《凡间有仙道》 第一章 有雨有少年 西州位于东岳大陆的最西南,是三州中最大的一个,因为北辰遗族、天澜教院、北苍剑阁等名门的存在,西州也就成为了修行者的聚集地之一。 除了以血统传承而存在的遗族之外,其他修行门派都是以宗教形式存在的,唯一不同的便是西州最负盛名,以传道、授业、解惑为旨的天澜教院。 天澜教院位于西州最西的天凉城,这里终年多雨,很久才能看到像样子的好天气。如今的这场雨已经下了三天三夜,时急时缓,变化无常,大概是因为苍天也要喘口气才能往人间吐唾沫。 潮湿的天凉城里,青砖缝里长着青苔,细细的水流清澈无比,街上湿漉漉的,街边的商贩们坐在雨棚里唠嗑,生意不好他们也不在意,大概是这里的绵绵雨天养成了人们绵绵的性子。 长街的中段有座茶楼,茶楼前有个很大的雨棚,那底下有个少年,一身破破烂烂地布衣、一双皱皱巴巴的布鞋、脸上脏兮兮的,是个正宗的乞丐模样。 年少的乞丐名叫木柯,无父无母,不过他上街乞讨并非讨口饭吃,他是有些事琢磨不明白。 “我说小哥,算个命?”棚子外走进来个老头,穿着单薄的长衫,手里打着一面无字的白番,掐指在木柯面前一晃,“看你面相必是……不咋富贵之人。” “你被淋傻了,我是乞丐好不好?”木柯坐了起来,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他,“有钱算命就没钱活命了,您老这智商余额明显不足啊!” “哎,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算命老头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右手藏在袖子里晃来晃去,“我给人算命是爱好,爱好这样伟大的东西怎么能用钱来衡量,咋样,来一卦?” 木柯重新躺下,调整了一下姿势才道:“怎么来?” 算命老头突然抖开了袖子,三枚龙眼大小的铜钱从他手里甩了出来,落在地上后一通翻滚然后消停了下来。 老头俯身看着脚下的青砖,面色严肃,许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木柯本觉得无聊,让他算一卦也是找个乐子,不曾想这老头的面容倒是让他有些紧张。 “怎么了,是不是我命数不好?” 老头的脑袋更低了,几乎要趴到地上,皱着一对细短眉毛,混浊的双眼里流露出不可思议的情绪, “大师……我是不是有什么灾祸。” “我*,老子的一枚铜钱找不着了!”算命老头气的跳脚,趴在地上一阵摸索,就是没能找到那枚遗失的铜钱,“睁眼看着咋没了,咋没了?不科学啊!” 木柯伸手指了指东边:“老头,前边有个医馆,治治眼。” 算命老头抬起头看着他,拧眉瞪眼:“事已至此,你必须赔我那枚铜钱,我跟你说这可是太古铜币,一枚要十万两。” “大师,我想讨个媳妇儿。”木柯突然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双眼里满是虔诚。 算命老头有点摸不着头脑:“你想讨媳妇儿管我什么事?” “我本来觉得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修行太差也不会啥手艺,可看到您这赚钱的招数,我觉得我的前途熠熠生辉。”木柯满含热泪,扑倒在地上抓住了他的脚,“收我为徒吧,带我奔小康啊!” “我*,神经病!”算命老头赶紧退后了几步,连回头都没回头,扛着番就走了出去。 “大师,先富带动后福啊!” 算命老头闻声一路小跑,几息之后就已经走远了。 木柯叹了口气,深刻地领悟到自己失去了一次大机缘,他伸手从屁股底下摸出一枚铜钱,粗略地看了两眼,满不在乎地扔进了脚边的瓷碗里。 雨势渐小,淅淅沥沥地却没有停下的迹象,偶尔有人打着油纸伞出现在街上,踏着水花从木柯面前走过。 寂静的街,纷乱的雨,撑伞而行的人,天凉是一幅被淋湿了的油画,朦胧中带着如丝般细腻,但却让人无聊到提不起精神。 木柯侧躺着,不觉渐渐萌生了困意。 天凉哪儿都好,无论空气还是环境,但让人抓狂的是这里很无聊,就像雨水只知道穿过世间砸落在它们看上的那块青砖上一样无聊。 困意渐深,木柯伸了个懒腰,抻的骨头咔咔作响,就在他要闭上眼睛的时候,一把纸伞停在了他面前。 “你是木柯?” 很少有人会直接来街上找人并直呼其名,尤其那人还是个乞丐,除非这个人是来找茬的。 木柯闻声眯缝起了双眼,傻了吧唧地盯着那纸伞看了半天,最后他得出个结论,油纸是看不穿的。 伞后的人见他不出声,又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木柯?” “不是。”木柯不想承认,没有原因地不想承认,他脸不红气不喘,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那小子因为长的太帅了,街上十几个小姑娘要嫁他,所以这两天为了躲风头没来,说真的我要是个娘们儿我都爱他。” 紧绷的伞面突然褶皱了起来,在他面前缓缓收紧,冰凉的雨滴打落在来人的身上,湿了他华贵的裘袍。 “我名叫苏无视。” 木柯的双瞳开始紧缩,死死的盯着纸伞后露出的那副面孔,他缓缓的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生怕惊动了什么。 长街一片死寂,一切都仿佛静止了,只有那些从天而降的雨水还能肆无忌惮的落下,而那些原本还在摆摊的小贩不知在何时已经悄然消失了。 “我们长的可像?”叫苏无视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他身材挺拔、衣着华贵,脸庞棱角分明,双眉微皱,满含威势的双眸里夹杂着一份哀伤,他一只手背在身后,隐隐有一股气势透出。 木柯的视线仍停留在他的脸上,一时复杂、哀伤全挤在了他清秀的面孔上。 “像……特别像。” “他是这世界上最像我的人。” 木柯的身躯一震,接着便跌坐在了地上,变得唇色苍白,眼神暗淡,像条颓废的狗一样,一个乞丐本就够颓废了。 “真好……能有人为他而来。” “我从中州而来,历时半月赶到西州,却连他的尸首都没见到。”苏无视原本冰冷的脸色开始出现一丝愤怒的表情,杀死蔓延,威严更甚,“苏州曾跟我说,他在天澜找到了一位挚友,这位挚友天赋非凡,志向高远。” 木柯的脸色更加苍白,尤其起听到了“苏州”这个名字之后,对于他来说,这个名字曾和他自己的名字同样珍贵,如今却曾为了他的梦魇。 “志向高远,好一个志向高远……”苏无视双拳紧握,突兀地用震耳欲聋的怒喝惊了长街,“我没想到你志向高远到去闯太古遗迹,你害死了我儿,自己却逃出生天!” 原来是他苏州的父亲……木柯虚弱地低下了头,半晌后才缓缓开口道:“那日以来,我一直在等待您,或者说是……为他而来的人。” “你想要解脱?”苏无视的愤怒变成了冷嘲,俯身看着他,眼神锋利如刀,“既然如此,我便杀了你,给你个解脱,这也是作为一个父亲我唯一能为苏州做的事。” 雨水之中,苏无视体内数量庞大的灵气一泄而出,震的铺在地面上的青砖瞬间碎裂,他抬起宽大的手掌,灵气聚集于掌心,弹开了数十滴笔直坠落的雨滴。 他是个初界修士,在出境入界的划分中他的境界已经算是很高的了,但无论他的境界到达什么高度,他依旧救不回他死去的儿子,他只能杀死面前这个少年,以此来偿还他因为无能而对儿子产生的愧疚。 掌风吹拂,如冬日寒风刺骨;掌势渐出,如盛夏烈日灼心。 “不……我不能死。”木柯好似大梦初醒一般,慌乱地抬起头低吼了一声,他腰部一用力,整个人就像被压弯的树枝一样弹了起来。 苏无视怎会给他逃脱的机会,霎时间那掌势已如雷震,掌风在茶楼的外墙上留下了几道长痕。 修士对决中很少有人会用掌直接拍,因为这样的攻击不但缺乏美感,而且相当浪费灵气,所以无论这一掌气势如何惊人,威力始终有所欠缺。 千钧一发之际,木柯如他一般抬掌拍出,体内的灵气却汇聚在脚下,两掌相撞之时,他一脚踏碎了青砖,借力将身体推到了雨棚外。 “叔,有话好好说!” “说你奶奶个腿!” “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能动手尽量不吵吵!” “能不能不打脸,我只能靠这个吃饭了!” “放心,我只插你眼。” 然后,长街小雨中出现了美如画的一幕:锦衣华服的大叔高举手掌一路猛拍,而在他的前面,一身破破烂烂的少年乞丐惨叫着狂奔。 原本被苏家赶走的商贩又跑了回来,淡定地站在雨棚中,指着眼前的这一幕啧啧称奇。 “他们这是干啥哩?” “他们之间有大仇。” “那你是咋知道的涅。” “算卦算出来的啊,要不要试试?太古铜币,准到离谱。” 第二章 眸中的狮子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 天凉的长街被冲刷的崭新,无论是黑色的雨棚还是青色的砖瓦。 雨水拍打在少年的脸上,轻柔的擦去了那一抹污迹,是个好看的少年啊,唇红齿白的少年。 苏无视静立在雨丝中,裘袍吸足了水,厚重的压在他身上。 世界沉默了半晌,木柯从水泊里爬起来,很狼狈地甩了甩头发上的雨水,然后静立,却没有抬头看着苏无视。 “你以为不去想就能好过,穿的衣衫褴褛跑到这儿乞讨就能心安,你以为你是悲伤的,可到头来你连死都不敢。” “嗯,不敢。”木柯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僵硬,“敢死就死在遗迹里了。” “可我儿子也不想死!你除了这条命,拿什么还他的债?” 木柯的脑袋慢慢空白,他的脖子很酸,可他不敢抬头,他都穷的要饭了,还是对讨债的恭敬点,说不定还能缓两天? 苏无视冷眼看着他,双眸里藏着狮子。他的儿子也是这样清秀的少年啊。 “苏州虽不是我杀的,但他是为了救我而死,所以我打算……”木柯缓缓抬起头,扭了扭酸痛的脖子,“我打算每年给他上柱香?” “叔,别动手!我错了,我一月去一次。” “一天,一天!一天去一次总行了吧!” 苏无视的脸色发黑,隐有煞气外露。 “那你想我怎样。”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苏州是因为你而死,我必须为我儿子报仇!” “不行!”木柯涨红了脸,郁闷地叹了口气,“叔,我还是处男……但是苏州不是了,你得公平啊,给我时间去找个姑娘!” “你说什么?!” “我说……”木柯正暗自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余光却瞥见了苏无视灿烂的微笑。 “苏州这小子行啊,比他老子我都麻利。” “一看就是叔你的基因好,苏州可会骗小女生了,我都学不来。”木柯献媚地赔笑,笑得比捡了银子都真心。 而在笑声愈发灿烂之中,掌风扬起斩落了满天雨滴,虚影就像烙印在了空中许久不散,木柯的笑容僵在脸上,口中溢出一缕献血,重重地摔落在茶楼的雨棚下。 苏无视的眼眸变得冰冷,手掌里还残留着几缕灵气。 倒在地上的木柯啐了口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他苦笑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倔强。 “你不出手就只有等死了。”苏无视冷笑,接着便震掌而出,狠狠地将木柯拍翻在地。 这一次,他没有停手,而是继续挥掌,仍旧以直接暴力的方式向前,眼中的狮子在咆哮,就像掌心暴乱的灵气。 “去吧,给苏州做个伴,免得我儿子孤单,他朋友不多。” 木柯半躺着,一动也不动,暗淡的目光里多了一份偏执,他静静地看着那只握住千钧力的手掌,就像望着雨中撑伞的路人。 然后,那只手掌突然停在了木柯眼前,僵硬着再也不能向前分毫。 “你为何不躲,你别以为我真不敢杀你!”苏无视暴怒如雷。 木柯忍痛笑了笑:“叔,你家基因好。” 苏无视不解,却也不语,愤怒仍旧留在脸上,他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面前这个奸诈的小子竟然赌他不敢杀他,而自己却也真的停了手。 “苏州这小子应该是遗传了大叔你的善良,才会替我挡住魔鬼的一掌,还是基因好嘛……叔你也善良。”木柯的眼眶里掉出大颗大颗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摔碎在青砖上,摔得比水珠响,“你说你们家血统这么正干嘛,这么无私会让人郁闷的,你说他让我死掉多好,我也没人关心,死了没人知道啊!” 苏无视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开口道:“你……你咋哭了?” “叔,你手劲儿忒大,我疼。” “……” 清风徐来,世界明媚了许多。 许多人从窗户里、雨棚中伸出头来,望着头顶的那片苍穹,眼神里有盛开的花蕾。 天凉终于迎来了一个像样的好天气,低沉的云渐渐东去,露出蔚蓝的天空,长街的围墙内跳出一朵半开的花,蒙着淡淡水汽,娇嫩欲滴。 没有什么能比晴天更让天凉城内的人欣喜的了,并不是说他们有多反感雨水,但人总是希望能看到些不一样的。 木柯一屁股坐在身旁的石墩上,伸手把脚上那双破了洞的鞋脱下。他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知是不是与难得的晴天有关。 “从中州到西州的十五天每一日都是煎熬,而我坚信杀了你就能心安。我是他爹,我得让他知道就算他不在了,我还是他在这世上的依靠,所以我得杀了你。”雨棚下,苏无视望着那朵半半开的花许久,“可你的命是苏州的命换来的。” “我会好好活着。”木柯笑着,唇红齿白,“然后回去弄死遗迹里那个傻逼。” 苏无视闻声不禁看向他,那笑容明媚的少年,他双瞳里藏着真正的狮子,没有咆哮,因为那只狮子正在挥动翅膀。 木柯眯着眼,一幅嫌弃的样子:“你的眼神就像在看儿子,我告诉你我不认干爹的!” “呵呵。” “喂,你这种踩到狗粑粑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木柯一脸恼怒。 “苏州的描述中,你以前并非这种性子。”苏无视脱下裘袍,随手一放,就在袍子要落地时竟有一人突然出现,如魅影一般带着裘袍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木柯表情严肃地看着这一幕,喃喃道:“你收干儿子有啥要求没有?” “回答我的问题。”苏无视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威严。 “什么,你刚才是问我要多少家产了吗?”木柯无耻地笑着,双眸里闪着贪婪的星星。 “你要多少。” “这么直接,我都不好意思了。”木柯搓了搓手,满脸羞涩,“黄金十万两?” 苏无视笑了笑:“土鳖。” “嗯,你说什么?”木柯刚才正在计算黄金十万两能干啥,没听清他的话。 “没什么,是一句中州方言,没问题的意思。” 木柯满意的笑了两嗓子:“够意思!” 苏无视负手而立,望着东边,那是天澜教院的方向:“在苏州的描述里,你是个骄傲的人,骄傲到有些自负。” “不是有些,是非常,不然……也不会害死我最好的朋友。” “可你现在就像个无赖。” “总得不一样才好。”木柯笑得苍白,像大病初愈一样,“我总得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 苏无视点点头,沉默了片刻又道:“苍院长说你给苏州立了衣冠冢……让我看看儿子吧。” 木柯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冲着他打了个响指:“土鳖。” “你说什么?”苏无视大怒。 “土鳖啊。”木柯皱着眉,不知道他为什么发怒,“土鳖,没问题的意思,不是你说的么?” 苏无视被噎住了,点点头:“走吧。” 当天晴了,天凉城就不凉了,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在好天气出来走走是个不错的选择。雨中无所事事的小商贩现在已没了时间唠嗑,一个比着一个,纷纷扯着嗓子叫卖了起来。 木柯才发现原来天凉城有那么多好看的女孩子、原来茶楼的招牌上的大字不是暗红而是亮亮的红色、原来这条街看上去那么短、原来天澜与这条街隔的这么远。 还微凉的风中,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而来,镌刻了奔马图的车身、如流水般波纹流畅的帘子,从长街上悄然出现,连马蹄声都弱不可闻。 马车穿越着长街,与叫卖声擦肩,朝着城南而去。 第三章 一入禁地天下知 天澜教院很大,甚至大过天凉城,但天凉里很多人都知道,这里并不是天澜的故土,天澜来自于三州两域之间的那片北海附近,但为什么整座教院都会搬来天凉就无人所知了。 对于整个大陆来说,有名的修行宗门其实很多,但很多人,甚至世家子弟都希望能够进入天澜教院,原因有很多,但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天澜教院不会像宗教门派那样束缚修士的一生。 在天澜便是天澜人,不在天澜便是天下人。 而今日,数十辆宽大的马车停在了天澜教院的门前,而其载着的人已经进入了天澜内院。 内院比外院小很多,最大的建筑是一座议事堂,就建在内院小湖旁边,由八根盘龙石柱围绕着,看上去四四方方的,就像个石头打造的箱子。 宽敞的议事堂里铺着一张柔软的红毯,红毯两边摆满了木桌和蒲团,尽头是略高的长台,天澜教院的副院长于满池就坐在上面,望着下面那些一脸愤怒的人。 站在红毯红毯边上的人穿着一身道袍,花白的长发盘的整齐,手里攥着一把拂尘,怒气冲冲地指向了于满池呵斥道:“你们天澜弟子闯进了我中州禁地,也不知道从中带出来了什么东西,虽说此后没有什么灾祸降临,但你们必须给我藏剑峰和中州各个门派一个说法!” 于满池眯着眼看他,用慵懒的声音问:“你想天澜给你个啥子说法?” “呃……”藏剑峰的道士一时语塞,瞪着眼不知如何接话。 “我*,你们编好了再来行不行,你大爷的,我时间跟宝贵啊!” “就是……就是,就是天澜弟子为何要闯入禁地,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喜欢啊。”于满池瘪着嘴。 “什么……?” “人家喜欢上哪儿管你屁事儿,你们藏剑峰也管的太宽了吧,据我所知你们那个小山头距离荒灵遗迹有几千里!” 道士气的浑身发抖,厉声呵斥道:“你们天澜教院就是以这种方式待客的?” “我*,真他妈睁眼说瞎话啊,我们请你来了?” 道士从没见过张口就骂娘的人,翻了翻白眼昏死过去。 中州几十个门派同时开始沉默,早就听说天澜教院崇尚自由,今日一见怕是这自由形容的乃是他们说话的风格…… 高堂上,于满池举杯将苦茶饮下,心中却有些不舒服。木柯等人闯进荒灵遗迹的事情天下皆知,半月以来西州大大小小的门派全都来了一遍,现在就连中州的人也赶了半月的路找上门来。 沉默中,红毯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头,静静地看着于满池。老头的头发已经像苍雪般白尽,身材也略显佝偻,却隐隐有气势环绕其身。 于满池有些头疼,面前的老头不像刚才的道士那样好对付了,因为他是万江长宫的人,那个除却遗族以外最老的门派,光在辈分上就能压天澜教院一头。 “于满池,在修士界按照辈分来讲,你应该叫我一声师叔。”老头沉着嗓子听上去颇有几分气势,“师叔有句话不知当讲否?” “曰!”于满池翻了翻白眼,终究还是没敢骂脏话。 “中州再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地界,既是如此我们也就有质问你们的权利你说是吗?” 于满池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一看见那些略显得意的嘴脸就很是烦躁,他就是不说话,听听那傻老头能放出个什么样的屁。 万江长宫的小老头笑吟吟的,用慈祥的表情望向他:“叫你们那个不听话的弟子跟我们走,若是他没有碰遗迹里的东西,我们就将其送回来。” 荒灵遗迹是现知最大的太古遗迹,其对各个门派的诱惑力一想便知,奈何无尽岁月里从没有人可以打开它,就在人们渐渐将其忽略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打开了荒灵遗迹并活着出来了,这样的机会他们怎么可能放过。 于满池看着他们冷笑:“天澜教院从不限制弟子行动,也没有权利让他们去干什么,这一点人尽皆知,所以如果你们真的想见他,就自己去找吧。” “师侄你这是什么态度?”老头的脸色骤变。 “老鬼,可否歇歇你的老嘴,我是大乘界修士,你不过是个小乘界,我向来知道天下以强者为尊,还不曾听说谁老谁就有道理,那我人族岂不是要拜师在王八门下?” “你们天澜简直……简直无礼至极!”诸大门派齐声怒喝,声势竟震的议事堂一阵微颤。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于满池有些心虚地看向身后负责倒水的女弟子。 女弟子呆愣了片刻,脸颊突然羞红,慌忙跑出了议事堂,嘴里还喊着:“天哪,不得了了!副院长大人跟我说话了!” 阳光愈发明媚,穿过一处处阻隔洒落在天澜中,亭台楼阁中教习们正在用洪亮的声音解释修行之法,操场上成群结队的弟子在进行对决。 在一栋古朴的矮楼顶上,发福严重的田大胖正坐在那里发呆,宽大的长衫沾满了楼顶上残留的雨水,天澜教院的热闹尽数收入他的眼帘中,阳光把他的双瞳染成了绚烂的淡金色。 “老于又被那些门派的对外发言人留在议事堂了。” “还真是麻烦啊……”田大胖回过头,眯起眼看着面前穿着男式长衫的江艺,这个天澜教院中为数不多的女教习之一。 “我刚从山上回来,去给苏州上了一炷香。” “我也在房里给木柯上了一炷香。” “你那个智障的弟子又没死。” “可他好像比死了还惨啊……” 长风悠然,将湖中一汪清水吹的皱眉。 “天色不早,诸位请回吧。”于满池望着中州诸派,面带笑容地劝说着,“天澜没有客房,能住的地方都被天南海北来的学生住满了,再耽搁就出不了城了。” “好个天澜教院,我们走!”万江长宫的老头冷哼了一声,愤而拂袖走出了议事堂。 “各位客官一路走好,欢迎下次再来!” 于满池送走了他们,慢悠悠地朝着旁边的矮楼走去,嘴里哼着天凉的民间小调:“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啊最摇摆,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天凉城外,来自中州的一行人并没有当即乘马车离开,而是聚集在了城东的一处小树林旁,然后用怜悯的眼神看向天澜的方向。 “今日不但和天澜教院结下了仇,却也没能找出那个从荒灵遗迹逃出来的弟子,万一那位要是发怒可怎么办?” “对啊,我们为什么就这么出来了,就算于满池不说,我们也该挫挫其锐气!” 没有说话的人皆望向了万江长宫的人,眼神颇为不解。 “我是故意没有强行逼问。”万江长宫的老头阴冷地笑出了声,“这样对诸位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 “何解?” “虽说我们和天澜结下了梁子,但既然我们没有抓住他的弟子,他们也就没有道理与我们为仇。”双眼散发着寒光的老头故意停顿了一下,享受着被目光围绕的虚荣感,“由那位的话可知,他其实并不知道从荒灵里出来的是谁,甚至以为不止一个,所以当他找不到的话他会怎样?” “会封住天凉城……然后挨个找?” “没错,依照刚才所见,天澜教院的人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们会这么好说话?” “可天澜这么多人,而且其院长还是圣者,那位能有多少胜算?” “那就跟我们没有关系了,而且……就算那位的境界并没有多高,可既然是他是遗族的人,手段自然不会差,想必也够让天澜头疼的了。” 第四章 太古钱币,准到离谱 自荒灵遗迹被打开的消息传出之后,很多地方就再也不能安静下来了,就连最不受教条束缚的天澜教院都渐渐热闹起来。 唯一平静如水的地方是天澜最深处的一座老院子。 在一片茂林修竹的土地上,老院子就悄悄地躲藏在竹林深处,墙头上长着细草,脱落的墙土堆积在墙角,连接外界的只有一扇被岁月剥落了本来颜色的木门。 院子里住的是天澜院长,一个叫苍白的老头,也是世上少有的几个圣者之一,平日里在这儿养养花种种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教院之中。 此刻的苍老头正站在院子里的小池塘边,他穿着一身泛着旧色的白衫,古朴的木簪将银色的长发盘在身后。 他握着一只补了又补的水瓢,动作很利索地将雨天积下的水装进旁边的大水缸里。 “人一老就什么都不想做了,只想安安静静地等着闭眼的那一天,可还是有些事会忍不住想要插手,因为再等就真的没有时间了。”苍老头望着水缸里自己的倒影不禁感叹,那眼角的皱纹已经很深,比他想象的还深。 苍老头的话音刚落,堂屋里走出来个略显年轻的老头,手里摇着一面无字的白幡,一袭黑衣,看上去神神秘秘的,不像个正经的人。 如果木柯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一眼认出来,这个人就是在街上丢了铜钱的算命老头。 算命老头看着他,嘴角一斜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恐怕我死了你都还活的好好的。” “这是为何?”苍老头不解,放下手中的水瓢等他的下文。 院子里的老槐树静立,偶尔有几片叶子在风中颤抖几下,算命老头坐到了槐树下的石桌前面,端起白瓷的茶杯抿了一口才开口:“因为只有好人才不长命。” “看来你是算过了,我会死在你后面?那我可一定不能让你轻易就嗝屁了。” “少废话了,你找我到底要干什么?” “算一卦。” “这容易,太古铜币,准到离谱。”算命老头甩开了袖子,握在掌心的铜钱哗啦一声散落在了石桌上,“说吧,你要算什么,姻缘?” “能算?”苍老头一愣,随即又笑了起来,布满皱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与其年龄不相符的羞涩,“那就算算姻缘!” 算命老头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桌上的钱币:“卦象上说你将孤独终生,没姻缘。” “什么?”苍老头大惊,推开了算命老头的手仔细在铜币上瞧了瞧,“哪儿显示的,我怎么没看见?” “你觉得这几枚铜币加上石桌上的花纹,还有刚刚这棵老槐掉下的叶子,拼在一起像个什么?” 苍老头闻听此言又重新低下头看了看,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半晌才研究出来:“是条狗?” 算命老头严肃地点了点头:“这就对了,这乃是自上古流传下来的姻缘卦象,学名叫做单身狗!” 苍老头满脸上都写着失落两个字:“唉……早知道不算了,我还以为能和隔壁卖油条的王婆在夕阳中来一腿。” 算命老头一脸怒气,抓起扔在桌上的铜钱,扛起白幡站起身来就要走。 “哎,咋了,咋走了?” 算命老头咬着牙,愤懑地回过头看着他:“王婆是我的!” “好了,说正经的,我需要你帮我算一卦。”苍老头一口饮下了茶杯里的苦茶,眼神中有着无限期许。 “还要算你那悲催的徒弟?”算命老头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以前我们就试过了,可是他被人用大规则藏了起来,即使洞察天机也找不到,没办法的。” “可你以前说算不到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命力支撑到卦象显现。” “没错,那样的卦象,除非牺牲一名圣者的命力才能显现。” 苍老头那浑浊的双瞳变得深邃起来:“那就……牺牲一名圣者的命力吧!” “你要用自己的命力?你是不是疯了!”算命老头的眼神变得十分凌厉,似有野兽咆哮。 “我*,你竟然关心我!” “呃……没有,我怕卦象说的是真的,那样我就得死在你前边。” 竹林里有风做客,漫游片刻,让竹叶欢喜地一阵沙沙作响。 “我抓住了太古凶兽污浊。” 安静的老院子里,苍老头的声音幽幽响起,语气中无悲无喜,却如同一道惊天之雷穿透了算命老头的灵魂。 “污浊……” 在堂屋的床榻下面有一阶通往地下的楼梯,里面乌漆墨黑的,就像恶鬼张开的大嘴,不知道会通往什么地方。 这是一间地下密室,每一处都镌刻着繁琐复杂的条纹,这些条纹纵横交错,最后组成了一座灵阵,沟通了大地之势加持在这座密室之上,是很大的手笔。 苍老头和算命老头一同来到了这间密室里面,点燃了嵌在墙壁上的油灯。 火光四溢,迅速蔓延开来,驱逐了蒙蔽着双眼的黑暗,密室的全貌展现在了两人眼前。 “这就是凶兽污浊?”算命老头震惊地看着墙角,那里只有一条盘踞的黑蛇,双目紧闭就像睡着了一样,“可传说污浊之躯犹如山岳,怎么这么小?” “这座困灵阵无时无刻不在抽取它的灵气,以它现在的灵气量只能保持这种体型了。” 算命老头的脑袋此刻仍旧有些发懵:“相当于一名圣者的凶兽,你是怎么抓到的?” “呃……它自己送上门儿来的啊!” “放屁!” 苍老头憨笑一声:“前几日有人带着污浊来了天凉城,被我感知到,我就出手了。” “然后呢?” “我出手后将其擒住,才发现那人是个神棍,一直叫唤着说天凉城里有世间大恶,还说什么要我帮忙封住天凉城,杀虐由他背负,功德送赠于我,我觉得他有问题就把他扔出城去了。” “那污浊呢?” “污浊不知怎么回事儿,从我发现它的时候,它一直都很虚弱地闭着眼,实力一落千丈,我就顺势将其收了啊!”苍老头骄傲地拍了拍胸口。 “我*,你就是一臭流氓啊你!” 苍老头突然严肃起来,目光如炬,盯着那条泛着冷光的黑蛇道:“现在就开始吧,用它的命力支撑我们没有完成的那次占卜。” “我还真有希望死在你前面……”算命老头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他现在一想起面前的这条没有行动能力的蛇就是凶兽污浊,灵魂就会控制不住地开始颤粟。 “我一定要知道木虚的下落。” 算命老头闻言一叹,他知道他改变不了苍老头的决心,那是他用无尽岁月所浇灌出的决意。 死寂的地下室里,沉积了不知多少年的尘埃开始飞舞四散,在烛火里放肆摇曳。 算命老头走到了污浊跟前,眼神渐渐深邃。 “待会儿若卦象开始显现,就停止困灵阵的运转,否则我的灵气也会被吸干。” 话音落下,算命老头的周身涌出强悍无匹的灵气流,整座密室在他深邃的目光中被渲染出一层闪耀的金色,一声声吟唱从起口中被诵出,其音回荡诸天、震慑万里。 当吟唱结束,密室已不再,算命老头站在了虚空之中,苍穹在其触手可及的上方,一颗颗幽蓝的星辰镶嵌在他的四周,缓缓地旋转着,拖动着灿烂的光坠落四方。 “起卦!”算命老头怒喝一声,从袖口掏出一只精致、古朴的龟壳。 漫天星辰汇聚于龟壳之内,此刻吟唱又起,待声音消散之后星辰又重归虚天,却组成了一幅秀丽江山。 “关闭困灵阵!” 苍老头闻声一惊,他眼前的景象没有一丝改变,但那诸天之威已降下,决意犹如热火燃齐,他聚灵气而动,封锁了整座大阵。 就在卦象已有端倪之时,盘踞在墙角的污浊忽然睁开了双眼,妖异如血、吞噬光明…… 第五章 和尚的骗钱日常 修行者越是强大越是需要信仰,来填充渐渐空虚的道心,所以真正的宗教是没有消失的可能的。 天凉北有座山,算不上巍峨,远看就像刻在了青色的油布上,被淡淡的雾浅遮,这座小山上有一座寺庙,自建成以来一直香火不断,即使是西州其他地方的人也都有来朝拜的。 但如此盛名的寺庙里只有一个和尚,连个用萌撑场面的小沙弥都没有。 “梆……梆……梆……” 寺庙里传来阵阵敲击木鱼的声音,笼罩着半个山头,震动着四方草木。 声音是从庙后一个极其不显眼的小院子里传出来的,院子的老树下坐着个中年的和尚,袈裟是崭新的,蒲团也是崭新的,尘埃不染。 和尚虔诚地震动着手腕,应着木鱼声开口,如天籁般动听:“大王叫我来巡山,抓个和尚做晚餐,打起我滴鼓,敲起我滴锣,生活充满节奏感!” “这和尚瞎唱什么呢?” “嘘!”朝拜者中的一人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瞄了一下和尚,唯恐他听见,“佛门精妙我们是参不透的,好好拜就行!” 众人觉得此话有理,纷纷俯身而拜。 和尚敲了半晌,伸了个懒腰从蒲团上站起来:“诸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朝拜者闻声站了起来,争前恐后的冲了过去,一张张银票如雪花散落,和尚的嘴都快笑歪了。 “大师,我没有钱……” “这样啊……我看女施主生的很是标志嘛,愿不愿意为我佛奉献青春啊。” “……” 青翠的山峦间,经过雨水洗礼的小路上还*****但这丝毫不能阻止虔诚的朝拜者的步伐,无论富甲与乞丐,他们遥望着那座寺庙,脚踏实地地溅了自己满身的泥水。 信仰就是这样,就像树根深深植入了他们的心灵中,得不到却又时刻被满足着。 在轻风缓吹的山脚下,众多马车整齐地排列在道旁,最末的那辆特别精致,镌刻着奔马图的车身、如流水般波纹流畅的帘子,还有……还有急促的呕吐声。 马车前的苏无视紧紧捂住了鼻子,两条剑锋一般的眉快要拧在一起了。 “晕车……”木柯虚脱了一般,脸色土黄,唇色苍白,他扶着车厢慢慢从马车后面爬了出来,一屁股坐在了苏无视的面前,“车越好晕的越严重。” “……” 此时日头已入下弦,香火所冒出的烟在迷离的日光下格外清晰,忽有山风吹过,渐渐飘下山脚,同时飘来的还有那激昂慷慨的歌声。 “大王叫我来巡山,抓个和尚做晚餐……” 山脚下的苏无视闻声一愣,不清楚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他看向木柯道::“这是个什么寺庙?” “骗钱寺啊。” “什么寺?” “骗钱!” 泥泞的小路旁开满了野花与蒲公英,被遮挡在灌木下,倔强地露出脑袋吸收着难得的阳光。 朝拜者已尽数走上了山顶,唯有蔫了的少年和踮着脚避开泥坑的大叔。 木柯边走边有气无力的哼哼着,看上去比那些悲苦的信徒更需要信仰。 “为什么是在这儿?” 木柯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这你就不懂了,这可是了不起的风水宝地,旺家啊!空气好、景色美,香火旺!” “说人话!” “这里便宜,我认识那傻和尚!” 苏无视静默许久,努力地克制住了想要打死他的冲动。 “重要的是……”木柯望着蔚蓝的天空,“他得站在最高的地方,这里就是天凉最高的地方,看着我给他报仇。” 寺庙渐渐近了,在视线里慢慢清晰。 苏无视在木柯的带领下来到了庙前,令他诧异的事这座寺庙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富丽堂皇,相反用简陋来形容更加合 适,连佛身都是没添彩的泥胚。 不过这样一座简陋的寺庙却有一张大气精致的牌匾,黑漆的底子描了淡灰色的云图,不细看是发现不了的,牌匾上书着铁画银钩的三个大字。 “翩跹寺?”苏无视有些无语。 木柯点点头:“嗯,骗钱寺。” 此时,庙门里走出个满脸笑容的和尚,左脚的布鞋破了个大洞,露出白花花的大脚趾,下巴上是没剃干净的胡茬子,他右手托着木鱼,右手放在身前缓缓地向苏无视行了个佛礼。 “施主您好。” 苏无视一时看不出对方的路数,也双手合十:“大师您好。” “喂,害人和尚!”木柯突然从一旁闪到和尚面前,“别整虚的了,怪唬人的。” “施主竟然知道和尚的法号?” “害人嘛,骗钱害人。” “对对对,没错!”和尚笑得眼都你起来了,接着又转向了苏无视,“施主此次前来是要给寺里捐款?” 苏无视无语凝噎,他感觉这和尚的表情在哪儿见过。 见他没反应,和尚又向前一步:“贷款也行,我这儿有天凉钱庄的债券,外加佛祖开光,护宅保平安!” 蓦然间他想明白这表情在哪儿见过的了,这分明跟木柯那副要认他当干爹的表情一样! “大师……” “哎,休要言语了。”和尚赞赏地看着他,笑眯眯地,“看来缘分已到,施主可是要器官捐赠?” “您真配得上您的法号。” “施主莫要误会,和尚我是亥时的亥、隐忍的忍。”亥忍和尚一脸正气,脑门锃亮。 苏无视默默转过头,看着那脚步坚定的信徒心中不禁疑惑:骗钱的寺庙、害人的和尚,这样的地方怎么香火还这么旺? “他们看不到未来,不敢想过去,只能寻个一辈子没办法验证的答案让自己安心,那便是信仰。”和尚仿佛看穿了苏无视的内心,笑吟吟地看着那飘满山的香火“我不像其他庙里的和尚兼职解惑,我告诉他们真正的答案就是他们自己心中所想,这样的信仰谁不愿意要?” “皆是群看不穿之人、梦不醒之人。”和尚摇摇头转身走会寺庙,嘴里唱的起劲儿,“大王叫我来巡山,我把人间转一转……” 苏无视心中一震,望着其背影思索半晌,然后才对木柯缓缓开口道:“你怎么认识这和尚的?” “我也需要用信仰去解脱。”木柯喃喃开口,目光深邃,仿佛洞穿了那些泛旧的时光。 他曾经骄傲的连低头都不肯,遇事不避,冲动又噬杀。他以为杀人只会染一手的血,却没想到苏州的死让他背了一生的债。 “苏州在后山。” 通往后山的路旁有座黑色雨棚,棚下是两座坟,土色还是新的,都没有应有的墓碑。 雨棚前站着个年轻的男人,眉清目秀的,本该是个很美的男人,但却有一道可怖的伤疤从右眼下延伸到左边嘴角。他静静地伫立在小路上,目光空洞。 他并非朝拜者,双眼里没有虔诚。 “秋不知……”木柯从山前而来,呆愣在坟墓的不远处,已经迈出的脚步慢慢僵硬了。 他并没有回头,即使声音如此清晰。 苏无视随后而来,正在纳闷为何木柯停步的时候,那男人消瘦的身影便映入了眼帘,然后他心中一凛,在目光触及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对方身上浓重的煞气,如嘶喊的恶鬼。 苏家人拥有血脉里附带的能力,他们的瞳能够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木柯很迷茫,前所未有的迷茫:“你……” “还没死,你没想到吧?”男人侧过脸,露出那条可怖的疤,“我听说你给我立了座坟,来拜祭一下自己。” “苏州呢?他是不是也没事!”木柯的眼瞪的如铜铃一般,他冲到秋不知的面前,用充满了炙热的眼神看着他。 从遗迹死里逃生的那天之后,他仿佛堕入了永世地狱,那些漆黑如墨的恶鬼撕咬着他每一寸肌肤,从细密的伤口钻进去,吞噬他的灵魂。 可如果苏州没死呢?他是不是还可以像当初那般骄傲。 苏州之父的身躯猛然一震:“你说什么?苏州他……” “他死了。”秋不知沙哑的声音像刀片一样扎进两人心里。 木柯眼睛里的狮子苏醒了一样,他抓住了对方的衣襟嘶吼咆哮道:“苏州的修为比你高,怎么可能你没事他却死了!” “他死了!”秋不知狠狠的甩开了木柯的手,眼神变得癫狂,如中邪了一样大吼,“我这样被你带到外围的人修为全废才逃出来,你觉得进入中心的会怎样!该死的人是你,是你才对!” 山风冰凉,与在树梢摇摆的青叶擦肩而过,朝拜者已尽数下山,一辆辆马车从山道驶向城内,再无人声。 秋不知如同进不了轮回的游魂野鬼,癫狂地笑着下山去,那笑声中充满了绝望的味道。而苏无视也不知何时下了山,只有他插在坟前的香还在燃烧着。 真正的绝望往往是在希望之后到来的。 第六章 天凉乱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和尚在数钱。 “一张、两张……我*咋还有张手纸,佛祖都骗!”亥忍和尚很郁闷,他是认真的和尚。 数着钱,他从庙里出来走向后山,还没走几步手里厚厚的一沓银票就数完了,还没等他酝酿出缺钱的惆怅,他突然眼前一亮。 “施主在看什么?这山上的东西可都是佛家的,你可不能偷挖!” 坐在坟旁的木柯抬起头,一脸气愤地道:“滚蛋,没看见我正在伤感!” “骂和尚不好。”亥忍和尚走到他面前,很认真地教导他,“和尚是替佛祖收钱……咳,普渡众生的!” 木柯微微皱眉:“什么叫普渡众生?” 亥忍和尚先是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然后他瞥见了手里的银票,立刻眉飞色舞地道:“就是让大家都掏钱,完后还傻乐。” “想赚大钱吗?”木柯沉思了片刻,挑了挑眉毛看向他,双眼里透出诱惑的光。 “想!”亥忍和尚根本没有犹豫,毫无节操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怎么才能赚大钱?” “今年天澜大考就开始了,不少钱庄都会开盘赌输赢,而天澜教院的优秀弟子不计其数,如果……” 亥忍和尚双眼放光,好像看到了一座金山:“如果怎样?” “如果赌赢了,其他赌输了的人的钱都会进你口袋,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赌一把?” 面对着木柯加了炫光特效的眼神,亥忍和尚不禁有些心动,但他还是摇摇头:“我怎么知道最后谁会赢,贫僧很穷的啊,总不能每个人都押一点儿?” “你忘了我的身份了吗?” “小乞丐啊。” “打死你信不信?” 亥忍和尚瞪大了眼:“你有内幕!” “怎么样,大赚一笔,你六我四?” “这是佛祖的钱!”亥忍和尚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不明白怎么这个人如此不要脸,佛祖的钱也分。 木柯怕了拍屁股,一脸失望地走出去几步,幽幽地说到:“那算了,我走了。” “你二我八!” “成交!” 亥忍和尚乐呵呵的,眼睛都眯成了线一样,他连忙把手里的银票递给了木柯,然后放肆地笑着走回了寺庙后的那间院子。 山风微凉,吹动衣角。 “原来这就是普渡众生……”木柯似懂非懂,茫然地看着手里那一沓被和尚暖热了的银票,然后他朝着那寺庙拜了拜,“我普渡了你的和尚。” 我普渡了你的和尚,却不知佛祖此刻是何表情。 忽然,山里的风莫名变得狂躁了起来,而原本安静的山林也开始骚动,就连平时清脆的鸟鸣此刻都如撕裂般尖锐,木柯皱起了眉,凝视着不远处的山林,那些温柔的山兽开始往山下狂奔,向着天凉的方向冲了过去。 “出事了……”木柯的身躯微微一震,好似要被风吹倒。 这样的事情他曾见过,那一日遗迹突然开启,就像应天召之令,百兽齐聚。 寺庙后的小院子里传来诵经声,清晰、迅速,如从天而降的落雷,在触及耳膜时振聋发聩,山林诸兽就地匍匐,狂烈地喘息着。 “山兽要傻乐着掏钱了,如果它们知道钱是什么的话。” 斜阳下,木柯如鬼魅一般飘下了山,飞速朝着天凉城而去。 “没想到……污浊竟一直……是在褪皮!” 在天澜最后的那座小院下偌大的地下室里,垂着铁索的墙壁布满了裂痕,用以照明的油灯静静地躺在地面的灰尘里,一旁是大片大片的血迹。 苍院长躺在昏暗的墙角下气若游丝,他那洁白的长衫上晕开着血花,如绽放开的娇艳的荆棘玫瑰。 他苦笑着瞥了一眼堆积在墙角的蛇皮,之后就双眼缓合昏死了过去。 而在他的身边还躺着个人,他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右臂不知被什么力量拧成了疙瘩,在他的右手边,一只精致的龟壳已然碎裂,浸在了粘稠的血浆中。 此时,被困在地下室的太古凶兽污浊已不见踪迹。 天澜教院的中心有个小湖,湖边有垂柳抚岸,三男一女站在湖心亭,被包裹在微风里,落在波光粼粼处的目光里燃烧着希望。 “天凉城一遇到晴日,就好像进入了新世界。”留着利索短发的少年坐在亭子边沿,脚下是清清澈的湖水,倒影飘摇。 “没了木柯与苏州这不就是新的世界了吗?”唯一的女生笑着,长发随意地盘在脑后,“无论是院里大考还是青年逐鹿我们的名字一直在他们的名字下面,甚至还被他们羞辱过,现在没了他们,教院里一定会全力培养我们。” “还有咱们的教习,相信他也会因为我们而压过田教习一头!” “可我不甘心!”站在最后的少年一脸阴沉,被发丝稍稍遮挡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懑,“没有他们就算我们再强又能证明什么,我一定要真真正正地打败木柯,向所有人证明我路明远比他更强。” “没错,逃避与认输没什么分别!” 湖心连接岸边的小桥上走来一个中年男人,身穿白底红边的长袍,面容上挂着让人心中徒然一紧的严肃。 此人名为隋烈,田大胖的师弟,在向来以自由为目标的天澜教院里,他是唯一一个因为教学严厉而闻名的。 “教习!”四人纷纷站直了身子,然后弯腰行礼。 隋烈的目光扫过四人,语气中不带任何情绪:“我与那胖子比试了半辈子,虽然没赢过几次,但也从来没有他消失我就赢了这样的想法。” “教习,弟子知错。” 隋烈眯着眼望向湖心,看着那被风吹出的涟漪开口道:“你们一定要找机会,在所有人的面前证明你们自己,不管面前是木柯甚至是我!” 四个年轻的弟子的眼中充满了骄傲,刚要向隋烈展现自己的决意时却同时脸色剧变,连灵魂都开始止不住的颤抖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强行烙印在了他们的脑海里。 同一时刻,天澜教院的铜钟响了,浑厚的声音传递到了四面八方。 “出事了,去校门集合!”隋烈向四名弟子喊了一声,然后挥袖起身,脚步点在清澈的湖水中,转眼间已经到了对岸。 天凉里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直击灵魂的压抑感,那是修为差距所产生的威压。 教院中无论是教习还是弟子都不再像刚才那般活跃,因为有个声音在逼迫他们臣服。 “难道有强者来了天澜!” “如此强烈的威压,是圣者才能拥有的吧……” “圣者?天底下有几个圣者,怎么会来这里?” 钟声还在响,随着音律的扩散。 依靠着迅捷的速度、完美的执行力,天澜的弟子与教习很快聚集在了校门前,严阵以待地望着天凉城心 于满池早已在门前静候,双目略显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田大胖伸手将他拍醒:“老于,发生了什么事儿?” “出事了!”于满池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异色,接着用尽显身材的姿势面向了天澜众人,挤眉弄眼地笑着,“告诉你们个好玩的事……太古四大凶兽排名最末的污浊正在城中发狂,而无数迎着召唤而来的妖兽也汇聚在了城外,很快就会破城而入。” “开玩笑吧……” “真的不能再真了,大家跟我一起来,去参加盛大的人兽派对吧!” “不要!” “您逗我吶,我还是处男!” 众人有些发懵,“污浊”这个名字对于修士来说并不陌生,因为在太古四兽里排名靠后的两个相当于修行到最高境界的圣者,而排名在前的两个没有任何见过,这样的凶兽怎么会出现在天凉城! “圣者一样的凶兽……怎么驱逐的了?” “会死掉的!” “我活了这些年都没见过太古四大凶兽好不好,这次真是算你们幸运了。”于满池一脸激动,已经克制不住要飞去城心的心情了,他清了清嗓子,指点江山般面对着天澜的所有人,“从现在开始,天凉只能靠我们守住,入境初境的修士协助城内居民避难,同时保护好自己、小乘境大乘境去城北、入界初界去城东,剩下的所有人随我追击污浊!” 众人闻声而动,分为四批迅速消失在了街道上,这是一场硬仗,硬到要命。 “这一次我们才是最强的。”隋烈的大弟子路明突然停下,回头看着另外三人,“这是我们证明自己的,最好的机会!” “去找污浊。”方淑月点点头,语气坚决。这个修行天赋极高的女子对自己很有信心。 四人转头向城中心跑去,双瞳升起热火。 天凉城此刻紧闭城门,商家关了门后连透气的窗都没留着,街上一片死寂,连风吹进胡同而发出的哨声都显得震耳欲聋。 与此处不同的是天凉城中心,那里有一条青砖红瓦的街,某人曾在街上乞讨了半月。 那条半段身子堪比北山的巨蟒就伫立在那里,原本庭院规整的地方如今已经是一片废墟,残肢断骸沿着街铺满,那是原本要逃出去的普通人。 污浊抬起来巨大的脑袋,暗红的蛇目犹如被浸泡在血浆中的圆月,闪着妖异的光。 第七章 有峰可摘星 在北海不远处、西州和中州交界的平原上有一座直指苍天的山,高耸入云,就像一柄未开刃的长剑,从天际坠落后插进了大地深处。 山的名字叫摘星峰——危峰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没有人去到过摘星峰的峰顶,即使世人已经好奇到编造出各种传说,甚至它已经成为了某教的信仰,还是没人能上去过,因为它太高了。 那如丝绸般的云在其左右围绕着、流转着、蔓延着,四散而飘去,最后遮住了整个天空。 峰顶在云之上,大如平原,草木繁茂,这其实已经违背了常理,因为没有一座山的山顶会大过其扎根在大地的面积,但它偏偏就是这样,甚至将高处的寒冷驱赶的无影无踪,任性地生长着草木。 一般名山之上都会有座庙啥的,但是当一座山本身就已经成为了信仰的时候,庙已经配不上它的身份,它得有一座宫殿,在苍穹之下流云之上,为世人眼中的天宫。 艳红如血的宫墙、灿若霞光的琉璃瓦、精致的楼阁,这就是坐落在摘星峰上的一片宫城。 想要符合天宫气质的话那么里面就要空荡荡的,摘星峰上的宫殿里空荡荡的,只有在最高最宏伟的楼上,那楼顶有一大块土地,有个粉雕玉琢的女童咧着嘴笑着,在一颗如流云燃起的大树下,在那惊心动魄的红里 “爹爹,咱家小蛇哪儿去了,我好几天没见了?”女童抬起了头,用晶亮的双瞳望着那个站在长廊中的男人,眉心间细嫩的肌肤微皱。 男人的长发盘的整齐,唯独簪子插歪了,有点不伦不类。他身上裹着一袭金线密缝的紫袍,尽显雍容华贵之貌。然后……他下身穿了个大裤衩子,露出两条体发浓密的长腿。 “我嫌它吃的太多,一个蛇整的跟猪似得,就把它送到下边去了,让它帮忙去找个人。” 女童似懂非懂地点头,又问道:“那小蛇要去找什么人?” 男人抬起光着的右脚搭在长廊的栏杆上,然后伸出手指抠了几下,慢悠悠地说:“好玩的人,咱家太闷了,最好会讲相声,再不济也得会写名著级别的小说。” “名著级别的小说是什么小说呢?” “像《金瓶梅》那样的吧……” 女童嘟着嘴想了想,粉嫩的小脸蛋儿渐渐鼓了起来:“那哥哥呢,哥哥去哪儿了?” “也下山了,跟蠢蛇一起找人。” 女童闻声丢下了手里的木偶娃娃,一摇一摆地朝着宫门走去,两条小胳膊挥舞的特别有力。 “娃娃,你干啥去啊?” “我也要下去玩!”女童瘪着嘴,眼眉低垂,有点难过的样子,“为什么小蛇和哥哥都能下去玩,就我不能!” “我这不陪着你呢嘛。” 女童难过的快要哭了,摇着头道:“还不如你也下去玩……” 男人皱着眉仔细想了想,先是看着那如流火般的树冠,然后又看了看外面那片死寂的云海,默然升起一股烦躁的感觉。 偌大的宫城太空荡,空荡地云都快死掉了。 “不如,我带着你去下面逛逛?不过你要答应我你不可以乱跑。” 女童挺起了腰,眼眸里亮亮的,然后用她那粉嫩的小手拍了拍胸口:“好,答应你!” 苍穹之下层云渐散,将蔚蓝的天色不遗余力地馈赠给大地,摘星峰也就显露了出来,琉璃瓦的光彩如雨后的彩虹,淡淡地映在了天上。 粉雕玉琢的女童走出了层叠的宫阙,身后飘出零星的光点,渐渐聚拢成一双如两片花瓣形状的翅膀。 残留的云中男人缓缓下落,发簪遗落,长发飘摇在淡淡水汽中。 北海位于三州两域之间,将州域隔开。北海沿岸风光秀丽,气候温热,白天有轻风抚摸着椰林,送椰香于远方;黑夜有海潮亲吻沙滩,将礁石拥入胸膛。 摘星峰就在北海边,山脚的雨林里有清流由西而来,东去入海,滋养着土地也哺育着山里的生灵。 山林里有多少妖兽没人说得清,越是深处的妖兽就越是强大,然而山林的最中心如今却是一片狼藉,无数树木像被大山压断,残缺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地上,烧焦的大地布满了裂痕。 强大到已经拥有灵智的妖兽们聚集在这里,望着那满目的疮痍不禁心中打颤。 这山林的中心是一条大蛇的领地,那条蛇位列太古凶兽之中,可上达苍穹,气吞山河,那条蛇的名字叫做污浊。 令这些妖兽傻眼的是这样强悍的污浊被人抓走了,连领地都被糟蹋成这样。 “人类已经强大到这种地步了么……”说话的是一头强大的妖虎,一双璀璨的星瞳冒着寒光,尖锐的獠牙露在外边,泛着光亮的毛发覆盖着其健硕的躯体,“如果真的是这样,世界规则就已经不平衡了。” “不,污浊大人并非是被普通人所打败。”坐在岩石上的一头老龟站了起来,背着沉重的壳向前走出了几步,苍老的躯体已经开始褶皱。 “能够打败污浊的,当然不会是普通的人类!” “说的也是。”老龟轻轻地点了点头,接着便若有所思地坐回到了岩石上。 众妖兽的脸上写满了凝重,彼此之间沉默不语,他们伫立在惨不忍睹的焦土上,心中不禁有些迷茫与慌乱。 许久许久之后,一只毛发灿若金霞的猴子有些沉不住气了,他瞪着一双如黑曜石一样的眼睛,幽幽地开嗓道:“你们在害怕什么……告诉我,咱们一起害怕好不好,不然我会觉得自己很奇怪啊!” 妖虎抬起他肉呼呼爪子,轻轻抚弄了一下自己的须:“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装的,为了跟你们一样。” “那我们怕个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我看行,我肚子都麻了。” 众妖兽费解地望过去,当他们看到肚子发麻的那位时脑袋都有些发晕,因为刚刚在说话的是只鲸鱼。 “鲸鱼怎么可以上岸!太不科学了啊!作者你食屎了么!” “我*,你们都能说人话,还不许我上岸了,要不要脸啊!”大若小山的鲸鱼很不高兴,宽大的脑门上喷出了一道水柱,然后他斜着眼望向自己的左边,“我好歹是个哺乳类,你们干嘛不吐槽这家伙!” “嗯,什么事?”一头无聊到正在拿着自己的触手打结玩的乌贼心头一颤,他感觉到了大家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不禁有些慌乱,“打牌吗?” 老龟闻声站了起来,用赞赏的眼光看着乌贼:“好主意,去打牌!” “算我一个!”猴子高高地举起手,呲牙咧嘴地望着老龟,又用手拍了拍身边的妖虎,“怎么样,你去不去?” “不去,我下午要去打高尔夫。” “什么是高尔夫?”猴子抓了抓后脑勺,他生性好奇,见不得别人玩的比他新鲜,“能带我一个吗?我也想玩玩高级运动!” 妖虎摇了摇头:“高尔夫不是一种运动,不好玩。” “那高尔夫是什么?” “高尔夫是我家隔壁的老头,他昨晚上喝醉了跑我洞里撒尿来着。” “呃……祝你成功!” 众妖兽一哄而散,打牌的去了老龟家,打高尔夫的去了高尔夫家,山林里一片其乐融融。 “我们的树林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鲜艳,荷兰的阳光照在了脸上,美国人脸上都笑开了眼。” “呵,世界大团圆!” 第八章 天澜爱情故事(上) 无数妖兽从四面八方飞驰而来,如同海潮涌向天凉城,高大宏伟的城门此刻脆如窗纸,眨眼间就被撕碎。 住在城心的百姓还没来得及逃,就无私地奉献出自己体内滚烫的血浆渲染了已成为废墟的街。 撕裂喉咙的尖叫刺穿着耳膜,扎进了天澜弟子的心里。 “污浊出现在天凉,这件事我用屁股想都能知道铁定是苍老头干的,要不然谁能放他进来,但看现在的情况恐怕他也受了重伤了。”于满池忧心忡忡,速度却丝毫没有减慢,他是大乘界修士,再一步就能临近圣者,可污浊此刻就在眼前,凭他的修也并不能将其驱赶,只能试着阻挡。 “真搞不懂,老头子究竟想干什么……”田大胖摇着头,用悲伤的眼神看着街上触目惊心的红色,“一定要阻止污浊的杀戮,否则天凉将会成为一座死城!” “你说,会不会是老头子故意将其……” “不可能!”田大胖厉声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了颇有几分不满,“虽然老头子平时是不怎么正经,但也不会像你说的那般视生命如草芥。” “算了,咱们也别想了,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将污浊驱逐出去吧!” 田大胖顿时有些底气不足:“没老头子在,我们能将其赶出去?” “尽力而为之,哪怕玉石俱焚!” 于满池的速度徒然增快,就像离弦之箭飞射出去,田大胖跟随其后,在一片鲜红中飞驰着。 血腥的风里,太古凶兽排名最末的污浊正俯视着全城,如山的身躯耸立在一片血污中,妖异的血瞳闪着光,威压让刚赶到的于满池和田大胖压抑不已。 “真他奶奶的大,这要是做成蛇羹……不得吃一辈子?”田大胖想到吃的就不禁流出口水。 于满池很赞同地点点头:“蛇胆肯定大补啊。” “那一身皮子,可以给院里学生一人做双皮鞋!” “蛇骨放在院里展览!” 田大胖突然惊喜地望向前方,指着污浊:“动了动了,真壮观!哎,咋还有个人影?” 话音刚落,一声怒喝从污浊的躯体前传来。 “两位哥,可别吹牛了搁那儿,你们再吹牛老子就死了!” 于满池和田大胖对视一眼:“隋烈也在?” 暗色的天空中,灵气碰撞而迸溅出的烈焰如天火垂降,将渐渐暗淡的天色重新点亮,隋烈捏诀而起,躲过了污浊甩过来的尾巴,大手印从天而落重击在了污浊身上。 火色消去,隋烈被一道漆黑色的光触及到了左臂,便像断线的风筝直飞了出去。 那是污浊眼里的光,那只血红的蛇目有漆黑如墨的目光。 这就是太古凶兽的实力,如天魔在世。 “接力,接力!”田大胖狂笑一声,携弯月而去,毫无形象地朝着污浊一阵狂砍,却连痕迹都没在那泛着冷光的鳞片上留下,“真他奶奶的硬。” 蛇目如血,死死地盯住了田大胖,透出妖异的光。 “误会,误会!”田大胖将灵气散去,摊开了手给它看,“啥也没有,是不是很神奇?” 那是一道漆黑的光,洞穿了残阳留下的艳红,如一只箭矢离弦,所到之处粉碎了一切,散在风中。 威压如海啸扑来,随着那抹光切碎了一切。 “我靠,酷!”田大胖的眼眸被照亮了,却如深潭里不曾流动的死水。 于满池见此大惊,慌忙中并指如剑,无尽剑痕留在了虚空中,就像星辰陨落的火尾,与污浊的目光撞击在一起,一时间灿若烟火。 污浊大怒,巨尾横扫而来,如山崖崩塌势大力沉。 见此,隋烈与其他众多教习又冲了上去,艰难地抵抗住了污浊碾压下来的尾巴。 “田大胖子,你丢了魂了!” “老于,这玩意儿弱爆了,就交给你了!” 于满池满脸黑线:“你不是想跑吧?” 田大胖横眉冷对于满池,义正言辞地道:“当然不是,我田大胖是那种人?怎么可能!我只是刚刚想起我好像出来的时候没有关煤气,我得回去瞧瞧。” “什么是煤气?” “嗯,我说煤气了吗?” 于满池翻了个白眼朝向了其他教习们,大声喊到:“诸位,不能任其在城心撒野,你们随我一起将它引出天凉城!” “好!”众教习应声而答,跟随着于满池开始向城门撤退。 妈的,智障儿童欢乐多!污浊根本没动,不屑地甩着尾巴继续碾压,目光在城中流转。 “他没跟来……”隋烈有些懵。 于满池才反应过来,隔着几条街的距离看着污浊道:“他看不见我们?” “我觉得它是看我们有病。” “城中心有它要找的东西!” 众人还在议论之中,城心突然涌出如风暴一样的浓烟,向着四面八方席卷了过去,霎时间,所有人都被粘稠的黑暗笼罩在其中。 “是凶兽的领域!”隋烈刚喊出一声,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冷汗直冒,“还有灵魂污染……” 城心在天凉城消失了,只留下满目疮痍的地面和尚未干涸的血泊,除此以外的所有人和物都被禁锢在了污浊的领域。 …… …… 领域之外的城里传来震耳欲聋嘶吼声,被兽性所引导的妖兽们侵占了所有街道,远远望去,斜阳下全是黑压压的一片。 天澜弟子挥剑而起,与满城妖兽站在一起,灵气的碰撞如狂风吹动长街。 “二师兄快上,弄死他们……唉?你咋倒了!” “等我擦完我的剑,定斩它个屁滚尿流!” “我靠,你擦剑需要在妖兽脚底下吗!” “这你就不懂了,我这叫卧底。” “你屁股都被咬出血了……” “等我擦完剑……” “二师兄,等你擦完剑就可以修炼葵花宝典了,我先走了,您老记得给我托个梦。” “好吧,师弟救我。”二师兄耷拉着耳朵,无精打采地扔掉了手里的剑,然后双手抱头突然大吼一声,“师弟救我,救我!咬的疼啊!” 无数英勇如二师兄般的天澜弟子战斗在第一线,守护着天凉城,书写着可歌可泣的故事。 “师妹,不要走快管我!” 刚跑出去三步的女孩一愣,嘴角开始止不住地抽搐,她有点发懵:师兄说反了? “不要走,快管我!” “我靠师兄,你不应该说不要管我快走的嘛!” 趴在地上的男子一脸痴情:“师妹,我一直有句话想跟你说,可我现在弄不好就挂了,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女孩脸颊通红,一步步走回了他身边,清澈的双眸被水汽蒙住,她默默地牵起了他的手,心中有些感动。 旁边,呲牙咧嘴的妖兽突然扑了上来,张开了血盆大口,凶狠地嘶吼了起来。 “滚蛋,老娘从小到大没被表白过,等他说完再咬!”女孩一巴掌差点把那妖兽扇出鼻血。 悲催的妖兽哀嚎了几声,转身走到墙角卧下,同情地看着趴在地上的那傻小子。 “师兄,你现在可以说了啦。” 男子咳嗽了几声,开口道:“前天去吃烧烤说好了aa制,但是你去厕所没回来,我就付了,你那一份是五两银子,我死了你可以送到中州南阳城大岳镇下架坝子村交给村长。” “好,你可以去死了。”女孩面无表情地站起身,狠狠地踹了他几脚。 墙角卧着的妖兽都快笑岔气儿了,刚要悄悄逃走寻找新的猎物,女孩却突然指了指它,差点把它吓到被呛死。 “你,快点咬死他!” 妖兽点头都快点疯了,露出一幅保证完成任务的表情。 片刻后,被妖兽舔的油光可鉴的男子突然睁开了已经闭上的眼睛,用尽力气大喊:“师妹,一定要记得还啊!” “拖回你洞里,咬七七四十九天再咬死!” …… …… 第九章 天澜爱情故事(下) 这是足以令人窒息的黑暗,粘稠且充满了张力,它将能够见到的事物无差别的包裹了起来,死死地勒在怀里,用冰凉去亲吻他们。 “老于啊,你在哪儿来?”田胖子此刻感觉有一股灼热的气流在他体内窜动,五脏六腑好像被烧透了,但最令他恐慌的是,他的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回荡,嘈杂、诡异,令他精神几近崩溃。 那是污浊的灵魂污染馈赠于他的。作为圣者级的太古凶兽,污浊的天赋对于圣者之下的修士来说不可阻挡。 “田大胖。” “老于,是你?你没事吧?” “请把你的手从我屁股上拿开。” “我没摸到屁股啊?” 站在无尽黑暗中的于满池感觉头皮一阵寒凉,他的屁股上有一只手在游走,手法娴熟、节奏轻快、轻重适度…… “老于……”田大胖冷汗直冒,“老于你为啥在娇喘?” 于满池猛然回神,挥掌拍了过去,那只手悄然消失,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 “怎么了,有人?”田大胖感觉到那一股清冽的掌风,警惕地聆听着周围的声音。 没道理啊?这么销魂的手法……于满池目视前方,虽然他什么都看不见,但他是可以用灵气去探测四方的,可结果仍然是一无所获。 “大胖,老于?”不远处传来了个女声,语气里带着惊喜。 田大胖迎着声音找了过去,脚步渐渐接近:“江艺,隋烈呢?” “我不知道,这里什么都看不见。” “你刚才有没有摸我屁股!”于满池突然开口,语气里多了几分哀怨,“是你的话我可以原谅。” “……” “老于估计被污染的不轻,你不用理他。” 江艺朝着于满池的方向扔出了个白眼,那白眼白的惊人心魄。 “我有些不太明白,就算是在外面,凭我们几个也威胁不到污浊,这样一来它为何还要释放自己的领域,岂不是多此一举?” “它似乎要囚禁所看到的所有东西。” “这样来说最大的可能是它要找什么……” “我觉得不是这样……”江艺沉思之后忽然开口,语气有些沉重,很显然她并不同意两人的说法,“如果只是找什么,它大可不必犯下如此沉重的杀孽,尤其是不会杀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于满池觉得有道理,不禁点了点头后又问:“那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它是要以一种任何人都不放过的方式,去杀了它所要杀了的目标……而这个目标在污浊心里的重要性,比天凉城所有人的命加起来都要值钱。” 宁错杀一万,不放过一个……于满池和田大胖不禁被江艺的猜测吓到,两人瞪大了眼,脊椎骨冒出丝丝寒意。 死寂的黑里,灵魂污染再次如涟漪一般扩散而来,一圈圈将所能触及的生命捆绑住。 田大胖觉得脑袋有些昏沉,天旋地也在转,世界在其眼中成了只有黑色的万花筒,而于满池和江艺就好像那镜子中的菱形花瓣。 “牛*啊,以后都不用买酒喝了!” “你也可以不吃饭。这样作用于灵魂的天赋我们根本防不住,若是还待在这儿早晚会被侵蚀。” 田大胖做惊恐状:“那还是出去吧,吃这样的事不可以放弃!” “所谓领域其实只是一部分人为规则代替了自然规则,继而在原本的空间内建立了一座牢笼,将对手困在了里面。”于满池四顾而言,同时将自身的灵气幻化成为了无形的触手向四周蔓延,“只要找到与原本世界的联系就能出去。” 田大胖和江艺点点头,也如于满池一样将灵气释放出去,就像蛛网在大片的黑暗里交织。 “呃……好像出事了?” “怎么了?” “古语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那你说蛇的屁股能不能摸?” “蛇有屁股吗?” 三人相互对视,心虚地将释放出去的灵气慢慢收回了体内。 “哈……哈哈,没事!”于满池的额头上满出缜密的汗珠。 恍然间,无尽的空虚开始被充满,虽然三人并没有看到什么,黑暗也仍旧安静,但一股莫名压力正在迫近,在挤压。 “污浊的领域发动了!”田大胖感觉脑海里的声音突然增强,仿佛破天的惊雷。他跌跌撞撞地向前蹒跚了几步,如醉汉一样摔倒在了地上。 于满池和江艺也如遭雷击一般倒地,豆大的汗珠缜密地布满了他们的额头,修为稍差的江艺已经近乎晕厥。 上空微亮,仿佛晨曦一样落在了三人的身上,那淡淡的光中有黑色的花瓣掉落,犹如散落的樱花。 那是污浊的鳞片,泛着冰冷的光,锋利如刀。 田大胖突然扯开了嗓子,像杀猪一样大喊:“老于快救命,放大招啊,秒了他啊!” “凭什么我来,我很弱的好不好!” “我才是最弱的,你看我那么胖,蹦都蹦不起来!” “我最弱!” “我最……哎呦我*你怎么咬人!” 粘稠的黑暗中出现了一颗巨大如山的蛇头,那双猩红的蛇目闪着贪婪的光,如红绸一般的信子缓缓送出,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已来到他们面前。 “算我倒霉,那你带着江艺快走吧。”于满池艰难地站了起来,冰冷的目光迎上了那落下的鳞片与信子。 “真不真,老于你这么无私?”田大胖有些不敢相信,拿余光看着他,“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我做了你一辈子的师兄,总不能快死了丢下你。” 那一抹微光中,张开血盆大口的污浊突然加速俯冲过来,刺耳的声音在三人的脑海中炸裂,锋利的蛇鳞簌簌下落。 于满池的眼眸深邃,就像平静的水潭。 “老于,你真够朋友,等我出去给你烧十几个媳妇儿!”田大胖克制住灵魂的颤粟带着江艺逃出了光芒的笼罩,同时他回头大喝了一声,声如洪钟。 “认识你,我上辈子一定是造孽了!”于满池振臂而起,忍受着那令人心智崩溃的声音,灵气如海潮般汹涌。 燎天的火光从他身后蔓延开来,如同脉络一样扎根在虚空中,迅速将那粘稠的黑色焚烧殆尽,在那炙热之中有一只凤凰浴火而鸣,声音里充满了君临天下的高傲。 “仙凰印,老于就是牛,舍身炸碉堡!” 我只会一个大招,虽然不能抵挡住污浊,但也许能烧穿它的领域。于满池的眼里闪过一丝决意,不惜粉身碎骨的决意。鳞片在火光中被击碎,化为零星光电四散而落,于满池推动着仙凰印,在璀璨中迎上了污浊。 他是有自信可以冲破这片领域的,因为仙凰印传说曾是圣者打穿了苍穹的大招,既然圣者可以用其破了苍穹,他也能用其破了这片黑暗。 但万事都有意外,尤其在关键时刻。 “路明,住手,我们会死的!”一声大叫突然响起,语气里带着无限惊恐。 “这是绝佳的机会,肯定能杀了这条大蛇!”路明的眼里跳动着疯狂的火焰,他举剑自天而降,在污浊面前小的像尘埃一样的他竟剑指污浊的脑袋。 持仙凰印的于满池大惊失色,他看着对方身上属于天澜的长袍,厉声喝到:“怎么会有天澜弟子,快闪开!” 此时在远处的田大胖也懵了:“那是隋烈的亲传弟子!” 而于满池的呵斥并没有让路明收手,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长剑插进了污浊的脑袋,然后他就会使出自己最得意的那套剑诀,将污浊的头颅狠狠地斩下。 他要让全教院都知道,他比木柯强大的多,那个曾在每一次大考中羞辱他,令他道心不稳的木柯将被所有人遗忘。 “死吧!”路明的脸已经扭曲,因为他的剑已经触及到了污浊。 “咔擦”一声,清脆的断裂之音传出,路明手里的剑断了,却连一丝痕迹都没能在污浊的鳞片上留下。 “不可能!”路明难以置信,他的剑曾是隋烈的佩剑,是不可多得的剑中珍宝,从来没有什么能挡住这柄剑的锋利。 他还在惊愕之中回不了神,污浊那血红的双目已经飞出一道漆黑的光,如同箭矢离弦,呼啸中朝着路明而去。 于满池救不了他,他的仙凰印也不能收回,如果不能破开污浊的领域,那么天凉都将在世间消失。 “那就当做没看见吧,我并非为天下大义,也不是为天凉的百姓,可我得救了大胖子和江艺。”于满池的眼中闪出冰冷的光,仙凰印冲天而起。 “于满池,不可伤我弟子!” 暴怒的喝声用了灵气加持,如落雷一般震动四方,突然出现的隋烈一把拉住了路明,然后如同一头愤怒的豹子看向那只仙凰。 看清了眼前的一切的于满池猛然收手,浴火的凤凰发出一声哀鸣便再也不受控制,瞬间炸裂成了无边火海,强大的力道将三人狠狠地撞飞了很远,虽然幸运地让污浊的一击落空,但被仙凰印的炸裂击中也足以致命。 天凉城内的妖兽愈发狂躁,他们仰天嘶吼,将疲惫不堪的天澜弟子团团围了起来。 “会死掉吗……”身上沾满了血污的女孩茫然失措,颤抖着望向挡在前面的两个师兄。 成群的妖兽缓缓挪动脚步,渐渐将包围圈缩小,它们的双眼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在已然漆黑的天色里如妖异的星辰一般夺目。 这些妖兽实力很强,原本不该出现在作为避难所得天澜教院附近,可事情偏偏会有意外。 “看样子,我不死肯定是不行的了,不过你们应该有时间逃出去。”年轻的修士紧紧握住了剑,冲着身旁的二师兄和身后的不知姓名的师妹苦笑了一声,“咱们的运气真不好,遇到了这么多妖兽。” “你最坏的运气用在了和我组队上了。”身边胖乎乎地二师兄叹了口气,他手里攥着一块抹布,正上下左右的擦拭着自己那柄锃光瓦亮的剑,“如果你能跟另外一个人组队,就算是个刚入门的师弟,恐怕也能逃得出去了。” “你是师兄嘛,我入门晚了点,这也没办法啊。” “我骗你说我很厉害,能罩着你,你不怪我?” “我恨不得打死你,就因为你吹牛我才傻乎乎地跟你走了,结果遇上了这么多妖兽,你可真是个灾星,走到哪儿,哪儿的妖兽就能聚成一片!”年轻的修士欲哭无泪,要不是因为全身上下都受了伤,他定会试试小说里写的捶胸顿足了,“可你是师兄啊,当师弟的能咋办,总不能丢下你。” “当师兄真好!”二师兄美得鼻涕泡都快冒出来了。 年轻的修士一脸无奈,但此时妖兽已经张开了爪子,他举起了剑将两人挡在身后,又回头问道:“你就让我叫你二师兄,你到底叫啥?” 二师兄憨憨地笑了两声:“我的剑擦好了。” “嗯……嗯?” 天澜教院外狭长的胡同里,一道势如破竹的剑光冲天而起,在黑夜中绽放成无数道炫丽的长光,就像一朵应天召而开的花朵,缓缓落回了他飞起的地方。 在那一瞬间,妖兽的嘶吼戛然而止,却有大片大片的血雨自剑光中洒落,将整个幽暗的胡同染得鲜红。 “师弟,我这一剑帅不帅?”站在无数妖兽尸体中的二师兄淡定地笑着,“快赞美我!” 年轻的修士和刚才还在发抖的女孩被惊得目瞪口呆。 “师……师兄?” “说真的,要不是半路遇上个可人的小师妹,我还真不打算放大招。” 第十章 北辰遗族 “师兄神功盖世啊!难道是真的练了那早已失传的太古无上神功,葵花宝典!” “葵你妹啊!” “呃……葵花宝典的姊妹篇?” “我这一剑可是跟田大胖子学的,若是让他知道你说这是葵花宝典,你想想你会是啥下场?” “师兄莫非是田教习的亲传弟子之一?”年轻的修士一脸惊愕,他想起了那个笑容里带着些许猥琐的胖教习,“排行在第二,一定是了,可我入门这么多年咋没见过你?” “唉,谁让我有个闪瞎了世人狗眼的师兄呢!” “啊!对啊,你说的是木柯师兄啊!”年轻的修士恍然大悟,接着又问,“那二师兄你的名字是?” “耿有钱。” “耿有钱!” 耿有钱猛然回头,神情很是严肃:“怎么可以直呼师兄的大名呢?虽然师兄的名讳的确是霸道又响亮!” “我没叫啊。” 耿有钱疑惑地瞪了他一样,然后又转向了那个女孩:“师妹,真没想到你竟然拥有男人般粗犷的嗓音。” 女孩茫然地抬起头来,现在的她仍旧没有从那惊人的一剑中回过神来。 “耿有钱!” 那声音再一次传来,听上去不近不远,带着些许的着急,传到了小巷子里后却让耿有钱一阵发抖:“师兄?不可能,他还没嗝屁?” “你说什么!”木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阴沉着脸低声而语,处于思索状态的耿有钱吓得一个哆嗦,连忙退了几步。 “师兄啊,您回来了?”耿有钱的头微微低下,眼神里的畏惧愈发浓烈,他诚恳地将双手举起,把那柄沾着血污的剑送到了木柯的面前,“师弟出言不逊,请师兄责罚!” 这样的畏惧发自灵魂,从眼神里透露出来,绝不会被刻意假装出来,这是长久而累积所得。 木柯一阵愕然,罢了又释然地苦笑了一声:“那我可惩罚你了,你不会有异议对吧。” 耿有钱的嘴角微微抽搐,这是一句十分熟悉的话,整个天澜教院所有自命不凡的所谓天才恐怕都听到过,他缩了缩脑袋:“师兄责罚便是,师弟懂……” “千年杀!” 惨叫声响彻了巷子,那是一记被灵气加持的千年杀,称得上是史上最“肛裂”千年杀! “师兄,你……”耿有钱捂着屁股,脸已经涨成了猪肝颜色,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师兄,却恍惚觉得自己是不是走错片场了。 木柯这两个字对于天澜教院的弟子来说代表着噩梦,他为人嚣张跋扈、目空一切,道理在他面前只会让他加重打在你身上的拳头。 那个蝉鸣鼎沸的夏日,在汇集天下名派的逐鹿赛上,他曾因为北辰一人不慎将水洒在其身上,就生生把那人用剑的手砸的骨头尽碎,狭隘到连让其道歉的机会都没给。 他是个恶人,世人皆知。 “怎么了,还想要?”木柯瞪大了眼,一脸鄙视地看着自己的师弟,末了摇了摇头,“以前可没发现你有受虐倾向啊?” “以前也不曾想过……师兄你会用千年杀。”耿有钱试探着看向他,心中仍留有烙印在了心里的警惕。 “用过,爽了田大胖。” 耿有钱木然地点了点头,回过神后又愕然了许久,不是因为脑补出田大胖被千年杀的唯美场景,而是面前的师兄变得有些面目全非。 “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同门一场,别怪我了。” “师兄你说真的?” “嗯,师兄知错了。” 天如今已经黑到了极致,连那银色的月光都丝毫不能阻止,冰凉且带着浓重血腥味道的风里,耿有钱觉得自己的裆下有些冰凉:世界是不是崩坏了,科学被迷信推翻了吗?什么时候人生已经可以如此的任性了? 真实的世界里,木柯是一定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了的,所以一切都是假的,骗人的,他在做梦,既然是梦那么他能报个仇爽一下? 耿有钱笑的荡漾,合起双手然后直起了中间的四根根手指,在木柯诧异的目光下绕到了其身后。 “喂,有钱你咋的了?你梦游了?” “别说话!”耿有钱嚣张地瞪起了眼。 “呃……” 静谧的夜里,一声高昂而又兴奋的声音震惊四野,吓得正在战斗中的天澜弟子和凶残的妖兽都不禁愣住。 “千!年!杀!” 木柯的眼角徒然一颤,就像被雷劈了一样,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我*,销魂!” “二师兄绝对是疯了!” “师兄的屁股竟是如此q弹……有嚼劲!” 然后就是比那句“千年杀”更加响亮的惨叫声,灵气迸溅出像烟火一样绚烂的效果,那样的销魂、激情,引得天凉中人无限遐想。 “爽了?” 耿有钱直起了腰,鼻青脸肿地看着木柯:“爽了师兄……” “我问你,田大胖在哪儿。” “城中,在追逐污浊!” 木柯心中一颤,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挥袖之间已然消失于无尽夜空之中。 “二师兄你……” “笑什么笑,不许笑!” …… …… 西州之北有座夜城,独立在一片戈壁之中,此地终年狂风不断,黄沙漫天,被称为世界的风口。 夜城的存在比西州更为久远,就是说在西州还不叫西州的时候,夜城已经叫做夜城了。 提起夜城,人们所能够想到的只有北辰——一个自太古传承至今的家族,也是不多的几个敢将自己暴露在公众视野里的遗族。 “污浊现身天凉城……”北辰家主应照负手站在大殿内,望着天凉的方向,脸上写满了惊疑。 “是安插在天澜的线人传来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只是还不知道现在天凉城内的具体情况如何。”站在应照身旁的是他的大儿子应山红,一个身材魁伟的中年男人,修行天赋不佳,长相也很普通,但却很受应照的喜爱。 应照并未说话,他缓步走出殿门,望着东边那座修建在夜城中心的高楼,那是他们北辰家的宗祠,供奉着历代祖先。 远处高楼林立,在暗淡的月色下犹如连绵青山,一盏盏灯火被挂在高处的楼角上,在大风里忽明忽暗却拼死燃烧,仿佛那些存在了无数岁月在大河中沉浮的家族,此时的风声愈发叫的凶狠,就像猛兽在城中觅食。 “要不要派人去天凉看看?太古凶兽突然出现在那儿,想必是有什么隐情。” “去,当然要去。”应照的眼眸如漆黑的夜,连一颗暗淡的星都没有,“据说天澜有个学生进了荒灵禁地,我早就想去走一趟,但碍于家族身份一直犹豫,这次却碰上了更好玩的事,怎能错过。” “父亲您要亲自去?”应山红大惊,要知道即使是小门派的掌门都不会轻易离开自己门派,更何况是太古遗族的大家族。 应照的嘴角缓缓扯开,构成了阴沉地微笑:“要知道就算是妖兽也不敢随意犯下杀孽,所以污浊的背后一定有一只手。” “您是说污浊是受人差遣的?这怎么可能?它的实力已经是圣者级别,谁还能威胁到它?” “你要知道,能够趋势别人的,除了强大的拳头还有很多原因,比如说感情和利益。世界的平衡维持了太久,该有变化了。”应照迈步走回了大殿,坐回到高堂上那张雕琢精致的宝座上,俯视着应山红,“叫上老二、老三、老四和老五,随我去天凉一趟。” 应山红的眼里闪过一丝光彩:“要不让应仙也跟着吧?” 应仙是他的女儿,虽然是个女子,但不知是不是老天有愧于没有赐予应山红很好的修行天赋,他的女儿在修行方面反而超越了家族里很多同龄的年轻人。 他还有个儿子叫应谦,修行天赋同样很高,但却在去年的青年逐鹿赛上被某人打断了胳膊,自此便失去了道心。 应照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那就让她跟着吧。” 第十一章 齐聚天凉城 仙凰印炸裂成无数火球从天坠落,凶猛的灼烧着周围浓重的黑暗,凶兽污浊的领域在刹那间化为了无尽火海,围绕在那颗巨大如山的蛇头周围。 “隋烈,老于!”田大胖穿行在火海之中,将重伤倒下的两人拉到了还没燃起的地方,“你们千万别嗝屁啊!我一个人打不过那大长虫!” 没有人能回答田大胖的话,隋烈和于满池的衣服渐渐被鲜血浸透,白色的衣襟上开遍了血花。足可以破天的仙凰印所有力道都作用在了他们身上,没死已是万幸。 随后逃过来的是隋烈的四个徒弟,除了被火燎去了头发的路明,其他的三人都毫发无伤。他们四个很恐慌地看着双眼紧闭的隋烈和于满池,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来不及思索,污染灵魂的如刀锋般尖锐的声音如天雷滚滚,狠狠刺痛了众人的灵魂,隋烈的四个徒弟顿时如遭雷击般倒地,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抽搐。 “胖子,污浊过来了!”站在火海边的江艺紧咬牙关。她是距离污浊最近的人,灵魂污染的效果几乎快让她崩溃,但她仍挺直了颤抖的身躯。 如果她在这个时候倒下,无论是于满池、隋烈还是其他人,都再无逃出去的希望,因为田大胖一个人是不可能打败污浊。 如狰狞猛兽的火海中,污浊庞大的蛇躯渐渐显露,好似连绵起伏的群山,那只血红蛇目在众人眼前猛然睁开,随之而来的是如漫天雨水般的黑色目光。 “老娘要开大了!”江艺怒喝一声,倒不是吓唬污浊的,而是想暂时缓解灵魂污染所给她的影响。 在双轮血月之前,脚下荡开如涟漪般灵气流的江艺冲了过去,在飞射来的目光中闪躲,华丽丽地将翩若惊鸿的身影留在了田大胖眼中。 “我*,你咋躲过去了,你挡住啊!我怎么办?”田大胖震惊地捂住了脸,疯狂地摇着头,“我身后还躺着俩混蛋呢!” “自己挡着,不然我的灵气就消耗光了。”江艺挥掌劈落了几束目光化为的箭矢,看似凌乱的脚步踩在了虚空之中,直潮蛇头而去。 “江艺,别逞强!” “待着也是死,趁我还没被那乱叫声整崩溃,就只能上了!” 污浊瞪大了双目,扭动着庞大的躯体向前,试图碾压一切,其身上那些锋利如刀的鳞片微微张开,连滔天火海都被割裂。 江艺的眼皮开始乱跳,来自于高境界的威压令她难以忍受。 “呃……应该打不过。”江艺躲避着那些锋利的目光,心虚地看了一眼污浊,“好吧,肯定打不过。” 而在此时,眼里闪着妖异目光的污浊突然加快了速度,转眼就来到了江艺面前,双轮血月般的蛇目盯住了她,同时一条蛇尾如山塌压过来,火海随行,带着烈焰的鳞片狠狠地砸向了江艺。 “这还搞啥子嘛,要玩命的咯?”江艺大惊失色,然后并指做剑,一道剑气从其指尖伸出,如长虹贯日,力穿无尽火海。 刚入大乘界的江艺所释放出的剑气很强,几乎幻化为实体,此时污浊的领域被重重剑影所笼罩着,刚硬的力道甚至压灭了四周汹涌的火潮。 尖啸响彻虚空,连田大胖都不禁捂住了双耳。 在江艺指尖挥出的剑气眨眼间落在了污浊的尾巴上,火花灿烂的开着,灵气与实体的碰撞掀起一阵狂躁的风,将火海吹的像一朵盛开的向日葵。 无相剑诀——这是一套很多人都会的剑诀,并不是什么某教秘法,连耿有钱都能轻易地使出来,在胡同里斩尽妖兽,但唯有此时从江艺指尖所绽放的剑诀,才真的能称为剑诀而不是剑招。 “他奶奶个腿!”江艺面如土色。 剑气没能在砍掉半片蛇鳞,也没能挡住那只如山倒的蛇尾。 涛涛江水汹涌着,仿佛从天际而来,将凶猛燃烧的火海驱赶的犹如丧家之犬。 江艺就在蛇尾之下,锐利的风几乎要割裂她的肌肤,而江水就到了,百转千回地流转着,如一条透明的丝带将污浊紧紧缠住,连那些微微翘起的鳞刀都压平了。 江艺的心里松了口气,隔着蛇区望向那江水奔流而来的地方。 “胖子,你哪儿来的剑。” “隋烈的弟子的,真亏了有把剑。” 这世间有诸多以形化剑的剑诀,比如江艺所用的无相剑诀,但以剑化形的剑道却很少有,因为这样的剑道已融入了某种规则,而能够领悟规则的只有圣者。 大河剑,这是一柄圣者的剑,如江水奔流不可阻断,这样的剑道需要真正有剑在手。 领域之外,黑色的天空开始飘下蒙蒙细雨,轻易就将街道上肆意横流的血冲刷干净,雨夜中有无数身影穿城而来,踏着诡异的步伐接近了城心,已经被污浊的领域所包围的城心。 “污浊竟然释放了自己的领域,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苍老头出手了?” “应该是,否则依照污浊的实力,这座城里没人能逼它释放领域,不过……若真的是他,领域里怎么会这么安静?”应照站在一座茶楼的青瓦上,看着城中心那暴乱的灵气流心中有些疑惑。 “父亲,那我们要不要闯进去。” “不必,还是静观其变,能让污浊惦记着的一定是不简单。”应照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忽然看见身旁一面在风中摇曳的幡,上书一个“茶”字,“走,喝茶去!” 应家四位爷跟着自家老头子从黑夜下的楼顶飘然而下,墨绿色的长袍落在了与血水混在一起的雨水中,他们缓步走进茶楼,却突然脚步一滞。 凶兽污浊来袭,天凉里的普通百姓已经慌忙逃命去了,而这座位于城心的茶楼却还有油灯未灭,这让应照的面色稍稍变得有些凝重。 宽敞的大堂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点着一盏油灯,灯火微微颤动,撕碎并吞噬掉了那些瑟瑟发抖的阴暗,其笼罩的白墙变成了橘黄的颜色,暖洋洋得让人心情愉悦。 在灯火下,对着正门的最里面有一张摆满了鸡鸭鱼肉的桌子,有个年轻的胖子正坐在那儿大快朵颐,咀嚼的时候还用鼻腔哼着一首调子乖乖的歌,吃的满嘴油亮,不时还会发出砸吧嘴的声音。 呃……好香。应照不禁咽了一口口水,默默地坐在了旁边的一张桌子前。 “父亲,要不咱们也吃点?”应家三爷开口了,因为他刚才不小心看到了自己老爷子的口水偷偷流到了地上。 “好,去看看有什么没有。”应照丝毫不在意自己口水横流被人看到了这件事,他淡定地挥了挥手,示意让应家三爷去后厨找找。 楼中灯火摇曳,楼外细雨霏霏。 年轻的胖子极其享受地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打了个饱嗝之后开始唱歌:“我家山上有块地,咦啊咦啊哦,我在地里养小蛇,咦啊咦啊哦。” “有什么?” “快递?” 楼外突然有个穿着制服的男子冲了进来,慌忙来到了年轻的胖子的面前,然后将一只木制盒子放在了他面前:“您好,您的快递,请签收。” 他接过毛笔,潇洒地划了几笔,然后略带疑惑地打开了盒子,里面有一封信,他拆开了信封,目扫几行之后脸色大变。 茶楼外的夜雨愈发飘摇,长街上已经积存了不少的雨水,在雨滴的碰撞中散开了圈圈圆圆的波纹。 木柯在长街上狂奔着,脚上的那双旧布鞋已经灌满了水,身上那件贴满了补丁的长衫也湿透了,连着内衫紧紧贴在身上。 他与茶楼擦肩而过,楼内的灯火并未闯进他的眼眸。 此时,进入茶楼后厨的应家老三摇着头又走了出来,刚要开口却发现父亲和几位兄弟正看向外面。 “呃……怎么了?” 应照捋了捋自己花白的山羊胡子,悠悠叹息道:“怪不得天澜有如此盛名,连个街上跑的乞丐都是修士,厉害!” “父亲,我们忽略了一件事。”应家二爷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了起来,“应仙那丫头不见了……” “什么时候不见的?”应照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出现了一丝惊愕,然后他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只顾着流口水,竟然没发现自己的孙女不见了。 应家四爷想了想:“应仙那丫头从没来过天凉城,按道理来说她不会乱跑的。” 沉默许久,应家老五想起了一件事:“她可能是去寻木柯了。” “去给应谦报仇?” 应家几人正在说话,刚才吃掉满桌饭菜的胖子站了起来,慢吞吞地向外走去,一刹那楼内的几盏油灯同时熄灭,茶楼里一片漆黑。 “大胆!” 胖子被突然的呵斥吓得一个趔趄,扶着门框回头问道:“你说什么?” “你可见到这楼里还有人,为何熄了灯?” 年轻的胖子一脸无辜:“不是我弄灭的。” 应照突然站起了身,眼角出现了一丝颤抖,他望向了楼外无尽的夜色,那里无风无雨。 “我们进入了污浊的领域!” 第十二章 长生遗族 茶楼消失了,随着散落的雨滴一同消失了。 莫尼静静地伫立在原地,就像看戏一样看着那些惊慌失措的人,眼神里除了冰冷还有一丝讥讽存在:“不合作还敢打我,呵呵,那就休要怪我了……” 污浊的领域就像是被吹涨的气球,以天凉城心为原地扩大开来,将夜雨中的更多空间结成了牢狱。 粘稠的黑暗无边无际,而如丝绸盘绕的大河正汹涌奔流。 天空中没有雨,没有风,只有那双血月一般的眼睛里飞出的黑色目光在漫天飞落,向着那些温热的躯体刺过去。 田大胖正在舞着那柄已经略微被折弯的长剑,灵活的不像个胖子。此时大河源头就在其手中,他的步伐如鬼魅般迅速,一道道支流与目光相撞,炸裂成水雾散落又聚起。 “再不出去,老于和隋烈就活不了了……”他望着身后像被烤熟的两人,微微叹了口气,“老于这么拼,连仙凰印都敢用,还说不能丢下我,真他妈感人。” 污浊一遇到他们就释放了领域,根本就是想杀了所有人,它的灵魂污染一点点地渗透到他们的神识中,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终究会吞噬掉他们。 “困杀满城人,就为了除掉一个大恶,这样做是不是太过残忍……”年轻的胖子站在远处,在他的感应中,污浊所笼罩的领域里已经没有多少活着的人了,即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也在污浊的灵魂污染下死去。 杀戮未曾停息,粘稠的黑暗还在不断的扩大,整个天凉城都在绝望。 田大胖面目已经有些狰狞,他的灵魂被污染了大部分,就像骨头生锈了一样,身体已经有些不听其使唤了,而身体较弱的江艺此刻已经目光涣散,唯有一双纤细的手还在不断挥舞。 “不管了,奶奶的,挂了的话也只能当做命不好了!”田大胖目光一横,眼中已有决意。 那柄略弯的长剑被其插在了面前,就像一根垂着头已经有枯败之意的草。 他轻轻吟唱,音调高昂,如龙吟穿透云幕直达苍穹,又如春风复归散落天地。 剑在吟唱中颤抖,那是剑道所承载着的意志在降临其刃。 在圣者之下,任何剑道的发挥都会受到天地规则的限制,而吟唱便是与规则定下约定,使剑如道如规则。 还在颤抖的长剑被田大胖重新握住,剑体沉重且滚烫,那是剑道的重量与他自己决意的炙热。 作为一名修士,能以最强的姿态面对一个看似无法战胜的对手,这是值得骄傲的。 污浊那双血目微微眯起,它已经感受到那柄剑的长鸣,不是田大胖手中的那柄来自隋烈弟子的剑,而是田大胖这把剑。 黑色目光再一次降临,而震慑灵魂的声音愈发强烈,却都在那剑道面前被打断。 “木柯这孩子,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我死了的话恐怕……他该怎么想呢,不会觉得自己是天煞孤星吧?”田大胖迈步而去,持剑在干涸的河道中,在消散的大河剑里奔走,背影在那一刹那变得高大,勾勒其轮廓的线条慢慢收拢。 双轮血月前,英俊的男人如沐血长剑,剑道如歌。 …… …… “世间诸恶皆不甘寂寞,妄想蒙蔽世界之眼,假借他人之命卷土重来。”莫尼眯着眼,望着那剑道与蛇尾所碰撞出的、如红日炸裂一样的光彩,“用一城人的命为你送葬,功德送还世界,罪孽由我来背。” 炸裂的光中,田大胖的手臂被震断,蛇尾裹挟着的力道全落在了他的身上,如海潮一样撕裂了他的皮肤,一刹那血落如雨。 “胖子!”木柯刚刚赶到,还在嫉妒这胖子以前竟然这么帅,却在下一刻被满天温热的血滴砸中,“不是吧……” 剑道仍在尖啸,在不见五指的领域里穿梭着,它没有斩那蛇躯,而是以不可阻挡的气势撞进了黑暗中。 领域在颤抖,就像正在蠕动的肥虫。 恍然间,所有人都仿佛大梦初醒一样,落雨依旧,倒下的酒楼还在呻吟,那些原本粘稠的血浆已被雨水稀释,只剩下淡淡的粉红。 莫尼依旧站在茶馆的门前,很惊讶地看着这一幕,眼里还有些欣喜。 “胖子,你若是死了,我就真当自己是天煞孤星了!”木柯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双眼里透出癫狂的色彩。 夜雨中,满身鲜血的田大胖倒了下去,落在了冰凉刺骨的雨水中,带着期许的眼神渐渐暗淡,成为了一对被岁月染旧的琥珀。 “污浊是带着必杀的决意而来!”北辰家主应照此刻心惊不已,立刻唤了四个儿子欲离开血染长街的天凉城。 夜空下,茶楼突然被一抹幽蓝色的荧光点亮,就像落入凡尘的一颗明星,亮的晶莹剔透。 莫尼胖乎乎的右手正握着那抹荧光,悠然走去拦在了五个人面前,声音低沉,略带着些讥笑:“诸位,今夜的天凉城,只能进来不能出去。” “哦,是吗?” “你们尽管试试。” 此话一出应家二爷当即变了脸色,瞬间便完成了灵气的汇聚,挥掌间如惊雷炸裂,在漆黑的夜中将莫尼手中荧光映的暗淡了几分。 应家三爷见此发笑,如谦谦君子一般开口:“妈的,智障。” 唯有老谋深算的应照隐隐觉得事有蹊跷,因为那抹幽蓝的荧光有些眼熟,带着一种勃发的生机,好像在很久很久之前在哪儿见过。 夜雨被灵气撞飞,在墙、瓦、青砖上摔成了四散的水花,应家二爷的掌凌厉地任性,是一记杀招。 “北辰遗族的人都这么无所顾忌?”莫尼抬起手,在一片璀璨的光中,应家二爷的灵气被尽数化解,如水雾一样消散。 众人心惊,一脸警惕地看着面前这个小胖子,这可是刚才在饭馆里跟猪一样的人啊。 “我一直不明白是什么人能够驱使污浊犯下如此杀孽,原来是长生遗族!”应照眯起了眼,全身透发出凌厉的气势,就像开始发怒的老狼,虽然并未伸出可割裂一切的爪子,却让人感觉已经被其勒住了咽喉。 “原来还有人记得我长生一族……还真他妈感动嘞!” “上达苍天,下令黄泉。谁敢忘了你们长生一脉。”应照虽然脸上并无任何异色,但其心中却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长生遗族如北辰遗族一样是由上古传承至今的古族,但却是隐世的一族,多年不曾出现在修士界,也没人知道他们的族地在何处,但世界上却从来没有少过关于他们的传闻。 应家二爷心中愤懑,厉声呵斥道:“既然都是遗族本应惺惺相惜才对,可你为何阻拦我们?” “我长生遗族避世不出已近百年,但既然今日到天凉来就必然有我们的道理。”莫尼的眼神平静如水,语气里却多了几分傲然,“你们只需要配合就好,无须多问。” 