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信传奇》 前言 各位亲爱的书友: 我是作者羲和晨昊,欢迎大家前来观看我的第一部网文小说《罗信传奇》。 以前从未写过清末的小说,也不知道原来网文界是有很多讲究的。因此这第一次写的时候,似乎就犯了些忌讳。据说有句俗话叫“穿清不造反,xx套电钻”,对这部分读者,由于本作品在前面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可能不会有反清的情节出现(剧情需要)。因此,作者在这里先表示一个歉意。 由于清末的历史,其实是一段很值得玩味的历史,而且其中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历史现象是很值得推敲推敲的。比如,为什么洪门、天地会反清复明,却最后又分裂出现了类似哥老会、黑旗军这样混迹于军旅中的组织。而明明以洪门等地下组织为首,而又打出“扶清灭洋”的旗号,这又是怎样的一回事?再比如,整个国际形势,尤其是西方各国的互相博弈、日俄的矛盾、朝中关系等等,都在当时的同一个历史时期同时对中国的近代历史产生了深远影响。为什么甲午海战会失利?是李鸿章等主和派的失败?亦或是战略决策的失败?又或者是满汉的矛盾?又或者是西方国家压根就不想让中国赢?这些都是可以玩味的东西。甚至有些历史人物,现在品读玩味起来,也是必须分成不同的时期、立场来解释的。比如,袁世凯、李鸿章、这些都是作者希望借此小说来尝试从另一种层面来解读的东西。 至于此小说是保大清,还是反大清。其实我个人对清朝、鞑子、满汉这些个概念根本无感,或者说在我的小说之中并非主要矛盾。应该这样讲,中国历史之所以有了这一段既沉重,又令人痛心疾首的过往,与当时整个世界都陷入了这段沉重的灾难浩劫是分不开的。即便是在欧洲,法国从第一帝国一直战斗到第三共和国。而德意志,是从铁与血中艰难崛起的国家。英国就更不必说,批判文学的作品就从来没断过。应该说,不管是名义上的侵略者,亦或是被侵略对象,这一段历史都是不怎么光彩的。当然,此处我必须事先声明:作者本人绝不是满清遗老,我只是一个对这段历史比较感兴趣的写手而已。 另外,关于作品中,主角一开始总是积极参与天下纷争,似乎总是傻傻的帮着保大清。首先,进取、好胜、荣誉从来都是一种人心的基本需求。况且,主角并非穿越人物,也不是个圣人,不可能像现代人一般直接穿越回去后揭竿起义。是正常的人物,都需要成长和历练,在诸多的磨砺中重新认识那个他所熟知的世界,从而跳出那个时代去完成自我救赎。这样的人物,才能写得有血有肉。 以上便是我写这部《罗信传奇》中想事先说明的部分,希望大家可以多多支持,谢谢。 ——————————————————————————————————2018年9月22日子时 ————————————————————————————————————羲和晨昊 2018-10-17 暂时性慢更通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顶点小说.booktxt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告读者书 各位读者: 大家好,我是本书的作者羲和晨昊。很高兴与大家能够在这本书中相遇。在这里也非常感谢各位读者能够在百忙之余来赏读我的这部作品。 但是,今天得到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今日在起点负责历史网文的某责编通过加qq的形式与我进行了沟通。大概的意思便是我的这篇网文,由于处于清末这个相对较为敏感的时期,而且由于目前审查力度较大,签约相对也是非常谨慎。因此综合考虑其时间线的问题,虽然文章质量也不差,但是很遗憾无法与我签约。 在这里,我当然对该名责任编辑的作法也表示理解和支持。或许是由于有某些硬性指标的原因,又或许是由于其他的原因,总之,责编已明确告知于我,此网文在起点应该是没有签约的可能了。 我虽然也表示比较遗憾,但是无奈事实便是如此。在这里,我只想对一直默默关注我的朋友,道一声对不起。这篇网文我虽然不会就此太监,因为这部小说是我之前构思许久的一部小说,只是或许需要一个更好的时机再进行更新。 等忙过这一阵之后,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我会携着第二部作品再回来,希望届时请各位默默支持我的读者朋友们能够继续支持我。 谢谢各位 ————————————————————————————————羲和晨昊 ————————————————————————————————2018年10月17日 第一章 少帝密令嘱托遗孤 恭亲王大觉寺请策 公元1874年皇宫,乾清宫门里门外都是一团乱麻。“皇上,请皇上一定要保重龙体啊。”恭亲王奕?在床边候着,只见床上平卧一人,身上衣衫敞开,满身脓疱,惨状非常。年纪也不大,十八九光景,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上。下排跪着一群宫女太监,而慈禧和慈安两位太后分站门口两侧,都是一脸的愁容。 “皇上,都是微臣管教无方,令皇上染此恶疾。臣实在愧对列祖列宗哪。” “皇叔切莫......如此说,朕自己是什么病,朕自己明白,与他人......无关。皇叔无需自责。” 只见皇上挪动着身子,侧身过去,从枕下掏出一个物件,颤颤巍巍交于恭亲王之手。而后说道: “皇叔......朕与令世子乃是故交,今有一物相赠,请皇叔务必代朕赠之。” 只见此物乃是一件女人的银簪子,虽是精巧,但与皇宫之物相比,显然显得朴实很多。只见恭亲王快速将其收入袖中,还侧眼撇了一眼门口的两宫太后,似有惊慌之色。慌慌张张的说道: “皇上放心,臣一定送到。皇上可还有其他什么吩咐?” “无他了,皇叔您就退下吧,将来我们大清还需要仰仗您了。” “若无它事,则微臣告退。” 只见恭亲王含着头起身,快速转身给两宫太后作揖后踱步离出宫去了。 由于时间仓促,马车也未来得及准备。宫外天气虽是深秋,但是他却是珍珠般大小的汗水挂在额头,一步不敢歇息,直奔自己王府而去。 到得王府后,气急败坏大呼小叫道:“那厮混账何在!”左右诸人皆不敢言。恭亲王径直走向一间卧室,破门而入,只见床上有两人厮混在一起。突然见到恭亲王到来,这男子扑通一声从床上翻滚了下来,爬起来时衣不蔽体,甚是狼狈。床上蜷缩着一女子,也是惊恐万分。 恭亲王见到此等情况,更是火冒三丈,随手便是三掌击在男子后背。“此等逆子,何必留存于世!”,顺手向着床上女子挥了挥手,“大胆婢女,还不赶紧给我滚出去!”。该女子尚衣不蔽体,但是也管不得那么多,拾起地上衣物便跑出门外去了。 “我奕?一生谨小慎微,如何就生出了你这样不争气的儿子。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可知道这次你是捅了多大的篓子?”。 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恭亲王之子——载澄。原来,载澄自小便与当今皇上是发小,从小玩到大。而自从皇帝17岁亲政以后,东西两太后为了进一步控制皇帝,而展开了明争暗斗。一个是自己的生母,一个是自己的养母。皇帝自然两边都不好应付,因此经常与载澄摊苦水。 载澄见皇帝也是着实不易,为了逗乐皇帝,就经常自作主张带皇帝微服出宫。而此次皇帝抱恙,宫里宫外都传言乃是宫外所染之疾。因此恭亲王的脸上着实挂不住,也就难怪会生如此雷霆之气。 “我且问你,皇上令我要交此物于你,我虽是收下了,但是不明其意。你可知其中意思?” 只见恭亲王从袖中拿出那个银簪子,给载澄过目了一番。 “禀告父亲,此簪子我确是见过的,但是......孩儿实在不敢再说.....” “都什么时候了,还如此吞吞吐吐,你们自己敢做,难道还不敢说了?” “父亲,此簪子乃是一汉家子女所有,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此女已产下一子。” “什么?荒唐!真的是荒唐啊!此女现在何处?” “禀告父亲,孩儿深知兹事体大,不敢怠慢,已然将人安排在了大觉寺山脚下的尼姑庵中,其子则由大觉寺方丈处留着。” 恭亲王听毕,只得叹气摇摇头道:“如此荒唐之事,也只有你们这种逆子才做得出来!你现在马上带我去,我现在就要将此事做个了断!” 载澄听闻吓的脸色惨白,小心说道“父亲,那......可是皇家子嗣啊,而且皇兄将簪子托付父亲,也是希望父亲能保全她们母子性命哪.......” “混账东西!一派胡言!你懂什么,你难道要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将来继承大统不成?” 载澄不敢再说,只得整好衣冠后,随着他父亲一同坐车前往大觉寺。一路上,恭亲王都甚是操切,坐立不安。到得大觉寺门口,寺门口方丈已然持仗等候。“见过净觉大师”恭亲王低头双手合十口中念到。 “知是恭亲王驾到,老衲特在此等候多时了。” “方丈,吾未提及过今日会前来,不知方丈如何知晓?” 方丈只是笑笑,说道:“请大人移步内堂说话。” 两人径直走向内堂,挥手示意左右皆退下。两人相向而坐,中间隔着一壶微火喂着的茶水。净觉大师给恭亲王先沏了一杯茶,而后说道:“老衲昨夜夜观星象,发现紫微星移位出宫,疑似这深宫之中会有变故。倘若有了变故,这两天我此处必然会来一大人物,不成想,原来是恭亲王大驾光临。” 恭亲王说道:“既然方丈已然知晓我此次来意,还请方丈行个方便,交出那个孽种吧?” 净觉挥一挥手,说道:“缘起缘灭都是缘,众生皆是平等,何来孽种之说呢?” “方丈这是何意?此乃皇族家室,何劳大师关心。” 净觉大师只是笑笑:“世子前几日将一孩童寄于我处,我虽不知此孩童来历。但观此童眉宇之间有股英气,便知此童非同凡响,而后打听到其母已在山寺脚下的庵中出家。她虽不肯吐露此孩童来历,但是要得其子生辰八字。老衲细细推演了一番,发现此命造乃是伤官弃官之造,乃大奇之格。另有比肩傍身。我观其应该是出身于皇族,将来必然是国之栋梁。还望恭亲王三思。” 恭亲王听闻之后,叹气道:“哎,其实,我又何尝不想保全此子。方丈,你我乃是故交。我就如实相告吧。此乃当今圣上的龙种。但非皇后所生,若留此子在世,皇家颜面不存哪。况且,西太后向来专横跋扈,若是知道有此子在世,恐怕免不了又是一场血雨腥风。而且皇上床榻前对我面授银簪,东西二宫皆亲眼所见,若他日问起,此事追查下去,恐大师也有大灾临头啊。” 净觉大师合十念到:“阿弥陀佛”。顺手在手指上沾了些茶水,在茶案上写下了八个字“二人祭祖,缄口其母”。 恭亲王见此八字,不明觉厉,刚想继续问道。不料净觉大师已然起身对着门口大声说道:“既然如此,我不日将会将此孩童送往贵府,大人慢走。”恭亲王一脸茫然,但是既然净觉方丈已然出口,也就不便逗留。只得随着一帮侍从和载澄一起打道回府去了。 几日内,恭亲王对着这八个字,左思右想就是不得其解,而且总感觉芒刺在背,好不自在。适日,自军机处议政出宫后,便与汉人内阁大学士翁同龢相约去酒楼小酌。对酌畅谈期间,拐弯言道:“近日,我听闻大觉寺有个传言故事,令兄可有兴趣一听?”翁同龢点头道:“那是自然,请讲。” 奕?言道:“传言有一世子不义,在外行了寻花问柳之事。而且更为荒诞的是还诞下一子。虽是个孽缘,但是此女还是想保全自己的孩子,奈何其世子家中容不得此子,却是要打掉此子。于是此女便去拜访了净觉大师,大师不言不语,只写下了‘二人祭祖,缄口其母’。你说这净觉也真是,说破道明不好嘛?非得打哑谜。翁兄可知这八字真意?” 翁同龢捋了捋胡须,窃笑道:“莫不是,此公子乃令世子载澄?” 恭亲王哪敢接话,满脸通红,“翁兄莫要取笑,莫要取笑。” 翁同龢也不愧是内阁大学士,学富五车,言道:“历来禅宗公案,都喜欢以拆字法、暗语来道天机。待我来拆上一拆。”说罢便在桌上笔画起来。 “大人请看,这二人,可合一个什么字?” 奕?寻思了一会,:“二人二人,乃是个‘仁’字”。 “再看‘祭祖’二字,此二字不可组合,但是祭祖乃宗庙之事,或许是‘宗庙’中的一个字。至于‘缄口其母’,缄口者,欲言而又止也。可通‘言忍’,不就是个‘认’字吗?” 奕?此时恍然大悟,呼道:“仁宗认母!” “然也” 经翁同龢这一点拨,知晓了净觉大师这“二人祭祀,缄口其母”的谜底便是“仁宗认母”之后,奕訢才知道原来此谜底乃是提醒自己可以参考宋朝历史上著名的一起公案“狸猫换太子”,言下之意,便是要将此孩童调包。之后的几日里恭亲王在自己府中思前想后,思虑着一方面不想忤逆圣意,另一方面,也不便直接开罪西太后。在这种思绪下,恭亲王最终决定便依此办事。于是唤来大管家,令他秘密四下打听各个产婆,若有因病早夭的孩童,便寻个过来,派人直接送往大觉寺净觉方丈处。 不日,恭亲王又一路大张旗鼓的前往大觉寺,只见方丈胸前抱着一物。见过方丈后,双方作揖合十对了一眼。 方丈言道:“此便是大人要找的孩童,只可惜此儿身性孱弱,于早些时日便已经过世,善哉善哉。” 恭亲王心领神会,接着说道:“既如此,本王便将他好生埋了吧。”说罢,便接过死婴,于山下直接找了一处,便将其埋了。待回到府中,宫中便遣人传来了旨意,要恭亲王立即进宫面觐见西太后。恭亲王进宫后便将“皇子”已然去世的消息通报了西太后,正巧,西太后身边的人也前来汇报情况,在太后耳边着实咬了一番舌头,恭亲王寻思着估计便是将街坊所见所闻都如此这般陈述了一遍,见西太后愁眉微展,料想也便算蒙混过关了。 再说净觉方丈这边,自收到恭亲王管事送来的弃婴之后,净觉觉得若将皇子留在自己身边,一方面没人照看,二来留在寺庙之中毕竟过于显眼,若他日有人询问起来也不好回答。 他便修得书信一封差人送下山去,又遣小沙弥第二天一早挑着一个水桶,皇子置于其中,一路挑下山去。来到一处凉亭。只见凉亭中立有一人,但见此人身材魁梧,手持一根长棍,双目丹凤,脸上泛着红光,真的好似武圣关公下凡一般。小沙弥见过此人后,撂下水桶后作揖而去。 第二章 旗人武师擂台斗狠 义士桃园结拜金兰 一晃已过了十六年,要说这十六年中,还真是气象更新。自从同治驾崩之后,西太后与众位大臣一起立了西太后的侄子,也就是醇亲王的儿子载湉当上了皇帝,这段时日内,海内也可算是升平日久,京师街头随处可见的都是些西洋的新鲜物件。 有一日,京城闹翻了天,原来是在城东市集有人摆下了比武擂台。在京城有人摆下擂台其实也算是件寻常事,莫说是比武,还有唱戏的,杂耍的对擂也都是寻常的很。然而此擂台却是分外惹眼,只见旗杆上飘着绿色青龙牙旗,两边柱上左右各题有一句,组起来是一幅对联:绿营一脉天下无双,湘淮二处遍地流匪。原来,设下此擂台者,乃是绿旗营中的后生。只见擂旁看台有四张太师椅,各坐一人,一身武行装扮,估摸此四人年龄皆是一般大小,不过二十出头。年纪不大,但却颇为张扬,只见一人起身大言不惭道: “近日我绿旗营在此摆下擂台,专打各路湘淮鼠辈。若有不服,便可上擂来比试比试。” 此言听起来好似只针对湘人与淮人,但是台下看客皆知,此乃暗讽汉人软弱,不堪重用。自四十年前太平匪寇起事,当时绿营军与其他满蒙八旗是一触即溃,屡战屡败。 清廷见事态紧急,只能遣大臣至各州自行招募团练义兵。之后在一杆汉人团练义军的打击下,最终扫平了太平之乱。而在战场上也涌现出一批汉军编制的番号,一支即为曾国藩的湘军,另一支便是李鸿章的淮军。 而湘淮二军皆是汉人统领,因此与八旗军有本质不同,一个是旧阀,一个是新军,矛盾便也就此结下,谁也不卖谁的账。因此此对联便是借了“湘淮”指代了所有的汉人。 只听得台下有一人喊道:“你等旗人莫要欺人太甚,若不是我湘淮豪杰,你等可还能安然在此撒野?” “废话少说,你可敢上前来一试?” “有何不敢?”于是台下一人双手一撑,上得擂台。“敢问擂主名目?”双手作揖便行了个武师礼。 但是哪知这旗人武师却不讲丝毫礼节,上来便是一脚直蹬。那汉人武师猝不及防,一个踉跄便摔了下去,重重的落在地上,只得四周翻滚。 “无名鼠辈,也敢打听大爷名讳。”台上旗人武师随后发出一阵啧啧的贱笑。 台下看客此时已尽皆大怒。一时间陆陆续续汇聚了些个武师闻讯赶来比划。要说如何这京城怎么突然间多出这么多的武师呢? 原来再过几日,便是每年一度的武状元会试的日子。因此各路习武之人,若有意考个功名的,此时已尽数汇集京城了。此擂台闹出这番动静,自然会有不少武师前来会武。 但是说来也奇,这绿旗营的武师虽是年纪轻轻,倒也是个硬派功夫的好手,一套太祖长拳打的也是势大力沉,令各武师都招架不住,纷纷败下阵来。而且此人出手凶狠,与之过手者轻者折断手脚,重者当场昏厥过去。没一会的功夫,可上台比武之人只有零星寥寥数人了。 “看来,此次比武会试,王兄可十拿九稳了。” 只听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人,一脚翘着二郎腿,单手撑着脑袋。另一人则侧身过去低语道。原来,此四人乃师出同门,乃是师从少北拳泰斗佟如松。佟如松虽是汉人,但称自己祖上乃是铁岭佟氏,因此此人颇得各旗主赏识,因此门下多为旗人子弟。而旗人子弟却多为纨绔,不堪重用,唯独这绿旗营中,倒是有些小辈可耐得住这练功的寂寞,也算练就了一身本领。现在在武场上较量的,便是佟如松的弟子,唤做马云舒。 “却是不曾没想到我们三弟还能有如此身手,看来此届武举会试对手也不过如此了。” 他们正在那碎语商讨之际,只见台下又窜出一人。只见一身虽是简朴素衣,但是此人剑眉上扬,目光如炬。面庞虽谈不上俊秀,但也算白净。只听上得擂台随了一句:“曹州张宪周,请赐教。”说罢便是挥拳来攻,只见张宪周双掌挥的如疾风一般,速度甚快。马云舒练的是硬家拳法,却不适应如此快速的掌法,因此只得左格右档,略显狼狈。张宪周一边挥掌,一边口中念到: “习武之人,皆应以武会友。你等绿旗营者也甚是欺人太甚,莫不是忘了你们本身也是汉人?” 只看马云舒原本便已招架不住,听得此言,更加拳脚虚脱,只得且战且退。眼见退无可退之际。看台之上跃起一人,双手托住马云舒的后背,往前助推一把,马云舒顿时失去平衡,右手顺势形成肘击,肘部直直挂到了张宪周的脸上。张宪周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几步。 “哼,果然好不要脸,一人打不过,便来两人。这就是你们绿旗的做派么?” 马云舒听得此言,羞愧万分,侧身说道:“大师兄,你何必帮我,我尚可再战......” “哟,师弟这倒是埋怨起我来了?不知是谁刚才被打的节节败退,退无可退了。” “那也与你无关。” “行了,你今天也玩够了,该轮到我来活动活动了。” 此人言毕,转过身去便摆开架势,说道:“拳尚分南北,何况是人,我乃hb绿旗营李海亭。今日便来领教一下阁下八卦掌的厉害。” 于是,双方便缠斗起来。这李海亭虽然也是北拳套路,但是却不精通拳脚之术,反而更惯用近身格斗,以膝、肘为主。而且显然下盘路更加稳健,如树根一般扎在地上。张宪周虽然出招灵活,但是由于李海亭可以灵活利用肘部进行周身防御,因此却也近身不得。而且若是贸然出杀招,一击不成,倒反而容易被对手双肘锁住。李海亭此时又步步逼近,伺机抓对手下盘双膝。 果然,张宪周在缠斗当中,体力逐渐不支,出招速度开始迟缓。一个不注意,出掌被李海亭双肘锁住,李海亭顺势往后一退,往下一沉,张宪周往前失去了重心,便要跌倒下来。李海亭又顺势卷起膝部迎面准备来个重击,不料张宪周却也早有防备,另一只手拖着膝盖硬是腾空翻转倒立起来,而后胯间顺势一沉,直压着李海亭双肩之上,如此李海亭双肘反而被锁于胯下。张宪周此时便使出一掌要往天灵盖打去,但是如此一掌,对手即便不残,也得重伤不可。于是未打到之前便已收掌。 不料,这李海亭反而恼羞成怒,顶着张宪周一跃而起,空中转过身去,直直落地,将张宪周震翻在地。张宪周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台下之人看到此景,皆嘘声一片,都在谴责这李海亭是个不要脸皮的家伙。这李海亭似乎还不解气,正要迎面直踢一脚,却被他三弟阻拦下来。 “大师兄,使不得。” “有何使不得。区区几个汉民而已,有何使不得?” 此言说罢,台下众人之中却传来一阵讥笑之声。 “哈哈哈,当真是可笑,可笑至极。明明大家都是汉人,却偏偏爱说自己是旗人。真殊不知丢的是谁家的颜面。” “你是何人,胆敢在此大放厥词,难不成是皮痒不成?”李海亭恶狠狠的说道。 只见台下又跳上一人,此人与众人相比,却有些异样。其发鞭黑中带红,肤色甚是白皙,且鼻梁高挺,眉骨深陷,倒不似中原人氏,但又说着一口地道京腔口音。只见他将张宪周扶下擂台后,起身单手朝着李海亭示意“放马过来吧!看你爷爷如何教育你这乖孙。”李海亭恼羞成怒,便朝此人扑去。只见此人撩起裤脚直接顶住了李海亭的冲撞,又用单手将其冲力尽数化解,顺势一推,李海亭直接被抛下了擂台,台下人无不拍手称快。看台上另座的二人见状,怎能还坐的住,齐刷刷的上下齐攻而来。 但万万没有想到,两人上下齐攻扑向过来,只见那人半身跃起,身子平躺悬空于二者之间,顺势朝上蹬上一脚,一个朝上直接飞出了擂台,另一个则被死死压在了身下。 只听得这名武师卧着仰天大笑一声说道: “哈哈哈,我道是旗人真有个三头六臂,也不过凡夫俗子,肉体凡胎而已。” 四个绿旗营武师吃此大亏,心中自是愤愤不平,但也奈何不得,大声质问道: “这位好汉,可留姓名。”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爷爷罗信是也。” “罗信,哼,很好,我们这就记下了,后会有期。”随后便怏怏退去。 待得周围看客四散退去,罗信下得擂台扶起躺在地上的张宪周。见其伤势太过沉重便扶着送回了自己家中。进得家中院落见到水井边有一人正在打水,便喊道:“师弟,快让师傅过来,这人受伤了。”于是打水的师弟便急匆匆去后堂请了师傅。没过多久,后堂便走出一位老者,身形精干,虽然看得年长,但是依然面带红光,精神抖擞。只见他仔细观察了一番张宪周,便令人取了银针过来,在太阳、印堂两处扎下一针,果然过了不一会,张宪周便清醒了过来。 张宪周清醒过来,四顾环视一周,见到罗信和他师傅,伸手想作揖感谢,但奈何手脚不听使唤。 “莫要动弹,你刚失血过多,必然体虚,要好生静养休息。” “多谢这位小兄弟搭救,还未请教小兄弟姓名。” “我是罗信,这位乃我家师。” “哦,多谢大师相救。” 只见这位老者只是摇摇头,说道:“你们这些个年轻人,只知一昧斗狠,却一点都不懂得明哲保身,许不闻‘刚者易折’之理?若是长此以往,将来必生大祸。”罗信在一旁听闻,却是不敢再吱声了。 老者继续言道:“好在你未伤及筋骨,卧床休息两日便可痊愈了。信儿,你待会便去药房抓几副‘八珍汤’去,嘱咐老姜,熟地和芍药要多加一副。” “是,师傅。” 言毕,两人便将张宪周一起扶进侧厢房。 果然,过得两日,张宪周已然痊愈。又过了几日,已经可以与罗信切磋起武艺来了。罗信生平乃是学的太极拳与张宪周所学八卦掌,虽都是北拳,但是两者一阴一柔,可谓是互为映衬。 “罗兄,你武艺如此高强,为何不考虑与我一起去武试博取个功名?” “哎,张大哥有所不知,只因家师曾千叮万嘱,不可以将自家本事显于世人,平生所学功夫只是为将来有一天可以自保。” 张宪周听闻后,略微点点头,接着说道: “罗兄,这院落四周可有别样景致?” 罗信寻思了一会,说道:“家师素来喜爱桃花,因此在此去不远城郊处,家师倒是种下了一处桃园,这几日正值花开时节,张兄可有兴致一同前去赏玩?” “如此甚好,不如今日便去。” 于是二人便往桃园去了,进得桃园,只见万千桃花如雪片一般落于地上,桃树之姿也是交错钩角,一阵清风拂过,只见满色桃光映入眼帘之中。 “张大哥,我寻思你我甚是投缘,不如就在此仿古之‘桃园结义’如何?” “哎呀,罗兄哪,你我二人真是想到一块去了。甚好,甚好哪。” 只见直接二人相向而立,而后双膝下跪,双手抱拳。一起念到:“我罗信、张宪周,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念毕,二人同时对拜三次既算礼成了,二人相视大笑,一同搀扶起身。 “今日甚是开心,要不今日便一同去清风楼小酌如何?” “罗兄既然有意,那便一同前往吧。” 于是二人出了桃园便往清风楼去了。 第三章 傅彩云险中急生计 洪状元斥俄人无信 话说罗信、张宪周二人来到清风楼中,只见这酒家之内几乎满席,生意好不红火。 “哎?两位客官,可是要喝酒?” “啊,给我二人来个二楼的即可。” “好嘞您嘞,我们酒店哪,二楼虽不是雅间,却也是个听戏听曲的绝佳位置。客官克真有眼光哪。” 话语之间来到席间,两人坐定,叫来三四角酒,几杯下肚。便把话聊开了。 “罗兄,近日承蒙你和你师傅的关照,我这伤势才能恢复的如此迅速,只是一直未曾见过罗兄家人,择日必然要登门拜访。” 罗信举杯停了一会,若有所思,而后说道: “呃,张大哥是有所不知,我其实是一名孤儿,自小便随着师傅走南闯北。” “罗兄可不曾找过自己生母?” “听我师傅言道,大约于我周岁那年,hb闹了疫灾,师傅路经一条溪水边,听到哭声,便在水桶之中将我捡到。想必我一双父母早已不在人世了。” “未曾想到罗兄竟然是如此身世,真真令人唏嘘。那敢问你师傅,究竟是何方高人?本事竟然如此了得。” “家师姓曲,名沼。当年走镖结交五湖,研习武学。而后便在京城开了一家武馆,以教练拳法为生。” “曲....沼?莫不是当年‘杨无敌’杨露禅老先生的首徒,人称迷踪太极的曲沼?” “正是家师。” “我只听得家中常言道,几十年前有一人,擅使太极,打遍天下无敌手,后来人称‘杨无敌’,而后自立门庭。不曾想今日居然遇见其传人,真是三生有幸。” “张兄过谦了” 言语之间,只听闻周边有一桌人在胡聊近日一桩新奇之事。二人也觉得颇为有趣,听得入神了。 “各位,你们可有听闻近日朝廷又出一件大事?” “莫不是洪状元的那幅中俄地图?” “嘿,可不是嘛,话说这洪状元这次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咯。” “听说呀,这洪钧洪状元出使德意志、法兰西、沙俄,几乎把整个欧洲都给兜完了。后来也不知在在哪里搞来了份中俄边境的地图册,呈递给了慈禧太后,说是给皇上当个参略。不曾想啊,俄人这地图净帮着俄国人说话了,把好几个我们的哨卡给划出去了。” “你说这洪状元是有意?还是无意?” “我看哪,多数是收了俄国人的好处了。” “我看倒也未必,没准是俄国人的阴谋也未可知呀。” 罗信与张宪周听得出神,不一会已经快日落西山了。二人一同出了酒楼,但没走出多远,一女子面带头纱神色慌张迎面冲撞了过来,罗信叫了一声:“姑娘小心。”一把将该女子拉住,才没有令她踉跄摔倒。看不远处追来几个洋人大汉。这女子趁机上下打量了一番罗信,见罗信乃是武师打扮,便急忙说道: “他....他们要当众非礼我,我被一路追赶至此,请壮士救我。” 罗信与张宪周听闻居然光天化日之下有洋人行如此不堪之事,便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大喝一声: “你们这群歹人,居然敢在天子脚下撒野,当真是当我国中无人?” 几名洋人大汉追上前来,却听不懂罗信他们说些什么。只以为是这女子帮手,便展开架势便是要打。这群洋人虽也是练家,但是似乎并不擅长近身格斗,三下五除二便被罗、张二人收拾在地。罗、张二人见不便继续缠斗,便协同这个女子一起火速离开了去。 到得安全之所,姑娘转身过来面朝罗、张二人。只见这位姑娘顶带有着一层青纱的帷帽,但透过面纱已然透出那白皙的面庞。只听得罗信言道: “不知姑娘家在何处,我们便一路护送你一路周全吧。” “多谢两位壮士出手相助,我家便在前面不远处的洪府,就不劳烦二位了,就此别过。” 如此,二人便别过了姑娘,回到武馆家中。罗信回到房中,待更衣之时却发现腰带处凭空多出一册纸张。瞧见封面书写着洋文,打开确实一幅地图集册。 “这图册为何会在我的身上?”罗信寻思着。“莫不是那姑娘无意所致?如此,我便即可还回去吧。” 于是便又换上外衣一人往洪府而去。快接近洪府之时,却见一队官兵候在门口。只见一人身着官服,随着一队官兵一同在门口等候。罗信寻思到: “今日洪府上下神色皆如此慌张,莫不是皆由此地图而起?难道这地图便是中俄边境图?若真是,那如何会落入一位姑娘之手?” 罗信思前想后,决定潜入洪府中,当面找到姑娘归还地图便是,至于其他事情一概不管了。考虑周全便在后院处纵身一跃入了洪府。一间一间房间排查过来。待来到书房,听得书房内传来那名女子的声音: “老爷,这俄人方面的图册,我前几日依照老爷嘱托,买通了沙俄总领事馆的秘书,并将地图册偷盗了出来,并且已经在路上处理掉了。路上虽然遭到俄人追赶,但好在是有惊无险。” “彩云你也辛苦了,但沙俄方的那一册图纸其实只是图纸的一半,另一半确是在总理衙门。当年出使沙俄,老夫我也是万万没有想到,会中了沙俄人的圈套。名义上与我交好,赠我书册以供参考,实则是要陷我于不义!当时我也是疏忽大意,未曾想到此地图实则是分成两册拼接而成。其中一册便是你今日处理掉的,而另一册当年赠我之后,我回京述职时便呈给了皇上以供参考,如今应是搁置在了总理衙门府中。” “如若俄人丢失了那一册图纸,那不是便无法与我们争辩那几处哨卡的归属了?那老爷为何还如此愁眉不展?” “哎,躲得过初一,但躲不过十五啊。这几册地图本身便是俄方绘制,必然有底稿原件,他日必然会再有复刻版本。总不见得每次都让你以身犯险吧?今日只是权宜之计而已。现在恭亲王差人来请我去总理衙门问话,我即刻就要动身,目前也只能是只得见机行事了。” 说罢只见这名年纪花甲之年的老者踱步要走出门外,罗信见状,沿着顶梁便爬了上去。只见这姑娘为老者更了衣,整了整顶戴花翎也一同,搀着老者一路走出门去,送老者上了轿椅。门前一队人马便齐刷刷的走开了。这名姑娘关上府门,准备回自己房中歇息。不曾想,罗信却站在背后。着实吓了一跳,不过缓过神来之后,当即认出原来便是今日救她于危难的那名少年。 “姑娘,这张地图册,你今日落在我处了,现如今还给你。”说着,便要从袖中取出地图册来。却被该女子制止。并言道: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随我来。” 于是,该女子便将罗信引入到一间僻静的厢房内,由于已是晚上,亏得一路上也未见其他下人。进的房内,女子将房门闭紧了。罗信见状,倒反而有些犹豫起来,此时脸庞已经涨得通红。这位姑娘脸庞娇小玲珑,雪白剔透,看这年纪也是与罗信一般大小的年纪。毕竟罗信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见此状不免有些躁动不安。 “姑娘,你我这样共处一室,如此不好吧?” “呵,你不要想多了,我观你也不似奸诈邪恶之人,且与我又有相救之恩,因此才带你来着。另外,我也不想让其他下人发现了去。” “姑娘,你究竟是何人?方才我在门外听得......” “门外?难道方才我与老爷的对话,你都在梁上偷听了不成?有如此身手,不当梁上君子倒是可惜了。”罗信见被一语戳穿,被这姑娘说的是满脸通红,恨不能地上找缝便钻。姑娘继续言道: “也罢,此事本身与你关系也不甚大,听得倒也无妨。只是,此事切莫与外人说道,否则咱们可谁都讨不到好。” 姑娘停顿了一会,继续言道:“我乃洪状元的夫人傅氏,名唤彩云。那位老人,便是我的夫君老爷——洪钧,洪状元。只因近日惹上一处官非,因此近几日为此事乃日夜殚精竭虑。” 罗信听闻此言,心中暗想:这姑娘生得这般容貌,却嫁于两鬓斑白的老人为妻,真真是不可理解。但是即是别人私事,又如何可再提。 “可是为了这中俄地图册之事?” “正是,此乃《中俄边境地理绘制图册》,乃是我与老爷前些年在海外当差时,于当地别人处所得。当时仅仅是为了参考学习之用。”,却不曾想,此乃洋人诡计。我家老爷将地图带回京城,便呈给了皇上和太后。太后观此地图绘制也算精妙,因此便将图纸交给了总理衙门妥善保管。谁知,前几日俄国突然对我们提出抗议,宣称我方贸然强占了帕米尔等地的归属权,于是与总理衙门开始诸多交涉。而其中的证据便是我家老爷曾经呈上的这本图册。现今还置于总理衙门府内。” “这沙俄真真的好不要脸,我小时候便听我师傅说过,这沙俄人乃是狼子野心,在西北边界曾出现过一个叫什么‘阿古伯’的人,就是在沙俄的怂恿之下抢了我们边境不少地方,后来被左宗棠大人给收拾的服服帖帖。没曾想到,这狼子野心到如今都不曾有过半分收敛。” “小兄弟所言极是,所以我家老爷,万万不能当此千古罪人,更何况还是如此的不明不白。因此我家老爷便与那沙俄公使在总理衙门处据理力争,直言俄人乃是不通教化的厚颜无耻之人。并极力辩解称此图乃参照之物,并未有过任何协商裁定之举。奈何沙俄公使泼皮耍横,说是若不承认,便要刀兵相见了。” “这厮真是可恶至极。呃.......傅姑娘,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定要出力出此恶气不可。” 傅彩云先是一惊,随慢慢缓和下来微微一笑: “倒是有许久未曾有人唤我‘姑娘’了,倒也甚是中听。你若是有心,我这倒是有件极为凶险,确是一劳永逸之法。” “姑娘请说。” 于是,傅彩云便将计划与罗信细细说来。 第四章 衙门失火罗信改图 俄人恼怒哑巴吃亏 且说这洪钧洪状元来到总理衙门,只见此时其他人皆坐于两旁,中间一张桌子,摊放着一张地图册,正是那中俄边境的地图册子。 “中堂大人,你看此事该如何是好啊?”只听得几名大大小小的官吏都围着一把座椅询问道。 “哼,我能有什么办法,此事已经这样,难道还为了那几个哨卡与俄开战不成?”只见座椅上此人倒也是精神抖擞,留的胡子也较其他官员更为齐整,显然是用电气修面的痕迹。这个说话者不是别人,便是当今最炙手可热的洋务大臣、直隶总督——李鸿章。人称李中堂。 “李大人此言差矣,祖宗的江山社稷,岂能因为几个地图上的小小纰漏而拱手送人?”众人回头回去一看,原来是帝师翁同龢。这翁同龢素与李鸿章不和,这事满朝文武皆知。原来这翁同龢有一哥哥,乃是当年安徽巡抚翁同书。当年翁同书在安徽抵抗太平匪患之时,却中了离间之计误杀了大将。此事当时便被曾国藩直接参了一本,翁同书被流放,而翁同龢的父亲听闻此事便一病不起,竟一命呜呼了。而李鸿章此时,正是作为曾国藩的学生起草了这弹劾的文书。因此翁同龢便与湘淮二系交恶甚深,几乎处处与李鸿章针锋相对。 “那你说怎么办?打吗?就靠你们那些唇枪齿剑?”李鸿章怒目而视。 “哼,不管怎么说,谁敢做此等卖国之事,便是对不起这祖宗的江山。” “此一时彼一时也,现今的敌人是在海上,若与俄国在西北边疆开战,日本伺机海上再来,我大清目前哪有能力两边交战?” “好了!都不要再吵了,此事我自有定夺。”此人一开口,下面刹那间便全安静了下来。原来是那坐于中堂的恭亲王,而他身边另有一人,那是庆亲王奕劻。原来,自从六年前中法开战以来,恭亲王便被西太后夺了总理大臣之位,人称“甲申易枢”,取而代之的乃是庆亲王奕劻,然而庆亲王对纷繁复杂的洋务之事可谓是一窍不通,因此恭亲王名义上虽然远离中枢,但大小洋务事情都还是由恭亲王过问裁定。 恭亲王起身走向中间的桌子,遥见洪钧跪在门外,双手蜷地不敢起身。 “洪大人,你且起身吧。此事与你也无甚关系,皆系俄人狡诈。”言语间便叫人于门边多添了一张座椅,令洪钧暂且坐下。 “洪大人,你于海外也有过履职经历,我们便也想听听你的想法。” 洪钧此时起得身来,却不敢坐于座位上,低头说道: “下官出访欧洲之时,也听说过英帝国与沙俄素来不和,尤其是在帕米尔以西北的部分区域,沙俄在中亚最大的对手便是英帝国。下官觉得,如果要找第三人出面调停此事,非英国人不可。” 只见在座各人皆点头称是,恭亲王背手在房内踱步思索,忽然转身面朝李鸿章,说道: “言之有理,此事宜速处理。李大人,你与海关总署赫德素来交好,此事由你去谈是最好不过。” “是,大人。”李鸿章起身双手作揖。 众人正在讨论之际,突然听外面有人叫唤道:“东苑起火了,快去灭火。”随后便跑来几名侍卫,说是东苑似乎有人故意纵火,恐是有人要有加害之意。便劝房内众大臣一同先出衙门躲避一下。 众人出得门去,有一侍卫又进得大厅内赶紧将图册书卷收拾起来,便要出门,不料被背后一人吃了一下闷棍便倒在地上。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罗信。罗信赶紧将图册收于袖中,随后从西侧翻墙而出。傅彩云便在院墙外侧等候着。两人碰面之后,知是事成,便将两册地图一起摊开,果然二图可拼接一处。 傅彩云胸中自有笔墨,便将图上各处中俄商议待定的边界用一只白色羽毛笔,削去头部,只见墨水从羽毛管中渗滴下来,傅彩云将所有的边界线沿着边界向外全部加深了一遍,而后又换了一只更细长的黑色羽毛笔,在图纸上用俄文又标注了几处没有的地名。待修缮完毕后,二人一看,竟与原先墨迹无二。 “这字写的真是漂亮,姑娘真是厉害,居然还懂俄文,而且这羽毛也真是新奇,从未想过还能用羽毛写字。” 傅彩云脸上虽无表情,却是心中窃喜:“我曾与我家老爷在海外游历了四年,于是便学得一些雕虫小技罢了。” “不,这哪是雕虫小技,我从未见过有女子有姑娘您这般好的身手的,真令在下钦佩不已。” “好了,闲话少说,赶紧将这册图卷还到总理衙门去,莫让人瞧见了。” 于是,罗信便携着修订完的那一半图册,又是一跃便又翻进了内院之中。此时东苑失火才刚刚平息,罗信快速将图纸塞到了那名还昏迷在地的那名侍卫手中,待要转身离开。不料却被其他侍卫发现,其他侍卫举着火把便向着罗信跑来。 “快抓住他,莫要让他跑了。” 罗信见状,慌不择路却跑进了苑内一条死胡同里,而后便被侍卫团团围住。 “大胆狂徒,居然敢来此地撒野,还不快快束手就擒。”侍卫长带头说道: 罗信见对方人多势众,自己也无路可走,只得被五花大绑压进衙门大堂之中。此时大堂之上各位大人都已经重新入座,恭亲王坐于中堂。 “见到二位王爷,还不跪下。”侍卫对着罗信大吼一声,一脚踹在罗信膝处,罗信应声双膝着地。 “大胆刁民,竟敢纵火烧我总理衙门府邸,你是有几条命?”只听得高堂上的庆亲王奕劻厉声呵斥道: “哼,若我大清强盛如圣祖高宗,不使我辈受辱于外人,我又何须行此苟且之事。”罗信话说的虽理直气壮,但是毕竟是大堂之上,又是众目睽睽之下,声音微微有些发虚打颤。 话音刚落,庆亲王便坐不住了,拍案而起:“黄口小儿,也敢妄议朝政!来人哪,给我仗打二十。” 罗信见要被重罚,慌不择言,大喊道:“我一心向国,无愧于天地。尔等为国家大臣,岂能善恶不明,戕害忠良!” 恭亲王一旁一直注视着罗信,对庆亲王言道:“大人且慢,我观此人不似奸诈之徒,我且有一事要问他。” 庆亲王听得恭亲王此言,便也不再发作,又坐了下来。 “本王且问你,你要这地图有何用处?”恭亲王问道: 罗信寻思,若是将篡改地图之事托出,这必然是大罪一桩,但若不言明也是脱不了干系,人言恭亲王贤明,只能如此一试,言道: “请大人打开图册一观,自然便可知晓。” 恭亲王差人取过图册,打开一看,脸上顿时露出震惊之色。正要发作,却转念一想,又将图册细细查看了一番。忽而又显出释然的神色。缓缓道来: “我听闻今日早晨俄使差人前来衙门问责,说是图册被盗,难道此事便与你有关?” 此言一落,只听得一旁的一副茶具摔碎撒落在地,众人一看,原来是那洪钧洪大人一时不慎跌落了。 罗信寻思,若是此事和盘托出,这洪大人看样子是难逃重责,他倒霉了倒是不打紧,只是这傅姑娘必然也脱不了干系。要不然全事包揽于我一人身上,是死是活便听天由命吧。 “没错,确是我一人所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罗信此时倒是提高了嗓门,生怕别人听不清楚。 “你乃何人?受命于谁?”恭亲王问道: “我乃罗信,京城人事,此事无人指使。也无需他人指使,但凡忠义之人,皆会如此。” “罗信?哪个罗信?”恭亲王忽然立起急问道: 罗信一想:啊呀,大事不好,世上“罗信”千千万,万一细细盘问起来牵连了师傅,那可如何是好。哎?不如便如此回答: “我乃罗信,无父无母,自小便被养父养母收养,养父母几年前便也过世。截然一生,无所牵挂。” 恭亲王走下座位,一把抓住了罗信的衣领,略微掀开一看,只见罗信胸前有一纹物,乃是条黑龙。眼神瞬间一亮,甚是惊恐,而后沉思了一会,就又迅速平复下来说道: “来人,将此人压进刑部大牢,本王择日会亲自审问。” 左右侍卫便把罗信压了下去,丢入了刑部的大牢之中。 第二日,罗信在牢狱之中倒也泰然,一早尚未睡醒,眼睛还泛着迷糊。刚一睁眼,便吓得从石床上滚落了下来。原来,恭亲王奕?居然坐于他的旁边。罗信哪里受得住,倒头便跪拜在地。 恭亲王将他扶起,说道: “孩子,这两日你受苦啦。” 罗信此时竟无言以对,只得回答道: “为大清效力,应该的应该的。” 恭亲王虽是年近七旬,但听得此言,却开怀哈哈大笑。而罗信被整得是一头雾水。 “也罢,那你就为咱们大清,好好效力吧......哈哈哈” 恭亲王歇了口气,又言道: “孩子,那另外一册地图,可在你的身上?” 罗信也不知为何,会对恭亲王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之感,竟可完全信任与他。 “啊,在我身上。”于是罗信解开衣带,从自己衣服内侧中取出了那另一册的图纸交于恭亲王。恭亲王接过一看,果然发现与总理衙门的图纸一道在边界处做了手脚,但是却真的可以假乱真。 恭亲王言道:“你休要瞒我,你一个从未出过国门的人,如何会写得这手漂亮的羽毛笔字,况且还是俄文。定是有人暗中相助与你。” 罗信深知此话不可再接,言多必失。恭亲王见罗信万万不肯说出,又言道: “如此,我也便不强求于你。你且记得,你出去之后不可将这两日之事说与任何人知晓,知否?” 罗信听此言似有不追究之意,心中自是欣喜若狂,并言道:“罗信记下了,定当谨记于心。” 在恭亲王的保荐之下,罗信便顺利的从刑部监狱中获释。获释后,便径直回去给师傅和师兄弟们报告平安去了。 而恭亲王却还没忙完,他立刻去差人去俄公使馆假意归还那半册地图,然后又请沙俄大使至总理衙门叙话。另一方面,李鸿章也协同大英帝国海关总署赫德一起也来到了总理衙门。 三方见证之下,一同打开了《中俄边境地理绘制图册》,俄人却发现此图与之前略有不同,但是却也一时半会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双方在地图上又展开了唇枪舌战,然而却辩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原来,此时的地图上边界线在原有的基础上加粗了一粒米的宽度,而地图之上一粒米的宽度所代表的,却是几千里的纵身区域,因此,含糊了划线区域,留给了双方斡旋的余地。