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之恋》 题记 我赞美绿叶的精神,你看她吸入大气中的二氧化碳,呼出的却是人类所需的氧气;她遮挡着骄阳的炙烤,为人们撑起一片绿荫,同时还光合出生命所需的有机物。绿叶索取的只是一滴水,奉献的却是一眼甘泉。狂风暴雨来临,她迎头而上,从不担心自己最先被打落;而到了百花盛开、硕果累累之时,她却悄悄隐到了一边;就算是叶落归根,到来年又化作一滩春泥去滋润更新更绿的生命。 绿是生命的象征,画家用她来粉饰美丽,诗人用她来赞美和平,绿代表着青春和活力,身着绿色服饰的是一个特殊的群体——兵。战争年代,他们冲锋陷阵,流血牺牲;到了和平时期,他们又默默无闻,在投身祖国现代化建设的同时,还要绷紧神经,履行着保家卫国的神圣职责;而一旦脱下军装,他们又熔融了大众,成为了普普通通百姓中的一员。我想:兵才是对绿叶精神最完美的诠释,一个兵,就是一片绿叶。 我赞美绿叶的精神,但我更赞美具有绿叶精神的兵,谨以此书献给人民子弟兵和所有穿过军装的人们。 过河卒 2010年9月 第一章 引子 第一章 引子 一道闪电撕裂了漆黑的夜幕,天空顿时露出狰狞的面目,像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狮子,大雨倾盆而下,人们惊恐的神情被瞬间定格在闪电之下,紧接着“喀嚓”几声炸雷传过来,人群躁动起来,一位解放军军官扯着沙哑的嗓子吼着:“大家不要慌, 大家不要慌……”。然而他的吼声在一片猪羊的叫声和小孩的哭声中显得是那样的苍白无力,现场一片混乱。 公元1993年5月12日凌晨,一场特大洪水袭击了燕赵某市,这个正在熟睡中的城市瞬间变成了一片汪洋,濒临山区的几个乡镇十万火急,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受到严重威胁。如果不在第二次山洪到来之前把受灾群众安全转移出去,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大批大批的解放军官兵陆续抵达了灾区,一场悲壮的逃生大转移正在真实地上演着。 官兵们淌着没膝的洪水来来回回紧张地疏导着群众,这是一个多么感人的场面啊:战士们或背着老人,或抱着小孩,或搀着妇女,脚下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洪水,身上是雨水和泥巴,脸上是汗水和泥浆,滑倒了,他们迅速爬起来,受伤了,他们轻伤不下“火线”。此刻他们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以最快的速度把群众安全地转移出去。 天微微亮,喧嚣声逐渐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青蛙的叫声,村民基本上都已安全转移了,整个村子几乎成了一座空城。3235团一炮连四班长孙家树带着几名战士奉命进行最后的清场,他们一个屋子一个屋子仔细搜索着。决不能落下一个人,这是连首长给他下达命令。身边不时传来“轰”的一声,那是房屋倒塌的声音,又一道闪电划过夜空,房屋在“隆隆”的雷声中颤栗着,孙家树来到一座低矮的房子门前,他用力敲了一下门,整座房子都在动,这是一所五六十年代建的老房子,房顶还是草盖的,一般都是村里的五保户住的,经过长时间浸泡,房子已经摇摇欲坠了,他不敢敲了,再敲,房子非塌不可,房门是闩着的,他只好朝着屋里大声喊:“屋里有人吗?”,连着喊了几声后,屋里并没有人答应,看来屋里是真没有人了,他正打算离开,但心里还是有点不甘心,没有人为什么门会是闩着的?于是他把耳朵贴着门缝仔细地听,屋里传出微弱的呻吟声,不好,屋里有人,门从里面闩着,怎么才能进去呢?他把手指插进门缝,还好,门已年久失修,手指竟能摸着门闩,他使劲地用手抠着门闩,门闩一点一点地移动着,他的指尖传来阵阵刺痛,顾不了这么多了,怎么快就怎么办,经过一番努力,门终于被打开了,他打着手电冲了进去,眼前的情景让他感到一阵心酸:家什漂得满屋都是,一个老太太正坐在床上,两只胳膊死死地抱住一个大木箱,嘴里还在痛苦地呻吟着。 “大娘快走,这里危险。” “不走,我死也不走。”老太太少气无力地说。 没办法,孙家树只好强行背起了老太太,老太太不干了,她死活不走,两手不停地用手捶打着孙家树的后背,嘴里不停地喊着:“我的命根子呀!我的命根子呀!你还是让我死在这儿吧。” 孙家树迅速把老太太背出了屋子,副班长小广东正站在院子等着他,看到孙家树背出了一个老太太,小广东急忙脱下雨衣裹在老太太身上,孙家树把老太太交给小广东。转身又钻进了屋子里,小广东大喊:“班长别去,危险!”哪里还能拦得住他,孙家树已经消失在屋子里。 孙家树冲进屋子抱起箱子就往外跑,箱子沉得要命,不知里面装了什么宝贝,竟让老太太如此挂念,他刚走了两步,只听见”轰”的一声,他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战士张二顺被眼前发生的一幕惊呆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班长——”他发疯般地大叫着扑上去用手乱扒起来,手磨破了却全然不顾,闻讯赶来的战士都拼命地扒着,还好,这是一所草房子,扒开了泥巴后,孙家树便露了出来,他浑身是泥,大家死劲把他往外拽,但他的一条腿却被一根木梁死死地压着,大家七手八脚地搬开木梁,孙家树的腿被慢慢拽了出来,战士们抬起他就走,小广东在前面声音嘶哑地喊着:“让开,让开,快让开!”孙家树一动不动,他全身是泥,仿佛是一尊木乃伊,任由他们抬着,完全没有了知觉。 不远处的山路上,一辆吉普车正在小心翼翼地行驶着,水淹没了大半个车轮,远看像一艘机动船,车里坐着3235团团长王文选,听到那边人声嘈杂,他便让司机把车停了下来,同时让通讯员下去问明情况,不一会儿通讯员跑回来报告:“一个兵被砸着了。”“谁?”“一炮连的孙家树。”“怎么会是他?”团长急忙命令司机:“快,用车送他去医院。”司机立即调转车头。 团长顾不上卷裤腿就跳下了车,他打开了后门招手示意他们过来,看到吉普车大门敞开,一班长李喜娃抢先一步跳上车,他抬着孙家树的头部,小广东抬腿部挤进车子,其他战士看挤不进去,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吉普车分开水路急驰而去。 一路上,一班长不停地摇着孙家树的头喊着:“四班长,醒一醒。四班长,醒一醒。”喊声对孙家树来说却无济于事,这个时候,孙家树觉得自己只剩下了一个躯壳,一种游魂一样的东西在和他若合若离,时光开始倒流起来,一会儿他变成了一名新兵在走队列,一会儿又回到了学生时代,一个穿着绿衣服的女孩儿使劲地向他招手,胸前的红丝带是那样的眩目,刺得他睁不开眼,就在他揉眼的工夫,女孩儿已变成了一位老妇人,像一尊石像矗立在村口,她看起来是那样的眼熟,就是一时想不出是谁,直到云开雾散了他才看清,那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母亲吗?她身后的小村子不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家乡——秤杆刘村吗? 第二章 第1节 秤杆刘村 既然提到了秤杆刘村,那故事就从这里说起吧,秤杆刘村其实是一个极不起眼的小村子,小得小孩子撒一泡尿的工夫就可以从东头走到西头,别看村子小却远近闻名,那是因为这里的村民都会一种做秤的手艺,家家户户靠做秤营生,这里出产的木杆秤质地细腻、精确耐用,已经形成了“秤杆刘”品牌效应,在全国享有极高的声誉,提起秤杆刘秤,那是没有人不伸大拇指的,可以说,市场上流通的木杆秤十有八九都是这里产的,这个手艺也让村民们的钱袋子早早地鼓了起来。方圆十里八里村庄的女孩子找婆家,自然是首选秤杆刘村,一旦嫁过来那可就成了人人羡慕的手艺人了;这个村的女孩子更是吃香,外村的男孩子一有空就会“不怀好意”来秤杆刘村转游,像狗一样的嗅来嗅去,如果万一有幸被哪家的姑娘相中,那这辈子可就吃香的喝辣的了,到哪里去找一进门就能挣大钱的媳妇哟?那几年村里爱演电影,演十回电影得打八回架,都是因为外村的年轻人争风吃醋引起的。也怪,村里的小孩子都好像沾有灵气,学做秤是一点即通,一学便会,天生就是做秤的料。村里的刘半仙说:那是因为村子的风水好,两条龙脉刚好把村子包起来。刘半仙所说的龙脉其实是两条公路,一条通向县城,一条通向省城,两条公路在村东交了一个叉,这一叉就就把村子的好风水叉了出来。尽管听起来有点风马牛不相及,但村民都很认同这个说法,从这里到县城用不了半个时辰,到省城一天能打一个来回,那个方便呀,谁能说不是沾了风水的光呢? 大集体那阵子,当时正是割资本主义尾巴、打倒走资派风声正紧的时候,做秤绝对是在搞资本主义,秤杆刘村无疑成了重点整治村,县革委会专门派了一个工作队在村里驻了下来,一家一家地排查,所有用来做秤的工具都被收缴一空,没收来的木杆秤被堆积在大街里像小山一样高,浇上油点着后连着烧了几天。从此以后,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手艺,秤杆刘的村民也和其他村的村民一样被迫撅着屁股从土里刨食了,日子紧跟着也过得清苦起来。 国家政策刚开始开放搞活那阵子,村民们被整怕了,没有人敢明目仗胆地做秤,偏偏村西的孙来福胆子大,竟然做了几根木杆秤拿到集市上大鸣大放叫卖,大有破罐子破摔的劲头,嘿,没人管,公社还通过高音喇叭表扬了孙来福的这种行为,看起来国家政策真的放开了,这一下子就把村民的情绪调动了起来,仿佛在一夜之间,村民翻出了埋藏了多年的做秤工具重新操起了旧业,村民截杆的截杆,翻砂的翻砂大干起来,一派红红火火的景象,久违的噪音传到了几里以外,一部分人还背上了工具涌向了全国各地。村里有一个集体性质的副业厂,专门截木刮杆,翻砂铸砣,为村民提供货源,那时候,副业厂的机器每天轰窿窿地响着,产品源源不断地运往全国各地,大把大把的钞票装进了村民的腰包,仅七八年光景,村里家家户户都住上了楼瓦房,用上了三大件,秤杆刘村成了远近闻名的“万元户”村。 八十年代中期,村民刘二宝盖房挖地基时挖住了一个古墓,挖出了一堆烂木头,看样子像是木杆秤,听说还有金元宝,方圆百里的人都来看稀罕,消息传到县上,县上突然派公安把这里戒严了,说是保护文物,省里还派来了一个专家组,光小车就来了几十辆,经过专家鉴定得出结论:这是一个宋代巨贾的墓室,可别小看那一堆烂木头,那可都是文物,种种迹象表明,早在宋代,这里就是一个全国性的衡器贸易中心了。于是乎,聪明的村民借此大做文章,在二月二庙会那天搭起了戏台,连着唱了十天大戏,把“全国衡器之乡”的招牌挂了起来,从此以后,秤杆刘村更是大名远扬了。 村子有两大姓,村东是刘姓,占了全村人数的八成以上,村西是孙姓,为外来户,只有几十户,两姓的村民长期以来和睦相处,相安无事。孙家树是村西孙来福的四儿子,他今年参加了高考,考得不怎么好,刚刚挂上最低录取分数线,他报考的是军校,考这样的分数,上军校连门都没有,他已经决定复习再考了,偏偏在这个时候,他胡乱填报的一所专科学校给他下了一个录取通知书,这一下可把他难住了,是上还是不上?让他一时拿不定注意,连着几天,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茶饭不思,靠背床板打发时光。 孙家树疲惫地翻了翻身,身体又酸又沉,他无神地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在一遍一遍地分析着今年高考的得失,最糟糕是自己的强项数学没有发挥好,有20分是白白失掉了,这足以让他后悔一辈子了,英语倒没想到会超常发挥,考了事80多分,这得归功于绿叶对他的帮助。想到了绿叶,他马上感到一种甜蜜的味道,可刚刚尝到一点甜味,班主任的面孔紧随着就浮现在眼前:绷着脸,戴一副宽边近视镜,无论天多热,领口的扣子总是系得严严的,以致于孙家树一看他的脖子就觉得浑身发痒,狠不得伸手把他的扣子拽开。也怪,这一会儿他的脖子真的痒了起来。班主任是教历史的,说话慢声慢语,俨然一个十足的老学究:孙家树啊,中学生可不能早恋啊,你们可是最有希望考上大学的,可不要因此毁了前程,学校历史上已经有几名学生……其实,孙家树感到非常冤枉,自己哪是在谈恋爱?他和绿叶在一起只是互相学习互相帮助而已,再说,他们在一起并没有影响学习呀?他的英语不就是在绿叶的帮助下而头赶上的吗?再说,今年高考他们考得并不差,在应届生中他俩仍然是佼佼者。 现在想这些已经没用了,当前要考虑的是以后该怎么办,乖乖地上那所专科学校?不行,他确实不喜欢那所学校,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只会让他更加痛苦。复习重考?复习一年,考个好学校倒不成问题,可问题在于绿叶以两分之差未能上线,她一定也去复习,自己再去,他俩肯定会成为同学们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无论如何他是不会让绿叶难堪的。有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呢?当兵!几天以来,他的脑子里一直在闪动这个念头。这可是他从小就有的梦想,小时候,堂屋的镜框里挂着一张父亲身着军装的照片,简直是帅呆了,照片里父亲是那样年轻,那样精神,和现在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让谁看了也不相信那就是父亲。这张照片也成了父亲炫耀的资本,父亲精心把照片装进镜框里,镶上金边,挂在堂屋最显眼的位置。孙家树就是看着这张照片长大的。现在已是老态龙钟的父亲,一提起他当兵时候的事,立即会显得神采奕奕,眼里泛起泪光。孙家树想:军营一定是一个神秘的地方,神秘得可以勾住一个人的魂,不然,父亲怎么会那么依恋军营?从那时候起,孙家树就开始做梦了,而且是军校梦,父亲没上军校,遗憾了一辈子。 院子里树上的知了的叫声叫得他心神不定,他烦躁侧过身,阳光透过玻璃射在他的脸上,刺得他两眼发涨,窗台上忽然落下一只麻雀,它叽叽喳喳地叫着,欢快地蹦跳着,看到屋里有人,它停下来,机警地转动着小脑袋观察着,活脱脱一个侦察兵,看得孙家树心里痒痒的:要是能变成一只小麻雀该多好啊,整日无忧无虑,没有烦恼没有愁。 噌——麻雀飞走了,同时堂屋的大门吱扭响了一下,有人进屋了,肯定是母亲,一天当中不知进屋多少次了,现在母亲可是他实现梦想的最大障碍,怎样才能过母亲这一关呢? 嘟嘟嘟——母亲轻轻敲了一下套间的门,这几天她显得异常兴奋,别看她文化不高,生的儿子却一个比一个有出息,老大老二都已开始挣大钱了,老三前年考上了大学,是村里出的第一个大学生,如今,小儿子也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这意味着家里又多了一个吃皇粮的人。她心里那个高兴啊,老是莫名地偷笑,笑得眼角的皱纹明显比以前增多了,只是让她不理解的是,儿子看起来非常烦恼,所以这几天她一直在劝儿子。听了听里边没有动静她就轻轻推开了门,看到儿子还在蒙着头睡觉便用责怪的语气说:“还睡,太阳晒着屁股了,快起来吃饭,这可是你爱吃的冬瓜炖排骨。” 其实,孙家树早已闻到排骨的香味了,他甚至可以想象到:白白的汤水咕咕地上下翻滚着,一块块排骨在锅里时隐时现,香气甚至已经穿透墙壁飘了进来,而且直往鼻孔里钻,要在平时,还没煮熟他就不知偷吃多少块了。 孙家树懒洋洋地睁开眼,母亲正端着碗站在床边,怪不得香气这么浓,他装作不稀罕的样子说:“妈,我不想吃,以后你别给我端了,我又不是没长手脚?” “你现在是公家人了,妈就是天天端,那心里也高兴。”她把碗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趁热吃了吧,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吃完后出去走走,别闷出病来。” “知道了。”孙家树嘴上说不急着吃,心里甭提多想吃啦,肚子里的谗虫恐怕已经顺着脖子爬到喉咙眼儿了,他盼望着母亲快点出去,要是让母亲看到自己的谗相,这几天装绝食就等于白装了。母亲前脚刚踏出门,孙家树便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一会儿工夫,碗就见底了,他把碗往桌子上一推,用手抿了一下油糊糊的嘴,接连打了几个饱嗝,然后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斜眼瞅了一下厨房,母亲正在里面忙活着,他做了一个鬼脸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母亲忙完了返回屋里,看到碗被推在一边,光光净净像小狗舔过一样,被子堆成一团,床单上明显留下了一个窝儿,人早已不知去向。她苦笑着摇摇头,这下好了,儿子想通了,看来自己这几天没白劝,她无耐地整理着儿子的床铺,心里却像吃了蜜一样甜。 孙家树溜出家门,径直向村东头刘成家走去, 刘成是村主任,又身兼副业厂厂长和村民兵连连长,党政军大权几乎全揽了,算得上村里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但是,孙家树找他会干什么呢? 第二章 第2节 找村主任 村子本来就不大,孙家树一眨眼功夫就出现在刘成家门口,大门敞开着,刘成正在院子里浇花,他裤腿卷得老高,一双白色的运动球鞋便暴露无遗,上身穿衣一件土灰色的双排扣西装,打扮得跟县里派下来驻村干部一样,刘成是个热心肠,村里谁家有什么事都爱找他商量。 看到孙家树站在门口,刘成急忙放下水盆迎了上去,“哎呀大侄子,还愣在那干啥?快到屋里坐,听说通知书都下啦,真是可喜可贺呀!”他上前拉着孙家树的手就往屋里拽,边走边喊:“掌柜的,你看谁来了,去里屋把那包茶叶拿出来。” 刘成媳妇应声走出来,一看见孙家树脸立刻就笑成了一朵花,“哟!是家树啊,你家可是刨住官窖啦,出了两个大学生,你妈可真是好福气啊。”她从里屋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铁盒子,熟练地打开盖子,小心翼翼的地把羊屎蛋儿一样的茶叶弹到两只大茶缸里,然后麻利地冲上开水,茶缸里的水上下翻滚着,一会儿就变黄了,她把其中的一个茶缸递给孙家树小声说:“这可是你叔去县里开会时发的,放了半年了都没舍得拿出来,也只有你能喝上这茶,连我还是沾你的光呢?” “成婶,你真是太客气了。”孙家树感激的接过茶缸。 “什么时候走啊?走的时候村里再送你一场电影。”刘成迫不及待地问。 “送不送电影你说了算,什么时候走还是你说了算。” “你这孩子,我说了怎能算?” “成叔,这儿事还真是你说了算,离了你办不成事。” “这儿孩子,我倒要看看有什么事会离了我办不成?” “那你得答应一定给我办。” “只要我能办就一定给你办。” “那你得先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 “不行,你得一本正经地说。” “好,我答应。”刘成绷起了脸,只有开职工大会时他才会有这种表情。 “那我说了,不许反悔。”孙家树平静地说:“今年我想去当兵。” “去,说点正经的,别那你叔开涮。”刘成又恢复了刚才的笑容。 “真的成叔,我是认真的。”这回轮到孙家树一本正经了。 看到孙家树玩真的了,笑容慢慢从刘成脸上消失了,他伸出手摸了摸孙家树的额头,“你这儿孩子不发烧啊?怎么净说糊话?大学不上了?别人可是想上也上不成啊,再说了,这儿年头,谁还愿去当兵?咱们村的学生下了学都来副业厂上班了,不想掏劲的都出去做秤了,哪一年不挣个万二八千的,你可到好,想起去当兵了,这事儿你得好好考虑考虑。” “我早就考虑好了,这个忙你是帮还是不帮吧?反正刚才你已经答应了我了。”孙家树一副耍赖的架势。 刘成沉思了一会儿又高兴起来,“你也知道,咱们村已经连续三年没人去当兵了,我这个民兵连长早就成了聋子耳朵——配式,我急啊,别的村为当兵挤破了头,咱们村却冷冷清清的,看人家的民兵连长当的,那个牛啊,今天这家请,明天那家请,让我看着就眼馋,我说了,咱们村如果谁当兵,我反过来请他,你要去当兵,我一百个赞成,按你的文化程度,在部队混个连长营长绝对没问题,到时候,我刘成也能跟着露脸了,只是我不知道你妈啥态度?”刘成觉得这事不是那么简单。 “问题就在这儿,我妈坚决反对。”孙家树说。 “闹了半天你是想让我去唱红脸啊,要是你妈反对,这难度可就大了。”刘成为难了。 “要是没难度还找你成叔干什么?” “我明白了,你小子一开始就给我下了一个套儿,到底还是被你小子涮了,得罪人的事让我去做,谁不知道你妈那犟脾气,她认准的理,八头牛也拉不回来,哎,话又说回来了,谁叫我是你叔呢?放心吧,你妈的工作包在我身上。” “谁不知道成叔做思想工作可是一流的。”孙家树知道事情已经办妥了,但他仍忘不了拍一下刘成的马屁。 第二章 第3节 家庭战争 孙家树一提出要去当兵,家里立刻就像炸开了锅一样,战争的阴云笼罩了整个家庭,而且火药味越来越浓,以孙家树的父亲孙来福为首组成了支持派,以母亲高美云为首则组成了反对派,经过几天的短兵相接后仍没有分出胜负,高美云显得有点气急败坏了,她是全家的掌柜的,平时说话可是最算数的,现在居然掌控不了局面了,她临时决定:吃过晚饭后召开紧急家庭会议,任何人不得缺席。不是她高美云思想落后,她是有苦衷的,丈夫也当过兵,当了6年兵打了6年隧道,同村一起去当兵的刘宝山正赶上抗美援朝,他所在的部队只是拉到了鸭绿江边,连美国鬼子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就成了志愿军,复员后就留在了县城,自己吃上了商品粮不说,去年把还老婆孩子都接到了县城当上了临时工,刘宝山有固定的工资就已让人眼红了,他每个月还在民政局领几十元的补助。她丈夫倒好,一事无成不说,因为在部队打隧道时肺里吸入了大量的粉尘,落了个哮喘的毛病,一到阴天就喘得要命,按她的话说,他们孙家没有当兵的命,现在儿子提出去当兵,你想她会答应吗? 吃过晚饭后,家庭成员便一个个都陆续到齐了,吵了几天了,这一会儿却一个个坐着不吭声,因为,任何人的一句话都可能是导火索,家庭战争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时侯。 看没有人说话,高美云只有先发话了,大家都在看着她,她用纳了一半的鞋底子咚咚地敲着桌子说:“好了,现在开会,针对老四当兵这是大家都谈一谈自己的看法,还是玉香先说吧。”玉香是大儿媳,高美云的忠实追随者,也是未来掌柜的接班人。 “既然妈让我说我就先说吧。”玉香清了清嗓子:“老四文采好,心劲强,我知道是嫌考的学校不如意,没事,复习一年再考,老三不就是个例子吗,第一年高考差20多分,复习了一年不就考了上大学吗,当兵有啥好的?一个月就那几十块钱,不够塞牙缝,就是出去做秤一年也能挣他个几七几八的,你说是不是呀?掌柜的。”她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丈夫,她嫁到孙家第一胎就生了个儿子,那可是全家的宝,在家的地位噌地就上去了,丈夫大军对她更是百依百顺的,说话的时候,儿子小兵撒娇往她怀里钻,“听话,别闹,听你爸讲话。”玉香小声数落着儿子。 “是是是,老四,你大嫂说得对,现在是商品社会了,一切都向钱看吗,当兵可挣不到钱。”大军马上附和着说。 “老四,你最有主心骨,干啥我都赞成,当几年兵也好,复员了跟我学开车,保证大姑娘在你屁股后乱撵。”这是老二红军的声音。 老三海军刚好回家过周末,今天赶上了,他站起来说:“妈,我觉得老四当兵也没什么不好,你应该尊重他的选择,凭四弟的水平,到部队考军校绝对没有问题,将来可是军官啊,到时候您老跟着享福不说,还能留一处宅子让您二老住呢。” 海军还没说完,高美云就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起来:“你这个不孝之子,还没分家就开始挤兑爹娘了,真是白疼你了,老头子,看看你养活的好儿子,一个个像白眼狼似的。”高美云气儿不打一处来,局势刚刚有利 ,没想到让海军给搅和了。 孙来福一直没作声,他只顾低着头刮秤杆,几个代表发言的时间,他面前已经整整齐齐地摆了十几根刮好的秤杆了,干活的时候,他的嘴里老是习惯地叼着一支烟,干活吸烟两不误,连说话都不会影响,尽管他肺不好,但烟瘾却不小,两毛钱一包的烟他一天抽三四包,孙来福在家中,小事不当家,只有大事才有发言权,儿子当兵可是大事,权力不用过期作废,他把烟头吐在地上慢声慢语地说:“我看还是当兵好,既锻炼了身体,又长了见识。”平时说话他可都是叼着烟说的,足见他对这事的重视程度。 “别到头来跟你一样没出息。”没等孙来福说完,高美云就开始数落他起来。 “我不是没文化吗?”孙来福辩解着,额头上的青筋都明显涨了起来,“当初我要是念过初中,今天肯定不坐到这儿了,恐怕还能娶上城里的媳妇呢!” “你就别臭美了,就你那德性还娶城里媳妇,我看那,到头来不被你气跑也被你烟熏跑了。”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让谁,孙来福突然激烈地咳起来,脸涨得通红,高美云心疼地给他捶起后背来。 老二红军责怪说:“我就知道你们一见面就吵起来没完,干脆还是老政策,举手表决,同意的请举手。”他首先举起了手。 紧接着,海军也举起来手。孙家树看看大军,大军也慢慢举起了手,还没完全举起来,忽然看到老婆一双杏眼正恶狠狠地瞪着他,忙把手放在后脑勺上挠起痒来。 看到两派力量均衡,孙家树举起手说:“我也同意。” “得了吧,你是当事人,应该回避。”经常看电视,高美云已知道用法律武器了。 看来,非得征求一下家中最小的成员——大军三岁的儿子小兵的意见了,高美云把小兵从玉香怀里拉过来,“兵兵,到奶奶这儿边坐。”她小声问:“四叔去当兵,你同意吗?” “同意。”小兵脱口而出。 “小声点,如果你说不同意,奶奶给你糖吃。”高美云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把糖来。 “我不要糖,我要毛毛,毛毛能买好东西。”小兵把糖推到一边。 “好,奶奶给你五大毛。”高美云掏出来五角钱。 小兵接过一看就扔了,“我要大的,我要大的。”看来,他非要趁这个时候好好宰一下奶奶了。 “好好,奶奶给你换大的。”高美云把钱都掏了出来,没有一元的,她不情愿地把一张五元的钞票递给了孙子,“记着,问你时就说不同意。”她不放心地叮嘱着。 “我记住了奶奶。”小兵已经见钱眼开了。 工作做好后,高美云开始讲话:“现在时三比三平,让小兵说话吧,大小他也算家里的成员,他说啥就是啥,谁也不能反悔。”她低头问小兵:“四叔去当兵,你同意吗?” “不同…”小兵一抬头,看到四叔用手做了一个手枪的形状,上午 ,四叔已经答应给他买一只手枪,这个诱惑力可够大的。“我同意。”小兵临阵倒戈了。 第二章 第4节 带队体检 刘成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因为他今天要带队去县上参加应征青年体检,看好了,这可是带队,带一个人可不算是带队,今年,秤杆刘村破天荒有3名应征青年报名,他们分别是:刘长水的儿子刘二虎、刘有根的儿子刘栓柱和孙来福的儿子孙家树,兼职了四年的民兵连长,今天总算开始正式工作了,他简直有点得意忘形了,一大早就起来精心打扮了一番,头发专门用水湿了一下用梳子在头顶梳了直直的一条缝儿,两腮刮得泛着青光,一条领带套在脖子上,松得像狗脖圈。他还把村里最值钱的家当——一辆半旧的212吉普开了出来,可别小看这家伙,公社书记还借过两次呢。 体检在驻军医院进行,今年报名参军的人出奇的多,每一个体检点都排着长队,听说都超过了千人,是历年来人数最多一年。第一天是常规检查,一个当兵的拿着一叠体检表领着孙家树这一组开始体检,如果哪一关谁的体检表被抽出来,那就意味着被淘汰了。 他们来到一间宽敞的大屋子里,军医命令:“脱光衣服。”“怎么?就在这儿脱?”孙家树感到很不好意思,看到其他人已经快脱完了他才慢慢腾腾地脱了起来,剩下一条小裤头时他再也不想脱了,军医指着他说:“你是怎么回事?”他这才不情愿地脱下了裤头,两只手下意识地捂在裆部。军医让十几个人排成一排站好,然后依次下口令:伸开双臂,蹲下,起立,跳起。军医的眼睛像箭一样在每个人身上扫了一遍,他忽然走到刘二虎身边问:“叫什么名字?”“刘二虎。”“你这手臂上是怎么回事?”“上学的时候用钢笔刺的。”原来他的手臂上刺了一个“忍”字。“知不知道这叫纹身?”“不知道。”“革命军人不准纹身,你被淘汰了。”刘二虎不满的看着军医。军医已经把他的体检表抽了出来,并在结果栏盖上了不合格的红戳。 听说二虎出了问题,刘成马上赶了过来,他边掏烟边说:“同志,请高抬贵手吧。” 军医把烟推开说:“不行,部队有规定。” “同志,同志。”刘成缠住不放。 这时,又来了一拨儿体检青年,军医不耐烦地对刘成说:“大哥,我还忙着呢,没其他事你走吧。”军医说完就忙他的工作去了。 刘成又等了一会儿,看实在没无戏了便知趣地走开了。 第二天有肝功检查,军医叮嘱:早上不准吃饭。体检跟吃饭有什么关系?反正军医说不让吃就不能吃。刘成他们早早地就来了,但二虎没有再来,今天来体检的青年明显比昨天少了很多。 今天刘成紧张得要命,好像是他要体检一样,二虎已被无情地刷了下来,如果再有什么意外,他这个民兵连长可就又白当了。“放松心情,听说这玩意也影响体检结果,你们不吃饭,我也不吃,中午我请你们下馆子。”他再三叮嘱着。 孙家树说:“放心吧成叔,上学的时候我们经常体检,没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走吧,体检开始了。”刘成催促道。 体检很顺利,孙家树和栓柱过了一关又一关,最后,他们被领进一间黑漆漆的屋子,依次脱了上衣站在一个机器跟前,机器上下移动着,被体检者听口令配合着吸气和呼气。 轮到孙家树时,机器在他胸前定了好长时间,忽然,屋里的灯亮了,一位戴着眼镜的军医从机器后走出来。他大声问:“刚才是哪一位?” “是我。”孙家树应声答道。 眼镜军医看了他一眼说:“再照一次。” 孙家树又透视了一次,最后眼镜军医带着一种失望的表情问:“你叫什么名字?” “孙家树。”孙家树感到有点莫名其妙。 “你平时咳嗽吗?”军医把孙家树的体检表抽了出来。 “不咳嗽。”孙家树回答。 “平时有没有感到身体有哪点不适?” “没有啊。”孙家树被问得有些发毛。 “那这样吧,一会儿再给你拍个片子。” 刘成本来就怕出事,可偏偏就出事了,而且出事的是孙家树。一听说孙家树在胸透这一关卡了壳,刘成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他不安地问眼镜军医:“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还不小哩,他的肺部有一片阴影。”军医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种惋惜的表情。 “那当兵受影响吗?”刘成额头上渗出了汗。 “可惜了,其他方面条件都不错,不过,也不是没一点希望,结论要等片子出来后才能定,等着吧。” 孙家树听后立马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儿了,他难过地流行了泪水。为了能当兵,他不知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没想到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看来,自己真是没有当兵的命,这一辈子恐怕与兵无缘了。 刘成领着孙家树和栓柱垂头丧气地走出了驻军医院,考虑到早上没吃饭,他们径直来到了昨天去过的那家餐馆,刘成少气无力地点了两个凉菜,又要了几瓶啤酒,孙家树也不谦让,打开一瓶啤酒就咕咕咚咚喝了一个底朝天,他正要打第二瓶,刘成把他的手给摁住了。 “家树,别难过,最终结果不是还没有出来吗?有问题解决问题,吃完饭我买两条烟给你活动活动,没事的。” 孙家树无语。 他们离开餐馆的时候,点的菜原封未动,三碗烩面只是挑走了几根菜叶,倒是撂下了几个空啤酒瓶子。 下午开始体检时,刘成和孙家树已经在胸透室门口蹲了好长时间了,看到眼镜军医走过来,刘成急忙迎了上去。 “同志结果出来了没有?没有事吧?” “出来了,我还没有顾上看。”眼镜军医掏出钥匙打开门,“你们先坐着,我这就去取片子。”他走进里屋,出来的时候两手捏着一张x光片。 孙家树马上紧张起来,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嫌疑犯,显得急促不安。 刘成马上凑了上去,从怀里掏出两条烟,外面用报纸裹得严严实实的,“辛苦了,一点小意思。” 军医看也不看,他指着片子认真对刘成讲解:“当时发现这里头一个阴影,你看,就是这个地方。” 刘成不住地点头,“是是是。”其实,除了能辨认几根肋骨外,他什么也看不懂。 “当时怀疑是结核,现在可以放心了,已经钙化了,不影响当兵。”眼镜军医扶了扶眼镜说。 “你的意思是孙家树合格了?”刘成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 “合格了。” 孙家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军医拿出印章在胸透栏盖上了印戳,又签上了名字。“好了,你们可以放心地走啦。” “晚上有空吗?咱们找个地方坐坐。”刘成担心军医会突然反悔。 “不用不用,如果没什么事你们可以走了。” 看拗不过,刘成和孙家树只好出来了。 “等一下。”军医忽然喊住他们。 刘成一惊,以为军医真的反悔了,他不安地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您的东西落这儿了。” “哦,那是烟,你留着吸吧。” “不行,请你们带走。”眼镜军医严肃起来。 刘成只好又把烟重新揣到怀里,出了驻军医院的大门,刘成“嘿嘿”地笑着说:“饿得不行了,走,下馆子去。”孙家树也觉得肚子闹起来空城计。 看到三人又拐回来了,服务员一脸疑惑,“你们干啥?” “来饭店能干啥?”刘成说。 “你们不是刚吃过吗?” “怎么,有饭怕卖?”刘成数落着服务员。 “不怕不怕,。”服务员满脸堆笑,“来点儿什么?” “一盘花生米,一斤牛肉,外加三碗烩面,这回喝白酒,快点儿上菜。”刘成熟练的点着菜。 “好咧,马上就好。”服务员麻利地钻进了厨房。一会儿工夫,四个小菜就端了上来,啤酒也换成了白酒。 三人也不谦让,一个个狼吞虎咽起来。酒足饭饱后,三人已是满面红光,走路有点飘飘然了。 “走,上车,成叔带你们回家。”刘成掏出钥匙,连着打了两次火才发动了车子,吉普车一上路就发疯似的狂奔起来。 “辕门外三声炮,如同雷震,天波府走出来我,穆氏桂英……”刘成捏着女人腔唱起了豫剧。 吉普车进入乡村公路便颠簸起来,车子后泛起一团尘土,像拖着一个长尾巴。 “成叔,咱们不是回家吗?怎么朝这个方向?”孙家树觉得路走得不对。 “不忙着回家,先给高部长报个喜。”刘成有点忘乎所以了。 车子驶进公社大门,径自停在了武装部门口,熄火后,刘成对家树和栓柱说:“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去便回。” 他夹上那两条没有派上用场的香烟,边走边喊:“高部长开门,高部长开门。” 门开了,武装部长高中出现在门口,他身子直得像电线杆,一看就知道当过兵,“哎呀,是刘主任啊,今天心情不错呀,快屋里坐。” 刘成进屋后一屁股坐在撒发生沙发上,接过高中递过来的一杯水一饮而尽,他也不说话,只是伸着两个指头“嘿嘿”地傻笑着。 高中有点摸不着头脑,“大老刘,啥事让你这么高兴?是不是喝多了?” “我没喝多,今年我大老刘对你支持得怎么样?两个,两个呀,你该不会说我们村落后了吧?” “闹了半天是你们村体检合格两名吧?我早就知道啦,沙里王村合格了五名,今天我正为这儿事发愁呢,全公社16个村,一共合格了38名,而征兵名额只有9人,你叫我怎么分啊?”高中为难地说。 “反正我们村的两名必须走。” “不行,两个村还不合一个,你们村走两个,那还不闹翻天啊?” “我不管。”刘成态度很坚决。 “一个,我答应你们村走一个。”高中讨价还价。 “不行,四年了,我们村才走两个,一年才合半个,我们吃大亏了。”刘成脑子相当清醒。 “现在形势不是不一样了吗,今年是特殊情况吗。” “我不管,你想办法。”刘成一副耍赖的样子。 “这样吧刘主任,我看你今天喝多了,咱们明天再谈。” “我没喝多,明天谈也是两个。”刘成气呼呼地夺门而出,一会儿又折回来把两条烟揣在怀里,“你这人没相与头。”弄得高中直摇头。 看到刘成气呼呼地走出来,孙家树忙问:“是不是有出什么问题了?” “没有。” “你那脾气,心里有事都写在脸上,瞒得了别人还能瞒得过我,说吧,啥事?我顶得住。” “其实也没啥事,刚才跟武装部长吵了一架,你来评评理,前几年,咱们村把名额都让给了别的村,今年是不是该多给咱们一个名额?他倒好,就给咱们村一个名额,你们俩让谁走?可让我作大难啊,按理说,栓柱年龄还小,明年当兵也不迟,他爹刘有根是大队支书,应该能够顾全大局的,可问题是你是孙来福的儿子,他就是打破头也不会让的。” 孙家树茫然了,以前他只知道两家大人不来往,听刘成这么一说,好像两家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真应了那句话,叫作好事多磨,但不知这一次还能不能磨地过去。 第二章 第5节 好事多磨 要说起两家的恩怨,一扯就扯远了,那得从解放前说起,那时候,刘有根的父亲刘大肚是当地有名的大财主,家财万贯,拥有良田百亩,光雇的长工就二三十号人,另外他还做衡器生意,开着一个大工厂,光卖秤的铺子在全国就有几十家。而孙来福的父亲孙大春却是个手艺人,他做秤的手艺在当地无人能比,做秤可有讲究的:开条、熏烤、刮杆、打磨、上星、着色要的是真功夫,开条要直、熏烤要掌握火候、刮杆要匀称、打磨要精细、上星要精确牢固、着色要纯正。孙大春做出的秤根本就挑不出毛病,做出秤简直就是工艺品,刘大肚相中了孙大春的手艺,出大价钱请他到厂里做了大师傅,两家的其实关系好着呢, 解放后,由于刘大肚既是大地主又是资本家,那可是典型的剥削阶级,大会批了小会批,在一次运动中,政府发动贫下中农诉苦,作为被剥削阶级代表,孙大春被迫说了几句对刘大肚不利的话,刘大肚连着被游斗了几天,最后终于无法忍受折磨,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上吊自尽了。当时,刘有根还在省城读书,受牵连被学校开除了。刘有根非常识时务,他不但服从改造,而且表现积极,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把村里几家军烈属家的水缸挨个挑满水,再把院子打扫一遍,他还把家中一处宅院捐给大队做了学校,从表面上看,他已经是无产阶级中的一员了。刘大肚的工厂就是现在的副业厂,被政府没收后闲置了好长一段时间,在大炼钢铁那阵子居然派上了大用场,那时候副业厂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叫秤杆刘钢铁基地,全县的铁锅铁勺在这里变成了一块块的铁锭子被运往国家最需要的地方,也多亏有这个厂子,因为存了好多秤砣才使全村铁锅铁勺幸免于难,还超额完成了任务,成为当时大炼钢铁的一面旗帜,刘有根由于表现好又有文化,当上了钢铁厂的会计,还兼职大队会计,后来被推荐为工农兵大学生,只是政审是被退了回来,要是去上的话,现在肯定不得了了,邻村一个和他同时被推荐上大学的人现在听说是哪一个地区的专员。就是从那以后,刘有根便公开同那个剥削阶级家庭彻底决裂了,成为了先进的典型,不久便入了党。村里的老支书年龄大了,身体又有病,无法继续工作,公社准备在村里物色一位接班人,当时村里有两名党员,一名是退伍军人孙来福,一名就是村会计刘有根。孙来福可谓是根正苗红,又受过部队教育,谁能当支书明眼人一看便知。 刘有根有五个女儿,个个长得如花似玉,被称为秤杆刘大队的五朵金花,四个个大的已经出嫁,找的女婿都是县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特别是大女婿,是县供销社的主任,白糖、肥皂紧张的时候,刘有根家从来就不缺,割回来的肉都是肥得流油,让全村人看着都眼馋,谁家要是想买自行车搞不来票,只要刘有根肯答应帮忙准能成,刘有根一时间成了能通天的人物,他家的日子自然是全村最好的,他家的门楼盖的最气派,听说门口的两头石狮子就能抵得上盖一所瓦房的钱了。孙来福则恰恰相反,孩子多不说,而且全都是男孩子,本来就穷,给大儿子相媒又欠了一屁股的债,穷极生胆,孙来福偷偷做了几杆秤拿到集市上去卖,没想到让刘有根看到了,当时是割资本主义尾巴风声正紧的时候,邻村一个人养了几只兔子被人告发后游斗了好几天,不知怎的,刘有根竟鬼使神差跑到公社革委会告发了孙来福,当天晚上革委会主任就带着民兵把孙来福抓走了,结果可想而知,孙来福被打成了走资派,开除了党籍。后来,刘有根名正言顺地当上了大队支书,两家的怨就这样越结越深了。 国家政策搞活后,村民们都放手大干起来,孙来福和刘有根这两个冤家对头更是明争暗赛,谁也不服谁。刚开始包产到户时,刘有根确实有点慌,以前,自己是指手画脚,不出力照样挣一个全劳力的工分,村里的事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现在不行了,地都分到了各家各户,谁还会听他那套,况且,村民都是靠手艺吃饭的,刘有根不会手艺,只有去种责任田,他试着下地干活,总觉得全村人的眼睛都在盯着他,干脆就躲在家里不出门,渐渐地他又高兴起来,不用他吱声,几个女婿像驴子一样抢着把地里活干完了,比村里的人听话多了。几个女儿隔三差五就会来看他,提东西不说,还比着给钱。更让他得意的是:村里的副业厂还是集体的,他是村里的一把手,只要抽空到厂里转转看看,开开会讲讲话,照样拿厂长级的工资。这样看来,他家在全村仍是拔尖的。他是全村第一个买电视的,村里的人都爱挤到他家看那手帕大小的小电影。孙来福也不示弱,他被平了反,恢复了党籍,摘掉了走资派的帽子,腰杆一下直了起来,他带动全村人做起了秤,是群众致富的带头人,在群众中的威望已经远远超过了刘有根,孙来福没日没夜地做秤,产品是供不应求,他有一个战友是省衡器厂的厂长,只要是孙来福做的秤全部高价回收,那挣钱还不跟扫树叶一样,孙来福的大儿子做秤,手艺快赶上他了,二儿子跑运输,天南地北地跑,三儿子是全村第一个大学生,四儿子考高中是全公社第一名,财旺人也旺,喜得孙来福走路都惦着后脚跟,看到刘有根买了电视机,没过多久,他就抱回了个大的,放在当院里让人看,那时候,电视剧《霍元甲》正在热播,外村的人也来看,有时把整个院子都围得水泄不通,自从孙来福家买了电视以后,就很少有人再去刘有根家了,孙来福的人气指数也远远超过了刘有根。 今年,这两家的孩子争着当兵,全村人都觉得有好戏看了。 第二章 第6节 走后门 自从孙家树提出当兵的那天起,高美云的心里就没消停过一天,一开始她是竭力反对儿子当兵的,随着家庭战争的失利,她也只能听之任之,听说今年报名当兵的人数很多,她心里感到一阵高兴,人越多竞争越激烈,儿子当不上兵的希望就越大。后来儿子体检一路绿灯,心里又不安起来,她不住地祷告:千万可别让儿子走,千万可别让儿子走。再后来,听说家树和栓柱只能走一个时,本来她应该高兴才对,但她却坐不住了,这可不是儿子要当兵事,而是全家的事了,人活一口气嘛,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刘有根占上风,局部战争已升级为全面战争了,现在是停止内战一致对外的时候了。 这几天,孙家树又把自己关在屋里,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事事不顺,当个兵也有人争,而且是跟大队支书的儿子争,那不是明摆着找刺儿吗? 这时 高美云端着一碗冬瓜炖排骨进屋了,她安慰儿子说:“孩子,起来吃点吧,吃好了身体才能好,这当兵啊,没有一个好身体可不行。”跟前几天相比, 态度明显来了个180°大转弯。 孙家树十分清楚母亲的态度为什么变得这么快,但现在不会因为有母亲支持就能当兵了,孙家树不耐烦地说:“妈,你怎么老爱烦我,也不知道你是安慰我还是幸灾乐祸,明知道我没戏了还这样说。” “呸呸呸,谁说没戏了。” “跟大队支书争,那不是死定了吗?” “谁说的,谁死还不一定呢,妈给你打保票,今年这儿兵咱一定得走,别忘了,你表哥可是武装部长,妈就是舍了这张老脸也要让你当上兵。” 孙家树听后心中窃喜,母亲的一个侄子是个军官,去年转业当上了公社的武装部长,前几天还专程开车来看过她一次,真是天助我也,但他还是沉住气不漏一点声色,“妈,我现在也想通了,这兵咱不当了,我想复习一年,争取明年考上清华北大,当兵不挣钱,一个月的津贴还不够塞牙缝。” “真是没出息。”高美云用手指头捣了一下儿子的眉头说:“谁还稀罕你那点儿钱?当兵可锻炼人啦,看你表哥,小时候鼻子拉大长,棉袄脏得能划着洋火,当了兵就出息了,还当上了军官,管几百号人呢,一转业就当了公社的大官,娶的媳妇还是正式工,是站柜台的,漂亮着咧,像电影明星一样,妈不求别的,你能赶上你表哥就行。” “那是人家有当兵的命,咱家可没那命。”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跟你爹可不一样,你是有学问的人,部队就需要这样的人才,你在家安心等着,妈这儿就给你活动去。”高美云从里屋拿了一个小布包,然后把三轮车推了出来,她不会骑自行车,这辆三轮车是她的代步工具。 今天正赶上有集,下午,集市已经快散了,一路上都是熙熙攘攘往家赶的人,高美云低着头尽量躲着熟人,无奈她人缘好,村里人看见她老远就跟她打招呼,不知怎的,今天她却不敢正面看人,连说话都感到有点不自然,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这时,有林媳妇骑着自行车迎面赶来,高美云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她只好扭头装着看地里的庄稼。 有林媳妇远远地就招呼上了:“嫂子,这半天不晌午的干什么去呀?”她好像知道自己干啥而故意问一样。 “赶…赶集买点菜。”高美云支吾着,这个有林媳妇呀,最爱嚼舌头,人送外号“机关枪”,嘴快不说,还爱添油加醋,煤是黑的,经她一传,准变成白的了,这倒没什么,关紧的是她是刘有根的本家兄弟媳妇。 “那你可赶了个晚集,恐怕没有你要买的菜了。”有林媳妇好像话里有话。 “没关系,只是一些平常的菜,好坏买一点,凑合着吃点呗。”高美云边说边蹬车子,她只是想尽快摆脱有林媳妇。 看高美云这么急着走,有林媳妇心里泛起了嘀咕:“赶会买菜,鬼才信呢,肯定是去公社给儿子跑事去了,这下坏了,今年村里可只有一个当兵名额啊,不行,我得给大哥透个信去。”她跨上车子快速往家里赶去。 一回到村里,有林媳妇就径直来到刘有根家,有根媳妇正在院里洗衣服,有林媳妇说:“大嫂,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洗衣服,我可告诉你,高美云可是去公社给她儿子跑事去了。” “放心吧,咱家柱子肯定能走,不管怎么说你大哥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大队支书,这点事都摆不平还混个啥?”有根媳妇边洗衣服边说。 “大嫂,你别忘了公社的武装部长可是她亲侄子。”有林媳妇提醒说。 “真的?”有根媳妇有点慌了。 “上个月还开着车来看高美云。” 这一下有根媳妇真慌了,她顾不上擦满手的泡沫就小跑进屋了,一看到刘有根正在看电视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冲过去“啪”地关了电视说:“儿子当不成兵了,你还有闲心看电视。” “别关别关,美国要打伊拉克了。”刘有根十分不满老婆的行为。 “孙来福快打着你了,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儿子走不了,看以后你这支书还咋当?” “走也好,不走也好,咱家柱子小,晚走一年会怎么着?”刘有根不紧不慢地说。 有根媳妇一听就更气了:“我说这几天你坐着纹丝不动,弄了半天你压根就没想让儿子走,我知道你怕了,你这个窝囊废,早知道这样就不给你生这个儿子了,让你当绝户头,这几年他孙来福处处占上风,这回再让他长了上风,看你以后咋见人?” “前几年,咱确实对不住孙来福,这已成了我的一个心病,总想找个机会把矛盾化解一下,这不,机会来了,咱要再争,那怨可就越结越深了,冤家宜解不宜结嘛,你是干部家属,思想可不能根普通群众一个样。再说了,咱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儿,你就忍心让他去部队受苦?听说,孙来福的病就是在部队落下的,还有,他那儿子考上学都没去,那心劲强着呢,是块当官的料,不能让他将来执事了因为这儿事恼咱一辈子。”当了多年的大队支书,刘有根很善于做思想工作,而且,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一番话说得老婆不吭声了。 在武装部长高中的办公室里,3235团宣传股长王云正在翻看档案,这次他亲自下来接兵主要是想挖掘一个拿笔杆子的人才,说起来让他脸红,大名鼎鼎的英雄团队竟然没有一个好笔杆子,好多发生在本团的新闻素材都让军里、师里那些宣传干事给挖走了,让他这个宣传股长很没面子,他连着走访了好几个乡镇,没有丝毫收获。 高中神秘的递给王云一份档案,王云漫不经心地看着,忽然眼睛一亮,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了。孙家树,擅长写作,曾荣获省高中生作文竞赛一等奖,在各种刊物上发表文章三十余篇…… 王云高兴得一拍桌子:“这个兵我要了,明天就进行家访,他家你去过吗?” “闭上眼睛也摸不错,我小时候……”这时外面有人喊高中的名字,高中笑着说:“说曹操曹操到,孙家树的母亲,也就是我姑,又是来阻止我表弟当兵的,今年家树考上了大学,他非让他上学,来找我好几趟了,你先到里屋坐一会儿,我把她打发走再说。” 高中打开门,果然是姑姑,他热情地把她让进屋里,边倒茶边说:“姑呀,您别再跑啦,您交代的事已经办妥啦,我已经把档案扣了,今年准保他走不了,看把你急的,坐下喝杯茶。” “错了,错了,全错了,今年家树一定得走。”高美云哪还有心喝茶? 高中心中一喜,他立刻明白怎么回事了,但他不漏声色说:“我说姑,你怎么回三倒四的,这当兵可不是闹着玩的,别人找我是为了当兵,您找我却是不让当兵,把我都弄糊涂了,当初就劝你考虑好,这下可好,人员已经定好了,都报到县里了,这事就难办了。”高中故意显出一脸无奈。 高美云慌了,她看看屋里没人便掏出了一个小布包,然后一层层打开,露出一沓钞票来,“给,这是一千块钱,你去走走路子,想办法通融一下。” “我说姑,快收起来,这叫行贿受贿,您可别让我犯错误。”高中忍不住要笑。 “你要是嫌少,回头我给你拿,现在咱家这几年可不像以前,多少都能拿出来。”高美云更慌了。 高中终于憋不住笑了起来。 “跟小时候一样,就知道傻笑。”高美云感到有点莫名其妙。 “那咱可说好了,这次可不准再变了。”高中假装严肃地说。 “不变了,不变了。” “那好,那你赶快回家准备一下,明天上午接兵的要到你家进行访。” “怎么这么快?” “嫌快,那就再等一年。” “不嫌快,不嫌快。我得赶紧割一块肉去,晚了怕割不上了,你先忙着,我得赶紧走。”高美云急急忙忙地告辞走了。 高中得意地看着高美云渐渐远去的背影,这时王云从里屋走出来,二人相视放声大笑起来。 第二章 第7节 提亲 孙来福的儿子当上兵了,消息不胫而走,整个秤杆刘村立刻沸腾起来,村民们三三两两来孙来福家道贺,村里不知啥时兴了一个不成文规矩:不管谁家盖房子,每家都会抽出一个劳力去帮忙,叫打官差,顾名思义就是不要任何报酬的;谁家有了婚丧嫁娶,每家都会出礼物,叫支门事。村里好几年都没人去当兵了,孙家树去当兵也算得上是村里的一件大喜事了。 最高兴的要数孙来福了,他兴奋得脸上泛着红光,笑得两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儿。离开部队三十多年了,虽说在部队没干出什么名堂,但对部队,他有一种难以割舍之情,光为自己几个儿子起名他就煞费了一番心机:老大叫大军,老二叫红军,老三叫海军,他已经给老四准备了几个名字,如果老婆以后不再生了,就叫小兵,要是再生呢,就叫陆军或空军,没想到老婆报户口时偷梁换柱写成了孙家树,好让儿子像一棵大树一样把家给撑起来,为此他埋怨了老婆好几天,后来有了孙子就给孙子取名小兵了。他非常希望有一个儿子去当兵,随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他却一天天失望,让他没想到的是,文文静静的小儿子却圆了他的梦,他心中那个高兴啊,这几天连秤也不做了,村里来人了他成了专职服务员,上烟、倒茶,忙得是不亦乐乎。 高美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儿是娘身上掉下的肉,突然间儿子要离开自己了,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她不知道,在儿子当兵这件事上,自己做得是对还是错? 邻村的张嫂也来了,她跟高美云是一个娘家的,论辈份管高美云叫姑的,虽然是邻村,但平时两家平时并不怎么来往,今天张嫂来就是一个意外。张嫂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甜嘴,那嘴甜得一张嘴就能招来蜜蜂。“老姑啊,您可真有福气啊,看俺那几个表弟一个比一个有出息,家树当上兵了,您应该高兴才对呀?怎么愁眉苦脸的?”她一进门就握住了高美云的双手说。 “你不知道她嫂子,我心里这几天心里总是空牢牢的,以前是孩子多,整日在眼前晃得心烦,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撵得远远的才静心,如今孩子真要走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总觉得放心不下。”见到了娘家人,高美云一股脑地把心里话全吐了出来。 “那可不是哩,俗话说得好,‘母子连心’啊,儿行千里母担忧,做父母的恨不能把心都掏给孩子,但孩子大了,您能管他一辈子?不如趁早给他找个媳妇,让媳妇操心去。” “中是中,就是眼下没有好媒茬儿,这孩子太挑剔了。”高美云叹着气说。 “我手里倒有一个媒茬儿,不知您相中相不中?您要是有意,我就去叨扯叨扯。”张嫂终于露出了来意。 “是谁家的闺女呀?” “我们大队支书张奎家的老三妮儿,您看咋样?” “他家的大妮儿我见过,长得挺水灵的,看父母的长相,这老三妮儿也不会差。” “真让您给说着了,这三妮儿比大妮儿可漂亮多了,还有文化,在村里教书,张奎说了,这两年跑跑就能转正,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茬儿啊,况且,人家三妮儿对咱家家树早就有意了,城里的正式工都不嫁,就相中咱家家树了。” “要是这样,你可得多费心了,如果真成了,少不了你的大鲤鱼吃。”高美云不免喜上眉梢。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要是成了,咱可就亲上加亲了,不过,这事可得抓紧点,相中人家的人可多了,晚了就成人家的人了,不如趁热打铁,明天让他俩看一看,只要孩子愿意,这事就成了。” “中,等家树回来我就跟他说。”高美云不由得心花怒放了。 两人正在拉家常,这时孙家树吹着口哨回来了。 “家树,这是张嫂,论辈份你该喊表姐。”高美云高兴地喊住孙家树。 “张嫂您好。”孙家树礼貌地打着招呼,进门的时候,张嫂目不转睛地瞅着他,看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俺这兄弟真俊呀,还懂事,家树啊,你嫂子想吃你的大鲤鱼哩!”张嫂说话的时候脸笑成了一朵花,孙家树却听得一头雾水。 “你嫂子是想给你说媒呢,她们村支书家的三妮儿,教学的,人长得可漂亮啦,还不谢谢张嫂?”高美云怕儿子听不懂。 孙家树一听脸唰就红了,怪不得一进门张嫂就盯着他看,闹了半天是想给他说媒,说起邻村支书家的三妮儿,孙家树不仅认识,而且还很熟,她叫张翠花,上初中时两人同桌,长得漂亮不说,性格也开朗,班里的男孩都争着讨好她,她却对家树独有情钟,在一次元旦晚会上,两人共同朗诵了一首散文诗,从那以后,同学们就开始背后对他俩指指点点,无非是说他俩好什么的,搞得孙家树再也不敢接近她了。初中毕业后,张翠花之考上了县里一所二流的高中,从此二人再没见过面,他甚至连她长的模样都记不起来了,印象中她的脸特白,不知哪边的眉毛里有一颗美人痣,没想到她现在教学了。要是这事,他是万万不能答应的,因为他已经跟绿叶约好明天老地方见,到时他要把心里话掏出来。“不…不行,不行,接兵的说不行,他说当兵的不能谈对象。”孙家树结结巴巴地说,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就把责任推给了接兵的。 “当兵不能谈对象?我咋没听说呢?我认识你爸时他就在部队,就是那一身军装骗住了了我。”高美云有点不相信。 “那是啥年代,这是啥年代?现在部队有规定:如果有对象就不能考军校了。”孙家树认真地说,他觉得考军校对母亲来说是最有说服力的。 “这部队管得也真宽,这这……”高美云为难地看着张嫂。“他嫂子,你看咋会这样呢?要不咱再缓两年,等家树考上军校再说。”对她来说儿子考军校可是件大事。 “缓两年?咱等起了,人家闺女可等不起,这可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张嫂尽力开导着。 “你看看,咋会这样呢?咋会这样呢?”高美云无奈地搓着手。 晚上,孙家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觉,一闭上眼就是绿叶的影子,明天见了绿叶该咋说呢?往事像电影一样浮现在眼前。 那年中招,孙家树以全公社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县中,新生报到那天,一个留着披肩发,穿一件绿上衣,胸前飘着红丝带的女生引起了他的注意,当时她就在他前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孙家树不由自主的向前凑了凑,一看她的通知书,吓了一跳,好家伙!自己考的分数已经够高了,她比他还高两分,看起来县中可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啊,全县的尖子生都聚到这里了,更奇怪的还是她的名字,叫绿叶,既好听又好记。孙家树只顾向前凑,忘记了她是个女生,绿叶圆睁杏眼鄙夷地瞪了孙家树一眼,孙家树再也不敢有“轻薄”的举动了。分班排座位时,孙家树惊奇地发现,坐在自己正前方的女生正是绿叶,真是天赐良机啊。 绿叶:住在县毛纺厂家属院,父母都是正式工,全家都是吃商品粮的,正宗的城里人。这是孙家树花了一块冰糕的代价从一个城里学生那里打听到的。绿叶学习非常刻苦,上课时从不回头,也不爱说话,平时除了回答老师提的问题外从不多说一句话,更不要说跟孙家树这样帅气的男生说话了。在学校,男女生说话多了就会被扣上谈恋爱的帽子。为了能引起绿叶的注意,孙家树便发奋读书,如果那一次考试他拿了全校第一,这时绿叶才会对他投以敬佩的目光,这时孙家树就会有一种自豪感和满足感,但下次考试的时候,绿叶又领先了,她便不再看他了,害得孙家树还得发奋学习,以找回那种满足感。 平时没事的时候,孙家树就趴在桌子上欣赏绿叶的头发,有时竟想入非非,要是绿叶能回眸一笑就好了,时间久了,回眸一笑没看到,却编出一首酸不溜溜的歪诗来:美丽的长发 像一汪清泉泻下 驻首近观 不留神会有几粒淘气的水珠溜进眼中 凉凉的涩涩的感觉 像一束柔嫩的垂柳 微风吹来 少女般羞涩的情怀便若隐若现 绿叶的清香便沁入心肺 又像一首朦胧诗 吸引着你一直读下去 如醉如痴 不免青春躁动 心中荡起阵阵涟漪 君只盼 暮然回首 风景无限在眼前 第二章 第8节 清水河畔 学校后面有一条小河叫清水河,河水清澈见底,一种叫水拖车的水生小动物在水面上飞快地逆水爬行着,鱼儿在水中无忧无虑地嬉戏,河岸是绿茸茸的小草,开出一些叫不出名的小花,引来了一群群蜜蜂嗡嗡嗡地忙碌着,小河曲曲折折,一个大的迂回,便环抱出了一个足球场大小的一片绿地,绿地上栽满了垂柳,树荫下被人放置了石桌、石凳,坐在石凳上,垂柳的叶子伸手可得,置身于此,立刻会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真是个迷人的地方啊。孙家树是在一次闲逛中找到这儿的,第一次来这他就一下子陶醉了,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个面向小河坐在石凳上的女生竟是绿叶,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缘分啊,孙家树心中一阵窃喜,他装着没看到似的从她跟前走过去,然后像突然看见熟人一样打了声招呼:“看书哩。”问完话,耳根一阵发烫。绿叶抬起头,冲他微微一笑,就这一笑,足足让孙家树兴奋了大半天。第二天,他又故伎重演。以后的几天,一有空他都会来这里转转,来的时候手里忘不了卷一本书,先站在远处瞅一瞅绿叶在不在,如果不在,他就先到别处转一会儿再来,如果在,他就会直接走过去打个招呼,“早啊。”等待着那迷人的一笑后,他就会远远地找一处地方坐下来,翻开那本卷的像望远镜一样、浸透了自己手汗的书心不在焉地看起来。如果隔几天不去,他心里就觉得痒痒的,就算是下雨,他会想:绿叶会不会去呢?他甚至会冒雨到那里证实一下。