场间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紧张,双方的眼神也开始愈发充满杀气,战斗一触即发,双方皆沉默着等待对方。 应家三爷突然开口,一手指着莫尼:“嗷呦,他这个人很膨胀啊,啪啪打咱们脸啊,我靠简直忍不了好吗?” “那三哥咱们干他吧?”应家四爷接话。 “干他丫的!” 莫尼闻声打了个冷颤,然后慌忙在脸上挤出个笑容,摇着头劝说道:“不行不行,好歹咱们都是遗族中人,就算是打架也要一个个来啊!你们不能群殴我啊!” “谁说是群殴你,你放心,我们不会那么没有道德的。” “呃……那我就放心了!”莫尼满意的点点头,自信地卷起了袖子,“北辰遗族的人就是帅!” 应家二爷突然发出一声冷笑:“没你帅,来吧!” 应家三爷、四爷和五爷闻声走了上来,一人手里抄着一块从脚底下抠出来的板砖,二话不说就要上去拍人,任性的不让人讲理。 “停……停停停!不是说好了不来群殴吗?” “是啊,现在是你单挑我们四个!”应家二爷大脱了鞋就往上砸,“兄弟们,拍死他丫的!” 第十三章 田大胖杀青之夜 秋不知裹着一件新蓑衣,斗笠上不断有浑浊的水珠滴落,他静静站在城楼上遥望,双眸中暗淡如夜,身后隐有煞气冲天。 无尽夜雨不会再停,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长生遗族的莫尼与北辰遗族的四位战在了一起,一边势如排山倒海,另一边手持莹莹之光,狼狈地躲避着。 茶楼外的应照并没有看向这一切,他背着手躲在茶楼的雨棚下,没有点燃灯火。 让他感兴趣的仍然是城心方向,那庞大如山的黑蛇旁边,他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非要让长生遗族做到如此极端。 在飞雨的夜空下,污浊露出尖锐的毒牙嘶吼着,用其血色的双瞳俯视着一切,冰凉的雨落在其光滑的鳞片上,将血污与尘埃洗净。 田大胖就倒在它面前,皮肤如干旱的土地一样布满了裂痕,木柯凝望着地上的已经不胖的胖子有些不知所措。 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安静的田大胖,即使刚认识的时候。 就在那个蝉鸣鼎沸的夏日,天凉依旧多雨,唯独那天阳光明媚,作为新生加入天澜教院的、比少年还少年的木柯在议事堂迎上了自己的新教习,然后他开始颇为不屑地讥讽他:“我从未想过教我的人是个大胖子,还胖的这么丑。” 那时候田大胖估计是肥到了鼎盛期,眯着眼学他冷笑:“放你妈咪的屁!” “以后你就叫田大胖了。” “木傻子,小心我弄死你!” “那你快点下手,用不了多久你就打不过我了。” “呵呵,吹牛谁不会,我还敢说我年轻的时候帅的惊天动地呢!” 木柯看着那张破碎的脸,突然想不起田大胖的原名叫什么了,好像他一直都是叫他田大胖的。 此时的他像个提线木偶一样,用僵硬的手臂脱下了自己身上的破烂的长衫,将泡在雨水中的人盖住,末了又拉了拉盖住了他的脸。 “死了……还这么丑。” 木柯的目光尖锐如匕,呼啸中狠狠地刺中了污浊,在双轮血月般的眼眸的注释下,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似有燎天之火。 如此无言的却凶险的对视,就像烈酒被泼洒进了篝火。 “要打了吗?” “看样子应该开打了啊,怎么还不动?” “二哥,要不你去茶馆看看有没有花生米啥的?再整点儿酒,干等着他们开场也太无聊了。” “呃……你饿?” “我还行,但咱爹的肚子一直在叫。” 应照的老脸猛然一红,尴尬地咳嗽了几声,甩了甩袖子走远了一些,与污浊和木柯已经相距不远了。 “天凉……与你有仇吗?”木柯突然开口,眼中的火已经烧透了眸子,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表达自己的愤怒,因为那些的愤怒已经是言语所不能表达的了。 “跟仇怨无关,我们应天召而来,诛世间大恶!”莫尼缓走向木柯,其手中的荧光照在污浊漆黑的鳞片上,泛起一丝冷光,“我长生遗族是最接近苍天意志的一族,观星图后得知天凉有恶念欲起,前来诛灭。” 木柯望着流血的长街不禁冷笑:“恶?” “我原本要用污浊的领域笼罩整个天凉,以宁杀一万不放一个的方式确保我所有要杀的人不会逃走,不过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宁杀全城不放一个……凭什么?凭什么是天凉?凭什么是田大胖?” 莫尼一脸轻松:“这并不怪我,你所见到的一切本都是可以避免的,可谁知天澜院长藏有私心,非但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帮我查出我要找的人,甚至设计困住了污浊,企图炼化它的命力。” “什么样的恶值得赔上这么多少的命……”木柯的杀意已起。 “其实这一切都要怪你,是你闯进了荒灵禁地让那些自古便被封存的恶念又活跃起来。”莫尼冷笑着,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因为他的身边有污浊在,所以他的语气冰凉,“那些恶念在复苏,并且降临在了你的身上,而你却以为自己命大逃了出来。” 木柯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座被黑雾所笼罩的山,那座山暗红如干涸的血,悬立在扭曲的光中。 蛇尾如山,轻易就将木柯撞飞,一口鲜血从其口中喷出,落入了积水。 “没有人能逃出来,换句话来说,从荒灵遗迹里出来的早就不算是人了。”莫尼走到木柯面前,俯身看他,“你真的以为你很厉害?” “不,我其实除了身材好点再没有别的优点了。”木柯阴冷地笑了两嗓子,欲喷出的一口鲜血被他强行吞了回去。 莫尼伸出手掌,轻轻地放在了木柯的胸口。 “你会死的。” “如果是因为被嫉妒,还挺好的。” “你很膨胀,这样的人估计活不到下一章。” “我觉得咱俩再废话几句这一章马上就能就完了。” “那咱们再聊五块钱儿的,拖完这一章,也好让某人早点睡觉!” “我觉得可以。” 话音如凋零的花瓣随风而落,在那一瞬间,莫尼笑魇如花,然后他将自己的灵力瞬间释放,一股狂躁的力量透过木柯的胸口窜到了其体内,如一把把锋锐的刀片割裂着他的经脉。 木柯面如金纸,额头的青筋如苏醒的虬龙一样猛然暴起。 “爽不爽?” “还行……”木柯咬着牙扯出个笑容,牙根里却在慢慢渗出鲜血,“以折磨我为乐,这就是你的天下大义?” “原本你是没有资格见到我的,可你能去闯了荒灵遗迹,这也算对你的奖励了。” “这么说现在我应该感到万分荣幸?”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错,遗族的人就是比你们这样的人高贵。”莫尼站起身来指着那街上的残肢,丝毫没有说笑的样子,“你们的命说到底只能沦为恶念的走狗,用一城的命换天下太平,这就是天下大义!” 木柯平躺在积水里,侧过头看向废墟里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迹,看向那具被补丁贴满的长衫所盖住的身躯。 “你应该知道,我还没出手。” 话音还未落下,莫尼呆愣的眼神就被点亮了,就像星辰映在了他的眼中。 木柯有如同夜空的一掌,夜幕中诸星璀璨。 污浊的血瞳猛然缩紧,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横飞出去的莫尼。 星辰环绕的少年惨笑,星芒如剑。 “带劲啊!”一直在旁观的北辰家人齐声而喝,纷纷走上前来,脸上带着浓郁的喜悦之情一个个轮着和木柯握手。 “恭喜啊恭喜!” “新年兮好!” “有情人终成眷属,真可谓是苦尽甘来啊!” “ 记得摆酒席的时候招呼兄弟一声,不管多忙我们都会赶过来。” 木柯呆愣了半天,然后欣喜地挨个鞠躬:“当然,到时候一定通知各位,还请各位务必赏脸!” 北辰家主应照也迈步而来,用慈祥的目光望着木柯:“发表一下获奖感言吧!” 木柯的表情突然变得庄严起来,庄严中还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他思量了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这一章应该完了吧?” “完了,我都想不起来什么祝福的话了。” “那还感言的屁,走走走,领盒饭去!” 第十四章 这银票有毒 “*你妈*!”莫尼的面孔变得十分狰狞。 木柯闻言大笑:“您的发言带有敏感词汇,不允许发送。” 污浊微微动了动自己的尾巴,万钧力被压制着,蓄势待发地朝向木柯,双瞳的血色愈发艳红。 按照遗族人的脾气,这小胖子应该会对那大蛇说:不要动,我自己来!木柯思索了片刻,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道理,这样一来就不必担心污浊的威胁了。 再然后,如果能够将其打败的话,碍于遗族身份他也肯定不会借助凶兽发飙,现在的局势也就可以化解了。 “上,给我弄死他!”莫尼突然冲着污浊大吼一声,“弄死他我就给你好香的喝辣的!” “嗯?”木柯傻眼了,嘴角微微抽搐,“我*,没节操啊你,不应该是要自己血虐我的吗,怎么能够用宠物!” “哈哈,活活吓死你!”莫尼仰天大笑,身上的赘肉有节奏地颤动着,“让你打我,让你打我!小兔崽子!” 夜雨中,污浊瞪大了双目,漆黑的目光从其瞳中飞射而出,如冰雨漫天,齐射向抱头鼠窜的木柯。 “哈哈,不牛*了吧,弄死你!” 木柯聚集起大半的灵气疯狂躲避着那些要命的目光,但污浊的视线变得实在太过迅速,根本防不胜防。 呼啸间,废墟又被炸翻了一遍,还未倒下的断壁残垣被打的全是窟窿。 那些目光中,有一道目光蜿蜒曲折,刹那间来到了木柯面前。 躲不开了……木柯神色凛然,挥掌间星辰闪烁,却没有抵住那锋利如刀的目光,那到目光洞穿了他的一掌,速度不减地冲了过去。 一片血花绽放,被雨水打湿,木柯在最后关头转身迎了上去,那曲折的目光本是要斜着洞穿其心脏,却因为木柯的动作而提前遭遇了目标,只是洞穿了他的肩膀。 反应能力惊人的强悍,看着一切的莫尼眼角有些抽搐。 攻击并没结束,在目光之后那条携万钧之力的尾巴以如山压来,狠狠地将木柯砸下。 筋骨断裂,内脏被震到移位,浑身鲜血的木柯已经瘫软在地,但其实污浊并没有用力。 作为一只圣者级的凶兽,想要杀死一个年轻的修士是在眨眼之间就能做到的,可无论是莫尼还是北辰家的人都看的出来,那些飞射的目光和尾巴的力道根本没有其真正实力的百分之一,不然田胖子也不会那么轻易就倒下。 “我知道了!”应家老二突然开口,“凶兽到底是凶兽,本来就有极强的嗜血欲望,既然这小乞丐是他最后一个要杀的人,它肯定要玩够了再下手!” “有道理,二哥聪明!” “哪里哪里,只不过是平时读书多了些,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那二哥都是看什么书,给我也推荐一下?” “我现在在看《一代名妓赛金花》,其内容跌宕起伏,让人无限遐想!” 莫尼仰头看向污浊,心中颇有不解,他听到了应家老二的话,但他知道那不是真正的原因。 污浊也很郁闷,不断地回头看着自己的尾巴,就跟上面沾了便便一样,表情有点嫌弃。它打晕了苍白和算命老头,还搞死了已是大乘界的那个胖子,却好像怎么也弄不死这个少年。 “他身上应该有什么东西,强制守护者他的命力。”莫尼自语。 作为上达苍天,下令黄泉的长生遗族中人,莫尼对于命力的认识极为深刻,这也是他丝毫不在乎天凉百姓的生命的原因。 此刻,他能够隐约感觉到,木柯的身上有一种力量将他的命力分离到世界之外,似乎无论什么样的重创也不能让其死亡。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怎么可能有玄妙过生命的东西!”莫尼变得急躁,甚至癫狂,面前的这个事件挑战了他作为长生遗族的荣耀。 恍然中,木柯醒来,全身剧痛,除了脑袋身上已经没有能够听他使唤的零件了。 “这不科学!”莫尼彻底癫狂了,呵斥着污浊,“给我弄死他,无论什么手段!” 污浊应其声,目光如炬,它俯下身子,张开了其血盆大口,就像一座大山压下,大过了天凉城心。 作为太古凶兽,污浊从来不曾低下过头,也没有谁享受过它那双剧毒的獠牙的亲吻。 无论是万钧力道的尾巴还是漆黑如墨的目光,都只不过是它杀意不强时的手段,而那对露出嘴外的獠牙才是真正的大杀器。 应家老三不禁感叹:“太惨了。” “快遮住眼,这样血腥的画面小孩子不能看!”应照表情很严肃地命令他们。 “好的父亲。” 四个人很听话地用手捂住了眼睛。 莫尼看着木柯,嘴角露出一抹讥笑:“看你死不死!” 如擎天石柱般的毒牙泛着冷光,长如十里长街,缓缓地朝着木柯刺过去,却在触及其衣衫时再也扎不进去半分。 木柯很惊讶地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毒牙:“什么情况?” 莫尼叹了口气:“呃……我也不知道。” “要不你往下一点儿试试?” 污浊点点头,冲着小腹咬了过去,还是咬不动。 木柯想了想:“来来来,朝着脑袋咬试试。” 污浊觉得挺有道理,又朝着其脑袋咬过去,可还是没咬动。 “感觉自己好牛逼啊!” 污浊缓缓抬头,如霜般冷白的尖牙竟然被镀上了一层金色,那金色并无光泽,就像被雨水浸湿的黄土。 莫尼紧盯着木柯的胸口,那里有微弱的光芒渐渐透出,虽不能照亮着无边的夜色,却让看见的人惊心动魄。 “是什么……” 是什么?木柯也有些发懵,但仅仅是迷糊了一个呼吸他就想明白了。 天凉北边有座山,算不上巍峨,山顶那里有一座小庙,很简陋的小庙,就连供奉着的佛祖都是没有添彩的泥胚子。 就在今日,木柯在那座庙的旁边用一张嘴度化了一个和尚,那和尚傻乐着将献给佛祖的钱给了他,被他塞进了怀里。 夜雨中有人走来,一双草鞋踏出绽放的水花,黄昏色的袈裟被雨水打湿。 “我都说了,山上的东西都是佛祖的,佛祖的东西是不能随便碰的。”亥忍和尚用一只手托着木鱼,另一只手放在身前行礼。 木柯很是意外:“害人和尚?” 亥忍和尚微笑着点点头:“你好,木氏傻缺。” “你是什么人?”莫尼警惕地打量着慢慢走近的亥忍和尚,却并没有从其身上感受到任何的灵气波动。 “你真彪,看不出来贫道是个和尚?” “我当然看的出你是和尚!” “那你特么还问,有病啊你!” 污浊悄悄向后挪动了一下身子,庞大的躯体使得整个地面都剧烈地震动了起来。 莫尼回头看了一眼,污浊的反应使得他心中警惕更甚,但他知道面前的和尚真的不是个修士,因为和尚的袈裟上全是泥水,他是走泥泞的山路而来。 “佛祖说不可杀生。” 莫尼冷笑道:“你说不能杀就不能杀?凭什么?” “我佛慈悲。” “可我已经杀了这么多,你为何现在才来?这样也敢说是慈悲?” 亥忍四顾而望,然后很是不解地转过头来问:“哪里有?” 难道又发生了诡异的事?莫尼的心头一颤,连忙转头看向城心的废墟,血迹还在,死去的人被雨水亲吻着,就像睡着了一样安详。 突然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响起,震楞了在场的所有人。 莫尼觉得自己的后脑勺有点疼,他回过头看着和尚:“你干什么?” “呃……没事。”亥忍和尚右腿在前左腿在后,手里还高举着一个破裂的木鱼。 第十五章 去你的为苍生 “死和尚,你要救他?” “佛缘在,你本就杀不了他。” “佛缘……”莫尼若有所思,深邃的目光不禁又移向木柯胸口的微弱光芒,“那个东西就是佛缘?” 被人看胸的感觉好羞涩,木柯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上晕开了一片绯色。 亥忍和尚摇摇头:“佛缘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那银票上的光我是知道的。” 比生命更玄妙的,莫尼很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是众生信仰,是万民宏愿。” 天色漆黑,一切都是模糊不堪的,唯有吹过天凉的风里所带着的血腥味是那么清晰。 夜幕之下有很多人陆续赶到,他们穿着同样的长衫,双眼里充满了杀意。 “师兄,你都被打烂了啊?”耿有钱一阵小跑,慌忙来到了木柯的身边,眼神了充满了同情。 木柯的神色一凛,想起了一件刚才没有注意到的事情,他仰头看着耿有钱,声音有些颤抖地道:“阿耿,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不帮……” “我都这么惨了你都不帮我!” “我打不过那大蛇,我连你都打不过啊。” “不是这件事。”木柯脸上有重新染上了一层绯色,“你帮我看一下我还能不能有个孩子……” “孩子?” “就是传宗接代啊大哥!” 耿有钱呆愣了几息,然后瞬间明悟:“好的师兄!” “怎么样,还行不行?”木柯很紧张地看他。 “我*师兄可以啊,深藏不露啊!”耿有钱大为赞叹 话音刚落,在其旁边的亥忍和尚不禁靠近了一点,偷偷用余光瞄了几眼,不禁有些口干舌燥。 “亥忍和尚,你在看我就弄死你!” “咳咳,好奇而已……”亥忍和尚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而咳嗽了几声,然后一本正经地行了个佛礼,“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废墟近处站满了天澜教院的人,一个个虎视眈眈的,如果他们能像污浊一样用目光杀人的话,莫尼此刻应该已经被打成了烂泥。 “你们要违抗上苍之召?”莫尼眼中的轻蔑丝毫不加掩饰,语气带着冷嘲,“若是让大恶出世,就不只是天凉会这样,就连整个人间都将生灵涂炭!” “说的跟真的似得。”天澜弟子中一片唏嘘。 “太古文明何其强盛,却突然在历史的长河中断流,你们觉得是因为什么?若真的留他命,大恶降临其身的意念将以他为鼎炉重生,最后重返人间!”莫尼的底气变得很足,说话越来越硬气,直唬的天澜众人一愣一愣的。 众人的面色严肃起来,目光也不再像刚才那般凶恶。 有效果,莫尼的心里有几分得意,自己真帅,竟然能够镇住这么多人,他甩了甩被雨水打湿趴在前额的一缕头发:“我长生遗族自太古时期就是最接近苍天的一族,天召不可违,罪恶就由我来背负,功德……” “喂,你唠唠叨叨个没完了?有病啊你,吃药没啊?”天澜众人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演讲,其语气和句子如出一辙,如传闻中一样自由到没有极限,“这人是不是一直活在幻想中啊。” “也不怪他。”有人向莫尼投去了同情的目光,“看那模样这么磕碜,只能活在幻想中了,大家都宽容点。” 不是已经把他们镇住了吗?怎么好像跟自己想的不一样啊……莫尼瞬间就被唬住了,痴痴呆呆地站着。 “孩子,回家去吧,外面的世界虽然很精彩,但对你来说还是太危险。” “对啊,你叔说的对,孩子听话。” “停停停,什么乱七八糟的!”莫尼满脸怒气地挥了挥手,严肃地看着他们,“你们难道真的不信世间有大恶?” “信啊,不然太古文明这么鼎盛怎么会突然在历史的长河中断流?你不知道?” “呃……”莫尼的脑袋有点转不动了,“那你们为何与我为敌?” “谁跟你为敌了,我们都不知道你是谁好不好。” “对啊对啊。” 蹲守在木柯身边的耿有钱此刻直起了身子,正经的不像一个胖子地开口道:“其实我们相信,但也仅限于此,大恶的事儿就等他要重生的时候再说吧,但你必须为你所犯下的错赎罪。” “我是为苍生!” “为谁也不行!”江艺不知何时从灵魂污浊的影响中清醒了过来,用猩红的眸子盯着破烂长衫下的躯体,眼里有癫狂的狮子。 “好,很好。”莫尼的脸上出现一丝阴冷的笑容,他并不担心,因为其身后还有着太古凶兽污浊,“既然如此,我还是不要留下后患了。” “和尚,那只大蛇就留给你了!”江艺把出身后弟子的一把剑,飞身便朝着莫尼飞了过去。 “为什么把大个的给我,和尚我可是什么也不会啊!” “至少你死不了。”耿有钱也拔剑,出手便是如万花绽放的剑道。 大蛇的眼闪着着血光,挥动尾巴要就要砸向江艺和耿有钱,此时天澜教习纷纷上前,将庞大如山的污浊团团围住,一时间刀光剑影漫天而飞,如盛开的烟火般绚烂,打落在其坚硬如铁的黑鳞之上。 “咱们要不要去帮教习们的忙啊?” “帮什么帮,你能打过他们?” “可是那个胖子都去了啊。” “咱们还是歇着吧,看看教习们出手,对你的修行是有好处的。” “师兄懂得真多。” “那当然,我可告诉你,那个胖子是我罩着的,要不是我他早在擦剑的时候被咬死了!” 污浊开始嘶吼,无数漆黑的目光趁着夜色飞向那些冲过来的人,同时有刺耳的声音从天际落下,直接灌入了众人的灵魂中。 万鬼在哀嚎,狠狠地撕咬着他们的灵魂,让所有人都失去了战斗力,瞬间躺倒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 亥忍和尚的脑袋有些眩晕,额前不断地冒出虚汗。 污浊看着他,有些犹豫。 “哎,师兄那大蛇不咬那和尚,为什么啊?” “不知道,但看它表情,好像是不想咬一坨翔的样子啊。” 亥忍和尚杵在哪儿不知道该干什么,只好像平时那般,将双手合十然后念诵佛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夜色渐渐被点亮,犹如万家灯火从角落同时点燃,然后汇聚到城心,其金色的光芒随着亥忍和尚的佛号慢慢强烈。 “是……那些百姓的尸骸。” 废墟里的尸体在发光,从星星之火燃烧到足以燎原。 天凉百姓几乎都去山上拜过蹁跹寺的那座泥佛,万民信仰此刻随着亥忍所诵出的佛号,如一条从北山而来的铁链盘旋而至。 污浊在恐惧,血红的眸子望向了比它还低矮的北山,那里有佛光渲染着夜,有无数和尚在吟唱,那是万民宏愿所积攒成的众生信仰。 天澜弟子望着这样无法解释的一幕面面相觑,世界本就是这样,很多未知都没有答案,所以人的脚步一直都未曾停下,无论是以修行还是以科学为手段,他们都勤奋地从先人倒下的地方继续向前开拓着。 “那一夜我看到北山的泥佛睁开了眼,在漆黑的夜中微笑,天凉城内便有一条大蛇化作一抹乌光向南飞去,瞬间不见踪影。” 很多年后,天澜弟子这样告诉新人们。 而化为废墟的天凉城心另一边,江艺的剑如滔天河水奔流入海,将惊慌失措的莫尼斩飞出去,剑痕如蛛网一样将他的身体割裂,鲜血喷涌不止。 “少爷,救我……”莫尼在尖叫一声吼脸上的惊恐渐渐凝结,他不明白怎么会发生了这样的事,连凶兽污浊都没能将天凉推平,然后他的双瞳失去了光彩。 “死了。” “他不是长生遗族!”应照的神色突然一凛,脸上写满了震惊。 “什么?” “每个遗族都必有其血脉赐予的天赋,古籍中记载长生遗族的天赋便是一种叫轮回劫的法印,当长生血脉在遭遇足以致死的攻击时,其血脉会自主觉醒并释放法印,守住命力。” 第十六章 以我泪送你 清晨静悄悄的,落叶摔在了水坑里,溅了自己一身汁水。 出天凉城的主道上走来个男人,穿着颜色鲜艳的袍子,系着红发带,他欢快地哼着首奇怪的歌,然后三步并做一步地走到城下。 “已经走了?”他朝着城门使劲儿嗅了嗅,让潮湿的泥土气息灌满了鼻腔,“好重的血气。” 破旧的城墙昂首挺胸,就像风烛残年的老兵不服输的样子。 穿着袍子的男人抬起头看着城楼,继而又望向北方。 在书着“天凉”二字的匾上飘散着两股黑气,悠悠飘去北海。 经历了污浊的袭击之后的几天来天凉一直笼罩在悲伤之中,长街的废墟边上全是拜祭者留下的金纸的灰烬。 而一向氛围热烈的天澜教院也静悄悄的,就像已经荒废了很久一样,无论是湖边还是操场都见不到人影。 教院东区的小楼里,木柯被裹成了木乃伊的样子,只剩下头还露在外面,他平躺在一张大床上,双眸望向窗外像在观察什么,又好像是在看着眼前的床帘子。 “师兄该吃药了。”一个年轻的女孩从房外走进来,手里端着汤药,声音怯怯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的恐慌。 曾经的天澜教院里,每个弟子都希望自己距离木柯越远越好,因为他发起怒来会直接动手,而依照经验来看他的怒火完全没有来由和征兆。 女孩小心翼翼地将汤药放下,转身松了口气。 “师妹……” “啊……师兄!”女孩像个受了惊的兔子,差点就要迈步跑出去。 木柯斜过眼眸,苍白的唇微微颤动:“师妹你知不知道田大胖他……” 死了,这是木柯知道的事情,可他不愿意说,而这个问题本身也没什么意义,但他很想问问。 “田教习他……”女孩不敢说下去了,天知道这个粽子一样的师兄会不会像传说中那样,突然跳起来将自己给胖揍一顿。 “他死了是吧。”木柯呆呆地看着她,语气也呆呆的,“这才出了十几章他就挂了,也太配角了。” 女孩望着他,心脏不由得紧缩了一下,就像被什么砸中了,眼眸不禁微红起来。 “他教过你们吗?” “嗯,修士心理学。” 木柯扯着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他还教过这么扯淡的课啊?” “是很好的课!”女孩的口气很认真,又忽然变得害怕起来,不知道刚才的话是不是会惹怒他,“是很好的课……” 木柯的笑意渐渐泯灭,就像从没有出现在他脸上一样,那抹刚刚晕开的血色消退,露出原本苍白疲倦的神态。 女孩有点心慌,传说中木师兄可是**掳掠无恶不作的,几乎每一个和她相识的人都会警告她,千万不要和木柯独处,否则第二天就只剩下骨头了,他要是兴致好的话连骨头都剩不下。 “最疼我的人死了。” 女孩闻声一震,心脏如遭雷击一般,不受控制的在抽搐着。 “你叫什么名字,师妹?” 哎?要问名字了,他们说要是被木柯师兄问了名字就离死不远了!女孩向后跳开了一步,双手交叉在胸前,只要床上的大粽子稍有动作她就开跑。 木柯翻了个白眼,觉得心好累。 “师妹,你先出去吧。” 女孩呆呆地迈步走了出去,顺手将门给关了起来 她松了口气,感叹自己没有被师兄给残害,然后她刚要迈步下楼,却突然听见如野兽嘶吼一般的哭泣声从木柯房里响起,一时间,整栋楼都被震的瑟瑟发抖。 女孩静静地站在门外,耳朵里充斥着令闻者都肝肠寸断的声音。她从没听过那样恐怖的哭声,就像被恶鬼撕碎时候的惨叫。 最疼我的人死了……她的耳朵里响起了那句虚弱无力的话,原来师兄他一句话都没跟自己说啊,他只是在等待着,等待泪水溢出眼眶。 何等的悲伤啊,少年偷偷地哭成了鬼的样子。 房间内,木柯扯着嗓子用尽了所有力气哀嚎,难听的像年久失修的铁门被反复开关的声音,如泉涌般的泪顺越过了耳朵打湿了枕头。 他无父无母,脾气坏到连小姑娘都怕,做事不计后果,对人飞扬跋扈,见不顺心的事就要动手,就算是错在他身上他也要教训对方。 长这么大除了苏州这样的朋友以外,疼他的只有那个傻乎乎的大胖子,却也如苏州一样因他而死。 “我大概……大概真的是个大恶之人……”木柯哽咽着,嗓子沙哑的不成样子,连裹着脖子的绷带都被打湿。 他挣裂了身上的伤口,任由温热的血在柔软的棉布里化开,用伤痛来填补无从缓解的惊恐。 小楼里的声音传出很远,在滴滴答答的雨中久久不息。天凉本就多雨,也应了此刻的景。 北山也被笼罩在了绵软的雨幕中,一群穿着天澜长衫的人正顺着泥泞的山路走上去,走在最前面的是几个壮汉,合力抬着一副沉重的棺椁,缓步去往后山。 自污浊来袭后,蹁跹寺的香火更加繁盛,亥忍和尚每天数钱都能数到手软,后山的墓地价格也是一路飙升,但他留下了一块眼望群山的地方,据说是留给自己的,不光当他被天澜教院严肃地“教育”了一顿后,就“大方”赠予了他们。 苍白在那夜之后好像突然苍老了,脊背更弯了、皱纹更深了、头发更白了,连眼眸里那抹精光都暗了许多。 江艺在其左侧搀扶着他,目光却一直未脱离那副朴实无华的棺椁,于满池和隋烈以及其他的教习皆是如此。 掘土、下棺、掩土、立碑,前面的几个人是专业的,动作一气呵成,连同田大胖所能见到的最后一丝光一起埋了下去。 万籁俱寂的山上,雨织成的白纱飘摇着,就像祭祀是用的长幡。 于满池看着眼前这个明显比别的坟大一圈的新坟,嘴角扯出了个欠揍的笑容:“他死了都比别人占地方,也算是值了吧?” 隋烈咬着牙,额上的青筋如虬龙暴起,与他的严肃一样,他的感情也浓烈至极,即使躺在坟里的胖子活着的时候很烦人。 “怎么感觉像个闹剧一样……”江艺红着眼回头望着山脚,雨中朦胧的山色愈发让她感觉自己是在做梦,“闹得有点大,我刚攒足了冲过去的劲儿,没想到只剩下给他上坟了……” 天澜弟子们将剑摘下,围着田大胖的坟站成了圈,苍白站在圈子里,俯身贴近了那块石碑。 “都是为师的错……”苍白望着那石末子还没扫干净的碑,一时间心如刀割,“我却也没惦记着你这个弟子……你却是争气的很啊!” 他是世间为数不多的圣者,高高在上受天下修士仰望,如今扑倒在田大胖的坟前,以白发人的姿态送坟里的这个黑发人。 “老田一辈子都在跟随您,却到死才引得您的目光。”于满池的语气里充满了讥讽,在讥讽一个圣者,“您的目光里,呵呵,除了木虚又容下过谁?” 江艺皱起眉,厉声道:“老于,院长也不想的,你不要这么说。” “随他想不想吧,反正人都死了。”于满池将手中点燃的香插进了坟前的香炉里,然后看向苍白,“我在天澜教院活了半辈子了,想出去走走。” 苍白那双浑浊的双眼更加暗淡,连仅有的几分生气似乎都消散了。 “我每年都会回来看老田,但我不会回来看您了。” 第十七章 此去北海 生活并非只有悲伤,还有诗和远方。 木柯紧紧攥住包袱,从城内的雨中走入了城外的阳光下。 将近半年的修养并没有让他有所收获,无论是心境还是性子,半年前的那些事他无论怎么想都不能明了,所以他决定带着它们上路,去北海转转。 自修行以来,他还没好好看过这世界,除了修行以外的世界。 “师兄,你要去多久?”耿有钱送他出城,手里的长剑系着白色的布条,那是悼念田大胖的布条。 “不知道,入界之后可能就会回来。” 耿有钱很是惊恐:“那岂不是很快!” “骚年你很有眼光的嘛!不过你这表情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大家已经在教院开派对来庆祝你的离开了!”耿有钱的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他觉得轮到自己风光的时刻已经到来。 “照顾好田大胖。”木柯走上了装着货物的马车,坐实了之后又转过头看了一眼天凉,眼眸里透着微笑,“走了,师父。” 晨曦应着歌声而来,山林中鸟兽渐醒,远处有风悠悠然而吹过,吹动了不知谁家的炊烟袅袅。 商队的马车排成了一条长龙,缓缓从泥土松软的土地上走过,拉着沉甸甸的货物,压的车轴发出吱吱的声音,仿佛长工的号子。 走了许久,沿路的树木愈发茂密,空气也愈发地湿热。 路经的小镇里,人们穿着单薄的衣衫,茶楼前没有搭雨棚,不是有身着青色短衫的修士们沿街而过,眼里透着骄傲的劲儿。 木柯认得那短衫上的图案,一柄短剑在下,两个字牵连着附在剑上,青年逐鹿赛上北苍剑阁打着的旗帜上就有这样的图案。 小镇很小,只能算是一个去往北海的驿站,商队并没有停留便匆匆出了镇子,车轴响的很是欢快。 在商队最末尾的一辆小车上,木柯背对着温暖的日光,半个身子靠在摞成小山的麻袋上,眼帘里映着倒退的风景。 “小哥你去北海干啥?”在前面赶车的小哥突然回过头,随口提了个问题,“有亲戚?” 天澜宗祠在北海,葬下的都是教院先辈,应该算得上是亲戚。 木柯点点头:“亲戚,一群死鬼亲戚。” “这时候去走亲戚的不是很多嘞,是要去看看北苍剑阁的招新吧?” “北苍剑阁的招新要开始了?” 赶车小哥点点头,对于木柯感兴趣自己所提出的话题表示满意:“后天就是北苍剑阁的招新日,很多人都会去看看,胆子比较大的还会参加考试。” “考试也有人喜欢看……”木柯挑了挑眉一时无语,他当时参加天澜教院的考试不知多痛苦,首先得过了村里的提档线,还得估算天澜的录取分数线。 一阵马蹄轻响,泥土上留下了凌乱的车辙,一直去往北海。 “小哥你买保险没有?”赶车小哥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样子的纸,“在商路上是要买保险的,前边那条山路经常有土匪出没,一看你就没经验。” “保险,是遇见劫匪就能跟他们分钱?”木柯很开心,他对银票模样的东西都有异常的亲切感。 赶车小哥微微愣住:“遇见就有钱赚……你说的……那叫刮刮乐吧?” “真不真?!”木柯的双目绽放出绚烂的霞光,气势可洞穿天地,“刮刮乐是何奇珍异宝,竟然如此来劲儿!” “你到底买不买保险啊!”赶车小哥有点不爽,他是个敬业的人,怎么能被客人牵着鼻子走呢。 “买买买,你再跟我说说刮刮乐!”木柯赶紧掏出一把碎银子,笑眯眯地塞给了赶车小哥。 妈的,智障。赶车小哥一脸鄙夷地看着木柯,然后将一纸保单和一只毛笔递给他:“填个表,填好了你想问啥我跟你说啥。” “折寿保险,这个名字差不多会赔死……” “大哥,我家保险叫祈祷……” 木柯拿起了毛笔,皱着眉研究了半天,突发一声惊呼:“最高可获赔黄金千万两,这么多钱……我得怎么花?” 赶车小哥已经没有和他说话的欲望了,直愣愣地瞪着双眼,看着木柯慢慢把表填完。 当填到近乎最后的时候,木柯的手突然停顿住了,指着“受益人”的那一栏,颇为不解地问道:“这个受益人填什么?” “填你最亲的亲人。” “没有亲人怎么办?” “小兄弟你的人生很任性啊!”赶车小哥的目光变得温暖了几分,双目上扬作思索状后道:“你就填上对你最好的人的名字,谁都可以……就是那种很照顾你、受你欺负也不生气,你希望他一辈子都能过的很好的那样的人。” “牛*啊!”木柯微微张开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赶车小哥,“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人!在哪儿能得到,刮刮乐?” “你好好想想,你的人生中没有这样的人吗?”赶车小哥的目光有些哀伤,为了不被木柯察觉到而转到了远方。 苦命的人还真是遍地都是啊,看着如阳光一样明媚的少年原来……连个亲人和对他好的人都没有。 而倚靠在麻袋上的木柯则是在认真的思考着,淡淡的影子沿着车身落在路上,与那些泥土中的沙粒黏着在了一起,就像一条被拖拉着的死狗。 对我最好的、最照顾我的、受我欺负也不会生气的……这样的人自己的生活还拥有吗?木柯露出洁白的牙齿,嘴角扯的很开,就像笑了一样……没错,这样的人……都死了。 “好了,别填了!”赶车小哥生气的很,怒气冲冲地将木柯手里的保单抢了回来,“你可别误会,我只是不想卖了,你看你那个样子,半死不活的,可就算是这样你也得相信啊,你人生中肯定会有这样的人,所以你难过个屎啊!言情小说么,明媚少年的小忧伤啊。” 木柯盯着赶车小哥那张黝黑的脸庞,有些话郁积在胸口,想要喷薄而出。 “苦命的人多了,我也苦,要不然我也去做修士了……”赶车小哥开始偷偷抹眼泪,手里的保单被他当做了手绢,“总得相信点什么,即使连世界也不值得相信了。” 木柯砸吧了一下嘴:“哥,我……” “你不用感激我。” “我没有感激你,我是想说……” “你说什么,我给你这么热心的帮助你竟然不感激我!” “哥你先别激动,你听我说行不行,我的钱你得还给我吧……不是,咱得讲理啊!” 赶车小哥突然用双手捂住了耳朵拼命摇头,然后泪眼朦胧地看着木柯:“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我*,这浪漫的娇嗔是什么情况……木柯感受到一阵恶寒从天灵盖传递到了其脚趾头,就像醍醐灌顶一样。这小哥的取向绝逼有问题! 炊烟悠悠随风西去,未亡人一路朝北,恍恍惚惚,海潮已如旧时牧笛音。 接近北海之时,日头已经走入了下弦,不远处的城墙被笼罩在深色的光芒中,呼呼地热风吹打在斑驳的墙面,带着咸咸的味道。 木柯走下车,对着城墙伸了个懒腰,沉重的心情渐渐有些放松。 “前面的马车赶紧让开!” 寂静的郊野突然传来一声叫喊,直冲向正在查货的商队,声音里带着些许急切和傲慢。 那是一辆带着北苍剑阁的印徽的马车,不知道被什么攻击过而布满了裂痕,在马车后是一队骑马的北苍弟子,他们衣着狼狈,脸上带着血污,双眸里像灌了血一样猩红。 木柯闻声之后随意地向后瞥了一眼,视线却再也移转不开了。 第十八章 白石小镇 北苍剑阁的马车跑的飞快,遇人也不躲,朝着商队就冲了过来。 商队老板吓傻了眼,尖叫着让车夫将自家马车拉开,给那不顾一切的马车腾出了个入城的道。 路旁的木柯原本只是好奇地扫了一眼,残留在眼眸里的画面却让他心头颤粟。 那辆破损的马车上放着一具还沾着泥土的棺椁,样式看上去很古老,表面泛着一层令人发憷的寒光,棺盖上凌乱地贴满了各式各样的符阵,被寒铁所铸的铁索紧紧捆在马车上。 让木柯惊恐的并非是那些符阵和铁索,而是在棺椁之上的一片繁琐的花纹,就像张牙舞爪的恶鬼在地狱的火海中挣扎。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样的纹路,第一次是在荒灵遗迹。 载着棺椁的马车很快就飞奔进了城内,连着那些狼狈的北苍弟子一起消失在了城中。 北苍的人去了荒灵遗迹,这是木柯的第一个念头,他有种强烈地欲望想要跟过去看看那棺椁里面装了什么。 此刻商队里已经清点完货,赶车小哥擦了擦额前的汗水来到木柯身前:“这就到北海了,你要和我一起住店还是……” “嗯……一起?!。”木柯闻声打了个冷颤,慌忙退了几步远离了赶车小哥,“我不约的,我……我得去寻亲,小哥你再找个吧,大城市里像你这般特殊的应该有几个,你还是别找我了。” 赶车小哥听的一头雾水:“房钱我付,我只是看你挺不容易的……” “那也不行!”木柯做出了很励志的表情,就像陷入苦难却依旧热血沸腾的有志青年,“我是不会因为贫穷而对生活妥协的!” 城门大敞,商队的马车慢悠悠地驶进了繁华的城内,木柯在半路跟他们告别,哼着悠扬的小曲儿轻步而行。 出了北城高大的城门,繁华的市井就是被刀斩断了一样忽然就没了,不铺石板的土路蜿蜒曲折,经过的地方少有人烟,反而树木都繁茂的很,站在枝头的鸟也不吝啬其歌喉,跟着木柯的曲子一路地和。 “地图上不是标注了宗祠旁有个不小的镇子么,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哪有什么小镇?”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木柯已经快累瘫了,此刻他很是后悔要在赶车小哥的面前装作贞洁烈男。 “不行了,我……”木柯望了望来时的路,不禁吞咽了下口水,“苦海无涯,回头好远。” 浓密的树林里,衣着不整的少年一瘸一拐地往前挪,屁股扭的极为好看,怕是连某商务娱乐场所的姑娘们都会自叹不如。 但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木柯拖拖拉拉地走出一小林子之后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小镇的影子。 傍着北海的小镇远望去是一片白色,白的砖、白的瓦和白的牌坊,连着碧海的蓝色,显得祥和而又安静。 小镇入口是条宽敞的白石路,四周种植着不知是什么品种的树和不知什么品种的花,虽然长势并不统一以至于有高有低,但看起来却是十分的顺眼。 镇上的房子多半是两层的,结构风格都差不多,沿路的小楼更是门门相对,小二层突出的阳台也相互辉映。 “这是进了社会主义新农村了?”木柯一脸地懵逼,背着小包裹沿路走了进去。 虽说是不小的小镇,但它也仍旧只是个小镇,所以它很小,但古话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所以小镇里也有人在街上摆摊。 木柯左顾右盼了一番后走近了摆着冒着热气的笼屉的小摊旁边:“大娘,这里是不是白石镇?” “臭小子,这儿这么白你说是不是白石镇?”卖包子的孙大娘这会儿心情不大好,她家的二小子不知道又跑而去了。 “石头白也不一定就是白石镇啊,天澜的天就不蓝。” “我*,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讲理嘛?”孙大娘冷嘲热讽一番之后话锋又转,“你这话倒是说的不假,他们也都说我家包子没馅,像是馒头。” “臭婆娘你可算是承认了。”街角那边正在下棋的李大爷应声。 孙大娘将毛巾甩到肩上一阵笑:“怎么哪儿都有你,成天就知道下棋,你咋不跟人家客栈的小王学学,连个后辈都不如。” 客栈的小王闻声从门里探出头,一看又是孙大娘和李大爷立刻扭头回去了。 “那个,你们知不知道东海崖在哪儿?” 李大爷掂着手里的棋子道:“东海崖?你去哪儿干什么?” “找地儿住啊。” “在东海崖住?”孙大娘听闻后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连瞳仁都不禁微微紧缩起来。 李大爷的表情也不自然了,闭着嘴摇了摇头,然后装作认真下棋不再抬头,但木柯却清晰地看见了他眼中闪过的一丝恐惧。 “哎,这是恐怖片的节奏吧?外来的大学生住进了被人害怕的房子,然后房子里就接二连三地发生了诡异事件,最后他们还一脸懵逼地发现怎么跑都会跑回那间房子,我们这可是玄幻小说,又不是鬼吹牛,快快快,正经点。”木柯一脸的不相信。 李大爷和孙大娘此刻一脸懊恼,不知道自己的演技失败在了哪里:“好吧让你看穿了,本来还想忽悠你住小王的客栈,我们也好分点红。” “我*,居然这么诚实,果然民风淳朴。” “看你是个小孩子,也不好骗你。”孙大娘拿手指了指北边去往海滩的方向,“你从第一个街口的钟楼往北走,看见渔船之后再往东就看见东海崖了。” 木柯谢过来了卖包子的孙大娘和下棋的李大爷,背着包沿街而行,脚步又是十分轻快的了。 此刻已经是下午饭的时间了,人们都坐在自己门口捧着碗唠嗑,木柯从他们眼前走过,不由得引发了几声议论。 “哪儿的小孩,邻村的?没见过啊。” “长的倒是挺好,不知道有没有媳妇儿。” 木柯闻声一愣,止住了脚步:“大娘,俺木有媳妇儿,您给俺相看相看?” 城镇北面就是北海,遍布礁石,海潮声久久不息。 木柯照着地图走了许久的路,看见渔船后又向南转,终于在日落之前看到了北海的样子。 静时如碧蓝大地,动时如层峦叠嶂。 夕阳的余晖渐渐洒落,让海天交界的远方染成了动人心魄的金色。 木柯沿着海岸向着东面的海崖走去,江艺告诉他说海崖的上面有一栋属于天澜教院的房屋,以前是给守祠人住的,在全院 迁至天凉城之后就没人住了。 待木柯走上去,海崖上的那座精致的小房子映入了他的眼帘,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守祠的住得不错嘛。”木柯摸着下巴,借着最后的日光将小房子打量了一番,“真没想到我一个要饭的能住上海景别墅,牛*!” 房屋的确是很久都没人住了,一打开之后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简直要命。 木柯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地板因为重力而吱吱作响。房内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除了一套桌椅板凳之外连个装饰品都没有,墙角倒是有几个酒坛子。 “连个床都没有,这是什么情况?”木柯逛了一圈之后傻了眼,高低眉在微微颤抖,“守祠人都睡野地的吗?那我睡哪儿?” 温热的风由陆地吹往了大海,浪头翻滚着,海潮声此去彼伏,用力地亲吻着那些黑色的礁石。 木柯躺在小木屋外边的空地上,听着海风呢喃,看着月明星疏。 第十九章 生平第一次打工 海风终于散去了阳光所赠予的热度,在长夜漫漫中拂过宽阔的海滩,岸边停靠的渔船左摇右摆,被轻柔的浪推走又拉回。 木柯躺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半睁着眼,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一边看向天空。他枕着自己的手臂,肌肤所触及的皆是一片冰凉,这是他第一次看海,却并没有心潮澎湃的感觉。 “这个世界如此看来还是极好的,可惜了……”木柯的眼眸里透露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大家都去修行,实在太可惜了。” 独处的时候自言自语其实并不是什么怪事,但作为一个修士却因为全民修行而惋惜这就很奇怪了。三州之中的许多宗派都很在意逐鹿榜首这个位置,而作为逐鹿榜首的木柯自然让许多人都夸赞不已,所有人都觉得如果他能一直努力修行下去,凭着他的机遇和悟性不久后他就能将成为真正的强者,可此刻的他却好像对修行一事很是不满,甚至多了些厌恶。 为什么这样想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只有一条灵根的修士,这样的人在这世间可谓是一抓一把,大部分单灵根的人都没有选择修道这条路,而他选择了,并得到了世间诸多关注,可他应该对上苍的垂青感恩戴德吗? 从荒灵禁地出去之后,他在任何场合都避谈自己在其中的遭遇,除了对苏州的亏欠其实更多的是因为恐惧。 他很渺小,远不像曾想象的那么强大,他不知道自己凭借灵根里如溪流一样的灵气能修行到何种地步,那么他又凭什么为往日的一切报仇? 木柯眨了眨略微酸涩的眼,直立其身子望向黑暗的远方。 三州两域的面积很大,每一处都有仅属于自己的壮美,有的花田如海、有的山河相应,可木柯连这个世界的万分之一都没有认识到,很多人都像他一样,从来没见过这个世界的全貌。 孙大娘和李大爷还有客栈的小王也可能是单灵根,但他们没有选择修行,而是选择了再普通不过的材米油盐,他们可能知道世界上有逐鹿榜这回事儿,可他们一定不记得每届榜首的名字。 白石镇挺好的,笼屉里的蒸汽慢腾的让人想睡觉。木柯想着想着点了点头,他想:也许自己的离开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他只想找个陌生的地方来磨平自己,然后晕晕乎乎地过个一生,再也不理会什么修行事。 西边有颗小星星在发亮,穿破了稀薄的云层探头看着人间,它闪耀着向人间招手,却又被飘来的云遮了眼眸,但片刻之后它又钻出来了,光芒却淡了不少。 木柯四仰八叉地躺着,鼾声如雷。 …… “大夫,疼疼疼,你轻点!”木柯呲牙咧嘴的叫唤着,一双手疼的攥成了鸡爪子的模样,“噢噢噢,我*,轻点轻点!” 站在他面前的胡子白花花的老大夫根本不理他,手里捏的咔咔直响,手劲儿比半大小伙子都厉害,直疼的木柯飙泪。 “竟然敢吹着海风睡觉,这回傻*了吧,还嫌疼,没吹瘫了你就不错了!”老大夫吹胡子瞪眼。 木柯叫唤了许久才消停下来:“我在天凉城整日淋雨也没这样……” “还敢犟嘴?” “不敢不敢……”木柯看着他老虎钳子一样的手根本没有脾气。 老大夫走到后堂洗了洗手,拿出了两副药膏贴在了木柯的脖子和腰上,然后坐下来喝了口茶,一边吐着茶叶一边道:“这镇上的年轻人我个个认得,你倒是面生的很,外面来的?” “嗯嗯,来旅游的,哪想到第一夜差点被吹成半瘫。” 老大夫神秘地笑了笑:“天澜教院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木柯很惊讶,但他一想既然教院宗祠在这儿,这儿的人也不会一无所知的,所以也就没有遮掩。 “镇里像你这样的半拉小子全去修道了,倒是每年都修书回来,却没想着还能有外人进来。”老大夫没有理会他的问题, 眼神李露出了对往事的怀缅,“老头子我也曾是个修士啊,你得有初境了吧,我像你这般大都是初境巅峰了。” “放屁,我都大乘境了。”木柯拍案而起,豪气万千,下一秒就怂了,因为老大夫的手又钳住了他,“大爷您松手,我错了……疼疼疼!” “就这点儿本事还吹牛*。” “大爷您这脏话说的可以啊?”木柯疼的逮住马屁股一震猛拍。 老大夫松了手又喝了口茶,慢悠悠地道:“镇子上屁大点儿的小孩都知道修行,整日跑来缠着我教他们,折腾的我这把老骨头都散架了。” “修行之事哪有那么好。”木柯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但还是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说起来还不如材米油盐过的实在。” “但大家都去修行了,这就说明修行算是件有益的事情。”老大夫摸了摸剪得很短的胡须,“镇上的很多人家都想把自家的孩子送到个宗派去,就算没办法成为受人尊敬的强者,以后找工作也好找啊。” “强者……”木柯猛然想起了黑夜里那只血红的大手,不禁心中一阵颤抖。 “你有没有兴趣?” “什么?” “教镇上的孩子修行。” 木柯有些懵逼:“没有这么随便的吧,孩子是祖国的花朵、是未来的希望啊,怎么能托付给陌生人呢?” “你可是天澜的学生啊,天澜教院和白石镇有些渊源,所以算不得随便啊。” “什么渊源?” 老头绞尽脑汁地想了许久,然后试探地道:“呃……都在西州算不算?” “食翔……啊啊!疼!” 老大夫满意地松开了手:“你在这儿总要吃饭的,看你穿的也不像个有钱的主,不打工咋活,喝西北风?” “昨天晚上就是喝风喝瘫的。” “那就是了。” “薪酬怎么算?”木柯的眼里光亮亮的。 “一日三餐管饱……” “我*,你这儿也太抠了。” 老大夫摇头:“一日三餐管饱,而且顿顿有肉。” “成交!”木柯听到“肉”的时候两眼放光。 …… 白石镇有个叫做钟楼的地方,但其实那里并没有楼,只有一块像是大钟的石头高高地立着,白石镇的人们就叫这里钟楼了,听着好听还有几分气质。 木柯此刻就坐在钟石的地下,手里端着个铜制的小茶壶,一首拿着木板子,表情很是严肃。 “先……生……好。”一群小孩子拖着长长地声音向木柯问好,明亮的眼眸里藏着狡黠。 木柯很正经地点了点头,从第一个小孩一直看到最后一个。 “十七个,这么多?”木柯挺惊讶的。 这群孩子小的只有五六岁,还留着晶莹的鼻涕,大一些的也就十一二岁,眉眼还没有长开,他们穿着朴素,语气虽欢快但并不缺乏恭敬,木柯很满意。 “知道你们是来干嘛的吗?” 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知所措。毕竟木柯对于他们来说还是个陌生人,虽然被老大夫交代过要叫他先生,但他们还是保留着大部分警惕的。 “来逗你玩的。”突然一个腮边留红的小孩子举起手,表情真诚。 旁边一个稍大的孩子赶紧把他的手拽下去,很严肃地教训他:“二狗你傻了嘛,不是说好了不说真话么?” “哥,我错了。” “下次不许这样了!”二狗的哥哥教训完弟弟之后转过头来,朝着木柯露出灿烂的微笑,“我们是要跟着先生修行的。” 第二十章 修行要从娃娃抓起 (上) “先生赶紧教我们修行之事吧。” 木柯看着这些屁大点儿的孩子,忽然觉得有些不知如何下手了:“你们喜欢修行?” “哥哥姐姐们都去修行了,被选中的时候很开心,应该是有意思的事情。”二狗的脸上笑开了花。 “可我还真不会教啊……”木柯不禁挠了挠头有些未满。 二狗的哥哥摆摆手:“哎呀,瞎**教嘛!” “嗯?” 二狗哥吓得一身冷汗,张嘴大喊:“先生一定能教好!” “那你们可识字?” “不识。”啃着烧饼的一个小胖墩儿摆摆手,“镇上没有学堂的,要识字得去很远的地方。” 木柯眼前一亮:“那我教你们写字可好?” “那修行怎么办?” “以后再说!”木柯捡起钟石旁的一块碎石头在地上一阵刻画,“你们知道这个字念什么吗?” “……都说我们不识字了,你是不是傻!”小胖墩儿很傲娇地撅着嘴。 “这个字念苏,苏州的苏。” 二狗哥却聪慧异常:“是个名字,先生的名字?” 木柯摇头:“不是。” …… “先生,今天天气不错,修行吧?” “走,咱们去画画!” “……” “先生,今天是个修行的好日子啊!” “我带你们去摘椰子吧?” “……” “木柯,你丫的还教不教我们修行了?” “不急,今天我教你们撒尿活泥玩。” “……” 日子悠悠然迈着小碎步向前挪移,就像溪流的水不急不缓、潺潺而动,白石镇里屁大点儿的孩子在某无良先生的带领下,几天之内就把镇里所有东西给折腾了个遍。 这一日,他们又回到了钟楼,没有去海边摘椰子也没有去树林里撒尿活泥。 “如果我告诉你们,一旦修行之后就不能再做这些好玩的事儿了,你们怎么选?” 孩子们听到这句话都瞪大了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他。 二狗小心翼翼地向前了几步,试探地看着他:“先生您的意思是……我们不用再哄着你玩了?” “我*,明明是我哄你们玩好吧?” 小胖墩儿冷笑:“您可拉倒吧,昨天撒尿活泥的时候您比我们都欢,孙大夫还说您上火了……” 让木柯来教他们的那个老大夫姓孙,这是他后来才知道的事情,但他却一直不明白孙老头干嘛叫他来教这些小孩子。 他本身是排斥的,不是排斥跟小孩子相处,而是排斥带其他人走上修行之路,他本身已经不想再做一个修士了,他很想在白石镇一直呆下去,是修养也好是隐居也罢。 可我却还没能为苏州报了仇……木柯唇色微白。 “先生,您是傻了吗?”穿着花裙子的小美呆萌地看着他,“先生,您的哈喇子流下来了……” “啊?”木柯猛然回神,伸出手擦了擦嘴角,“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您这两天有点上火。” 木柯满脑门的黑线。 “呦,小子,正教课呢?”鬓角斑白的老大夫不知何时来了,一身深蓝大褂被洗褪了色,褶皱的脸却十分红润。 “爷爷,他不教我们修行,整天就会带着我们玩,让我们荒废时光,企图让我们颓废下去,好让我们这一代垮掉!这是何等阴险?我们要学习,我们要考试!我们拒绝课外活动!”小胖墩儿一脸正气,浑身闪耀着优等生的光芒。 老大夫摸了摸胖墩儿的脑袋,又转头看向木柯,满脸慈祥的说:“你特么再不授课,老头子我捏死你!” 木柯顿时觉得裆部一凉,蛋子儿发麻。 “为什么不教他们修行?” “因为修行不是一件好事,还不如柴米油盐酱醋茶,这是我之前就跟您说过的。” “放狗屁,你之前说的时候没加酱醋茶。” “……” 老大夫又想了想:“那你怎么知道修行不是一件好事的?” “因为……”木柯突然凝噎。 他一直都是个修士,还是个侥幸得了榜首的修士,但他凭什么觉得修道不好呢?是因为他做过修士。 有句话说:你看过山水,才能学会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你没教他们,又怎么知道修行在他们心里是好事还是坏事?” “果然活的久是有点用处的。”木柯敬佩地点点头。 老大夫此刻却羞涩了:“其实还是要归结为成熟男人的魅力。” 日头此刻正好,天空湛蓝,木柯将外衫的腰带扎紧,将一众小屁孩带到了钟石之下。 “修行是一件很苦的事,你们愿意做吗?” “先生也是修士,我们总不可能比撒尿活泥的先生还差。” 木柯擦了擦汗,心虚地笑了两嗓子:“那我们就开始吧!” 二狗挺直了腰板,左手下按,右手攥拳打了出去:“先生,您来吧!” “首先,闭上你们的眼睛,感受你内心深处的力量,感受那一股看似孱弱但却奋力膨胀的力量,嗯,很好!没错,释放那种感觉,哦,美妙!嗯……用力……”木柯闭着眼一脸享受地给他们做着示范,表情时而纠结又时而放松,“没错,跟着感觉走,让他带着我,那感觉越来越近,越来……” “先生快闭嘴!”小胖墩儿满脸地怒气,一嗓子把木柯吓了个趔趄。 “干什么?” “我跟着感觉,然后拉裤子了……” “赶紧回家换裤子去,快快快……嗷呦这个味道!” 小胖墩儿淡定地站着,动也不动:“我不回去,万一我一走你教了他们厉害的东西咋整?” “那咱们就继续,不过你得站远点儿。”木柯捏着鼻子后退了几步,“刚才大家感受到什么没有?” “没有啊先生,眼前一片漆黑啊。” “那就闭上眼睛继续感受,感受到眼前出现光亮再结束,记住一定要用心,千万不要去想其他的事情,放空你的身体。” 木柯让他们闭上眼睛,自己便蹲坐在钟石的阴影下喝茶去了。 日光渐盛,转眼就已是正午,灿烂的阳光将这群孩子笼罩住,将他们额前慢慢冒出的汗珠染成了绚丽的金色。木柯看着他们,不禁想起在天凉修道的日子,不过天凉可没有这么好的天气。 “你们刚才感受到什么没有?”曾经田大胖也是端着茶壶这样问他们的。 全场几十个学生也说一片漆黑,但木柯却不同:“胖子,我看见了一颗星星。” “只有一颗星星,没有别的了?”田大胖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手里笔画着什么,“会不会没感受清楚,不是一片星空?” “只有一颗星星。”木柯的眼眸冷冷的,“这代表什么?” “一颗星星……很好啊,一定是最耀眼的星星了吧,漆黑的夜里只有一颗星星的话,那你就是最厉害的。” 后来他的同窗陆续看到了长河、高山、森林甚至一角大海,而他却永远只能看到那颗星星,因为他是单灵根修士,是天资最差的一个,只有在漆黑的夜空中才能被看到的星星。 他修行的很吃力,远比其他多灵根的同窗们艰难的多,因为单灵根对灵气的汇聚量简直少的可怜。 到了第二年,大部分新入门弟子已经走上了修行的征途,教院里的教习决定在他们这一届里挑选各自看重的亲传弟子,这是教院传统,而之前的每一位亲传都在逐鹿大赛上大放异彩过。 他很拼命,和数不清的多灵根修士挣得头破血流,最后他和当时灵根最多的五个人撑到了考验结束,但本来最后的筛选只需要留下四个的,可他们发现木柯就跟狗屁膏药一样死死地粘在了最后。 “我……就选木氏傻缺了。” 于满池大惊:“这个天资可是最差的。” “所以啊,如果成为亲传的话,应该就能跟上其他人的速度了。反正是我选,管你屁事。” 第二十一章 修行要从娃娃抓起 (中) “哎,你看先生那一脸淫荡的笑容,真猥琐。”二狗哥很是鄙夷地看着陷入回忆之中的木柯。 “什么是淫荡?” “不知道,听我爹说的。” “那什么是猥琐?” “不知道,这是我妈说我爸的。” “你有个好家庭。”木柯不知何时悄悄来到了二狗哥哥的身后,在叹息了一声之后,他一巴掌打在他头上,“二牛,你干啥呢,不好好体会,你看你弟弟二狗多认真。” “先生,我看见光亮了。”二牛很得意。 木柯惊讶不已:“这么快,那光亮之后你看见了什么?” “是处海涯。” “海涯后有多少根光柱?” “光柱……我数数。”二牛皱着眉又闭上了眼,“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木柯越听越是震惊,因为二牛此时已经数到二十多了,那些光柱本身是代表了灵根数量的,二十多条灵根是什么概念,即使修不到圣者也将是强大的临圣啊。 “数完了先生,一共……”二牛又重新掰了掰手指头,“一共三根。” “你特么在逗我……”木柯的脸黑的像刚钻进了煤堆一样,“三根你还给我数到快三十?” “先生您有所不知,我娘数钱的时候经常这样数,她说这样心里会很踏实。”二牛微笑。 “你娘……” “街头卖包子的,大家都叫她孙大娘。” “……” 日光缓步而行,红日渐渐西去,钟石的影子被拉的细长,一直落在了对街的茶楼上。镇里很多人都会在那里喝下午茶,端坐着嗅着茶中飘散的香浓,彼此分享着差不多的生活。 老大夫坐在茶楼底下,一边看着他的小医馆一边晒着清凉了许多的日光,他下巴那一撮白须被梳的整整齐齐,小眼睛亮的很,偶有过路的小镇居民都会挥手跟他打招呼。 “白石镇一直都是这样的?”木柯坐在旧木椅上,情绪不明地发问着。 “哪样?” “这么平静,自给自足。” “自给是不错,但说自足还是差一些的,还好靠着北海,能够靠渔业支撑着。” “那也不错啊。” 老大夫轻笑:“清淡用以短时间的放松是不错,但当日子过是会让人发疯的。” “会吗?”木柯眼里的光忽明忽暗。 “你总是在暗示自己平淡才是好的,但你的心里又何曾真的静下来,你只是怕了之前的日子,才会想要将自己绑在白石镇的日子里吧?”老大夫晃了晃手里的拐棍,用看透了一切的笑容看着木柯,“你留不长。” 木柯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他抬起头望着茶楼上喝茶的人,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 “很多年都没有天澜人来这里了,你不去宗祠里看一看?” 木柯闻声坐起身子:“天澜宗祠?在哪儿?” “看吧,这就是你心之所向,不管你多刻意去避开修行界的事你其实还是被困在其中。”老大夫抬起拐杖指了指东北,“在海涯下面就是宗祠的入口,你若是想去就去吧。” “先生,你怎么又跑到这儿偷懒了?”小胖墩儿突然从钟石所在的空地上狂奔而来,随步而起的风里弥撒着一股辣眼的气味。 木柯大惊失色,指着他大喊:“快回家换裤子去!” “……” “先生,我们都感受完了。”二狗此刻也走了过来,远远绕过了小胖墩儿走到木柯跟前。 “这么快,都完了?”木柯边说着边领着二狗向钟石走去,小胖墩儿则远远跟在后面。 一众孩子见到木柯后纷纷迎了上来,泛红的脸上全是惊喜:“先生,我们看到东西了!” “那你们可数清了那些发光的柱子?” 孩子们一个个地将自己看到的光柱数量告诉了木柯,平均都只有两根到三根之间,并没有像木柯期待的那样出现个奇才。正当木柯思索时,有个孩子却说了个完全不在其意料中的答案。 “先生,我什么也没看见……”说话的孩子小名叫锅盖儿,是这群孩子中最大的一个,但生性腼腆,平时话也不多,此刻他哭丧着脸,整个人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 木柯微微一愣:“什么……都没看见?” “嗯……我感受了很久,看到的东西比我家锅底都黑……”锅盖儿越说越难过,眼里隐有泪光。他觉得他是最大的,却是比那些小自己几岁的都差劲。 “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啊……”木柯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一直以为灵根是每个人都有的,只是数量有差别而已,“看来……我对修士的了解还真不多,还有比单灵根更惨的事。” “先生,请你解释一下你笑得这么贱的原因。”二牛突然出声。 锅盖儿一听连忙抬头,正巧迎上了木柯那一丝贱笑,他感觉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先生,我不学了……” “锅盖儿我不是笑你……”木柯连忙朝着越跑越远的他大喊,但锅盖儿连回头都没有回头。 “真没想到你是这种先生!”小美露出满脸的鄙视。 但二牛却开心的很:“吼吼,先生你摊上事儿喽。” “回来再收拾你!”木柯摆出一副凶狠地表情瞪了二牛一眼,连忙朝着锅盖儿远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海边吹着悠扬的海风,渔船在不远的地方摇晃着,天海交接处一片璀璨,白云飘荡在蔚蓝的天际,随风而动。 锅盖儿蹲坐在海涯边,呆呆地看着前方。 “锅盖儿,你生气了?”木柯很快就找了过来,然后小心翼翼地走近他。 锅盖儿闻声惊讶地转过身:“先生您怎么来了?” “呃……来撒泡尿。”木柯说着解开了裤腰带,欢快地吹起了口哨。 锅盖儿震惊地看着他:“先生,您……” “嘘嘘,低调点,你以后也会这么大的哦。”木柯挑了挑眉毛,脸上露出说不尽的得意。 “不是的先生,您怎么把鞋都尿湿了?” “别说话行不行?”木柯一脸郁闷,抖了两下提上了裤子。 锅盖儿看着有气无力地拍打着礁石的海浪,清澈的眼眸里映满了蓝色。 “你在想什么?” 锅盖儿低下头,眼眸渐渐变得暗淡,然后就被悲伤所填满:“先生,我可能是镇上最愚笨的一个。” “哈哈哈哈,啥都感受不到的确是强劲,我这么多年还没遇见过你这样的,不过你瞎说啥实话,哈哈,笑死我……”木柯一阵狂笑,然后不经意之间看见了锅盖儿欲死的眼神,他猛然闭上了嘴,用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打量起了四周。 “算了,反正每次玩游戏也都是我输,我都已经习惯了。”锅盖儿耸了耸肩膀,将他这个年龄所能表演出的最好的无所谓展现给了木柯。 “谁说你输了,什么都感受不到又怎样?” “先生……?” 木柯摆摆手打断了他:“我跟你说,我在教院里也是天资最差的一个,人家都有好多个灵根,而我只有一个。” “我一个都没有……”锅盖儿觉得自家先生实在不像是在安慰人。 “只有一个和一个都没有也差不多,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是这么觉得,人家修行一下午就能完成的我需要修行一天一夜,参加个比赛好不容易坚持到最后还是因为别人觉得我可怜。”木柯叹了口气,又想起了那张肥嘟嘟的面孔,“我不想喂你喝些鸡汤,有些时候天资真的能决定很多事情。” 锅盖儿听得一头雾水:“先生,您要注意我才只有十三岁……” “天资有时候能决定很多事,但它决定不了所有事 第二十二章 修行要从娃娃抓起 (下) “你说先生这是在教锅盖儿啥?”蹲坐在地上的二狗推了推哥哥二牛,用手指指着钟石底下给他看。 天朗无云,轻风微暖。 高大的钟石之下,锅盖儿正一脸痛苦地半躺在地上,双腿坐在屁股底下,瘦弱的双臂握着脚踝往后拉。他的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声响,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前砸落在地面上。 而在其身边的木柯也没闲着,将手放在锅盖儿的肚子上用力往下按。 “疼不疼?” 锅盖儿倔强地抵抗着木柯手掌的压力,忍受着肌肉撕裂的疼痛,咬牙切齿地道:“不是……不是一般的疼!” 二牛看的胆战心惊,但却在弟弟面前佯装轻松:“这是一种有氧运动,叫瑜伽,对身体好。” “对身体好?”二狗都傻了,嘴角止不住的哆嗦。 面色严肃的木柯在锅盖儿的身边转悠了很久,目光里除了平静又多了几分犹豫。 锅盖儿咬着牙:“先生你在想什么?” “也许无论怎么努力,你也还是赢不了修士。”木柯想了想还是将心里的话告诉了他。 “可我又没有非要胜过他们。” “那你受那么多苦值得?”木柯看着他额前的汗珠沉下了目光。 “可我想成为修士,像先生一样,可以去很多地方,可以成为受尊敬的人。”锅盖儿说话的时候手臂更加用力了。 木柯不禁愣住:“你们不是觉得好玩才来的么?” “先生,我父亲被修士抓走去给他们修建宫殿,后来就死了。”锅盖儿滑嫩的眼角突起了一根青筋,“他们不想给工钱,还要保持他们的好名声。” 木柯看着锅盖儿稚嫩的脸,才想起自己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少年。 “修士很强大,强大的没有什么方法去限制他们的行为。”作为一个天生哲学家的二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钟石旁,眼里闪着智慧的光芒,“在一个以武力为尊的世界里,没有人想提心吊胆地过一辈子。” 小胖墩儿换好了裤子也来到了他们中间,接着二牛的话道:“先生,如果世界上全是长着利齿的饿狼,甘愿做一只绵羊就等于放弃了生命。” 木柯沉默了许久,目光忽明忽暗,直到他打了个哆嗦才回过神:“咳咳,不要忘记你们只有八九岁……说这样的话会显得咱们的演技不真实,就没人看了。” 小胖墩儿顿时呼了口气,从鼻孔里鼓出个晶莹的鼻涕泡:“先生你在说什么?” 二牛舔着自己的手指:“对呀,说的啥?” “孺子可教。”木柯在他们头上拍了几下,又转身冲着正在无聊的一群孩子拍了拍手,“真正的修行开始了,不管你们有没有准备好,接下来都别想好过了!” …… “先生,咱们歇会儿吧!” “笑话,我是这么随便的先生?今天你们不能催动灵气震动身前的石头连饭都没得吃!” “哈哈哈……” “锅盖儿你笑什么?给我换个姿势,弯下腰用鼻尖去碰脚尖!” “先生……” “叫爹也没用。” …… “先生,我快累死了,真的做不到!” “二狗这么笨都能用灵气搅动水流,你们连个树叶都震不下来……狗哥别生气,我不是针对你。” “哈哈哈……” “锅盖儿,把两条腿看着耳朵伸直了。” “先生,我昨天用鼻尖碰脚扭腰了……” “胖墩儿成天扭腚都没说啥,你扭个腰得瑟啥玩意儿?” “不是那个扭,就是伤着了。” “别这么多废话,小心我让小美下课不跟你一块儿回家!” …… “先……” “先你个头先,继续给我练,不能用灵气催动茶壶倒茶就别想停。” “……” “锅盖儿你笑什么?” “先生我没笑!” “我不管,我就假装听见你笑了,把脚趾头塞进耳洞里。” “我*,这样会扯了蛋的!” “呦呵,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 白石镇在惨叫和痛呼声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吓得太阳都哆哩哆嗦地来上下班,卖包子的孙大娘因为心疼孩子整日泪眼朦胧,李大爷也不敢上街打牌了,他心脏不好听不了鬼哭狼嚎。 最懵逼的是让木柯教孩子修行的老大夫,可怜的小老头被受尽折磨的孩子们追着打了好几次,至今臀部仍有印记。 木柯从来没有做过教习,这几日却上了瘾:我可能是隋烈那种教学风格的,真不知道田大胖那样懒散的方式怎么教出我这么牛*的学生的。 这一日,惠风和畅,跟从前的天气一样的好,云彩不多,高高地印在蓝的天空中,海岸边的密林挺直了腰享受着阳光,像是要把每一寸的暖都吸收进树叶中。 浅海区里,浪头从远处自由地奔来,将倒映了天色的海水推到岸边,站在海水中的二狗挥掌而起,轻易地击碎了白线一样的潮,灵气悠悠散去。 二牛也挽起袖子,云手之间海潮又起,只不过力气小的可怜,刚推出了两步便重新融入了海的怀抱。 站在海涯之上的小胖墩儿不甘示弱,一个鲤鱼跃龙门跳了下去,双腿汇聚了所有灵气,以自身的重力做支持,将平如镜面的海砸开一个坑,温热的海水喷溅而起,将二狗和二牛打翻在地。 “怎么样,我给这一招起名‘天仙坠’好不好?” 二狗喝了一肚子水,刚起来就破口大骂:“天你奶奶个腿,明明就是肥猪坠!” “不服打一场?”小胖墩儿一脸地蛮横。 二狗闻声眼眸一亮,连话也不说地就跑向了小胖墩儿,一个恶狗扑食就将他摁倒在了海水里,两人很和睦地撕打了起来。 “还只是些孩子。”老大夫眯着眼笑着,白胡子被海风撩起又被他捋直,“我已经很久都没有来北海看看了。” “这么近,说来就来。”木柯毫不在意。 “我都老成这样了,除了自己的医馆还有什么地方是我想去就去的?”老大夫一脸轻松地摇着头,又把目光聚焦在木柯身上,“你不一样,你年轻的可能连毛都没长全,是真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过关键在于你想不想去。” 木柯思索了片刻,双眼生出一丝忧郁:“你说哪儿的毛?” “我*,这不是重点好吗?” 木柯没搭理他,自语道:“你说不长毛是不是种病?” 老大夫无语凝噎:“你真没长?” “管你屁事!” 老大夫不再跟他装深沉,而是用目光扫过正扭打在一起的二狗和小胖墩儿:“你没教他们捏诀,也没教他们功法?” “他们还刚刚入境,心境都还没稳住,你放心,我走之前一定会教他们功法的,但剩下的路就要由他们自己走了。”木柯说到。 老大夫很惊讶:“你要走?去哪儿?你走了谁教他们?” “还没决定,但应该会离开白石镇,有些事我还没做。”木柯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将被风吹乱的发丝绕到了耳后,“等我做完要做的事就回来,到时候就定居白石镇,培养出几个逐鹿榜首,哈哈哈哈!” “逐鹿榜首……”老大夫眯着眼捋着他下巴上那一撮白须,表情很是兴奋,“白石镇真的出了逐鹿榜首的话,镇上的人怕是会给你塑像供你世代香火了。” 木柯也不知怎么了,听到此话后就想起了天凉城里的后山,那山上有座骗钱的寺庙,供着个泥胚的佛像,香火鼎盛,那泥佛甚至在天凉夜雨的时候救了自己一命。 一念及此他突然有些想念天澜教院,想念那些小楼,唯一可惜的是就算他现在回去,也见不到田大胖那张大饼一样的脸了。 他来白石镇其实就是为了逃避往日的,就像他当初在天凉的街上装傻卖萌地乞讨一样,他总是不能控制自己的心绪,才需要外物来不断地打乱自己的生活,让自己无暇顾及那些事,所以白石镇的生活真的能让他安心吗?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二十三章 锅盖儿的修行之路 庭有枇杷树,今已亭亭如盖。 这是木柯所听过的,对于已亡的故人最文艺的怀念了。 “锅盖儿怎么不在?”老大夫一句话将他拉出了回忆。 木柯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你说锅盖儿?他的修行跟别人不太一样,我就叫他去林子里修炼去了。” “不一样的修行?”老大夫觉得有意思,感兴趣地望着他,“这世界上还有另一种修行方法?” 木柯望着林子的方向摇了摇头,表情有些纠结:“说有不对,说没有也不对,总之是一条没人走过的路,也许走到最后会是个死胡同也说不定啊……” “去看看,让老头子我也见识见识!” 木柯闻声怔怔地看着他,心里很是惊讶,这个一只脚已经迈进黄土的老头对于修行之事竟然有着比自己还强的执念。 “你特么才一只脚迈进黄土了!”老大夫怒火中烧,钳子一样的手死死地拧住了他的耳朵,手劲儿还越来越大,“老头子我身体健康,牙口倍儿棒,一口气上五楼不费劲儿,哪里像你说的那样?” 木柯也怒了:“我特么在心里说的你也能听到,这也太bug了,凭什么?” 老大夫突然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用着过来人的口气道:“在一个脑袋有问题的人写的小说里,你就应该学会习惯这样牛*的事情。” “我*,有道理!” 正直年少的木柯与拄着拐杖的老大夫走向了那片浓密的林子,边走边大声地争辩着什么,老大夫钳子一样的手不时地放到木柯的耳朵上,让他发出一声声动人的痛呼。 海涯边的树木长势都异常凶猛,躯干笔直、枝干粗壮、树叶浓密,将灿烂的日光全都挡在了树冠的外面,而林中则是带着清香的浓绿。 在靠近海岸的这一边,满头大汗的锅盖儿正一脸认真地击打着一颗粗壮的树,拳头已经磨出了血,但他好像并没察觉一样,依旧用力凶狠。 他挥拳的动作很怪异,每一次都从不同的角度打出,又不肯直接打在树干上,而是偏斜着打到了树干的另一侧。 他已经在这片林中呆了半天,也挥了半天的拳头,现在他的肌肉微微一动就会酸痛的让他无法承受,但他却固执地不肯停下,而且满脸的笑意,他乐意感觉到肌肉里喷薄而出的酸痛感,他觉得这样也是修行成果的体现。 “锅盖儿,哎呦喂,你这手怎么搞成这样了?”老大夫来到林中,一眼就看见了锅盖儿那双血淋淋的手,他连忙跑了上来将他又要挥出去的拳头拦下,“傻小子,你……你不疼啊?” “当然疼,不疼你试试!”锅盖儿觉得老大夫有点傻乎乎的,用方言说叫有点彪,“先生说我现在能做的只有苦练和等待。” “那你也不能这么苦练啊!” 木柯看着他们二人,同时也看着锅盖儿那双惨不忍睹的手并未说话。 昨天傍晚的时候他将一部名曰“霸道”的书给了锅盖儿,那是他从天澜教院的书楼里带出来的功法典籍,他让锅盖儿回家后秉烛夜读,今日来林中修炼,现在看来效果还可以,至少手法没有错误。 那本旧书之所以会被木柯带在身上,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单灵根修士,而那本功法奇特之处就在于它并不需要灵气就能修炼。 这是一种用于肉搏的战斗方式,而修炼这种功法非苦练不可成。 “先生,我做的对不对?” “比我强多了。” “真的?”锅盖儿的眼中多了一分惊喜。 木柯走上前去,用手指轻轻捏了捏锅盖儿的肩膀,不曾想那块肌肉竟然坚硬如铁:“还真的是霸道……你练了多久,竟然能成了这个样子?” “从清晨到现在都没有停下,书里说要挥拳到手骨疼痛难忍,当痛感凝聚为一股劲力汇聚于拳方可停下。” 木柯很早就看完了霸道功法,对其中凝痛为力的修行方式也印象颇深:“你现在……?” “先生,我现在只要挥拳就有痛感爆炸出来,在我的手臂里窜动。”锅盖儿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眼眸里流露出失望,“可拳头的威力好像还不如以前。” 修士的修炼也是将灵气汇聚于经脉,化为己用,如此想来霸道的修炼方式竟与普通的修炼方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灵气被痛感所化为的劲力所取代了。 “好了,说什么也不能再练了,今天先去歇着!”老大夫表情很严肃。 但锅盖儿好像意犹未尽,拳头还蠢蠢欲动。 木柯道:“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明日再练,修行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锅盖儿听到后只好跟着老大夫走往白石镇的方向,而二狗他们的修行还没结束,所以木柯还要就在这里。 他在树荫下待了一会儿,乘了会儿凉,然后起身就要走出林子,但他刚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看着刚才被锅盖儿打了半天的树若有所思。 半晌后他抬起了手,指尖有灵气凝聚成剑,寒光闪烁之时剑痕如溪流潺潺,这是大河剑里的一条支流,在眨眼间斩断了那颗大树。 “这……怎么会这样!”木柯看着树的断口处震惊不已。 树的外面没有任何变化,所以锅盖儿觉得自己拳头的威力小了,但当它被斩断露出里面时,木柯才看清,那大树的树心已经烂成了渣,碎的还无比整齐。 “果然……霸道。” …… 白石镇的日子是从缝隙里溜走的,从光阴间的缝隙、从海浪中的缝隙、从钟石裂痕间的缝隙,悄无声息却丝毫不慢。 木柯这个教习做的很负责任,将能教的东西一股脑的都教给了他们,但白石镇这些小孩子的资质很普通,修行的进度不紧不慢,悠悠间他来到这里已经一月有余。 二狗的修行是最快的,他已经能够熟练的控制体内的灵气,木柯教于他的他基本都能理解。二牛则是一群孩子里最聪明的,已经可以为别的孩子解惑,而小胖墩儿天赋最好,但因为比较懒散,修行也就没有二狗那么快。 锅盖儿的修行依旧是困难重重,但他已经很少找木柯了,因为他知道自己走的路与众不同,连自家先生都没有试过,他也只能靠着自己琢磨慢慢尝试。 说起来,修行的确有它独特的魅力,无论过程有多困难,这群拜在木柯门下的孩子们都乐此不疲,这让木柯对于修行有了不同的想法。 木柯不知道单灵根究竟能走到什么地步,但连没有灵根的锅盖儿都能满怀希望的走着,这让他的心有些蠢蠢欲动。 一月又六天,老大夫拄着拐棍来到了钟石旁,此刻的木柯正百无聊赖地饮茶,在他身前是正修行着的二狗他们。 “哎哎哎,二狗你的灵气汇聚的太慢了。” “可书上说这样汇聚……” “尽信书不如无书,你要找到最适合你自己的方式。” 老大夫等他讲完话才走到他面前:“喝茶呢?” “呦,来了?”木柯直起腰给他腾出了个地方,“坐,找我什么事儿?” “你来这里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感觉和当初有什么变化没有?” 木柯闻声放下手里的茶壶,他很早就开始想念天凉了,白石镇的确是够安静,但这种安静里少了一些生机,这是个垂垂老矣的小镇。 老大夫见他不说话,忽然开口:“北苍剑阁要开始招新了,你不去看看?” “又招新?”木柯听到这个消息惊讶万分,一月之前他才到了白石镇,赶车小哥当时就说北苍剑阁一日后会招新,怎么现在又开始了? “这几日小镇里突然有了很多外地人路过,个个都衣着华贵,小王说他们都是三州大教的年轻人,也是为了北苍招新而来。”老大夫说。 “大教中人来参加北苍招新?”木柯虽然不知道其中缘由,但傻子都能知道这次招新绝对非比寻常。 在这个世界中,师道是极其重要的,别说是名门,就连小门派里的弟子要转投他门都很少。 “去看看吧,也许有你想要的。”老大夫的表情充满了诱惑。 第二十四章 天澜宗祠 “热包子喽,香喷喷的热包子喽。” 祥和的小镇又一次在阳光中苏醒,伴随着孙大娘的吆喝声清醒过来,长长的石板路吹起一阵微风,一直缠绕到巨大的钟石旁边。客栈、茶楼、赌坊和医馆纷纷开张,打开了藤条编制的窗子,将光亮迎进堂内。 镇子里的小河细细流淌着,欢快地涌入了北海岸边的礁石缝隙里,河岸处的人家抱着木盆清洗着自家男人穿脏的长衫。 “新的一天,美好的生活开始了!”洗漱好了的老大夫一拐棍打在木柯身上,满脸微笑地将他叫醒,“日出东方,赶快起床。” 木柯一个激灵,慌忙坐起来开始穿衣服,一点也没有了前几日的拖泥带水。 “我*,你这个样子很不科学啊?” “我今天要出去一趟,镇上的孩子你先帮着照看一下,估计下午就能回来。” 老大夫眨了眨眼,露出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你这是想明白了,要去看看?” 木柯整理了一下自己那件破破烂烂的如同麻袋片一样的衣服,开口道:“看看又不会吃亏,万一里面都是金银财宝我不就发达了,也不用为了几块儿肉再伺候那些小祖宗了。” “俗,俗不可耐。”老大夫一脸鄙夷。 “拉倒吧大爷,你每天躲里屋点油灯看****我就不说什么了。” 老大夫胡子翘的老高,一巴掌将他推出了门外:“走走走,快走快走,中午饭不准备你的了,最好死外边。” “切,不就是戳到了你的软肋嘛。”木柯嗤笑了他一番,沿着整齐的长街转身走往钟石方向。 此刻,各家各户都有炊烟冒出,散开后悠扬地飞往风的尽头,镇子透露出一种宁静中的热闹十足,而钟石呆呆地立在那片平摊的空地上,不摇不懂,平静地眺望的海的方向。 “小木先生要去授课了?”正拿着棋盘走来的李大爷满脸堆笑,现在谁都知道木柯是教修行的先生了,说话也多了几分尊敬。 “是有事情要做。” “那小木老师您忙,老头子我去下棋去。” …… 时急时缓的坡面长满了树木,将曲折的海岸线染成了一道浓烈的绿色,绿色之后就是发白的沙滩,沙滩后便是碧蓝大海。 清晨的海雾很浓,海岸线上一片白蒙蒙的,勤劳的渔民们已经坐在小船上开始在浅海撒网,动作熟练有秩,与海潮的节奏紧紧相接,海鸥则迎着并不清晰的日头向更北方飞去。 木柯从白石镇来到了海涯之后就一直在发呆,眼眸没有焦点,光泽也涣散了。直到海雾退却,阳光直射的那一刻他才回过神,视线里出现了一丝纠结,最后他叹了口气,从海涯上纵身跳下,脚踩着轻涌的海潮落在了涯底。 “老头子有人跳海了!”不远的浅海区里有一条渔船,船里的大娘一脸懵逼地将自己男人拽过来,一手指着海崖,“刚才……刚才有个年轻人从哪儿跳下去了。” “然后呢?” “没了……” “能好好干活了?” 大娘点点头,一手拽着渔网开始左右地晃荡。 海崖底下到处都是乱礁,有的隐藏在海底;有的在海面露出个光滑的表面;有的摞在大海礁上,被浪头轻轻抚摸着。 木柯脚步轻点在礁石上,步伐灵动,快若疾风,眨眼间已经掠过了浅海的表面,此时海风在他的耳边呼啸着,咸湿的味道充满了他的鼻腔。 礁石连着的是一处半岛,半岛的崖壁上有个漆黑黑的洞口,木柯的脚下灵气四溅,如架风成梯一样冲了进去。 “天澜的这群非主流,怎么把宗祠入口修在这种地方?”他进入洞中后就被浓重的黑暗包裹住了,他只能放慢了速度向前一边摸索一边前进。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洞里仍旧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但木柯的眼睛已经适应了这种环境,隐隐觉得远处有一抹光亮透过来。 多年以前,天澜就是在这里建立的,在半岛之上成立了教院,在半岛之中设立了宗祠,后来天澜教院迁到了天凉城里面,但宗祠却一直留在了此处,并且有专门的守祠人在这里守护着。 来到白石镇以后木柯一直没有去天澜宗祠,而是在镇上教那些小孩子修行,他并非对这里没有兴趣,只是刻意不想去了解,直到老大夫的一番话说动了他。 他既然已经是一个修士,就不应该逃避他应该遇见的事情,无论是当初染了苏州鲜血的荒灵禁地还是现在漆黑一片的天澜宗祠,该他遇见的他总归是会遇见的。 终于,在经历了漫长的黑暗之后,洞穴里开始有光芒透出,但路途却在此处突然中断了,就像是开凿石洞的工匠回家吃饭了一样,只留下了一面布满了刮痕的石壁,而石壁的两侧则长满了软软的青苔一样的东西。 洞中只有一口古井,井中隐隐有光透出,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木柯装作看不到那口井,自言自语道:“难不成这宗祠的入口采用了最先进的声控系统?” 布满刮痕的石壁一脸懵逼。 “芝麻开门!” “下一关!” “next!” 木柯看着纹丝未动的石壁觉得自己很傻*:“fuck,入口真特么是口井。” 但既然来到这儿就没有回去的道理了,木柯岔开裤裆将一条腿伸到了井中,然后咽了一口唾沫纵身跳了下去。 然后状况就出现了,原本宽敞的空间突然被沉重的海水所填满,那些温柔却无一丝空隙的水将其下沉的身子紧紧地裹在它的怀里,之后就开始迅速挤压着他的身体。 木柯的鼻孔冒出了连串的泡泡,他自小就不会游泳,此刻就只好挥掌震在井壁上,让汹涌的灵气在黑色的石头上炸裂开来,而他则借助着掌力迅速地沉入了井深处,就像坠入了倒映的天空之中。 轮回海境,这是宗祠最外围的守祠阵法,当日木柯去向江艺索要宗祠地图时了解过,这座由前贤所镌刻的法阵是用于驱逐误入的外来者所创,但具体怎样通过却没人尝试过。 此后,被海水拥抱的木柯连番震掌,借势下沉,气泡“咕嘟嘟”冒着,一大串一大串地升上井口。 慢慢地,越沉越深的木柯感觉到了水中的一股灼热正汹涌而来,他低头看往身下,有一道滚烫的剑痕正飞速斩来,穿越了海水一往无前地斩来。 就只有这样?木柯轻易地抽身躲过,丝毫不费力气,但这却只是阵法的刚刚开始。 几息之后,铺天盖地的剑痕从海水中斩来,没有来源没有征兆,凭空出现一样,迅疾又猛烈,夹杂着浓烈的煞气。 沸腾的海水中,神色冷静的木柯并指如剑,翻身朝着那些剑痕游过去,指尖震动之时一道凛冽的长光连番闪过,不断地斩落着涌来的剑痕。 这剑有些强……木柯在水中皱眉,他依靠灵气所聚的指剑根本斩不断那些蕴藏在水里的剑痕,几番对抗之后那些剑痕竟像是有了灵智一般变得轨迹刁钻。 正当剑痕盛气达顶峰之时,一道璀璨的光升腾而来,汇聚成一个铁画银钩的大字——“封”,如鲲鹏挥翅一般从底部冲上井口,狠狠地震在了木柯的身体上,接着无数条从海底窜上来的灵气流锁在了他的身上,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其聚于指尖的灵气驱散。 紧随其后的是一道锋利的剑气…… 第二十五章 迷之困境 剑气一动就搅起了每一滴水,化为一个漩涡将镇定的木柯吞了进去,然后蓦然消散,一切都化为了平静。 而木柯则跟着冲劲儿十足的水流向着一处暗道涌进了数百米,他在水中不断地扭动着身子躲避前方突出的岩石,眼角的青筋都鼓了起来,最后发了疯的水终于慢了下来,木柯刚松了口气却被重重地摔在了一块长满了苔藓的大石头上。 “我要是再来一次我就是孙子!”木柯呲牙咧嘴,愤懑满腔,他坐起身来打量了一下四周,才发现这里是个干涸了的地下河道。 地下河道里虽然阴暗但还是能够看清楚东西的,此处有圆滑的岩石参差不齐地挤在一起,石缝之间塞满了沙粒,而岩石之上是个两人之高的狭道,径直地通往一座古朴而又宽大的石门。 门上的字木柯认得,跟他破衫上印的是一样的。 石门不知道存在了多久,轮廓流畅的花纹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它将河道拦腰截断,孤独地伫立在溶洞之中,绿锈满布的铜环也不知道多少年未曾被敲击过。 木柯轻轻地将石门推开,表情痴痴傻傻,他看到了一条白石堆砌的台阶,棱角规整,朝着更下面延伸着。 “这就到了?”木柯走完最后一阶,眼眸里倒影出一个像刀劈斧剁一样的洞窟。 洞窟里摆满了牌位,牌位前是已经燃尽的香和蜡烛残余的已经凝固的蜡油,木柯一边走一边打量着那些牌位,没有什么能让他惊讶的,那上面无一例外地是一些死鬼的名字。 再往深处,牌位还很多,摆满了甬道和岩壁,木柯沿路将那些熄灭了的火把点燃,将洞窟了照的明晃晃的。 直至黑暗的尽头,那里立着天澜教院的最后一块牌位,木柯走了过去,并指如刀,锋利的灵气嵌入了坚硬的岩石,他面无表情地挥动着手腕,指锋轻易地在石壁上凿开了个洞,一时间石屑飞扬。 他轻轻地将身后湿哒哒的包裹拿到面前,从里面捧出块崭新的灵牌,然后用袖子轻轻擦去漆面上的水珠,安放在他刚凿除的地方。 跪拜、磕头,木柯露出很少见的正经,眼眸里有一泓伤悲。他本是准备好了香和纸钱的,但都被浸湿了,所以也就没用。 “田大胖啊田大胖,又见到你了。”木柯望着那块灵牌,嘴角溢出一抹意味不明的苦笑。 天澜宗祠自教院迁至天凉后就再也没人来了,没人来祭拜也没人来打扫,这里的死鬼快被人遗忘了,无论他们曾经多么风光或者是多么落魄都没人会记得他们了。 多可怜……木柯轻轻把田大胖的灵位从石壁中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他觉得这个猥琐的胖子要是呆在这样死气沉沉的地方肯定会憋疯的。 逛游了几圈之后木柯就有些不满意了,自己好不容易进来,喝了一肚子的水,谁想到着宗祠里面什么正经玩意都没有,别说金银财宝了,就连废铜烂铁都没有。 就在此刻,木柯的吐槽还没结束的时候,死寂的宗祠里突然响起一阵剑吟,清冽而急促,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带着沉重的威压回荡在石壁之间,纵横之势久久不绝。 “谁?”木柯脸色大变,立刻汇聚灵气于掌心,随着那剑吟声寻了过去。 洞窟之间全是狭道,彼此之间互通着,就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剑吟此时连绵不绝,从各条狭道里同时响起,正竖着耳朵的木柯猛然停下,耳膜隐隐作痛,连掌心聚起的灵气都不禁有些溃乱之势。 “好强的剑意,我这要是过去会不会挨打?”木柯的思绪开始飞舞起来,“躲在这种地方练剑……太贱了。” 虽然嘴上说着害怕,但其实木柯的心里并没有产生畏惧,他从修道之初就胆大妄为,就连在荒灵禁地的那次也只有绝望没有恐惧,所以他的脚步没有停下,甚至更加迅速。 “见了鬼了……”木柯挤过了最深处的一条狭道,来到了一处比摆放灵位的洞窟更宽敞的地方,有精致的小桥和细长的流水,有蔓延在洞壁之上青翠的藤蔓,甚至有人工做成的石头桌椅。 这样地方也有人住?木柯走上了小桥去看那石桌,桌面上落着厚厚的灰,灰上躺着几片干枯的叶子,是从洞顶的藤蔓上落下的,看样子已经很久没被打扫过了。 不过最要紧的还是刚才的剑声,那是一道强横的剑,木柯沿着碎石镶嵌的小路向着洞天中走,一路上很是忐忑:“按照小说剧情我应该要遇到一个老家伙,这个老家伙曾经是绝世高手,因为看破红尘而选择隐居,然后要将一身功力传授给我,没错一定是这样。” “前辈你在哪儿?” “叔?” “大爷?” “爷爷哎,传我一身绝世神功吧!” 木柯就这样猥琐地笑着,一边叫喊一边走到了最高处的高台之上。 四方的高台空荡荡的,边角之上刻满了繁琐的线条与密密麻麻的咒印,有一些地方痕迹颇深,但却被几道剑痕斩断,有些地方已经模糊不清,不知道是被尘埃所掩盖还是被剑气磨损的。 木柯向前踏出一小步,轻轻地踏在了高台之上。 空的,什么都没有,绝世老头没在这儿,但却有一把剑立于方台的中央。 那是一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剑,由白铁所铸,剑体不但粗糙还布满了暗红色的铁锈,镀了金色的剑柄上刻着些毫无用处的花纹,这样的剑放在铁匠铺也就几两银子就能买到。 但木柯知道那清冽的剑吟就是这把铁剑发出来的。没有什么绝世老头在这里等他,没有绝世的功法等着他修行,等着他的只有这把普通却不寻常的铁剑。 这是什么意思? 看到了铁剑的木柯突然很生气,他是为了绝世小老头的传承来的:“就特么一把剑,我不玩了,我要回家。”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古朴的方台周围突然传来了呼啸之音,急促而又强烈,就像空气剧烈摩擦所发出的声音,隐隐之间有透着一股强大的气势。 “坏了,有阵法启动了!”木柯此刻的脸色脸色不禁骤变,下一刻他踏步而起,灵气在体内迅速汇聚着,整个人如鬼魅一般飞了出去踏在了虚空之中,身体笔直地朝着方台下面落了过去。 他不知道这阵法是做什么用的,但设在无人又显眼的地方的阵法怎么想都不会是好东西。 果然,他的身影还没落下之时便又有一声呼啸传来,此刻连铁剑都在微鸣,正在下落的木柯突然被一股坚硬的力量捆住,后继则有一种令人难以抗衡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卷了过来。 方台上空,木柯用一种极其妩媚的姿势以抛物线为轨道掉落下来,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华丽的不要不要的。 他连番震步才止住了身形,晃悠了几下才在方台上站稳了,然后便气急败坏的大呼:“太无耻了,竟然在这里设陷阱,这特么不是天澜宗祠吗,怎么什么玩意儿都有,还能不能玩了?” 骂了将近半个时辰,心情有所平复的木柯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这种灵光一现在他看来是种顿悟,那就是这里没有水和食物,他这样费劲地去骂不知道哪个挨千刀的留下的阵法,其实是一种傻*行为。 “差一点就被套路了,还好我聪明。”木柯擦了擦冷汗,心中暗自得意自己的智商。 洞天之内很是宽敞,石亭和小桥流水就在方台之下。 “按道理讲小说中的主角一定不信邪,还得拼尽力气撞过去试试,然后才认命。”木柯摸着下巴仔细的分析了一下,然后开始在宽敞的方台上踱步,“我可没这么傻,谁会设个一撞就开的阵法在这儿,那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他开始仔细打量这处洞天,绿色的藤在其头上,被覆盖的岩壁圆润的不像是人工凿出来的。