而且傅彩云此线划的甚是奥妙,是尽量沿着大清疆域向外延展,如此,凭借此图,沙俄虽然在帕米尔等地占了便宜,但是实际其他区域反倒是俄人吃了大亏,这俄人自然是不肯的。 再加上赫德代表着大英帝国的利益,李鸿章从中翘边搅浑,将沙俄与大清的边境线争论,最后演变成了英帝国与沙俄敌国之间的一场口水仗。这谈判到最后,只能是不了了之了。 沙俄虽是气急败坏,但是也竟然无可奈何。 第五章 李海亭暗箭反害己 张宪周会试险销名 这一晃又是几日,张宪周为了这武举考试,日日夜夜都是加紧苦练,一日不敢懈怠,而罗信也是尽心尽力在一旁辅佐。过得几日,终于迎来了会试。罗信与张宪周来到比赛会试的校场,只见里里外外都排满了人,这些人都是全国各地跑来的武举人。人数虽多,却发现身负伤残者十之六七。细细盘问下来才知道,原来那绿营四少这几日天天在京城各处设下擂台。着实打残了不少武生。 “未曾想到这绿营中人手段如此歹毒,张大哥,您可要小心提防,你前几日与李海亭等人结下梁子,恐此去必将凶险非常。” “二弟放心,我自会小心提防。” 只见不远处,大步走来四人,原来不是别人,正是绿营军的李海亭等四人,却不见之前那马云舒前来,而有一人面生,不知是何人。 “哟,我道是谁,还能如此神采奕奕,原来是张兄和罗兄。多日不见倒是越发精神了。”李海亭说得如此飘飘然,让人感觉颇有些不爽快。 “不劳这位兄弟操心,我近日既可站在这,便是天佑我要夺得魁首。”张宪周也毫不客气的说道: “行嘛,那我们便在校场上见真章了。”李海亭言毕便进了校场,身旁有一人,格外显眼,只见此人身高一丈,身材魁梧,却不似是中原人士。 张宪周与这高大壮汉对上一眼,不敢久视,便一同跟随着进得校场之内。而罗信因为没有武举资格,便不能入得校场内,只能于看台上观战。 会试第一场,乃是骑射,每组最多十二人,每人骑马皆是围绕靶心三十五步距离,必须骑行过程中射出三箭,箭中靶心者即得提名进入第二场。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偏偏这李海亭与张宪周竟分在一组之中。一组十二人尽皆上马便骑行奔驰起来,绕着马场骑行几周后,便手握长弓,右手各取出一支雕翎箭,弯弓搭箭便是要发。 只听得一声号令,众人齐射。张宪周的雕翎箭应声入靶,但是张宪周前方一人,却应声摔倒下去。原来这李海亭果然是歹毒心思,故意骑行于张宪周对面,这李海亭不射人,却是只射张宪周的马匹而去。只是距离七十步开外,又是骑行,因此此箭未惊到张宪周的坐骑,却射到了前面的武生,幸亏此箭只是平头,射入稻草耙心尚可,也伤不得人。 剩下十一人听得号令,又取出第二支凋零箭,而张宪周为了规避李海亭,始终注意利用中间稻草靶心来替自己和李海亭中间设置掩护。只听一声令下,十一支箭又再次射出,张宪周的箭再次应声入靶。果然不出所料,又是前面一人马匹受到惊吓将一武生摔了下来。 看台上的众人见状皆嘘声一片。“如此歹毒之人如何能进校场进行武科考试!”左右皆怒而喊道: “肃静!肃静!谁再发出声音扰乱比赛进行,就轰出看台。”只听到维持秩序的侍卫一旁维持秩序,看台之上渐渐又安静了下来。 这张宪周待要取出第三支雕翎箭时,却又放了回去,摸了摸胡须似乎另有打算。只听得一声令下,众人又射出第三轮弓箭,张宪周却未曾射箭,而是立在马背上飞身腾空而起,把李海亭射向他的那第三支箭给劫了,又从身后取出自己的第三支雕翎箭,在空中弯弓搭箭一气呵成,同时射出了两箭。只见其中一支稳稳扎入稻草靶心中,其他射入靶心的箭支却因为受到震动竟然十支震落七支。这另一支箭却直直朝着李海亭而去,李海亭怎会想到张宪周有此神技,一个猝不及防,竟自己落下马去,摔得不能起身,被抬了下去。 “好!好功夫啊!”众人惊叹道:“此人真乃李广在世,黄忠复生哪!” 却只见各位考官在看台上却是议论纷纷,不知该如何裁定了。便一同去请示了主考官——庆亲王载劻。庆亲王闻此事,先是大惊。“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神技?真是闻所未闻。”但转首便是大怒:“大胆狂徒,居然胆敢在校场撒野,将此人给我轰出校场。” 于是,左右侍卫便要拖着张宪周走出校场,张宪周自是不肯:“是他先射我的,你们如何能够黑白不分,冤屈了好人哪!”正当张宪周要被强行拖出校场之时,只听得门口有一人喊话道: “慢着”,众人朝声音地方看去,只见一人穿着普通长褂,慢慢走进了校场内,左右还侍奉着两个便衣青年。左右侍卫朝着吼到:“你是什么东西,胆敢私自进入校场?”只见那青年上前对着侍卫便是两个耳光。 “见到恭亲王大人,按敢如此无礼?” 那些侍卫见状,齐刷刷的跪拜下来。“不知是恭亲王驾到,请大人恕罪。只因此人扰乱了校场法度,庆亲王令我等将其销去今年武举考试资格,因此才如此行事。” 只见恭亲王虽是便服,却是威仪不减分毫,缓缓说道:“本王今日已经在看台上看得一清二楚,你们带我去面见庆亲王便是。”于是,众人便引着恭亲王去见庆亲王去了。 庆亲王见到恭亲王便服来到,又吃一惊,起身便走上前躬候道: “哎呀,不知是恭亲王驾到,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哪。” “啊,庆亲王客气了,我特此前来乃是要向庆亲王说明校场之事的原委,然后再请庆亲王再次裁夺。” “哪里哪里,恭亲王客气了,客气了。” 于是,恭亲王便又将李海亭如何两箭射伤其他武生,而后又如何被张宪周反射落马之事陈述了一遍。最后言道: “此人既有如此本事,若是就此销去考名,传言出去,恐怕也有伤我大清举贤任能之名哪。” 庆亲王听闻恭亲王如此言道,哪里还敢再讲,于是吩咐左右将此事就此打住,于是会试得以继续进行。 第六章 王金钩张宪周角力 恭亲王言校场玄机 会试第二场,乃是耍大刀。大刀分为三个档次,一百二十斤、一百斤与八十斤。刀重可由武生自由选择,每位武生需耍出一套固定的动作,可一次性全套完成,便算通过。耍刀动作可以自行设计,审评人会综合考虑每位武生的动作难度与承重,并给出综合成绩。 由于第一场已经筛了一大批武生,因此第二场比试便很顺利的进行了。轮到张宪周,只见张宪周毫不犹豫,直接选了一百二十斤的大刀。这张宪周所学虽以快、准、稳见长,但是没想到论举重比臂力,却是毫不逊色。只看那大刀被挥舞的刀刀带风,再加有光线折射,更是令人目眩。不一会的功夫,便耍完了一整套动作。此番动作,过关自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只见那随着李海亭一同进校场的那名一丈高的武生,在张宪周之后上得校场。 只见此人也是二话不说,竟单手将一百二十斤的大刀拾起。众人见之,皆呼此人真乃天生神力是也。随后,他将这百二十斤重的大刀便像是玩弄棍棒一般耍玩,众人竟是目瞪口呆。如此这般,同样耍了没一会,全套动作便也是演示完了。 待得其他武生全部比试完毕,一共决出了三十四名武生,考官通报姓名时,大家才知此人原来名叫“王金钩”,乃是山西人氏。看台之上知晓此人乃“王金钩”,便将此人家底聊开了。原来,这山西王金钩,不是别人,正是那少北拳泰斗佟如松的侄子,原来前些日子,李海亭等人之所以要在京城摆擂打闹,便是要为这佟如松扫清这武状元的障碍。 说起这王金钩,虽是佟如松的侄子,却不是一块武学研习的料,光长了一身蛮劲,力大无穷,却在武学上并没有多少造诣。佟如松深怕他这侄子取功名会吃亏,因此才派了门下四名弟子为其保驾护航。 第三场会试,依然是举重,乃是要举任意公斤重的石墩。此项目只设最低限度为一百斤,但如果超过一百斤,对殿试是极有帮助。张宪周试举了一百四十斤,一举便举过了头顶,于是过了这最后一关。轮到这王金钩,他居然没有去举石墩,而是走到了校场内焚烧香灰的香炉鼎前,此鼎少说也有二百四五十斤重,只见这王金钩用手环抱住香炉鼎,腿向上一蹬,竟然香炉鼎被他硬生生举过胸前。 庆亲王见到此人有如此神力,便对恭亲王说道: “看来今年武试已经毫无悬念。” 恭亲王却言道: “此人天生神力不假,但是此人颇为野蛮,强横,若是真取得武状元的功名,恐怕非我大清之福哇。” “大人何出此言,想我太祖圣宗,皆是以弓马、勇力打下咱们这满人的天下呀。” 恭亲王反语问道:“庆亲王难道没有听过昔日圣人言道:‘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则为盗。’?” 话语间,武科会试便已全部结束了,一共决出了包括张宪周、王金钩在内的二十六名武进士。过两日,便将在保和殿进行殿试,决出前三甲。 张宪周出得校场,罗信便拥了上去,半开玩笑说道: “恭喜老爷喜得金榜题名,从此我得唤您老爷啦。” “二弟说的哪里话,你大哥永远是你大哥。你我哪有什么官家老爷。”张宪周答道。 “嘿嘿,与大哥说笑,切莫当真,不过大哥也确实了得,真不愧是我大哥。” 张宪周此时也自然是面犯桃花,心中也是颇为得意:“能有此成绩,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 “要说这场榜上得名,大哥绝对是实至名归。莫要说别的,就你那第三箭反射李海亭那厮,看台上所有人都为你拍手称快,都大呼过瘾。” “嘿嘿,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两人言语甚欢,浑然不知背后恭亲王走上前来。恭亲王上前拍了拍张宪周的肩膀,二人猛一回头,见是恭亲王,肃然倒头便拜。 “今日若不是王爷替小人说话,我今日也得不了这等功名,多谢王爷,小的虽万死也不能报王爷恩典。”张宪周惊慌言道。 “来,起身说话。”于是,恭亲王将二人扶了起来。 “你说错两点,第一,考取功名乃是以你真才实学,本王与你素未蒙面,本王为何要帮你。这第二嘛,你要感谢,就应感谢罗信,若不是他找到本王,本王是断然也不会去趟这浑水的。” 张宪周看了看罗信,表示有所疑惑。 原来,当时在校场内,罗信当时在看台上,一眼认出了身穿便服的恭亲王,于是便一跃上前招呼了一声。恭亲王见是罗信,甚是欢喜,便留他在身边一同观看武试。闲谈之际,得知这张宪周乃是罗信结拜弟兄,因此就格外关注。之后罗信见张宪周欲被驱赶出去,便恳请恭亲王出面调停此事。 恭亲王却颇有难色,只因此次主考官乃是总理大臣——庆亲王奕劻,二人虽是表面和气,却是棉里藏针,暗地里处处较真。皆因庆亲王乃唯慈禧太后马首是瞻,而恭亲王对慈禧专横跋扈颇为不满,已经在六年前中法大战之时找了个“委靡因循”的罪责被慈禧太后革去官职,名义上是赋闲在家了。若是因为此事开罪了庆亲王,传到慈禧太后的耳中,太后疑心颇重,尤其是对当年的小叔子议政王——现在的恭亲王奕?,到时候不免又是一场钩心斗角。 但是罗信当时言道:“哼,都言恭亲王勤政爱民,乃是当朝能够驾驭四海,运筹帷幄的贤明之臣,今日观之,却也不过如此。”恭亲王听得刺耳,又眼看一代良才便要就此弃出武科,不免可惜。于是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以身犯险去直面庆亲王去了。 张宪周听得此前因后果,双手抱拳单膝着地对罗信言道:“原来二弟帮了我如此大忙,大哥这里感激不尽。” “大哥哪里话,大哥有难,兄弟自是应该尽心尽力。” 三人一同走出了外场,一路谈笑风声,很是愉快。 快接近恭王府,恭亲王忽然对着二人说道:“二位少侠不若这样,来我府中当我随身侍卫,如何?” 张宪周听得此言,自是愿意,但是却面有难色:“恭亲王抬爱,在下感激不尽,然而如今已是功名在身,他日若有朝廷任命派遣,怕是不能随侍左右。” 恭亲王挥挥手道:“这有何难,我不日给兵部打个招呼便是了,于我府上做个一等侍卫,可比得上那三品道台?”张宪周听得此言,又单膝跪于地上言道:“多谢王爷恩典,在下必肝脑涂地,万死不辞。”瞧见罗信尚在犹豫,张宪周拉了拉罗信衣角,嘘声说道:“还不快谢过恩典。” 罗信却言道:“恐怕要让王爷失望了。” 恭亲王疑惑不解:“这是为何?” “家师曾千叮万嘱,自家学的本事只求有朝一日可自保平安,不可显于世人。” 恭亲王哈哈大笑,言道:“曲沼这老头子,当真顽固得很。” 罗信大惊:“王爷怎知家师名讳。” 恭亲王捋了捋胡须,继续言道:“我不但知道你家师乃是曲沼,我还知道你家师有一徒,乃是现今我大清驻朝鲜总理通商大臣——袁世凯。” 罗信大惊:“罗信从未听师傅提起过此人.....但是说来也奇,每逢年过节或是家师大寿,总有一人会赠于师傅大把稀奇古怪之物。物件皆不似寻常人家之物,如此想来,应该便是此人无疑。” “哦?这倒是奇了,你家师傅估计是不想让你出入仕途,因而一直隐瞒于你吧。” 恭亲王停顿了一下,看得出罗信面有难色,便继续说道:“小兄弟不必疑虑,今日本王便修一封书信于你家师傅,你师傅拆开一看便知。” 于是恭亲王叫他二人在门口等候了片刻,自己进府去书写了一封书信,差人出门来送于罗信。罗信取信之后,便与张宪周一同回武馆去了。 第七章 庆亲王力荐王金钩 光绪帝保和殿问兵 罗、张二人领着书信回到武馆,已是傍晚,武馆上下之前便已听说张宪周榜上提名,于是里里外外张灯结彩,忙里忙外为张宪周摆下酒宴接风洗尘。 二人径直走进后院去,只见师傅还在后院打拳练功。二人报喜之后随着曲沼来到房中,曲沼坐在中间,罗、张二人则站在身旁。 罗信言道:“师傅,今日我在校场之内,见到恭亲王了。” 曲沼眼神忽然盯着罗信,问道:“恭亲王?你与他如何认识?” “师傅,此言说来话长,今日他修了一封书信,让我带给师傅,师傅请过目。”说着,罗信便把信交给了他师傅。 曲沼拆开信件,仔细端详起来。待读完书信后,微微闭上眼睛只得叹气摇头。 “看来,一切皆是天数,既然恭亲王要你去保那大清气数,那你便去吧,还来问我作甚?” “师傅......孩儿不敢。”罗信见师傅不悦,急忙跪下说道。 “起来,此事你便是不去,将来也是难逃命数安排。与其如此,有恭亲王这棵大树能够护你周全,也算有个照应。”曲沼无奈言道。 张宪周此时也随即说道:“曲师傅可尽管放心,若是他日贤弟有所不测,吾定将鼎力相助。” 曲沼略微点点头,便不再说,师徒三人去前厅吃喝酒宴去了。 如此,又过的两日,便到了殿试的日子了。按照之前与恭亲王的约定,罗、张二人一大早天还没亮便去了恭亲王府邸,恭王府下人便吩咐罗、张二人,赶紧更换行头,待会便要一同随恭亲王进殿。 二人兴奋不已,赶紧收拾了行头,在门前迎了恭亲王上轿。如此一行人来到保和殿外,恭亲王下轿,二人随着恭亲王一同步行走进了保和殿中门外,张宪周因为是武进士的关系,便与其他新进士一样在门外下跪听宣了。而罗信,则作为恭亲王的贴身侍卫,进得殿中。这保和殿,不愧是皇家气派,周边皆是金碧辉煌,只看得罗信目瞪口呆。 不想,此时却又见这王金钩也已经来到殿上,却是站在了庆亲王之后,庆亲王则坐于龙椅台阶下左手第一把交椅之上。原来,这王金钩的舅舅佟如松与庆亲王一直交往很深,而庆亲王为了能够拉拢江湖帮派的势力为己所用,则一直对佟如松关照有佳,这佟如松的名头,多数也是官家吹捧出来的名声。简言之,这佟如松的后台,便是庆亲王。 恭亲王见到这般模样,自然是心中有数,便也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去了。话说这科举殿试,虽说是为皇上选拔人才,但是由于慈禧太后独断专权,一定要亲点这状元之名,但是又恐坏了祖宗规矩,因此这十几年来,一直让各个亲王和郡王一起参与殿试选拔的过程中来,以示其大公无私,为皇上分忧之表象。 要说这大殿之上,前来观摩的有恭亲王奕?、庆亲王奕劻、醇亲王奕環、还有这肃亲王的世子善耆、礼亲王世铎、庄亲王载勋、端郡王载漪。在这大殿之上,除了奕?乃是逍遥散人之外,其余众人却皆为当时的朝廷重臣,说起来也是当真神奇得很。 正当殿中热闹非凡之时,突然听得太监提着那特有的嗓音宣道:“老佛爷驾到,皇上驾到!”于是,众人皆恭恭敬敬地从座位上起身跪了下来。“恭迎太后,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只见殿堂之上走上两人,一前一后,台前便是当今圣上,年纪也就二十上下。皇上身后垂有一帘透光的幕布。依稀可见身后端坐着一雍容华贵的妇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慈禧皇太后。 只听皇帝言道:“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众亲王便又入座,而其左右贴身侍从则站在各亲王身后。 而后,只听得庆亲王起身伏地汇报道:“启禀陛下,微臣前几日主持武科考试一事,决出二十六人,皆已在殿外等候听宣。” 只听皇帝一声令下:“宣!”于是左右太监上前喊道:“宣新晋武科进士觐见。”于是,除王金钩以外的二十五名武科进士便一起走进殿内。进得殿中便跪伏在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庆亲王此时又言道:“启奏陛下,此次会试中,于我座位身后此人名唤‘王金钩'',同为此次新科武进士人选。此人有力顶千钧之力,又兼有万夫不当之勇。微臣认为可点为头名状元。”此言一出,四座皆议论纷纷,只觉得此人身形彪悍,皆是啧啧称奇。 只听皇帝言道:“力穷不足为凭,朕有一道题,这位爱卿若是能答的满意,朕便点你头名。” 王金钩听皇上如此说道,便跪下请题。皇上继续言道:“现如今这世界技艺皆日新月异,而我大清自然是要锐意进取。尔等既是以旧制武举选拔上来,未曾习过这新式技能,那如何统领部属以适应现今这更为多变的战场型式,可有考虑过一二?” 王金钩听得是一头雾水,一时竟哑口无言,只得暗自擦去额头汗珠,殿上之人皆看着这个王进士。 只听到王金钩语无伦次,胡乱说到“草民……曾闻江湖中传言道,江湖上颇有些奇技怪能,修炼后可以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若是人人都习得此等功夫,这与洋人打仗,想必一定是易如反掌。” 皇帝听得不由嘴角一斜,心中暗想:此等拙劣之人居然也可得进士功名,果真是我大清国中无人了? 恭亲王此时却坐不住了,向皇上言道:“皇上此题出得甚妙,想那寻常人也未必能答得上来,何不再听听殿下其他人的看法?” “准了” 于是其他武生便都将自己的观点阐述一二,各种论派观点五花八门,有些是吹嘘自家武学如何如何,有些则是扯皮这武学中的哲学明理,更有甚者,当场表述忠肠亦有之。 看得这般武生学子如此可气可笑,殿上诸王公贵胄皆皆是暗自好笑。 轮到张宪周发言,只听张宪周言道: “草民认为,古之领兵与现之领兵在道理并无二致,皆应以‘恪守军规,纪律严明’为准则。为将者必以’身先士卒、体恤下属’为楷模,重义而轻身,方可带兵。我辈习武,最为重要并非武学本身,而是练‘气’,国民之气盛,则国运必盛。国民之气衰,则国运必衰。西洋人奇技虽多,然则气短,草民认为并不足为惧。目前吃亏,也只是暂时情势。只要吾辈有必胜之信念,辅以西洋奇技傍身,将来必能雄踞四海,万世永昌。” 皇帝听闻此言,虽觉得有理,但毕竟泛泛而谈,无甚重点。但观察张宪周此人器宇不凡,便又问道: “哦?那若是无这奇技傍身,是否就无法领兵作战了?” 张宪周迟疑了一会,接道: “可战!” 瞬时四座皆惊,皇帝自也不例外,问道:“何以战?” “夫兵者,有可见之兵,有不可见之兵。可见之兵乃肉体凡夫,持戈之士。这不可见之兵,日月星辰,风云水火,山川地貌,皆可为兵。” “说下去。”皇帝听得此言,确是来了兴趣。 “西洋之利器优势在于可远距离杀伤,且杀伤力巨大,中枪者不死既残。但是若论近战白刃,则吾辈皆不惧矣。是以夜袭、伏击、巷战皆可与之周旋。臣曾听闻十几年前,大洋彼岸有一土著部族首领,名唤‘疯马’,曾以两千余人无一人伤亡的战绩重创了美利坚一整支骑兵团,人称‘小巨角河战役’,彼顽劣之部落尚有与之一战之力,况我大清现今锐意进取,国力日上之时。更应引以为鉴,不宜妄自菲薄。”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瞬时大殿之上竟是鸦雀无声。 第八章 王金钩昏死保和殿 罗信惹祸误伤贵胄 “好,说的甚好!”皇帝突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继续高声言道: “这位爱卿能有如此见识,将来必能成为我大清股肱之臣,今日状元看样子毫无疑问了。爱卿乃是何人?” “草民乃是曹州张宪周” 只见皇帝握起朱砂笔,便是要在名单上画圈点名。坐在一旁的庆亲王当然便坐不住了,慌忙言道: “起奏陛下,陛下万万不可点此人。” 皇帝执笔问道:“为何?” “此人前几日在校场之上,会试第一场曾恶意射伤其他武举人,差一点便被赶出校场之外。” 皇帝思虑了一会,说道:“爱卿此言当真?那如何现在又考得武进士的身份?” 庆亲王继续言道:“此皆因当时恭亲王一旁竭力阻拦,我才没将他赶将出去。” 所有人目光理所当然都汇聚到了恭亲王的身上,皇上问恭亲王: “皇叔,可有此事?” 恭亲王见此事绕不过去,便只得言道: “禀陛下,确有此事,只因当时有歹人混入武举考试,连连射伤两名武生,最后一箭欲射张宪周之时,被张宪周空中截住并反射过去。歹人便落下马来。而后才有了庆亲王所说之事。” “恭亲王如何知那人便是歹人?或许只是一时不凑巧罢了,谁会拿自己的功名去开玩笑。”只听庆亲王厉声说道。 恭亲王也毫不客气言道:“庆亲王,你身为主考官,未了解情形便轻言销名,此等渎职之事不说也就罢了,如何还能撒泼怪到本王身上?况且,当时我早就与你言明状况,你也是应允了的,如何现在却想矢口翻案了?” “你......”庆亲王被气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好了,都住口吧!”只听得那帘幕背后的雍贵妇人一开口,殿中瞬时又恢复了肃静。 “既如此,那便依祖宗的办法来吧,我大清选贤任能,虽是为国选材,却也不能忘了祖宗的根本。我看这庆亲王举荐之人倒也挺合适的,便让此二人当场比试比试,胜者便是此次殿试头名。皇帝,你没什么意见吧?”只听得慈禧太后说话语速虽是极缓,且听得非常绵柔,却是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皇帝显得有些不耐烦了,挥挥手说道:“既然亲爸爸如此说了,那便如此吧。” 于是,各位亲王都向四周挪了一下座位,在保和殿中间腾出了一大块空地,作为二人比武之地。 只见张宪周与王金钩各自来到比武区域,各自做了几番热身,便要开打了。 王金钩恶狠狠的对张宪周说道:“兄弟,拳脚无眼,如果你现在放弃,我可饶你不残。若不然,我便是要废了你这一身武功了。”这张宪周哪会搭理他,只是言道:“哼,除却你这一身蛮力,还想让我求饶,倒是好笑得紧。” 王金钩见张宪周如此挑衅,便如饿虎扑食一般,扑了过来。这张宪周哪会轻易就范,一个轻巧移步便使王金钩扑了个空。张宪周此时便挥掌攻了上去,这王金钩行动笨拙,又不懂拳法,只让这张宪周全身一顿乱打。但这王金钩虽无反抗之力,硬生生打了这几十掌下来,却竟然纹丝不动。拳掌打在肉上,便像打在了沙袋上一般。张宪周越打便越慌了神了,寻思着如此下去不是个办法,得另找方法。正在思索之中,却不慎被王金钩一把抱住,动弹不得,只压得张宪周身上能听到自己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罗信眼见张宪周情势越发危急,便一时冲动想上前相帮。恭亲王却伸手制止了罗信,对他摇了摇头。让他莫要冲动。罗信见恭亲王如此,便也只能心中捉急。 这王金钩抱住张宪周,见张宪周完全动弹不得,也甚是得意。斜眼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庆亲王,只见庆亲王神色凝重,对他略微点头示意,好似有什么计划一般。 就在这时,王金钩抱着张宪周便旋转起来,只见旋转的越来越快,随后奋力一抛,张宪周身子便像石头一般被整个抛了出去。 罗信此时大叫一声:“不好!”使了一招探云手,将张宪周稳稳接住并扶住他站着,一旁的恭亲王则看的傻眼了。原来,这王金钩将张宪周抛出的线路,正是恭亲王的座椅方位。方才若不是罗信将张宪周接住,这身子便是要狠狠砸在恭亲王的身上去了。如此,恭亲王即便不死,也至少是半条性命交代在这了。 张宪周和罗信此时尚惊魂未定,只见王金钩又立即挥拳来攻,但此拳明面着是朝着张宪周而来,却暗藏杀机。由于此时恭亲王与张宪周距离甚近,这一个勾拳若是不打到张宪周,便是要打到恭亲王脸上。罗信见情况实在太过于凶险,慌忙中使出一招云手,竟挡掉了王金钩的这一拳猛击。罗信又迅速转过身体迈出一步,王金钩双腿被罗信的膝腿拌了一下。罗信随势又在他后背推了一把。王金钩整个人失去平衡便自己奔了出去,头部不慎撞到了大殿的一根龙柱之上,竟当场昏死过去了。 罗信这几下功夫,简洁干脆,干净利落。看得众人是惊叹不已。皇上瞧见罗信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浑然不像个舞枪弄棒的武夫,却不曾想竟有这般武艺,急忙问道:“你乃何人?” 此时恭亲王缓过神来赶紧接话言道:“回禀陛下,此人乃是臣的贴身一品侍卫——罗信。” 还没等皇上开口问话,却听得旁边的端郡王载漪兴高采烈地言道:“哟,没曾想恭亲王身边居然还有如此厉害的太极拳高手,之前怎么没有听说呀?本王也习拳许久,却从未见过在京城还有比本王更厉害的太极拳师了。” 这端郡王载漪年纪倒也不大,大约三十左右,身形却显得有些臃肿。 庆亲王却不想理会这端郡王东拉西扯的言语,又对皇上言道:“皇上,此人于殿上重伤其他武生,万万不可轻饶了他。” 还没等皇上开口,这端郡王又插话道:“哎,伯父,你老糊涂啦,这殿上人人都看到是这王金钩要为难恭亲王,这侍卫护主子周全,难道还有错了?” 庆亲王此时便不敢再吱声了,端郡王载漪转头面向罗信,一边手脚比划,一边对罗信言道:“好家伙,你刚才这一招探云手,之后又来一招揽雀尾确实是应用得体。本王曾拜杨露禅先生为师,不知这位师承何处啊?” 罗信小声回答道:“家师乃是曲沼,正是杨老先生的首徒。” 端郡王却面露不屑之色,言道:“杨先生曾言本王天资聪慧,乃是修练武学的上选之材,且已尽得杨氏太极之精髓,本事自然在他其他徒弟之上。这曲沼嘛?倒是听过一二,却素未蒙面,今日既见同门,便在此切磋比划一番如何?” 罗信自是不敢,扑倒在地,继续小声说道:“王爷乃万金之躯,如何能与我这般草民相比,草民万万不敢。” 端郡王脸上似有不悦,说道:“嘿,给脸还不要了。你倒是说说你有何不敢?你看,本王这不也同样是凡夫俗子,肉体凡胎?行啦,今天你行便是行,不行也得行,我可管不得那么许多。如若不然,便跪地扣头叫我三声师傅,我便勉为其难收了你这徒弟倒也不错。”、 罗信见端郡王如此胡搅蛮缠,真是可气又可笑。这太极拳的功夫素来以“平和”,“非战”为准绳,乃是以柔克刚的功夫,敌强则越强,却从未见过这太极对太极,以柔致柔的道理。但是,罗信暗地想着不可因为此事开罪了这名权贵,只得勉强答应。 二人走到中间,罗信思索了一下,说道:“王爷,不若我们便以推手为戏如何?”端亲王言道:“那便随你。”于是,二人各自立定,伸出手臂搁在对方臂膀之上,开始你推我搡起来。外人看起来,二人都是顺势攻退,上下相随,随屈就伸,倒也是旗鼓相当。其实,罗信哪敢使出浑身力气。赢了,得罪贵胄,输了,有辱师门。倒不如便如此推来推去,待到这王爷劲头过了,不输不赢便是最好。 但是这端郡王哪肯如此罢休,原本这推手乃是一种太极拳的双人修习的方法,其实无甚对抗要素在其中,因此要断出胜负原本便是不易。而这端郡王时间一久也识破了罗信的这个小算盘,竟擅自抢先向前移了一步。 按照推手的方法,双方手脚要恪守始终形成一个圆形,此时端郡王移了步便是破了规矩。 “王爷,你.......” “哼,你当我是三岁孩童般哄骗吗?今日必要见个真章。” 罗信见状也是无可奈何,只得边推边退,处处让着端郡王。谁知这端郡王却更加来劲,直把罗信给逼到了殿门边上。而罗信由于是背对着殿门,不知身后脚跟已经退到了门槛处。罗信这脚后跟被门槛一绊,身子向后失去重心,便要往身后摔去。 这端郡王也是愚钝,手脚上的功夫也没有收回来,竟随着罗信一起向前一个踉跄扑倒了。鼻梁撞在了门槛之上,顿时鲜血直流。 第九章 恭亲王设计护罗信 李鸿章帮忙出京城 这端郡王摔倒在地,嘴里直叫: “哎呦,你这个狗奴才,居然改伤我,我今日非要将你大卸八块不可!” 恭亲王见此状况,拖着这把老骨头,奔上前去,一个巴掌打了还摔倒在地的罗信。 “大胆奴才,竟敢伤了王爷,你是不要命啦?来人,将他拉出殿外,仗责二十。”恭亲王厉声呵斥道。 端郡王捂着鼻子爬起身来慌忙说道:“别介,哪能那么容易放过他,打伤皇亲国戚,还能跟打伤几个奴才一样?” “既然如此,便投往刑部大牢,择日定夺吧。”恭亲王叹了一口气,只得微微摇头说道。 于是,门外侍卫便将罗信押了下去。恭亲王慌忙面朝皇上躬下身去,言道:“皇上,老佛爷,臣管教无方,罗信今日在殿上误伤了端郡王,失了礼数,还请皇上与太后息怒,从轻发落。” 只听帘幕背后,慈禧终于又开腔言道:“好了好了,好好的殿试被你们搞得乌烟瘴气的,我看就这样吧。皇帝,你看着题名吧,哀家被你们吵的脑仁都疼了,哀家这便移驾回宫了。” 只看殿上众人齐刷刷的跪倒在地,呼喊道:“恭送老佛爷,老佛爷万福金安。”于是老佛爷便起身,在李莲英的搀扶下往后走出殿门去了。而皇帝见慈禧走了,便拿起朱砂笔圈了三个名字,也回乾清宫去了。 果不其然,张宪周名列榜首,被点了该次殿试的武科状元。但是张宪周随着恭亲王出了保和殿,却如何能够高兴得起来。此次殿试,自己重伤,罗信入狱,恭亲王则是死里逃生。回恭王府的路上,张宪周透过轿子的窗低声问坐在里面的恭亲王: “王爷,罗信此事可有思绪?” 恭亲王反倒问起张宪周:“你以为如何?” 张宪周言道:“贤弟此次也是为了我才身陷窘境,如今得罪了天下贵胄,我如何能放心的下。若是王爷实在为难,我便是拼了这身性命,也要想法子把贤弟救出来,如果让他落入庆亲王和端郡王的手中,情势岂不危矣。” 恭亲王不言不语,只是闭着眼睛。过了享久,突然喊到: “去李中堂府邸。” 于是先派人前去通报,另一方面一行人这就去了直隶总督李鸿章的住处。李鸿章听到恭亲王来了舍下,匆忙赶出来准备迎接。遥望恭亲王的车驾已经快到门口,便伏地跪请了。车驾停在了李鸿章住处,恭亲王便快速下了轿子,还没等李鸿章请安,恭亲王便说道:“起身吧,十万火急,内堂说话。” 李鸿章自是不敢怠慢,起身便领着恭亲王、张宪周去了内堂,三人就此便商议了一套策略。 再说罗信又被押解进了刑部大狱,一路上却好不热闹,就连门口侍卫、狱中囚犯,都听说了今日朝堂之上有那么一个人“救了恭亲王,怒了庆亲王,打了端郡王”,此等怪事当真是百年难得一遇。京城的平民百姓都赶过来想看看这人到底长的如何?有说此人乃世外高人,张天师下凡,也有说是这孙悟空转生,专来大闹天宫。更有甚者,直接说他是明王出世。罗信这一路见旁人如此看待自己,却浑然不惧了,反而莫名有些飘飘然起来。 押解在刑部大牢的这几日中,也完全没有第一次进来那般惊恐。这天天却是好酒好菜,也不知道是哪里送来,谁人所赠。这罗信也哪管那么许多,便当做是自己的断头餐,该吃吃,该喝喝。累了躺下休息,精神好了便与狱友们吹牛扯皮。罗信心想,反正横竖难过此关了,若是便这样死了,那太可惜了。不若便把我这几日遇到的事情都讲于其他狱友消遣消遣,没准身后还能留个名声,想来也是不错的。 莫要小瞧了这些牢狱中的要犯,其实这其中也不乏有些江湖好汉,例如江湖上这些个洪门、天地会、哥老会的人,都是混杂其中。听到有这般稀奇的故事,也是对罗信此人刮目相看,钦佩不已。 突然有一天晚上,罗信还迷迷糊糊在酣睡之中,只听得门外传来喧闹之声将他吵醒了。罗信大叫了一声: “如何这般吵闹!格老子的,还让不让爷爷睡觉!” 却不曾想,牢狱中走来一人,笑道:“贤弟,几日不见,如何变得如此粗鄙了。当真是近墨者黑啊!”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宪周。 “大哥,你如何来的这里?”罗信见是张宪周,十分诧异。再四下打量了一番,张宪周一身黑衣打扮。再看他身后站着一票同是身着黑衣的人。 “大哥,使不得,万一你被抓了,你让我如何对得住您哪!” “贤弟此言差矣,前几日,若不是贤弟相救,大哥我岂能活到今日。若不是贤弟,又怎会有今日这般功名。况且我等自有盘算,贤弟莫要惊慌,随我出去便是。”于是,张宪周用佩剑砸开了牢锁,拉住罗信便往外走。出了刑部大狱,只见有四辆马车等在门口。 张宪周说道:“贤弟随我来。”于是上了其中一辆马车。然后四名车夫同时御马飞奔起来。 “贤弟,快随我速速更衣。”张宪周说着便拿出两套衣服,却是一模一样的。两人换完后一看,竟一时分辨不出究竟谁是谁了。只听得此时,车后有兵马赶了上来,喊道:“快追,休要让要犯逃跑了!” 而后,两辆马车便从一旁的岔路赶去了,后面的官兵见有分岔,却不知道是在哪里马车之上,于是各自分了一半兵两边一起追去。张宪周眼见后面又要追上,便叫旁边的另一辆马车按计划也分路奔跑而去。后面的官兵又分了一半出去。如此一来,身后却只剩下了三四人。张宪周从脚下,拿出一副弓箭来,打开了后面的车窗。连着射出了三箭,把追兵的马匹一一射伤。几个追兵全部栽了个人仰马翻。 追兵全数退去后,张宪周领着罗信来到一处僻静胡同。里面居然停泊着一辆新式汽车,一看便是那西洋东西。汽车右手边下来一个洋人。对张宪周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很绅士的帮罗信开了车门,请他入座。张宪周此时紧握罗信的手,潸然言道:“兄弟珍重,此去一别,便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了。贤弟且放宽心,你家师傅便是我家师傅,我一定会好生照顾。”说罢,张宪周便要离开。罗信不知情况,问道: “大哥,你现在这去往何处?” “贤弟放心,我只去将其他人引开便好,而且这哥老会的弟兄们前来相助,也还需要我再去打点一下,无甚紧要,放心去吧。”说着便健步走了,罗信望其背影,暗自言道:“多谢大哥相救,他日若有缘再见,我一定要报再造的恩德。” 罗信坐进了汽车后座,却未曾想旁边还有一人,原来不是别人,便是李中堂李鸿章。罗信坐定之后,前排的洋人司机便开动了汽车一路向城门疾驰而去。 罗信有些疑惑,他与李鸿章虽前几日在总理衙门有过一面之缘,但也只是如此而已了。却不知为何这李中堂会出手相救。 罗信正要开口,李鸿章却抢先言道: “罗小兄弟,你那盗图改图之事和保和殿护主的事情我已都听恭亲王说过了。自古英雄出少年,像你这般的青年才俊即便是恭亲王不开口,我也是定要出力的。” 罗信听李鸿章提到了恭亲王,便知是恭亲王让李鸿章前来搭救。于是关切问道: “恭亲王现在可安好?” 李鸿章见罗信如此问道,摸了摸他的头,并点头称赞道: “难怪恭亲王如此器重与你,现今你是身处险境,还能顾得上他人,小伙子倒果真是不错。你放心吧,恭亲王早已将一切安排妥当。” 说着说着,汽车便开到了一关城门门口,门口却站着一个青年,穿着侍卫服饰向汽车走来,李鸿章打开车窗,探出头去与那青年交头接耳了一番,那青年便指示城门守卫开门放行了。 罗信言道:“没想到王爷连这门卡官吏都想到了,果然是想得周全。” 李鸿章说道:“此人乃是北洋武备学堂的学生——段祺瑞,学习成绩优异,为人乖巧,因此我就留他在我身边,此处便是我的安排。” 罗信听得此言,又谢过了李鸿章。 过了一会,又来到一处城门关卡。此次遥遥望去,只见城门处多增了许多人手。看似在逐一排查捉拿要犯。 那洋司机把车停了下来,回头问道: “中堂大人,我们就这样过去吗?” 罗信大吃一惊,在大清有洋人能开口说中文的原本就很少见,却没想到这洋鬼子中文却说的如此标准,甚是惊奇。” “有劳赫德老弟了。这关无论如何都得过去。” “李中堂,你我也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这话说得有些见外。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你寻求帮助的时候,居然还会想到我?我还以为你只会为那几艘破船跟我满腹牢骚呢,哈哈哈。”赫德半开玩笑说道。 李鸿章却吹胡子瞪眼起来:“赫德老弟这是哪里话,我这人做事,公是公,私是私。你给我们大清的那几艘船舰速度慢,吃水潜,要价还颇高,我如何能满意。” “好了好了,你这人怎么这老毛病就不能改一改,今天不跟你理论。我便帮你这一回,叫你欠我个人情也是好的。”赫德又是半开玩笑说道。 第十章 京城郊外引发混战 恭亲王持书信退敌 赫德言罢,让罗信将车窗全部卷下帘布,将车慢慢开向城门口。城门口的侍卫见到如此奇特的“轿子”也甚是新奇,便将车身团团围住了。赫德按了按汽车的喇叭,城门口的侍卫见这“轿子”居然还会发出声音,更是惊恐。 “嘿!你们这群野蛮人,赶紧给我让开,我要出城。”赫德对着这群侍卫吼道。 侍卫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见为首的一人对赫德说道: “奉上头的指令,今天晚上刑部大牢走丢了要犯,因此全程戒严,所有人都不得再出城门。” 这次可把车里三人吓出一身冷汗,赫德灵机一动,怒目而视,并言道:“你们这群狗奴才,只听得军机、刑部的命令,难道就没听过海关总税务司的名号?明日津门有一批军货要等我去接洽,误了时辰你们负责的起吗?” 原来在京城,几乎人人知道大清有个洋财神,便是那海关总税务司。这海关总税务司每年上缴国库的海关税收,占了大清国库收入相当大的一部分,而这税务司的领导赫德,便是大清不折不扣的洋财神了。而赫德的另一个身份,又是这总理衙门的官员,因此大清政府的对外的采购买办,几乎都与这赫德脱不了干系。 城门口的这些侍卫,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洋人的车子,他们自然是不敢动的,但是就如此放了过去,万一出事,不免又是一顿训斥。就这样僵持了一会,突然有人骑马前来通报,说南城门出现逃犯踪迹,于是门前侍卫对赫德作揖抱歉道: “大人,今晚多有冒犯之处还望海涵,既如此,我等这便开城门。” 只见左右侍卫便把城门大开,将赫德一行的汽车放行了。赫德开着车便出了城门,出了城门开了没多久,赫德便把车停了下来。李鸿章对罗信言道:“我这该做的都已经完成了,事不宜迟,你快些离开此地吧,迟则生变。” 罗信抱拳单膝跪地:“多谢李大人舍命相救,罗信将来定要涌泉相报。” “快些起来吧,来,这些你先拿着。”李鸿章说着说着将一些盘缠和银票交给了罗信。 “这如何使得,无功不可受禄。”罗信急忙推辞。 “这是恭亲王关照过的,你但拿无妨。” 罗信执拗不过,便只能将其收下了。 突然,从旁边的草丛之中,窜出一队人马,为首一人正是绿营军的李海亭。 “哈哈哈,罗信!你果然还是中了我们的计了。”李海亭猖狂的笑道。只听他继续言道: “罗信!你若是乖乖呆在监狱里,如何会让我们有这可趁之机,你与那张宪周几次三番羞辱于我,又坏我家师大计,又害王兄丢了功名,我今日必要将你碎尸万段!” 言罢,李海亭便令人一拥而上,捉拿罗信。罗信自是不会坐以待毙,一人孤军奋战,连连打伤了好几人。一旁的李鸿章和赫德,急忙躲进了车身背后。那李海亭见到了李鸿章,却也不便得罪于他,只得随他去了。 只见罗信左突右冲,想要杀出一条血路,却奈何对方人多势众,完全没有机会。正暗自心想,难道今日便要交代在这里了吗?只听身后又骑来几人,喊道: “贤弟莫慌,大哥来帮你。” 不是别人,正是张宪周领着哥老会的几名弟兄前来相助。原来,张宪周替罗信引开追兵之后,正欲回恭亲王府汇报情况,却不料半路上撞见了庆亲王和李海亭。张宪周躲在树上,听了个真切。这庆亲王当真歹毒,原来在刑部有意放松警惕就是要引诱恭亲王上钩去救人,然后于四处都设下了眼线,时刻都盯住了罗信的动向,而后预谋在半路上截住去路,将罗信抓个人赃并获,由此又可将恭亲王拉下泥潭,实乃一石二鸟之计。 这张宪周听到如此计划,火速赶回了恭亲王府,将情况详实说于恭亲王知晓。恭亲王见事态紧急,便让张宪周先带些人马过来相助。 张宪周与几名哥老会的兄弟,二话不说,策马便闯入阵中,李海亭的人瞬间阵脚大乱,四下溃散。李海亭所带人马虽多,但是都武功稀松平常。面对罗、张二人竟毫无胜算。李海亭见状也正欲逃走,却见身后又来一彪人马。李海亭大叫一声: “大事不好,我命休矣。” 却再定睛一看,原来竟是庆亲王亲自领来了一队亲兵前来。李海亭大喜过望,匆忙上前见过庆亲王。 庆亲王的轿椅抬到队伍前面,然后自己从轿椅上下来,看看一旁的李鸿章,言道: “我道是哪个鼠辈,竟如此张狂,原来是李大人哪,我看你这乌纱帽是不想要了。” 李鸿章见状,却毫不示弱,与赫德一起起身便道: “我与赫德特使近日要前往津门采办一批英式军货,路上却遇到江湖歹徒械斗,此间事情与我又有何干?倒是庆亲王,就几个黄口小贼,却惊动了庆亲王劳师动众,却不知此又是何意啊?” 庆亲王一时哑口,却也不想与他分说,直接吩咐左右将罗、张二人拿下。罗信、张宪周自然不肯就范,于是又与庆亲王的亲兵斗殴起来。只见二人虽然人数上是绝对劣势,但是背靠背的双人互补攻防,亲兵居然也近不得身。 正当二人与亲兵酣斗之际,只见庆亲王身后,又来了一群人,但见这群人,个个都是武师打扮,细细一看,却是曲沼带着一票武师前来。罗信见是师傅,不禁大喊一声: “师傅,你怎么来了!” 庆亲王听此人被罗信唤作“师傅”,不免大惊失色,大喊道: “你们这些江湖刁民,我今日便为我大清除害,将你们尽数给灭了。”于是令另一队,将曲沼等一干人等拦住。曲沼虽是年事已高,然而论近身格斗,这太极拳打的却是毫不逊色,而且曲沼领着的这些个武师,可都是练家子,这些个亲兵哪是对手。曲沼领着这群江湖武师便冲进阵中与罗信汇合一处,由内向外,摆开阵势,双方便要最终开打。 罗信见到师父,又是欢喜又是忧虑: “师父,都是孩儿的错。孩儿悔不该不听您的话,如今却把师父你也拉进来了。” 曲沼却说道:“傻孩子,记住为师一句话,‘没事别找事,有事别怕事’,你师父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场面没有见过,你以后只管随着你的心意过活就好了,为师已别无他求。今日,我便与你一起打个痛快,如何?” 罗信诺了一声,只见得罗信、张宪周、曲沼和其他哥老会、武师等人一同杀将过去,与庆亲王的亲兵又缠斗在了一块儿。 