在绿叶面前,孙家树感到很自负,他是那种深受女生喜欢的男生,长得浓眉大眼、英俊潇洒,而且学习还好,但绿叶对他却爱理不理的,这让孙家树觉得她是看不起农村人,城里人有什么了不起?阿q的精神胜利法让他暂时得到了心理上的平衡。有时他会产生一种怪异的想法,要是有坏人就好了,这样,在绿叶有危险时他就可以挺身而出,来个英雄救美,那一定会博得绿叶的好感,随即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不是武功高强的绿林好汉,万一绿叶受到伤害怎么办?这个想法太荒唐了,自己也真太自私了。 事情也巧了,那天,孙家树正在看书,不知从哪里冒出一群流里流气的小青年,一个个留着长发,穿着花衬衣、喇叭裤,他们走路摇摇晃晃的,嘴里喷出的酒气足以让头顶飞过的蜻蜓来个倒栽葱。一个大个子留着小胡子的青年忽然看见了绿叶,他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一步三摇地走过去,边走边喊:“小妹妹,陪哥哥唱歌去。”说着就去伸手拉绿叶,绿叶哪见过这场面,脸当时就都变色了,她站起来就走,但是去路却被另一个小青年挡住了,绿叶吓得哭了起来。 孙家树在一边看得是热血沸腾,他“腾”地站起来想冲过去,但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无法迈步,站在原地颤抖起来,他真想打自己一个嘴巴,这个臭嘴,招什么坏人啊?孙家树没打过架,就是看到别人打架身体也发抖。绿叶的哭声引得他热血直撞脑门,他忽然像一头斗牛一样向拦路的小青年撞去,吓得小青年急忙躲在一边,孙家树用身子护住绿叶说:“干什么的。”他回头对绿叶说:“你快走,这有我呢。” 大个子一看就笑了,他注意到孙家树像发疟疾一样哆嗦的身体,“哦,来了个护花使者,想英雄救美啊?,还是先回家换换裤子吧,都尿湿了,闪开。” “不闪开。”孙家树像斗牛一样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 “揍他。让他英雄变狗熊。”大个子一招手。 几个流氓不容分说围住孙家树就打了起来,孙家树哪还顾得上还手,只有本能地抱着头任由他们拳打脚踢。 “来人啊,来人啊,流氓打人了,流氓打人了。”绿叶边跑边喊,远处有人听到喊声朝这边跑过来。 “老大,来人了。”一个流氓提醒着大个子。 “走,便宜了这小子。”大个子临走揣了孙家树一脚,“看你还多管闲事不?真是找死!”说完后一群人扬长而去。 孙家树艰难地站起来,他已是鼻青脸肿了,全身疼痛难忍,一股热乎乎的东西顺着鼻子流进嘴里,咸咸的味道,流血了。尽管是这副狼狈相,他的嘴却仍然很硬,“王八蛋,有种单挑。”他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唾沫全是红的。 绿叶飞快地跑过来扶住孙家树,她掏出手帕轻轻地擦他嘴上的血,说话时带着哭腔,“疼吗?” “没事,没事。”孙家树轻描淡写地说,好像刚才的事没发生一样,这个时候大丈夫风度是不能丢的。 “这伙流氓真是不得好死。”绿叶轻轻地用手帕沾着孙家树额头上的血,疼得孙家树一咧嘴,“肿这么高还说没事,到医疗室擦点药吧?” “真的没事。”孙家树满足地看着绿叶,不管怎么说,虽然吃点皮肉之苦,目的总算是达到了,按理说,他还得谢谢这帮家伙呢。绿叶一抬头,两双眼睛就对在了一起,她忙低下头,心都快跳出来 从此,像经过商量一样,他俩总是一块到河畔读书,时间久了,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有时候面对面坐着互相提问问题;有时干脆并排躺在草地上,看着树的影子越拉越长,直到夕阳的余晖把全身染得绯红;有时也会对着小河朗诵:“大江东去,浪淘尽,数风流人物……”他们谈学习,谈理想,一种奇特的磁性强烈地吸引着对方,真有一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 绿叶一家都是吃商品粮的,那时候,粮票已经不流通了,但旧粮票仍可以换面包吃,一些小商贩骑着车带着面包聚在学校的大门口专门做这生意。绿叶家里存了不少旧粮票,她常常把旧粮票偷出来换面包吃,当然,绝对少不了孙家树的那份,他们一边看书,一边啃面包,无聊的时候,就掰一块面包投进河里,一会儿便会引来一群鱼儿争抢,他们则在一边看热闹…… 有一天,绿叶忽然问家树::“在这个世界上你最崇拜谁?” “我爸爸。”孙家树不假思索的回答,“我爸爸带领全村人致富,太伟大了,他还当过兵,他当兵时的照片帅着呢,等高中毕业了,我也去当兵,我要把身体练得棒棒的,如果谁敢欺负你,我就让他尝尝拳头的厉害。” “你猜我最崇拜谁?”绿叶神秘地问。 “老师?” 绿叶摇摇头。 “作家还是科学家?” “都不是。” “那到底是谁?”孙家树猜不出来了。 “是军人,军人最神气,我爸爸也当过兵,他还参加过自卫还击战呢,腰上有一个弹片到现在还没有取出来,我小时候,妈妈每年都会带着我到部队上住一段时间,那时候,我爸爸是个连长,当兵的叔叔们都爱跟我玩,给我买好吃的东西,还送给我用弹壳做的玩具呢!” “真没想到你爸爸也当过兵,还是当官的,真了不起。”孙家树立刻来了兴趣。 “不过,我现在又有新偶像了。” “真的,那是谁?” “是你。” “我?”孙家树糊涂了。 “你真傻,我最崇拜军人,你如果当兵了,我当然最崇拜你了,你就是我永久不变的偶像。” “要是这样,我毕业了就一定去当兵,我要保护你一辈子。” “真的吗?”绿叶反问。 “当然是真的。”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两个小手指钩在了一起,一个无意的承诺把两颗心紧紧贴在了一起。 上高二时,同学们已经开始背后对他俩指指点点了,孙家树爱打篮球,母亲做的千层底布鞋经不起他满场乱飞,大脚趾总是不安分的拱出来,绿叶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想在家树生日那天送给他一个礼物,一双球鞋是再合适不过了,于是绿叶便缠着孙家树逛街,在一家鞋店,孙家树一眼就看上了放在橱窗里的一双运动鞋,样式特酷,一穿,大小正合适,他爱不释手,一问价,要20元,他马上把鞋子放回了原处,太贵了,差不多要花去他一个月的生活费。 “这个样式不好看。”他试图找一个理由以掩饰自己那干瘪的钱包,他正准备拉着绿叶走开,却发现她脸色苍白,两手痛苦地摁着额头,孙家树吓坏了,忙把她送到了附近的一家诊所。 这是一家私人诊所,诊所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一张桌子,一把长条藤椅,一副药柜,这就是诊所的全部家当,一个戴着厚厚老花镜的老中医坐在桌子后面。 “有点贫血。”老中医经过一番望闻问切得出结论。“没事,我给她开点药调理一下,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平时要注意加强营养。”他拿出一叠裁得方方正正的纸片,用舌头一舔指头,纸片便被均匀地摆在桌子上,然后拧开一个黄色大药瓶的盖子,用一个精致的小药匙一挖,药片便均匀的摊在纸片上,白的几粒,黄的几粒,红的几粒,多一粒他都会重新舀回瓶子里,最后麻利地叠成一个个形状相同的小纸包,放进一个塑料袋里递给了孙家树。“一天三次,一次一包。” “多少钱?” “一块三。”老中医虽然戴着眼镜,但看人的时候,眼光却不经过眼镜。 孙家树付了钱,出了诊所,他执意要带绿叶去医院检查一下,绿叶却死活不肯。 “这是老毛病了,一会儿就好了。”果然,绿叶的脸已经有了血色。 “还是检查一下放心,我还有20快钱呢。”孙家树坚持着。 “真的不用了。”绿叶强行推着孙家树往回走,孙家树拗不过,只好作罢。 第二天上课,孙家树意外地发现抽屉里多了一个盒子,从绿叶的表情看,孙家树猜出,这一定是她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会是什么呢?他一层一层撕开包装纸,打开了盒子一看,正是自己昨天看上的那双运动鞋,他心里一阵狂喜,转瞬间表情又变得复杂起来,他想起了绿叶当时痛苦的表情,心想:让她去医院她不去,闹了半天是想省钱买鞋子,这样的女孩到哪里找啊?孙家树无语,他暗暗发誓,要一辈子对绿叶好。 上高三时,同学们都在努力学习,备战高考,孙家树和绿叶学习更是努力,他俩始终占据着班里的前几名,也招来了不少妒忌的眼光,终于有一天,班主任把他俩叫进了办公室。 “家树啊,你们可是班里的高材生,是最有希望考上大学的,你们这样下去是很危险的,前年就有一个学生,学习相当好,就是因为谈起了恋爱,学习一落千丈,最后连个中专也没考上。高中生谈恋爱有几个好结果的?最终还不都是劳燕分飞?你们俩难道也不为自己的前途想一想?”班主任老生常谈,这几句话孙家树的耳朵已经听出茧子了。 从班主任的话中,孙家树已经听出来了,老师已经把他俩的行为定性为谈恋爱了,他有点不服气,他俩在一起真的是互相帮助互相学习而已,难道这也有错?他正想跟班主任理论一番,扭头一看绿叶,她一声不吭地咬着嘴唇,委屈地流下了眼泪,孙家树不说话了,他惭愧地低下了头。 第二章 第9节 约会 在美丽的清水河畔,柔和的阳光把树影拉得长长的,孙家树和绿叶正肩并肩坐在绿茸茸的草地上,跟三年前相比,绿叶显得更成熟,更美丽了。他俩谁也不说话,偶尔会有谁捡起一块土坷拉丢进河里,然后看着鱼儿惊慌地四下逃窜。 “我,我。我…”为了打破这种尴尬大局面,孙家树张了几下嘴,但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今天他是带着一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来的,他不知道话一出口会不会伤害绿叶,万一她一生气了不理自己怎么办?孙家树觉得两只手完全是多余的,只好极不自然地互相搓着,这个时候要是有一本书就好了,最好是有一块面包,这样就可以不停地掰一块送进嘴里,或者掰一块扔进河里让鱼儿去抢,他知道,这是一种痴心妄想,恐怕绿叶家里的粮票早已被他俩“偷吃”光了。 垂柳的身影倒映在水中,河水无声无息地流淌着,河面平静了一会儿后鱼儿又开始无忧无虑地嬉戏了,岸上一种叫不上名的小草抽出一尺多长的嫩茎,顶部绽开了一朵小黄花,一只蜻蜓落在花朵上,柔弱的嫩茎经不住蜻蜓的压力而微微摆动起来。 看到了蜻蜓,孙家树终于找到了话题,“绿叶你看,小蜻蜓,眼前的情景让我想起几句宋词来:泉眼无声惜细流,树荫照水爱晴柔。小荷初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枝头。” 绿叶一听就笑起来,“孙家树啊孙家树,未免太有点牵强附会了吧?你把我叫来不只是让我听你诵诗的吧?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我的大诗人。” “我,我,我……”孙家树又张不开嘴了。 “你今天是怎么啦,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 “我终于当上兵了”孙家树又转了话题。 “早就知道了,最可爱的人。有什么话就说吧。” “说了你可别急。” “我怎么会急?” “那我可说了,昨天,我妈非让我去相亲,说是当兵之前要给我找一个对象。”孙家树说话的时候盯着绿叶的脸,他要先看看绿叶的反应才能决定后面的话怎么说。 “那你去相了?”绿叶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去了,真是巧了,那姑娘是我初中的一个同学,长得非常漂亮,她爹还是大队支书。”孙家树继续试探。 “这么说你同意了?”绿叶有点慌了。 “没办法啊,我妈逼的。”孙家树心里有底了。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是不是要说以后不再找我了?”绿叶生气的把脸扭向一边,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别生气,别生气”孙家树假装安慰绿叶。“不生气才怪呢,你忘了当初是怎么对我说的?说什么要一生一世保护我,全是骗人的,别理我,陈世美。”绿叶说完这话,泪水禁不住流了下来。 看到绿叶当真了,孙家树忙说:“骗你的,骗你的,我压根就没去。” “打你,打你。”绿叶破涕为笑,攥着小拳头在孙家树的后背上捶起来。“让你骗人,让你骗人。” 孙家树忽然一下子捉住了绿叶的小手,绿叶本能地抽了抽,没抽出来,只好由他握着。 “我爱你。”孙家树终于说了出来。 “我没听见你说什么?”绿叶低下了头。 “我爱你,我要一辈子对你好。”孙家树大声说。 “骗人的。” “真的,清水河为证。”孙家树认真地说。 “河水如果干了就无证可对了。” “我是不会让它干的,因为我真心喜欢你。” “你马上要当兵走了,以后当了军官肯定把我忘掉了。” “不会的,我发誓。” “那你会想我吗?” “当然想。” “你要想我怎么办?” “我想你就默默地喊你的名字。” “不行,要喊出声来。” “傻瓜,喊出声你也听不到。” “那也得喊出声来,我能感应到。” “好好好,喊出声来。” “那你先喊一个让我听一听。” “绿叶,我好想你。”孙家树捏着声音喊。 “你又逗我。”绿叶捶了一下孙家树,然后幸福地把头靠在孙家树肩上。 孙家树全身一阵躁动,有一股莫名的冲动,他一下子把绿叶楼住了,慢慢地用嘴吻绿叶的头发,绿叶感到一股热浪袭来,她害羞地把头埋进孙家树的怀里,孙家树却放肆地扳起绿叶的脸,把嘴贴在了她的耳腮上,绿叶只感到一团毛茸茸的热气在游动,痒痒的,怪怪的,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感觉。孙家树的嘴唇笨拙地移到绿叶的额头,然后不安分地向下移动,绿叶感到整个身体都要化掉了,她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两颗幸福的泪珠滚落下来。 “对不起,我太鲁莽了。”孙家树忽然停下来,他看到绿叶流泪了。 “不是,是我太激动了。”绿叶摇摇头。 孙家树吻干了绿叶的泪水,轻轻地把嘴唇压在绿叶的嘴唇上,绿叶不由得浑身颤抖起来,双手不由自主地搂紧了孙家树的脖子…… 这一刻,河水停流了,时间停滞了。 第二章 第10节 穿上军装 孙家树穿上刚发的军装,兴奋的对着镜子照着,他学着电影上当兵的样子敬了一个礼,那礼敬得自己看着也别扭,如果脖子上系上一条红领巾,简直就是一名大少先队员,军装又肥又大,走路都忽闪忽闪带着风,他想,国庆阅兵那种有节奏的声音估计就是这声音。以后是个兵了,走路就不能那么随便了,起码要像个兵,要昂首挺胸,还要甩胳膊,这才是兵的样子。 明天就要走了,乡亲们都来道别,孙家树本来是准备去找绿叶的,一看这阵势,只好呆在了家中,乡亲们都是冲着他来的,他不在家就未免太失礼了。 孙来福热情地招呼着乡亲们,煤炉一刻也没闲着,茶壶吱吱的叫着,刚烧开一壶马上就被续上了凉水;乡亲们来了一拨又一拨儿,真是比村上办喜事还热闹。 晚上,最后一拨儿村民终于走了;家树摸了摸发软的双腿,心想:这下终于可以歇一歇了,明天一早要到县武装部集合,晚上得睡好觉,要不然白天一天都没精神。他刚关上门躺在床上,就听见有人敲门,下床开门一看,是四叔。 “哎呀,是四叔啊,快到屋里坐。”孙家树热情地把他让进屋。 四叔嘘了一声:“小声点,别让你爸听见了。” 家树知道,四叔和父亲最近关系闹僵了,原因是父亲拒绝收四叔做的秤;村里人好多人做的称都让父亲代卖,最近有一批秤客户反馈有严重的质量问题,一查,全是四叔做的,父亲一气之下便不再回收四叔做的秤了,两人为此还吵了一架。四叔说父亲不讲兄弟情意,发誓要与父亲断绝兄弟关系。四叔还因为前几年分家的的时候跟另外几个叔叔闹翻了脸。如果白天来怕跟他们碰在一起,所以就等到晚上人走完了才来,在他看来,家树将来是要有大出息的,不理自己的亲哥哥可以,但侄子是一定要理的。 四叔把手从兜里抽出来,把五张面值十元的钞票递给家树,钞票带着他的体温,来的时候,看到人太多,他一直在外边等着。手里就攥着这几张钞票,由于攥的时间太长,钞票已被手汗浸透了。 “家树,要当兵走了,给你一点零花钱,这是我做叔的一点心意。” “不要、不要,我都这么大了,自己能挣钱了,咋能要您的钱呢?再说在部队不花钱,什么都是发的。”孙家树推辞着。 “现在兴这个,你不接可就是看不起四叔,出门多带钱有好处,一分钱能难倒英雄汉;我听说部队老兵都爱欺负新兵,在部队长点心眼,平时花点小钱给老兵买点烟啊、酒啊什么的,该软的时候就软一点,由着自己的性子会吃亏的。”四叔根本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孙家树看拗不过,只好接过来,“那谢谢四叔了。” “到部队好好干,将来当官了可别忘了四叔。” “哪能呢?忘了谁也不能忘四叔啊,四叔待我最亲,小时候您常常背着我去看电影,怕我看不见,您总是让我骑着您的脖子上,不知把您身上尿湿过多少次呢。” “这儿事你还记得?”四叔来了兴趣,干脆脱了鞋盘腿坐在了床上,大有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样子,“有一次把你挤丢了,到处找找不到,回到家还挨了你爷爷几棍子,没想到你小子跟着几个大孩子捉迷藏去了。” 孙家树后悔自己找了这么一个话引子,这一说就没完没了了,四叔又说起来家里的事,先说了其他几个叔叔的不对是,孙家树听明白了,人人都对不起他,人人都欠他的,最后话题又转到孙家树父亲的身上。 “说实话,你爹也太看不起人了,村里其他人的秤他都收,自己兄弟的却不收,啥兄弟啊?还不如外人。说到伤心处,他竟捂着脸哭了起来,孙家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心里明白,在四叔心里,自己已经是大官了,这是要自己给他主持公道呢。其实,孙家树知道,父亲并没有错,父亲做的秤都卖给了他的战友,村里的人都想让父亲代销,为了不让村里人失望,谁的秤他都收,但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质量必须过关,没想到,偏偏是四叔做的秤出了问题,第一次被退货,这让父亲很没面子,要知道,退货比扇他几巴掌还难受,搁谁都生气,这个理让他咋评呀? 送走了四叔,已是半夜,孙家树再也无法入睡,家里人、绿叶、甚至全村的人都对他寄予厚望,如果白当三年兵回来了,那可就无脸见人了,无形中,他感到了一股压力,一种责任,这种压力和责任将是一种潜在的动力,促使他在以后的人生旅途中有比别人多付出一倍的努力,因为,他已不是一般人了。 第二章 第11节 送别 天蒙蒙亮,县人武部门口已是人头攒动了,大门内外到处送新兵的人们,那些穿着肥大军装,带着棉帽子,看起来傻乎乎的新兵们成为大家追逐的焦点。司令部大门口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十多辆大解放,车身上都贴着红纸编号,再过一个小时,这些大解放将载着这些新兵前往省城前往火车站,在那里等待的列车将把他们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 送别的人群中,有新兵的父母,有亲戚朋友,也有女朋友,大家都在抓紧一分一秒的时间把该说的话在这一刻说完。 孙来福紧紧握住儿子的手满怀深情地说:“家树啊,当兵就要像当兵的样,要当就要当出出息,不管到哪里,不管干什么,都要堂堂正正做人,踏踏实实做事,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坚定信念,坚持到最后。这是我的老连长在我退伍的时候送给我的话,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能从中受益。”孙来福说完,把大拇指朝上做了一个鼓励的动作。 孙家树感到很惊异,父亲还是第一次对他说这么长的话,而且是做人的道理,还有那个大拇指朝上的动作,那都是年轻人才有的。如果在平时,他肯定会奉承父亲几句,但此时他只是敷衍地点点头,两只眼睛却不停地东张西望,怎么还不见绿叶呢? 其实,天不亮绿叶就来了,为了送家树,她连早自习都不上了,只是看到家树跟父母在一起,不好意思贸然前去,只能远远地站在一边,以便瞅准机会给家树发信号。 孙家树看到绿叶了,他忙对付父母说:“爹,妈,你们看着包,我去方便一下。”没等父母说话,他就飞一般地跑开了。 “这孩子,根我当初一样,一到事上就憋不住尿。”孙来福看着儿子的背影笑着对老伴说。 “你怎么才来?”孙家树一到绿叶身便责怪说。 “还说呢,人家天不亮就来了,手都冻僵了。”绿叶委屈地说。 “来,我给你暖一下。”孙家树握住了绿叶的双手。 “你的眼睛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像个红眼狼,别动,让我瞧一瞧。”绿叶抽出一只手去撑孙家树的眼皮。 “没事没事。,昨晚没睡好觉熬的。”孙家树轻描淡写地说。 “为什么睡不着觉?” “想你想的呗。”家树贴着绿叶的耳朵说。 “又贫嘴。”绿叶轻轻地拧了一下家树的胳膊,“说不定今天一走就把我忘在九霄云外了。” “哪能呢,我发过誓要一生一世对你好。” 家树认真地说。 两人亲热地交谈着,集合的哨声响了,他俩却浑然不知。看到新兵们开始列队点名,孙来福急了,“这小子也真是,一泡尿撒这么长时间,马上要走了,还不见他的人影。” 高美云用手捅了一下孙来福小声说:“真是没长眼,你睁大眼睛仔细看看。” 孙来福顺着老伴手指的方向一看,感到有点不可思议,“这小子平时不吭不哈的,真看不出还有这点出息。” “咱家老四的的眼光还不错吧?”高美云得意地说。 “嗯,不错,不错,比他老子有眼光。”孙来福话外有音。 “你的意思是说你的眼光差找了个我这样的,委屈你了不是?等着吧,回去再给你算账。”高美云听出来丈夫在损她。 看到新兵们都集合了,绿叶知道分别的时刻到了,她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精装的本子递给家树说:“你该走了,把这个日记本带上,有什么事你就写在上面,我能感应到你写的什么?” “我不会辜负你的这份深情厚意的、等着我的好消息。”家树突然产生一阵冲动,他亲了一下绿叶的脸边跑开了。 新兵们陆续登上车,送别的人们都聚集到车厢后面,他们不放弃最后一点时间,千叮咛、万嘱咐,眼里闪着泪光,车一启动,眼窝浅的便哭了起来,惹得新兵们也抹起了眼泪。 军车开始缓缓移动。送别的人群紧紧跟在后边,边走边喊:“孩子,到部队别想家。”“好好干,争取立功受奖。”“注意多穿衣服,别着凉了。” 家树看着年迈的母亲含着泪小跑跟着车,心爱的绿叶也远远的在后面跟着,父亲朝他伸着大拇指,此情此景,孙家树的泪水一下子模糊了双眼,他自认为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没想到也有情不自禁的时候,他不停地挥着手:“回吧,你们回吧,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军车加快了速度,送别的人群很快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路边的行人都驻守观看着军车驶过去,一座座熟悉的建筑被甩到车身后。 军车拐弯驶上国道,司机猛踩油门,军车像脱僵的马一样狂奔起来,整座城市渐渐远去,在视野中越来越模糊,孙家树睁大双眼,尽可能地能把故乡的一草一木在眼中多留一会儿,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不觉心如潮水般澎湃起来。 再见了 我的爹娘 养育之恩 终生不忘 再见了 我的恋人 纯洁的爱情 深埋心底 让友谊之花 永远绽放 再见了 我的故乡 生我养我的地方 我将扎根祖国的边防 让火一样的青春 大放光芒 再见了 我的故乡 我的恋人 我亲爱的爹娘 在火热的军营 我将百炼成钢 归来时 为您献上闪亮的军功章 第三章第1节 初到军营 一列火车鸣着笛向北急驰着,这是一趟运兵专列,车厢里的乘客除了戴大盖帽的接兵干部外,全是带着厚厚的棉帽子,穿着肥肥的绿军装,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新兵。每到一站,就会有一部分新兵走下车,又会有一部分新兵涌上来,找个位置坐下后,亲人别离的悲哀慢慢地烟消云散了,这些互不相识的新兵经过短时间的接触后变得熟识起来,他们凑在一起或聊天,或打牌,有的甚至打闹起来。 宣传股长王云不停地在各个车厢来回走动着,作为这次接兵的主要负责人,在新兵到达部队前,他一刻也不能放松,为了调和气氛,他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 “同志们,咱们唱首歌怎么样?” “好——”新兵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小白杨》大家会唱吗?” “会——” “好,我起个头,大家一起唱,一棵小白杨,预备——唱。” 车厢顿时被此起彼伏的歌声淹没了,连不会唱的新兵也被这种气氛感染了,一个个都加张开嘴唱起来,遇到高音顶不上去时,就扯着喉咙干吼,好像要把整个车厢撑破似的,跑调了便哈哈大笑起来,车厢里荡漾着一派热闹的气氛。 列车一个劲地向北驶去,孙家树还是第一次坐火车出远门,窗外的一切让他感到新奇,电线杆像列队的士兵一样快速向后跑去,眼前是泛着绿头的庄稼地和掉光了叶子的白杨树,放眼望去,远处山峦叠嶂,半山腰是一朵朵移动的白花,仔细一看,原来是羊群。马上要踏入军营了,还不知军营到底什么样子,军营一定长满了树,因为军人爱绿,军营一定开满了鲜花,因为军人爱美,军营一定枪声不断,不打枪那当兵的能干啥?到军营一定要先照一张扛枪的照片。想着想着,孙家树便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取出了绿叶送给他的笔记本,刚一翻动,一张照片便飘然落下,他急忙捡起来用衣角擦了擦,那是一张绿叶的半身照:宽宽的额头,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正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清澈的眸子仿佛要把他融进去,逗人喜欢的鼻子,微微开启的嘴唇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乌黑发亮的头发像缎子一样垂下来,还是那橄榄绿外套,胸前飘着红领带。孙家树轻轻地吻了一下照片,又把照片夹进了笔记本,笔记本的首页是几行隽秀的小字: 赠家树: 心随你飞翔 七彩的梦 打进行囊 奔赴祖国的边防 思念的心 插上翅膀 随你一起飞翔 不管是塞外大漠 还是南国边疆 都有我时刻追随在你身旁不信 你遥望星空 那颗最亮的星啊 是我在为你闪亮 痛苦和烦恼 我与你共担 成功和喜悦 我与你分享 那爱情的火花啊 把你我的前程照亮 斗转星移 变幻沧桑 我们永远不分离啊 你是我万古不变的偶像 孙家树轻吟着,仿佛又置身于和绿叶在一起的日子,那美丽的清水河畔,那清澈的河水,那淘气的小鱼,那美妙的初吻,还有那甜甜的面包的味道…… “目的地快要到了,请大家收拾好自己的物品,20分钟后下车。”王云在车厢里来回走动着提醒大家,俨然是一位列车员。 听到王云的提醒,车厢立刻变得混乱起来,货架上、座位下的行李全被拉了出来,有的新兵连坐也不坐了,提着行李站在了过道上,人在列车上,心早已经飞进了军营。只有孙家树像一尊石像一样纹丝不动,两眼还在痴痴地望着窗外。 和孙家树坐在一块的新兵从货架上取包裹时,一不小心包裹从手里滑落下来,正好砸在孙家树的肩上,还没等这名新兵说对不起,孙家树却抢先问:“到了吗?到了吗?”“马上就要到了,不好意思砸着你了,我叫王小川,大杨树村的。”“我叫孙家树,秤杆刘村的。”孙家树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说。 列车喘着粗气缓缓驶进车站,长长吐了一口白气后慢慢地停了下来。列车员迅速打开门跳下车,然后站在车门一侧招呼着大家下车,站台上,一队队新兵正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候着上车,两队互不相识的新兵趁着上下车交错的机会友好地打着招呼。 穿过了绿色专用通道,新兵们顺利来到了火车站广场,几辆披着伪装网的军车整整齐齐排列在广场中央,一群老兵正兴致勃勃看着新兵走下台阶。 王云稳步走下台阶,一名肩扛一杠两星的军人跑过来向他敬礼,然后握手,几名老兵纷纷围过来帮新兵们拿行李。孙家树感到好笑:真啰嗦,见面握手就行了,还敬什么礼啊? 像一群被贩卖的羊羔一样,新兵们又被晕晕乎乎地赶上了军车,终于要到军营了,新兵们一个个精神起来,他们眼中放着兴奋的光彩,看不出有半点旅途的疲劳,他们都在幻想着:城市兵盼望着能平平安安当几年兵,回去后能找个好工作,而农村兵则把当兵看成了一次跳龙门的机会,什么入党啊,提干啊,仿佛一切好事都在等着他们,无论如何,他们的历史将在踏进军营的那一刻重写。 军车在宽阔马路上左拐拐,右转转,最后驶出了市区,沿着平滑的柏油路一直向北驶去,。一名新兵好奇地问身边的老兵:“不是说是城市兵吗?怎么出城了?” “是保卫城市的兵,别急,快到了。”老兵笑着扭脸对另一名老兵说:“哈哈,跟我们刚来时一样。” 路边出现一座军营,新兵们欢呼起来,可军车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新兵们眼睁睁看着军营的大门一闪而过,连里面的停放的坦克都看到了。王云向大家介绍说:“这时咱们师的坦克团,看到了吧,那一排排的车库,里面全是坦克。”正说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传了过来,新兵们都伸着脖子向外看,几辆坦克拖着长长的蓝烟驶进军营大门,那几个站在坦克上面的兵一手扶着机关炮,一手友好地向新兵们招手,当个坦克兵真够神气的,不止一个新兵这样想。 军车颠簸起来,柏油路变成了石子路,两边的村庄变得破烂不堪起来,怎么还不停呢?该不会去大沙漠吧?平原地区好像没有沙漠啊?无论如何,一种失意感正像他们袭来。 军车还是一个劲地向北行驶着,每个人身上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一咬牙,嘴里咯吱咯吱响,失去了想头的新兵没有了精神支柱,一个个靠着车厢昏昏欲睡起来。 一阵有节奏的鼓声开始由远而近敲击着新兵们的耳膜,几个新兵睁开眼好奇地往外看,好家伙!路两边全是当兵的,两个年轻的战士正卖力地挥动着大鼓槌,好像要把牛皮鼓敲破似的,军车缓缓驶进大门,门口的士兵立即举枪行礼,新兵们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进入军营了。 