下方是桌椅板凳和小亭子,亭子旁边是小桥,桥另一边就是他来的时候走的路。 “我应该是触发了隐藏任务,但是这里没有npc,我没办法知道任务内容……”木柯突然捂住嘴,贼眉鼠眼地四下张望着,“我是不是说多了?对,我演的不是穿越过来的人物,不能有这样前卫的想法。” 他开始在心理想:这里是天澜宗祠,能进来的应该只能是天澜中人,就算院里那群老鬼再无耻也不会拿自家人开玩笑,所以这洞天之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想到这儿他不禁再一次被自己的智商所折服。 那么剩下的事情,就是猜测留阵之人的目的了。 他为什么要留下一柄铁剑还刻下法阵呢,当然不是为了好玩对吧? 这是一种考验,被困住的人需要靠自己的能力破开结界,这是最有可能的。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木柯觉自己得要先睡会儿觉了,他今日起的有点早,平常太阳都爬到最高了他才会起床的。 将田大胖的灵位摆在一旁后他就躺在了台上,洞天之内极其的安静,毫不夸张的说他现在放个屁都能算是震耳欲聋,毕竟隔壁那群成了牌位的先辈们都已经沦为死鬼,想吵到他也是力不从心。 不知过了多久,洞天之内慢慢被染成了暗红的颜色,就像滚烫的血浆洒满了洞壁然后干涸了一般,方台所对的前方原本是洞壁才对,此刻却变成了无尽的浓重粘稠的黑暗,从方台开始一直延伸到了看不清的远方。 木柯木然地看着面前的一切,脑海里一阵剧烈的颤抖,他对于这个地方是熟悉的。 当黑暗布满,远方忽有兵戈之声传来,天地一片肃杀。 他知道,此刻那粘稠的黑暗里有个庞然大物正在苏醒,不急不慢地睁开了那双邪魅的眼睛。 木柯迎着那抹正盛开的血光而去,踏着稳健的步子,眼眸里充满了决意,口中还默念:“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生锈的铁剑被他攥在手里,灵气从冰凉的锋刃之间透出,如风如影,如火如荼。 然后他就看见了立于血色之中的那座高山,那是如同梦魇一样困住了他的山,玄铁一样厚重的山色让见者不禁发怵,但早已来过一次的木柯没有停步,沿着刀劈斧剁出来的石阶朝着光芒鼎盛的山崖而去。 山崖虽然很高,但木柯两步就走了上去,而山崖之上的景色对他来说就更加熟悉了。 崖上的那座漆黑的洞里正冒出血光,一只泛着冷光的爪子从里面伸出来,将面孔狰狞的少年撕成了两半。 少年染了血的唇颤抖着,不知在说些什么。木柯张了张干涩的嘴,向前挪了一步:“在说什么呢?” “快走,快走啊!” 原来是让我快走啊……木柯叹了口气,然后才缓缓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洞天还是那个爬满了藤蔓的洞天,方台也还是那个布满了尘埃的方台,见不到丁点儿的血色,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个梦,一个他做了很多遍的梦。 醒来的木柯沉默了许久,动也不动,每次做完这个梦他都会这样沉默,但这次所用的时间格外长久。 “卧槽,这洞里真热,有没有电风扇?”片刻之后木柯突然站起来愉快地吐了个槽,轻易地抹去了眼膜里深藏的哀伤,“还是要出去的,想想办法……” 这里除了那把铁剑再没有别的东西了,所以木柯认为他要做的事情和那柄剑一定有所关联,而且最有可能的是他需要悟出剑中所烙印的剑道才能破开这结界。 想到这里,他迈开腿走到了方台的中央,然后仔细打量着面前这把生了锈的铁剑:“难道要拔出来?” 试试吧?又不能死了人。 刚伸出手去,木柯突然发现在铁剑所插入的地方的旁边刻着两行小字,说是小字那么肯定很小,小到木柯即使眯着眼都看不清楚。 看到那两行小字的木柯只觉得心中一颤:这两行字很可能会是关键所在,也许就是任务的内容。想到这儿他一下趴在了地上,一会儿瞪眼一会儿又眯眼,折腾了许久才把第一行的每一个字看明白。 “来呀……爱情啊,反正……反正有大把时光?”木柯读完后一脸懵逼,呆愣许久之后才露出一丝表情,愤怒的表情,“我*,哪个城乡结合部里跑出来的杀马特写的啊,你怎么不刻上‘忘了爱’啊!” 第一行已经看完,屁用没有,还看不看第二行呢?木柯将视线避开第二行字,心想:总不能都是些没用的话吧,也许第二行就是关键呢?看看又不会死人。 嗯,那就看看! “呃……李狗蛋爱王小丫?我*,这都什么鬼!”木柯此刻已经热泪盈眶,仿佛看见了亲爹一般。 第二十六章 剑斩千万落八方 期许了已久的平静如今让木柯有些抓狂,他离开天凉城后还想着能在白石镇喝喝茶晒晒太阳过了下半辈子,如今看来有些痴人说梦了。 他享受不了这种环境,或者说他还没有资格去享受这样的环境。 他还需要在嘈杂的世界里继续行走,走到山水穷尽、走到天地有棱。 “好饿,来盘鱼香肉丝好不好……?”木柯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呻吟着,他觉得自己眼前冒出了很多星星,而那滴水未沾的嘴唇现在就像干涸的大地一样裂开了几道口子。 要了命了,来上坟被坟困住了,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呆呆地看着洞顶,视线僵硬着,眼前有枝叶繁茂的藤蔓攀附在光滑的岩石上,就像天际流淌下的浓绿的溪流。它正以不愿停歇的态度生长着,将触碰到的一切都揽入怀中,热烈而安静地向前,不慌不慢地在有限的空间里蜿蜒而流。 记得天澜教院后阁的爬山虎也是这样的,茂盛地让人能感觉到生命的强悍啊,木柯心理默默想着。 如果一直躺在这里的话,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天澜的爬山虎了。 半晌之后木柯重新坐了起来,将那柄被丢在身边的铁剑拿到面前仔细地研究着,连上面的铁锈都没有放过,可他还是想不明白自己要怎样破开这里的法阵。 剑所承载的是剑道,总不会是要用剑来修行刀法吧?可这里除了这把剑就没有别的关于剑的东西了啊……想到这儿木柯突然一愣,片刻后他又跑去了方台的角落。 洞天之内只有铁剑和四角所留下的剑痕有关于剑,而再细分的话,剑痕比剑更接近剑道的根本。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从石亭之间、从小桥之上,拂过了藤叶的表面和石桌上的灰尘,悠悠然走到了追不回的远方。 “啊啊啊!要疯了,到底要怎么做才对?”木柯近乎癫狂了,两个时辰他都在盯着那些剑痕,脖子都僵住了,却还是没发现任何有用的东西。 好吧……我还是睡觉好了。木柯缓缓躺下,那洞壁上攀附的藤蔓又一次映入了他的眼帘,而这些藤此刻却让他的心绪猛然一颤。 他猛然坐了起来,然后俯身趴在了方台上,用手指去摸索那些剑痕,缓慢地沿着圆滑的切口移动指尖,将那些细微的差别细细地区分出来。 刚才在看到那些藤蔓的时候,他发觉自己忽略了一件事,就是四角那些凌乱的剑痕其实是在一条轨迹上的,虽然蜿蜒曲折的不成样子,但却是一招所致, 当他再次仔细地将那些剑痕摸索了一个遍之后他已经震惊的无法言语,连瞳孔也紧紧地缩成了一个点,他发现他的想法是对的,这些落在了不同方向的剑痕力度、角度、速度完全相同,因为它们本就来自于一招。 “妈妈咪啊……”木柯惨叫了一声后蹲坐在方台上沉默了许久,他内心一直犹如天翻地覆了一般,“数十剑斩出一道剑痕,而数百道剑痕是一剑所致,一剑又斩向八方……这不可能!”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剑,不,别说见过,这是连想都想不到的事情,这样的剑道根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 谁能仅仅挥一剑就能斩出千剑的效果,而且这一千剑还能改变方向落于八方?木柯所见过最灵活的剑道就是田大胖所用的大河剑,可就算是大河剑也只能改变走向,最终的剑痕仍是要落在唯一的地方。 “我如果学会了这一剑,我就能成为效率最高的雕刻师啊!到时候金银财宝、良田美女还不手到擒来?”木柯抓了抓鸡窝一样的头发,傻笑着畅想着未来,想到这儿后他突然一顿,“我*,我都会这么bug的剑道了我还雕刻个屁啊,直接去抢钱庄,谁人敢拦?” 当吐槽吐够了之后他就又沉默了,他还是不能相信这样的剑道,因为他曾听田大胖说过,当今修行界中,中州剑圣落申白的剑当属最强,但就算是他也只能在一个呼吸间斩出七十三道剑痕。 如果以中州剑圣的挥剑速度再加上如此剑道来说,一个呼吸间所能斩出的…… 木柯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这简直就是用以屠杀的剑道……” 如此杀伐之术,竟然在天澜宗祠里留下了痕迹。 究竟是何人的剑,他还在世吗?木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回眸望向那些死鬼前辈安息的地方。 白石镇终于安静了一次,没有了小屁孩儿的哀嚎和老大夫的惨叫。 午后的阳光洒满了白色的长街,闪耀了街边的门面。 二狗蹲在钟石旁学着哥哥二牛的模样一同发呆:“说是停课一天的吧,可这都第二天了啊。” 二牛还没开口蹲在一旁的小胖墩儿就不开心了:“你这不是找虐吗?好不容易能多休息一会儿,还非盼着先生回来。” “二狗这也算找虐?”二牛嗤笑了一声,伸手指了指前面,“你看锅盖儿,那才叫找虐呢。” 锅盖儿此刻正和老大夫并肩站在街头,用望穿秋水的目光看着村头的方向,他细嫩的眉心已经皱出了纹,缠着绷带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先生不会是偷偷走掉了吧?”锅盖儿将问了好几次的问题又一次抛给了老大夫,“这里也没有网吧、无线、ktv,怪不得先生要走……” 老大夫没有听他讲,浑浊的目光一直深邃不已,他知道木柯一定是去了天澜宗祠,但是用了一天这很不合理啊,死鬼有什么好看的? “好了,先生没来就不能修行了?去去去,照着以前练的继续练,二牛你带着他们。”老大夫挥了挥袖子把锅盖儿和其他孩子都赶到了空地上,自己则沿着街走了。 长相清秀的二牛抖着肩膀,迈着大大的步子,双眸里多了一道耀眼的光芒。 “我*,你这是长了痔疮了?” “你懂什么,这叫官架子,今天先生没来那么我就是官。”二牛一屁股坐在了木柯平时坐的那把旧木椅上,抬手提起茶壶晃了晃,“胖墩儿,去给我沏壶茶去。” 小胖墩儿露出一副鄙夷的表情:“爷,您说我去哪儿给您沏茶去?” “先生在的时候都去哪儿沏的茶?” “一直都是个空壶,哪有茶水,先生说托着茶壶显得架子大才放在这儿的。” 二牛微微眯起眼:“这么牛*嘛?” 小胖墩儿耸了耸肩膀。 “算了算了,那就不喝茶水了,咱们干点儿正事好吧。”二牛翘起了二郎腿,摆出一副神棍的表情,“来说说你们的梦想是什么。” 小美困惑地皱了皱眉,小鼻子向上拱了拱,水汪汪的眼睛闪烁着,张口就道:“梦想是特么什么玩意?” “就是你长大了想做什么。” “吃饭。” “睡觉。” “打豆豆。” “不是这样的小事,就是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白石镇最厉害的修士!”二狗壮志满满。 小美有些明白了:“我要做白石镇最泼辣的修士!” 二牛扯了扯嘴角:“你牛逼……” “我要做那种有懒福的懒人。”小胖墩儿觉得自己的梦想是最出彩的。 “我要吃遍天下!” “哎?你这是抢了胖墩儿的梦想啊!” “我要去中州。” “我要在南山上种满树。” “我我我,我想到一个梦想!我要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怎么样?” 二牛吓了一身冷汗:“锅盖儿你呢?” “教所有不能修行的人修行,虽然……我现在也不会。” 二牛猛然间,从光影的交错里看到了锅盖儿的眸子,那里面有一只长了翅膀的幼狮,用还没长硬的四条腿撑着身体,一本正经的咆哮着。 第二十七章 剑本质的唯心论 “胖子,我怎么也学不会大河剑,为何?” “你静不下心来,自然就感受不到大河奔流。”田大胖很得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咧着嘴把眼都笑没了,“你差的多着呢。” 木柯用冰凉的眼神看向他:“大河奔流热闹的很,为什么非静不可?” “剑道不同于其它功法,你想懂它就要看到它,你连看到都看不到又怎么修行,哎,我怎么就脑袋抽筋选了你做亲传。” …… “剑道啊剑道……”木柯看着被自己摆在方台之上的牌位,“我现在可是连大河剑都没看到。” 剑道千万,可每一种都要静下心来才能修成,这不要了命了? 难道自己真的没有用剑的天赋?木柯想到这儿突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错,自己不但没有用剑的天赋,就连修行天赋也差的很啊。 他望着手里的铁剑不禁觉得无奈,早知道会是这样,他打死都不来天澜宗祠:“早知道……说的这么轻松,真能早知道的话我也不会去荒灵禁地了。” 洞天里的光不知道是不是法阵所凝,一点也没有变暗的意思,而越是这样就越让木柯觉得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老大夫说北苍剑阁用招新做名头出了幺蛾子,他很想去看看,所以他不能在这里耗下去。 “来吧,修行吧骚年,让世界为我所用吧,哈哈哈哈!”木柯大吼一声后盘腿坐在方台上,两只手垂在膝盖处,紧紧地皱着眉,试图将躁动的心绪平复下来。 他在闭眼后思维就不受控制地涌现出一些画面:荒灵禁地时面孔狰狞的苏州、天凉夜雨中浑身鲜血的田大胖、白石镇那些努力修行的孩子。所有画面都像被浓墨重彩重新图画了一遍闯进他的脑海。 过了很久很久,木柯的心仍旧没有静下来,他心中所沉积的心结太多,做到忘我对他来说比登天还要难。 半晌,他突然睁开眼提起了身旁的铁剑,狠狠地在掌心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溢出,痛感也随之涌入脑海,静心很难,但是只想一件事不是那么难,他想让疼痛暂时驱逐那些不断重复的记忆。 我的智商简直爆表好不好!木柯得意地笑着,笑着笑着然后一愣,他看着满是铁锈的剑锋大惊失色。 “我*,回去一定要让孙老头给我打一针破伤风。” 闭上眼睛,果然,他脑海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有痛感在全身蔓延着,从掌心到头顶、从头顶到脊椎,慢慢地融到了四肢百骸之内。 再慢慢地,那些痛感开始化为了酸麻,从骸骨里渗透出来涌上了指尖。 “哎?锅盖儿修的霸道是不是也是这种酸爽?”木柯突然感觉手心一痛,立刻从刚才的状态里脱离了出来。 他郁闷地想打自己两巴掌:“能不能不想别的!” 这次我要认真了,无论外物如何变化,无论沧海桑田,我都不会再想别的了。他暗下决心闭上了眼睛,一个呼吸后又睁开了眼,满脸尴尬地伸手在后背上挠了几下。 世界安静了,连呼吸都停了下来,藤蔓停止了生长,光线摆正了被扭曲的尾巴。 你不看花,花就未开。 这一次,木柯成功地利用痛感让自己达到了物我两忘,但他仍旧什么都没看见,他所见的是闭眼所造成的一片漆黑。 静谧唯一不能阻止就是时间的流淌,很久之后,木柯突然看到眼前有一点米粒大小的紫光在跳动,然后米粒之光开始放大,他才发现原来不是紫色是蓝色,之后他又发现其实那光不是紫色也不是蓝色而是黄色。 最后,那抹色彩不明的光忽然炸裂开来,整个世界再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但这一次他是闭着眼的。 方台、藤蔓、石亭和小桥都在,只不过模糊地就像随意涂鸦出的画,而唯一清晰的是那把铁剑,当木柯靠近那把铁剑时他又觉得这剑不是刚才那一把。 立于方台中央的是一把崭新的铁剑,没有锈迹也没有褪色,它从木柯靠近它的一刻忽然“出鞘”,剑刃中寒光迸溅,挥动之时斩出了落于四方的数不清的剑痕。 剑痕刻在了方台上,铁剑也重新归位,而此刻虚空之中却出现了九曲回折的光线。 “这就是剑道本质?”木柯心中一惊。 剑道是道法的道,也是道路的道,他找到了通向这剑道的路了。 “二号机你时间到了哈,赶紧走,别搁这儿墨迹。” “别啊网管,我好不容易登录上了,再加两块钱的。” 木柯握住了铁剑,灵气一泄而出,无边黑夜里的唯一一颗星星开始闪耀了。 此刻,他握住的铁剑凝成了面前的第一束虚光,光影交错之间他迅速抖动了手腕,其指尖汇聚的灵气顷刻间透过剑刃斩了出去,连番折射后落在了他的身后。 朝前挥剑能斩向后方,这么*的剑道你见过? “果然是杀伐之术……”木柯感受着掌心的躁动一阵心惊。 这样改变剑轨大河剑也能做到,但大河剑是婉转圆滑的,可这一剑说折就折,完全无视了规则。 一剑落罢,木柯觉得脑海开始震荡,眩晕的感觉随之而来:“耗费念力啊……” 他缓了口气,将铁剑从那束光中抽出,呆愣了几息以后他反身回斩,灵气如刚才一般从剑锋斩出来,但这一刻的剑气却径直无比,剑轨丝毫没有改变,将身后的方台切开一道浅痕。 “剑道深奥啊……”木柯摇摇头将铁剑又融进了第一束虚光之中,然后闭上了眼睛,细细体会着灵气的流动。 剑道的世界一直都是安静的,不像刀那么热烈也不像枪那么高傲,剑是君子之器,双刃之中一明一暗。 …… “三天了,先生是不是真的逃跑了?”一向轻松的小胖墩儿今日却开始思念起自家的先生来,他看着空地上那些翘首期盼的同窗,心底不禁有些打鼓。 唯有二牛的眼眸闪亮的很:“又可以当官了?” 锅盖儿还是站在昨天站着的地方,跟老大夫一起望着村口。 “这臭小子短时间应该是回不来了。”老大夫并不知他还在宗祠,只当是他去北苍剑阁,“即使他不回来,你们也要好好修行,我白石镇虽然现在已经是籍籍无名,但却在无数大事件里留下过痕迹。” “大事件?” 老大夫的眼眸深邃无比:“白石镇是英雄乡也是英雄冢啊。” …… 一剑、两剑、三剑……面色苍白的木柯挥汗如雨,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挥出过多少剑了,唯一的感觉就是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他不知道是不是每一种剑道的修行都是这耗费念力的,就像热火一样点燃了脑海一样。 满天的虚光一束一束地消散了,换成的是木柯剑刃中所绽放开来的剑痕,他的灵气在双刃之间来回碰撞着,在剑尖颤动之时如四散的水滴落于八方。 四个时辰的不眠不休,木柯面前的虚光却还是多得数不清,就像此刻方台上所出现的剑痕一样凌乱,但他却并没有停下歇息的意思,他觉得能够进入这样的状态并不容易,他能懂得这一剑了。 剑道修行不但对念力的消耗极大,对于体力也是一种残酷的考验,木柯最终还是没能将所有虚光都斩成剑痕,几剑之后他的手就抖得不成样子,然后口中与鼻腔同时涌出一股滚烫的鲜血,便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直至此刻,阵法已经停止,困住他的结界消失了,而攀附在洞壁的藤蔓也被斩的七零八落。 第二十八章 海边一场小战 北海在昨日一夜间不知道迎来了多少锦衣华袍的修士,有的坐着卷帘宝顶的马车、有的坐着漆红描金的圣驾,有跟着家仆的、披着铁甲的、不正经走路的,全都聚集在了北海cbd的酒楼里。 长街在之后便沸腾起来,三步之内就能看到一个修士,五步之间必有一名剑客,就像戏班子过街一样。 “北苍那么多次招新,没一次比这阵仗大!”沿街的商户看着手里的银票乐的合不拢嘴。 而独行的剑客也并不少见,他们穿着粗麻布衣,发髻梳的要多正有多正,一脸的冷漠就像某宝同款一样,连眼神都透露出“我很孤傲不要理我”的气质,这些剑客有的立于酒楼青瓦顶上、有的踩在城墙边沿,看着就像高手。 而更多的籍籍无名的修士或者未踏进修行路的普通人,却早早地住进了北苍剑阁准备好了的客房之中。 北海频繁的招新并没有招到口诛笔伐,相反迎来了众多大人物。 身着暗金长袍、头戴暗金王冠的中年男人安稳地坐在酒楼的二层,一手按在腰间的细剑上,另一只手抚摸着怀里纯白似雪的猫儿:“今夜是谁去了?” “皇主,是听风少爷。” “何时去的?” “晚饭前就去了。” 男人听罢点了点头,脸上没有显露出一丝表情。他透过隔间的窗望了出去,对面的楼上坐着同样气势逼人的一个老人,双鬓微斑,但目光如炬。 对楼的老人坐在藤椅上摇晃了很久,一双布鞋踩的脚下的地板吱吱作响,听起来节奏感很强。 过了很久老人坐正了身子,开口向侍候他的人问了个跟男人差不多的问题:“这一轮谁应了战?” “五笔去了,家主。” “比大岳皇朝的早还是晚?” “同时。” “我遗族于世间百年,前几轮却输的惨了些,这一轮若是再输掉就连上剑山的机会都没了。” “家主大可放心,五笔可是族中年轻一代的最强,定会赢了他们。” 戴王冠的男人是大岳皇朝的皇主,坐在藤椅上的老人则是太虚遗族的家主。而附近的酒楼和客栈里住满了与他们身份不相上下的大人物,像各大家族的家主、出过圣人的名门老人、宗教大派的教主。 他们没有直奔北苍剑阁而去,即使他们就是为了北苍的这次特殊招新才来到北海,他们也不急不缓地在剑阁外住了两天。 也是在这两日,北海边突然多了很多正逢年少的修士,互相道出姓名后便大打出手,输了的再也没出现过,而赢了的一直在固定的时间回到这里,接受新面孔的挑战。 晚饭过后的此刻,北海的浪头依旧是劲力十足,应了这喧闹的长夜,海风也呼呼地吹着,推着沉重的海水打在光滑的礁石之上,灯塔的火光一直在摇曳,引渡着归来的渔船。 突然,海边一处矮涯毫无征兆的崩塌了,一道凌厉的剑气飞斩而出,剑痕弥漫八方,竟然烙印在了虚空中足有两个呼吸的时间。 而片刻之后,石堆里有一衣衫褴褛的少年爬了出来,手里还握着一柄生了锈的铁剑。 他一脸懵逼地看着漆黑的天色,急促地呼吸了几口后瞳孔扩张开来,然后面对着海浪大喝了一声:“哈哈哈,我木柯出来了,颤栗吧凡人们!” 困在了宗祠近三日,做了半路出家的剑客,木柯终于在夜里成功逃离了那个鬼地方,可是出口却不再是白石镇的海涯,而是在北海城边。 “好饿,得先找个饭馆填饱肚子,砖家有研究说人不吃不喝坚持不了三天,我可不能穿了帮。”木柯顺着乱石爬到了岸上,刚一上岸却看到有七个人正望着他,眼里带着惊讶。 “八个,人齐了,出场方式还特殊的很。”太虚遗族的南五笔冷笑,一双灰色的眸子在夜色里散发着冰凉的光。 中州剑圣的亲传左下角缓步走了过来,身后的大剑一摇一晃,他站住了身子,盯着木柯手里的剑看了一会儿,开口只吐出两个字:“废剑。” “whatareyou弄啥嘞?”木柯懵逼了许久,之后才发现这些人身上的气势都很不凡,“你们这是要打架?早说啊,我不打扰,先撤了,顺便问一下,附近有没有饭馆?” 众人一时间也愣住了,他们没想到木柯并非他们等的最后一人。 远方的灯塔不知何时熄灭了,东边岸有渔船停下,穿着蓑衣的渔夫将网挂在了岸边的横杆上,背着鼓鼓囊囊的袋子走去了远方,看样子是满载而归的。 木柯张开了手,手心忽有一滴冰凉,他才发现有细雨落下了,还是快走,填饱肚子好好睡一觉。 “看来天澜教院是没有人敢来了,这也不怪他们,两天来屡战屡败,毕竟是个不成气候的小地方。”大岳皇朝的李听风讥笑了一声,华贵的袍子泛出一丝冷色,他将发冠束紧,将腰间的细剑抽了出来,“时不待我,来吧。” 万江长宫的寒良应声抽出了手里的剑,一时间寒光毕现。 “哎,不是,你们等会儿,天澜教院屡战屡败是怎么回事?”木柯突然转过身,眸子里多了几分不解。 李听风听也未停,剑指寒良,只不过在出剑之时朝着木柯点出了一指,他最讨厌有人打扰他的战斗,这样的人该给些教训。 指光还未到,岸边那些少年人已经快要战在了一起。 木柯心中忽生厌烦,挥袖打散了那指光,翻手就劈了过去,掌势生风。 岸边的几人都停了下来,面露异色地看着木柯。 而被掌印朝向的李听风则勃然大怒,挥剑甩出几朵剑花就迎了上去,剑气如虹。 “刚才点指只是为了教训你,没想到你竟然敬酒不吃吃罚酒!” “打就打,能不能不bb。”木柯右手挥掌震开了他的剑,左手捏诀凝成一座山岳就砸了上去,丝毫不给他反应机会。 “一手捏诀还能这么快?”中州古家的古方盛有些惊讶。 “看来并不是个普通的修士。” 被震开了剑的李听风刚要再次挥剑,忽见一座山岳朝着自己砸开,连忙也捏诀凝成一只大手将其挡开。 木柯不依不饶,捏诀的手快的只剩了残影,将各种手印一股脑砸了过去:“天澜教院如何屡战屡败,快说!” 李听风皱起了眉,青筋从额前微微突起:“看来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 “人你妹啊,到底怎么回事?”木柯张口就骂。 李听风目光里有火光燃起,怒气也随之涌上了脸。只见他举剑朝向天际,灵气如江河决堤般泄出。 “黄金剑道,打了这么多轮也没见他使过,看来这次真是恼羞成怒了。”来自东州的独行间客关柳心中一颤。 东华剑圣的亲传江迟却露出一副好笑的样子:“我辈中战力最强的几乎都在这里,任谁被一个无名小卒挑战了,也会一招以毙之吧。” 高天之上,黑色夜幕忽地被一道璀璨的金色光霞刺破,一柄灿金的虚剑冲天而起,以君临天下的气势震动了大海,这柄虚剑立于李听风的身后,将其飘逸的长发都染成了黄金的颜色。 南五笔不动声色地道:“这一剑消耗不小,一会儿等李兄歇息片刻再战吧。” “可以。”左下角点头表示同意。 以黄金剑道立于天地的李听风轻笑:“你今夜受了那一指,恐怕也不会丧生于此。” “不这么高调能死?”木柯望着那虚剑也不禁感觉头疼,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剑,还是黄金的,若是有了实体的话还不赚到天天吃肉。 “你也就只剩下这一息的嘴硬了!”李听风大喝一声,目尽呲裂,如挥动万钧大山一样,将那柄黄金虚剑斩下。 “精彩!”南五笔运足了灵气抵挡着剑道之威,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能死在这一剑下想必他也没有遗憾了吧。” “这是可以写进史书的名剑。” 第二十九章 天澜人在北海 辽阔的海沸腾了起来,剑道之威扩散之即让海面掀起了一面水墙,而剑气所到之处皆是狂风怒吼,海岸线被弥撒开的剑光染成了绚丽的金色,看上去华美又壮丽,但这却是名副其实的大杀招。 “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那个,你特么怎么不死在这剑下?”木柯运足了气怒喝一声,声如洪钟震荡般浑厚,竟然能盖过那海浪的巨响。 站在李听风身后不远处的南五笔眯着眼,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既然你已经要死了,我也就容你逞这最后一次口舌之力吧。” “逞你奶奶个腿,你快点死去吧。”木柯又是一声怒喝,心里也愈发烦躁起来。 “你也是煮熟的鸭子只剩下嘴硬了!” “嘴你奶奶个腿,取了个输入法的名字,你牛什么牛!”木柯边骂边望着那柄斩向他的剑。 他的目光一点点地冰冷起来,怒气突显在脸上,他很久没有生过气了,准确的说从苏州死后就再也没有生气过,天凉夜雨时他也只有悲伤的资格。 但很多人知道他易怒,在进入荒灵禁地之前他很会生气,今日他又生气了,跟以前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那剑已经很近,如摘星锋倒下。 李听风的眼里是杀气,手中是杀招,挥剑而动,剑道落。 木柯在剑势将至时突然踏步而起,他虚踩在空中,迎向李听风的手臂一阵挥舞。破开的黑幕中忽有漫天金霞凝于他的掌心。 “你是什么人,竟然与我们一样有大乘境的修为。”李听风脸色微变,他已是不凡的修士,自然能感觉到木柯所驭术的不同。 但木柯并未回答,他在生气的时候通常不会说话。 一道刺眼的光在北海岸轰然炸裂,黄金剑道斩到了木柯的额前,却被一只由金霞凝聚的大掌钳住。 “他挡住了李听风的剑道!”寒良的脸色变得苍白。 而立于原地的六人也傻了眼,震惊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寒良。 但最震惊的还是李听风,他知道自己的剑道还未成火候,但也绝不是随便来个人就能挡住的,这可是大岳皇朝传承中的至强剑道。 “封天三禁,是苍白的成名之道!” 挡住黄金剑道的木柯并不轻松,所以他不准备给李听风任何反扑的机会,抽掌就震了出去,一时间满天都是掌印扑来。 李听风驭黄金剑道横斩出去,却瞬间被封天三禁封的动弹不得,他只好举剑影敌,剑花绚丽地开了起来。 “你并非无名之辈。” “我名你奶奶个腿!”木柯劈掌将李听风震退,又是一拳向前砸在了他的心口。 李听风抽剑而斩,逃出了接下来的拳影,他觉得此刻甚是憋屈,略显癫狂地大叫:“你到底是谁?” 木柯的眸子不再狂热,他从腰间抽出了那柄从宗祠带出来的铁剑,一个呼吸后,海岸已经被虚剑所卷积而成的风暴所包围。 “这是……什么剑?”李听风的发冠被斩的粉碎,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还没取名字。”木柯忍着头痛缓缓开口,这是他从宗祠学来的剑道,不但震乱了李听风出剑的节奏,还以无可匹敌的剑痕数量轻易碾压了他。 虚空中的黄金大剑“轰”一声崩碎了,李听风从剑痕的风暴里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 “刚才那一剑是什么剑?”左下角看着还未散去的满天剑痕,眼中出现了无比的狂热,而江迟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木柯很是疲惫,灵力也近乎枯竭,他一边调息一边道:“怎么,你想学啊,想学过来给我捏捏腿。” 握剑的手在颤抖的李听风此刻的脸色苍白不已,他刚要开口说话,忽然被云淡风轻的一指击飞了出去。 木柯冷眼看着他落入海中,才将手指缩回了袖间。 “什么叫做天澜屡战屡败?”木柯还是问了跟刚才同样的问题。 “城中的八方势力选出了青年一代最强的弟子在此比拼,天澜一共来了八人,也败了八次。” “现在天澜教院赢了一场了。”木柯压制着体内似乎要破体而出的气劲,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 南五笔眼眸里带着笑意,好像刚才与木柯对骂的不是他,刚才他回答了木柯的两个问题,自然也有问题问他:“你是逐鹿榜首木柯?” “呦,小帅哥知道的不少啊。” “我就说,这种时刻,天澜怎么会不让自己最强的弟子来,没想到你果然来了。” “我不是天澜弟子中最强的。” 南五笔微愣:“还有谁?” “苏州才是最强的。” 与此同时,北海西区的一栋酒楼中,来自天澜的十几人正低头沉默,整个场间的气氛尴尬不已,连来倒茶的小二都调头回去了,不愿意触了这几人的霉头。 “输了八场,最后一场竟然连人都找不出来了,天澜要你们何用?”隋烈怒不可揭,脸色涨的通红,宽大的巴掌将木桌拍的震天响,“我天澜教院的脸面往哪儿放?” 隋烈的四个弟子皆是低头不语,他们自我感觉良好了多年,就是在逐鹿赛上也不遑多让,却没想到有那么多隐世的天才来到北海,四人是连几招都没接下就败下阵来。 “师叔莫气,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还是不要因此气坏了身子。”胳膊上缠着绷带的耿有钱出来当和事佬,他实在觉得输了不能怪这四人,因为那些人太变态了,连他都受了伤。 “你师傅年轻的时候,一剑曾当百万师,打的那些隐世名门都不敢言语,怎么就教出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徒弟?” “可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了。”耿有钱无奈地出声,心中却好奇田大胖的辉煌历史。 “天澜的脸面……”隋烈一念及此顿感无力,因为他发现天澜的脸面之前一直是院长的圣人身份撑着的,而后来的脸面则是江艺与田大胖和他们的亲传撑着的。 “师叔,刚才大岳皇朝的李听风输了!”门外突然跑进来个年轻的小弟子,慌张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的兴奋。 隋烈按了按太阳穴一阵无语:“咱们一直输到现在,你怎么见人家输还能那么神气?” “师叔你有所不知,那李听风是被人抬回来的,听说手骨都碎了,咱们这不是还没输到这么惨嘛。” “什么玩意?李听风这么惨?”耿有钱顿时大惊,他可是在上一轮刚和李听风交过手的,这李听风虽然在八人之中只能算是中等实力,但也绝非等闲,甚至好像还有强大的剑道没使。 小弟子的头点的跟拨浪鼓一样:“现在大岳皇朝那边正全城寻医。” “什么人将他打成这般模样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小弟子的话音刚落,酒楼隔间的木门突然被人踹开了,门框经受不住冲击一下子断裂开来,之后就有一群身着暗金袍子的人涌了进来,个个都凶神恶煞一般,杀气腾腾地看着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隋烈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二话不说就闯进来,你们长辈是不是没教过你们礼数?” 耿有钱连忙上去拉住了他:“师叔,咱别这么横,他们人多。” “呃……是么?”隋烈打眼望去发现好像对方的人数真的比自己带的人多,“既然你们人多,那么各位请坐!” “不必,敢问你们是不是天澜教院来的。”最前方站着的中年男人面色阴冷,狭长的双眼里暗藏杀机。 “没错,不过我们和大岳皇朝好像并无交际。” “我是大岳皇朝的李中,李听风是我的儿子。” “那又如何,我们和李听风也不熟啊。”耿有钱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们。 李中闻声大怒,杀气一时间涌向八方,他瞪大了眼大喝:“你们天澜弟子下手阴狠,将我儿打成重伤,他如今躺在床上,已经没有继续修行的可能,你还敢说没有交集?” 第三十章 勿谓言之不预也 隋烈闻声喜上眉梢:“哎哎哎,咱们赢了一次。” “是师父教的好!” “师叔,人家还在,不要得意的太明显。” 隋烈闻声连忙住嘴,不过他还是迷惑不解:“我们今日并没有安排弟子出战,你们没有搞错?” “我儿现在重伤,若不是有实据我怎有功夫来这里找你们理论?你们天澜教院简直是欺人太甚!”李中的眼里闪过一丝悲切,他只有李听风一个儿子,如今却被打的修为尽失,这怎能不让他心痛。 “知道你儿重伤了,老说个什么劲儿,儿子重伤了不起啊!”耿有钱心中默默地吐槽了一句。 “敢问打伤令公子的天澜弟子是何修为。” “与我儿同样是大乘境!” “我天澜弟子全数尽在,无一人达到大乘境,这个小胖子算是厉害的了,也只是半只脚踏进了大乘。” “师叔你不说话能死嘛!”耿有钱翻了个白眼。 “好啊,没想到你们天澜教院尽是些无胆鼠辈,害了人竟然不敢承认!”李中说罢便再也忍不下去了,挥掌就劈了过来,灵气瞬间就灌输于右臂,掌风如雷。 他是个小乘界修士,多年未能再进一步,期望完全放在了儿子李听风身上,也难怪他会如此愤怒。 隋烈见此立刻站在了众人前面,出掌就将李中挡了回去,他也是小乘界修士,丝毫不惧怕李中:“道友执意要与我天澜为敌?” “天澜教院算什么东西!”李中双手捏诀,挥手扔出一张虚光所凝的棋盘,那棋盘瞬间放大,棋子化作山河压下。 楼中桌椅碎裂,连楼顶都被打穿了个窟窿,眼看那棋盘就要落在天澜众人的头上,隋烈就也捏了诀,扔出一只三足两耳的鼎与棋盘撞在了一起。 李中在棋盘被阻的同时一个健步冲了上来,挥掌劈向隋烈面门,却被对方一个云手推了出去。 “今日我倒要看看你天澜的实力!”李中拔剑而起,斩出一道绚丽的剑痕,迅疾如闪电。 隋烈聚集灵气挥出掌印,直奔其面门而去,李中不得已撤回剑来挡住那掌印,却又迎来了隋烈点出的一道指剑。 “看来你真当我大岳皇朝给你们天澜脸了!” 隋烈冷笑,汇聚灵气于拳头打了出去:“我天澜的脸面从来不是别人给的!” “说的好,隋烈你很有长进。”门外突然又走进一个人,印花的长袍俗气无比,长发随意地披在肩膀上,走路生风。 李中躲过了隋烈的一拳,转身望向那来客:“你又是何人?” “天澜教院的于满池。”于满池露出白牙笑了两嗓子,眼眸里却多了几分冷意,“输就是输,赢就是赢,哪有那么多屁事儿,要怪就怪你那儿子学艺不精吧。” 隋烈此刻觉得心中轻松了许多,他看向于满池:“你怎么在这里?” “去中州半点儿事,刚好从此出路过,听见有犬类叫嚣就进来看了看。” “你……!”李中被他一句话气的七窍生烟。 于满池眯起眼看他:“我已是大乘界巅峰,要动手你自己掂量,哦对了,你来的时候没通知你们大岳皇主吧,我刚才去他那儿喝了杯茶,现在他应该在等你。” 李中闻声脸色大变,他的确是私自决定要为儿子报仇的,此刻听到皇主正在等他不禁心中一颤。 “再不走,我就动手请你了。” “今日之事不算晚,改日必将回来讨个公道!”李中撂下一句狠话,匆忙间出了酒楼,走时差点没被断裂的门框给绊倒。 晚风悠然,转眼间夜已经深了,明月露出了身影,就像一弯玉勾挂在天际。 木柯转身向着城中走去,他现在真的很饿,就想找个小饭馆吃掉东西。 “木兄,你要离开?”南五笔忽然开口叫住了他,“接下来的比试还没开始,你不参与了?” “怎么,走也不行?” 南五笔轻笑:“你既然赢了一场自然可以回去,但是接下来还有其他几位隐世宗派的传人对决,木兄不想一观?” 木柯抠了抠鼻孔:“我看你们打架干什么?” 还没等南五笔回答,背着大剑的左下角就先开口了:“大家都是大乘境的修士,在修行界也算的上是佼佼者,你留下一观我们之间的战斗自然可以有所收获,对入界也极有好处。” 木柯又换了个鼻孔开始抠:“所以呢?” “什么所以呢?”左下角严肃的脸有些抽搐。 我没兴趣看你们打架,木柯本是想这样回答的,但他觉得自己刚帅了一把,把那个李听风打残了,说这样的话好像很没水平。 他清了清嗓子,环顾了一下剩下的这六人,这才装出高深莫测的样子开了口:“我从未想着研究别人的修行,所以才永远走在别人的前面。” 说罢,木柯挥了挥衣袖,用自己觉得最牛*的姿势走向了城门。 “他走路怎么这样啊?” “莫非是个跛子?” “好可怜……” 城的边沿处商户很少,比不上繁华的cbd,木柯本来想去城心的,可他真的要饿的走不动路了。 人都是这样,一旦想要吃东西了,就会立刻觉得自己饿了,这是一个吃货的基本素质。 可是自己没钱啊,这怎么办?木柯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破酒楼后开始犯难。忽然他眼前一亮,因为他发现这家酒楼门前有一辆似曾相识的木板车。 “哎,这好像是我来时坐过的木板车啊,这么说赶车小哥还在城里?”木柯认出这车后大喜,他觉得自己这顿饭有着落了,因为赶车小哥曾明确表示要收留他。 “老板,老板在不在?”他大步走进去,一嗓子叫醒了正趴在柜台上打盹儿的老头。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吃饭?” 木柯听了这句话愣了很久:“我*,你这不专业啊,要不是我看过几年电视剧还真被你说蒙圈了,打尖和吃饭不一个意思吗?” 老板这才反应过来,一拍脑门大笑:“瞧我都睡糊涂了,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木柯朝门外指了指:“我问你,门口那木板车的主人住哪儿?” 老板神色有些慌张:“同志,你是扫黄还是捉奸……” “我找个熟人对付一晚上,不扫黄也不捉奸。” 老板一听放下心来,但又一想原来自己没钱可赚,他顿时就不开心了:“二二二号,自己找去,去去去。” 木柯道了声谢走上了左手边的楼梯,可他突然意识到,其实商队的车和赶车人并不是固定的,所以他不确定那人是不是赶车小哥,一念及此他决定再问问老板。 “老……”木柯刚一回头,这才发现老板已经倒头睡了,哈喇子都流了出来,“我*,一言不合就睡觉。” 没办法,只好自己去看看了。 上了楼找了好一会儿,木柯终于在三楼的角落找到了二二二号,他犹豫了半天后伸手拍了拍门。 “哥,我来找你了……我对生活妥协了。”木柯酝酿好了情绪,面对这二二二号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房内传来个慵懒的声音,听上去是被吵醒的,用很不耐烦地回答道:“谁啊,大半夜瞎叫唤个啥,要不是特殊服务我就打死你哈!” 声音不对啊,赶车小哥的声线好像并没有这样低沉性感?木柯有点发愣。 房门忽然就被打开了,是个只穿了内衫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他半睁着眼看了看木柯才开口道:“干哈呀,找谁啊你?” 木柯有些蒙圈:“先森要不要服务。” “肮脏的py交易,进来吧!” 第三十一章 北苍之外二三事 “李听风连黄金剑道都用了,如此说来天澜教院的那小子真的很强?”太虚遗族的家主对于今夜发生的事很感兴趣,所以当南五笔回来时就被叫到了家主的房里。 南五笔点点头,但心中却多了几分困惑,这几日的比试胜者多了去了,可家主偏偏关心上了木柯。 “你与他相比,如何?” “我更强。”南五笔说话时没有任何犹豫。 太虚家主半眯着眼笑出了声:“有自信自然是好的。” 南五笔眼里露出一丝锋利的光:“爷爷,这是我的道心。” 太虚家主点了点头,将头靠在藤椅的靠背上,微微将眼睛合上,神态安稳。 “既然您累了,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太虚家主挥了挥手,然后突然又睁开了眼,“天澜那小子叫什么名字?” “木柯。” 太虚家主闻声猛然睁开了眼:“你说他姓木?” …… 夜已深,但大岳皇朝所包下的酒楼仍有灯火未熄,火苗在凉风里颤抖着。 “听风说他姓木?”大岳皇主的眼眸变得极为深邃,就像是只剩了一颗星的夜空,他轻抚着怀里的猫儿,动作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 “姓什么不好,偏偏跟另一个人一样姓木,李显,你去查一查,看看这个击败了听风的木柯和十几年前消失的木虚是什么关系?” 坐在木椅上的李显只觉得脊椎一僵:“大哥,你是怀疑……” “嗯,我在想他是不是那个浪荡子留下的种。” 海风渐缓,夜灯长明。 海岸上归来的少年将同样的事告诉了长辈,正在城中的七大教派几乎相同地为了木柯的姓氏警惕了起来。 但木柯并不知情,就算他知道了也会不以为然,因为他现在遇到了新的麻烦。 城边那个小破酒楼里,那个二到没法说的房间突然打开了门,膀大腰圆的大汉揪着木柯的衣襟要把他扔出去。 “好了,你走吧,鉴于你技术不错我会给你好评的。” “大爷你包夜吧?”木柯衣衫不整、眼含热泪,扒着门框不愿意出去,“我没地方去啊,求包养好不好?” “别废话,一日夫妻百日恩,趁我还没爱上你赶紧走!” 木柯抹着眼泪:“小爷们儿这残花败柳之躯还能去哪儿?” “去去去,快走!” 关门声干脆,急促地在小院子里回荡开来。 木柯梨花带雨地走出了客栈,刚走了几步后一抬头,立马被远处那一片璀璨所吸引了。辉煌的远处,夜色中无数霞光在其双眸中绽放。 “大哥,那是哪儿?” “那是cbd,有钱人去的地方,有免费的能住的地方哟。” “这样啊……”木柯点点头,又突然望向自己随手抓来的路人,“大哥你这么晚还不睡觉,在街上瞎溜达什么呢?” “我愿意,你管得着吗?快走吧。”大哥说罢便转身离开,边有些嘴里还念念有词,“小王八犊子,还不是因为你特么太磨叽了,再不让你去城心剧情都没办法发展了,正事不干就知道刷副本。” 繁华的中心商务区喧闹的如同白日。 灯红酒绿,糜乱非常。 “小帅哥,快来玩呀!” “嗯……安全吗?” “你放心,我们这儿都是正规的。”某休闲场所的姑娘笑魇如花。 没被土豪包下的酒楼生意也很红火,虽然他们的灯具不像对面那么华丽,但却带着些许火热的感觉,楼内仿若白昼。 春风楼有三层,下面两层坐的都是当地的酒客,而三楼则坐满了年轻人。 “小二,再来几坛好酒!”被众人围在中间的青衣少年拍了拍桌子,他的脸色微红,显然是喝了不少,“这几日的比试让我憋了一肚子的气,什么家族荣誉,全都是废话!” “二哥,你这样说要是被家主听到可是会挨罚的!” “挨罚又怎么样,家里谁看不出来,我们这几个先上的就是炮灰,就为了给他们铺路,最后赢得那个人的名号肯定是会被传遍修行界,我们呢?” “那也是我们技不如人啊……” “小五,你怎么不明白,如果爷爷赏识的是我们,给我们同样功法和灵宝,我们未必比他们差。”青衣少年说罢摇摇头,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对牛弹琴,“小二,我的酒呢,怎么还不上,是不是不想干了?” 忙的团团转的小二闻声后慌忙跑过来,然后一脸地苦闷地低着头道:“各位公子哥,你们实在是喝得太多了,我们这里就仅剩下最后五坛酒了。” 楼里蓦然安静了下来,年轻的男女齐齐望向了小二。 刚才说话的那个青衣少年将钱袋子扔给了小二:“五坛正好,本少爷要了!” “可是……可是这五坛刚刚被那边的少爷买下了。” 青衣少年的脸色渐冷,杀气在眼中蔓延,他环顾四周后一字一顿地大喊:“那好吧,我不要了。” “哎,你这反应不对啊?”小二一阵失神之后很是恼火,“骚年你要有骨气啊,怎么能不要呢,你应该问我是谁,然后跟他决斗啊骚年!” “我吃饱了撑的慌?” “呃……那你作为修士的骄傲哪儿去了?” “什么是骄傲,能吃嘛?” 小二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他:“瞧瞧你自己,颓废成了什么样子!年纪轻轻遇到点挫折就受不了了?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世界那么大,你得去看看!” “*,这年头小二的文化水平也得这么高?” “我以前是专科生,去年专升本了,才能来这么好的酒楼当小二!” “今日受教了!”青衣少年顿时肃然起敬,他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是谁要跟本少爷抢酒,识相的赶紧让出来!” 小二闻声竖起大拇指:“这样才对,棒棒哒!” “是我,你想怎样?” 楼里的一众人的目光随着声音而移转,说话的是个短发微卷的男子,一身华服看上去名贵的很。 “口气倒是挺傲的,要不要打一架?” “可以。” 青衣少年从酒桌后站起来,眼神里带着几分自信:“中州古家古方德。” “竟然是中州古家的人!”众人一片哗然。中州古家是个曾经出过圣者的家族,这样的家族甚至可以比肩北苍剑阁了。 但卷发的男子并没有被吓到,悠悠地开口道:“真巧,我也是中州的,中州刘素表。” 古方盛微微一愣:“中州刘家?” “正是。”卷发的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灵气已经聚集在了掌心,气势惊人。 又是一个出过圣者的家族,众人顿觉今夜有好戏可看了,他们纷纷起身站到了墙根,将宽敞的空间留给了两人。 默默运转的灵气开始碰撞,扬起锋利的长风吹往三楼的每一个角落。古方德和刘素表都是在八家比试中输了的人,他们不敢在长辈住的地方玩乐,才如此默契地不约而同地来了这家没人包场的酒楼。 小二见此一幕赶紧跑下了楼,一直到了掌柜的面前才停下来,他狂喘了几下后兴奋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打起来了,掌柜的。看样子应该会打的很厉害!” “好小子,有你的啊!”掌柜很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到时候他们打烂的东西,都高价跟他们索赔,都是世家子弟肯定有钱,你二我三,剩下的给东家!” “北苍再招新几次我就能在城里买房了!”小二的眼里绽放着星星。 掌柜和小二开心的很,但楼下的酒客却不乐意了,三楼打架的动静实在是不小,直接传道了一楼。 “娘了个大腿的,吵什么吵!”一个穿着黑色紧身劲装的人突然站了起来,气冲冲地直奔三楼而去,“小爷今天心情不好,正好拿你们撒撒气!” 第三十二章 两代逐鹿榜首 “这酒楼看着可以啊?”握着铁剑的木柯来到了春风楼外。 他原本是想去找天澜教院里的人所住的地方,可在来到城心后突然就不想去了,他有些不想见到他们,说不清原因地不想去。 一念及此,他迈步就进了楼。 “已经这么久了,怎么三楼一点动静都没有?”酒楼的小二哥仰着头,密切地关注着三楼的事态发展,脖子已经酸疼的不得了。 一楼和二楼的酒客此刻闹得快要把楼顶掀开了,满身酒气地四处窜,可三楼却静的像根本没人一样。 带着小圆帽的掌柜开始慌了,推搡着小二上去:“可别出了人命,听说厉害的修士可以一招杀人,俗称秒杀,若是世家子弟真在咱们这儿出了意外,十条命也活不成了!” 小二听了连忙往三楼跑,虽然酒楼老板给发的鞋太大,有点不跟脚,却依旧没能影响他的速度。 静悄悄的三楼里,靠着墙根看热闹的人们此刻都傻了一般,在一片暖色的灯光里瞪着眼睛张着嘴,目光集成了一束投向唯一摆在中间的木桌上。 “真是活活见了鬼了,这个男人……” 那些目光的触碰点中,原本为抢最后五坛酒的意气风发的古方德很没形象地趴在桌子上,脑袋被一只大手按着,眼前是酒坛子的一片棕色。 而他的对手,出过圣者的刘家的刘素表则是蹲在桌子底下,头埋在怀里,双眸满含热泪,就像受气的媳妇儿。 “还敢不敢在公共场合打闹了?” 古方德和刘素表异口同声、争先恐后地大喊:“不敢了,绝对不敢了!” “早这么懂事不就少挨打了?”手按着古方德、脚踢着刘素表的男人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提起坛子痛饮了一番,下巴上的短须都被酒水沾湿了。 刚跑上来的小二哥见此一幕有些晕乎,痴痴呆呆地站在楼梯旁,嘴角有些抽搐。 众人面面相觑,静静地看着穿紧身衣、留着短发的男人将酒喝完。 “这个人……”一个背剑的修士面色严肃,吞咽几口口水之后才回过神,“这个人他的腿好细!” “这不是重点好吗,重点是他是什么人,修为竟然如此的高深莫测。” “不知道,不过腿是真细,比我的还细!”说话的是个女修士,身材很是苗条,却看着男人的腿不禁惭愧。 而另一座酒楼中…… “都已经半夜了,师兄应该不会回来了,都洗洗睡吧行不行?”耿有钱眯着眼打了个哈欠,看样子是困的不行了。 隋烈虽然心情复杂,但还是在等着木柯,他是极为传统的修士,在他看来木柯是为天澜守住了脸面,自己作为这群人中辈分最大的,理应开门赢他。 “师兄的心其实挺脆弱的,大部分心结他都处理不好,所以就习惯性地选择另一种方式去逃避,那他选择躲开天澜就不会轻易再来牵连。”耿有钱说的头头是道,但大部分都是猜测,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他说的句句都是木柯最真实的一面。 “北苍剑阁所定下的时间就要到了……”隋烈感觉有些头疼。 “师叔,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师兄去剑山吧?” “如今众弟子中只有他的修行最高,他不去谁去,而且这事关乎于荒灵禁地,恐怕再没人比他清楚了。” 师兄真的会去面对荒灵禁地吗?耿有钱沉默了许久,心底却在打鼓。 春风楼三层,火光透过灯笼的纸,被染了浓重的红色,让男人的衣服显得有些艳俗。 最后的五个酒坛子已经空了,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 男人松开了按在古方德头上的手,站起身来将套在外面的长衫整理好,然后跌跌撞撞地走去了没人的角落,随意地躺在一张桌子上开始打呼噜,其声悠扬而沉稳。 众人有些发懵,古方德和刘素表更是如此。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他!”有个年轻修士突然叫了一声,又惊恐地捂住了嘴,生怕会将那细腿男人吵醒,“没错,是在东州!” “东州,这么远的地方,你记错了吧?” “不不不,不会有错,我记得是在三年前东州承办逐鹿赛的那一年,他在赛场出现过!” “我也记起来了,他有个很长的名字对不对?”穿着红衣的女修士像大梦初醒,眼眸里闪着灵光,“好像是飞什么腿?” “飞毛腿?不对吧,那是导弹啊。” 突然又有人站了起来,大喝:“是夺命飞天剪刀腿!” 众人听闻皆是娇躯一震,然后齐齐望向说话的那人。 “好吧,我瞎编的。”那人又坐回了凳子上,末了还很遗憾,“要是我说叫飞天夺命剪刀腿你们应该会信吧,嗯……没错。” “那他到底是谁?”古方德说话的时候不禁侧目看向角落里的男人,眼神中还留有余悸。他的灵气在已释放的那一刹那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化解了个干净,简直不科学! 忽然,三楼的声音消失里,世界极有默契的安静下来,毫无征兆。 “天使经过?”有人说。 而就在这时候,第一个说话的人一拍脑门站了起来,兴奋地道:“我好像记起来了,是翔满天腿很细曲!” “什么?翔满天点腿很细点曲?” “人家用的是英文名字,中间的点不用念出来。” “真是个一个画面感十足的名字……”刘素表不禁打了个寒颤。 而红衣女修士听后也是眼眸一亮:“我想起来了,他是三年前的逐鹿赛第一,是三州最有潜力的年轻修士,可是后来他再也没参加过任何比赛。” “为什么?” “传闻说是他练功的时候不幸摔下山崖,跌碎了一个蛋蛋。” 众人还在议论纷纷,站在楼梯边儿的小二哥却松了口气,好在没出什么人命,要不然自己和掌柜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小二哥,听说你们这儿免费给要参加招新的修士提供住宿?”带着兴奋的声音在三楼的楼梯口突然响起。 回了神的小二闻声转身,目光锁定了说话嫌疑人后上下打量:“你也是来参加招新的?” 背着包裹的木柯就站在楼梯上,他拍了拍胸口,露出两行洁白的牙齿:“不是。” 小二哥眯起眼:“……” “那我能免费住这儿吗?”木柯的笑意更盛。 “阁下何不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呃……我读书少,这是什么意思?” 小二轻笑:“就是说,你咋不上天呢?” “是木柯!”墙角突然有人认出了他,大惊不已。 “我*,还真是他,他怎么也来了?” 三楼顿时骚乱起来,无数目光从翔满天腿很细曲的身上转移到木柯的身上,然后继续他们最擅长的瞠目结舌的表情。 木柯忽然眼前一亮,他绕过小二哥,直直朝着在角落呼呼大睡的翔满天腿很细曲走过去:“哎,这个挺好,在这儿睡不要钱的吧?” “……你随便” 细腿曲此时突然醒了,猛然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的跟前站了个人,不由得一阵哆嗦。 木柯将手递了过去,笑意满满地道:“哥,你好,以后咱俩就是舍友了。” “爷娘闻女来,自挂东南枝。” “这又是什么意思。” 细腿曲拍案而起,怒喝道:“意思就是就是你吓爸爸了!” 众人见此全都激动不已,逐鹿赛两代榜首相遇,这样的故事会是多么传奇,而且看着架势两人是要交手啊! “不过……木柯的性格不是这样的啊?据说他为人尖酸刻薄、目空一切,还**掳掠无恶不作,。” “那他这傻*模样是怎么回事儿?” 背剑的修士突然眼前一亮:“难道前几天的事儿是真的?据说天凉城被污浊血洗,天澜教院死伤无数,他是不是在那场战斗中被打傻了?” 众人的眼眸里出现了无尽的怜悯,一个前途光明的修行天才竟然傻了。 “呃……你们干啥这么看我?”木柯很紧张,缩着脖子向四周环顾,最后他泄了气一般垂下了头,“好吧,刚才那个屁是我放的……” 第三十三章 剑山开启一事 来自三州的八大势力一直在北苍附近守着,还安排了自己的弟子去相互比试,想想也知道这其中肯定有问题。木柯躺在又凉又硬的桌子上默默地思索着。 北苍是刚刚招新了一次的,而现在又拿着招新当幌子吸引了这么多得修行者,而两日前进了北苍的都是些还没踏上修行路的普通人,真正有修为的散修或者世家弟子却很耐心地等待着。 到底他们在等待什么?木柯怎么也猜不到,但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不然那些牛逼地方的什么教主、皇主也不会亲自来到这儿。 荒灵禁地……木柯心里有阴影飘过,这是最好的解释,因为只有这一个地方才可以让这么多大人物趋之若鹜。 “想这么多也没啥用,还不如明日里去找个明白人问一问”木柯一念及此干脆就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地沉入了梦的温柔乡。 …… …… 北海的清晨就像一朵刚刚绽放在露水中的花,街上的水雾还没有全部散去,城内的角落里仍旧是一片白蒙蒙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冰凉,却又带着清新。 这样的时辰里,酣睡的人们还没有醒来的意愿,但北海的街头却依旧有了人影的闪动。冰凉的黑色城墙上落下一个披着蓑衣的男子,他脚尖触碰在石砖之时就已经迈出了一步,而这不急不缓的一步让他穿越过一条横贯东西的长街。 他并没有直行,而是在城中来回地穿越,好像是在等人但却不敢有丝毫的停顿。 终于,城头有个裹着一袭紫袍的年轻男人进来了,一步间山海已过,瞬间就飘到了蓑衣男子的面前。 披着蓑衣的男子毫不惊讶,在其落步前已经后退到百里之外。 紫袍男人的面色变得严肃起来,如刀锋般的眉皱在一起,他的双眸里充满了不同于杀机的炙热,他已经跟在那旧蓑衣的身后很久了。 每一步的迈出都消耗着两人大量的灵气,他们毫不吝啬的让这些灵气泄出,而那些如大地呼吸般的气息相互碰撞在一起,掀起了狂妄的风飞至北海。 “何人所为?”双眼猛然睁开的大岳皇主挥袖而起,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酒楼的围栏内,一双闪耀的眸子望穿了林立的高楼。 与此同时,太虚遗族的家主也感应到了城中两人的存在,但他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微微动了下布满了皱纹的眉角就又沉入了梦中。 “很多人都知道了我的存在,这些人高高在上,却不像你这样迫切地想要杀死我,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披着蓑衣的男人站在一条窄巷子的尽头,表情看上去很轻松,呼吸平缓,但脚步一直未曾停下。 紫袍男人并未应声,专注地落着步,每一步都比刚才更接近他一些。 蓑衣男人见他不说话不禁轻蔑地笑起来:“你知道的,如果荒灵禁地中有能够让他们更强、长生的东西,他们不会介意那是在恶的一边,还是在善的一边。” “也不是所有人都善恶不分。”紫袍男人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可大部分人都是这样,尤其是那些可以左右别人思想的人,他们都是自私的,在这样的世界里你如此急切地要分清善恶又有什么用呢?” “子曾经曰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所有窃取于世间的权与利,终将要归还于世间。” “可我还活着,并且证明了你杀不死我。”披蓑衣的男人一边迈步一边回头,穿过了大街小巷,从斗笠下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那张脸上有道可怖的疤,这条疤从他的耳根一直延伸到了后颈。 “仁者不忧,智者不惑,勇者不惧,我只能成为勇者。” “又是你们长生遗族那个烦人的子,那你继续追吧。”披蓑衣的男人皱着眉,一踮脚踩在了春风楼前的台阶上,下一步便消失在了北海城中。 大岳皇主来到太虚遗族所在的酒楼时,穿着的是昨夜所穿过的袍子,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但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完全没有作为顶级土豪的觉悟。他飘然而来,一步便落在了太虚家主的面前。 楼上有一把椅子,等待着他的椅子。 “上达苍天,下令黄泉,这就是伟大的长生遗族。”太虚家主半躺在旧藤椅之上,语气轻缓,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让他产生情绪波动一样,“世人都以为像太虚遗族这样的太古世家和长生遗族是一样的,但是没人知道,在那个远久的时代,只有长生遗族才是高贵的存在,他们是苍天的意志,而我们只是苍天在下的平民。” “那么他们从摘星峰来到人间又是为何?”大岳皇主抚摸着拇指上的皇戒,声音中充满了威严。 “也就是说……苍天的意志要降临了。”太虚家主的状态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的声音有着一丝轻易不可察觉的颤抖,“盛世将至。” 大岳皇主的手徒然一抖:“古语说盛世既是乱世。” “乱世也好,盛世也罢……”太虚家主的声音显得沙哑,“只有回归到从前才能永享荣耀,所以荒灵禁地必须被彻底打开!” …… …… 春风楼里又坐满了酒客,借助酒精而醉生梦死的人们。 而在三楼之上,睡到懵逼的木柯几乎用尽了毕生的功力,终于成功地从两张拼在一起的桌子上爬了起来。 世界还安好,只不过酒楼里还弥漫着昨晚的酒气。 “哎,腿很细的那兄弟已经走了啊?”他看着角落里那张空落的木桌自言自语。 “师兄,你在这儿吗?”二楼到三楼的楼梯上突然传来声呼喊,情真意切却有几分上气不接下气。 木柯翻身从木桌上下来,回眸是就看见那臃肿的身影慢慢出现在眼前:“有钱,你怎么在这儿?” 耿有钱上来之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狂喘了几口气才活了过来:“师兄你可把我害惨了,隋烈那老家伙一大清早就把我叫起来了,让我在城中找你,我转了四家酒楼才见到你,可把我累死了。” “找我?”木柯指着自己有些迷糊,“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昨天不是把李听风那家伙打残了嘛,现在不管是散修还是那些名门都知道你了,隋教习和于院长就让我来寻你。” “是关于北苍剑阁这次招新的事儿?”木柯心说我昨天刚想打听一下来着,今天就有机会了?不会这么巧吧? 谁知耿有钱竟然真的点了点头,开口就道:“隋教习昨日就决定,由你代表我们天澜教院去北苍,然后登剑山。” 木柯听到剑山这个名字有些发懵,对于北苍剑阁的事情他还是知道一些的,剑山是北苍的圣地,传说非亲传弟子不得入内,因为那里面藏着很多关于北苍的秘密,甚至有传言说那山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而是由大神通者开辟出来的空间,玄妙无比。 剑山什么时候还对外开放了,北苍剑阁这是要大力发展旅游业的节奏啊?难道……难道那些住在城中的大势力都是为了北苍剑阁的剑山而来? “你还知道些什么,先跟我说说,我心里好有个准备。”木柯向耿有钱说道。 耿有钱斜这眼珠子想了想:“也没什么,好像最后只有一个人能到达山顶,而山顶的居仙殿里有人会给这个登顶的人一件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 “具体是什么东西谁也不知道,就连隋烈也是很蒙头,但是院长对这件事却很重视,他曾经还派人出去找你来北苍登山,谁知道你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找也找不到。” “这么重要的东西隋烈他怎么不自己去?” “因为北苍剑阁说,登山者只能是未满二十岁的修士。”耿有钱说完后转了转眼球,小心翼翼地看向了自己的师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屁快放。” “师兄,山上的那件东西跟打开荒灵禁地的方法有关……”耿有钱吞了口唾沫,“虽然我不知道你对于那个地方是什么看法,但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毕竟那是你的心结。” “有钱,我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 “不是,我是说如果你死在里面了,我就是天澜教院最厉害的弟子了!” 第三十四章 不死鸟的家徽 春风楼外,捂着脑袋上的大包的耿有钱哭丧着脸,屁颠屁颠地跟在木柯后面往前走,嘴里却还嘟囔着:“师兄,你下手也忒狠了。” 木柯闻声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去看着他:“你说我以前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耿有钱显然一愣:“一言不合就打人倒是很相似!” “我也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以前那么横了。”木柯想起了昨夜他打伤李听风的那件事,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就很有打人的欲望,而且还在他已经输了的时候点出了一指。 “师兄,有些事的确会影响你,但是这样的影响并不是永久的。”耿有钱一边走一边心虚地道,“你只是不要变得像从前那样不讲理才好。” “行了别废话了,快去找隋烈问清楚,哦对了,隋烈那老家伙早饭吃什么?” “不知道……你问这个干什么,你该不会要给他买早饭吧?” “呵呵,我是怕我到时候给他抢过来,结果不合胃口,那不就白费劲了。” 就这样,木柯和耿有钱驴唇不对马嘴地聊了一路,脚步时而轻快时而沉缓,一直穿过了半个半边街区才来到天澜弟子所在的酒楼。 耿有钱一众人所住的酒楼叫做云意楼,听上去颇有几分得道之意,想想就知道肯定是隋烈那个老传统定下的酒楼。 耿有钱整理了一下褶皱的长衫,刚要迈步走进去,却发现木柯望向了街角的另一家酒楼,准确的说他是看着二楼的位置。 “怎么了师兄?” “那儿坐了个大叔,看上去挺有意思的。” 街角酒楼的二楼里,露着一双黑毛大长腿的怪蜀黍正大快朵颐,边吃边喊:“我*,这个怎么可以这么好吃,人间简直要逆天啊,受不鸟了!” “哎呦,大爷受不了就来嘛,咱们这儿都是正规的!”楼外站街的姑娘挥了挥手里粉色的丝帕,声音嗲的让人身体一阵酥麻。 “唉,怪不得恶念尽出,没想到人间已堕落到了这种地步。”男人放下了手里的鸡腿感叹了一声,然后靠近栏杆向外伸出了头,“我是常客,给我留两个好的。” “没问题大爷,咱们家都是好姑娘,包您满意!” 而怪蜀黍的对面却坐了个瓷娃娃般的女童,正闷声闷气地啃着另一只鸡腿:“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哥哥啊,真不想跟你在一块了,你会教坏了我的!” “你哥哥呢有属于他自己的使命,咱们也有属于咱们的使命,不能互相耽搁明白吗?” “哥哥的使命是什么?我们的使命是什么?使命是什么?”女童不明白。 “你哥哥呢要去修补一处的封印,随便把几只漏网的小鬼抓回去,我们呢就负责吃喝玩乐!” 女童听了很是高兴:“这样啊,那我就不打扰哥哥了。” 耿有钱看着那大叔和女童,疑惑地问木柯:“这大叔哪儿有意思了,我*师兄,你走了仅仅几日不会连性取向都变了吧?” “食翔!”木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指着那大叔的袍子,表情多了些严肃,“那件袍子上绣着的大鸟,跟天凉夜雨时候害死田大胖的小子身上的是不是一模一样?” 耿有钱闻声心中一颤,连忙放眼望去:“看上去还真是……难道?” 木柯皱起眉头,接过他的话往下说:“难道这是今年的流行款?你出去的时候帮我留意一下,看看哪家店有卖的,赶明儿我也弄一件穿。” “师兄,你完全没有思考到重点好吗!” 木柯也不搭理他了,迈步就往街角那座酒楼里走去。 耿有钱见此连忙追了上去:“师兄你去做什么?” “胖子死的有些憋屈,我心里不舒服,所以总想着做点什么。”他指着二楼那个大叔的侧影,双眸里闪过一丝复杂,“无论这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联,我都得去会一会。” 耿有钱一听连忙跑上去把他拦着,眼眸里多了几分恳切:“师兄且慢,连天凉城里那小子都能够随意使唤太古凶兽,这个大叔不知道会强成什么样子,就算我们要给教习报仇也不应该是现在……” “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问你,我是不是又很像从前的我了。”木柯望了楼上的大叔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着耿有钱。 “为什么?” “我因为自大害死了苏州,所以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觉得自己有多厉害,可昨夜我只是因为一句话就对李听风大打出手,甚至在他已经输掉的时候废了他,我发现我已经快要变回从前的样子了。” 耿有钱很不明白地看着木柯,不知道他要表达的是什么,但他看到了他眼中的沉重与挣扎,只好静静听着不敢说话。 木柯此刻的眼眸里写满了哀伤:“我对于苏州的亏欠好像越来越淡,甚至连报仇的事都不想做了,我不明白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同样是主角,人家都是嫉恶如仇、重情重义、有梦想、有信仰,而我却有些麻木不仁。” “那这跟你要去见那大叔有什么关系?”耿有钱不自禁想要转移话题。 “我对于田大胖的感情还在,我要趁着一切还没在我心中淡化的时候为他做些什么。我不可以成为那种对什么都能妥协的人。”木柯说完这句话继续朝着那酒楼走去,这一次他的脚步不再那么轻抚,而是变得沉稳有力。 也许他真的是生性凉薄,可他就是不想自己成为那种人,他希望自己也是嫉恶如仇的模样,也是苦苦挣扎仍旧不忘的痴情种,他在努力成为自己期望中那样的更好的人。 荒灵那座高山的血在其脑海里愈发刺眼,而天凉那夜的雨滴在心间也愈发冰凉,他忽然想明白了很多,像在天凉城街头乞讨、逃离修行安居白石镇,那些都不是他应该做的。 他不曾爱过这世间的任何,但却背负了一身的还不清的债,他又怎能安逸地活着,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木柯走进那街角酒楼后,忽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让他想要呐喊:“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酒楼里正喝酒的客人被吓了一跳,差点没被口中还没咽下去的酒水呛着。 “你神经病啊,在这儿瞎叫唤什么!” “就是啊,报仇就报仇,这么高调干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啊?” 木柯自信地微笑着,丝毫不介意那些人的谩骂,他觉得自己整个个人格都在升华,而且马上就要满级了:“吼吼,我真是牛*到爆!” 跟在他后面进来的耿有钱只好向那些气愤的酒客们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我师兄昨夜吃老干妈吃多了,脑仁有点上火,你们别介意。” 木柯挥了挥宽大的衣袖,用嘴潇洒的姿势走上了楼梯,直奔那紫袍的大叔而去,一直走到大叔身边的那个空座,然后一直那椅子道:“劳驾,这儿有人没有?” 紫袍大叔有些蒙圈,他居住摘星峰已久,并不想接触下界的人,所以就下意识的开口:“有人了有人了。” 木柯鼓足了气,朝着那张空荡荡的椅子突然大喝一声:“赶紧给老子滚蛋!” 紫袍大叔都吓傻了,不明白刚才那是发生了什么,而女童则是眨着眼看着这个奇怪的人,觉得他很好玩。 “好了,现在没人了。”木柯一把将椅子拉过来,一屁股坐在了上面,然后什么也不说,就用一双媚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大叔看,从胡渣看到腿毛,从腿毛看到胡渣。 第三十五章 破境入界 紫袍大叔被木柯看的心里有些发怵,连鸡腿都顾不上啃了:“你……你认识我?” “不认识,第一次见。”木柯说罢指了指那只绣在紫袍上的大鸟,“但我认得这个。” 紫袍大叔不禁皱眉,虽然他们长生遗族已经很久没出现在人间,但家徽被人认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可这个少年却带着一种敌意。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我的教习,被跟你穿着差不多的家伙害死了,他的衣服上也绣着这样的大鸟。”木柯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看着他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一些转瞬即逝的反应。 果然,紫袍大叔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愕。 木柯见此就不再试探了,而是直奔主题:“你们就是长生遗族吧?” 坐在对面的女童不知道这俩人要干什么,很感兴趣地瞪大了眼看着,两条小短腿前后地摇晃着。 “我是从荒灵禁地里出来的,有个长生遗族的人说我是大恶。”木柯的目光突然变得锋利起来,就像一柄匕首刺了过去。 紫袍大叔终于有些坐不住了,他四下张望了很久,然后贼兮兮地看着木柯:“是在拍电视剧?摄像机在哪儿?我接下来要怎么说?这……太突然了,我还没做好当明星的准备啊!” “少废话,我就想问你我哪儿像大恶,为什么要害死我家教习?”木柯猛地拍了下桌子,之前还很平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煞气。 “我不知道你说的事,也不知道你家教习是谁。”紫袍大叔也换了个态度,语气中多出几分威严,“长生遗族的确有人去追寻大恶踪迹,但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 “一句不清楚,所以田大胖就活该白死了?”木柯的灵气一泄而出,他来到这就没打算好好说话,因为在天凉城他就见识了长生遗族的态度,“我不知道什么善恶,也不知道什么高贵低贱,我只知道杀人偿命。” “你还只是个境修士,在太古时期连被称为修士的资格都没有,即使是这样你也想跟我动手?”紫袍大叔冷笑了片刻,轻轻动了动手指,在木柯眼前的虚空间点了一下。 点指之间,忽然有一股力量迸溅而来,木柯大惊,连忙挥掌要击出,而那些看不见的力却转瞬就到了,就像丝带一般一道道缠绕在了木柯的身上,然后勒紧,连其身边的空气都几乎抽了个干净。 木柯呲牙咧嘴地看着他,怒火在瞳孔中燃起。 紫袍大叔做完动作后继续啃着自己手里的鸡腿:“就算我是你的仇人又如何,就你也想报仇?凭你说话的声音大,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已经很厉害了?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家教习是因为才死的吧?” 因为我……木柯的心脏猛然紧缩,他才想起来,苏州也是因为他这样才死去的,田大胖也是因为保护自己才死去的。一念及此,他眼里的怒火忽然消散的无影无形。 紫袍大叔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此刻也不禁有些惊讶。 木柯长舒了一口气,眸色已冷:“害死田大胖的人已经死了,可那还不够。” “报仇的确可以表现出一个人的执着与重情重义,可也别被这样的事蒙蔽了自我。”紫袍大叔挥挥手将释放出去的灵气收了回来,语气中带着耻笑,“重要的人被害死了这并不是最悲哀的,悲哀的是你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我长生遗族来到这里的只有三个人,你说那个死了的肯定不是我们三个中的一个,那你有凭什么来找长生遗族复仇?” “我……”木柯很想说着什么,但却没有什么话能够说出口。 “你?你什么都想没明白就去做,这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找死。” 木柯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刚才在楼下的豪情万丈已然不再。 “走吧,别再做这样无聊的事情了,在我看来你所谓不顾一切的热血简直可笑至极。” 木柯经受不住紫袍大叔的眼神,有些慌乱地走出了酒楼,而耿有钱并没有在楼下等他,不知道去了哪儿,木柯边走着,脑海里还回荡着紫袍大叔的话。 天空不知何时落下了雨滴,继而越下越大,木柯走了很久,一抬头才发现自己的眼前只有一棵弯腰驼背的柳树,还有柳树下的一块土黄色的大石头。 他究竟想要成为怎样的人呢?是胸无大志、贪图安逸,还是疾恶如仇、热血满腔? 木柯坐在柳树下的石头上,头发和旧衫都被雨水打湿了。 此时,阴沉的天好像要塌下来一样,笼罩在这个世界的上空,远方的飞鸟焦急地穿梭在雨中,心中惦记着巢内的幼鸟,来时所路过的楼阁被洗出了新色,空气都清香了。 鸟无论怎么样都是要飞的,水无论怎么样都要汇入北海的。 紫袍大叔锋利如刀的话语一直在木柯的脑海里重播,深深浅浅、密密麻麻地割裂在他的心口。 我到底成为了谁呢?木柯有些搞不明白,到底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变成更好的人。 他从修行开始就出手狠毒是因为他要掩饰一条灵根的自卑、他在天凉城里乞讨是为了用可怜让自己有一丝心安、他离开天凉去白石镇是为了强迫自己忘记那些梦魇、他要变成疾恶如仇的人是他不想觉得自己麻木不仁。 可这一次他又觉得自己做错了,紫袍的家伙说的没错,他连仇人是谁都分不清,他也同样不了解自己。 “我*,作者你让一个逗比演这种感情心理戏合适吗?”木柯忽然变得精神抖擞,朝着天空比出一个中指,然后迅速地恢复到了悲伤模式。 他没试过真的成为自己,他一直在试图成为自己觉得很好的人。苏州死后他觉得卑微更好,所以他去做了乞丐,田大胖死后他觉得不再靠近修士界更好,他才去了白石镇,发现自己开始麻木不仁后他觉得重情重义更好,所以他不管不顾地去找了长生遗族。 他从没想过自己本来是什么样子的。 很久以前自己是个孤儿吧,那时候饥一顿饱一顿也开心的很,没人疼爱也能笑得出来,最喜欢躲在包子铺的雨棚里看蒸汽飘散,也喜欢从翻墙到废弃的宅院里发呆。 不管是贪图安逸还是疾恶如仇都不是他,他想要成为真正的自己。 对,成为自己,不再用更新过的更好的面具面对世界,不再强迫自己换个心脏安抚自己。 “oppo有个广告词说:做你想做的。”木柯好像回忆起了很久远的事情,心中一片清明。 低沉的天空乌云密布,却忽然有一道清明的光亮穿破了云层到达人间,随着那些急促的雨滴一同下落着,带来了轻柔的风吹动了那棵低眉垂眼的柳树。 然后那道清明的光落在了木柯的身上,洗去了他心海中的铅华,转眼又汇聚到了他的灵根之中,使他唯一的那根灵根从血色变的晶莹如玉,而那些从灵根中溢出的灵气竟慢慢变得粘稠,带给他一种澎湃如海的感觉。 他破境了,从大乘境入了界,成为了界修士。 木柯惊愕地感受着自己体内所发生的变化,他竟然毫无征兆地就破镜了,没有闭关静修也不曾淬炼过灵气,更没有锻炼过自己的灵根。 “我*,瞎想也能破镜?”木柯有些得意,露出一副猥琐的表情,“等我回去一定要隋烈给我找个地下室,我就天天瞎想,到时候成为圣者也不成问题啊!” 他越想越激动,越想越得意,忍不住仰天长啸:“我真是太牛*了!” 咔嚓一声,天空忽然亮了半边,刹那间一道惊雷落下,将手舞足蹈的木柯劈了个焦黑。 “哥哥,下雨天站在树底下容易遭到雷劈,没人教你吗?”雨里忽然出现个女童,嘴角油腻腻的,手里还攥着一根糖葫芦。 第三十六章 荒灵禁地的秘闻 “好像……有人入界了?”南五笔望着远处低沉的天空,那儿有一道绽放的光柱让他感觉不安,“谁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入界?” “是击败了李听风的那个木姓小子。”太虚家主不知何时出现在其身后,一袭宽大的黑袍将他整个身体都罩住,苍老的眼眸里透着锋利的光,“他好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木柯?”南五笔有些惊讶,但他的惊讶并非因为木柯的破镜,而是因为爷爷对于木柯的关注。 太虚家主看了看那抹光柱,用沙哑的声音道:“压制境界自然可以让你厚积薄发,可一直压制的话就会落于人后啊。” 宽大的楼台上不时有飘飘洒洒的雨被吹进来,南五笔感受着脸颊上的冰凉,微微地楞在了原地,他看着那道清明干净的光,内心里忽然开始激荡。 他冲着太虚家主点了点头,然后痛痛快快地释放了自己,释放了体内积聚了多年的磅礴的灵气,这些灵气中很大一部分已经凝结成玉色,此刻在无拘无束之间如同被搅动的风云,将他整个都包裹了起来。 南五笔也破镜入界了,轻松地像一阵呼吸一样,他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摸到了入界的门槛,但他一直在压制着,因为他知道入界之后才是修士之路真正的开始,积累的越多对于之后的修行就越是有利。 不过他选择在此刻入界并不是全是因为爷爷的告诫,而是因为木柯入界了,他忽然很想知道他这个隐世者和那个显露在众人面前的逐鹿榜首,到底谁的修行更快。 乌云涌动着,斜风推送着细雨落在它需要落在的地方,来往的修士立在雨中,看着那两道不知识冲天而起还是从天而降的光柱,就像看到了雨后的彩虹。 而街角酒楼中…… “大叔,你怎么连个孩子都看不好?”木柯攥着女童娇小的手掌,趾高气扬地站在街角酒楼的二层,用鄙视的眼光看着身穿紫袍的男人。 “就是,你怎么能看着我乱跑呢?”女童一本正经地随声附和,学着木柯做出了一副鄙视的表情,“出来玩还要我操心!” 紫袍大叔将手里快舔的发光的鸡骨头扔下,然后一脸懵逼地看着两人:“我嘞个嚓,娃娃你怎么把这小子又带回来了?” 木柯大怒:“喂,搞清楚好不好,她是走丢了被我给送回来的!” 而女童此刻却很满意地过去拍了拍紫袍大叔的肩膀:“嗯,干的不错,知道出门在外给我面子,我允许你去对面的休闲娱乐场所玩一会儿了。” 木柯不想再跟他废话,而是换了个牛轰轰的表情向紫袍大叔道:“你看,我和刚才比有什么变化?” “我*,你脸怎么这么黑,你……你遭雷劈了?” “fuck,谁让你看这个了!” “那你让我看啥?” 木柯忽然觉得底气都漏没了,他冲着他挥了挥手,转身就要下楼,刚走了一步后他却又转过了头来:“虽然我不知道你们长生遗族要干什么,但田大胖的账我还是会记在你头上,直到我斩下污浊的头才算完。” 紫袍大叔未曾开口,只是轻轻挑了挑眉毛。 “我会一直破境,成为圣者,然后回来问你我牛不牛*。” “成为圣者又如何,你以为圣者就是最强的?还有,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够成为圣者。”紫袍大叔微微一笑。 木柯没有在意他的第一句话,他觉得那只不过是他对他的嘲讽,他指着自己的眼眸,将眼里充满的决意给他看:“就凭这个,我一定能够成为圣者!” 紫袍大叔看着他的动作后沉默了许久,然后才微微抬起头来,很不确定地开口道:“凭眼屎就能成为圣者……这个怎么做?” “fuck!”木柯觉得自己在紫袍家伙面前根本占不到便宜,连他的决意都快被他玩儿坏了。 紫袍大叔偷偷笑了一下,然后又一本正经地看向他:“你变得更强就是为了能够让别人觉得你牛*?” 木柯想了想然后摇摇头:“我变强,是希望当灾难再一次来临的时候,我不会再像荒灵禁地或者天凉夜雨中的那个我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我挚爱的人被杀死,我要一只手就捏死那些企图夺走我重要东西的人。” 紫袍没想过他给出的是这样的答案,而且他觉得木柯有些顺眼了。 长生遗族立于近天之地,就是为了不让世人受到灾难。 “你想不想知道关于大恶的事情?” 木柯看了看他:“不想。” “……” “我为什么要知道?” “你刚才不是说要在灾难来临的时候变得强大?大恶出世将是这世界所面临的最大的灾难。” “这么严重?”木柯瞪死了一双大眼,伸手把椅子来过来坐下,“你再说说。” “荒灵禁地沉睡的其实是源于太古的一个种族,他们有钢铁般的皮肤、疾风般的速度、大海般的力量,而且他们同样可以修行,甚至比人族的天赋高很多,我们人族称他们为魔族。” “听着是很厉害,但是那又怎样?” 紫袍大叔的表情无比严肃,严肃里还带着几分凝重:“魔族在太古时期一直将人族视为食物,他们圈养人类,啖其肉饮其血,这样你还觉得他们只是厉害吗?” 木柯听到这儿表情也开始变得凝重起来:“那他们怎么会沉睡在荒灵禁地?” “传说中发展到鼎盛时期的魔族过于强大,他们厌倦了这个一成不变的世界,然后有一天,最强大的魔族战士在魔君的带领下冲向了苍天。”紫袍大叔说到这儿后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望向窗外阴沉沉的天空,“他们企图征服天空,冲破世界,可是他们失败了,苍天震怒,降下了能灭其种族的责罚,侥幸没死的魔族为了不被灭绝则选择了沉睡在荒灵禁地,等到某一天醒来。” 女童听到这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个故事他都听了千百遍了。 但木柯没有听过,所以他非常好奇:“那么后来呢?” “没了魔族的迫害,人族很快就发展了起来,其中有一些人得到了苍天的信任,被赐予了更加高贵的血统。” “就是遗族?” “没错,但我长生遗族不是,我们的祖先是天地出生时所诞生的血脉,最接近苍天,生来高贵,这也是其他遗族所不能比的。”紫袍大叔一脸的骄傲,话音也不禁高了几分。 “后来呢?”木柯忍不住打断了他的意淫,直问后来所发生的事情。 “后来人族找到了魔族留下来的修行方法,从此踏入了全民修行的时代,但那功法不管怎么改进始终是源于魔族,所以一旦魔族苏醒后,现在的人族依旧很难与之匹敌。” “那他们什么时候会醒来?” “这个我也不知道,因为苍天早已摒弃了这一族,所以长生遗族也无从得知。”紫袍大叔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用锋利如刀的目光看向了他,“可是你打开了荒灵禁地,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魔族是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他们将要卷土重来了。” “怪我咯?”木柯翻了翻白眼。 紫袍见此有些想要打死他的冲动。 “那你说的大恶是什么?” 紫袍大叔一念及此就忧心忡忡:“是魔君之子,也就是新的魔君,在你打开了荒灵禁地之后,苍天意志突然降临了摘星峰,传达了魔君之子已经降临人世的消息。” “所以……才会来天凉城找我?”木柯说的很小声,说话时还惨笑了一声。 原来不光是苏州和田大胖,就连天凉无数百姓都是因他而死,而当魔族醒来时,将会有更多的人因他而死。 第三十七章 姓呆的一家人 “这虽然是你的错,但却并不是你所导致的错。”紫袍大叔轻易看穿了他的心思,语重心长地说了这么一句话。现在的他觉得这少年挺是可怜的,而且很欣赏那些经常自责的人,因为那样的人再不济也是个善良的人。 但木柯并没有领情,他瞪着大眼道:“麻烦你请说人话,什么你的错我的错。” 紫袍大叔一巴掌把他拍到了桌子底下:“叫你嘴贱,遭雷劈也是因为嘴贱吧?” 昏昏欲睡的女童闻声忽然来了精神,拼命地点点头:“他大声叫唤,然后被一个雷劈成了黑猴。” 木柯从桌下狼狈的爬起来,听女童一说不禁脸红,赶紧转移了话题:“有办法阻止魔族的苏醒吗?” “没有。”紫袍大叔一脸鄙夷,“有办法我们还千方百计地想要在魔族苏醒前杀掉魔君之子的意志?那可是一个敢于挑战苍天的种族。” “那人族岂不是必定会被灭亡?”木柯呲牙咧嘴地叫了一声,要是一定会死那还玩儿个屁,还不如整天吃吃喝喝等到魔族苏醒的那天。 “如果一定会灭亡呢?”紫袍大叔没有说话而是提出了一个问题,却正中木柯下怀,“你是要等死?” 自己想的话怎么想都可以,但当这作为一个问题所面对的话,一切都会不一样,木柯的目光在暗淡了片刻后又重新亮了起来:“不管会不会灭亡,先打他丫的再说!” “万一死的比其他人更快了怎么办?” “总之我死之前,我再也不会让我所珍重的人死去了。”木柯的眼前浮现出苏州的笑脸,还有表情猥琐的田大胖。 “其实是有办法的……”紫袍大叔话锋突转,顿时让木柯瞪起了眼。 “什么办法?” “天机子死之前曾说,魔族醒则天地乱,唯有背负天命之人可拯救人族。” 木柯挠了挠头:“天机子又是个什么玩意?” 紫袍大叔一提到天机子就很是不屑:“是一个利用系统漏洞窃取苍天意志的人,他因为强行预测了人族的未来,所以触怒了苍天,像魔族那样死去了。” “听起来比你们长生遗族强的多啊。” “闭嘴!” 木柯翻了个白眼:“谁是天命之人?” “你特么是十万个为什么啊?”紫袍大叔不耐烦地挥了挥袖子,“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你赶紧滚蛋,我还要去对面的休闲娱乐场所玩儿会。” “小心肾虚啊大叔。”木柯一脸鄙夷地嘲讽了他一句,转身后迈步就要离开。 “哎,你先等等,我能不能把她寄存到你那儿?”紫袍大叔偷偷指了指已经睡着了的女童,露出一副拜托的表情。 “我*,凭什么?” “我去那儿总不能带着她吧?看在我给你讲了这么多事情的份儿上,帮帮忙?” “帮忙?”木柯摸了摸下巴,凝视着他思考了一会儿,“帮你……倒不是不可以,但你要知道我可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就帮助别人的人,你打算给我什么好处?” 紫袍大叔看了一眼正熟睡得女童,面色严肃的道:“你要知道,这种能够接近长生遗族的机会很难得,你竟然身在福中不知福。” 木柯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哎哎哎,等等,怎么一言不合就下楼,咱们再商量一下。” “说,啥好处。” “我出来的仓促也并没有带什么……”紫袍大叔在身上摸了摸,连大裤衩子都翻了个遍,但依旧是什么也没能找到,最后他小小地叹了口气,然后抬起头用锋利如刀的目光看着他,“你要保证你永远是正义的伙伴。” “大叔你是中二病犯了?”木柯听的一脸的懵逼。 紫袍大叔没有说话,而是翻开手掌在面前的虚空中迅速地结出一个紫色的法印,同时其口中还吟诵着一段词。吟诵的开始声音还是很普通的,就像说话一般,但慢慢的那吟诵声却越来越高亢,直向着高天而去,直引得四方如雷鸣一样噪耳。 木柯收起了笑意紧张兮兮地四下张望了一番,却发现周围的酒客就像没有听见一样,依旧把酒言欢。 “我将请苍天为鉴,将长生遗族之愿结印于你。”紫袍大叔说罢就将那法印松开,但口中的颂词仍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酒楼被东来紫气所淹没,而凝聚于虚空的法印则迅速飞向木柯头上,正一脸严肃的木柯忽然心中一紧,看着迎面而来的法印下意识就像躲过去,但面前传来的强大又浓郁的生命气息又让他停在了原地。 “这是什么……?”木柯傻傻地看着那法印落于其额前,然后淡化直至消失,“喂,大叔,你不是给我下了什么“生儿子没***的诅咒吧?” “这是我们这一族的法愿,你将会受到不死天凰的眷顾。”紫袍大叔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语气不禁重了几分,“你会拥有和长生遗族相同的能力,这个法印至今只有三个人得到过,所以你必须是正义的伙伴。” 木柯一听到这儿不禁瞪大了眼睛:“我*,只给过三个人的东西你就这样给我了,你也太随便了吧!” “不要还给我。” “要,谁说不要了,我又不傻。” “那你这么多废话,这玩意给出去我又不会损失啥,真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有三个人得到,明明可以当钱花。”紫袍大叔觉得自己简直聪明到爆。 “既然你这么大方,那我就先替你照顾她一小小会儿。”木柯傻了许久后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然后他指了指从窗外可以看到的云意楼,“你回来之后到那里找我,不要太久,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刚才还一本正经地坐着的大叔已经没有了踪影,只留下了一张被舔的油光水滑的盘子还在颤动。 “喂,不对啊,你还没说你们长生遗族有什么能力啊,我*,你给我画了个符就把我收买了?” “你喊什么喊,再喊滚蛋!”酒楼里不少酒客黑了脸,冲着木柯就是一顿呵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滚蛋,你们慢慢喝。” 