正在激战之时,众人却又遥见一队人马,举着火把匆匆赶来。众人这便全停了手中的家伙,看着这队人马慢慢过来,都摸不清,究竟这是哪一个队伍的。待这队人马靠近,众人再细细观察,原来不是别人,又是那恭亲王前来解场。 只见恭亲王也下得轿椅,威严肃目的站在人群之中,环顾了一圈四周。见到庆亲王也在其中,便走向前去。 “啊,庆亲王,未曾想到您也会在这。” “恭亲王,你此次前来,难道也是来缉拿逃犯?”庆亲王狠狠的言道。 恭亲王笑笑,却不与他争论,只拿出了一封信件,交于庆亲王。缓缓言道:“若这‘老庆记公司’能行个方便,那我这边也就行个方便。庆亲王以为如何?” 庆亲王接过书信一看,顿时是火冒三丈,将信件撕个粉碎,大声言道: “逆子,逆子,当真是个逆子。坏我大事,逆子!” 待怒气稍平之后,庆亲王且也已经是额头惊出一层冷汗。恭恭敬敬的对恭亲王言道: “误会,皆是误会,既然恭亲王在此,我就不再叨扰。”于是立即收拾了人马往回赶去了。 原来,恭亲王手中的一封书信,乃是一外省的替补道台修与庆亲王的,大致内容乃是直言自己如何忠君体国,望庆亲王能够多多提携一二。最后,当然少不了让载振回京之时,捎带给庆亲王一笔价值不菲的银票。却不曾想,这载振贪玩心思太重,一到了京城便收不住手,硬是把这几万两银票全部赌完了。由于怕父亲责罚,索性连信件也一并处理了。却不曾想,被恭亲王的人捡到了。 这庆亲王卖官鬻爵乃是满朝皆知,可唯独这慈禧太后,就是信任庆亲王,皆因这庆亲王唯慈禧太后的马首是瞻。由此,恭亲王深知即便此信交出去,也是徒劳。却不曾想,今天倒是用来吓退了庆亲王。 第十一章 曲沼面授洪门扳指 津门路遇红小英雄 话说恭亲王在这庆亲王领着兵马回了之后,与罗信言道: “罗小兄弟,今日一别,不知将来何时才能再见。不过如此也是甚好,金鳞又岂是池中之物。出去多历练历练走走也是很好的。”恭亲王虽是说的轻松,却是难掩忧伤之情。 “王爷......我罗信从小无父无母,一手便是师傅将我抚养长大。却不曾想到能够结识恭亲王您这般的人物,而且还几次三番救我于危难之中,我罗信虽万死不能报万一。”罗信此时双目浸润,言罢便双手抱拳,单膝跪了下去。 “孩子,快快起来,你要记得,你并不是一个寻常之人,将来必然有一番功名。记住本王的话,若他日有了一番功成名就之时,要以接济天下为己任。所谓‘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切记切记。” 罗信听得甚是迷糊,不得要领,却不由分说,一口便允诺了下来。之后,恭亲王便领着众人也往城门口回赶了去。张宪周走前抱了抱罗信,耳边言道: “贤弟珍重。” 道别之后,便随着恭亲王一同出发了。而此时,仅留了曲沼和武馆的师兄弟们还陪着罗信。曲沼见恭亲王已经走远,便把罗信叫唤过来。将手中一枚扳指脱了下来交于罗信,并说道: “罗信,现在我说一句,你便跟我一句,知道了吗?”曲沼说得非常严肃。 “师傅,这是要作甚?” “徒儿,你只知你为师早年走南闯北,江湖之上也颇有些名头,而你可知道我等习武之人,又如何能够左右接济,肝胆相帮?”曲沼问道。 “当然是以‘义’字当先。” “那么如何算得上‘义’,又与谁论义?”曲沼继续问道。 罗信听师傅如此问道,却不知如何作答。 “其实为师早年乃是洪门六长老之一,名唤‘金池’。只因二十年前与帮中其他人意见不合,而反出洪门,从此隐姓埋名,不问世事。”曲沼缓了一缓,观察了一下罗信,见罗信一脸疑惑,摸了摸罗信的头,继续言道: “你此去,便是入了江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若是以后有了不方便之处,亮出此信物,洪门中人便会出面鼎力相助,可解你之危难。” 罗信听到此处,只听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言道: “承蒙师傅厚爱,但罗信万不能受。” “为何?” 罗信说道:“洪门的名号众所周知,旗帜乃是反清复明。我这刚受了恭亲王的恩,这师傅岂不是陷我于‘不义’?” 曲沼却笑道:“我何时要你反清复明了?洪门中人千千万,却不是所有人都要以‘反清复明’为己任的。洪门初始建立,确实是以‘反清复明’为最高纲领,但是传至今日,目的无外乎‘互帮扶持,济世安民’而已。这‘反清复明’早已是过眼云烟了。” 罗信听罢便起身笑道:“师傅吓死徒儿了,我还以为师傅您是要我去当那什么堂主、香主呢!” 曲沼听到此言,却笑出声来:“你呀你呀,江湖传言听太多了吧。不过,徒儿,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如何算的上‘义’?” 罗信思索了片刻,试言道:“逢人有难必鼎力相助可为义?” 曲沼摇摇头说道:“非也。” 罗信再言道:“劫富济贫,可为义?” 曲沼叹了口气,还是摇了摇头。 罗信继续言道:“忠君体国,保境安民可谓义否?” 曲沼依然是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吟了首诗: “扪心自问可无咎,恻隐之心知行合。若是能得安然卧,春秋大义便已明。” 罗信听得此诗,抱拳言道: “师傅,孩儿这便记下了。”说罢,接过了曲沼的扳指,再次叩谢师傅大恩。 曲沼交给罗信扳指后,把罗信扶了起来,说道: “好徒儿,为师今日前来相助,这京城便是待不下去了,往后我便去南方落脚了,若日后想念为师了,可修书于恭亲王府邸,恭亲王自会差人转交为师的。另外,你现在无所依托,可前去我另一个不孝徒儿处,他自会收留于你。” 罗信思索了一会,问道:“那人可是袁世凯?” 曲沼面露惊奇状:“你怎知道?我记得从未与你分说过。” 罗信言道:“前几日,孩儿做的那几桩丑事之时,机缘巧合才认识了恭亲王,这也是恭亲王与我说的,说师傅有一弟子,乃当今大清驻朝鲜总理通商大臣——袁世凯。” 曲沼听得却很是不屑:“切,袁世凯便是袁世凯,哪里来的这许多名头。此人早年与我学过一些功夫,却无甚长性,学了几年本事,便随他叔父参军去了。你若是没处落脚,便去他处也好。” “好,如此,孩儿也记下了。” 如此,师徒二人便一同谈了一路。待天蒙亮之时,罗信见到了一辆早晨赶往津门的货运马车,便与师傅等人一一惜别,而后坐于货车后面,便去往津门去了,准备借道津门,再坐船前往旅顺,再从陆路前往朝鲜。 这货车一路前往津门,快到正午,才赶到津门的城外,却见这津门城外的商铺是户户都紧闭着,路上行人也是稀少。全然不似一个朝气繁荣的景象。罗信虽是京城的人,但是却从未来过津门,因此对此间状况甚是疑惑。便问这马车夫: “这津门距离京师距离也不远,且外国通商皆以津门为重要通路,如何却这般萧条?” “嗨,这位小兄弟,您是有所不知。原本这津门热闹的很。但是自从这二十年前在天津发生了‘焚烧望海楼天主教堂案’后,这津门的老百姓哪,是人人自危。津门原本就民风彪悍,这街上设擂打架斗殴倒也是家常便饭,但是却与百姓生活无甚关系。但经教案这么一闹腾,这些个好斗之人哪,便全往洋人的头上撒气了。这洋人自然也就不敢上街了,只能躲在教堂内,天天吃斋念经。而后倒霉的便是天主堂的教民,那也是天天像做贼似的。最后便是这津门的平头百姓,偶尔都会被街头的习武之人,痛打一顿。美其名曰‘教化百姓,修整民风’。” “未曾想到,距离京城咫尺的地方,面貌却是如此迥然不同。那这些个习武之人,可有什么帮派在幕后指使?”罗信问道。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啦。万一被街上巡查之人听到,你我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车夫小声言道: “这件事哪,便是在津门的水火会的人干的!” 罗信问道:“水火会?这是什么帮派?” “这水火会,原本是百姓自发救火的组织,而后逐渐成了保一方安全的民间帮会,似乎与洪门也扯上了联系。也怪那时候这洋人欺人太甚,经常欺凌当地百姓,在这里作威作福。于是这津门的水火会便与那些个洋人传教士、教员经常发生矛盾。这不,后来便出了大事了。” 罗信听罢便陷入沉思之中,心想: “没想到这水火会与洪门居然还有些瓜葛,师傅既传我这枚指环,我便不能让洪门在江湖上坏了名声。若是能将此间事件解决,那便是义不容辞的。” 这车夫将他的货车拉到了城门口便是到站了,罗信谢过老先生后,便独自一人进了天津卫。 这天津卫的人却也是人人吊着张苦瓜脸,见到这陌生人唯恐避之不及。罗信竟然连打听个落脚的地方也问不到,罗信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有人叫住了他: “嘿,那边穿白衣服的,你给我过来。”只听这个声音略微显得稚气,但是说得确实威仪得很。 罗信抬头一看,只见有三个人,手中配着棍棒,身穿红色长衫,头上也围着红色三角头巾。喊话的便是当中一人,却年纪甚小,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 罗信觉得好气又好笑,不免嘴角微微一笑,迎面说道: “在下罗信,京城人氏。路过津门,是要坐船前往旅顺。请问这位小弟有何指教?”罗信还是恭恭敬敬的说道。 “你既入津门,却如何如此不懂规矩,不知道最近的新规,街上行走不得身穿黑色和白色衣服吗?”这小兄弟厉声呵斥道。 罗信惊问:“这是什么规定,为何这般新奇?平常也就算了,那寻常人家治丧可如何是好?” “你只要管好你自己便是了,治丧事宜必然会有相关部门操持,要你操什么心。” 罗信内心寻思:“这‘相关部门’倒是好大的本事,死生之事最大,却要他来管?” 而后四下张望了一番,果然周围无一人穿有白色和黑色衣服。 罗信继续问道:“却不知为何不能穿黑白衣服?” 这小鬼头回道:“只有洋人传教士才会穿黑白衣服,好人不会穿。你若是好人,如何穿成这般模样?” 罗信听得此言更是觉得好笑,言道:“既如此,却不知该如何处置?” 这名小兄弟却是二话不说,便要来抓罗信的衣领。这罗信猝不及防,被抓去了一件外褂。 “好快的身手!”罗信惊叹道:“不曾想此人小小年纪却身手如此了得。” 这名小兄弟面露喜悦之色,甚是洋洋得意,一把丢了这白色外褂便又要来抢。 罗信挪开步子只得勉强应战。 第十二章 初入津门又是一架 不打不识英雄相认 罗信匆忙扎开马步,挥拳将红小鬼的一招化解。这红小鬼一见此人原来也会功夫,并且拳脚力气应该在自己之上,便收手对罗信喊道: “大胆,你可知我是谁?我水火会教化万民,你不但不听从,还动手反抗。看起来非要将你抓回总坛治罪才行。” 说罢,这红小鬼从腰处拿出一个号角,一吹便发出震天的响声,四周百姓听得此声皆四散奔走。而后周边又陆陆续续赶来了全是身穿红色衣服的打手。 “哼,今日不将你拿下,我便不姓霍。给我拿下!” 只听得一声令下,罗信便被红衣人团团围住。罗信只得暗自叫苦: “现如今这世道为何如此不太平,两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这将来可真是如何是好。” 罗信说便是说着,但是无奈只得应战。 罗信见对方人多,只得边打边突围,耍着太极拳,甩出一人,撞倒两人,紧接着又上前两人,却被随手黏在地上,一脚踢开,又撞倒一排。罗信只得如此以少敌众,众人也制不住他。 红小鬼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心里直打鼓: “此人莫不是天神下凡?那么多人竟拿不下他。” 此时,却听人群外面传来一声吼叫: “慢着,让我来会会他。”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一少年,单手背后,脚却踩着众人肩膀一路跳来。 罗信见状惊叹:“真是好轻功。”此人一个纵身便跳到了罗信的对面,罗信观察此人相貌不凡,剑眉,丹凤眼,脸型偏胖却不臃肿,身材不高,约七尺,同样穿着一身红色衣装。只听那红小鬼认出此人便说道: “二哥,父亲早就说过,你不能习武斗狠。” “三弟,你帮我瞒着便好,不会有事的。” 这名红衣男子说罢,便展开架势想要与罗信过一过招,却见罗信腰部别着一个指环,红衣男子似乎犹豫沉思了一会,却不久便嘴角微微上扬。说道: “罗兄,许久不见,今日便陪我过过招如何?” 罗信大惊,寻思着自己从未进过天津卫,如何会在这里被人认出?难道是朝廷的通缉令已经在这满城皆知了?抑或此人乃绿营军教头佟如松的徒弟?罗信自然不敢多说其他,只得狠狠说道: “要打便打,哪来那么多废话。” 于是罗信便挎着马步上前,两人手臂扣在了一块。红衣男子扣住罗信手臂后,却不收回,却顺沿着罗信的手臂继续往前,一个推掌竟打在罗信的肩部将罗信震了出去。 罗信退后了几步,却是思索了一番,总觉得这种拳法似曾相识,却不记得是哪里见过。 红衣男子说道:“罗兄,小心了,我攻过来了。” 只见红衣男子双手着地,却是一招迷踪扫荡腿向着罗信袭来,罗信却也不怕,啪啪两下接下两招便一跃而起,避开了扫荡腿的锋芒,待下落时,两脚便要踩向红衣男子,红衣男子见状,两腿一收,向上又是一蹬,两人脚对脚这么一对,罗信尽又被弹开,直跳了两米高。而后直直落了下来。 罗信刚一落地却还未站稳,红衣男子便双拳来攻,拳法轻灵敏捷,灵活多变,但是又不失发力充足,竟一时逼得罗信不能招架。罗信见状不妙匆忙之下只得使出一招搬拦捶,将红衣男子的招式化解后,以力借力,右手蓄力奋起一击打出。 红衣男子却将身子又晃了出去,罗信一击打空,又变得被动。便只能单手迅速退回,却不想退回时,手肘被红衣男子一招双肘锁住,动弹不得。罗信左手又上前企图借力挣脱,却又被红衣男子肘部阻挡。 两双拳脚就便交错在了一块,谁都动弹不了。 两人如此暗自憋劲憋了良久,突然罗信与红衣男子两人面朝天空,一起大笑起来,这笑声直挂云霄而去。这旁人正看的出神,却见此二人相视而笑,直叫众人看得是目瞪口呆。 “二哥,你是疯了傻了,你没事吧?”红小鬼急切的问道。 “哈哈哈,二哥没事,只是许久没有与故人相见,分外开心而已。”红衣男子回答道。此时,二人松开了拳脚,却重重的拥抱了一下。罗信言道: “霍家哥哥,原来是你,都是小弟,居然连霍家哥哥也不认识了。” “无事无事,毕竟距离上次相见,都有五年的光景了吧。若不是你腰间的这枚信物,我也认不出你呀。” 原来这名红衣男子就是那个打遍津门无敌手的霍家拳第六代传人霍恩第的二子霍元甲。这霍恩第乃是当年关东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在洪门中也是六长老之一,人称“巽风”。 这霍恩第与罗信的师傅早年都是洪门中人,因此很早便认识,而此二人之后同时因为某些原因与其他几个兄弟一同反出洪门,从此不再过问江湖之事。 话虽如此说,却私底下交情还是甚笃,因此这霍恩第带着他的二子霍元甲来过几次京城去拜访过罗信的师傅——曲沼。曲沼这“迷踪太极”的名号,其实也正是因为与霍恩第练手练多了,自然而然拳脚功夫带出来了一点“迷踪拳”的味道。因此,这霍元甲与罗信,自然是有过几分面熟的。 二人于是肩并肩,一同往霍元甲的家中走去了。众红衣人见到此等状况,自然也不敢再为难罗信。而那红小鬼也只能屁颠屁颠的去把那件被他丢了的白大褂又捡了回来,跟上他们二人一同回去。 罗信问道:“霍兄,这个小孩子是.....?” “我不是小孩子,我叫霍元卿。霍家排行老三,你就叫我霍小三爷也可以。” 罗信和霍元甲只是摇头笑笑:“好好好,霍小三爷,前面失礼啦,罗信给您陪个不是啦。” “哼,这还差不多。”霍元卿破气为笑。 于是说着笑着,三人便来到了霍家。登堂入了室,拜见了霍家父亲。 霍家父亲霍恩第见有陌生人前来舍下,开始时有些警惕,但是见到了罗信腰间的信物,便一眼认出了此物。 “父亲,你看是谁来了。”霍元甲兴高采烈的说道。 “嗯,不用你说,我只看到此物件,也便知晓一二了。你家师傅身体还算健朗?”霍恩第问道。 罗信回答道:“家师.....离开京城了,此皆因为我之罪过。”接着,罗信便将京城发生的事情都讲于霍恩第知晓了。霍恩第感慨道: “未曾想到,你与那恭亲王竟还有这番缘分,这都是天意哪。” 罗信听此言甚是耳熟,言道:“霍家叔叔居然与家师说了同样这一番话,这真是巧了。” 霍恩第继续说道:“哦?难道你师傅还未曾提及过你的身世?” “未曾,难道霍家叔叔知道些什么?” “我也不曾知晓,我只知道你的身世与恭亲王有些渊源,至于何种渊源,我便不得而知了。不过不管你是什么身世,你必然不是个普通之人,这点是毋庸置疑。要不然,你师傅也不会把这洪门六长老之一的扳指交于你手了。”霍恩第侃侃而谈。 罗信虽能听个明白,但是却是似懂非懂。然后霍恩第斜眼看了一眼霍元甲这满身的泥尘,怏怏说道: “元甲,是不是又去哪里打架去啦?我说了多少次,你就不是块学武的料,莫要丢了咱霍家的脸面,还不如考个功名举人,也算是能光宗耀祖。”说完拿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水。 霍元甲低下了头,却是不敢回应。 罗信此时却起了疑惑:“霍家叔叔,你如何知道元甲不是个习武的料子?今日他与我过招,可是招招把我制住,我竟一时拿他没有办法啊。” 霍恩第听罢,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大惊问道:“他居然是与你过招?还把你给制了?莫不是你有意让他三分吧,哦不,七分?” 罗信正气说道:“绝无此事。霍家叔叔,说来惭愧,我其实一开始竟没有认出元甲,于是从一开始便是出了全力了。” 一旁的红小鬼霍元卿也应和道:“是啊,父亲,二哥这次可威风着呢!这罗信,我是打不过的。但是二哥却真能打得过罗信呢!” 这霍恩第,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了: “这元甲......从小就是个病秧子,哪像个能打拳的人,不过强记、反应却是挺快,倒是个读书的好材料。” “霍家叔叔,元甲这等武学天赋,却不似寻常武师,他打拳靠的是智慧,而不是蛮力。这便是他最为出众的地方。”罗信回答道。 “哎,也罢,若不是今日遇到了你,我也绝不会相信元甲竟有这等本事,我只道是其他人皆让他三分。将来若有机会,我再试他一二便知了。” 如此谈了响久,一直到了傍晚,主厅已经备好了酒宴,几人便一同去了主厅为罗信接风洗尘。 第十三章 霍恩第谈陈年往事 探查墓地觅得蹊跷 酒席间,众人相谈甚欢,霍恩第喝了几杯之后,脸上却变得惆怅起来。罗信见霍家叔叔脸色有些异样,便关切的说道: “霍家叔叔,您还好吧。” “哎,无事,只是想到当年我与你师傅还有其他洪门兄弟一起从军之时,也似如此这般快活,却如今四散东西,不复当年啦。因此不免有些惆怅。”霍恩第如是说道,又喝了一杯。 “原来霍家叔叔与家师乃是同袍弟兄,为何却从未听家师讲过。”罗信问道。 “说来话长,你可听说过几十年前的太平匪乱?”霍恩第问道。 “只是听说过,据说当时这太平众人席卷江南各地,几乎是要颠覆了咱们大清的江山社稷。”罗信回答道。 “那你可知最终太平匪乱的结局?”霍恩第问道。 “众王叛离,被湘淮二军所灭。”罗信言道。 “这只是个大概,却并非事实的全部。其实,早些年,太平之势起,打出了‘灭满兴汉’的旗帜。当时洪门中人应者云集。皆认为这苦等了几十年,终于又可以一展宏图所愿,大干一场。却殊不知,这太平军,远非我们所想的那样简单。”霍恩第言道。 罗信问道:“此话怎讲?” “我们原本以为,这太平军乃是顺应民意而起。但是之后却发现,这太平军却要我们这些人都去信仰什么‘上帝’,也就是现在你在教堂外所见的那些个十字架。我们虽然嘴上不说,却心里不爽快的很。” 霍恩第又咪了一口酒,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没曾想,之后这邪教之风更甚,公然迫害异教人士,强迫当地百姓必须信仰什么狗屁‘耶稣’,我们洪门中相当一部分人对此表达了强烈的愤慨,于是便反出了太平军,反出了那太平军中的洪门,从此洪门便是四分五裂,不复往日盛况了。” “那之后呢?”罗信关切的问道。 “我与你师傅还有其他几名堂主,香主曾经秘密潜入南京总坛,发现了一个更为令人气愤的情况。原来这太平军的几个王,非但信了什么‘耶稣’,他们居然还秘密加入了另一个神秘组织,他们内部称之为‘共济会’。而这几个王,为了得到那个‘基督之子’的帮助,打下这满人的江山,便与他勾结在一起。我们这才明白,原来这太平军恢复汉人天下是假,卖国求荣是真。于是,我与你家师傅,便私下召集了洪门兄弟,组织了哥老会加入了湘军团练。后来知晓此事的人越来越多,因此从太平军内部潜出的洪门中人都加入了哥老会来。从此太平匪人便一蹶不振,没有几年便被湘淮二军所剿了。” “那岂不是左手打右手,是一场自相残杀?”罗信听得惊恐万分。 “正是如此,那些个不想加入湘淮二军,想继续反清事业的,便自行组织了另一支队伍,名曰‘捻军’。之后便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左手打右手,我等皆是自惭形秽,无地自容哇!”霍恩第说着说着,两眼泛起了泪花,继续说道: “所以,在平定了叛乱之后,我便与你师傅相约,谢绝了朝廷的任命,也卸了哥老会的这身担当。反出湘军便隐居了起来,不问世事。” 罗信豁然道:“原来霍家叔叔与我家师傅还有这段渊源,当真是传奇的很。难怪师傅一直叫我等学得本事莫要显于外人,原来便是此种缘由。” 霍恩第继续言道:“我之后便回了津门隐居,但不知怎地,这天津卫也并不太平,经常闹火灾。我于是自发组织了乡里,开坛设了这个‘水火会’,一开始便是专门灭火救灾的。” 罗信又是一惊:“霍家叔叔,难道二十年前的天津教案.....” 霍恩第继续言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是因我而死。火烧望海楼之事,相比你也听说了吧?” 罗信略微点了点头。霍恩第继续说道: “当时这望海楼背后的山头坟场出现多具弃婴尸体,我们便去望海楼天主堂的育婴堂讨要说法,这的确是事实。但是不知是哪里传出来的声音,说洋人在杀小孩炼制丹药,再加上这育婴堂确实行为诡异,他们育婴堂里的那些弃婴皆是通过其他人之手买断下来的。因此嫌疑便是更大,之后群情激奋,最终事态失去了控制,这才发生了这‘天津教案’。这事还害得我的故主曾国藩曾大人气得是一命呜呼。” 霍恩第叹了一口气,只得摇摇头,悔恨的继续言道: “经过此事,我是万念俱灰,这水火会也失去了控制,我也无心整顿,便交由其他人打理了。从此,津门一地是风声鹤唳,捕风捉影,不复往日繁荣。” 罗信听到这,却又有了疑惑: “那既然这水火会已经易主,却为何还要让霍家二兄弟都投身其中?那岂不将他们置身于危险境地?” 霍恩第继续言道:“此原因有二,第一,这津门之内若习武之人不入这水火会,那便得不了太平,实属无奈。这第二嘛......” “这第二却是如何?”罗信问道。 “我对这二十年前这桩离奇公案,一直是耿耿于怀,我始终觉得这件事的背后,一定另有他人指使。因此,我才一直呆在津门,暗查此事。”霍恩第轻轻在罗信耳边说道。 “那霍家叔叔可查出什么眉目?可有我罗信能帮得上的地方?”罗信问道。 “罗小兄弟,近日我听会中有人传言,说这望海楼北面不远的墓地里,又有一具甚是蹊跷的尸体,若不然,明日便随我与元甲一同前往查看如何?”霍恩第问道。 “那是自然,明日便一同前去。”罗信拍了拍胸脯说道。 如此便过了一日,霍恩第、罗信、霍元甲一早便来了这望海楼前。霍恩第驻足在望海楼前凝望了许久,罗信见霍恩第若有所思,便上前问道: “霍家叔叔,您可是想到了些什么?” “罗小兄弟,你可知道这望海楼以前是做什么的?”霍恩第问道。 罗信只是摇了摇头,霍恩第说道: “我小时候,每每来到天津卫,便必然要来这望海楼附近游玩,这附近有崇禧观,望海寺,又是水陆交通要道,因此那时可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但是自从来了洋人之后,这边就日渐萧条,不复往年景象了。哎……” 罗信见霍家叔叔如此伤感,却也不知如何劝解,只得提了一口气便说道: “霍家叔叔不必忧伤,待我们他日赶走了洋鬼子,一切都可从头再来。” 霍恩第看了看罗信,又看了看霍元甲,又叹了一口气说道: “年纪越大,越觉得孤单,你们这些小辈只要不觉得我罗里吧嗦,满是伤感,我便是要谢谢你们咯,呵呵。” 罗信和霍元甲便也不知如何再劝,只得上去搀扶霍恩第,霍恩第却一把挣脱开,笑道: “我还没到这个田地哩!” 三人于是一起来到了望海楼背后的墓地里,只见一座座十字架矗立在那里,修整的一整块草坪也甚是平整,浑然不似有人翻新的痕迹。三人于是决定四周散开找寻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 霍元甲来到一处准备平整的一块新的墓地,却发现地上满是坑坑洼洼的水塘。霍元甲却觉得奇怪,这几日天气都是晴空万里,如何此处却来了这么多水?于是便叫来他爹爹和罗信。霍恩第一看这边水池,说道: “是了,就是这里了,村民们口中所说的尸骸,便是在这找到的。” “那尸体呢?”罗信问道。 “已经腐烂多日,被乡民们入殓了。听乡民描述,乃是一名女性,周边并没有衣物,是具裸尸,乡民们都怀疑是先奸后杀。”霍恩第说道。 “居然如此丧心病狂。”霍元甲愤愤言道: “这种事还用得着说,必是那洋主教干的。我们这便去找他去。” 罗信赶紧拦下,说道:“莫要冲动,先看一看再说。” 霍元甲却异常冲动,说道:“罗兄有所不知,这望海楼天主堂中的洋神父,在这边是出了名的采花大盗,仗着是神父,天天和修女眉来眼去,还经常糟蹋民间女子。但是因为有官府庇护,向来在这横行霸道,为所欲为。” 霍元甲说罢便要离去,却被霍恩第呵斥住: “站住!难道你要犯你父亲以前同样犯下的错误不成!” 霍元甲却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去两眼已全是泪水,蹲了下来哭泣着 “父亲,孩儿这心里,难受啊!” 霍恩第却更加怒上心头:“大丈夫能屈能伸,忍常人所不能忍,将来才能成就万世不朽之功业,如你这般莽撞,懦弱,我华夏安能有出头之日!” 霍元甲听罢,站了起来,双袖拭去了泪水,回到了父亲身边。而罗信此时用手轻轻拍了几下霍元甲的肩,以表示理解和慰藉。 第十四章 追根溯源潜入教廷 虎口救人修女脱险 于是三人继续围着这片坑坑洼洼的泥沼地四处寻找线索。罗信却发现,此地通有一沟,直通了附近河流的河畔处,由于此沟现已经干渴,因此却不甚明显。原来这坑坑洼洼的水池,并非天降,也非地出,乃是从旁边的河道涨潮之时发生倒灌之后引至此处。罗信于是便叫来了霍家叔叔,问道: “霍家叔叔,此河乃是何名?” 霍恩第回答道:“此处河水较为复杂,乃是二河汇流之所在,这条主河名为海河,北面为子牙河,与西面的南运河汇到一处。因此此处水势也较大,而由于下游便直通渤海,因此也是津门水路交通主干道之一。” 正在此时,霍元甲又有了新发现,大声叫道: “父亲、罗兄,快来。此处有蹊跷。” 于是二人赶了过去,却发现了地上有人行走的痕迹,虽然早已风干,但是这脚步的痕迹却一步一步的非常明显。 “这脚印会是乡民们留下的吗?”罗信问道。 “绝无可能,这脚印明显是直通望海楼而去,这望海楼现今乃是天主教堂,寻常人等去那作甚?而且正常乡民若要经过此处,必是从旁绕开教堂,如何会是这种朝向。”霍元甲回答道。 罗信点了点头,说道:“嗯,霍兄说的确实有理,不若今夜,我们便潜入教廷一探如何?” 霍恩第突然说道:“不可,此事非同小可,万一有个闪失可就性命不保了,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罗信笑道:“霍家叔叔请放心,我这梁上君子并非第一次了,不会有任何闪失,且放宽心。” 霍元甲见罗信如此胸有成竹,便也说道:“罗兄,我便与你一起走这一遭。父亲,您也且放宽心,我与罗兄一定安全回来。” 这霍恩第虽是一百个不乐意,却无奈拗不过这两个小家伙,只得无奈同意了。 是日亥时三刻,罗信与霍元甲再次来到了望海楼,这望海楼这几日夜里也增派了人手巡逻。罗信见状焦虑的问道: “这可如何是好,门口这洋鬼子侍卫一直都在巡逻,如何能够进去。” 霍元甲说道:“不如我去把他们引开,罗兄你便伺机进去探查一番,记得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时间一到,无论如何必须出来。” 罗信便点了点头道: “那便如此行事。” 霍元甲于是在地上随手捡了几块石头,躲在一栋房子之后,“嗖”一声弹出个石子,一个侍卫的眼角被石子划开了一道口子,用手捂着脸嚎叫着倒在了地上。这些洋侍卫皆大惊失色,纷纷手上把持着毛瑟步枪四周张望。但没想到,另一处又弹来一个石子,打在了另一名侍卫的手上,那侍卫手上的毛瑟步枪应声落地,只见那侍卫手上鲜血直流。 众侍卫朝着石子的方向望去,隐隐约约见到了一个身影晃到了另一栋房子的背后,于是只留了两个受伤的侍卫原地待命,其他人便追了出去。罗信见机会已经成熟,蜷着身子往望海楼教堂门口靠近,然后一个箭步上前,将两名受伤的侍卫从背后击晕在地,随后潜入了教堂内。 此时虽然已是深夜,罗信却发现礼堂两侧依然是灯火通明。罗信遥遥望见礼堂内并无一人,往里走了点,便要从右侧扶梯上二层。却通过二楼的地板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罗信怕人察觉,于是急忙又下楼躲进了楼梯底下一个狭小空间内,躲在了阴影里。只听得是一女子的脚步声,从二楼疾步往楼梯跑去,感觉甚是慌张。却突然脚步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顿扭打的声音。只听一洋人说着洋文,罗信自是听不懂。却听得出来,这男子言语之间也是甚是惊恐。这女子一面挣扎,一面发出沙哑的惨叫,好似被人掐着脖子一般。 罗信见情势紧急,便也管不了这么许多。直接冲上了楼梯,只见一身穿黑衣的洋教士,用手臂掐着那名女修士,那名女修士眼神中透露着惊惧的目光。罗信朝着那名男教士直接就是一脚,同时单手一把便将那女修士拉了过来。那男教士退了几步便摔倒在地。那女修士看自己脱离虎口,赶紧想要跑下楼去。罗信却怕这女的喊来侍卫,于是背后一掌,又击晕了这名女修士。 再说这名男教士,这名男教士看着已经上了岁数,头发,胡须都是灰中带白。未曾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刺客,这名男教士反手趴在地上,脚蹬着往后退,看见罗信甚是惊惧。嘴里直喊: “别杀我,不是我干的,别.....别杀我。”这名男教士眼神中透露出绝望。 罗信听这男教士如此惊恐,又嘴里念念有词,觉得必有蹊跷。于是走上前一把将这男教士拎了起来,问道: “前几日,教堂后面的那具尸体,可是你所为?!” 男教士惊恐万分,用不怎么流利的中文说道:“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罗信反问道:“既不是你,你紧张什么?还有,若今日不是被我撞见,这姑娘也差点惨遭非命,你说不是你杀的,如何能信你?还有,你为什么想要杀这姑娘?......说!” 这男教士见罗信如此咄咄逼人,竟一口气没提上来,惊厥过去了。 罗信便寻思着,这一炷香时间已经不多了。而且目前事件也未调查清楚,也不便过早下结论,于是便先放他过一马。罗信便把女修士扛在了肩上,下了楼梯往外走,幸好这门口的侍卫都还未回来。罗信心中暗想:“霍兄弟果然是好手段,竟然能够拖住这群侍卫这么长时间,果真是本事了得。” 于是,罗信扛着这女修士一路往霍家的宅院方向赶去,待他回到霍宅,已经过了半夜子时,然而霍恩第还依然在院子门口翘首观望。见到罗信扛着个修女回来,小声而急促的问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进去再说。” 待他们正要进屋,却又见到了霍元甲,只见他腿上却中了一枪,一瘸一拐的回来了。原来这霍元甲将侍卫引开之后就一直与他们在各个屋顶周旋,周旋时间久了,体力有些不支,之后一个不慎,被沿着房子乱跑的侍卫开枪打中腿部,霍元甲便从房顶另一面跌落下来。霍元甲幸好也早有准备,这屋子的另一侧便是河流,于是霍元甲索性就跳入了海河之中。追兵见状,纷纷赶来拔枪射击,却打不着躲在水里的霍元甲,于是霍元甲这才逃过一劫。 第十五章 修女道出教案玄机 讨要说法教堂被围 罗信与霍元甲一同回到了霍宅之后,由于已经夜深,不便再说。于是二人匆忙帮霍元甲处理完伤口,又腾出一间房间,将该女修士背进了房间,出门以后小心把门给掩上了。 “罗兄,今夜便由我在院子里守着这个女的吧。” “这如何使得,你这才刚受伤,你才需要好生歇息才对。”罗信回道。 “无妨,反正今日这腿上得了这般疼痛也是无法入眠,索性我便在院中挑灯看书倒也是好的。”霍元甲连带俏皮的笑道。 “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那就有劳霍兄了。”于是罗信便辞了霍元甲,回了自己房中。霍元甲又转过头去与他父亲说道: “父亲,你也保重身体,快些进屋去吧。” 霍恩第略微点了点头,披上一件皮衣,拿着烟杆子吸了一口便回房去了。 到了第二天一早,罗信早早便与霍元甲在院落中汇合,只等着女修士醒来。果然不一会,这女修士便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不在修道院宿舍,也不在教堂,而是在一间民房,她也是感到甚是奇怪,浑然不知昨天夜里最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推门走出房子,只见到罗、霍二人正坐在院落中闲聊。二人抬头一看,却被这修女惊呆了。只见这修女也不过就十六七的模样,娇小玲珑,楚楚动人,尤其是那一副眼睛水灵灵,清澈无比。再看修女服没完全遮住的那一双手,肤若凝脂,吹弹即破的模样,让人莫名生出一股怜悯之情。罗信和霍元甲起身以后,却被这副模样死死的定在了那里动弹不得,又好似触电一般麻木得失去了知觉。 此时,霍恩第也走了出来,见到两个小伙子见到姑娘这番模样,只得故意大声咳嗽了两声。罗信和霍元甲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直起了腰板。两个人都想上前去扶姑娘入座,但是都转念一想不对,应该先扶长者入座,于是又去扶了霍恩第入了院内的座位。这霍恩第见到这两个年轻人这般模样,却是觉得好气又好笑。 罗信和霍元甲请修女姑娘入座之后,也一同在院落的圆桌入了座,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霍恩第斜眼看了看他们两,只能摇摇头首先开腔道: “啊,姑娘莫怪,昨日夜晚这两个小伙一起潜入了望海楼,乃是为了探查近期的一个杀人案,我们怀疑与那望海楼天主堂有些关系。未曾想机缘巧合之下,撞见姑娘有性命之忧,因此才顺便出手相助,把你救了下来。然而却不知姑娘姓甚名谁,住在何处,因此只得冒昧将你留在我们自家院子中落脚歇息一日。“ 这霍恩第一边说着,一边却瞧着罗、霍二人在一旁盯着姑娘出了神,把姑娘家盯得是浑身不自在。这修女姑娘只能低着头不与任何人对视小声说道: “小女名叫叶婉之,是修道院的修女,自小便在望海楼旁的修道院内长大。昨日多谢二位相救,小女感激不尽。” “唉,没事没事,应该的应该的。”霍元甲只顾傻笑,插嘴说道。 霍恩第斜眼瞪了一眼霍元甲,霍元甲见父亲生气,赶紧收了性子,捂住了嘴巴不说话了。 霍恩第继续说道:“哦,叶姑娘,却不知昨日教堂内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名男教士又是何人哪?” 叶婉之说道:“那名男教士不是别人,正是这望海楼天主堂的安德鲁神父。” 霍元甲又没憋住,插嘴言道:“我就知道定是那厮淫賊,定是见了叶姑娘……” 这次罗信和霍恩第一同斜着眼瞪了他一下,霍元甲便又坐下不敢说了。 叶婉之听了霍元甲此言,虽未听全,但也能听个大概。急忙为神父辩解道: “不不不,这个安德鲁神父从我小时候记事开始,在我的脑海中一直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至于坊间流传的那些个消息,其实基本都可以断为谣言。” 三人听到此处皆大惊,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那个昨天晚上还要结果她性命的恶棍,今日这姑娘却还要好意为他开脱罪责。这实在是令人困惑不已,于是罗信问道: “姑娘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姑娘尽管放心,我等今日所谈绝不会向外透露半句,若有违此言必遭天打雷劈。” 叶婉之抬头看了一眼罗信,便认出这不正是昨天夜里救自己于危难的那名少年吗?见这罗信虽是一名武师,却也是相貌堂堂,器宇不凡。更带有几分习武之人的英气。 “呵,还未谢过昨夜这位少侠的救命之恩。若不是少侠出手相救,我恐怕都活不到今日了。”叶婉之说着说着又低下了头。两眼又继续朝下无目的的看着,却只是为了躲避众人的目光,继续言道: “神父此前一直对所有人都很好,但是近几日却是经常莫名奇妙发火。昨天神父晚上单独将我留了下来说是要我协助抄一部圣经译本。我当时也并未在意,因为那其实也是修女的义务。于是便上楼去文墨室抄书去了,却不曾想晚上神父突然闯入了文墨室,眼神甚是凶残,我从未见过神父有过这种表情。我感觉到情形有些不对,便推开了神父想跑出教堂。后来的事情,这位少侠想必都已知道了。” 听了这姑娘的说辞,三人面面相觑,对这整件事情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罗信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问道: “姑娘可知前几日在教堂后面墓地里出了一件凶杀案?” 叶婉之听得此言,不由得心头一阵酸楚,说道: “实不相瞒,那人便是我的舍友,也是我的异性姐姐。” 三人听罢,皆大惊失色。万万没有想到,此女子竟与这件案子有如此关联。罗信心下暗想:“此间事情看样子虽然所有表像都指向了这望海楼的安德鲁神父,但他动机是什么呢?而且,将此事做得如此明显倒让人反而起了些许疑心,看样子这件事远比我们想的更加复杂。” 正在此时,霍恩第三子霍元卿突然闯入院中,大喊大叫道:“父亲,不好了不好了,他们把望海楼教堂给围起来了,这阵仗好吓人啊!” 霍恩第问道:“说话说清楚,谁把教堂给围了?” 霍元卿急忙忙的回答:“唉,还能有谁,水火会的哥哥和叔叔们哪!” 霍恩第听得此言一下子站了起来,嘴上大喊一声:“大事不好,要出事了!”于是霍恩第慌慌张张的便出了院子往教堂方向去了。 “罗兄,我们便也一同前往吧!我看此事必不简单。”霍元甲说道。 罗信点头言道:“霍兄与我看法一样,我们这就同你父亲一同前去,也好能有个照应。”说罢,二人便要出门。 “二位少侠,我想同你们一起去。”只见叶婉之突然起身,二人回头一看却发现姑娘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原来,这叶婉之与他那异性姐姐关系甚好,对她如同亲身姐妹一般对待。因此适才又提起她姐姐遇难,她不免又感怀悲伤起来。 “此事与我多少有些联系,而且昨天神父突然如此性情大变,我想其中必有缘故。我想与你们一同前往。我一定要将此事调查清楚,不能让我那可怜的姐姐白白死去。” 看了那叶婉之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罗信与霍元甲不免心中不忍,于是便允了她的请求,一行三人这就也往教堂去了。 第十六章 罗信二进教廷救人 巷子深处嬷嬷训教 话说几人又来到了教堂,未到门前便已见到教堂门口已经黑压压一片挤满了人。群众都高声呐喊着要惩戒凶手,要神父出来,讨要说法。 罗信、霍元甲、叶婉之刚到现场,见到霍恩第已经挤进人群,正要赶上去与他汇合。却被四五个人拦了下来。这几个人都与霍元甲一般打扮,都是红衣红头巾,棍棒指着霍元甲说道: “兄弟,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跟这邪教妖女在一块。”说罢便是一棍打向叶婉之。 罗信见状,不由分说,一招揽雀尾前三式便将这棍棒直接移走,那红衣人往前失去重心,一个踉跄便扑倒在地。其余红衣人见了,便要纷纷来打罗信。 霍元甲见状,拦在他们身前嬉皮笑道:“兄弟们,兄弟们,误会,误会。这些是我远房亲戚,不是坏人,不是坏人。” “既然是你亲戚,如何穿成这副模样,难道一点都不懂得这边的规矩?”这些个红衣人还是咄咄逼人的说道。 “是是是,大哥说的有理,我们这就回去整改,回去整改。” 说罢,这些个红衣男子便看在霍元甲的面子上,放过了他们。罗信见那群人已经走远,向叶婉之言道: “姑娘,你这身修女打扮在这实在过于显眼,恐是会给自己惹上不少麻烦。不如将这黑头套取下,护在胸前,显得浑身是黑的倒也无事了。” 叶婉之听得有理,便将自己的修女服头围摘了下来,摘下来以后只见一头浓密的乌发便飘逸的撒了下来,只把罗信和霍元甲又看得愣出了神。待修女将自己长发快速盘了一下,再将黑色头围裹在了脖子周围,遮住了修女服的白色部分,若不认真看还真辨认不出这是修女打扮了。 叶婉之整顿完毕后却见这二人又愣在那里发呆,便对他们挥了挥手让他们回过了神,小声说道: “二位可还好?可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罗信和霍元甲这才回过神来,说道: “没有……没……没有。” 此时,三人再往人群望去,只见前排法兰西维和警队手勾着手排成几排,努力将人群往外推。后排则有一排侍卫手举着毛瑟步枪对着群众,而群众则试图用躯体冲破洋人封锁线,往教堂里面挤。 突然,人群中出现一人,只见霍恩第纵起身子便踩着人群的肩膀往里,然后一个箭步跳过了封锁线,周围洋警察瞬间将毛瑟步枪指着他,生怕他整出什么事端。而霍恩第理会不了这许多,站在了教堂之前,对众人大喊道: “各位,各位,这件杀人案还没有弄清楚,大家不可如此冲动啊!” 众人反问道:“霍老爷子,你以前可是我们水火会的元老,你现今如何能够帮着洋鬼子说话!” 还有些人也高喊道:“是啊是啊,这事情还用得着说嘛!定是这教堂搞的鬼,跟二十年前那事一样!” 