军车在司令部前方的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新兵们一个个无精打采地从车上跳下来,他们有的扛着行李,有的背着行李,有的干脆就在地上拉着,像一群打了败仗的士兵,初到这陌生的环境,一个个好都奇地东张西望,王云的口令对他们来说已是无济于事。 只见王云快步跑向一位上校军官,然后立正敬礼报告:“团长同志,新兵集合完毕,请指示。王云。” “请稍息。”团长还礼。 “是,稍息。”王云笔直地站在一边。 团长向新兵们敬了一个军礼大声说:“同志们好,同志们一路辛苦啦。” 王云带头鼓掌引起一阵稀里哗啦的掌声。 团长皮肤黝黑,身材魁梧,说话带着一股陕西味:“新同志们,我代表3235 团全体官兵欢迎你们的到来。”又是一阵稀里哗啦的掌声,“你们的到来,为我们的团队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你们是光荣的,因为你们担起了保家卫国的重任,同时,你们又是幸运的,因为你们一当兵就来到了赫赫有名的‘济南第一团’,这可是一只英雄的团队啊,我们团是r集团军的前身,在战争年代,我们团南征北战,为国家立下了汗马功劳,我们团还是一个培养人才的摇篮,自建团以来是人才辈出,先后有69人走上了军部级领导岗位,涌现出128名英雄模范人物,‘有钢八连’、‘马石山十勇士’等24个荣誉称号和先进集体,别看现在你们一个个还松松垮垮的,你们极有可能就是明日的将军之星,这就要求你们要发扬吃苦耐劳的精神,争取在三个月的新兵训练中顺利完成从普通老百姓向革命军人的转变,亲爱的新战友们,努力吧,团队的振兴靠你们,团队的未来靠你们……” 团长一番声情并茂的演讲把新兵一个个听得热血沸腾起来,他话音刚一落,立刻响起一阵雷鸣般的鼓掌声。 接下来开始分配新兵,各个连队的干部拿着花名册喊着分到本连的战士的名字,孙家树被分到了一炮连,连长叫张长生,个子不高,但看起来很精神,他跟王云是老乡,只见王云把张连长拉到一边说:“老兄,咱可说好了,这个孙家树新兵训练一结束就调回宣传股,放到别的连肯定是肉包子打狗,咱俩可是铁哥们,我最相信你,全当给老弟帮个忙。”张长生连忙点头:“那是,那是,以后有什么好事可不能忘了老兄。”两人抵着头嘀咕了半天后,张长生这才领着孙家树和另外几名新兵回到了一炮连。 “一排长。”一进连队大门张长生便大声叫喊。 “到。”一排长张昆应声跑过来,只见他肩佩少尉军衔,气宇昂扬,眉间透着一股英气,身材高大,一个标准的山东大汉形象。 张连长把孙家树拉到张昆面前说:“一排长,给你们排分一个大学生,你得给我把他带好了。” “是,保证完成任务。”张昆回答的干脆利落,并顺手把孙家树的背包拉过来背在自己身上,说实话,连长对他是器重有加,有什么好事首先想到就是他一排长,这不,新兵一来,连长就把训练新兵的重担压给了他。 一班长李喜娃闻声跑了过来,“排长,有好兵苗子让我带,保证您满意。”一班长陕北乡音很重,长得壮壮实实地,他现在是新兵一班班长。 “喏”张昆朝孙家树扬了一下下颚说:“大学生,连长已下了死命令。” “真的。”李喜娃兴奋地绕着孙家树转了一圈,他个子不高,只到孙家树的鼻子处,这让孙家树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咚”的一声,李喜娃冷不防朝孙家树的胸部擂了一拳,孙家树站不稳向后趔趄了一下。 “气质还可以,就是身体素质太差,不过让我带,肯定还是全连的标杆兵。”李喜娃嘿嘿地憨笑着。 张昆向孙家树介绍:“这是咱们连一班长李喜娃同志,全团的训练尖子,你以后就是他们班的兵了,好好跟你班长学。” 孙家树感激地点点头。 李喜娃一把把背在排长身上的行李抢过来背在自己身上,“什么东西这么沉?” “那是书。”孙家树随口回答。 笑容突然凝结在李喜娃脸上,他尴尬地说:“经常看书好,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了文化,有文化就有希望考上军校,比班长强。”过了一会儿,笑容又恢复在他脸上。 李喜娃兴冲冲地在前边带着路,孙家树在后面跟着,几个老兵站在一边看着,嘴里小声议论着:“排长就是偏心眼,好兵都分给一班了”。“那你也没办法,人家一班长就是行,再熊的兵也能训练好。”“听说他的提干报告被退了回来。”…… 李喜娃推开一个房间的门走了进去,屋里几个新兵“唰”的站起来说:“班长好。”李喜娃好像习惯了这种称呼,只是轻微点一下头,孙家树进屋后惊奇地看到:水泥地面一尘不染,几乎能照出人影,脸盆和水杯整整齐齐地摆在架子上,牙刷牙膏都统一朝着牙膏方向,连毛巾也叠得方方正正的,窗户玻璃被擦得黑亮黑亮的,猛一看还以为没装玻璃呢。李喜娃把孙家树的行李放在靠近门口的床铺上说:“孙家树同志,你睡6床下铺,用6号衣柜,洗漱用具放在6号架位。”他说完便打开了孙家树的被子,由于长时间的挤压,被子展开后显得皱皱巴巴的,李喜娃非常吃力地用胳膊肘捋着被子,一边捋还一边向孙家树讲解叠被子的要领,经过一番捋压折叠,像变魔术一样,在吸一颗烟的功夫,一个方方正正的“豆腐块”便呈现在孙家树面前。 “班长叠的被子真好,要是我能叠这样的被子就好了。”孙家树简直看呆了。 “过几天,都得叠这样的被子,看他们,比你早来一天,现在都会叠被子了。”李喜娃用手指了指其他几个新兵说。 孙家树正想恭维几句,这时听见外面有人喊:“一班长,出来接新兵。”李喜娃应声跑了出去。 “老兄,老家什么地方的?”看到班长出去了,离孙家树最近的一位新兵跟他搭讪。 “我河南的,你呢?” “我四川的,我叫拿马失都。”正宗的四川味。 “我也是河南的,南阳的。”又有一个新兵跟孙家树套近乎。 几名新兵都为了过来,开始问这问那,气氛刚一活跃,李喜娃突然推门进屋了,后面跟着一个背着大皮箱的新兵,留着一头很帅气的长发,身材又瘦又小,但长得很是精神,一进屋两只眼就不安分地左顾右盼,不停地挥手问好:“哥们好。” 这名新兵名叫张然,广东人,高中毕业后开了个时装店,生意正红火的时候突然间起了当兵的念头,便把时装店交给了女朋友打理,自己跑到了部队,理由很简单,就因为女朋友一句话,说他一副娘儿们样,伤了自尊。 “怎么?让我睡这儿的啦?”张然看到班长把他的背包放在孙家树的上铺便问。 “对呀。”李喜娃说。 “不行不行的啦,我有恐高症的啦。”张然满口广东话。 看到班长面带难色,孙家树忙站起来说:“班长,让他睡下铺吧,我上学的时候一直睡上铺,都习惯了。” 李喜娃高兴地拍着孙家树的肩膀说:“好啊,战友之间就应当互相帮助,好样的,张然,你就睡下铺吧。” “那我就不客气的啦,谢谢的啦。” “不客气的啦。”引得孙家树也说起来广东话。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稀疏的哨声,李喜娃对大家说:“开饭的时间到了,大家跟我一起去吃饭吧。” 几名新兵稀稀拉拉地跟着李喜娃走出屋子,饭堂离宿舍只有几十米,来到饭堂,老兵们已经在饭堂门口列队等候多时了。看到人员都到齐了,值班排长开始整队,随后又领唱了一首歌曲 《团结就是力量》,老兵们唱得很卖劲,新兵大多不会唱,都看着老兵唱,心里觉得好笑:吃个饭还用提这么大劲吗? 唱完歌,连长讲了几句话,大概意思是新兵都到齐了,希望老兵能起表率作用,多关心新兵,不能欺负新兵,违者军纪处分。随后下令进饭堂。 一听说让进饭堂,站在前面的张然一头就往里钻,被李喜娃一把拉了过来,原来,进饭堂是按照由南到北的顺序一队一队地进的,饭堂的地板被拖得干干净净的,十几张大圆桌摆得整整齐齐的,饭菜已摆好了,四菜一汤,一个班刚好坐一张桌子,老兵进屋后都整整齐齐地站在桌子周围,新兵们却不客气地坐下了,看到老兵们都站着,几个懂事的新兵马上又站了起来,还没有站稳,只听到一声哨响,老兵们齐刷刷地坐下了,闹得这几名新兵有一种鸡立鹤群的感觉。 接下来便是一阵无节奏的咀嚼声,孙家树坐了一天车,在车上,他什么也吃不进去,这一会儿早已饿得半死了,他抓起一个馒头就咬了一大半,几个南方兵没吃过馒头,他们惊奇地看着孙家树三两口吞下一个馒头又伸手去拿第二个,便也尝试啃了一口馒头,马上又面带难色地放下了。班长说:“不吃不行。”他们这才皱着眉头撕下一小块泡进汤里,然后艰难地用筷子夹着往嘴里送,那痛苦的样子好像是在吃忆苦饭,那一顿饭,孙家树吃得最多,光馒头就吃了6个,破了一项个人纪录。 回到宿舍,操着不同口音的新兵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唠起来,有的还拿出小本子认真记下对方的通讯地址。 李喜娃向大家摆了一下手说:“大家静一静,到现在为止,我们班的十名新兵已全部到齐,下面我们互相认识一下,每个人先作一下自我介绍,我先开始吧,我姓李,叫李喜娃。” 听到这个名字,几个新兵忍不住想笑,怎么取这样一个名字,太俗了,爹娘一定没文化。 李喜娃接着说:“我来自陕西延安,汉族,今年21岁,八八年入伍,任3235团一炮连一班班长,现任新兵一班班长,介绍完毕。”他把脸转向孙家树说:“大学生,你接着说吧,对了,再介绍时要带上文化程度。” 孙家树站起来说:“我叫孙家树,汉族,来自河南许昌,今年20岁。” 李喜娃打断孙家树的话说:“你都20了?我比你大一岁,却比你早当三年兵,我初中没毕业就来当兵了,现在看来,还是多学点文化好,是吧,大学生。”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学生,充其量只能算个准大学生。”孙家树谦虚地说。 大家一阵哄笑只后,李喜娃指了指张然。 “我叫张然啦。”张然站起来说。 “用普通话。”李喜娃打断了他的话。 张然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重新说:“我叫张然,来自广东,19岁,汉族,高中文化。” 接下来是彝族新兵那马失都介绍,他说普通话就像老外说汉语,大家支起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懂一句,而他却急出来一身汗,最后干脆用笔在小本子上歪歪斜斜地写了起来。 李喜娃歪着头看了半天才说:“那马失都,这个名字不好记,你干脆叫老马识途吧。”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来自哈尔滨的李海说起话来跟东北二人转的演员一个腔口,听着特别入耳,他嘴巴干净得像个娃娃,竟然说他18岁了,一听就是骗人的,准是个后门兵。 来自内蒙古的李贵像是在诗朗诵:“我来自美丽的大草原,祖国一声召唤,十八岁的我穿上了绿色的军装,……” …… 每个人都介绍完毕后,李喜娃说:“今天因为刚来的几位同志特别累,我看就早点儿休息吧,大家先洗一洗脚,我已经把洗脚水给大家准备好了。”只见他把十个脸盆一字排开,先倒上凉水,然后把暖瓶里的热水咕咕咚咚地均分到水盆里,还剩一个脸盆没兑热水,他用手试了试水温,索性把剩下的热水又均分到那几个水盆里,看着新兵们开始洗脚了,他才悄悄端起那盆没兑热水的水盆洗起来。 洗完脚,新兵们一个个坐在床上看着有棱有角的被子发愣,打开真是太可惜了。 “打开被子睡觉。”李喜娃命令。 新兵们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被子,然后窸窸窣窣地钻进被窝,李喜娃伸手拉灭了电灯,不一会儿,鼾声便开始此伏彼起,李喜娃不放心,他拿着电灯挨个看了一遍,这个被子快掉了,他就用手掖一掖,那个胳膊露出来了,他就把胳膊塞进被窝儿,看到一切都正常了,他这才放心地躺了下来,但他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觉,今年是他转志愿兵最关紧的一年,而能不能带好新兵是关键的关键,他在寻思着,怎样才能带好这个班呢? 李喜娃来自陕北一个贫瘠的小村子,家乡到处是光秃秃的黄土高坡,一刮风便黄土飞扬,冬天出奇的冷,头上裹着羊毛手巾,穿着笨重的羊皮袄,腰里捆上绳子还觉得寒风刺骨,大多数人一辈子也没有离开过这片黄土地。像许多农村孩子一样,初中没毕业,李喜娃就因为家里交不起学费而辍学了,懂事的他小小年纪就挑起了家庭的重担,每天天不亮,他便起床打开羊圈,然后赶着羊儿到黄土高坡上去啃草,天黑之前,他又一个不少地把羊赶回来,羊儿很聚群,从来不乱跑,这让他觉得无所事事,每天他总是躺在土坡上望着蓝天发呆,实在无聊时,他就学着他爹那样吼上几嗓子信天游:“走头头的(那个)骡子(呦) 三盏盏的(那个)灯 带上了(那个)铃子(呦嘿) 哇哇的(那个)声……”唱完了依旧是望着那蓝蓝的天。有一次,他跟着几个大一点的孩子去了一趟延安,这一下竟让他变得有点不安分起来:城里的高楼都钻进云彩眼里去了,街上的女孩子穿得薄薄的也不知道冷,太美丽动人了,还有那耀眼的霓虹灯。从此他就渴望着有一天能够走出黄土地。那一年,在他的强烈要求下,老实巴交的母亲提着一篮子鸡蛋去了支书的家,后来李喜娃就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兵。真没想到,走出了黄土高坡,外面的世界更精彩,这里的楼房还要高,女孩子还要漂亮,真是天外有天啊。他发誓:一定要在部队干出个样子,再也不回那个贫穷的小村子了。有了目标也就有了动力,他训练是全团最刻苦的,工作是全团最积极的,第二年,他就当上了班长,而且是一班长,鼎鼎有名的“神炮班”班长,战争年代,这个班一门炮击毁了敌军八辆坦克而被载入史册,全团都以此为荣,以上的两任班长都提干了,当上了这个班的班长,就等于穿上了四个兜,李喜娃很快就入党了,今年,连里又把训练新兵的任务交给了他,按这样的发展趋势,就算不提干,转志愿兵也十拿九稳了。 第三章第2节 火热的军营 悠扬的起床号已经吹了好几遍了,一炮连新兵一班的几名新兵还一个个睡得跟死猪一样,“快起床,快起床。”李喜娃挨个把新兵推醒,孙家树打着哈欠说:“天这么黑就起床啊?”“快点,老兵们都已经出操了,快洗洗脸出去活动活动。”李喜娃催促着。 李喜娃已经给每个人打好了洗脸水,甚至连牙膏都给挤上了。张然直了直身子,又躺下睡了起来,孙家树看到张然还在睡,忙用手推了推他,他这才不情愿地坐了起来,随手拿起一件衣服套在身上,系扣子时眼睛还是闭着的,他是最后一个到的部队,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实在是太困了。 洗漱完毕后,李喜娃像赶羊群一样把新兵们轰出了宿舍,一出门,红红的太阳照在大家脸上,孙家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太阳怎么从西边出来了?他强行把太阳升起的方向当成是东方,但思想上怎么也转不过来这个弯,他转向了。 老兵们已经喊着号子跑了回来,他们好奇地看着这帮懒虫们,李喜娃带着全班围着跑了起来,没有跑够一圈,就有人要掉队了,于是,李喜娃只好下令带回,回到宿舍,李喜娃交给大家的任务是叠被子,反反复复地叠,一直叠到开饭时间。 上午操课,老兵们都带出去训练了,新兵却不训练,而是在班长的带领下观看老兵表演,这着实让新兵们开了眼界:十人一组的班队列,在一名班长的指挥下转体、行进、变换着不同的队形,那真叫整齐,像一个人在做动作;器械场上,老兵们像体操运动员一样上下翻腾;四百米障碍,老兵们个个身轻如燕,过障碍如履平地;楼房攀登,老兵们像猴子一样敏捷,几秒钟就攀到了楼顶;靶场上,只见一个老兵坐在一辆摩托车上举枪射击,一声声清脆的枪声过后,“政治合格、军事过硬、纪律严明、作风优良、保障有力。”二十是个大字便呈现在大家眼前;最后,新兵们观看了刺杀操表演,只见几百人的刺杀操方队齐刷刷地展开队形,气势磅礴,一个突刺,杀声震天,一个接一个套路做下来,把新兵看得是惊心动魄,忘记了鼓掌。 下午操课,新兵依然不出操,而是以连为单位参观团史馆,团史馆面南背北,门前耸立着两颗苍劲的松树,国防部长题写的“济南第一团”几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新兵们好奇地看着团史馆里陈列的3235团在战争年代缴获的武器装备,光荣榜上有英雄人物的画像和英雄事迹,李喜娃指着一门老得掉了牙的火炮对大家说:“这是我们班曾用过的迫击炮,一个战役打下来共击毁了敌军八辆坦克,创造了我军战争史上的一个奇迹,我们班被中央军委授予“神炮班”荣誉称号,能成为这个集体中的一员,我们应该感到无比的自豪 。”听完班长的话,孙家树心中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这时,一阵浑厚的男中音传过来 ,那是讲解员在讲团史,新兵们立刻被带进了血与火的战争年代:3235团是r集团军组建最早、历史最长的团队,这支部队转战华东战场,参加过大小战斗上千次,共歼敌10万余人,为r集团军赢得了极高的荣誉,这支部队的前身是我国北方地区除陕北红军外唯一一支保留下来的红军游击队,作为胶东历史上第一支人民子弟兵,1938年2月,在牟平雷神庙打响了胶东抗战第一枪。1941年4月,我团红军连之一的八连赢得了我军历史上第一个荣誉称号(钢八连);济南战役中,我团率先突破固若金汤的济南城,被中央军委授予“济南第一团”荣誉称号;淮海战役中,又率先突破黄百韬兵团司令部驻地碾庄圩;渡江战役,我团又率先突破长江防线,涌现出百万雄师“渡江第一船”……战士们好像听到了隆隆的炮火声,看到了百万雄师渡江的宏伟场面。 参观完团史馆,孙家树已是热血沸腾,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下来,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以前辈先烈为榜样,刻苦训练,努力学习,在军队这个大熔炉里锻炼成钢,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晚上,团里组织看电影,各个连队都来了,白天没看到有多少兵,晚上一集合,硬是把一个能容纳几千人的大礼堂挤得满满的,电影放映之前半个小时是拉歌时间,整个大礼堂立刻喧闹起来,这种场面新兵还是头一次见。 只见六连连长站起来朝着八连的方向喊:“八连的那个吼嘿。”战士们回应:“来一个那个吼嘿。”“你们的歌声……八连的,来一个,八连的,来一个。”接着是一阵有节奏的鼓掌声。 八连也不示弱,指导员披挂上阵,用同样的方式回击对方,这两个连队,一个是威震全军的“钢八连”,一个是大名鼎鼎的“硬骨头六连”,一旦摽起劲来 ,就像斗鸡一样,拉都拉不开,那歌声仿佛要把屋顶掀翻似的。其余的连队也没闲着,各自找着对手干起了,整个大礼堂仿佛成了歌的海洋,新兵们也深深地融进了这种激烈的气氛中。 看完电影回到宿舍,新兵们一个个尽头十足,他们聚在一起兴致勃勃的谈论着一天的感受,孙家树心里有事,他独自爬上床,从挎包里掏出纸和笔 ,以床为桌写起信来,他答应绿叶一到部队就给她写信的。 绿叶你好: 我已顺利到达部队,真是太幸运了,我们这个部队是一个大名鼎鼎的英雄团队,国防部长曾经在这儿当过兵,在这里看到的是整洁的营院,听到的是振奋人心的口号声,感受到 的是战友之间的关爱之情,给你说了你也不信,班长都给我们端洗脚水,我们现在也不训练,训练的时间是看老兵表演,老兵们一个个厉害着呢!他们爬楼房比猴子还快,过障碍如履平地,而且个个都是神枪手,百步穿杨,一打一个准。老兵说,三个月后,我也可以达到这样的水平,还说像我这样的文化水平,百分之百能考上军校,我当兵真是当对了。 绿叶,你看过拉歌比赛吗?我们部队的拉歌真叫绝,两个连队,你一首,我一首,跟斗鸡一样,看谁能压过谁,歌声不算是多好听,但绝对有气势,歌调不是很准,但绝对能感染人,战士们把吃奶的劲都吼出来了,真过瘾啊! 绿叶,我在这里一切都好,每顿饭都是四菜一汤,吃饱为止,就是住房太紧张,十几人挤在一间屋里,想干点什么很不方便,我写信是趴在床上写的,字写得有点歪,你可别见笑,在部队可有意思了,军人见面互相敬礼,有人把这种怪现象编成了顺口溜:穿裤子,大粗腰,热天戴个大盖帽,进屋先要喊报告,厨房炒菜用铁锹。你觉得有趣吗? 绿叶,你的愿望是当一名教师,我一百个支持,祝愿你今年能考上理想的大学,咱俩比一比好吗?看谁考得好,我心里很清楚,你的学习比我好,只是高考时出了点意外,如果不是考最后一门时你突然头晕了,现在一定是在念大学了。 绿叶,分手才几天,我有一种特别想见你的心情,就是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昨天晚上我还梦到你,我们正在一起朗诵诗歌,你的鼻子突然流血了,我就赶紧给你擦,可是擦啊擦啊,就是擦不净,于是我就抱着你去医院,可就是迈不动脚,我一急就醒了,身上出的汗把被子都浸湿了,你看我怎么做这样一个梦?不过我听说:梦和现实恰恰相反,这或许是一个好的征兆。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一定要注意身体,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啊! 绿叶,你是那样的通情达理,善解人意,你就是我今生要追求的女孩,有了你,我感到生活是多么的有滋有味,世界是如此美丽,今生拥有你,是我一生最大的满足。 不能再写了,熄灯号响了,以后不管有多忙,我都会给你写信的,等着你回信。 祝你考上理想的大学! ※※※※※※※※※※ 熄灯号响过后,李喜娃挨个查看了一下班里的兵,催促大家快点睡觉,并随手拉灭了电灯,屋里顿时漆黑一片,孙家树摸索着把信装进信封,这时才感到如释重负,他联想着绿叶看信时的心情,竟然兴奋得难以入睡,半夜了他还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着,既然睡不着,他就干脆睁开眼,奇怪,屋里怎么一明一暗的,趴到床边一看,原来是张然在吸烟,这小子烟瘾真大,白天班长不让吸烟,他就改在晚上了。 第三章第3节 理发 第二天,操课号已经响过好几遍了,一炮连的新兵却还没有露头,原来,几个新兵班长都去连部开会去了,新兵们都被安排在宿舍学习条例条令,班长们刚一离开屋,新兵们就像没王蜂一样嗡嗡乱嚷起来,印着条例条令的小册子则被扔在了一边。张然首先引了一个话题:“你们猜班长开什么回去了?”“听说准备换发87式军装,班长一定去领衣服去了。”有人回答,“不对,今年新兵伙食标准提高了,班长去开伙食听证会去了。听说新兵每顿饭一人加一个鸡蛋。”有人反驳,“不对,应该是两个。”…… 大家正在兴头上,门突然开了,李喜娃夹着本子进屋了,大家立即停止了嬉笑打闹,知趣地拿起了条例条令的小册子,从班长的表情看,大家预感到情况不妙。 “开会。”李喜娃表情严肃。 新兵们迅速搬出马扎坐下来。 “起立。”新兵们还没坐稳,李喜娃下了起立的口令,不知要搞什么名堂。 “提凳子。”大家提起了凳子。 “放凳子,好,坐下。”这时昨天看电影时刚学的坐凳子的动作,李喜娃现炒热卖。 “不齐,再来一遍。”李喜娃又命令。 再做的时候,大家都集中了精力,这一次动作做得很齐。 “坐直了。”李喜娃威严地扫视了一下每一个人,看得新兵一个个心里都毛毛的。“刚才开了一个连务会,下面,我传达一下会议精神。”李喜娃开始讲话,“连里要求大家在新兵训练结束前,共同科目的成绩必须达到及格以上,这句话,说着容易做着难,要在短短的三个月达到及格成绩,不下一番苦功夫是不行的,我们大家要作好吃大苦,耐大劳的心理准备,遵守部队的训练条令,内务条令和纪律条令。”李喜娃忽然停止了讲话,“张然,讲着纪律条令你还乱动,这是我们班第一次开班务会,希望大家要遵守纪律。”李喜娃说话的时候,新兵们都不约而同的直了直身子。 “及格成绩是连里的要求,我们是一班,是有着崇高荣誉的“神炮班”,应该有更高的要求,我们班要求是良好。”李喜娃接着说。 大家嘘声一片,虽然及格和良好对他们来说还很抽象,但可以肯定,及格和良好之间一定有一个难以逾越的鸿沟。 “大家不要嘘 ,良好还不是我们的最终目标,我们的最终目标是优秀,希望我们班人人争当全优兵。我们训练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荣誉,捍卫前辈们用鲜血赢得的荣誉,这就要求我们班凡事都要争第一,我们班的口号是:是荣誉就争,见红旗就扛。下面我宣读一下我们班的训练计划:第一阶段是体能训练,为了增强体能,我们每天长跑不低于20公里,睡觉前1000个俯卧撑,1000个仰卧起坐。” 新兵们嘘声一片,1000个呀,天文数字!开玩笑吧,那怎么做啊? 李喜娃又威严地扫视了一下全班,屋里立刻静了下来,“毛病,在部队里没有玩笑,这是死任务,谁也跑不掉,当然考虑到你们现在体质还不行,前几天可以酌情少做一点,给大家一个由少到多的适应过程,但这个时间很短,只有一个星期,是骡子是马咱们一星期后看。” 新兵们听出了一身冷汗。 “第二阶段嘛,继续加强体能训练,熟悉队列动作的要领,全班动作达到整齐化一,步调一致,单双杠要完成1—5练习;第三阶段是强化训练阶段,各个科目必须达到良好以上,争当全优兵。在搞好训练的同时还要搞好内务卫生,物品摆放要有序,地面要打扫干净,被子叠得要像豆腐块,要把卫生流动红旗永远固定在我们班。下面我宣布一下纪律:三个月新兵训练期间,任何人不准私自外出,不管任何人,干任何事,只要离开班集体,哪怕只离开一分钟,都要请假,包括去厕所,而且去厕所不准单独去,最少要两人以上。” 李喜娃话音一落,新兵们仿佛一下子掉进了冰窟,连去厕所还要请假,还必须两人以上,这好像不是军营,应该是监狱才对呀。 李喜娃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推子和一把梳子,他咔嚓咔嚓地捏着推子,眼睛像鹰一样搜寻着目标,不知想搞什么名堂。 “不会是理发吧?”孙家树想,“要是这样,那班长真是吃饱撑的,外面的理发店多的是,想要什么发型就理什么发型,谁知道他的理发技术怎么样?” 真让孙家树猜对了,李喜娃用眼搜寻了一圈说:“为了日后训练方便,下面我给大家理发,别看,谁也跑不掉,张然,你的头发最长,就先给你理了。” “班长,不劳您大驾了,我习惯在理发店理 ,还带按摩的,超不过十元钱。”张然边后退边说。 “立正。”李喜娃突然严肃起来。 张然只好站好,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退去就僵在脸上。 “毛病,这是部队,一切行动要听指挥,地方那一套不要带到部队,站好了。”李喜娃突然变脸让大家很不适应。 “那,那你给我留长点。”张然还抱着一丝幻想。 李喜娃不说话,他从柜子里拉出一条床单围在张然脖子上,然后一手摁头,一手捏推子,对准张然的头正中就是一推子,头发飘然落下,露出白白的头皮,然后,左一下,右一下理了起来,只一会儿功夫,满头长发就被一扫而光,变成了光光蛋。 “好啦。”李喜娃用嘴吹了吹沾在手上的头发茬,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张然顾不得扯掉围在脖子上的床单就跑到镜子前,不看则已,一看就气得大叫起来:“谁让你给我理这么短的?像个劳改犯,这下没法见人了,我要找连长告你。呜呜——” “告我?你去。”李喜娃用手向外一指,“最好是找团长,没胆了吧?实话告诉你吧,给新兵剃头是3235团的传统,团长也是这么过来的,去,站一边去,下一个。” 一个新兵无奈地走了过去,孙家树身不由己地往后退着,他的中分头型不知迷倒了多少纯情的小女生,要是理成这种发型,一定会让人笑掉大牙的,李喜娃越理越上瘾,头发飘的满屋都是,由于光头的反光作用,屋里明显增亮了不少,最后只剩下孙家树一个人躲在墙角。 “大学生,该你了。过来。”李喜娃咔嚓咔嚓地捏着推子说。 看来是躲不过去了,孙家树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班长,求求你高抬贵手,别理太短了。”他哀求着说。 “好,长一点。”李喜娃特意拿了一把梳子点在推子下面,“别动,我开始理了。” 孙家树只听见推子咔嚓咔嚓地响着,头皮感到凉丝丝的,一推子下去,他感到头轻了许多,李喜娃精心地修剪着,他有意给孙家树留长一点,但他那水平,理光头还凑合,理平头就不行了,那头理得跟猪啃过的麦苗一样,他试着把头发修平,但越修越短,最后干脆也理成了光头。 孙家树拿起镜子一照,肺都气炸了,眼泪禁不住在眼眶里直打转,“你不讲信用。当班长的不讲信用。”他真想上去揍班长一顿。 看到孙家树生气了,李喜娃说:“我可不是存心的,来,让班长看看你的手艺。”他把推子递给孙家树。 “我不会。”孙家树赌气地说。 “毛病,不会也得理,这是命令,3235团的班长没有不会理发的,不想当班长了是不是?”李喜娃把推子硬塞给孙家树说。 孙家树接过推子,想想自己的头发,报复的心态便油然而生,“理就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可是他自愿的。”他学着李喜娃的样子咔嚓咔嚓地捏着推子,不知怎的,拿推子的手竟然抖动起来,管他呢,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上下左右乱理起来,由于是第一次理发,动作不熟练,连着夹了几次头发,疼得李喜娃是直咧嘴,他连声说:“慢一点,慢一点。” 终于理完了,孙家树手上渗出了一层汗,头发茬沾着手上吹都吹不掉。 李喜娃照着镜子说:“不错,不错,下次还得让你理,不过,下一次可得悠着点,别夹头发,疼着呢。” 理完发,帽子往头上一扣,一下子塌下来盖住了眼睛,一理发,头也变小了。 “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李喜娃喊过口令以后,新兵们的帽子在惯性的作用下全歪了。 李喜娃把全班带到操场上,操场上到处是新兵在走队列。不知是哪一个连的新兵没戴帽子训练,清一色的光头。 “稍息,立正——科目,班队列。”李喜娃显得非常正规。“为了走好班队列,我们首先要练好站军姿,军姿是军人的基本姿态,是队列动作的基础,是军人气质的集中体现,其动作要领且听我边讲解边示范:两脚跟靠拢并齐,两脚尖向外分开约60度;两腿挺直;小腹微收,自然挺胸;上体正直,微向前倾;两肩要平,稍向后张;两臂下垂自然伸直,手指并拢自然微曲,拇指尖贴于食指第二节,中指贴于裤缝;头要正,颈要直,口要闭,下颌微收,两眼向前平视。” 李喜娃一边讲解一边示范,孙家树听了觉得好笑,说白了,这不是站吗?不过是取了个好听的名字而已,自己三岁时就会了,没想到来部队学的是叠被子,坐板凳,学走路,现在又开始学站了,越学越简单,该不会再学爬吧? 李喜娃一个一个给新兵正军姿,这个头歪了,那个身子斜了,他都不厌其烦地一一给予纠正,张然站军姿最有意思,往那里一站身子三道弯,扛肚子凹腰的,李喜娃一拍他的肚子,腹部收回去了,胸脯却塌了下去,李喜娃又像捏面人一样吧他的胸脯捏起来。轮到孙家树时,他绕着孙家树走了一圈,冷不丁用脚尖在孙家树的腿弯出一点,孙家树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倒在地,他不满地用眼睛斜看着班长,李喜娃训斥道:“两眼目视前方,你往哪里看啊?一看就知道你偷懒了,两腿没有挺直。”李喜娃从头到脚把孙家树的军姿纠正了一遍,然后面对孙家树站好说:“我们大家可不要小看站军姿,没有良好的身体素质是站不好的,不信咱们比一下,看谁站的时间长,撑不住可以打报告退下,坚持到最后者为胜,大家敢不敢比?” “敢。”