木柯低头哈腰地牵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女童下了楼,刚来到酒楼外就看到了浑身湿答答的耿有钱:“你干什么去了?” 耿有钱一见木柯就扑了上来,一把抓住了他:“师兄你可下来了,我怕你死在里边,就特意去跟隋教习和于院长说了一声。” “不对吧,你不是希望我快点死了,然后就能成为天澜最强的弟子吗?” “对啊。”耿有钱眨了眨眼,“所以我跟他们说不用等你了,你估计要死了,他们还想来救你,不过被我拦住了。” 木柯闻声脑门冒出一团黑线:“废话少说,快带我去见他们,我要去剑山。” “师兄你就进了个酒楼这转变我太快了吧?”耿有钱的话刚说完,然后他就愣住了,指着女童,“你怎么连孩子都有了?” “我效率高行不行,你要再废话我就打死你!” “我错了师兄,我这就带你去!”耿有钱说罢半蹲下身子,将手里唯一的一把油纸伞递给了女童,然后就大步迈进了雨中,朝着云意楼而去。 “嘿,这小子平时看着傻了吧唧的,却是个粗中有细的人。”木柯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然后替女童把伞打开,“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干嘛,搭讪啊?”女童被大大的油纸伞笼罩着,只有骄傲的声音透出来。 “得,姑奶奶,我不问了,您先请。”木柯无奈的向前伸手,让她走在前面。 “我叫呆萌,要好好记住哦。”女童提着裙摆,惦着脚尖走进了细雨中,小手举着那把大大的油纸伞,左摇右晃地跟在耿有钱的后面,不时还会甩一甩靴子上的泥水,看着确实很呆萌。 而木柯却已经在她身后笑疯了:“我*,长生遗族姓呆,那大叔叫什么,呆头?哈哈哈,喵了个咪的,还有姓呆的!笑死我了!” 第三十八章 天澜人忠天澜事 第三十八章 云意楼相比于春风楼来说要朴素许多,没有色彩浓烈的红绸与精致的酒具,酒客也不是很多,大堂内显得空荡荡的,也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吧。 小二此刻正趴在木桌上打盹,手里添水的铜壶已经滚到了一旁。 “师兄,你能不能死在剑山上?”耿有钱一步两阶地上了楼,嘴里却停不下来。 木柯冷笑了两声道:“我能死你后边。” “那还是别死了。”耿有钱走到一扇漆红的木门前,“就在里边了,你去吧。” 木柯将呆萌送到耿有钱的面前:“你先帮我照看她。” “不行!”小姑娘一个闪身躲开了耿有钱伸过来的手,然后仰起头看着木柯“你要去哪儿玩,为什么不带上我?” 木柯看着呆萌:“你数到一百我就从里边出来了,然后就带你去玩行不行?” 呆萌闭上了眼:“一、六、四、三……” “神之数数……”耿有钱听的是一脸的懵逼。 …… 推门走进去,木柯首先看到的是隋烈的四个弟子,他们原本正安静地守在门内,直到见到他进来后这四人的表情不知道为何有些落寞。 木柯丝毫没有注意他们的变化,冲着正饮茶的隋烈与于满池而去:“喂,我来了,有屁快放。” 隋烈转头看见是他,放下酒杯就黑了脸:“你怎么越来越像田大胖那家伙,什么叫有屁快放,怎么说也得尊敬师长不是?” 木柯笑了几声:“师长死了,没谁可敬的了,你要不说我就滚蛋。” 于满池笑吟吟地绕过木桌,伸手将木柯按到一旁的凳子上:“不急,你不是还没吃晚饭吗,吃点?” “能点菜?” “随便点,算犒劳你为天澜赢了场比试。”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卤煮咸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什锦苏盘,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 “哎哎哎,停停停,你这是要把我吃破产?” “穷鬼。”木柯瘪着嘴,“算了,还是先说说你们要我做的事儿吧。” “来的时候有钱那小子应该把事情都给你说了。”于满池坐在了另外那条凳子上,将宽大的袖子挽在了一起,“所以你觉得怎么样?” “去啊,为什么不去?” “所以你愿意代表天澜教院,去参加北苍剑山的角逐?”隋烈开口向他确认,“你要知道,上山的每一个都是修行天才,而我天澜教院无法给你帮助。” “说的跟你们帮过我一样。”木柯张嘴大笑。 隋烈听后顿时沉下脸:“不许诋毁教院。” “行行行,有啥要求你说吧。” “院长需要居仙阁里的那件东西,所以你必须全力以赴,要第一个等至顶峰,届时我会在山下接应你,咱们立刻启程回天澜。” 木柯微愣:“我得把拿到的交给教院?” “这是自然。” 而坐在旁边的于满池此时却发出了一声冷笑,笑意里藏着嘲讽和不屑:“拿给他干什么,去打开荒灵禁地,然后找到办法去算天机?木柯你可不要忘了,你的教习田大胖就是这么死的!” “身为天澜人,就要做忠于天澜之事!”隋烈闻声便怒。 于满池又是一声冷笑:“那天澜与那些宗教门派还有何区别?” “停!”木柯突然喊出了一嗓子打断了他们的话,“什么叫田大胖怎么死的?他不是因为污浊死的吗?” 隋烈闻声不再言语,但眼睛里却隐有怒意要升腾起来。但于满池并不在乎,他张口就道:“你以为污浊进城那老家伙察觉不到?若不是他放了污浊进来,那一夜又怎会发生那么多事,田大胖又怎会赴了黄泉?你还觉得你要把东西给天澜?” “于满池!”隋烈拍案而起。 “怎么,我天澜何时成为敢做却不敢被人说的德行了?” “你……” “天澜是所有人的天澜,是你的是我的,是江艺的也是田大胖的,是天澜所有弟子的,不是他苍白一个人的!”于满池本来笑吟吟的表情被愤怒所取代,他也拍了桌子,比隋烈拍的还响,“那老家伙除了给胖子立碑时候装腔作势了一把,现在可还记得那碑上写了什么?我幼时修道便师从于他,我岂不比你看的更清?” “够了,有完没完了?”木柯阴沉着脸站了起来,在于满池和隋烈之间扫视了几番,“我会把东西教给天澜,你到山下等我便是。” “好!”隋烈当即答应了下来。 于满池听于此什么反应也没有,他看着木柯离开的背影默然无声,他相信木柯不会忘记田大胖,这样相信的程度不亚于当年他对田大胖选木柯做亲传时候的震惊程度。准确的说他信的是田大胖的人品,虽然他挺猥琐。 与此同时,听了于满池的话后木柯的心里变得很不舒服,他沿着回廊走着,没有看到呆萌和耿有钱,此刻他的脚步有些摇晃,这种心情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他原本是有资格可以去谴责别人的,但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他,是因为他去了荒灵禁地污浊才会来到天澜,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怪罪于别人? 他想着想着,胸口处忽然有一股燥热炸裂开来,好似他单薄如纸的躯壳里正燃起猛烈的火焰,从他的内脏开始灼烧,将血肉都燃尽,然后化为刀刃向透体外,要把他整个人都烧成灰烬,此刻,难以忍受的痛感就如海潮一样涌来。 木柯的瞳孔在无限放大,眼眶都要被挣裂,他强行忍住了那千刀万剐的痛意,汇聚起所有灵气在体内扩散,然后他内视自己的经脉,发现真的有一股热火在灼烧着自己的经脉,而某些脆弱的经脉此刻已经寸寸断裂,就像大火之后的断壁残垣。 “怎么……怎么会这样?”木柯的喉中有一口鲜血涌出,喷洒在他面前的漆红木柱上,粘稠的血浆将其染的颜色更盛。 “师兄,你怎么了?”从回廊里闲逛的耿有钱正好看到了这一幕,脸色不禁巨变,他伸手将要倒下的木柯搀扶住,又立刻朝着门内的二人大叫,“隋教习,于院长,师兄他受伤了!” 隋烈和于满池正在因为刚才的事情斗气,此时听到耿有钱的声音后不禁对视了一眼,然后他们立刻从房内跑了出来,看到已经昏死的木柯和满脸惊慌的耿有钱后,二人没有片刻迟疑,将其扶正坐在地板上,然后挥掌印在木柯的胸口与后脊,将磅礴的灵气灌输到了他的体内。 “我回过头就看见师兄吐了口血,然后翻了个白眼就倒下了,没有看见是谁伤了他。”耿有钱看着面色如金纸一样憔悴的木柯哭丧着脸,“虽然我一直想成为天澜最厉害的人,然后趁机把妹,但是我真没想过要师兄死掉……” “没有人伤他,是因为他不知用了什么方式入了界,心境非但没有因此更加平静,无尽心火甚至都被点燃了。”于满池的灵气刚一进入木柯的身体他就发现了其中的问题,那些灼烧着木柯经脉的火不能被扑灭,而是由其心境而生。 耿有钱听的云山雾罩:“你说师兄入界了?心火又是什么玩意?” “破境入界是修士路上最危险的事情之一,一般修士都会选择压制多年才敢入界,直到自己的心结解开、放下了最强的执念才敢试图成为入界修士,但木柯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界,而且心魔并未除尽。”于满池说话的时候额前已经有缜密的汗珠冒出,两条剑锋一般的眉拧在了一起。 木柯口鼻之中有鲜血流出,染红了他从未换过的那件旧衫,就像开出了一朵黑红色的花一样。 耿有钱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晃动:“师兄还有救吗?” “我们此刻只能靠着灵气来压制他体内的心火,一旦收回火势必将卷土重来。”隋烈的眼睛眯在了一起,他的灵气在刚才瞬间释放了太多,此刻不禁觉得有些力竭了。 第三十九章 心魔噬体 云意楼中,口鼻溢出鲜血的木柯正坐在地上,浑身像被碾碎了一样瘫软,此刻他的体内有一团不能被熄灭的火正在灼烧着他的经脉,由内而外地要将他化为灰烬。 “我的灵气快要用尽了。”隋烈头上的汗珠摔在了衣摆上,衣襟也被汗水给浸湿了,他艰难地控制着体内的灵气汇入木柯的体内,同时将目光移向了同样快要力竭的于满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我的灵气有限啊!” 于满池没有抬头,用尽心力控制着灵气:“不能放弃,一旦我们收手,就算他不被烧死也会成为个废人。” 耿有钱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瞪大了眼珠子等着木柯能够醒过来,那时候他可能会交代一下身后事,自己好给他操办了,也算不负这些年的同门之情了。 终于,灵气耗尽的隋烈坚持不住了,他叹了口气收回了手掌,被他那四个慌忙跑来的弟子搀扶着,坐在了一旁开始进行调息,此刻他脸色已经和木柯一样苍白,嘴唇都不再有一丝的血色。 而已经满脸鲜血的木柯在隋烈的灵气撤出后又喷出一口鲜血,直喷了于满池一身,此刻他周身开始冒出红热的光芒,像雾气一样笼罩着他的身体。 “有钱,快去端水泼在他身上,心火就要反噬了!”正在调息的隋烈猛然睁眼,冲着发呆的耿有钱怒喝。 耿有钱被吓了一个趔趄,爬起来就往楼下跑,嘴里还大喊着:“好好,我马上去!马上去!千万不要让师兄就这么死掉!” 耿有钱走后,一直苦苦坚持的于满池也力竭了,甚至连他的经脉都有些枯竭,但他仍然不愿意收回灵气,这是田大胖的弟子,是他师弟的弟子,他怎么可以看着木柯在他面前死掉。 这吊儿郎当的小子像极了那个猥琐的胖子年轻的模样,一样的不修边幅却偏偏生的唇红齿白,一样的不着边际却总有自己的坚持。 “水来了,水来了!”耿有钱此时端了满满一盆水跑了过来。 隋烈开口道:“泼,往木柯身上泼!” “啊?就这么泼?” “别废话了,再废话你师兄就化成灰了!” 耿有钱闻声立马照做,一盆水全泼在了木柯身上,差点把手里的铜盆都一道儿扔出去。 昏死的木柯被从头到脚地淋了个遍,却连衣角都没有被沾湿,因为那些水在接触到他的时候全都化成了蒸汽,穿过那些火热的光芒缓缓升腾而去,而木柯却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反应。 “再去接,你师兄没醒或者没死之前你就给我接水,回来就往他身上泼!” “还来?”耿有钱痛呼一声,但却没有丝毫迟疑,迅速地跑下了楼。 几番来回,几盆清水,耿有钱累的差点喘不过气,到后来直接用跳的下了楼,然后再聚集灵气跳上来,但是木柯身上却没有一点水的痕迹,非但如此,连其坐着的地板都开始焦黑。 隋烈看着这一幕,知道于满池也支撑不住了。 果然,一脸痛苦的于满池像木柯一样吐出一口血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他的手此时已经焦黑,那是被木柯的心火所反噬的结果,刚刚恢复了几分灵气的隋烈立刻扶起他,将那可怜的灵气全汇聚到他体内。 而木柯的体内,没有了灵气压制的心火瞬间凶猛起来,就像燎原之火一样在其体内燃烧着,木柯倒在了地上开始挣扎、叫喊、蜷缩,皮肤也已经有火色透出,血管都清晰可见。 “师兄……好像一只被煮熟的螃蟹啊。”耿有钱虽开着玩笑,但却用双掌印在了木柯的胸前,将自己体内的灵气迅速地输入到其体内,“师兄,咱俩这姿势是不是有点不雅?” 木柯体内所传来的温度越来越高,而坐在他面前的耿有钱已经咬牙切齿了,他的眉毛和一撮头发已经被烧焦,手掌更是穿出一阵烤肉的香味,但他知道他所感受的痛与师兄所感受到的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你死了我就是最厉害的天澜弟子了,所以师兄你可千万别死啊,不然我就得被隋烈那老家伙逼着上剑山,来年还要参加那什么逐鹿比赛,我最怕麻烦了!” 正重新调息着的隋烈听到这话,差点没有直接喷出一口老血。 耿有钱的脸色也苍白了,他本来就胖,平时跑几步就会流汗,如今那汗水更是像下雨一样。 “我不行了……师兄,你别怪我……”耿有钱觉得自己也在燃烧,不得已收回了自己的灵气。 “唉,没想到啊,怎么会是这样!”隋烈带着惋惜的目光看着正奋力挣扎的木柯。他虽然不喜欢这小子,但却知道他是仅凭一条灵根走到了今天这种地步的,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认那个跟他争斗了半辈子的胖子在某些方面真的比他强了太多。 于满池也睁开眼,眼眸里写满了不忍,木柯是他见过天赋最差的天澜弟子,却是修行最拼命的人,当年田大胖决定要收他为亲传的时候,他几番开口阻止却没能让那死胖子改变主意,等他死那么惨之后他的弟子也要死的这么惨。 “胖子……”于满池仰头看着回廊的顶棚,“你说是这小子把你克死了,还是你把这小子克死了呢?” “师兄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烧很多很多的纸钱。”耿有钱此时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儿,这傻乎乎的小胖子瘫坐在地上,两只手拍打着地板,“你在下边一定别不舍得花钱,我每年都给你烧,你可以住大别墅,娶二十八房姨太太……” 忽然,正在挣扎的木柯额头上绽放出一缕紫色的霞光,一只栩栩如生的大鸟浮现在其额前,它在挥动华丽的羽翼,扇动了白天与黑夜,飞跃过现在与未来,它高声鸣叫,唤醒了被大火灼烧的草原。 蓬勃的生命力化为了铺天盖地的紫雾将其层层包裹,迅速地汇入了木柯的体内,刚刚还在痛苦呻吟的木柯瞬间安静了,紧缩的眉心也舒展开来,那些透过皮肤都能清晰可见的火光立刻被压制了下去。 “这是……”隋烈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印在虚空中的那只大鸟,宽厚的手掌有些止不住的颤抖着。 于满池也在看着那只鸟,心中的震撼丝毫不弱于隋烈:“是长生遗族的图腾不死天凰,看来是有人在他身上结下了不死鸟的法印,现在才能够保住他的性命。” 耿有钱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端起一盆水就泼了过去,把躺在地上的木柯泼成了水人儿,他惊喜地看向于满池和隋烈;“能泼湿了啊,是不是师兄不用死了?” 于满池眯着眼,面色沉重地看着木柯:“那是他的心火在燃烧,并不是伤,能够生死人肉白骨的不死鸟恐怕也不能完全将其完全消除。” 耿有钱闻声傻了眼:“这样都不行,那怎么办才行?” “除非有长生遗族的人亲自为他治疗,用其血脉中传承的秘术,或许有机会把木柯救回来。”于满池说到这儿叹了口气,能够得到长生遗族的结愿已不知有多困难,更别说找到长生遗族的人亲自来为他疗伤了。 三人正沉默着,气氛沉重不已,而就在这时,忽然有个娇嫩的声音传了来。 “哎,这傻小子怎么了?”走廊里来了个蹦蹦哒哒的女童,手里拿着一只大漏勺,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一脸好奇地看着木柯,“他又乱说话被雷劈了?” “她是?”于满池看向了耿有钱,他并非对谁都感兴趣,只是在女孩周身的波动中感到了不凡的气息。 “是师兄带回来的,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老于,你快看她头发上的簪子!”隋烈忽然瞪大了眼珠子大喊了一声,差点把喉咙都撕破了。 “你瞎叫唤什么,吓死我了!”于满池满脸怒气。 第四十章 呆萌的来历 “你看她头上的簪子!”隋烈的一声足以掀翻了这家酒楼,他觉得自己今天是见鬼了,不,这比见到鬼的几率还小啊。 于满池和耿有钱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不禁转头看向女孩的簪子。那是只美玉制成的簪子,通体晶莹,几刀雕刻出的梨花竟像在慢慢绽放着,一看就不是凡品。 “好簪子,的确是好簪子!”耿有钱笑眯眯地叫喊,“隋教习真是个行家,一眼就能看出这样的好货色!” “我特么不是让你拍我马屁!”隋烈闻声差点疯掉,“你看那只簪子三分之二的地方,那里刻着不死鸟!” 于满池闻声后身躯一震,立马看向那簪子的三分之二处,真的就如隋烈所说的一样,那里刻着栩栩如生的不死鸟,跟印在木柯额前的那只一模一样。 他们看得起劲儿,傻傻站着的呆萌却不开心了,她伸出了小手把于满池和耿有钱凑过来的脸给推开:“一群大叔,光天化日地耍流氓。” 于满池丝毫不介意她的话,而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小姑娘,你可是长生遗族的人?” “是啊。”呆萌拍了拍小胸脯,换了个傲娇的表情,“怎么,没见过有背景的白富美啊?” 这傻小子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于满池的眼眸里露出一丝笑意,然后他转头看向呆萌,柔声细语地道:“小姑娘,他就快死了,你能不能救救他?” 呆萌闻声后瞪大了眼睛,眼神里多了几分恐惧:“为什么……快死了?” “他体内有一股心火在灼烧他的身体,只有你能够救他。” “好。”呆萌怯怯地看着于满池,“要怎么做?” “我需要唤醒以你血脉为根本的不死鸟,驱除他体内的心火。”于满池指了指木柯,那只虚光凝结的不死鸟已经显得疲惫了,“虽然有人赐予了他长生遗族的法印,但这和你血脉中传承而来的力量是没有可比性的,只有你才能救他。” 呆萌听得有些迷糊,但她看着躺在地上的木柯,还是握紧了小拳头道:“好。” “可是你要明白,一旦你血脉中的不死鸟烙印在了他身上,你就再也不能为其他人续命了。”于满池换了个严肃的表情看着他,他希望这个呆萌的小姑娘能明白这件事对于她的重要性。 呆萌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 “就是除了你和木柯,你再也不能救其他处于危险中的人了。” 呆萌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然后她翻了个白眼,鼓着腮想了一会儿:“好,就这样吧。” 于满池有些犹豫:“你明白了?不可以再去帮助其他人了,就算是你的朋友和亲人。” 呆萌点点头:“不认识其他人,而且爹爹和哥哥都比我厉害。” “谢谢。”于满池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木柯,这一声道谢是替了田大胖。 呆萌走近了木柯,一双大眼睛在他那张略显狰狞的脸上扫视了一会儿,这是她在人间认识的第一个人,她可不希望他就这样死了。 于满池立刻闭目调息,催动自己的灵根汇集着天地灵气,而一旁没有开口的隋烈静静地看着呆萌,脸上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 这小女孩还这么小,怎么可能会是一人下界,如果长生遗族的人发现了我们利用了她怎么办?隋烈猛然想起了那夜大开杀戒的污浊,脸上的忧色愈发浓烈。 “我要开始了,可以吗?”于满池调息完后立刻睁开了眼,看向木柯身旁的呆萌,他还在询问,如果她不愿意了,他也不会勉强。 “可以。”呆萌很干脆地点了点头。 于满池的眼眸一亮,挥手就开始捏诀,无尽的虚光凝结成繁琐的符号,从他干瘦的指尖跳出来,一个接着一个地没入了呆萌的身体,半个时辰之后,一直未曾停止捏诀的于满池已经满头大汗,耿有钱则拿着手帕不时地给他擦汗。 天色已晚,但云意楼却被一个个闪烁的符咒照的恍如白昼。 呆萌的身体开始弥漫出淡金的光芒,那是于满池的灵气所凝结的符咒在其体内破碎所造成的,小姑娘傻傻地站着,看着一个个亮晶晶的符咒没入自己的体内觉得很有意思。 忽然间,在于满池停止捏诀并把最后一个符咒打入呆萌体内时,一股强横的力量从其体内爆发出来,离呆萌最近的木柯被击飞了出去撞在了十几丈外的墙上,而已经挥掌相抗衡的于满池也没能抵挡住,吐出一口心头血被击倒在地。 “老于!”隋烈大惊。 就在此时,栏杆外传来了一声迅疾的风吼,一抹耀眼的紫光冲破了一切来到了众人面前,无论是摆在一旁的酒桌还是地上铺着的旧毯全被一丝气息撕碎了,那紫光里是个穿着不伦不类的中年人,他的内心紧皱,满脸都是挥散不去的杀意。 “谁这么大胆竟敢害我女儿?” 隋烈的心猛然紧缩起来,他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应验了。 紫袍大叔喝出一声后就看到了呆萌,慌忙跑到她身边,一挥手将于满池所结出的手印全都从呆萌的体内抹了。 “你叫什么叫,吓我一大跳!”呆萌瞪大了眼睛,气呼呼地一把拧住了他的耳朵。 紫袍大叔毫不在意,慌忙地问:“娃娃,你没事儿吧,是谁想害你?” “没有人想害我啊。” “不可能,我在你身上留下的咒印都被触动了!”紫袍大叔说罢猛然转头,锋利如刀的目光落在了正调息的于满池身上,“贼人,该死!” 随着一声怒喝,磅礴的灵气从天空与大地冲了过来,汇聚在其掌心,紫袍大叔愤怒地抬起了手掌,欲将于满池碾成碎渣。女儿的安全对他来说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如今却有一个下界的人想害她,这样的人被他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且慢!”隋烈猛然站到了于满池的身前,“想必你就是赐予木柯法印的人,我们并没有害她,只是希望她能帮我们救人!” 呆萌见到这紧张的局势也慌忙答应着:“是救人,真的是要救那个被雷劈了的大傻子,爹爹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敏感。” 紫袍大叔溺爱地看着呆萌,但周身环绕的杀意仍旧不减:“娃娃,你的血脉之力只能用在一个人身上,这会关乎你的命数,万不可被别人骗了。” “没有!”呆萌跺了跺脚,认真地看着他,“他们都给我说了好多遍了。” “说了?”紫袍大叔愣愣地看着女儿。 被于满池护住才没有受伤的耿有钱此时爬了起来,连声大叫:“说了说了,真的说了。” “那又如何!”紫袍大叔一个眼神瞪了过去,差点没把耿有钱吓尿,“她还这么小,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有多重要。” “我知道。”呆萌伸出小手把紫袍大叔拉了过来,粉嫩的脸蛋上写满了认真,“我长这么大就只认得你和哥哥,除了你俩之外他是我在这个世界认识的唯一一个人,你和哥哥都那么厉害,我救了他也没关系的。” “娃娃,你还会认识更多的人,你现在还那么小。”紫袍大叔的眼眸里充满了怜惜,他伸出宽厚的手掌在她小脑袋上抚摸了几下,“你遇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时候怎么办?” “爹爹,总不能一直见死不救的等着,我们不是维护苍生的人吗?”呆萌的大眼睛扑闪了几下,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你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但其实我听到过你和哥哥说的话。” “娃娃你说什么?” “我得了你也治不好的病对不对,所以你才整天把我关在家里,不让我受到一点儿伤害,我又不傻,怎么会猜不到。” 紫袍大叔听到这儿猛然愣住,眼眸里出现了一抹深刻的痛意:“娃娃……” “我知道娘亲得病了,我也得病了,娘亲去了天上,所以我也会去天上。”呆萌望着外面没有一颗星斗的天,脸上充满了不解,“也不知道那里好不好,万一比摘星峰还无聊怎么办,所以得找个人替我活着吧。” 软软的、娇柔的声音传遍了回廊,让除了昏死的木柯之外的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而紫袍大叔更是像被撕裂了心脏一样痛不欲生,他的眼眶里隐隐泛出泪花:“娃娃,你这偷听别人说话的毛病可不好。” 呆萌一脸鄙夷地看着他:“你还整天看瞪着大眼看摘星峰下的小姑娘呢!” “这你也知道?” “我知道的可多着呢。”呆萌露出骄傲的表情,大眼睛闪亮亮的。 紫袍大叔一把搂住了娇小的呆萌:“娃娃,爹爹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我知道。”呆萌拧住了他的耳朵,“我知道的。” 第四十一章 完整的道果 “门外有人。” “没关系,是木柯那小子醒了。” “那还是继续喝酒吧。” 云意楼最靠近走廊的雅间里,三个男人正闷声不响的喝着酒,窗外的雨早在木柯心火灼烧经脉之前就停下了,只剩下了湿漉漉的黑夜。 酒过三巡,于满池率先开了口:“真的要谢谢你能够帮我们保住木柯的命,他是我那死去的师弟最看重的弟子。” 紫袍大叔没有说话,仍是埋头喝酒。 隋烈接着道:“还未请教您如何称呼?” “呆清风。” 呆清风说完话后,场间就又回归了沉默。 三个男人连番饮酒,一坛接着一坛,其中呆清风喝的最凶,直当水饮之。 “令千金……”于满池吐出三个字便停住了,不知道如何再问下去。 紫袍大叔又喝空了一坛子酒,连衣襟都被酒水浸湿了,只不过这一次他开口了:“娃娃得了绝症,命根残缺。” 于满池点点头没有说话,端起面前的酒杯也是一饮而尽。 “没有办法可以救治?”隋烈想了很久,终于还是把这个废话一样的问题问了出来。 “有,完整的道果可救。”紫袍大叔不动声色,目光显得有些呆滞,“这个世界连接近大道的人都不曾有,更何况是完整的道果?” 隋烈和于满池听到这儿皆是身躯一震,然后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从对方的眼眸里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呆清风并没有注意,还是凄惨地笑着:“我族名为长生,可我的女儿却比普通人还要短命,我怎能甘心!” “不瞒你说……”隋烈看着呆清风,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他还是下定了心,“我们认得一个接近了大道的人。” 呆清风手里的酒坛子忽然摔碎在了地上,酒水在地上横流不止,而他自己则一脸癫狂地抓住了隋烈的衣襟,眼眸里透出一抹火热:“你说什么,你说你认识接近了大道的人,这怎么可能,我这些年寻遍了三州两域的每一个角落都未曾见到!” 于满池慌忙把他拽回来:“是真的。” “是谁?” “是我师弟,名叫木虚,他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接近了大道。”于满池的表情很是纠结,“只不过他已经消失了很久,家师耗尽心力补算了三次天机也未能找到他。” 呆清风愣愣地看着他:“为何?” “其中的事我也并不知晓,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触怒了天道,至今生死未卜。” “怎么会这样!”呆清风愤怒捏碎了面前的两只酒杯,“那我女儿岂不是没救了?” 人生最痛苦的事不是绝望,而是遇到了一个比绝望更难以接受的希望。 正当呆清风又绝望了的时候,于满池忽然道:“但这些年来,我天澜教院又出现了一个和木虚师弟相似的人,家师曾为其占卜,他的命数与木虚完全相同。” “谁?”呆清风再一次瞪大了眼。 “苏州,是我师妹江艺的亲传弟子。” “他现在人在何处?” “几个月前已经去世了。” “你特么在逗我?”呆清风抡起了手边的酒坛子就要砸死于满池,他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欠揍。 “我会救呆萌的。”雅间的门被推开了,脸色苍白的木柯走了进来,用略显虚弱的声音说着,“她一定不会死。” “滚!”呆清风勃然大怒。 木柯的眼眸里出现了未曾有过的决意:“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会救呆萌的。” “就凭你?”呆清风握紧了拳头。 “我问她为什么救我,她说没有为什么,后来有钱说小丫头得了病,我又问她你害怕死亡吗,她说她不知道。”木柯静静地说着,唇色和脸色一样的白,就像死人一样,“我想过无数次为什么苏州要救我,直到小丫头跟我说了那些话我才明白,没有为什么,他就是想救,就是不想我死。” 呆清风饮下一坛烈酒,没有再张口骂他。 “我就是想救她,就是不想她死。” “别特么死死死的,我女儿不会死!”呆清风猛然站了起来,在于满池和隋烈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巴掌将其打翻在地。 木柯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血,声音很颤抖,颤抖的某些字的音调都变了:“我也特怕死,从荒灵禁地出来以后就怕极了。” “你想说什么?” “我一无所有,没了师傅没了朋友,按道理来说没人会对我好了,但竟然还有人将只能救一个人的机会用在了我身上。”木柯笑得有些凄惨。 他的人生一直很黑暗,即使曾有人点亮他,但那些手持明灯的人都死了,而且都是死在了他的面前,他一直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才会这样,但其实是因为他没有逆转乾坤的能力。 他再也不要那么无力地面对这个世界,从呆萌那个小丫头开始,所有对他好的人他都要保护,无论将要面对什么。 于满池的眼眸里出现了一丝笑意,他早已知道木柯在门外,也早已料到木柯会这样说。 “我们萍水相逢,小女无需你费心。”呆清风说罢就要往问外走,却被木柯拦住了。 “我只有一条灵根,但我入界了。”木柯的眼眸里有狮子在咆哮,“我是逐鹿榜首,我打败了大岳皇朝的李听风,我打开了没人能打开的荒灵禁地。” 呆清风闻声侧目,微微惊讶地看着他。 “没有什么事是我做不到的。” “那你能打败我?不然我如何相信你能救娃娃?” “我比你年轻,我还有无限的可能。”木柯的目光也锋利地像刀一样,直直地插进了呆清风的心脏,“前几个月我一直混吃等死,一直浑浑噩噩,一直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现在我知道了,所以我会是最强的。” 木柯忽然把目光转向隋烈,竟刺的他眉心一疼:“我要去剑山,我要吃掉荒灵禁地,我要接近大道,我要修成无上道果。” 隋烈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您……您开心就好。” 呆清风听完这一句推门就离开了,他依旧是面无表情,只不过眉角已经舒展开来。 “我*,饿死宝宝了!”木柯忽然露出了凶相,扑倒桌子上将三人的下酒菜一扫而空,“装*真不容易,下次再也不假正经了。” 隋烈有些无语。 “走了吧?”木柯塞了满嘴的东西,再三确定了呆清风已经离开才看向了于满池,“什么叫道果,怎么接近大道?” “感情你狗屁不知?”于满池也无语了。 “我要知道还问你?是不是傻?”木柯翻了个白眼,又抓了一把花生米塞进了嘴里,“快说说,那果子在哪儿长着,远不远?” “在天上。” “呵呵,你别逗我。”木柯拍着大腿笑了两声,然后才发现于满池并没有笑,他开始变得懵逼了,“真长在天上?” “嗯,绝没有半点吹牛,也不是比喻,就长在天上。” 木柯瞪大了眼,慌忙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估计我呆叔还没走远,我得追上去告诉他我刚才都是放屁的,让他千万别放在心上。” 于满池满脸笑意地摇了摇头:“你还是快去休养吧,经脉都被毁掉了,怎么还这么多废话。” 木柯嘴角微微扬起:“看来你跟田大胖的眼光一样好,知道我说的话里哪些才是真正的废话。” 于满池点点头:“接下来要走的路会让你觉得很难。” “接下来被我走过的路会觉得很难受。”木柯目光如炬。 “请讲人话好嘛!”隋烈感觉自己已经跟不上潮流了。 第四十二章 修为全废 木柯的双眼暗淡着,就像被蒙上了一层灰烬,连窗外透进来的光都不能将其染亮。 他愁眉苦脸坐在床沿,努力地想要控制体内残存的几丝灵气汇集起来,但是那些散落在其灵根中的灵气就像凝固了一样,沉降在空荡荡的灵海底部。 我这算是被废掉了?木柯苦笑着內视了一下自己的经脉后就叹了口气,他体内那些断裂的经脉就像长久没有被浇水的植物,得不到雨水的滋养已经枯竭了,而没有断裂的经脉也不再受到木柯的控制,任凭他如何努力都没有传送来半分的灵气。 他看向了木桌上的摆着的瓷制的茶壶,然后尝试着冲着那茶壶点指而出,结果那茶壶连动都没有动,而他的指尖更是连一丝的灵气都没有汇聚到。木柯呆愣了很久,他不知道自己的伤还能不能被治愈,万一不能被治愈那他就再也做不成修士了。 虽然在白石镇的时候木柯已经动过不再修行的念头,希望自己能每天安安静静地看着海边的日落度过余生,可那只不是他对未来的逃避,然而他才刚刚入界却真的不能修行了。 以前的我只有一条灵根,修行虽然比别人慢好几倍但好歹也算是入了界,结果现在连唯一的灵根都不能用了,那我还怎么去荒灵禁地?怎么去斩了污浊的头颅?怎么登上北苍剑山?怎么治好呆萌的病? 木柯又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望了望清晨初升的太阳,缓缓地躺在了凌乱的床上。 从昨夜开始他就尝试了很多办法,绕过那些受损的经脉汇聚灵气也好、试图用仅存的灵气去滋养那些枯竭的经脉也好,总之折腾了一夜却一次也没有成功过。 正在他发愁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推开了,端着饭菜的耿有钱表情纠结地走了进来,,进门之后看到双眼通红的木柯先是一愣,然后也没有说话,轻手轻脚地把饭菜摆在了木桌上。 “有钱。”木柯忽然将其叫住。 耿有钱闻声后娇躯一震,慌忙转过身冲他敬了个礼敬:“怎么了师兄?有事儿您说,我现在是天澜教院最厉害的弟子了,什么忙都能帮你!” “我能不能打死你?” 耿有钱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我开个玩笑而已,师兄你可别介意。” 木柯摆了摆手:“我想请你帮个忙,帮我去城外的白石镇看看,跟医馆的孙大夫说一声我暂时不能回去了。” “孙大夫?”耿有钱摸着下巴,仔细地想了想,“师兄,你找了个姘头?” “孙大夫是个老头。” “口味……不错。” “别闹了,帮还是不帮?”木柯抬起头看向他。 耿有钱听到这话后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很了解木柯的性格,如果是平常时候自己说他口味重,他肯定能跳起来用手踹自己一脚,可今天没有,甚至连一句吐槽都没有,他的语气里只有失落,掩饰不住的失落。 “师兄,昨天的事只是个意外,你的伤肯定会好的。” “我是什么情况我自己知道,大半的经脉都被废了,连灵气都聚集不了,如果真的有办法于满池他们会连话也不说?” 耿有钱皱起了眉:“师兄,天下人都说一条灵根不能修行。” 木柯闻声后心中猛然一震,心中却清明不已。 耿有钱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转身走向门外:“师兄,我先帮你去跑一趟白石镇,回来之后咱们再慢慢聊。” “有钱,谢谢你。”木柯说这句话时语气很怪异,“于满池说你昨夜都快成烤猪了还帮我输灵气,我真怀疑自己之前到底有没有欺负过你。” 耿有钱大声道:“有,怎么没有!你和田大胖你俩整天合伙欺负我,还嫌弃我胖!” “那你还这么帮我?” “我说了你别笑话我,师兄是你的激励才让我有了今天的成绩!”耿有钱的眼眸忽然闪亮起来,胸挺的都快将衣衫撑破了,“我是家里最小的,也是灵根最少的,我的表哥表姐们都由家里亲自培养,只有我被送了出来,我以为我也就这样了,所以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直到我认识了你。” “是我当初的刻苦修行感染了你?” 耿有钱挖着鼻孔道:“不是啊,我发现你穷的连肉都吃不起,还特么老欺负我,打那以后我就天天吃一肚子肉回去,在心里暗自报复你,所以才有了我今日这样完美的体型。” 木柯重新躺下:“好了,你可以滚蛋了。” “对了师兄,有件事我得给你说一声。”耿有钱刚走出去还没有一个呼吸的间隙就又走了回来,“今日有人给你下了战帖。” “谁?”木柯皱眉。 “是大岳皇朝的李听雨,还有一个是万江长宫的寒良,战帖的时间都是在今天晚上。” “万江长宫?”木柯有些不解地眯起了眼睛,大岳皇朝的人向他挑战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谁让他废了李听风来着,可是这万江长宫与他无冤无仇,为什么这个叫做寒良的要来挑战自己? “这个叫寒良的是什么来头?” 耿有钱想了想才开口道:“万江长宫不是隐世宗门,所以一些有名的人都应该人尽皆知才对,但是我真没听说过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的名字,应该是一个被雪藏了的人。” “雪藏?”木柯听到这个词不禁打了个哆嗦。 …… “木柯不能去剑山了,我准备让耿有钱去。” 幽暗的房间里,于满池一遍喝茶一遍看着隋烈:“你觉得有钱那小子能干掉城里的那些小变态,拿到苍白想要的东西?” “你还是叫院长能让我听着舒服。” “你舒不舒服关我屁事?” 隋烈手一用力,将刚刚抚摸过的一片绿叶给揪了下来:“修士最重道统,老于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真的离开教院。” 于满池也皱起了眉头:“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讨论,先说说木柯的伤势,你是怎么想的?” 隋烈叹了口气坐会了自己的椅子上,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灵根和经脉是修士的根本,受损都很难医治,更何况是断裂,他以后可能都不能再修行了。” 于满池满腹心事地将茶杯放下,思量了几番之后才看向隋烈,用轻巧的语气道:“你说荒灵禁地里面有没有能治好他的办法?” “荒灵禁地传于太古,其中珍宝无数,倒是有可能……”隋烈说到这儿不禁一怔,然后用严肃的目光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听说有很多大人物已经准备要强行打开荒灵禁地了。”于满池挑了挑眉毛,“我说不定会去凑个热闹。” “大人物,什么大人物?荒灵禁地非同小可,竟然有人想要强行打开它?” “年轻一代中强者辈出,像大岳皇朝和太虚遗族这样的势力为了打开荒灵禁地而让自己身边最强的孩子来了剑山,可那些没有传人的散修和后辈不争气的老家伙呢?他们就只能在剑山一事之前尝试强行打开禁地了。” 隋烈瞪大了眼睛:“那里面沉睡的东西醒了怎么办,那可将会生灵涂炭啊!” “可万一没醒呢?”于满池的目光变得锋利了几分,“那些老家伙寿元将尽,此番就是想赌一把,万一能够得到秘药什么的还能多活几年,死了的话也不用操心身后事,根本没什么亏损。” “那他们就不顾天下人了?” 于满池忽然抬起头,眼眸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讽之意:“苍白已经去了。” 第四十三章 活的像个小辈一样 “你当真要去趟这浑水?”隋烈皱着眉,双目紧紧地盯着他。 “这可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机会,怎么能说是浑水。”于满池笑吟吟地回他,语气里却充满了嘲讽。 茶壶里的茶香还在四溢,而于满池杯中的茶水却已经凉了,他站起身来拍打了几下袖子,看着一脸惊愕的隋烈道:“好,我要走了。” “走,现在?”隋烈说完就瞪大了眼睛,“你真要去荒灵禁地?” “嗯,三州的老家伙们已经快要动手了,以我的功力半天之内应该能够赶到,再不动身怕误了时机。” “老于,以你的境界进去了又能怎样,你能争得过那些老不死的?” 于满池忽然呲牙一笑:“你这是不敬师长。” “我没跟你开玩笑,这件事绝不只是能进去就好那么简单,你还是再考虑一下为好。”隋烈很严肃地看他。 “我在大乘界待了太久了,就是遇不到合适的时机破界,我很早之前就在想这是因为什么,后来我觉得那是因为我再也没有了修行的压力,我那个天才小师弟消失了,胖子也睡在坟里了。所以我要去面对那些老家伙,我希望自己可以成功破界。” 隋烈不禁无语,自己已经近五十岁了,却止步在了小乘界进无可进,而只有四十不到的于满池竟然觉得自己在大乘界待了太久?这广阔的三州之间可还从未出现过有四十岁就能破界临圣。 于满池拉了拉衣襟,甩着头发大迈步地走出了朱红的木门:“我要成为最年轻的临圣了。” 我要成为最年轻的临圣了,而不是“我要成为最年轻的临圣”。一字之差的两句话意义却完全不同,于满池是在借隋烈的耳昭告天下,他就会是最年轻的临圣了。 透过隔窗而散落的日光里,隋烈用复杂的眼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很多年前他也为不能突破而烦恼过,可渐渐的这样的烦恼就不了了之了,他有了很多的弟子,感受着那些年轻而又充满了朝气的生命后他也开始接受自己慢慢老去的事实,可就这样走出去的于满池看着还是那样年轻。 年轻是个美好的词,它代表了生命最繁荣的阶段,一部分人在享受了勇往直前后顺势就沧桑了,就像他一样,而另一部分人一直年轻着,就像那些斗志昂扬的小辈,就像于满池。 隋烈忽然觉得那离去的背影有些眼熟:“是什么时候见过来着?” 是了,昨夜木柯说要救长生遗族的那个小姑娘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 “真是老不知羞,这个于满池竟然活的跟小辈一个模样。”隋烈用嘲讽的口气说着,眼角却湿润了几分。 云意楼白日里的生意并不是很红火,吵闹的也只有一楼的那些醉醺醺的酒客。 静谧的三楼回廊中,呆萌迈着小步子踩在旧毯上,每看到有没有上锁的房间都要伸出小脑袋望一眼:“小木子在哪儿呢。” 木柯此时并没有在房间里,他是觉得再待在那里会被闷死的,所以他来到了静谧的回廊,只不过和呆萌刚好不在一边儿,他迈着大步子踩在旧毯上,眼神显得有些呆滞。 后日清晨就是登山之日,但他并不知道隋烈已经打算让耿有钱代替他了。 三州中想要进入荒灵禁地的势力太多,远不止现在住在城中的这八方势力,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宗教也必将会派出教中最强的弟子,再加上剑山本来就是凶险的北苍禁地,这一路不会轻松。 他的经脉已经受损,不能聚集灵气战斗,此时的他就相当于一个从未修行过的普通人一样,但他并不打算放弃这次登剑山的机会。 北苍剑山有什么他并不关心,但山顶的居仙阁中有什么他很关心,因为那件会被赐予最快登山者的东西与荒灵禁地有关。 现在看来,无论是彻底地消灭自己的心魔还是要接近大道都绕不过荒灵禁地这个地方了,而且依照呆清风大叔所说,荒灵禁地里沉睡的魔族即将苏醒,那么即使他现在不去面对,将来也是逃不过的。 “我的经脉还能痊愈么?”木柯觉得自己的想法还是太乐观,现在他的一部分经脉已经枯死了,连一点点地恢复的迹象都没有,可他现在还在想着痊愈之后的事情。 “哎呦喂,撞死我了!” 木柯的小蛮腰忽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接着他就听见了一声痛呼,低下头才发现呆萌正捂着额头站在他面前。 “哎,小木子你在这儿啊?” “小木子……这是个宦官的名字啊。” “什么是宦官?”呆萌眨着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木柯被问住了,他可不想教坏了这个救他一命的小姑娘,所以他沉吟了半晌后才开口:“就是不能像大叔一样去休闲娱乐场所玩的人。” “原来是这样……”呆萌偏着头默默地说着。 木柯这才回过神:“你怎么在这儿?大叔人呢?你不会又翘家了吧你?” “嘘!”呆萌把小手指竖在嘴巴前面,用锋利地眼神看着木柯,“告诉你,这次你不能再出卖我了,我是偷偷跑出来的,爹爹又喝多了。” 木柯忽然想起了昨夜就开始酗酒的大叔,再看向呆萌的眼神里就不禁充满了怜惜。大叔肯定是太担心小丫头了,这样的担心在没有挑明之前大叔还能催眠自己暂时忘记,但小丫头太聪明了,什么都知道,而大叔的心痛就在那时候一发不可收拾了。 “你偷偷跑出来想干什么?” “找你,然后让你带我出去玩儿。” “我带你出去玩?”木柯听完她的话后一脸大写的懵逼,他跟她才认识了两天,怎么这小丫头这么快就黏上他了,“我能带你去哪儿玩?” 呆萌想了想,然后从回廊的低窗望了出去,如一汪净水的眼眸开始闪亮:“去哪儿玩都行,反正我什么地方都没去过。” 她见过最美的风景,流冠若火的神树、万里苍白的云海、手可摘星的夜空,可她从没有见过人来人往的人间。就这样,生活在寂静里的小孩对于热闹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向往,对于她来说只要人多的地方就是美丽的地方。 木柯不禁哑然,他本不打算答应的,但听呆萌这样说了后他那颗不算坚强的心就更加柔软了。 呆萌抬起头,忽然伸出了小手拉住了木柯旧衫的宽袖:“我不乱跑好不好,就出去看看。” “真不乱跑?”木柯装出一副怀疑地样子看着她。 这一看不要紧,刚才还一脸可爱的呆萌瞬间就心虚了,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要不只乱跑一小会儿也行。” 木柯有些无语,但他还是牵起了呆萌的小手,往下去的楼梯走过去:“我带你去尝一尝这城里的小吃,作为交换条件你不可以离开我的视线。” “好。”呆萌拼命地点着头,然后露出一对小虎牙笑了起来。 “你是独生子女吗?” “什么是独生子女?” “呃……换个方式问,你有兄弟姐妹吗?” “有,有个哥哥,不过他可忙了,成天不在家。” “这么忙,他是干啥的?公务员?” “抓鬼。” 木柯不禁回头:“什么鬼?” “从一座大坟里跑出来的鬼。”呆萌迷迷糊糊地回答。 大坟……木柯立刻就明白了,呆萌说的大坟是荒灵禁地,那跑出来的鬼恐怕就是污浊要杀掉的大恶了,想到这儿他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你认不认识一个胖子,穿着印有你家大鸟的胖子,带着一条大蛇?” 呆萌想了想,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你见过我的小蛇?” “污浊是你家的?”木柯震惊。 “嗯。”呆萌点了点头。 “那我说的那个胖子呢?” 呆萌摇摇头:“不知道。” 听到这儿木柯心里提起的一口气忽然就松开了,害死田大胖的真的不是长生遗族的人,这是他希望的。 第四十四章 逐鹿榜的那个逐鹿阁 “味道怎么样?”北海喧闹的集市上,一身旧衣的木柯捧着各种各样的小吃蹲在呆萌面前,一样一样的递到嘴角沾着糖渍的小姑娘手里。 “糖葫芦这种东西简直就是神迹。”呆萌一边嚼着一边严肃认真地看着他,三两下就把满串儿的红果全塞进了嘴里,然后她指着还未走远的买糖葫芦的大叔,“再去给我来几串儿。” “不行,甜的东西吃多了会牙疼的。”木柯边说着边从一堆油纸包裹的东西里掏出个白嫩的面饼,“来,你尝尝这个,这个叫肉夹馍。” 呆萌丢掉手里光秃秃的小木棍,伸手接过了木柯递来的肉夹馍,看了两眼后她才皱着眉咬了一小口,然后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闪亮了:“小木子,你快去把做这饼的人给我抓回来。” 木柯一脸蒙圈:“干嘛要抓他?” “这种东西怎么能够流落凡间?” “看样你也没吃过啥好东西。” 呆萌闻声皱了皱小巧的琼鼻,用颇为不满的语气道:“摘星峰上什么都没有,我想吃也吃不到啊。” 木柯听到这儿不禁有些好奇了:“那摘星峰上有什么?” “一大块一大块的云,还有几间小房子,一棵脑袋不对劲长在了房子上的大树,总之没有什么好东西。”呆萌眨着眼,轻描淡写地把自家那宏伟的红砖琉璃瓦的宫殿叫成了破房子。 木柯听了之后微微点了点头,心说这长生遗族还真可怜,那无人可上摘星峰就可以解释了,毕竟穷成这样谁还有心事招待客人。 “哎,小木子。”一直在嚼饼子的呆萌忽然拉了一下他的手,然后仰起头看着他,“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木柯抬起头看了看熙熙攘攘的人群,看了看青砖灰瓦的民居和高立的酒楼,思索了片刻才开口道:“不是,你所看到的只是北海城的模样,而这个世界有无数个北海城那么大,每一个地方的模样都是不同的。” “每一个地方都是不同的?”小丫头露出了一副被震惊了的表情,然后连忙追问,“那你还去过哪里?” “我也没去过什么地方了,不过我是从天凉城来的,那里常年都在雨里,砖瓦上都长满了青苔,不过有时候也会出那么片刻的太阳,那样的时候就太难得了,所以天凉的人只要一看见晴天就会往外面跑。” “整天下雨?”呆萌瞪大了眼睛,清澈的眸子变得璀璨无比,就像被阳光所照亮的黑曜石。 木柯扯了扯嘴角道:“下雨而已,你干嘛那么惊讶。” “没有啊,你说了那么多,我总得有点反应才算给你面子啊。”呆萌耸了耸肩膀,把最后一绺饼边儿塞进了嘴里。 木柯不禁露出了一脑门的黑线,他隐约觉得这小丫头很腹黑。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继续在集市上逛荡着,北海特产的小吃除了海鲜类没有尝过,其他的都被呆萌一扫而空,木柯也不知道她这么小的身子怎么能装下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吃累了,呆萌有些撑得慌,便将木柯拉到一座茶棚下休息了起来。 “你准备什么时候带我去天凉转一转?”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呆萌一脸鄙夷:“你老年痴呆了吗?就是刚才啊,你说要带我去看看。” 木柯不禁一愣:有这儿事吗?好像没有吧,不过又好像有:“那就等有机会了再说吧,不过你为什么要去天凉城啊。” 呆萌的小脸微微抽搐了一下,这家伙真的老年痴呆了?胡说八道也能信,不过这样正好,还可以多去一个景点,她先装作认真的思考,然后才开口道:“因为你说那里整天下雨。” 木柯还是觉得有些蒙圈:“这也算是理由?你喜欢下雨天?” 呆萌想了想,一手指向了他:“下雨会打雷,你就会挨雷劈,哈哈哈哈。” 木柯的嘴角抽搐了几下,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我离开天凉城也很久了,一直想要回去的。” “那你千万要快点回去,我好像等不了多长时间的。”呆萌仰着头,眼睛仍旧闪亮。 木柯想起了呆头大叔的话,不禁有些失神,然后他清了清嗓子道:“你是小孩子嘛,别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这不是你要担心的事情,你要做的就是每天吃好吃的玩好玩的,然后等着我带你去全世界瞎转悠。” “这可是你说的!”呆萌瞪大了眼,一只小手攥住了他的衣角,“你可不许反悔,要带我去全世界瞎转。” “好啊,咱俩拉钩!”木柯眯起眼伸出了手指。 “拉钩!” …… 正午时分,阳光越过了金色海岸与旧色的城墙,裹挟着对这世间灼热的感情洒满了北海城。 而在原本空旷的城门下,八辆华丽的马车整整齐齐地排队驶入城中,漆红描金的车厢、玲珑剔透的宝石所串成的帘子,奢华程度不禁让街头的人长大了嘴巴。 “这是哪里来的人?这么大排场?” “太夸张了吧。” “谁说不是,这一辆车够我花几辈子的了。” 正当街头小贩议论纷纷时,近处有几个修士也看到了这八辆马车,同样惊讶的长大了嘴巴,但却不是因为这华丽的马车,而是车厢两侧所刻印的图案。 “是逐鹿阁来人了!” “逐鹿阁?是写定了逐鹿榜的那个逐鹿阁?” “没错!” 嫉妒的目光,炙热的眼神在城门前织起了一张大网,而这八两马车则不急不慢地穿过了城门,稳步朝着城心驶去。 逐鹿阁是中州的大势力之一,名头甚至比万江长宫更盛一筹,而天下年轻修士所趋之若鹜的逐鹿赛便是由逐鹿阁号召起来的。 “他们也是来北苍剑阁的吧?” “应该是,不过不知道是谁来了。” “难道是逐鹿阁的少阁主?真要是这样那剑山上就有好戏看了。” “这个少阁主很厉害?” “中州那里,无论是哪个教派里的人,都会承认的一件事就是……” “就是什么,别卖关子了。”卖猪肉的大哥攥着刀,冲着面前骨瘦如柴的修士瞪起了眼。 “就是逐鹿阁少阁主是这世间唯一可称完美的人。” “呸,胡说八道。” “不信算了。” 抛下了所有嘈杂的猜测声,马车车厢上悬着的银铃不断地传出清脆的声响。 “已经到北海城了吗?”正路过春风楼时,马车的珠帘忽然被挑了起来,帘中露出一位少女姣好的面容,双眸似水、肤如凝脂。 “小姐,不要那么轻浮,一个姑娘家怎么好让街上的男人瞧见。”坐在车厢里伺候她的婢女赶紧把她拉了回去。 少女很不爽,一双秋水剪瞳的眼睛露出杀人的目光:“我都在马车里呆了好久了,终于进了城还不能看看嘛!” “小姐你刚刚进城前还谎称晕车,在海边折腾了好久。” “你不拆我台能死嘛!” “我不说会憋疯……” 少女露出了一副嫌弃的表情,琼鼻微皱:“我当初怎么就选了你这个话唠做婢女。” “还不是小姐您教的好。” “不行,我不要听你说话了,我要出去玩!” “万万不可!小姐你就体谅一下我们这些下人吧,要是少阁主知道你逃走了,还不得责骂我看顾不周。” 少女忽然安静地坐在了马车里的软座上,脸色却顿时阴郁了很多:“阿艺,你不要在我面前再提起那个人,不然回去的时候我就把你丢在路上,让林里的妖兽把你叼了去。” 婢女连忙捂住了嘴不说话,但心里却想:像少阁主那样完美的男子,不知道有多少女子为其倾心,可自家小姐偏偏谈起就变脸。 第四十五章 两个木柯(求收藏咯~) “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嘿,好风光!。”呆萌蹦蹦跳跳地牵着木柯的衣摆往前走,眼睛里全是喜色,她今日吃了各种各样以前从未吃过的小吃,见到了普通人家的生活,心里不知道有多开心,一点儿要停下的意思都没有。 而在其身后的木柯则像没了半条命一样,一边走一边叹气:“我说大小姐,这都逛了半天了,你怎么就不觉得累啊?” 呆萌闻声停下脚步,伸出手指戳了戳木柯的腰,然后开口道:“我就说你要多锻炼,瞧你多虚,走两步就喘的不行了。” 木柯刚要继续抱怨,抬起头后却发现两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走了回头路,而不远处的路对面就是云意楼了,只不过此刻的云意楼不再似平日里那么空旷,而是挤满了人,其中有背剑的修士还有寻常百姓,黑压压的人群将整个大路都被围的水泄不通。 呆萌也发现了云意楼前的状况,拽了拽木柯好奇的问道:“那边怎么这么多人,又是表演大胸碎大石的?” “是胸口碎大石!”木柯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管它是什么呢,咱们过去看看?” “你就这么喜欢凑热闹啊?”木柯憋着嘴,但转念一想这样的话就可以直接回酒楼休息了,倒也不错,当即就拉着呆萌走向了人群。 云意楼前人声已经鼎沸,嘈杂不堪,但楼前的半尺内却很是空旷,只站了个提着长剑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鲜艳的长袍,內衫上还绣着一片竹林,这男子双眉拧在了一起,恶狠狠地看向了云意楼的二层,张口大喝道:“天澜教院的木柯,赶紧给我滚出来,你若是再不出来我就拆了这栋楼!” 酒楼里的小伙计吓得面如土色,一冒烟就钻进了后院去找掌柜的了。 而人群之外的木柯和呆萌闻听此言则是一头雾水。 “小木子,这个人是来找你的啊?” “我不知道啊,我来北海之后就不曾见过几个人,不过这人衣服上的图案倒是有几分眼熟。” 呆萌一脸鄙夷地看着他:“你这脑袋是用来装饭的嘛?” 木柯翻了个白眼,拉着她就往人群里钻。 要不说现在的人素质就是高,排个队都贴的这么近,就算是绣花针如果不拼命都扎不进去,木柯就一点点地往里挪,半条命都没有才钻到了人群的最里面,而呆萌则因为身材娇小,轻易地就钻了进来。 楼前提剑的男子仍在叫嚣:“木柯,难道你要窝在这楼里当缩头乌龟吗?识相的赶紧出来,别让我费多了口舌,否则有你好瞧!” 木柯听了两句就听不下去了,一脸鄙夷地看向了正咧着嘴大笑的呆萌,严肃认真地教导小姑娘道:“我跟你说,一般的无名小作者就喜欢写这种打酱油的桥段,傻不傻啊,这样喊人哪有能成功的。” “那怎样喊才能成功?”呆萌扑闪这两只大眼睛看着他。 “瞧我的!”木柯一脸得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昂首朝着喊楼的人走去,“我说兄弟,这是出了什么事儿了,这么大的火气?” 提剑男子闻声回过头,将木柯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警惕地开口道:“你是何人?” “我是这楼上的住客,看兄弟你这一脸的怒气才过来关心一下,到底是咋回事儿啊?”木柯露出一脸真诚的笑意,脸不红气不喘,而不远处的呆萌则看呆了,不禁在心里佩服起木柯说谎的本事。 而楼前的男子则放下了警惕,一脸骄傲地开口道:“我乃是大岳皇朝的李听雨,今日是来擒一个叫木柯的人。” 木柯闻声猛拍了一下李听雨的肩膀:“你是说木柯啊!” “你认识他?” “何止认识,我跟你说啊,我就住在他隔壁,这傻小子整天在房里唱‘寂寞沙洲冷’,听得我半夜都打哆嗦,早就想揪住他揍一顿了!” 李听雨眼前一亮:“这么说你也看那小子不顺眼?那咱们就算是朋友了啊!” “当然,绝对是朋友!”木柯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尴尬,因为他绝对这小子太好骗了。 李听雨丝毫没有察觉到木柯的异常,而是转头继续张嘴大喊:“木柯,你给我出来,再不出来……” “哎哎哎,兄弟,叫人不是这么叫的,”木柯一把把他拉回来,“这样叫鬼才会出来。” “那怎么叫?” “瞧我的吧,”木柯拍了拍他的肩膀,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气沉丹田,“那个什么,楼上谁最帅,出来给大伙们瞧瞧,城里有一大波姑娘嗷嗷待哺啊!” 此言声如洪震,瞬间就震动了全楼。 看热闹的纷纷冲着楼上看,连一脸坏笑的呆萌都仰起了头。 在火热的目光注视当中,云意楼二层的一扇窗子忽然被猛地推开,从中露出一张肥硕的脸,正是耿有钱这个家伙,他推开窗后往楼下望了很久才道:“刚才谁在说我的事情?” 木柯一言不发的低下了头,心里却已经笑疯了。 而李听雨却来了精神,一把就拽出了手里的长剑高举着:“你就是天澜教院的木柯?” “不是啊,你找我师兄啊,那你找错人了,我是全楼最帅的那一个。” 李听雨一听此人不是木柯,连忙向低着头的木柯问道:“他说他不是木柯啊,这可怎么办?” “但这是他师弟啊,他师弟都出来了再找他不是很容易?” “有道理,佩服!”李听雨瞬间又变回了威风凛凛的模样,挺胸抬头地看着耿有钱,“速速把你师兄木柯给我叫出来!” “我师兄不知道去哪儿玩去了,先别管这些,说好的大波的妹子在哪儿?”耿有钱用渴望地目光再次看向了所有围观的群众。 “哪有大波的妹子,我是说一大波妹子!”木柯下意识地抬头说了一声,然后才心说不好,耿有钱一看见他这出戏不就露馅了? 果真,耿有钱一眼就看见了他,惊喜地喊道:“哎,师兄你怎么在这儿啊?” “啊,师弟啊,没事没事,这位兄台是我刚结识的好朋友,刚刚正在练美声来着。”木柯嘴角抽搐着退回到了呆萌的身边,已经做好了要拉着她逃进酒楼的准备了。 然而李听雨并没有反应过来,而是一脸纳闷地看向木柯道:“你也是他师兄?” 木柯一愣,随即就微笑道:“没错,我也是他师兄。” “那你跟木柯?” “仇人啊,绝对的仇人,你也知道现在工作这么难找,同门师兄弟之间的竞争很是激烈的啊。”木柯笑眯眯地解释着,然后拉着已经笑的抽搐的呆萌走进了楼中,“李兄你继续,我得回去复习功课了,有时间请你吃饭,call我哦!” “没问题,我李某能结识你这样一位朋友也是荣幸之至,改天一定要坐下来喝两杯!” “好说好说!”木柯一把拽起已经笑的腿软的呆萌走上了楼梯。 “不对啊兄台,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我怎么找你啊?”李听雨满脸笑意地冲着木柯的背影喊。 “我叫木柯,下次记得找我!” 李听雨微微一愣,然后才想明白,微笑着喃喃道:“现在重名的人还真多,一个楼里竟然住着两个木柯,怪不得人家都说现在世界是个村。” 而此时,围观的那些眼睛明亮的群众则对这李听雨指指点点,片刻之后散了个干净。 第四十六章 行将就木的最后一搏 中州之中的空落平原上屹立着一座历经千年的大坟,坟高如山,隐藏在浓密的、充满腐烂味道的热雨丛林里,潮湿的气候让这座古老的大坟上长满了浓绿又奇异的植被,远看就像个扎根大地的高山。 而在这座坟前,长了满青苔的青石道场上落满了腐烂的枝叶,从远古跟随而来的无数高大的石碑有的自然开裂断成了好几节、有的不知是让谁斩去了一半,而这些密密麻麻的石碑下则堆满了残缺的、被染黑的尸骸。 这是座修罗场,不计其数的人被斩首后倒在这坟前,他们双膝跪地,手里握着的铭牌已经看不清字迹,而当年那汹涌成河的血浆一定染红了这座坟山的脚跟。 而就在此刻,从中州各个隐秘境地而来的大人物们,他们用锋利地目光从尸骸上扫过,又绕过了刻满咒文的石碑,将双眸的狂热全都洒向了面前的坟墓。 这里就是荒灵禁地的入口,啖人肉饮人血的魔巢在千年前最后一次沐浴人命后再次迎来了新的、鲜活的生命。高山此时如同在颤动,仿佛嗅到了期待已久的宿命的味道。 而那些手持法器的大人物们,他们的视线已经落在了大坟那扇镌刻了无数咒印的石门上,对于这些人来说,门后可能是死地,却又可能是能让他们涅槃的凰巢。 他们之中有的已经是圣者,眼光穿越了不知道多少山河之规、风雨之则,如今却不敢看向脚下遍地的尸骸与咒印上干涸成黑色的血迹。 他们已经清心寡欲了多年,如今又重新拾起了对命运的癫狂。 一位手臂已经枯萎到血管干瘪的临圣叹了口气,用模糊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大坟,手中的拐杖已经压碎了脚下的石板:“命歌在高唱啊,是亡灵意志不灭的终曲,还是凤凰涅槃之前的哀嚎。” “不管它是什么,我们都来了。”说话的是万江长宫一位消失了多年的临圣,如今他左腿已经枯死,两个眼眶中只剩下了凝固的脓液,“古卷中曾说:不惧生死,方能得道,这就是预言,我们将接近真正的大道,甚至有人可以与世长存!” “真的有如此简单?如果真的有魔族苏醒,我们会成为天下的罪人啊。” “不要相信长生遗族的一派胡言,他们一族受天眷顾……”说话的银发老妪忽然看向了头顶那块天,然后她伸出了手指颤抖着指向远方,“他们不像我们,被它所遗忘了。” 刚才出口质疑的老人缓缓地地下了头,他并不显得有多么年老,双鬓只是微斑而已,手臂也么没有显出枯败之势,他的确没有多大年纪,是这群老家伙的之中最年轻的。 年轻的老人叹息着:“我们都知道他们是存在的。” “那又如何?就算存在又如何!”万江长宫里那位双眼流脓的老人忽然变得愤怒,满脸的褶皱堆积在了一起,黑色的牙根里渗出了几缕暗色的血浆,“就算老夫负了天下人,天下人又能奈我何?” 充满腐烂气味的热雨丛林中,众人目光炯炯,好似胸怀中裹住了正燃烧着的日头。 银发老妪诡异地笑着,用沙哑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说:“诸位,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也就不必再磨蹭,先合力打开这扇石门,石门之后就各凭本事,如何?” “这是最好的办法。” 屹立在中州大地不知多少年月的荒灵禁地就这样被行将就木的老家伙们围了起来,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那石门,眼里的狂热更胜。 既然是坟那么其中埋下的必定是死物,但荒灵禁地这座坟埋下的是一个死去的时代,一个传说中诸仙并出的时代、传说中不死鸟长啸的时代、传说中四大凶兽夹着尾巴不敢出世的时代、魔族最强盛的时代,是无数太古之后的修士所恐惧的时代。 命歌的确是在高唱,但唱出的却不是这些老家伙们的命,而是当今这个时代的命运,所以即使再狂热他们还是迟疑了,因为他们还在权衡利弊,他们有死去的觉悟,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觉得死在里面会是值得的。 日头渐高之时,远方突然有一片遮挡了半边天的、如墨漆黑的厚云冲了过来,携着万千雨水不顾一切地砸向了密林深处,随之而来的狂风如饿狼一样嘶吼着,然后摧折了树腰,撕扯着浓密的树冠。 天阴沉了,雨水磅礴,黑色的骨骸被冲刷着,却洗不出本来的颜色,染在石门上的干涸的血迹重新涌动起来,将松软的大地再一次染红。 众人心里一沉,眼角不禁微跳。 “无数年月也都没人能进去……这是荒灵禁地啊。” 终于有人露出了惊慌的神色,即使他们已经经历了近百年的岁月打磨,此刻还是像孩子一样恐惧着未知。 “连诸仙都陨落了,我们怎能进得去,就算进得去还出的来?” “胡说,连天澜教院的境修士都进去了,为何我们进不去!”银发老妪尖叫了一声,那诡异的声音就像刀锋在玻璃上滑过。 “我止步于临圣无尽岁月,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却还只是冰山一角,如今我的寿命已不多,这将是我最后的机会,纵使死在里面也无憾了。”枯臂的老人眼里已经平静。 当有人讲“死”字说出口之后,无数人就开始低头沉默,荒灵禁地不是cbd的高级休闲按摩场所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能被称为禁地的存在,死在里面是自然,活着才是运气。 雨落,在风里飘摇着,高冠的老树在大坟前显得无比矮小。 青石被淋出了一层新色,断碑上的裂痕也因为雨水的渗入更加明显,就像经络一样蜿蜒。 中州各教的大人物站在坟前,站在飘摇的雨里,气息变得粗狂。 “都已经到了门前,岂有不入之理?” 岂有不入之理,这句话在密林中环绕着,震喝了无数大人物。 “那便进去一观吧,若真得到传说中的圣典与宝药,我们将举世无敌。” 厚重的铅云此刻已经遮住了日光,风撕扯着树,雨淋湿了碑,森森骨骸碎成了满地的渣。 几声声嘶力竭的长喝中,磅礴如波澜大海的灵气化作巨龙冲天而起,瞬间就笼罩了污浊的天空与腐烂的大地,厚重的铅云被嘶吼的气流搅成了漩涡的模样,而密林之中,不知多少树木在这巨大的力量中被拦腰折断、被连根拔起。 潮湿厚重的泥土砂砾被卷上了纷乱长空,断成两截的树木被撕扯着飞落到了几十里之外,以坟山为中心的大地在疯狂的震动着。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千年的道果、超越生死的灵药!哈哈哈,老夫已经嗅到了它们的味道了!”万江长宫的临圣歇斯底里地咆哮着,空空如也的眼眶里此刻不断地涌出粘稠的血浆,他癫狂地笑着,将体内的灵气尽数释放,如同擎天地举手拍向了那沉重的荒灵石门。 数十位曾叱咤世间的老人,在此刻就像手了蛊毒的诱惑一样,凶猛地冲向了那流淌着血浆的石门。 灵气化成的巨龙凶猛地嘶吼着,它嗅到了血液的醇香,张开了尖锐的牙齿刺了过去。大雨滂沱的坟山疯狂地震动着,像是愤怒但更像是兴奋。 刻着密密麻麻的咒印的石门被击碎了,漆黑的坟内传来一阵阵让人脊骨发凉的寒气,那寒气重裹挟着古老的腐臭。 灵气沉降下来,那些老人们颤抖着,眼里放着光芒,一步一步地虔诚地走了进去,就像走进了恶魔张开的血口中。 …… “苍白竟然不在?”随风而舞的林中,有个中年男人负手而立,长发油腻腻的,印花的长袍沾满了树叶,他就在荒灵禁地的不远处,近的可以看到那些打了鸡血一样的老人,“有人开门,岂有不入之理。” 第四十七章 往两个方向而去 “你回来了?” “哟,老隋?”木柯拽着呆萌刚刚踏上二楼,寻着声音就看到了在走廊徘徊的隋烈,“你不会是专门在等我吧?” 隋烈点了点头,沉声道:“我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你跟我过来。” 木柯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松开了呆萌的小手跟着隋烈走进了房内。 进入房间之后,隋烈将乱放的两只木椅推给了木柯一把,坐下后开口道:“外面叫你的那个是谁?” “大岳皇朝的人,大概是因为我打伤李听风而来。” 隋烈点了点头,倒了杯茶然后自顾自的喝了起来:“你今天和那长生遗族的小姑娘干什么去了。” “逛了逛街。老隋啊,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以前可没见过你有这么磨叽的时候。”木柯露出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 “明日北苍剑阁就要开放剑山了,但你受了伤经脉还没有恢复……” 木柯听后点了点头:“所以你想换一个人?” “我是有这个打算,但还在考虑着,因为剑山之上的东西真的很重要,你也看见了,三州之间有多少大势力不远千里而来。” “所以你打算换谁去?” “你师弟耿有钱。” 木柯微微惊讶:“我还以为你会让你的弟子去呢,没想到是让有钱去。” “莫以你那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隋烈的眼睛里蔓延开一丝怒气。 “别生气啊,我说说而已。”木柯笑眯眯地看着他,“你想换就换,反正山上有啥宝贝也是归教院所有。” 隋烈不禁侧目,他可没想过能这么轻易就让木柯同意,所以他开口问道:“你真的这样想?” “我确实很想去,甚至拼了命也想再去一次荒灵禁地,可是没办法,我经脉受损到现在都不能聚集灵气。”木柯的目光此时有些暗淡,“有钱不错,你选他说明你也不错,既然都是不错的人,我干嘛不同意?” 隋烈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喃喃道:“苏州的离去对你的影响真这么大?” “你以为我那半月的乞丐是用来作秀的啊!”木柯拍着木桌冲其翻了个白眼,“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要尊敬师长!” “我以前在教院的时候就想将你一军,今日总算是得偿所愿了。”木柯得意地笑了两声,然后转身朝着门外走去,“这件事就这么决定吧,我先撤了。” “慌什么,你先让我想想。”隋烈此时一脸的郁闷,还不断地摇着脑袋,“你怎么不坚持要去剑山?” 木柯听了之后一脸的蒙圈:“什么?” 喝下一口凉透了的茶,隋烈抬起头认真的看向了木柯,就像看于满池的眼光那样纠结,他忙活了大半辈子,修为不如于满池高,教出来的徒弟不如田大胖的好,脾气甚至被称之为全院最差,猛然想想其实自己挺失败的。 世间有无数故事正在发生或等待发生,每一个故事的结局都不会相同,没道理在故事发生前它的好坏就已经决定了不是? “你想去就去吧。”隋烈放下了茶杯,眼光有些不自然。 木柯眯起眼看向他:“喂老隋,你不是打算要煽情了吧?” “滚吧你,回去准备准备,明日就去剑山!” …… 漆黑的洞窟里充满了腐烂后又发霉的味道,又有干涸了的血浆的腥气夹杂在其中,每一缕的气息都锋利地如刀刃一样,无论是时光还是空气在这座大坟的入口处都不能流转,如同死去。 难以喘息的于满池不断的在这洞窟中前进着,追逐着前方那群行将就木的老家伙。修士的修为越高目力也就越强,然而以于满池的大乘界修为却也望不穿这无尽黑暗,这种情况他只遇到过一次,就是在污浊的领域之中。 他继续凭着感觉追逐着,很久后却又放缓了脚步,此时的他目光深邃着,面色有显得凝重了几分,每一步都走的都有些心不在焉了,因为他发现这大坟之中根本没有岔路,即使走的再慢也不会跟丢。 大坟是荒灵禁地的入口,按道理来说应该崎岖诡异,可却像普通的隧道一般笔直。 “木柯那小子在讲他进禁地的时候,好像并没有提过入口处有条隧道,那这里究竟通向什么地方?”于满池自言自语,微弱的声音却被四方石壁的回声放大。 就在他连番思索之际,洞窟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随之扩散而来的还要有强烈的灵气波动以及浓烈的杀气,于满池望着前方瞳孔猛然微缩,心中徒然一颤。 在杀气渐渐淡去的过程中,于满池已经踏步如飞一样地冲向深处:这里还只是入口,并没有触及到禁地本身,前方如果真的通向禁地之内,那么变故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脚步声此刻如同坚石扣壁一样响亮,而前方却依旧死寂,但暗藏的杀机却愈发浓烈了起来。 于满池迅如疾风,身躯如魅影一般穿梭在粘稠的黑暗之中,此刻他的心中依然忐忑,猜不透前方的那些老家伙遭遇了什么,难道是传说中那些沉睡在禁地的魔族? 忽然间,于满池的身体被狠狠地撞了一下,接着就有一道好似炸裂开的白光将其笼罩了,那些光迅速地吞噬了他的身体,容不得他有半点的反抗。 “这是进入下一关了?”于满池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升入了无尽虚空之中,他聚集起体内磅礴的灵气,却发现那些灵气根本不能流转起来,他只好诧异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不知道自己会落入什么地方。 光明炽烈之时往往是永夜的开始,而永夜却并未让世间陷入永恒黑暗,在于满池的眼前,无数颗闪耀着的星辰在遥远的天际旋转着,散发出迷离的光晕,每一缕光芒都刺穿这四周的黑暗。 他站在这片浩瀚星空之下,双眸中全是震惊。 在其面前是一道看不到对岸的鸿沟,如同吞天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古老而又残破不堪的石桥苦苦支撑着脊梁架在鸿沟之上。 第四十八章 畅销书女作家 天色还未全亮,木柯的房间里已经站满了人,而木柯自己则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床铺的挽留里挣扎了出来。 “师侄啊,此去剑山你一定要多加小心,能够上山的都绝非等闲之辈,你经脉受损不能聚集灵气,遇到什么万不可硬撑。”隋烈和耿有钱等人并排站在一起,望着整装待发的木柯再三叮嘱着。 木柯一边洗漱一边点头,穿整了衣服后又将宗祠里得来的那把铁剑系在腰间,然后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你们不用担心,爬不上去我回来就是,不会为难自己的。。” “不行,这可是教院大业!”隋烈瞪起了大眼。 “fuck,不是说不让我硬撑的嘛!” “客套话而已,你怎么能信,拼了命也得给我撑住!” “老隋你越来越虚伪了,我尽量撑好了。” 耿有钱此时也走上前来道:“师兄,你一定要小心大岳皇朝的人,从昨天的情况来看,他们肯定不会善罢干休,登山时避开起锋芒。” “这才是亲师兄弟。”木柯点了点头,刚转身准备要走却又回过头,然后看着耿有钱,“田大胖的灵位现在在我的房间了,我没有将其放进宗祠,你每天去祭拜一下。” “是,师兄!” 等到木柯走后,耿有钱才转过头来向隋烈问道:“为什么我们不去看看?师兄他一个人没事吧?” 隋烈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太虚遗族和大岳皇朝的人都是奔着山顶去的,这么有面子的事当然会跟很多人,但你师兄这个傻小子连聚集灵气都不行,我可不去丢这老脸。” “果然,老隋你太虚伪。”耿有钱满脸鄙夷之色。 打着哈欠的木柯慢吞吞穿过了回廊,他刚刚踏着楼梯走下了一楼,一抬眼就看到了仍旧是一身紫色的呆清风和正在嚼糖葫芦的呆萌。 “哎,大叔你怎么在这儿?吃早点?”木柯疑惑地看了一下他们面前空空如也的桌。 呆萌闻声抬起头,惊喜地道:“哎,小木子,早上好啊。” “我是专门在此处等你的。” 木柯向呆萌摆了摆手,然后很不解地看着呆清风:“等我?” 呆清风站起身走向他,眼神很是凝重地道:“剑山顶上的居仙阁我曾去过,为的就是被封印在那里的东西,但是那个人不愿交给我,而那里是他的领域我也毫无办法,所以你此次登山一定要将那件东西拿到手!” “到底是什么东西,令这多人都趋之若鹜?” “是一张图,那张图是彻底打开荒灵禁地的关键。” 清晨的水雾还没有全部散去,城内的长街仍旧是一片白蒙蒙的,显得一切都那样冰凉,但这个时间街上却已经满是人在走动。 剑山开启之日,无数修士们背着长剑或短刀,快步地走过了长街去往北苍剑阁的方向,他们当中有的是获取了门派资格前来登山,但更多的是从各地赶来前来一观的好事者,木柯就跟在他们的后面,手里还握着两根油腻腻的油条。 “北海的早点真难吃到爆,跟昨日集市上的小吃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盐是不要钱了嘛?真是重口味,是不是海鲜吃多了?”木柯满腹抱怨的咬掉了半根,最后实在咽不下去就吐了出来,那油条硬的跟石头一样,里面还有一坨没化开的盐。 “我*,有屎!”旁边突然有个女孩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引来了前面无数人的回头。 木柯也侧目看了过去,那尖叫的是个看着有几分柔弱的女孩,身材小巧,顶多有木柯的肩膀那么高,但五官却极为精致,是不多见得美女,不过他还注意到一件事,就是他刚刚那半根嚼的稀碎的油条正吐在了人家靴子上。 “别慌别慌,那是我吐的。”木柯伸手给她扒拉掉,大概是咬的太碎了,还粘了他一手。 “你……吃屎?” 木柯的嘴角微微抽搐:“那是油条!” “油……油条?”女孩穿着紫色的短裙,一双闪亮的大眼睛里又诞生出别样的光,写满了怀疑。 “当然,你没看见我正在吃吗?” “不是,哥你先别吃。”女孩拉着他转过身,然后很认真地指着前面,“你看您的油条是不是那个?” 木柯定睛望去,自己刚才吐掉的那半根油条正安静的躺在不远处的石砖上,神态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还是侧躺的姿势,上面还沾着自己晶莹的口水。 “还真是!”木柯咧嘴,接着他的笑意又凝固在了脸上,“那我刚才……” “狗屎。”女孩的眼神里写满了肯定。 城街旁有条被人工开凿出的小河,就像一条被遗落的丝带,蜿蜒流动着,木柯将双手浸在和水里使劲挥动,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呐,给你。”女孩将一块方巾递给了木柯。 “谢谢你啊,你叫什么名字?” “哎哟,搭讪啊,朝歌,就是朝阳升起时候的歌唱。” “我叫木柯,木是树木的树,柯……嗯,对!” 木柯擦干净了自己的爪子后又嗅了几遍,确定没有了味道后才放下心来,然后他问朝歌:“你也是来参加招新的?” “对啊,北苍剑阁啊,肯定有许多许多的素材。” “蔬菜?我们天澜教院也不少,难道北苍剑阁的更好吃?” 朝歌翻了翻白眼,打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告诉你,我可是畅销书女作家,行走四方寻找奇闻异事。” “写书的啊?” “对啊,你看没看过《屌丝炼成记》?” “还有叫这种名字的书?” 朝歌得意地一笑,粉色的脸颊上显露出两个小酒窝:“我写的,不过后来我觉得名字不好听,我就改了个高大上点的,叫此界无仙。” 北苍剑阁地处未经人为改造的树木繁茂之地,除了四方的石砖所排成的小路,周围的一草一木都是自然生长出来的。 来自三州各地的年轻人越过了北苍所立下的界碑,从小路一直走到密林深处,沿路有小河潺潺而流,而小道的另一边则是年事已高的树伸展着粗壮的枝干,在路上搭起了浓绿的棚子。 “大宗就是大宗,这种气息非比寻常!”有人不禁感叹,眼眸中尽是说不尽的喜色,“能在此处修行也无憾了。” 走在人前的古方德听后不禁讥笑:“一群土鳖,什么都没见过还敢来北苍。” 离他不远的刘素表闻其声不禁看向了前方那双细到令人发指的腿,然后打了个冷战心说看来这家伙是忘了那晚的教训了。 蜿蜒的小路还在延伸着,一眼看不到尽头,年轻的人们依旧兴致勃勃地迈步前进着,每走几步,总有意料之外的景色撞进其眼眸中。 那条细水潺潺的小河最终流入了密林中的一片湖泊中,湖水略显混浊,透着一股均匀的黑色,而湖泊旁是一座白石堆砌的飞檐的凉亭,凉亭外是一条长长的木建长廊。 木柯与刚认识的畅销女作家朝歌并肩而行,一路上学听她叨唠了许久,不由得感叹还有比自己更话唠的话唠。 突然他眼前一亮,竟在人群中发现了一双无敌细的腿,木柯当就即跑了过去。 “细腿你也在,你来北苍干什么?”木柯拨开拥挤的人群,跟上了翔满天?腿很细?曲的屁股后面,“也要写小说?” “我叫翔满天?腿很细?曲,不叫细腿!”细腿曲很是恼火,这家伙唠唠叨叨的没完没了,昨夜要不是因为这家伙说梦话,他也不会不堪其扰到出去睡了桥洞了。 “细腿,你是东州的对吧,哪个宗派的?” “……” 年轻修士们还在闲谈,密林里突然有黑影窜动,而且不止一个,速度快到在众人的周围掀起一阵热风。 光影交错间,密林里突然有一道指光似离弦箭矢,随破碎的影子在刹那间而至,其锋利的芒割裂了飘落的树叶,将在前的一众修士震退了出去。 “好,来的好!”一个女性的声音在半空响起,声音的主人正手握纸笔奋笔疾书,“快快快,你们都上,记得要被杀到八分熟,这样我才能看清楚你们的表情,要知道表情在小说里是很重要的!” 然后著名畅销书女作家被民意所推送到了最前线,略显平缓的胸部对准了飞来的剑光。 细腿曲抽搐了几下嘴角,望向木柯道:“你朋友?” 木柯回头看向痴痴呆呆的朝歌,半晌才回过神,疑惑地问细腿曲:“你怎么知道的?” “人才……一般都会互相吸引。”细腿曲说罢竟消失在了原地,空气中还残留着他的声音,“注意,敌人要现身了。” 接着,刚才还在慌乱的人们同声惊呼。 在人前,一袭黑衣的细腿曲挥掌如风,结完几个手印之后,湿润的泥土上徒然出现了一轮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太阳,朝着密林碾压了过去。 “嘿日,真牛*。” “是啊,这轮黑日真厉害。” “我说的嘿日是感叹词……” 闪烁的人形在火焰炸裂前的一瞬间便不见了踪影,然后齐齐现身在了参加招新的众人面前,是五个中年大叔,穿着同样的印着“北苍”的长袍。 翔满天?腿很细?曲眯着眼,刚要说话,却突然觉得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随即回头,见一姑娘正抱着纸笔很严肃的看着他。 “你那黑椒大油饼我刚才没看清,你再放一遍吧,到时候让你领两个盒饭。” 细腿曲的嘴唇有些发干,颤抖了半晌没说出话来。 对面,为首的头发已不剩多少的男人轻笑:“年轻人,你的修为很不错,但……” 潮湿的空气瞬间被烘干,在男人的话还在继续的时候,一轮更大一号的黑日迅速升起,黑色火海吞噬那几人的身影,惨叫声犹如狼嚎。 “看清了?” “再来一次,我刚才眨眼了。” 第四十九章 世家子弟的特权 摇曳密林中忽有人似乘风而来,在虚空中随意地挥挥手,轻描淡写地就吹散了那些跳动的火焰。 众人见此都惊讶不已,连细腿曲都不禁侧目。 暖风吹拂着,黑日所形成的焦土上凭空出现了一位白发白须的老头,他站稳了身子,然后握住了自己的衣襟开始使劲儿地拧,带着绿藻的水从其手掌内流到地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飞过来的时候没飞好,一不小心掉了湖里了,喝了不少才爬上来的,你们等我一会儿。” “……” 场间一阵沉默,心怀理想的有志青年们此刻不知道该说话还是闭嘴。唯有木柯很大度地开口道:“没事,您继续,对了这湖里的水是从城里流过来的吧?我在里面冲了冲手上的狗屎,呵呵。” 老头瞪起了眼,眼角剧烈地抽搐起来。 木柯继续笑着,视线却是在人群里扫了几番,却没有发现南五笔、寒凉他们几个的身影,这让他不禁感到疑惑,这么重要的日子难道他们也起晚了? 半晌后,掉入河中的小老头把自己的衣服拧的皱皱巴巴的,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个吃不饱的难民一样,他咳嗽了两声后在众人面前伸出了爪子:“第一,绝对不意气用事;第二,绝对不漏判任何一件坏事;第三,绝对裁判的公正漂亮!” 木柯闻声浑身一抖,他回过头声如洪钟般喝到:“你是蜻蜓队长!” “错,是戒律阁长老张蜻蜓!” 微热的长风绕过了前边那些圆滑的黑石,轻易就吹皱了那一方绿水,远处的石亭被笼罩在绿荫之下,上翘的飞檐上不时有鸟儿驻足,歇息一下又展翅飞远。 “首先我要代表北苍剑阁感谢大家,你们其中很多人都是日夜兼程才来到这里。当然,剑山开启是北苍几百年未有过的事情,所以我相信无论是登山者还是观山者对这一天都期许已久,不过……”老头的声音戛然而止,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先是咽了口唾沫,然后额前开始冒出冷汗,末了还伸出干枯的手挠了挠脖子,“不过……首先,什么比赛第一……呃首先……其次什么,最后干啥来着?呃……对!” 半个时辰之后,众人一动不动,甚至变得有些痴痴呆呆地看着这个小老头。 然而老头已经开始给自己鼓掌了:“大家都清楚了吧,这就是北苍定下的规矩,希望观山者可以自律,不要给我们造成困扰。” “我*,你说啥了?” “北苍剑阁前突现老年痴呆患者,口齿不清,疑是戒律阁长老张蜻蜓,他……”朝歌边写着边大声朗诵了出来,末了还从袖子里掏出个方盒子,对着浑身湿漉漉的老头左右摇摆。 “不许拍!”张蜻蜓的胡子都翘了起来,伸手将那方盒子捂住,“我再过几天就要评最后教授职称了,你们这些媒体不能这样报道!” “我不是娱乐记者,我是畅销女作家。” 老头微愣了片刻,然后手摸大腿摆了个自以为诱人的姿势,笑吟吟道:“拍吧,拍帅一点,我放在北苍校园主页当头像!” 就在两人一个拍摄一个凹造型的时候,有些急性子的已经待不住了。 “哎哎我说,我们现在能去剑山了吧?” “大家先不要着急啊,来者是客,不如先坐下来喝杯茶,剑山还没有那么快被开启,你们到了山脚下也是等着。”张蜻蜓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冲着后边的两个北苍弟子挥挥手,“去,在亭里给客人们沏茶。” 在其身后的弟子抬起头数了数,面露难色地道:“师叔,这人太多了……” “叫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正在所有人准备原地休息的时候,一直未曾开口的细腿曲突然迈开了腿,朝着北苍剑阁的深处走去,冰冷的脸孔没有什么表情。 “唉,这位细腿的朋友,你要去哪儿?”张蜻蜓笑吟吟地伸出手将其拦下,“茶还没喝呢。” 细腿曲冲其甩出一个冰凉的眼神:“我来此是为了登山,并非喝茶。” “我不是说了吗,剑山现在还没有开启,不如喝茶啊。”张蜻蜓的笑意还在,但眼睛却已经微微眯起来。 “剑山开不开启跟我能不能去有何干?” “我只是一片好心,你可不要误会?” “误会,我可什么也没说,不过听你的意思这其中好像有些猫腻?” “小友说笑了,还是喝茶吧。” 细腿曲默然汇聚起了灵海中的灵气,被张蜻蜓拦住的手臂隐隐压了过去,而张蜻蜓则是一声冷笑,轻易地又他的手臂推了回来,甚至把细腿曲逼得后撤了半步。 “原来北苍与各大势力之间的关系这么好,还可以这么做?” 张蜻蜓笑意不改:“小友这是何意?” 细腿曲收回了灵气冷下脸来,眼里充满了怒意:“登剑山的方式好像是有两种吧,一种是参悟千百年来未曾被人看透的山前石碑,另一条是徒步登山,你在此说了那么多废话,是在为太虚遗族这样的大势力争取时间吧?先让他们选中的人提前观碑,然后再放我们过去,这样的话即使他们不能看透石碑,也能和我们同一时间以徒步的方式登山,不是吗?” 一直在歇息的众人闻听此言后不禁哗然:“北苍剑阁原来也会玩这种手段?” “原来你们是这种剑阁!快送我们去剑山。” “如此下三滥,我收回刚才的话,在这里修行简直是浪费生命!” 而此时的木柯才明白过来,南五笔他们并不是没有来,而是被北苍剑阁的人提前请进去观山前石碑了。 戒律阁的张蜻蜓听了众人的话不禁大笑:“这怎么可能,我北苍剑阁一向都行事磊落,这可是修士界人尽皆知的事情,当然不会在各位的背后搞这些小动作的。” “北苍剑阁没有小动作,那么搞出这些事的是你喽?”古方德摇着脑袋走了过来,一脸鄙夷的看着老头,然后用胳膊肘碰了碰细腿曲,“怎么样哥,我说的对不对?” “言之有理。”细腿曲将锋利的目光再一次投向了张蜻蜓。 “一派胡言,你们要登山便登山,不登山就赶快离开此地!” “有个词儿怎么说的来着?”朝歌提起笔微笑着。 木柯提起嗓子大喊:“恼羞成怒。” 张蜻蜓一脸煞气:“我不顾长辈身份,好心在这里请你们喝茶,没想到你们竟然如此无礼!那就休怪老夫不客气了!” “要打,好啊,我奉陪!” 张蜻蜓侧目看向那水中倒影,而水影里的日光此时还是淡的,他立刻皱起眉头,挥动了手掌向面前的众人压了过去,磅礴的灵气瞬间围住了小河岸,千钧之力震得路旁的高树也颤抖了几下。 细腿曲见此大怒,他没有想到这老头竟然不顾自己的身份真的对他们出手,既然如此他也就不顾及什么了,也挥动了自己的手掌,灵气如旋涡一般搅动了四方之气汇聚为火热的黑日砸向张蜻蜓。 “小辈而已!”张蜻蜓凝眉瞪眼,枯手一震便碎了那黑日,沉重的掌印狠狠地劈在了细腿曲的手臂上。 细腿曲受了一掌不禁后撤了几步,但左手的手印却也在此处捏成,一柄闪着冷光的虚剑从天而降,呼啸声中直奔着张蜻蜓的天灵而去。 “凝剑之术不错,可惜灵气太过单薄!” 细腿曲挥指横劈,同时冷喝:“单不单薄你一试便知!” 张蜻蜓与虚剑保持一尺距离后飞退,引这锋利无比的剑刃削去半块方亭,借此空档又大喝一声,声音震荡的瞬间其口中突然绽放出一缕刺眼的金光,一柄金色的匕首便飞刺而出,掠过之处树石皆碎。 “这是何物,光是气息就能斩断一切?”众人纷纷后退。 而刘素表则双瞳紧缩地大喝:“细腿哥,此物不可硬接,这是他用灵海所孕育出的本命器!” 第五十章 山前石碑 “何为本命器?” “修士本可以借灵气操控一切兵刃,但这老头切断了与其他外物的所有联系,用尽气息养着这柄匕首。” “这有何可怕之处?” “这匕首被其气息温养无数日月,一缕灵气与之共鸣就能发挥十成之力!” 而在众人议论之时,那柄被戒律长老张蜻蜓掷出的金色匕首已经幻化做无数柄飞射而出,远看去竟像是天空飘起了金色的雨滴,笼罩了每一处空间。 “气息很强,估计很难抵挡……”木柯的眼皮不禁一跳,伸手就去拔腰间的铁剑,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运用灵气。 “你躲不开的,现在求饶的话……也来不及了。”张蜻蜓面容阴冷地笑着,等着自己所释放的万千把匕首将其扎成筛子。 而面对这严峻之局的细腿曲却微丝未动,就连试图闪躲都不曾,只有磅礴如海的灵气卷起了千层浪不断扑打这虚空。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细腿的这位认为老头不敢杀他?” “不,没有被提前选进剑山观碑的,哪个他不敢杀!” 匕首里溢出的气息割断了每一片暴露在空气中的树叶,它们呼啸如饿狼,引动着万千杀机而来,仅凭着震动就已经使湖水沸腾。 不躲么?木柯的心弦在震动,他当然不会觉得细腿曲是被吓蒙了,而是隐隐期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这是怎么回事?那些匕首……!” “不可能!老夫本命器可割裂一切!”