霍恩第继续喊道:“二十年前,我们已经铸下大错,今天说什么都不能再犯啦!若是有人再因为这些事白白牺牲,我们的如何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众人继续喊道:“只要把洋鬼子赶出去,我们不怕牺牲!” “对,我们不怕!” “怕死就不是好汉!” 眼见这霍恩第也快维持不住场面,罗信心想:“如此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现在所有的线索都集中在安德鲁神父一人身上,若此时安德鲁神父被人加害,则所有的线索就都会中断。如果他真是凶手,那他背后的动机就永远没人知道,若他不是凶手,则真正的凶手就永远逍遥法外了。” 于是,罗信将霍元甲拉到一边说道: “霍兄,我有个计划,我们去教堂里把那神父绑来如何?” 霍元甲大惊,问道:“罗兄有何计划?” 于是,罗信便将自己设想的计划与罗信说道了一番,霍元甲听了一番后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二人来到叶婉之的跟前,将计划与叶婉之粗略说了一下,只让她静静在此等候,切莫随处走动。 罗信、霍元甲来到了望海楼的侧面,只见侧面墙壁高高的位置开着一扇琉璃窗户。霍元甲依照罗信的吩咐,从附近的商户处借来了十字抓钩和两捆粗麻绳。罗信接过物件,将粗麻绳一头扎在了十字抓钩的尾端。而后挥舞着抓钩高速旋转起来。只见往上一抛,抓钩便斜着向上抛了出去,正好砸在了教堂的窗户玻璃上破窗而入。 罗信再这么往回一拉,抓钩正好抓住了窗户的铁栅栏上。罗信见抓钩就位,再尝试了一下,确认可以承受住自己的体重后,便携带着另一捆麻绳,向上攀岩。由于那教堂的窗户形状很是奇特,乃是一个窄长的一个拱门形状。因此罗信一个侧身便挤进了教堂,将绳索收起之后,便在望海楼天主堂内四处寻找安德鲁神父。 终于罗信在一间忏悔室内找到了神父,忏悔室门一打开,只看到安德鲁神父已经害怕得只是呆若木鸡的在那里直哆嗦摇头。嘴里一直唠叨着几句洋文,罗信当然听不懂,只听着像是几句祷言。神父一看见罗信,认出便是昨天那个把自己吓晕了的年轻人,以为他是要前来索命,惊恐的大喊大叫道:“别杀我......别......别杀我。” 罗信一把抓他起来,跟他说道: “我不是来杀你的,放心。现在的你死不了,至少在这件事调查清楚之前,你还死不了。如果你还想活下去,最好现在听我的话。” 那神父听了罗信的话,呆呆的看着罗信,激动的心绪稍安了一些。罗信将他领到原先的那个二楼的窗户旁,往下一张望,只看霍元甲还在窗户下等候着。于是罗信又将抓钩固定在屋内的墙上,把一捆粗麻绳在神父的腰部捆了个严严实实,然后另一头又严严实实的扎出一个圈圈,再拿出了另一捆粗麻绳,一头穿过那绳索的圈圈,缠在了罗信自己的腰上,又将另一头固定在了抓钩上,然后把神父赶到窗户旁,跟他说道: “抓紧绳子快下去,我会拴着你的,快!” 神父犹犹豫豫,嘴里喃喃说道:“欧,上帝啊,这......这太高了,我不行,我真的不行。” 这罗信可没那么多时间与他分说,见这安德鲁神父一万个不愿意,罗信拽着自己一头的绳索,索性一脚把他踢了下去。这神父一个惊慌只得抓住绳索,却发现自己竟没有掉下去。原来是罗信利用了两根绳索和一个抓钩,构成了一个定轮的结构,利用自己的身躯为他保持了定轮的平衡。 窗户下的霍元甲看的真真切切,暗自佩服罗信不但功夫了得,鬼点子也是出奇的有用。看到神父被慢慢吊了下来,便一把上前接住,把绳索都解了。 正在此时,罗信却从窗户遥遥望见叶婉之被一老妇人直接拉走了,而叶婉之也没有抵抗,似乎这两个人认识一般。罗信恐叶婉之有难,于是急速沿着外墙蹬踏下来。跟霍元甲说道: “我方才望见叶姑娘似乎有难,我这就去寻他。霍兄弟,拜托你把神父藏到你们家中,不得让他出来。” “什么?叶姑娘怎么了?我同你一起去。”霍元甲关切的问道。 “不可,你不知道她从哪个方向被拉走了。我刚才在楼上看得清楚,我这便去追上去。你只须把神父藏好,便是大功一件。”罗信说完便径直往叶婉之的方向寻去了。 沿着记忆中的线路,罗信细细排查着每条小巷,终于在临近一条小巷的时候听到了有个老妇人的声音在训斥另一个人,罗信寻声找去,果然是叶婉之和那名老妇人。于是罗信便先在巷子拐角处偷偷窃听这老妇人究竟是何来路。 第十七章 叶婉之宿舍有玄机 深夜里素衣访霍门 罗信只听这个老妇人狠狠的言道: “果不其然,果然是那安德鲁神父。哼哼,我们的大仇终于可以报了。” 罗信心底里暗念:“这名妇人又是谁?与安德鲁神父有何冤仇?如何又与这件事有了联系?” 只听叶婉之唯唯诺诺的说道:“嬷嬷,但是.......神父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坏人哪。”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若不是他,昨日他为何又要杀你灭口?定然是与你姐姐的死脱不了干系,这不也恰恰印证了特使的说辞?” 罗信听得又是一惊:“这‘杀人灭口’估计说的便是昨日教堂之事,但这‘特使’又是何方神圣?整件事情当真搞得是越来越离奇了。” 只听这妇人继续说道: “这几日你莫要再在外面抛头露面了,以免被其他人撞见,恐又要生出事端。教堂那里,你也莫要再去,只称突发有疾即可。” 叶婉之急忙说道: “但是,那.......两位少年.......” 还没等叶婉之说完,那老妇人立即打断了她,怒道: “好哇你,你从未出过修道院的围墙,这一出来便动了芳心了?你既已献身于天主,就不能再入俗尘。这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吧!如何能够有这般情结,将来如何做得‘守贞’之节?” 叶婉之不敢再说,但是脸上却是一脸的委屈。其实她这时哪敢流连于儿女情长,只是寻思着应该将罗信、霍元甲与他说的“营救神父计划”说与嬷嬷听罢了。奈何嬷嬷非但不听,还曲解了她的用心,于是她也就不再说话了。 老妇人继续言道: “劣女,还不速速与我一起回修道院,向天主谢罪,愿主能宽恕你的罪孽。” 二人说罢,便一同从巷子内走了出来。罗信听到脚步声靠近,便把身子再往旁边一闪,闪到了一户民居的檐下。待叶婉之和那妇人走远了过后,才走了出来。 “幸好这叶姑娘没将我们的计划说与那老妇人听,要不然岂不穿帮,到那时候霍家叔叔就真是百口莫辩了。”见到叶姑娘无恙,罗信也放下心来,便径直回霍家去了。 再说这叶婉之跟着嬷嬷回到了修道院,修道院的修女们都出门来看望失踪了一日的叶婉之。都询问叶婉之这一晚究竟去了何处,让她们好生难找。但是叶婉之哪敢据实相告,只说是神父要她在望海楼抄经书,抄着抄着便睡了过去,如此便过了一夜。修女们见叶婉之也无甚大恙,于是就问候了一声后便四散各忙各的了。 这天夜里,叶婉之却如何都睡不着,在自己的床上辗转反侧,满脑子都在胡思乱想。姐姐被戮、自己又险些遭神父戕害,这些事情现在回想起来,都让叶婉之感到后怕不已。然而当她又转念想到了那天夜里罗信救了自己,又想起了罗信那痴痴盯着她的眼神,还有那处事不惊,敏锐果敢的模样,叶婉之却又感到如此的怦然心动,面泛潮红。这种感觉,在从前是从未出现过的。 叶婉之深知如此思索终无益处,于是心下默默吟唱起了《平安夜》,想让圣曲能够帮助自己平安入眠,然而当《平安夜》的旋律在自己的脑海中回响的时候,却禁不住又浮想起了从前和现在的那些个“美好”的画面。 她觉得自己情不能已,望了望旁边空着的床铺,那便是她姐姐身前睡着的地方。于是,她起了身,又躺在了姐姐的床铺之上。她的眼睛直视着天花板,脑子里想着的都是以前姐姐的模样。 她与姐姐从小便是一起在这修道院中长大,大人们都说,她们是被遗弃的孩子,是上帝将他们引入了这纯净的殿堂。因此她们从小就接受着天主教的清规戒律,即为“三绝”,绝财,绝色,绝意。她的一生中,只与修道院的姐姐,嬷嬷们亲如一家。若不是昨天发生的那件事,她对外面的世界可谓是一无所知。 忽然,凭着明亮的月光,她似乎看见有些什么东西贴在了天花板上。叶婉之心想,从前却从未见过有东西悬在上面,这到底是何物?于是踩在床板上,头仰着。只看见一块白色的麻布与天花板的墙体颜色非常接近,因此若非仔细观看,还真发现不了这个物件。 叶婉之将麻布取了下来,叶婉之翻开一看,只见这麻布上密密麻麻的画着蝌蚪一般的东西,像文字,又像符号。原来这麻布上面都是姐姐的速记笔迹。 原来,叶婉之和她的姐姐,因为从小就聪敏过人,因此安德鲁神父培养她二人学习了口语速记的技能。经常让她们二人中的一人担当教堂集会等重大活动的记录员。而姐妹二人也经常把速记当游戏,互相比试。久而久之,姐妹两人都练就了“传音快字”,过耳不忘的本领。 叶婉之仔细端详着这个麻布上的蝌蚪符号,却感觉好生奇怪。叶婉之心想自己也算对英、法两种语言都略有涉猎。但是仔细端详这块麻布上的符号的发音既不是英语,也不是法语。却是好生奇怪,里面只有一个名字他是认识的,那便是“安德鲁神父”,可见这份记录一定是与安德鲁神父有关。 她把麻布握在手中,心下料定:这份记录单一定是姐姐在她最后的几天里悬挂在天花板之上,必是不想让除却我之外的其他人见着了。也由此可见这份文件一定非常重要。而这份记录单又与安德鲁神父有关,那定是与这几日的怪事有极大关系。 叶婉之心里盘算着,这个东西对我这种习过洋文的都尚且难以理解。若是交给嬷嬷,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端,所以这件事情只得让外人帮忙来解才是最好。想到此处,却不知怎的,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人便是罗信。 也不知这叶婉之,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勇气。想到这里,二话不说,便穿了一身便衣就出了修道院,往霍宅去了。 一路上叶婉之也是小心翼翼,生怕被人看见。如此便到了霍宅,轻轻扣了三下宅门。霍元甲听见门口有动静,却不敢轻易去开门,因为此时神父也正在霍宅之中。 原来白天水火会围攻教堂时,最终愤怒的群众还是被激进的口号所点燃,突破了教堂门前的封锁线,闯进了教堂去找安德鲁神父。然而在此时,霍元甲却早已将神父成功转移到了霍宅之中。 而教堂门前的法国侍卫与群众也发生了较大规模的摩擦,法国人开了枪,打伤了几名乡民。好在这些个法国侍卫也不敢太过造次,只是将人打了个轻伤,却无性命之忧。因此,若是此时被其他水火会成员发现安德鲁神父竟然藏匿在霍宅,那霍家人可就真是犯下弥天大罪,罪无可赦了。 霍元甲深夜听得院子门被扣响,却不知是何人到访。只得叫上罗信,与罗信小声商议一二。罗信、霍元甲一起来到门口,霍元甲举着棍棒在旁边候着,若是见了歹人便是一棒下去。此时大门又响了三声,罗信装得很是淡定自然的开了门,开门一看便惊呆了。原来到访者不是别人,正是叶婉之叶姑娘。 霍元甲见罗信神色不对,料想定是歹人,便举棒便是要打。罗信见状,急急忙忙举臂为叶姑娘挡了一下。这一棒下去打了也不是地方,正好砸在了罗信的手指节骨处,只震得罗信是一阵酸楚,整只手都发了麻。罗信蜷在地上护着自己的手指,见状甚是疼痛。叶婉之赶紧去扶罗信,霍元甲见状也要去扶。霍元甲这才见到是原来扣门的是叶姑娘,恍然大悟,真是棒打好人了。 第十八章 神父惊出胡言乱语 罗信星夜赴京解谜 叶婉之赶紧扶着罗信在院中坐下,霍元甲这时赶紧去屋里拿了些跌打损伤的膏药过来。待要帮他涂一些消肿止疼的膏药时,叶婉之说道:“霍家哥哥,你把药交给我吧,我来给罗信哥哥上药。” 霍元甲楞了一下,心下却想:“这姑娘好生偏心,称呼我叫‘霍家哥哥’,而称呼罗信却直呼其名,看来我得自己知趣一些才是了。哎,不过也是无奈,只可惜这姑娘是个修女,莫说传言中她们得断情绝爱,就算以后能娶了当媳妇,这左邻右舍的不免也得嚼舌头一番。若就按现在这种状况,那霍家可就在津门无立锥之地了。我又如何能够让家族中人背负这等负名呢。若是有可能,便寻她做个异性妹妹倒也是无妨。” 霍元甲只是看着叶婉之给罗信又是上药,又是打绷带,看得好生羡慕得很。罗信也一边看着叶婉之,一边问道: “叶姑娘,这深夜到此,却不知是有什么急要的事情吗?” 叶婉之于是从兜里拿出了那张涂满符号的白色麻布,给罗信和霍元甲过目了一番。霍元甲拿在手上,与罗信一同看了好几遍,上下左右前后,几乎倒了个遍。虽说能看得出这是“字”,这“字”也算工整,但愣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完全不知道在画些什么东西。叶婉之见他二人如此傻头傻脑,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 罗、霍二人还在观图,却听见叶婉之第一次露出了笑容,看她笑的如此动人,却是痴痴的醉了一会。接着听叶婉之说道: “此乃速记图,是洋人专门用来记录重要场合下每个人所言内容的一种方法,我与我姐姐都是从事类似的工作。而这张东西,乃是我从我姐姐的床头上方天花板处得到的,想必其中定有蹊跷,于是拿来与你们看看。只可惜,我只略懂英语、法语,这张图上有些发音却完全不似这两种语言,因此我也无法得知其中的内容。” 罗信看着此图,若有所思的言道:“莫不是与这安德鲁神父有关?” 叶婉之回答道:“一定有关,这其他符号我不认得,但是这安德鲁神父,有个专用的标记符号我却是晓得的。这张表单中也多次出现,这一定不是偶然。” 霍元甲听罢言道:“那不简单,直接找神父一问不就知道了。” 叶婉之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然而罗信却似乎有其他想法,说道: “你我都不知道这些符号都是什么意思,若是贸然问神父,神父却只说了对自己有利的内容,而拒绝说出对自己不利的信息。那我们岂不容易被其利用?” 叶婉之和霍元甲都又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然而霍元甲却又说道: “那如此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先试上一试,如若不行便再寻它法。若神父开口,即便是当个佐证也是好的。” 众人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便一同起身推开了关押神父的那个房间。神父一眼便识出了叶婉之,却是惊恐万分,说道:“上帝啊,圣父啊,请救赎我的罪恶吧。并.....并非是我要杀你的,玛丽。这.....这对我来说是个艰难的抉择。请原谅我......玛丽。” 原来这“玛丽”不是别人,正是叶婉之的洋文名字。叶婉之见神父已经失魂落魄到如此地步,不免有些不忍。走上前去,握住神父的手说道: “神父,我是玛丽,圣父圣子圣灵会护佑你,上帝会宽恕于你,而我也会原谅你的,神父。但是我们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神父慌张的看了看叶婉之,神经兮兮的摇摇头说道: “一切都已经太晚了,这里将不再会获得圣灵的庇佑。这里将成为异端的战场,而我却会为此而殉道,以救赎我那罪恶的灵魂。” “异端?战场?是指我们水火会吗?你怎么会觉得我们水火会一定会为难你们教民?这十几年内即便是互相对立仇视,但我们也算是相安无事吧?”霍元甲听得完全莫名其妙。 神父继续言道:“你们......你们这些不通教化的愚民,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你们真正面对的是什么!你们知道些什么!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你们面对的是什么!.......”神父一直在叨念着这句话。 霍元甲听罢便气不打一处来,感觉一刻也是听不下去了,直接走出了屋外。叶婉之却一直在安慰着神父,让他莫要紧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罗信和叶婉之见神父已经稍微舒缓了一些,便拿出了那张画了符号的麻布。谁知,这神父一见此物,又激动了起来: “这个!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它是恶灵,它是撒旦的化身。我最后奉劝你们一句,不要向深渊张望太久,你们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同样在注视着你们......”神父说罢,便开始了他的拉丁文的祷告。 叶婉之一听这拉丁文的祷告,忽然眼前一亮,赶紧拿起了手中的麻布,对了对神父的嘴型。大叫一声: “我知道了!” “叶姑娘,你知道什么了!”罗信惊问。 “原来,这片麻布上所记录的语言,是拉丁文。”叶婉之说道。 “拉丁文?这个是什么?”罗信继续问道。 叶婉之解释道: “这是一种很古老,在天主教内具有神圣地位的语言。一般只有极少数人才会去运用它。难怪我之前也看不懂这块麻布。看样子定是我那姐姐,当时在神父与另一神秘人对话时偷偷录下来的。而我姐姐应该也不懂得其中的意思,只知是至关重要的对话,于是便用传音速记的方法将其记录了下来。” “哎,那可如何是好,这神父不肯开口,而这拉丁文又晦涩难懂,当真便要这样放弃了不成。”罗信低语说道。 叶婉之很内疚的说道:“只可惜我未学过其他几种语言,若是能再懂一些意大利语,或许就可以一试了。” 罗信抬头看了看叶婉之,问道:“这又是为何?” 原来,这拉丁语既不像英语,也不像法语。作为一种特殊的语言,他在宗教、学术界却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而意大利作为宗教、近代西方文艺复兴的发源地,其语言倒是与拉丁文有那么几分相似。 罗信听得此说,脑海中浮起一人模样,那便是此前与自己一同合力改了中俄边境地图的,洪钧洪状元的三房姨太——傅彩云。 于是对叶婉之说道: “我倒想起一人,说不定可以助我们破译此密文。” “谁?”叶婉之问道。 罗信说道:“此间说来话长,叶姑娘可否与我一同往京城走一遭?” 叶婉之又问道:“京城?又是哪里?” 罗信见这叶婉之呆呆的模样,好气又好笑,说道:“此去大约一日来回的路程。” 叶婉之听罢却是有些犹豫,因为她此前还从未出过远门。更何况此次还是跟着一个男人一起出走,若是修道院内传开了,将来还如何做得“修女”。但是她又真的很想为她姐姐的死找到幕后真正的凶手,而且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原因.......却是因为罗信。 “那......好吧,如此我便修书一封予我家嬷嬷,让霍兄弟代我转交修道院即可。罗信哥哥这便等我片刻。” 于是叶婉之取过纸笔后,修了一份书信,书信中只言道她要只身去往京城一趟,全然未提罗信。叶婉之深知,若是此间提到了罗信,于公于私,于情于理,这后果可都不是自己能够承担得起的。 待叶婉之将信件封好,便由罗信交给了霍元甲,罗信将此间决定与霍元甲分说了一二。霍元甲听闻此事后,替她们整备了马匹,又修了一封书信交于罗信,言道: “此去京城于半道处有一驿站,我有一兄弟在此驿站当差。你可持此书信向他借马一匹,回来之时再换回来便可。如此你们半日来回即可。” 罗信谢过了霍元甲,便将叶婉之扶上了马后,蹬上马匹坐在她身后,用手臂挡着护着,朝着京城疾驰而去了。 霍元甲见了这般情形,望着他们远去,贼贼的站在那里笑道:“罗兄,你可真是个有福之人呐!” 第十九章 进京路上驿站歇脚 少男少女互隐真情 罗信与叶婉之就这样在马背颠簸了一夜。这叶婉之因为害怕自己从马背上掉落下来,竟毫不知觉的用手紧紧抓着罗信的衣袖不放。而罗信也生怕叶姑娘有个闪失,也是尽可能的用双臂护她周全。然而两人之间此时的内心,却也似这马匹奔驰一般的忐忑不安。二人在马背上都不敢动弹一下,就怕是有意无意的弄僵了气氛。而他们二人的身体却也没有贴得太近,罗信觉得毕竟还是男女有别,如此行事虽是万不得已,但也不可太过轻薄了。 如此行了两个时辰,天已经蒙蒙亮了起来,二人骑行终于来到了霍元甲口中所说的那个驿站。罗信先下得马来,再扶着叶婉之下了马。打点驿站的人见状匆匆赶过来,说道: “走走走,这里是官驿,哪是你们能停下歇息的地方。还不速速离去。” 罗信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这位兄弟,有礼了。我们确实是有急事,需换马一匹,当日便可来回。还望通融一二。这有书信一封,兄弟看后便知。” 于是这个驿站的衙役接过信件,拆开一看,原来是霍兄弟让他给此二人行个方便。于是收起信件,塞给了罗信一个物件,说道: “你拿着这个物件,出示给门口的人看上一眼,便可进驿馆稍作歇息,我去替你找匹好马来。” 罗信取了物件后,表示了一下谢意,便与叶婉之一同进了驿站,找了个座位便坐了下来。 这驿馆说大也不大,一个屋子内也就放了六七张桌子,都是供给往来官员递信衙役歇脚用的。而由于驿站往来的都是官方信件,因此在各种大小的驿馆内,同时又是各路小道消息的集散之地。 二人坐定,只听身旁有几人纷纷谈论道: “嘿,你们听说了没有,前几日天津望海楼的法国神父突然失踪了!” “我也听说了,据说已经被秘密控制起来了。” “被谁?” “还能有谁,洋人呗!” “洋人?那不一样也是洋人嘛?这还能有区别?而且还互相掐起来了?” “你这人太孤陋寡闻了,这洋人哪,很多都不是一路人!据说啊,他们那信仰的东西不同,所以啊,有些一直就不对付呢!” “什么?他们不都信那些个什么十字架、救世主吗?这还能有差别?” “这有什么稀奇,百样米长得百样人,同一个物件南北叫法还不同呢,你说是不?” “也对,哎?那法国人呢?法国人也不好惹啊。” “法国人呐,自己都自顾不暇,自从几年前被咱们在镇南关打了个大败亏输之后,那就是一蹶不振哪!那还有心思插手我们这儿的事务。” 罗信和叶婉之听得出神,罗信暗想: “如此言道,若是其他洋人想有意染指津门倒也未可知。” 于是罗信转头对叶婉之问道: “叶姑娘,你可知除了你们天主教之外,这些个洋人还信些什么?又与你们所信的这些个‘上帝’有何不同?” 叶婉之却也只是摇摇头,说道: “这个我也不知许多,只知道有些教派虽也信奉‘耶稣’,但实际上与我们是势同水火的,在我们天主教中则一直视其为异端学说,蛊惑人心。” 罗信听得是啧啧称奇:“未曾想到,这洋人的事情却也是如此怪异。” 过了一会,罗信又说道: “叶姑娘,你家嬷嬷如此严厉苛责,此次不辞而别会不会......” 叶婉之却是听得一惊,问道:“若我没有记错,你应该从未与我家嬷嬷谋面,却如何知晓我家嬷嬷乃是个严厉苛责之人?” 罗信心底暗叫:“糟糕,竟一时说漏了嘴。也罢,昨日在那深巷中,她嬷嬷所说起的这‘大仇得报’,也想必另有一番隐情。不如就此机会向叶姑娘问问清楚也是好的。” 于是罗信说道:“叶姑娘,其实昨日我到过你与嬷嬷交谈的那巷子之中,我原以为那老妇人要为难与你,当时便想赶来相助。却无意间听得你们的对话,原来那人便是姑娘的嬷嬷。只是却不知你的这个嬷嬷有何沉冤,又有何深仇大恨?” 叶婉之听罢,知晓了原来罗信昨日救得神父之后还曾前来相救自己,心底自是流出些许感激,还带了一点点的欢喜。但在表面上却并不露出来,只是摇摇头说道: “我只知嬷嬷二十年前乃是津门一普通妇道人家,却也不知为何却家破人亡了。嬷嬷当时便万念俱灰,来了育婴堂当了一名育婴嬷嬷。我和我姐姐便是一直是由她照顾着的。而嬷嬷也还是对二十年前的事情耿耿于怀,因此后来便在修道院当了一名修女,暗中一直在调查着。” 二人言罢,眼下却又无话可谈了,只得傻坐在那里。罗信虽然是不言不语,心底下却是欲言又止,他有很多话想问叶婉之,却又感到害怕。而这叶婉之也是低着个眉头,不敢直视罗信。 突然,二人一起抬起头,一同想要开口,却见对方也要开口,便同时又哑口了。叶婉之尴尬的笑道: “呵呵,罗信哥哥,你有话就请先说吧。” 罗信却摸了摸头,诺诺的说道:“其实也无其他事情,只是......想问姑娘一个问题。” “罗信哥哥请讲。” “若是.......若是姑娘有一天不做那修女了,可有过......其他打算?” 叶婉之瞬时脸涨了通红,她此时已知罗信心意,但她并没有十足的勇气去突破自己的“枷锁”。她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男欢女爱”断不可接受,一生唯有奉献于天主。虽然此时她的心底是直打鼓,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只是说道: “罗信哥哥......我们做修女的......是发了终身宏愿的,若是反出了修道院.....这是.....对天主的一种背叛。” 罗信听罢也是一时语塞,心底下想: “罗信啊罗信,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如何能让一个姑娘家随你一同奔走天涯?这居无定所的清贫日子,难道就是你想给与别人的生活吗?莫要再胡思乱想了!” 罗信打了个圆场说道:“啊,叶姑娘莫要误会,我这也是现下无事,随口问问罢了,莫要当真。” 这话说得叶婉之却又是心里一阵酸楚,她也不知此时该如何回答了。只得默默低头,不再作声了。 又过了一会,这驿站的衙役终于来了。进得屋里,与罗信打了个面招,便让他二人出得屋外。只见乃是一匹高硕健壮马匹。衙役与罗信言道: “你那马匹,太过瘦弱,便在我这吃个管饱吧。这匹马可是刚吃足了草料,日行千里也不在话下。你们先骑着,等回来时还我便好。” 罗信谢过并告别衙役后,扶着叶婉之上了马,自己也蹬上马坐在后面,便又往京城方向疾驰而去了。由于此时天已经大亮,而且叶婉之也没有了之前第一次骑马时那么慌张,却欣赏起了这周边的景色起来。 叶婉之感觉从未像此刻一般能够潜下心来观赏四周,只见这路是蜿蜒曲折,延伸出去一望无垠。远处的山峦起伏,与白云一起点缀着蔚蓝的天空。路旁的农民们此时都在农田中辛勤的耕作插秧,共同辉映了这般如沐春风春风,闲怡春耕的美妙画卷。叶婉之心底下暗想:“若是能够便一直如此策马奔跑下去,永远都不要停下来,那该多好呀。” 第二十章 傅彩云辨音不识字 没奈何请出洪状元 如此又骑行了两个时辰,终于抵达了京城。罗信带着叶婉之来到城门口。因罗信在京城有通缉在身,不利于在城内行走。于是将自己乔装打扮了一番。贴了一把早就准备好的胡子,又脸上贴了几服膏药。看着全然不像朝气少年,反倒成了个年近五旬的老人家了。而后他躬着个背,俏皮的玩着沙哑的声音跟叶婉之说道: “来,女儿啊,替我牵着马儿一起进城吧。” 叶婉之见了罗信这等滑稽模样,不由得会心一笑,摇摇头说道: “是是是,父亲大人。” 于是这“父女”二人便入了城。罗信不敢在外逗留太久,与叶婉之一同径直去了洪状元府邸。到了府邸门口,扣了门环三声,只见管家开了门,问道:“您是谁呀,找哪位?” 罗信回答道:“麻烦通报一声三奶奶,娘家人到京城办事,特来拜访一回。” 管家看了看他,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却又说不上来,只得说道: “既如此,在门口稍待,我这便进去通报一声。” 又过了没一会,管家回到门口,将大门打开,说道:“里边请吧,少奶奶在后花园等着呢。” 于是罗信和叶婉之在管家的引领下,来到了后花园。这个花园并不大,但是却非常玲珑精致,有假山,也有花石,中心围着一圈池塘,池塘内长着几株含苞待放的莲花,确是很有情趣。管家言道: “老爷和三奶奶都是苏州人氏,都喜欢一些园艺。此处园林乃是老爷最爱待的地方,与江南的苏州园林相比,那可是毫不逊色哩。不过也亏得三奶奶悉心呵护,这花园才得这般生机盎然。” 说着说着,三人走过桥廊,只见桥廊尽头的亭子处坐着一妇人在修剪枝叶,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傅彩云。管家将人带到后,便告退了下去。 傅彩云听得有人来了,却还在忙着修剪枝叶。因此是背身对着罗信,说道: “娘家人?我娘家早没人了,说吧,找我有何事?” 罗信摘了帽子,取下假胡须,立身抱拳言道:“傅姑娘记性好差,如何将我这戴罪之人给忘了?” 傅彩云听了一惊,手中的剪子掉到了地上,回头一看,果然是罗信。 “罗信!你怎么在这?我听老爷说你不是已经逃出京城了吗?”傅彩云急切的问道。 “多谢傅姑娘关心,我此次前来确是有一要事相求。此间事情纷繁离奇,需通晓洋文,我能想得到的,也只有傅姑娘您能帮得上一二了。”罗信诚恳又恭敬的言道。 “罗哥哥说的这是哪里话,你前些日子救我家老爷于危难之中,而此后你又身陷囹圄,此皆是由我而起,我又如何能过意得去。今日得知罗哥哥安好,我也便是放心了。”一边说着,傅彩云向罗信身边走来,一只手却轻轻碰在了罗信的脸上,眼神中却多了一份含情脉脉。 而后傅彩云此时才注意到了罗信身边还有一姑娘,只见这姑娘长得甚是清秀可人,知是与罗信一同前来的伙伴,傅彩云却没好气的说道: “难怪罗哥哥这几日都不来个信报个平安,原来是身边多了这样一位佳人。请问这位是……?” 叶婉之见傅彩云如此轻薄于罗信,本身便有些不快。听得傅彩云如此说道更是心下难受得很。 罗信此时快速往后退了一步,将傅彩云的手脱落下来。罗信此时也不敢再多说闲话,抱拳说道: “傅姑娘,您误会了。这位姑娘名叫叶婉之,是津门修道院的修女。今日我所求之事与这位叶姑娘也是关系密切,且只有她才懂得这些个符号的发音,因此便带她一同前来叨扰姑娘了。” 说罢,罗信便将那块画满符号的麻布给傅彩云,傅彩云便将这块麻布草草的扫了一眼,问道: “这是何物?” 罗信言道: “据叶姑娘所言,这上面的符号乃是一种洋文的速记符号,是她姐姐去世前所记录下的一段语音。但是包括她姐姐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这里面到底说了些什么意思,只知道里面可能有非常重要的信息。” 傅彩云闻得此言,又继续问道: “哦?速记术?我随老爷在海外游历,参加大小集会之时,倒是经常看到一旁有人画此等符号。不曾想今日在此还能遇见,难道这位叶姑娘也精通此术?若是如此,便念来于我听听。反正我也是闲来无事,闷得发慌。说不定我即刻便可解了此洋文言语,让你这娘家人欠我个人情,以后可常来此地探于我。如此想想却也不错。是也不是?娘家人?” 罗信此时已经不敢与傅彩云对眼,低声说道: “呵呵,傅姑娘说笑了。” 傅彩云两眼看着罗信,却将此麻布又交给了叶婉之。叶婉之内心对此人没有半分好感,但也只能接了过来。 接着,叶婉之却也不知究竟对也不对,是否标准,只将麻布上的发音陈述了一遍。 傅彩云闭着眼睛完整的听了一遍,说道: “这语言......德语不似德语,倒是与意大利语有几分相似,但是又听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叶婉之心下暗自称奇,没曾想到这傅姑娘却也有如此本事,难怪罗信哥哥他…… 想到此处,她却不敢再往下想了,补充说道: “姑娘果然才思敏捷,我曾经确认过此发音应该是拉丁语。” 傅彩云吃了一惊,说道:“拉丁语?这片麻布上的发音竟然是拉丁语?如果是这样......那便只有一人可解此谜了。” 罗信问道:“是谁?” “嘿嘿,便是我家老爷——洪状元。既如此,事不宜迟,此时老爷正好在书房读书,我们这便去叨扰叨扰他吧。” 罗信谢道:“那便劳烦傅姑娘引路了。” 于是一行人又来到了洪府的书房,傅彩云来到门口,拍了三下,叫道: “老爷,我是彩云。” 只听里面有个老迈而又有些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哦,彩云啊,进来吧。” 傅彩云推开了房门,进得屋里,向洪状元说道:“老爷,今日给您介绍一人。” 洪状元回答道:“哦,呵呵,却是何人呐?” 傅彩云向门外比划了一下,示意罗信和叶婉之进屋内说话。罗信进得屋内,便双手抱拳向洪状元,说道:“草民罗信,问候洪大人。” 这洪钧洪状元因为已经年过半百,此时眼睛却并不明朗,揉了揉眼睛,眯着眼看着罗信,似乎有些疑惑,问道: “罗信?这名字好生耳熟,却......不知在哪听过了。” 罗信笑笑言道: “洪大人,您是贵人多忘事,可还曾记得总理衙门商议中俄边境之时,洪大人还打翻了自己手上的一盏茶水?” 洪钧听得此言,恍然大悟,突然来了精神,说道:“哦!我想起来了,你......你就是那日在总理衙门被逮到的那个盗图之人?” 罗信被洪大人这么一说,却是好生尴尬。傅彩云却笑道: “老爷,您瞧你这话说的,别人可是有恩于咱们洪府的。你倒是好,反倒还说别人偷东西了。这就是老爷你的不对了吧。” 洪状元起身来,走近罗信,仔细端详打量了一番,说道: “不错不错,俗话说的好‘自古英雄出少年’,你罗信确实是不错得很。据说你还在保和殿护得恭亲王的周全,那也是有大功于社稷的。好好好,真乃少年英雄呐!” 傅彩云又笑道: “哟,老爷前面还说别人偷东西,现在却把别人夸上了天。当真圆滑的很呐!”傅彩云掩面而笑,洪钧听得此言也捋了捋胡子哈哈大笑,笑得却像是个少不更事的孩子一般。 叶婉之一旁听着也是一惊,心中暗想:“原来罗信哥哥如此英雄了得,受世人敬仰。对我又如何能够......哎,也罢,莫要自寻烦恼了。” 第二十一章 洪钧辨音终破谜底 二佳人外出诉衷肠 一番热闹的插科打诨之后,罗信开口说道: “洪大人,实不相瞒,今日前来乃是有一事相求。” 洪钧一听此言,便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说道:“哦?小兄弟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小兄弟但讲无妨,只要老夫能帮得上的,定然是要鼎力相助的。” 罗信继续说道:“非我有什么难处,只是听三夫人言道洪大人可识得这拉丁文,因而特此前来,望洪大人不吝赐教。” 洪钧问道:“拉丁文?这拉丁文可并不常见,莫要说是在我大清,即便是在西方列国,能熟练运用此语之人也是凤毛麟角。此语言多用于他们基督的仪式布道,或者是一些专业的文献记载之中。老夫曾在周游西方列国时偶尔觅得一本洋人所记载的元代史料,但其中多为拉丁文字。为解其中奥秘,老夫便请专人传授这拉丁语言。经过潜心研究了一段时间之后,在重新修订《元史》之时,便是从中获益良多。” 罗信点头道:“洪大人治学严谨,学富五车,确是我辈楷模。” 洪钧挥挥手说道:“哎,不过老夫也不能确定是否一定能帮到你们,毕竟老夫那几年也是学的一知半解而已。却不知是何等物件,这便取来我过目一番吧!” 于是罗信将这一片麻布交给了洪钧,洪钧只看了一眼便识出此乃速记图,并问道: “我识得此物,此乃洋文的速记图,此间所记载莫不是拉丁语的速记符?却不知此图又何处所得?” “乃是这位叶姑娘的姐姐所录,但她姐姐前几日被人加害了,弃尸于野外。而此图乃是她身前最后留下的遗物,因此我们怀疑此图定与她姐姐的命案有关。于是这才前来讨教于洪大人。”罗信说罢,又是双手抱拳又作了一揖。 “但是老夫却不懂这速记符号,谁又可将这些个符号诵读出来呢?” 叶婉之此时上前一步说道:“大人,小女子可以尝试一二,将此速记图陈述于洪大人一听。”于是拿起速记图又将上面的发音一个字一个字的重新读了一遍。 洪钧摸着他那山羊胡子,闭着眼睛一句一句的听,一字一字的辨。只见他时而睁眼很是惊恐,但随即又继续恭听。待叶婉之读完之后,洪钧点了点头,说道: “此间故事,我只能说是听懂了个十之六七,此事听起来颇为复杂,但是说起来却也简单得很。” 众人皆惊,面面相觑,罗信首先问道: “还请洪大人指点。” “你们可曾听闻这天主教与路德宗?”洪钧问道。 叶婉之此时眼睛一亮,抢先回答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们望海楼的天主堂便是天主教。而这路德宗,与我天主教乃是不共戴天,互为认定对方为异端学说。” 洪钧点头说道:“姑娘所言不差,这天主教虽是罗马教廷所公认,但其势力却一直被以路德宗为首的基督新教所蚕食。你们看,这张麻布上所说的‘神父’应该便是一个天主教的神父,却被此名为‘路德使徒’之人所威胁。而威胁的内容,又似乎与二十年前的天津教案有关。” 罗信和叶婉之听罢着实吃了一惊?互相对了一眼,却不知此事又该如何说起。只听洪大人继续说道: “若是我所料不差,这个神父目前的情势应该是万分危急呐,或者......此时应该已遭遇不测了。” 罗信听闻又是一惊,急忙说道: “洪大人真是料事如神,这神父若不是前几日我们冒死相救,此时估计已经早就不在人世了。” 洪钧又捋了捋胡须说道: “以此观之,此‘路德使徒’应该这便已经开始动手了,” 罗信又问:“洪大人,难道说此次事件的幕后凶手,便是这‘路德使徒’?那他如此做的目的又是为何?” 洪钧反问罗信:“若是天主神父一倒台,你认为其经营的天主堂、修女、修士、教民又当如何?” 罗信恍然大悟,大声说道:“若是如此说来,必然会被‘路德使徒’所代表的路德宗所吸纳归化。” 洪钧点了点头,转念一想,又说:“不过,还有一件事,便是这二十年前的天津教案。彼时老夫也是初入仕途,对此间缘由不甚了解。但是,从这段对话中,似乎这神父与此案也有着莫大的联系,也正是如此才被‘路德使徒’捏住了把柄在手上。” 罗信却又有了疑惑:“我曾听津门百姓言道,这天津教案乃是津门百姓自发的暴动,杀了洋教士和教民,最后被曾国藩曾大人竭力弹压了下去,曾公也由此身名受损,最后抑郁而终。以此观之,这洋人......哦,不,是天主教徒理应是受害一方,那却如何会有把柄在别人手上?当真奇怪。” 洪钧只是摇摇头,与罗信说道:“此间缘由,我亦不得而知了。不过罗小兄弟,今日时间也已不早了,便在我府中吃个便饭,歇息一晚吧。今夜你来我书房,我再与你分说分说我所知道的这洋人的恩怨纷争吧,我觉得若想搞懂此事,则必须对此间的恩恩怨怨有所了解才行。” 罗信自是乐意,于是转身问了问叶婉之的意见,叶婉之自是也无意见,便就此决定二人在此留宿一晚。洪钧又吩咐了傅彩云替自己招待二位贵客。傅彩云当然不会怠慢了他们二位,便引他们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此处有两间偏房。傅彩云向罗信笑呵呵的说道: “罗哥哥,你便在此处厢房内歇息一会吧。如果叶姑娘愿意,陪我一同去清风楼打包一些菜肴回来,如何?” 叶婉之却拿不定主意,朝着罗信看了一眼。她自是不乐意去的,她此刻只想安安静静的与罗信独处一会。但是罗信却不如此想,罗信想这叶婉之也是头一次出得远门,若是不在外面好好转转,岂不可惜了。于是对傅彩云说道: “那便有劳傅姑娘了,这叶姑娘也是第一次到得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便全仰仗傅姑娘了。” 叶婉之听罗信哥哥既如此说了,那便是非去不可了。傅彩云则突然挽住了叶婉之的手,笑着说道: “来吧,便与我一同前去吧。我也是许久不出门了,在家也是闷得慌。妹妹权当陪我出去逛逛可好,京城可不比津门,这里可热闹着呢。”叶婉之拗不过她,也只得点点头,便随着傅彩云一同上街去了。 叶婉之跟着傅彩云走在街上,却浑身不自在。毕竟此前傅彩云对罗信的行为太过轻薄,这如何让叶婉之能够接受的了。反倒是傅彩云却显得更为自然一些,与叶婉之说道: “叶姑娘真是好福气呀,能得以伴在罗信哥哥的身边。” 叶婉之听傅彩云如此说,赶紧说道: “洪夫人说笑了,我......与罗信哥哥也不过相识了数日而已。罗信哥哥救过我,我自是万分感激,但是对他......却不敢有其他非分之想。” 傅彩云奇怪了起来,问道:“你们这倒是奇了怪了,你明明对罗信哥哥有意。而罗信也处处为你想着,分明你们二人都有意。又何必要如此遮遮掩掩?……你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哇!” 叶婉之听罢,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反问傅彩云言道:“那......洪夫人莫不是也对罗信哥哥......” 傅彩云听得一惊:“我?哈,我又能有什么资格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人。更何况,洪老爷待我不薄,在我最不堪的时候,是他把我从苏州的红船中赎了出来。因此,若非他亲口应允许配,我又如何能够改嫁他人?罗信他将来必是有一番功名成就的,又岂是我这种出身的可以与之匹配的?” 叶婉之听罢,却不知怎的,心底里却又喜又忧。傅彩云却转身对她继续语重心长的说道: “妹妹,你是一个好姑娘,罗信能有你作伴,那也是他的福分。你可得要把握住眼前人,莫要给自己留下遗憾。知道么?” 叶婉之不敢正视傅彩云,愁眉紧锁,只是默不作声。 第二十二章 深夜长谈天下大势 疾回津门再访中堂 傅彩云与叶婉之两位姑娘在清风楼买了一些好酒好菜,便回到了洪府。洪府上上下下自从这“中俄地图划界”之事后,也是许久没有热闹过了。众人一起边吃着喝着,一边谈论了一些京城趣事,也是愉快得很。当晚宴席散了过后,叶婉之在与傅彩云席间一通谈话之后,竟然关系舒缓了不少,当夜便随着傅彩云一同回了房间去歇息下了。 而罗信依照约定,当夜便又来了书房与洪钧交谈。当罗信来到洪钧房间之时,洪钧已经端坐在那里。拿着一副放大镜,仔细端详着桌子上的一张世界地图,那是他从海外带回来的珍宝之一。 罗信见了洪大人,便招呼了一声: “洪大人,我罗信又来叨扰了。” “嗯,贤弟请坐。”洪钧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椅子。 罗信听了却是一惊,看了看四周却是没人,急忙问道: “洪大人,‘贤弟’可是在说在下?” “废话,不是说你,却是何人?你与那恭亲王都私交甚笃,叫你一声‘贤弟’也是称得起的,呵呵呵。”洪钧笑着说道。 “多谢洪大人抬爱。”于是罗信便坐在了洪钧的右手旁。 洪钧跟罗信说道:“老夫也明白,贤弟现在必有诸多疑惑和不解,千头万绪没有一个准绳。却不知此时贤弟此时心中最大的疑惑却是为何?” 罗信言道:“此事纷繁复杂,确是疑窦丛生,令人不解。洪大人,我现在也有了些犹豫。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洪钧说道:“但说无妨” 罗信继续言道:“若真是按洪大人所言,此事皆是一个洋教排挤打压另一派洋教势力。