孙家树不服气,有什么可比的,不就是站吗?谁怕谁呀?孙家树生来好斗,班长的一番话激起了他的斗志,要知道,上学的时候他就爱和同学们比,而且从来就没输过。 比赛开始悄然进行着,五分钟,十分钟,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新兵们站了一会儿身上就出汗了,真没想到站也能站出汗来,半个小时后,已经有新兵开始打报告退下了。 一小时,一小时十分,十五分……不断有新兵打报告退下,最后,只剩下李喜娃和孙家树了,两人面对面僵持着,这一次,孙家树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大有不战胜班长不罢休的阵势。 太阳慢慢从云层里钻出来,阳光像利剑一样射向大地,孙家树早已是汗流浃背了,全身像是有钢针在扎,脖子痒了好长时间了,像有无数只虫子在爬,现在他倒佩服起高三时的班主任来,无论再热的天,他的风纪扣总是系着的。 好不容易又捱过去了半个小时,孙家树已经忍无可忍了,武装带紧紧地勒在腰间,勒的他喘不过气来,眼皮上的汗珠折射出七彩的光芒让他产生了幻觉,他脑海中不时闪过退却的念头,但自尊心告诉他一定要坚持到底。 其他班的新兵也停住了训练,纷纷围上来观看他俩比赛,新兵们都喊着口号为孙家树加油。孙家树已是口干舌燥,嘴里的口水早被他全咽到肚子里了。 “报告。”孙家树小声说。 “是不是坚持不住了?”李喜娃带着一种嘲笑的语气说。 “不是,我能不能解开风纪扣和腰带?” “毛病,我不是也这样吗?坚持不住就退下。” 孙家树不吱声了,班长确实跟他一样,他只有不断地给自己打气:坚持坚持再坚持。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了,孙家树感到头晕了,头上像戴着紧箍咒越勒越紧,周围的人开始围着他转起来,他看到了绿叶,身体不由自主地想向前栽,他定定神,努力保持着身体平衡,不能输,坚持就是胜利。他一遍遍鼓励自己。 一秒钟,两秒钟……孙家树晃动起来,他已经身不由己了,突然,他眼前一黑,身体直挺挺地向前栽去,只听见“咚”的一声闷响…… 第三章第4节 掉入冰窟 脚下便是硬地,孙家树这一跤摔下去非摔个鼻青脸肿不可,让人想不到的是李喜娃先倒地了,孙家树重重地砸在李喜娃身上,几个老兵七手八脚地把孙家树抬到树荫下,有人用军用水壶往他嘴里灌了几口水,还有人猛掐他的人中,迷迷糊糊中他听见李喜娃说:“好样的,是班长输了。”孙家树心想:战胜了班长就等于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这一跤摔得值。(但事后,一位老兵的一番话让他听了像吃了一个苍蝇一样,李喜娃站军姿是全团出了名的,别说几个小时,就是站一天也没事,89年北京戒严,他就站在天安门入口处,一站就是半天,那军姿站得绝对标准,碰巧国家一号领导人的车队要通过天安门广场,他举枪敬礼时手臂被不小心被刺刀划了一下,顿时鲜血直流,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有什么小动作的,他就那样保持着举枪礼的姿势,任凭鲜血流淌,国家一号领导人的车队通过需要多长时间,大家可想而知,他就那样坚持着,心中默数经过的车辆,三十,三十一……直到最后一辆车缓缓驶了过去他才一头栽倒在地,此时,鲜血染红了军衣,如果再有十分钟,他的鲜血非流尽不可 。师长听说他的事迹后当场就给他宣布了一个三等功的命令。李喜娃的军事素质在全团也是拔尖的,硬骨头六连和钢八连都想把他挖走,连长死活就是不放,说是今年就给他提干,没想到材料报到师里就被刷了下来,原因就是文化太低,真是太可惜了,他现在要想留部队,唯一的希望就是转志愿兵了。) 吃过了晚饭,白天训练了一天,晚上总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吧?新兵们也不管什么内务不内务了,一进屋就舒舒服服地把身子扔给了床铺,还别说,这一放松,那滋味简直舒服极了。 这时李喜娃进屋了,一看到大家都躺在床上,立刻像狮子一样吼了起来:“王八蛋,谁让你们躺在床上的,熄灯号吹响之前这种行为叫破坏内务卫生,赶快下床集合,开始跑五公里。” 没办法,新兵们一个个悻悻地爬下床,心里都在诅咒着这个狠心的班长。 李喜娃带着全班来到操场,没想到跑道上全是跑步新兵,有的还光着膀子跑得呼哧呼哧的,李喜娃领着新兵围着操场跑起来,他不时转身倒退着跑,看看有没有掉队的,嘴里一个劲地催着:快点,快点。张然跑得最慢,刚跑了一圈他就掉队了,于是李喜娃就在后面推着他跑,围着操场跑一圈刚好1000米,五圈没跑完新兵们已是大汗淋漓,溃不成军了,李喜娃只好带回。 回到宿舍,新兵们一个个都像散了架一样,连汗也顾不上擦就一屁股坐在床上,这下总该休息了吧?没想到连屁股还没坐热,李喜娃又叫嚣起来:“起来,起来,快起来,每人50个俯卧撑,50个仰卧起坐,快点,趁热打铁。” “班长,休息一下再做不行吗?”张然一边喘气一边说。 “毛病,俯卧撑准备。”李喜娃冰冷得连说话都掷地有声。 没办法,十名新兵只好双手撑地排成一排。 “一,二,三,四……”李喜娃开始数数。新兵们随着节奏做了起来。 张然刚做了五个就撅着屁股不动了,李喜娃走过去一脚踏在他的屁股上,他竟趴在地板上不动了,李喜娃数落着:“你小子真熊,真是个王八操的,撑起了,做不了就这样一只撑着。” “ 你骂人。”张然干脆站起来不做了。 “毛病,骂你怎么了。”李喜娃抬腿一脚踹在张然的肚子上,把张然踹得趔趄了一下。张然气坏了,在家里哪受过这气,他顺手掂起了一只马扎,班里的空气立刻紧张起来,几个新兵都愣住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拉班长吧,是张然手里拿着马扎,拉张然吧,又没有得到班长的命令。 李喜娃用手指着张然喝道:“放下。” 张然说:“我就不放,看你能怎么着?” 李喜娃伸手就甩了张然一个大嘴巴:“妈的巴子,想造反不是?” 这一嘴巴打得张然是眼冒金花,他大叫一声:“操你妈 ,老子给你拼了。”抡起马扎向李喜娃砸去,班里顿时一阵混乱,没想到李喜娃并不躲闪,而是伸手抓着张然的胳膊拧到了背后,张然又伸出另一只手去打,又轻而易举地被扭住动弹不得,李喜娃一用力,张然就哎呀哎呀大叫起来。 “想打我,等练得差不多了再说,但现在你得给我老老实实的。” 这时,门突然被人跺开了,气势汹汹地闯进来几个老兵来,“一班长,怎么回事?” “没什么。”李喜娃笑着说,“这小子想跟我练练。” “揍扁他。”一个老兵叫道。 “你们回去吧,这里没什么事”李喜娃笑着说。 “谁不老实,老子废了你们。”一个老兵恶狠狠地说,新兵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看来,真是来之前听说的那样,在部队不听话被会挨打,一个个乖乖地做起俯卧撑来,老兵们这才悻悻地出去了。 孙家树上学的时候喜欢打篮球,每次打篮球的时候他都会做几个俯卧撑活动一下筋骨,做十几个是没问题的,但从来没有做过五十个,他死撑着做了三十个,胳膊和腿已经抖得无法控制了,刚才跑五公里回来出了一身汗还没有干,现在又大汗淋漓了。 李喜娃厉声说:“今天必须做够五十个,做不够甭想睡觉。” 死任务下来,看来是混不过去了,孙家树咬着牙艰难地做着,脸上的汗一滴一滴流淌在地板上,如果用盆子接着,足够接一盆的,终于做够五十个了,孙家树的胳膊已经软的像面条了。他无力地站起来,连着试了两下才爬上床,还要再做五十个仰卧起坐才能睡觉,看到其他新兵还在做俯卧撑,孙家树脸上露出一丝胜利的喜悦,他双手抱头做起仰卧起坐来,他一边做一边想:现在仅仅是做五十个,以后做一千个可怎么做呀?他不敢往下想了,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吧。 半夜,孙家树被一阵抽搐声惊醒了,和自己顶头睡的那位在队列中老是慢半拍的大个子贵州兵又在发意症了,他嘴里咕噜咕噜地说着话,孙家树听了半天才听清,他是在说:班长,我做不了了。孙家树轻轻推了推他,他便不吱声了,孙家树这时才感到全身都是疼的,再睡已是不可能了,不光他受不了,谁也受不呀,孙家树已经明显后悔了,难道这就是他所追求的理想吗?他开始思念上学的日子,那些和绿叶在一起的日子,斜躺在清水河畔松软的草坪上,绿叶像一只温顺的小羊羔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河里的小鱼自由自在地游,听着绿叶那甜甜的话语,吃着甜甜的面包,哪像现在,一睁眼就是班长那干板的脸,紧接着就是一阵严厉的吆喝声,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当兵,监狱的囚犯也不至于这样啊?早知道当兵是这个样子,他宁愿回校复习,哪怕是上那所不喜欢的大学也行。他一生气,索性钻进了被窝,他打开了电筒,掏出了纸和笔,写封信发泄一下吧,这时他的发明专利——被窝里写信,训练计划把时间占得慢慢的,想写信就得利用睡觉时间,于是他就偷偷地买了一个手电筒,今天是第一次用。 亲爱的绿叶,我现在不知该怎么办了。写了一个开头,孙家树就再也写不下去了,他现在矛盾得很,照实写吧,让绿叶担心不说,同学们知道了非笑掉大牙不可,不照实写吧,闷在心里怪难受的。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他最终把刚写的那张纸揉成了一团,重新再写时,开头成了:亲爱的叶,我在这里一切都好,请不要挂念…… 不知不觉中,起床号吹响了,刚来的时候,起床号听起来是那样的入耳动听,现在听起来却像上课的铃声,好烦人呦,孙家树爬了起来,全身软绵绵的,每一块肌肉都涨着疼,看看其他新兵没有动静,他干脆又躺下了。 “起床,起床。”李喜娃用腰带狠狠摔着床头,“马上出操了,别磨磨唧唧的。”新兵们这才窸窸窣窣的穿起衣服来,这情景让孙家树想起了中学课本里学的一篇课文《包身工》来,那猪罗猪罗的语气不就这样吗? 外面可以清楚听到老兵们踏着整齐的步伐出操的声音,李喜娃凶神恶煞般把新兵赶出了屋子,只见排长张昆正绷着脸站在外面,那张脸就像在冰箱里冻了几天的猪腰子一样难看,今天是新兵排第一次出操,新兵的集合速度让他感到很没面子。 李喜娃整队后向张昆报告:“排长同志,新兵一班集合完毕,请指示,一班长李喜娃。” “稍息。”张昆还礼。 紧接着,其他几个新兵班也陆续整队报告,等到最后一个班报告完毕,张昆扬着表对大家说:“从吹起床号到现在,时间已过去十五分钟了,这样的集合速度,老窝被人端了也不知道,像老奶奶似的,记住,部队没有老奶奶,希望下次注意,都有,向右转,跑步走。” 随着噼里啪啦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新兵排像一列老式蒸汽机车一样缓缓运动起来,如果不是前面几个班长压着步子,队伍早乱套了。 “喊个口号提提精神。”张昆边跑边说:“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新兵们回应着,听起来少气无力,像三天没吃饭似的。 “我看大家还没睡醒,再来一个。”他又喊了一次口号,新兵们便扯着喉咙喊,声音明显大了许多。这一次排长总算满意了。 队伍围着操场转了几圈,几名新兵就开始捂着肚子掉队了,看到队形要乱,张昆便把队伍带到器械场停了下来。“同志们,今天观看一下你们的班长做军体,看看他们有没有资格做你们的班长,首先让四班长给大家示范一下单杠一练习,四班长,出列。” “是。”四班长应声出列,只见他摆动着双臂走到单杠下面,立正,转体,身体稍向下蹲,噌的一纵身子,双手稳稳地抓住单杠,双臂一用力,整个身体便提了起来,孙家树心里一笑,什么一练习,在学校这叫引体向上,体育课上他经常做这种运动,他一口气能做三十多个呢。 “一,二 ,三,四。”四班长做一个新兵跟着数一个,数着数着,新兵们兴奋起来,都超过一百个了,他还没有停下的意思,新兵们越数声音越大,“一百九十八,一百九十九,二——百。”四班长跳下杠,嘴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仍然摆动着双臂走回到队列之中,引体向上做二百个,简直把新兵们看呆了。 紧接着是三班长做双杠一练习,是撑体向上,同样是做了二百个才下来,在新兵们的一片唏嘘中,排长又命令二班长做双杠八练习,只见他像一个体操运动员一样在双杠上上下翻飞,看得新兵们眼花缭乱的,最后一个白鸽亮翅飞身下杠,双脚稳稳地落在沙地上,整套动作做得是干脆利索,惹得新兵又是一阵长时间地鼓掌。 最后表演的是李喜娃,他要做的是单杠八练习三百六十度大回环,只见他飞身上杠,这是一个高难度动作,全团能做这套动作的只有几十人,为了安全起见,两名老兵用背包带把他的手腕和单杠套在了一起,然后像稻草人一样立在单杠两侧,以便随时保护李喜娃,只见李喜娃轻轻一抖腹,双臂稳稳地撑在单杠上,腹部一用力把身体向后抛起,,身体在重力的作用下缓缓下落,看来是准备绕着单杠做圆周运动,第一圈力度不够,身体上升到极点后又反荡了回去,他又一用力,这一次整个身体竟倒立在单杠上。 “好——”新兵们激动得喊起来。 只见李喜娃的身体慢慢落下,在惯性作用下又是一个空中倒立,就这样,他的身体开始绕着单杠做起了圆周运动,一圈 ,两圈……一直等新兵数到了五十他才停下来,两名老兵迅速把他架了下来,他后背的衣服湿透了,嘴里呼呼地喘着气,双颊像熟透了的桃子一样红。 看到新兵们的情绪高涨起来,张昆说:“大家说一班长做得漂亮不漂亮?” “漂亮——”新兵们异口同声地说回答。 “大家想不想做?” “想——” ”好,要想达到一班长的水平,就一定要先打好基础,三班长,四班长做的就是基础,而我们每天做的俯卧撑和仰卧起坐是基础的基础,这回你们该明白你们班长的良苦用心了吧?”张昆不失时机地开导新兵。 新兵们一个个面面相觑。 “要想练就过硬的本领,不吃苦不行,吃得苦中苦,方为人是人,希望你们都能超过你们的班长,下面我们解散,大家回去把内务卫生整理一下,今天咱们来个卫生大检查,看看哪个班卫生最好。” 排长话音一落,新兵们像一窝蜂一样向宿舍跑去,今天是第一次卫生大检查,谁愿意落在最后? 孙家树今天刚好值日,他麻利地叠好了被子,看了看自我感觉良好就跳下床扫起地来。 李喜娃看见了就对孙家树说:“等一会儿再扫地,先去打点水,把每个人的脸盆都倒满水。” “中,我这就去。”孙家树说。 “中个屁,在部队只有是与不是,再让我听见说家乡话,小心我踹你。” “中,好,不好,是。”孙家树不知该怎么说了,这家乡话可不是一朝一夕能改掉的,先跑出去再说,不然,班长那一脚可就揣在屁股上了。 大家叠好了被子开始打扫卫生,只有李海的被子还是展开的,他不知所措地在床边踱来踱去。 “李海,你还磨蹭个啥?”李喜娃看见了便训斥道。 “我,我……”李海的脸涨得通红。 李喜娃走过去一把掀开了被子,只见白白的床单湿了一大片,原来,李海尿床了。“你小子净添乱,先把我的旧床单铺上,记着中午把褥子拿出去晒一下,以后晚上少喝点水。”这种事让一向很严肃的李喜娃也哭笑不得。 大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围过来观看,看完后都一个个都捂着嘴笑,把李海羞得是无地自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像,像,太像了。这个地方如果再突出一点,简直就是一副正版的中国地图。哈,哈……”张然笑得快要呛住了。 “去,去,去,一边呆着去,你们小时候还不如他呢?”听到李喜娃说话,大家这才哄笑着散去。 今天孙家树表现的特别卖力,地面拖了一遍又一遍,洗漱用品被他摆的整整齐齐,牙膏牙刷一律朝着一个方向,毛巾展开太占地方,孙家树就把它们叠的方方正正的,齐刷刷地摆成一排,为了防止别人破坏自己的劳动成果,他把屋里的人都赶到了门外,孙家树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心想:这回得高分肯定没有问题了。 没过多长时间,排长带着四位班长来检查卫生了,每一个人都带着雪白的手套,不知是要干什么。走进屋子,排长伸手在门后摸了一下,然后失望地摇摇头说:“门后没擦,扣五分。”他抬头看了了一下天花板,“那里有蜘蛛网,再扣五分。” 他有掀开一张床的褥子,“床铺下乱放杂物,扣五分。”那是张然的床铺,褥子下压了几张从画报上剪下的美女图。幸亏没有掀李海的床铺,那一副中国地图也够排长扣几分了。 李喜娃狠狠瞪了孙家树一眼小声说:“怎么搞的?等一会儿再说。” 卫生大检查后全排集合 ,由排长点评卫生检查情况,指出的全是问题,新兵们都不服气,这哪里在检查卫生,明明是鸡蛋里挑骨头嘛? 也许是排长看出新兵们那种不满的情绪了,他笑着对大家说:“我知道大家心里不服气,下面咱们参观一下老兵排,看看我们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差距能有多大啊?”不止一个新兵这样想。 老兵八班紧挨着新兵排,八班也就成了新兵参观的第一站,八班的门敞开着,屋里没有一个人,他们正在外面训练,一进屋子,新兵们一下子呆住了:瞧那被子叠的,一个个像用刀子切出来的一样,普通的水泥地面也被拖得能照出人影,一名新兵伸手摸了摸被子角,他怀疑里面衬了什么东西,还有一名新兵用手指捣了捣窗户,他肯定是怀疑窗户是否装玻璃了…… 从八班出来后,排长招呼着大家:“下面我们参观七班,这个月的流动红旗被七班抢走了。”听完这句话,新兵们仅有的一点底气也跑得无影无踪了。 第三章第5节 收到来信 放学了,绿叶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班主任对她说:“绿叶,这有你的一封信。”看着班主任手里扬着一封信,绿叶心里咯噔一下,会不会是家树写的信?他当兵走了好几天还没有一点消息。她接过信飞快地扫了一眼,脸立刻红了,连声谢谢也没说便夺门而出,班主任奇怪地看着绿叶离去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说:“这个绿叶,今天是有点发烧了?” 绿叶把新揣在胸前,一只手紧紧地捂着,好像它会长翅膀飞了似的,她几乎是一路小跑到家的,幸好,爸爸妈妈还没有下班,她径直躲进了自己的小屋,像干什么坏事一样反锁上门,然后,小心翼翼地掏出了那封带着自己体温的信,这个该死的孙家树,这么久了才来信,真是急死人了,她双手捧着信,手微微有点颤抖,她轻轻地用手撕着信封,撕了一半却停住了,她是怕撕坏了邮戳,那是一种义务兵免费邮戳,根本没什么保存价值,她只是想完整地保存家树来的每一封信。 她找出一把铅笔刀,小心地从封口处把信封割开,然后轻轻地抖出信纸,家树会写的什么呢?她迫不及待地展开信纸,飞快地用眼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在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后,这才带着一种满足的心情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品味起来,自己的心上人,终于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她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上面写的每一句话她都斟酌再三,母亲叫她吃饭,连着喊了几声她才听到,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做好了饭,稀饭都快放凉了,绿叶只是草草地吃了几口饭后又钻进了自己的小屋,平时,她会帮妈妈把碗筷刷得干干净净的,再跟妈妈撒撒娇才回自己的小屋,这回心里有事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她一进屋就迫不及待地摊开信纸写起信来: 家树: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你的来信,从班主任手里接过信的时候,我竟激动得不知怎么好了,我不敢在学校看,怕同学们看见了说长道短,回家的路上,我老觉得背后有几百双眼睛在看着我,我是一路小跑回家的,父母还没有下班,最近他们老是回来的很晚,工厂里因为效益不好正在搞优化组合,竞聘上岗,听说要裁掉一半人,按照规定,双职工必须有一人下岗,父亲是管人事的副厂长,而母亲连续多年被县里评为劳动模范,就是全留下也不会有人说闲话的,但父亲必须起模范带头作用,那就是母亲一定得下岗,母亲已经在厂里干了二十多年了,对工厂有很深的感情,她现在的心情可想而知。这段日子,我的心情也坏到了极点,但是看完你的来信,我的心情一下子就好转了,我为你能实现梦想而高兴,也为我能拥有你而感到幸福,我知道你是一个有理想的人,一个有上进心的人,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优秀的,成功一定属于你。 晚上我常常梦到你,梦到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有时也会做一些奇怪的梦,有一次,我梦到军营里有好多漂亮的女兵,她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你,非要把你从我身边抢走,我使劲拉也拉不住,于是我就大声喊:他是我的,他是我的。可是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就是喊不出声,我竟急得哭了起来,醒了才知道是一场梦,家树,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你会辜负我吗? …… 不知不觉中已是半夜,母亲上厕所时看到绿叶房间的灯还亮着,便故意咳嗽了两声,绿叶恋恋不舍地看了一下结尾,极不情愿地拉灭了灯。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就是家树的影子,哪里还能睡着觉?她索性起身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一阵凉风吹来,屋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清新起来,放眼远望,只见皓月当空,满天繁星像眼睛般一眨一眨的,绿叶心想:那颗离月亮最近,最亮的星星一定是她自己,此时此刻,也只有宋代词人范成大的《车遥遥篇》才能够表达自己的心情了。 车遥遥,马幢幢,君游乐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月暂晦;日常明,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第三章第6节 苦瓜蛋的生活 转眼之间,新兵来到部队已经十多天了,这十多天,对新兵们来说可谓是度日如年。每天超负荷和无休止的训练对他们来说简直是炼狱般的生活。新兵一班的几名新兵更是遭了大罪,因为他们有一个魔鬼般的班长,几名新兵简直成了吊在一根藤上的几个苦瓜蛋,那可是名副其实的难兄难弟,不过,他们也苦中寻乐,给人取绰号就是在找乐子:李海,爱讨好班长,班长的衣服脏了,他抢着洗,班长一脱鞋,他会立即把一盆洗脚水端过来,他的绰号叫“小李子”,听说是慈禧身边有一个太监叫“小李子”,李海叫小李子是在恰当不过了,小李子这样做让他免去了许多皮肉之苦,他还有一个“绘图大师”的美名,不过,他听见有人喊他绘图大师他就急,倒是喊他小李子他却爽快地答应;王贵热衷于写诗,每天都沉浸在幻想中,刚来没几天就写了四五首诗,他写的诗还爱跟大伙一起分享,逢人就让人看,孙家树拜读过他的大作,感情那也叫诗呀?自己上小学时也能写几首,但你看完这后又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免不了会恭维几句好听的话,于是他会变得异常谦虚说:“不行,不行,离发表还有一段距离哩。”那神情好像过几天就能发表似的,于是他就有了“大诗人”的绰号;贵州大个子伊瓦,训练时动作老是慢,大伙送他的外号叫“慢半拍”;张然是广东人,外号叫“小广东”;彝族战士拿马使都外号“老马”;孙家树外号“白面书生”;……连班长也不例外,他的外号叫“周扒皮”。不过,新兵们只敢在背后叫,那要是让他听见天不翻过来才怪呢。其实,班长除了训练时对新兵要求严外,训练之余还是蛮关心新兵的。 按照连队的训练计划,下午新兵排安排有一个十公里越野长跑,李喜娃手中扬着一叠信对大家说:“今天谁先跑到终点,谁就可以来我这里领信。” “家里来信了!”新兵们一个个好像被注射了一针兴奋剂,现在还有什么能比收到家书更让人兴奋的事呢?大家都眼巴巴地望着班长手中拿的信,像小孩子看到了糖葫芦一样,谁都坚信其中有一封就是自己的,尽管班长手中只有5封信。孙家树更坚信有他的信,他写的第一封信已经寄出十多天了,早就该收到绿叶的回信了,今天一大早,他的左眼皮老是跳,左眼皮跳,好运到,这就是前兆。 长跑开始了,平时全班人长跑都是保持着队形,谁也不会装楞子在前面领跑,那是最累人的,今天一开始队形就乱了,大家都争先恐后的往前冲,像放羊似的,任凭李喜娃大声吆喝也无济于事。跑在最前面的就是孙家树,不知怎的,他身上有一股用不完的劲,跑最后一圈时,他已经快追上最后一名小李子了。到达终点后,他顾不上擦汗,就气喘嘘嘘地跑到了李喜娃面前:“班长,把我的信给我吧。”他伸着手像一个乞丐。 李喜娃眯着眼看着孙家树,老半天才说话:“我记得好像没有你的信呀?”他把信挨个看了一遍,最后还是失望地摇了摇头。 “不会吧?”孙家树心里像突然被泼进了一盆冷水,“怎么会没我的信呢?怎么会没我的信呢?” 李喜娃故作深沉地说:“我兜里还有一封,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写信人的名字很特别。”他说着真的从兜里拿出了一封信。 “那肯定是我的。”孙家树脱口而出。 “只是看笔迹不像男孩写的,我们班有个规定,凡是女孩来信,是一律要在全班人面前念的。” 孙家树不说话,他慢慢靠近李喜娃,趁班长不注意抢了信就跑。李喜娃没想到孙家树敢来着一手,他在后面边追边骂:“你个龟儿子,敢偷袭班长,看我不整死你。” 他象征性的追了一段距离便停了下来。而孙家树则像一只受了惊吓的猴子,他轻快地跃过了四百米障碍壕沟,飞身攀上高板墙,他两腿骑着高板墙,看后面并无人追赶,便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抽出信看起来,看了一会儿,他竟一个人捂着肚子笑起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别说女兵,哪怕有一位军嫂从这里走一趟也能算一饱眼福了,老兵们开玩笑说: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看着老母猪都是双眼皮,绿叶的想法真是太幼稚了。 到了晚上,本该属于休息时间,却是新兵们灾难深重的时候。先是练习队列动作,李喜娃创造了一个“李喜娃训练法”,经过“李喜娃训练法”训练出来的新兵队列动作绝对棒,什么领子扎针,睡觉绑腿,这些都是小儿科,我们的班长有新发明,训练正步踢腿的时候他在新兵的脚尖上绑一块砖,脚下放一盆水,单脚着地,另一只脚绷直了悬在水盆上,谁如果站不稳“扑通”一下脚就踩进水盆里了,鞋子立即就湿了,大冬天冷得要命,只要不怕鞋湿,不怕你不练基本功。队列动作训练完后才是体能训练,1000个俯卧撑、1000个仰卧起坐,听着就吓死人,别说做了,刚来的时候,孙家树心中像燃着一团火,干什么都满劲,几天下来,心中的那团火便渐渐熄灭了,天天如此,他的耐心已被磨透了,身心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难道这就是令人向往的军营生活?没有尊严,没有自由,整日像驴子一样被赶来赶去,连上厕所都必须两人以上,见了老兵要说“班长好”。哪里还有什么尊严,这倒不说,每天晚上是总也不能完成的体能训练,这其实就是一种人身虐待,监狱的囚犯也不至于这样吧?孙家树甚至动了逃跑的念头,只是迫于家庭的压力,这种念头只是一闪即过,前几天小广东找他,特意拿出一张自绘的地图,中间是一个方框框,歪歪斜斜的标着军营二字,两边两条线,分别是两条公路,上面用箭头标着,汽车站方向、火车站方向。这可是小广东几天心血的结晶,这小子早就有逃跑的念头了,暗地里侦察了多次,几天来一直在动员孙家树入伙,孙家树如果思想稍一松懈,两人便会志同道合,不定会闹出一个大动静来。 孙家树心里有事,他提前完成了任务。看到别的新兵还在地上撅着屁股做俯卧撑,心中隐隐升腾起一股自豪感。他颤颤抖抖地拿出了笔和纸,心中的烦恼也只有向心爱的人一吐为快了,这也是他减压的一个办法。他写了几个字,手抖得厉害,写出的字像用干柴棍别的,难看死了,顾不了那么多了,能看懂就行了。 绿叶你好: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你的回信,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么高兴,要知道,你的信已经成了我的精神支柱了。只有面对你,我才能把心中的烦恼一吐为快。这几天我实在受不了了。刚到部队的时候,觉得一切都那么美好,那么新鲜,然而,随着三个月新兵训练的开始,一切都变了,变的是那样突然,当兵前的梦想像美丽的肥皂泡一样瞬间炸的无影无踪了,留下来的只有苦涩和烦恼。老兵一改过去的柔情,现在一个个都变成了凶神恶煞,新兵简直成了“阶下囚”,人生自由完全被限制了,上厕所都有人跟着。更让人气愤的是,他们一点也不尊重新兵的人格,强迫新兵做不愿做的事,我们一个班的新兵都被迫理成了光头,我也不例外,不过我把班长的头也理成了光头。 下面我给你讲一讲一天是怎么熬过来的:早上5:30,起床号一吹,我们要赶快起床。先跑一个五公里,再训练队列或军体。带回后开始整理内务卫生,被子要叠成“豆腐块”,稍不如意,班长会把你的被子扔到水泥地上叠。五分钟吃饭时间,你得学会“狼吞虎咽”,要不只能饿肚子。上午操课,前半晌训练队列,在太阳下面站军姿,一站就是一个小时,为了防止歪脖,班长在每个新兵的衣领上都别了针,绝对歪不了脖子。队列动作一动一动地练,一遍一遍地重复,把人都训成机器人了。下半晌做军体,引体向上做不上去,就让你像死猪一样吊着,没有命令不准下来,除非你手抓不住了摔下来。中午午休?美得你,都靠着墙站军姿去。下午操课还是老一套,走队列、做军体。晚上总该放松一下了吧,刚好想错,先出去跑一个五公里。回来后别忙着睡觉,1000个俯卧撑、1000个仰卧起坐还等着你呢,做不够甭想睡觉。每个人心里都盼着吹熄灯号,因为灯一灭,新兵干什么班长都看不见,可以趁机偷点小懒。每天晚上12点之前睡觉是不可能的。这就是一天的生活。没有自由,没有温暖,没有人性。前几天,八连有个兵因受不了偷跑了,刚到火车站就被抓了回来,回来就关了禁闭,听老兵说,这算是轻的,如果授了军衔再跑,那是要判刑的。 