张蜻蜓的眼角被肌肉撕扯着,双眉已经狠狠凝在一起,而他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之色。 那些裹挟着杀气的匕首本该刺穿细腿曲的身躯,然后带出无数缕粘稠滚烫的血浆,然而此时这些匕首竟然像扎进了无底的泥沼里,嘶吼挣扎着就是刺不穿细腿曲面前那一尺见方的地域。 “你看他身前那片虚空,气流都被扭曲了!” “这像极了太虚遗族的血脉之术——虚空之门!” “虚空之门?不可能,哪有虚空之门显现?” “若真显现才奇怪,这虚空之门本就是太虚血脉才能施展的吞噬一切的招数,但细腿兄这一招与那虚空之门怕是脱不了干系的。” 而在哪如泥沼的一尺空间束缚匕首几个呼吸只后,一直不动声色的细腿曲的眼眸忽然震颤了一下,顿时便有一缕鲜血从起口角处溢出。 “原来是强撑?”张蜻蜓忽然大笑,澎湃的灵气瞬间压了过去,霎时间那匕首便直刺了进去,抵在了细腿曲的胸口。 “住手!” 忽然,张蜻蜓的背后传来一声高和,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清冽的剑痕以及平淡的剑吟,这一剑并不传奇,就像刚入境的修士凝聚纯粹的灵气所斩出的一样,远不如老头的匕首与细腿曲所施展的类似虚空之门的手段那般夺目,却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下打飞了那柄闪光的匕首。 持剑而来的是一身素色白袍的年轻男子,身材挺拔但面容平凡,却生了一对绯色的剑眉。 “是……是北苍君子剑洛禾!” “何为君子剑啊?” “斩千万而不杀生。” “那这剑练了有什么用……” 木柯皱了皱眉,憋着嘴道:“谁啊,怎么懂得这么多,本命器也知道君子剑也知道,是不是作者派你来的,戏份比我这个主角都多,是不是要篡位!” “我没有,你别诬赖好人,谁让你有个啥也不懂的设定。” 剑落之后,洛禾朝着众人走来:“师兄,剑山就要开启,你还是回去吧。” “小师弟,我只是好心前来请茶。”张蜻蜓瞬间收回来自己的本命器,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究竟怎么回事师父会知道的,还请师兄住手。”洛禾将剑收回剑鞘,迈步来到众人面前,“之前的事我代师兄道歉,还请诸位跟我来吧,剑山马上就要开启了。” “你的剑不错啊。”细腿曲擦去了嘴角的血迹,收回了自己的灵气。 而洛禾却忽然轻笑,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后道:“有人的剑比我的更好。” 北苍里除了木建的楼阁外基本上全是未经人为改造的密林,千年的老树随处可见,其浓密的树冠将整片天空都遮住,有些粗壮的树根已经突出了地表,纵横交错地匍匐着,连路的踪迹都不曾有。 而木柯等人在洛禾的带领下穿过了一片又一片密林,在树根交错的地面上行走了许久,连转弯转了几次都有些记不清楚了,终于见到眼前愈发开阔了起来。 “这是要到了?”朝歌拽了拽木柯。 而木柯从踏进林子起脸上就写满了心事两个字,剑山可谓就在眼前了,但他还是没有想好自己不凭借灵气应该如何登山,不过他对于观碑一事却考虑了很久,他觉得自己可以试试这种方式。 “喂,木柯你傻了?” “啊,干嘛?” “我问你是不是快到了。” “你问我我问谁?”木柯翻了个白眼,下意识地抬起头向四周看去,忽然发现了前方有块落满了树叶的石碑,“此处禁止逆天……我勒个去,北苍剑阁也太霸气了,逆天也能禁止?” 走路走的无精打采的众人闻声不禁驻足,顺着木柯的视线看去。 “你是瞎嘛?那是此处禁止逆行!” 木柯一脸蒙圈:“什么意思?” “那是一种交通标语,你不懂别乱说话。” 木柯瘪起了嘴,忽然又看见了一栋宏伟如小山的楼,此时的他更是大吃一惊:“王楼!这楼里是不是住满了王者一般的修士,不愧是北苍剑阁,连栋楼的名字都如此有气魄,等下了剑山我一定要去里面看一看。” 众人皆翻了白眼,趁其说话之时纷纷迈步走远。 “哎哎,你们怎么不等我?”木柯很纳闷,一脸好奇的看着朝歌,“我又说错什么了?” “主楼。”朝歌指着那栋大楼,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迈步走了出去。 木柯半晌才想明白,然后看着石碑与那楼阁一阵摇头,看来我想要观碑上山的路子是行不通了,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密林最深处,古朴的小塔前搭建着一座座用新木和帆布组成的棚子,而原本长势繁茂的荒草早已被拔了个干净,连土地都是被重新平整过了的,太虚家主、大岳皇主、中州剑圣等数十位大人物皆坐在自己的棚子里静静地喝着茶。 古塔后的空地里有一块巨大的石碑,如碧玉一般通体无暇,比两人罗列起来还高,碑顶雕刻着奇异的兽首,底座上满是深刻的剑痕,而石碑上所刻印的咒符却很不清晰,也并非这个大陆所用的任何一种文字。 南五笔、寒良、左下角、古方胜等数十人全都在碑前打坐,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面前高大的石碑,表情时而迷茫时而紧张,几个时辰都未曾动弹。 这座石碑便是剑山的山前碑,存在的时间比北苍剑阁久远的多,相传在北苍建立百年之后这座石碑就忽然冒了出来,仿佛是从天而降,但其中刻印的内容却从未被人参透过,不过就此之后北苍便拥有了一处被称为“剑山”的异度空间。 而在三州一众久负盛名的天才在参悟山前碑时,不远处的巨大红枫树下也有两个人站着,静静地看着他们观碑,这两人身旁并没有搭建的棚子,只要一辆精致而又奢华的马车。 “华夕啊,你们北苍剑阁如今变成了一块儿肥肉啊,什么人都来了。”身着黑色绣金流纹袍的年轻男子负手而立,一双清澈的眸子如海水般蔚蓝,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不过我不明白,既然这是你们北苍的地方,为什么还要把东西往外送?” 在其身旁被叫华夕的也是一位年轻男子,穿着相对朴素但却干净,长发在树林的长风里飞舞着,他笑吟吟地开口道:“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北苍的,但唯有那块石碑和剑山不能算是北苍的,而且山里那位是下定决心了,非要寻一个他自己能满意的人。” “有人说,山里的人来自荒灵禁地。” “好了少阁主,细节不必多问了,等上了山一切都会知道的,不过你真的不去观碑?” “有什么好看的,你不也没去?” 华夕笑着叹了口气,看向石碑和碑前众人的眼神变得有些怜悯:“不是人观碑,是碑选人啊。” 第五十一章 新仇和旧怨 石碑前,南五笔忽然站了起来,拍打了几下衣襟,抖落了身上的草根与尘土,神色几番变化后转身要走。 “南兄。”刚才一直坐再他身旁的寒良突然开口,“你这就要走了?” “剑山就要开启了,我却未看懂这碑上的丝毫,还是徒步登山罢了。” “也对,哪有人参透过这石碑啊。”寒良笑眯眯地站起身来,目光在那些眉心紧缩的观碑者身上扫了一番,转身也随着南五笔离开了。 “回来了?”太虚遗族的凉棚中,太虚家主看着由远及近的南五笔,并没有对其离开石碑有恼怒,而是吩咐了手下为其斟了一杯茶。 南五笔坐在太虚家主的身旁道:“对不起啊爷爷,我没有看出什么所以然。” “上天是公平的,他给了我们独特的血脉,又怎么会再给我们赏析天下的慧眼。”太虚家主脸上扬起微笑,一边饮茶一边看着远处的石碑摇着头,“在这里的老家伙年轻时候都参悟过这石碑啊,又有几个会对你们这些小辈有信心呢?” “都参悟过?”南五笔有些吃惊。 “这座石碑从出现就在寻找能看透他的人,只不过这次不同了,山上的人竟然同意将消息散播天下同时连居仙阁也开启了,看来是太过于急切地想要找到他满意的人,不过……这世间还真有一人看透过这石碑啊。” 南五笔更是震惊地抬起头:“不是说这石碑从未被看透吗?” “当年……”太虚家主的眼眸里泛起了一丝波澜,嘴角的笑意看上去也显尽落寞,“当年我与这凉棚内的人在石碑前坐了三天三夜,原已经打算放弃,却有个比我们年轻不少的人来到这石碑前,骂骂咧咧地走了进去,直达山顶。” 南五笔的嘴角有些抽搐:“这样的人……怎么从未有人听说过?” “因为他没有要那张图,还把山上的人打了一顿,听说是那人太过自傲竟然想要教他怎么做,这件事太不光彩才被北苍遮掩了那么久,而那个人,如今早已是生死未卜了。” 而在不远处的万江长宫的凉棚内,一袭红袍的万江宫主有些出神地看着那座古塔,连寒良已经回来都没有察觉到。 “宫主,我没能看透那石碑。”寒良一看向万江宫主眼神就变得麻木了,就连表情也僵硬了许多。 万江宫主是个较为年轻的中年男子,眉眼长得十分秀气,嘴唇微微泛着一抹紫色,他看向寒良轻笑:“你是没看透,还是本就没看见?” 寒良只觉得后颈微凉,连忙弯下腰:“宫主……” “罢了,我当年寻你而来本就是为了今日,没想到连你们魔瞳寒家也看不透这石碑,想来也没有谁能看透它了,先歇息一下吧,一会儿登山要尽力啊。”万江宫主的笑意里藏着一些别样的东西,阴冷而又残酷。 寒良一声不吭地坐在了其旁边,眼神中的麻木渐渐化为了阴狠,面前这个看上去和蔼万千的男人原来就是因为这块石碑,才在十五年前害了自己一辈子。 空地边缘,早来北苍的木柯一众人在君子剑洛禾的带领下,辗转反侧地终于开到了目的地,那块儿有数十座凉棚、一块山前碑与一座古塔的空地上。 “没想到啊,这些大势力选出来的人果然是提前进来观碑了!” “这就是你们北苍所言的光明磊落?”古方德在石碑前看到了一个让其愤怒的身影,便将此怒气冲向了一直未开口的洛禾,“竟然在背后搞这些小手段,你当我细腿哥是吃素的嘛!” “没错!”木柯正气凛然地将手搭在古方德的身上,一脸鄙夷地看着洛禾,“你当我细腿哥是吃素的?” 洛禾看向木柯,视线却是停留在了他的腰部:“你的剑从何处而来?” 在场的诸位脸色微变,全都将视线聚集在了他的腰部,他们这才明白原来君子剑洛禾当初说更好的剑竟然是木柯的剑,甚至惦记了一路才开口。 能以剑作为封号的人大多对自己的剑骄傲无比,而洛禾这样说意味着木柯腰里的剑更甚。 木柯却丝毫没被夸奖的觉悟,傻了吧唧地道:“这把剑啊,从坟里刨出来的,你要送你了。” “木柯,你竟然还敢来!” 众人汗颜之时,忽然有声怒喝从不远处而来,声音里充满了怒意与杀气。 “哟,这不是听雨兄嘛,说好了找我喝茶怎么没有来?”木柯心虚地看着从石碑走来的李听雨,挥手向其打着招呼,却发现这一声高喝竟然引得大岳皇朝内除了皇主的所有人都走了出来,连手上缠满了绷带的李听风也眼神阴毒地看着他。 “你三番两次羞辱我大岳皇朝,今日我不教训教训你实在难消我心头之狠!”李听雨话还没说完,挥剑就已经斩了过来,杀气浓烈的剑意一时间在空地之内连番回荡,一往无前地劈向了木柯。 “糟了,我特么没有灵气啊!”木柯握着腰间的铁剑,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而他的这一动作,让之前听过洛禾的话的人全都眼前一亮,都想看一下木柯的剑究竟如何。 剑痕已到不得不接,木柯硬着头皮刚要拔剑,忽然有一只毛笔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只纤细的笔虚摇了几下,瞬间将那剑痕扫的无影无踪,连李听雨的灵气都被这笔吸的一干二净。 “别怕小木子,姐姐罩你!”朝歌将毛笔在指尖转了几圈,笑嘻嘻地看着木柯。 这一笔看似没有什么声势,却让所有看到它的人心头一颤。 “这杆笔……”红枫树下的华夕脸色也是骤变,“这是那位临摹仙界图的笔!” 逐鹿阁的少阁主点点头:“是不拘一阁的望仙笔。” “好笔。”洛禾也回头,却没有旁人那么失态。 “当然是好笔,我朝歌能用烂笔嘛,我可是著名女作家啊好不好!” 就在众人为这杆笔变颜变色之时,忽然有一道迅如鬼魅的身影从太虚遗族的凉棚内冲了出来,紧接着三座虚空之门瞬间在其身周打开,一道碎天裂地的巨掌朝着木柯等人的方向就拍了过来,其浓烈的杀意竟然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一丝冷意。 “whatfuck?我从哪儿得罪了这么些人?”木柯的心肝都在颤抖,欲哭无泪地看着那擎天一掌,他认出了那身影就是渡口一战与他对骂的南五笔,难道他是因为这才来揍我? 就在木柯准备逃跑的时候,细腿曲突然在众人的面前消失,紧接着就迎上了踏空而来的南五笔,双手捏诀后砸出了一片群山连绵。 “我今日就算是不登山,也要杀了你!”南五笔的眼睛变得猩红,双掌连番震出快的只剩下了虚影。 而细腿曲则只是对接,没有一点要主动出手的意思,此时那三座虚空之门将其团团围住,将他释放出的灵气吞的一干二净,南五笔就此而来,挥掌如雷,将细腿曲震倒在地。 “你竟然不还手?”南五笔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已经近乎癫狂,“起来跟我打,用你全部的实力,我定要斩了你的头颅!” 细腿曲从地上爬起来,连灵气护体都没有,他眼神暗淡地看着南五笔道:“我在你心里有错,自然不敢还手。” “我勒个去,这哥俩儿貌似有奸情啊?”木柯摸着下巴回味着两人的对话,而此时李听雨已经又挥剑劈了过来。 “有什么话好好说啊,干嘛动刀动枪,伤了和气啊!”木柯一边朝后大喊一边往树木密集的地方钻,根本不知道脸是什么东西。 “这就是逐鹿榜首?”古方德又转头看向了与南五笔大打出手的细腿曲,再回头看了一眼抱头鼠窜的木柯,“一个前一个后差距也太大了吧?” 第五十二章 细腿往事 南五笔挥手放出一座翻天神印,快步而前朝着细腿曲就是一阵猛拍,气势如同仙神下凡:“你当初答应我要对她好的,你说要对她好的!” “我特么什么时候说要对她好,她特么是谁啊!”木柯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回头,才发现那句话根本不是李听雨说的,“哎呦我*,对不起对不起,我眼不好耳也瞎!” 李听雨却怒火中烧,挥剑斩出无数金光闪耀的剑芒,冲天而起又笔直地斩向了木柯,无数百年巨树被其剑痕拦腰斩断,连平整的林地此时都沟壑万千,木柯躲闪不及,后背被一剑斩的鲜血淋漓。 “够狠!”木柯的眼里出现一丝冷意,接着又继续朝树林密集之处奔跑,同时还在试图汇聚体内的灵气,却丝毫没有作用,“真特么憋屈,要不是经脉被毁我又何需这样。” “这次还真没白来,没想到事情变得这么有意思。” “没错,能够见到这几人对阵也算是值了票钱了。” “你买票了?” “你没买票?那你怎么进来的,我可是花了不少大洋啊!” “你不知道北苍的公众号里有一个扫一扫,免费领票啊?” “那是什么?” 而翻天印下,细腿曲凭借着一双细腿连番后侧,结实的手臂将每一次拍下的巨印又挡回去,接着便踏步而起一拳将南五笔震退了数十步,拳意如狂烈嘶吼。 “很好,你终于还手了,这样我就可以杀了你了。”南五笔举手而起,无数咒印从起指尖滑出,一股骇人的威压扫遍了全场。 “虚空掌,南五笔竟然入界了?” “这样的速度……他才不到二十岁吧?” “遗族子弟果然非同小可。” 空气沸腾之中,一抹紫色染透了南五笔头顶的天空,他的指尖缠绕着虬龙一般的霞光,那霞光直达苍穹,汇聚起一只搅碎了层云的虚空之掌。 细腿曲迎着南五笔一动不动,脸上的落寞又多了几分。 “如果不是你她还可以活着,就算活的不快乐我也甘心,可是你没有保护好她,你该死!” “我从未有一刻不想代她而死。”细腿曲也举起了手臂,如刀锋般的气息从五里外的密林中飞驰而来,与其手掌内捏出的决印汇聚到了一起。 “你若想要随她而去又何用在此惺惺作态!”南五笔的瞳孔猛然一缩,巨大的虚空之掌从层云碎尽的天空压了下来,狠狠地拍向细腿曲。 与此同时,双掌之间风云涌动的细腿曲踏步而前,掌内乾坤轮转,骇人的气息席卷着四方尘埃扩散而去。 凉棚被吹动,棚前的番被撕扯着。 “哦?是婉儿带来的人,不过当初我却没发现他与南明竟然有所关联。”太虚家主眯着眼看着那些环绕在细腿曲周身的气流,眼神有些朦胧,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样的往事。 南五笔携虚空掌凶猛而来,而细腿曲早已蓄势待发,挥掌间无数金色霞光飞射而出,正当交手之时,南五笔的虚空之掌猛然消失在天地之间,而南五笔已经打出了另一套凝为利刃的手印。 细腿曲一滞,点指间周身金霞中的一缕击碎了那袭来的利刃,南五笔就挥拳而动,拳拳都凝出了虚影,满天皆是拳意。 “你不全力洞穿我,我就会杀死你。”南五笔挥拳愈发凶猛,但灵气却一丝丝地减弱。 细腿曲挥舞这那些凝实的霞光抵挡着南五笔那势可破竹的拳头,眼神却更加警惕,他在警惕那虚空之掌。 全场的目光都聚集于此,包括刚才还在追逐的木柯与李听雨,因为他们感觉到了空气在被压迫,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有些扭曲。 轰然之间,南五笔的拳意化为乌有,而无尽的海浪正被握在一只紫色的巨掌拍下,无数滴海水就像无数把刀刃冲向了细腿曲。 “这一掌去了北海,化尽海水而来。”木柯有些发愣,原来界修士与境修士有着天差地别。 红风树下的华夕有些吃惊:“这个人的灵气已经可以挥虚空之掌到北海了?” 少阁主却摇摇头:“虚空之力玄奥无比,在他看来并非难事。” 海波如刀,猛然震下,细腿曲如同被任人宰割的鱼肉。 就在那掌印拍下之时,细腿曲猛然怒喝,周身的金霞长啸一声盘旋而起,在空气之中化作九条金色的长龙,将那虚空之掌顶住,而无数脱离了龙躯的金鳞与北海之浪也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九龙明王诀,他是南明教的人?” “南明教此番未来一人,还是说他代表了南明教?” 南五笔眯起眼睛,翻掌又拍下,灵气全部都融入进了那虚空掌印之中:“好一个九龙诀,如今你连我的虚空之掌都能接下了,当初为什么救不了她!” 海浪再一次凶猛地卷了过来,细腿曲振臂而起,满天飞舞的金鳞卷成了飓风的模样冲向了那掌印,于此同时,一轮黑色的烈日冉冉升起。 “遭了!”南五笔挥掌而动,虚空之掌瞬间碾碎了那些嘶吼的龙,迎着那团黑日而去。 “九龙诀威力虽大但持续的时间太短,与虚空之掌无法想必啊。”华夕有些摇头,遗族血脉对于每一个修士来说都是噩梦,因为遗族子弟从踏上修行路开始就走在山巅之上。 果然,虚空之掌无所畏惧,弯直捏碎了那轮灼热的黑日,细腿曲见此神色凛然,欲召回金鳞相当,怎料挥手才发现那些金鳞已经被虚空掌印化尽的海水所带去了远方。 猛然间巨掌已到,将企图捏诀的细腿曲拍飞了出去,他一口鲜血涌上了喉咙,站稳身形时已经染红了衣襟。 “虚空一掌……”逐鹿阁少阁主微微皱眉,“虚空家独有的掌法不会这么弱,捏碎人身都做不到?” 华夕闻声不禁转过头看向他,觉得这个少阁主不是一般的腹黑。 “才一口血,太虚家的血脉之力如此孱弱?”寒良看向太虚遗族的凉棚,目光里有些寒意。 “他的灵气被化尽了。”洛禾眯起眼看向了南五笔,手中提着的长剑在悲鸣,他想与其一战。 众人听了洛禾的话皆望向了细腿曲,果然发现他的周身没有了灵气波动。 “这一掌果然不简单,化尽了对手的灵气。”红枫树下的少阁主微微皱起的眉有些舒展开来,这才是他以为的虚空之力。 华夕微微叹气:“这样一来,细腿的兄弟应该挡不住下一掌了。” 的确,那一掌并非是要带给细腿曲重伤,而是化尽了他所释放出的灵气,如今他体内残存的灵气已经没有多少了。此时的他不禁皱眉,但望向南五笔的目光却依旧平静,因为早在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被他打到这种无力的地步了。 “所以,给我妹妹偿命吧,她一定很想你去陪她。”南五笔闭上了眼睛的那一刻,凝聚了所有灵气的紫色巨掌再一次拍下,而他的表情也多了几分不忍。 “细腿,我明年一定给你烧大把大把的纸钱!”木柯不禁转头看向提着剑的大岳中人,“如果我还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 无源之风如饿狼嘶吼,撕碎了干燥的地表,卷起的沙土汇聚成尘暴笼罩了四方,无穷的掌劲已于掌印先到,震断了一片高树。足以碾碎细腿曲的掌印匆忙落下,裹挟着众人的目光。 “可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细腿曲苦笑一声抬起了头,勾动手指时一缕灵气溢出,围绕在其周身的九条金龙猛然长啸,在一束炸裂的金光中被融化。 虚空之掌震天而落之时,那金光之中传来了一声震慑四方的咆哮,南五笔猛然睁开了眼睛,惊愕地看着霞光之中那颗张开了巨口的黄金龙首。 “什么情况?”在场的人有些吃惊地看着虚空掌印与细腿曲之间的那片金霞。 “这不是九龙明王诀!” 洛禾也有些失神,目光里的期待却更盛一筹。 “很厉害,仅仅是势就已经超过了虚空之掌,怪不得他刚才硬抗了那一掌,他早就知道那一掌是用来化掉他的灵气。”华夕的眼眸闪亮了起来。 虚空之掌被震回,而黄金龙首依旧在高傲地嘶吼,金色的星瞳之中充满了对这世间的藐视。 “我早已不是那个,连逃跑也需要她舍命的我了!”细腿曲翻手又扬起,将那巨大的龙首推向了南五笔。 虚空之掌尽碎,如同空间被砸裂一般。 第五十三章 九龙化首 “我再也不是当初的我了。”细腿曲的目光变得锋利,一口白牙死死地咬在一起。 有声音在天际咆哮。 龙首张开了布满利齿的嘴,金霞从虚空之中绽放,连被搅碎的云此时也被烧的通红。 “这以九龙化龙首的诀印很强” “闻所未闻。”逐鹿阁少阁主微微发愣。 细腿曲忽然振臂而起,携着巨大的黄金龙首向前,迎向了毫无动作的南五笔然后狠狠地落下。那一日,若不是太虚遗族追他们到东州,那么一切都会不一样。 龙首咆哮而来,张开了嘴讲锋利无比的巨齿朝向南五笔,浓烈的气势澎湃如海,压向了其俯视的一切。 南五笔眯着眼,未曾看向那龙首,似乎他根本就看不见,他的目光时而清澈时而深邃,就像在旋转的日光下的黑曜石。 “不躲?”寒良斜着眸子看向南五笔。 “这家伙该不会觉得以肉身就能抗住吧?” “真的没有出手,连灵气都安静了。” 细腿曲在龙首所散发的金色光芒下看不清南五笔的身影,他捏着决印一往无前,再也没有了刚交手时候的淡定,他恨透了太虚家的人。 天空仿佛变得阴沉,但烈日其实仍在。 “活着和没死是有区别的,十五年里的南婉儿只能算是没死,而今天的南婉儿想要活着。”十五岁的南婉儿静静地看着南五笔,脸庞的泪痕还是湿润的,“让我跟他走吧,哥哥。” 南五笔侧过了头,目光看向不远处那个局促的年轻人:“就是他?你放弃我太虚遗族的荣耀就是为了这样一个人?他当日都没有资格进入逐鹿赛场,又如何配得上太虚遗族的身份?” 南婉儿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细腿曲:“配不上太虚遗族又如何,他配的上我就足够了,你们需要的是家族荣耀,可我只想过开心的日子。” “你走不了的,爷爷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就算你们逃出城去,也躲不过太虚遗族的追查。” 南婉儿的眼眶忽然涌出两行清泪,然后抓住了南五笔的手:“我不怕,就算一直逃难也好,只要跟他在一起我都不怕。” “我帮不了你,这件事不要再提!” “我不是求你帮我的,哥哥。” “那你说为何来求我?”南五笔微微愣住,不知道妹妹究竟要做什么。 “逃出去是我们的事,我今日来只是希望你同意,因为这个家里只有哥哥真心疼爱我,所以我希望我离开是你也认为对的决定。” 北苍之内,而南五笔终于动了,他毫无惧色地伸出来了右手,眼眸死死地盯紧了细腿曲:“对的决定……这就是你认为对的决定吗?” 猛然之间,空地之上的气息骤变,咆哮龙首周围的灵气被一座突然显露的石门吸食的一干二净。 “那是……” “完整的虚空之门。” 太虚家主看到此幕也微微有些惊讶:“果然,我太虚家的传承经久不衰。” 凝聚了虚空之力的大门吞噬了风和雨,如同地狱入口一样将死亡暴露在这世间,镌刻在门上的神秘咒印闪烁着鲜血一样骇人的红色。 “中州有一条河干了,就变得再也不是一条河,如果西州没有雨了,就再也不是西州,摘星峰塌了就再也不是摘星峰,可那又怎样?” 细腿曲微微皱眉:“什么?” “北海没了海水也就不再是北海,你可以挡住我的虚空之掌就再也不是当初的你,可那又怎样,”南五笔的目光变得有些麻木,麻木中偷着愤怒,“婉儿她再也回不来了,即使是你强大了,可该由你守护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细腿曲闻声一颤,心脏骤然紧缩。 烈日仍在的阴天之下,虚空之门贪婪地朝着细腿曲打开了大门,从其中猛然涌出一股灼热的气流。 黄金龙首咆哮着、挣扎着,张开了血盆大口,却被那扇开在天际的虚空之门轻易地吞噬了进去。 “古来今往,有同境界之人可以挡住虚空之门吗?”万江长宫的宫主阴森地笑出了声,“没想到两个后辈之间的交手还挺精彩。” 寒良也微微眯起了眼:“古来今往,没人能挡得住虚空之门。” 细腿曲在那猛然打开的门下一动不动,他还沉浸在南五笔刚才的话中,没错,就算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变了,可婉儿终究回不来了,那么他的改变又有什么用? 南五笔轻轻呼出一口气,将那虚空之门彻底释放。 千钧一发之际,一股清风从平地生起,轻易地将那灼热的气息和那扇烙印虚空的大门包裹了起来。 正热血沸腾的木柯气急败坏,转头看向了后边林子里坐着的一个抽烟的老头。当那扇门如何挣脱都不能撕碎那道清风之时,所有人的目光也都寻到了他。 “阁下……” “嗯,还跟我整文言腔。”老头提着烟杆儿迈着步子走了过来,一头银发在阳光下闪烁着,“要不是我来的即时,我北苍剑山开业大吉的日子就染上血了。” “放屁!”木柯忽然从林子里蹦哒出来,绕开了李听雨之后指着那老头,“他放屁,他蹲在旁边儿看的不知多带劲!” “嗯?” 木柯被他的眼神吓得汗毛直立:“你……你要干啥?” “臭小子,知不知道尊老爱幼!”老头忽然一动,一把揪住了木柯的耳朵,将其按倒在地,然后美滋滋地坐在了他身上。 气急败坏的木柯挣扎了几下都不能动弹:“老混蛋,放开我!有本事单挑!” 就在此时,帐篷里那些大人物忽然走出了帐篷,纷纷来到了这老头的面前,除了太虚和其他两个遗族的家主之外,其他人都微微向其弯腰。 “剑圣前辈,别来无恙。” 这世界有很多剑圣,中州剑圣、东州剑圣,每一个剑圣都是可以在世界挑动风雨的人物,而这个老头却直接被称为剑圣,因为他是这个世界最强的剑客,他去了中州那么中州剑圣就不再是剑圣,他去了东州,那么东州剑圣也不配是剑圣。 “是剑道最强的那个剑圣江天城!” “是他?他不是死了吗?” “我*,你这是散播谣言啊,够拘留你十五天的了。” “这么严重?” “我高中有个同学,说学校里有炸弹,警察来找了小半天儿,结果发现是谣言,抓住我那同学就关了十五天。” 此时,坐在石碑前一动不动的左下角闻声后猛然回头,眼神里流露出半分崇敬和半分决意。 木柯也听到了众人的惊呼,心中不禁一颤,呲牙咧嘴地笑道:“原来是老前辈,老前辈你好,来握个手。” “臭小子,你的事儿待会儿再说!”江天城坐在他身上一点儿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然后他指着后面的那座古塔,“既然人已经差不多齐了,就进山吧。” “这么快,没啥开场白?” “太随便了吧,怎么也得放挂鞭炮不是?” 站在其身旁的那些大人物也不禁皱眉,怎么说也是剑山开启,就这么简单? 江天城神秘兮兮地笑了笑,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露在外面:“登山这种事,只有开门见山,才能开门见山啊。” “这解释……”万江长宫的宫主看向了身旁的大岳皇主。 大岳皇主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没毛病。” 放弃观碑的人走出了凉棚,还在观碑的人也走出了凉棚,除了木柯所有人都会聚到了一起,全都是一脸骄傲的年轻人。 “今天的事,剑山之后再算!”南五笔撂下话也跟了过去。 第五十四章 走不动的石阶 “剑山啊剑山,多年之后的今天你又可以重见人间了,谁曾想你也有如此迫不及待的时候呢。”江天城坐在木柯身上苦笑着感叹了一声,然后他抬起了双手,猛然朝着古塔打出一道手印。 手印没入塔顶之时,一股磅礴之气瞬间冲出了古塔之中,滚滚如大海狂啸的浪潮,在人耳边轰隆作响,又如天地初开的荒气一般,朝着四面八方涌动着,连绵不绝。 被笼罩住的众人一脸惊疑地望着前方,还未能有所举动就被那浓烈而又纯净的天地气息彻底吞没,连呼叫都未能发出一声就是什么都看不到了,只听到远方有高昂的歌声在回旋,那声音和调子却是从未听过的。 面色略显沉重的大人物们站在那荒气之内,暗自释放了自身积攒数十年而从未外露的混厚的灵气,却震惊地发现那气息根本无法被抵御,连自身的灵海都差点被搅散所有灵气。 奇异的歌声婉转不休,震慑着每一个被笼罩的人的心魂。 在那空灵之音里,郁郁葱葱的大地在一阵狂风呼啸之后转眼就化为了无尽的沙漠,灼热的烈日毫不保留地烘烤着世间的万物,脆弱的生命在干涸的大地痛苦地挣扎着,眼眶撕裂、眼球炸开,不断地脱去了身上的皮。 那样痛苦的大地上却有一个人能够笔直地站立着,除了脸庞任何地方都是清晰的。 木柯面色惨白地趴在地上,任由黄沙将自己掩埋,当他也看到那痛苦的世界之后差点一个哆嗦犯了心脏病:“这特么是3d电影吗?” 猛然间,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地一干二净,沙漠、烈阳和挣扎的生命都仿佛从未出现过,大地吹起了清凉的风,灼热的天色也阴暗下来。 震惊不已地众人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闭上了眼睛。 “这是什么地方?” “你看这天的颜色?这……这是地狱!” 除了木柯和江天城,所有人都抬头看向面前的一切,眼中的震惊之色无法遮掩。 高天此刻成为了一种被抹脏了的黑色,锈迹斑斑、满目疮痍,生了翅膀的鸟死在了天空中,眸子成为了惨白的灰色。 “这里好恐怖,那些生物都死了,怎么会有这样子的天……”胆小的女修士心惊胆战地看着一切,感觉心脏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这是太古画卷里的天,是灭世之罚的天!” “看来古籍里的传说的是真的。”大岳皇主的眼眸渐渐眯起,遥望远方的目光也微微冰凉,“苍天意志是真的存在的。” 而南五笔、寒良、细腿曲等一众年轻强者的目光定格在了遥远的前方。 “这就是……剑山?” 远处的残壁断垣之中是一座巨大的神坛,上面还留着干涸的血迹,被腐蚀地已经倾斜的旗杆仍旧固执地不愿倒下,而刚才所见的古塔与石碑仍旧在,却像刚刚树立一般崭新,而神坛之后的远处,一座高耸入天的黑山就在眼前。 这座山显露着模糊的面容,就像海市蜃楼一般虚无,漆黑的颜色已经融进了同样的高天之中,以至于无法看清它究竟是有多高。 而转过头的木柯却愣住了。 这座山的模样跟荒灵禁地里的那座山一模一样,也是如此漆黑、模糊,但他知道这不是那座山,因为那股能够震散灵魂的威压没有出现,那个夺走苏州生命的怪物不在这座山中。 “前辈,是否可以登山了。”南五笔望向江天城。 老头按着木柯的脑袋,轻笑着点了点头:“你们随意就好。” 语毕,南五笔与寒良率先凌空而去,如同魅影一般掠过了神坛,而其他人也不想落于人后,纷纷朝着剑山飞去。 破空之音不绝,而观山的修士们也跃跃欲试地跟着登山者的身影而去。 木柯一见登山已经开始,心中不禁有些焦急:“喂,老头,我可是来登山的,你把我留在这儿是不是很不公平!” “臭小子,你说话还敢不敢再横一点儿?” “fuck!” “什么?” “方言,就是对不起的意思,我跟您道歉,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赶紧放我去登山吧!”木柯挑了挑眉毛。 江天城却没有丝毫要起身的意思,舒舒服服地坐在木柯的身上哼起了小曲儿。 木柯抬眼望去,已经有密密麻麻地人聚集在了山下:“他们要开始了,我这样会输在起跑线上的!” “你不用担心,剑山可不是谁想上去就能上去的,所以我们有的是时间好好聊一聊。”江天城看向剑山的眼眸变得深邃,深邃之中带着一丝的戏谑。 高耸入天,其色融于虚空的剑山脚下,南五笔等一众年轻强者已经蓄势待发,走上了白色方砖所铺就的一处望不到边际的方台,方台两边是看不穿的重重黑幕,站在方台上的人们有一种要飘忽成仙的感觉。 方台一直延伸到山脚,与漆黑的山体上盘旋而下的一条宽大石阶相连。石阶旁皆是悬崖峭壁,石壁上还刻满了不知是什么意思的咒符。 正在众人对周围的一切充满好奇之时,登山的人群中已经有人迫不及待了。 “这就是剑山,那我先来试试好了!”来自中州某门派的一位男修士突然从人后窜到了所有人的前面,嘴角扬起一抹轻笑,他踏步越过了方台,脚下灵气涌动,一踏之力几乎震碎了脚下的石砖。 南五笔见此猛然皱起眉头,心中很是不爽,按照公平原则大家应该是一起到石阶前,然后各凭本事才对,没想到竟然有人想要捷足先登。 而有了第一个,其他的修士也按耐不住,一个个聚集起灵气飞速地接近着剑山石阶。 忽然,在纷争要从此展开之时,第一个接近石阶的那位中州修士发出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然后仰头栽倒在了石阶之前,跟在其身后的众人吓了一跳,纷纷止住了步伐,再看那个中州修士,冷汗缜密地布满了他的额头,眼眶都要挣裂,而刚刚他迈向石阶的那条腿此刻竟然朝着关节反方向折了过去,被折断的骨头刺穿了他的肌肤,带着滚烫的血浆暴露在空气中。 “这……这石阶怎么回事?” 此刻,无论是登山者还是观山者都瞪大了眼睛,流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没有禁制,也没有法阵,更感受不到灵气波动。”逐鹿阁少阁主望着那石阶,眼神不明。 “我也是第一次来剑山,毕竟这里是北苍禁地,所以并不知道这石阶有何奥秘。”华夕看向了少阁主。 正在众人举棋不定之时,人群中一直沉默着的寒良突然走向了前方的石阶,他宽大的素袍被不知何处而来的风扬起,眸子里空无一物地越过了倒地不起的那位中州修士。 “走吧,既然是来登山,连山脚的石阶都不敢靠近就太可笑了。” “那就一起吧。” 众人也走到了石阶前面,却也没敢轻易地抬脚,因为他们感觉到了一丝变化。 “是重力,台阶之上的重力被改变了,所以刚才那人猛然踩进去才因为重力反差别折断了腿。” 目光如炬的左下角忽然在人群中拔出了自己的剑,猛然朝着石阶斩去,还没能落下他的剑就差点被折弯:“不是简单的重力,一阶之上有方向截然相反的数种重力,而且重力之强如同背负了青山。” 就在此时,忽然有个高大且黝黑的男人走到了人前,迈步踏上了石阶,虽然脚跟的青筋已经突起,但看起来却游刃有余,并没有费多大的力气。 “他抗住了重力?” “还是截然不同的重力。”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这个高大的糙汉子已经登上了第三级石阶。 “大荒遗族……”南五笔眯起眼睛。 寒良也轻蔑地笑了起来:“原来是那个戈壁里走来的蛮子。” 第五十五章 仙术 大荒遗族来的糙汉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轻易地走上了石阶,那些如青山压下的重力皆被其强悍地躯体所挡住,连一丝印痕都没能出现。 看到这里,南五笔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他挽起了宽大的袖子,踏步走上了石阶,灵气在周身环绕着,扛住了大半的压力。 寒良、华夕、细腿曲等一众登山者也纷纷踏上了石阶,汇聚自己灵海中的灵气环绕周身,在反复无常的重力中艰难地攀登着。 剑山第一道台阶上的重力随时在发生着变化,它们没有具体的方向,本来应该是压迫众人往前说不定下一刻就从某一个角落忽然向后,让一众修士都措手不及,修为还不稳定的人甚至在尝试了几次后纷纷放弃。 “哎我说,这些登山的怎么下来了?这石阶扎脚是咋的?” “你没看,就连那些遗族子弟还有逐鹿阁少阁主他们都左摇右晃的,这石阶里肯定是大有文章啊!” “那这北苍剑阁也太不是东西了,人家千里迢迢地来到这儿,怎么山脚下的石阶都这么变态。” “你管他呢,困难越大咱们不就更能大饱眼福?” 石阶之上,众人如同陷入了泥沼之中,而一直遥遥领先的大荒糙汉子此刻也有些力竭,刚喘了口气就被突然改变方向的重力打退了两级。 在其身后的人就更不用说了,无论是同样作为遗族子弟的南五笔还是逐鹿阁少阁主都停下了脚步,然后进行调息。 “若是只有简单的重力还好应付,可这重力的变化实在太多。” “我要崩溃了,这是我第三次重新来过了!” 就在抱怨声铺天盖地之时,众人敏锐地发现了一个人的不同,他在变化无常的重力之间左右闪避,竟然轻易地从夹缝之间穿了过去,就好像他可以看到这些重力的产生与变化一样,几息之间这个人甚至快要接近无所畏惧的大荒糙汉子。 “那双眼睛……”南五笔震惊不已,他看到了一双正溢出霞光的眼睛,而这双眼睛的主人是与他战过数场的人,此时的南五笔终于想起了一个久违的名字,“寒良……你是那个消失了很久的,窥天遗族的后人!” 寒良闻声后脚步一滞,紫色的眼瞳开始暗淡,然后冷笑着道:“没有了,早就没有这样一个家族了。” 说罢,素衣飘飘的寒良继续迈步向前,眼中的霞光大盛,但却没有了刚才的干脆利落,反而是失误了多次,被重力打下了好几级。 “遗族的人真的命好,走到哪儿都比人强。”华夕露出灿烂的微笑,结果还没笑开就被忽然朝前的重力压趴在了地上。 少阁主迈步走上了两级后回首看着华夕道:“专心走自己的路,管别人作甚?” 而寒良带给众人的感叹还未能抒发完时,又是一阵惊呼从观山者的口中传到了山上。 “我去,什么情况?” “夭寿啦,她这是在跳房子吗?” 石阶之上全是清一色的男修士,而作为唯一一个女性登山者的朝歌一直没有迈步,而是坐在方台上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自己随身带着的宣纸上写写画画,本来观山的人还以为她这是放弃了,也就没有多在意,没想到就在寒良露出一双窥天魔瞳让人震惊之时,更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一缕淡金色的霞光悠然地飘上了石阶,那是一杆毛笔落下的水墨,朝歌手持望仙笔走上了石阶,挥笔之时石阶皆金光弥漫,然后朝歌就在自己画出的石阶上前行。 “逆天啦,这人设怎么可以这么没规矩!” “作者你懂不懂科学!” “她不只是得到了望仙笔。”华夕与少阁主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两人眼里的震惊。 “不修道法,只悟仙术。”少阁主卷起袖子负手而立,静静地观望着那个踩在金色石阶上的少女,“这世间很久都没有听说,有人可以从凡俗而越过仙术之门了,这个女子好大的气魄。” “什么是仙术?”寒良看着身后的女子竟有些心惊胆战的感觉。 南五笔一脸严肃地道:“传说中有这么一类人,他们从不修行道法,而是从最初就开始感悟天地,有的人感悟一生都不能洞察仙术之门,而有的人可能片刻就得到仙道眷顾,所以在全民修行的当世,这种摒弃一切的人拥有大气魄。” “那仙术和道法相比如何?” “仙术是规则,而道法只能算是把戏。” 与此同时,在距离剑山不远处的石碑前,在江天城的屁股下,木柯正抬着脑袋一脸纳闷地看着剑山石阶:“什么鬼,这群人竟然在登山的途中跳舞!” “你看,他们没那么容易上去,所以我们有时间可以好好聊聊。”江天城干咳了两声,随即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大爷,你究竟想干什么,就算登山不算晚,可是我的老腰也坚持不住啊,咱能不能有事说事儿。” 江天城点点头:“你是从天澜教院来的吧?” “是啊,怎么,你在天澜有老相好?” 江天城的脸上涌出一股黑气,然后一巴掌拍在了木柯的脑袋上:“问你什么答什么,别瞎**扯!” 木柯龇牙咧嘴地低下了头,他的嘴向来不受自己的控制。 江天城的目光忽然变得迷离,叹息之间双眸里已经沉淀出了岁月的痕迹,他轻声道:“你见过他了?” 木柯闻声后身躯猛然一颤,然后才缓缓地抬起头来,想要开口的时候却又咽了回去。 “但说无妨。”江天城嘴上虽然平静,但是心里已经掀起骇浪,那个人已经消失了很久,而面前这个小子的反应明显是见过。 “你……你在天澜真的有老相好?我可能见过,但是我也不知道哪个是啊。” “……” 然后,在剑山之境里,无论是登山者还是观山者都被一声长啸震疼了耳膜。 “老王八蛋,是你问我的,我怎么知道你问的是谁!哎呦我靠,你再打我脸试试!呵,老娘今天跟你拼了!”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在一片狼藉的荒地上,木柯鼻青脸肿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大爷,别打了,你问啥我说啥,你不问打死我也不说了,您看行不?” 江天城喘了口气,不由得感叹面前这小子的耐打,他坐到石碑旁的一块石头上,点着了自己的烟杆子,猛嘬了两口才道:“我问的是你腰里那把剑原本的主人。” “这把剑?”木柯站起身来拍打掉身上的尘土,然后将自己腰间系着的铁剑摘了下来,“我没有见过这把剑的主人,这是我在天澜宗祠里捡到的。” “捡到?”江天城一脸的不相信。 “慢着!”木柯的脸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就算这剑以前不是我的,但现在它是我的,所以你别惦记!” 这小子内心阴暗啊,怎么看谁都像是混蛋,不过看来这把剑真的是他捡的,江天城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才开口道:“既然你不知道,那就去登山吧。” “真的,我可以走了?” 江天城点点头,然后猛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不要像他们那样这么着急就上山,先看看那块石碑,对你有好处。” 木柯侧过身子看向距离自己只有几步的石碑,然后指着它坏笑道:“让我看?刚才不是一堆人都在看也没看懂吗?难道说……你一双慧眼已经将我无敌的资质看透了?” “他们没看懂那是因为他们太聪明了,想的事情有点儿多,但是愚蠢的人就不一样了,去试试吧。” 木柯的笑意一扫而空:“我真谢谢你全家。” 第五十六章 难以捉摸的碑文 古朴的石碑如同一尊高大的躯体静静伫立在山前,它目光平缓,却不看神坛也不看向剑山,它只看向了浓密树荫间那条崎岖的小路。 木柯拍打着身上沾的尘土来到碑前,抬眼看了一下那些雕刻在碑上的奇兽,最后目光落在了石碑所镌刻的文字上。 有人跟随登山者上了山,也有人站在山脚下闲聊。 “哎,怎么山下还有一个人在,还去了石碑那里?” “看他这样子好像是要观碑,不会吧?那些遗族的强者都没能悟透啊。” “嗯……不过这个人好生眼熟啊,好像是……是本届的逐鹿榜首!” “他是逐鹿榜首,那个天澜教院的木柯?他好像打开过荒灵禁地吧!” “怪不得,能打开荒灵禁地的人说不定真能参透这石碑的内容。” 正于此时,站在大岳皇族的凉棚下的一位中年男子也看向了木柯,眼眸里流露出了一丝彻骨的寒意。 木柯完全不知道有人看着自己,他在认真地研究着面前这块石碑,那些扭扭捏捏的字体符号说是笔迹却更像是鬼画符,长的也算是对得起无人能参透的称号了。 “啥……啥啥,”木柯身处手指头划过石碑第一行字符,“这特么都是写的啥?” 他将刚才江天城坐着的石头移了过来,摆在石碑前,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上面,他知道那老头特意让他去看这石碑并非是随口一说的。 “这真看不懂啊,不会是太古时代的字吧?”木柯忍住眩晕的感觉,好不容易地从头看到了尾,但却没有任何头绪,“如果真的是太古文字,那么像太虚遗族这样的势力不会没有记载,可看样子南五笔他们也根本看不懂。” 木柯摸着下巴,在石碑前思索着:“既然是看不懂的文字,为什么还有人来看呢?这……这石碑内容应该与这些蝌蚪文没有关系……” 这是个大胆的猜想,一座石碑如果内容与其镌刻的文字没有关系,那它会和什么有关系? 在天澜宗祠的时候自己曾经靠着前人留下的剑痕学会了剑斩千万的剑道,那么这些文字会不会也是这样,其实真正的内容就在了痕迹当中。 想到这里,木柯不禁有些心惊胆战了:“我是不是太聪明了!不行,我不能立马就把这石碑看透,不然细腿兄他们岂不是很没面子?” 时间渐渐流逝着,石阶上的人还在一起摇摆,行动越来越慢,木柯抬头望了几眼,然后就忍不住了。 他闭上了眼睛,咬痛了自己的舌头,像在天澜宗祠的时候顺从于痛感进入到了空灵的状态。 石碑安静地伫立着,碑前的人也安静地坐着,除了其渐渐皱起的眉心。 没有像剑斩千万那种痕迹出现,他闭眼时候脑海里有多黑他现在看到的就有多黑。 “这不科学!”木柯一脸地不解,“如果这样都不行,那这石碑何解?” 正午,日光漫过了浓密的林子,但却照射不到石碑前的地方,而在木柯努力猜想的时候,在石阶上的人遭遇了更大的困难。 无规律的可循的重力更加强大,而且连原本能被寒良看到的缝隙也越来越窄,以仙术登山的朝歌面色也显得有些苍白,而这个时候像南五笔等这样已经成为界修士的人才来到石阶的半腰。 “这重力太大了,与第一阶简直天差地别。”华夕满头大汗地看向前面的少阁主,脚步有些挪移不动。 逐鹿阁少阁主虽然也流了汗,但并没有像华夕那样气喘吁吁,他开口道:“你调息一下吧,估计上游会更加艰难。” “都在拼耐力,还没有一个人肯真正展现实力啊。”华夕边调息边道,“很多人都快要坚持不住了,如果还是如此用纯粹的灵气做抵抗,不久就都会力竭” “不会很久了。”少阁主挑了挑细长的眉,抬头望向了前方十几阶的位置。 在那里,位于朝歌与寒良之后的大荒遗族人忽然收回了自己的灵气,一瞬间那些沉重的力道全都砸在了其身上。 他脚步一晃,随即怒吼了一声,全身开始透出一种淡红的光芒,并且越发强盛,最后已经鲜红如血。 “你看那个人,他怎么回事?是不是被压哭了?” “你懂什么,这位是大荒遗族的人,看那样子估计是使用了兽化。” “兽化?什么鬼?” “就是大荒遗族的血脉秘术。” 怒吼着的大荒汉子,在盛放的血色之光里,原本已经强壮的不像样子的身躯发生了令人震惊的变化。 他的皮肤上长出了一指长的坚硬鬃毛,瞬间长满了全身,而他的骨头也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仅片刻时间,这位来自大荒遗族的汉子已经化为了比刚才大两倍的野兽模样。 “这就是大荒遗族的血脉秘术,兽化。” “这简直是变成了另外一个物种好嘛!” 只见兽化了的他发出了一声更加狂妄的嘶吼,踏步之间竟然完全无视了石阶上沉重的压力,如刚登上石阶时那般轻松地又超越了位于第一的朝歌。 气势汹汹的大荒汉子憋住一口气踏过了十阶,这一幕让其身后的人都有些急切了。 “我们也来吧。”少阁主沉下了目光,挥掌而起,灵力如同海浪一般汇聚于身前,迅速地凝结成了一并宽大的虚剑。 “这是什么剑道?”华夕自问也算是见多识广,但却从没有见过不捏决而凝成的剑道法印。 少阁主挥掌持虚剑法印向前,强横的斩出了数道剑痕,劈散了呼啸而来的青山压倒般的重力,踏步而前,同时道:“还不算是剑道,只能称的上是剑术,不过拿来开路足够。” 二人正在对话,左后方忽然有一道幽然的长光飞射了过去,南五笔目光如炬,澎湃如海的灵气汇聚在虚空之上,开启了他血脉中的那扇石门。 虚空之门被打开了,长光将所有重力打碎吸入了门内,南五笔手擎着那吞噬一切的秘术,从容不迫地超越了前人。 “我去,这才是真正的登山啊!” “比烟火表演好看的多,真不愧是五湖四海赶来的天才人物,出手就是难以抵抗的力量。” “这样的话,估计谁更强就很好看出来了吧!” 山下的人在一阵眼花缭乱间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已经被登山的人搞得热血沸腾。 石阶之上,大荒汉子兽化,南五笔释放了虚空之门,少阁主手持剑道决印,而原本气喘吁吁的华夕也拔出了自己腰间的长剑,却只用剑身不动其锋,竟是洛禾的君子剑。 而其他人也不肯示弱,纷纷动用了自己最强的手段。 一直没被关注的细腿曲振臂而起,挥手间九条五爪金龙盘踞在身周,轻易地抵挡住了那些重力,而他本人则在一声声震人心魄的龙吟中开始登山。 “腿细的要命的这厮是上一届逐鹿榜首吧?果然非同凡响啊,这九龙真身决简直出神入化。” “谁说不是,刚才他和南五笔的战斗就不难看出,他定也是能去往望仙阁的人。” “这上一届榜首如此强悍,那本届榜首在哪儿?” “本届榜首?好像是在山下吧,不知道为何没来登山,该不会是怕了吧?” “不不不,我刚从山下来,那家伙正在石碑前面坐着,边看石碑边自言自语,已经好长时间了。” “石碑,他想参透那石碑还是咋的?不是说那石碑根本没有办法参透吗?” “管他呢,咱们是来凑热闹的。” 第五十七章 登山失败 石阶之上风雷赫赫,来自于三州的年轻强者以其最强大的手段在重力无常的领域里驰骋着,各种奇门秘术层出不穷。 山上如此热烈,而山下倒是寂静的很。 此时此刻,木柯已如老僧般入定,眼眸里没有半点波澜浮现。 很久之后,他算是想明白了,这石碑恐怕一时半会是根本研究不透的,就算能看懂也不一定知道是什么意思,说是天书也不为过了,自己来这儿是为了居仙殿里的那个东西,绝非只是试试而已,所以他要去登山。 起身后他在山下众人议论纷纷中,顶着那如死亡一般灰暗的天空走向了剑山,他越过了荒废的神坛和沿路的残壁断垣,走过了望不到边的白石方台。 一身旧衣的木柯灰头土脸地出现在了石阶前,然后他皱起了淡眉。 这石阶有问题!没错,我简直太聪明了,木柯美的冒出了鼻涕泡。不过有问题也得上,不然自己就白来了。 “逐鹿榜首来了,这是要登山?” “这场好戏更加热烈了。” 在呼声之中,木柯露齿一笑,看来自己以后要低调一点了,怎么走到哪儿都有粉丝! 他抬头往向了石阶上那些火力全开的登山者,瞬间就又开始头疼,他现在别说是捏决用剑了,就是一丁点儿的灵力也使不出来啊。 “怎么不走啊,快去啊!” “他们都走那么远了,你再不追就跟不上了。” 闻声后的木柯有些迟疑,看着那望不到头的石阶,他咽了口唾沫迈出了步子,硬着头皮开始登那石阶。 如青山倾倒一般的重力瞬间压了下来,刚抬脚还没有准备的木柯被结结实实地砸中,瞬间被拍飞了出去,然后如同被风抛弃的风筝一样一头栽倒在地上。 “哎呦,疼!”木柯弓着身子,用两只手拖住了自己的腰,露出一副欲仙欲死的表情,“呦呵,疼疼疼……” 围观的人全都傻了,连眼都忘记了眨。 剑山石阶困住了很多修士,他们同样是来自远方,如今灰头土脸地朝着石碑走回去,但观众并不在乎,因为已经到石阶上游的那些人才值得被关注,可现在趴在地上的木柯不一样,他是逐鹿榜首,更是唯一打开了荒灵禁地的人。 “城中早有传闻,他在入界之时遇了问题,修为被废了。” “天澜怎么会派一个被废的人来?没有人可以拿出手了?” 众人唏嘘不已,暂时忘记了石阶之上的热况。 而木柯在爬起来之后,在望着那石阶时多了几分无力感,他来时就知道凭着自己现在的状况根本没能力登至顶峰,但连一层石阶都上不去却是他没料到的。 修行之初他因为只有一条灵根连灵气聚集都做不到,这样的事他早已习惯,所以他不失望,掉头就往来时的路离开了剑山。 如今也只有继续去研究石碑这一条路了。木柯望向那些已经越走越远的身影,转身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迈着宽大的步子走出了方台。 “老子不登山了!” 英雄式的人物总会在遭遇无法战胜的困难时,用令人震惊的手段力挽狂澜,这样的人通常都手握着最厉害的宝剑,用最冷漠的表情,喝出最狂妄的口号,可木柯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个人生显得悲剧的小人物,没有完美的性格与坚韧的意志。 无论是遗族之人还是像细腿曲、少阁主这般天赋卓越的人,他们的成功是理所当然的,能够登上剑山也是理所当然的,而单灵根的木柯从修道之初就从未对任何事感觉理所当然。 就这样他还是能够成为逐鹿榜首,木柯曾有过怀疑,这样是偶然吗?除了小说哪里还有这么不靠谱的事情,因为他深知努力与天赋这两种东西从来都属于两个层次。 也许他的不一样就是因为他是个小人物,不懂得曲意逢迎地因为自卑而卑劣,又因为卑劣而恐惧,最后因为恐惧而愧疚着。 “他……就这么走了?” “废了就是废了,还能怎样。” 石碑还是直立的站在旧土之上,那趾高气扬的模样像极了在嘲笑观碑之人。 木柯从去时的路走了回来,路过了一座座凉棚,重新做坐回了石碑前的石头上。 “竟然连石阶都上不去。”大岳皇朝的凉棚中那位中年男子冷笑了一声,双眸里的阴毒之色不加掩饰。 在石碑处的空地上坐着的都是些有背景的人,对于木柯经脉尽毁也有所了解,但对于他们来说木柯只是汪洋之中的一块小石头,根本就毫不起眼。 这样半路夭折的人他们见过太多,早已麻木。 木柯回到石碑前没有再去看那碑文,眼中的光满满扩散开,散到了视线触及不到的远方。 剑山上那座居仙殿有关乎荒灵禁地的东西,所以所有来到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比他的欲望更加强烈。因为那一日他亲眼看见了鲜血溢出那只大手的指缝,而苏州灿若繁星的生命就在其中泯灭了。 观碑吧……木柯坐直了身体,表情渐渐凝固。 于天色并肩的剑山挺着身躯,俯视着山下的万物,而登山的那群人此刻已经要到达最高的石阶了。 驭九龙护体的细腿曲凝着眉,眼神一动不动地望着最后一级石阶,他有非来剑山不可的理由,也有必须进入居仙殿的原因,就像这陆地的每一条河流都将汇入北海一样。 看着细腿曲摇摇晃晃的身影,南五笔怒火中烧,掀起了虚空之门踏步而起,差点就震碎了细腿曲的一条真龙化身,他不知道他来剑山干什么,可自从婉儿的事情之后,他觉得这个卑劣的人做什么都是错的。 “你想进居仙殿,门儿也没有!” 细腿曲擦去了头上缜密的汗珠:“今日我所要做的事,谁都无法阻止。” “如果你当初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婉儿她也不必为你而死!” 细腿曲猛然撇过头去,挥手劈出九龙之一的真龙化身,冲着南五笔而去,呼啸声中夹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 南五笔有些愕然,他并没有想到他有如此激烈的反应,而他的眼眸竟然隐隐泛出了红色。 真龙破天,嘶吼着装在了虚空之门上,如电光穿射一般打的那扇神秘的大门震动不已。 南五笔站稳了身形,挥动虚空之门将那条龙身震退,那龙身瞬间归位再没有袭来,而南五笔的虚空之门也没有打开。 “最后一阶了!” “连一条石阶都用了这么久,不过这些人不愧为最强大的年轻修士,在如此困境中也能如履平地。” “现在就看谁能够第一个到了。” “到最后了。”逐鹿阁少阁主的眼眸猛然沉了下去,他将指尖的虚剑收到了腰间,就像真的握住了一把剑一样,再令虚剑出窍时如流水缓缓,而剑锋朝前时却如地裂山崩。 而一直以君子剑前行的华夕却不用剑了,他振臂一挥,一道璀璨的手印横于虚空之间,重力反复之时,那手印竟然化为了满天飞花,一片片连绵如海,将所有重力搁在了花瓣之外。 “花开剑诀?” “花师叔的剑怎会如此好练,我只是拟出半分精魄而已。” 于此时,左下角、江迟等痴于剑道的剑客也挥剑斩出了自己最强的一招,以霸绝天下之力破开了重重重力的包围。 “祭旗!” 场间忽然有一声大喝传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来自于大岳皇朝的代替了李听风的李听雨摇摇欲坠地站在石阶上,看起来已经被石阶上反复无常的重力折磨到了力竭的状态,此刻的他怒喝着凝出一抹虚芒划开了自己的掌心。 第五十八章 李家狼子有野心 阴沉的天空下,一抹血色的光芒如绽放的花朵一样直冲云霄,在朦胧之中有面写满了咒印的大旗猛然展开,迎风长舞,伴随着血腥的味道展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李听雨的眼角暴起了青筋,为数不多的灵气轰然间被全部释放,被那面赤红妖艳的大旗全部囊括与其中。 这世间所有的器物都可以被灵气操控,用以作为灵气输出的媒介,而能够自主操控持有者灵气的器物则是少之又少的,如今被李听雨所展开的这面旗便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诡异的力场如同一张巨大的网,以其不可控的形状笼罩了过来,于此时,李听雨咬着牙开始舞起了这面赤红长旗,旗动之时忽然从绣锦炸裂开万道血光,就像一阵大雨又猛然落下。 “这是……杀神旗,竟然被他带来了,看来大岳皇朝对这居仙殿是志在必得啊。” “不对啊,这杀神旗是攻伐之器,又不能防御己身,即使再强对着反复无常的重力也没什么用啊,他怎么在这儿祭出了?” “糟了!”正控起虚空之门抵抗着重力往前踏步的南五笔忽然回了头,随之发出怒喝一声,挥手将无尽虚极的大门打开。 只见灰暗的天空下,数道从天而降的血光冲着其背后射了过去,带着浓重的血腥之气和无尽的杀意,途经之处空气都开始如开水一般沸腾起来。不只是南五笔自己,所有在杀神旗之前的人都被漫天的红光笼罩,杀意一时间弥漫了剑山山脚。 “狼子野心!”南五笔振臂而起,虽然在转身的时候被重力打下三个石阶,但虚空之门仍完整被开启,如凶兽之口吞噬一切,将那裹挟着浓烈杀意的血光挡在了身前。 “大岳皇朝中竟然有你这等在暗中伤人的狗东西,简直是耻辱!”被血光所攻击的人都意识到了李听雨的意图,一时间怒骂声此起彼伏。 李听雨用尽力气挥舞着杀神旗,同时阴冷地笑着道:“登山本就是场比赛,大家只是各凭能力,你们也可以拿出此等法器来对付我,这很公平!” 漫天血光洞穿一切,就像甩着火尾的匕首一般冲着众人而去,就连那些已经决定放弃的修士都没有放过,每一道血光都轻易地带出了洒满石阶的鲜血,不少中招的修士脚下一软便滚下了石阶,连抵抗的机会都没有。 “今日我登不上这剑山,你们就别想上去。”李听雨一手持旗,大摇大摆地站在最底层的石阶,“不如大家商量一下,你们助我上山,我可以不用这杆大旗。” “痴心妄想!”南五笔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气愤不已地将头上那座古老的虚空之门祭了出去,还没到那赤红大旗之前自己就被重力又打了个趔趄,不得已将虚空之门又收了回去。 “你们站得比我高,实在没办法用寻常手段对抗这力场,所以你们还是考虑一下我的意见如何?” “这个李听雨竟然以如此卑鄙之手段害人利己,你根本不配成为修士。” “没错,暗中伤人,简直败类。” 山下聚集起来的人也看不下去了,纷纷指着手持大旗的李听雨出声大骂。 “住口!”李听雨猛然回头,用狰狞地面孔看着那些人,然后毫不客气地将大旗扫向了那些跟这件事没有关系的人,一瞬间血光炸裂,如同飞溅的水滴冲向了那些人。 站在山下的人虽然也是修士,但毕竟他们的修为不高,连登山的资格都没有就自然顶不住这杀神旗的威力,纷纷在李听雨那阴冷的目光下倒地哀嚎,有的肩膀被洞穿,有的差点被射穿了心脏,场面十分残忍。 “登山一事与你们本无半点关系,何必多嘴!” “你这样的无耻之徒,迟早会遭到报应!” “报应?我大岳皇朝雄踞一方,谁人可敌!” 山上忽然吹来一阵清凉的风,扬起了一抹黑色的衣袂,长发之间忽然又一抹剑光飞出,不急不缓地飞驰于死亡之色的天空中,最高石阶上,逐鹿阁少阁主手握虚剑低声道:“他活不了了。” 赤红的旗面仍在狂妄地飞舞着,以睥睨天下的姿态面对着石阶上的每个人。 少阁主用冰冷地眼眸看着李听雨,手中的虚剑越发清晰,简直要与真正的剑没有区别了。他的目光所在之处就是下一刻剑刃要斩断的地方,这一剑将如漆黑夜色中的惊雷,会轻易地让此间一物陨落。 站在少阁主不远处的华夕打了个冷颤,已经感受到其剑意中的天寒地冻。 猛然之间,在少阁主的剑意已经冲李听雨而去之时,一杆毛笔从石阶上如箭矢突然飞出,所到之处竟然激起赫赫风雷,而这杆笔在上一秒还握在一支芊芊玉手之中。 李听雨刚才还在因为那杀气弥漫的剑意有些心惊,却没想到此时迎面而来的竟然是一杆隐隐透着金色虚光的毛笔,更为奇怪的是这杆笔上没有任何的灵气波动,难道是被人扔出来的? “望仙笔。”少阁主的眼眸里掀起一层波澜,然后收回了自己的灵气,虚剑也就此消失。 总之这杆笔虽然气势非凡,但是有杀神旗在手的李听雨并没有很重视,他轻轻摇动了一下旗杆,洞穿一切的血光便冲着那杆笔而去。 轰然之间,裹挟着笔杆的光芒如浓雾一般散开,以席卷的姿态笼罩了整个台阶和方台,而那一抹杀意盎然的血光就像一头扎进了泥沼之中,接着就像一条被斩断的蚯蚓尾巴样开始挣扎了起来,但慢慢的它就从血红之色变成了笔杆的颜色,就好像被镀了一层金。 李听雨大惊,慌忙提起手中的杀神旗,像舞动狂风一般朝着朝歌扫了过去,原本朝向四面八方的血光在大旗的召唤之下融合到了一起,竟然成为了一头血色的毒蛇。 “竟然是污浊的模样!” 华夕的眉毛挑了挑,他发现杀神旗的旗面有着一些奇怪的纹路:“是用污浊褪下的皮炼制而成的,怪不得杀意如此凶悍!” 血红的毒蛇张开了大嘴,露出了锋利的牙齿朝着望仙笔咬了下去,竟然硬生生地将一往无前的仙笔给拘禁在了死灰色的空中。 “如果只是普通材质炼制的法器,根本挡不住这杆笔的。”寒良的眼眸再一次变成了紫色,静静地看着望仙笔在血蛇的口中一动不动,他觉得如果是他的话,这杆旗的破绽完全能够被他利用,对李听雨一招必杀。 “我来助你!”南五笔忽然出声,扬手而起,虚空之门瞬间压向了那条狂妄的血蛇。 挥舞着杀神旗的李听雨见势不好,硬生生地扛着反推的重力走下了石阶,失去了重力压制的他瞬间恢复了力气,一杆大旗被舞的如风卷残云一般,被控制住的望仙笔和气势汹汹的虚空之门全被挡了下来。 朝歌一直未曾说话,此时的唇色也有些变得苍白了。而南五笔因为重力的反推脚步也开始显得虚浮了。 杀神旗疯狂的舞动着,掀起的早已不是漫天血雨,而是连绵成片的血海之波,压的在外围的虚空之门开始左摇右晃。 “区区一个血脉秘术加上一杆笔也想挡住我的杀神旗,简直妄想!”李听雨意气风发,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霸气,声音也变得底气十足。 “这杆旗竟然有如此威力,连太虚的血脉秘术都奈何不得?” “这可是污浊蜕下的蛇皮所炼制,作为四大凶兽的污浊,杀意可谓滔天。” 而在血雨腥风之外正在观望的华夕有些看不下去了,他默默地运气灵气想要参战,刚要出手之时却被身旁的少阁主给拦了下来。 “别慌,还有后招,先看清楚再说。” “后招?谁的后招?李听雨的?” 而站在最靠近边缘的寒良突然变了颜色,因为他看到那头血蛇的獠牙被镀成了金色,然后那色彩一直包裹了整个蛇头。 如果天凉城有人来到剑山,那么他一定会惊讶,因为不久前的一场雨中,也有一条大蛇差一点被一个和尚镀成了金色。 金色的大蛇威武地仰着头,凶恶的表情让人心惊胆战,但手持大旗的李听雨此时却面如土色。、 “望仙之术果然非寻常道法……”少阁主那双静默的眼眸忽明忽暗。 血雨落尽,却如幻想一般未曾在石阶之上留有任何的痕迹,只有一杆金色的大旗倒在石阶前的方台之上。而朝歌则冲着望仙笔挥了挥手,将笔杆重新握在了手中。 “走吧,此人连一颗真正的道心都不曾有过。” 第五十九章 搭讪而来的姑娘 “我承认我是个文盲,从小也没学过几次识字,可……可这他奶奶的是个人都看不懂啊!”木柯气急败坏地将脚底下的石头踢到了远处,要不是因为周围还有人他早就扯开嗓子骂娘了,“这石碑真特么绝了,是给人看的嘛!难道这是障眼法,这登山之路由始至终都只有一条?不对……这样的话那刚才那个老家伙就是在坑我?可是就算这样,我也没办法能够登上石阶去往顶峰啊。” 停留在山脚下的人虽然一脸淡定,但是还是在紧张的关注着石阶之上的动态,没有一个人看向木柯,因为观碑这件事无非就是两个结果,一个是看到死都看不懂,另一个是看懂却看死了。 总的来说,没人相信这世界上有人能参透这座奇怪的碑,除了曾今那个同样奇怪的人。 “你在看这石碑?看出了什么东西吗?” 声音如波澜扩散而来,正在头疼的木柯闻声有些诧异,不由得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以红色枫林为底色的剑山境里,穿着素白裙的姑娘好奇地看着木柯,然后一步步地走到了石碑前,腰肢微扭、一头乌黑的长发随着轻柔的南风飘起,站住了之后又转头打量了一下石碑上的刻纹。 木柯瞪着大眼,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姑娘。 姑娘揪着自己的头发,仔仔细细地研究那石碑好一会儿,然后回头道:“这石碑是给人看的?” “不是。”木柯傻了吧唧地摇了摇头。 “那你还看?” “不看我就输了啊。” “可那些登山的人都没看下去啊。” “那是因为他们脑子有泡啊。” 姑娘闻听此话猛然想起了跟自己一同前来的那人,立刻赞赏地看着他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他们那样的人脑子有泡。” 木柯拢了拢从额前垂下的油腻腻的头发,然后将目光又移向了石碑。他有些弄不清楚这姑娘的来意,所以没有搭话。倒是这姑娘丝毫不客气,挽了挽裙子挨着木柯就坐了下来。 “我听说这世界上有很多没有被看懂的文字,有一些就是刻在石碑上的,不过那些文字刻画痕迹都很复杂,看起来就像一团乱糟糟的草垛,可这座石碑上的字虽然也很难懂但却笔划简单,应该是被简化过的。” 木柯听后有些惊奇:“简化过的,那这么说这文字出现的时间其实并不是很久?” 姑娘摇摇头,露出和木柯一样困惑的表情:“这就是问题所在,你看这些字迹还有那石刻周围的痕迹,很明显这座石碑和文刻已经存在了很久很久,有些地方的风化程度甚至比现存的古老遗迹都要严重。” “所以,这些被文刻其实不是在久远的流传中被简化的……” “嗯嗯,有道理,先说其实文字吧,这些文字是被篆刻之人在急迫的时候十笔作一笔刻下的。” “如果我还能进入荒灵禁地,我一定要带回苏州的尸骨。”木柯默默憋住了一口气,用锋利的目光看向石碑顶上那些狰狞的兽首,“对了,还不知道你名字。” “夏栀柠。” 木柯微愣,半晌才道:“很清新的名字啊。” “你的名字也不差啊。” “你知道我叫什么?” 夏栀柠挑了挑眉毛:“不知道啊,客套话而已好不好,干嘛这么认真,容易尴尬啊!” “呃……”木柯冒着冷汗看着她,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剑山境外是有风出过的,将一片片被季节染去本色的叶子托起,带它们远离了认识了这个世界的地方,而粗壮的树干还挺立着自己的胸膛,未曾挽留过一片。 木柯回头,用温热的目光穿透了剑山境,不由得诧异:“原来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秋已至。” “秋天对你来说有什么寓意?”夏栀柠偏了偏头。 “没有,只是最近比较喜欢感叹。” “你这是掉进了文艺青年的坑,要努力爬出来啊。” 木柯呼出了那口气,迈步向着剑山境外走去:“在这儿呆了这么久,肚子都叫了,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夏栀柠露出一丝玩味的笑:“你这样约女孩的方式很落后啊,万一我拒绝了怎么办,那不完蛋了?” “你要是拒绝了我就不吃了,继续看石碑。” “我去!虽然本小姐长的国色天香,也不至于几句话之间就让你如此痴情吧。” 木柯的嘴角快速地抽动了几下,露出一抹冷笑:“我只是没带钱而已。” 秋已至,空气中也带出了几分冷意,但这冷意却邪的很,就像从毛孔渗入体内一样。 其实剑山开启只过了一天,但秋天好像转瞬就到了,连点儿准备时间都没有就给人间,就自顾自地带走了原本的一丝温热,就下了满地的昏黄。 北苍剑阁是个神奇的地方,因为这里的食堂比路上见到的主楼还要“高大威猛”,这让一穷二白的木柯心里有些颤抖,试量着迈出去的步子终究没敢落下。 已经走到门下的夏栀柠不解地看着他:“干嘛不进去?喝风喝饱了?” 木柯颤抖着,用虔诚的目光看着铁画银钩的“食堂”二字,仿佛看见了天堂一样:“太豪华了。” “土鳖……” “嗯?没问题?干嘛说没问题?” 这回轮到夏栀柠蒙圈了:“我没说没问题啊?” “你刚才说土鳖啊,这可是中州方言啊,没问题的意思!” “呃……这是谁叫你的中州方言?” 木柯想了想:“一个……很有钱的爹?” 夏栀柠点了点头:“懂了。” 两人迈着小步子走了进去,食堂很宽敞,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亮的反光,中间十二根光滑的石柱顶着高大的琉璃穹顶,食堂大妈一手握着锅铲,一手端着大烟袋,举手投注间皆是高贵典雅。 “那个,就那个扎小辫儿的,你把你的剩汤倒进泔水桶再走,兔崽子,老给我们制造活干,工钱是你爹给啊!” “呦,好俊俏的闺女,吃啥给大妈说,给你盛满满的!” 北苍里竟然有一座大酒楼作为师生的食堂,这让一直生活在天澜这样的抠门儿学院的木柯很是震惊,甚至每一道菜都拥有着自己的掌勺师傅,这就是无法理喻的事情了。 都说修道者应是心如止水的,可北苍剑阁这也太奢华了,完全没有一点作为修行大宗的自觉,把酒楼都搬了进来。 木柯正奋力地吃的自己满嘴流油,心里却在狠狠地批评着北苍剑阁对于吃的坏作风。 夏栀柠满脸尴尬地看着木柯的吃相,不由得偷偷躲到了距离他很远的地方。 “听说没有,剑山的阶梯已经有人走过去了。” “是吗?只可惜那是禁地,我们这些北苍弟子没办法亲眼去一睹了,不过有人参透那石碑没有?” “怎么可能,那石碑可不是人能参悟的。” 中间几人的议论很快就吸引了很多人,他们都停下了自己的话题仔细地聆听着,就连只顾着吃的木柯此刻也忍不住靠了过去,他刚要开口询问却被一物闪亮了眼膜。 “你这肉……看着挺好的哈?”木柯盯着最先开始说话的那人的饭碗,嘴角有晶莹的不明液体流出,“咸淡也挺好的吧,我来这儿之前只吃了半根油条,差点没咸死我,这肉不这么咸吧?” 饭碗的主人一时间无语了,挑了挑眉毛尴尬地看着他。 “我不吃你的,别害怕。”木柯猛地咽了两下口水,却感觉自己的喉咙已经积攒了一条奔流的长河,快要控制不住了,“其实我以前经常吃肉,大概一年能吃到三四次,不过现在能稍微尝尝也是好的。” “咱们先走吧,下午还要跟教习修行。”饭碗主人的朋友也坐不住了,看傻子一样瞟了木柯一眼,顺势帮朋友解了围,“走吧走吧,一会儿晚了就不好了。” 木柯那双眼眸里的狮子开始咆哮了,死死地锁定着被端走的饭碗:不行了,我要克制不住自己体内的洪荒之力了!再走一步你试试,哎呀我*……那你再走两步!呵,小子很猖狂啊,那你再走三步! 刚才还想听中州传闻的学子们此刻很是愤怒,但看着木柯那狰狞里带着哀伤的表情却又不禁起了同情心。 “同学们,看看吧,就算是一个傻子都有修道的心,我们又有什么资格待在这儿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闲扯上。”突然有人踩到了饭桌上振臂而呼,脸涨得通红,“大家快回去修行吧,将来一定要闻名于三州两域!” 第六十章 老剑圣的特地关照 “修行这种事,究竟是上天对于我们的恩赐还是惩罚呢?” “为什么这么问?” “很多人因为修行这件事葬送了生命啊。”木柯有些悲伤的说着,“他们原本可以柴米油盐地过个安稳的一生,男的耕读养家,女的就相夫教子,粗茶淡饭也好啊。” “我也不知道是对是错,可你说的是对的,这个世界因为修行而变得狂热。”夏栀柠的眼眸闪烁着,嘴角扬起一抹温热的笑意,“不过狂热也并非是坏事,我来时路过了一个镇子,那里有很多拼命修行的小孩子,虽然他们的教习先生不辞而别,但他们仍然在自己努力着,生为这个时代的人,做这个时代的事情总归是没错的。” “所以,你去过白石镇?”木柯将筷子扔下,一脸诧异地看着她。 “对啊,你也知道那个镇子?”夏栀柠托着香腮点点头,“我们在路过白石镇的时候天刚好黑了,所以就住了下来,我感觉很无聊所以出去转了一圈,没想到那么晚了竟然还会有人修行,而且是一些很小的孩子,出于好奇我就跟他们聊了两句。” 木柯抿着嘴忽然觉得胃口全无,他那一日被困在了天澜宗祠没能来得及和他们道别,没想到那群小屁孩竟然还在勤奋地修行着,没有一个老师是不喜欢努力的学生的,初为人师的木柯也是如此,所以木柯对于他们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 “你该不会就是那个不辞而别的教习先生吧?”夏栀柠瞪着水汪汪的眼睛问。 木柯失落地点了下头,但夏栀柠的目光确如黑夜的萤火一般渐渐亮了起来。 “你……” “哎,老头你别跑!” 夏栀柠刚想说些什么,木柯却突然大喝一声如恶狼一般冲了出去,在食堂门口死命地按住了一个老头。 雅致的小房间里,摆在窗边的兰花轻轻摇动着,窗外的树荫遮住了大半的阳光,将那些细密的样子投射在了滑动的木门之上。 江天城一个人坐在对面,笑眯眯地看着木柯道:“怎么样,能看懂那石碑?” “呵呵。”木柯露出牙齿,唾沫星子差点喷到面前的老脸上,“那是人看的东西?” “同意!”夏栀柠举起手摇了两下。 江天城端起酒杯,悠悠地抿了一小口,然后摸了一把腰间别着的烟杆子道:“我年轻的时候坐了两个月,硬是一个字也没看懂。” 木柯勃然大怒,指着老头的鼻子:“那你还让我看,你是不是看我傻,好糊弄!” “不不不,你傻的也不是很明显。” 木柯一听觉得很解气,满脸笑意地重新坐在了椅子上。 “你经脉被毁,靠普通办法是没办法登上剑山的,所以你只能靠着那石碑,我这样说没错吧?”江天城抽出腰间的烟杆子,在桌上磕了两下,“而且……剑山之上有个地方,可以让你彻底消除心魔,修补你的经脉。” “你是如何得知我经脉受损的?别跟我说是听说,你这种大人物怎么会关注我这样的小修士。” “来自天澜教院的一个小辈,他嘱托我注意一下你,本来我是没应下的,但他说只要我看到你,就知道我应该注意什么,不过到了现在,除了注意到你不是一般傻,还真没看出些更特别的东西来。” 木柯转了转眼珠子,呲牙咧嘴地暗骂:“原来隋烈那老东西根本就没有情怀,只不过是被于满池给唬住了,才让我来这剑山。” “那这石碑,你是要接着看还是接着看?” 木柯想了很久,然后终于憋出一个答案:“接着看。” 江天城望着窗外,在武场实战的学生们的吼叫声不时地传来,每一声都让这看似行将就木的老头多一份喜悦在脸上:“听说,你是进入过荒灵禁地回来的人,比我想象的要弱了不止一点啊,如果是个大乘界也好啊。” 木柯抬起头看着他,目光多出了几分警惕,倒是正坐在一旁的夏栀柠很惊讶地看向了他。 “你就是从荒灵禁地里回来的那个傻……那个修士?” “你刚才想骂我,我听出来了。” 江天城挥了挥烟杆子把木柯的目光又移了回来:“我知道你接触过长生遗族的人,所以你应该清楚作为一个唯一进入过荒灵禁地的人,你将要背负上什么吧?” “不清楚。”木柯满不在乎地丢下了刚拿起的碗筷,一副爱谁谁地表情看着老头,他知道老头说的是呆清风曾告诉他的魔族之事,魔族将要复苏,所以作为唯一一个进入过荒灵禁地的修士,他要背负很多他不应该背负的,而这些他不应该背负的,全都是像江天城这样的老家伙强加给他的。 江天城用一种极其诡异的表情看着他,嘴角微微下压,同时透露出一股隐晦而又锋利的威压。 “我来剑山只是为了要从荒灵禁地把朋友的尸骨带出来,没有要背负天下大义的意思,因为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对其他人是死是活不是特别在乎。” “我很讨厌你这样觉得看遍这世界所有伤痛的表情。”江天城一脸厌恶。 木柯却不以为然:“那是因为我的确经历过,你该不会觉得我是那种‘世界以痛吻我,我却回报以歌’的人吧?如果是这样我觉得你看错了,以前的我可能会觉得成为拯救世界的人很符合我的胃口,因为我就是享受那种虚名,可现在的我只不过是一个小人物,小的任谁都可以捏死的小人物,所以世界究竟会成为什么样子对我来说没差别。” 夏栀柠一动不动,因为她觉得这房间里的空气开始凝固了。 木柯咧开嘴对着江天城惨然一笑:“我生命中所有重要的人都死了,所以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 “这……简直难以置信!” “我是不是做梦了?这还是真实的世界吗?” “额滴亲娘,北苍已经强到这种地步了嘛!” 剑山境中,无论是在方台上的人,还是在石碑前空地上的人都沸腾了,瞪着大眼喧闹着,之前看众人登山的情绪跟现在的一比简直能称为淡定。 “是重力被撤走了吧?” “这剑山的一草一木连北苍都无权改变,怎么会撤走。” 此时,刚刚从食堂收刮了一肚子战利品的木柯和夏栀柠来到了剑山境,看着那些原本坐在凉棚里喝茶的大人物都走了出来,也不禁好奇地望向那些目光交汇的方向。 “我去,见鬼了!”木柯差点吓尿。 只见原本折磨的南五笔等人鬼哭狼嚎的石阶上站着一个年轻人,脸庞还留着几分青涩,正拿着扫帚打着哈欠打扫着石阶,脚步虽然拖拖拉拉,但丝毫没有被重力所影响。 “不可能,肯定是没了重力!” 在方台上的人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出来了个不信邪的,非的去看看这石阶上还有没有重力反推,结果走了两步就一头栽了下来,更是惊到了众人。 “此子何人?” 那些端坐庙堂之上的老人们开始眼红了。 于登山开始,所有人都见识到了这石阶的重力有多折磨人,南五笔、寒良这样的年轻人都是大势力推出的种子级年轻强者,依旧是手段尽出才得以通过,然而现在竟然有个扫地的年轻人丝毫不受影响的登上了石阶,这任谁也不能淡定了。 如果这样的人诚心修行,那么之后几百年都将由北苍执天下之牛耳。 “我听说……北苍前代阁主曾捡到一个弃婴,打开襁褓之时风雷涌动,海水翻腾。”夏栀柠目光灼灼。 “猜的不错,小姑娘你知道的不少啊。”江天城不知何时来到了石碑前,看着石阶上的那个年轻人,摸着自己的胡须轻笑,“他的确就是前代阁主捡到的那个弃婴,现在住在剑阁之内,但未曾修行。” “未曾修行?”木柯满脸的不相信,心说你逗我呢,没修行都能走上那石阶,你这不明摆着在骂我废物。 “阁主曾经想要教他修行,但他没有灵根,没办法汇聚灵气。” “那他……” “终于见到活着的传说了。”夏栀柠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万法不侵之人。” 第六十一章 下一个剑圣 山坡之上,呼呼而来的寒气如同刀锋一般肆虐,平缓的地面被冰霜覆盖着,枯树挂着尖锐的冰凌,能够入眼的都是白色。 成功通过石阶的修士们来到这片冰雪苍茫的大地,满眼都是震惊之色。 “这是……另一个季节?这一座山两种季节?” 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飘落,摇摇晃晃地融入了这方纯白世界之内。 众人的灵力涌出体外,灵气流抵御这风刀的侵袭。 “前面是处悬崖了,怎么到对面去?” 通过过山路弯转的地方,深不见底的悬崖闯进了众人的视线。 “有桥,那里有桥!”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大手一挥指向斜前方,“可以从那里过去吧?” 众人随其指向的方向看去,悬崖之上有一座铁索寒桥,两端比人腰还粗壮的铁链死死地扣在悬崖的两岸,而桥体本身已经被厚厚的冰甲严严实实地覆盖住了,晶莹剔透的铁索寒桥就像水晶雕琢一般,左右风雪相拥,上下天地对视,而背后则是玄铁浇筑后的高山,所有能印入眼中的物体都完完整整地凝集在了一起。 “走吧!” 修士步履乘风,缩土成寸,转眼间已经跃至桥边。 只有南五笔、寒良、细腿曲、少阁主、华夕和朝歌一直迟迟未动,甚至在其他修士已经快要通过铁索寒桥时也没有任何反应,好像自己的目的根本不是要登上山顶一般淡定。 “所以这应该是剑山考验的第二关卡了。”华夕眯着眼,视线在桥末处的陡峭斜坡。 细腿曲深呼了一口气道:“要来了,千军万马一样的东西,呼啸声也有。” 猛然之间,千万声撕心裂肺的吼叫从斜坡之后传来,汇聚成沉闷如雷的咆哮震慑住了正在桥上的众人,这声音粗犷中夹杂着尖锐,威严中不乏奸诈,修士们惊变了脸色,慌忙在那声音还在远处时往后退。 “什么东西,这坡后有什么鬼东西?” “快走,我们这是到了第二关卡了,这一关有活物把守!” 众人拥在桥头,还未能迈出几步,铺天盖地的双翼就展露在了眼前。 俯冲而下的生物生了比身体长了两倍的翅膀,浑身长满了疙瘩看起来丑陋无比,猩红的眸子带着一丝疯狂,尖锐的爪子一挥就割裂了十里寒风,冰雪在破碎,山崖因咆哮而抖动不已,所有人都惊慌地转过身,挥舞着兵器往后退。 “该死,已经来不及了!” 一时间,人声与嘶吼纠缠在一起,灵气流疯狂席卷而去,兵戈之声响彻天际,丑陋的异形怪物们好像个根本没有生死的概念,认准方向后就疯狂地挥舞着利爪扑过去,即使这边拳意震天、剑气逼人也丝毫阻止它们的前进。 瞬间,鲜血已经染红了桥头,而剔透的冰层里也被封进了几句碎尸体。 “它们……它们是不死的,它们的伤口在复原!”有修士绝望的大喊着,他看到一只好不容易被众人合力斩杀的异形晃晃悠悠就站了起来,伤口在眨眼间就恢复如初,更糟的是它会变得更加愤怒,挥舞着利爪就掀开了一个女修士的头骨盖。 中州剑圣亲传弟子左下角闻声回头,见一头怪物猛地扑了过来,他立刻挥剑而起,清冽的剑吟声震动八方。 一道剑光如晨曦,从浅夜出生刺穿遮天夜幕,东方瞬白,而剑势则如和煦春风微微而来。 恶兽凶猛异常,丝毫不顾那剑意的袭来,它的目的就是讲眼见的人撕成碎片。 “落!” 左下角冷喝之时,剑光猛然乘风而起,剑势则呼啸而去,一道从桥端始终于污秽天空的剑痕飞速斩去。 中州十分剑道,剑光半分、剑势半分、剑意一分,而剑痕独占八分。 凶恶的异形连一丝惨叫也没发出就被左下角的一剑拦腰斩断。 见此情形众人大喜过望,都有意无意地想要朝他而来,哪只脚步还未迈动,刚刚被斩于胯下的那只异形就毫发无伤地站了起来,一挥爪就是浓烈的寒光刺来,轻易地撕去了左下角右肩的一块皮肉,他大惊,挥剑斩出满天剑痕,只是这毫无章法的乱斩仅仅削去了那异形的一只爪子,而另一只已经到了眼前。 “糟了!” 就在鲜血欲喷溅之时,又一道清冽的剑吟响彻悬崖边,而这一剑则干干脆脆,丝毫不拖泥带水,没有任何的剑意也没有任何的杀气,却轻易地斩去了这异形的头颅。 独行剑客关柳此时横剑于身前,一个呼吸就是完整的一剑,几个呼吸之间那异形已经碎成了尸块掉入了桥下的无底深渊当中。 “这怪物被斩的伤口越是多,恢复的就越慢。”关柳在救下左下角之后就只说了这一句话,听上去冷冷冰冰但实际却善意满满。 他是个独行剑客,走遍了三大洲的各个角落,见过万般的人世冷暖,他的剑与左下角的剑不同,左下角可能练剑千万次也未曾沾过一点鲜血,而他的苦修则是浴血而行的,所以他的剑干脆利落,所以虽然凶狠但满怀善意。 左下角的剑还是他那个作为中州剑圣的师傅的剑,而关柳的剑从一开始就是他自己的剑。 此时的桥上已经被尸体堆满,滚烫的鲜血在刚落地就变成了动人心魄的暗红色冰珠,而被斩杀的异形在不一会儿后就又站了起来,眼中的狂意已经鼎盛。 关柳挥剑而去,不退不进,就站在自己一开始站着的地方,他每一次挥剑都能够斩到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只异形身上,以剑为半径的方圆之间都成了他的江山,这片江山之内他是最强的剑道君王,手中的旧剑就是规则,进入领域的一切生物都要遵守的规则。 “不可能!这不可能!”左下角看着他的背影瞪大了眼睛,眸子里全是难以置信。 不但他如此,就连东华剑圣的弟子江迟也是如此,一口银牙都死死地咬在了一起。 距离铁索寒桥不远的地方,皱着眉的华夕捏紧了腰间的长剑,视线与左下角、江迟一样都落在了那个手持一柄铁剑就可以挺拔如松的身躯上。 只有他们这样的修剑之人才能知道,独行剑客这持剑化圆的一幕代表着什么。 化一方天地归顺于己,命天地之物臣服身下,这是圣人之威,也是只有圣人才可以修成的名为领域的专属天地。 关柳这持剑化圆的本事,在他们看来已经带有了领域的味道。 “关兄……恐怕将会是下一个剑圣了。”江迟的眸子忽的黯淡下去,连握剑的手都松开了几分。 “下个剑圣?”左下角的眼眸里出现了一丝冷意,他从记事起就在修行剑道,甚至有幸得到中州剑圣的亲传成为其关门弟子,那么“下一个剑圣”的名字怎么会与自己无关,而出现在了另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野剑客的身上。 剑意冲天而起,杀意也瞬间袭来。 这不是关柳的剑,因为关柳的剑从来都没有情绪。 这是左下角的剑,这一剑里包含了恨意,对刚刚救他一命的关柳的恨意。 这恨意很直接,像极了关柳的剑,所以一下子就刺进了关柳的身体,左下角的灵气在那一瞬间也疯狂地灌了进去。 关柳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洒满了污秽不堪的桥头,如剑刃般锋利的灵气在他的体内疯狂的窜动着,顺着其经脉而去直直地冲击了他的灵海。 “为何刺我……”关柳皱眉,他对自己灵气的感应已经全无,甚至连内视体内伤势都做不到了,“我先救你一命,你为何害我?” 左下角看着他,眼中的冷漠更甚,而江迟也什么话都没说,甚至没有伸手搀扶一把要倒下的关柳。 他们少了一个强大的对手,一个剑道有成的强大对手。 “他的灵海被毁了。”华夕的表情意味不明。 第六十二章 组阵 死死伤伤,修士之道成败转瞬。 剑山自开启之日就吸引了众多野心勃勃的修士,然而谁也没想到过有人会丧命于此。 寒桥之上,数百把铁剑在从山间涌来的澎湃的灵气流之中飞旋着,连绵不绝的剑气将张牙舞爪的异形怪物驱赶到斜坡之上,剑阵落下之时如同风暴袭来,卷起千层风雪不息。 “北苍弟子护送所有伤者下山,如果在座的其他人不想再继续,也可以随我们一道撤离,剩下的人继续登山即可!” 受伤的人大喜,在北苍弟子的护送下朝山脚而去,而被桥头那触目惊心的场景所吓倒的人也跟随他们下了山。 风雪不可飘摇而进的剑阵里,脸色苍白无血的关柳被搀扶着,脚步缓慢而沉重。 剑已垂落,锋刃染血,从指尖滑落至寒冰之地。 此时的剑山上只剩下了少阁主、寒良、南五笔、细腿曲、左下角、江迟与朝歌几人,此时剑阵随剑去而散落,虎视眈眈的异形们用尖锐的声音震落了本个山头的积雪,紧接着便破开雪幕呼啸而出,挥舞着尖锐的爪子扑向了桥边众人。 而站在最前面的却并非他们几个,而是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 他穿着精细缝制过的兽皮,粗壮的手臂蕴含着能击穿山崖的神力。 从大荒遗族来的糙汉子原本也在寒桥之上,不过他怪力惊人而且皮糙肉恒,任凭那些异形的利爪如何锋利、复活能力如何恐怖,竟然都不能威胁到其分毫,就连伤口都没能留下一道。 疾风狂啸之时,利爪如刀般锋利。 “哈哈哈,来吧!”大荒糙汉子一步退到了岸边,挥拳而去,这一拳简单粗暴,被灵气附着之后挤压的空气几乎炸裂。 拳影咆哮,大荒糙汉子震拳连击,冲在前方的异形被势大力沉的拳头砸的晕头转向,摇摇晃晃就坠入了峡谷。 但就如关柳之前所说,这些异形只有受到肉体破碎的伤势才会暂时失去复原能力,所以大荒糙汉子的拳头即使再强,也没能将这些异形击退,反而使他们更加疯狂。 “这里有问题,”朝歌的眼睛骤然一亮,指着那望不到另一边的斜坡道,“这些怪物不但可以重生,而且数量越来越多,我们再等下去会很危险。” 雪花飘摇之间,少阁主率先冲了过去,一柄短剑划开了风幕,手腕翻转之间一道如同昼夜轮替的天际长线的剑痕切割着冰面飞去。 剑锋就在山风间,剑痕就在寒桥上。 凄惨的叫声响彻山崖,异形冲来时剑影分裂成数十道而去。 正此时,一杆仙笔飞来,四散之光落下,凶猛的异形还未张开嘴巴嘶吼一声就像被镀了一层金般倒下。 “数量如此之多?”华夕挥剑而去,犹如万花齐开,花瓣飞舞时一只异形被斩成了碎片,“这样下去灵气耗尽也闯不过去的。” “我们联手吧。”携黄金龙首而来的细腿曲大喝一声,巨龙张开了大嘴吐出一道闪电,将黑压压的一堆异形击退,“联手过关,之后再分出胜负如何?” 江迟连番点头:“一个人是不可能独身闯过去的,事到如今也只好联手过关了。” “其他人呢?” 异形生有遮天双翅,挥动间一瞬十里,众人的攻击已经彻底激怒了这些嗜血的生物,它们尖啸着从天而落,尖锐的利爪不约而同地探了出去,团团将几人围住。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少阁主握住短剑斩杀了一头异形,收剑势于身前与其他人来到了包围圈的正中心。 “一起吧,还有你。”朝歌一把将大荒糙汉子拉倒身旁,一杆仙笔也从半空落回了掌心。 “啊,谢谢啊,我这……啥也不会的,怕是要拖累你们了。” “一个人也是走,两个人也是走,一起吧。” “多谢,多谢,我名叫拓跋岳,敢问姑娘芳名?” “朝歌。” “你是那个修士论坛上最近很火的女作家吧?我看过你的小说!” “要签名的话待我们闯过去再说。” “我也没说要签名啊……” 山岳在后,风雪在前,嗜血凶兽围绕在其周。 众人椅背相靠,环绕成圆,挥剑落笔、出掌震拳,灵气盘旋而起汇聚成流,凝成一只狂吼的雄狮。 “州海之内能够以寡敌众的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组成剑阵,但众位多是初见根本无默契可言,也只能以灵气相通化为剑阵了,但这有一个条件就是我们必须要相信左手边的人,万不可中途强行撤回想通的灵气,否则对方将会被其他几人的灵气反噬,诸位可同意?” “可以。” “那就开始吧!” 华夕翻指捏成数道法诀,在众人相护之下凝于剑刃之上,然后以雄厚的灵气御剑而动,落在了众人之间。 “释放你们的灵气,我们要冲过去了!” 众人闻声后心中一紧,立即将全身灵气全部加持在那柄被华夕凝聚法印的长剑之上,汹涌澎湃的灵气如同大海潮汐一般,以右向左,以剑为心,逆行相绕,相互连通在了一起。 敢来剑山的本就是三州之间天赋超凡的年轻人,而经过桥头之战后留下的几人更是翘楚中的翘楚,此时他们的灵气相聚在一起更是威力惊人,震慑的四方异形凶兽不敢乱动。 “走!趁这个时候!” 众人在华夕的大喝声之下,纷纷使出全力出击,锋利的气息霎时间割碎了半个山头,异形们疯狂退去,但这群嗜血的怪物本就无畏无惧,扇动翅膀冲往天际后一个收翅就俯冲了过来,利爪相交竟然如同刀山剑海般压来。 “随阵而动,万不可自行脱阵!南兄你在前以虚空之门开道!寒兄在左拓跋兄在其右,打出一个突破口来!” “好,我先来!” 南五笔目光如刀,震臂一挥便汇聚了剑中澎湃的灵气,一道光霞从其掌心猛然飞出,犹如劈天裂地之势冲天而起,滚滚光云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一道巨大的古朴石门被猛然打开,被石门之光笼罩的异形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如同被千刀万剐般只剩下一具具骨架。 这便是太虚遗族全开之后的虚空之门,轻易一动便灭绝四方。 “走!” 此时的拓跋岳果断兽化,一身尖锐的毛发如利刃般刺出,他震拳而其,灵气疯狂爆出,一拳竟然震出山岳之力而去,之间震碎了几十只异形凶兽。 “拓跋兄好大的力气!”南五笔被那拳风扫过只觉得脸颊生疼,不禁发出一声由衷赞叹。 寒良也在其身旁,见那异形正冲他而来,猛地握起了双拳,几拳挥出力如雷震,几只异形在吃痛后更加疯狂,哪只寒良的双拳在落下后忽然变成了赤红之色,如同神火附着一般,几拳就打的山崖震荡,直接把大片异形砸成了肉饼。 “众人大惊,这大荒遗族的拓跋岳神力惊人,一拳可震碎山岳他们理解,但这寒良本是窥天遗族后人,天赋血脉赐予他们明天理、观乾坤的能力,拳力怎么也能与大荒遗族匹敌?” “寒兄的拳中竟然有一股无上指意的势气,莫非……是窥天遗族的秘术窥天指意?” “号称可与道中指之一的仙指并驾齐驱的指意。”众人闻声不禁心中惊呼一声。 第六十三章 危机重重 “大家还是先冲出去再说吧。”华夕紧握手中长剑,眉心微皱起。 朝歌点点头,挥了挥衣袖扔出了自己的望仙笔,一道仙霞垂落山崖,铁索寒桥瞬间被点亮,一时间天空仿佛被化成了一副长卷,万里河山落下将那些凶猛异兽全部震杀。 “大家一起冲过到那斜坡之上,这一关估计就算过去了。” 呼啸而来的异形被刚硬的拳风砸飞,整片被其遮盖的黑色缺了大块的空白,以剑为圆的剑阵从中而过,灵气迸溅不止。 于正前方的南五笔挥掌而起,巨大的虚空掌印从天而落震慑四方:“就要到了!” “疾!”寒良大喝一声,脚步如同鬼魅一般冲了过去,拳影漫过寒桥如狂风席卷,瞬间将包围圈打出了个完整的缺口。 突然间,正当剑阵气势如虹地要冲出包围时,震天嘶吼刺痛了所有人的耳膜。 指抓锋利、鳞片坚硬、速如疾风的一群更大型的异兽猛地从斜坡顶上冲了过来,其眸如浸血般猩红,脊背上竟然又多生一对翅膀。 本来坚不可摧的剑阵在异性凶兽群中如入无人之境,几进几出杀得人仰马翻,谁知这群更强大的生物竟然企图从背后偷袭,众人连忙退到桥中。 尖锐的鸣叫直刺内心,震的几人心中一慌。 忽的有一连串兵戈声响起,一只漆黑如铁铸般的利爪猛地探向了阵法中心的华夕,华夕连忙挥指而对,哪知指意过去只翘下一片兽鳞。 “糟了,快退!” “来不及了!” 少阁主转身挥出短剑,一剑之威震荡八方,却被那只爪子轻易地挡了回去,而异兽的另一只爪子又迅速地探了过来。 “不行的,这样大家都会受伤!”南五笔挥动虚空之门砸了过去,一道紫光射出将一只异形化为骨架。 少阁主的眼前已经有锋利的寒光袭来,他皱着眉,运转着所有能汇聚而来的灵气聚于剑中。 这一剑若不能斩落这凶兽,恐怕这几人都将受伤。 异兽张嘴大叫,狰狞的脸上带着一丝疯狂。 