我倒觉得作为一个旁观者而言,现在的一切是否倒是有些多管闲事了?其实只需查明杀人真凶便可,其余的均可一概不管。” 洪钧想了想,回答道:“若只是洋人排解洋人,倒也确是无妨。然而以你席间所谈,此乃是挑动津门当地百姓驱纵恶意为之。若是如此,便算不得多管闲事。此事虽因洋人而起,但若事态失控,洋人有了死伤,而逞凶者又为大清子民。如二十年前那般列强合力来讨要说法,适时我大清又该作何打算?” 罗信点了点头,说道:“洪大人说得言之有理。那此事,大人可有头绪?” 洪钧指了指地图上的欧洲区域,说道:“贤弟请看此图,此处乃是西方列强之主巢所在。这兵书中的三十六计中有一计,名为‘远交近攻’。贤弟可曾知晓一二?” 罗信回答道:“那是自然,此乃战国时期强秦分化关东联盟之计,联齐而攻伐韩赵魏,三国皆败。” 洪钧说道:“贤弟所言极是,这欧洲大势,如今像极这战国纷争。原本这法国自拿破仑开始,实力始终是欧洲翘楚。之后德国是异军突起,联合了英国共同对抗法国,而法国则联合了俄国,一起包夹德国。” 罗信看着地图甚是出神,说道:“原来如此,原来这洋人之间也是互为犄角,缠斗不休啊。” 洪钧继续言道:“然也。因此才在二十年前,发生了普法大战,法国被打了个大败亏输之后,自此一蹶不振。” 罗信听到这“二十年前”不由得心中一惊:“二十年前?岂不正是天津教案发生之时?” 洪钧点头回答:“正是彼时。其实彼时的法国早已经自顾不暇,又有何精力顾及此间事情。而这天津教案也是疑点重重,津门乃是我大清命脉咽喉之所在,谁得之皆是可得极大利益。而此教案不早不晚,便是此时发生,贤弟难道不觉得此事必有一番蹊跷?” 罗信听得出奇,当真是开了眼界,不得不钦佩这洪钧洪大人真是目光如炬,颇有一些本事。但听到此处罗信又有了疑惑,对洪钧请教道: “洪大人,那我又有一事不明了。按洪大人之前的分析,津门的这件案子极大可能是新派基督企图推翻老牌基督所致,那又与这国家纷争有何联系?” 洪钧笑了笑,又拍了拍罗信的肩,回答道:“贤弟问得好哇。这西洋人确是与我中土之人有所不同,西洋人讲究这‘君权神授’,世间纷争往往都掺杂宗教互斗,而教派斗争又会引发国家冲突。如我之前言,这法国便是信奉天主教的,而这德国则已经大多数信奉路德宗等新教。因此,这津门的案子我猜测也很可能与他们这些个国家的利益是密切相关的。” 罗信听得有些一知半解,疑惑的说道:“那如此说来,洪大人是觉得这案子背后有可能便是德国人所为?” 洪钧点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何况如今德国正是如日中天,而法国却已经是外强中干,日落黄昏。德国人利用宗教势力作为前哨,渗透进津门。再利用我大清民众与教民的冲突,以维稳保护侨民为由进驻津门,再胁迫我们签订些条约。这些个如意算盘确都是极有可能的。” 罗信恍然大悟,言道:“原来如此,若不是洪大人指点,我等又如何能识破此等‘一石二鸟’之计?这如意算盘,果然是厉害的很啊。” 但洪钧则继续言道:“不过,此间皆是我之猜测,也无真凭实据,皆是由此速记图中的信息所推理得出。若是要查明真相,还需要一些其他的佐证才行。” 罗信则继续说道:“洪大人,此案若真如您所言有这等玄机,那我现在又该当如何?” 洪钧陷入沉思,又起身在房间内踱步。过了一会,突然转身言道: “找英国人!” “英国人?英国人不是与德国人联合的么?如何会帮此忙?” 洪钧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原因有三。其一,这津门的租借势力历来就属英、法势力最盛,而如今法国羸弱,英国便是在津门一家独大。若是此时再来个德国,英国人自然是不乐意的。其二、英国虽然已经不是一个天主教国家,但也与德国的路德宗不是一个路子的,对路德宗等其他新教的崛起也是有所戒备。其三,如今德国崛起于西欧,且东联奥地利、南合意大利,大有一家独大之势。这英国向来喜欢隔岸观火,一个统一强大的德国联盟终究会是他们的心腹大患。因此英国人如今势必会与法国联合以共同对付德国的崛起。” 罗信听了洪钧这一分析,打心底里佩服这洪大人真是思维缜密,滴水不漏,恭敬的说道: “洪大人这一番言论,真令在下醍醐灌顶,顿开茅塞。若说要找这英国人帮忙,那便去找李鸿章李大人最为妥当了,是也不是?” 洪钧又点了点头:“贤弟所言丝毫不差,此事应尽早知会中堂大人知晓才好,有备无患。此时中堂大人应该就在天津卫,你明日便启程回天津,找他商议。” 于是洪钧又持笔写了书信一封,让罗信到时交予李中堂。二人就此商定,明日一早罗信便返回津门去面见李鸿章,当天夜晚就此各自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罗信与叶婉之说明了一下情况后,便要与洪钧等人道别。临行前,傅彩云也出得府来,送别罗信。傅彩云与罗信说道: “你这娘家人,如何走得如此匆忙,却不知何时再来我们府中做客?” 罗信笑了笑说道:“傅姑娘莫要再取笑在下了,待他日稍微安顿下来,一定再来府上道谢。” 傅彩云也笑了笑说道:“既如此,那我们便静候佳音了。” 傅彩云又看了看罗信身边的叶婉之,便又俯身上去在叶婉之耳边咬耳了几句,却把叶婉之逗得会心一笑。罗信见此,却不知道昨天夜里又发生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傅彩云说罢便退到了洪钧的身后,洪钧对此二人说道: “既然如此,那便恕老夫不再远送。贤弟此去一路珍重,若是还有我洪某能帮得上的,贤弟再来寻我便是。” 说罢,又从袖中取出一个物件,交给了罗信,说道: “此乃我府上令牌,贤弟持此令牌便可出得城门,不会有人盘问于你的。” 罗信与叶婉之谢过洪大人,跨上马匹,接过令牌后,便与他二人握拳道别。一路出了城门后,又往天津卫疾驰而去了。 第二十三章 驿站再议津门行动 霍宅上下遭遇风波 罗信与叶婉之又骑着马飞驰了两个时辰后,在昨日歇脚过的那个驿站又停顿了一下。驿站的衙役见到罗信和叶婉之,赶紧跑上去,急切的说道: “嘿呦,你们可算来了,这几日驿站马匹都派给了天津卫了,好在你们及时赶来,如若不然,一旦被其他人发现马匹被调包了,我这差事可就算要砸咯。” 罗信胯下马来,又扶着叶婉之下得马来,罗信对衙役问了一句: “这位小哥,津门可是出了什么事?如何换马却如此频繁?” “我也不知,只道前几日又是那望海楼啊,出了命案,神父潜逃不知所踪。民众群情激愤,几次围了法国领事馆,讨要说法。因此事态紧急,当地官吏的信札每日都往京城与保定直隶总督府至少来去五六回,我这小驿站如何能够周转得开。”驿站的衙役说道。 说着说着,罗信与叶婉之便一同进了驿馆,而衙役则接过马匹去了后院马槽。他二人驿馆内随便找了张座位便坐了下来,讨要了一壶水喝着,又听周边人言道: “此次津门,说到底也只是出了一桩命案,却不知为何这‘水火会’反应竟如此强烈,前些日子围了望海楼,这几日又围了法国领事馆。闹得这块地方呐,真是好不太平。” “可不是,要我说呀,必然是有人从中挑事,你们信不信。” “对对对,我也如此觉得。” 罗信与叶婉之听得此处对话,便感觉到事态已经愈发紧急。罗信便与叶婉之说道: “叶姑娘,昨天夜里,我与洪大人探讨了一番这津门的情况,他让我此番入了津门,便要先去找李鸿章李大人,让他去请那英国人前来相助。然而事态紧急,看起来需要姑娘另有一事相助。” 叶婉之问道:“罗信哥哥但讲无妨,我自当尽力而为。” 罗信继续言道:“我思前想后,除了我要去面交李大人找人之外,还需做两件事。第一,便是要查出凶手的行凶依据,此前所有证据均指向望海楼,因此到目前为止,神父的嫌疑依然是最大的。而神父在我们看来,却越来越不像凶手,凶手应该是另有其人。因此我想让霍家叔叔和元甲兄弟再去一次望海楼后面的那块空地,看看能否找到其他蛛丝马迹。而这第二件事,叶姑娘,却是非你不能了。叶姑娘,务必要说动神父与我们配合,若是能够当面指证凶手便是最好,或者是留下一些物件,能够指出凶手也是好的。若不然,此事便永无大白之日了。” 叶婉之说道:“罗信哥哥可是已经有了计划?” 只见罗信点了点头,叶婉之便继续说道: “那回去后我便姑且一试,罗信哥哥便请放宽心。” 二人说罢,便只是坐在了那里等着衙役来叫,气氛却显得有些尴尬。叶婉之此时一直看着罗信,看得出神。罗信却被看得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对叶婉之说道: “呃,叶姑娘是在看什么?” 叶婉之这才回过了神,说道:“哈,没事,只是觉得罗信哥哥认真起来的样子,却也有些令人神往。” 罗信着实被这话惊到,心中暗想:“这叶姑娘如何一时之间却是判若两人?这话听起来却不似叶姑娘所言......却好似......傅姑娘?” 于是,罗信便问道:“叶姑娘,不知昨天夜里傅姑娘与你谈论了一些什么?” 叶婉之笑了笑,低下了头却往旁边张望了去:“没......没有什么,只是讨论讨论了一些她自己的私事而已。” 罗信点头言道:“哦,好吧,既然是私事,就不便再说了。” 叶婉之却又看着罗信,问道: “罗信哥哥,若此间事情完成之后,你有何打算?” 罗信回答道:“若此间事情都完结了,我便要去往旅顺,再前往朝鲜。我有一师兄在那,便是要投奔于他的。” 待叶婉之又要开口说话时,此时衙役却走了进来,与罗信说道:“罗兄弟,你家的马匹已经给你牵出来了,要走这便可以启程了。” 罗信听得此言,便起身给衙役作揖,谢道:“多谢兄弟几番照料,那我们这便告辞了。” 接着便与叶婉之一起出了门,上了马,继续赶路了。 一路进了津门便先到了霍宅,却只看霍宅外面却来了几个人一直在往里面张望,罗信心想此三人必是来者不善,莫不是神父藏匿之事已经败露?这可如何是好?正在心下寻思之际,却见叶婉之一人挺身上了前去,罗信见状大惊失色,暗自叫苦:“这叶姑娘怎的变得如此莽撞,若是被人认出了,可如何是好?” 只听得叶婉之走了过去,在霍宅门口大叫了一声:“霍家叔叔,开个门。这里有人找您。” 这一声叫了不打紧,却把门口那三个人也给着实惊了一跳,问道: “这位姑娘,请问您是?” 叶婉之回答道:“小女子津南人氏,与霍家叔叔乃是远亲。只因家中长辈不慎跌倒起不得身了,知霍家叔叔有专治跌打损伤的膏药,因此特意前来讨要几张。” 那三人见叶婉之是个姑娘家,却又是只身一人,便也就打消了戒心。只见此时霍恩第开了门,迎面却碰见了那三人,一眼便认出此三人是水火会的。霍恩第知是前来查探的细作,却也不便当场揭穿。故作惊讶,问道: “唉?这不是老张和老赵家的娃子嘛?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那三人面面相觑,却是支支吾吾吐不出字来。霍恩第其实早知他们来意,这几日水火会到处搜查神父,因此这街坊内,现在除了他这一家还没搜查之外,其他人家早就都搜了个遍了。只因霍恩第在当地也是个德高望重的人物,量他寻常人也是没那个胆量来搜的。 霍恩第咳了两声,对那三人说道:“这几日我也是久未出门了,只因在家偶感了风寒,多谢你们这些晚辈挂念了。” 那三人听罢,齐声说道:“霍伯伯客气了,这些都是晚辈分内之事。既然霍伯伯身体抱恙,我们在此也不便再叨扰。霍伯伯再见。” 霍恩第向他们挥了挥手,做了声道别,便转身看着叶婉之,向她笑笑说道: “几日不见,姑娘居然变得如此机灵了?罗信他可真有些本事嘛,哈哈。” 罗信见那三人退去,才赶了过来,向叶婉之问道: “叶姑娘,你没事吧?刚才当真危险,却没想到叶姑娘也是如此机敏之人,当真令在下佩服得很。” 叶婉之被他们二人这么一夸,却有些不好意思了,说道: “我也是见情急之下突然想到的,能够帮到霍叔叔和罗信哥哥,我也很是开心。” 霍恩第点了点头,向他二人说道:“这里说话不方便,赶紧先进来吧。” 于是三人便走进了院中,却不见霍元甲,于是罗信便问道: “嗯?霍家叔叔,这元甲兄弟却是去了哪里?” 霍恩第只是摇摇头,回道:“这几日形势不容乐观,水火会闹事,挨家挨户的搜神父,元甲和元卿便随着他们一起出去装装样子去了。” 罗信又问道:“霍家叔叔,你......可觉得水火会的反应未免有些过激了?” 霍恩第瞬间睁大了眼睛,又看了看罗信,说道:“贤侄所虑与我一致,水火会内必然是有人被收买了。混在人群之中,只是为了寻衅闹事。你可知,这几日我们宅中也被秘密监视起来了,如今这神父在房中是一步都出不得,只能在房中度日如年哪。” 罗信看了看叶婉之,点头示意了一下:“叶姑娘,这边就交给你了。”叶婉之心领神会,辞过霍恩第便去了神父的房中游说劝诫去了。霍恩第却不知罗信是如何打算,便问道: “看样子,贤侄此次回来可是有了什么计划?” 罗信点了点头,在霍恩第耳边小声说道:“霍家叔叔,这里确是有件极紧要的事情需要您和元甲兄弟去办。此次京城一行的确是有所收获。这杀人凶手基本可以认定是另有其人,因此要霍家叔叔与元甲兄弟可再去一次案发之地探查一番,而且有个头号嫌疑对象,需要着重注意。” 霍恩第眉头一紧,赶紧问道:“贤侄说的是谁?” 罗信在霍恩第耳边回答道:“德—国—人。” 第二十四章 德璀琳大闹总督府 罗信定下连环之计 罗信与霍恩第议定计划之后便出了门,往直隶总督府而去。这直隶总督府原本其实并不在天津卫,而是在直隶省会保定。但是因为这李鸿章是直隶总督兼任北洋大臣。而洋务通商外交事务繁忙,因此李鸿章在天津便有了常驻的办公衙门,人们也称其“直隶总督府”。 罗信来到直隶总督府门前,却发现水火会的人居然也在直隶总督府门前静坐示威,要求惩戒洋人,交出凶手。罗信心底里想着:若是直接进得门去,目标太显眼,万一被人认出,岂不连累霍家。不如从后墙翻进去更好。于是来到直隶总督府的后墙,偷偷爬上了旁边的一棵树,再纵身一跃便翻进了直隶总督府。 翻进了直隶总督府,却也不敢与巡逻的衙役碰面,于是偷偷来到了衙门附近。只听到里面却传来了一个洋人的声音: “中堂大人,如今税务司的工作已经不能够正常进行了,李中堂何时才能帮我们把税务司门前的民众给驱赶出去?” 又听得坐在里面的李鸿章说道:“德璀琳老弟,稍安勿躁。现在四处都有民众闹事,这直隶总督府可派遣来的人都已经派来了,我还已经写了折子给兵部,请他们多派一些人手前来。” 这德璀琳却还是丝毫不客气,说道:“大清每年的海关税收几千万两白银,经津门进来的便要站了三成。这每天的损失可就是几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这个李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李鸿章在那里并不吭声。德璀琳见李鸿章蒙不做声,便继续喊道: “哼,若是李大人实在为难,那我便请我们德国的雇佣军前来维持秩序。” 李鸿章听罢,怒道:“胡闹!大清的地盘岂容你们洋人的军队来维持秩序!更何况,英、法租租借区内,自有英、法等国自行维护。德璀琳老弟,你可不要得寸进尺了!” 罗信在门外听得个是真真切切的,心想:“‘德国雇佣军’?难道这个天津税务司的德璀琳便是德国人?难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此人可是有了重大嫌疑了,回头便要与霍家叔叔一起商议一下。” 德璀琳听得李鸿章发了怒,略微有些收敛,但是嘴上却是毫不服软: “哼!中堂大人,我只给你三天,三天里你若还是控制不住这些个刁民闹事,我便差人请示新德皇,让他差遣部队过来维持秩序。届时可别怪我没通知你啊!中堂大人!” 德璀琳说完,便气势汹汹的走出了衙门。一排德国兵替他驱赶堵在门口的民众,清理出了一条通路,又上了汽车便驶离了总督府。李鸿章坐在堂中,用手撑着额头,眉头紧锁,闭着眼睛却是若有所思。 罗信见德璀琳走了以后便进得堂来,小声喊了一声: “中堂大人?中堂大人?” 李鸿章睁开眼一看,看见站在眼前之人居然是罗信,着实惊了一跳: “罗信?你怎么在这?” “大人,我方才在门外听到堂内大人与那德璀琳的对话,便知现在津门这里的事情,中堂大人也是甚是头疼。在下这几日也一直在调查此事。今日又刚从京城洪钧洪大人处赶了回来。此处有一封他的亲笔书信,他托我转交给中堂大人您。” “洪大人?拿来予我一看。”李鸿章指了指罗信,便让他靠近了一些。 于是罗信将洪钧的信札交给了李鸿章,李鸿章拆开一看,果然是洪钧的印鉴。于是仔仔细细的把信读了一遍。此信的内容,其实便是将罗信所带来的速记图中的信息,还有他之后所揣测的内容都在里面详细陈述了一番,以供李鸿章参考。李鸿章读完此信,只见又是眉头紧锁,闭上了眼,陷入了沉思之中。 罗信见李鸿章似乎有些疑虑,便与李鸿章说道:“李大人,此事其实已经非常明了。这德国人希望借此事在津门一石二鸟,这可不能不防啊。” 李鸿章还是闭着眼睛,摇了摇头。罗信却更加疑惑不解。 “李大人?李大人可是还有什么疑虑?” 李鸿章听罗信问道,却也只是摇摇头,缓缓说道:“哎,东山老虎要吃人,西山老虎一样也要吃人的。你们只道是这英国人可以解此危机,但是这英国人可也是个生意经,哪会平白无故的帮我们呢?前一回,赫德助你逃离京城,那只是件人情小事。但若是要他出面解决此间危机,便是与国家利益相关的事情,这种事可就不是靠着人情便能解决得了的。” 罗信听得却又迷糊了,问道:“那按李大人的意思又该当如何?” 李鸿章说道:“此事只能让英国人欠我们一个人情,却不能让我们欠他一个人情。” 罗信听得是越发的迷糊了,说道:“还请李大人明示。” “英国人在津门已经经营多年,自然是不肯轻易放手。但若只等暴乱事发之后,英国人出面强行调停中德矛盾。这德国人虽然会比如今难受一些,但是在津门一地争得利益之事,便也就无可逆转了。而同样的,英国人为了保证自己在津门的绝对优势,还会由进一步与我们谈判,这由头便是在中德之间调停的人情债。到得此时,我大清便更是刀俎上的鱼肉一般,任人宰割了。” 罗信听李鸿章如此说,便询问道:“因此,李大人的意思是,不能在事发之后再找英国人帮忙,而要在事发之前便彻底解决此事。是也不是?” 李鸿章点头言道:“正是如此,但是......此事又谈何容易呀。我的恩师曾国藩曾大人,便是在二十年前强行弹压了这里的天津教案,最后落了个身败名裂,抑郁而终。我们断不可在此重蹈覆辙,祸遗子孙呐。” 罗信心底想着:“李大人言之有理,不若,便将我的计划说于李大人参谋参谋。” 于是,罗信又双手抱拳,向李鸿章行了个礼,又说道:“李大人,在下却有一计,不知可行与否。” 李鸿章听到罗信此言,却是来了精神,赶紧问道:“你有何计?” “德国人想来个一石二鸟之计,我们便给他设个连环计,叫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罗信便将自己腹中的计略,详细讲于李鸿章听来。李鸿章听罢,脸上终于发出了久违的笑声:“呵呵,若是此计成功,我自是可以高枕无忧矣。” 然后回过头来又与罗信言道:“此事只宜速办,而且这神父和杀人的证据,皆是关键所在,需要小兄弟尽快安排才好,届时我自会前来鼎力相助。” 与李大人商议妥当之后,李鸿章却只身一人出了直隶总督府的大门,四周便围上了一群人,这些人便是堵在总督府门口静坐示威的群众。李鸿章大声说道: “各位乡亲父老,我乃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李鸿章,此间缘由我皆已知晓,但请再宽限我两日,两日内,必给大家一个答复。若是没有,我李某人便从此归隐山林,不再入这仕途。请各位乡亲们放心,我李某人说到做到!” 只见门口这些个人瞬时都默不作声了,为首一人却对李鸿章言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信大人一回,若是大人不能为我们主持公道,我们便是要‘替天行道’的,届时如果大人有了什么难堪,就请恕我们无礼了!” 由此,门口这些个人便四下散去了。待他们走远,罗信也出了大门。李鸿章对罗信言道:“这话已经放了出去,我这顶乌纱帽,便是交到你的手上了。罗小兄弟,切莫让我失望了!” 罗信谢过李鸿章后,便离开了直隶总督府,往望海楼后方的那案发地点而去了。 第二十五章 霍家父子再探沼地 海关税司寻觅真相 再说霍恩第与霍元甲,听得罗信的计划后,便又来到了望海楼后方的那一片原先未修整过的泥沼地。但是,当他们到达的时候却发现,这块地方似乎变了样。原本坑坑洼洼的水池,现在都已经不见了,这明显是被人为修缮过了的痕迹。而且之前的小水池现在也已经被晒干了。 霍元甲跳下了这片平整过的水池底部,却在水池底部发现了明显被水流冲刷过后留下的迹象,便叫来了他父亲霍恩第。霍恩第下得水池后,与霍元甲一同朝着干涸的水流方向望去,却是直指海河河畔的高坡处。此处距离河畔足有百余丈。而此时的河畔高坡却又正好将这海河的河水阻挡在了外面,霍恩第言道: “看来此处之前的水池并非天降,也非地出,应该便是这海河之水倒灌所形成的了。” 于是霍恩第父子二人便一路沿着水迹来到海河旁,又发现脚下有一处土质极为松散,应该是刚填埋过的样子。 “之前这泥沼地的水,应该便是从此处倒灌过去的,之后又被人修缮过了。”霍恩第言道。 正在此时,却听见身后有人叫道: “霍家叔叔,元甲兄弟,原来你们在这!” 二人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罗信。原来,罗信从直隶总督衙门出来后,便一路赶来望海楼。一到此地便看到霍恩第父子二人在海河旁眺望。 罗信赶紧也小跑了上来,同时也发现了脚下的泥土似乎很是松软。与霍家父子说道: “此处确实有些蹊跷,我记得上次前来之时,这里还开着一个缺口,大约有一丈多宽。今日再看却已经又回填了回去,不知是何人所为?” “此处河畔应该皆由王伯所管辖,不如去问问看他?”只听得霍元甲如此言道,于是三人一同在一处海河河畔的凉亭内,找到了王伯。霍恩第对王伯言道: “唉?老王啊,原来你躲在此处偷闲呐。我这有件事情要问一问你。此处河堤,你可有重新修整过?” 这王伯想了想,说道:“哦,确实有一处,前几日晚上我在巡河之时,却发现了有一队洋人,乘了船来到河堤边上,又是挖土,又是夯地。直直的把河堤给凿穿了一个洞来。我原本想前去劝阻,却怕这些个洋人蛮不讲理,到时候把我这把老骨头给折腾散架了,反而是得不偿失啊。于是便随他们去了。这不,昨天我便把这河堤又给平整了一下,恢复了原貌。” 罗信惊问:“可是在发生命案的前一天晚上?” 王伯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当晚,你们若来不问我,我也是不敢说的。那几个洋人哪,确实可疑得很哪。” “那可看清那几人是什么模样?” “那几人穿着打扮确也是怪异的很,头上顶着个又大又高的帽子,但是这帽子又与身上衣服是一体的,看起来像那些个传教士的服饰,但是周身全黑。而且由于顶着的帽子把整张脸都遮了起来,因此根本看不到脸。” 罗信听罢,思索了一番,转身又问霍元甲: “元甲兄弟,你可知津门此处的天津海关税务司却在何处?” “天津海关税务司?那地方离这里可远着呢!在大沽口附近。罗兄弟可是有什么线索?” 罗信悄悄说道:“方才,我去了直隶总督府,却发现那里有个叫‘德璀琳’的洋人,在衙门里大发雷霆,扬言要请德国兵过来维护津门这的治安。” 霍元甲听到了这个名字,张口便来:“德璀琳?那可是天津这儿的名人哪!可算得上是李鸿章身边的大红人了。这个名字在津门这儿呀,那可是妇孺皆知。人称‘津门洋财神’,而且此人生性好赌,在这边的赌场里,也算是个常客了。哎?不过你还真别说,他便是个德国人。罗兄弟,按你的之前的说法,难道......” 罗信回答道:“这也只是一番猜测罢了,若是要一探究竟,还得去这海关税务司探查一番才行。” “那事不宜迟,我们这边过去看看。“霍元甲兴奋的说道。 霍恩第此时在旁听到他二人要去天津海关税务司,却又不免担心了起来:“你们二人不可擅自前往,那地方可不比这望海楼。那地方可是戒备森严,若是贸然前去,恐怕只会是有去无回啊。” 霍元甲却不以为然,言道:“父亲且放宽心,凭我和罗兄弟的本事,我们定然是能够安全回来的。” 霍恩第却还是放心不下,继续说道:“若你们执意要去,傍晚时分潜入才是最好,现如今每日申时开始大沽口的海边都会挂起一阵海雾。你们切记一定要在雾中行动,一旦雾气散去,一定要果断离去。” 于是霍元甲与罗信便辞了霍恩第,在海河边招呼了一声,招来一艘小船,二人坐上船后,便吩咐船家借道往大沽口方向去了。 在船上,二人眼下无有他事,霍元甲便与罗信打趣说道:“罗兄,你此次前往京城,与叶姑娘可还一切安好?” 罗信回答道:“一切都好,多谢霍兄弟关心。” “那......叶姑娘没在路上与你说些什么?” “霍兄弟指的是?” 霍元甲见罗信却似个榆木脑袋,便捅破了说:“哎,罗兄弟呀!你就少跟我打哈哈吧!叶姑娘的心思你却会不知?” 罗信却是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道:“叶姑娘确是未曾与我说过些什么,而且......我一个江湖中漂泊不定之人,又如何能让别人跟着我一起吃苦受累?” 霍元甲听罗信如此说,拍了拍腿,大声说道:“嘿!这又有何难,罗兄弟若是不弃,就挂靠在我们家便是了,改日我与你一同去保长家里,给你讨个身份也无甚难事。以罗兄弟的身手,在此地开个武馆教些拳脚功夫自是不在话下的。又何必要再去什么江湖闯荡,四海为家?” 罗信却又言道:“霍兄此言差矣,这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若是人人皆只顾自保,那这天下迟早要落入他人之手。更何况,恭亲王对我有过大恩,而我又曾许诺与他要保这大清江山。我如何能够背信弃义,就此一走了之了呢?这可不是大丈夫所为呀。” 霍元甲此刻却是半句都听不下去了,便要与罗信斗嘴: “迂腐,太迂腐了。这满人的江山与你一个汉人又有何关系?东山老虎要吃人,西山老虎一样也吃人,谁在上头管事不都是一回事?说穿了,若不是此事惹到了咱津人的头上,我才懒得管呢!” 罗信听得出霍元甲有了些不痛快,便只是闷不做声了。而霍元甲虽是话说出了口,旋即却又颇有些后悔了。心中暗想: “哟,似乎这话说得有些过了,罗兄弟自有他的打算。我又如何能够强使他人听从自己的一厢情愿?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都怪我多嘴了。” 霍元甲起得身来,向罗信作了一揖,抱歉道: “罗兄,我方才所言有些过火了,还望罗兄见谅。” 罗信见状赶紧上前扶起霍元甲,叹了一口气,说道: “哎,其实霍兄所言也不无道理。只是你我二人所走的路并不相同,因此对这世间纷争,意见自然也是有所不同的。但无论如何,能与霍兄结交,那便是我罗信的福分。这份情谊,罗信定当铭记在心。” 话说着说着,这船便已经来到了大沽口了。二人谢过船夫,便径直来到了海关税务司附近。但见这税务司的门口是戒备森严,而且周围是一里一个岗亭,果然是连只鸟都休想飞的进去。 二人料想,此时他们纵有天大本事也是无可奈何的。因此便在一旁等候,等着傍晚时分这海风把雾气吹来。 第二十六章 霍元甲舍命护罗信 得名单火速回津门 果然如霍恩第所言,申时二刻,傍晚时分,只见渤海海面上,腾起了一阵迷雾。接着又是刮起了一阵海风,瞬间整个大沽口都笼罩在了迷雾之中。 罗信和霍元甲便靠着迷雾,偷偷摸摸的把门口放哨的洋人侍卫都给放倒了,随后便从大门潜了进去。 进得门之后,便瞧见这海关楼真是阔气的很,三层楼的洋房建筑通体刷成了白色,里面一楼的大厅瞧着大约都有一个四合院子一般大小。而大厅内却是陈列着数不清的奇珍异宝。 霍元甲此时在罗信耳边悄悄言道: “罗兄,我方才观察了许久,此楼后方应该有一个船坞,你便去那里看看可有什么可疑的船只。我从这楼的外墙爬上去,去那德璀琳的办公室内一探究竟。” 罗信顺着洋房外墙仰视了一眼,果然这洋房的外墙处颇有些阳台,窗户的外廓可供攀爬。于是便小声说道: “那霍兄千万小心,若是外头雾气退散,便赶紧出来。” 霍元甲点了点头,便从外墙爬了上去。罗信则一直沿着房子往海边摸了过去。 罗信顺着洋房一路便摸到了海边,此时的海边是雾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却能透过紧贴地面,雾气略稀薄的地方隐隐约约的看见了一艘船的船身。 待罗信朝着船的方向靠近,还未上得船。却又闻到空气中飘来了一阵恶臭,闻着像似腐败糜烂的气味。罗信再寻着气味找去,原来气味便是来自于旁边不远处的一间小屋子内。若是寻常看来,这间屋子多半只是存放一些航行的道具而已。却不知为何此时里面竟会散出这种恶臭味道。 罗信抡起一脚,便将小屋的门给踢了开来,踢开之后却被里面的东西给吓了一大跳。只见里面居然存放了三四具小孩的尸体,其中两具已经腐烂,而另外有一具确实较新。看着这些尸体却也无外伤,估摸着应该是疾病所致的死亡。罗信一时间犯了恶心,赶紧回过头去吐了个稀里哗啦。 待吐得麻木了,鼻子也慢慢适应这番气味后,罗信回头又想了一想。看样子我所料定是不差的,此地便是命案的关键所在。这几具尸体原本便是要投入到望海楼的后方沼泽地中的。可能是由于什么其他原因,这几具尸体却被搁置在了这里。我得想办法把他们都搬走,不能让他们被丢在这。罗信见那前方正好有艘洋式的单桅帆船,便解了外衣,将这几具孩童的尸体都包了起来后,又把他们安置在了船上。 待他将小孩尸体都收上船后,为了掩盖住难闻的气味。在船上四下寻找了一番,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件黑色的宽袖衣服。罗信也不由分说,直接把衣服拾起,盖在了他们的身上。 正在此时,听得远处洋房传来一声枪声,罗信听得一惊。心想: “不好,霍兄弟出事了!” 于是罗信赶紧往洋房跑去,但就在此时,迷雾之中却又听到一声枪响,罗信又往枪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从二楼的阳台内传出来的。罗信见状便要从外部攀爬上二楼阳台,却见从阳台里面突然丢了一个物件出来。随后又传来霍元甲的声音:“罗兄弟,赶紧带着名单走!那名单至关重要,千万要交给我的父亲!我会自行脱险,勿要挂念!” 然后罗信便听到里面传来了扭打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之后霍元甲又把他刚才喊的话重复了一遍! 原来这霍元甲从洋房的外墙翻进了德璀琳的办公室后,在他房间内却找到了一份写着中文的名单,里面有一些名字都是他所熟知的街坊。霍元甲便知其中必然有些蹊跷,就将其收拾了起来。 正要离开时,却正好被巡视的洋人侍卫发现了,因此便与其缠斗了起来。而后面陆续赶来的侍卫却越来越多,霍元甲只得利用门口狭长空间把一群侍卫都堵在门外。洋人人数虽多,且多有洋枪,但奈何在狭长的空间内并没讨到任何便宜。情急之下洋人侍卫便胡乱开枪了。霍元甲听到侍卫开了枪,知道罗信必会闻着枪声赶来相助。于是便有了前面这一出,急忙暗示罗信莫要前来,赶紧拿着东西快跑。 罗信虽然此时十分担心霍元甲的安危,但是他也知道若是此时他再去帮忙,他二人便有可能全部都要交代在这了。罗信尽力使自己冷静了下来,心下一盘算: “若我将此东西带走,德国人即便捉住了霍兄,也是定要留个活口刑讯逼问的。更何况以霍兄弟的身手,对方若是不用枪,霍兄或许还真能有脱险的可能。” 想到此处,罗信便又从外墙又跳了下去,拿起那张名单便死命的往船的方向跑去。只听后面突然传来数声枪响,子弹都打在了自己咫尺的距离。罗信知是朝着他放的枪,于是更不敢停下,继续跑向海边,直至他消失在了厚厚的迷雾之中。罗信把船推出了海滩,自己一个箭步跨上了船,降下了风帆,便往天津卫方向疾驶而去。 到了天津卫,罗信也不敢懈怠,在一处船坞下了船。船坞上的渔夫们见罗信驾驶着一艘奇怪的洋人帆船,而且罗信此时脸上的神色甚是慌张,便围了上来询问罗信出了什么事。罗信却也不敢说,只得让他们看好此船,他此刻要马上前往霍宅见霍家叔叔。 罗信一路冲进了霍宅,大叫道: “霍家叔叔!元甲出事了!” 霍恩第听到消息,赶紧出了院子,问道: “元甲怎么了?!” “元甲可能被海关的侍卫给擒住了。霍家叔叔,此物乃是他让我要转交于你的东西。我看那些侍卫颇为在意此物,相信有此物在,元甲兄弟这一时半会是不会有事的。”罗信一边说着,一边就将那份名单交给了霍恩第。 霍恩第取过名单一看,只见这份名单中出现的名字,皆是霍恩第所熟知的街坊邻居,便知此事蹊跷异常。 而后又听得罗信说道:“霍家叔叔,我来时船坞处还有一件事。快随我来,迟则生变!” 于是,霍恩第听得此言,便与罗信一同飞也似的往船坞方向跑去。到了船坞,罗信跳上船,一把揭开了黑色衣服,这几具小孩的尸体便被众人瞧见了,众人一看却着实被吓了一跳。只听罗信言道: “霍家叔叔,这几具尸体都是在天津海关楼那边找到的。” 霍恩第此时也是被惊得是目瞪口呆,当即号召了在场的乡亲们,将尸体帮忙抬上车后,便送到了自己的宅院之中。 罗信此时却又有些坐不住了,向霍恩第说道: “霍家叔叔,东西我已经按照元甲的吩咐带到,现在他究竟如何了却也不得而知,我这便折返回去把他带回来!” 霍恩第却一把抓住了他,说道: “贤侄万万不可,快些与我回去,把此间事物都理理清楚,然后再想法子去救他。此时更不可意气用事,做那些徒劳的功夫。” 罗信见霍恩第如此说,便也只能暂且作罢,随着霍恩第一起回宅院去了。 此时,叶婉之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便从神父的房间里走了出来,见有一辆推车推到了院中。而叶婉之却发现此车上面有一物件却是似曾相识。便赶紧跑了过去,定睛一看,便一把抓住了那件黑色长衣。见到此物后,叶婉之却禁不住了,呜呜的哭出了声来。 罗信和霍恩第之后也进了院中,却发现叶婉之情绪失了控,感觉是好生奇怪。便走上前去,问道: “叶姑娘,您这是如何了?为何哭得如此伤心欲绝?” 叶姑娘转头看了看车上的几具尸体,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黑色长衣,哭泣着说道: “此物......正是我姐姐身上的......修女服啊!” 罗信和霍恩第都大惊失色,异口同声叫道:“什么?!” 第二十七章 二人议定釜底抽薪 细作集结大白真相 罗信见叶婉之如此确信此物便是她姐姐的遗物,当下便也就知晓了这凶手必然是那海关税务司司长德璀琳。 又见霍恩第却坐在院子中,在仔细端详他那手中的名单。罗信便走上前去,小声问道: “霍家叔叔,这名单内的名字,您可是全都认得?” 霍恩第叹了口气,回答道: “确实如此,这些人绝大部分我都认得,而且有些还很熟呢!” 罗信又问道:“那霍家叔叔可知这些个人的名字为何却出现在了洋人的手里?” 霍恩第闭上了眼睛,眼角处却泛着泪光,又回答道: “哎,这些个人呐,都是二十年前因教案而被枭首示众的弟兄们的,或是遗子,或是遗孀。看样子,是被那人所利用了,这些人是想是为了报仇雪恨而替那德国人当了水火会的奸细了。” 罗信闻了此言,便来回踱步在院子内沉思着。又对霍恩第说道: “霍家叔叔,你可有什么办法将他们聚在此处?” “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让他们聚在此处后你又待如何?”霍恩第关切的问道。 “现在我们的情形可谓是千钧一发,万分危机。神父如今依然在我们这,这件事就算再怎么藏,都只是权宜之计而已。而且元甲兄弟现在也是下落不明,若是落在洋人的手中,拖的时间越久则越不利。不如……” 罗信停顿了一下,霍恩第却又急忙问道: “不如如何?” “不如给他来个釜底抽薪,若是能让这些个水火会中的细作相信,二十年前的天津教案其实乃是另有隐情。待他们意识到在帮他们的那个洋人其实就是在贼喊捉贼,他们必然会协助于我们。则我们便可占据主动了。” 霍恩第听罢却又有疑虑,说道: “话虽是如此说,可是贤侄又如何能确定这二十年前的天津教案与如今这件案子在背后指使的德璀琳有关呢?” 罗信继续回答道:“其实目前我也没甚把握。但如今这几具小孩尸体出现在了海关税务司,这手法其实与二十年前的作案手法是如出一辙啊!而且这望海楼的神父怎么看都不像是二十年前屠杀小孩的凶手啊。” 就在此时,叶婉之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便站了起来突然插了一嘴: “罗信哥哥所言不差,这二十年前的教案,的确是另有他人指使。” 罗信、霍恩第听后都是大惊,罗信急忙问道: “叶姑娘可是从神父口中知道了一些什么?” 叶姑娘微微点了点头: “霍家叔叔,你只管将那些人聚起来。待到那时,神父自然会将实情相告的。” 霍恩第听后思虑了一会便又回了一句: “既然如此,我这就出去找人,让他们今天晚上来我院中一叙。” 于是,霍恩第便出门找人去了。而叶婉之见罗信这一日是舟车劳顿,已显得是疲惫不堪,心中甚是心疼,一边在井边打水一边与他说道: “罗信哥哥,快些将衣服脱下来吧,我这便帮你把它们都洗了。我再打一盆水,你到你屋内洗一把便略微休息一会吧。这晚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哩!” 罗信听她既如此说了,又怎能不领她的好意,便谢过了叶婉之,回房收拾去了。 只过了一个时辰不到,霍恩第便将名单上的人都找了个遍,但是唯独只缺了一人,却是怎么找都找不到了,而其他人也实在不知此是何人。而其他人这不一会儿,便齐聚在了霍家的院落中。 大伙互相照了面便知此番前来霍宅,定是为了近几日水火会大力围追洋人之事。他们皆是面面相觑,深怕便是这东窗事发,是要去往官府投案的命了。所以大伙此时这心里更是没了着落。 之后,罗信与叶婉之也来到了院中。霍恩第见众人皆已就位,便大声喊到: “诸位,我今日将大家召集到此乃是有一事相告。”于是便将手上的名单拿了出来示于众人,接着说道: “这张名单是今日我儿冒着生命危险从那海关税务司的洋楼中偷出来的。而你们的名字,皆在这份洋人的名单之中。谁能告诉我一下这是为何呀?”霍恩第将这名单狠狠的丢在了地上。” 话音刚落,瞬间院内成了死寂一片,所有人皆默不作声,直直的驻在那里一动不动。 霍恩第见所有人都不说话,便继续说道: “其实你们不说,我也已经知道了其中的缘由。但是你们!你们自己却不知道,你们都已经被那德璀琳利用了!” 此句刚一出口,众人便知今夜此事定是瞒不过去了,只听其中有一人高喊: “我们就是要报仇雪恨,谁能帮我们报仇,我们就听谁的!……” “胡闹!那你们又是如何知晓这二十年前真正的凶手是何许人也?”霍恩第厉声呵斥道。 “不是别人,便是望海楼的神父。若不是他挑起的教案,我们的丈夫(父亲)又如何会被官府抓走,最后死于非命?” 霍恩第听罢,只是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你们哪!这德璀琳便是好人了?”说着便走到了那几具尸体旁,一把揭开了盖在上面的帆布。众人一看这几句尸体不由得大惊失色。就在此时,罗信从一旁闪了出来,对大伙说道: “这几具尸体,也是我与霍元甲从海关税务司那里寻得的。大伙可知这些个小孩的尸体又是要投往何处?这德璀琳又是否与你们说过他的计划?” 众人见状皆只是摇摇头,表示并不知情。罗信继续言道: “那你们又可知,前几日在望海楼后方泥沼地中找到的那具女尸,其实也是用我今日驶来的那艘洋帆船,从海关税务司那运到望海楼附近,并投放到那里的?” 众人听了这个说辞,却完全不买他的账,说道:“小子!你是何人!说话可得靠真凭实据,含血喷人的话可不能乱说!” 罗信继续言道: “在下罗信,京城人氏,这几日一直在暗中调查此事。” “罗信?京城的?难道就是江湖上有传言道,之前在保和殿‘救了恭亲王,气了庆亲王,玩了端郡王’的那个罗信?”众人惊问。 “正是在下,在下与霍家叔叔也是故交,因此这几日都在此处明察暗访。这件事你们若是不信,可以自行去望海楼附近查看,那片之前的沼地,如今已经干涸,而露出的河道痕迹却是直至海河。再根据在此处河堤巡查的王伯的描述,那一日晚上在望海楼确是有可疑人物在那里毁堤,然后将尸体随着破损的河堤一同倒灌进了那一片区域。” 众人又问:“姓罗的,那我问你,就算你所说的都是真的,你又如何能够证明那晚上的可疑人物便是海关税务司的德璀琳?” 罗信手上又举起了一件黑色衣物,口中说道: “就靠它!” 此时,站在一旁的叶婉之也开了腔: “不瞒诸位,那一日的受害者女尸,便是我在修道院中的异性姐姐。而这件黑色披服,便是他的修女服。同样是这位罗兄弟在海关税务司的洋帆船上找到的,这之前罗兄弟并不知情,只是将它披在了小孩尸体上以掩其臭。但是我却认得此物,因为每件修女服中皆有自己做的特殊印记以作为区分。此乃我姐姐遗物,绝不会有错的。” 站在下面的众人此时皆是大惊失色,又不敢作声了。 第二十八章 有隐情细作辨贼首 神父设计书信诱敌 正当众人皆陷入了沉寂,叶婉之又进了一间屋子,将那神父给搀扶了出来。原本沉默的人群瞬间出现了骚动: “望海楼的神父!” “难怪我们一直找不到!原来是藏在了此处!” “就算前几日的命案与神父无甚关系,那也不能说这洋神父就是什么好鸟!” “没错,洋人没一个好人!都是死有余辜。” “霍老爷子,你果然与这洋人串通起来了!你这样做能对得起我们那些冤死的家人吗?” 众人如此七嘴八舌的说着,却使得霍恩第陷入了百口莫辩的境地,甚是窘迫。而罗信此时提高了嗓门,对众人喊道: “安静!安静!二十年前的教案,罪魁祸首并非神父,我也严重怀疑便是你们的主子德璀琳!若你们还想为你们的家里人报仇,就听听这神父是如何说的。你们听完之后再做定夺也不迟!” 众人听了此言,觉得这罗信说的也有些道理,便又都不张嘴说话了。 这安德鲁神父见众人平静了下来,在叶婉之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进了院子来。在众人注视下,在一处石凳坐了下来。神父望了望人群,慢慢的用不怎么标准的中文说道: “各位,二十年前的教案,其实的确是另有一番隐情的。我当年只是望海楼的一名教士。有一天,我突然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件。这封信中用拉丁文写着:十天内津门会遭受上帝的惩罚,天主教堂将会灰飞烟灭,而信仰天主的信徒们都会接受应有的制裁。这封信很明显并非本地人所为,也绝不可能是从罗马教廷发出。我寻思着,应该便是这路德宗的人企图在津门搞事。而我也不敢将此事声张出去,只是在那几天里,一直关注着望海楼周围是否有什么异样。忽然有一天下午,我在望海楼后方巡视之时,发现背后的墓地里突然多出了许多水来,而且水池中还露出了几具小孩的骸骨。