叶儿,不瞒你说,我现在有三想:一是想吃。一顿吃七八个馒头半晌就又饥了;二是想睡。站着军姿时就能睡着,一次团里组织看电影,我们班的新兵全都进入了梦乡,回来后都靠着墙罚站了一夜;第三就是想你了。想想我们两个在一起的快乐日子还能稍微减轻一下心中的痛苦。叶儿,你是不是觉得我变俗了,俗的不能在俗了。我确实已经迷茫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连里干部就要查铺了,就写到这吧,盼望着你回信。 家树 孙家树把信装好压在枕头下,然后躺了下来,立刻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闭上眼,回味着他跟绿叶初吻的感觉,那是他一生最幸福的时刻,这个初吻已经足够他回味一辈子了。 孙家树躺了一会儿,猛然又发神经般坐了起来。这封信让绿叶看了一定会失望透了,也只会令她更加担忧,自己写信的原则可是“报喜不报忧”啊,容不得多想,他又打开手电重新写起信来:“绿叶,我在这里一切都好,请不要挂念……。” 写完了,他把两封信放在了一起,又重新躺下来,酣声此起彼伏,一股睡意袭来,孙家树慢慢进入了梦乡。 朦胧中,孙家树听到“咚”的一声闷响,惊得他本能地坐了起来,李喜娃慌慌张张地拉开灯叫道:“发生什么事了?”听着声音都变了。 第三章第7节 犯错 全班的战士都惊醒了。一个个都惊恐地坐起来,眯着一双双惺忪的眼睛四下张望着,像一群受惊吓的企鹅。 只见睡在上铺的慢半拍正坐在水泥地板上痛苦的揉着胳膊,他一定是从床上掉下来了,幸运的是被子先落的地,要不然,这么高的床,他又这么大块头,摔一下可没轻的,不残也得伤,估计是他又发癔症了,慢半拍这段时间几乎是天天发癔症,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说些什么,你问他什么他说什么,可有意思了,这一次升级了,玩起了跳楼来了。 李喜娃顾不上穿衣服就跳下床把慢半拍拉起来。先让他转动两只胳膊,又让他抬抬腿,还好没事。李喜娃这才放心的擦了擦脸上的汗说:“你这龟儿子,怎么回事吗?这么高的护栏你也会翻下来?” “我睡觉爱发意症,小时候跟着大人们看场,我睡到半夜能光着身子围着场跑几圈,跑完后重新再睡,第二天我一点也晓不得。”慢半拍几句话把大家全逗乐了。 “那你也不说一声,好让我给你调个下铺。”李喜娃责怪他说,“要是你这一次摔残废了,我这个班长可就干到头了。看来,你不能再睡上铺了,你们几个睡下铺的,谁愿意跟他对换一下?”李喜娃用眼瞅着几个睡在下铺的新兵说。 “我”,小广东脱口而出。 “你?不行,不行,你不是有恐高症吗?”李喜娃摇摇头。 “没关系,我睡姿好着咧。” “好,有进步,比刚来的时候懂事多了。那你俩就对换一下吧。”李喜娃被小广东那种过分的热情打动了。 “那我换了。”小广东麻利地把自己的被褥卷成了一个大卷扛到了慢半拍的床位,然后高兴地爬了上去。 经过这一惊一乍,惹得大伙睡意全消,谁也无心再睡下去了,一个个都坐着侃起大山来。小广东最能侃,听得大伙一愣一愣的,像是在讲天方夜谭的故事。他先是把自己追求女友的经过吹嘘了一番,那是大把大把地摔钱。然后把话题转到自己开服装店上,“一年赚个三五万跟玩似的。”大家听后都半信半疑。 “三五万,吹吧。我们那里当个乡长一年的工资才几千元。”老马第一个质疑,因为他一个堂兄当乡干部,一个月工资才二百多元。 “真的,我绝对没有骗你们,我们那里是开放地区,家家户户都富得流油,天上下冰雹砸住一个人,没准就是一个百万富翁。”小广东耐心的解释着。 越解释大家越不信,“百万富翁跑到这当兵来了?”“冰雹把你的头砸疼了吧?”…… “信不信由你?”小广东涨红了脸分辩着。 侃着侃着,不觉已是天亮,今天是星期天,上级领导特意关照,让新兵实实在在过一个星期天。洗洗澡、逛逛街,彻底放松一下。吃过早饭,全连的新兵都早早地排好队准备去洗澡,这时通讯员小王问大家有信要发没有,谁如果有信要发赶快交给他,他准备到团部送信。孙家树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写的信还没发,便急忙跑回宿舍,伸手从枕头下面掏出一封信便跑了出来,看到新兵排已经排着队走出连队大门向澡堂进发了。他慌慌张张地把信送到连部交给通讯员小王,然后小跑着赶上了队伍。 今天新兵可真够放松的,每人胳膊拐着一只水盆,里面放着换洗的衣服和香皂毛巾什么的。洗澡来回的路上可以不管军容风纪,甚至还可以拖拉着拖鞋,来到澡堂门口带队的一登记就可以进了,几个警调连的大个子战士腰里扎着宽宽的牛皮武装带,胳膊上带着红袖章,手里拿着警棍在门口来回的转悠着,要在平时,发现一名卷着裤腿的新兵他们就会拉出来一阵猛揍,今天是个例外,他们的任务主要是维持秩序。 走进澡堂,到处是雾气腾腾的,谁也看不清谁。大伙迅速脱光了衣服,老兵和新兵立马都分不清了。几个性急的扑通扑通就跳进了水池,马上又一个个条件反射般爬了上来。水太热了,只能慢慢地把脚先伸进水池,然后嘴里次哈着让水慢慢浸过大腿、屁股、腰,再慢慢坐下来,让水埋住脖子。这时候才能够美美地享受这难得的安逸了。 淋浴旁,小李子一个人穿着一个大裤头在那冲澡,就连打香皂也舍不得把裤头脱下来。 小广东用胳膊肘碰碰孙家树说:“这小子,一屋子大男人,他还穿着个大裤头干啥?你瞧好了,一会儿我把他的裤头扒下来,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太监。” 没等孙家树说话。小广东已经轻手轻脚地爬出了水池,然后慢慢地绕到了小李子身后,猛地把小李子的裤头扒到了脚脖上,大家一瞧,都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是个童子鸡呀,跑过马没?”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 小李子双手紧紧捂着裆部,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幸亏李喜娃及时上来解围,他挡住小李子指着大家说:“谁敢再多说一句话,我把嘴给他缝上。张然,今天晚上罚你做100个俯卧撑。”大家这才安分地洗起澡来。 大伙说笑的时候,孙家树忽然想起一件事,昨天晚上他可是写了两封信啊,拿信的时候怎么也没有看看,会不会寄错了呢?想来想去也就无心洗澡了,他草草地用水冲了一下身子就穿起衣服来。 洗完澡回到连队,孙家树第一件事就是跑进宿舍看枕头下面的信,不看还好,一看头都涨了,偏偏把不该发的信发走了,他急忙跑到连部,通讯员小王告诉他,信恐怕早已进邮局了。他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宿舍。小广东正拿着一部高级照相机给班里的战士拍照呢,新兵们端端正正地坐在班长的办公桌前,肩膀上扛的是班长的上士军衔,头戴班长的大盖帽,一个个都精神抖擞,容光焕发的,看到孙家树进屋,小广东立刻把他摁到桌子前坐下,那名刚照过相的新兵飞快地取下肩章,一转眼又扛在了孙家树肩上。 “家树!别绷着脸,跟我欠你钱似的。”小广东提醒孙家树,他哪知道孙家树内心的苦衷啊。 “看着我的手,说茄子——” “茄子,嘿嘿。”孙家树勉强笑了两声。 只听见咔嚓一声。小广东埋怨说:“比哭还难看。” 内景取完又取外景,军营大门、纪念碑、荣誉室,甚至连喷泉的池子边都留下了战士们的身影,李喜娃今天出奇地好,他特意从连部借了一只八一杠,于是,班里的每一名新兵都有了一张扛枪的照片。小广东硬是把两卷胶卷喀嚓完才罢休。 下午,李喜娃又领着新兵们到附近的小镇上转了一圈,新兵们轻易没放过风。除了孙家树外,一个个像解了脖圈的小狗一样上蹿下跳,整个一下午,孙家树却一直在想着那封寄错的信。 逛完街回来,新兵们一个个都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现在,没有什么比睡觉更重要的事了,只有孙家树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一张五元的钞票发愣。那是一张假币,明眼人一眼就能认出来。人倒霉的时候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这是在小镇转的时候,他买了一把剪指甲刀,那个卖东西的小贩找他零钱时,他看也没看就装进口袋。回来后才发现有一张假钱,孙家树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要不是部队禁止私自外出,他非出去找那个小贩算账不可。现在只能自认倒霉了。这事如果让战友们知道了那还不笑掉大牙?干脆把假币撕了算了,免得它再继续害人,睡觉吧,现在睡觉是第一要务。躺下来又胡思乱想起来:别人能骗他,他为什么不能骗别人呢?他又开始盘算着如何才能把钱花出去。于是就坐了起来,又一想还是不对,自己现在已经是一名军人了,军人能干这种缺德事?自己的思想真是太落后了。于是就又躺下来睡觉,但一躺下,“别人骗他,他为什么不能骗别人”的想法又开始占上风,他的思想在激烈的斗争着。孙家树强行闭上双眼,那张假币竟然在脑海中晃起来,他索性重新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几个战友睡的正香,他们现在什么也不缺,就缺睡觉,难得一天自由时间,加上昨天晚上折腾了半夜,现在正好可以美美睡上一觉。 孙家树不住的对自己说:“就这一次,下不为例。”他轻轻地滑下床,然后蹑手蹑脚地溜出宿舍。其实,就算他大叫一声,也不一定会有人醒,他们都太困了。 军营东门有一个小卖部,开店的是一对夫妻,男的缺一只腿。经常开着一辆三轮车外出进货,别看老板是个残废,老板娘却长得异常漂亮,负责在店里招呼顾客。由于货价真实,服务态度又好,小店生意一直很红火。 孙家树一看到小卖部,心脏就不由得激烈跳动起来。他可从未干过坏事呀。“就这一次”他又一次告诫自己。 在小店门口足足站了五分钟,把该说的话连着默说了几遍,孙家树这才硬着头皮走进了小卖部的门。还好,店里没有其他顾客。 一看见孙家树进了店,老板娘便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小兄弟,买点什么呀?”她的话甜得能招来蜜蜂,怪不得当兵的老爱来这里买东西。 “一块香皂,一盒牙膏。给你5元钱,剩下的买成糖。”孙家树像小学生背书一样说了一串话,连他自己都感到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好像话不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一样。说老实话,这些东西,他已经在小镇买过了。 老板娘麻利地把孙家树要买的东西装进了塑料袋。新兵一个月津贴才一二十元,这5元钱竟买了一大兜东西。“还需要其他东西吗?” “不要了,不要了。”孙家树颤颤抖抖地递上那张假币。其实,这张假钱,他一直攥在手里,早已是汗渍渍了。不知怎的,他递钱的时候胳膊怎么伸也伸不直,他只好向前倾了一下身子。 老板娘看了一下钱,忽然对着屋里喊:“掌柜的,你出来一下。” 孙家树一听,心“咯噔”一声就悬了起来,头皮不觉一阵发麻。 老板正忙着点货,他探出半个脑袋,先看了孙家树一眼,然后对老板娘说了声 “老规矩。”又忙着点起货来。 老板娘不满意地嘟囔着,极不情愿地把钱放进了抽屉。此时此刻,孙家树真希望老板娘能对自己说一声:“兄弟,你换一张吧。”他另一只手里还攥着一张5元的,他会毫不犹豫地递给她,但老板娘什么也没说。孙家树只好提着袋子往外走,在门口他又停顿了一下,希望老板娘能够喊住他,但老板娘已忙着点货去了。 孙家树匆匆赶回宿舍,一路上老觉得有一双眼睛在后面盯着他。战友们一个个睡得像死猪一样,孙家树坐在床上,心还在“突突突”跳,他扪心自问:这样做还算是一名军人吗? 孙家树正一个人发呆,通讯员小王推门进来了。“孙家树,你到连部一下。”小王已是第二年兵了,那可属于老兵,老兵对新兵说话从来就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孙家树听后不免大吃一惊,怎么?这么快就东窗事发了? 第三章第8节 改错 在去连部的路上,孙家树心里一直打着小鼓,一定是小店老板发现了那张假币,直接反映到连长那里去了,他真后悔,自己怎么能干这种事呢?但事情既然已经出了,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孙家树来到连部门口,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小声喊了声“报告。”听到里面有人说“请进”后,他便硬着头皮推门走了进去,一看,连长、指导员都在。孙家树不由得压低了脑袋,心里忐忑不安起来,这下可好,肯定是连长训了指导员批。 “过来,走近点。”连长招呼着:“最近训练情况怎么样?思想有没有跑毛啊?” 孙家树轻轻地向前挪了一小步支支吾吾地说:“我,我…” “我什么呢?我叫你别紧张,先坐下。”指导员顺手拉过来一把椅子示意孙家树坐下。 孙家树战战兢兢地坐下来。两只手不停地互相搓着,他不敢抬头看连长和指导员,看来,连长和指导员准备大批特批了。 指导员说:“最近团里下发了一个《军人道德规范》的红头文件,要求各基层单位必须认真学习,必要时选正反两方面的典型,听说……”指导员呷了一口茶。 孙家树听得身上出了一身冷汗,部队批评人可真是一套一套的,他用假币蒙人属道德的范畴,指导员就把《军人道德规范》搬了出来。 “听说你文化水平较好,文采好;连里想请你办一期黑板报,让战士们全面了解下军人道德规范,更好的贯彻文件精神,你看行不行啊?” “行”。孙家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他用手揩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真是虚惊一场啊。 看到孙家树脸上有汗,指导员顺手递给孙家树一条毛巾说:“这天不热啊,可能是窗户关的太死了。”他走到窗前打开了一扇窗户,屋里顿时清爽了许多。 连长说:“时间问题你放心,回头我给一班长交代一下,这几天你可以半脱训。” 孙家树听了不由得喜上眉梢,连说话都有点得意忘形了,“连长,指导员,请放心。保证高质量完成任务,我还以为是那事呢。” “哪事?”指导员关切地问。 “没事。”孙家树知道说漏嘴了。 “没事就好,如果有什么事可不能憋在心里,你去准备吧,小王给你当助理,有什么事直接向我汇报。”指导员说完把一摞文件递给孙家树。 从连部出来,孙家树觉得走路脚跟有点飘了,办黑板报,说句吹牛的话,那可是他的拿手好戏,上高中时,他还任过一年校报主编呢,他发表的“豆腐块”少说也有50篇了。现在正好可以借机展示一下自己在文学方面的才华。 接下来的几天里,孙家树全身心地投入到黑板报制作的工作之中。他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洗去他内心深处的罪恶感。说老实话,这对于高强度的训练来说,只能算是忙里偷闲。报头要显眼,他用刚劲有力的行书写成,并用彩笔描了边,显得很有立体感,板报的一角配上了画面,是一个扛着钢枪的解放军战士轮廓像。《军人道德规范》的条条框框,枯燥难记。他就把内容改成简单易记的三字经形式,全部用工整的楷书书写,最后,他写了一篇《军人道德在我心中》的文章。全面的阐述了一下自己对军人道德规范的看法,号召大家用实际行动去践行军人道德规范。黑板报一公开,立刻在全连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全连掀起了一股学习军人道德规范的热潮。这一经验迅速由营扩张到团,新兵孙家树也一下子在全团出了名,他写的那篇文章连着几天都在团里的高音喇叭里播放。新兵孙家树可真是出尽了风头,全连的干部战士也开始对他另眼看待了。然而,孙家树的心情却一天比一天沉重,用假币蒙人的事已经成了他的思想包袱,特别是一听到高音喇叭里播放他写的那篇文章,他就感到脸红。播出的每一句话都好像一把重锤在敲打他的心:自己其实是说一套做一套,根本就没有遵守军人道德规范,而且,他连承认错误的勇气也没有。懦夫,一个十足的懦夫,他不断地谴责着自己。 “孙家树,你的信,我特意给你送过来了。”自从孙家树出黑板报出了名,通讯员小王对他必恭必敬的,好像孙家树比他还早当一年兵。 “哦,谢谢班长。”孙家树接过信,这个时候,也只有绿叶懂得他的心情了。 由于上次把信发错了,他迫切想知道绿叶对他的态度,所以他边走边撕开信看起来。 家树你好: 看完你的来信,我就知道你遇到不顺心的事了,感谢你对我的信任,但是,你表现出来的悲观失望的情绪却让我感到不可思议。记得上高中的时候,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你总是想方设法去战胜它,从来就没有屈服过,怎么现在成了坚强的解放军战士却屈服了?你让我觉得,以前那个自信孤傲的孙家树已经渐渐离我远去了。 你还记得我们一起看过的那部电影《高山下的花环》吗?影片中,战士们为了祖国的和平不惜流血、流汗、甚至献出了宝贵的生命,跟他们相比,你吃的苦算什么呢?你不是常对我说:将来如果当了兵,一定要向他们学习。可现在你到底怎么啦?要知道,你可一直是我心中的偶像啊!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些大道理我不必再多讲了吧?我问你:你放弃上大学是为了什么?你我分离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心中那个梦吗?如今,离梦想只有一步之遥了,你却因忍受不了痛苦打算放弃了,你还算是个坚强的人吗?天能降大任于你吗? 还记得咱俩的约定吗?你考军校,我考师范,你说咱俩比一比,看谁考的学校好。你现在一放弃,还有什么资格跟我比呀?那个目中无人的家树哪里去了?那个永不言败的家树哪里去了?那个敢想敢干的家树哪里去了?家树,振作起来吧。有了错误的想法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一直错下去。 家树,我知道你是一个有抱负的人,一个有责任心的人,大丈夫一诺千金。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因为你是我永远不变的偶像。 你是一只雄鹰 你是一只雄鹰 一只羽毛未丰的雄鹰 既然放飞了理想 就一定要把翅膀练硬 你是一只雄鹰 一只勇往直前的雄鹰 既然选择了蓝天 就不能拒绝暴雨狂风 搏击长空 是雄鹰的本能 好男儿志比天高 献身国防 扎根军营。 雷雨闪电中练本领 保家卫国立新功 绿叶赋诗 与家树共勉 孙家树一口气就读完了这封信,读完后长出了一口气,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糟,绿叶也没有因此小看他,相反却是给他打气。他觉得自己确实变了,变得不能吃苦了,变得没有自信了,变得俗了。幸亏绿叶及时提醒,要不然他会一直错下去。那个杂货店老板之所以信任自己,那是因为他穿着这身军装。他不能再错下去了,他摸出了那张反反复复掏了又放入口袋的五元钱,终于鼓起勇气起身向小店走去。 走进小店。老板娘依然很热情地招呼他:“小兄弟,要点什么呀?”显然,他并没有认出他就是那位用假币蒙她的那个新兵。 “大嫂,有机会卖吗?”孙家树说着话递上了一张五元钱。 老板娘咯咯咯地笑起来:“小兄弟,你可真逗,机会是啥东西呀?别开玩笑了,快说拿什么吧?” “大嫂,我不是开玩笑,你记不记得前几天有一个新兵在这里花了一张假币,我就是那个新兵呀,不知你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唉,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你哥呀,哦,俺掌柜的,早把那张钱撕了,他说你们是新兵,容易上当受骗。津贴又低,他特意交代我,以后遇到这种事要假装不知道。”老板娘笑着说。 “怎么会是这样呢?原来你早就知道那是一张假钱啊。”孙家树拍着脑袋说。这之前他还以为自己有多聪明呢。 “天天摸钱的,还能看不出真钱假钱?俺那口子,可喜欢当兵的了。他以前就是当兵的,就在这个团。他跟你们团长是同年兵,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还荣获了“战斗英雄”的荣誉称号。军委主席还接见过他呢!” “真的?那他怎么开起了小店?”孙家树半信半疑。 “唉,只怪他时运太背。”老板娘叹了一口气,“战争临结束时,他却在执行一次战斗任务时踩响了一颗地雷,一条腿被炸断了。前年才专业,组织上安排他去一个县民政局当副局长,他硬是没去。他说他不愿意离开军营,每天看着年轻的战士进进出出,他心里就感到特别舒服。于是就开了这个店。这样他就可以天天守在军营了。我知道,他确实离不开军营,他的军营梦到现在还没有醒,要不是残废了,他现在恐怕当你们团长了,他当副参谋长时,你们团长当时还是一营营长呢。唉,我怎么说这来了,他交待过,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些事。” 孙家树脑袋懵懵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个小店的。 第三章第9节 瞒天过海 认识孙家树的人都发现,孙家树跟刚来部队的时候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无论干什么他好像有用不完的劲。四百米障碍,班长要求跑两趟,他非跑四趟不可;队列训练间隙,别人都在休息,他却在练习摆臂靠脚,一双新胶鞋早早地就张开了嘴;投弹力度不够,他经常半夜爬起来,把背包带的一头固定在树下,一头抓在手里。然后按照投弹的要领练习爆发力;晚上的体能训练,别人都是在凑数,他却不折不扣得做,在完成了任务后还要陪着其他新兵再做一会儿。拿小广东的话来说:他是一个十足的训练狂。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新兵排第一次摸底考核,他一个人就拿下了三项个人第一。 小广东和慢半拍调过床位后,他自然地跟孙家树成了顶头邻居。看到孙家树整天练的汗流浃背,便时常诱导家树。这不,今天晚上又开始了。 “哥们,你这是何苦呢?累死累活的,兄弟教你一招,你看好,这样偷懒班长根本看不到。”小广东边说边开始示范仰卧起坐动的动作要领。只见他两腿高高翘起,膝部弯曲,然后双脚有节奏地前后运动着。铁床便随着他双脚的运动而有节奏地吱扭吱扭晃动起来。猛一听,还真像是在做仰卧起坐。“这叫瞒天过海。”小广东随手打开床头的挎包,一包饼干便露了出来。他先递给孙家树几块,见孙家树不要,便一股脑把嘴巴塞满,然后漫不经心地做起“仰卧起坐”来。这家伙真叫鬼,训练时总是想方设法钻空子。五公里越野,别人都是一圈圈地跑,他却抄近道,跑完了忘不了跑到水房用水把脸抹一下,一副大汗淋漓的样子,竟然多次受到班长表扬;他的烟瘾很大,但部队有规定:新兵不准抽烟。于是他就偷着吸,只要小广东喊孙家树一起上厕所,孙家树就知道,这家伙烟瘾犯了。厕所太臭,于是就转移到一营猪圈。那里有一个天然的避风港,而且很少有人来这里。 常言说: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脚的。小广东自然也有撞钉子的时候。班里新兵进行体能训练时,李喜娃总是眯着眼躺在床上监视着新兵,往往不知什么时候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如果没有人叫醒他,他会这样一直睡到天明。这天晚上可能白天多喝了两瓶开水,刚睡着就被尿憋醒了。他下床后先巡视了一圈。新兵一个个正练得带劲,铁窗都在吱扭吱扭地响着。他心中暗暗得意,这帮兔崽子还真听话,训练的主动性真强。李喜娃急急忙忙到厕所痛痛快快的小便了一番,进得屋来,无意中一抬头,看到了小广东高高翘起的双脚。他不看见则已,一看鼻子都气歪了。但他还是耐着性子站在小广东床边观看他表演。心里在暗暗发狠:好小子,敢糊弄我,这回我非把你收拾苦不可。 孙家树已经发现班长站在床边了,他偷偷地拍拍小广东的头,小广东不解其意,竟然抓了一把饼干递给他,连眼皮也舍不得睁一下。 李喜娃伸手把饼干打掉了,小广东还带气呢,“不吃就算了,这么粗鲁干什么呀?”他坐起来训斥着孙家树,却发现班长瞪着一双眼睛站在床边,吓得他“噌”地从床上弹了起来,两腿禁不住地打起哆嗦起来。 “做呀,继续做呀!”李喜娃挖苦他说。 “我,我有点饥了。”小广东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饥了是不是?那好办,以后每天给你开小灶,让你吃饱喝足。下来,加罚1000个俯卧撑。” 小广东战战兢兢地爬下床。从班长那扭曲变形的脸来看,这一回是在劫难逃了。他硬着头皮做起俯卧撑来。 “真看不出来,你做好人好事的目的却是为了方便自己偷懒啊,以后,这个地方归你专用了,我要天天看着你做。”李喜娃继续训斥着小广东。 熄灯号吹响了,其他的新兵都逐个完成了任务开始睡觉了,只剩下小广东还在做俯卧撑。他累得已是浑身都是汗,身下的水泥地也湿了一大片。 “班长,饶了他吧,他以后不敢了。”孙家树替小广东求情。 “饶他?没罚你这个同案犯就已是万幸了,你还有脸替他求情。” 孙家树不吭声了。 李喜娃搂起裤腿说:“跟我们这批兵相比,你们真是幸运的。看到这个疤了吧,这是我当新兵的时候因为单杠上不去,我们班长一脚给踹的。但是,就是这一脚,硬是把我踹上去了。给我们当班长的那批兵,都是从越南前线回来的,一个个牛的很,打兵都成了瘾。连长都得让他们三分。他们说:现在不打你们,上了前线就得自己打自己。不狠是练不出精兵的。可以说,我们那批兵都是打出来的。你们倒好,赶上好时候了,部队三令五申不准打新兵,不要认为有了这个护身符就不挨打了。要知道,3235团的兵都是打出来的,这是传统,传统不是那么容易变的。以后谁再耍小聪明,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伸手拉灭了灯说:“我先睡了,什么时候做够了什么时候叫我,想耍小聪明还继续吧。”说完,他蒙上被子睡起来。 黑暗中,小广东艰难地做着俯卧撑。屋子里渐渐变得静起来。小广东已是精疲力尽了。他索性站了起来,一个也不做了,看你李喜娃能把我怎么样? 奇怪,并没有听到班长的训斥声,听到却是李喜娃的鼾声,原来班长早已经进入梦乡了。小广东这一会儿真想上去凑他一顿。他想爬上床睡觉,一想明天班长说不定还会怎样收拾他,那到底该怎么办呢?突然,一个大胆的念头闪现在脑海里,干脆趁这个时候逃跑吧,当逃兵,万一被抓回来可不是闹着玩的,顾不了那么多了,一不做二不休,说走就走。他草草整理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的,自己那一千多元买的那套西装在连队的库房里。只有身上穿的这身衣服了,来时带的几千元钱,都交到班长那里保管了。每月他只能领50元钱零花钱,这50元钱早被他挥霍得一干二净了。现在可以说,他是一个十足的穷光蛋。既然这样,干脆什么也不带了。他悄悄溜出屋子。临出门忘不了给李喜娃一个飞吻:“再见了,我的班长同志。”然后一溜烟消失在夜幕里。 第三章第10节 逃跑未遂 小广东慌慌张张地跑出了连队,径直向大门方向溜去,还没走到门口却站住了,他远远看到大门紧闭,两名哨兵穿着大衣扎着腰带在门口来回走动着。看起来走大门是不可能了,他只好躲在围墙的暗影里溜着墙根走了一段时间,这么长的围墙竟连一个缺口也没有,他气得来了一个助跑猛地朝墙头一窜,虽然扒住了墙顶,但两只胳膊软的像面条一样,根本没有力量把身体撑上去,几经努力,还是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他无聊地游荡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一营养猪场。平时,除了喂猪的来以外,很少有人来这,准确的说还应该除了小广东,因为他经常来这里吸烟。这里有一个天然的避风港,白天既向阳又避风。小广东如果烟瘾犯了就会到这里享受一番。他来到避风港,白天铺的草还在,浑身无力,他一屁股就坐了上去,软绵绵的舒服极了,先歇一会再说。他又累又困,一坐下不当家了。一阵睡意袭来,眼皮像坠了只哑铃,就再也睁不开了,不一会便昏昏睡着了。 此时,李喜娃正在做美梦呢。他正跟一个长辫子姑娘在树林里约会呢,只听那姑娘对他说:“喜娃哥,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爹说:以后不准我再见你了,除非你留在部队。” “我一定好好干,争取留在部队。”李喜娃说。 “那我先走了,让爹知道了就麻烦了。” “怎么能说自己走呢,再坐一会儿吧。” “不行,我爹会找到这里的,你也知道我爹的脾气,多保重,我先走了。”那姑娘说着就要从里喜娃怀中挣脱而去。 李喜娃伸手去拉,却拉了个空,他急忙站起来,脑袋咚的一下撞在了树上,他一下醒了过来,头撞在床板上疼得要命,他竟然穿着衣服睡了一觉,“这个小广东,独自睡觉了也不喊自己一声,真是气死人了,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你。”李喜娃心里骂道,他下得床来,拿着手电筒挨个照了一遍,新兵们一个个睡得正香,他发觉小广东的床铺有点不对劲,伸手一摸,脑子嗡的一下,“不好,这小子不见了。”他急忙拉开灯喊:“起来起来,谁看见小广东了?” 新兵们一个个意意症症坐了起来,又一个个摇了摇头,这下可坏大事了,跑了新兵对连里来说可不是小事,连队必须在知情后两个小时内上报团里,事不宜迟,李喜娃来不及多想就向连部跑去。 连长睡得正香,对李喜娃的打搅感到很不满,他拉开灯说:“你小子深更半夜发什么神经啊?睡个觉也不让安生。” “连长,不好了,张然跑了。”李喜娃用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汗说。“什么,张然跑了?”连长噌地从床上弹了起来,他一边穿衣服一边大骂李喜娃:“你他妈的干什么吃的?连个兵都看不住,还不快找。” 李喜娃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三更半夜的往哪里找啊?这时小李子跑过来,把一张纸片递给连长,连长一看又训起了小广东:“你看看,这些细节都不注意,平时是干什么吃的?这是小广东逃跑的路线图,马上通知一排去火车站,二排去汽车站,其他几个排在团里找,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是。”李喜娃这回成了临时通讯员了。 各个排迅速行动起来,新兵则被堵在屋里,一步也不能离开。 