少阁主并没有半分惊慌,他的剑微微颤动,剑吟中的豪气万千已经要呼之欲出,他不像剑客那样只修剑法但他对自己的剑有信心。 铁索在狂抖,寒桥在摇晃,覆盖在其上的冰面碎裂开来。 剑光慢慢迸溅而出,但利爪却快的只留下一抹残影。 剑终于出窍,就像黎明升起那样平静,利爪也已经与剑锋相触。 这一剑虽缓,但少阁主觉得它将如同神罚降下的九霄神雷,这当然是比喻。 然而,在剑光相撞之时,利爪像看上去那样锋利,而剑却被折断了,因为在挥剑的那一刻少阁主忽然感觉一股自己承受不了的力量从灵海中倒灌了进来。 “谁!是谁强行收回了灵气!”华夕惊恐的大叫。 而风雪飘摇之中少阁主犹如一只断线风筝般横飞了出去。 剑阵有缺,相互连接的灵气也轰然溃散,原本被南五笔、寒良与大荒糙汉子打退的异形凶兽一股脑地全扑了上来,众人见势不好,纷纷释放出自己灵海内的所有灵气,一时间剑痕飞舞、拳影如雷,而几人也纷纷又退回到了崖边远离了铁索寒桥。 “怎么回事,怎么变成这样?”华夕愤怒地看着左下角,眼中的怒火凶猛地烧了起来,“这剑阵需要众人的灵气互通连接,一旦撤回就会有人遭到反噬,可你为何强行撤回灵气?” “异形凶猛,利爪锋利,若不是我果断收回灵气,大家都可能死在那桥上!”左下角也怒目与其对视。 “现在还不是纠结对错的时候,它们攻过来了!” 南五笔捏手印于掌心,踏步落在腰粗的铁链上,出掌时灵气汹涌而出,一轮红日与一只银色月钩轮转而去,霎时间将异形所冲来的方向化为虚白。 “我已经用虚空衍阵将它们困住,但撑不过多长时间,赶紧想办法!” “再试一次剑阵如何?”朝歌提议。 “刚才一战对于灵气的消耗巨大,已经不足以让我们的灵气持续互通到闯过这铁索长桥了。” “这可如何是好?”拓跋岳抓了抓后脑勺,“不然我们硬闯过去如何?” 荒灵禁地是从上古时期便存在的,而那个时候则是有所记载的历史中修行最为鼎盛的时期,很可能有无数道法典籍与灵宝丹药都被埋在那里,传说中的成仙之谜也可能藏在其中。 荒灵禁地一旦开启将有可能颠覆整个修士界,这样的诱惑对于修行之人是致命的。 开启荒灵禁地的关键就在剑山顶上的居仙殿之中,所以没有人想要在这个时候放弃。 “气运也是修士的实力。” 寒良冷冷地说了一句,猛然间就窜向了铁索寒桥,他的双手在瞬间如同被烈火灼烧般赤红起来,身影也如同鬼魅般飘忽不已。 虚白之色猛然间溃散,虚空衍阵被破,铺天盖地的异形大军冲向了寒桥对岸,用凶猛地嘶吼传递出嗜血之欲。 寒良冷笑,并指如刀的刺了过去,被窥天指意淬炼过的手指犹如利刃一般削铁如泥,轻易地削去了数只异兽的脑袋。 此时,一座古老神秘的大门在污秽天际被打开,阵阵霞光流转开来,一个呼吸间便将门前所有异形化为骨架,南五笔目光如炬,灵气挥洒酣畅,他修道心极强,恐落人后,在寒良冲出几步时就跟随而上。 几息之后,望仙笔袭来,在寒桥之上临摹出一副修罗杀神图,剑气从杀神图中飞射而出,轻易就斩碎了被笼罩下的异形。 万千花舞的剑在飘荡,铁拳也在疯狂出击。 兽声时而愤怒时而凄惨,折断的翅膀堆满了崖边,但即使他们几人已经释放了自己全部的灵气也难以让包围撕开一个缺口。 灵气有量,而重生则无限,在几轮疯狂的进攻之后几人开始力竭,异形们却已经兴奋到了顶峰。 “寒兄,你的气运看来也不过如此了。” 寒良被困在了桥头,窥天指意所凝练的手臂已经渐渐要褪去了赤红。 “先别管我了,看你后面。” 南五笔心中一颤猛然回头,数十只泛着寒光的利爪已经刺到了他的面前,这样的距离已经躲无可躲,即使他的速度再快他的灵气还是没办法汇聚起来。 寒光从一点零星时迸溅而出,瞬间在其眼眸中炸裂,那是勾魂夺命的爪子。 他自知挥掌晚已,灵气颤了几分就被打散。 “修身正道,修道正身……竟也难逃生死俗事,只可惜未能成圣,也未能挺立山河之间一呼众应。”中二少年南五笔有些不开心。 “闭着眼等死吗?”一声爆喝响起。 寒桥之上,九条金色的神龙盘旋而起,在嘶吼声中凝出万道彩霞,细腿曲张开的嘴还未闭上之时,一只巨大的黄金龙首便从那霞光之中诞生,电光火石之间龙首张开了血盆大口。 异形一爪子刺穿了南五笔的肩膀,另一只爪子正蓄起万钧之力要抓向其胸膛时,黄金龙首从桥上呼啸而过,眼眸中诞出一道金光将南五笔面前的异形斩出两段,而其他面孔狰狞的异形连挣扎都没来得及,就被那可吞天吐日的龙首嚼碎。 南五笔大怒,他是宁愿被那只利爪掏去心脏也不能接受那个细腿的家伙救他。 “翔满天你个小王八!老子用你救?”他深皱眉心回头,却见没了九龙护体的细腿曲被一只咆哮着的异形刺穿了胸口。 “虚空之门,开!” 南五笔眼眸猩红,他大喝着砸出了一整个虚空之门。 太虚遗族的血脉秘术名为虚空之门,乃是诞生于天际的古老神门,门中可演化万重道法并以古老咒印加持,只不过现在南五笔境界不够还不能施展出虚空之门的威力,但将这神门当做板砖的手段却是谁都不曾见过的。 轰的一声,围绕在门边的太古之前席卷了整个山崖,袭击细腿曲的异兽在眨眼间被碾成了碎渣。 第六十四章 奸诈与祸心 “闲来无事你救我作甚?”南五笔怒喝着,架起受了重伤的细腿曲踏步跃下了寒桥,“别以为这样,我就可以原谅你对婉儿所做的一切!你亏欠她的永远都还不清!” 细腿曲咳出一口鲜血,右脸到后颈全是血渍,他痛苦地皱着眉看着南五笔:“我无论如何都要去剑山就是为了婉儿……我想知道一些事情。” 南五笔挥掌震在山崖之上,靠着反力带着细腿曲离开了异形的一击:“你说什么?婉儿她怎么了?” “那是一年半前的逐鹿赛刚刚结束的时候……”细腿曲的眼神开始迷蒙。 那一日春风如细绸般柔软,天空湛蓝、白云微动,整个中州风源城内环绕着热烈的气氛。经过了十几天的对抗逐鹿榜终于可以写上榜首之名,所有远道而来的修行名门、大小宗派都齐聚偌大的逐鹿赛场之上,深皱眉心的修士在叹口气后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座位上,也有激动的面红耳赤的年轻人将佩剑举过头顶。 翔满天·腿很细·曲看着榜单最顶上的那一行自己的名字心中却变得有些惆怅,眼眸里也带着一丝落寞:“父亲与母亲当年究竟是受了什么流行风尚的影响,给我起了个十八国混血的名字……” 不过现在的他还是很开心的,因为他终于证明自己并不比其他人差,甚至可以是最强的那一个。他终于有了可以为一人对抗这世间的底气,可是……他再也没有想要以命相守的女子,想到这儿他的心忽然一痛,就像被针扎一样的,那是温柔又锋利的疼痛,一直留存在他心底的深处欲行欲动。 故地未旧,玉树未枯瘦,怎料佳人逝去,此生结。 “逐鹿榜首,南明弃徒。” 细腿曲猛然转身:“你是何人?” 圆形的逐鹿赛场之上,裹着一袭黑袍的男人慢步走来:“你有个想见的人,我能让你见到她。” “何意?”细腿曲的眼睛微微眯起,他感觉到对方身上有一股强烈的杀气,但这杀气并不是冲向自己,而是作为一种势围绕在其身周。 “韶华易逝,她已等你许久。”那人从袍中端出一方锦盒递到细腿曲手中,待细腿曲再抬头已经找不到她的身影。 冰天雪地中寒风呼啸,南五笔的眼睛瞪的硕大,额前已有青筋突起,他双手抓住细腿曲那染血的衣襟大喝:“你是说婉儿她没死?” “我也不知道婉儿是否还在人世,但那锦盒中所盛的的确是婉儿一直贴身所挂的玉牌,除此之外就是一副荒灵禁地的画卷。”细腿曲在念到心中那个名字的时候眼眸中有一团光炸裂,“所以我无论如何也要去居仙殿,无论如何都要去荒灵禁地,我已经负她一次,这次就算是掀了这长天我也不会让她再等。” 他说着,心中一动便又咳出一口血,将冰雪染得刺目。 “居仙殿我去,你下山。”南五笔的眉心传出一丝冷意。 “我不会回去,我要将婉儿找回来……” 南五笔皱眉:“倘若荒灵禁地还未开启你就先死了,你拿什么去还欠她的?” “我……”细腿曲唇色变得苍白。 “闯到居仙殿九死一生,可能就算能拿到那张图我也无力再去闯那禁地,所以剩下的事情就只有你去做了。”南五笔的目光变得锋利,“找回婉儿,还清你欠下的,下山去吧。” 风迎山上,苍雪遮天,大团大团的灵气被击碎成粉碎的零星。 南五笔挥掌而去时桥头已经被异形占领,所有人都深陷包围之中。 仙笔被扑来的众多翅膀扇落、赤红的拳头也挥动不出狂烈的拳风、花开之后的剑痕迅速凋零,而力气大的离谱的荒野糙汉子也开始气喘吁吁,兽化之势褪去。 左下角的右腿被一只利爪抓穿,锋利的指尖死死地扣在他小腿的血肉之中,鲜血随着那剑痕飞舞而去,异形便留下一只手臂坠落进了山谷。 “怪不得从剑山降临人间就无人能登至山顶!”华夕喘了口气粗气,膝盖一痛便半跪在地。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朝歌接住坠落的望仙笔,口中默默念诵着,一时间风声骤停,仙笔凝成虚光将那些凶恶的面庞挡在了光外。 “如果没办法冲出去,我们的灵气根本撑不了多久!” 尖锐的鸣叫声中,寒良阴狠的目光中多出了一份疲倦,他从未陷入过如此混乱的战斗,这些不死不伤的异形怪物不断的增多,任他万般手段也无法有效地前进一步。 “我要骂娘了!这剑山究竟是想要寻找一个人替他们打开禁地,还是想要找一些肉食喂养这些怪物!”左下角勃然大怒。 力竭了……华夕将长剑深深刺进了脚下的冰层,手印交互乱转之间凝出数道咒印融入剑中。 猛然间大地被剑吟所震动,狂暴的力量从剑刃贯穿如华夕的掌心。 “借天地势,凝道剑行。”华夕的掌心的那团道力霎时间附着在了剑刃之上。 山间异形怪物铺天盖地俯冲而来,它们已经不知被斩碎又复原了多少次,眼眸里的猩红狂野之色却根本没有减退,这些怪物光滑的鳞甲上泛着寒光,指甲沾着人血。 华夕脚踩寒桥,手握长剑指向那扑来的黑云,剑吟声盖过了嘶吼与尖啸,剑气驱散了杀意与血气。 一剑起落之间光华迸溅,撕裂空气的尖锐响声将那些异形震的开始左右摇晃,这一剑从大地深处而来,力沉如脚下之土。 轰然之间,仿佛日轮炸裂一样,整个冰雪之界都像是沉入了火海之中,原本由异形怪物所组成的云一般的黑幕被这一剑斩出了玩不到边际的缺口,而寒桥之上那群怪物也被灼热的剑气烧成一堆白骨。 组成灵气相通的剑阵时华夕的灵气是消耗最少的,所以也只有他还能斩出威力如此强横的一剑。 “走!”华夕大喝一声,“趁此时闯过去!” 众人闻声而起,朝着那被华夕斩出的缺口而去,修士身形如影,一步千里,亦可缩土成寸。 剑气仍存留在寒桥之上,但无尽的怪物却再一次席卷而来,他们挥舞着巨大的翅膀用身体将剑气磨尽,又有大批异形将缺口填满。 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因为他们落入了巨大的包围圈之中。 “放弃吧……”华夕脚下一软跌坐在冰面上,他的灵气消耗巨大,脸色已经苍白无血,“已经没办法再闯了。” 众人沉默,他们也完全没有任何灵气可以使用,连力气都被消耗殆尽了。 南五笔心中愤恨不已,他现在拥有和细腿曲一样必须闯入居仙殿的理由。 “我要点燃信火了,剑阁弟子会赶来将我们接送下山。”华夕从口袋里掏出临行前带在身上的信火,手指微微一动便搓出一束跳跃的火苗。 他们已经算是三州之间修行天赋最强的年轻人,修道之心苍天可鉴,但这一次却被一群没有任何能力,只凭借数量制敌的怪物所打败,一时间挫败感填满了他们的心胸。 华夕指尖微动,火焰马上就要点燃信火。 就在此时,东岸山崖忽然炸裂,有一个身影从迸溅的冰雪中跃出,满天虚影化作一道黑线划过山头,他眼眸冰寒刺骨,手中握着的短剑霞光四溢。 “那是……我的灵气?”大荒糙汉子看着那身影心中一惊。 脚踏虚空之上的少阁主闭上了双眼,朝着满天扑来的异形叹了一口长气。 这一叹落于谷中之时他轻轻挥出一剑,这剑痕乘叹气声而去,霎时间大片大片的异形被撕的粉碎。 “过桥。”少阁主转向他们冰冷地说了一句。 “你……在那瞬间融合了我们所有人的灵气?”华夕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少阁主迈出的脚步忽然一滞,然后转身。 众人气喘吁吁地站起来也望着他。 “只能说运气好,如若不然我就真的死在这山上了。” 少阁主笑了笑,然后猛然挥出一道金色的大手印,一掌将正处理伤口的左下角拍飞到了远处。 “不提醒我我都忘了,还有一堆垃圾没有丢。做人再奸诈都没什么,可是他不该对我包藏祸心。” 语毕,少阁主挥剑而前,剑痕直直地斩了过去,开天辟地一般扫清了桥头所有异形,众人跟随在其身后迅速走去。 第六十五章 因为我是于满池啊 日渐西沉,腥风迎山而落,沼泽骸骨枯黄。 荒灵禁地之外,一道邪光冲天而去撕裂了万里铅云,炸裂之声一时间响彻云霄,火光更是照亮了半个禁地。 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男人眼眸里出现一丝疯狂,他的双手间正有磅礴如海的灵气穿越了密林,落入那满是咒印的大阵之中,霎时间化作千军万马踏空而起。 “有人在出口布下了生杀大阵!”银发老妪面色阴狠,挥手间扔出一道神印将面前阵法演化的军队灭掉,“究竟是何人如此狠毒,竟然企图坑杀老朽!” 来自三州隐退多年的临圣们愤怒的咆哮着,他们本已进入了坟山之中,还未等找到那荒灵禁地的真实入口竟然被人困在了这阵法之中。 “哪路好汉,还请现身?” “废话这么多干什么,大家合力将这阵法打穿,出去将其碎尸万段!”半边身子已经只剩下皮包骨头的一位临圣持一杆木杖就打了过去,恐怖的灵气加持于木杖之上,一时间震的大阵连番摇晃险些溃散,“想用阵法困住本座,简直痴心妄想!” 不远处正以灵气控制生杀阵法的秋不知被那轻描淡写的杖力震彻了灵海,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这些老怪物虽还未能成圣但实力仍旧很恐怖,更何况这阵法里困住了十几位同境界的人。 “狼子野心,今日定叫你有去无回!”来自东洲的临圣发怒了,白须都随着灵气的喷洒而飞起,他捏指而动,弹指间竟放出一道从天而落的闪电,霎时间在大阵之下炸出了一个深坑,无数凝结与阵法之中的咒印破裂,而已经负伤的秋不知更是如被神罚落身,整个人都从山坡之上滚落。 “没想到你们半只脚都要踏进棺材了,手段还能如此强横。”秋不知从泥土之中爬了起来,拖着受伤的身子走到了阵法之前,他的蓑衣与斗笠已经四分五裂,衣襟被自己的血染红,“只可惜你们修道多年,业念还是如此深重,那么既然来了就不要回去了。” 老家伙们怒目望来,却没想到以阵法企图在此坑杀他们的竟然是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这让他们很惊讶,能够有如此手段的人竟然只有这般大小,他们从未听闻过。 “你究竟是何人?” “我啊,我是守墓的人……不,我是守墓的神族。”秋不知答。 声音未落,立刻有人变了脸色:“你是传说中被天罚灭族的魔族,你们真的沉睡在这禁地之中!” 秋不知将身上破碎的蓑衣与斗笠脱掉,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浮现出一道道黑色的咒印:“没错,显然你们知道的太多了,那就更留你们不得了。” 一位老临圣闻声后仰天大笑,用轻蔑的表情看着他:“就算你是魔族又能耐我何?莫不说你,就算是这阵法都已经让我们拆的七零八落,简直可笑!” “抱歉了各位,良辰乃是本地人。” “你说什么?” “你们叫它荒灵禁地对吧?”秋不知伸出手指指了指众人身后的高坟,“但它却曾是我神族圣城,可能在另外任何一个地方你们都可以挥指就碾碎我,但这里不行。” 众临圣闻声心中一颤,目光里多了份警惕。 “我站在这里,就是最强的,因为我的故乡就在这里。”秋不知的目光变得迷离,望向那坟山时神情显得凄凉。 尾音刚落,数十道攀附着漆黑咒印的血光自坟山飞来,绕山之时山石尽碎,穿林之时草木枯朽,这些光映亮了青石道场的白石长路,将那些残缺不堪的骸骨染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色,仿佛那些骨头刚被剥离了血肉,撕裂的灵魂还在挣扎。 “落霞在前夜在后,东来孤雁也,神魂先灭,佳人魄散落,魂也归天。”秋不知捻指按落,仿佛前面摆着一架古琴,手指微微弹动,眼眸里也多了几分朦胧水气。 一声哀腔长叹罢,血光猛然间炸裂开来,在原本那座残破不堪的大阵之上聚成了一座新的阵法,这阵法稍稍一动仿佛有血海奔流。 “这……这是什么阵?”老临圣们的眼里出现了惊慌之色,因为他们感觉到了这阵法的威胁。 “当年苍天不仁,降神罚灭我种族,而我神族有大能者将九霄雷光困在此阵中,成了庇护我神族沉睡之地的利器。”秋不知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色,“神罚大阵……开!” 灵气汇聚成海,化作千万般众圣法相,但却仍被一道长光击穿,无数沙哑的哀嚎声响彻了这片雨林,这些伸手可毁一座小城的老人连反抗之力都没有,全都含恨死在了这座苍天用来毁灭魔族的阵法之中。 “西侧还有两人……” 秋不知猛地皱眉:“不,还有一人。” “贼子,放下你手中的锦盒!”行将就木的老临圣一头的银发全部炸起,狰狞的面孔在黄昏中显得像野兽一样恐怖,他用枯枝一般的手拔出了腰间的已经封存了数十年的铁剑。 杀气如寒风过境,锋利的气息一瞬间将方圆数里的老树拦腰斩断,将要彻底归于黑暗的天色忽然就被一道强横无匹的剑痕照亮了,就像天空被斩碎了一般。 狂风肆虐、满目疮痍的地面上,硕大的雨滴狠狠地砸落在地面之上,被剑痕的皓月之光所笼罩的人毫不畏惧,一手抱紧怀里刻满咒印的红木锦盒,单手持剑赢了上去。 他的袖口还在滴着鲜血,随着雨水砸落在脚下,可他的笑意却如同世界初见的太阳一样越发灿烂。 轰然之间大地震动,古老的红杉树被震落了所有叶片,一头栽狂妄之火中涅槃而生的仙凰嘶鸣了一声,以横扫一切的姿态撞向了那抹斩断一切的剑痕。 一瞬间天地如白昼突显一样光亮,而黑夜迅速复归之后抱着锦盒的男人已经躺在了地上。 “一个大乘境的修士竟然妄想在老夫手中抢东西!”老临圣像是被夺走口中食的野兽一样怒吼着,他从未被如此侮辱过,所以被挤压在心中一辈子的怨念全部都被激发了出来。 男人半坐起来,用他支离破碎的看上去无比俗气的袍子擦去了嘴角的血迹,然后道:“真特娘的好笑,你都快死了还是个临圣。” “你说什么?”老临圣的眼角青筋暴起,原本眼球萎缩的眼眶竟然渗出了丝丝血迹。 “我说你都快进棺材了还是个临圣,你不觉得脸红吗?还好意思在这里秀你的优越感,临圣了不起?我如果像你这般年纪,只手就让你有来无回!”男人猛然皱起了剑锋一般的眉,灵气波动愈发强烈起来,然后他猛然捏出了一个手印,一只遮住了苍天的大鼎从天而降。 “找死!”老临圣发出一抹阴冷的笑声,连头也没有抬起来,挥剑就斩碎了砸向自己的鼎。 “所以你以为大乘境就只有这样?” 大鼎碎裂之间,老临圣的心跳猛然一停,一只从圆月前冲来的仙凰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该死!”老临圣握剑挡在胸口,澎湃如海的灵气全部涌动到了身前。 于此时,男人打了个响指,仙凰就此炸裂,而枯槁一般的老人就此消失在了浓烈的火海之中。看到这里,男人松开了一直握在受中国的剑,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但他还是觉得很遗憾,因为他来此的目的没有实现。 “没有超出我的预期,大乘境果然只有这样,甚至更为弱小。” 男人猛然睁开了要闭起的眼睛,愤懑地看着面前凶猛的火海,猛烈的火焰之中老临圣犹如闲庭信步般走了出来,身上连一丝被烧焦的痕迹都不曾有过。 “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妈的,所以你是得了中二病?”男人的嘴上毫不留情。 老临圣阴冷而又残忍地笑着,剑光如炸裂般闪耀。 所以就算到了最后,我还是当年那个我。男人伸手抹去了脸上的血水和雨水,也许只是血水也许只有雨水。他仰起头看着消逝了最后一丝光芒的天际,觉得人生真特么的好笑极了。 “其实隋烈那老家伙的徒弟很像我,也是个从来没有能力超越高山的人,即使那座高山都快要死了自己也没自信可以超越过去,因为那毕竟是一座高山啊,”男人仿佛真的看见了高山一样,那座高山其实很瘦小也很年轻,但他沐浴在他从未见过的天光中,显得是那么的闪耀,所以他只能一直感叹着,“还是那死胖子活的安逸,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也不在乎谁强谁弱,只要有空子就想钻,这样的人生多好啊。” 老临圣冷漠地看着满脸感慨的男人,手中的剑猛然落下。 男人没看那剑,而是忽然开心了:“可我就应该是这样的人啊,从没有改变过的想成为更好的人,连高山都想炸平然后踩几脚的人,站在坑里也想手握日月夺星辰的人啊。” 剑光在漫天飞舞之时,杀气已经浓烈到了极致,狂风嘶吼着打碎了所有企图砸向地面的雨滴。然后暗黑的天幕开启了,一道让时间万物都不敢直视的光就此降落,虽然没有一丝声响却像天地炸裂一般让人颤粟。 男人看着那抹光,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光明,当他感觉到的时候一把古老的剑就断裂了。 老临圣看着自己被洞穿的胸口,没有了眼球的眼眶几乎撕裂,他用沙哑的像恶鬼一样的声音道:“为什么会这样?” 男人躺倒在了地上,眯着眼长呼了一口气,身上的光芒渐渐淡去:“真是烂了大街的台词啊,你说为什么,因为我是于满池啊,最年轻的临圣于满池啊!” …… 第六十六章 准备拯救世界 剑山脚下,残壁断垣的道场之前,所有人都在密切的关注着山上的情况。 “逐鹿阁少阁主不愧是中州最强,如此看来这个名号也过谦了。” 白昼匆匆而逝,闯山的诸位也终于通过了由无数异形把守的冰天寒地,此时天色已经被黑幕所遮掩。 整整一天都在研究这石碑解法的木柯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被搅成了泥浆。 山脚下的修士与世家弟子的目光再也没有扫向山前碑,因为没有一个人觉得此碑能被解开,木柯这个逐鹿榜首被所有人遗忘在了脑后。 “上古所有记载的文字、宗教典籍上的咒文就连东方字形演化我都比对过了,竟然没有一字与其相同。”木柯觉得自己被骗了,他根本就不该来观碑,甚至不该来这剑山,让耿有钱去了岂不是更好。 他站起身来准备去睡觉了,北苍剑阁为了观山者准备了休息的客房,所以他想先去睡一会儿,毕竟观碑这种考验脑力的事情实在是急不得。 走过了半个树林,从主楼绕了半个圈,眼看下午去过的食堂就要到了的时候他终于急迫之后的空地上找到了一排排客房模样的建筑。 悠悠的凉风微微地过境,吹动了暂时还繁茂的树冠,几根枝丫被月光照的发亮,影子拉得愈发的长了起来。 “我去,你蹲在这儿吓人还是吓鬼?”木柯刚准备推开小木门进入院子的时候,忽然看到墙角下有一抹火光在隐隐发亮,走进了才发现是白日见到的江天城。 “半夜睡不着,出来晒晒月亮。”江天城猛抽了一口烟。 木柯想了想反正自己也不是很想睡,聊聊天也算消磨时光了,他走到江天城的身边以同样的姿势蹲了下去:“你又不住客房,还用得着专门跑这儿来?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臭小子,还有力气在这儿埋汰我,看来那石碑没多大难度?” “呵呵,我有一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想不想学剑?”江天城忽然话锋一转。 木柯嘴角抽搐了一下:“不了,感觉自己已经够贱的了。” “可你不觉得你太弱小了吗?对于任何事情你都没有改变结果的能力,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美好的事物走向永恒的毁灭。” “你是不是又想跟我说什么魔族复苏的故事,可我真的就是个小人物,你管我一天三顿饭的话我连经脉都可以不去修复了。”木柯耸了耸肩,将脚下的石子捡起来扔到了远方,“我一生牵挂甚少,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你若真的是你口中所说的那种人,又何必将痛苦藏在你这张嬉皮笑脸之下,我又何必在这儿跟你多些废话?”江天城听了之后却没有发怒,也没有像白日里那样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而是笑了起来,“好事坏事都不会排着队让你去挑,它们最擅长的就是蜂拥而至,即使你改变不了也要学会去承受,你现在找不到的自我,都是曾经的逃避所丢弃的。” 木柯眨了眨眼睛,用余光看向了黑夜里那颗光点。 “你想过吗,如果这个世界陷入了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之中,你该去往哪里。” “能去哪里就去哪里。” “哪里都不能去呢?”江天城的目光在月光下变得锋利了起来,“你只是听长生遗族提了一下魔族,在他们眼里魔族只是一群背弃了苍天的异种,而对于我们这些人族,魔族降临的世界却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绝望。” “那又如何,该去抵抗魔族的不应该是你们这样宝刀未老的家伙吗?”木柯眯起眼睛。 江天城抽了一口烟:“其实所有修行宗教都开始准备了,连你们天澜教院都在尽可能地减少新生数量,而此次剑山的开启也意味着沉寂了多年的魔族已经急不可耐了。” “但这跟我什么关系,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去你们北苍食堂连块儿肉都吃不到的小人物,经脉也被毁掉了,就算魔族真的来了我又能怎样,我觉得我不去当伪军就是对这世界的感恩了。” 江天城的烟杆子里的烟冒得越来越多,整个人都缩了起来,像个抵不住夜风的老人:“剑山开启、魔族降临都是我们阻止不了的,因为有很多人族都在期待着从中得到利益,他们希望得到太古典籍中得以长生的功法和秘药。抵抗魔族从来都不是一时之事,长生遗族从太古至今都未曾停歇过,所以我们要尽可能地让你们这一代有能够接替我们的能力。” 木柯皱起眉很疑惑地看着他:“没那么严重吧,荒灵禁地被开启不还是没有影儿的事儿吗?” “可你已经进去过了,能够被人闯进去的地方就再也困不住它应该困住的人。” 圆月越升越高,用起略显冰凉的光默默点燃着某些地方的黑暗,但来自于苍天的暗色并不畏惧,猖狂地又扑灭了那些柔弱的月光。 “荒灵禁地的入口,就是中州的那座大坟,昨晚一下死了十九个人,他们大部分都是临圣修为。”江天城的眼眸就像恶狼一般,“已经有魔族出现在这世间了。” “已经有魔族出现在这世间了。” 木柯默默地把老头的话在心里念了几遍,想要从其严肃的语气中找出几分紧迫感,然后感叹一下这个世界的前途,但是他想了很久还是觉得没什么感觉。 “我……不知道。”木柯直视着前方那棵摇曳的小树,又伸出手来挠了挠鸡窝一样的脑袋,“虽然我能明白你口中的魔族降临有多危险,也明白这件事迫在眉睫,可是我还是觉得你找错人了,我木柯啊,一没有值得我牵挂的人,二没有牵挂我的人,所以……” 说到这儿,木柯忽然愣了一下,因为他想起了一张呆萌的小脸蛋,水汪汪的眼睛在阳光的照耀下像黑曜石一样美丽。如果世界真的很快就陷入了黑暗,那么呆萌怎么办呢,她所期待的未来就更加短暂了。 江天城看着他凝固的表情幽幽地叹了口气:“当有一天连这个世界都灭亡了,你所热爱的那些都将不复存在,那样的你还可以像你说的那样淡定吗?” 我所热爱的吗?木柯惊讶地发现在听到这个词的时候,自己的脑海里首先出现的竟然不再是田大胖和苏州,而是在淡淡的日光下那群衣着旧衫的白石镇的孩子们,他们正挥舞着自己的拳头,为了想要改变这个世界而努力着,还有热闹的街道上将用小粉舌小心翼翼地触碰冰糖葫芦上那层糖霜的小姑娘。 更多的,还有来北海时那个得了中二病的话痨的赶车小哥,还有对自己一脸嫌弃的隋烈,还有那个比自己更顽劣的于满池大叔。 “当有一日,这个世界再也容不下你所热爱的那些人,再也不能为他们留有片刻安宁,当他们因为魔族而永远陷入不能停息的颠沛流离中,你还能如何?” 木柯的双眉忽而皱起,一股杀意从眸子间透了出去:“那就……呼死他丫的。” “没错!”江天城更为激动。 “我准备要拯救世界了!快教我绝世武功吧!”木柯攥紧了拳头,以一种要慷慨赴死的姿态望向江天城,“我要成为最强的人,快把你毕生功力传授给我!” 江天城露出一口黄牙,笑得差点咽气:“你想多了,我特么还不知道上哪儿学绝世武功呢,孩子啊不要做梦了,你看那穷酸样还想拯救世界,赶紧洗洗睡吧。” 木柯满脑门的黑线,恨不得从墙头上扣下一块砖拍死他。 月光之下,江天城把烟杆子别在腰间,大踏步地走进了院门,然后在两步之后转过头道:“我没什么能够教你的,我只能够唤醒当年那个你,我第一眼看到的那个你。” 木柯猛然间回忆起,在同样的秋日里、在那个巨大的半圆角斗场、在逐鹿赛从一场铜锣之响中结束的时候,有个老头弯着腰一烟杆子把他打晕了。 “我去,那个老混蛋是你!”木柯瞪着大眼,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江天城转过身,剑气悠然转动,如同漫天剑光一样围绕在身体周围:“你以为的在经历了痛苦之后的转变,在我看来是另一种逃避,所以别再逃避了,像你当年那般面对即使是我也会胆战心惊的魔族吧。” “生者眸不明……圣者心不明,而什么如常,万法不通。”木柯蹲在地上一副傻了的样子,衣衫不整,面容不净,睫毛被清晨的第一缕光染成了淡淡的金色,他一只手在地上来回划动,嘴里反反复复地嘟囔着同一句话。 也不知怎么得,今天他来到这石碑前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能看懂石雕异兽脚下的一行浅字了。 这行字与碑文好像并无什么关系,笔划、深浅、形状以及雕刻角度都完全不同,但有的看总比没什么能琢磨要好得多,所以整个清晨木柯都在研究这几句话。 第六十七章 奇怪的事不需要理由 “走吧,去转转也比死钻牛角尖强得多啊。”一袭白裙的夏栀柠拍了拍石碑上的兽首,挑起细长的柳眉冲其笑道,“悟道这件事急不得,心境的好坏更加重要。” “不去,哪儿还有时间啊。”木柯一脸烦躁,“他们登山几日了,我再不快些就输了。” 夏栀柠耸耸肩膀,眉眼含笑地问他:“输赢对你来说这么重要?” “当然重要!” “你看,你心境里多了执念,再枯坐一辈子也解不开这石碑,去转转吧,整天呆在这我都快闷死了。” 木柯转过头来,眯着眼睛打量了面前的姑娘一番:“我们很熟吗?我们前些天才刚刚认识好吗?” “不熟吗?” “完全不熟好吗!” “哦,这样啊,这几天你吃饭欠我的银子有一百两了,还钱。”夏栀柠伸出一只手。 木柯腾地一下从地上蹦起来,扑打掉身上的落叶后伸了个懒腰:“今天这天气还真不错,咱们出去走走吧,说不定路上还能多几场艳遇?” 夏栀柠满意地点了点头,迈着轻快的步子朝着北苍剑阁主区走去,而木柯则跟在后面,眼睛咕噜噜地转了许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以剑为字的北苍授业甚广,由教习亲传弟子所组成的内院设在密林之外,而外院则散布于林中各个地方,其建筑精妙绝伦,石柱以剑气所雕、梁刻以剑痕为底,诸多院落围绕着一座高耸入天的六角飞檐的玲珑宝塔,东有一方清澈见底的绕塔深湖,西靠北海之内最高的试剑崖,剑阁弟子皆身穿绣字白袍后背长剑,散落在各个院中数以万计。 身材姣好的夏栀柠白裙飘飘,落脚点步飘逸的像只飞入花丛的蝴蝶,细长睫毛被洒下的日光染成了淡金的颜色,一微笑仿佛春意已到,一路上便吸引了众多男修士的目光。 “我说咱们这是去哪儿?”木柯的眼睛在周围的亭台楼阁间随意闪动,几眼过后就把自己绕晕了。 夏栀柠跑下了长桥,回头撇这嘴道:“没有目的地,就是出来转转而已,谁知道你将来还会不会来到这里,所以要把每一步所触及的事物都记住啊。” “怎么听着挺惨的慌的。”木柯看着在露出微笑的她,没来由地走快了几步。 “当然惨,我还有个唠唠叨叨的小侍女,整天跟我说‘小姐这样不行……小姐这样不好……’我都无聊死了。” 木柯愣了一下,好奇地看着她问道:“那你来北苍剑阁是做什么的?你不登山也不观碑。” “奇怪就奇怪啊,干嘛非得有个理由。” “那也总要有个理由。”木柯眨了眨眼睛。 “其实……”夏栀柠握住了手边的木栏,情绪忽地一下低落到了谷底似得,连眸子里闪烁的光芒都暗淡了下去,只有嘴角那抹笑意还勉强地撑着。 木柯一愣,心说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怎……怎么了?” 夏栀柠叹了口气一步步走近木柯,瘪着嘴凝视了他半晌后才笑着道:“我是出来散心的,我最好的两个朋友因为一些事情死去了……” “最好的朋友……” 她点点头,指尖被自己捏的发白:“嗯,两个都死去了,还是死在了对方的手下。” 木柯愣住了,看着她那浅棕色的眸子心中忽地一阵疼痛,她那么轻松地说出的话对他来说犹如雷击,一下子就打中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可我还活着,可能还要活很久。”夏栀柠望着对岸湖边的小亭子,视线的焦点却不知落在了何方,“我在试着不去想念他们。” “我不该问你这个问题的……”木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才好,连句子都凑不出一整个。 话音未落,夏栀柠的笑意忽地又充满了整个眸子,然后大笑着对他道:“不是吧你,怎么这么好骗!” “喂!你骗我?”木柯的眼睛瞪大了一倍。 “别生气啊,开个玩笑还不行啊,要不然多无聊!”夏栀柠转身朝桥边走去,眸子底下的那抹湿润被隐藏在了笑意之中,“还有大半个北苍没走完呢,快走快走。” 走了半日,秋意在日头西移时来的迅速了一些,冰凉的风悄无声息地就环绕在了人们的身边,剑阁弟子不禁裹紧了上衣。 “虽然一路都有见剑阁弟子,可总觉得空荡荡的,北苍剑阁不是被誉为西州修行者最多的门派吗?”夏栀柠很是纳闷,看着木柯眨了眨眼,樱红的唇色缩紧了几分。 “啊?”木柯看的失神,摸着下巴移开了眼睛,“刚才有个地方贴了告示,说今日听雨道场有从外院晋升至内院的试炼,大概北苍弟子都去了那里。” “你怎么不早说?如此热闹的盛世,怎么可以少的了我的身影!” “哎,你等等我……” 北苍剑阁分为内院与外院,外院弟子全都是在招新之时统一招入北苍的,资质与天赋都参差不齐,他们必须通过各种各样的试炼才能成为内院弟子,之后才能有资格被北苍的一些老人选中,从而成为其亲传弟子,所以如果想要在北苍出人头地的话参加试炼是必不可少的,每年的试炼地点都会人山人海,试炼者是很大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则是爱凑热闹的围观者。 “木柯,快钻进来啊,这里……哎呀你怎么这么笨!”夏栀柠在人群中抓着木柯的袖口使劲儿往里挤,每一个空隙都不愿放过。 木柯则在人群中被撞的七荤八素,哭丧着脸大喊着:“大姐你放过我吧……我特么快挤出腹肌了都。” “快,再挤挤就进来了。” “我……哎呦我去。”木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成功从人海外钻了进来,袖口都被夏栀柠扯大了一号。 “快看!”夏栀柠拍拍他肩膀,手指指向了高台之上正挥剑对招的两名修士。 “这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耍贱吗,那个江老头可比他们耍的好。” 夏栀柠白了木柯一眼,然后举起双手开始摇摆,大声冲着台上喊道:“红队加油!红队加油!干他丫的!” 木柯一脸懵逼:“这哪儿有红队……” 高台上,长发披肩的修士挥剑直斩,三步间已经将对手的左右两侧锁死,继而又踏步而前,手腕灵活的不像话,斩出的几道剑虽威力甚小但却角度精妙。 对面发髻齐整的修士连番后退,一柄长剑左右闪动,狼狈的抵挡着对方那出其不意的剑招,看起来打的很是吃力。 “看见了没,多么朴素的战斗方式。”夏栀柠开口道。 “是啊,灵气运用很少,应该是试炼规则的缘故吧。”木柯看着那干脆又利落的剑斩,心中忽的有种异样的感觉,“还真的是越简单则越好看……” 等等!木柯的眼前蓦然一亮,他的眼前浮现出了山前碑的碑文。 生者眸不明,圣者心不明。 没错,那碑文之所以解不开就是因为所有人都以更复杂的含义去理解它,可没有人试过,那简单潦草的几笔可能有更简单随意的含义…… 正在此时,散发的修士挥动着长剑猛然刺去,这一剑没有灵气附着,完全是人力所斩下的一剑,而对面修士终于躲闪不得,几次退后之后到了高台边沿,然后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裤子直接被剑所撕裂,露出了里面鲜艳的红色底裤。 夏栀柠皱着眉头,很不开心地嘟囔着:“都给你加油了,还是输了!” 第六十八章 君子无礼 “话说,这已经是第十六个了吧,江鹿师兄的剑术真的强到不可思议啊,不过他为什么拖了那么多年才打算进入内院?” “不知道,听说好像是因为洛禾师兄吧,洛禾师兄之前也是一直不肯进入内院,直到去年的试炼他才进入了内院修行的。” 一旁正在思考山前碑之事的木柯闻声抬起头,目光在观战台中找到了腰中系长剑、身着白素衣的洛禾。 天澜教院与北苍剑阁是一样的,都是由内院与外院两部分组成,想当年他拼尽了全力差点在试炼之中丢了性命,最后还是落选了,直到田大胖有心护他,他才得到了准许进入天澜内院,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这么傲娇,连内院都不肯进,木柯摸着下巴寻思了好久,心说这么装*的点子自己当初怎么没想到,天澜外院女弟子可是多不胜数,而且凭自己当初的修为完全可以制霸天澜外院啊! 高台之上胜负已分,江鹿的剑锋却一直贴在那战败的修士的脖颈之上,连灵气也一直在潺潺而动。 “他这是做什么,不是已经赢了吗?”观战的夏栀柠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了看木柯。 木柯一把将旁边站着的一个男修士拽了过来,趁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他推到了夏栀柠的面前:“来吧小哥,回答一下我朋友的问题,我知道主角每一次出现的地方都会有你这样的百事通的设定,所以不要谦虚了快解释解释吧。” “很有眼光啊大兄弟,”男修士扬起嘴角笑着,冲木柯飞了个眼,“前十五场的时候都是江鹿师兄赢了,而每一次的最后都会这样,因为江鹿师兄要求败者必须承认自己输了,而且要当着全场的人大喊‘我是您的手下败将’才可以。” 夏栀柠的脸色顿时变了,连目光里都是冷色:“欺人太甚,这根本就是想要毁掉对手的道心,输了就输了何必如此狠毒?” “喂喂喂,这话你可千万别到处乱说啊,不然你可能没办法活着走出北苍!”那男修士大惊,伸手就想要捂着夏栀柠的嘴,结果被木柯一巴掌挡了回去。 “怎么,他还能在这里杀人?” “姑娘你可有所不知,这江鹿师兄啊,他是……” “江天城的儿子吧。”木柯笑了笑,“官二代、最强剑圣的儿子,这名号当然够他在北苍剑阁作威作福的了,不过老江头人还算不错,怎么有个如此心狠手辣的儿子?” “这太不像话了!”夏栀柠挽起袖子,脚尖轻点就飞上了试炼高台。 高台之上,被剑锋所指的修士咬着牙,眼眸里全是视死如归。 “你给我住手,这本来就是试炼,你赢了就赢了,又没人阻止你进入下一场,何必如此欺人?”夏栀柠皱着眉心,锋利的目光落在了江鹿的身上。 江鹿闻声转过头来:“你是何人,我怎么做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做确实跟我没关系,可我就是看不惯,我相信在场的很多人同样都看不惯!” 江鹿冷笑了一声,剑锋直接落到了战败者脖颈的皮肤上,锋利的剑痕已经在上面留下了一道白痕:“我就算当场将其斩杀,你可管得了?” “哼,依仗父辈欺人,算什么本事?” 夏栀柠此话刚刚出口,忽然一道剑光就闪了过来,这一剑虽然仍旧没有灵气驱御,但杀气却浓重万分。 江鹿的表情变得狰狞,眼中的气愤已经溢出眸外:“我仰仗父辈?我从来没有仰仗过父辈!不,我没有父辈。” 夏栀柠大惊,接着一个退步闪到高台边缘然后想要聚灵气来挡,结果却丝毫感受不到自己的灵海,她这才记起这试炼高台限制了修士的灵气运用,在这里根本不能用寻常方法来挡他这一剑。 “糟了!”木柯心海一震,立刻两手一扒窜上了高台,右手抽出腰间铁剑就扔了过去。 江鹿之剑咄咄逼人,杀心明召。 而木柯那腰间铁剑在离手之后竟然飞速刺出,凛冽的剑吟震的观战台上的三位北苍前辈和君子剑洛禾脸色大变。 “这是何剑,自身竟重如山岳!” “迅疾如风!” “势如惊雷。” 三句话同时响起之间洛禾持剑的身影已经如魅影般从观战台上飘去。 铁剑的残影将高台之上的气息搅乱,兵戈之声响的干脆,当啷两下扎进了人心。 江鹿的脸色苍白,唇红刹那之间褪去的一干二净,冷汗一时间打湿了锦衣半段的衣襟,他脚步一下子瘫软了三分踉跄着跌坐在了地上,随之身影落地的是两柄断了的长剑。 江鹿一把,斩出一缕冷风,触铁剑拦腰而断。 洛禾一把,君子之剑慌张无礼,脆响间剑尖崩飞。 “何故伤人!洛禾眉心紧皱,杀意从双眸间透出。 木柯也勃然大怒:“别跟我拽文言文,我听不懂!我只知此人手段狠辣,一言不合竟然出手伤人!” 洛禾将脸色惨白的江鹿交给了维持秩序的剑阁长辈,然后抬起头来望着木柯:“高台之上便是试炼,无规矩则不成方圆。” 木柯看着他,眼眸中的情绪忽地平静了下来,迈步走到高台之上,视线与那挺胸抬头的洛禾碰撞在了一起:“礼,履也,礼也者,理也,君子无礼不动。” 洛禾眉心忽地皱起,心境猛然一颤:“礼也……此言从何来?” “君子剑,呵呵……”木柯冷笑,“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于礼。” 洛禾闻声后如遭雷击,踉跄着退了几步才停下,只觉经脉内气血翻涌不止,险些冲垮了自己的灵海。 木柯转过头来,上下打量着夏栀柠一番,确定她刚才没有被江鹿的剑伤到后开口道:“走吧,咱们眼不见心不烦。” 夏栀柠点点头,瞥了一眼台上的洛禾后便走下了高台。 木柯捡起自己的铁剑,扒拉开腰带后将其系住,拨楞了两下转身迈步,然后又停下来看着洛禾:“多管闲事本就是我们不对,见义不为非丈夫,你没错。” 洛禾呼出一口长气,低头沉思着。 北苍外院弟子们纷纷侧身退了一步,高台之侧留出一条长道,木柯和夏栀柠并肩从本来拥挤的人海中走了出去。 感觉自己很有逼格啊!木柯在心里乐出了声,心说这番万人瞩目的大排场,自己可一定走出个虎虎生风、走出个一日千里、走出个恍如隔世才行啊。 夏栀柠微微抬头看他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几句话就打败了君子剑洛禾,是不是感觉特别爽?” “还行还行。”木柯挠了挠后脑勺,不禁觉得脸红。 “你最后护住了他的道心,”夏栀柠歪着头,脑海里浮现出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简直玉树临风。” “我知修道不易,知修心更难,难得他以君子之则谨言慎行,何必去坏他道行。”木柯忽然沉下了心,眼眸里是雨下挥拳的顽童。 顽童不受苍天眷顾,灵根单一,挥百拳不得其妙则挥千拳,挥千拳不得其解则万万拳,筋疲力尽而止。 “他在山下挡了那个蜻蜓队长,所以是君子,但君子也有君子的情绪,没必要计较,他这么做应该有他的道理。”木柯这段话说的断断续续,中间几句更是隔了很久。 田大胖那么怕死,却死在了自己前面。 总有一些事情,没有道理,却让你慷慨赴死也在所不惜。 第六十九章 花魁与剑 毗邻内院北门的湖边有一排整齐方正的四合院,白墙黑瓦倒映在被风吹皱的一汪绿水之中,胡同巷子里铺着厚厚的石板,严丝合缝地将每一座院落都连在了一起,湖边空地修砌了小码头,一座三门式的牌坊立在码头与院落之间,寒石宽碑之上被剑痕劈出了四个练笔大字——一剑隔秋。 湖边败柳飘摇了旧枝,水中残荷枯萎了宽叶。一条小船从东岸缓缓而来,水波浅浅荡荡。 木船船头站着个略显瘦弱但身形挺拔的年轻人,白衫素的一根另色的丝线也没有,发髻盘的端正又好看,手指修长的右手正握着腰边的长剑,细长的眸子里时明时暗。 挥指间柳枝微颤,一缕灵气缠绕着绿水拉动了木船,靠岸之时他迈步上了码头,从巷子间穿过后进入了其中一座四合院。 “是洛禾师兄,您怎么到这儿来了?”院子里有个修士见他立刻迎了上去,眼神中满满都是敬重。 洛禾点点头,眼睛的余光瞥向了东边房门:“我来此是找江鹿师弟的,他在吗?” 那修士张了张嘴,明显有些惊讶:“江鹿他刚刚从外面回来,现在正在里面。” “多谢。”洛禾抱拳拱手,迈步朝着东房而去。 四合院中的东房朝向高高的日头,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光照最好的,但当洛禾推开那红漆木门走进去时却感觉一头闯进了始料未及的黑暗之中,连一丝光亮都不能进入这黑色,这让他很是惊愕。 “你来做什么?”江鹿坐在门侧的木椅上,眼眸里满是冰冷,“君子也肯屈尊来我这小人的地方?” 洛禾站在原地没动,只有一口被拉的长远的叹息响起,声音中充满了无奈。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你也不必如此惺惺作态一副好人模样。”江鹿冷笑着说道。 “今日之事你……别放在心上。” “什么事?是我的剑被折断,还是你被人的几句话伤的险些失了道心?” 洛禾摇摇头,将腰间系着的长剑摘了下来,双手递到了他的面前:“这是当年阁主亲赐的宝剑,我一直爱惜不舍得用以对敌,你以后就用它吧。” “我的剑被毁?你想以此嘲笑我?呵呵,你修为高、品行端正,你的剑我也配不上。”江鹿将洛禾的长剑握在手里,眼神里满是嘲讽,“剑真是好剑,也不知你是用了什么手段所得,像你这种人除了夺去别人的东西还能做些什么?” “江鹿,修行也是修心,修心便是修德,你……” “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来教育我?”勃然大怒的江鹿一声厉喝将洛禾的话生硬地打断了,他挥手将那长剑扔到了脚下,“带着你的虚伪和你的破剑给我滚!” 凝固的空气之中,顿觉喉间干涩的洛禾一点愤怒的情绪也没有,他捡起自己带来的剑,擦去了剑柄上的尘土,转身拉开了木门。 “我……上次拜托你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你放心,那件事我会转告我父亲的,滚吧。” …… 偌大的公示栏前,夏栀柠拍着手掌,漂亮的眼眸里全都是兴奋之色。 “今天晚上城里会举行秋海庙会哎,还有花灯宴会可以看!我最喜欢热闹了,怎么样,去凑凑热闹好不好?” 木柯恍了神:“庙会?花灯?干什么的?庙里的和尚要开会去喝花酒?不是吧……别用了佛祖普度众生的钱啊!” 夏栀柠瞪起了眼:“你竟然没逛过庙会没看过花灯?那可是传统文化啊,三州之间的庙会多不胜数,大家一起烧香叩首祈祷来年的收成,而花灯则是给予先辈们无尽的思念,而且还有灯谜可以去猜,超级热闹的!” “这么厉害啊,你去过很多次?” “一次……也没去过。”夏栀柠尴尬地眨了眨眼。 木柯的嘴角一阵抽搐:“那你还能说的这么热闹……” “反正又不要钱,可能还会有乡绅来纷发祈愿的贡品给路人,来换取他们的愿力,多好多热闹啊,说不定真的有花酒可以喝哦。” “为什么,还有花楼姑娘来要愿力?” “不啊,是因为会有世家公子来捧自己看中的姑娘成为花魁,以此表现自己的财力与身家。” 木柯难以置信的挑起了眉毛:“还有这么无聊的人干这么无聊的事情啊。” “管那么多干什么,去凑凑热闹不好嘛?” “有不要钱的东西,怎么可能少的了我!” 日渐西移,火红的残云拉着厚重的夜幕而来,抖落之时满城星光从夜中悄然露出。北海城头靠近海岸之地忽地有一抹鲜艳的红色亮起,这光亮从海岸线升起,御风而去往夜幕之中。 就在那灯火之光镶嵌在了黑夜时,北海城忽然亮起了无数的光芒,每一个角落都点起了色彩斑斓的灯火,这些灯火连绵成点,光点又在瞬间闪亮着成为了线,光线悠悠然在城中飘摇着。 蓦然间,一束灿烂的烟火在空中炸开,火树银花从天际滑落开来。 北海城在那一瞬间热闹了起来,灯火下人们纷纷推开了家门,汇集在了北海街头,笑闹之声一时间与光海同时席卷了全城。 “快看快看,又是一盏孔明灯啊!” “啊,爹爹爹爹,我要那盏灯!” 灿烂的灯火照亮了他们满含笑意的脸庞,人们仰头看望天际,愿力成海。 “木柯啊,你走快一点好不好啊!”夏栀柠从胡同里穿了过去,回头冲着木柯一阵挥手,眼眸里全是灿烂的灯光之色,“慢吞吞的像个老太太,再不去庙会外面就站满人了。” “等等啊,我要买些东西!”木柯迈着大步子走入了长街,在一个个小摊子面前停顿了一次又一次。 “老板,糖葫芦怎么卖啊,给我整两串……” “这个肉夹馍给我两个,还有那个……这个也要……” 夏栀柠好奇地看着他:“你买这么多的吃食做什么,咱们不是吃了饭才出来的吗?” “带给呆萌的,她都没吃过多少人间的东西,对这些啊可着迷了。”木柯捧着一堆热气腾腾的小吃,蒸汽将他大笑的脸庞映的朦胧的几分。 “快来看啊,大家快来啊,花魁角逐到最后了!” “什么,花魁是谁啊?” “还没最后角逐啊,听说北苍剑阁江鹿所捧的清羽姑娘现在是人气最高的!” 花楼街的吵闹之声溢满全城,欢呼的声浪一波连着一波地扩散至了广阔的北海。璀璨的光芒之中,一位头戴冰彩翡翠流云冠、身着牡丹绣红流仙裙,肤如凝脂,眉眼动人的姑娘站在红毯之上,表情如静水一般毫无波澜。 “又是这个家伙,怎么在哪儿都可以遇见他?”夏栀柠皱起了眉头,视线落在了高楼之上的雅厅之中。 一把红椅、一把折扇,身着黑色长袍的江鹿笑容满面,红色的灯笼里透出鲜艳的光芒将其笼罩:“今日的花魁必须是清羽姑娘,给我好好打点打点,告诉那些财阀他们的小辈若是想进入北苍内院,必须去支持清羽姑娘。” 在其身边的几个北苍弟子连忙点头,匆匆跑下楼去给那些正在等候的财阀传递口信。 “江公子有如此一言,我们必定全力支持这清羽姑娘!” 北苍弟子听了连忙又跑回了楼上,将那些财阀的话一字不差地告诉了江鹿。 “哈哈哈,好!”江鹿从木椅上站了起来,眼神迷离地望着楼下那个面容精致、身材姣好的姑娘,“去,在楼里摆一桌酒席,全要最好的菜食,等清羽姑娘得了花魁之后,本公子要在这里与她举杯共饮! 灯火之中,花瓣如雨般从天而落,一箱箱用以争夺花魁的黄金在楼下排了三四排。 木柯的视线从花瓣之中穿过,迎着华光而去,落在了清羽姑娘的身上。 “看什么呢,你们男人怎么都如此庸俗?”夏栀柠见他竟然一动不动地看着那江鹿捧出的花魁很是不满,“很好看吗?” 灯火之中,佳人翩翩起舞,长裙浮动,窈窕之姿宛若蛟龙。 “很美,可她并不开心。”木柯道。 第七十章 小巷与窈窕之姿 “花楼街花魁角逐到此结束,今年的万花魁首是江鹿公子所举荐的清羽姑娘!” 夏栀柠翻了个白眼,望着那纸醉金迷的长街露出不屑的表情:“修心修德方为正道,这江鹿怎么却反其道而行,也不知道江前辈见到此情此景该有多伤心。” “内院试炼十六场,如果每一局江鹿对败者都这么心狠手辣,那么以君子自称的洛禾怎么也不阻拦他?”木柯一直没有想明白这件事,他觉得以洛禾之品行绝不会熟视无睹的,即使这江鹿是最强剑圣之子也不行。 “我们走吧,想去看花灯了。”夏栀柠抬起头看向了木柯。 “好。” 灯街是最靠近北海的那条街,横贯海岸,由东至西。 “哎,这灯上怎么有字的?” “是灯谜啊二位,猜出来的话这盏灯就归你们了。”摊位后的老板将那盏写了一行小字的灯笼点着放在了最前面的位置。 木柯把脸凑近了那行字,眯着眼从温暖的火光里看了许久,表情越来越纠结。 “怎么了,很难猜吗?”夏栀柠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意思。”木柯点点头,右手抚摸着自己的下巴,“真有意思,这四个字我竟然一个也不认识!” 卖灯的中年大叔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灯杆抖断,心里默念着:这小哥不认字还能看这么热闹,非比寻常人啊。 夏栀柠擦了擦冷汗一把将他推到一边,自己凑近了那灯笼开口念道:“找……到……各半,找到各半?” 木柯闻声皱眉,表情变得很不爽的道:“各半是谁?找到他才算猜中?” 夏栀柠和中年大叔很有默契地没有搭理他,让木柯不禁觉得郁闷。 “既然是字谜,那么这四个字指的是一个字喽?” “姑娘果然聪慧,莫非心中已有答案?” 夏栀柠嘟起了嘴,漂亮的眼眸望着天空转了转,修长手指点着那盏灯道:“找到各半,也就是说‘找’一半、‘到’一半。” 中年大叔赞赏的点了点头,眼眸里多了些喜色。 木柯挠了挠后脑勺,疑惑的看着这灯笼和夏栀柠:“四个字让你分成了六个,这不更难猜……” 夏栀柠一脚踩在了木柯的脚趾头上:“笨死你算了,这两个字拆成一半,合起来不就是一个‘划’字嘛!老板你说对不对?” 大叔咧开嘴笑了两声:“是是是,姑娘说的对,这盏灯二位拿走吧。” “原来是这样,是一个‘华’字啊!”木柯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又憋着嘴露出不解的神情,“怎么会是个‘华’字呢……” “智商堪忧。” 毗邻北海的北海城在秋海节的热浪中一直喧闹到了深夜,直到火光燃尽也止不住欣喜的人们聚在一起相互祝贺。 寺庙里的钟声彻夜不停,香火缭绕,虔诚的信徒面容整洁,在佛像前磕着长头。 木柯与夏栀柠在灯会后分别,然后便抱着大大小小的纸袋跑去了云意楼,他这几日一直在剑山观碑,没有去带着呆萌玩闹,也不知她会无聊到什么程度。 城中火光终于散尽,鲜红的炮竹纸屑铺满了街道。 北海城民回到了家中,关起了家门沉沉睡去。 木柯走过长长的街,不禁有些觉得头疼,他来这北海城中只住了两天之后便去了北苍,现在天色已经被浓重的黑夜掩盖,他发现自己迷路了。 小巷连着长街,长街通往大路,但每一条街长的几乎都一样,小巷就更不好分辨了,他只能尝试着把所有地方都走完。 后夜寂静不已,唯有月光挥洒酣畅。 突然间,不远处传来几声异响与喝骂之声,接着便是杂乱的脚步在城中响起,木柯停下脚步向四周望过去。 小巷之中,一位长裙曳地、精致的妆容带着慌张的女子跑了过来,她眉眼之间全是恐惧之色,连脚步都凌乱的不像样子。 “公子救我。” 木柯闻声走去,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公子……”那女子的手臂被利器划伤,鲜血已经染红了水袖,她扶着墙虚弱的倒下,漂亮的眼眸中全是祈求之色。 “给我站住!臭婊子,给你脸不要脸,竟然敢伤我!” 小巷入口冲进来了几十号人,全都握着利器向着女子追来,言辞之中透露着愤怒。 “跟我走。”木柯一把拉起被追杀的女子,慌忙窜出了小巷子,凭着感觉在城中逃窜着。 那女子脚步虚软,看是受了不小的惊吓,两人的速度越来越慢,直到最后那女子气喘吁吁地靠在墙壁上无法再继续跟随木柯奔跑。 “公子,你肯帮我便是大恩,可小女子腿脚不争气,公子你快走吧,莫要被我连累。” “清羽姑娘对吧,你怎么会被人追杀?” 清羽看着她表情一愣,接着又凄惨地笑了笑:“让公子见笑了,我这样的烟花女子也会被追杀……” 木柯见此立刻摇头:“先别说了,我带你找地方躲躲。” 黑夜之中的两人躲在了酒楼旁边的一座荒废的院落之中,下一刻那群手握刀剑的男人已经赶到,开始四处搜寻。 木柯屏住呼吸从墙根的裂缝望了出去,才见长街对面就是云意楼。 “将她给我找出来!” 外面脚步纷乱,越来越接近这破院,木柯与清羽全都胆战心惊地低着头,连呼吸都屏住了。 “公子……”清羽紧紧攥住了木柯的衣角,眼眸里多出几分朦胧水汽。 木柯转头看向东侧半裂的木门,动作轻微地指了过去:“一会我把他们引走,你悄悄从那里跑出去,去对面那座酒楼三楼,找天澜教院的人出来。” “找到了,他们在那里!” 忽然有个手握短刀的人转过了头,瞪着眼睛看向了二人。 “姑娘快走!” “我烟花之身,何至于让公子身陷险境……” “我也终于可以有个舍身救人的机会。”木柯的眉眼里全是笑意。 清羽姑娘在木柯的推搡下慌忙从那木门跑了出去,然后那一众修士便涌了进来。 “又是你?” “没错,又是我。” 江鹿的眼眸里闪过冰冷的光:“内院试炼之时你羞辱我,我放过你一马没有追究,而你竟然不知好歹再次跟我作对,那就休要怪我了!” 木柯心中一紧,脚步慢慢后撤,他如今没了修为与普通人并无差别,所以根本挡不住面前的这些人。 “给我上,将他给我宰了!” 一时间刀光闪烁,剑影也漫天而来,木柯见此心跳都慢了半拍,立刻趴在地上躲了过去,然后起身就要往外跑。 一道剑气挥洒在了墙角,刚跑了三两步的木柯只觉一阵剧痛,他的后背被江鹿一剑斩中,皮肉绽开,鲜血淋漓。 “我当你修为有多高深,竟然可以震断了我的剑,没想到却是个废物。”江鹿大笑一声,眉眼间全是阴狠之色,“给我把他抓起来,再去找那个女的!” “师兄,那个女的跑进了对面的酒楼!” “酒楼?去给我把她抓回来!” 黑夜之中,土墙高处忽然有个身影显露出来,剑光冰凉刺眼。 “是谁伤我师兄?”耿有钱握着剑站在土墙之上,目光锋利地从众人的身前扫过,用一副绝世高手的表情看向了江鹿。 “给我打死他!”江鹿伸手指向了耿有钱。 “停!停停停……”耿有钱差点被吓得从墙头掉下去,“你是反派啊,反派最基本的素质就是要会说废话,你怎么上来就打?” 木柯忍痛从地上爬起来,横眉冷对,厉声呵斥道:“赶紧打,我受伤了,你再废话我血都流干净了!” “好的师兄!”耿有钱闻声后身躯一震,接着便大喝一声从土墙上跳了下来,手中的剑随之绽放出一道冷光。 江鹿在剑来之时察觉到了耿有钱的境界,不禁变了脸色连忙后退,边退便大喝着道:“都给我上!谁把他抓住,我让谁进入内院!” “其他人跟我去找那个女的!千万不能让她跑掉!” 第七十一章 那些年我们一起闯的禁地 耿有钱亮剑扫往八方,灵气四溢之中那肥硕的人影迅速地穿过了破败的院落,他的剑光纯净甘冽,剑气醇厚质朴,锋利的剑痕在刹那间斩断了那八个留守院落的北苍修士的刀剑。 “入界修士!他是入界修士,大家快走啊!” 木柯呆楞在了原地,冷汗从额前滴到了自己的脚面:“我去,有钱啊你什么时候入界了?” “师兄你有所不知,我心中困惑甚多,所以入界之事拖了好几天,直到那次你让我去白石镇,我在那里住了五天,顺便帮你教了教你那些小徒弟,我发现其实我所困惑的那些事根本不算什么,然后我就入界了。”耿有钱自信地摇晃了一下脑袋,笑意攀上那肉乎乎的面颊。 “坏了,忘记那姑娘的事了!”木柯脸色一变,当即就要往云意楼里跑。 “师兄莫慌,隋烈他在楼里,那姑娘应该没事。” 耿有钱的话音还未落下,云意楼三楼的纸窗里忽地飞出了一个人影,几息之后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一身漆黑如夜的袍子被剑气斩的七零八落。 “好一个天澜教院,竟然在我北海城如此放肆,你们几个给我等着,此事定然不算完!”被打出楼的江鹿面目狰狞地爬起来大骂了一声,然后便带着剩余的几个北苍弟子从巷子里灰头土脸地溜走了。 “隋烈这老家伙什么时候学着管学生的闲事儿了,他不是最容忍不了这些争锋斗狠的行径吗?”木柯很是纳闷地嘟囔着。 耿有钱很神秘地凑到了木柯面前,很小声地说道:“自从于满池师叔走了之后隋烈师叔就变了,那天他还把自己留了很多年的胡须给剪掉了,说是觉得年轻些甚好,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样的刺激。” “这么严重,那他吃药了啊?” “那我哪儿知道去,可能是出去撩妹被人嫌老了也说不定。” 两人一边小心翼翼地交流一边向着长街对面的云意楼走去。 “呆叔儿他也走了?什么时候的事?” “刚走没多久,荒灵禁地死了众多临圣,师兄你知道这事儿吧?呆头大叔就是因此才离开的,不过呆萌那小姑娘留下了,一直东跑西窜的谁都管不住她。” 大厅之中漆黑一片,看夜的小二在柜台之上睡得东倒西歪,一脸忧色的清羽姑娘一直坐在下面,看见了走进来的木柯后立刻跑了过去。 “多谢公子,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她抽泣着跪在了木柯的面前,妆容被泪水冲花,“本是萍水相逢,害的公子受伤,实在心中愧疚。” “快起来,我可受不了这么大的礼数。” “姜清羽今后做牛做马也要报公子大恩。” 木柯有些不好意思,慌忙扯开了话题道:“我也没做什么,不过江鹿他为什么会追杀你?今夜的花魁之争不是他在支持你吗?” 姜清羽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公子有所不知,我来这北海本来就是为了接近他,给我死去的兄长报仇,今夜终于找到了机会,可却没能将他杀死。” “报仇?” “嗯,兄长他也是北苍剑阁的修士,半年前去参加逐鹿赛的时候偶然间听到了江鹿和一个神秘人的对话,后来便遭到了很多人追杀,兄长他一直都在努力修行才勉强逃过一劫……”姜清羽的泪水已经打湿了她的衣袖,“我只见了他最后一面,后来才知道兄长回到北苍剑阁后被江鹿给害死了。” 木柯如遭雷击,整个人像是石化了一样呆愣在了原地,而耿有钱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 半年之前的逐鹿赛他们二人都去参加了,而他们也都在赛后遇到了一个神秘人,这也是最后木柯闯入荒灵禁地酿下祸端的一个起始点。 “难道那个时候闯入禁地的不止你和苏州师兄?”耿有钱诧异地问道。 木柯叹了口气:“走入最深处的只有我和苏州,但进入外围的确实有很多修士。” “那这个江鹿……” “他可能也进入了禁地外围,得到或者知道了什么,才这么急于害死清羽姑娘的兄长。” “这样的事并不是偶然。”从楼上下来的隋烈忽然开口,他表情严肃地看着木柯,眼眸的深处露出一丝担忧。 “何意?”木柯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田大胖他应该跟你说过吧,他曾今有一个叫做木虚的师弟,修行天赋乃当世第一,仅仅用了四十年便成为了圣者,震惊了三州所有的宗派。”隋烈的眼眸便的浑浊而沧桑,“最后他也是被人蛊惑,只身闯入了荒灵禁地,至今再也没出现过,” “也姓木?”木柯愣神了一下,“这么说……我并非第一个闯进去的?” “嗯,你的确不是第一个,你以为这些年荒灵禁地这个地方没人惦记过吗?那可是埋下了一整个修行盛世,不过这些人从来没能成功进去过,而真正闯进去的则再也没能出来。”隋烈的目光忽地变的如剑刃一般锋利,“只有你,只有你进入了禁地深处,甚至见到了活物,也只有你活着从里面走了出来。” 木柯觉得自己今夜听了太多能令他震惊的故事,不禁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混乱,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扶着木桌坐在了长凳上,表情很是迷茫。 “那么剑山开启一事……” “跟之前那些鲜为人知的事情是一样的,都在挑选最强的人去往那里。” 耿有钱觉得自己的脊背一凉,浑身的肉都颤抖了几下:“师兄啊,你还是别去剑山了,搞不好把自己也赔进去了。” 木柯赞同地点了点头:“好,反正我观碑也没有弄清楚门道,有钱你去吧。” “哎!师兄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啊,师兄你修为精……”耿有钱忽然想起了木柯修为全无的事情,立马改口,“你……你这个,是吧!” “我特么就没啥优点了是吧?”木柯一脑门的黑线。 此时漫漫长夜已经过去,天色开始蒙蒙亮了起来,虚弱的晨光慢慢成长,夜色被驱赶出了这个世界。 “啊,小木子你怎么来了!” 楼梯上,睡眼惺忪的呆萌惊喜地叫出了声,连忙从楼上跑了下来:“快快快,带我出去玩,哟,怎么还带媳妇儿回来的?山上送媳妇儿?小耿子你也去看看啊!” 一旁坐着的姜清羽羞的满脸透红,连忙转过了身去一言不发。 木柯翻了个白眼:“怎么废话这么多了,是不是跟老隋头学的?” 隋烈闻声瞪起了大眼:“你……” 呆萌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然后开始扒拉桌上放着的纸袋子:“哇塞,怎么有这么多好吃的,小木子给我买的吗?算姐姐没有白疼你!” 木柯听了有些发懵:“她这些都是跟谁学的啊?” 隋烈咽了口唾沫,小声地道:“都怪她有个好爹。” 木柯点点头表示了解,然后便看向了姜清羽:“清羽姑娘,你就先在这里住着吧,暂时不要去外面,我怕那个江鹿会再回来。” “好,那公子你……”姜清羽还没说完就低下了头 “我要去北苍剑阁。” 姜清羽闻声惊诧地道:“你也是北苍剑阁的修士?” 正被吃食塞的嘴里满满当当的呆萌瞪起了水汪汪的眼睛,慌张地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不是不是,小木子他是天澜教院的,不是北苍剑阁的,你可以放心嫁给他。” 姜清羽闻声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再一次低头沉默,而一旁的木柯则被呆萌震惊的冷汗直流。 第七十二章 人生不过一盘黑白棋 山岳之上升起了一轮皎洁的圆月,银色的光辉洒满了整个山谷。 月明之时星光也熠熠,起伏之处都是冷色的光芒。 山路尽头是一座平坦宽大的石台,土色的方砖上全是凋零的花瓣,这方台正中生长着一棵会发光的桂树,浓密的树冠微微抖动便洒落了满天的光点,粉嫩的桂花叶瓣粘连在了一起仿佛一朵粉色的云雾遮盖了山腰,略弯的枝干在荧光之下显得冰凉而又锋锐。 少阁主握剑而前行,眼眸被月光与桂树光霞所填满,他沿山路徐徐而上,侧目而观那高台之上、桂树之下。 青苔染湿了方砖的棱角,蛛网遮住了台边耸立的髙石。 “看这月轮异象恐怕是第三关卡到了,不过桂树代表了什么?”华夕感觉自己的睫毛上已经落满了光色,握剑的手有些不知所措的痒。 桂树底下摆着一张悬空的棋盘,玄铁之色在荧光下显得刚硬,棋盘之上落下了四颗棋子,遮光的阴影落在那纵横交错的线条上,成为了奔流的江河、巍峨的高山、壮阔的大海与宏伟的宫殿。 南五笔脸色微变:“传说之中天地孕育有一方山河大棋,棋盘与棋子之间沟通着整个世界的气运之路,不知是不是这一方。” 华夕、朝歌、大荒糙汉子、江迟和寒良跟在少阁主与南五笔身后走了上去,小心翼翼地落步在方台的土砖之上,生怕一个刹那间就又有不死不灭的怪物从不知哪个方向里冲过来,挥舞着尖锐的利爪袭向他们。 “诸位小友可算到了,老头子差点等的这桂花都谢了。” 桂树下的棋盘后忽然出现了个穿着短褂的老人,头上戴着顶镶了翡翠的黑色小圆帽,一双布鞋洗的略微发白。老人动作迟缓地走到棋盘跟前,坐在了石凳子之上望着眼前的七个人。 众人闻声后脚步一滞,眼神力多了几分警惕。 北苍剑山的前两关折腾的几人差点放弃,那么这第三关肯定也是非同小可的,能守在第三关的人那就更不可小觑了。 “前辈,敢问这可是剑山的第三关?”华夕抱拳拱手,脊背略弯,仪态显得很是恭敬。 “啊?不,”老人笑眯眯地冲着他们挥了挥手,“知道前两关过于变态了些,所以这一关是让你们来休息的,快来坐坐。” 众人相互对望了一眼,动作有些迟疑。 “这老头看面相就不是好人……”南五笔的右眼皮开始跳动。 少阁主点点头:“眉色淡、眼角细长,不是个好人模样。” “是关总要过,看样子跟那棋盘有关,走吧。”朝歌挥舞着手中的毛笔蹦蹦哒哒地走到了老人对面,躬身行礼后坐在了石凳之上。 老人笑眯眯地看着她,然后冲着棋盘挥了挥衣袖,淡淡的光芒从纵横交错的线条中闪烁出来:“姑娘持白子先行吧。” “好,我来!”朝歌胸有成竹地捡起一颗白子,浅色眸子里闪过一抹精光。 见此,小圆帽的老头也捡起一颗漆黑如夜的黑子,干枯的右手悬在棋盘上空。 玉指葱白修长,按一光洁如白昼的白子,几息后落入了楚河汉界之外,当那白子与棋盘碰撞之时,一道璀璨的彩霞飞射而出,蓦然间一座仙峰由虚凝实悬空在了山河之上。 “仙法为道,落子成天外山,不肯入我世界盘。”老人捋着下巴上银色的长须感叹一声,“天道诡变,老朽不敢妄图勘破仙机,姑娘可以过关了。” 这么简单?朝歌很诧异,而在其身后站着的六人也很是惊讶。 “下一个我来。”寒良眯着眼坐到了石凳上,落手就衔起一颗白子。 忽然间,棋盘之内掀起一阵冷风,冰霜覆盖满了棋盘之上,寒良惊讶于这棋盘异象,但手里的白子还是落了下去。 白子一脱手便化为了一条三头毒蛟,猛地从棋盘之中冲了出来,露出了尖锐的毒牙冲过来楚河汉界,直奔那圆帽老人而去,杀意顿时间席卷了整张棋盘。 “生性凉薄,毒性入骨,恨意如蛇,”圆帽老人嘴角露出抹笑意,弹指便将那黑子落下。 轰然间一道剑气从天而落,一下便削去那毒蛇的一颗脑袋。 寒良见此又落下一颗白子,那毒蛟好像受了刺激一般张口就吐出大团毒雾,这毒雾烈性非凡,一眨眼的工夫就融化了那道剑气,毒蛇再一次窜了出去。 “执着不已,顽固如石,命途多舛。”圆帽老头扔下一枚黑子,接着便捋着长须笑了几声,“你可以过关了。” “我还没输,为何要过关?”寒良的眼眸了闪出寒光。 话音还未落,被圆帽老人扔下的黑色棋子化成一条鳞如玄铁的黑龙冲了下去,一口便将那毒蛇吞下。 寒良的脸色变了又变,只好将下一枚棋子扔下。 “我来。”南五笔卷起袖管坐下,捡起一枚棋子便落在了棋盘之上,“嗯?什么意思,为什么没有异象发生?” “你为何把棋子放入楚河汉界之内?”老人的脑袋有些发懵。 南五笔皱起眉头:“那有什么关系?难道我会告诉你我不会下棋吗?” 老人本想再说什么,无意间再看那颗白子之时忽然间就变了脸色:“身处两界,但心似白子,举天下大意而凌于峰上。” “什么意思?”南五笔一脑门的黑线。 “不久的将来会有无数劫难降临到你的身边,你仅凭内心之意前行便可。”圆帽老头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但看向南五笔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柔和。 “说了跟没说一样……”南五笔不满地嘟囔了一声走去了山上。 江迟随即坐下,衔起一颗棋子落了下去,剑韵恒久。 “你剑意醇厚,但道心不足,上山去吧。” 待江迟走开,华夕将长剑系回到了腰间,如其他人一样衔起一颗白子落下,骤然间一条奔流的江河从棋盘内冲了出来,汹涌着将整张棋盘吞没。 老人见此便立刻落下了手中的黑子,化作一条幼小的青龙在那江河之中。 于是,华夕落下了第二枚白子,白子放出一道虚光满满凝实,竟与那摘星之峰的模样没有差别。 老人下了第二枚黑子,黑子从空中便脱手而出,成一座仙碑震落于那高可摘星的山上。 江河不再汹涌,而高山徐徐低沉了下去。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圆帽老人摸了摸自己的脑门,“万事虽有因有果,但不必有果求因,你命格宽厚,但要知江河再壮阔也不及大海,切记要丈量己身,不可多做一些闲事。” 华夕很是不解:“什么意思?” “不要执着于外表之像,也不要管旁人之事。” “那我呢,老头你给我算算。”华夕走后,大荒来的糙汉子也落下了一子,“我怎么样?” “身如山岳,心窍玲珑,”老人将那手中的黑子落下,棋盘之内忽地冒出一道玄光刺入了糙汉子的眼中,“你的命途虽不在天机之列,但却与天机有关,老夫不可直言所以便幻化于你。” 玄光忽明忽暗,将那兽血星瞳映照的如夜空深邃,糙汉子的眉心微微皱起,几息之后又变得缓和,之后抱拳拱手道了声谢,将那兽皮缝制的衣衫一撩便离开了月下桂树。 但他却没有上山,而是迈步从山道走下。 “他……放弃了?”已经过关的华夕看着山道上那高大的人影有些不解。 此时,方台之上、棋盘之前只剩下了挺身直立的少阁主一人,圆帽老人笑吟吟地看着他,伸出手来指向了那石凳。 少阁主思索了片刻,目光在那石凳之上扫过,然后便做坐了下来。 第一枚白子染了浩瀚银辉,落成一方仙殿坐落棋盘。 黑子如风而起,大寒骤降,瞬间将那仙殿冻结。 第二枚白子化作红日升空,灼热的光芒散落在那晶莹冰层,一时间气化四方。 黑子接连落下,凝成四方连绵起伏的群山,将那仙殿通往四方之路围绕的水泄不通。 白子势如破竹,飞旋之下仙光阵阵,一柄细长的宝剑猛地斩下,将那连绵山脉斩出了四通八达的长路。 圆帽老人目光变得锋利异常,落子后又成一方玄铁重剑而去,将少阁主那白子之剑斩落,接着便逆着万丈光华斩落了仙殿的飞檐。 少阁主握住了衣襟,手心微微冒汗。 九十枚白子在浩然神光里飞升,随着兵戈之声散落到了棋盘之外,一方龙首神印震落八方,道韵震动了一旁的月下桂树。 “棋就下到这里好了。”圆帽老人握着袖口擦去了额前缜密的汗珠,“气正势凛,一念通神,你道法自然,实属天命之人。老朽下这大棋多年也只够一百零三子,算是老朽输了。” 第七十三章 背我上山,可好 晨光穿过了密林间隙,斑驳之影攀上了剑阁的白墙。 木柯因为姜清羽被追杀一事侧夜未眠,只得迎着朦胧天色回到了北苍,此时的青叶沾着冰凉的晨露,剑阁之内还鲜有人影。 穿过了林间长路,山前境如水波一样掀起圈圈涟漪,界分两端一明一暗,剑山世界的天蔚蓝如海,而剑山之上的天则污秽不堪。 阴暗之色所笼罩的山脚之下有个少年,他正握着一柄长杆扫帚在山前碑前打扫,将落下的昏黄秋叶全堆积在了树根之下。 木柯站在山前石碑前望着那少年,眼珠在眼眶之中转了又转,罢了便贼兮兮地靠了过去,脸上带着丝丝贱笑:“我说小哥,这么勤快在打扫卫生啊?吃早饭了没有啊?” “你……你想干什么?”少年一脸怯意地倒退了几步,双手紧紧地握住了扫把杆。 “你别怕啊,我又不是什么坏人,”木柯从怀里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纸袋,打开之后将昨晚在秋海庙会买的蜜饯递到了他面前,“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小心翼翼地从木柯手里将那蜜饯拿起,然后迅速地塞到嘴里嚼了几下:“栾鱼……我叫栾鱼。” “栾鱼啊,那个我跟你商量个事儿你看行不行?”木柯将那纸袋塞到了栾鱼的手里,“你可不可以背我上山啊,就走过那道石阶就行。” 栾鱼闻听此言连忙后退,扫把横在身前挡住了木柯:“不行,我不要!” “那你把塞进嘴里的东西还我!” 栾鱼闻听此言立刻露出了委屈的表情,眉眼都皱在了一起:“没法子还了……已经吃掉了。” 木柯也皱起眉,一脸为难地盯着栾鱼道:“那没办法了,我也不是要强求你啊,可是你没办法还我那就只能背我上山了,对不对?” 栾鱼扔掉了扫把,手指死死地捏着自己的衣角不肯说话。 “干不干?一闭眼一使劲儿就上去了。” “我不,不干。” “那你还我东西。” “我没有了,吃了已经。” “吃了就要背我上山。” “我不,我不干。” “你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啊,没听说过吃人嘴软这件事情嘛,要懂得礼尚往来啊,快快快,赶紧背我上去。” 栾鱼没有办法,只好扔下扫把蹲下身来,任凭木柯爬上去。 木柯得意地笑了几声,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走,咱们上山” 跨过了堆满断壁残垣的古旧道场,绕过了汉白玉石的方台栏杆,剑山就在二人眼前,石阶从近处看变得更加长远。 “哎,你看那里站着的是不是木柯?” 有观山的修士已经陆陆续续地走了过来,刚好看到正对头嘀咕在一起的木柯和栾鱼。 “管他作甚,废人一个,怎么也折腾不起什么风浪了。” “哎不对啊,那个扫山的少年怎么把他背起来了?走走走,咱们上去看看。” 剑山石阶之前,木柯悠闲地待在栾鱼的背上,扫过那石阶的视线变得轻蔑,心说自己可真是聪明,连这么省力的方法都可以想得到。 此时来到剑山脚下的修士们全都开始议论,表情多了几分鄙夷之色。 “喂,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让人背你上山!”手握短鞭的女修士气愤不已,骄横的语气之中全是不满,“就算你现在修为尽失,怎么连道心都被蒙蔽了?” “就是,你这种人根本就没有资格去登山,我看你还是乖乖滚回你的天澜好了。” 木柯毫不在乎地翻了个白眼,伸手拍了拍一脸无辜的栾鱼:“别管他们,快带我登山,等我下来之后再给你好吃的。 栾鱼百般不情愿地背着木柯踏步走上了石阶,脚步虚虚软软,身形摇摇晃晃。 “怎么这么不要脸,假借他人之力,就算你得了第一又能怎样!” “算了算了,就算他能过了第一关又能如何,那么多青年高手啊,哪一个不比他强大的多,他成不了什么气候的。” 终于,摇晃了半天之后,栾鱼终于费劲了全部力气,背着木柯走完了全部的石阶,身材瘦弱的少年此刻累的气喘吁吁,额前的汗珠滴滴答答地落到了脚面。 “哈哈哈,原来石阶之上是这样的,”木柯双手掐腰的地站立在最后一道石阶上,俯视着山脚下的众多修士,“你们这些凡人,凡人!哈哈哈。” 石阶之后便是蜿蜒的山路,枯萎的草木杂乱地堆叠在了一起,朝向着居仙殿方向的半边草叶全都蒙上了一层寒霜,寒风呼呼吹向山下,破碎的雪沫夹杂在其中。 “这山后有异样啊。”木柯感受到了那寒气,不禁身躯一颤,心头又多了几分担忧。 栾鱼喘息了许久后终于缓过了劲儿来:“我已经还给你了,我要下山了。” “哎哎哎,你先别走啊,栾鱼是吧?”木柯笑眯眯地回过头蹲在了他身边,手臂搭在了栾鱼的肩膀上一副好人模样,“你再陪我往里面走走。” “不行!”栾鱼瘪着嘴,气愤的表情已经显露在了脸上。 “陪我走一段路就好。” “一步也不行,我要下去了。” “你看你,要不然我教你修行如何?” “不可以的,我不能修行的。”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跟你说我可是收了十几个小徒弟的人。” 栾鱼抬起头看着他:“真的?” 木柯见此大喜,连忙道:“当然是真的,就在白石镇啊,如果你带我进去,我就让你和他们做朋友一起修行!” 栾鱼在听到“朋友”二字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清澈的眼眸不禁大方光芒:“走,咱们快走。” 山道悠长,越是往山里去气温就越低,而木柯与栾鱼所到的地方已经到处都结出厚厚的冰层,没有灵气聚身的二人双手环抱着自己听了下来,不断地跺脚来抵抗体外那如刀般的寒风。 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能冷成这个样子?木柯本就只有一件破衫,修为又因为心魔之火而全无,丝毫没能力可以耐住这里的环境。 而栾鱼此时也很是可怜,他虽然体质特殊万法不侵,可终究只是个普通人,他背着木柯走了那么长的石阶,又走了那么久的山路,再加上他尚且年幼、身娇体寒,再也没有力气走下去的。 “苍天薄情啊,我好不容易找到个人带我上山,怎么登山一事越发艰难。”木柯不禁有些丧气,若不是自己入界失败何苦过不去这山上寒关, “怎么办啊?”栾鱼费尽了最后的力气嘟囔出一句话来。 木柯摆摆手:“算了算了,回去了,下山去。” “下山?” “不闯了,我还是下山观碑去吧,来来来,快背我下山吧小哥。” “啊?”栾鱼闻声脸色大变,“还背?” 石阶之下的修士们嘴角全扬起了嘲讽的笑意,趾高气扬地看着从山上下来的木柯,眼眸里的轻蔑不加掩饰。 “我就说吧,他是绝对不可能登上剑山的,看吧。” “想出这么恶心的办法,利用那登山少年,这样的人活该废掉。” “大家少说几句吧,人家可是逐鹿榜首,万一来打你,被你失手打死了可怎么办?” “哈哈哈,小哥你可真幽默啊。” “哦?那姑娘有没有兴趣一起喝一杯啊?” 被栾鱼背下山的木柯半撑着身子,看着那群议论纷纷的修士不禁眉开眼笑,伸出手来挥舞着跟他们打起了招呼。 “你们好啊,我下山来了,谢谢大家对我的爱戴!” 修士们翻着白眼,挥了挥手袖子不再搭理他。 第七十四章 道心的空与明 “只剩下我们几人了。” “嗯,也已经是最后一道山崖了。” 过了月下桂树,山道忽地宽敞了起来,道旁的草木生长的异常繁茂,与山下那枯败之相丝毫不同,而越是往上去树冠就越是浓绿,枝干交错之间形成了一道穹顶。 众人穿过林冠之绿,脚步踏过崎岖山路,枯井在尽头,断裂的石碑被杂草所掩盖。 山壁下花草茂盛,草叶间没有半丝杂色,就连露水都剔透如晶,破损木坊半靠在茂树旁,红绸已经被岁月摧残到风吹便散成了灰沫。 南五笔弯腰拔掉了石碑前的杂草,挥袖将不知沉积多年的尘埃扫尽:“净身池,这里是净身池?什么意思,大家都要进东厂上岗了?” 山风扫过枝叶,一阵温热的水雾也随之而来,缓缓飘荡着将众人笼罩在了一起。 拨开云雾之后,山道另一侧有热气升腾直上,纯净之势将方圆天穹的污秽与肮脏洗的一干二净,半分灰暗都不得飘来。 蒸腾热气从一方池水中来,池边卵石光洁泛光,池心净水翻腾。 “就是这方池水吧,净身池水,化尽邪念。”华夕看着那池水道。 “没错,净身池水可化尽邪念,过池者道心空明,恶念深重者万劫不复。”破损木枋之后走出一个老人,他身高三尺异于常人,眉心覆盖着几片老鳞,双眸内透露着深紫之色,“这便是剑山第四关,各位若是想继续登山就要从这池水中过去。” 众人闻声点头,纷纷走到那净身池边。 在场间的五人之中除了江迟与朝歌之外全都已经破境入界,也就是说这三个人全都已经经历过除尽心魔的郭晨,灵根已经接近空灵,所以他们并没有半分忧虑。 朝歌自幼时便只修仙术不学道法,更是走遍了山川看遍了冷暖,过一个净化道心的池水并非什么难事。 “诸位,事不宜迟,请!”怪异的老人大手一挥,将众人指向了那净身池水的方向。 池水猛然之间平静了下来,蒸腾水汽也全都缓缓落下。 少阁主将衣带解开,将银色的发冠摘下,刚要将那银白色內衫褪去时猛然停了下来,眼眸里闪过一丝冰寒锋利的光芒。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南五笔心中一凛,目光从那怪老头和净身池之间来回扫过。 少阁主转过身,厉声冲着池边众人道:“都给我转过身去,我要入池了。” 众人微微愣住,片刻后面露尴尬之色齐齐转身而去。 少阁主拉动了衣襟,然后又将手放了下去,冲着那怪老头道:“你以为你能看吗?” 怪老头冷着脸没有说话,脚步微动便闪到了众人身后。 解內衫、脱去长靴,少阁主一脚踏进了净身池,那净身池水忽然又开始沸腾了起来,顿时一阵灼烧之痛传入了少阁主的脑海之中。 玲珑塔前,黄昏之后,面孔狰狞的少阁主握着铁剑,剑刃已经被血浆染色。 剑刃下的男人瞪着狠毒的双眸,猛地撑起了身子,任凭那锋利的铁剑穿过了自己的胸膛,直插入那砰砰直跳的心脏之中。 “为何要置自己于死地?” “因为你本来就没打算让我活着。” 少阁主露出一抹阴冷的笑意,猛地将剑抽了出来,接着手腕一抖便一剑封喉:“那你就去死好了。” 记忆如同水波缓缓流淌而出,水纹之中有千万刀刃锋利无比。 少阁主不禁弯腰下去,忍不住的心头痛阵阵袭来,他死死地握着拳头,眉心之中传出一丝冷意。 沸腾的池水渐渐又复归于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被痛意袭心的少阁主也突然就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净身池,那池水匆匆落下,竟没有一点被其带出池外。 “这么简单便过了净身池?” 众人脸色微微一变,虽然破境入界之时心魔会除去大半,但如此短暂的时间竟然能够从自身执念中脱离了出去,他们还是不禁为少阁主道心之坚韧而感到惊讶。 “恭喜,你已经通过了净身池的考验。”怪老头微微拱手,心中却也是惊诧不已,他看管净身池多年连自己可能都无法如此迅速地从执念中脱离。 一人过池,众人再度转身,南五笔褪去衣衫走进了池中。 池水平静非常,连半分的涟漪都没有泛起。 “我很郁闷……”南五笔皱起了眉,怒意霎时间涌上了心头,“下棋时候也什么都没发生,如今入池也如此平静,是不是看不起我?” 众人闻声大惊,不自禁转过了头回头相望。 “啊!转过头去,不许看我!”南五笔立刻蹲在了池水之中,双手护胸,“转过去,不许看!” 朝歌闻声轻蔑地笑了一声:“切,挡什么挡,一个大男人还怕人看。” 少阁主不动声色,甚至连头都没有转过去,但其实心中已经掀起惊涛骇浪,他自问心神和合,道心坚稳,却没想到南五笔竟然比他更胜一筹,危机感不禁从其心头升腾而起。 寒良看着面前的池水思索了许久,他心中所藏甚多,破境入界之时差点身死,如今要再度拔去一层心魔可能会万劫不复,而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想去除自己的心魔。 “入池吧。” 寒良眯起了眼睛,脚步却迟迟未动。 怪老头皱起眉:“请入池,不然便放弃登山。” 寒良猛地抬起了头,双手交错之时捏成一道赤红法印散至八方,顿时天际被一道锋利的长光刺穿,霞光交错相会之间世界都仿佛燃烧了起来,苍天之外有大道宏音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震的剑山连番颤抖,草木人兽不得安宁。 众人脸色大变,心神具震,他们感受到寒良周身散发出了一股难以抵抗的气息,压的他们开始喘不过气,就连那怪老头都不禁弯下了老腰。 上窥苍天,下达地灵,指中神意悠悠而来,大道之韵齐鸣。 “我天灵之内仅存最后一道窥天神指,今日必要进这居仙殿中!”寒良面露恨色,挥指便汇聚己身之中。 他踏步入池,池水竟然慌忙躲窜,半滴都不敢沾染其身。 “这……也算过池?”江迟忽然吐出一言。 寒良闻声眯起眼睛,杀意顿时袭向了江迟,江迟见此不禁心尖颤动,立刻闭上了嘴。 怪老头伸出指节异常宽大的手指摸了摸眉心的鳞片,咳嗽了几声后道:“过便是过,怎么过我不在意。” 朝歌听了之后很是失落:“原来这样也可以,那我就不用脱衣服了,好失望啊。” 仙笔被她收回到了袖中,她的眼睛也悄然闭上,朝歌就这样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做,唯有脚步开始挪动,一步分开之时她周围散开了一圈淡金色的涟漪。 “这……又一道窥天指意?” “不可能!”寒良的眼睛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窥天指意为窥天遗族不传之秘,就连身为窥天遗族最后血脉的寒良都只能保存了前人的一道指意而已,怎么可能还能有人用出窥天指意? 朝歌的眼睛一直没有睁开,脚步也一直平稳而轻快,可那池水竟然是像再一次受到了窥天指意的威胁一般纷纷散开。 “并没有像刚才那般恐怕的天地大势,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临摹仙界的仙笔,当然也可以临摹出窥天指意。”少阁主悠悠开口,双眼里忽明忽暗。 朝歌脚步忽停,缓缓将眼皮睁开,此时净身池已经在其身后。 仙法凌于道术之上,一念花开,一念花落,心意便是法则,法则即是天规,天规之下万物为臣,不敢妄动。 第七十五章 碑文渐明 “该我了。”华夕褪下了衣衫,看着那池水不自觉吞咽了几下口水。 他自幼在北苍长大,心心念念只在剑道,对凡尘世事从未有过关心,可他并不觉得自己可以简单通过净身池水。 忽然之间,山顶之上传来一声浑厚钟响,连绵不绝环绕群山之间。 怪老头原本在净身池边看人过池,神情淡定不已,谁知这钟声一响他立刻变了脸色,一个踏步,灵气奔流如海间人影已经不见。 “你们自行过池,池后便是居仙神殿,但你们之中唯有一人可进入殿内,所以谁去谁留就只有你们自己决定了。” 众人不知发生了何事,呆愣在原地思索许久,之后便只好继续往山上走去。 漆黑的山峰之上不断有瑞彩溢出,冰凉的风来到近处悠然而反,天光阵阵迎着那琉璃宝顶而落,居仙神殿着落于那山巅,在虚光之中悬于天际,红墙之内灵气磅礴浓厚,凝为天露滋养着青松。 “发生了何事,竟然引得洪荒钟异响不绝?”怪老头从瑞彩之间穿过,一步缩了虚空,慌慌张张地闯进了居仙殿中。 “山前碑……终于被人撼动了。” …… 半日之前,木柯巧计诱骗栾鱼,企图假借他人之力登山,只可惜天寒地冻非寻常人可以忍受,木柯不得已只好下山。 思索许久,唯一可以令自己成功的,唯有那山前碑了,只是木柯他已经在这里消耗了数日,除了那一行小字一无所得。 “生者眸不明……圣者心不明,而什么如常,万法不通。”木柯抓了抓凌乱的头发,面容露出了难色,“到底是什么意思,生者眸不明,难道说这石碑本就不应该用眼睛看?” 石碑如常孤立于山前,众修士的目光又一次回到了这里,但眼神却包藏了许多的嘲讽之色。 “无聊至极啊。”木柯只觉烦闷,双手压在头下躺在地上,冲着阴暗不明的天空呼出一口长气。 心念沉沉,神魂也沉沉,一息之间木柯只觉昏昏欲睡。 秋海庙会之荣、灯火相映之貌随风潜入梦中。 夏栀柠站在那灯火之中,眸心染了几分华彩,素裙之末轻轻摆动挥散尽了半分星光。 “哎,别瞎想啊!”木柯一个机灵从地上弹了起来,不觉面颊燥热。 不对,昨夜灯火长盛之时,好像有什么事情遗忘了? 秋海之边的庙会、两岸呼应的灯火、花楼长街的花葵之争,木柯思绪渐归昨夜,越想越觉得心尖微颤,仿佛有什么正在脑海里散开,徐徐连绵不绝。 到底是什么呢?木柯一边思索着,眼睛则瞟向了山前碑。 “生则眸不明,也就是说普通人的眼睛是看不到的?圣者心不明,也就是说参透世事太多反而会被蒙蔽,”木柯眯着眼睛皱起了眉头,绞尽了脑汁思索着,神识开始满天飘荡。 “怎么,又开始头疼了?江前辈也是啊,怎么非得让你去参悟这石碑?”远处夏栀柠迈着轻快的步子而来,一巴掌拍醒了木柯。 木柯身躯一抖,刚一转头便和夏栀柠的视线撞在了一起:“啊?你怎么又来了……” “不想看到我啊,那算了,本来想要陪你聊聊天的,这么没良心,我走了。” “没说不想看到你,观碑入神了而已。” 夏栀柠莞尔一笑,卷起裙摆蹲在了他的跟前:“看不懂就算了吧,这石碑这么多年都没人能看懂。” “我因一念之差入了那荒灵禁地,魔族恶念也因此而逃出,我已经害死了太多人,不可以置身事外了。”木柯望着山前碑晦涩不明的碑文长长地叹了口气,双瞳紧缩了半分,眸子里透出一抹锋利的剑意,“事因我而起,必须也由我而终。” “可那居仙殿中究竟有什么存在没有人知道,你可想过万一那是魔族的圈套,那么你可能会万劫不复。” 木柯闻声一颤,夏栀柠一语与昨夜隋烈之言全都让他警觉不已,他知道这居仙殿定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可是若是真的就此罢休那么魔族总有一天将卷土重来。 这世上圣人临坐八方,强者如林,长生遗族又可上达天灵,魔族一事千算万算也轮不到木柯来管,但江天城曾说过,人族先天不比魔族,魔临人世必定生灵涂炭,为天下人行天下事,何况这事与他关联甚大,他没办法坐视不理,哪怕只是登上剑山,木柯也想在阻止魔族复苏一事上留下痕迹。 夏栀柠摇了摇头:“只怪这碑文不像那灯谜一样好猜,如此晦涩难明。” “什么灯谜?” “就是秋海庙会的时候我们去猜的灯谜啊,找到各半,一半加上一半便是个‘划’字。” 木柯的脑海里猛然一震,立刻瞪起了眼道:“原来是‘划’不是‘华’啊?” “什么是‘划’不是‘划’,你别告诉我你到现在才明白那字谜?”夏栀柠很是震惊,为木柯的智商而感叹不已。 “字谜啊,就是字谜才对!” “什么?” 木柯不再跟继续解释,慌忙转身朝向看了千遍万遍的山前石碑,眼眸里的光芒大盛。 眸不明、心不明,那么就不以眸观,也不以心悟,而那句“如常”就是如常,如寻常事,万法不通那就不以万法通。 “那个木柯还在观碑,简直可笑啊,估计师兄他们都已经快到了居仙殿了吧?”万江长宫的凉棚之内,抱剑的女修士冷漠地看着不远处闭眼凝神的木柯,“也不知道他执着些什么,修为已经尽失,能登上居心殿又如何?” “师妹所言甚是,此人没有半分的自知之明。” 夏栀柠闻声站了起来,冷笑着朝他们道:“有些人啊,连登剑山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山下站着看,还敢在此嚼舌根!” “你说谁?”万江长宫的女修士大怒,作势要拔剑斩来。 “我又没说你,你如此大火气作甚?” 木柯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此时他那颗被尘封的道心忽然复苏,神识通明,他不再试图以法解碑,也不再寻术参文,他开始将那石碑上的一横一捺都铭刻于心中,然后重新开始排列。 至太古而留的碑文极其简略,横竖钩弯之间隐隐有大势透出。 通明神念仿若一方浩瀚星空,无数字符凝出光辉而来,交错之间化作一行剑气所斩的草文。 木柯站在星月流转之间,凝神定气,抬头仰望着那行字文,却忽然觉得眉心一痛,根本不能触及到那文字的模样。 山前碑开始震动,碑下的泥土开始龟裂,忽有浑厚的钟声环绕不绝直达山脚下。 “发生了何事?” 在场的众人全都大惊失色,而此时本在歇息那些大人物也匆忙赶来,望着山前碑脸色剧变。 “钟声内有洪荒之音。” “是洪荒钟在响。” 万江长宫那位年轻的宫主看向了石碑前的木柯,妖异的眼瞳里闪过一抹狠色。 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在了木柯的身上,而刚才那个与夏栀柠斗嘴的抱剑女修士更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在参悟山前碑!” “你这不是废话,他参悟山前碑已经多日了。” “不,他这是已经找到了通往居仙殿的碑中之路!” 秋风变得凛冽,枯黄之叶簌簌下落,而剑山这方小世界的天空开始亮堂了起来,无数字文从石碑中飞出,烙印在那阴暗之内,一时间光芒大盛。 “不可让这小辈参透了石碑!”万江宫主厉声一喝,五指弯成了利爪刺向了木柯,风雷之势与之随行而去。 夏栀柠心中大惊,挥掌便挡在了木柯身前。 万江宫主是一位临圣,势气可惊天地,指爪间握有风云之色、日月之辉,压迫的一众年轻修士难以喘息。 第七十六章 山碑有字,虚刻仙文 夏栀柠本想要聚集所有灵气,试图阻挡万江宫主这阴险一击,谁曾想仅仅是那风雷赫赫之势就将其震倒在地。 木柯双目紧闭,正努力将那行天文看清,直看的双眸溢血,丝毫不知自己已经与死亡对视了许久。 指爪之力震动四方,环绕在其身侧的汹涌灵气竟然凝如山雾,万江宫主丝毫没有留情,一上来就朝向了木柯的头颅,企图一击碎了他的天灵。 “你若踏实做个无名小卒,本座怎会屈尊亲自赏你一死!” 就在他此时,一道气势磅礴的剑痕从剑山境外飞速斩了过来,不左不右就是斩向万江宫主,斩的干脆利落、斩的风云失色、斩的日月倒转。 “是何人胆敢偷袭本座?”万江宫主又惊又怒,收了那指爪转身迎向了那道剑痕,下一刻他的表情里多了一抹惊慌。 这剑痕之声犹如山海崩裂,来时竟斩碎了剑山境入口的阵法,一时间土地龟裂,泥土飞溅而出。 万江宫主已经知道这道剑痕是谁劈斩而出,那人的剑绝不会允许有人敢躲,一念及此他竟然直奔那剑痕而去,狰狞的面孔上透露着邪气。 轰然间大地接连震了三震,万江宫主打出一套连环套索的大手印迎着那剑痕拍了出去,一道手印握住红日,一只手印握着满月,也有山河在手、星辰凝聚于掌心。 “多少年来无数人都尊你为最强剑圣,今日本座定要领教领教了!” 剑痕飞斩,斩了日月星辰,又碎裂了山川江河。 万江宫主厉声大喝,口中飞射出一道凛冽之光,咒印满身的长剑从那光中斩去,他握剑而起,灵气奔涌而去,一剑碎了那剑痕。 “万江长宫不愧为仅次于遗族的古老宗门,底蕴实在深厚,连窥天遗族的至宝明剑都拿得出。”江天城笑眯眯地走到了石碑之前,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握着长剑。 万江宫主眉心锁在一起,妖异的眼神里寒光迸溅,他的右手一直在颤抖着,鲜血从剑柄与股掌间流淌而出,从剑锋滑落滴在了地面。 “剑山一事由我执管,谁若想在此生事,老夫不会坐视不理。” “前辈,莫非北苍想要与天下宗派为敌?” “你可命天下宗派与我北苍为敌?” 万江宫主冷笑:“本尊只知各大宗派对荒灵禁地之事很有兴趣。” “上山之事由我负责,下山之事我不会插手。”江天城捋了捋长须道。 “好,那我等便在此等候他下山!” 山碑有字,虚刻仙文。 木柯双眸被刺的眸色尽失,只剩下了满满的虚白之色。 “这是……这是命途之文!” 恍然间天光大作,剑山之界在震动之中险些接近崩溃,众人脸色骤变,慌慌忙忙想要从中逃出去。 “木柯……木柯他消失了!” 碑文所放荧光化作零星光点碎落,而木柯的身影也随光点消失而去。 “难道他真的参透了山前碑?” 万江长宫的女修士又惊又气地看着山前碑:“不可能,师兄都没能参透的山前碑,他凭什么参悟的透!” “没错,我太虚遗族承苍天庇佑,连最强的五笔哥哥都没能看懂,我不信此人天赋高过五笔哥哥!” 场间所有人都像他俩这般惊疑不定,即使是眼看着木柯消失也并不认为他进了居仙殿。 多年以来无数人族英才全都来过山前碑,但除了天澜木虚这样的绝世天才之外再也没人能成功过,所以他们不相信木柯能够进入居仙殿。 “此子当真入了居仙殿中?” 江天城捋着白须笑而不答,抬起头仰望着剑山之上。 “咣……” 一道钟声忽然而至,波动之力折弯了山道旁的枯树与乱枝,。 “看来他真的进入居仙殿了。”太虚家主眼神复杂,负手仰望钟声传来的方向。 就在木柯感悟了山前碑时,剑山最后一条短路旁的旧道场正在进行一场大战。 疯狂的灵气流将山石震碎扫落了山崖,阴柔之力与刚阳之势交错,狰狞寒气与赤色之火碰撞之间炸裂成火热流凌。 剑痕四斩之时,华夕飞速从那磅礴之气里冲了出去,一剑劈出便撕裂了周围的气息,剑气纵横八方。 “来吧!”寒良一掌将悬于半空的望仙笔击飞了出去,横眉冷皱,转身便用赤火灼烧的双拳砸向了华夕的长剑。 兵戈之声纷乱,剑的悲鸣也响彻夜空。 南无笔挥动足以遮天的虚空手印横拍而来,震的四野龟裂。 “山裂了!”少阁主踏山而行,举剑封住了南无笔的去路。 朝歌也踏笔而动,一声娇呼中降下一束仙光而去,瞬间将正与华夕站在一起的寒良震出了百米之外。 半座山崖倾塌而下,四方尘烟笼罩了整个苍穹。 南无笔聚集灵气于脚下,在乱石飞落之间穿梭而行,径直地冲向了此时已经落到碎崖边的三人。 “虚空之门,开!” 众人闻声脸色一变,立刻朝着一旁闪去。 滚滚黑浪之中古朴之门凭空而立,刻满咒印的石门猛然被打开,一道雷电从半空斩落。 寒良挥拳边闪边砸,一时间拳影震天,但那雷电之力霸道不已,仅仅是一个旁支便将其掀飞了出去,同时被打退的还有手握望仙笔的朝歌。 但最为惨烈的还是华夕,他的灵气本就在第三关耗尽,灵海之内几近枯竭,此时还没有完全复原,不想这神雷如此霸道,直接轰落在其身上,他费劲所有灵气都未能抗下,被雷劈飞出了道场昏死在了一旁。 而少阁主迎着那虚空之门就冲了过去,短剑斩落一片电光,但雷电之力也将他的锦袍寸寸割裂,在他的躯体之上流下了一道道的焦痕。 南无笔见此眉心一皱,伸手捏出一道虚印,飘摇着没入了石门之中,轰然间石门中冲出一条银色的长角巨龙,嘶吼着飞向了少阁主。 “剑起!” 角龙被剑气震得脚步一颤,只见一柄短剑从少阁主手中飞出,剑分了十道剑痕飞速挥斩向了角龙。 于此时,寒良的眸子化成了紫色,身形飞速在雷光与角龙之尾的抽打间穿梭,几个呼吸就已经接近了南五笔。 窥天之眸可以窥视苍天,当然能躲得过虚空之门的攻击。 虚空之门内释放出的角龙很快就被斩成了满天飘洒的光点,一瞬间三人已经如同鼎立一般对望。 少阁主卷起了袖管,然后眯着眼道:“你想要一人挡我两人?” “我知道,你们不可能只有这点手段,现如今居仙殿就在眼前,速战速决吧。”南五笔冷漠地说完,挥动着虚空之门便冲向了少阁主,他的灵气全部汇聚在了手心,一道道虚空手印推送着虚空之门砸的少阁主接连后退。 寒良见此立刻冲了过去,一道指印点落,又砸出一道霸气十足的拳影,三步之间已经逼近了南五笔近旁。 “分!”南五笔皱起眉大吼一声,虚空之门瞬间被分为了两扇,一扇面向着少阁主,另一扇则砸向寒良。 灵气环流不息,两扇古门大开大合之间幻影重重,一时间神雷降下击碎山石,片刻又有刀影斩下削去了半片林木,南五笔体内的灵气全部燃烧了起来,灵海瞬间化为了火海。 寒良一拳震在那虚空之门上,还没挥动另一只拳头就被掀飞了出去,整个人狠狠地撞在了山崖上,胸中血气翻滚不禁吐出一口鲜血。 而少阁主更是狼狈,他的短剑已经被砸落,门中所幻化的刀诀刺中了他的手臂,一股狂躁之气瞬间从他体内破体而出。 “我要去居仙殿,谁都不可阻我!” 寒良摇晃着站了起来,阴狠地笑出了声:“你好像很急,急着用最短的速度将我们打败。” “你双开虚空之门,消耗甚大,恐怕已经无力再战了。”少阁主也捡起了自己的短剑,轻轻擦去了剑刃上的泥土。 第七十七章 果然我更强一点 朝歌本就不修道法只为仙术,虽手段强硬,但一身仙力恢复起来要比灵气的吸收困难的多。 山崖接连被灵气之流崩碎,石屑飘飘扬扬地被山风吹起又落下,直落的朝歌长发之上,眼眸之外,连裙摆也全是碎屑。 于此时,望仙笔在一束仙光之中飘荡在了虚空之上,笔尖锋利如刀,落笔之处仙光满溢,每一笔都有呼吸之声传出,笔下簌簌闪现着一方玉石穹顶,接着便是祥云之上的连山宫墙,神树之上站着浴火的神鸟。 “她在临摹仙界图!”本与南五笔战在一起的寒良猛然瞥见了仙光之色,他心中大惊,连声朝着少阁主叫喊,“你挡住他,我去阻止那望仙笔,不然这仙界图一出我们谁都逃不出去!” 少阁主应声点头,挥起短剑,灵气如海潮般涌了出去,在身影飞驰时挥洒而出的灵气尽数被剑刃吸收,一个抬手便有剑吟响起,剑痕也飞速地斩向了南五笔。 南五笔见此连忙后撤,虚空之门也瞬间合二为一,古朴大门飞出一道手印将寒良震退,接着他就脱离了与寒良的缠斗迎向了少阁主的剑刃。 “剑乘风落,速速分离!”少阁主振臂而起,手中短剑在一片霞光之中飞了出去,在虚空之中分为了九把长剑,模样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皆朝向了南五笔。 无数穿越与灵气迸溅之间的剑刃将南五笔团团围住,而少阁主此时也左手扯了右袖一个踏步便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悄无声息地就来到了南五笔的身后。 “你仅有一扇门,如何阻我九剑道。” “试试便知!”南五笔此时的灵气已经近乎枯竭,但他仍旧不肯显露出颓败之色,一手扬起那虚空之门,一手释放出虚空大手印,只打的少阁主的九柄长剑崩飞到了远方。 而此时少阁主已经捏出一套法印,咒印落于川流的河溪,一掌便将南五笔的手印击碎,而九柄长剑又重新驰骋于天际,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刺了过来。 剑已到,掌印也碎裂。 南五笔心中长叹,自知与这居仙殿已经擦肩而过。 但下一秒,在剑锋还未能触及其衣衫时,他的眼眸猛地亮了起来,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影。 “彭”地一声,九柄长剑坠落至山崖,挣扎之下又融成了一柄短剑。 本已经要出掌的少阁主被一道强横无比的拳意震飞了出去,整个人狠狠地撞碎了两块巨大的山石,然后落入了一堆碎石之中。 “我倒是忘记了……你寒良也并非好人。”少阁主的血染红了身下的碎石,暗红的像玛瑙之色一般。 火红在猛烈的窜动,刚硬的拳头之后是寒良似笑非笑的面孔:“我说去阻止那望仙笔你就信了?你怎么这么天真。” “仙界图一旦成型,就算是圣人想要逃出来也要耗尽灵气,你就不担心?” “当年望仙阁主用了多少岁月才临摹出了仙界图,就凭她的传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成功?南兄你已经是强弩之末,而少阁主你也被我打伤,待我去毁了那望仙笔还有谁能阻止我!”寒良仰天大笑,狰狞的面孔上溢出了得意之色。 居仙殿如今已经唾手可得,等他拿到那副图册就可以打开荒灵禁地,那么灵丹仙药与道法典籍都将被他收入囊中,想到这里寒良的眼睛忽地一阵抽搐。 他隐忍多年,装疯卖傻地在万江长宫痛苦地活着,虽然知道血海深仇不得不报,可面对那个灭其族门的人他还是要毕恭毕敬地弯腰行礼,而现在,机会已经在面前了,打开禁地得到传承,将万江杀得人仰马翻,一切都将越发美好。 少阁主从乱石之间站起来,伸手拍打去了长衫上的石屑:“你以为事情真的如你所料般如此简单?” 寒良眯起眼睛:“你说什么?” “他说你真的以为如此简单就可以掌控全局?”朝歌笑着说道,声音传去让寒良心中一紧。 恍然之间,一道气势凛然的光芒从天而落,将寒良整个都包裹在了其内,朱红色的木门凝聚于虚光之中,金色的龙身盘绕成的门环猛地将企图挥动拳头的寒良砸飞了出去。 血丝溢出嘴角,寒良心中惊骇:“你怎么可能如此迅速地临摹出仙界图?” 朝歌握住望仙笔轻笑:“我只是临摹了一座仙门而已。” “你早就料到了?”寒良的眼神就像盘踞着一条毒蛇一般,锋利地刺向了少阁主,“所以受伤也是假的?” “我的确猜到了你的心思,但为了让你放松警惕仍然是真切地受了你一拳,就为了仙门可以将你困住。”少阁主说话之际一阵轻咳嗽,疲态显露在了眉梢。 仙门悠悠盘旋在山间,阵阵仙光压的面孔狰狞的寒良不得不低下头,那一对龙形的门环锁在了他那赤红的双拳之上,任其如何挣扎都没办法出力。 已然陷入困境的他却丝毫都不着急,这是令少阁主烦躁的事情。 莫非此人还有手段未出? 果不其然,被仙门困在其中的寒良忽然露出一抹冷笑:“我族名为窥天,天意我们都能窥探的到,你们以为就一座小小的仙界之门也能将我困住?” 少阁主身躯一颤,立刻挥剑斩向了那凝于虚光的仙门。 剑吟清冽,气势骇人,但寒良却冷笑对之,眼眸忽地亮起一抹紫色,一息之间那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少阁主的剑则狠狠地斩落在了仙门之上,被猛烈的仙光震退了回去。 朝歌心中一颤,立刻握紧望仙笔在身周连番扫动,他知道寒良心思缜密,而少阁主已然受伤,自己必然是他的第一个目标。 “在哪儿?“ 少阁主挥剑而来,大声呵斥:“小心!” 朝歌只觉满头秀发被一股凛冽的杀意掀了起来,她心中大骇,握着仙笔头都来不及抬起便扫了上去。 忽地,寒良的身影从半空中闪现了出来,如被幽火点燃的拳头震飞了望仙笔。 朝歌踏步便退,张口轻喝着吐出一口仙光,一柄虚光凝成的剑飞斩向了寒良,气息足以杀人。这是她所凝聚的所有仙气,而这一击之后她便没有再战之力。 “杀机重重啊。”寒良冷笑,接着眼中紫光大盛,顷刻便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秒再现身那仙光已经在其身后,“仙家之术确实强横,只可惜你的速度太慢了!” 轰然间火影撩动了整座剑山,一双赤红之拳震撼着四野八荒,朝歌已经失去望仙笔,连最后仅有的一口仙气也不剩了,根本难以抵挡寒良那双被窥天指意所淬炼的拳头。 此时,少阁主挥出了一道剑痕,此剑一分为二,一剑去挡那拳意,一剑刺向了寒良的后心。 “你以为事情像你想的这样简单?”寒良怒喝一声,言语之中恨意满满。 霎时,赤红之火染了他满身,他一拳震碎了那柄虚剑,骇人的拳力将手足无措的朝歌直接掀飞了出去,此时的朝歌已经没了力气,与南五笔一般退出了战场。 而身后那一剑狠狠地刺了出去,寒良闪身之际紫光迸溅,一双窥天之眸已经被其运用到了极致。剑道轨迹在他面前变成了虚白色的线条,笔直地绕过了他的胸前。 若不动,这一剑足以诛心。 “杀人不过魂灭,可你竟然对我诛心!”寒良的灵气一时间冲出了经脉环绕周身,“疾如风!” 剑轨的白线被拳意弯曲,寒良的左肩仅仅被削去一块皮肉,丝毫没能影响他挥拳直奔少阁主。 少阁主的短剑被寒良一次次砸开,两人一前一后匆匆向着左边悬崖而去,拳意断了山石,剑痕削去了长林,几步之间灵气环绕不绝。 寒良化拳为掌,化掌为指,指意里有一抹星火燎原的野望。 少阁主转身一脚踏碎了山崖,从悬崖之岸踏空而起,一道剑光刺破了夜空,径直斩断了那指意,剑刃直直逼向了寒良的脖颈。 “疾!”寒良连声怒喝,窥天之眸打开,脚下步履如风,速度已经提升到了令少阁主吃惊的地步。 一时之间群山之间全都是寒良划过的残影,那残影烙印在风中接连溃散,紧接着少阁主便觉察出了痛意,才知已经受了一拳,踉跄着回头闪身将短剑斩出。 “接受现实吧,遗族本就先天不败,你入界又比我晚了许久,怎可敌我!” 此时的寒良几近癫狂,与他的速度一样开始走向了极致,这一刻他只觉天地在手,世间唯我独强,挥拳便是打的少阁主接连败退。 灵气挥洒之间消耗巨大,少阁主痛挨几拳后终于见他速度慢了几分,他立刻将短剑横于掌心,边飞速躲闪着寒良砸来的拳头,边对空吟唱着。 “以剑为灵,一死一生,承天之意,魂灭方休!” 剑道之强可接通天意,少阁主正是以吟唱之声激发出剑道最强之势,此剑气存长天,势可惊仙,剑痕如苍穹开裂露出的天光一般。 剑缓缓落,风比之更缓,而脚步则比风还缓慢。 寒良惊恐地看着他:“这是何剑?” “这是我的剑,未成气候,但入界之后总算是自己所创出的一道剑。” “自己所创?”寒良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呵呵,自己所创?你跟我说你自己可以开创剑道,简直笑话!” “万般法门,都不如自家法门,这一剑自我修行开始便在演化,入界可感应天地之意义也在于此。” 寒良凝聚了周身所有灵气,赤红的窥天指意通达全身,他怒吼着迎向了这一剑。 山崖开裂,悬崖崩碎,浓烟滚滚席卷了整个山头。 少阁主握剑的右臂被拳意所伤,而寒良则被这一剑轰出了道场。 “赢了,”少阁主虚弱地迈动脚步,迎着山风走向了居仙殿,“果然,还是我更强一点。” 第七十八章 古来宿命渐明朗 仙光凝落之处异彩四散而落,将明与暗划分开来,悬立山巅的居仙殿像是一尊大印,镶嵌在光与暗之中。 此时的居仙殿殿门大敞,眉心长着鳞片的怪异老人在大殿之内神情凝重地望着穹顶之上忽而大方的霞光,浑浊的眼眸被映的透亮。 “等待了那么久,终于有人能来到此处了。”他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片刻之后,居仙殿内也有声音响起,柔缓细腻地道:“也不知他是看透了哪一行碑文,或者……看透的不是碑中之文。” “总之古来宿命依稀明朗,我们也算不负先辈所托了。” 光影交错间天光的层次渐渐显露,就像涟漪扩散般波动着,缓缓触及了居仙殿。 脑子里一片空白的木柯打了个寒颤,他缓缓地将眼睛睁开,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一个转身跳出了两步之远:“老头?你何许人也?” 怪异老人从天光内显露出人影时便开始期待,直至那少年的身影渐渐清晰,却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称自己为老头。 “说话啊老头?” “……” “怎么不说话啊老头?” “你就是看懂了山前碑的那个人?“ 木柯瞪着眼睛点了点头:“没错,就是我!” “你干嘛一副很骄傲的样子,只是看懂了一块石碑而已。”老人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他被人连声叫了几个老头心中很是不爽,决定要吓他一下,“你不怕这山中有诈,不怕这殿中有杀身之祸?” 木柯闻声心尖一颤,接着便拱手作揖,恭恭敬敬地道:“前辈,您这道骨仙风之态一看就知道是得道高人,这……这眉心的鱼鳞粘的也很是时尚嘛,所以老……老前辈你千万不要吓唬我啊!” “你当我是吓你?你自己进去一看便知!”老人一伸手便指向了大殿,“请吧!” 木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将衣襟上的草叶全部摘了个干净,清了清嗓子便迈步朝里走去。 怪异老人不禁一愣:“你不怕了?” “都到这儿了,不进去多遗憾,既来之则安之。”木柯露出一副得意之色,伸手拍了拍老人的肩膀。 大殿之内显得很是幽暗,脚步声再轻微都清晰可闻,左右两边有四座三足两耳的铜鼎,金色的台阶缓缓高了上去,映照的黑砖之上都染了一层金色,台阶之上便是高台,台上只有一张雕刻着凤身、有一人之高的銮椅。 “你好?”木柯贼兮兮地打量着居仙殿内的一切,不时伸头缩脑,如履薄冰般小心翼翼地向着里面走去,“有人在家吗?” “你好,您的快递,请过来签收一下。” “来人啊,起火了!” 木柯叫喊了许久,这殿内却一直没有回应之声,他气喘吁吁地蹲坐在金色的台阶上,心中不禁紧张起来。 难道这是个骗局?可我一穷二白没啥可骗的啊,那为何这里没有人,我明明看透了那石碑不是? “你叫木柯是吧,天澜教院的?”忽然地,金殿之中传来一个阴柔的声音,从那銮座之后而来。 木柯吓了一跳,猛地转身望了过去,只见銮椅之后走出个面容精致、衣着华贵的女人,唇似滴血般鲜红,肌肤如凝脂细腻,头戴鸾凤金冠,眉眼间皆是骄傲之色。 “刚才叫喊了两声,但是无人应答……” “我这殿中已经很久没有客人到访了,当然要装扮一番才来迎客,你不必拘束。”女人坐在了銮椅之上,轻轻挥手,殿左侧的一张木椅猛地被拽了起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木柯的身后。 木柯双眸一颤,心中开始紧张了起来,刚刚在那殿外见到的老人眉心便长了几片细鳞,而刚才这女子挥手之时露出的手腕也全是细小的鳞片,如此见来这二人绝对不是人类,那么……一念及此他额前顿时冒出了缜密的汗珠,干咳了几声慌张地坐在了木椅上。 “敢问如何称呼您?” “神族一民女,名为瑶姬。” 木柯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心中却震惊非常,世间敢自诩为神族的只有一个种族,便是古时被苍天降下神雷灭族的魔族,可魔族分明已经死伤大半,仅存的那些也都被困在了荒灵禁地,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北苍剑阁的剑山之中? 瑶姬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叹了口气后开口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不必紧张,兴盛颓败皆有道,我族人也并非个个都极端地要与天下争斗,我只是遵循前人所托在此静候,把该交还的东西交还出去罢了。” “是关于荒灵禁地的吧?”木柯抬起眼眸,“前人托付于你的是打开荒灵禁地的钥匙,而你再寻找一个最可能打开禁地的人。” “原来那里已经改名叫荒灵禁地了……”瑶姬的眼眸里忽然变得悲伤起来,那个琴瑟之声徐徐上,窈窕之姿乘风游的城已经改了名字,“那是我族的圣城,是我的故乡,” 木柯见此声音不禁低了几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猜对了前半段,但后半段错了。先辈将最后一方未损毁的小世界给了我,并且阻止了这其中的时间流转,目的的确是为了打开那禁地,但并没有让我去寻人,因为凭我自己就可以打开那扇门。” 木柯闻声一愣:“那你为何立下了山前碑,还弄出个剑山?” 瑶姬从銮座上站了起来,一步步从台上走到台下,走过了木柯,走到了殿外,开口时声音开始颤抖,说话时热泪滚落腮边:“我寻的人是来毁灭神族的,因为我亲爱族人早在古时便已经死去,圣城与苍天的争斗在古时就该结束了,但太多太多的人还在痛苦挣扎着,我已经失去了很多,尝尽了千年的孤寂,我不能再看着我所挚爱的一切遭受第二次灭绝,所以我恳请你……请在他们仍在睡梦之时让他们解脱。” 木柯皱着眉,眼眸忽明忽暗,他不可能轻易相信这个女人的说辞,因为魔族的狡猾古来人尽皆知。 瑶姬从袖中掏出一只锦盒:“里面是去往我神族另一圣城的路线图册,开启禁地的秘钥就藏在那里,当年苍天降下神雷将故地毁掉,我也不知它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总之剩下的事便是你们人族所承受的了,你信我所言也好,不信我也好,我的族人已经在复苏之中,你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木柯缓缓伸出手,将那木盒握在手中,不自禁觉得那光滑的木料此刻很是烫手。 “今后之事就拜托给你了,请你……嗯?你去哪里?”瑶姬刚转身要嘱托剩下的事,忽然见木柯窜去了后殿。 “你们这儿有没有油墨和毛笔什么的?” “你要这些做什么?” 木柯在偌大的后殿逛了一圈也没有见到,只好又跑回去找瑶姬:“你借我笔墨一用。” 瑶姬点点头:“我在这殿中无聊,时常写写字,笔墨还多的是,你跟我来吧。” 后殿比殿中更为幽暗,木柯感觉像是闭着眼在走路,跟随着瑶姬从一扇小木门走了出去,一瞬间天地大亮,强烈的光芒直接刺入了木柯的眼睛,让他不禁慌忙闭上了眼。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居住的小院,平日我是不会到前面去的。” 木柯抬头望向上空,发现原本该是青天的地方全是一道道火红的裂痕,无数滚滚的烈火和骇人的雷光都凝固在了虚空之中,见此他心中有些明白了,这恐怕便是魔族最后一次抬头看向的天空。 “你还养了一只猫?”木柯眼睛一亮,正巧看到了小院的石台之上趴着一只毛色雪白的猫,正在闭着眼小憩。 瑶姬闻声停步,缓缓转过头望向那只猫,沉吟半晌后才开口道:“我可养不起这家伙。” 毛色纯白的猫好似听到了他们二人的话,迅速地摇了摇尾巴,然后换了个姿势将头埋进两只小猫爪里继续睡了过去。 二人迅速地通过了小院,来到了一栋小木屋。 “给,你要的笔墨。” 木柯道谢,接着便拿着笔墨走到了院落之中:“麻烦让让啊,我有点事儿要做,一会儿您再睡啊猫大哥!” 正睡得香甜的白猫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漂浮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再睁眼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泥土之上,猫儿大怒,竖起尾巴开始四处张望,才发现自己的老窝已经被一个贱笑的男子占据了。 “喵!” 木柯泼墨挥毫,落笔勾描,三三两两就将做好了一份赝品的路线图册。 他知道剑山之下定然会有无数强者静待着,这份图册就算自己想要带回天澜都绝无可能,所以他只有仿制出无数赝品发放天下,然后记住真图将其毁掉,才有可能成功地阻止人族进入荒灵禁地之内。 “喵!” “嗯?怎么了,你饿了啊?”木柯这才听到了愤怒的猫叫声,他放下笔从怀中掏出了一块蜜饯,这是给了栾鱼之后剩下的,他刚想将其扔到地上,想了想之后还是捧着递到了它的嘴边。 瑶姬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小院之中,看着那一人一猫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慌忙又退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木柯手中终于有了厚厚的一沓仿制图册,他将笔墨还给了瑶姬,将仿制图册揣进了袖中就此下山。 第七十九章 天下第一相师 阴暗的山道上,偶有虫鸣响起,忽而虚弱忽而嘹亮,从东往南环响不绝。有人脚步稳重,从下至上而来。 山有经可明道,庙有佛可正身。 少阁主停下脚步望着路的尽头,并不知晓山顶的大殿中会有什么。 他赢了遗族嫡系、世家子弟和剑圣亲传,一如他响彻在外的名声一样令人惊叹。他没有可暗藏山川的血脉,也没有赫赫扬名的师门,可他还是赢了。 多么优秀的人,如皓月当空一样夺目。 山道漫漫,少阁主步履轻松地走过,石板路在阴暗中泛着白色,草木也在山风里左右摆头,杂乱堆砌的山石挡着山道之后的景色,而居仙殿越来越近,他此时再回过头已经看不到四方战台了。 居仙殿中藏有能够打开荒灵禁地的秘密,这个秘密多年来令无数大人物食不安寝不稳,他们惦记着、渴望着同时也担忧着,直到今日一切都将被揭开。 居仙殿的面纱被揭开,荒灵禁地的入口被打开,很有可能的是流传多年的零零碎碎的魔族传说也会被揭露出来,这是他如今走在这山道上的意义。 修行一事令人着迷,而作为埋葬了一个修行时代的地方,它的诱惑力可想而知。 打开荒灵禁地,揭露出上古传说……少阁主虽面色平静,但他的剑眉已经微微上挑,眉宇间透着英气勃发,眼眸也明亮了几分。 山道玩转,从巨石绕过,之后便笔直地同样最顶处的居仙殿,少阁主迈步走去,此时他已经可以把从脚下但居仙殿之间的每一寸土地尽收眼底。 所以,疑惑也就此产生。 居仙殿的烛火开始渐渐能够从窗纸渗透出来,这光亮照亮了半根殿柱,照亮了最后一块儿用来铺路的白石板。 衣衫破旧、灰头土脸的木柯锁紧了眉心,站在最接近大殿的长石上,身躯直挺挺的。 山风又来,压弯了石崖头上的枯草,然后吹动了被木柯推开的那半,一声关门的清响惊动了四方虫鸣,也惊醒了少年的思索。 “哎,有人?”木柯眉头展开后才抬头,看到了一直在望着他的人。 “有人……”少阁主心中一声轻呼,眉心渐渐随着木柯打量他的目光而皱起。他不知道是不是殿前还有一关,那么自己是要打败面前的这个人? 木柯并不知道少阁主是谁,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已经有人登山成功,他打量对方几番便迈步朝着山下走去,像没看见少阁主一般。 朝我过来了……少阁主的灵气默默聚集,掌心未消散的燥热更甚。能够在这居仙殿前的,怎么样也不会是简单人物,所以他更加警惕。 一步两步,木柯距离少阁主越来越近,但他开始偏离山道,既然不是认识的人也不知道对方来意,那么绕过去就好了,他已经拿到了关于钥匙的地图,其他的对他来说不重要,他现在要抓紧时间赶到净身池。 居仙殿在剑阁隐藏多年,今天总算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但天下人对进入荒灵禁地的欲望却不会就此结束,那么得到地图的木柯在下山后将会面对的,就会是那些大势力的追杀。 所以他必须去净身池消除心魔,熄灭业火,才可以恢复自己的修为,才有一丝机会能够躲过那些想要得到地图的人。 不过就算是修为恢复也躲不过去,他也还是有手段可以引起骚动。 “你是接引使吧?带我上山!” 在木柯要绕过去的时候,少阁主忽然开口,用冷冷的语气把木柯从思考中拽回了现实。 “什么?” “你不是这山上的接引使?”少阁主很纳闷,他一开始的确以为木柯是进入居仙殿的最后一个关卡,可等其走近之后他却没在其身上感受到一丝灵气波动。 木柯呆愣了一会儿,指着鼻尖问:“你认得我?” “并不。” “哦。”木柯扭头往山下走。 山道上的少阁主看着他的背影一头雾水,然后转身往居仙殿走去。 “停停停,你先等等!” 木柯忽然跑了过去,手里捏着一张发黄的旧纸,然后塞到了少阁主手里。 “居仙殿内危险重重,此去一定多加小心,若遇到困阻便打开这张纸卷,若一切顺利将其烧毁就好。” 说罢,木柯屁颠儿屁颠儿地下了山道,只留下了一脸严肃的少阁主,他握紧了手中的纸卷,觉得这肯定是殿中某位桀骜不驯的前辈给的指点,不由得微微欠身朝着木柯的背影鞠了个躬。 暗色渐淡,就像黎明到来的那一刻,而唯一不同的是这散了夜幕的光不似阳光那样温暖,而是愈发变得冰凉起来。 “超级大月亮啊……”木柯抬着头惊呼。 “哟,从来只见登山的,头一次看着个下山的。” “谁,谁在说话?” “我啊少年,是我啊。” “哦,是我啊!早说啊,你好啊我!” “呵呵,果然聪慧,如此说来看懂了山前碑的就是你了?怪不得没见你上山,有没有兴趣陪老朽下个棋?” 枝繁叶茂的桂树下,银光照亮了那一方棋盘,山河犹在、四季往复。 老人从石凳上站起来,长袍席地,被月光镀了一层银色:“来下盘棋吧,我来帮你测测余生。” “怎么说?” “棋路就是你今后走的路,棋风就是你的作风,你的路决定你将去往哪里,你的作风将决定你会得到怎样的结果。” 木柯想了想点点头:“这样啊,厉害!” 老人捋着胡子微笑,他举起手准备要放下山河棋子,却见木柯已经转身要离开月下桂树了。 “喂喂喂,骚年你走返了!” “我不会下棋啊。” “你随意摆几颗子也行啊。” “那你帮我摆不得了,反正你会预测嘛。” 老人刚要继续说,忽而想到了些什么,而后才开口道:“你不想知道自己之后的路?” “嗯……也没有,是有点想知道的。” “那为何不愿陪老朽下一盘?” 木柯翻了个白眼:“我干嘛信你说的。” 老人一愣,准备好的说辞被噎在了嗓子眼。 “我干嘛相信我之后的路别人会知道,我走过的才算是我走的路啊,那我走走走……”木柯说些往前大踏步走了过去,然后回过头说,“这才是我走的路嘛。” “呃……”老人有些糊涂,“小友这是什么意思?” “我走过的路才是我的路,我没走过的路爱谁谁的,那我的路还需要你去预测吗?”木柯说罢,大摇大摆地朝着山下走去,前往自己心心念念的净身池。 月洒银辉,桂树微摆。 老人眼神朦胧。 “我要做天下第一相师!”很多年前,年轻的老人发下大誓,要通晓过去,勘破如今,掌握未来。 他那个一副算命先生样的师父一脸鄙夷:“算得清改不了不如不算,相得了躲不过不如不相,你以为你算到的是未来,可难说那不是你心里的业障,我们这一行难就难在你算出个未来别人验证不了,你算的了现在人家正在经历,你算的过去已经无法更改,又有何用?” “可知道前路如何,好歹有个准备!” “准备就是不准备,不准备也许才是最好的准备,如果你知道你将有两个孩子,那你肯定要买两双小布鞋,可难过的是其中一个孩子生下来就夭折了,穿不了你的小布鞋,你说难过不难过?”算命先生一边斜着眼看着他,一边摸着眼前一姑娘的手掌。 “姑娘,你这手纹可是绝顶的好啊,将来肯定能有个好夫君,人畜兴旺,健健康康,生个大胖小子。” 姑娘满心欢喜,扔下五个铜子欢快地跑进了巷子。 “看着没,什么叫做算命先生,什么叫做相师?没区别啊,你算的出她的好事那才叫算得好,可你若是算出她三十岁丈夫去世又忍不住告诉她,那她本该三十岁才有的悲伤就提前到现在了啊。” 老人迎着山风叹了口气,头上那轮皎洁的月亮渐渐消失。 “不算了,我不算了!”老人大喝一声,“算得出算不全,算个头!老子要下山,要下山!” 第八十章 我会忘记你的 净身池空荡荡,池水倒映着最远处的山色,波光一动便扭曲了半个山头。 木柯辗转找到了这里,然后一直就踩在池边的青石之上发呆,表情越来越显得纠结。 心魔袭来时他曾被业火焚身,那种能够直击灵魂的痛苦让他现在想想都会后怕,那么将心魔驱除,熄灭业火又会痛苦到什么程度呢 心魔成长时悄无声息,而要彻底拔出却并不容易,这点任谁想都会知道,所以他在思量。 “也就是……洗个澡吧,痛能痛到哪儿去”木柯咬着牙微笑着,刚探出去的右脚再晃动几下后却又诚实的收了回来。 “要不回客栈洗也行,还能让有钱给我搓搓背,有个师弟不用白不用啊。” 他心虚的望着池水,神色却像是在看着滚烫的热油。 时间过的很慢,似乎山上的虫子都学会了拖延,一声鸣叫拉的长长的,没完没了。 “好吧,下就下,我木柯怕过谁!” 他知道这山下一定会有很多像遗族家主这样的大人物在等待着自己,准确的说是等着自己从居仙殿中带出来的东西,自己肯定是不想把这地图交给他们的,那么他只有先修复了自己的经脉再说了。 木柯沉默了片刻开始褪去自己的衣衫,迈步走下了石阶。 “啊!” 走入池水的那一刻,撕心裂肺的吼声震动了四面八方。 痛,真的很痛,这是他唯一的念头。 割肉削骨般的痛感如海潮一般狂妄地冲进了他的脑海,每一次呼吸的空挡都让他的灵魂几近崩溃。 木柯死死地瞪着充了血的双眼,肌肉里灌注的力量几乎能把他的眼眶撕裂,此时的他表情狰狞地如同恶鬼,但他并没有跳出去,而是咬着牙往净身池中心走去。 他的眼前朦胧了,就像进了仙境。 光线在扭转,山色在模糊。 “嗨……你好,好久……好久不见。”木柯咬紧了牙,扯动僵硬的像石头一般的肌肉,费尽了所有力气露出一个微笑。 “好久不见了,苏州。” 满身鲜血的苏州又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还是像最后一眼看到的一样,他那脆弱的身体被那只利爪穿透,血浆浸透了他的白衫,然后他的五脏六腑被绞的稀碎,暗淡的眸子也被同样暗淡的血掩盖。 “好久不见啊,吃得好穿的暖吗” “你父亲我见着了,人傻钱多。” 池水平静,山风缓缓。 木柯的脑海里却像天崩地裂一样热闹。 多时后那血浆已经干枯,但那张脸上的惊恐仍然没变。 “说真的,你老是出现在我脑海里,烦不烦啊咱俩是朋友你也不用那么想我吧” 木柯刚说罢,全身都可以感受到的痛意猛然就加重了,仿佛有大火在灼烧他的身体,又有山岳碾碎了他的骨头。 青筋暴起,他仰天嘶吼,所有的痛意都汇聚在了他的吼声中。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知道全都是我的错,因为我的狂妄自大害死了许多人,有好人有坏人都死在了那里面,”木柯的脸因为疼痛一直在抽搐,双眸变得猩红,他颤抖着嘶吼许久,“我没有过朋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从没想过会把你害死,所以我受尽折磨,不敢多吃饭不敢睡好觉,连普通日子都觉得没资格去过。” 池水如同沸腾了一般,咕嘟嘟地开始冒起泡,大团大团的蒸汽冲上了天空,化作一条白龙冲往天际。 此时站在池水中的木柯像极了被煮熟的螃蟹,除了头发之外全被烫成了红色。 心魔在他体内挣扎,他可以看得见,在这一刻他不但可以看到心魔,也可以看到自己的灵魂。 “去死,去死!”木柯歇斯底里,“为什么苦苦纠缠!” 他望着那张破碎的旧脸,很恼怒。 “从现在开始,从现在开始……我就不会再被你折磨了!因为苏州他已经死了,不管什么地方都不会再有一个苏州,我会记得帮他报仇,我会记得偿还一切,但我不会再为此折磨自己。” 如同皮肤般滚烫的泪水冲出眼眶,还没落下就也同池水一起化为了蒸汽。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满天洒落。 猛然地木柯的身体开始抽搐,然后他身上的经脉突然显露撑起了他血红的皮肤,不断地扭动着,就像数百条盘踞在一起的蛇。 撕心裂肺的痛苦让他开始站不住脚,抱头长啸的木柯已经快要崩溃,他的哀嚎里夹杂着充满兽性的怒吼,他想要将这能让灵魂颤栗的痛苦从身体里拔出,可他做不到,他只能忍着。 钻心之痛可碎裂骨骸,入脑之痛能撕裂魂魄。 池水猛地翻腾了起来,还未有几息的功夫,水面忽然燃起了火焰,从木柯所站立的位置不断地扩散,连净身池旁的树木都开始燃烧了起来。 与此同时,木柯眉心忽然有一道紫色的光冲了出来,在蒸汽之中化为了一只小巧的鸟儿,鸟儿在啼鸣了几声之后一头冲进了木柯的身体内,一股浩然生机霎时间占据了他的身体。 从皮肤下鼓起的经脉在接受了紫气的笼罩后停止了扭曲,但断裂之处仍然没有得到修补。 木柯奋力地睁开了眼,内视着那些寸寸断裂的经脉失望不已,他不明白为什么池水没没有成功去除他的心魔。 与此同时,痛苦仍在继续,虽然有所减轻但木柯已经再无能力忍受,他松开了紧咬的牙关,一头栽倒在了池水之中。 蒙蒙白雾充斥着整个空间,这里面模糊不清,每个人的脸都被遮掩着。 满脸惶恐的少年在这雾气里横冲直撞,他穿过了一条条小巷子,从东穿到了西又从南跑向了北,他的惶恐来源于这些白雾所笼罩的东西,那些东西虽然模糊不清,却带给他了一种针扎一样的痛感。 然后他终于跑出了重重迷雾,再一次看到了苏州,那个被利爪穿透的少年。 死去的少年一只手死死抓着木柯的衣襟,目光里全是对活着的渴望,然后他的表情凝固了,但他的手仍旧没有松开。 仅仅一瞬间那只匿藏在山里的恶魔探出了另一只爪子,狠狠地抓向了已经吓得不知所措的少年,想穿透前一个人一样穿透了他。 被穿透的时候并不痛,但木柯的眼眸里却全是悲伤。 一股暖风吹过,所有的人与物都和雾气一样消散了,只留下了一个空白的世界,没有天地也没有四方。 木柯蜷缩在地上,低头望着自己衣襟上的指洞有些想笑。 “我是个孤儿,从记事起就在天凉城里乞讨,没有人跟我说过话也没有人关心过我,所以我真的只有你一个朋友,或者说……我以为你真的把我当朋友。” 他擦了擦眼泪继续自言自语道:“我其实早就知道,你在荒灵禁地里抓着我不是为了送我出去,而是希望我可以帮你挡住那只爪子,你好有机会逃出去,我那一瞬间就明白,可我从来不愿意这样想,我宁愿觉得你是在危急时刻不惜牺牲自己来为我争取逃跑时间,因为那样即使你死了,我还是可以觉得自己曾经是有过一个朋友的。” 他记得一切,也并不愚钝,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苏州那时候是要拿他当护盾,可是人都已经死了,在意这些又没了什么意义,所以他一直都努力往好的地方去想。 他在天凉城乞讨的那半月并不是在忏悔,而是找遍了说服自己的理由,让自己说服自己苏州没有害他,而这念头便成了他的心魔。 也许人在生命将结束的时候都会这样,所以他从来不会怪苏州当初的举动,可能他也会在那种情况下选择牺牲苏州。 “我并不觉得你不好,我只是觉得我不应该再记得你,因为你从没当我是你的朋友。”木柯站起身来,望着刚才历史重现的地方轻笑,“我有田大胖,有白石镇的那群弟子,我有呆萌,也有耿有钱这样的好师弟……”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爱穿素衣的姑娘,想起那抹从未见过如此盛开的笑意,不禁觉得有一丝暖风拂过心头,更觉得其实所有的美好都在渐渐发生着,而人生并非只为了一件事。 已经复归平静的净身池里,木柯昏睡着,眉心舒缓,嘴角微微扬起,不死鸟啼鸣之际他的经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连接在了一起,灵气从灵海之中喷涌而出,灌输到了他的四肢百骸。 当最后一处经脉断裂处痊愈后,净身池的池水忽然成漩涡形涌向了木柯,之后每一滴池水都碎裂成了细小的光点没入了木柯的体内。 几息之后净身池水已经所剩无几,而池边原本被烧毁的树木却长出来新枝。 于此时,一束银光从天而落搅乱了污秽不堪的天空,那些残缺的尸体一瞬间被碾成了碎粉,光束垂下,将空荡荡的净身池再次填满,昏死的木柯也被光芒所淹没。 不远处的山顶,居仙殿前的石阶上,少阁主猛然回头:“是谁竟然选择在这里入界” 第八十一章 玄心丹 “我这是在哪儿?”木柯从滴水未有的净身池地缓缓地爬起来,眼眸上覆盖了一层白色的雾气,“不对……不对不对!我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一瞬间天也旋地也转,整个世界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倾斜过去,原本有棱有角的悬崖慢慢变得圆润。 “呃……”木柯摇晃了一下脑袋好像想起了什么,“哦对,我是天澜教院的木柯。” “没错没错,我是木柯,我的名字叫木柯……” 他动作变得有些迟缓,手一边颤抖一边抓起扔在池边的衣服,消除心魔所带给他的痛苦让他的肌肉还在痉挛,以至于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旧衫套好,他深呼一口气,然后内视自己的经脉。 所有被业火烧断的地方都已经痊愈,从灵海中泊泊流出的灵气正缓缓流淌着,像纯净的小溪冲出了大海的束缚一般。 “心魔已除。”木柯缓缓呼出一口气。 忽然间,刚从神识中脱离的他感觉自己的脑海剧痛了一下,然后眼前的一切都发生了改变。山石变成了浓烈的黑色,而脏乱不堪的天空化成了一片虚白,树木左右摇晃出了虚影,而山风此时竟然以一种线条的画面呈现在他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莫名清晰的形态,即使是微弱的虫鸣声也像涟漪一般荡漾在山道的两侧。 木柯被这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一个不稳摔倒在地上,再抬起头时世界又恢复了原样。此时的他感觉很困,仿佛一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我又入界了?”木柯有些不可思议地呢喃了一声,刚才眼前一切都恢复正常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触碰到了以前从未触碰到的东西,无论是一草一木仿佛都在说话。 入界可知风来水往、知昼夜轮替、可听梵音大道、可闻草木妙音。这是他在天澜书阁里看过的,界修士在成功破境之后可以感触到世界规则,由此才能踏上真正的修行正途。 无论是剑道还是印术都是由规则所化,以灵气勾动,而境修士所修习的只不过是一种过程,由前人在界修士中创造而出的可勾动天地的手段,如此看来其实境修士只不过会使用,而真正的道中妙理却接触不到。 “可我之前不是已经入界了吗?怎么还会第二次入界?”木柯在思索了一会儿后猛地摇了摇头,他知道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他要下山把得到的关于开启荒灵禁地的钥匙的地图带给隋烈才行。 观碑上山时刚一睁眼就是居仙殿,所以山道两旁的景色对于木柯而言还是第一次看到。 “哎呦呦呦,怎么这桥上还有冰雕,我去,厉害啊!”木柯抚摸着之前被南五笔一行人打碎的那些异形连声赞叹,“城里人是真会玩,搞的跟真的似得。” “嘿嘿,这玩意还能拆开?” 已经被花开剑诀斩的七零八落的异形被冰雪封在一起,然后被木柯一块儿块儿地掰了下来。 玩的正开心,山崖之外忽有千万声的嘶吼传来,声音中夹杂着愤怒。 满天风雪忽然降落,而冰冷刺骨的寒风也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 “嗯?发生什么事了?”木柯眨了眨眼,由心而发的微笑挂在脸上。 风雪飘摇之中,一声震慑心魂的嘶吼传遍了山野,只见群山之巅有铺天盖地的异形飞向了木柯,它们本是追着少阁主、南五笔等人而去却无功而返,此时正好瞧见了桥上的木柯,嗜血的欲望再次萌发,挥舞着尖利的爪子就冲了过来。 “亲妈啊……”木柯见此一幕微笑瞬间凝固,扔掉手中的冰块撒丫子就跑。 铁索寒桥之后的冰天雪地气温骤降,木柯一边忍受着如刀一般的风雪铺面,一边凄惨的呼喊着。 “我*,杀人啦!冰雕们活了,还带着一大帮亲戚,亲妈啊,我有一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异形们面孔狰狞,挥爪足以碎裂山石,木柯哇哇大叫地绕着桥就跑,一会儿往南一会儿往北,忙的不可开交。 嘶吼的怪兽见此兴奋不已,心说终于逮住个软柿子,可算能消除心里的愤懑了。 木柯跑的气喘吁吁,刚出口的热气很快就冻成了冰渣,跑着跑着他有些腿软。刚刚经历了一场痛苦折磨,肌肉还在酸痛状态之中,而爬出净身池后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身体就像被掏空了一样,这个时候的他当然会觉得累。 “哎,不对啊?”木柯忽然放慢了脚步,有些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老子经脉痊愈了啊,干嘛要死命的跑?” 异形们挥动翅膀飞来,最前的一只横出利爪朝着木柯的天灵盖抓了过来,这锋利的爪子带着数到寒芒,风雪中大块的雪花就此碎裂。 想明白了的木柯猛然止住了脚步,转身就迎向了那最前的异形,眸子里全是阴冷的笑意。 “说真的兄弟,你歇菜了。” 说罢,木柯挥掌而起,脚下灵气汇聚踏碎坚如磐石的冰面,绚丽的霞光被收纳进他的掌心,之后如炸裂一样放射到万里长空。 异形张开血盆大口狂妄地嘶吼了一声,利爪探出,而木柯的手掌也就势拍了过去。 苍白之手,封天三禁,此乃第一禁。 掌印如风,挥舞间灵气迸溅,前方数十头异形被笼罩,哀嚎之中被双翅被猛然折断,而后掌印又缩紧了几分。 “封!” 大片异形被突如其来的压力拍倒在地。 “禁!” 木柯踏步跃上了虚空,掌心朝下,霞光四散,哀嚎的异形被不可承受的压力碾成了碎粉,被冻成了一片冰渣。、 “太狠了,苍白这老头的封天三禁简直没有人性!”木柯一脸正义,然后露出个微笑,“不过很是有用,我喜欢!” 随后,还未等木柯歇息片刻,其他的异形又铺了过来,这次它们显然又被激怒了,连攻击都变得更加迅猛,而被木柯碾碎的那些异形也开始渐渐重组了身体。 不过修为恢复的木柯此时豪气万千,此前的憋屈完全成为了双掌间使不完的力气。 “来吧,一起摇摆。” “哎,我去,怎么还有复活了的?” “我靠,别薅我头发,懂不懂规矩!” 木柯有些慌乱了,又开始了逃跑的旅程。 绕过了桥,他一路跑到了东山的崖边。 “你们怎么在这儿?正好正好,快救命啊!” 枯树地下,被少阁主击败的南五笔、寒良、华夕和朝歌四人正坐着休息,与少阁主的一战让他们灵气耗尽,所以打算在这里修养片刻,因为他们经历过铁索寒桥里异形的袭击,知道疲惫状态下绝对闯不过去,谁曾向木柯这傻小子竟然挥着手引来了铺天盖地的不死怪物冲着他们跑了过来。 “我*,你别过来!” “啊?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过去?” “你特么会害死我们的!” “不行,我就要过去!” “不行,你不能过来!” 木柯止住了脚步,在异形还没追上的时候伸出了手:“那你给我钱,我替你解决了它们,黄金一万两!” “我……”南五笔忍住了骂脏话的欲望,一脸严肃地看着他,“那群鬼东西明明是来追杀你的,你凭什么跟我要钱!” “哦,那正好,我也在这儿歇会儿。”木柯拍拍屁股准备坐下。 南五笔眯着眼道:“我有一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呵呵,我是孤儿。”木柯冷笑。 于此时,异形已经冲了过来,杀人的利爪近在眼前。 “我只想知道,就凭你如何解决他们?”一直没说话的寒良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直接砍死。” “直接砍死?” “直接砍死。” 南五笔看着那浩浩荡荡的异形大军一想,这些鬼东西不但阴狠毒辣,而且可以不断复活,即使能斩的稀碎也只不过复活的慢一些,这小子怎么解决他们?想到这儿他一拍大腿,咬着牙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小瓷瓶:“玄心丹,你若能带我们下山就归你了。” “古典中所记载,玄心丹可促使修道者重新感受天地,更有可能激发潜力形成一倍或者多倍的灵根?”朝歌有些吃惊。 “这你都知道?” “这也是小说素材啊。” 南五笔伸手递了出去:“当年爷爷耗时三年才练成此丹,就为了让我再次感受天地,不过我没用,我只想凭自己的努力成为最强的修士。” 第八十二章 剑山下的三千剑 木柯想起了白石镇那群孩子,伸手抢了过去:“成交!” 寒风开始怒吼,如同饿狼一般飞跃了山头,而真正的饿狼就在寒风之后。 异形大军将整座山崖团团围住,张开长满尖牙的血盆大口嘶吼着,发疯似的冲着山崖上的五个人冲了过来。 木柯有些忐忑,他说要黄金万两只是随口调侃,但那丹药对他真的有很大的诱惑力,他希望白石镇的那群小子可以成为他们想要成为的样子。 修行这条路走起来很困难,因为每一个人的天赋都是不同的,而这一点从感受天地寻得灵根之时就会被注定,没有天赋的人就算付出百倍于他人的努力也只能望其项背,他不希望锅盖儿他们连努力的机会都没有,恰好这丹药适合,那么木柯是无论如何也要拿到。 “看来他还真的打算一个人挡住这里所有的怪物。”华夕说每一句话都是笑眯眯的,但这并不代表他相信木柯能做到,因为他们是亲身体会到过这些怪物有多缠人。 朝歌倒是没发表别的意见,而是看向南五笔道:“你那瓶丹药虽然作用强大,可对于他来说应该没什么用,除非他敢从头修行一次。” “那有何不可,他都敢再入界一次。”南五笔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变得迷离。 锋利的爪子一个呼吸就粉碎了山石,那些猩红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枯树下的五个人。 汇聚了全部灵气的木柯深深的呼了口气,接着便如同闪电般窜了出去,灵气迸溅之时他脚踏虚空一跃而起,右脚踩在一只异形的脑袋上,冲着东边高高的斜坡而去。 异形们嘶吼着扑向了他,只见霞光迸溅之时,木柯一手握住了崖壁上的横枝跳了出去,另一只手演化出封天三禁,无数道虚光从其指尖诞出,群蛇飞舞般将身后飞来的异形打的七零八落,但这封天三禁对于木柯来说还很难控制,散播而去的力道更是大大减弱,除了被打落的那几头怪物其他的那些又蜂拥而至。 “封!” 又是一片怪物坠落山崖,而木柯还在往斜坡顶攀爬。 “禁!” 庞大的掌印从天而落,将试图扑上去的异形碾成了碎粉。 朝歌见此大呼:“他这是想引开它们让我们下山?那我们下山之后呢?谁来救他?”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们已经眼睁睁看着那些异形与木柯展开了零距离的接触。 “该死的,你们是属狗皮膏药的吗?怎么甩都甩不掉!”木柯大骂着从斜坡上跳了下来,挥拳而起。 拳劲如赫赫风雷,寒气迅速退散,山野之间只听拳风凛冽吹动十方雪飘。 裂空拳意,力拔山兮。 眨眼之间,如闪电般的拳影铺天盖地地席卷而去,在拳劲范围之内的数十头异形被直接轰飞,然后从桥这边如断线风筝般掉进了桥底漆黑的悬崖下。但双拳之力终归难敌四手围攻,木柯在挥动几十圈砸飞无数怪物之后仍然震慑不了其他虎视眈眈的异形,仅仅是拳意消散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就被黑压压的异形大军埋在了斜坡之下。 “唉,果然啊,除了少阁主能凭一己之力冲出这些怪物的包围之外,还有谁能做的到。”华夕摇了摇头,因为那一掌一拳还真的惊艳到了他,但没想到帷幕如此快地就落下了。 南五笔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转头对着剩下的三人道:“准备好吧,那些异形吞掉他之后就该我们了,幸好这段时间的休息让我恢复了七成。” “可惜了你那些丹药,拿到翠玉轩也能拍个天价啊。” “咱们这么走有些不道德吧,他毕竟是为了帮我们。”朝歌脸上写满了担忧。 寒良冷笑着对她道:“有买有卖,他就算死也是因为……” 他的话还没说完,从桥边到枯树的整个天空都被一道虚光照亮了。 “什么情况?” 枯树下的人大惊,连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 只见异形飞扑的斜坡之下,堆积如山的怪物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道震飞了出去。 浓烈的杀气环绕了整座剑山的山腰,面色潮红的木柯不知握着从哪儿得来的长剑,举剑之时剑光冲天, 但见那剑光从暗处指向光明,从无声指向轰鸣,山峦颤栗,树木倾倒,而剑体如金放霞十丈,一息间气魄如神鬼入境,风中梵音四落。 剑道三千,如骤风而落。 木柯挥剑而起,一次挥剑而斩出千万剑痕,一道剑痕斩落九天十地。 大雪在猖狂的剑道中化为满天雨水,但却没有一滴可以落到地面,因为每一处都有剑痕飞舞,顷刻间什么都不能剩下。 皱眉后平展,眨眼后平视,驱使剑道而起的木柯此时如同一尊杀神,三步之内剑雨飘摇,连山崖都被斩的七零八落。 一个呼吸之间无数的异形碎片纷纷扬扬,然后被绞的更碎。 原本不知什么是恐惧的怪物们开始哀嚎,扇动着翅膀想要逃走,但还没能动弹就被华丽的剑光所笼罩,眨眼间就什么都不剩了。 整座剑山之腰被一场剑的狂风暴雨所笼罩。 “这是废了李听风的那一剑……”南五笔震惊地看着剑道风暴中心的木柯,思绪猛然就回到了剑山开启之前的那一夜。 “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霸道的剑,简直就是专门为杀人而创的。”同为用剑之人的华夕已经移不开眼睛,心底也在微微颤抖,这道剑的威力让他有些不能相信,“这该是多嗜血的人才能对剑有如此领悟。” 朝歌听了华夕的话微微一笑:“那柄剑好像是你的。” “什么?” 华夕眉心一皱:“他什么时候偷走的我的剑?我竟没有发觉?” 面孔阴沉的寒良也从枯树下起身,眼眸里灰暗不明。 异形碎成了满地的渣渣,虽然它们可以重生但想要彻底恢复应该要耗费不短的时间。 木柯长舒了一口浊气,收剑之时风暴也骤然停止了。 “按照事先说好的,我帮你们解决了,那么丹药就归我。” “你这么看重那丹药,莫非真的想要重修?”南五笔皱眉。 木柯瘪着嘴看着他:“你是不是吃多了,撑坏了脑子?” “你说什么?”南五笔大怒,挥掌就要迎上去。 朝歌见势走到了两人中间,伸手拦住了要上前的南五笔:“这地方不能久呆,我们赶紧下山吧,幸亏上山时的那股冻死人的寒潮没了。” 五人收拾好各自的东西,迈步就要过了铁索寒桥。 “停!” 忽然,寒良一声喝叫停了所有人。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木柯也回过头,正好跟寒良对视:“干嘛,虽然我长得是比你帅了不止一点儿半点儿,但你也没必要这么看我啊?” “你是从山上来的?”寒良的眼睛越眯越小,眸子里的一抹冷光冲向了木柯,“我们登山之时没有见过你,下山之时也没有见过你,那你为何能从山上走来?” 南五笔、华夕和朝歌也脸色大变,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木柯。 “我是从山上来的啊,但干嘛你们非得看着。” “可我们上山下山一直都在山道上,其他地方又如悬崖峭壁根本不能通过,你又是如何逃过我们的眼睛?”华夕也眯起眼质问道。 木柯偏着头想了想,然后双眉一挑,也学着寒良与华夕一样眯起眼,缓缓地张开了嘴。 华夕往前迈了一步,想要听他作何解释,难道这登剑山有另外一条路? “我如何上山……”木柯笑着从寒良看向了华夕,“关你们屁事?你们未免管的也太宽了?关心好自己那点儿破事就好,老子不需要你们操心。” “你……岂有此理!” 木柯冷笑着:“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我如何上山与你们何干?” 第八十三章 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你简直不知好歹,我只是好心问问而已。” “问什么?还问我用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手段?”木柯咧开嘴笑着,“像你这样脏心烂肺的人遇到事儿才会这么想,真的,对于你的问题我只能说无可奉告。” 当苏州死在荒灵禁地后,木柯不但改了脾气,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改了,但这并不代表当初那个桀骜不驯的木柯已经死去,他还是那般性格,嘴巴剧毒,比那条杀死了田大胖的毒蛇还要毒。 他从修行之初就受尽了磨难,感受灵气比别人慢、积攒灵气比别人慢、突破境界比别人慢甚至连灵根也只有一个,所以他从来都没有走过捷径,他所走过的都是被丢弃的最难走的路,连入界都入了两次还险些修为全废,但他从来没有因此而放弃过,所以寒良与华夕的话让他很愤怒。 华夕满脸怒容很是不爽,他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战。 “好一个无可奉告。”寒良看华夕根本说不过他,冷笑着上前助攻,“不说不就是不可告人吗?好,这个问题我们先不问,我想问的是居仙殿里的秘密你是不是也知道了?” “呵呵,”木柯觉得这一幕很可笑,“我有无数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不当讲那就是不可告人,你妈卖批不可告人,如果你说当讲那我实在佩服你。” 寒良听了这句话勃然大怒,双目里都可以喷出火焰,他面目狰狞地看着木柯大喝:“你找死!” “怎么,想动手?我奉陪!”木柯握拳而起,一脚震碎了山石。 “你们……”朝歌还想要上前劝阻,却被一道蛮横的拳劲给打断了。 怒火中烧的寒良将灵气汇聚,大喝一声就冲向了木柯,他双臂齐举,一对仿佛正在燃烧的拳头威猛地震出,气劲如同水波一般将铁索桥的寒冰融化,精粹的灵气如同海潮一般汹涌而出,幻影重重之中火热的拳影铺天盖地砸了过去。 刚经历了一场战斗后的木柯对此根本没有丝毫的畏惧之意,迎着那拳印的凶猛之势一掌震出,掌印连绵不绝地在灵气迸溅时化作巍峨的高山压了过去。 这是灵气最基本的运用——以气化形,虽声势浩大惊人但其实并不能算是招式,只是木柯现在灵力快要耗尽,实在是没有更好的手段可以使出。 拳劲与掌风相互撕裂,灵气碰撞之时空气也开始沸腾。 目光如刀的两人跃至半空,拳印与高山之形碰撞,真正的交锋就此开始。 霎时间巍峨高山颠倒着压下,随着木柯的迅速出掌笼罩了寒良,而山崩之前的寒良却露出一丝讥讽之色,踏着虚空挥拳直上,拳拳震得木柯几欲后退。 山风还未至就被吓退,旧衫与锦衣齐舞。 虚光所凝成的山崖溃散在了风中,拳意还如红日东升,而掌印早已被震得碎裂。 轰隆隆的连声巨响后二人齐齐落地,灵气震荡的中心木柯皱起了他的眉心,他的掌心裂开了一道伤口,鲜红饱满的血滴在涨了几分之后破裂,血流随着指缝滴在了地面。 “滋味如何?”寒良冷笑。 “滋味?如同嚼蜡,你是没吃饭吗?” “我看你还能嘴硬到何时!” 寒良飞速冲了过去,根本不想给灵气枯竭的木柯任何喘息的机会,如战神般的他右手捏着一道光华流转的印法,振臂而出时放出一道霞光,印法迎天直上化作一只三眼八足的奇兽嘶吼而来。 糟了,木柯见此心中一颤,先前寒良只凭一双拳头打来他都险些招架不了,如今这厮竟动用了道法。 界修士可感应天地,利用苍天所定制的规则,而木柯今日才算完整入界,对此中的门道根本是一无所知,哪比得上像寒良这样入界多时的修士。 兽印在天,可吞吐流云,遮光蔽日。 “木柯先前耗费了太多灵气,寒良这一击他是接不住的。”站在远处观望的南五笔心中暗自不爽,虽然他并不喜欢木柯,但实际上更加看不惯寒良。 碎石在空中乱飞,三眼八足兽伸出利爪刺向了木柯。 木柯自知不敌,汇聚起仅剩的灵气以指尖斩出三千剑道中的一剑,凶兽直冲时被剑道所击,可这一剑仅仅了挡住了它一瞬,心中大惊的木柯转身就走,从铁索寒桥之上一跃而起,踏着那光滑的铁索飞跃到悬崖之侧,但寒良的速度快过了他,紧随其后将印法震下,还未曾落地的木柯只觉后背想被穿透一样猛然剧痛,然后整个人都被巨大的冲劲震飞了出去,狠狠地摔落在了桥头的冰面上。 “算了,我也大人有大量不再追究你嘴硬这件事了,因为要死的人嘴再硬也说不出话了。”寒良裂开嘴一阵大笑,手中印法再一次冲天直起,凶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压向了倒在地上的木柯。 “说你是小人果然没错,若不是我耗费灵气斩杀怪物,又何至于受你一拳。”木柯眼里尽是愤怒。 寒良乘风从桥边呼啸而来,冷冷地道:“别说话了,留着力气走黄泉路吧。” 木柯看着尽在咫尺的凶兽印法虽表情冷淡,但其实心中已经很是焦急了。他的灵气现在已经是完全耗尽,别说是剑道三千,就算是刚刚那小小的灵气化形他都施展不了。 不会吧,我点儿怎么这么背,刚刚除去了心魔恢复了修为,还没半天就要嗝屁?木柯心中不甘啊,早知道老子就不去净身池受苦了,反正也是死在这儿了。 虚光炸裂,凶兽怒吼一声震的在场的人耳膜剧痛,而寒良一边阴冷地笑着一边压下了手中的印法,一时间冰也融化雪也破碎。 早知道……木柯忽然想起了月下桂树旁的那个小老头,他不是说要给自己算算之后要走的路嘛?说不定还真的可以算出此劫,可是…… 轰一声就像惊雷从天而落,寒良反手留下去的凶兽法印狠狠地将木柯所在的地面炸裂成一个深坑然后消失,浓烟滚滚环绕住了整座桥,灵气一缕缕飘往远空,而后化为零星点点归入虚无。 木柯的身影已经看不见,南五笔等人平淡地望着那座深坑,心中不禁感叹。 “糟了,我们快走,那些怪物复苏了!”心中不知是何感觉的华夕不想去看那场面,转头时刚好看到了那些已经要恢复完好的异形,他惊呼着,拔出腰间的长剑就跑过了寒桥,“快走吧!” 南五笔与朝歌见此也匆匆过桥,只不过在路过那个深坑的时候不自觉瞟了一眼。 “木柯他……”朝歌有些不忍,她对这个来时就认识的少年还是有几分好感的。 “这个世界最基本的法则就是弱肉强食,更何况我们是修士,成为最强的路上败者的骸骨都会成为我们的阶石。”华夕劝解道。 “话是这么说,可……” “快走吧,不然别说是他,就连我们都要葬身在这山上。” 三人见那些异形已经恢复如初,立刻汇聚了全部的灵气往山下冲去,而寒良也跟在他们身后起身要走。 呼的一声,四人的发丝好像被一阵轻柔的风撩动,这风不像是山风,因为山风没有那么婉转,更不像是冰寒刺骨的寒风。 而更加奇怪的是那些被剑道三千斩碎的异形在恢复之后并没追上来,而是用阴毒的目光看着他们。 四人停下了脚步转身回头,蓦然间听到大河奔流之声,随之夹杂在其内的是一声凛冽的剑吟。 寒良的身体徒然一抖,然后脸色变得铁青,他的锦衣被割裂了半只袖子,肌肉匀称的手臂上正泊泊地涌出滚烫的血浆,那些血液滴落在洁白的冰面,晕开了一朵娇艳的花。 大河剑,奔流不止,并济刚柔。 被兽印砸出的深坑之中,微笑着的木柯缓缓走了出来,其指尖灵气汇聚,大河奔流之声环绕不绝,他被那兽印实打实地击中了,如今看上去很是狼狈,披头散发,旧衫多是破洞,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额前多出了一抹紫色的痕迹, “不好意思,你还没打赢我的话就不能走。”木柯的笑意凝固,锋利的目光刺向了寒良。 “那是不死鸟的印记?” “果然,长生遗族又出世了。” “生死人肉白骨的长生遗族,哈哈哈哈。”寒良迈步向前,手中握有万钧之力,灵气环绕间杀气显露,“那又如何,我打到你断气,就不信这印记真能让你起死回生!” 寒桥之上,山崖之间,围观的不只是华夕、南五笔与朝歌三人,还多了黑压压一片的异形怪物。 “疾!” 寒良身形如鬼魅,速度在眨眼间提升到了极点。 木柯弓起身子,手指间的光芒已经凝出了实形,然后手腕一翻,霎时间剑痕如大河奔流般蜿蜒而去。 只见寒良根本没有出手的意思,迎着那剑痕而来,脚步如乘虚御风飘逸洒脱,几个让步就躲了过去,然后伸手捏诀砸了过来,一瞬间整个寒桥都化作了火海。 火焰化作数百上千的蛇形冲向了木柯,哪只才一碰了剑气就溃散成了火苗,但还未等木柯的剑落下寒良的身影已经到了眼前。 “有长生遗族的结印又怎样?”寒良盯着他的眼睛,火红的拳头猛地砸了过去。 轰然之间,火海散尽而奔流的大河也彻底枯竭,寒良一双用窥天指意淬炼的双拳横在二人之间,拳意就像活了一样愤怒地咆哮着。 “你的灵气?这么短的时间你的灵气怎么可能恢复了?” 第八十四章 老墓地豪华派对 寒良这足以砸碎一切的拳影没能落在木柯的身上,而是被木柯凝出短剑的指尖挡住了。 “我说不知道你信吗?”木柯眯起眼,一个踏步拉开了与寒良的距离,同时剑痕铺天盖地地迎向了寒良。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灵气为何在一瞬间如此充沛,只记得在不死鸟愈合自己伤口之时,有大片大片洁白的光亮从灵海内涌出,在那一刻自己的经脉连同灵根都变得通透,仿佛被洗尽了铅华,那当然是被他吸收到体内的净身池水的作用,但他并不知晓。 剑道三千,一剑可斩千万剑痕,而一道剑痕可裂九天十地,但唯一有缺陷的是木柯现在没有用剑,而是用的手指。 剑道之所以为剑道,是因为那是只有剑才可以承载的道法,所以此刻斩向寒良的剑痕风暴比刚才对付异形的时候要弱了不知一半。 寒良的双眸里猛然闪过一丝光亮,挥拳就冲入了剑道三千之中,被窥天指意淬炼过的拳头无坚不摧,加之其速度非人,竟然只有肩膀被削去一块血肉,然后便破了用以杀戮的手段。 “嗷嗷!”观看二人战斗的异形兴奋地大吼一声,它们之前就被这铺天盖地的剑道风暴害惨了,此时见寒良如此英勇都产生了拜师的欲望。 灵气流连番碰撞,剑道落下时寒良又近了一步,木柯见此迅速后退,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孙子就要拉着自己紧身肉搏,可他那双拳头的确是变态的很了些,自己还是以退为进的好。 寒良挥拳扫过,木柯左右奔逃。 兽印横空,嘶吼着朝头也不回的木柯飞去,咆哮着要再将其砸入深坑,木柯停步转身,挥指就是大河剑道,奔流的浪头猛地压在了三眼兽身上,又如同丝带般将其盘绕,这阴柔的剑招让其无法出力,顷刻间归入了虚无。 真是讽刺,想当初自己是怎么也学不会剑,结果现在跟人一战用的最多的竟是剑招,木柯无奈地心说道。 “你修道这么多年就只学会了跑?”寒良有些恼怒,踏步冲了过来,“疾!” 一瞬间残影环绕着整个斜坡,寒良携拳而来,势不可挡。 木柯神色凛然,一脚踏碎了斜坡之上的山石,从那拳劲落下的地方逃脱,飞速地冲向了另一边。 “封!” 封天、封地、封神,可锁千万生灵,可禁万千道法。 话是这么说,但以木柯的能力他的封天三禁顶多封住那群异形怪物,或者境界等同的人。 身影一滞的寒良双眼一眯,眼眸竟然瞬间放出一道紫色霞光,此时木柯忽然回身一剑刺来。 “怎么回事?” 一声惊呼中,脸上带着冷笑的寒良轻易躲过了这一剑,振臂而挥间右拳狠狠地砸在了木柯的胸口,灵气化成的拳意直接穿过了他的胸膛。 木柯借力斩出一道剑痕,飞速地退到了桥边,此时他体内的血气一阵翻腾,喉咙一天喷出一口鲜血。 窥天遗族,窃苍天无上法,观世间大乾坤。 速度如风,双眸窥天,手段用尽的寒良此时如同杀神般冲来,一双拳头狠狠地砸到了木柯的面前。 “我……类个去!简直作弊!”木柯惊呼着向后飞退,可寒良的速度已经到达了堪称恐怖的地步。 拳已到,劲可动山,意能填海,路石皆碎。 “看我法宝!”木柯忽然扯着嗓子大喝一声,从怀里猛地掏出了一沓厚厚的银票贴在了寒良的拳头上,“哈哈哈,挡死你!就问你怕不怕?” 就在刚才的电光火石之间,木柯忽然想起了自己衣服里的那一沓银票,那可是秃……佛祖之物!当初在天凉城连四大凶兽之一的污浊都无可奈何,绝对是防御神器啊! 寒良停在了原地,看着拳头触及的那一沓厚厚的银票眯起眼,额前暴起的青筋一阵狂跳:“你给我钱?你给我钱让我不打你?你特么是不是在糟践我?” “我……”木柯忍住了骂脏话的欲望,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我没有。” “那你给我塞一沓银票作甚?” “这是我的法宝!” 寒良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我……咳咳,你是不是脑子摔坏了?” 他的确没明白木柯的意思,而刚才那一拳之所以停下并非是因为那银票挡住了他,而是他被木柯的举动整懵逼了。 木柯也傻了:“你难道感受不到?” “感受什么?” “秃……佛祖的体香啊!” 轰的一声,气急败坏的寒良一拳砸了过来,木柯与其距离太近根本躲无可躲,而那银票早在寒良出拳的时候被其挡开。 “你再三辱我,以为我不知道?我寒良修道至今从未被如此对待过,我今日绝对要斩你头颅证我之道!”他的紫色眸子被一抹猩红覆盖,面孔狰狞的都要扭曲了。 这一拳落下,正当木柯面门,以寒良这入界修为再加窥天指意淬炼的拳头,木柯若是硬生生抗住恐怕要受了重伤。 拳劲已到,破风而起,木柯被半分拳意伤到,一口血被憋在了喉中。 太憋屈了,虽说木柯也同为界修士,但这寒良的实力果然惊人,加之遗族天赋傍身简直不可抵挡,但他没有想过,这世间能以劣势坚持不败给遗族子弟的普通修士能有几个。 拳及衣衫,这一瞬间面色淡定的木柯忽地弹动了自己的衣襟。 衣襟微动,在拳意之中猛地放出一道虚光,这虚光刹那间凝成了一柄大剑,直直刺向了寒良的面门。 拳头要落下的寒良见此大惊,飞速后退,但仍被那虚剑砍伤了脸,一道可怖的伤疤从左耳延伸到了颈部的右边。 天澜教院有个教习名叫田大胖,生性猥琐,修习了各种与性格相同的道法。 当初木柯死活学不会耿有钱秒会的剑道,至此便发誓再也不学这破玩意,田大胖没有反对但却提出了一个条件,要求他必须将一个招式学会。 藏剑,于虚无中匿藏,弹衣而动,光动间可杀。 木柯觉得之下惨了,毁了这哥们儿的容,待会儿可能要拼命跑了。 谁知寒良在呆愣了许久后忽然仰天大笑:“我被雪藏谷底二十多年,潜心修行以明道心,谁知道还不如个入世浮夸的后来者,我入界两年,他入界两个时辰,我竟被直斩面门,哈哈哈,可笑至极,简直可笑至极,我窥天遗族的血仇如何能报!如何能报!” “糟了,他道心不稳!” 南五笔三人连忙跑了过来,眉心深皱,这寒良恐怕一直都在与自己较劲,又因为仇恨给了自己太大压力,所以性格才变得如此阴冷,按道理来说修士一战的胜负不能影响道心,恐怕寒良在来这剑山之前就遭受了什么,心境已然不稳。 “好吧好吧,这是关于打开荒灵禁地秘密的地图,送你了。”木柯忽然从袖口掏出一张纸卷,递到了寒良的面前,“找到那个地方,就能得到进入荒灵禁地的机会,如果能得到机缘,那么你说的血仇可能也能报了。” 众人瞪大了眼,就连寒良都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给我?” “送你了。” 寒良接过那纸卷,眼眸里忽明忽暗。 南五笔眼中的震惊之色还未褪去,接着就开口道:“没想到最后进入居仙殿的会是你,这么说……” 木柯点了点头:“嗯,我解开了山前碑。” “你如此轻易地就将这纸卷交给寒兄,其中会不会有诈?”华夕忽然开口,又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哪只狗又乱放屁?” “你……” 木柯说罢从袖口里又掏出三份纸卷:“来来来,人人有份,拿着,不用客气。” 众人有些懵逼,看着手中被塞进来的一模一样的纸卷不知该说些什么。 “甭客气,我这个人就觉得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南五笔看着手中的纸卷喃喃道:“我怎么觉得他是说……大家不好才是真的好?” 木柯忽然收起了笑容,面色冰冷地说道:“山下全是你们背后的大势力守着,而且他们都看到了我进入了山前碑,想要自己将其独吞绝对不可能,还不如弄得天下皆知,大家一起参加老墓地豪华大派对多好,你们说是吧?” 第八十五章 一张图引发的混乱 剑山之下的残破道场中全都是修士,嘈杂之音从后涌往人前,而在人群最前方的则是几大势力的掌权者与最强剑圣江天城。 木柯等人陆陆续续从石阶上走过,此时的重力压制已经随着居仙殿的关闭而消失,再没有了像上山时那种艰难。 “来了,他真的上了山!” 见到木柯的身影,修士们的议论声猛然响亮了起来,声音似海潮般向着前方扩散而去。 “难道说真的是他进入了居仙殿?” “不,逐鹿阁少阁主没有下来,你们看!只有逐鹿阁少阁主没有下来,看来这木柯也输了,真正赢了的人该是逐鹿阁少阁主!” 万江长宫的宫主眯着眼睛看着走过最后一层石阶的几人,眼神中的锋利之意愈发浓郁起来,尤为是看向木柯的时候,灵气的波动已经震的身后的无名修士们开始不自禁往后倒退。 “你们谁拿到了那张图册?” 木柯的心头开始巨颤,这一幕他老早就预料到了,但没想到最先问出这句话的竟然是万江宫主这种大人物,自降身份也要问清这图册在谁的手中,恐怕今夜是很难走出北苍了。 “木兄,已经到了山下,我就先告辞了。”南五笔忽然一开嗓打破了场间的凝重,拱手边走向了太虚家主的位置。 此时的形式众人都已经很清楚了,所以寒良、华夕与朝歌等人也纷纷学着南五笔离开了风起云涌的残破道场。 “这么说那图册真的在你的手中?”万江宫主忽然向前迈出一步,灵气也随之涌动而出,杀意霎时间开始凛然。 木柯看着万江宫主,又看了看旁边一样虎视眈眈的大人物,心中不免有些郁闷:“没错,你们要的东西就在我的身上,我知道自己肯定是守不住的,所以我现在开始拍卖,起价为一百两银子,你们都是大人物也不可欺负我这个小辈是不是?” “此话当真?你真的肯以白银换之?” “绝无戏言!”木柯从袖中掏出一张古旧的纸卷在头顶上扬了几下,“拍卖现在开始,每次竞价不得少于五十两!” “一百五十两!我要了!” “一百五十两?你还真就加价五十两啊,别听他的,我出三百两银子!” “四百两!” “我出一千两!” 木柯的眼眸猛地闪亮了一下:“谁,谁出了一千两?还有没有更高的?” 万江宫主在嘈杂的叫喊声中思索了许久,想来这小子是真的知道自己守不住,拿出来拍卖也的确是最好的方法,想他也没有什么胆色耍诈:“这张图本座出一万两!” 此话一出场间瞬间安静了下来,但并非是因为所谓的白银一万两,因为这一万两对于各个宗教门派来说也只是小数目,他们之所以安静还是迫于万江长宫之威。 “我太虚遗族出五万两,你看可好?”太虚家主忽然笑眯眯地开了口,一点也没有关心万江宫主的表情变化,“一百万两也可以。” 木柯摆了摆手:“太多了,我也拿不回去,说不定半道上就被土匪给截了。” “那你究竟想要些什么?”万江宫主勃然大怒,他的怒气是不敢对太虚遗族发出的,所以便尽数发到了木柯的身上,“你若想死,本座也可以成全你!” “哎哎!你这么大声干什么,我还怕了你了,信不信我一把火把这张图毁了,大家谁都别想要了!”木柯心惊胆战地看了一眼江天城,却见他根本没有什么反应。 这老混蛋怎么不说话,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他也不出来帮忙,难道我真的要因为一张图再也见不到天澜的太阳了?哦对……天澜的太阳本来就难以看到。 场间的气氛再一次变得沉闷起来,众人看着举起图册的木柯开始紧张起来。 “你以为本座出手的话,你能有机会将它烧掉?” 木柯壮着胆子道:“有本事试试?” 万江宫主大怒,挥袖就拍出了势大力沉的一掌,此掌在身前化为遮天大印,左右有灵气化龙,轰然之间剑山境都开始颤动。 临圣一击可移山填海,道场几根断柱一息之间成为碎粉。 木柯大惊失色,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一个踉跄便摔倒在了石阶之上。 就在有人窃喜,有人心惊之时,忽然有一道震慑八方的剑意猛地升腾而起,一剑便将万江宫主的掌印斩成了两段,并且气势不减地斩向了万江宫主,杀意霎时间滔天。 “前辈你怎可出尔反尔?” 江天城持剑便斩,一声也不肯出,直逼得万江宫主又退回了原地才收回了剑势。 “你!” “他此时上了石阶,便是在剑山之上,我之前便说过剑山一事由我执管,所以你再出手就休怪老夫不给你万江颜面了!” 万江宫主勃然大怒:“你这是非要与我们为敌?” 江天城冷笑着转身看向了木柯,捋着长须道:“小子,你愿不愿意拜在我的门下修行剑道,若你答应的话,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动你分毫。” 木柯好不容易才从刚才的临圣一掌中缓过劲儿来,此时听到了江天城的声音不免觉得心中一动,跟着最强剑圣学剑?这可是多少修士梦寐以求的事情啊,别说是学剑,就是给其端茶倒水偷学几招恐怕也受益终身了。 在场的众人纷纷将目光聚集在了躺在石阶上的木柯身上,这目光有羡慕也有嫉妒,有恨意也有不屑。 “这木柯连入界都不能,修为还全数尽失,怎么却能有此机缘?” “剑圣前辈是眼花了吧,他根本就是个废人,能学什么剑道?” 道场中酸言酸语满天飘荡,嫉妒之音不绝于耳,连世家嫡传都开始有些眼红。 江天城的修为在修士界已经可以称为巅峰,尤其是他在剑道之上的造诣,早已不是其他圣者可以参悟的,凭他最强剑圣的威名也可想到,他的剑已经堪称人间最强。 “你意下如何?” “能受前辈如此看重……” 江天城皱起眉:“说人话!” “老江头,你能这么说我还真很高兴,跟你学剑怎么说也能成个临圣吧,再不济也能找个好工作不是……”木柯呼出一口气,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眼眸里多出几分笑意,“可我已经拜田大胖为师了,他现在都死了,我也不能改嫁不是?” “既然如此,老夫也便强求于你。” 木柯站起身来,一步踏在石阶之上,挺胸抬头地喊道:“哈哈哈,我在石阶之上,你们能耐我何啊!” “无耻小辈!” “狐假虎威……” “大家稍安勿躁啊,我是真的很有诚意,那这样吧……我看万江宫主前辈很想要这份图册,那么我就送于前辈你了!”木柯猛地将图册递到了万江宫主的面前,笑容之内满满都是诚意。 万江宫主不禁微微一愣,然后便身后将那图册一把抢了过来:“这……墨迹还是新的,你在戏耍本座?” “没有,绝对没有,这张图册是由居仙殿中的前辈描述,再由我来描画的,千真万确啊!” “此话当真?”万江宫主生性多疑,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你自己仔细看看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万江宫主的目光再一次落入了图册之中,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他身为万江之主,所知的隐秘自然多不胜数,而这张图册上所指出的方向他还真的有所了解,不免有了几分相信,随后他又一想,就算这小子敢拿出张假图哄骗自己,凭自己的实力与万江之威也可以轻易将他抓回来。 “既然如此,本座就不再为难你了,万江之人跟我回宫!” “等等!荒灵禁地乃是天下人的,你万江长宫一人占据岂有此理?” “怎么,你们都想与本座一争?” 木柯忽然大喊一声,于此同时将袖中的纸卷全部扔了出去:“大家不用抢啊,我画了好多张,人人有份全都去参加老墓地豪华大派对啊!” 纸卷满天飘洒,人群瞬间开始沸腾,诸多势力派来的大人物纷纷出手,一时间灵气四溢,连番碰撞之间整个道场都崩碎了。 万江宫主见此怒不可歇,本来荒灵禁地都在他手中了,没想到现在竟然人尽皆知:“小子你该死!” 木柯吓了一跳,连忙趁乱冲进了林地,顺着剑山境结界爬了出去,然后聚集了所有灵气于脚掌一鼓作气开始狂奔。 “木柯跑了!” “这图怎么……怎么每一张都有不一样之处?” “被他给耍了,快去追!真图肯定还在他手中!” 木柯一路不敢停歇,像只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他现在根本难以分辨出方向,只能是哪里有路就往哪里冲过去,就算是这样,身后的呼啸之声也是越来越近。 “糟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都画成一样的,这群人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 “贼子休走,将真图于我留下!” “想得美啊,你们自己不去剑山,还在山下强取豪夺,要不要脸啊你们!” 第八十六章 误入剑塔 阴暗的角落里,忽然传来一声清晰的剑吟之声,这剑声呼啸而来异常急促,竟然像是早已准备多时了一样。 “我早就命人封住了北苍出口,只给你留下了一条路,没想到你真的逃到了此处。” 木柯心中一惊,慌忙止步要躲那一剑,没想到这剑快的不像样子一下子便穿透了他的右腿,鲜血瞬间迸溅而出洒满了他的衣摆。 “又是你。”木柯半跪在地上,忍痛抬起了头。 面前站着两个人,一老一少,老的带着黑色发冠穿着黑色长袍,手中握着一柄看上去十分粗糙的铁剑,这个人他并不认识,但他认识那个站在旁边的少年,他便是江天城之子,当日在试炼中与他结仇的江鹿。 江鹿的眼眸里闪出一抹邪光,咬牙切齿地对着木柯道:“将指向秘钥之图给我留下,我给你留一个全尸。” 还没等木柯说话,站在江鹿身边的那个黑袍老头忽然开口道:“江公子,此事与先前所说不符,我所收指令是带他回去,并没有抢他秘图一说!” “你不用插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江鹿厉声一喝,猛地拔出了腰间长剑斩了出去。 木柯见此心中一喜,原来那老者不会出手,一念及此他立刻并指成剑,一道剑痕凶猛地斩了出去。 霎时间江鹿的剑被打飞了出去,而木柯所凝成的虚剑已经抵在了江鹿的脖颈处,锋利之意不加掩饰。 “你……你什么时候恢复了修为?”江鹿瞪大了眼睛,冷汗从额前滴至了脚面,“这不可能,经脉全废怎么可能还能恢复?” 木柯忍着剧痛站立着,一手抓着他的肩膀笑道:“你知道的事情还真多,连我经脉全毁你都这么清楚,但可惜的是我经脉恢复你并不知道。” “你……你想做什么?你若是敢伤我,北苍上上下下都不会放过你,我父亲是谁你也认识,你觉得你能有好结果吗?” “别拿老江头吓唬我,就算有人能来救你我也能在那之前要了你的命!哈,看你还怎么嚣张,我就说嘛,苍天饶过谁?今日总算逮住你了,快给我寻个地方给我藏身!” 江鹿慌忙点头:“好,你先放开我,我带你进剑塔之中藏身,就算是阁主想要在那里寻你也难比登天。” “放开你?你当我木柯傻啊,就这么带我去!”木柯装作凶恶地大喝了一声。他在天澜作威作福的时候不知道江鹿是不是还在吃奶,装恶人可是他的老本行,吓唬他自己不在话下。 就这样,木柯抓着江鹿一瘸一拐地趁着夜色正浓去往了北苍深处,而那老者则一直跟在二人身后,三人迅速地消失在了小巷之中。 北苍剑阁外围是前来登山时所见的密林,向内去便是外门弟子的修行之所,隔了一汪深湖的码头之内再往里走就是内院弟子的居所,但内院并不是整个剑阁的最中心,最中心的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古塔,这座塔占地已经超过了内院的总面积,而能进入此塔修行的出了北苍的亲传弟子之外,最差的也是从内院中选拔出来的精英弟子。 “这就是剑塔,你进入其中气息就会被掩藏,没人能知道你在哪里。”江鹿一直担心木柯会不会手腕一抖划开自己的脖颈,此时到了剑塔他总算松了口气,“你可以放了我了吧?” “你跟我一起进去。”木柯此时的脸色很是苍白,这一路他不敢停歇,也没有去管腿上的剑伤,只不过令他疑惑的是身后的那老者竟然一直在帮他清理留在路上的血迹,看上去就好像是来帮他逃跑的一样。 江鹿知道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只好从怀中掏出一块玄铁所铸造的令牌,然后冲着那宝塔吟唱道:“玄令在此,剑塔速开!” 话音一落,玄铁令牌瞬间化为一道神霞冲向了剑塔,二人向前走去,瞬间被一道光幕所笼罩,木柯还在四处打量着,结果一个恍惚就被吸入了塔内。 “我去,这什么地方?”木柯刚一睁眼便震惊不已,眼前全是望不到边的黄沙之境,风沙呼呼而来一瞬间被风暴卷起,“不是塔中吗?怎么在沙漠?” 江鹿冷笑:“这便是剑塔,分为十八层,塔中道法万千,不走到最上层则无法出塔,你就好好待在这里吧!” 木柯猛地回过神,才发现江鹿已经不在自己的手中:“你……” “玄令在此,速速带我出塔!”江鹿迅速地举起了令牌,一息之间便消失在了满眼黄沙之中。 “小王八蛋,怎么让他给跑了。”木柯叹了口气,不免觉得可笑,早知道那丫不是什么好人,自己偏偏是有病乱投医,竟然被困在了这座塔中。 漫天遍野的沙尘一望无际,起起伏伏的沙丘连绵四方,一眼看去全都是被风揉出的圆润的线条,风强盛之处将黄沙吹成了海浪的模样。 木柯撕掉了衣摆一绺长布将受了剑伤的腿包扎好,然后一瘸一拐地朝着沙地的深处走去:“这种地方有什么好修炼的,练铁砂掌吗?走到第十八层老子腿都瘸了。” 走了许久许久,木柯感觉自己就快要渴死了,这塔中世界虽说没有烈日当空,但是闷热程度丝毫不比炎炎夏日。 “哎,有个人来了,是新来的师弟吗?” 黄沙之中有几个持剑修士正巧路过此处,其中有男有女,看上去也是北苍剑阁的修士,他们见着木柯立刻迎了过去。 “你是新来的?” 木柯看着他们点点头,装作一脸无辜地道:“是新……新来的,你们有没有水?” “你没带水袋啊?不过你怎么这个时候才进来?入塔选拔已经过了有一个半月了啊?” “对,我是走后门进来的,那个……江天城是我远亲。” “原来是走后门进来的,你自己去前面的界碑观先贤剑痕吧,过了这一层到第二层就有水了。” 众人听闻他是走后门进来的,全都一改态度,冷漠地给他指了个方向。木柯见此只好朝着界碑方向走过去,边走边骂死了江鹿那个小王八蛋。 第一层的界碑所立之处围满了修士,他们全部都正襟危坐,眼睛死死地盯着界碑之上留下的剑痕,那些剑痕又粗又细,时而锋利又时而迟钝。 剑塔本就是为修剑所建立起来的,每一层都立着一块界碑,界碑之上乃是北苍先贤练剑时所刻下的剑痕,每当有人参悟剑痕中的精髓就会被石碑传送至下一层,否则将永远困在碑前,知道下一次剑塔开启才可以选择退出剑塔试炼。 “北苍剑阁怎么全是石碑,山前碑就搞的我头都快炸掉了,还要来观……哎,这块石碑怎么像极了天澜宗祠里的方台?”木柯在远处观望了一番,心中不禁开始窃喜起来,这的确是和天澜宗祠里的刻痕用了同样的方式,“这样一来就简单了……不过为什么天澜宗祠和北苍剑阁都有这样的剑痕?” 木柯小心翼翼地踮脚从修士群中走过,一直走到界碑前。 “哎,你挡住我了?”在木柯身后的一位女修士忽然高声大喝,“你这个人懂不懂先来后到啊。” “对不起,我就看两眼就可以了,麻烦你先等一下。” “看两眼?开什么玩笑,我等在此静坐了一个半月都没能看出此中真意,你赶紧给我退回去!” “你们都观碑一个半月了,让我看两眼也不是不可啊?”木柯很是委屈。 那女修士一瘪嘴,装作梨花带雨的样子望向了身边的一位男修士:“师兄,你看看他,竟然朝笑我们用的时间久,说自己只需要看两眼就够了。” “师妹,你就让一下吧,没差别的。”那男修士站了起来,朝着木柯笑道,“张均,你是天澜教院的吧,我在逐鹿赛上曾有幸见过你,不管你怎么到这剑塔中来的,请吧。” 张钧说罢让出了自己的位置,木柯连声道谢,席地而坐面朝石碑,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他本想像在天澜宗祠那样用痛感引领神识进入虚无时,忽然发现自己一闭眼,眼前竟然只剩下了一片虚白,而界碑上的剑痕全都成了墨笔勾勒的细线。 “闭着眼怎么观碑?“ 此时的木柯好像开启了全新的世界一般,墨痕勾描之处变化莫测,这一幕显然是他在净身池醒来的时候所见过的,只不过当时他还以为是幻觉,难道是因为那干涸的池水的原因? 恍惚之间,木柯竟然就已经看透了此间所有剑痕,他睁开眼睛后缓缓举起了手,并指如剑随着刚才所记发出一道剑痕。 “他……他人呢?” “去了第二层吧。”张钧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异色。 “第二层了?这……这怎么可能?”刚才还叫嚷的女修士不禁瞪大了眼。 “好了,你们继续观碑,我去第二层看一下。”张钧抽出长剑,一剑斩出便有黄沙遍野。 “师兄你又回去啊,什么时候再回来教我们?” “三日之后!” 第八十七章 一日观五碑 北苍剑塔之中人声鼎沸,嘈杂之音不绝于耳,众人震惊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手中的长剑都不自禁掉落在了地面之上。 高比穹顶的界碑之前,一少年并指如剑,灵气如川流不息的江河汹涌而出,将诸身上下环绕,瞬间凝为了一股大势,一个轻喝之后其剑吟忽然大作,剑气犹如长虹,嘶鸣之间剑痕便斩了出去。 “真的去了上一层!” “天哪,怎么会这样,仅仅是半个时辰就看透了这碑中剑痕?” “我从入塔来算已经有半年之久,起早贪黑摸索石碑中的妙理,至今才观了第四层,此人究竟是什么人?” 光华流转之间,木柯一指荡开万般剑气,此时他的脸色也不禁变得苍白了几分,短短一个半晌他已经破了四层,如此之速度自身精力快要枯竭了,不过他也发现了界碑的规律,这四层以来界碑虽然毫无联系但只要稍微将剑痕逆势使出就会发现,所有的痕迹都是同一剑道的不同段落。 此时距离被关入剑塔已经有一整日了,这一日来他仿制的图册已经流传了出去,虽然线路多有不同之处,但是在几大宗教掌权者的亲力配合下真正的指向已然鲜明,多数强者开始酝酿计划准备近日启程前往东州。 日影几经西移,树荫斑驳了一缕黄沙,剑塔之前一众人踱步而来,相互攀谈之时已经到了其跟前。 “若真的像阁主所猜测的那般,很有可能东州秘境也只可年轻血气进入,那么必须要多去些剑塔弟子才行啊。” “没错,此行去往东州可谓艰难重重,剑塔上层弟子也是时候出关了。” 鹤发童颜的老者捋着长须,仰起脖颈遥望着那遮蔽日光的高塔,忽然他眯起了眼睛,呼吸之频率也开始加重,眼眸中的锋利之意渐渐露出。 “李老,您怎么了?” 北苍持剑大长老李显沉吟半晌才开口:“塔中弟子破解先贤石碑的速度如何?” “都是些精英弟子,破塔速度当然惊人,就连新入弟子都可以在三月之内参悟界碑,上层弟子就更是厉害了,三日参悟一碑也是有的。” 李显的目光变得更加锋利,锋利之中更是多了几分浓重的欣喜:“我等进塔,去往第五层界碑!” 看她剑官闻声一愣:“长老,虽说能入五层的弟子资质已是上层,但此次行动所需要实力者,非十五层之上弟子不可选啊!” “你不必多说,快带我去第五层。” 剑塔每一层的境遇都截然不同,第五层之境则群山连绵起伏,山崖深不可测。这一层的界碑伫立在山势极险恶的陡崖之上,此时的五层界碑之前人潮汹涌,但所有人都没有席地而坐,静心观碑,而是议论纷纷地看着最中心被人群扩出的空地。 “听说他就是那个破碑猛人,一日之内接连参悟了四层塔碑,自剑塔创建之始还未曾有过。” “这么强横?可此等人物我怎么在阁中从未有过耳闻?” “不指你没见过,听说这塔中见过他的人没有一个认识他的。” “那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只不过听说他观碑的时候必有张钧师兄在场,恐怕也是哪一长老的亲传,所以行事才如此隐秘。” 此时的碑前崖坡之上,木柯双眸紧紧地闭在一起,额前的汗珠已经浸湿了脚下的岩石。 虚白之中墨色酣畅挥洒,一道墨痕便是一场斩杀,接连挥舞的几道剑意驰骋山崖之间,撞碎了隐在山风之中的轮廓,轻轻一落便在四方晕开了浓重的痕迹。 木柯的心念在剑气与剑意之间来来往往,几息之间已经经历了几十次剑道加身。 自从他发现自己心念沉静之时可以将周身之外化为虚白界,参悟石碑的能力就更是快的惊人,观了几块石碑之后他的心中已经多了几分确定,这心念的改变应该与当日在净身池自己昏睡过去时发生的事脱不了干系。 “多久了?” “半个时辰了,没有他们传言的那么快啊?” “你懂什么,每一层界碑都难于之前那一层,他连日破碑更是心神具疲,速度有所下降才是理所当然。” 议论声中,山崖之上的霞光里走出来了持剑长老与一众剑官,他们从塔外直接来到了第五层的界碑处,一睁眼便看到了人头攒动的场景。 此时的剑官们还是一头雾水,不明白长老为何让来这第五层。 “中间那个小子是何人?哪个学门的?”李显根本没有关注其他议论,一走出虚光便将视线落在了木柯的身上。 剑官们闻声看了过去:“没见过此人,怎么连阁中剑袍都没有穿?” “张钧那小子呢,把他给我找来,我有事要问他。”李显张口说了一句。 “我等这就去寻。” 拥挤的人群中,剑官好不容易从前方最靠近木柯观碑的位置将张钧寻到,带着他一路走回了持剑长老所在的山崖。 “师尊,您怎么来了剑塔?”张钧弯腰行礼,这持剑长老便是他的亲传之师。 “均儿,我且问你,这观碑的小子是哪个学门,哪个教习门下的弟子?” 张钧踌蹴半晌,然后才抬头说道:“此人并非是我剑阁弟子,他是天澜教院来的,当日的逐鹿榜首木柯。” “木柯?就是那个参悟了山前碑的人?他怎么会到这剑塔中来?”李显是这剑阁之中德高望重的持剑长老,修为已达到临圣境界,按道理来说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令他如此吃惊的,但当知道此人是木柯的时候他还是没能保持淡定,“我问你,他到这第五层用了多久?” 张钧抬头轻轻瞥了一眼站在周围的剑官,脸色在几息之内变了又变。 “莫非只用了半月时间?”剑官吃惊地看着他,他们这些看守剑塔的人一生都只为剑塔,根本没有在乎过其他事情,所以也未曾了解山前碑是何时被参悟的。 “不……他只用了一日便来了这第五层。” 剑官闻声瞪起了眼,半晌后又眯了起来:“可笑,我等看守剑塔几十年,从未听说有人能够一日四层!” 张钧看向自己的师尊:“您也知道他从居仙殿下山的时间,弟子所说绝非虚言。” 