当时我虽觉得也是蹊跷,但也并未多想,将它们拼好之后便将他们妥善安葬在了后山之上。却不曾想,居然会被其他人又给挖了出来,于是整件事情便迅速的扩散了出去,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众人听到后皆是惊呆了,不约而同的从衣袖中掏出一张照片。那张照片上有一人正在翻土,安放遗骸。此人距离较远,但粗一看与那安德鲁神父的身影却是极为相似。其中一人把照片交给了霍恩第,说道: “这张照片便是德璀琳交给我们的,说此人便是安德鲁神父,二十年前,便是他对那些小孩痛下的杀手!我等皆信以为真,而且事实上自从那起教案之后,安德鲁便当上了望海楼的神父,因此我们才会认定这安德鲁神父便是那教案的罪魁祸首。” 霍恩第将照片交给了神父,神父定睛一看,点了点头,说道: “照片上的此人就是我,我在那场灾难中幸免于难,也是多亏了有人通风报信于我,我便躲进了天津海关税务大楼。我前几日也收到了这张照片,乃是一名自称‘路德师徒’的人到望海楼交给我的。他令我除非是投于路德宗,主动在望海楼辞了这神父的职位。否则便要将二十年前那莫须有的事情公之于众,让我被此地的暴民处死。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一名本地的修女,那修女便是玛丽(叶婉之的英文名字)的姐姐,我见她在那里一直在做着此次对话的记录,便以为她姐姐已经投于这‘路德使徒’了。却不曾想,那路德使徒第二天却又来一封书信,让我去墓地一看。我于是便去了望海楼后方的那片墓地,又发现那片原本已经平整的区域,如二十年前那般地上出现了许多坑坑洼洼的水池,而水池中却躺着玛丽的姐姐。我顿时便吓坏了,也不敢再去收拾她的遗骸,深怕周围再潜伏着什么照相机将我拍了去,到时候我岂不真是百口莫辩了。于是想到了此处,拔腿便跑回了望海楼。” 罗信听到此处插了一句: “那望海楼后面地上沾了泥的脚印便是如此留下的了?这路德使徒果然是想的滴水不漏。知你定会前去查看,而后泥泞之地必然会留下脚印,这便又是你的罪证了!” 神父又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我知道玛丽的姐姐与玛丽感情非常好,而且之后修道院那边居然也放出了传言,说玛丽姐姐已经将物件交给了玛丽。再回想了二十年前的那一幕场景,我担心这事情一旦传言出去,非但我的性命将不保,而且这望海楼恐将再遭劫难。我寻思绝不能让这些异教徒得逞,因此便在那天晚上把玛丽给留了下来抄写经书,之后的事情这位罗先生便都知晓了。” 众人听得此番言语,虽然确实所有的事情都能对的起来,但是觉得也不能只凭借他的一面之词便相信了他,有一人便高声说道: “那你可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所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神父听到这声质疑,便从他的口袋中摸出了与之前众人手中一模一样的那张照片。说道: “各位请看,这便是路德使徒前几日给我的照片。” 众人看过这张照片后,发现其背面还用拉丁文写了一些字。众人便询问道: “这背后却是写了些什么?” 神父回答道: “这是一个地址,他说若是我想通了,想明白了,便可以去到那里入会。一旦入了会,便可保我平安离开津门回到法国。” 众人又问道:“那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不去?” “这或许只是另一个陷阱而已,共济会现在所扶持的路德宗与我们天主正教原本便是势同水火,而且这路德使徒心狠手辣,如何会留我活口?更何况,即便是能活着回到了欧洲,罗马教廷又会对此种叛教的行为作何感想?横竖都是难逃一死,在这里至少还能身后留个名声呐!” 众人听到这里,便都目目相视了起来,心里盘算着: “这神父说的也算是有理有利有节,似乎不像是在造谣说谎,而且所有的说辞都有其他佐证相辅。难道我们真的误会好人了?难道这背后真的另有这一番隐情?” 此时只见罗信又问神父: “那这背后所写的拉丁文地址又是何处?” “此处在英国人的租借区内,乃是天津共济会的所在。” “共济会?!”罗信和霍恩第都惊了一跳。 原来这“共济会”他们二人都是有所耳闻的。正是前几日霍恩第口中的,当初扶持太平匪乱的境外势力。未曾想到,今日的天津卫也同样卷入了共济会的阴谋之中。罗信与霍恩第想到此处不由得浑身惊出一身冷汗。 只听这神父继续说道: “此处有一份书信,是按玛丽的要求写的。你们直接将此信投到这个地址,路德使徒知我还没死,而且还要主动投降,必然会欣然接受。信中我便约他在望海楼见面,到时候你们便潜伏在一旁,一击将他擒住,之后一切就都可以水落石出了。” 罗信此时转身与霍恩第小声说道: “霍家叔叔,我们便按此议定的计策行事吧!” 霍恩第也点头道: “看样子也是别无他法了,我来看看这些人又如何盘算的。” 于是,霍恩第又转身朝向那些受骗的水火会成员,喊道: “各位乡亲,你们现在应该清楚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了吧!你们打算何去何从,便在此处决定吧。若还是想找神父寻仇,我也不会再阻拦。但是!请记住!你们今日的行为,很可能便是背后真正的凶手所想达成的目的!所以,你们看着办吧!” 众人便七嘴八舌的互相交流开了,过了没一会,众人便皆议定。只见他们齐刷刷的都单膝跪在了地上,双手抱着拳对霍恩第言道: “我等险些被贼人蒙了过去,若不是霍老爷子在此地帮助我等拨云见日,我等险些便要犯下大错。眼下我们都已经商议过了,只要能真正帮我们报仇雪恨,我们便听老爷子您的。您让我们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我们所有人绝不会再有二心,若是有违此言,必遭天打雷劈。” 第二十九章 罗信投信巧遇元凶 取径衙门规避路探 霍恩第见大伙都表了态,对乡民们的理解也是由衷的感激。不禁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对众人说道: “多谢各位能如此信任与我,我儿能够得救返还,便全都仰仗诸位了。” 众人见状,都起身去将霍恩第扶了起来,其中有一人问道: “霍老爷子,我听人言道,你家二娃子现在可是被那德璀琳关在了海关税务司的洋房内?” 霍恩第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回答道: “其实我们也不甚了解,只是有极大可能而已。” 那人又言道:“霍老爷子不必担心,这天津海关楼如今我可持信物进出,德璀琳要求我这几日每天早晨都要去他那里汇报水火会的情况。明日我便想办法混进去找人,到时候将霍元甲一同带出来。” 霍恩第感激说道:“那我儿性命便全靠你们了,我在此便先谢过各位了。” 此时,叶婉之取了神父刚刚写好的书信,向罗信问道: “罗信哥哥,我觉得此封书信妥当起见,还是由你投过去最为合适。” 说罢便将书信交到了罗信的手上。罗信回答道: “那事不宜迟,我现在便往此处投去。” 于是,罗信携着书信,辞了霍恩第,出了霍家院子,发现今晚月光甚好,正适合夜行。于是便一路披星戴月来到了叶婉之告诉他的那个地址。 到了那里,却发现原来是一处新建的跑马场所在。这跑马场在当时还是个新鲜地方,都是些个洋人,或者是地方乡绅爱来玩的场所。名义上是赛马的场所,实际上也是个大赌场。 罗信见此时马场外围还有一处门口外面点着灯火,感觉甚是奇怪:这大晚上的,为何还会有店家没有打烊?罗信便上前一探究竟,靠近之后只听见居然里面还有人在说说唱唱,还传出了一些瓷球碰撞的声音。 罗信见此门并未掩死,而是露出了一条缝隙,便小心的推开了门。只见此处屋内却是热闹非凡,另有一番景象。 这屋顶的四周都挂满了不用火的灯,把整间屋子照了如同白昼一般明亮。屋子中间一块区域聚了一群人在那,似乎像是在赌博。而屋子四周则散落着几张长方形的桌子,桌子四周有六个袋口,桌面上散落着几个瓷球。那些个碰撞的声音便是有此处发出。 屋子里也皆是五花八门的人物,绝大多数是欧洲人的面孔,但其中也有一些人类似突厥人的相貌,甚至还有几个是东洋人的打扮。那些人见罗信推开了门,瞬间便紧张了起来,纷纷从桌角下掏出了手枪和刀对着罗信。罗信见到这幅场景,心中着实有些发了慌。但也只能故作镇定,进了门并说道: “哪位是路德使徒,此处有一封他的信件。” 洋人们听到这“路德使徒”,便不约而同的往一人看去。只见此人身长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身材也不高,带着一副金边眼镜,人中处留着一寸胡子,修剪得也甚是平整。罗信一看此人,便认出正是今天早晨大闹直隶总督府的德璀琳。 罗信心中暗想: “果然是你,津门这一切的幕后指使果然就是你这个老贼。” 这德璀琳起了身,却是不紧不慢的走近罗信,走到跟前又将罗信上下打量了一番,用中文问道: “你找我有什么事?” 这德璀琳一开口说话,罗信又是一惊,这人与那英国人赫德一样,中文竟也是说得如此标准。罗信又寻思着:此时还不便暴露自己的身份,信送到后要赶紧脱身才好。 于是罗信便装模作样的扮起了送信的差役: “呀!这位洋老爷,我呀这里有您一封书信,是一个自称什么神父的人托我交到此处。既然您就是那位路德使徒,我信这便放下就走。打扰到您了,抱歉抱歉。” “慢着!”只听这德璀琳很严肃的喊道: “哼!送信的?整个津门都翻了个遍都没找到那个神父,你一个送信的如何能碰得到?而且还是让你送信到了此处!老实交代!你究竟是何人?那安德鲁神父现在又在哪里?” 罗信又回答道: “嗨哟,这位洋大人,这您可就为难我了,我一个平头百姓能知道些什么?那神父也是神出鬼没的,给了我这封信就跑的没影了,我此刻又如何能找得到他。大人说笑了,说笑了。” 这德璀琳目光一直注视着他,过了许久又松了口气对罗信说道: “呵呵,既然你不知情况,那便速速滚吧。这儿可不是你们这种人待的地方。” 罗信心下一惊:“料想这德璀琳应是个老奸巨猾之人,如何会这般好骗?莫不是有诈?” 但此时罗信也不敢在此多作逗留,一边退出去,一边说道: “是是是,这就滚,这就滚。” 罗信退出门外后,便一路往霍宅的方向小跑而去。但跑着跑着却感觉身后有些异样,罗信便在一处拐弯处稍作了停留。果然,没过多久就赶上来了两个人。罗信伸出去半条腿,其中一人被直接绊倒在地。另一人见状便要伸出手枪朝罗信开枪,罗信一个扫堂腿便把那人的手枪打落在地。紧接着又是一脚,那人竟被踢得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几米远,最后又栽倒在了地上。 此时罗信心想:“糟糕,看样子我是被德璀琳派来的人跟踪了。若是如此便回了霍家,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不如......去直隶总督府暂住一晚。谅那德璀琳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总也不敢在李大人的地盘撒野。” 于是罗信便又取道往直隶总督府的方向赶去,一路上罗信都能感觉得到这背后始终是有人跟踪着的,而罗信也管不了这么许多,他知道这些人只是为了探查神父的下落,因此绝不会对他贸然下手的。就这样你走我跟,你跑我赶,罗信一路便又到了衙门门口。 衙门的侍卫一下便把他拦住了,问道: “你是什么人?胆敢深夜里私闯直隶总督府?” 罗信又从袖中拿出了洪钧给他的那个信物,说道: “我乃洪大人府上的亲随,有重要情况汇报给李大人。” 门口侍卫接过信物一看,果然是洪府的东西,便不再阻拦,任由罗信进了衙门。罗信自知如此便已经甩开那些个探子了,转念一想,既然来都来了,便与李大人再确认一番情况也是好的,于是便往李大人的住处找去。 在衙门内下人的指引下,罗信来到了李大人的住处,此时李大人的住处内还亮着烛火,便知李大人还未歇息。罗信便在门外敲了三声。李鸿章此时也还在盘算着明日的计划,听到门口响了三声,便问道:“是谁?” “李大人,是我,罗信。” “哦,是罗小兄弟,快快进来。” 罗信便推开门进了房中,又快速将门给合上,与李鸿章急忙说道: “李大人,我今夜被路德使徒的手下跟踪了,因此只得到此地来暂避一晚。” 李鸿章见状赶紧说道:“罗小兄弟,你在此地可尽管放心,谅他有三头六臂,也断然不敢进得此衙门。” 罗信继续说道:“只是我若不回去,恐怕会令其他人担心计划有变,还请李大人明日一早差人前往那神父暂住的地方,替我报一声平安才好。” “那是自然,我明日一早便立即派人前去。”李鸿章说到此处,又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 “哦,对了,今日的事情可都已经安排妥当?那望海楼神父是否已经依计写信给了路德使徒?那最后指证凶手的物证是否已经完备?” 罗信回答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非但如此,而且还有些意外之喜。” 李鸿章听了眼睛一亮,急切的问道:“哦?什么喜事?” 罗信说道:“我们还将路德使徒安插在水火会中的奸细都给策反了。只待明日在望海楼,便可将那路德使徒的罪行告之与大众。而后,李大人再在当场将他逮个正着,这德国人的阴谋便算彻底败露了。只是届时还需李大人为这当地无辜冤死的百姓主持公道。” 李鸿章听到罗信如此胸有成竹,心中的大石也算落得一半下来,开玩笑与罗信说道: “哦?那明日我便与赫德一同前去,我们倒要看看你的这出‘请君入瓮’究竟唱功如何了?呵呵” 如此这般,罗信与李鸿章在房内又商谈了一会后,便在总督府内随便找了间厢房对付了一晚上。 第三十章 望海楼擒拿德璀琳 李鸿章临场突变卦 经过了漫长的一夜等待,罗信早早收拾完便出了总督府往望海楼的方向去了。快到望海楼时,只看见那门口连一个洋侍卫也没有。罗信到了附近曾与霍恩第议定的那个拐角处与霍恩第汇合在了一块,霍恩第见到了罗信说道: “贤侄,昨晚没事吧?今天总督府派人过来说了你昨日被人跟踪了?” “是的,昨晚我从那共济会的驻所出来以后就发现身后有些异样,因此就去了总督府暂避了一晚。” “嗯,亏得是贤侄机敏,若是寻常人,此间计划便已经败露了。”霍恩第点了点头说道。 此时罗信往四周环顾了一眼,却没找到叶婉之的身影。便又问道: “咦?叶姑娘没来吗?” 霍恩第回答道: “哦,叶姑娘她回修道院去了,你可还记得那名单上有一人我始终不知道是谁吗?昨天夜里叶姑娘偶尔看到了这张名单,却发现了自己的嬷嬷的名字也在里面,正是我遗漏掉的那个人。因此今天一早便回了修道院,去与她嬷嬷说明情况了。” “原来如此,那神父此时是否已经在了望海楼?” “贤侄放心,他已经进了望海楼。安全起见,我还派了几个人一同进去,保护神父不被那路德使徒所暗算。” 罗信却又说道:“昨日我与路德使徒正好碰了个面,那人果然便是天津海关税务司的德璀琳,他在此处自有一个地下组织。他若是派几名刺客此时潜入教堂,单靠那几个人,估计也很难保那神父周全。我这便也进去瞧瞧,也好有个照应。” 霍恩第点了点头,与罗信说道:“既如此,那贤侄千万小心。” 罗信如此便直接从大门口快步走进了望海楼,刚一进去,便发现水火会的弟兄正在与一蒙面人打斗着。此人罗信一看便知: “定是那德璀琳贼心不死,自知这借刀杀人之计已经败露,只得亲自派人行刺,之后再嫁祸给水火会。只是只派此一人前来,未免也小瞧我们了吧。” 只看这蒙面人也会些武功,但是又不似中土流派。这个蒙面人持着一柄细长的刀剑,刀剑挥舞速度并不快,但是每一下都极为有力,极为精确,堂内四个水火会的人此时却只得将他团团围住,完全近身不得。而且已经有两个人被他刺伤躺倒在地。罗信见状,随手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玻璃碎片,奋力将其掷向蒙面人。蒙面人却极为敏锐的察觉到了背后的情况,直接挥刀一个回斩。那片玻璃竟然被他的刀锋给格挡了去,而玻璃碎片弹开后又竟然将围在他旁边的一人直接放倒在地上。 罗信大吃一惊:“不曾想,此人刀法竟如此诡异,竟连暗器都可以靠挥舞着刀锋挡开。”罗信想到此处,便又从旁抡起一把椅子,朝着他丢了过去。随后自己躲在飞出的椅子后面,一个箭步也跟了上去。那蒙面人见状也是用力自上往下劈了一刀,将那把椅子给劈了开来,却不曾想到罗信竟然跟在后面,罗信飞身探出手掌,击在了蒙面人的肩部,那蒙面人往后失去重心,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此时罗信和另两名没受伤的水火会成员围了上去要去拿住他,这蒙面人瞬间回过头来,从袖中飞出三枚飞镖。罗信见状,赶紧一跃而起,空中又转了个身,拿手一掩。但是腋下的衣服还是被割了开来。另外两个人却躲避不及,都在手臂处被划开了口子。 那蒙面人见机,也不知是从哪里掏出来的石灰粉,拽了一把在手中,朝着罗信等三人往空中那么一撒。罗信眼睛进了些许石灰竟一时睁不开眼睛。待睁开时,只见此人已经从楼梯外侧翻上二楼并跳窗逃了出去。 罗信正要追赶上去,却突然转念一想: “说不定是调虎离山之计,还是神父安危要紧。” 于是转过身去,向其他人神情紧张的问道: “神父在哪?” 此时便见那神父从主堂的十字架后面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定睛一看,见是罗信。此时悬着的心才算降了一半,并大声喊道: “上帝呀,罗先生,原来又是你啊。感谢主,你一定被上帝派来拯救苍生的救世主呐,阿门。” “神父,你没事就好。” 此时教堂内已经是一片狼藉,五个受命来保护神父的人此时又都受了伤,坐着或躺在了地上。罗信和神父赶紧上去帮忙,一人将衣服扯成长条,另一人帮躺在地上的人包扎止血。就在二人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只听见教堂门外传来了一声鸣笛声,原来便是那德璀琳乘着汽车来到了望海楼。 又过了没一会,只见德璀琳却是只身出现在了望海楼的门口。此时罗信却是大为不解: “这德璀琳又是唱的哪一出,如此只身前来,这岂不是自投罗网?” 只见这德璀琳却是走得不急不缓,一步一步走进殿来。抬头看了看神父,又看了一眼罗信。便认出就是昨晚的那名送信的人,于是开口说道: “呵呵,你这一身功夫能将那日本浪人给打退,却在此处只是当个送信的,真是太屈才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共济会一起共谋大事?” 罗信义愤填膺的回道:“呸!什么共济会,你们为达目的可谓是无恶不作,用尽歹毒,我罗信如何能与你们这些人为伍。” “哼,真是给脸还不要脸了。我们共济会是上帝派来重新缔造人类新秩序的,你们这些愚昧的,不识大体的人,迟早都得屈从于新秩序之下。你们那些微小的阻力在新时代的潮浪面前又能如何?螳臂当车而已!安德鲁神父,你的运气也真的不错,竟然能够活到现在,也真是个奇迹了。” 此时,安德鲁神父却站了起来,打声说道: “你们自称是上帝信使,但所行之事却是堪比撒旦。你们所谓的秩序就是不断的策划暴动和暴乱。然后利用动乱去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你们的所行,皆是激发了人性的原恶,上帝是不会纵容你们的!” “与他分说那么多作甚,这便将他拿下,拉出去在众人面前揭露其罪行便是了!” 只听罗信说着,便一把将德璀琳擒倒在地。而德璀琳却面部朝下发出了阵阵诡异的笑声。就这样,德璀琳一边笑着,一边束手就擒的被推出了望海楼。 而此时,霍恩第,此时已经得救的霍元甲,还有与其他水火会众人,一块出现在了望海楼的门外。将望海楼给团团围了起来。这些水火会的人见到了德璀琳,皆是群情激愤。 “果然是这德璀琳,他企图杀了神父,然后嫁祸给我们!” “真是个阴险歹毒之人!” “快,将他就地正法,此人不能留在世上。” 德璀琳见此场景,又哈哈大笑: “没错,都是我干的!来吧!就在此处将我就地正法了吧。去满足你们那些微不足道的仇恨。再让仇恨的怒火将此地化为一片火海!新的秩序,会在此地浴火重生!哈哈哈!” 就在此处,远处却来了一队官兵,在围堵的人群中排挤出一条通道。那轿子停在了望海楼的台阶下,下来了两个人。那二人不是别人,正是李鸿章与赫德。 李鸿章下来之后,他那么一看,整张脸霎时铁青:“什么?德璀琳老弟!怎么是你!难道......你便是‘路德使徒’?” 赫德见到这德璀琳如今这般模样,却是异常的兴奋,对李鸿章言道: “中堂大人,这德璀琳居然便是此间纷乱的幕后真凶!也真是枉费了中堂大人对他的一片苦心了。既然他现在还是税务司的人,而且还是个英国人,便将他交我处理吧!中堂大人请放心,我定然秉公办理,不会让这歹人坏了这里的法度的。” “英国人?这德璀琳不是德国人吗?”罗信和众人皆疑惑不解。 “他是个德国人,但是他同时是英国的国籍。因此,此人此前乃是我的手下,却不曾想居然在我眼皮底下做了如此禽兽之事。我恳请李大人将此人移交于我,我定会秉公办理。” 李鸿章此时却非常难堪,原来,这德璀琳因为一直在天津海关税务司工作,因此与李鸿章一直关系很是密切。而自从几年前赫德露出企图染指大清海军的野心。李鸿章就一直利用德璀琳是德国人的关系,制衡赫德背后的英国人势力。若是此时德璀琳有个闪失,非但德国人会前来问责,而且连英国人都会前来趁火打劫,大捞一票。 李鸿章愁眉紧锁了许久,终于开了腔: “来人哪!将德璀琳先押往此处直隶衙门,明日我亲自将他再押往保定审问!” 罗信惊叫道:“保定?大人万万不可啊!此人既然是在天津犯事,应当便在此处审问,而且所有罪证都在此地。在外地审问,难免不出纰漏啊。” “我意已决,你们都不必多言了!”说罢,便指使衙役们将德璀琳绑了起来,一路便要押往直隶总督府。 “砰!” 正在此时,不远处的树林里居然传出了一声枪响! 第三十一章 德璀琳衙门谈密事 罗信自惭婉之殇情 听到了一声枪响过后,却是德璀琳被打到了左肩,顿时鲜血向四周迸发出来。这一枪打得这德璀琳痛得是只顾倒在地上嚎叫着直打滚。 李鸿章的侍卫听到了这一声枪响,便以为丛林中藏着要刺杀李鸿章的刺客。于是纷纷举起枪来对着丛林便是一顿扫射。扫射过后,一群侍卫再慢慢的往丛林里找去。拨开草丛,却只见有一妇人身穿修女服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身边还带着一把猎枪。罗信上前一看顿时惊呆了,此人正是叶婉之的嬷嬷。而随后赶来的霍恩第却也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弟妹!怎么......是你!” 躺在血泊中的嬷嬷此时已是非常虚弱,但是见到霍恩第后,却还是异常激动: “叔叔!那......那德璀琳死了吗?” 众人此时却面面相觑了起来,不知该如何回答。还是霍恩第回答道: “死了......弟妹,你大仇得报了!” 只见此时这嬷嬷嘴角微微扬起,笑道: “那......我便可以与我相公一起......含笑九泉了。”话一说完,嬷嬷便气绝身亡了。霍恩第见状不由得在眼角泛起了光。而就在此时,远处急匆匆又跑来一个修女,口中喊着: “嬷嬷!嬷嬷!” 罗信和众人抬头一看,那修女不是别人,正是叶婉之。当叶婉之跑近后突然看见倒在血泊之中的嬷嬷,顿时整个人变得脸色惨白,睁大着眼睛,竟然一口气没提上来便昏厥了过去。罗信等人赶紧奔去将叶婉之扶了起来,罗信一边摇晃着她,一边喊道: “叶姑娘!叶姑娘!醒醒!” 叶婉之此时却如何都唤不醒,罗信情急之下将她一把抱起,直接往霍宅跑去。而霍恩第则使人将嬷嬷的遗体收拾了一下,与霍元甲等众人合计了一番,感觉还是先抬到了霍宅再作商议。于是,便委托众人帮忙在霍宅设了一灵堂,择日将其厚土入葬。 而李鸿章的队伍一路上却是被当地民众围追堵截,也是好不容易才把这德璀琳给押进了直隶总督的衙门。一进衙门,李鸿章狠狠的在德璀琳的背后踢了一脚,怒斥道: “德璀琳!二十年前的天津教案,原来也是你干的?为什么!大清哪里对不住你了!而且如今为何又要再犯,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李鸿章一边骂道,一边连着怒拍了好几下茶几,茶几上的茶具也全被震到了地上碎了一地。 德璀琳却笑道:“哼!二十年前?二十年前我那时还在你们大清的京城官署内学习中文呢!我怎么可能作案?李大人。” 李鸿章一听似乎又回忆起来了什么,惊问道:“既然不是你,那又是谁所为?” 德璀琳笑道:“嘿,那全是法国人自己干的蠢事!跟我又有是么关系?他们法国人企图借教案为由,让西方各国的注意力转移到东方来,再挑起一波瓜分热潮。他们如此行事无非是为了转嫁,拖延当时即将爆发的普法大战,但是最后被曾国藩大人极力弹压了下去,此事最后也只能是不了了之了。” 李鸿章听得是瞠目结舌,他知道二十年前的那事对他授业恩师曾国藩的打击究竟有多深。但此时他还是得故作镇定,继续问道: “那......那你承认那些事情作甚?” “我所策划的事件已经彻底失败。对帝国而言,我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若是我的死能够酝酿出另一起冲突,那么我便还能证明自己的价值。我虽现为大清的官员,但我固然也是一名‘德国人’。只要能够让德意志能在东方崛起,我这些个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李鸿章听得此言不由得毛骨悚然,他绝不会想到与自己共事许久的德璀琳,竟然会是一个这么一个为国家利益能什么都浑然不顾的家伙。他更细思极恐的是,这德璀琳背后的那个神秘的共济会组织,究竟又是什么来头。 只听这德璀琳继续说道:“不如......李大人,我们再做笔交易如何?” 李鸿章被德璀琳说的是一头雾水,又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新德意志皇帝——威廉二世此前已经将俾斯曼首相革职了,新皇锐意进取,要在世界的东方建立新的秩序。如果李大人与我们合作,我可以促成清德同盟。共同缔造东方新秩序,李大人意下如何?” “既然是要同盟合作,那你在我的辖区累造命案,又是意欲何为?” “我此番作案,也是为了将那些个法国佬给驱逐出天津,好让他们能知难而退。我原本打算靠着水火会的愚民将神父杀死后,造成既定事实,我再去征得德皇的授权,便可介入协调大清和法国之间的矛盾。然后可顺理成章的租借津门,如此你们大清也可以与我们无障碍的开展合作。当然,果真如此的话,你以后也就不必再看那赫德的颜色!英德在大清也可互相钳制周旋,如此对李大人你岂不也是一举两得的?” 李鸿章此时坐了下来沉思了片刻,又说道: “那你老实交代,‘共济会’究竟又是什么来头?和你们德国又有何联系?” 德璀琳此时摇摇头道:“这共济会,我虽是也身在其中,但是我也只是其中一个小人物而已。我只知共济会帮了我们帝国良多,帮我们德意志崛起于欧洲。作为回报,德意志的许多官员也皆是共济会成员。不过据我所知,共济会目前并无意染指大清,而且还会某种程度上保护大清,大人知道这些便也足够了。” 李鸿章此时只能说是听了个一知半解。自从他被任命为这北洋大臣之后,接洽的洋务也算不少。但是如今日这般的谈话,确实是前所未有的。很多东西也远超了他的理解范围。不过,他此时也知道,这个德璀琳不管从哪个方面去理解,都不能让他死在天津。李鸿章思虑到此处,只能令人将他暂时押去了府牢。 再说此时霍宅上下,都是沉静在了悲伤之中。这个修道院的嬷嬷,其实真实身份乃是霍恩第当年拜把兄弟的夫人。二十年前的天津教案,其丈夫一时激奋失了手将法国神父给打死了。之后法国政府要求清政府严惩凶手,否则将要陈兵津门。当时的直隶总督曾国藩在万般无奈下,只能将他与其他十几名要犯一同枭首示众,再派遣了使者前去法国谢罪。 自从那件事以后,曾国藩曾经的贤德之名在津门一地可谓是一落千丈,最终在津门百姓的一片骂声中抑郁而终。而很多殉难者的家属却依然对此事耿耿于怀,霍恩第的这个弟媳便是其中之一。 “这个李鸿章!居然到最后和那德璀琳穿了一条裤子!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霍恩第愤愤不平的说道。罗信在一旁听到此言却只是感到羞愧万分,无地自容。因为这次望海楼的计划皆是出自他罗信之手。他罗信也是万万没想到,最终坏了大事的居然是那个曾经救过他危难的中堂大人。 此时,叶婉之突然从床上惊醒了过来,惊叫了一声: “嬷嬷!” 罗信听到了叶婉之的声音,便赶紧跑了过去。其实此时他很想上去安慰她,但是他却没了那点勇气。 霍恩第看了看罗信,知道罗信此时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于是起身也上得前去,拍了拍罗信的肩,说道: “去吧,孩子。这件事也并非你的过错,不必太过自责。这叶姑娘如今姐姐和嬷嬷都没了,此番心中滋味非常人所能承受的。如今也只有你能与她说得上话,所以赶紧过去劝劝吧。” 罗信微微点了点头便来到叶婉之床脚跟前。叶婉之见是罗信,一把将罗信合腰抱住,哭的是稀里哗啦,并抽泣道: “罗信哥哥,我梦见嬷嬷了。我梦见她……她跟我说……她要走了……呜呜。” 此时屋子里的其他人见状都赶紧出了门回避了起来。而罗信此时却是完全没了反应,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过了许久,罗信用手拍了拍叶婉之的后背,安慰道: “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三十二章 灵堂上叶婉之哭丧 衙门内罗信斥中堂 罗信此时双手护住叶婉之的双肩,慢慢的将叶婉之移开。双目注视着叶婉之那双已经哭红了的眼睛。轻轻的说道: “来吧,去送送你嬷嬷最后一程可好?” 叶婉之点了点头,于是下了床跟在罗信的身后来到了灵堂内。只见灵堂之内四壁都用白色麻布简单装点了一下,正中立着一张供桌。供桌上供着的便是叶婉之嬷嬷的灵位,在灵位后方则还横放着一口棺材,逝者此刻便是安睡在了里面。 叶婉之跪在了蒲垫上,倒头便拜了下去。然后又是泣不成声。霍恩第站在一旁说道: “叶姑娘,请节哀。” 叶婉之抬起了头,哭着说道: “嬷嬷......你怎么这么傻呀......姐姐在天有灵一定不会怪罪于你的呀......你......你这又是何苦哇!” 此时霍恩第却有些听了迷糊了,蹲了下去,小声问道: “叶姑娘,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呀?” 叶婉之被霍恩第与罗信一起扶起了身子,转身回答道:“其实,我也是昨天才刚刚得知,我的姐姐原来正是嬷嬷的亲生女儿。” 堂上众人听了皆是一惊。只听叶婉之继续言道: “那天我姐姐便是嬷嬷授意她跟着德璀琳进的天主堂,那德璀琳骗嬷嬷说是要带着姐姐去认定那二十年前的罪魁祸首。而姐姐便也就去了,而去了望海楼之后,德璀琳与神父的谈话说的却都是拉丁语,因此我姐姐却是一句都听不懂的。德璀琳又骗姐姐说可以回税务司帮她把她所听到的这些东西都译解出来。估计姐姐此时便已经有了一些怀疑,于是假意回了一次修道院去找嬷嬷商议,却不曾想嬷嬷当天正好却是在育婴堂工作。因此只能将速记图又在麻布上抄写了一遍,贴于我们屋子内的天花板上。然后便出门随了德璀琳去了海关楼。果然,最后......最后却是被玷污杀害了......” 罗信听罢已经是火冒三丈,大叫道: “哇呀呀呀!不杀此贼,我誓不为人!” 霍恩第听到此处却问道: “叶姑娘,你的这些情况又是从何处听来的?” 叶婉之继续说道: “昨天早晨,我急急忙忙回了修道院,与嬷嬷说了在霍宅发生的事情。之后嬷嬷见已经瞒不住我,便将她始终在暗中查明的事情都说与我听了。后来她将我引入一间小屋子内,却突然将我反锁了起来。透过窗户对我说道,说她已经对不起她的女儿,不能让我再以身犯险,所以她要自己去解决这桩恩怨。我在屋子内是怎么喊都喊不住她哇!嬷嬷这便往望海楼找德璀琳去了。而我依然在小屋子里大喊大叫,之后终于被其他修女们听见,这才将我从小屋子里给放了出来。我也是一刻不停的赶来了望海楼,却不曾想......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呜呜。” 罗信听到此处已经是怎么都听不下去了,怒气冲冲的直接跑出了霍宅,往直隶总督府的方向奔去。到了衙门门口,却被侍卫拦住。 “中堂大人有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入直隶总督衙门。” “你们管我?” 罗信大叫了一声,只是两下拳脚的功夫,却把看门的侍卫给全放倒在地。府内的其他侍卫见状便也赶了过来。罗信却是越打越来劲,那些侍卫因为也知晓这罗信乃是李鸿章的贵宾,因此也不敢使出全力,深怕把他打伤,不好向中堂大人交代。正在此时,从衙门里飞出一人,与罗信却缠斗在了一块。只见此人耍的这拳脚功夫也是内家拳的功夫,却不似太极拳那般四两拨千斤,也不似八卦掌那般变幻莫测。 罗信使出太极拳,却怎么也接不着力,反而每次企图借力时,却被那人的拳脚后劲所弹开。那人的拳脚每次与罗信拳脚接触时,便会在其前后左右用内劲震上一番。只把罗信给震得是手脚发麻。罗信一边打着,一边叫道: “三姓家奴!快快出来与我说理!” 只听与之对战的人说道:“罗信!你安敢如此无礼!中堂大人可也曾施救于你,如今却为何如此忘恩负义!” 原来说话的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授了李鸿章的意,开得城门放走罗信的段祺瑞。 只听堂内此时突然又传出一声: “芝泉,住手!让罗信进来吧!” 原来,正是李鸿章坐在了中堂位置上。罗信这便挣脱开了段祺瑞,直接奔向了堂内,劈头盖脸的就向李鸿章问道: “姓李的,前几日你与我是如何说的!将那德国人拿下之后便当场揭其罪行,将其绳之於法,为乡亲们讨还公道。如今你却是言而无信。你毁了自己名声也就罢了,如今却整得我也里外不是人!” 李鸿章此时坐在堂上却默不作声,挥手示意左右都先退下,于是段祺瑞与其他人便都退了下去。李鸿章与罗信说道: “罗小兄弟,此事确实是我李某人的不对。但是,此间缘由说来话长。而且若是其他洋人也就罢了,唯独这德璀琳,却是关系全局,不容有任何闪失呀!” 罗信此时哪听得进这些鬼话,张口便又问道: “那德璀琳到底现在何处?快快将他绑来!” 李鸿章则继续苦口说道: “罗兄弟,此人万万不可杀,杀之则德国便又有了口实了啊!” “我管那么许多,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津门这么多人都枉死于他之手!此等败类若还能苟且于世,那世间可还有天理?!” “你可知,他如此一口气将所有罪行皆承认下来,便是要激你们杀他。罗小兄弟千万不可中了他那苦肉之计啊!” 罗信听罢却往地上啐了一口,怒道: “呸!你如此替他说话,可见你与他定然是有些什么背地勾结!也罢!李大人,此番你负我一番诚意相待,将来我也不会再对李大人有一丝感激。之前承蒙李大人相救,如今我们便就此别过,从此两不相欠!” 罗信说罢,将自己的腕部袖口一松,把袖口直接给撕扯了下来,再狠狠的丢在地上。接着便迈开大步狠狠的走出了直隶总督府。李鸿章看着罗信离去,也只能是摇一摇头,完全不知此事该如何与罗信解释。 罗信出了直隶总督府,却心下怆然,自嘲言道: “罗信啊罗信,你空有一腔热血,也学得一些本事,自以为能够接济天下,却每每做事都是做的一塌糊涂。” 想到此处,一下子便打了自己两个大耳巴子,待要打第三下时,却被一人握住了手腕动弹不得。罗信回头一看,原来是霍元甲。原来自罗信一怒之下跑出了霍宅,霍恩第担心他万一出个什么状况,因此就让霍元甲出门寻来,也好有个照应。只见霍元甲挡下那一巴掌后,却是抡起一脚将罗信踹倒在地。 罗信只知是霍元甲怨他未能处理好此间事务,趴在了地上,却也不站立起来。霍元甲见这罗信趴在地上却不起身,又是狠狠的在他臀部踢了两脚,怒道: “起来啊,起来跟我打!罗信!你要意志消沉到什么时候!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把你整垮了?这样将来如何能做得了英雄好汉?!” 罗信趴在地上还是一动不动,他此时也根本不敢与霍元甲对视。又是此时,远处又围上来了一群人。原来是霍恩第与叶婉之神色匆忙的跑了过来。他们知道这件事对罗信的打击太过沉重,而且罗信又年轻气盛,自然还是放心不下,于是与众人又一起赶了过来。 “罗信哥哥,你没事吧?”只见叶婉之此时近得身来,蹲下去要将罗信扶起。罗信忍不住看了一眼叶婉之,只见此时叶婉之的眼眶依然是红润着的,泪痕也都还没有擦拭干净,却是故作镇静的安慰与他。罗信看到此,心底更是如针扎一般难受。竟挣开了霍元甲和叶婉之,起身后拔腿便跑。他其实此时也是漫无目的跑着,只是想着如何能够逃避这一切。 第三十三章 霍元甲巧试激将法 霍恩第再授洪门扳指 罗信此时只觉得是无有颜面见人,走在路上但凡见了人便东躲西藏起来。整个津门的水火会都自发的前来寻找罗信,却是哪里都找不见他。 霍恩第、霍元甲与叶婉之此时更是心急如焚,深怕罗信再做出什么傻事来。 霍元甲与霍恩第说道: “父亲,我与罗兄弟相识许久。我知他绝对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若是得知我们陷入危难,他是一定会出来相救的。 霍恩第听霍元甲这么一说,眼睛忽然一亮,问道: “俊卿,你可是有了什么主意?” “我这便是有了主意,只是还需要弟妹配合一二。”霍元甲却是笑着说道。 “弟妹?胡说八道!你确是有几个弟弟,但我如何却不曾记得你还有什么妹妹?”霍恩第不解的问道。 “哈哈,父亲,此‘弟妹’可非彼‘弟妹’,我说的弟妹乃是叶姑娘。” 霍元甲说罢朝着叶婉之看去,叶婉之一听这声“弟妹”乃是在说她,羞得她突然就低下了头去。而霍恩第此时虽是听懂了霍元甲的话,却完全不知道他是如何的计划,有些迷惑的瞧着他儿子。 霍元甲笑了笑,与他们小声将计划说了一番。 叶婉之听得此计划,虽觉有些凶险,但是为了激出罗信哥哥,不令他继续如此沉沦下去,也就一口允诺了这个计划。之后,叶婉之便去到望海楼找神父筹划一番。 第二天一早,津门大街小巷都知晓了一件事情。安德鲁神父为答谢津门百姓,望海楼天主堂特此开放一日,以供当地百姓们参观,而且当天会举行一场弥撒活动。只见当天望海楼门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门口站了几名修女,耐心为进殿参观的百姓讲解一些天主教的礼仪规章。只见此时叶婉之也在主殿之上,与其他修女们一起排练着合唱。 正在此时,众人突然听到一阵玻璃破裂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到有一蒙面着的人从二楼窗户跳了下来。神父见状以为是昨日那黑衣人又来寻他,他便赶紧躲到了供桌底下。而此时其他人也皆慌了神,都往门口跑去,现场可谓是异常混乱。而正在排练着的修女们也赶紧跑了下去,却只留了叶婉之一人在台上。 那蒙面人见状,便来到台上,将神父从桌子下面一把便拉了出来,挥起拳头便要往他头上打去,而叶婉之见状赶紧跑了过去挡在神父面前。就在此时,只见堂上又窜出一人,飞起一脚将蒙面人又踢翻在地。只见此人顶着一顶草帽,虽然未曾露脸,却只听叶婉之叫了一声: “罗信哥哥!你终于出来了!” 众人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罗信。原来今日罗信听闻教堂有活动,便知叶婉之定然也会在教堂,这便一直都躲在二楼悄悄的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罗信只听得叶婉之如此一声叫道,便知是计,赶紧要跑。那蒙面人却站起身来,拉下蒙布,原来此人便是霍元甲。只听霍元甲对罗信大叫了一声: “罗兄弟,不要再跑了,你再跑能跑到哪里去!” “我......我对不起你们大家,我......这就离开津门。”罗信此时喃喃自语道,说完便又要离开。 只见叶婉之此时却冲了上去,却是一个巴掌打在了罗信的脸上。罗信的脸上瞬间就泛起了红色。此时,只感觉教堂内的空气都凝滞了。霍元甲、神父、其他教堂内的所有人都驻在那里,却是看傻了眼。叶婉之打完之后,对罗信是怒目而视,罗信却依然不敢与叶婉之对眼。 正在此时,只见叶婉之又突然展开了双臂一把将罗信给紧紧抱住,头则直接倒在了罗信怀中,嘘声说道: “罗信哥哥,不要离开我......我......我已经再没亲人了。” 此时,罗信再也按奈不住,双臂也紧紧抱着叶婉之,憋屈的泪水哗啦啦的滴在了叶婉之的肩上,口中一直在喊着: “对不起......对不起......” 叶婉之抬起了头,眼睛深情的凝视着他,对他言道:“罗信哥哥,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啊......” 此时,之前准备逃离教堂门口的所有人却都重新聚了过来,就连神父和修女们也都聚了过来。只听这神父对罗信言道: “罗先生,这次你几次三番解救于我,又使得那撒旦的计划得以落空,我觉得你就是上帝派下来的救世主,是来解救世人于水火之中的。愿主保佑你,罗先生。” 神父说完,对着罗信深深的鞠了一躬。而其他人此时都围在罗信和叶婉之的周围,举着拳头齐声高喊着罗信的名字: “罗信!罗信!罗信!......” 罗信环顾四周,只听到众人的喊声是响彻教堂。而每一声呐喊,都只呼得罗信的心里蹦出阵阵暖流。这一出其实皆是霍元甲的安排。而津门百姓同样为了感念这位为他们津门的案子而四处奔走劳累的少侠,都是自愿来到教堂,希望罗信能够早日重新振作精神。 伴随着众人的呐喊声,望海楼的大门突然又开了,只见霍恩第此时走了进来。而霍恩第的手中却又紧紧握着一个物件。罗信与叶婉之见霍恩第走近,便互相松了手,作揖见过了霍家叔叔。霍恩第走到罗信跟前,伸手将罗信的手掌托起,将自己手中的物件交到了罗信的手上,并说道: “贤侄,此乃洪门六长老扳指的其中一枚,与你曲师傅的那一枚是一样的东西。如今我将此物也一并传于你,希望你将来能够重振我们洪门,光耀门庭,保境安民。” 罗信惊讶的说道: “霍家叔叔......我......这万万使不得,我......