天渐渐放亮了,起床号吹响了,吹得李喜娃心里直发怵,连长焦急的守在电话机旁,派出去的人还没有消息,这帮王八蛋,平时请假去市里,这边刚批假,那边就已经快到市里了,今天怎么这么磨叽,出去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消息? 这时,电话铃响了。连长急忙拿起电话,话筒里传来声音:“报告连长,火车站没找到。” “再找。”连长没好气的放下电话,电话刚一放下电话铃又响了,他以为找到了,高兴地问:“找到了吗?” “报告连长,汽车站没找到。”这时二排长的声音。 “找不到就别回来。”连长少气无力坐在椅子上,这时,操课号吹响了,他看了看表,对如坐针毡的李喜娃说:“别傻坐了,时间不能再拖了,知情不报可是罪加一等,看你干的什么事?连队的脸面全给你丢净了。” 李喜娃擦了擦汗说:“连长,再等一会儿,一定会找到的。”他灰溜溜的走出了连部。 一会功夫,李喜娃垂头丧气地出现在新兵一班,全班的新兵都惊恐地看着他。 “谁知道小广东平时都爱去哪里?”他不放弃最后一线希望。 “会不会在猪圈?”孙家树小声说。 “放屁,他去那地方干啥?”李喜娃没好气的说。 孙家树想解释,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要是真在那儿找到了他,自己可就说不清了,因为每次去哪里,小广东总是拉上他,他真不希望小广东在那。 “走,去猪圈。”李喜娃突发神经地说,现在就是有一线希望也不能放弃。 孙家树领着李喜娃左拐右拐来到了一营猪圈,又径直来到一个废弃的猪圈里,不看则已,一看把李喜娃肺都气气得是七窍冒烟,像一只饿了几天的疯狗见到了一块肥肉一样,恨不能上去把小广东撕个粉碎,而此时的小广东拱了一头草睡得还正香呢。 第三章第11节 鸿雁传情 新兵三个月的训练生活是枯燥的,但对孙家树来说却是苦中有乐,他把单调的“训练—吃饭—训练—睡觉”变成了“盼信—收信—看信—写信”,盼信的时候,焦急中充满着希望;收到信的时候喜悦中带着自豪;看信的时候幸福中有一种甜蜜的味道;最惬意的时候是写信,遇到不顺心的是便一吐为快,有什么高兴的事都流于字里行间,正如一位哲人说的那样:一份痛苦由两人承担就变成了半份痛苦,而一份快乐由两人分享就变成了两份快乐。生活有了盼头,那还会感到枯燥吗?他俩之间的通信几乎是一星期一封,鸿雁传书大大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亲爱的家树: 你寄的照片我已收到,你身穿军装的样子简直太潇洒了,跟我想象的完全一个样。我看了一遍又一遍,一不小心暴露了目标,同学们逼着我交出照片,没办法,我只好把你供了出去,没想到照片一拿出来就难以收回了,全班同学这个看了那个看,等到照片最后回到我手里是,你已是面目皆非了,可把我心疼坏了,下次记着多寄几张照片,要面带微笑,不要像别人欠你钱似的。 学校中段考试成绩出来了,我考了全校第一名,这样的成绩到高考时考个本科应该是没有问题了,但我总是感到一丝遗憾,仔细一想,原来是因为缺了你这个竞争对手的缘故,反过来一想,我又感到万分欣慰,因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行列里多了一名优秀的士兵。让我们一起加油吧,美好的未来属于你和我…… 再见了,未来的军官同志。 吻你 想你的绿叶 ※※※※※※※※※ 亲爱的绿叶: 悉闻你中段考试成绩优异,我从内心为你感到骄傲,你是好样的,在县中,平时考试成绩只要能进入前十名,到高考时考一所好学校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如果不出意外,今年你考上重点是绝对有把握的,你想成为一名人民教师的愿望很快就会成为现实的。 叶儿,我从心底里感谢你,是你给了我信心,给了我力量,苦闷时,你的信是开心果;思想波动了,你会及时鞭策我;而当我取得了一点成绩,你也会像我一样沾沾自喜,同时不忘了告诫我一下,说句心里话,没有你,我现在不知会变成了什么样子,今生今世,我一定不会辜负你对我的殷切期望的。 等着我立功受奖的喜报,再见了,我亲爱的绿叶。 ※※※※※※※※※※※ 亲爱的树: 最近工作顺利吗?训练还那么苦吗?马上要过春节了,“每逢佳节倍思亲”,我日益想念的却是你,而且最近几天特别特别的想你,一闭上眼睛就是你的影子,为了摆脱你,我就尽可能的去想你的坏处,但我实在想不出你坏的地方,只能任你无休止的折磨我,能回家过春节吗?我现在最想见的人就是你。 我想你了 如淡淡的流水 偶而泛起一阵思念的浪花 我想你了 如夏日的夜空 轻轻吹来一阵凉爽的风 我想你了 如平静的水面 突然荡起一圈涟漪 思念之情 便随着那一圈圈的波纹扩散而去 我想你了 思念之情 已透过那严实的窗缝溜了出去 你 感觉到了吗 我想你了 思念之情 已被那一轮圆月折射了出去 你 感觉到了吗 我想你了 思绪像一只可爱的精灵 走进了你的梦里 你梦到了吗 我想你了 想你那宽宽的臂膀 想你那温暖的怀抱 也想那甜甜的面包的味道 …… ※※※※※※※※※※※ 亲爱的叶儿: 我最近工作很顺利,各项训练成绩在新兵排都是拔尖的,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军人道德规范》教学法在全师得到了推广,连师长都知道我的名字了,连长现在对我客气着呢,更别说班长了,这一切成绩的取得都离不开你的帮助和鼓励,可以说,我取得的成绩有一半应该是你的。 快过年了,我很想回家看一看,哪怕就看你一眼也行,但是,我现在是一个兵了,当兵的职责就是站岗放哨,万家团圆的时候没有我们站岗放哨怎么行?所以说,今年春节我就不回家了,对你的思念我只能深深埋在心底,想你的时候,我就对着照片喊你的名字,首先声明一下,我可是喊出声的,你还别说,这个方法还真管用,你要是想我了,也用这个方法试一试,挺灵的。 下面,我给你讲一下发生在我们班的事…… 第三章第12节 代写情书 又是一个周末,团里规定这一天由新兵自由支配,但一炮连一班的新兵却没那个福分,班长李喜娃也没那么慈悲。进入一班宿舍,小广东和慢半拍因为体能跟不上正趴在床上做俯卧撑,小李子在漫不经心地揉着衣服,当然,衣服都是班长的,大诗人正坐在桌子前陶醉于他的一首爱情诗,李喜娃对学文化特别特别的支持,所以大诗人才敢明目张胆地在别人训练的时候写诗,剩余的新兵正排成整整一排,在孙家树指挥下练习摆臂,突然一阵哄笑,那是孙家树不经意间下了一个错误的口令引起的,这种哄笑也只有在李喜娃不在的时候才发出,现在李喜娃不在班里,他去八连找他的一个老乡去了。 “哐”的一下门开了,李喜娃兴冲冲地走进屋子,新兵们立刻变得正规起来,李喜娃洋洋得意地环视了一下屋子,然后对小李子说:“你去水房洗吧,那里用水比较方便。”小李子乖乖地端着水盆出去了。李喜娃又看了看大诗人说:“你去菜地那边写吧,那里空气新鲜,容易找到灵感。”大诗人也乖乖地夹着小本子出去了。李喜娃最后把目光投在了众人身上,“大伙训练的时候也不短了,都出去活动活动吧,注意别走远。”李喜娃话一说完,大家争先恐后地往门外溜,生怕班长突然改了主意,班长今天大发慈悲了,要么就是神经有点不正常了。 孙家树前脚刚踏出门,李喜娃却叫住了他,“家树,你等一下,这里有你的一封信。” 孙家树还是头一次听到班长喊他的名字的时候去掉了姓,而且温柔得让他都有点感动了。孙家树几乎每隔几天就能收到一封信,他收到信的神情让全班人心里都觉得痒痒的,谁都知道,孙家树是写信的高手。 “家树,你能帮我写…写一封信吗?”李喜娃几乎是哀求的语气说,两眼可怜巴巴的望着孙家树,生怕孙家树会拒绝他,往日的威严荡然无存。 “好啊。”孙家树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对他来说,这只是举手之劳,“给家里人写的吧?” “不,不是,是我一个亲戚,远房的一个表妹。”李喜娃有点违心地说。 “那你把信的内容给我说一下,我好下笔。”孙家树笑着说。 “内容嘛?”李喜娃支吾起来,“反正就像你平时那样写的那样,什么想啊,爱啊什么的,怎么狠就怎么写,把你平时的猛词、狠词都用上去。” 孙家树明白了,他心里觉得好笑,这还是表妹吗?写这种信,他想都不用想,而且是随手拈来,他二话不说,拿起笔就写了起来。 李喜娃站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嘴里不停地夸着:“你的字写的好漂亮啊,我要是能有你写的一半好就满足了。” “班长,只要多写多练,你一定也会写好的。” “我就是再练十年,也赶不上你写的。” “这跟训练是一个道理,只要肯用心就行,看你的军事技能那么好,这也一定能练好。”孙家树说话的时候已经写了大半页了。 “要是这样,以后我每天都练字。”李喜娃忽然停止说话,两耳警觉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这时,小广东吹着口哨从外面走了进来,李喜娃急忙把信收了起来说:“先写到这吧,今天晚上再写,晚上放你假。” 第三章第13节 年夜饺子 天气异常的冷,但大街上的人却熙熙攘攘的,不时响起的爆竹声传递着喜庆的信息,马上要过春节了,军营也同样被一团喜气包围着,门口的卫兵都换上了崭新的礼服,各个连队的门口都挂上了一排排的红灯笼,俱乐部早已被战士们布置一新,屋顶上拉满了彩条,电棒管上被裹上了一层彩纸,透着五颜六色的光,桌椅被整整齐齐的摆在了房间的周围,桌面上摆上了糖和水果,吃过晚饭,各个连队就要开始举行春节联欢晚会了。 春节是中国传统的节日,是合家团圆的节日,北方人有吃饺子的习惯,战士们虽然不能回家跟亲人团聚,但他们也像在家一样包饺子,用一种独特的方式寄托对亲人的思念之情。 食堂一派热闹的景象,炊事班的战士忙活了一年了,这时候也该歇一歇了,听说,在家里,家庭的主妇过年的时候都不下厨,而平时不做饭的男人在这一天却要下厨房做饭,也体验一下做饭的辛苦。在部队,过春节是炊事班的战士最轻松的时候,这一天他们只要负责把大锅里的水烧开就行了,吃饭的时候,自然会有人把饺子送到他们手中。 全连的官兵都以班为单位围在桌子周围包饺子,饺子馅是现成的,面粉去炊事班的面缸里去取,擀面杖不够用就拿啤酒瓶代替,分工根据自愿的原则,各尽所能,官兵们擀的擀,包的包,有说有笑的,整个食堂洋溢着一股祥和的气氛。 新兵一班包饺子已经接近尾声了,李喜娃和孙家树负责擀面皮,孙家树在家包过饺子,但没有擀过面皮,他擀的面皮大的大,小的小,薄的薄,厚的厚。抬头看看班长,只见他一只手熟练地转动着面皮,一只手压着擀面杖轻轻地滚动,一眨眼工夫,圆圆的面皮便擀成了,而且擀出来的面皮大小一致,厚薄均匀,每擀出一个面皮,马上就会有好几只手去抢,而孙家树这边的面皮却堆成了小山,抢不到的人才会用他擀的面皮。包饺子的战士中两个东北兵包的最好,不但花样多,而且包得一个个敦敦实实的,看着就有胃口。几个南方兵就不行了,开始他们只是好奇地看,渐渐的也学着包了起来,包出来的饺子要么呲牙咧嘴,要么像踩扁的草帽,大家互相嘲笑着,不知不觉中,饺子已摆了满满一桌子,连从炊事班借来的一个箩筐也摆满了,实在没地方摆了,李喜娃只好宣布停工,大家抬起头,一个个互相指着大笑起来,原来,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沾满了面粉,特别是小广东,如果让他演古装戏里的白脸奸臣,他不用化妆就行了。小李子“咯咯”笑得合不拢嘴,小广东突然用手在小李子脸上抹了一把,把小李子也变成了“白脸奸臣”。 李喜娃大声喊着:“不要闹,不要闹,再闹我罚你站军姿。”众人这才停止嬉戏,李喜娃检查了一下“战斗”成果,忘不了像每次训练结束后那样点评一番:“小李子虽然人小,但包的饺子却最多,提出口头表扬一次,赵本山包的质量最好,老马包的最差劲,一个个呲牙咧嘴的,但后来包的明显好于开始包的,应该得一个进步奖……” 这时候,炊事班大锅里的水已经开始沸腾了,白白的水蒸汽充溢了整个操作间,孙家树和小广东稳稳地端着大箩筐站在锅台旁,李喜娃一掀锅盖,蒸汽腾空而起,操作间好像成了澡堂子,谁也看不清谁,孙家树和小广东扭着头,把箩筐朝锅里一倾斜,饺子便呼呼啦啦滑进了锅里,李喜娃拿着大铁铲在锅底推了一下便盖上了锅盖,新兵们一个个端着碗眼巴巴地盯着大锅。 看着蒸汽要把锅盖掀起来了,李喜娃一伸手便掀开了锅盖,小李子拿着勺子就准备捞,李喜娃啪地打了他的手一下说:“慌个球,还不熟呢。”他舀了一瓢凉水哗啦倒进锅里,锅里的饺子一下子全安静下来,李喜娃又盖上了锅盖。 反复了几次后,锅里的水又滚了起来,掀开锅盖,白胖胖的饺子一个个浮在上面,看得新兵们要流口水了,没有李喜娃的命令谁也不敢盛,都眼巴巴地看着班长,李喜娃夺过勺子盛了满满的一大碗,班长先吃当然天经地义,再说,班长出力最大,李喜娃端着碗并没有先吃,他对孙家树说:“去,给炊事班端过去,他们给咱们做了一年饭,咱们给他们做一顿,要不然,明年他们会闹情绪的。”大家都笑了起来,“下一个。”李喜娃开始一个个给新兵们盛饺子,漂在上面的饺子很快被捞光了,李喜娃顺手抄起了一个大笊篱,他贴着锅底一捞,像拉网一样慢慢地抬起笊篱,满满的一笊篱碎饺子把笊篱柄都压弯了,李喜娃和孙家树盛的最晚,也只能吃碎饺子了,李喜娃风趣地说:“这叫大杂烩,在街上要五块钱一碗呢!”战士们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第三章第14节 春节联欢晚会 吃过了晚饭,各个班都早早地来到俱乐部按指定的位置坐好了,再过一会儿,连队的春节联欢晚会就要开始了,桌子上摆满了糖和水果,今天可以放开肚子随便吃,随手撕开一瓣香蕉,露出白白的果肉,一口下去就是半截,那味道真爽啊,红红的苹果摆在盘子了,不用削皮,都已洗干净了,一口咬下去,甜甜的果水便顺着嘴角流下来,那“喀啪喀啪”的声音是嗑瓜子发出来的,战士们边吃边说,边吃边笑,整个俱乐部乱糟糟的,暖融融的。 过了一会儿,连长和指导员进屋了,大家立即停止喧哗,连长在贵宾位坐了下来,指导员却站在了大家面前,他可是晚会的主持人兼总导演。只见他向大家敬了一个军礼说:“亲爱的战友们,大家晚上好,3235 团一炮连春节联欢晚会现在开始。”整个俱乐部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指导员示意大家停下来,他起了一个头,指挥大家唱起了《团结就是力量》,歌声嘹亮,铿锵有力,差一点就要把俱乐部的窗户震破了,接着又合唱起了《说句心里话》,一曲低沉浑厚的歌声从俱乐部传出来:说句心里话,我也想家,家中的老妈妈已是满头白发,说句心里话,我也有爱,常思念那个梦中的她……唱歌的时候,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亲人,说句心里话,这首歌唱的就是他们的心里话,说句心里话,这个时候,他们应该陪伴在亲人身边啊!歌没有唱完,战士们一个个已是泪光点点了。 一排长的爱人正好来部队探亲,合唱一结束,大伙都起哄要一排长和他爱人同台演出,一排长的爱人长得秀秀气气的,走路说话都大大方方的,她一上台就立刻成了全连的焦点,他们夫妻俩合唱了一曲《夫妻双双把家欢还》后由一排长爱人独唱,歌曲唱得挺专业的,她一张口就响起了一阵激烈的掌声,一首歌曲唱完后,大家使劲地鼓掌,就是不让她下台,她只好又唱了一首《大哥你好吗》,这一曲把晚会推向了高潮,当她唱到“大哥大哥你好吗”时,台下战士都回应:“好——”,歌曲唱完后,战士们还是不让她下台,幸亏指导员及时解围,宣布由老兵刘波表演魔术,她这才得以脱身。 刘波魔术表演也很绝,大家明明看到他把一个乒乓球放在了帽子下面,一掀帽子,什么也没有,只见他用手在空中一抓,乒乓球竟出现在他手里,他又一扬手,乒乓球又不见了,找来找去,竟在一个战士的口袋里找到了,把大伙逗得肚子都笑疼了。 问题抢答环节让孙家树出尽了风头,内容全是上学时学过的历史地理知识,他没有回答不上来的,指导员话还没落,他的答案就出来了,别人根本就没有抢答的机会,每答对一题,通讯员小王就会送给他一个铅笔呀,笔记本什么的,孙家树把得到的奖品都分给了同班的战友,让别的班的新兵看得直眼馋。 接下来是做游戏,每个班挑选一名战士抢坐椅子,当然是人多椅子少,八个人抢七个椅子,每抢一次,准有一名战士被淘汰,椅子也随着减少一把,一直到最后两个人抢一把椅子,俱乐部不时传出阵阵哄笑声,全连官兵沉浸在一派祥和的节日气氛之中…… 突然,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连长拿起电话听完后高兴地对大家说:“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为了体现对新同志的关爱,团里决定分给每个连队小时的亲人专线,让新兵们都能在过年的时候给家人通通话,因为时间比较短,大家要注意节约时间,每人原则上只准规定打一分钟,请大家想好了再打,现在外线已经接通,先从新兵一班开始吧。” 听说可以跟家人通电话,新兵们高兴地鼓起掌来,第一个打电话的是小李子,他拨通电话后像连珠炮一样说:“爸妈,你们好,我在这里一切都好,请你们不要挂念,再见。”三言两语就说完了,连20秒都没有,一边的人听了都觉得好笑,又没人催,慌啥?紧接着,又有几名战士拨通了电话,有的战士一拿起话筒就哭,有的拿起电话就笑的合不拢嘴,这个说他嫂子生了个大胖小子,那个说他家买了一套大房子,这个说他们村通了柏油路,那个说他们村的大街安上了路灯……没打电话的新兵都眼巴巴的瞅着电话机,心里不停地默记着要说的话,家中没有电话而又没有电话可打的新兵干脆围在电话旁以听电话为乐。 新兵三班的李伟业紧张地拨着电话,他家没有电话,他拨的是邻居家的电话,当兵走的时候他妈妈就住院了,他主要是想问一下母亲的病情。 “喂,谁呀?”一阵长长的等待后,对方终于有了声音。 “你是李婶吧?我是伟业,我妈在家吗?你能喊他一下吗?”李伟业哀求着说。 “是伟业呀,你还不知道你妈妈的病情吧?你家人没有告诉你吗?你妈得的是癌症,已经是晚期了,你妈现在拒绝住院继续治疗,回家就等着那一天了,她不想让你知道,怕影响你训练,这几天,你妈的病情又恶化了,连走路也走不动了,一会儿我喊一下你爸,让他把你妈抬过来,你妈妈可想你了,老喊你的名字,你等着,我去喊你爸去。你等着。” 电话里没有了声音,李伟业两手僵硬地举着电话筒,两眼噙满了泪水。 滴答滴答……墙上的挂钟机械地摆动着,一分钟过去了,电话里还是没声音,两分钟,三分钟……后面排队打电话的新兵有点沉不住气了,指导员轻轻地示意他们安静。 “是业儿吗?”电话那边终于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俱乐部立刻静了下来,只剩下挂钟的滴答声。 “妈,是我。”李伟业刚说了一句话就哭了起来,电话那边也传来抽泣声,李伟业准备好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他只是像一个孩子似的抱着话筒抽泣着。 “我这几天刚刚通过电话,打了也白打。” “昨天我收到了家里的来信,家里的情况我都知道了。” “我家里没有电话,大过年的不好意思打扰邻居。”…… 后面排队的战士纷纷借口走开了,孙家树也没打电话,轮到他打时他让给了别人,中午吃饭的时候他打电话通知父亲在大队的电话机旁等着,这一会儿,父亲肯定就在大队部等候多时了。 时间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十多分钟,电话里传出了“嘀嘀”的声音,这是在警示,电话马上要断线了。 指导员默默地从李伟业手里拿过电话,他对着话筒说:“大妈您好,我是伟业连队的指导员,伟业是一个好兵,他思想进步,训练积极,感谢您给部队送了一个好兵。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伟业培养成一名优秀的军人,伟业是您的儿子,我们都是您的儿子,我代表全连官兵向您说一声 :“新年好,敬礼——” 全连官兵同时举起右手,向着电话机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第三章第16节 战术训练 小广东一仰脸,只见李喜娃手中扬着腰带气势汹汹地站在一边:“找死啊,告诉你多少遍了,绝不允许枪口对人,你怎么不长一点记性。”小广东吓得站直了身子,连大气也不敢出。李喜娃知道自己下手重了一些,便稍微缓和了一下语气说:“拿枪的时候,枪口千万不能对人,去年咱们师就出现过一例因开玩笑而引起撞针出膛伤人的事件,这是血的教训,难道我们还要悲剧重演吗?” 新兵们都安静下来,乖乖地扛起枪排好了队,李喜娃一看新兵们扛枪的姿势,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简直跟电影里演的国民党兵一样,他不得不先给大家做了一下扛枪的动作要领,直到全班的新兵扛起枪像模像样了,这才带领全班开始向训练场进发,训练场在东山,东山并不高,山上全是石头,几家采石场昼夜不息地粉碎着石头,所以,东山的上空整天都弥漫着一团灰尘,山脚下是荒地,土里有一半是石子,没人愿意在这种地方种地,所以这里是荒草丛生,倒是比较适合搞战术训练。 来到了一片空旷的地方,李喜娃命令队伍停下来,他整队后开始用一种很正规的语气讲解战术训练的动作要领,他一边讲解一边示范,只见他“噗”的一声卧倒在地,紧接着出枪,瞄准,击发,一连串的动作做得干脆利索,引得新兵们都想跃跃欲试了,只见李喜娃就地一滚,又出枪,瞄准,击发,然后收枪匍匐前进,他手扒脚蹬,一会儿就前进了十几米,身后荡起一团尘土,他最后收枪起立,脸涨得通红,连说话都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大,大家按我刚才做的动作要领做一遍,主意,听口令,卧倒。” 听到命令,新兵们都学着班长的样子齐刷刷地向前趴去,像一排被砍到的高粱杆,紧接着传来一片哎呀哎呀的叫声,原来,土窝里全是带楞的石块,孙家树伸手一看,手掌上被划了一个口子,鲜血已开始向外渗了,全班没有一个人摆脱这种命运。 李喜娃教训大家说:“告诉你们按动作要领来做,你们没有一个按要领做的,卧倒时,左手掌是斜着插出去的,像你们这样,不受伤才怪呢,起立,按要领再来一次,谁不按要领我就用枪托砸他的屁股,听口令,卧倒——” 有了上次的教训,新兵们这一次都有了防范意识,卧倒的时候都是用手摁着地轻轻趴下的。 “不行,不行,没有一点敌情观念,这么慢的动作,敌人一梭子扫过来就把你们全撂倒了。卧倒后要有自我防范意识,尽量把身体隐蔽在掩体后,如小土堆,凸起的石头,地沟等,大家跟我一起做。”孙家树听了,便把这句话牢牢记在了心上。 李喜娃带头爬起来,顷刻之间,训练场上是尘土弥漫,像一个跑马场一样。再站起来的时候,战士们一个个都变成了土人,浑身是上下都是土,连嘴里都是,一咬牙,能听到嘴里发出咯吱咯吱响声,尽管如此,大家的训练情绪却很高,不知不觉就到了开饭的时间,李喜娃宣布训练结束,他让全班排成一排验枪,这是每次战术训练后必不可少的一道程序,让人可笑的是,小李子连枪栓都拉不开,还是李喜娃帮他拉的枪栓,验枪完毕后,全班带回,战士们踏着整齐的步伐,唱着《打靶归来》,雄赳赳,气昂昂地向营区走去。 下午依旧是战术训练,新兵们显然都没有了上午的热乎劲,训练了一会儿都趴着不想动了,于是李喜娃就让全班进行瞄准训练,他开始给他们讲解瞄准的动作要领:“瞄准时,左手托枪,右手食指接触击发机,枪托抵住右肩窝,目标、准星和缺口要在一条直线上,击发时动作要轻,要调整好呼吸,慢慢击发,别看听起来这么简单,真正做到却极不容易,难就难在三点一线的稳定性和掌握恰当的击发时机。” 新兵们都按照李喜娃讲解的动作要领瞄起来,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做到三点一线,但时间一久,目标就模糊起来,眼睛也跟着酸起来,太阳一照,还会产生虚光,让人眼花缭乱,趴久了,胳膊也酸沉酸沉的,再有耐心的人瞄一晌也受不了。昏昏欲睡时,猛听到李喜娃大声喊:“起立,立正—— ”新兵们莫名奇妙站起来,偷偷扭头一看,身后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群军官。只见李喜娃正转身跑步过去立正报告:“团长同志,一炮连一班正在进行战术训练,请指示。”原来是团长在连长王长生和几个作训参谋的陪同下来观察工作了。 团长还礼:“班长同志,让我看看你的兵训练得怎么样,来个卧倒动作。” “是”李喜娃转身下口令:“听口令,卧倒”。 新兵们迅速按照要领卧倒,出枪瞄准,这个时候也不管土里有没有石子了,该给班长露脸的时候还是要露的。 孙家树卧倒后并没有出枪瞄准,而且迅速爬到了一个小土堆后才面才出枪瞄准,李喜娃不满地看着这个异类,本来全班做得非常齐,一下子被孙家树搅乱了。身边的几个新兵心里都泛起了嘀咕:这一回孙家树可要遭罪了。 第三章第17节 写信 李喜娃恨得是咬牙切齿,脸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心里却在暗暗发狠:“好你个孙家树,存心让我难堪,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让人想不到的是,团长却指着孙家树高兴地对站在两边的人说:“这个兵可以,有自我保护意识,敌情观念很强,是个好苗子,不错不错,以后我们要多培养这样的兵,哈哈哈,继续训练吧。” 李喜娃木木地站着,他不知道自己这一次给团长的印象是好是坏,团长他们已经走远了,他的士兵们也趴下了很久了,他还在直直地站着…… 晚上,体能训练结束后,孙家树钻进被窝打开手电筒,他要给心上人写信了,这是过年后的第一封信,又是一年了,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说。 亲爱的: 新年过的还好吧,我在部队了过了一个非常有意义的春节,年夜饺子是我们自己亲手包的,吃得可香了,连队还专门组织了一场春节联欢晚会,有合唱,有独唱,有魔术,还有问题抢答呢!说出来真可笑,抢答题的内容全是咱以前学过历史地理知识,什么世界七大洲四大洋、解放战争那一年开始啊等等,我一个也没放过全答对了,得了好多好多小礼品,我们还集体做游戏呢,真逗人,把肚子都笑疼了。唯一遗憾的是,我没有在亲人专线中跟你通通话。当初选择通话对象时我思想斗争了好长时间,觉得还是跟父亲通话比较合适,因为全连官兵都在听电话,咱俩说的话可不能公开。结果害得父亲在我们大队部的电话机旁苦苦等了一天也没等到电话。原因是我们连一位战士的母亲患了癌症,谁也不忍心打扰他们母子的最后通话,都主动放弃了。 我现在的的各项训练成绩在连队新兵排都是名列前茅,年底,我被评为了“训练尖子”,受到了一次连嘉奖,连长亲自给我戴的大红花,台下100多双眼睛都火辣辣地看着我,我激动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春节一过,新兵训练工作就全面展开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发枪了…… 第三章第18节 紧急集合 根据训练大纲的要求,与战术科目同时进行的还有紧急集合,是打背包集合的那一种,当兵的没打过枪并不稀罕,但要说当兵的不会打背包却没听说过,当兵的不会打背包是很丢人的。 在一炮连新兵一班,新兵们正围着李喜娃观看他打背包,李喜娃耐心地边讲解边示范,他先教了一种正规的打法,打得又结实又好看,接着又教了一种快速的打法,他三两下就打成了,像变魔术一样。他告诉大家:正规的打法虽然慢,但打出的质量好,快捷的打法打得虽然快,但它却有一个缺陷,长途跑步时容易散开,这种打法只能用来应付紧急集合,两种打法都要掌握,以应付不同的情况。 接下来由新兵练习打背包,一条被子被折来折去,打好了又拆开,然后再打成背包,就这样反反复复地练习,李喜娃告诫大家:练熟了以后还要学会闭着眼睛打背包,因为拉紧急集合一般都是在晚上,是不允许开灯的,他还提醒大家,个人物品要摆放到位,闭着眼睛要一伸手就能拿得到,不要一听见紧急集合的哨声就惊慌失措乱成一团,丢三落四的。连里今天晚上就有一次紧急集合,希望一班的新兵到时候不要丢人现眼。听他这么一说,新兵们练习得更认真了。 晚上,一班的新兵做完了体能训练却不睡觉,都一个个和衣躺在床上等着拉紧急集合,虽然是闭着眼睛,脑子里却在不停地回忆着背包的打法,气氛显得平静而又紧张,平静是表面上的,新兵心里可就不平静了,那心跳的声音简直像在敲大鼓,要多紧张有多紧张。 这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哨响,慢半拍马上坐了起来紧张地打起背包来,引得全班的新兵也跟着打了起来。 李喜娃训斥道:“慌个球呀,这是熄灯哨,记住,紧急集合哨短而急,你们一个个都穿着衣服干啥?都把衣服脱了睡觉,不到半夜是不会拉紧急集合的。” 一场虚惊后,新兵们又重新躺了下来,李喜娃伸手拉灭了灯,屋里顿时漆黑一片,新兵们都瞪着眼珠子,神经绷得紧紧的,如果稍有一点风吹草动,整个屋子里的新兵都会迅速行动起来,但是,新兵们等啊等啊,一直没有动静,绷紧的神经就慢慢地放松了,一股睡意袭来,不知不觉都进入了梦乡。 凌晨3点多钟,整个营区正沉浸在一片宁静之中,急促的紧急集合哨突然打破了夜空的宁静。新兵们睁开眼,周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顿时乱成一团,这一个上衣找不到了,那一个裤子穿反了,打背包白天练得好好的,这一会儿却慌得怎么也打不到一块,而外面已经清晰地听到老兵们集合的声音了,越是慌越打得慢。 孙家树暗自庆幸白天闭着眼睛训练了几次,要不然这一会儿也肯定乱成一窝麻了,他很快的打好了背包,然后迅速跳下床,背包往后背上一甩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系着扣子。 这时,下铺的老马突然嚷嚷起来:“孩子,孩子,我的孩子掉了,我的孩子掉了。”大家都感到好笑,这屋里哪会有什么孩子呀?但不管他现在丢了什么,谁也顾不上他了。 新兵们一个个慌慌张张地从屋里跑出来,连长紧绷着脸站在外面,他不时地低头看手腕上的夜光表,排长张昆则神情极不然地站在一边。 看到新兵都到齐了,张昆开始整队报告:“稍息,立正——连长同志,新兵排紧急集合完毕,请指示,排长张昆。” “请稍息。”连长还礼后命令。 张昆下达了稍息的口令。 “讲一下。”连长一说话,新兵马上立正。这个时候,新兵们早已被班长们训得有兵样了。 “请稍息,我刚才掐了一下时间,老兵排集合用了5分钟,而我们新兵排却用了25分钟,25分钟呀同志们,这是什么概念呀,一个摩托化部队可以行进25公里,也可能一次战斗已经结束了,这样的反应速度,被敌人端了老窝都不知道,同志们呀,我们差得可不是一点两点呀,下面,我检查一下背包打得质量怎么样?”他拿着手电筒围着新兵排转了一圈,然后下令:“向右转,跑步走。” 新兵们一个个像企鹅一样晃动起来,还没跑几步,有几名新兵的背包就散架了,像尾巴一样拖在屁股后,没办法,干脆就抱着跑,队伍没跑百十米就全乱了套了,张昆只好把队伍又带了回来,有一半的新兵是抱着被子跑回来的。 连长又是一顿猛训:“知道差距了吧?我们打背包是行军打仗的,不是玩花架子让人看的,让你们自己说说打这样的背包能经得起折腾吗?”