李显呼出一口浊气,显然很早就猜到了这一答案,他刚才在塔外便是看到这塔中灵气连番涌动,自下而上无比规律,仿佛有人接连过了几层塔关,这才让剑官带他来这五层之中一观。 就在此时,人潮之中忽然传来了惊呼之声,如同洪钟音动扩散而来。 人群中有身影踏空而起,在巨大高耸的石碑前身如鬼魅,指尖灵气喷涌凝成一柄虚光之剑,剑落之时犹如风雷震震搅动山风,一股凛冽之气回旋盘绕,杀伐之音铮铮。 “这是要过第五块石碑了?这……这还是人吗?” 剑吟不断,剑气满天,就在众人目光异彩连连时木柯的指剑忽然一滞,剑气也瞬间溃散。 “出了何事?怎么停了下来?” “是误入碑中歧途了吧?” 不动声色的李显远看了木柯两眼,忽地转身朝着一位剑官道:“把你腰间系着长剑给他。” “给谁?那个观碑的小子?”剑官一愣,不明白持剑长老要做什么。 “第五层的碑道已经有了剑韵,他以指为剑是没办法将碑痕一剑使出的,你把剑借他他才能过了这一层。” “可他并非是我剑阁中人,这样接连破关怕是会动摇了塔中弟子的道心啊!”剑官很是不情愿,若是北苍弟子需要长剑一柄他当然没话说,可风头尽数让天澜弟子抢了去,他这个剑官觉得颜面无处安放。 持剑长老李显眯起眼:“他若能在三日之内到第十层,我便收他做第二亲传,所以……快给我送剑去!” 剑官身躯一颤,立刻二话不说就跑去了场间,一把解下了腰间长剑递了过去。 木柯正在思索自己的领悟出了什么问题,手中突然就被塞进了一柄长剑,他愣了半晌才反应了过来,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连忙躬身道谢,一下拔出了那长剑,身影再次凌空而起去往碑前。 “你们看到没有,连剑官……我去,我看到了持剑长老!” “什么?怎么连持剑长老都惊动了?” “唉,人比人得死,货比货要扔!大家一直以来都在议论他如何快地破解了石碑,可到现在我才意识到,前四座碑中剑痕他只用手指便使了出来!” 山崖之上的剑气乘风而起,又随风散落,场间观望的众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凛冽的杀意,这杀意并非是木柯所发出的,而是这剑痕之中铭刻下来的。 风云几经变色,界碑被剑势吹动,木柯握剑而起伫立于虚空之间。 而在木柯的虚白一念之中,剑刃挥毫泼墨将整个世界都染成了浓重的黑色。 此时剑塔第六层忽然被震动,观碑之人脸色剧变,惊疑不定地齐齐望向脚下。 “发生了何事?为何这剑道还在飞舞不肯离去?” 第八十八章 师叔被窝里有个男人 剑声时急时缓,剑势忽强忽弱,萦绕在山间的剑气迟迟不肯落下,开始随着木柯的剑舞去往天际。 众人见他正凝着眉,双眸之间全是沉重之色,呼吸之频率越来越重。 这第五层界碑乃是一个分水岭,从这里开始剑韵也铭刻了下来,所以碑中剑痕比之前四层加起来也要多,但即使是多过了前四层也只有五十几道,而如今木柯所挥舞出的剑痕已经有几百道。 “为何我已经看不懂了,这碑痕之内无一处是其所挥舞的模样啊?” “不对……他现在所斩出的分明是第四层的剑痕!” 山崖之上的张钧也皱起了眉,不明所以地看着木柯的身影:“是第四层的碑痕,他要做什么?” 剑官们也是一头雾水,看不懂这人的套路。 山风忽而大作,握剑而动的木柯先是露出满脸的迷茫,然后猛地眯起了眼睛,眸子里杀意升腾,眉心也渐渐地锁在一起。 “开始了,这是第三层的剑痕。” 议论之声传往四面八方。 “十八座剑碑逆过来便是同种剑道,剑痕虽处处不同,但剑势却是同宗啊。”李显捋着长须赞赏地点了点头,眼眸之中的异彩更盛。 张钧闻声低下了头,眼珠在眼眶之中快速旋转了几次,忽然他脸色大变:“您是说他在以五层剑痕……去连贯出第六层的碑痕?这不可能的,剑道变化莫测难明,就算是先贤也是分了四次才镌刻出十八块石碑,他如此连贯怎可成功?” “不成功也可谓惊人了,此子敢作敢为丝毫不顾及旁事,真不知是优点还是缺点。”持剑长老李显悠悠叹了口气。 醇厚的灵气循着木柯的经脉疯狂运转,他将五座石碑的剑痕从后往前连贯在了一起,此时山风巨龙般怒吼着,向所能触及的一切渲泄它的疯狂的力量,剑道已经隐隐成势。 “开始演化了,他手中的剑痕已经不再局限于那五块石碑了!”张钧的神色陡然一紧,黑曜石般明亮的瞳仁有异彩透出。 李显白须被剑气所撩动,像一缕缕的雪花在飞舞:“此刻的六层恐怕不会太平了,均儿我问你,六层界碑一共有多少剑痕?” “共有一百零八道。” 剑官顿时把双眼瞪得贼大一阵骇然,他们可从没有见过有人可以在第五层猜出这第六层的碑痕,这简直已经超越了常理。 山风怒喝中木柯提腿快速疾冲,脚下势气呼呼作响,一剑斩出了铺天盖地的剑影,界碑在震动,而众人瞪大双眼,满脸惊骇。 “多少了?” 张钧嘴角抽搐,颤抖地开口:“已经一百零五了,还有两剑……” 李显面容严肃地看着木柯手中的长剑,口中呢喃:“一剑……两剑!” “师尊,他的剑还没有停下,难道他要直接越了六层去往第七层?” “第七层有多少剑痕?” “整三百剑痕!” 时间一点点地在消失,不少修士已经觉得眼睛开始酸胀,他们从半个时辰前就一直死死盯着木柯的身影,想要看一看传闻中一日破了四块石碑的人,此时身心已经开始疲倦。 李显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暗流涌动,他本就太过惊讶才来到这第五层一观,如今看了那么多道剑痕对于木柯的欣赏之意则更盛了:“现在是多少了?” “不算之前的一百零七,现在……现在已经是二百零三道了。” 木柯的剑仍旧在飞舞,只不过之前环绕诸身的汹涌的灵气现在显得有些虚弱。 张钧目光有些深沉的炙热:“看来他也力竭了,坚持不了多少了。” 李显并没有说话,眼神仍旧停留在木柯的身上。 此时的剑已经不似当初那般凶猛而又连贯,每一剑的挥出都显得有些停顿,可即使如此剑势仍旧没有停下,一剑接着另一剑刷新中张钧心中的数字。 “三百零三剑……已然超越了第七层,这家伙还是人吗?难道对于他来说剑道之真意如此简单?” 终于,剑势在一瞬间戛然而止,木柯气喘吁吁地将手中的剑停下,山风骤然消散,也是在长剑停顿的下一秒,他的身影忽地就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 “他过关了!他真的只用了半个多时辰就看透了这一层的界碑!” “那第六层需要多久?” “恐怕也不需一个时辰!” “这么算下来他……他只需要四五日便能出了剑塔?” 张钧听着众人的议论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他们还都以为木柯去了第六层……其实他已经越过了第六第七层,直接去了第八层了。” 持剑长老捋了捋长须,严肃地看着张钧道:“你愿不愿意再有一个师弟?” “弟子当然希望师尊您桃李满天下才好,只是不知木柯他愿不愿意答应。” 站在一旁的一位剑官瞪着眼道:“长老要收他为弟子他怎么可能不答应,除非他是疯了,咱们剑阁多少人想要成为李长老的亲传弟子! 苍蓝的夜空,深邃的如同看不见的底的大海,璀璨的群星散发着迷离的光芒,北海城陷入了安睡之中,晚风中多了一丝冷意。 忽地一声,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从城街上穿过,如同乘风一般迅速地飘向了城心,鬼魅的脚步连一丝的声响都没有发出,几点滚烫的鲜血随着他的脚步滴落在白色的石板上,混着尘土落入了细小的白砖缝隙里。 身影的主人跌跌撞撞地向着云意楼而去,然后在楼下脚步一软跌坐在了楼前的石阶上,他眯起眼睛神识散播了出去,气息不断地降低,好像怕有什么东西突然从漆黑的夜幕里冲出来一样。 虚弱的他休息了半晌,然后站起身来,灵气汇聚于脚下,一个轻轻踏步便飞上了三楼,他一手捂着小腹还在泊泊流血的伤口,另一只手轻轻推开了一扇木窗,然后翻身越过了窗台进入了三楼。 三楼拐角的走廊有个房间,隋烈正躺在里面睡得深沉,就在那身影翻过了窗台时他突然睁开了眼睛,他感觉到有灵气涌动但却并没有起身,反而是不露声色地将神识散播了出去。 夜本是入梦之时,但云意楼却多了个不速之客。 静待了许久,隋烈却忽然感知不到了灵气的流动,他的心中多了几分警惕,抓起了自己的素袍就冲出了房门。 “老于!于满次,你怎么了?” 悠长的走廊里,衣衫被斩的七零八落的于满池倒在了地上,他的面色苍白,长发被被烧焦了几分,衣襟之上开满了血花,而他的手里则死死地抱着一只外形怪异、花纹繁琐又神秘的匣子。 隋烈刚想要唤自己的徒儿出来,转念一想这于满池如此隐秘地进了楼里想必就是不想惊动任何人,他一手将其架在了腋下,沉着口气将其拖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夜晚转瞬即逝,星斗也轮转了几番,有光名曰黎明,如利剑刺破了漆黑的晚幕,将沉睡的大地一点点地唤醒了起来。 三楼之上,耿有钱裹着厚厚的裘泡迈着步子,摇晃着肥硕的身躯朝着走廊尽头而去,转眼间秋天便已经过去,今天便是冬至日,家家户户都要吃饺子,所以他一大早就让掌柜地命后厨做了许多的饺子。 “隋烈师叔啊,起来吃……我*,这……”耿有钱推开门后差点吓地一头栽倒在地上,“师叔,你被窝里有个男人!” 隋烈此时正在愁眉苦脸地喝着茶,听了耿有钱的话一口茶水便喷了出来:“你个臭小子,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没胡说八道,你被窝里面真的有个男人!” “你……你是不是想挨揍?” 耿有钱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退到门口警惕地看着隋烈:“师叔,我发现了你的秘密你不会杀我灭口吧?” “那是你于满池师叔!” “啊?我去,怎么他也好这口!”耿有钱震惊的无以复加,他开始怀疑人生,“你们……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 隋烈冷笑一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一个巴掌便拍向了门口。 木裂之声、人倒之声,哀嚎与惨叫也夹杂在其内,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之久。 半个时辰之后,耿有钱鼻青脸肿地跪在门前,痛哭流涕地哀嚎着:“我对不起父母……对不起教院,我犯了大错,我简直不配成为修士,师叔您消消气,您打我打的手疼了是不是,我该死啊师叔!” 隋烈气喘吁吁地看着自己有些发肿的手掌,他没有使用灵气,是仅凭着力气把耿有钱打成这模样的,此时的他不由得由衷赞叹了耿有钱脸皮的厚度,竟然能让自己的手都打肿了。 “师叔啊,您打也打了,我能不能知道你俩啥时候好的?” “……” 第八十九章 明月八千流 剑塔八层里观碑的修士有很多,大家都正襟危坐地盯着那些剑痕琢磨着。 张钧和诸位剑官在人群之中找了很久,但是一直没有找到木柯的身影。 “难道他没有在第八层,而是在第七层?” 李显摇了摇头,白须在胸前晃荡了几下:“他不会在第七层,应该是在第九层。” “第九层?”张钧很是怀疑,但是他不敢反驳师尊所说。 “真正的感悟可以激发石碑中的玄阵,我们刚才在五层所见就已经表明了他触及到了第九层的剑痕,虽然那些剑招他没有使出来但并不代表他感悟不到,我们去第九层一看便知。” 剑塔第九层的人数忽然变得稀少了起来,因为石碑所镌刻的剑痕一层比一层多,需要的悟性也是越来越高,能够到达第九层的已经绝非是等闲之辈,乃是北苍精英弟子之中的精英,但令李显疑惑的是在第九层界碑前张钧等人也没有找到木柯的身影。 “难道真的留在了第七层?” “师尊,莫不然咱们就去第七层看看?” 就在几人准备去第七层看看的时候,忽然有脚步声从他们身后响起,不急不缓显得懒懒散散,但也有疲倦之意夹杂在里面。 “你们是在找我?”木柯从界碑的不远处走了过来,旧衫迎着风飘荡着,他的神态显得很是萎靡,但一双清澈的眸子却明亮无比。 “木兄。”张钧拱了拱手,显得十分的礼貌。 木柯看了看自己的胸,的确木有胸:“谢谢你在一层给我让了个位置,不过你们到这里来找我干什么?” “我师尊想要见见你。” 持剑长老李显迈步走来,面容慈善地看着木柯:“我是北苍的持剑长老,刚刚在第五层看了你破解界碑,觉得你很有灵性与剑道有缘。” 有灵性?木柯眼睛一眯,那不是说狗的么? “你可愿意入我北苍剑阁,做我的亲传弟子?” 木柯闻声一愣,心说怎么北苍这些老头都爱让别人做自己的亲传弟子?他装作思索地沉吟了半晌才开口:“前辈,我天资实在愚笨,在天澜就差点气死我家教习,入了您的门下怕会让您声望受损啊。” “传道授业解惑,你有所不懂才要拜师,不然我教谁去?”李显很明显没有看出木柯是在拒绝,还以为他是自卑,不禁开始鼓励他,“依我之见你很是聪慧,必将能够有所成就才是。” “前辈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师从天澜田大胖,不可另投他门。”他弯腰行礼,摇摇头拒绝了李显。 站在一旁的剑官闻声大怒,眼睛瞪圆了几分:“你说什么?李长老乃是我北苍剑阁德高望重的持剑长老,你……你有何理由拒绝?” “前辈错爱,但木柯并非欺师灭祖之人,实在难以承下前辈好意。”木柯接连摇头,态度很是坚决。 李显捋着长须一阵叹息,但脸上的慈祥犹在:“既然你敬重师门,我也不好强人所难,此事就此作罢吧。” 木柯道谢后转身要告辞,然后又忽然停了下来露出疑惑之色:“前辈,我有一疑问不知能不能请教一番?” “哦?不知是何事?” “我想知道如何才能快一点出了此塔?” “出塔只能去第十八层,观遍十八界碑有所感悟才可出塔,不然只能等下一年剑塔开启才可以出去。” “只有这一个办法?”木柯有些担忧,荒灵禁地一事已经引得天下势力蠢蠢欲动,如果自己不能尽快从这里出去,那么一旦有人找到了真的秘钥之地,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只有这一个办法,观遍十八界碑。” 他闻声后看向了界碑,眼光悠长:“这碑上的剑道可是……女子之剑?” 此话一出后李显表情一僵,心中一阵凛然,不自禁抬起了右手不断地捋着自己雪白的胡须。 “前辈?” “你从何处得知?” “剑痕柔长,剑势柔缓,一剑罢了但迟迟不休,像是女子的作风。” “明月八千流,的确是女子剑意。”李显的眸子里多了沧桑之意,长须不断摇动。 “明月八千流,明月八千流……”木柯默默在心中念叨了几遍,忽然脑海里像有灵光炸裂一般。 明月当空,剑如长流。 剑塔开始震动,仿佛大地也在颤抖,黄沙纷纷扬扬如同被狂风卷起,山巅有乱石不断坠落,众修士望着塔中异样变了脸色,手中长剑拔出灵气四溢。 界碑无辜摇晃,碑中所刻下的剑痕开始透露出凛冽的气势。 木柯手中那柄长剑发出阵阵嘶鸣之音,有渴望也有期待。 张钧震惊地看着木柯,沉重的呼吸被剑吟所掩盖。 “发生什么事情了?”剑官们如大难临头般惊慌地看向四周,“剑塔这是怎么了?” “塔基被撼动了。” 一柄长剑飞出,剑气如明月当空,洪流奔涌而去,裹挟着剑痕飞驰于九天,木柯负手而立另一只手紧握长剑,在清冽的剑吟声中猛然而动,霎时间鬼影灼灼,纷乱但律动十足的脚步交错连环。 围观的众人无不被这气势恢宏的剑道所震惊,连周身纷乱的环境都忽略了。 而剑塔异象同样震动了北苍剑阁所有的人,连还未离开的各个宗派的修士也被纷乱之景所吸引,纷纷朝着剑塔而来。 江鹿此时就在塔下,苍白的脸色有些吃惊,他在前一日才刚刚用计将木柯困进了塔中,没想到现在这剑塔开始震动,二者之间有何联系他不敢确定,但仍旧是心虚不已。 “有剑道在塔中久久不熄,气势越来越盛,剑塔已经不堪重负了。”北苍的几位长老一眼就洞察了真相,他们的神色凛然表情也十分的严肃,看上去下一刻就要冲进剑塔中去。 “报告各位长老,持剑长老今日入塔了!” “持剑长老在塔中?那剑塔怎会发生如此剧烈的震动?” “弟子也不知道。” “既然老李在塔中,那么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大事,大家再此静候!” 黄沙纷扬之处,不满木柯的那名女修士满脸的担忧,此时界碑正在震动,穹顶都仿佛即将塌陷下来,而其他基层也全都如此,界碑不肯停歇地摇晃着,仿佛要冲向什么地方。 “再这样下去,剑塔会塌掉的!怎么会这样?”剑官们无比担忧地看向了持剑长老李显,“持剑长老快请出手保住剑塔!” 张钧也很是疑惑,他看着正在剑痕之中来回闪动的木柯道:“为何他的剑会震动剑塔?” “剑道乃大道,他心中已经有了明月奔流的模样,所以才震动了作为塔基的界碑,因为他所感悟出的剑与上面九层的剑多有冲突,五五对开,上下抵抗。”李显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他看着那少年持剑之姿有些感触,“世间万般剑道皆是大道,但万道剑痕却无一处相同,他已经有了明月之心却不知如何使出八千剑流。” 恢宏的剑气一直盘旋而上,势气也已经突至顶峰,只不过这剑道却一直被困在塔中无法冲出穹顶。 上有九碑震怒,但下有九碑相扶,剑塔岌岌可危。 脸色越发苍白的木柯不断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他知破塔而出就在此时,但奈何体内灵气几乎枯竭也不能将剑道挥洒开来。 眸子依旧明亮,剑吟也高傲不已。 明月当空却没有剑流奔腾,只怪他还没见到上九层的剑碑。 剑塔之内只有之中剑道,便是明月八千流,但木柯仅凭之前的九碑和剑道之名所挥斩出的剑道与本来的剑道仍旧有所冲突。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失着,塔中的震动已经越来越轻,剑痕的深刻程度也越来越低。 李显寒澈的双眸露出了惋惜之意:“此子能够臆想到这种地步已经无人可及,足够骄傲半生矣。” 张钧闻言大惊,自己的师尊平时最厌烦那种有所成就便沾沾自喜的修士,如今却因为一道冲不出剑塔的剑如此夸赞,但他也不得不说远处那个迟迟不肯停下的少年带给了他太多的震撼,从剑塔建成以来多少天才在塔中历练,可让剑塔与界碑震动的却只有一个外来人。 停下吧,已经足够,李显心中轻呼。 剑道乃是大道,大道便有规则,强行以猜测铸就剑道很容易被反噬而修为全废,他不想看到一个对剑如此有灵性的少年被剑道反噬。 “他这是在做什么?”张钧惊呼。 忽然,就在剑势将停未停之时,木柯的剑再一次撩天而动,只不过这次的剑斩已经不像刚才那样连贯的水泄不通 “你要八千流,我就给你八千流!” 一阵狂风怒喝的喧嚣之音席卷全场,木柯手中的剑重重地斩了出去,一剑斩出便有八方剑痕,一道剑痕斩向四面八方,每一剑的飞驰都如同掀起了海潮一般,剑道风暴刹那间将整个剑塔所包围。 第九十章 藏剑 “老子要出塔!” 塔外正在静等的众人被这塔中凄厉的嘶吼声震的发懵,互相对视了许久之后也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塔中莫非是困了一只凶兽?怎么叫的这么吓人?” “不知道,听着是要出塔,可出塔应该在最上层,怎么听着是从中间传来的。” 正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忽然间一道强横的剑痕猛然间冲破了第九层的塔壁,剑道风暴一时间将塔外的树木连根拔起,诸多北苍长老震怒,挥掌便将那盘旋的剑道困死在了掌心。 手持长剑的木柯仰天大笑,笑声之中他踏步而起,直接从被攻破的塔壁跳了下来。 “哪儿来的贼子,竟然毁坏我先贤剑塔?” “对不起,对不起!”木柯便叫喊着边向着北苍的出口跑去,“各位前辈,我是中州来的无名小修士,不慎被困入了剑塔之中,今日终于得见天日,还请诸位前辈不要责难小子!” “北苍弟子给我追!”诸位长老气的心肺都要炸裂,怒斥着北苍的修士们去抓木柯。 来观山的修士此时还没有启程,见北苍剑阁出了如此奇葩的事情,有来历不明的人将精英弟子才得已入内的剑塔给拆破了墙,纷纷开始掩嘴偷笑,只有江鹿见了此情此景脸色剧变,心头颤抖地看着那个窜进了密林的身影。 木柯与他结怨不止一次,所以他一眼就认出了他,此刻不禁面如土色,不明白这个人究竟是如何将剑塔都拆出一个洞来的。 密林枝叶此时已经凋零的差不多了,枯黄的叶子在空中盘回打旋,再沉沉的落满了起伏不定的山坡之上,木柯健步如飞地穿梭在树木的空隙之间,哪里难以跑动他就钻向哪里,总之只要能够躲过北苍修士视线的地方全都成了他的首选。 经过了狂烈的奔跑,气喘吁吁的木柯终于来到了自己观山前碑时所居住的小院,他一把将木门推开,提起自己在天澜宗祠里找来的铁剑,抓起包袱要往外走,还未走出一步,门前忽然闪出一个身影。 木柯心中大惊,丢下了包袱就抽出了长剑与之相对。 此人身穿宽大的绣花红袍,高额之上少了许多头发,眉毛钢硬平入鬓、是个已经过了中年的男子,他一步踏进了木门二话不说便挥掌而来,灵气喷涌之间气势犹如雷震,锋利的掌风直接撕碎了半扇门帘。 “你是何人?”木柯挥剑便斩出一道剑气,接着便踏步而起躲过那一掌。 “奉我万江宫主之名在此等候,交出真正的图册,否则定让你死于掌下!” 说罢,男人立刻挥动双掌朝向了木柯,大开大合之间壁穿墙裂,木桌木椅全被碾碎,木柯挥剑连番躲闪,只觉虎口震的生疼也不能撼动此人分毫,不禁心中一慌开始向外逃窜。 “如此年轻就已然是个入界修士,只可惜我已经是小乘界,你定难逃走!” “逃你奶奶,老子这叫以退为进!” 猛然之间,话音还在空际未曾落下,那男子手握一道大印飞身而出,一道霞光炸裂之间那大印已然将奔逃的木柯震出了院落,直直地将矮墙都砸翻了。 受了伤的木柯只觉得气血翻涌,但此刻容不得多想,他抓起铁剑就窜进了密林。 万江宫主那个小王八真是心胸狭窄,我分明给了他图册还要来追杀我,木柯只觉得愤恨,早知道自己当时就该拜江天城为师,让老江头将那小王八的头给斩下来。 哎,幻想一下还真爽! “小子休走,再吃我一掌!” “我吃你个头,你当我傻啊!” 绣花红袍在林间翻涌,杀气弥散在光秃的树梢之上,只听得一声闷响,方圆之间的老树全都被掌力拦腰震短,木柯心中一颤,只觉得身后一团火热袭来,他转身就是一道剑痕飞斩而出,剑斩八方将那男子团团围住。 “好剑!”绣花红袍厉声一喝,震掌便将袭向他的剑痕拍散,接着掌风如雷追上了木柯。 握剑而起,挥剑而动,木柯战的异常辛苦,在剑塔之中为了拟出明月八千流他已经快耗尽了自己的灵气,如今遇上了个高境界的人自然无法抵抗。 鲜血洒在了枯叶之上,老树随之震裂,木柯如同断线风筝飞了出去重重地摔落在地。 绣花红袍踏步走来,阴翳的眼眸里杀机涌动:“快快将图册交出,留你全尸。” “我*,人都说留你一命,你怎么留我全尸,那我能给你吗你觉得?” 绣花红袍被他一声怒喝弄得一愣:“不能留你的命,宫主说你既然可以散播假图就敢散播真图,必须在你交出图册之时一击毙之!” “那我交出图册,你准备怎么杀了我?”木柯暗暗聚集所有灵气,在手心握紧准备反击。 “杀你还用考虑?” “当然,你毕竟是个小乘界的修士,杀人也要有自己的特点,怎么能和其他人一样?” “这么一说……还真特么有道理!” 就在绣花红袍低声思索之际,木柯忽然挥掌而起,一座山印霎时间压了下去,直奔其天灵。 男子大惊,怒吼一声挥拳便挡,哪知木柯的剑已经举起,剑道三千霎时间铺满了整个树林。 剑痕如同风暴席卷而去,将绣花红袍斩的节节败退,此时他的衣衫已经七零八落,健壮的身躯上留下了深刻的血痕。 木柯见此挥剑直刺,这一剑势如满月,痕如大江北去,正是剑塔界碑所镌刻的明月八千流。 气息正在疯狂涌动着,剑痕直接扎进了绣花红袍的小腹,鲜血霎时间喷洒而出。 “你该死!”受了伤的男子怒火中烧,周身灵气环绕而去,只听一声怒吼之中,一只势大力沉的拳头凶猛地挥了出去,拳势凝结成一头嘶吼的猛虎。 “死就死了!” 木柯伸手便掏出了一只揣在怀里的银票,一手印出挡在了绣花红袍的拳头前。 猛然间劲力折断了周围的树木,迸溅的灵气撕碎了满天枯叶,银票之中发出一道霞光死死地将他的铁拳包裹,下一刻这虎印骤然溃散,连肉拳都不能再前进一分。 “看见没有,佛祖的东西你也敢碰!” “贼子,你敢伤我!” 绣花红袍就像只饿狼一样,在木柯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便震动了双拳,一道难以匹敌的气息瞬间将其震退。 “糟了糟了,玩儿大了!”木柯转身就要逃走。 绣花红袍一抬脚便踢了出去,一股气劲瞬间将木柯的腰椎震裂。 “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木柯紧皱眉心,一丝灵气勾动了体内的不死鸟,紫色的生机徐徐汇入腰际填补着腰椎的裂痕,但治愈需要的是时间,而即使是真的治愈的他也难以抵挡着绣花红袍的铁拳。 “交出图册,快点!” “你过来,我已经没有力气动了。” 绣花红袍警惕地靠近了木柯,伸手去往他的衣襟,刚才他看那银票能够挡住他的拳头,心中多有觊觎。 一声轻笑忽然响起,这笑意里全都是得意。 木柯跟随田大胖修行,而田大胖天生就猥琐怕死,所以自然会很多保命的招数,在天澜之时木柯对于学剑很是抵触,但即使是这样田大胖也还是逼着他学会了这一剑。 有时候姜真的是老的辣,这一剑真的很有用,比他修的任何道法都有用,因为这一剑就藏在他的衣襟之后,就藏在他的怀里。 “死吧,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话音中带着一丝解脱,绣花长袍心中一凛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只不过此时再多已经晚矣。 刹那间一道锋利无比的剑痕凶猛地刺了出去,狠狠地穿透了绣花红袍的天灵,滚烫的血浆迸溅了木柯一身。 寒风微动,头骨炸裂的男子半跪着倒在了地上,已经暗淡的双眼还如同死去之前那般瞪的很圆。 木柯呼出了一口气,危机感随之消散,但他知道此时的北苍危险重重,自己如果再继续留在这里不知道会遇到多少像绣花红袍这样的人。 不死鸟的治愈之力异常强大,木柯的腰椎此时已经接近痊愈,他捡起长剑便朝开始奔逃,一路逃窜出了北苍。 第九十一章 蒲团与竹简 顷刻之间,黄昏压下,风云尽数藏于了夜色之中。 木柯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了云意楼,腰椎之处还疼痛不已。 “客官,您是……”小二甩着手巾而来,看着木柯忽地愣住,“您是天澜教院的吧?就是三楼那群人的朋友?” “怎么,你认识我?” 小二连忙跑回了柜台,伸手从底下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木柯:“昨个他们已经退了房,这封信要我交付于你。” 退房?木柯心中隐隐有怒火灼烧,自己拼死拼活地去往剑山,没想到隋烈那个老家伙连等都不等他。 拆开书信之后入眼便是一笔梅花小篆,隋烈这个老家伙守旧的很,平时在教院里听说就一直喜爱书法,这也是他平时所用的字体之一,只不过此时这页信纸上的字迹没了认真,显得十分的潦草。 “于师叔受伤了?”木柯心头一颤。 此时的小二正在收拾柜台,不时地抬头张望着门外。 “我来了很多次了,虽然没记得小二长什么模样,但是我相信他绝对没有这等履水的轻功。”木柯忽然抬起头,冰如墨色凝固的眼眸多出一丝寒意,“你大概不知道麻衫是要套在外面的吧,酒楼多有烟油,麻衫就是用来挡住这些烟油的,可你竟然穿在了里面,你是谁?” 小二忽然摇头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听风说你必须死在这座城里。” “原来是你,师叔说我废了李听雨的那天晚上你曾今来过。” 李忠强忍着怒意道:“今日没了你那些前辈,我看你如何走出这酒楼的大门!” “酒楼的掌柜和小二呢?他们去哪儿了?” “死了,都在后厨,要去看看吗?” 木柯的心头猛然一痛,仿佛有利剑戳了洞一样的,这世间又有人因他而死了,还是以菜米油盐糊口的生意人,他们不曾修行没结仇家,却因为自己的行为而付出了生命。 所以说这样的世界根本不值得喜欢,强者为尊,拳头大就能杀人。 李忠将手中的手巾丢在了木桌上,灵气从经脉之中汹涌而出,他看着面前这个愤怒的少年更加愤怒,自己的儿子本来可以刻苦修行在皇朝之中赢得很好的地位,就算不能成为圣人也不会像今天一样躺在床上成为废人。 “你不该杀了他们……”木柯咬的一口银牙发出了响声。 李忠大怒:“那我儿子就活该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 “我……” “你?” “我与李听风为决斗,输赢之外一切都是天意,可掌柜与小二只是普通人!”木柯说的言之凿凿,但语气里却缺少了几分底气。 他与李听风的确是决斗,但输赢之外却并非天意,那废掉李听风的一指是他点出的,在他输了之后点出的,这一指多了痛快少了善意。 “废话少说,你可以去死了!”李忠不再多说,直接捏出一道法印砸了过来。 灵气迸溅之间,一道虚光凌空而起,瞬间凝结成了一只巨大的山崖压下,乘风而来时杀意十足。 木门被气劲震断,红烛被杀意削去了半段,青石板也随之被压的粉碎。 木柯叹了口气,手中的铁剑一直没有拔出。 掌柜与小二真的是因他而死的,因为是他废掉了李听风。 如果李听风只是输了而不是被废掉,那么来找自己报仇的就会是他自己,他肯定不会去伤害掌柜与小二,因为他也是个正直春季的少年,少年人的心都是软的。 山崖飞速砸来,凶猛的气劲直接碾碎了桌椅。 刹那间木门粉碎,木柯被山崖之印狠狠地砸出了酒楼,翻滚着撞在了对面的石墩上,被灵气直接穿过了小腹,一口鲜血直接喷洒到了石板路面上。 “李听风那一指我还了,所以你还要报仇我就会反击。” 李忠闻声大笑,笑容之中阴毒不减:“你不挡便是不挡,但你就算挡了又如何,难道你以为我杀不了你?” “你肯定杀不了我,因为你在云意楼中。”木柯忽地学他笑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 “我们天澜人在外有个毛病,总觉得不安心,所以走到哪儿都会刻下阵法。隋烈师叔一直念旧,所以喜欢研究古阵,云意楼中刻的便是上古流传来的天痕角纹。” 寒风袭来,吹动了酒楼梁上的红绸与木牌。 李忠眯着眼,心跳之力开始减缓,表情里多出了几分警惕,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自己可能真的要费大力气才能逃出这酒楼了,可是这小子的话能信吗? “什么天痕角纹,你想凭借一张嘴就吓退我?简直可笑!今日我就取了你的首级给我儿子拿去!” 木柯躺在白石板上,手臂环抱着石墩子喘着粗气:“你不信可以试试,我定会让你见识我天澜阵法的威力。” “你!” “气走八脉,左上右下,中无,气至天灵环绕三周。” 李忠脸色大变,暗自聚集的灵气瞬间便溃散开来。 木柯闭着眼暗自得意,虚白一念霎时间便发动了,此时的北海城街在其神识之中全都成了黑白之色,而李忠的灵气流转就像墨痕一样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所以他可以轻易的说出李忠所运转灵气的方式,没想到真的能将他吓住。 “天痕角纹为天之痕的一角,可令圣人饮恨,虽然师叔的阵法造诣没有如此强大,但是让你重伤不治也轻而易举。”木柯边说着,边一手扶着石墩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望着来时的方向走去,“只要我的灵气还可以触及这大阵,便可将你坑杀,你自己可要想清楚。” 走过了长街,转过了街角,木柯深深呼了一口气,然后聚集起全部的灵气撒丫子就跑,他知道自己的谎言吓不住李忠多久,这么危险的地方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苍穹如盖,月明而星稀,仅有云层开裂处才能看得出一点两点星来,星空倒映在这汹涌的海面上,便随波上下跳舞,时现时灭。 木柯沿着北海一路狂奔,又迎着夜色爬下了海崖,海潮不断汹涌着,浅浅月光照耀不清礁石的轮廓。 自从进入居仙殿之后,自己竟然在一天之内遭遇了两次追杀,此时他是不敢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夜色正浓找到天澜宗祠的入口。 当日来到北海便是从天澜宗祠的地道里爬出来的,从这里进去自然能够回到白石镇,自己也好把玄心丹交给二牛他们几个。 摸索了许久,木柯终于凭借着记忆来到了碎石堆积的地方,记得当时自己一剑斩碎了洞前的礁石,所以他开始扒拉那些碎石,不一会儿便有一个洞口从海崖地下露了出来。 沿着长长而又曲折的隧道而行,漆黑的环境里不时有水滴的声音传来,木柯只觉得脚底生疼,走了许久才感觉隧道越来越宽。 “哎呀,老鬼前辈们啊,我又来看你了。” 走了很久终于走到了漆黑的墓室之中,木柯挥指搓出一束跳动的火苗,将香炉旁边的蜡烛点燃,温热的火光霎时间将整个墓室点亮。 看着那立着排位的墙壁他一时间感慨万千,多少先贤想要修道成仙,最后也只能成为一撮黄土。 “怎么说也是长辈,给你们磕个头吧,磕个响的哈你们听着!”木柯点燃了香炉边的沉香,跪在旧蒲团之上磕了三个响头。 将三炷香插进了香炉之后,他挠了挠杂乱如鸡窝般的头发,然后低头看向了身下的蒲团,刚才跪下的时候感觉这蒲团有些硬了,实在不像是蒲团该有的感觉。 以前在天澜的时候田大胖最爱坐蒲团这种东西,自己练习道术的时候他就坐在蒲团上看着,所以他也坐过许多次,这个蒲团明显有问题。 掀开了蒲团,下面是平整的地面,没有木柯臆想中会出现的石块。 硬便是有硬物,不再蒲团下就在蒲团中。 木柯并指如剑,一抖手腕便刺破了蒲团边角。 “这是什么东西?”他伸手进去,从中摸到好似木片的东西,好像还是被捆扎在一起的。 趁着烛火之光的照耀,藏在蒲团中的东西终于被木柯拽了出来,竟然是半扇泛黄的竹简。 要知道,自从纸圣蔡伦改进了魔族的造纸秘术之后,世间就再也无人使用竹简这种东西了,木柯很是纳闷,怎么会有竹简藏在这蒲团之中。 打开竹简来看,铁画银钩的小字整整齐齐地刻在竹条之上,笔锋回转之间竟然有凛冽的气势猛然透出,木柯心中一惊,自然知道此物绝对非凡,不由得埋头读了下去。 “这简直……这简直逆了天了!什么叫化零为整,海天相依?这有违常理啊!”木柯看了半晌不禁觉得口干舌燥,世界观都有些要崩塌了。 竹简所刻乃是一篇名为“仙极”的道功,令人震惊的是这功法竟是以开辟灵海以引流至灵根的手段为基础的。 第九十二章 先生回来了 灵海乃是灵气聚集之处,而灵根则是沟通天地灵气的根本,二者都是修士可以修行的基础,但这开辟灵海以引流至灵根的功法是什么鬼?要知道这灵根与灵海一旦被损伤,那么别说继续修行,就连原本所拥有的修为也会尽数失去再无重来的可能。 “开创此功法的人一定是个狠人,不过应该也非死即伤了。”木柯摇摇头感叹了一声,然后斜眼看着那些安静的牌位,“不知道是哪个死鬼前辈的物件啊,想必死的很惨吧?” 夜色消散大半,唯有远处的山色之间还被笼罩着,白石镇从安静中苏醒过来又重新归入安静之中。 风意带出了些许的寒劲,枯叶铺满了街边的泥土地,笼屉里的蒸蒸热气涌动不止,而木柯则迎着清晨的光亮走向了小镇。 寒风之中,卖包子的孙大娘正好抬起头,表情一怔便指向了木柯:“你……小木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什么,小木先生回来了?”正下棋的李大爷闻声站起了身,低着眉眯起眼仔细巧了巧,“还真是,您怎么走了那么久,镇上的孩子可是天天念叨着您啊!” 木柯闻声心中一暖,不由得露出笑意:“我突然有事所以不得已才离开了些时日,那群小子现在还坚持修行没有?” “修,一直修行着呢,您刚走就有个胖乎乎的家伙过来了,说是您师弟,教他们使了好些天的剑,”孙大娘笑呵呵地从笼屉里拿出几个包子塞进了木柯手里,“昨日又来了个姑娘,也在教他们修行。” “姑娘?什么姑娘?” “俊的很啊,那小脸蛋雪白雪白的,大娘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跟着一群人路过咱们镇上,昨夜就在小王客栈里歇脚来着。” 正于此时,木柯转身望向了近处的客栈,这一看不要紧,竟然是看到了逐鹿阁的徽文,他心中一紧立马向着镇子里走去。 长街之末便是钟石,而钟石这边不远处则是孙大夫的医馆,由于天色还刚刚明亮起来,孙老头的医馆还没有开门,木柯匆匆而来便是朝着医馆而去,他站在封住了窗的木门前拍了拍。 “老孙头?在不在啊老孙头?” “谁啊?” 窗内传来了木床晃动的声音,不一会儿木门就被猛地拽开了,门缝里伸出了发鬓雪白、皱纹深刻的脸,眯缝这小眼睛看向了木柯。 “是你个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孙大夫瞧清楚了来人模样立刻大喊了一嗓子,伸手就拧住了木柯的耳朵,“死哪儿去了你,玩疯了吧?饭也不回来吃,觉特么也不回来睡!” “哎哎,疼疼疼!”木柯斜着身子往前凑,疼的龇牙咧嘴的,“我这不是听了你的话去了宗祠结果被困在里面了,这不回来也不怪我啊,您……您先松手!” “困在里面了?” 木柯将自己离开白石镇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了孙老爷子,就连如何与大岳皇朝结仇这种事都说了出来。 孙大夫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眯缝着的眼睛露出一丝精光:“这么说那个荒灵禁地里面有魔族?早些年老人们还传着的那些故事原来是真的,真的有这么一个种族存在。” “我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将秘钥图册交回教院。” “然后呢?” “什么然后?”木柯一愣。 “图册交了出去能怎么样,该来的总归还是要来的,难道你觉得天澜可以将老天都没完全解决的事情解决?”孙大夫冷笑了一声,语气里多有不屑,“要我看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澜也不能免俗。” “您是说天澜也是为了禁地里的东西去的?这不可能!” 孙大夫又是一声冷笑:“我且问你,诸多宗派去了年轻人登山你们天澜可有人也去了?” 木柯眨了眨眼,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啊?” “那么凭什么人家就是为了密藏,你们就是为了天下?” “这……” “孩子,无利不起早啊,图册一事绝非你想的那么简单。” 孙老头的话在木柯心里回荡了很久,罢了他才摇了摇头:“天澜一定不会像万江长宫那种地方一样。” “如果是呢?”孙大夫一言既出直指本心,他已经看透了木柯的心理,知道他也没有那么自信,“如果真的是这样,天下将会因为你而生灵涂炭啊。” “那我应该怎么办,我就算不把图册交给教院,魔族不还是会卷土重来?” “你原本以为该怎么办?” 木柯心中一颤,他原本觉得自己找到了图册交给教院,然后跟随前辈们去往荒灵禁地,但之后的事情他可未曾想过。 然后呢?凡事有先后,那么然后自己应该怎么做?江天城那老家伙不是说有办法阻止魔族复苏吗?那自己应该再回去找他? “不对!凭我自己就算是独藏了图册也搞不定禁地,到头来这图册我还是要交给那些有能力改变禁地的人,”木柯皱着眉细细思索着,这样的人他认识两个,一个是自家院长,也就是自己的师爷苍白,而另一个则是最强剑圣江天城。 “我该交给谁?” “我一个老头子怎么知道,天下大事可不是我这种寻常老百姓可以参与的,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背负一世骂名岂不是很冤枉?”孙大夫抖动着自己的胡须,眼眸里藏着深邃之意,言语之间多有暗指。 “那我应该自己藏起来,然后找到秘钥潜入禁地?”木柯还没说完就打了个冷战,那种鬼地方肯定是有来无回了。 “我看你就老老实实在白石当个教书先生,别出去惹祸是最好!” “啊?” “啊什么啊,二牛他们念叨你这么久,你还打算离开?” 木柯皱着眉有些疑惑地看着孙大夫,半晌后他摇了摇头严肃地开口道:“不对,老孙头啊老孙头,你有什么事儿在瞒着我,说了那么多还吓唬我不让我再出去,快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孙大夫提起拐杖敲了敲脚底下,敲得梆梆作响,一起一落之间节奏分明:“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地砖啊,你吃多了噎坏了脑子啊……哎哎,疼!” 孙大夫拧着木柯的耳朵站了起来,一把将其拽到了门外,然后他用浑浊的眼眸看向了白石镇的小石头牌坊:“这里是白石镇,也是英雄冢!” “什么意思?” “祖上留下的一句话,怕是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了。” “那你还记得?” “不记得了,只不过觉得时常拿出来念念唬年轻人还很管用。” 木柯仰头喘了口气,一下子挣开了老孙头的手:“我都忘了自己有事问你了,听说有个女子在交锅盖儿他们?” “不是锅盖儿他们,是二牛他们。” “有什么区别?” “锅盖儿和他娘离开白石镇了,去了中州的一个镇上。”孙大夫看着他瞪大的眼睛,悠悠地转了转眼珠子,“改嫁了,以后是不回再回来了。” 木柯心中一沉,不禁有失落的情绪涌上了心头,白石镇大大小小的一群孩子都已经激发了灵根,唯有锅盖儿怎么也感受不到天地灵气,自己登剑山之时从南五笔手中得来的玄心丹本来可以让他再感悟一次,可没想到再见的机会已经渺茫。 沿着长长的街,左右庭院都已家门大敞,小楼的挡板也尽数被拆解了下来,日头摇摇晃晃渐渐往高处走去,钟石之影也越来越长。 “先生回来了!” “什么,二狗你说什么?” “先生回来了,先生回来了!” 一众小子闻声大惊,立刻沿着钟石向着长街狂奔,喜色已经涌上了眉梢。 “真的是先生,先生真的回来了!”小美忽地流出了眼泪,红红的眼睛里全是难过,“先生终于回来了……可是锅盖儿他看不到了。” 木柯原本已经走到了钟石,不曾想刚一露面就看到了一众娇小的身影朝着他跑过来,看着眼前的景象他不禁心头温热,竟久违的有了回家的感觉。 修士之路漫长而又孤寂,神话再引人入胜都不及一碗粗茶让人神往。 “你们有没有好好修行?” “有的先生,我们每天都准时在钟石下修炼!”二牛的眼眶也红红的,这些日子以来他积攒了许多修行的疑问,就算是又来了两个人可以问他都没有问,“先生,您回来的当真是晚了,锅盖儿临走都没能将您盼回来……” “对不起啊,我突然遇到了一些事情,没有办法抽身才迟迟没有回来。”木柯的心中充满了内疚。 就在喧闹之声传遍小镇之时,忽然有个轻盈的身影直直地朝着钟石而来,素裙迎风微摆,身姿宛如过花的蝶。 “木柯!” 清脆的声音从长街穿过,淡淡的风中蕴藏着一缕雅香。 “是女先生,女先生也来了!” 木柯心头一颤,那声音他很是熟悉,就像刚刚不久还听过一般。 第九十三章 小镇与剑 淡淡的阳光洒满了城街,但却不足以抵消去空气中的寒意,夏栀柠迈着步子走向了钟石,迎着木柯惊诧的眼神而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孙大娘说的那个姑娘是你?” “没错啊,你可以来的地方我为什么不能来,这小镇怪有意思的,是个不错的休息之地啊。” 夏栀柠浅笑着,双眸如同被柔水洗过一般清澈:“我可是替你教了这些小孩子两天来着,你准备怎么感谢我?” 此时正在一旁的二牛他们也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地道:“先生,你和女先生原来认识啊?你们俩什么关系?” “怎么这么八卦,快去修炼,大人的事儿小孩儿别掺和!“木柯一挥手将他们全部哄散,然后又转眼看向了笑意满面的夏栀柠,“北苍剑山一事已经结束,你怎么没有回去?话说……你到底是哪个宗派的?” 夏栀柠的眼眸忽地暗淡了一下,接着又恢复了闪亮,她扬了下眉梢:“我……” 就在其话音刚起之时,空荡荡的长街之上忽然跑来了一众穿着侍卫兵甲手握长刀的汉子,汉子们面容冷酷又严肃,眉心已经常年深皱已经留下了痕迹,这些人一停下便开口齐声大喊,震的街旁的木门一颤。 “小姐,时辰已到,快请上了马车,我们要启程了!” 夏栀柠露出怒色,回身便瞪着他们道:“你们除了这句话还会别的吗?” “小姐,请上马车。” 木柯有些纳闷地挠了挠自己凌乱的头发,不明白眼前这一出是怎么回事,正想着静等旁观之时却被夏栀柠一把拉到了身前。 “你们想要带我回去,就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 “哎,等等,这关我什么事儿?” 众侍卫在听到了夏栀柠的话之后抬头就盯上了木柯,深皱的眉心中透露出杀机,他们手中的长刀猛然一震,刀锋翻泛出一道银色的冷光。 “既然小姐如此说,那我等只好得罪了!” 猛然之间刀影灼灼,空荡长街上斑驳的人影上下翻飞,汇聚街头的寒气一瞬间被迸溅的灵气搅碎。 刀如厉鬼咄咄逼人,锋利之意直指前方。 木柯见此二话不说,立刻冲进了刀影之中连番震拳,他算是看出来了,这群侍卫模样的汉子根本就只想着带夏栀柠回去,完全不会理旁人所言。 三柄长刀直斩其身,木柯汇聚灵气捏出一道法印,几个闪身便躲过了刀锋,然后一掌将这三个侍卫震飞了出去。 “先生简直无敌!” “先生强炸天!” 二牛他们拍着掌在后面尖叫,眨也不敢眨的眼眸里全是震惊。 木柯闻声心中大喜:“怎么样,帅吧!” 就在他回头之时,一柄刀刃狠狠地斩了过来,气势隐隐带出了破空之声。 “先生!” “木柯你小心!“ 闻声后心中一惊的木柯猛然回头,下一秒便感受到了一股锋利的刀气袭来,刀刃直接在他眉心留下了一道深刻的血痕,他猛地退后一步忍痛震掌,灵气喷涌之间有一道虚光所凝成掌印,强横之力震碎了石板直接将剩下的几个侍卫全都震翻在地。 木柯揉着眉心将灵气收回到了灵海,前方烟尘弥漫出却又来了个人,此人身穿着黑色锦衣,一缕长发飘在额前,眉眼之间全是冷意。 “柠儿休得胡闹,跟我回去!” 夏栀柠望着来人微微变了脸色,接着她便又面若冰霜地开口道:“我已经忍了很久,以为可以忘掉你所做的一切,但我发现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不想再看到你。” 烟尘散落后少阁主停下了脚步,眸子里的怒意愈发明显:“白夜的死我不想解释什么,因为事实如你所见,但你今日必须跟我回逐鹿阁。” “在你落剑的那一刻,你我便是陌路人了,我绝对不会跟你回去,你死了这条心好了。” 站在一旁的木柯此时才看清了那男子的脸,不禁微微愣住,这个人不是自己出了居仙殿后在山道上见到的吗?原来他就是逐鹿阁的阁主,而怒气正盛的少阁主也认出了站在夏栀柠身旁的木柯,神情之中也是闪过一丝茫然。 “是你?”少阁主自山道而去才见居仙殿门已经关闭,他打开了木柯交给他的纸卷才想明白了一切,“是你看透了山前碑进入了居仙殿?” 木柯皱起眉头,冰如凝墨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冷意,他与少阁主素不相识,但实在不喜欢他那居高临下的口气。 见他不回话,少阁主眼眸一转又看向了夏栀柠:“柠儿,我们婚期将至,你别再胡闹了,快跟我回去。” 夏栀柠闻听“婚期”二字娇躯一颤,不自禁伸出葱白的玉手捏住了木柯的衣角。 从她那清澈眼眸里透出的是悲伤、孤独以及浓烈的失望,看到这里木柯忽然心头微颤。 “她不会跟你回去的。” 场间霎时安静,只有寒风还在呼呼吹动着。 二牛他们两眼闪着星星看向木柯,脸上全是崇拜之色,心说自家先生果然不一般,抢别人未婚妻也如此理直气壮。而夏栀柠则像抓住了一根稻草一样,已经湿润的眼眸里多了一抹光亮。 “你说什么?”少阁主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杀意一时间透体而出。 “我说她不会跟你回去,你可听清楚了?她不会跟你回去。” “这句话将会是你的遗言。” 木柯忽地冷笑了一声,眼眸里战意升腾:“你说的这句话以前我也经常说,后来我改了,不知道今天我能不能让你也改了。” 霎时间,昏黄落叶被灵气环流撕的粉碎,长街之上寒风开始凛冽,窗门全都被一股凶猛的势气震的咔咔直响。 逐鹿阁少阁主在中州备受瞩目,被称为最完美的修道天才,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就连南五笔这等先天强大的遗族子弟也输在了他的手里,所以没有人敢对他说过这样蔑视的话。 “登山之时没有机会交手,现在就让我看看你凭何能够如此牙硬!”少阁主阴冷一笑,下一刻便拔剑而起欲将木柯杀之而后快。 就在二人即将交手之时,夏栀柠忽然开口,眉眼之间已经全无神采:“算了吧,你们俩个不要打了,我跟你回逐鹿阁便是。” 木柯闻声皱眉:“你不是说不愿回去吗?既然不愿那就不做,为何要强迫自己。” 夏栀柠并非一时醒悟,她只是不想木柯因为自己卷入一场无妄之灾里,少阁主的修为她是最清楚的,至今以来他从未尝过失败的滋味。 “山崖之上我曾说过,就算你能够蒙蔽良心杀害挚友,我也不会就此罢休!”夏栀柠用冰寒至极点的目光望向了少阁主,“今日你以武力逼我回去,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少阁主心中一痛,但他的表情却更加冷漠:“既然决定回去,那便跟我上车。” “若有机会我一定去看看天澜是什么样子,不过今天就算了。” 冬日长街鲜有行人,夏栀柠一脸疲惫地走向了少阁主,而此时的木柯望着其身影却想起了碑前那个眉眼全是笑意的女子。 相识并不多,旧人也尽数不在这人世,木柯曾是极为孤单的。 直至剑山观碑那一日,他认识了一个女子,从未见过笑的如此好看的女子,而在桥头那一抹悲意则更是让他无由生怜。 “她不回去了。”木柯忽然拔出了腰间长剑,一手将夏栀柠拽到了身后,冷眼看向了少阁主。 她不回去了,这句话与之前那句她不会回去意义截然不同,这一句是木柯在向少阁主说明,我说她不回去了那么她就一定不会回去。 少阁主挥剑而去,二话不说便斩出一道凛冽剑痕,这一剑气势如雷震一般凶猛,杀机一时间布满了全场,他的面孔十分阴冷,眸子里带着浓烈的恼怒之意。 木柯见此踏步跃空,灵气在霎时间如川流不息的江河汹涌而出,将诸身上下环绕,瞬间凝为了一股大势,此刻剑吟忽然大作,剑气犹如长虹,嘶鸣之间剑痕便斩了出去。 两道剑痕碰撞在一起骤然炸裂,左右木窗被尽数斩碎。 “封!” 遮云蔽日,封天禁人,印如神霞破空,劲如铁索加身。 封天三禁一出少阁主握剑的右手猛然一沉,刚要斩出的剑道瞬间被打乱。 凌空于上,木柯一次挥剑斩出了四方剑痕,来回飞舞的剑痕尽数刺向了少阁主。 他是何人?少阁主心中大惊,挥剑便横档了过去,哪只这剑痕居然在碰撞之间便改了方向,由上而下刺穿了他的袖口。 “先生简直无敌!” “先生一剑在手,天下我有!” 少阁主听闻那天真的孩童之音冷笑,忽然将剑刃横于掌心,一段晦涩吟唱便从口中流出。 剑道有法,以古语引动,诸天之力汇于刃,一剑于天一剑于地。 猛然袭来的虚剑横穿而来,木柯以剑道三千相抵,哪只之时一息之间四道剑痕已经崩碎了三道。 剑势狠狠地将木柯的虎口震裂,一道贯穿天地的气劲直接将他的铁剑压弯。 “受我一剑,此事就此作罢,否则剑下便会染了你的血。” 第九十四章 少阁主的断剑 夏栀柠从小与少阁主一起长大,但她从未见过他在对决之时一上来便吟剑的模样。 吟剑便是唱大道之音,赋天地之力的剑道就是杀招,虽然木柯能够接下一道吟剑但她并不觉得他能接下第二剑。 “木柯,你不要再打了!” 木柯转身一道法印将少阁主震退,他甩了甩疼痛不已的手道:“数一数我在北苍蹭了你多少顿饭。” 夏栀柠微楞:“已经有了九次。” “这么多,蹭了九次啊,我从小便是没人养的孤儿,给我饭吃的只有我家教习,”木柯猛然震剑而去,一道明月江流竟然斩的少阁主没了吟唱的机会,“饱餐一顿难得很啊小时候,所以谁给我东西吃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也一样。” 少阁主大怒,自己的未婚妻竟然不愿跟自己回去,甚至寻求另外一个男子的庇护,他捏诀而去趁机吟唱了一声,这一段道音比之前那次长了一半,一道光华流转的大剑如同山峰塌下一般,木柯的剑流与明月被这一剑斩碎,整个人被剑意甩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了路旁的院墙上。 “小王八,你敢打我家先生!”二狗气的发疯,挥着拳就要冲过去,结果被夏栀柠拦了下来。 “你可愿意跟她回去?”木柯站起身来又迎了上去,又被那吟剑斩的节节败退。 夏栀柠声音有些颤抖:“你别打了,你是打不过他的。” “我问你是否愿意跟他回去?” “我……我愿意跟他回去,你别打了。” 木柯怒喝一声,全身的灵气汇聚于剑端终于将少阁主逼退了两步:“你别说假话啊,我在这儿打的这么辛苦可不想听你说假话!田大胖说等我成了圣者也打不过他,可特么还没等我成了圣者就死了,苏州说我是他最好的朋友,可最后他竟然想要让我替他去死,做不到就做不到干嘛非要说做得到!” “你废话太多了!”少阁主猛然斩向了木柯的小臂,一道虚光霎时间带出了一片血花。 木柯丝毫不惧,一丝灵气勾动了不死鸟在体内盘旋,接着他便又挥剑与少阁主战在了一起,抬手踏步竟然越发迅速:“你总得给我个使劲儿的理由,要是没有个理由我可能现在都看不懂山前碑,就因为我害死了苏州,因为我害死了田大胖还有天凉城那么多无辜百姓,我才逼自己一定要第一个到居仙殿,你得给我个理由打这家伙才行。” 一个理由,使尽全力的理由。 “好,那你带我走。”夏栀柠眉心忽然展开,露出一个微笑看着木柯。 “好,那我带你走。” 木柯忽然一笑接着便闭上了眼眸,在睫毛颤抖之时虚白一念已然发动,整个街道都消失在了他的神识之中,唯有挥剑而来的少阁主还在面前,那些凶猛的剑痕如同浓重的笔墨挥洒而来,天际也有墨滴落入剑刃之内。 握剑,横剑,灵气百转聚于剑尖。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怎么木柯突然打着打着就闭上了眼?难道这是要认输?连少阁主都惊疑不已,但手中的剑却还是如刚才般斩了过来。 夏栀柠紧张不已,她看着闭眼的木柯心中多有懊悔,她不应该让他带自己走,因为决然没有机会了。 奔涌的灵气将白墙摧残,吟剑之威纵横八方,少阁主落剑斩向木柯,神情冷漠。 墨痕飞舞之间,木柯忽然挑剑。 剑尖一点寒芒如闪电便飞了出去,没有剑气也没有剑意,唯有剑尖迎着少阁主的剑而去,于炸裂的灵气流中与少阁主的剑碰撞在了一起。 一声闷响传来,少阁主停下了脚步,手中有鲜血溢出指缝。他的剑断了,被一道寒芒拦腰折断。 “先生赢了,先生赢了!” “先生举世无敌!” “先生闭眼就是大招!” 剑气悠然散落于风中,碎裂的石墩塌了半面,庭院矮墙上的砖土簌簌掉落了一地,被剑痕所切断的树杈在落剑后才猛地掉落了下来,与之前生死相依的枯叶躺在了一起。 大概与人生一般,繁茂与强盛交错,而飘零则与断裂共存。 少阁主望着手中半片长剑,冷漠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坚硬的轮廓里透出的气势将寒风都拒绝靠近。 “我会来带你回逐鹿阁的,在此之前不要惹祸。”少阁主握着断剑转身离去,漆黑的袍子在风中展了又展,被木柯击败的几个侍卫也捡起了长刀跟随而去。 夏栀柠看着其背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去就听见了一声闷响和几声惊呼。 “先生,先生您怎么了?” “先生,你不要吓小美啊!” 破损的地面上,木柯脸色苍白的躺在上面,双眼紧闭,凌乱的长发粘在了汗珠密布的额前,均匀的呼吸声从半开的唇剑轻轻传出。 刚缓过神的夏栀柠慌忙跑到他身边,弯腰俯身担忧地看着他。 “先生他没事吧?是刚才战斗受伤了吗?”二牛的额前冒出了冷汗,被风一吹只觉冷的发抖。 半晌之后夏栀柠擦了擦汗站起了身,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受伤,只是睡着了,大概是因为损耗了太多神识。” 微风缓缓上,斜阳泛出灿烂的余晖,被灵气摧残的院落与木窗早在许多年前就被人遗弃了,但众多小镇居民还是拿着工具聚集了过来,边谈笑边修补着。 云层缓缓升高,沿着远山的轮廓覆盖在了火热夕阳之下,雾蒙蒙的白丝被烧去原本的颜色,整个天空都被分为了远近不同的层次。 孙大夫吹着了火折子把堂屋的蜡烛点燃,擦了擦手便钻进了厨房里,厚厚的门帘之后叮当乱响,不多久饭香就溢满了整洁的小屋。 “家里很久没有用过这么多碗筷了,”孙大夫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走了出来,粗糙的手指里夹着三双木筷,他笑眯眯地看了夏栀柠一眼转身便去搬依靠在墙角的木椅。 “我来吧,您别忙活了。”夏栀柠立刻跟了过去,将孙大夫手中的木椅接了过来。 黄昏缓缓压下,但远天之内仍旧是明亮的,炊烟随着冷风悠悠然地盘旋而去,趁着浓郁的晚色汇聚到了空中,静静等待这夜幕将自身笼罩。 木柯倚在半开的木门上,平静的眼眸望向安静的长街:“真安静啊,跟上次来的时候一样安静,我说老孙头你们这儿一直都这么安静的吗?” “这么安静吃什么,开春之后一直到入秋里农耕都很忙,大家会一起下田,只不过现在已经临近冬日了,所以清闲的很。”孙大夫敲了敲木桌,将木筷摆在桌上道。 木柯点点头,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今天在山坡上看到很远的地方有个尖顶的屋子是做什么的?” 孙大夫闻声捋了捋胡须:“是个神祠,和天澜宗祠差不多,不过里面所供奉的先人已经快没人记得了。” 夏栀柠闻声很好奇地看着孙大夫:“白石镇也有自己的宗祠吗?不是只有宗派才会有宗祠之类的地方吗?” “传承了太多年了,已经没人记得当初是为何建造的了,快吃饭吧。”孙大夫将筷子递给了夏栀柠,又拍拍桌面看向木柯,“臭小子快过来吃饭!” “哎,怎么没有肉啊,当初说好了顿顿有肉的?” “你小子走了这么久,有饭吃就不错了,不然你就留在白石镇别走了,我现在就去孙家借一些来怎么样?” 木柯听了之后立刻没有刚才的威风:“不能不走,不走就坏了,总不能放着自己惹出来的祸就不管了。” “吃饭!”孙大夫两眼一瞪不愿再与木柯说话。 夕阳西下,海崖边潮声渐渐高涨,从狭隘的街上只看见了一条长狭的茫茫无底的天空,浮了几颗明垦,高高的映在清澄的夜气上面。 “先生,在家没有?” “开门啊,先生!” 忽然,刚被关闭的木门被砸响,震的门框上簌簌落下土灰。 “臭小子们乱拍什么,再拍就坏了!”孙大夫披着棉衣打开了木门,手端着门栓指向了门外的二牛和二狗,“乱拍什么门,这么晚干什么?” 木柯与夏栀柠也从屋里匆匆跑出来,看着满脸慌张的二牛和二狗连忙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二狗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惊吓,脸色已经苍白的吓人,听到了木柯的询问后他气喘吁吁地道:“我们和隔壁镇子的几个人去了神祠后面的破村子,结果……结果小美她……小美她被人抓走了!” “什么?你们去那里做什么?”孙大夫大惊失色,怒火霎时间涌上了苍老的脸颊。 “我们举行了试胆大会……是隔壁镇子的王二提议的,他说白石镇都是胆小鬼!” 木柯见孙老头的面色无比凝重便知道那破村子不是个好去处:“那是什么地方?” “过了这个山坡便是万妖林的外围,不少凶残的妖物都居住在内,当年下游的村子有个猎人因为误伤了一直未成年的妖兽结果全家都被害死了,村子里的人也不敢再住下去纷纷搬走了,那村子已经荒废很久无人敢靠近。” 木柯闻声变了脸色,三州之间妖兽众多,但这些年来一直与人族保持着距离,两族相安无事地共处着,但妖族始终兽性难除,一般很少有人敢去惹他们。 第九十六章 千鸟白羽 “道有道则,生死相抵。”木柯摇了摇头,“弱肉强食乃是物竞天择。” “既然如此……”千鸟冷漠地拍了拍手,清脆的掌声被琴音拖到了很远的地方。 漆黑的竹林里忽然应着千鸟的掌声走来了四个身影,东边这个是头健壮的斑斓妖虎,西边则是摇着雪白尾巴的女子,狐媚之眼放光,南边的好似穿着惨绿的兵甲一般,手背上长着两柄巨大的古刀,最后从北边出来的是则是人身蛇尾的妖女。 万妖林四大护法齐聚,虎视眈眈地看着木柯。 “等待已久了吧?”木柯眼中的冷意迸溅而出,他从那浓雾开始便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们在此潜藏了这么久,就为了我一个入界修士?” 千鸟看着他的眼眸,手指点了点石桌:“北苍剑山开启虽没有妖族参与,但暗线早已将所有人查了一遍,图册在你手中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我们怎么会劳师动众去抓一个普通小镇的普通孩子,只可惜你比我想象的更加迟钝了些。” 暗涌不断,浓郁的灵气拟化成了惨白的雾瘴掺杂进了原本的毒雾之中,杀机伴着琴音将木柯环绕。 “你们要的也是图册?” “不错,荒灵密藏之事已经传遍了大陆,我妖族自然不会眼看着那些秘法与灵宝落入你们人族手中。” 木柯从怀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卷:“那好,我把图册交给你们,作为交换你们将小美送回来。” 千鸟冷笑:“你当我不知道那份纸卷是你伪造的?” “真的图册已经被我烧成了灰烬,所以现在假的也是真的。”木柯将那纸卷握在手中,灵气已经暗自聚集于经脉末尾,只要周围那四只妖兽动手他便立刻挥剑。 只有假的没有真的,那么假的就是真的。 “人族善火,熟而食之;善水,沸而饮之,但最可怕的是你们善思,思源如灵气,甚至比灵气更为有用。”千鸟站起身来,身后雪色的白羽触地而化为零星之光,“但说到天赋,我们妖族除了遗族之外无人可及。” 木柯微微皱眉,不知道这个鸟人要说些什么。 “妖族种类万千,天赋各有不同,人族拿你没办法,但我们妖族有,从你思源之中窃取真正的路线图也并非难事。” 听到这里,木柯终于知道他们抓小美引他到万妖林到底要做什么了,他们竟然是想靠着妖族天赋窃取真正的秘钥图册。 妖族之凶残人人皆知,即使是修炼到有了思想其天生兽性也难以除尽,所以秘钥落入妖族手中的后果可想而知,天下必定会因此而大乱。 而距离竹林不远的开裂石塔之上,一冰一火的两只异色星眸正闪烁着骇人的光芒,一动不动地盯着木柯与千鸟。 东风卷千层枯叶,树影散了万重月光。 风铃与红绸翻飞,响声清脆,而后石亭塌了半方。 妖虎猛然咆哮,一道锋利的寒光径直地刺穿了木柯的掌印,而后一团彩雾迅速笼罩了过来,白尾巴的狐狸腰肢轻扭从雾中甩出一柄软剑。 “怎么可以群殴!”木柯一掌散了面前的雾,一个闪身持剑便震歪了妖虎的利爪。 危机忽然而至,宽大的骨刀竟然快的没有了踪影,木柯刚转身便只觉面颊一痛,鲜血下一息便流入了口中。 这螳螂妖兽两柄弯刀左右飞舞,一个反手就斩断了百棵老竹。 明月当空,剑流如江河之水汹涌,携万千剑影平开如扇。 妖虎面露凶色,一爪碎了前方剑流,就在他狂奔而去要抓向木柯天灵之时,一道如同满月的寒光一下子削去了他的利爪指端。 “小心!”螳螂拉开了妖虎又袭来,两柄骨刀化开了大圆,剑流还未碰触到其身便被斩碎。 木柯见此刚要举剑,还未能将灵气聚集就被身后忽然而来的毒雾喷中,他脑中一震只觉胸腔剧痛之时,人身蛇尾的妖女挥手拍出连串的掌印。 “封!” 封于长天,以月光为守,生死不能解,万物禁如困兽。面目狰狞的蛇女被封天八禁砸翻在地。 木柯正心中暗喜之时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下一息自己的胸口竟然被斩出一道长痕,鲜血霎时间喷涌而出,剧痛已经让他冷汗直流。 螳螂骨刀挥动时如风,袭来是如电,一刀便斩的木柯长剑脱手,劲力穿其肉体而过将其震飞。 千鸟冷笑,看着又爬起来的木柯道:“你们人族无论是速度、肉体、目光还是力气都是万族下等,又怎能战的过我万妖林的护林妖者!” 木柯自知他所说不假,心中不禁烦闷。此时妖虎又扑了过来,利爪之间蕴含了万钧神力,落爪可将一切切开。 而骨刀也呼啸而至,与软剑一同刺向了木柯。 “束手就擒,我保证你可以和那个小姑娘活着离开万妖林。” “放你的屁,老子等会儿一把火烧了你这林子!” 木柯被一爪切开了右肩,鲜血霎时间染红了他的衣襟。 “禁!” 封天三禁之力从天压下,妖虎胸前被砸出一声闷响后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 但即使是这样,软剑还是划开了木柯的手背,疼痛差点让其丢了手中的剑,骨刀也呼啸而至,木柯一个踢腿震地后撤,哪知螳螂速度极快,轻易就追了上来。 “刀如风,刀至则两断。”螳螂妖异的眼睛里闪出一丝凶光,毫不犹豫地落下了刀刃。 “你有两柄刀,我也有两柄剑。”木柯一剑斩出,剑道风暴霎时间席卷向了螳螂。 一斩似千斩,剑痕百落,继而斩向八方,剑道三千一往无前,螳螂心中一惊立刻将全身之力灌注于刀内,但这剑道风暴所蕴含的剑数实在太多,他根本来不及挥刀挡住全部。 “三位助我!” 妖虎猛扑而来,大开大合之间百十剑已被劈落,而软剑也如红绸般卷来,虚光阵阵将所有剑痕缠绕。 “挣扎完了,该送你上路了!”螳螂摆脱了剑道,双骨刀斩出一往无前的气势。 谁知令人惊讶的是,受了伤的木柯在这刀影之中竟然不退反进,像不顾生死一样冲向了螳螂妖兽。 “赴死一搏吗?”千鸟冷笑。 螳螂绝非心慈手软之辈,冲过来的木柯在其眼中早已经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了,而就在这是木柯忽然一把扯开了衣襟,接着又斩出了明月剑流。 螳螂握着刀斩尽了长剑的挥动,但此时还有一剑霎时间切开了他的胸骨,惨绿的血汁流了一地。 藏剑之威在于出其不意,近距之下躲无可躲。 “怎么样?”木柯握剑一笑。 螳螂面无表情,而妖虎已经蹿了过来,后爪死死地抓裂了地面,就像巨石砸落一样,锋利的爪子抓向了木柯。 “封禁!” 众妖兽受过这封天三禁之威,此时心中已经有了防备,几个闪身便斩落了秩序所凝结的神霞。 于此时,木柯猛然闭上了双眸,虚白之色渲染了眼前的一切,只见利爪在前,骨刀随后,而软剑则左右拉开了长线刺来。 剑芒如星,轻点时夜幕便被刺穿,妖虎之爪已经要切开木柯的天灵,见其闭起眼睛竟然丝毫没有反抗不禁得意,哪知下一息不知哪儿来的长剑迅猛刺来。 木柯反手抖剑,一剑斩断了妖虎右爪的青筋,血液顿时迸迸溅而出,而这妖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木柯的身影霎时间如同鬼魅一般蹿了出去,一剑便挑翻了狐妖,接着又斩出一剑将其震飞。 “怎么回事?”千鸟脸色剧变,不知道为何场间形式在一瞬间逆转了。 “他的剑快过我的刀了……”螳螂只觉眼前一片虚影,下一刻自己的手臂已经被斩落在地,连同骨刀一起离开了身体。 木柯瞬间睁开了眼,一股眩晕之感涌入了脑海,但他强行稳住了身体,此时他的脸色已经苍白,不过因为不死鸟的能力他胸口那道被刀斩开的伤痕已经接近愈合。 “速度快过了螳螂,连愈合之力都已经超过了妖族。”蛇女垂下了要拍出的手掌,震惊地看着木柯。 “小美在哪里?” 千鸟的眸子闪过一丝寒光:“不得不说你的能力确超出了我的认知,所以我们不能留手了。” 恍然之间天地大白,仿佛有日轮猛然炸裂一般,苍竹断裂而后石亭崩碎,一股难以匹敌的威压袭向全场。 木柯大惊失色然后转身就跑,他小看了万妖林的妖兽,虽然这只是妖族的一小处聚集地,但没想到竟然有他承受不住的气息。 虚空之上,面若冷霜的千鸟脚踏虚空而动,一个转身便已经消失在原地,下一息便挡在了木柯的面前。 强烈的气势如劲风呼啸而来,眼前这个清秀而文雅的男人竟然有些临圣般的灵力环绕在诸身之周。 木柯一丝灵气勾动了不死鸟,嘶鸣之中眉心的结印飞出,记着他边闭眼沉入了虚白一念。 “你想反抗?”千鸟觉得眼前的一幕尤为好笑。 挥剑如风,三千剑道仿若风暴一般席卷而去,顷刻间地也崩裂树也断成了两截。 千鸟看着眼前凶猛斩来的剑道伸手摘下一只白羽,弹指之间那白羽化为一道银光冲天而起,剑道仅仅在一个呼吸间就被搅散,而锋利的光芒直冲木柯的眉心而去。 “连挡一下都不能?”木柯震惊的无以复加,慌乱之中伸手从怀中掏出了那一沓厚厚的银票。 第九十七章 异色瞳 万妖林狂风大作,顷刻之间外围的老树全被一股难以抵挡的劲力折断,四大护林妖兽与抚琴的女子慌忙后退,唯恐被这气息波及。 银光胜过浩瀚星光,洞穿了剑道之风,白色的翎羽如同离弦之箭飞射而出,大地崩裂。 千鸟的冷意之中始终藏着轻蔑的笑意,人族本就是天底下最弱的种族,即使能够修行也不被他放在眼里。 强横的气息仿佛苍穹塌下一般,木柯只觉那白羽每靠近一分他的皮肤都会裂开一分。 “早已说过,万妖林不是你能来的地方,但你既然来了就不要想着可以回去!” “能不能回去不用你说!”木柯大喝一声,眼眶瞪的几乎撕裂,他握住了佛祖银票狠狠地迎上了那只白羽。 轰然间以木柯为中心的土地炸裂出一个大坑,深陷下去的土地已经焦黑。 银票之光淡了不少,仿佛已经快要成为了普通的纸张。天凉夜雨之时这些银票连污浊的攻击都能挡住,可没想到这次那白羽竟然穿透了前面的三张。 恐怖的力道如同水波猛然扩散而去,木柯十指之间鲜血淋漓。 “什么?你所持何物?”千鸟震惊,眼眸里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妖兽翎羽本就是苍天赋予,比人族耗尽心血所哺育出的本命灵器更加强横,而他的修为已经有临圣之高,竟然一击没有打败个仅仅入界修为的人族。 木柯感觉心神快被震裂,嘴角不断溢出心头血,这一击虽然体肤没多大损伤,可他已经感觉自己的经脉和灵海正被一股毁灭之意腐蚀着。 一缕灵气再次激发了不死结印,紫色虚光之中凝出只神鸟环绕在其身旁,不时吐出带有勃勃生机的霞光融入其身体内。 “尊上,他已经没有还击之力了,我等来吧!”妖虎瞪起杀意腾腾的星瞳看向木柯。 “不必,我倒要看看他能挣扎到何种地步……”千鸟扬起嘴角,“才肯痛快地死去。” 木柯听着他俩的对话想要骂娘,但他不敢,倒不是因为千鸟的实力,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一旦张口可能所有心血全都会涌出来。 月光如水,就在一息之后,满目疮痍的万妖林间多了一道气息,这股气息平和中带着暴戾,慵懒中带着杀意,仅仅一缕便如同风暴来袭一般。 千鸟的眉心猛然一皱,虽看上去还算平静,但其实心头已经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 “尊上……尊上救我!” 四大护林妖兽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额前的青筋已经暴起,他们的腰越来越弯,就像被倒下的大山压住了一般,最后不得不跪倒在地,而抚琴的女子此时早已晕厥。 于此同时,木柯刚一感受到那气息直接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衣襟上血花开遍。 这股气息由远及近,慢慢如这林间浓雾一般将千鸟包围,风中仿佛藏了无数刀刃扎了过来,每一秒伤口都会被划开的更深。 大道有序,仙凡有别,圣者一缕气息可杀万人。 千鸟已经暗自聚集了所有灵气试图抵抗,他的额前冷汗直流,灵魂的颤抖越来越强烈,仿佛有一只利爪正掐在他的脖颈之上。 黑暗之中,浓雾里露出异色的星眸,一只如广阔蔚蓝的大海,另一只则如烈火熊熊的地狱。 “是我错了,我不该擅作主张改变计划,我不该对荒灵禁地存有邪念而忘记您的吩咐!”千鸟忽然喝出一声,语气多有颤抖,刚才的强者之风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 一息之后,林间那无人可抗的气息散尽,只听一个悠悠的声音响起,那声音竟然有些稚嫩的味道,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做你该做的,别贪图自己得不到的,我都不敢染指之事凭你也想插手?” “我知道了,我会按您的吩咐做的。”千鸟的脸色一时间苍白无比,他将倒在地上的木柯扶了起来,指尖流转着金色彩霞的手掌贴在了他的胸口,灵气磅礴涌动但却没有锋利之意,反而显得为温和无比,逆着经脉的流转一点点扩散至木柯的全身。 那双一冰一火的异色瞳一动不动地看着场间的变化,任何细节都没有放过。 夜幕与月光杂糅的环境下,木柯的皮肤像是透明了一般,隐隐有光从内透出照亮了所有的经脉,而他自己仍旧是昏死的状态,表情没有任何异样。 时间缓缓流淌着,刚刚抚琴的女子掏出了绣帕走过去,将千鸟额前的汗珠擦去,此时已经是临冬之季,别说是汗珠了,就连哈出的热气都会凝固,由此可见这千鸟是耗费了多少力气。 “怎么样?” “还早,还需要时间。”千鸟的声音有些虚弱。 就在那一缕缕霞光朝着木柯的灵海探去之时,猛然之间一股强横的气息迸溅而出,呼啸之间千鸟面容一怔,下一秒整个人都被打飞到了百丈之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口鼻之内鲜血溢出。 诸妖兽震惊,连那异色的双瞳此时都不禁瞪大了几分。 “他身上有护体灵宝!” “能伤了临圣之境的灵宝?” 漆黑之夜中忽然光芒大作,凛冽而又威严的气息扫遍了整个万妖林,场间除了异色瞳的主人其余所有妖兽全都如刚才一般匍匐在地。而在木柯的面前,一枚古朴的钱币缓缓腾上虚空,浩瀚之光如同星斗,那难以抵抗的威势便是从那枚古钱中来。 “感受到我的存在了么?还是说你原本就栖息在其灵海之内温养己身?” 那钱币猛然抖动了一下,继而光芒更盛从前,那股威压也霎时间扩大了几倍。 此时的木柯周身被闪耀的咒印环绕着,原本被千鸟所灌入的灵霞尽数消散。 “不知是何人,不过也只是一丝残念。” 稚嫩的话音带着冷笑,接着黑夜之中猛然伸出一只雪白的巨爪,如遮天之掌一般呼啸而来,强大的气势引得山林震动,树木倾折,那古钱腾空而起想要逃遁,哪知这只雪色巨掌迅疾如雷,一个弹动就将其捏入掌心。 就在场间局势已定之时,那只雪爪却猛地松了手,古钱放出一道光霞竟将其毛发烧焦,接着猛地蹿回了木柯的灵海之中。 “这气息与此界相抵。” 千鸟闻声后白翎一震:“是渡劫之后的存在?这怎么可能,太古之意难道还未断绝?” “真正的太古时代从未消亡过,依然高高在上。” “那荒灵禁地是怎么回事?太古时代不是从其出现便断绝了吗?” 异色瞳中流露出轻蔑的笑意:“太古何其浩大,也是你能揣测的?继续吧,把你没完成的进行下去。” “我……已经感应到了。” “哦?” “他并不是您找的人,虽然的确与时代大潮有所关联,但与那传说相距甚大。”千鸟的目光冷了几分,星瞳如同星海一般闪耀,“他恐怕活不到下一个盛世了。” “怎么说?” “命道中断,命线也忽然消失,命不久矣。” “命道与生道并非统一,木虚的命道也早已消失,可苍白那个老家伙不依旧洞察到了其波动。” 千鸟皱起眉,看向木柯的眼神变得冷漠:“再强也徒然挣脱不了世界的束缚,当年的木虚已经可以破碎虚空,命道早已不在轮回之中,但这个小子再怎么修炼也绝没有破空而去的未来。” 诸妖兽听着二人的对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隐隐之间觉得世界观有些崩碎。 “送他出林吧,那个小女孩也一并送回。” “荒灵禁地一事……” “我自有安排,你无需关心,妖族大统不会断绝,毕竟本座也算是妖族。” 千鸟犹豫了半晌,然后才抬头看向那双眸子:“万妖林本是妖族圣地,如今却落败至此,我有负先辈所托,这次禁地之事是旷古之契机,我不想放弃。” “拿那份假图去吧,至少算个线索,他的神识你就不要窥探了,有那枚古币在你没办法成功。” “好!”千鸟的目光里闪过喜色,接着又露出疑惑之色,“不过他究竟是何人,让您如此关注?” “他对我有过一饭之恩。” “确是大恩。” “好了,夜将要过去了,快将他和那个小女孩送回去吧,切莫再生事端,否则我绝不会手软。” 千鸟点头,然后一挥手唤来了正在远处的四个护林妖兽:“你们快将他和虎子抓来的那个小女孩送回去,必须送到人族手中,不要节外生枝,螳螂你受了重伤就不用去了。” 四个护林妖兽连忙点头答应,其间妖虎的眼中则露出不满之意,但却不敢多说什么,只好架起木柯往林子外走去,正当此时那稚嫩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一开口阻止了三只要走出万妖林的妖兽。 “千鸟,本座要你要亲自去白石镇送人。” “这是为何?”千鸟一愣,不明白为什么要自己去送,难道送个人还有规矩不成? “你不必多问,按我说的做就可以了。” 第九十八章 七大圣者于静湖边 夜雾浓郁,露珠折射着银色的月光洒满了小路,漆黑的林子里有隐约见有妖兽步履稳健地走来,沿着木柯来的方向走回了小镇。 平整的白石被照亮,红色的灯笼散发着迷离之光,沿着长长的街而去,左右两旁寂静无比。 白羽为衣的千鸟一脸漠然地走在前方,妖虎扛着昏死过去的木柯,而狐妖与蛇女则抱着昏迷的小美,几人大摇大摆地走在无人的街道上。 “尊上,我们费劲力气才将他抓来,现在又要送回去,还要您亲自去送,这是何道理?” 蛇女扭动着身子,星瞳露出妖媚的邪光:“虎哥说的没错,人明明是我们抓来的,为何要听他的!” “这世间风云瞬变,强盛兴衰不可预测,咱们妖族强者虽然天赋非凡,但真正成为妖圣的却并没有几个,加之人族贪婪成性,这些年我们的领地越来越小。”千鸟看向小镇的目光越发冰冷,仿佛风雪肆虐的一般,恨意也就此填满了胸腔,他叹了口气看向三人,“若不是他凭借一己之力震慑人族,我们妖族恐怕早已从历史中被抹去。” 狐妖瞪大了眼睛,一只手盖住了红唇惊讶地道:“人族现世的圣者足有十多位,震坐八方,这世上还有能让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古来今往,连魔族都不敢真的动他。”千鸟冷笑,“不过他竟有个让人感动的名字,实在可笑。” 三言两语之间医馆已到,此时夜色浓稠如墨,高星挂在远天,东来西往的寒风吹动落叶飘来,站在医馆签的千鸟刚抬起手后又迟疑了一下,然后握着木门上的铜环敲了几下。 “是这里吧?那位给的地址?” “应该没错的。” 半晌之后,医馆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缓缓推开,一脸严肃的孙大夫从门后探出头刚想骂人,结果看到这奇形怪状的妖兽后瞬间就愣住了。 “不知……” 还没等千鸟说完话,木门又猛地在一声闷响里被关死。 “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孙大夫喃喃自语了一声,然后又伸手推开了木门。 场间安静不已,连呼吸声都变得微弱,妖虎瞪着眼睛趾高气扬地看向老头,企图用霸气外露的外貌将其吓退,而狐妖和蛇女则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这世间见到妖兽的人有不少,但大多都是些修行者,谁会想到小镇深夜会有妖族突然到访,还扛着个生死不明的男人与小女孩。 “老头!”妖虎喝了一声。 孙大夫皱眉:“我*,还特么会说话。” 妖虎一瞪眼,心说这老头怎么说话呢?就许你们人族能言语,我们妖族就得嗷嗷乱叫啊?他一抬肩膀将木柯放下来,然后开口道:“人我们给你送回来了,虽然受了点伤但没什么生命危险,小女孩也安然无恙,签收一下吧!” 此时的千鸟望着孙老头满脸皱着的面容不禁皱了皱眉,浩瀚如夜空的眸子里多出一分冷意,他很不爽的是这老头见到他们之后的反应,竟然没被自己吓着,还能够在此愉快的吐槽。 “你们就是抓了小美的家伙?好的不学净学些坏的!”孙老头抬起手捏着食指就要往妖虎耳朵上拧,动作一滞又放了下去,心中不禁一阵的后怕。 千鸟见此冷冷开口:“人已送到,不便多说,你们人族体虚别被这冷夜冻坏了身子,请回吧。” 妖虎几人闻声便要转身离开,刚没踏出去几步就又听到了老头的声音。 “等等,事情这样就完了?” “要不然你还想怎样?”妖虎一吼露出了锋利的獠牙,狰狞的脸上全是怒意。 孙大夫也冷笑,从千鸟身上扫过去,一直看遍了其身后的三只妖族:“我老人家这么大岁数了,你放个大活人在家门口谁往里搬?折了我的腰你们赔得起吗?赶紧给我搬进来再走。” “嘿,老头!你是活腻歪了吧,虎爷我可是练过的!” “练什么?健美操?你以为这是吸氧羊与灰大狼啊!” “我去,我还就欣赏这不服的劲儿!”妖虎凶相毕露,嘴唇一张就要往前扑过去。 千鸟此时一瞬间想起了那人的交代,连忙将其拉了回来:“不可节外生枝了,万妖林承受不住他的怒火,将他搬进去就是!” 孙大夫捋着长须赞赏地看了一眼千鸟,心说还是这小伙子懂得道理,而千鸟受不了这长辈的关怀瞬间黑了脸,背过身去不再关望。 妖虎很是不爽地将木柯猛地一托扛在了肩上,推着那木门便走进了里屋,将其扔在了矮床之上,而狐妖也将小美抱进了屋里。 正在屋内等待的夏栀柠见此一幕赶紧跑进了屋内,见木柯身上的伤痕与衣襟的血花后不禁皱眉。 “好了,这下行了吧!”妖虎郁闷地瞪了一眼孙大夫。 “慢着!” 妖虎大怒:“又怎么了?” 孙大夫掏出个瓷瓶塞进他爪子了:“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我是老中医!拿着,回去往断肢上摸摸接上,保准管用!” 妖虎拿着那瓷瓶楞了半晌,然后没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得踏出家门,而在门外的站着的千鸟却脸色大变,拉着妖虎说了声告辞,匆匆赶往万妖林而去。 烛光微暖,只照亮了半个里屋,闪烁的光影之中木柯正安静地躺在床上,不死鸟的结印还隐隐在其额前发光,表面的伤口已经尽数愈合。 “明明伤口已经愈合了,但还是叫不醒。”夏栀柠满脸担忧地看向了孙大夫。 孙大夫将拐杖靠在了床头柜上,搓了搓两只干枯的手对夏栀柠道:“姑娘你先出去吧,我看看有没有办法给他医治一下。” 夏栀柠闻声迟疑了片刻,然后便挑起门帘走了出去。 夜幕似远似近,浓郁的黑暗里夹杂了几分苍蓝,星渐渐隐去了自己的光留下了孤零零的月亮,继而便是阵阵的海潮声,起起落落乐此不疲。 直至天亮,寒风已经温和了不少,大地初醒之时忽然有一道神霞破云而去。 仿若日轮的咒印盘旋了许久,然后便朝着东方飞去,零星的光芒洒遍了虚空。 东方有云悠悠然西去,西方有云悠悠然东去,咒印从中州起又于中州而散,几息之间已经飞遍了三州。 “诸圣前来。”老者将木杖立于身前,望着面的一方静湖喃喃自语,随之便有彩霞飞腾。 忽然之间,密林被一股狂烈吹出了半亩的空缺,静湖之上有人踏步而来,落脚不生涟漪,衣襟未曾沾水。紧接着,又有人乘风落于湖边,转身便消失在了原地。 短短半柱香的时间,密林深处的静湖之畔已经多出七个身影,皆是银须白发,举手投足间可震动天地。 “中州剑圣,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啊。”石桌前坐着的苍白露出笑意,一只手提起瓷壶倒了杯热茶。 太虚家族此刻也背着手,三步之间从湖边来到石桌前,沉吟半晌后道:“所为何事?” “已经近百年不曾聚首,怕是中州剑圣对我等很是想念。”忽然现身的一位光头和尚转了转念珠,红光熠熠的面容上带着不变的笑容。 此时,大荒家族、北辰家主与一位穿着血红宽袍的老人一同来到了近前,这老人目光里闪着阴冷之色,面容竟与现今的万江宫主有些许相似。 “千月圣尊也来了,你不是不问世事多年,连万江掌门都让给了儿子了吗?老朋友叙叙旧竟然能引你出山?”光头和尚看向了前代万江宫主千月尊者。 千月尊者冷笑:“不忍佛,别来无恙。” “已到此时,该来的都来了,没来的恐怕不回来了,来叙叙旧吧。”中州剑圣猛然挥手,桌上的茶壶悬空而起,沏出了七碗热茶 北辰家主接过热茶放在面前的石桌上,然后开口道:“已经到了冬日了,寒意也浓了,该凋零的尽数凋零,无物不依天道。” “天道有轮回,生死本就是一场因果。”不忍佛笑意里带着神秘,抬着眼眸看遍了诸圣,“不过劫数是劫数,不可躲也可躲。” “怎么躲?” “死亡地里躲。” “哪里是死亡地?” “中州大坟,荒灵禁地!” “是个好地方,但不知道当进不当进。”千月尊者看向了未曾开口的苍白,“听说开门者是您门下高足?” 苍白放下茶杯大笑:“毛头小子而已,不成气候,怎能配得上高足二字。” “也对,苍白尊上的高足是木虚尊上,旁人自然看不上眼。”不忍佛开口道。 “既然如此,真正的秘钥之图可否一观?” 苍白摇摇头:“我也并未见到。” “他无依无靠,身藏惊世迷藏能去哪儿?尊上莫要独吞因果啊。” “自北苍居仙殿一事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连他的踪迹都无处可寻。” 闻声,中州剑圣捧起了长剑,剑光悠然间冲天而起,半晌后才缓缓散落:“果然无迹可寻。” “剑山开启之前我也观天地气运寻他,但没有寻到。”苍白摇摇头。 千月尊者皱了皱眉:“神算子也不可觅其踪迹?” “我在三日之前请他测卦,但……被拒绝了。” 第九十九章 先生的先生 “拒绝?”千月尊者皱起眉,“听闻神算子曾经为你耗费修为卜算天卦,这寻人的小事他怎么会拒绝?” 苍白摇头苦笑:“我也不知道,那小子对他竟然有过大恩。” “找不到开门者那硬闯便是,我不相信一个小修士可以进入的地方我们却进不去!”大荒家主语气之中满是自信,眸子里都是轻蔑的神色。 此时不忍佛接话:“那荒灵禁地并非普通地界,稍有不慎怕是会灰飞烟灭,我等必须找到应承天地气运开门者才能进入。” “难道我们一直找不到他,荒灵禁地就不进了?” “依我所见……”不忍佛忽然露出个神秘的笑容来,肥硕的面容上都是红光,“此子三日之内必将会在天凉城现身!” “不可能,现在诸多教派都在寻他,他若肯回到天澜早就回来了。”苍白不相信不忍佛所言。 “我可并没说他会回你天澜教院。据我所知污浊来过天凉城,那场大战中百姓死伤无数,而你也有一位弟子死在那场战斗之中,而你那位弟子正是木柯之师,所以他一定会在三日之内出现在天凉城。” 千月尊者的眼眸骤然一亮:“你是说寒衣节,他会去拜祭自己的教习?” “没错!” 中州剑圣闻声不禁怀疑:“这种预料太没把握,现在正是风起云涌之时,我看他并不会顶风而归。” 太虚家主忽笑:“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剑山开启一事我曾到场,当日此子得到秘钥图册之后,江天城有意要收其为弟子,但没想到竟然被拒绝,原因便是不想背弃师门,所以他在寒衣节肯定会回来拜祭。” “既然如此,苍白尊上您看?”千月尊者露出一丝邪笑。 苍白暗自思索半晌,最后拍了拍石桌:“诸圣齐聚天凉城,等待开门者!” 林木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条在风中晃动,而枯叶则如褐色的蝶在树根下堆积着,大地已经是萧条之景。 白石小镇西侧,在丛林浅显处的石碾旁,木柯坐在从孙大夫家里拿来的藤椅上,左摇右晃看上去好不自在。 海岸边有云开始聚集着,从无色渐渐加深成了灰暗,跟随着海风缓缓朝着近处飞来。 “先生,都坐了一个晌午了,究竟要看什么啊?”二牛转过头迷茫地看着他,“这地方我们从小就看,再熟悉不过了。” 几个孩子裹着厚厚的棉衣不禁有些发抖,他们从清晨坐到了现在,连午饭都没回去吃,还是没看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来。 木柯向着远方云来之处看去:“你们可知道这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我知道!有山有水。” “有……有草有木!” “日落月出,风来雨下。” “还有呢?” “还有……人和动物,还有粮食!” “那还有什么?”木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除了这些肉眼可见的表象还有什么?” “那还能有什么?”冬瓜流着鼻涕,打着寒颤看着自家先生,“看不到的,空气吗?” “比如说,水从何处来?雨又从何处来?太阳落下去了哪里?”木柯边说着眼神已经空洞,他也在思索着这些问题,“所以你们想过没有?” “这……这我们怎么能知道,这都是老天爷安排的啊!”二牛瞪大了眼睛,心说难道先生昨日跟妖兽打架打坏了脑子不成。 “谁见过老天爷?” “我!我见过!”二狗忽然猛地站了起来,举着手一脸严肃地看着木柯。 木柯身躯一震:“真的假的……?” “去年我跟着去田里祈雨就见过,在地头的祭坛上面,是一快贴着字条的石头!” “那个不算!” 二狗挠了挠后脑勺:“那我就没见过了。” 木柯深深的吸了口气,冰凉的气息之中夹杂着大海的味道,他站起身来看着那积雨云道:“老天爷我们可是没见过,但下雨刮风我们可都见过,四季轮回也都藏在了草木之中,那干嘛非要是老天爷安排下来的?” “那是谁安排的,先生说说。” “这个……我也不知道。” “嗨,您说这么热闹感情自己也没明白啊。” “就是因为没人想去知道,所以一直也没人知道,世界上也就有了老天爷。”木柯小心翼翼的指了指头上暗下来的苍穹,然后赶忙把手指收了回去生怕被一个神雷劈死,落得个和魔族一样的下场。 二牛听了眼前一亮,他可是最喜欢教导别人的,那自己研究出来这些问题是不是就可以教导自家先生了?想想都美的冒鼻涕泡。 “再看一会儿,猜一下是怎么回事。”木柯将他们推到岸边,海风此时呼呼地吹着,却夹杂了几分的暖意。 小美看了两眼,忽然又回过了头:“先生,还走吗?” “什么?”木柯一时间愣住。 “先生这次回来还走不走了?” “嗯……应该明天就走了,不过还会回来的。” 二牛他们闻声齐齐站起身来,眼眸里透露着失望,然后异口同声地道:“先生您不是才刚回来,这次怎么又要走了?走多久?上次您也说是离开几天,可知道锅盖儿去了中州您才回来的!” 木柯笑着叹了口气,然后抬头看着与海岸相反的地方道:“要到寒衣节了,这么久都没回去,我要回去看看我的先生。” “先生您也有先生啊?” “有啊,我没先生怎么学的修行,告诉你们,我教给你们的这些东西都是他曾经教给我的。” “都是旧的啊!”冬瓜大惊。 “什么旧的,都是最好的!” 二牛抱着双臂点了点头:“那先生的先生要不要来白石镇玩?这样我们能见到先生,先生也能见到自己的先生。” 木柯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他出不去天凉城了,所以我要回去看他,不然他又会骂我没良心。” “看完可回来?” “看完还要去找朋友,找到朋友就回来,再也不走了。” “此话当真?” “当真!” 转息之间,海岸已经被厚重的铅云所笼罩,海潮忽然变得凶猛了起来,不一会儿大雨开始倾盆而落,硕大的雨滴狠狠地砸落在泥土之中。 跟随木柯修行的孩子早早地就跑回了家,只剩下木柯一个人,淋着冰凉彻骨的雨水,扛着旧藤椅慢吞吞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他还是极为喜欢下雨天的,比当年在天凉城修行的时候还喜欢。 白石镇一下雨,就有些像天凉城了。 雨水之味里匿藏的是当年刻苦修行,孜孜不倦地徘徊在湿漉漉的小巷的昏黄年月,那年月之中有轻狂也有落寞,就像冬日前高飞而去的大雁,每一声啼鸣都烙印在了天空当中。 “怎么淋成了这样?”孙大夫站在房檐下又惊又怒,一伸手拽住了他的耳朵将其拉近了医馆内,“疯了啊,昨天留下后遗症了?” 木柯走进屋里,转了几圈将屋角立着的锄头扛了起来挥舞了几下,开春沉积下的泥土全都甩落到了地上,他掂量了两下道:“等我去了禁地找到苏州的尸首、杀死污浊给田大胖报了仇、找到大道之果治好呆萌的病我就回来,锄地种田!” “那我就老死了!”孙大夫一脸的蔑视。 “老死正好,这房子归我,作为交换我每年都去祭拜你!” “滚!” “凶什么凶,话说你怎么没有儿女?” 孙大夫研磨着草药,抬起头瞅了他一眼:“当年闹了饥荒,人吃人也不是没有,谁还会考虑成家,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什么时候闹的饥荒,我怎么没听说过?”木柯很是迷茫。 “你才多大,刚离开尿布几年?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木柯点点头,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 “不对,你身上怎么有股药味?”孙大夫忽然在空气中嗅了两下,眼眸直勾勾地看着木柯。 木柯先是一愣,先说自己身上怎么会有药味,刚嘟囔了一个字才忽然想起来自己怀里的玄心丹,他赶紧将其掏了出来递给了孙大夫:“是这个吧?这是我在剑山上跟一个人打赌赢回来的,据说是叫玄心丹,能够帮助刚感应天地的人重新感应天地,更有机会获得成倍的灵根。” 孙大夫接过来,拆开了封口往鼻前一递,嗅了两下后翻着白眼道:“要这么多灵根做什么用?当饭吃啊?” “哎?”木柯一脸的懵逼,“灵根多了天赋高啊,修行速度也快,你当年不也是个修士,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啊?” “是吗?”孙大夫很是怀疑地看着木柯,“灵根多修行就快嘛?” 半晌,那眼神依旧没有撤回去,直看的木柯突然没有了自信:“不……不是吗?” “那你问我,我问谁去?我们当年选择修行的人从来没有什么多灵根,全都是一条灵根。”孙大夫不禁开始回忆往事。 “都是一条灵根,为什么?” “当年什么灵药都寻不到,自然没人能多出条灵根来,现在你们修行环境也好了,大概也就越来越容易吧,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选择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