我罗信何德何能。师傅传我此扳指只是为了能够将来方便我江湖行走,却从未对我有过如此的念想。只恐霍家叔叔所托非人呐!” 霍恩第笑了笑,又拍了拍罗信的肩膀,问道: “你以为此物是可随便托人相赠的?洪门开宗立派已数百年,如今却是四散分离,我与你师傅对此皆是痛心疾首。若是有朝一日可以重整我洪门风采,我与你师傅都会感到万分的欣慰。而你师傅将他的洪门扳指托付于你,足见他对你必然是寄予厚望的。而我在与你相处的这段日子里,我也越来越坚信你师傅的确是慧眼识徒。我相信你师傅的眼光,绝对不会有错!呵呵。” 罗信却依然是犹犹豫豫,不知该不该接此重任。霍恩第见状又说道: “既然如此,我便再问你一件事。若是我与贤侄你并不相识,你路遇此地时却得知此处有了这等灾祸,贤侄你会不会也像如今这样尽全力帮助当地百姓讨还一个公道?” 罗信不假思索,直接答道: “那是自然!莫说是帮助霍家叔叔,即便我与霍家叔叔素未蒙面,若是知晓了此间纷争,我也是定然要尽一份绵薄之力的。” 霍恩第点了点头,又问道: “这又是为何?” 罗信言道:“眼见此间百姓将受罹难而不能救,此非大丈夫所为也。” 霍恩第又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罗信言道: “贤弟果然是可守得一个‘仁’字。你能如此想,我这便不是所托非人了。” 只见罗信正当再想开口,这霍元甲在一旁却是看的有些无聊了,赶紧上前去打了一茬: “哎呀,父亲,罗兄,此间不是说话的地方。走走走,我们一同回家说去。哦,对了,还有叶姑娘。罗兄弟这才刚刚回来。嘿嘿,想必你是比我们都要着急了吧!不如今日便与我们一同回霍家住上一晚如何?明日也好方便安排给你的嬷嬷入土为安。” 叶婉之听到此处,自然很是愿意的点了点头,谢过了霍恩第与霍元甲后,便与他们三人一同回了霍家。 回到了霍宅,罗信便来到灵堂前,补了之前未完成的三叩首。回头对各位说道: “各位,今天晚上便有我在此守灵一晚吧,叶婉之的嬷嬷辞世,我亦要负一些责任。能为她守灵一晚,如此我心里也可好受一些。” 众人见罗信如此坚决,也就不再推托,都是点了点头便应允了他。 第三十四章 叶婉之表白却被拒 船家与罗信论僧王 当天夜里,罗信便一直在叶婉之嬷嬷的灵堂内守着。而叶婉之则也一直没睡着,于是便披了件外套也悄悄来到了灵堂内。罗信察觉有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叶婉之,于是上前去小声说道: “咦?叶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叶婉之回道:“这几日发生太多事,心烦意乱,因此有些难以入眠,这便来灵堂陪罗信哥哥说说话。” 于是他二人便在灵位前,挑了二张蒲垫便一同跪坐了下去。然后罗信一边续着香,一边与叶婉之说道: “叶姑娘,你......你将来准备作何打算?” 叶婉之见罗信突然就问出了此话,深吸了一口气后,回答道: “如今我姐姐和嬷嬷都已不在,虽然修道院内依然有众位姐姐对我也很是照顾,但我每每回到修道院想到嬷嬷和姐姐,却皆是触景伤情。罗信哥哥,今后我便与你一同行走江湖,可好?” 罗信听到叶婉之这番言语,脸上却是愁眉紧锁,心底也是忧虑万分。叶婉之见罗信闷不做声,脸上又似有难色,便悄悄问道: “若是......若是罗信哥哥觉得不妥,那便算了。昨日白天在望海楼,我也是一时情绪失控,说了许多失礼之言,望罗信哥哥切莫见怪。” 罗信听完却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叶姑娘......我有时候真的在想,能不能就此一走了之,我们便在关外找一处人烟稀少的乡落,从此就安定下来。不问世事,这也算得上是逍遥快活了,叶姑娘,你说是不是?” “罗信哥哥当真是如此想的?那我便与罗信哥哥一同去关外生活可好?” 罗信却是摇了摇头,言道: “但是我辈习武之人,皆要以接兼济苍生为己任。若是就此遁世,恐是要被同辈众人所耻笑。更何况,如今我师父和霍家叔叔都将此洪门长老的信物传到了我的手上,我又如何忍心忤逆了他们二位老人家的一番心意呢?” 叶婉之却又言道:“罗信哥哥此言差矣,经历了津门教案一事,难道罗信哥哥还对官府的所作所为有半分念想?像那李鸿章,身为朝廷重臣,尚且如此欺善民而惧洋匪。如此的朝廷,罗信哥哥却如何还要去保它?” 罗信被叶婉之说得顿时哑口,竟是无言以对了。思虑了许久,又言道: “哎,叶姑娘也说得极是。此等朝廷,如此想来,终究到头来也是报国无门一场空的。只是我既受了洪门重任,即便就算是不去报效朝廷,但是聚义士以保民安,和拳脚以攘洋夷的这些事情将来也总是我分内之事。若是就此一走了之,那这洪门之责又该如何交代?” 叶婉之见罗信却是如此坚决,也就不再说话。只顾注视着火盆,将黄纸一张一张的往盆内送去,却也不知道究竟已经送了多少进去。只是一边送着,脑子里却是腾空了一片。顿时又觉得困意来袭,竟头部往侧面一横,直接倒在了罗信的肩上。罗信却是被吓了一跳,见叶婉之竟是在自己肩上睡了过去,心中却又不忍将她吵醒。此时,罗信一直瞧着熟睡中的叶婉之,头脑中却是千万个思绪瞬间在脑袋里是窜来窜去: “罗信呀罗信,能得叶姑娘如此真心相待,又何必再理这世间纷争呢?就像如今这般田地,作茧自缚,真真是庸人自扰。” 就如此,二人一直如此相处到了天蒙蒙亮,叶婉之终于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却是躺在罗信的肩上睡去,顿感有些冒犯。匆忙说道: “呀!不知不觉却昏睡了过去,罗信哥哥切莫见怪。” 罗信笑笑言道:“叶姑娘言重了。” 没过了一会,霍恩第与霍元甲都起了个大早,简单水洗了一把脸后,便一起来到了灵堂之上。霍元甲进得房中就与罗信言道: “罗兄弟,一夜辛苦了!昨日你问我的事情,我已经打听清楚,最近去往旅顺的一艘轮渡便是在今日未时二刻从大沽口的港口出发。 “有劳元甲兄弟打探了,那待嬷嬷下葬之后,我便独自坐船去往大沽口。” 这一日,霍家的左邻右舍知道今日修道院的嬷嬷要从霍宅出殡,于是就都来了霍宅帮忙打点。姑姑婆婆们,又是斩麻衣,又是烧羹汤。而年长的,有些学问的便在几张案桌前写着祭辞。就如此,大家一起忙碌了一个多时辰后,霍恩第见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号召起大伙一同扛着棺木出了霍宅,往望海楼后面的坟地一路抬去。叶婉之走在队伍的前面,身披一件白色麻衣,手持着一根哭丧棒,一路上都是伤心欲绝。而罗信则始终陪在叶婉之的身边,怕她伤心难过之时难免脱力不济。 到了望海楼后面的公墓,只见此时神父与一群修女也早就在那里等候着了。众人将棺盖钉死之后,便移入了神父他们已经准备好了的墓穴之中。此时只听神父和修女们口中一直做着祷言: “我主、上主,慈悲的天主!求你恩赐所有亡者早日解脱死亡的枷锁,进入平安与光明的天乡,因着你的慈爱能得享永生的幸福。阿门” 礼成之后,罗信眼看时辰已经不早,便与众人说道: “承蒙霍家叔叔、元甲兄弟及诸位的照顾,罗信在此感激不尽。既然此间事务已了,我也不便再在此处过多叨扰。诸位莫要远送,我便就此告辞了。” 霍恩第回道:“贤侄,你这番前往旅顺,又往朝鲜,前路坎坷,道阻且长。贤侄一路珍重。” 霍元甲此时却是不露出半点伤感的颜色,与罗信笑着说道: “罗兄弟,此番津门百姓都欠你一个人情,若是他日你有何处需要我霍元甲帮忙的,只管找来。我霍元甲定当鼎力相助,绝无半点推脱之理。” 罗信谢过了霍元甲,又再四下望去,却不见了叶婉之的身影。罗信便在心里寻思: “定是昨晚我与叶姑娘说的话,却又使她独自伤心了。哎,罗信你是真的混蛋得很呐!” 罗信眼下既寻不见人,便也只得辞了霍家父子,上了一艇竹筏,招呼船夫便往大沽口方向驶去。 没过多久,便又再次来到了大沽口。远远眺望过去,又见到了那天津海关税务司的白色洋楼,罗信不禁又回忆起那日曾与霍元甲一同潜入其中的场景,不免多了一份感伤。 罗信心想:“哎,平白无故想那些东西作甚。” 于是将头扭向了另一边,却又见到南岸的山坡之上密密麻麻的布了几十处炮台。罗信从未见过此种东西,便问道船家: “老人家,此地又是何处呀?如何在此建了这么多炮台?” 船家说道:“此处乃是咱大清的军事重地——大沽口炮台。三十年前,僧王曾领兵在此地与英法联军交手了三回。当年我也是此地的炮兵,如今虽已经过了三十年,却依然清晰的记得呀,当时那仗打得是真的憋屈。那英国人和法国人的铁甲舰是密密麻麻的陈列在江口,我只能眼巴巴看着对面炮击我们,我们的这些炮呀,根本打不着对面。最后结果是不言而喻,自然是一败涂地了。” 罗信又问道:“若是将这些炮移至背面那些斜坡的反面,这样不就可以扩大射程,而且还能靠着斜坡进行防御了?若是只按现在这些个位置,一旦开战确实难免不被当成活靶子啦!” 船夫细细想了一下,捋了捋胡子,点头言道: “小兄弟悟性真高,若是当年僧王能想到这个方法,没准还真能打上一打。” 罗信一直听船夫提到这僧王的名讳,却不知究竟是何方神圣。便又问道船家: “老人家,你口中的这个‘僧王’究竟是何方的僧人?在哪家寺院出家?又如何会派遣一僧人前来驻守边关重地?” “啊哈哈哈,小兄弟是真会说笑话。你居然连这鼎鼎大名的僧王也不认得?此人名叫僧格林沁,虽是个旗人。但其实原本也是一介草民,早年与太平军作战,由于打法强悍,作风顽强,因此是屡立战功,最后成了可以世袭罔替的蒙古亲王。不过……” “不过什么?”罗信听得却是出了神。 “不过,最后在八里桥抗击洋人联军时,率领的蒙古精锐骑兵却全被洋人打完了,之后更是一蹶不振。直到最后竟然被捻军在曹州围住,最后自己也以身殉国了。” 罗信却笑笑言道:“老人家,那可是旗人,保自己江山也是理所应当的呀。” “嘿嘿,小兄弟,你这话可不对。这人哪,固然有些个门户之见。但是,好人便是好人,不好便是不好。纵然是立场不同,但是这人品却也总得有个高低之分哪!” 罗信却又是摇了摇头说道: “此等英雄若是在八里桥直接战死了,倒也是能称得上一声好汉。只是最终却是如此的死法,却称不起一声好汉了。” 船夫听罢却并不买账,说道: “你们这些个年轻人,如今只会动动嘴皮子,却是从未见过真正的战争。等你们真正经历了战争,就全都懂喽!” 二人说着说着便来到那轮渡旅顺的港口,罗信辞别了船家便往轮渡走去了。 第三十五章 轮渡上惊遇叶婉之 叶婉之施计擒小贼 随着一声汽笛鸣起,轮渡的客船便离开了天津,往旅顺的方向驶去。这艘船在当时大清可以说算得上较为先进的了,皆是由于天津、旅顺作为洋务运动的主要场所,自然而然的率先在重要港口都用上了蒸汽船,不用人力便可自如驱使。 罗信接着便随着人潮进了船舱甲板内,又经过人流推推搡搡了一番后,只让罗信感觉闷得透不过气来。于是罗信便上了该船的二层甲板想要透一透气。罗信上得甲板,寻得一处角落僻静所在。依靠着护栏,遥望着渐行渐远的海岸。 罗信感觉自从在京城结识了义兄、恭亲王等人之后,好像还从未像如今这般惬意安宁过。 此时罗信脑海中千万思绪在激烈碰撞着,他一会想起最初与张宪周桃园结拜的场景,又一会念起那日恭亲王突然出现在刑部大狱时的场景,之后又回想起师傅和霍家叔传授给他洪门扳指的场景。而想的最多的画面,却竟然是这几日里与叶婉之相处的这段时光。想到了此处,心底里又不免嘀咕了起来: “也不知现如今叶姑娘如何了?不知是不是还在怨我宁要这虚无缥缈的前程,也不愿与她结成连理,安度一生……” 正想到此处,只见海面上一个大浪打来,只把船身猛烈的晃荡了一番。此时罗信身旁有人一下没有站稳,竟然摔倒了。罗信见状便上前要将他扶起。 罗信向他伸出手去,又仔细打量了此人一番。原来却还只是一个毛孩子,只见此人年纪不大,十一二岁的模样,而且长得是瘦瘦小小,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但是也看得出这人是那种古灵精怪,很是机敏的小孩。 罗信伸手将他的手一把抓住,那小孩也顺力抓住了罗信的胳膊,一使劲便站稳了。 “小兄弟下次可千万要扶紧了,这海上的风浪可不比寻常江河之中行舟呀。”罗信说道。 “多谢这位大哥哥提醒,我这记下了。” 那孩子话音刚落,便自行快速离开了往别处去了。罗信此时倒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又独自在护栏处思索了起来。 突然,罗信感觉到双肩又是一沉,似乎是被人压在了背上。罗信一下子受了惊吓,以为是有什么仇家前来寻事,赶紧将背部一个拱起,呈出了一个半圆,将那人震了出去,随后又赶紧一个转身便是又连上一掌,是要将他击飞出去。 罗信转身刹那间,两眼那么一撇,却见那人竟然是叶婉之。赶紧又要将拳脚收了回去。但是由于叶婉之离了实在太过于接近,因此情急之下罗信却只能强行把自己的掌劲偏离出去,要收却是收不回来了。而且因此身体也失去了重心,最后整个身子撞上了叶婉之,二人居然一起扑倒在了甲板上。 二人虽是踉跄倒在了地上,奇怪的是,他二人居然谁都没想着先于对方起身。罗信凝视着叶婉之的脸却看得出了神,而叶婉之或许是因为受了惊吓,又或许是因为脱了力居然也没立刻起身。 过了也不知多久,只听甲板传来一阵其他人上来的脚步声,二人才刚刚意识过来。罗信起身后又一把将叶婉之也一同拉起了身。 而后,二人又在甲板上对视了许久。罗信微微的一笑,说道: “叶姑娘,你如何也来了?” 叶姑娘低下了头,嘴里轻轻责备了罗信一句: “你个呆子,都没与我说声再见,如何便独自一人跑了!” “叶姑娘,我……” 只见罗信刚又要问叶婉之话,却被叶婉之一把捂住了嘴。 “好了,莫要再叫我姑娘了!” 罗信疑惑的问道:“那……那我又该如何称呼?” “从今往后,信哥哥便叫我‘婉儿’吧?”叶婉之抬起头来,满怀期望的看着罗信。 罗信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罗信此时当然已经明白叶婉之为何此时会出现在他的眼前,又上前一步,牵起叶婉之的手说道: “叶姑……哦不……婉儿姑娘,你便这样离开了津门,如此真的可以吗?” 只听叶婉之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与罗信言道: “这‘叶姑娘’确是不见了,为何又多出来了一个‘婉儿姑娘’?信哥哥,我走之前已经与神父发了宏愿,从此以后便不再是修女了。以后信哥哥去哪里,我便去往哪里。” 罗信听罢,伸手慢慢将叶婉之搂进了怀中,罗信此时心中藏着许许多多的喜悦,又不知该如何表达,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叶婉之也知罗信此行的目的是要经旅顺前往朝鲜,于是细语问道: “信哥哥,我只知你要前往朝鲜,却不知你要去往朝鲜又是要作甚?” 这问题一出,罗信却又是没了主意,他在此前是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的。前番他决议前往朝鲜投靠他师兄袁世凯,也是他师傅临走之前为他谋划的出路。而且既然袁师兄已经身为朝廷命官,投在他幕下报效朝廷自然能更容易一些,若真如此那也算是报了恭亲王的救命之恩了。 但是在津门遭遇了这几番的变故。罗信当初那份一心一意要报效朝廷的念头却是去了一大半了。更何况现在还有叶婉之在他身边作伴,他又如何能不考虑她的安危? 罗信想了许久,却也只得说道: “哎,其实我自己都不知该去向何方了。只是这前路漫漫,还是等到了旅顺以后再做打算吧。” 话虽是如此说了,但是罗信此时还是下意识的去摸了摸师傅与霍家叔叔授予他的那两枚洪门扳指。 突然,他却发现他的那两枚洪门扳指却是不见了!他赶紧将全身搜了个遍,却依然找不着扳指的下落。 此时罗信的脸色显得是极为惊恐,叶婉之看到罗信的脸色不对,赶紧问道: “信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的的洪门扳指丢了!” “丢了?丢哪了?我来与你一同找找。”叶婉之说罢便随罗信蹲下身去找。 罗信蹲在地上一边找着,一边却摇了摇头说道: “不对,我将此二物皆系于腰带之上,现此处系绳却连个线头也见不着了。看样子……我定是被偷了。” 叶婉之听闻过后大惊失色: “那信哥哥可是想到了什么?又可知是何人所为?” 罗信回道:“若是我没猜错,定是被那小孩给偷了!”于是,罗信便将方才那小孩佯装摔倒偷盗之事说与叶婉之听了一遍。 叶婉之听完之后若有所思,低声言道: “若真如信哥哥所言,那么此贼定然还在船上。但是此贼既不偷财,那此贼必然是知道这洪门扳指并非寻常物件,才会如此铤而走险。” 罗信寻思着并点头说道: “婉之妹妹说得是言之有理,若真是如此,那此人必然也是知晓此乃洪门信物的。” 二人分析完,又皆陷入了沉思许久。叶婉之突然又与罗信言道: “信哥哥,那若不如……我们给他来一番打草惊蛇如何?” 罗信听这叶婉之似乎是有了主意,便又赶紧问道: “打草惊蛇?婉之妹妹,这打草惊蛇却是怎样个弄法?” 叶婉之便在罗信耳边将计划讲了一番。罗信听完计划,虽觉得也并非上策,却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也只能姑且一试了。于是罗信便下了甲板,去找来了三名侍卫。 罗信与这三名侍卫说明一番情况后,此三人便去取来了铜锣分别置于船首、船中与船尾。而罗信与叶婉之则又在二层甲板上找了一处高点,站在该处可将该船登岸后离开的唯一一条通路一览无余。 之后大约又过了两三个时辰,又随着一阵汽笛声,航船终于停靠在了旅顺港口。除了罗信和叶婉之,其他所有人都到了出口处聚集起来。岸上的官兵则慢慢的卷下了吊桥,与船身对接了起来。船上的人也正准备着下得船去。 正在此时,只听船身四周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铜锣声,而船上几名侍卫则大喊大叫道: “抓贼啦!抓贼啦!……” 罗信与叶婉之此时正站在甲板上,聚精会神的注视着出口处发生的一切。 果不其然,罗信一眼便瞧见有一人急急忙忙的往出口一路挤去,再仔细一看,似乎便是之前那个在甲板上偶遇的那名少年,罗信于是马上便认定偷东西的必是此人了。于是一个箭步从二层甲板一跃而下,在人群中赶上了此人,一把就将他拉倒在地。又躬下身去将此人的周身搜了一遍。果然从他内侧衣带中,搜出了两枚洪门扳指,并且还带了一些其它的财物。这些东西杂七杂八,虽是毫无关联,但是也看得出是些值钱的物件。罗信一看便知定是此贼一路顺走了别人的。 罗信手中拿着那两枚扳指,大声呵斥道: “哼!你这鼠贼,这番你还有何话可说!走!与我去官府说道说道!” 第三十六章 小贼详解扳指玄机 误打误撞被拜大哥 “这位洪门大哥,莫要将我移交给官家。只要不交给官府,一切都好说……好说啊。” 只听这小孩躺在地上向罗信求饶喊道。 罗信却忿忿的说道:“你这小毛孩子,却如何这般不学好!年纪轻轻做什么不好,偏要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若是不给你一些苦头尝尝,我看你也是记不住这个教训的。” “这位好汉哥哥,这实在不怪我啊。若不是你这两枚扳指太过醒目显眼,我又如何会动此贼心。” “嘿哟?当贼还有理了?这种偷了东西还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的,我倒也是头次见着。看起来,不将你绑去官府你是断然不会醒悟悔改的了!”罗信伸手便要去抓此人。 此人见罗信伸手便要抓他,赶紧用一双脚往地上那么一扎,在往后一使劲,整个身体都往前挪了一尺有余,再顺势往前一跃,整个人侧身腾空而起,在空中又翻了几圈站起了身来,而罗信这下俯身擒拿却是扑了个空。只见此人再往人堆里那么一扎,也是由于人小灵活,罗信一时半会竟也挤不过去。 待罗信冲出了人群后,再往前方一看,却见此小贼子居然与另一男子扭打在了一块,只见那名男子是一副水兵的打扮。罗信心底却是觉得好笑: “果然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啊!纵然可从我处可脱开身去,却不想又在此处遇上了冤家。” 罗信于是又冲上前去,将这小贼子又抓倒在了在地上,并又厉声说道: “小贼,看你这次还要往哪里逃?” “二位好汉饶命!我……我也是实属无奈,家里已经断了几天炊了。若不是实在腹中无物,我也不必如此行事啊!” 正在此时,叶婉之也赶了上来,也听到了这小贼的一番言语。心中却又有些不忍了,与罗信言道: “信哥哥,这小孩子看着也是着实可怜。念在他还少不更事,就暂且饶了他这一回吧?” 罗信听叶婉之既然如此说了,气也稍微消了一些,与小贼说道: “若不是这位叶姑娘与你说情,我是定不会轻易饶你的。下次记住了,莫要再让我见着你再行偷盗之事,若不然下次定要抓你进衙门吃吃杀威棒的滋味。” 那小贼听罢赶紧跪地谢过罗信道: “多谢好汉,多谢好汉,我张作霖将来一定改过自新,多谢好汉......” 罗信听完正要离开,却只听见身旁那水兵打扮的人却又说道: “哼!他们要饶你,我却偏偏不饶,你这贼人偷窃成性,如何会改过自新。来来来,不如再吃你爷爷三拳,才能算得是两不相欠。” 张作霖一听却又急了,赶紧逃到了罗信身后,急叫道: “我只偷了你一副罗盘而已,虽也算得上精巧,但又有甚稀奇!这位大哥哥可是被我顺走了两枚洪门扳指,他都尚且还能放我一马。你……你那块罗盘难道还能与洪门扳指相比?” 罗信听得张作霖如此说道,却是来了兴趣,挥了挥手示意那人暂且打住,又对张作霖接着后话问道: “哦?看你年纪不大竟然也识得此物?你究竟是谁?又是从何得知此物的?” 张作霖回答道:“我乃张作霖,字雨亭。要说这洪门扳指,在这江湖上那可是有些名堂。诸如在此地的黑市之中,这扳指一枚少说也得值个一万两银子。大哥你说,你将这种东西明目张胆的系在腰间,岂不是做的也太过于目中无人了?这种东西即便我不来碰,这里其他人也是会来碰上一碰的。” 罗信听得张作霖说这洪门扳指竟然如此价值不菲,着实倒吸了一口凉气,又问道: “此物竟然如此价值连城?这又却是为何?” 张作霖听罢却是张大了嘴巴,感觉甚是惊讶的样子,接着说道: “这位大哥,您可切莫玩弄于我。你手中有了两枚洪门扳指,竟会不知此物有何用途?” 罗信被问得却有些蒙了,他只知道此二物乃是重振洪门的关键所在,但是至于该如何应用,师傅和霍家叔叔却是从未提起过。罗信又如何会得知其中奥秘?于是罗信只得摇了摇头,又问道: “这……我还真不知,那你可知晓其中原委?” 张作霖继续回答道: “这位大哥,洪门可是天下第一大帮会。而这洪门扳指又是洪门之中公认的信物,若是能有那么一枚扳指,那是无论何时何地,只需那么振臂一呼,那自然便是应者云集。就算是要啸聚山林那也是毫不费力的。更何况是在此处关外之地,此等神物自然是为各路绿林豪强所觊觎的。所以嘛!在此地黑市此物能卖出天价那也是不足为奇的呀!” 罗信身边那名水兵打扮的男子听到罗信这两枚扳指大有来头,便也有了结交之意。于是立即伏地并开口说道: “这位大哥,我乃蓬莱水师学员吴佩孚,只因犯了些事,惹怒了当地的乡绅。因此这便渡船来此地避一避风头。我从儿时起便时常听闻家中老人说起那些个洪门的轶事,因此是由衷的想往。今日有幸得遇大哥,若是大哥承蒙不弃,将来便愿随侍左右,求大哥千万要给我个机会。” 张作霖听到吴佩孚如此说道,便把手勾在罗信肩上,得意洋洋的说道: “嘿嘿,这位大哥,你看我说的不错吧!这不,你这还没振臂一呼呢,便已经收了一个手下了。” 这张作霖是话刚一说出口,但瞬间转念一想: “啊呀!不对!明明是我先认识大哥的,我理应是第一副手,却如何能被这小子抢了个先!” 想到此处,张作霖赶紧将笑脸一收,又把搭在罗信肩上的手臂也缩了回来,赶紧倒头便是拜了下去,说道: “这位大哥若是承蒙不弃,我也愿意随侍大哥左右,不复二心!” 罗信见到这幅状况却是始料未及的,他如何能想得到,这初到旅顺便会遇到此等怪事。因此,此时罗信神色却是一脸茫然,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罗信赶紧定了定神,又冲上前去,将此二人扶起身来说道: “你二人这是却在做什么?我自己如今还都是个没着落处所的,所以这才要坐船来到旅顺,打算借道前往朝鲜投奔他处从军。因此,又如何能够连累你二人?这事万万使不得,使不得。” 张作霖一听罗信竟还要投往他处,赶紧起得身来与罗信言道: “嘿呦!大哥,您这是脚底下踩着金山银山,还去放眼找着铜片铁屑呀!您能有这两枚洪门扳指,足见您定不是那一般之人呐!哪还用得着从军?你若还是不信,我便带你前往此处一个黑市走上一遭,只要带上了这枚扳指,只消半天功夫便可给你整出一支部队出来。” 罗信听罢却是半信半疑,与张作霖说道: “这洪门扳指确实乃洪门中至关重要的物件,这点毋庸置疑。但是如你所说那般能有这等威力,我却是不相信的。倘若真如你所言,那你这便引路前往,我倒要瞧瞧你说的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这罗信刚说完,张作霖拍拍胸脯便说: “大哥,我如何会骗你,骗了你对我可有半点好处?我还指着您能带着我一起荣华富贵呐!只是......今日已经天色不早了,我看你们三位也是初来旅顺,应是还未有个落脚的地方。若是不嫌弃,今晚便在我那住处对付一晚如何?明日便带各位去好好的逛一逛那旅顺的黑市!” 三人皆自应允之后,张作霖这便领着罗信、叶婉之和吴佩孚在这旅顺的大街小巷内穿来穿去,也不知拐了多少个弯,又绕了多少路,一干人等终于来到了一处破破烂烂的寺庙前。张作霖来到门前,回过头去与众人说道: “各位,这便是我如今在旅顺的歇脚之处。”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这寺庙显然是一处荒弃许久的地方。但是房梁屋瓦倒也还算完整,估计也是时常有人在此地修缮所致。此地虽不比客栈舒适,却也算得上是一处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了。 第三十七章 策群力齐心斗鼠疫 叶婉之巧置洋医馆 接着众人便随着张作霖进得了庙中。罗信等人左右扫视了一番,只见这周围皆是些困顿潦倒之人,只见这些人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大多数人还都是懒洋洋的样子,躺在地上却是起也起不来。 罗信见此间惨状后便问道: “雨亭,这些人是如何了?为何都是如此一副面黄肌瘦,萎靡不振的模样?” 张作霖见罗信既然问了,便也就回答道: “这些其实都是从关内逃难至此的流民,只因这几年黄河各处皆疏于治理,每年都会有几处决堤引发洪涝。因此处于下游的老百姓都只得往关外搬迁,此处流民便是从由此而来的。而且当下这天气又是疫病频发的时节,这里不少人也因此而得了疫病,却又没钱看病,便只能在此听天由命了。若能熬过痊愈了,那还能捡回一条性命。若是熬不过去,那便也只能让周围的人帮着收尸了。” 众人听到“疫病”二字皆倒吸了一口凉气,谁都知道这疫病传染起来皆是迅猛无比,若是体质瘦弱之人接触并染上,那便是九死一生了。张作霖见大家伙都面有难色,赶紧又解释道: “当然,因为我是此处的老大,此处破庙又是我最早发现的地方,而且我在旅顺此地也算小有些来头的,因此,此地有一处别院是我的独居,是以大家伙可以安心在此地落脚,不会有其他人打搅到各位的。” 叶婉之听张作霖如此说话,拉了拉罗信的衣袖,与罗信小声说道: “信哥哥,我观此地大多数人皆是眼袋暗沉发黑,高热烦渴,咳嗽气急,脖子又有红肿,衣不蔽体的地方似乎还有瘀斑。若是没有看错,此处疫病应该乃是鼠疫。此病我曾听神父说过,据说在很早以前在欧洲曾经杀死了数以百万计的人。按理说,这种病只会出现在欧洲,却只是不知为何此地会突然爆发此等疾病。” 罗信听叶婉之如此说,便又向她问道: “那婉儿可知此病该如何治愈?” 叶婉之却摇摇头说: “听天由命,并无良法,即便是在如今的欧洲也依然是个不治之症。唯有焚烧其尸体,将病患隔离起来,才能控制住疫情。” 身边的吴佩孚听到叶婉之说此病无药可治,却是有些不服,他向罗信言道: “大哥,此处疫病虽是严重,但也不可放任这边的百姓不管不顾。我吴佩孚虽是不才,但是也钻研过一些易辞医书,我观此处这些人的症状皆为风热犯肺,导致体内气淤化痰而闭肺。以此观之,应当以解热清肺为纲,兼以提气行脉为辅,或许多用一些清热解毒之药,再辅以黄芪,党参行气活血或许可以一试。” 罗信仔细听了吴佩孚的话后,连连点头言道: “未曾想到吴兄还是半个读书人,居然还能学得进那些晦涩难懂的易辞医书,真是令人佩服。” 罗信沉思一番后,又与众人言道: “此番既然来得此处,便不能对此疫病坐视不理,我们分头行动。婉儿,你便与雨亭在此处安顿下来。我与子玉到附近药铺去转转,采办一些药材便回。” 叶婉之听后便又赶紧与罗信说道: “既如此,信哥哥,你便再多采办些烧酒回来,若是还有雄黄,那便最好。” 罗信却有些不解:“此二物却是有何用处?” 叶婉之回答道:“当年修道院内也闹过疫病,当时我见神父取了此二物驱除了院内毒气,使其他人不至于被疫病所侵,我想在此处应当是同样的道理。” 罗信应允了一声后,转身便与吴佩孚一同上了街道。在街道之上,二人四处打听何处有医馆药铺。但是连着奔走了十几家医馆和药铺,竟然每家都说药材被一个人买光了,旅顺一地竟已无任何药材可买。罗信与吴佩孚听闻之后皆是又惊又怒: “此人是谁?为何要此时买光此地所有药材?难道是知道了此地疫病肆虐而故意要炒高药价大捞一笔?真的着实可恨至极!” 于是,罗信和吴佩孚又四下打听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众人皆只说此人乃是一名俄国人,但是姓甚名谁却不得而知了。 “俄国人?居然又是俄国人?”罗信想到此前俄国人曾假意送了张地图,便是想赚个帕米尔的纷争逼迫咱们就范。想到此事,便是由俄国人一手炮制出来的卑鄙手段,罗信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是气归气,这一时半会却也只能是无可奈何了。 “子玉,如此我们也只得先暂时打些烧酒回去备着。此地你我皆不熟悉,还是先找雨亭商议以后再做打算。” 吴佩孚既听罗信如此说了,也寻思着确是无有办法,只得随着罗信一同回了破庙。 二人进得庙内,只见到叶婉之与张作霖此时正在此院内四处打扫整顿,只见叶婉之用堆在其他地方的柴草分炼成了十几个床位,而后又不知从哪里得了一大捆新鲜草料。叶婉之将其也分炼成了好几捆,然后点火起烟后,置于寺院的角落四周,顿时整个寺院被其内燃出来的烟雾所笼罩了起来。 罗信进得院中,正要上前问道,此时叶婉之却赶紧上前来塞给了罗信和吴佩孚一块面巾。之后叶婉之赶紧说道: “快将此物罩于口鼻处,虽不能保证一定能抵住此处邪病入体,但至少也能略微稳妥一些。” 罗信与吴佩孚接过了面巾后,赶紧裹在了口鼻处。罗信只闻得此面巾中似乎包有一物,却是带有一股淡淡清香的味道,闻着也甚是舒服。 罗信见了这番场景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向叶婉之问道: “婉儿你这是在做些什么?如何将这院落四周都点上了柴草?” 叶婉之听到罗信如此问道,不由得笑出声来。又侧身看了看罗信身边的吴佩孚,与他说道: “你既然也懂些医术,可识得此间之法?” 吴佩孚环顾了一圈,只见四周都是烟雾袅绕。而空气中又弥漫着一股艾草烟熏的味道。于是得意的说道: “如何会不知晓,这面巾之中乃是用艾草汁浸润后绞干所得,而此处的烟雾乃是用暗火燃了艾草烟熏所致。此乃古时防病辟邪之法,如今确是不怎么见得到了。” 叶婉之却是笑笑言道: “什么辟邪之法,此乃烟熏消毒之法。此处疫病甚重,唯有此法可阻隔病源传播。对了,你们可带来了烧酒?” 罗信拎起三壶烧酒,说道: “看,烧酒在此。” 叶婉之只看了一眼,却是摇了摇头责备道: “如何只打来了这些?不够不够。” 罗信与吴佩孚听了皆很是诧异: “婉儿,不曾想你居然还有如此好的酒量?这烧酒可是用高粱酿出酒后再经蒸馏之法制成。这烈性可不是一般米酒、黄酒可比的。” 叶婉之听罢又是笑着摇了摇头,回答道: “我何时说的要拿来喝了?当年修道院内闹疫病时,神父便是叫人以此烧酒每日在各处角落撒上两回,声称是有消毒杀菌之功效,我在此也只是姑且一试而已。” 罗信摸了摸自己的头,一脸疑惑的样子,心中暗自嘀咕着: “这洋人的术法还真是有些新奇,姑且不管它有无有效,婉儿能有这片心意便是难能可贵。不管它这方法有没有效果,如此便是顺顺她的意也是好的。” 三人一同进了庙中,张作霖见到是罗信他们回来了,便赶紧停了手中的活,凑了过来说道: “大哥,没想到大嫂居然还有如此本事。你看,这几个处所都被大嫂整理得干干净净的。又以柴草,竹架搭出了几副担架。又令我拆了些门面木板,垫上些柴草,愣是整出了十几张床铺。此地已俨然便是一处教堂医馆了。” 罗信一眼望去,果然此地已经变得与之前大不相同,病了与没病的都已经在叶婉之的安排下划分了区域并隔离了开来。而病人区域又分为重度、中度、轻微三个区域。病人区前沿则立了个告示牌,警告众人不可随意出入。只见此时病人区内的病床也是收拾的整整齐齐,周围都用艾草烟雾一直熏着。 只见此时,叶婉之又赶紧从罗信手中取走了一壶烧酒,将整壶酒都洒在了病患区的附近。又唤来了张作霖,嘱咐他每过一个时辰便要在附近撒上半壶烧酒。 众人看着都甚是心疼: “哎呀……真是白白糟蹋了这么好的烧酒了。” 第三十八章 张作霖详叙俄人谋 婉之挽罗信逛市集 如此大家又在院子内忙碌了一阵子。眼见着这便快要日薄西山了。四人便又将自己的住处整顿收拾了一番后,张作霖提议大家伙一同去外头点上几碟小菜,再喝几碗酒,议一议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于是在张作霖的带领下,他们四人一同来到了附近一处酒肆店面,一进了店便坐定了下来,张作霖大声管叫店小二赶紧张罗了几个小菜,再加三斤烧酒给他们打打牙祭。只见这菜还没上齐,罗信、张作霖、吴佩孚便已经干了几碗下了肚。尤其是罗信,自从在津门调查那离奇案件开始,确是有许久未曾像今日这般开怀畅饮了。 叶婉之在一旁却是看得甚是担心: “信哥哥,您可得少喝一些,接下来几日可还有其他重要事情要做呢!” 罗信红熏熏的脸看了看叶婉之,点了点头,与她说道: “嗯,婉儿说的是,再喝个几碗便是差不多了。” 张作霖听罢却笑呵呵的与罗信言道: “嘿嘿嘿,没想到我们的洪门大佬竟是个怕嫂子之人。这若是传出去,只怕也得是洪门轶事的一段佳话呀!” 张作霖说罢便与吴佩孚在一处偷偷的笑着,罗信听到此二人竟笑话了自己,涨红了脸却也不生气。只是故意咳嗽了一声,便打岔着绕到了正事上去。 “雨亭,今日我与子玉前往各处药铺都转了一圈,却未曾买到一副药剂。” “哦?这却是为何?”张作霖见罗信这便开始说起了正事,便马上收了笑脸,疑惑的问道。 “都说是被一俄国人垄断了买卖,各处皆是靠着威逼利诱着将所有药材都强卖给了他。至于姓甚名谁,我们却是未曾打听到。” “俄国人?难道是他?”张作霖一听乃是一名俄国人,脑海中立即蹦出一人来。 罗信见张作霖来了头绪,便赶紧问道: “嗯?莫非雨亭已经知道是何人所为了?” “大哥,此人的姓名是罗里吧嗦的,我们也叫不全,这里人只管叫他‘璞科第璞老爷’,这人在此地可不是那么好惹的,他在旅顺此地开了一所名为‘道胜’的银行,往来进出的都是些此地的达官贵人。若是寻常百姓,却是连门都不给进的。这道胜银行名义上乃是沙俄开在此处的银行门面,但是在道上的弟兄们都知道,那只是个装点门面的掩饰,背地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帮会组织。由俄国人出资,在此地聚集了一帮流寇,又加上有官府庇护,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生意,真真可谓是一手遮天。” 罗信听得张作霖的这番说辞,又继续问道: “我虽然不通政务,但是也知晓这旅顺乃是北洋海军的驻扎重镇,官府为何会对此间乱象不管不顾?” “嗨,别提了,官府与那沙俄都是穿的一条裤子。不说其他,就说这北洋大臣李鸿章,据说每年沙俄给他进贡的贿赂就不止十万白银。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们说说,这当地官府还能管得着?” 罗信听到这名字又是一惊,心里想着: “又是李鸿章?如何这些个洋人,无论是那一路的都喜欢与他结交?” 又朝着张作霖继续说道: “那俄国人看样子很是重视这块地方了?这却又是为何?” “嘿嘿,大哥你是有所不知,旅顺此地有一个特点,却不是所有北方港口都有的。” “哦?是何物?”众人听得皆来了兴致。 “这北方的海港不似南方,南方气候温暖,因此鲜有海面冻结的情况,而北方海港则大多数在入冬后便是千里冰封,无法通行。而旅顺虽是地处北方,却是常年不冻,四季皆可与外海通行。因此便成了这兵家必争之地了。非但北洋海军常驻于此,而且连俄国人,rb人都对这块地方是垂涎三尺。尤其是那俄国人,由于俄国地处极北寒冷之地,据说那些个地方有些甚至是终年皆有冰冻,因此如若在此地能运作出一个终年不冻的港口,对他们而言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张作霖将这些话只说得自己是口干舌燥,说完又是咕噜咕噜喝了一大碗酒下肚。罗信与吴佩孚听罢皆是连连叹气摇头,只听罗信大声言道: “嗨!真是可恼!可惜!可恨!” 吴佩孚此时却与众人言道: “此时还不是唉自叹气的时候,如今所有药铺的药材皆被俄人所掠,而此时疫病又甚是严重,必须想方设法搞到药材才行。” 此时,只听张作霖言道: “既然如此,便只得请我的另一位大哥出面才行了,他在此地甚有威望,可与他商量一番。” 罗信与吴佩孚一齐问道:“却是何人?” “乃是此处冯麟阁的首领——冯德麟。此地往北一百里至海城营口地界,如今皆是他的地盘。当年他被人追杀时,是我将他藏在了我自家院子的大水缸内,才令他躲过了一劫。嘿嘿,依照如此说法,我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哩!而我知他近几日正好在旅顺做些地下买卖。不如明日我便与各位一同前去探望一番。” 于是众人便就此说定了,明日一早便随张作霖一同前往他大哥冯德麟处商议。之后罗信和他二人又对盏了几碗,三人皆有了些醉意。见此时天色也已经逐渐暗了下来,四周的门面店铺也便是要打烊了,众人于是起身要回庙里去歇息。 此时,叶婉之却说道: “我还需去采购些小米,明日早晨可熬稀了给那些流民垫一垫饥。现在已无有药物,若是连粥都没喝的,这些人怕是病情只会越加严重的。” 罗信此时虽是头脑有些犯沉,但听得叶婉之此言,心下却又生出些愧意: “哎呦!我们光顾着在此说事,却忘记了婉儿还一直陪在此处,她若是有其他事务要忙,岂不是被我们耽误了?” 于是罗信赶紧与叶婉之说道:“婉儿,如此我便与你一同前去,如此可以多背一些米袋回来,而且也好有个照应。” 叶婉之向罗信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表示应允。而吴佩孚也在一旁说道: “那既如此,我也随你们一同前往......” 话说到此处,吴佩孚却无端一下跳了起来,又大叫了一声: “哎呦!好你个张作霖!你踩我作甚?!” 张作霖朝吴佩孚瞥了一眼,又赶紧朝着罗信赔笑道:“嘿嘿,大哥大嫂,那你们这便快去吧!我与子玉这便回破庙去了。” 吴佩孚这才领悟过来,赶紧说道: “啊,对对对,我和作霖兄先回了,你们买好了小米也赶紧回来便是啦。” 于是张作霖与吴佩孚赶紧一溜烟便往破庙方向结伴走去了。罗信与叶婉之瞧着二人已经走远,便也离开了酒肆,赶往市集的方向去了。 由于已是临近了夜幕,此时街上的人倒也不多。叶婉之见四周无人,便与罗信说道: “信哥哥,我今日来到此地,便是感觉心中有些不安,却又有些说不上来哪不对劲。” “是不是婉儿从未出过远门?却有些想家了?” “也许是吧。其实我也不知为何,只觉得这里令人感到坐立不安。信哥哥,待此间事情一了结,我们便往偏远一些的乡间住下如何?” “好,我答应你,待了结了这里的事情,我便与你一同归隐山野之间。每天我便种种地,你在屋子里织织布,再开一间武馆,卖些拳脚给乡里乡亲......” “我会的东西可多着呢。为何只让我织布?”只听叶婉之突然打断了罗信的话。 罗信却又问道:“哦?婉儿还会些什么?” 叶婉之回答道:“我从小便在修道院学习英语、法语、算术、绘画。而且我还经常随神父和嬷嬷一同为教民们看病,因此虽然也谈不上医术有多精湛,但是用平生所学也还是能为乡民们诊治一些病痛的。” 罗信听了却是大惊:“没曾想到,婉儿居然还如此多才多艺?婉儿果然是与寻常女子大不相同呀!” 却见叶婉之突然挽住了罗信的手臂,抬头看着罗信,装出埋怨他的语气说道: “你呀!天天都在忙着你的那些国家大事,好似这些个事情与你有甚要紧关系似的。又可曾有时间好好的了解过我?” 罗信原本便有些醉意,被叶婉之这么一说,内心更是好像要跳出嗓子一般,于是侧过身去一把抱住了叶婉之,温情的说道: “我罗信又是何其有幸,能得婉儿相伴左右。我这便答应于你,待此地事件一了,便与你一同远离这些个江湖纷争,不再过问世间繁杂,与你一同厮守一生。” 第三十九章 凭扳指罗信欲借势 张作霖机智对黑话 罗信与叶婉之在市集找了个米铺买了两大袋的小米,便由罗信一路扛着回到了破庙里。当天夜里便各自回了住处睡下了,而吴佩孚那一天则在外头守了一夜的火,只是为了不使那艾草燃起来的烟给断了。 第二天一早,罗信便与张作霖起了个大早准备往冯德麟的地方赶去,出了院子却已经见到叶婉之遮着面罩在那里给流民们发放稀粥了。原来这叶婉之知晓罗信与张作霖今日一早便有行动,因此便在天还蒙蒙亮时就起了身,一方面招呼了吴佩孚早些进屋子里躺下歇息,而她自己则已经开始忙着熬稀粥了。 当她见到了罗信与张作霖,便对他二人招呼道: “二位可是起了个大早呀?那石墩上放着两碗稀粥,你们便一人一碗喝了上路吧。” 张作霖见这一大早竟有热粥可以果腹,顿时也感到了这腹中竟在咕噜咕噜直叫,赶紧答谢道: “哎呀!我张作霖这上一顿早晨喝热粥,却已经记不得是何时何日了。大嫂真是个宅心仁厚之人,竟给了此间流民备下了这么多稀粥。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看大嫂这回是真的是积了大德了,将来必有后福哇。” 张作霖说完,稀里哗啦的就把那一碗稀粥给整下了肚。喝完之后,却见张作霖倒反而是有些神情凝重了起来。 罗信与叶婉之都发现他眼神有些不对,赶紧上前来问道: “怎么了?这粥可有什么问题?” 张作霖却拭了拭眼角的泪渍,抽了一把鼻泣抬起头来说道: “感谢......大哥大嫂,这碗粥却是让我想起了在家里与母亲相依为命时的光景。以前家中日子穷困潦倒,但是无论如何,每天早上我母亲也都会像如今这样,给我吃上一碗小米粥。” 罗信见张作霖如此说,便上前拍了拍张作霖的背,安慰道: “雨亭也不必太过感伤,若实在念家了,那回去看看便是。” 张作霖却又横下心来回道:“不!若是不混个人样出来,我是绝不会回去的。大丈夫当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乡里的人都看不起我这个老疙瘩,我偏不信这个邪。小时候我曾经路遇过一个会算命的高僧,他说我将来必是个世间的枭雄。我才不论家里人信或不信,我张作霖便是一定要做出一番大事业给乡里人看看的。” 张作霖说罢又单手勾上罗信的肩,与罗信说道: “大哥,走,我们不要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们这便去找冯德麟去。” 于是,罗信与张作霖便一同径直来到了一处靠海的阁楼前,此处阁楼门匾上便是挂着三个字“冯麟阁”。只听张作霖与罗信小声说道: “大哥,此处便是冯德麟在旅顺的驻所。我们进去之后,大哥不要说话,皆由我来便是。” 罗信虽不知这张作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既然如此说了,罗信也就点头应允了。 只听张作霖在阁前向里面大叫了一声: “东北连天一块云,乌鸦落在凤凰群!”(都是自家兄弟,小弟有事登门拜访大哥) 没过了多久,只见从阁楼里面大摇大摆的走出来了几名身形彪悍的武师,到阁楼前又是一字排开,双手背在后面,目光直视前方,俨然是一副列兵仪式一般。 之后,只见从阁楼内,又走出了五人,这些个人模样却是五花八门。只见有一人敞开着胸脯,挺着个大肚子,手中持着一根降魔杵,头发却也是全剃光了的,就好似一个僧人一般。又有两人,一人穿着黑衣,一人穿着白衣,二人脸面却都好似一般眉清目秀的模样,且还是一副书生打扮。还有一人乃是一名老者,躬着背,戴着一副眼镜,却又是一副老学究的模样。 张作霖见到这四人出了阁楼,对着他们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后便喊了一句: “不知哪位是君,不知哪位是臣?”(不知道大当家的在哪里) 那四人只是朝他们笑笑,却没有一个人出的声的。只听从那四人的背后,又缓缓走出一人,一见此人倒真的甚有一些威仪,走上前来便隐约透着一股杀气,但是说来也奇怪。此人却是一副洋人军官的打扮。 罗信却也感觉甚是奇怪,如何此处会出现洋人的官兵?待他再仔细扫了一眼此人的着装,原来只是服装制式相似而已,却不是如今正儿八经的洋人军官服饰。 只听此人出得门来,双臂展开,对着张作霖说道: “君是君来臣是臣,不知黑云还是白云?”(谁是大当家的不明摆着么?不知道这次来的是做的什么买卖?) 张作霖见到此人,便一眼认出此人正是他此次要来寻找的异姓大哥——冯德麟。于是便又与他答应道: “黑云过后是白云,黑云白云都是云。”(别管是什么买卖,买卖便是买卖) 冯德麟听这张作霖如此答道,便大声笑道: “啊哈哈哈......你这皮子一来准没好事,说吧!是不是口渴了又去别梁子了?”(是不是兜里没钱了,又去偷东西惹上官司了) 张作霖赶紧挥手摇头道:“没那么出息,如今做了这蔓的崽子了。”(没有,如今认了这人当大哥) 冯德麟听闻后,便仔细打量了一番罗信。一看罗信却是个白白净净的模样,虽是上下透着一股英气,却浑然不像个匪样,便没好气的与张作霖说道: “妈了个巴子,你是不是欠插,你这皮子是反水了?”(妈的,你是不是找死?你这小子竟然是投了官府了?) 张作霖急忙回道:“都是并肩子,咱这老铁可裹了些要命的韭菜叶,不信您瞧?”(都是自己人,我这大哥有个要紧的戒指,你没瞧见?) 张作霖说罢,从罗信的腰间扯下了一枚洪门扳指,拿在手上示于众人。又小声与罗信言道: “大哥,先借你洪门扳指一用。” 众人见到这枚扳指,都是大惊失色。冯德麟也睁大了眼赶紧凑近了观看,一看果然是洪门扳指,便是伸出手来要抢。 张作霖其实也是早有准备,将扳指一松,却从右手倒腾到了左手,使得那冯德麟一下却扑了个空。 那人见张作霖躲了过去,却也不便当众就来硬的,于是对着罗信问道: “扯,报报蔓吧”。(朋友,报个姓吧?) 罗信却是听不懂这些个黑话,朝着张作霖看去。张作霖说着话却不动嘴: “大哥......这是问你姓名呢!” 罗信领会了意思,与那人言道:“我姓罗名信,京城人氏。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冯德麟见这罗信竟是半点黑话也不懂,但是看在这洪门扳指面上,也便不与他一般计较,与罗信说道: “原来是个逛荡,也罢,你既不是我匪道中人,便不与你说这些个暗语了”(逛荡黑话意为“是个罗姓”) 冯德麟又朝后挥了挥手,示意左右散开,给他二人让了个路出来。接着又与二人说道: “那么,别在这站着了,二位里边请吧?” 罗信向他报了个拳礼,答了一声: “多谢,请!” 于是,罗信与张作霖便一同走进了阁楼内,只见此处阁楼一层便是一处厅堂,正对大门的横梁上挂着一块匾,上面写着四个大字:“义聚关东”。再看四周,端端正正的摆放着几排交椅,估摸这少说也有三四十把。 冯德麟先坐在了面朝大门的主厅正座上,然后又对罗信指了指最靠近主座的一把交椅,笑着言道: “来!坐这!” 罗信听冯德麟如此招呼,便准备坐下去。张作霖却将罗信一把拉了起来,说道: “大哥,此处坐不得,坐了便是认主了。” 于是张作霖对冯德麟又赔笑道: “嘿嘿,大哥,都是为了些走洋胡子的尖头。外哈虽不懂这些个道道,春点也开不开。既然都是自家连旗的,拉个对马可以,便不要再吃皮子了”(这人也是准备干洋人的,外盘口的人不懂这些门道,也不懂这些规矩。既然都是准备合伙干事的,同盟便是了,就不要再玩弄其他盘口的人伤了和气。) 冯德麟看着张作霖,见这张老弟是瞒不过去的,也只得挥挥手作罢了,并言道: “哟,看不出来,你们还想跟洋人干架?倒是胆肥的很呐!” 第四十章 冯德麟设障困罗信 第一关武斗大肚陀 罗信见冯德麟已经知道了他此次来的目的,便是要去找那沙俄人的麻烦,便与他言道: “冯爷,不知道您可知最近这旅顺一地的药材都被一个洋人给买断了?” 冯德麟回答道: “欧?还有此等怪事?不知是何人所为?此人目的又是为何?” 罗信拍了拍张作霖的肩,又与冯德麟说道: “根据这位张老弟的说法,此间怪事的幕后之人很有可能便是那道胜银行的主子——璞科第,而且如今乍暖还寒之际,正是疫病四起之时,如今这旅顺又爆发一场鼠疫,若是控制不当蔓延开来,却是有可能要死不少人的。我这便是要去将这璞科第给劫了,逼他说出那些个药材的下落,若是拿到那些药材,便有可能控制住此地鼠疫。” 冯德麟听后,却是盯着罗信,不一会竟哈哈大笑了起来。 “呵呵呵,你这厮混人是把洒家这当作官府了还是佛堂了?你要去举报洋人,那得报官家。若是要治病救人,你去寺庙也成。洒家这只管劫人越货,只管做些糕点买卖。你说的这些个买卖,恕洒家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你们哪!还是赶紧趁早滚吧!简直是来浪费洒家的时间!来人,送客!” 但见这冯德麟说罢便是一甩手,背身了过去。而左右一听这冯德麟这声令下,便是要强撵着他们要往外面赶。 罗信见状,赶紧与冯德麟说道: “冯爷,旅顺一地也是您老的地盘,若是这俄人为恶,此处百姓受难,对你的那些个买卖也是绝无半分好处啊!” 罗信虽是如此言道,但是冯德麟却依然是背着身,纹丝不动。正当要被撵出去时,张作霖灵机一动,一把将洪门扳指拽在了手里,高高举起,对着冯德麟大喊道: “老大,韭菜叶子你是不想要了么?” 冯德麟听到此言,突然睁大了眼睛,回过身来,对左右大叫了一声: “慢着!” 然后又疾步跑到了张作霖跟前,一把抓住张作霖的衣领,气势汹汹的说道: “你们无钱无势,光靠着这扳指却是想要干嘛?!此间百姓的命便是命,这边弟兄的命就不是命了?要洒家拿着弟兄们的命去做善事?你们是不是也太异想天开了些?” 张作霖一下子却被吓破了胆,唯唯诺诺的说道: “绿林之人......见此扳指便是如见了祖师爷一般,老大......老大不会不知吧?” 冯德麟似提小孩一般拎着张作霖,听得此言,这脸色却似疾风骤雨过后一般,突然变得和颜悦色起来,又笑呵呵的背身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对他二人说道: “就你们这两个斗花子,也想就凭着这扳指便想问我借杆子?行嘛!那我们这便来放个台子如何?”(“斗花子”意为姑娘模样,“杆子”意为枪和人) “方台子?敢问冯爷,这‘放台子’是何意?”罗信却毫不犹豫的问道。 冯德麟笑着说道:“放台子嘛,就是跟你爷爷我赌上一回!你赢了,洒家便借你这一百人马,而且还是一人带一杆子。若是输了......” “输了又便如何?”罗信追问道。 “输了,便把你身上的洪门扳指拿来给洒家。然后,你还要在此卖五年的命给洒家,如何?” 罗信犹豫了一会,又接着问道:“那么要赌些什么东西?” “其实说来也简单,一共就比试四场,四场分别是武斗、棋局、眼力、胆识,若能全胜便算你赢。” 罗信听罢,竟毫不犹豫,向前直接走了一步,大吼一声: “好!我罗某便在此地陪冯爷玩上一把!” 张作霖原本还想要拉住罗信,却见他竟不假思索便应允了,心中不由得又是敬佩,又是担心。在一旁小声与罗信言道: “大哥,这明着是要设局刁难于你,你竟一点也看不出来?” 罗信嘴角微微上扬蔑笑了一声,言道: “今日既然已经在此处捅了篓子,若是不如此,你以为这冯爷会放过咱们?不如便在此放手一搏,或许还能有一线希望。” 张作霖听罗信如此说道,不由得又点了点头,对这位大哥的谋略和胆识更是钦佩的五体投地了。 此时莫说是张作霖,即便是这冯德麟,却也是被罗信这下给有些震住了: “此人究竟是真有些本事?还是真的疯了傻了?洒家摆明了设了个套,却如此轻而易举的将他套住了?莫非其中有诈?” 冯德麟想到此处,拍了一把他自己的交椅扶手便跳起身来,朝着罗信大声应了一句: “好!够意思!......” 正在此时,却只听门外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吵闹声,冯德麟便冲着门外吼道: “妈了个巴子的,外面这是和谁响了?起个屁啊!是漏水了还是被人举啦?”(外面是跟谁打起来了?闹什么闹!是官兵来了还是被别人举报了?) 只听外面急匆匆跑进来一人,说道: “大当家的,外面来了一个胡子和一个红票,说是这两个皮子的熟脉子,正在外面起屁呢!”(老大,外面来了一男一女,说是这两个人的同伙,现在正在外面闹事。) 冯德麟一听,这罗信和张作霖竟然还有同伙,从兜里掏出一把手枪便对准了罗信的脑门狠狠说道: “妈了个巴子,好你个老疙瘩,你果然跟着这群人反水了?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们两给崩了!”(老疙瘩——张作霖乳名) 罗信被抢举着头,却也是纹丝不动,面不改色心不跳,从容说道: “那二人乃是在下朋友,不是什么官兵,冯爷请他们进来一问便知。” 冯德麟听罢,慢慢举下了枪,又冲着外面叫了句: “管他是什么牛鬼蛇神,放他们进来!” 不一会,叶婉之便随着吴佩孚一同赶紧走了进来。见到罗信却是安然无恙,关切的说道: “信哥哥,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你们这一去便是大半个时辰,我与子玉都放心不下,因此便寻问着路赶了过来。” 罗信见叶婉之面露惊慌之色,便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 “让婉儿多心了,我没事,不必担心。” 冯德麟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却是看的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对罗信冲了一句: “行了!少在这里膈应人,要搂搂抱抱的这便回家去。居然到我这冯麟阁还带着个红票,你觉得你会真没事还是咋滴?实话告诉你,能活着赢下我这四把赌局的人,却还从来没有出现过。” 罗信听了却与冯德麟对道: “满口的大话谁不会讲,莫要嚣张,我便先过了你这‘武斗’,让你也知道知道你罗爷爷的厉害!” 冯德麟对着罗信笑笑说道:“呵呵,你这找人投胎倒是比我还急。行嘛,这位‘罗爷爷’,那便随我来吧!” 只见冯德麟又朝着那身后那四名长得稀奇古怪的人指了一指,招呼他们上了阁楼。接着便又领着罗信一众四人也上了阁楼的二层。 罗信到了二层阁楼,只见这阁层中间安置着一张擂台,而此擂台又不似寻常擂台。寻常擂台皆是由木板铺开后再在台面上裹上一层绒毯。但是此处擂台却是用沙石垒成的,擂台上还铺了一层厚厚的泥沙,擂台中央还用白色粉尘撒上了一圈白色线条。 此时擂台下方却站着一人,赤裸着上身,下身则只用一兜裆布兜住了胯部,而后系在了腰间。 叶婉之见状尖叫了一声,赶紧转身过去避而不看。张作霖则在一旁再仔细瞧了那人一眼,与罗信小声言道: “此人不正是方才站在冯德麟身后的那个大肚和尚?” 罗信朝那人看去,果然便是此人。 “这人方才明明是个和尚,却如何穿成现在这幅模样,真是有伤风化。”罗信碎语言道。 此时,冯德麟面朝着罗信,笑呵呵的说道: “这位‘罗爷爷’,请上擂吧?” 叶婉之听到罗信却是又要打擂,赶紧转过身去却闭着眼睛拉住了罗信,一直晃着头说道: “信哥哥,不要......别......别上去!” 罗信抓住叶婉之的手,对她笑了一声,又安慰道: “婉儿且放宽心,我罗信自小时候起,打擂还从未输过呢!也不多这一场。” 只听这冯德麟轻蔑的笑道: “哟?这位‘罗爷爷’如此说来,竟还有些本事。那我冯某可就要拭目以待了。” 于是罗信将叶婉之的手挪开后,便上了擂台,只见那名大肚陀也一起随着罗信从另一侧上了擂台。此人往那一站,张作霖与吴佩孚皆是惊叫了一声。 只见这大肚陀真真算得上是个膘肥体壮之人,与罗信那日在保和殿遇见的王金钩一比,那王金钩也得逊色不少。这大肚陀身高也要接近一丈,但是两条腿简直就似那水桶一般粗细,而这胳膊上的肉膘与腰上长的横肉几乎是连成了一片。粗一估计,此人体重至少也有个四五百斤。罗信与台下众人一样,皆是从未见过这种体型的格斗师。 第四十一章 罗信寻思制敌破绽 相扑手受激反落败 众人只听台下的冯德麟对罗信言道: “此地徒手武斗是不管你用何种武功的,却只有一个规矩,只要是出了你脚下白圈便是算输了。” 罗信朝着四周地上看去,只见地上沙土撒着的那一圈白色沙粉,一端到另一端,直径距离约是二丈有余。罗信心下寻思: “这比武之法倒也是奇怪得很,犹如那困兽之斗。相较于这大块头,我身体也是太过于单薄,绝不可能力取。若是有地方可以与之周旋,倒也不怕这厮持巨力耍横。只是如今被限定了活动区域,岂不正如被瓮中捉鳖一般? 罗信正寻思着如何与他武斗,只见那名陀僧却已经在那里做起了热身,只见他两腿扒开,一腿撑地,一腿却高高抬起,然后顺势如释千斤一般落到了地上。此处擂台虽是石块,沙泥垒成的,按理说吸震能力应是不错的。但擂台下的几人却也能感觉得到他这每次腿脚落地,这擂台上下便要晃荡一番。 罗信见状便继续想到: “此人蛮力十足,重如千钧,绝非寻常借力打力之法可以胜他的。对了......此人体型肥硕,重心必然是会有些不稳的,因此其膝部应是一处软肋。但若是要触及其膝部,则必是要近其身的。” 罗信此时脑海之中浮现的便是日前在保和殿上,张宪周大战王金钩时的那一幕。当时那王金钩也似这厮一般以蛮力致胜,张宪周当时便是久攻不下,最后却反而落了个被动,被那王金钩一把抱住后摔了出去。如此看来,这厮应该也是差不多的套路。而当时张宪周在保和殿上还不曾被设了这许多限制,而且这厮比那王金钩可谓是大巫见小巫,的确是难以对付。 罗信在擂台上继续回忆着当时保和殿的情景,若是当时是我去与王金钩武斗,又该是个什么景象?那王金钩并非每次都会施展全力,身子重心也是压得极低,似乎是一直在伺机抓那张宪周,可谓是一直处于以逸待劳的状态。如此看来,若是持久与之对战,多半会有被抓的风险,到了那时恐怕就要大告不妙了。倒不如...... 罗信心下此时已经拟定了主意,却听他对着那大肚陀子喊道: “我知你这厮的玩法,我也不与你多费工夫,便一把定胜负如何?” 只听那大肚陀子一开口,原来是个东洋人的口音,狠狠说道: “如何玩法,你倒是说说看?” 罗信指了指擂台中心处“我们便站在这里,我不动,你也不动,大家互用双手如此推搡一番,谁的脚先动了,便算谁输!” 那大肚陀子一听罗信此言,发出了一阵低沉又粗迈的笑声,接着说道: “小子!你这是自寻死路哇!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你那身板,莫说是推搡,我便是轻轻一碰,你都得弹下擂台边去。你们中国人那词怎么说来着?......啊,对了,‘螳臂当车’,说得就是你这种人吧!” 说罢,此人又是发出一阵似闷钟一般的笑声。罗信听着胖陀子的笑声,也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罗信这一笑,却把那胖驼子给愣住了。对罗信说道: “小子,你这自己寻了死路,如何还笑得如此猖狂!” 罗信却对他轻蔑的笑着回答道: “呵呵,当年我师傅曾经与我说过,这东洋人有一种格斗术,称之为‘相扑’。我师傅曾经与我言道,这种武术甚是粗鄙,无甚套路可言,一昧便是强推硬顶。就好似那蛮牛一般,只是一副人肉铠甲,既不轻便灵活,也无变化多端。如今我让了你三分,你当感谢我才是,你却毫不知耻。还要笑我是‘螳臂当车’。殊不知光你这一身的蛮力,我便是动上一动,你便是要输的。真真不知是谁在那里螳臂当车!” 原来,此人正是倭国的相扑手,这倭国的相扑术其实也是由来已久,尤其是在此前的江户时代,相扑手一直是深受当时民众的尊崇。但是自从这倭国在几十年前发生了倒幕运动,萨摩藩与长州藩一同联合了其他几个藩主,推翻了德川幕府的统治后。明治天皇便顺理成章的执掌着国内的朝政。从此时开始,倭国在明治天皇的倡议之下,便是如饥似渴的向西方国家学习起来,更是扬言非要做到“通盘西化”不可。甚至为了追求所谓的文明开化,连同自身的许多传统都一并给禁止了。这相扑手便是由那时起在倭国不再受人待见,常常被人讥笑为“裸体的莽夫”。 在十几年前,倭国更是颁发了一项“裸体禁止令”,从此相扑手们的生活便更加难以为继了。如现在罗信面前的这名倭国相扑手便是如此,自觉得在国内没了营生,便是漂洋过海投奔到了此地。刚来到了旅顺,却被那冯德麟一眼相中,招入了麾下竟给他当起了一名保镖。为了掩人耳目,便将他装扮成了如那酒肉和尚一般。 而这罗信这席话也正正当当的惹怒了这名相扑手,他原本在倭国便已经是落下了个“百无一用”的名声,好似被自家国人赶出来的一般。而如今在异国他乡却还受了如此大辱,他又能如何不怒?于是对着罗信便是一顿怒吼: “来吧!有种的就别站在那里说废话!比一比便可知道了真章!” 于是罗信与那相扑手一同走近擂台中央,在擂台中央,这罗信摆开了一个架势,只见他将一条腿往身后夸了一个身位的距离,并撑在了地上。脚跟、膝盖、臀部三位一体,乍一看,便一道工整的圆形。而另一条腿则呈了个半屈状迎着那名相扑手。那名相扑手则只是将身子微微前倾。两人将双手都挪至了对方胸前,相扑手想着这对手身板如此单薄,如何能经得起这四五百斤的重力。 但是他同时也素闻在中国有一门专门以柔克刚,借力打力的功夫。因此刚一开始也没使上全力,深怕这罗信有诈。只是用了二三成的力气推了上去。却不曾想,这罗信竟然承住了他的劲力! 而这罗信此时也是一惊,但见这相扑手的身子也只是那么略微往前一倾,罗信却已经好似撑着一座石墩一般沉重。罗信后脚抓地,前腿屈膝,乃是使出了一招千斤坠。 原来这罗信之所以前腿屈膝,便是要放低了身段,引诱这相扑手逐步将重力压将上来。而罗信则靠着延伸出去的后腿与地面呈一角度后,便可牢牢抓住地面而纹丝不动。这相扑手压得越沉,则罗信便可抓得越紧。罗信此时等于是向着他的全身去借力抗着那相扑手的千钧体重。 这相扑手见这罗信竟然被他这劲道推得却是纹丝不动,的确也是有些慌了。此时,却听这罗信继续嘲讽道: “呵......我道......这相扑手长......的这身肉却有多沉......也不过如此而已!” 罗信虽是如此说道,他自己却是知道,如此下去自己却是支撑不了多久了。这相扑手却并不知这罗信虚实,听得此言,果然是勃然大怒,便是准备施展全力,一股脑的将这罗信给顶飞出去。于是突然利用全身的重力加大了劲道。 此时,罗信却在手脚之间也感知到了对手突然又加了劲道,便将顶在相扑手胸前的那只手突然往后一卸,右肩也往后一收,左掌则施了反力却将那相扑手的右手关节给锁了起来。 那相扑手只是刚一用劲,却是被罗信的这一手脚的变化给卸了个精光。猝不及防之下便失了重心,竟然不由自主的腿脚往前迈了一步。而罗信哪会放过如此机会,只见这罗信却是用前膝顶着了相扑手的膝腿。这相扑手原本重心便已经不稳,再被这罗信那么一绊,非但腿脚皆飞了出去,却是连这一身的肉也是翻身重重的摔在了沙土擂台之上。 第四十二章 黑白二生摆阴阳阵 吴佩孚进退陷二难 只见罗信将那相扑手摔倒在地,台下之人皆是看得目瞪口呆,谁能想得到以罗信的那副身板,竟能直直的将重达四百多斤的东洋人给摔倒在地。只听张作霖在台下大声说道: “大哥!你这身功夫可真是了不得了,小弟今日若非是亲眼所见,定然是不敢相信啊!” 罗信则转身过去,对着相扑手恭恭敬敬的言道: “兄弟,承让了!今日若不是情势所迫,不得已才以言语相激,还望见谅。” 这罗信然后又自鸣得意的朝着冯德麟看去,冯德麟见罗信走近来又看着他,便不紧不慢的鼓起了掌来,并笑着说道: “罗小兄弟果然功夫了得,难怪能够身兼两枚洪门扳指,的确是有那么两把刷子......” 正在此时,只听那站在擂台侧面台下的吴佩孚突然神色慌张的大声喊了一句: “大哥小心!” 罗信急忙转身回去,只见那相扑手居然起得身来,又朝着罗信迎面扑来。罗信一时不查,待反应过来之时已经来不及躲闪,便只得与那相扑手对上了掌。但是此时相扑手可是在盛怒之下,卯足了十分的力气向他袭来。罗信哪敢硬接,与他对上掌后,一连勉勉强强的往后退了十几步。情急之下,罗信只得使出一招倒卷帘,想要往右后方侧身闪开卸其冲力,却没想到这相扑手的惯力实在太强,根本无法往侧边卸力。因此那相扑手的身躯便是如铁墙一般的撞在了罗信的肩膀上。 只见此时那罗信被撞得是径直飞出了擂台,又重重的摔在了擂台之下。众人皆对此番变故惊慌得失了神,只听那叶婉之惊叫了一声,赶紧跑了过去,蹲下身去扶起那被撞倒在地的罗信,只见此时罗信却是被震出了内伤,一连从口中呕了几口鲜血出来。叶婉之摸着罗信的脸,却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呜咽着说道: “信哥哥!你没事吧,可别吓我......” 罗信则枕在叶婉之的胳膊上,看着叶婉之,很是虚弱的说道: “没......没事,一个......没注意,居然大意失荆州了,呵呵。” 罗信此时竟还打趣着说道,而且还勉强朝着叶婉之笑了一声出来。 张作霖见状,与冯德麟说道: “老大,你这做法的就不地道了吧!” 这东洋相扑手的此番做法虽然有些令冯德麟失了面子,但是好歹冯德麟也是一帮之主,又如何能让这外人看了笑话去。因此却是装作一脸无辜的说道: “嘿?这倒是奇了怪了,洒家怎么了?罗兄弟打赢了第一阵,这赢了便是赢了,我冯某可曾食言了?但是这东洋人却被罗信用言语激怒羞辱了一番,因此想要寻他麻烦那也是人之常情。这事洒家可就管不着了吧?” 冯德麟朝着罗信凑近了,又装腔作势的与罗信说道: “哎呀呀,你这伤的实在太重。看样子这后面两场便不用再赌了。即便是要再赌,那也是胜负已分。你呀,还是乖乖卖五年的性命于洒家,以你这番身手,洒家这便让你当个二当家的如何?” 罗信在叶婉之的搀扶下,终于又站起了身,他朝着冯德麟说道: “多谢冯爷赏识,但是......我这人向来讲究有始......有终,今日便要再来会会你这些麾下的俊杰究竟还有多少本事!” 这冯德麟此时虽是嘴上不说,但是心下已对罗信此人也是深感钦佩: “此人有勇有谋,且还真是一条汉子,伤成这样竟还不死心!若是不能将其收为麾下,那岂不太可惜了。” 冯德麟便又笑呵呵的与罗信说道: “也罢,原本这武斗是要连过三场才算过关。但如今你这幅模样,若是再找人与你斗武,传言出去恐怕是只会毁了洒家在这关东道上的名声。这武斗一关,便算你过了。你们随洒家来吧,咱这便去到阁楼三层看看。” 于是这冯德麟便领着他们众人一同又上了这阁楼的三层,只见此处却不似那武斗的阁楼二层那般光线昏暗,到了此处便是感觉像柳暗花明了一般,那光线却是极好。整间屋子都是铺着木质的地板,而且看得出还上了一层蜡油,因此地板上也是明净的很,可谓是一尘不染。阁楼周边几扇敞开着几扇窗户,而那房间的横梁之上又落下的几幡浅白透光的帷幕,那帷幕便是随着这阵阵的清风,随风摇摆着。 罗信与众人都未曾想到,这土匪窝中竟还有如此一处似人间仙境一般的地方。 冯德麟则与众人夸耀道:“此处乃是洒家最爱待着的地方,这里有两大棋弈高手,他二人乃是一对孪生兄弟,都姓过,据他们自己言道,其祖先乃是前朝棋王过百龄。洒家虽是个武夫,却也喜欢与人下下围棋,切磋技艺。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洒家当时正好劫了一个倭人的道。机缘巧合之下,又正好遇见此二人竟被那些倭人给扣押了起来。我知那东洋人对棋弈也是推崇备至,想必定是那东洋人要将他们劫往他处。因此我便在此地设了一处仙居,以供养着二位棋友。” 冯德麟说罢,众人只见从那帷幕背后慢慢走出了二个人,原来正是此前同样与那相扑手一起站在冯德麟身后的,一个穿了一身黑衣,一个穿了身白衣的那二位书生模样的人。冯德麟上前去对他二人行了个师揖,而此二人则端坐了下来。只见此二人坐于一处席间的左右两端,身侧往里则各摆了一张棋盘,而在正中间的地方则留出一张空位。 冯德麟与众人言道: “洒家闲来无事,便会来此与这二位切磋一番。如今,你们这第二关,便是与这二位棋仙各对上一局。洒家也不欺负你们这些个人棋艺浅薄,这两局只需你们能赢下一局,便算你们赢。” 罗信听罢却是有些慌了,他从小习武,却从未学过围棋。这便如何是好?正在此时,吴佩孚则上前一步与那黑白二书生说道: “既如此,便有我来会会。在下吴佩孚,早年也学过些文墨,也通一些棋艺,望二位不吝赐教。” 那二人听了吴佩孚的话,却依然是面色不改,就好像泥塑一般定坐在那位置上,眼睛闭着,一动不动。冯德麟对着吴佩孚说道: “洒家请来的这二位棋友,乃是世外高人,平日里素来不与外人多费唇舌。你若是要一战,自便坐在那中间位置即可。” 于是,吴佩孚便端坐在了两副棋局的中间。左手一盘为黑棋,右手一盘为白棋。只见那黑衣书生在他那棋盘中央直接下定了一枚黑子。而后这吴佩孚也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也同样用黑子在那白衣书生的棋盘上定下一子,这便算是开了局了。 只见吴佩孚以一敌二,这下了一阵之后,在两处棋盘之上皆是逐渐落了后手。也难怪,这黑白二书生本身便是这围棋名门之后,棋力自是非比寻常。而且此二人的棋路风格迥异,黑衣书生的棋路相较而言更为细腻,注重整体布控,而那白衣书生则更侧重在局部进行大刀阔斧的攻势。 吴佩孚与那黑白书生相比,原本自身棋力便是不济,再被这两种棋路一齐围攻,只把这吴佩孚逼得是焦头烂额。只见这棋只下得一半,吴佩孚便是已经疲态尽显了。 罗信等人虽不懂棋,却也看得出吴佩孚这棋下得便是快要撑不下去了。而在一旁观战的张作霖此时却将视线转移到了其他地方去。他先看了看那随风飘荡的幕布,随后又朝着风吹来的窗口望去,心下便是生出了一计来。 第四十三章 作霖施计驱虎吞狼 冯德麟痛失必胜局 冯德麟看着这吴佩孚左右两局皆是疲于应付,他倒是开始显得有些志得意满起来,幸泱泱的与罗信说道: “嗨,也难为了这个什么吴佩孚的了。莫说是他这寻常之人,就算是那范西屏,施襄夏复生,我看也是不过如此了。”(范西屏和施襄夏是乾隆年间的棋圣双星,留有当湖十局) 只听这冯德麟自鸣得意之时,却从窗口处突然吹来一阵乱风,只吹得那垂下的帷幕好似歌姬长袖一般四处飞舞。只是转眼一瞬之间,这两局棋的棋子竟都被那帷幕一路抹到了地上。 冯德麟见了此景却是大惊失色,再往窗户处定睛一看,却是那张作霖待在了窗口边上,他便大声怒斥道: “老疙瘩!你这是在整的啥?” 张作霖自知闯下大祸,赶紧赔着笑脸说道: “嘿呦,老大,我……我只是感觉此处空气有些沉闷,因此自作主张将此处窗扇都开了通风。却不曾想竟然搅了棋局。这下真是罪该万死了……” 冯德麟顿时火冒三丈,大骂道: “妈了个巴子的,分明是你这缠头故意搅局,却还装出个没事人一般!当真是无耻的紧。” 罗信见状,却是心领神会,赶紧接话说道: “冯爷,这话却不能如此说吧?雨亭也只是一时疏忽大意,如何能说是恶意为之呢?既然此二局尚未分出胜负,那便重新下过就好。” 冯德麟听罗信如此语言回护着张作霖,便回呛道: “哼!认赌服输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你们这些个人所作所为却是算不得好汉!也罢,不过便是重开一局而已!如此你们便以为能躲得过去?莫说是重开一局,便是再重开十局,你们也是要输个精光的。” 张作霖此时却插嘴说道: “冯老大,小的自知这下便是闯下大祸了,不如这局便由我来对付一局如何?反正在此处估摸着横竖也无人能够赢得过此二人,倒不如便由我来试试。罗大哥,你觉得如何?” 罗信一听这张作霖如此说道,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来,心下暗想道: “这张雨亭是要作甚?别人吴子玉好歹还是个吃过些笔墨,通晓些文房之人。他尚且不能取胜,雨亭却只是个目不识丁的草莽之人,如何能够赢得下这阴阳棋局?” 张作霖见那罗信神色慌张,又是一脸茫然的瞧着自己,也知晓罗信必是放心不下。便走近了过去在罗信的耳边说道: “大哥且放宽心,小弟我自有取胜之法!” 这冯德麟见那张作霖却是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倒也有些担心了起来。为以防那张作霖再使出什么幺蛾子出来,便厉声催促他道: “好了!屁话少说!赶紧上前比试,莫要再在此处磨叽。” 只听张作霖诺了一声,就跳着坐上了那中间的位置。那黑白二书生瞧见他那粗鄙的模样,却不由得都笑着摇了摇头。张作霖见他左右二人皆如此蔑视取笑于他,心中虽有些不快,但是却也只是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此时,张作霖却又故意咳了两声,装模作样的与冯德麟,罗信等人说道: “嘿嘿,冯老大,罗大哥,我这人啊,脸皮子薄。不喜欢让人盯着下棋,不如请二位随着众人都暂且回避一下吧?待这边决出了结果,再招呼各位前来裁定。” 冯德麟听张作霖竟还有这么许多要求,却是好气又好笑,拿手指着坐在席上的张作霖说道: “妈了个巴子的,别人不识你张作霖,难道洒家还不知你?你这家伙,自小便是学啥啥不成。别的本事是一件没有,唯独就你那张脸皮,那真可以算得上是天下无敌了!” 张作霖听这冯爷将自己如此的数落了一番,却也依然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把将长靴一脱,然后便似坐在了炕上一般,双腿往席间一盘。散出来那气味却只把那周围的人熏得是连连叫苦,而张作霖则没脸没皮的继续与冯德麟对道: “行!若是不答应,那我便这样坐着。哎呀,如此也能惬意一些,只是......嘿嘿,二位棋友可是要多担待一些了。” 只见此时除了张作霖,其他人则都是掩着鼻子唯恐避之不及。这冯德麟倒是不怕这味道难闻,但是唯恐惊扰了此二位棋友,因此竟也一时对这张作霖无可奈何,便对张作霖说道: “行了行了,算你厉害。快些把靴子套上。闲话少说,这便开始吧!” 说罢,冯德麟与罗信等人便在远处一僻静之地坐了下来,又往楼下招呼了一些茶水上来,恭恭敬敬的推于罗信及众人享用。 再说这张作霖,见众人皆远远的坐定,心下便知这事已成了大半,便与那黑衣书生说道: “大师,您先请吧。” 那黑衣书生倒也处之泰然,这便落了一黑子下去。而张作霖观察了那一枚棋子的位置后,便在那白衣书生的棋盘上的同一个位置处也落下了一处黑子。那白衣书生见张作霖落黑子开了局,便在其黑子周围回了一子。张作霖又观察了那白子的位置后,在黑衣书生处又在同样位置落了一枚白子。 由于黑衣书生与白衣书生的棋盘被张作霖的身子阻挡着,再加上此二人下棋之时皆是聚精会神,没有闲功夫去观察周围的情况。因此竟然就这样一直被张作霖东仿一下,西学一下的下了一百来子。 众人虽是在远处观望,却也是越看越惊诧。只见那张作霖落子之时依然是坦然自若,而反观那过家的黑白二书生却是表情越来越紧张,好似如临大敌一般。 冯德麟看着越发觉得蹊跷: “这张作霖难道是被神人附体?洒家与此二人也算对战几十局,却从未见过他二人有过如此这般难堪的表情。” 又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只见那白衣书生棋面上却是已经渐渐陷入了绝境,其落子的速度也是变得越来越慢。 最后只听“跨擦”一声,那白衣书生竟然投子认输了!只见那白衣书生从席间起了身,恭恭敬敬的对张作霖行了一礼,便又坐回到了位置上去。 远处的冯德麟等人皆是大惊失色,待要跑去观看之时,却被张作霖叫住: “不得前来!我与这名黑衣书生的局还没走完呢!你们现在前来,岂不是坏我好事!” 众人见了张作霖这番模样,却皆是摇摇头,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而张作霖又装模作样侧身过去,好似要继续与黑衣书生一决高下一般。但此时张作霖却是心下暗想着: “哎呀,糟糕!这赢倒是赢了,但若是被其他人发现了此间我所用的伎俩,未免不被他人所诟病。而且......这围棋究竟如何算赢,如何算输?方才那白衣书生认输,便是往棋盘右下角投上两子,这就便算是认输了。但若是我也如此投子认输,待众人围观上来见到此二局却是一模一样的,那时岂不糟糕?也罢,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只见那张作霖却是依然装模作样的与黑衣书生对下了两子,而最后又手中持着白子故作苦思冥想了许久。最后摇了摇头,却一把将棋盘推翻在地。又假装长叹了一口气,喊道: “哎呀,妈了个巴子的,这厮好生厉害!不玩了不玩了!老子认输啦......” 此时,只见张作霖主动下了席位,又模仿着那白衣书生方才那般,对黑衣书生深深鞠了一躬。那黑衣书生却嘴角是微微一笑,回了一礼。 第四十四章 张作霖乱语解乱局 冯德麟名画语名门 那冯德麟与罗信等人见了这副景象却早已是看得目瞪口呆。冯德麟赶紧疾步上前,但见此时这棋盘上的棋子却已被那张作霖一把推得是七零八落的散落了一地,已经全然看不清那棋盘上的路数了。 冯德麟盯着张作霖,怒目言道: “妈了个巴子的,你这推秤认输也忒大劲了吧!好好一局棋却被你如此给毁了!” 这张作霖见冯德麟是怒气冲冲的向他跑来,原本还以为是已被他识破了此处伎俩,心中还有些忐忑。但当他听了这冯德麟的怨怼之言竟说的如此不着边际,虽是不懂得这些个什么“推秤认输”究竟是何意,但是从言语之间,张作霖便已知晓这把险局已经被他稳稳的赌赢了。于是心下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暗自里便又是调整了一番心绪后,再接着冯德麟的话说道: “老大,我这局可不就这么赢了?如今老大这可是心服口服?” 这冯德麟又转身过去瞧了瞧那另一侧的棋盘,只见这场对弈厮杀之中,张作霖所下的黑棋,竟然能够以弃为取,以屈为伸,失西隅以补东隅,屈于此又胜于彼。还真真的有那么一些古之棋宗的韵味。见到此处,冯德麟回过头去又与张作霖问道: “洒家如何从未听你说起过你还会下棋?而且就凭你这个目不识丁之人又如何能钻研得了此等玄幻莫测的棋局?还有,你又究竟是师从于何人?” 这张作霖被他这么三个问题一问,也是一时慌了神,只得开始不假思索的一通胡说: “嘿嘿,老大,所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谁说只有那通晓文墨的书生才能领悟这围棋中的奥秘?像老大您这样,虽是身在绿林,不也是如此这般的嗜棋如命?若要说起我的这些个棋路,皆是因为我家中曾到访过一名世外高人。曾言道要传授于我七七四十九种棋局,九九八十一般变化。但只怪我当时虽是天资聪颖,但是不甚好学,因此却只学了其中十六种棋局,三十六般变化,便以为是天下无敌了,也因此从来不屑与人交手。今日不想却在此间......啊,对了,棋逢对手。于是这一时技痒便在此地献丑了。哎,当年若是我能好好学全了那位高人的棋弈功夫,今日又如何会落败于这黑衣书生之手?说起来还真是可惜,可惜呀!” 冯德麟听着这张作霖说得是天花乱坠,不着边际,但竟也是迷迷糊糊的信以为真了,连连点头并自言自语道: “妈了个巴子的,果然是各人自有各人的福气,这张作霖能有这番造化,想来倒也真是让人羡慕不来呀!” 此时,罗信在叶婉之的搀扶下,也回到了席前,仔细观察了一番地上的棋盘,又看了看白衣书生那边的棋盘,心下便是了然了: “好一个张作霖,居然在此间也玩起了借力打力?倒是有那么一些太极拳的味道!” 张作霖见罗信来了,便从席间一跃而下,用手掌使劲拍了一把罗信的肩背,嘚瑟着说道: “大哥,你看如何?真真的没想到吧,我张作霖还能有这番造化。” 这罗信被张作霖这掌劲一拍,也是不凑巧,居然是正好拍到了他内伤震裂之处。罗信一时疼痛难忍,竟往前颠了一下,好在是叶婉之一直扶着罗信的胳膊,若不然这便又要摔倒下来。 张作霖没想到自己的掌劲居然这么大,连忙与罗信抱歉道: “哎呀,大哥,这......我也没想到居然这掌劲变得这么厉害了......” 罗信扭过头去瞧了瞧张作霖,嘴角却还是露出一丝笑意,一时也不知该与他说些什么了,只是使劲的笑着摇摇头。 此时,只听那冯德麟说道: “唉!妈了个巴子的,这里明明便是洒家的杀手锏。自从有了此处作为赌资,还从没有人能够赢得了洒家的!没想到今日竟然败在张作霖这个黄口小儿的手上,还当真是造化弄人哇!” 只见冯德麟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 “也罢!既然如此,便让你们再瞧瞧洒家在此处的一些家资。也好让你们这些人开一开眼,莫要小瞧了洒家此处的冯麟阁。” 于是众人这便又跟着冯德麟上了阁楼的第四层,但是此一层的楼梯顶上却是装有一把锁。众人都有些疑惑不解,为何要在此处装锁?只见那冯德麟取出一把钥匙,便将这门锁给开了。然后再将顶层楼板往上一翻,这第四层阁楼的通道才是被打了开来。 原来这第四层便是整个阁楼的顶层了,众人到了这顶层的阁楼处,却发现此处有些昏暗。凭着不甚明朗的视线,众人观察到了这四周却是放置着各种各样的釜瓮。这些釜瓮虽然个个都体积较大,但乍一看上去却也只是稀松平常的物件。但是装的东西却令人想象不到。这釜瓮里装的不是酒,也不是粮,竟然都是些古董字画。只见那些个古董字画,一幅幅的都是卷起来,满满当当的竖着插在了釜瓮之中。 众人又接着环顾了一圈四周,只见除了这些釜瓮之外,各处桌子台面上还零零散散的堆放着一些古玩,各类古玩品种却是五花八门,有瓷器、玉雕、珊瑚树等物。众人见得到这阁楼顶层俨然便是一处藏宝室,哪还有半分像那啸聚山林的土匪窝? 只听这冯德麟却是得意洋洋的解释道: “诸位可莫要有所误会,这些个古玩字画并非洒家从民间搜刮来的。洒家虽是绿林,却从不干那些事情。说句不中听的,那些个平民百姓,便是要劫,也无甚油水。洒家要劫,便只劫那些贪官污吏的镖。比如那李鸿章的,那便是肥得流油的主,劫上一票便可管饱个大半年呢!” “李鸿章?可是那个北洋大臣李鸿章?”罗信急忙问道。 冯德麟点头言道: “可不就是他了,除了他还能有谁?如今这道上谁人不知这厮与那外洋勾结,驻扎于此的北洋舰队便如他的私家海军一般。那些个洋人也是争相巴结于他,都是要他采办自家的舰船,那油水能少的了吗?” 罗信却还是有些不信,便又问道: “欧?难道冯爷还劫过那李鸿章的道?” 冯德麟随手便从一处釜瓮之中抽出一副字画,又慢慢将此画展了开来,与罗信说道: “你瞧这幅画,洒家便是从他那里劫来的。当时那俄人便是从此地黑市购得了此图,那洋人实在太过于显眼,正好便是让我撞见。于是我便遣人一路跟踪,之后经过查证,果然便是要流向此处的海军衙门,于是我便派人在半路上将这画给劫了回来。你们来看看,此画却是如何?”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乃是一副山水写意画,只见此画之中错落着纵横的山岩,而这奇松则突兀横亘在山岩之间,如龙飞凤舞。又见一股瀑布从山头上直泻下来,穿越郁密的竹林和栈阁,冲击山石,注入深潭,喷雪跳珠,动人心魄。 吴佩孚看了此画不由得感慨道: “此画用笔劲利沉着,用墨可谓是淋漓泼辣,山石则以淡墨勾皴,用浓墨、焦墨破擦,多种皴法交织互施,带光带毛,夹水夹墨,真是颇得生动节奏之效。真乃是一副不世出的名家之作啊。” 被这吴佩孚如此一说,这冯德麟更是有些飘飘然起来,就好似此画便是他所作的一般。 但是罗信却对这些文墨功夫没甚兴趣,倒反而对他所提及的海军衙门来了些兴趣,于是便又对冯德麟问道: “冯爷既然是劫的官票,如何会如此处之泰然?难道就不怕得罪了官府,到时候派人来剿?” 冯德麟听了此问,却又是哈哈大笑,对罗信说道: “你道是官府吃饱了太撑了?你难道以为这海军衙门会为了丢失一副字画还来此地兴师问罪?他们倒腾这些个字画古玩,完全便是为了让其他人有意买下,然后将那贿赂的银子便顺理成章的变成了他们的合法收入。这字画?只是个由头而已,他们才不会在乎这些个小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