他边说边走,突然,他在老马面前停住了,“又发现一个新情况,这个同志一只脚穿胶鞋,一只脚穿棉鞋,真是五花八门呀,你是怎么搞的?” “我,我的孩子掉了。”老马低着头小声说。 “噗”的一声,站住一边的孙家树忍不住笑出声来,老马找的孩子原来是鞋子呀?四川话中鞋子的发音就是孩子。 “谁在笑?出列”。连长一脸怒气。 孙家树向前踏了一步,连长指着他说:“孙家树,很好笑吗?你觉得你打的背包就过关吗?”他伸手拉了了孙家树的背包带说:“松的像女人的裤带,再看看你系的扣子,是不是系错了?” 孙家树低头一看,可不是嘛,第一个扣子系到第二个扣眼儿里了。刚才紧急集合时为了节省时间,他先把背包背上后才系的扣子,背包把衣服拉偏了,他慌里慌张的就顺着系上了。 连长接着说:“我们连就是有一些同志,一瓶不满,半瓶咣当,简直就是五十步笑百步。”听得孙家树脸上火辣辣的。“全连解散,重新拉一次。”连长命令。 新兵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回到宿舍,一班的几个新兵很知趣,进屋后就乖乖地站成一排等着李喜娃训话。 “今天我们班的兵真是把洋相出尽了。”李喜娃连鼻子都气歪了,“每人再练十次。”他恶狠狠地说。 没有商量的余地,新兵们紧紧张张地练习起来,练够了都把背包打得结结实实的往床头一放枕着睡了起来。 李喜娃拿着手电筒照了一圈后又叫嚣起来:“都把背包拆了,衣服脱了,提前打好了背包再拉紧急集合还有什么意义?” 新兵们只好悻悻地打开背包,为了节省时间,被子是打开了,但却被折得好好的压在身子下,衣服也只是脱了外罩。 刚等了一会儿,紧急集合哨吹响了,新兵们都一跃而起,被子三两下就折好了,只等着用背包带捆了,这一次速度明显快了。 排长整队报告后,连长转着看了一圈,感到很满意,他点评说:“这一次我们的进步很大,首先是速度提高了不少,只用了十分钟,其次是背包的质量明显提高,这说明了一个道理:只要用心,我们什么事都能做好。以后我们新兵排会不定时地拉紧急集合,希望我们每一个同志都能用起心来,重视起来,解散。” 经过一番折腾,天也快亮了,谁还去睡觉?新兵们都自觉地整理起内务起来,人人心里都在诅咒着:这该死的紧急集合。 第三章第19节 受到表扬 自从新兵排开始搞紧急集合训练以后,一到晚上,新兵们一个个都成了惊弓之鸟,听不得有半点风吹草动,特别是小广东,最近好像有点尿频,晚上老是见他往厕所跑,到了白天却显得无精打采的,逮住机会就会睡上一会儿。 孙家树却把睡眠的时间看得很宝贵,因为一进入梦乡,绿叶绝对会在某个地方等着他,两人可以尽情地享受在一起的快乐。 不知怎么回事,这一次孙家树却梦到了几年前欺负绿叶的那几个流氓,他们又要调戏绿叶,一看到他们,孙家树就气不打一处来,牙齿咬得嘎吱嘎吱响,他曾不止一次地发誓:等当了兵学了本事一定要找到那几个流氓好好教训他们一下不可。没想到他们倒自己送上门来了,虽然现在武艺还没有学精,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跑过去用身体护住了绿叶,那个留着小胡子的大个子推了他一下说:“新兵蛋子,少管闲事。”看来,他并没有认出他。孙家树指着他们说:“走开,再动手我可不客气了。”“怎么?当兵的还想打人?我就动了你能怎么着?”大个子真的又推了他一下。“我可真不客气了。”孙家树握紧了拳头说,没想到大个子对着他的胳膊就是一拳,孙家树一急就醒了,一看,原来是小广东在推他的胳膊。 只听见小广东神秘地说:“孙家树,有情况,快点打背包。” 孙家树揉着惺松的眼睛说:“你发什么神经啊?这深半夜的会有什么情况呀?” “要拉紧急集合了。” “你说拉紧急集合就拉紧急集合呀?” “信不信拉到。”小广东不再吭声了,他独自一个人打起背包来。 遇到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能不信,但也不能全信。孙家树闭着眼睛慢腾腾地穿上衣服,被子先不捆,但要先折好,这样,万一真的拉紧急集合,他可以迅速把背包打好。 说来也怪,孙家树刚刚折好被子,急促的紧急集合哨就吹响了,其他战士还在梦乡之中,被哨声震醒后一个个惊慌失措地穿起衣服来。 孙家树不慌不忙地打好了背包,小广东更快,背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背到身上了,看看门外还没有人出去,两人相视一笑便冲出了屋子。 连长刚好站在门口,看到新兵排有人背着背包跑出来感到很惊讶,一看表,好家伙!五分钟还不到。 不用说,这一次孙家树和小广东受到连长口头表扬一次。 第三章第20节 失算 第二天晚上,孙家树刚刚梦到自己和绿叶肩并肩坐在河边啃面包的时候,小广东就把他推醒了,“快点,有情况了。” 孙家树虽然有点生气,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小广东是一片好意,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孙家树彻底信了。他急忙坐起来穿起衣服来,并顺手推了推老马和慢半拍,四人迅速打好了背包,然后静静地坐在床上,心里都在不住地偷笑,就等着哨子一响看他人的笑话了。 打背包的时候四人还不觉得冷,把背包打好了,没什么盖了,四人便觉得有点冷起来,只好把背包抱在怀里取暖,想起一会儿有戏看,心里都不觉得冷了,等啊等啊,四人一个个等得是昏昏欲睡,一直等到起床号响了也没听到紧急集合的哨声。 老马不满地打开背包,他的内务在全班最差,被子本来就叠不好,经过捆绑的被子更显得皱巴巴的,那些打皱的地方很不容易被拉展,这下肯定又要被班长骂了。他一边用力捊着被子一边埋怨孙家树:“不是拉紧集合吗?怎么不拉了?孙家树呀孙家树,你可真会折腾人。” 孙家树无话可说,真是好心没好报,他便把心中的火气撒向了小广东:“以后搞准了再说,搅了我一场好梦。” 小广东一脸委屈地分辨着:“我明明看到连长起床了嘛?” “他连长就不尿尿了?他连长就不是人了?记住,只有看见他脖子上挂了哨子,腰里扎着腰带,这才会拉紧急集合。”孙家树反倒教训起小广东来。 小广东立刻成了众夫所指的罪魁祸首,他有口难辨,谁叫自己那么多事呢? 白天训练瞄靶,老马和小广东竟端着枪睡着了,李喜娃连着推了几下才推醒他两个,这可把李喜娃气坏了,好啊,瞄靶的时候睡觉,匍匐前进的时候肯定不会睡了。于是,在别人练习瞄靶时候,他们两个却在练匍匐前进。收操回营也不例外,别人走着回去,他们俩却是爬着回去的,爬起来的时候衣服都磨破了,手也磨流血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小广东疼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孙家树有点过意不去,他对小广东说:“对不起,你睡吧,以后侦查的任务包给我了。” 小广东委屈地把脸扭到一边不理他,孙家树知道他这个时候伤心透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眼睁睁地躺下来。这一晚上,孙家树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状态,他每隔一段时间就溜出来看一看。还别说,真的让他赶上了,连部的灯亮了,孙家树便蹑手蹑脚地凑了过去,透过窗户他看到连长和指导员正在穿衣服,肯定要拉紧集合了,因为连长和指导员不可能同时起床方便,他急忙返回宿舍推醒了小广东,为防止情报有误,他没有再通知其他人。 果然,两人刚打好背包,紧急集合哨就吹响了,他俩坐在床上观看了一小会儿其他人慌慌张张打背包的样子后才慢腾腾地爬下床,看到老兵排还没动静,他俩又故意在门口停了一会儿才出屋。 这一次,两人集合的速度比老兵还快,连长点评的时候把他们两个重重表扬了一番,并号召令全连向他俩学习,本来只是想着拉紧急集合的时候不落后就行了,没想到一下子成了全连的典型,这以后拉紧急集合更不能落后了,人怕出名猪怕壮嘛? 白天训练,孙家树也显得无精打采的,瞄准时竟打起瞌睡来,刚好被李喜娃逮了个正着,然而对孙家树,李喜娃完全是另一种态度,好兵犯错一定是有原因的,他关切地问孙家树:“是不是感冒了?要不我领你去卫生队看一看。” 孙家树摇摇头说:“没什么,我能够坚持。”他心里十分清楚病根在那里,晚上不能这样折腾了,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的,这其实是弄虚作假的行为,欺人又欺己,再严重一点说,这可是欺骗上级呀。 中午吃过饭后,孙家树把小广东拉到一边小声说:“小广东,这样搞可不行,得不偿失,要不,咱俩自首吧。” “你怎么把咱自己说成犯人呢?咱又没做坏事,自什么首?真是发神经。”小广东不屑一顾。 “我觉得这是弄虚作假,上午的事你也看到了,我差一点也爬着回来。” “什么弄虚作假,真是小题大做。” “你去不去?” “不去,要去你自己去,真是吃饱了撑的。”小广东有点不耐烦。 “好好,我自己去,责任我会担,不过我得告诫你,抽空还得多练习练习打背包,万一哪一次慢了可就说不过去了,”孙家树知道说服不了小广东了。 “谢谢你的好意,去了挨训可别怪我。”小广东并不领情。 孙家树独自来到连部,喊报告进屋后,看到只有指导员一个人在屋。 指导员笑着说:“是孙家树呀,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承认错误的。” “你做错了什么了?” “上两次紧急集合,我是事先知道的。” “哦,是为了这事呀,你没有错呀?要说错,也是我们的错,是我们的保密措施不到位,可别为这个背思想包袱。当然,能够主动承认错误,说明你已经下决心去改正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咱俩互相保密,好不好?” 这时,连长推门进屋了,他笑着问:“保什么密呀?孙家树,你打背包的速度都超过老兵了,有什么经验可得说一说,可不能保密呀。” 孙家树和指导员相视一笑,指导员说:“孙家树你先走吧,既然是我们俩个之间的秘密是不能向连长泄露的。” 从连部出来,孙家树感觉轻松了不少,像卸了一个大包袱,回到宿舍,小广东正练习打背包,其他几个战友正在睡觉,自从开始战术训练以来,新兵们中午可以午休了,孙家树爬上床。他没练习打背包,也没有躺下睡觉,而是拿出了纸和笔,该给绿叶写信了。 亲爱的: 最近一段时间学习顺利吗?还头晕吗?我劝你最好是去医院检查一下,要知道,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呀。告诉你一件最近发生的事,你看我做的对吗? …… ※※※※※※※※※※※※※※ 第三章第21节 冒雨训练 天阴沉沉的,虽然冬季已到了尽头,但残冬的寒风吹在脸上仍像刀割一般,这时正值农闲时节,人们很少有人出门,但在3235团的训练场上,官兵们正训练得热火朝天。 一炮连新兵一班的战士正在瞄靶,只见李喜娃来到孙家树身边,他蹲下身把一副检查镜固定在孙家树的枪身上,然后趴下来看着检查镜命令孙家树瞄准靶子击发。检查镜是一个镜片组合,检查者透过镜片可以观察到目标、准星和缺口在不在一条直线,及时纠正射手在瞄准和击发时所出现的问题。 孙家树按照动作要领慢慢瞄准目标,李喜娃提醒着:“调整呼吸,轻轻击发。” “啪——”孙家树扣动了扳机,李喜娃用手指敲了一下孙家树的脑袋说:“本来瞄得挺准的,被你这猛一抠,目标早跑了,要多练习击发动作,注意掌握好瞄准和击发的契机,还差得远,再来一次。” 孙家树拉了一下枪栓继续瞄准,三点一线正好对准靶子的正中心。 李喜娃夸奖说:“好好好,就是这种感觉,轻轻呼吸,慢慢击发。” 一阵风吹来,扬起一团尘土,一颗沙粒吹进了孙家树的眼睛里,孙家树一眨眼,目标顿时游离起来。 李喜娃提醒着:“注意精力,不要走神。” “我迷住眼了班长。”孙家树说。 “一个真正的射手就是刮起八级台风也不能动。快点瞄准目标。” 这时,远处却突然传来几声轰隆隆的雷声,风逐渐大了起来,黑压压的乌云从东南方向压过来。 “班长,要下雨了,你看,别的班都开始往回带了。”孙家树对李喜娃说。 “毛病,训练的时候操的什么心?,下雨怎么啦?下雨就不打仗了?下雨坏人就不搞破坏了?我们要适应在各种恶劣的条件下进行射击,记住,打仗是不会挑时间的,只有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李喜娃数落起孙家树来。 大颗大颗的雨点夹着雪花开始没头没脑地砸下来,土面窝被砸出无数个小坑坑,溅起一团团尘土,砸在脸上是又冰又凉,几个新兵不时地抬头望望班长这边,李喜娃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检查镜,根本没有要带回的迹象。 又一阵风刮过来,尘土扑面而来,孙家树忍不住用手揉了一下眼,再看目标时,眼前却是模糊一片。李喜娃在一边叫着:“注意集中精力,目标又偏了。” 雨夹着雪花逐渐大起来,偶尔有雪片落在鼻子上瞬间就化成水淌下来,雨水夹杂着汗水流进嘴里,用舌头一舔,一股咸咸的味道,战士们的后背很快就湿透了,新兵们都在暗暗诅咒着李喜娃:真是个没人性的家伙,这不是把新兵往死里整吗? 又训练了半多个小时,战士们的脸都被冻僵了,连说话都没表情了,手冻得已经拉不开枪栓了,看实在是无法训练下去了,李喜娃这才命令大家起立验枪。 雨下得非常大,大家一个个在雨中冻得瑟瑟发抖,但李喜娃还忘不了在雨中进行最后点评:“今天下了一点雨,我们当中一部分同志就准备打退堂鼓了,这不是我们一班的作风,我们一班的作风是凡事都要争第一,但第一不会大风刮来,那是要下一番苦功夫的。今天到此为止,带回。” 回营的路上,虽然下着雨,但是李喜娃在前面压着队伍,全班的队形一直没有乱,依然是扛着钢枪,摆着胳膊,标准的齐步走。李喜娃手忽然一指,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有一个连队还在雨中兴致勃勃的训练着。 第三章第22节 落汤鸡 李喜娃扭头对大家说:“大家看到了吧,这就是鼎鼎大名的‘钢八连’,要是把你们分的这个连不脱皮才怪呢?你们现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回到营区,李喜娃下口令:“立正。”全班靠脚的时候溅起一片水花,其他班的兵都好奇地看着一班的战士,从班长到战士浑身上下全湿透了,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虽然一个个站得笔直,仍然可以看到有几个兵浑身在打哆嗦。 “结散。”听到解散口令,大家一窝蜂涌进宿舍,没有了口令的约束,新兵们一个个都变成了“落汤鸡”,一进屋,水泥地面滴的全是水,有几个新兵迫不及待地脱下衣服,一拧,脏水哗哗地流下来,便发着牢骚把衣服扔进水盆,还有几个新兵端着水盆准备去水房冲澡,这么冷的天冲澡容易感冒,但身上臭哄哄的,不用水冲一下晚上怎么睡觉? 不料,刚到门口就被李喜娃全堵了回来,“都回去,趁热打铁,每个人做500个俯卧撑来。”几个新兵暗暗骂道:这个惨无人道的家伙,外号叫周扒皮一点也不过。但是,骂归骂,俯卧撑是少不了的。 趁着新兵们做俯卧撑的时候,李喜娃拎着两只水桶出去了,几个老兵在他身后指指点点:“为自己的前途不管新兵们的死活,太没人性了。”“就他那样还想留在部队?也不撒泡尿照照。”…… 李喜娃径直来到伙房,炊事班的战士正忙得热火朝天,两名战士正挥舞着菜刀切着萝卜,另外几名战士正熟练地揉着馒头,一个大笼已经摆满了,李喜娃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只见他提着两个空桶来到大锅旁,锅盖刚刚拿开,锅里的水正上下翻滚着,热气扑面而来,熏得李喜娃脸色立刻红润起来,刚才还僵硬的脸慢慢变成了微笑的表情。两名战士抬着大笼正准备往锅上放。李喜娃急忙拦住说:“不好意思,打点热水。”说着竟自己动手舀起来,两个抬笼的战士不满地看着他,他俩当兵的时间都比李喜娃晚一年,自然是敢怒不言。 这时炊事班长跑过来训斥李喜娃说:“一班长,你怎么一点规矩也没有,耽误了开饭谁负责呀?”他和李喜娃是同年兵,自然对李喜娃不客气。 李喜娃满脸赔笑说:“不好意思班长,照顾一下,新兵们淋了雨,全身都湿透了,打点水让他们抹一下澡,就一桶。” “你小子就爱出风头,把新兵搞病了可有你的好果子吃,既然提了两只水桶,就都打满吧。”炊事班长说话的语气稍微缓和了。 “那就谢谢了。”李喜娃迅速打满了两桶水,双手拎着飞快地跑回宿舍,新兵们正一个个练得热汗直流,李喜娃把热水均到几个水盆里,又兑上了凉水,然后才命令大家停止训练准备洗澡。 新兵们一个个汗流浃背地站起来,呼呼地喘着粗气,一半是带着情绪,见有热水,便迅速脱光了衣服抹起澡来,还别说,身体经热水一敷还挺舒服的。 孙家树抹澡的时候注意到班长坐在床上不动便问:“班长,你怎么不洗?是不是没热水了?” “伙房里有一大锅呢,我等会儿再洗。”李喜娃随口说。 新兵们抹完澡,水盆里的水变得黑黝黝的,壮二亩地绝对没有问题。他们赶紧换上衣服把盆里的水倒掉了,洗这么黑的水让别人看到了不笑掉大牙才怪呢。不知何时,李喜娃已经端着水盆出去了。 孙家树出去解手,路过水房的时候听的里面有哗哗的响声,他奇怪地伸头一看,好家伙!只见李喜娃正光着身子冲澡呢,他不是说伙房里热水多着吗?怎么用凉水冲起澡来啦? 第二天一起床,李喜娃就不停地打起喷嚏来,看来是感冒了,几个新兵暗自幸灾乐祸:这叫罪有应得,看你以后还虐待我们不?但是,从那天起,孙家树对李喜娃却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 第三章第23节 实弹射击 战术训练开展了一段时间后,紧接着就是实弹射击了,各连接到通知:全团新兵以连为单位到靶场集合进行实弹射击。听到这个消息,新兵们是既紧张又兴奋,紧张的是第一次打枪会不会有危险,平时班长们把射击的危险性说得是危言耸听,对射击应注意的事项更是讲了一遍又一遍,听得新兵耳朵都起老茧了,光一个空包弹的装填动作就练了好几天,真的有那么厉害吗?兴奋的是来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可以打枪了,这才真真正正的是一个兵了,如果回家也有吹嘘的资本了。 上午操课号一响,各个连队的新兵便扛着枪开始向靶场进发了,到靶场后以营卫单位在离射击地线三十米的后方坐定待命。 太阳刚刚升起来,风很大,盘腿坐在地上,只一会儿半拉脸就冻木了,前方几名老兵正在紧紧张张的忙碌着,几十个胸环靶已经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壕沟上方,壕沟和指挥台之间已经拉上了电话线,通信连的战士正在紧张地测试着通话的质量,靶场周围的安全哨已经开始工作了,手持小红旗的哨兵指挥着行人绕道而行。发弹台上的几只木箱子已经被撬开了,里面的纸包里装的全是金灿灿的子弹。新兵们尽管冻得牙齿直打颤,但一个个仍然是谈笑风生,都在翘首等待着那激动人心的时刻。 前方响起了急促的哨声,负责报靶的战士迅速跳进壕沟,第一组上场的三十名新兵井然有序地领弹、压弹,然后向射击地线进发,走到各自的射击位置站好待命。 “卧倒——”指挥员命令。 新兵们迅速侧身卧倒。 “上弹夹。”“子弹上膛。” 一阵哗啦哗啦的拉枪栓的声音过后,射手们关上保险趴好,眼睛注视着前方的目标。 “开始射击。” 指挥员一下令,清脆的枪声便啪啪啪响了起来,声音由疏到密,渐渐地像鞭炮一样响成一片。尽管射击的操作规程已经听了有一千遍了,还是有一名新兵把保险放在了连发的位置,他一抠扳机。五发子弹哒哒哒地射了出去,在后坐力的作用下,枪口一直挑向了空中,吓得后面的人纷纷趴在地上,站在后面的新兵班长惊出了一身汗,他狠狠地踹了新兵一脚骂道:“王八羔子,迷糊蛋,回去再修理你。”这名新兵吓得是面如土灰,手指还紧紧地抠着扳机不放,幸亏只有五发子弹,要是有一弹夹子弹,那枪口还不挑到后面去,后面坐的可全是人啊。 一场虚惊过后,射击继续进行,轮到孙家树射击了,李喜娃就站在他身后,刚才那一幕发生时,孙家树就坐在附近,好险啊,一想起刚才的情景,孙家树就紧张得要命,手也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 指挥员下达了射击的命令后,孙家树的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他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按照平时训练的动作要领瞄准了目标,他轻轻一抠扳机,扳机却纹丝不动,原来是一时紧张忘打开保险了,他急忙把保险放在了单发的位置,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看来班长可能没注意,要不然,屁股上肯定得挨一脚了。他重新瞄准了靶心,这一回,手臂抖动得更厉害了,连枪口都在抖动,目标也随着晃动起来,啪啪啪,耳边枪声响成一片,他的第一枪还没有打响,从额头渗出的汗珠就可以知道他是多么紧张了。 “不要慌,瞄准了再打。”李喜娃在一旁提醒着。 李喜娃不说还好,一说,孙家树就更紧张了,平时掌握的动作要领这时一点也派不上用场,好不容瞄准了目标,他便迫不及待地抠动了扳机,只听见啪的一声,震得孙家树两耳嗡嗡直响,右肩窝被枪托蹬得隐隐作痛。“怎么这么响?”孙家树心里暗暗说道。 前方报靶为光头,李喜娃看了看反而说:“打得不错,十环,别紧张,按照平时学的要领打。” 听到自己打了十环,孙家树就得意起来,原来十环这么好打啊?射击也不过如此嘛?他不再紧张了,平时掌握的动作要领也派上了用场,他接二连三地发射起来。 “十环,十环,九环,十环。”李喜娃在一旁兴奋地报着靶子。 孙家树已经打完了五发子弹,但他还是认真地瞄着,看到枪没反应了他才知道是子弹打光了,按照班长报的靶数,自己应该是打了39环,比优秀成绩还多出四环,他得意地抬头望着班长。 “打完了?”李喜娃明知故问。 “打完了。”孙家树得意忘形地回答。 没想到李喜娃朝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说:“打完了就该给你算账了,你说你紧张个屁呀?连保险都不知道打开,第一枪你就打了一个光头。” 孙家树伸了一下舌头说:“你不是说是十环吗?” “十环个屁,那是在安慰你,是为了让你不紧张,要不然,后面紧跟着肯定还是光头,要知道,对一名新手来说,第一枪对他影响最大,如果第一枪打坏了,以后就很难打好了,幸亏你没有进入误区。” 李喜娃的几句话说得孙家树脸上直发烫,心里不禁暗暗佩服班长,虽然他对新兵过于严厉,但他带兵却很有一套,从他身上,自己学到了好多东西,班长表面上看起来冷酷无情,但内心却像燃着一把火。 打靶结束后,李喜娃对每一位新兵的成绩进行了点评:“打得最好的是小广东,成绩是46 环,第一次打靶就能打优秀,说明这个同志平时训练比较刻苦,打靶时不慌不忙,表现出了良好的心理素质,缺点是托枪不稳,以后要加强训练;其次是王贵,成绩为42环,从弹着点的位置来看,偏差都不大,如果再修正一下瞄准的位置,打优秀是没有一点问题的;老马刚刚及格,时而打九环,时而打六环,成绩很不稳定,应该找一下打九环的感觉,再次打靶的时候就一定能打好;李海成绩最差,打了两个光头……” 李喜娃点评时,孙家树很不服气,尤其是这个小广东,其他科目的训练成绩是一塌稀,第一次打靶却打了个优秀,平时也没见他怎么努力啊?倒是有几次看到他瞄靶时打瞌睡,难道他有这方面的特异功能?不管怎么样,下次再打靶时一定要超过他。 班里的新兵成绩都点评完了,唯独不提孙家树,孙家树暗自庆幸,这大概是班长给他留了一个面子吧,没想到临带回时李喜娃却补充说:“还有一个漏网之鱼,那就是孙家树,这个同志不得了啊,第一枪就干了个光头,也不知他平时是怎么训练的……” 第三章第24节 绿叶 在孙家树的母校县中三年级补习班七班,绿叶正安静地坐在教室里学习,她那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正注视着一张卷纸,看来是被卷纸上的题难住了,她还是穿着那身军绿色的外套,红红的领结,只是披肩发束在了一起,变成了高高的马尾辫,看看全班,几乎所有的女生都是清一色的马尾辫,别感到奇怪,这都是受绿叶的影响,可以说,全校女生的发型都在跟着绿叶变,年前绿叶是披肩发,结果几乎全校的女生都留起了披肩发,过罢年绿叶把头发绑了起来,结果全校女生都变成了马尾辫。绿叶更是全校男生暗恋的偶像,没有哪一个男生不心仪绿叶的。 绿叶正皱着眉思考问题,忽然感到头部一阵晕眩,她忙用手摁住额头,豆大的汗粒滚落下来,她已经是不止一次头晕了,而且是有规律性的,特别是学习紧张的时候,每次头晕的时候,她总是把孙家树写的信拿出来看一看,或者看一看他的照片,一会儿头就不晕了,她今天看的是孙家树的照片,当然是放在抽屉下面偷偷看的,这要是让别人看到可就坏大事了。坐在她后排的同学王明远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后,他是来向绿叶问一道数学题的,与其说是来问题,不如说是来套近乎的,无论哪一个男生都在有意无意地接近绿叶,王明远一眼就发现了抽屉下面的秘密。 “绿叶,你能让我看看这张照片吗?”王明远小声说。 绿叶吓了一跳,一看是王明远忙红着脸说:“不行不行。” 王明远看绿叶不答应,就赖着不走,他站在那里说:“你要是不让看,我就一直站在这里。”他真的仰着头站在了绿叶旁边,大有一副不让看不走的样子,引得全班同学的目光都朝着这边射了过来。 绿叶一看不妙,忙小声说:“让你看,别声张。” “这还差不多。”于是他装着问绿叶问题,班里的同学看没什么情况,就该干什么干什么了。 绿叶不情愿地拿出来照片,然后正面朝下递给了王明远说:“小心,别弄脏了。” 王明远结果照片一看,马上欢呼着说:“是孙家树,是孙家树。”听到喊声,全班同学的眼光又重新被吸引了过来。 “孙家树怎么了?”有人问。 看到王明远手里拿着一张照片,“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全班的同学明白怎么回事后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班里顿时热闹起来,正常的学习秩序被搞得一塌糊涂…… 第三章第25节 团长来访 时间过得真快,三个月的新兵转眼间就要接近尾声了,最后就是新兵统一大考核了。临阵磨枪,不利也光。冲刺的时候到了,不用班长催,新兵们都主动到训练场训练了,这次考核对新兵来说尤为重要,成绩的好坏直接关系着新兵以后的命运:成绩好的部队要进行嘉奖,到时还要往家发喜报呢,要是被哪位首长相中了,那以后可就“飞黄腾达”了;如果成绩考砸了那就倒霉了,因为考核后,新兵们还要授衔,授衔后要下排,成绩差的自然没人要,挑到最后只有去喂猪种菜的份儿了,如果让人知道在部队是干这个的,那脸可就没地方放了。 今天虽然是星期天,新兵们却没有一个睡懒觉的,孙家树和他的战友们刚刚跑了一个五公里回来,趁着今天有空,他把该洗的衣服全拿出来洗了,这样在考核的时候穿着干净的衣服看着也精神一点,其实,新兵只发了两套衣服,两套衣服都该洗了,如果都洗就只能穿绒衣绒裤了。 孙家树蹲在宿舍门口不紧不慢地揉着衣服,其他的战友闲着没事便开始侃大山,谈论的话题自然离不开女人,男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女人永远是谈论的主题。特别是当兵的在军营呆久了,半年还见不到一个女人,看到老母猪都一个个是双眼皮。孙家树从来不参合这个话题的讨论,如果把绿叶放在这种场合讨论,那简直对她是一种亵渎,虽然她是最值得炫耀的 ,小广东今天也没有参加女人大讨论,而在平时,他一直是主角,他最近买了一台游戏机,这一会儿正躲在宿舍的一个角落里聚精会神地打游戏呢。 屋门轻轻地被推开了,孙家树抬头一看,原来是团长,后面还跟着一个通讯员,他顾不上擦去手上的泡沫就迅速站起来像团长敬礼:“团长好。”他扬手的时候手上的泡沫随着惯性甩在他的腮帮子上。 团长伸手擦去孙家树脸上的泡沫后还了一个礼后问:“洗衣服哩小同志。”并伸出一只手同他握手。 孙家树把手一伸又缩了回去,他把手在衣服上蹭了几下才跟团长握手。 “今年多大啦?” 团长和气地问。 “二十。” 孙家树回答。 “年龄偏大点,一定是高中毕业吧?想考军校是不是?” “是。” “部队生活还习惯吗?” “习惯。” “连队伙食怎么样?” “很好。” “训练能跟得上吗?” “能。” “班长平时打兵吗?” 孙家树略微停顿了一下说:“不打。” 团长问完后便风趣地笑了起来:“你这个小同志呀,话比金子还贵,每次最多说两个字,有意思,哈哈哈。”看到其他新兵都直愣愣地站着,他忙摆手说:“都坐吧,别搞得那么紧张,今天是星期天,大家彼此平等。”他忽然注意到小广东一个人头抵着墙角在打游戏,便笑眯眯地走了过去,这小子太专心了,连团长来了还不知道,大家都替小广东捏了一把汗。 “放这里,不然要完了。”团长站在一边提醒。 “你不懂,等着瞧吧。”小广东只顾低着头打游戏,连头也舍不得抬一下。果然,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长条,竖着往缺口处一填,总分一下子涨到八万多分,一个声音传来出来:“你好棒哟!” “怎么样?”小广东骄傲地抬起头,一看是团长,吓得他“噌”地站了起来,“团,团长好。”游戏机被他扔在了一边,失控的游戏机不断地发出一个声音:“你好笨哟!你好笨哟!” 团长笑着说:“继续玩,继续玩,平时连队都有什么娱乐项目啊?” “没事了除了玩一玩扑克。”小广东回答。 “业余生活够单调的,喜欢唱歌吗?” “喜欢。” “团里最近几天准备给每个连队购置一套卡拉ok音响,丰富一下基层官兵的业余文化生活,谁要是有这方面的专长到时候就可以一展歌喉了。”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满屋的新兵情不自禁地跳了起来。 团长突然用鼻子重重地嗅了几下问大家:“这屋子怎么有一股腥味?” 孙家树回答说:“都是汗腥味,衣服不够换洗,穿几天都这个味。” 团长说:“窗户要经常打开,保持屋里空气畅通,衣服要及时换洗,对了,你们现在有几套衣服?” “两套,一套作训服,一套冬常服,每天都训练,作训服根本没时间洗。”孙家树说。 “这是个实际情况。”团长转身对通讯员说:“小贾,你去通知一下后勤处,务必把今年下发的新型迷彩服以最快的速度发放到战士手中。” “是。”通讯员回答。 团长向大家招了招手说:“大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吧,我到别的屋子转一转。” “团长慢走。”看到团长走出了门,全班的战士都欢呼起来:“万岁!万岁!” 第三章第26节 考核之四百米障碍 初春的天气还隐隐透着一丝寒气,但3235团的广大新兵的训练热情却十分高涨,训练场上,战士们正练得热火朝天,这边是做军体的,那边是练投弹的,这边是走队列的,那边是跑四百米障碍的…… 在一营器械场上,一炮连的新兵正在做军体,他们一个个穿着崭新的迷彩服,显得格外精神,只见孙家树精神抖擞地走到单杠下面,屈膝,下蹲,双手后摆,两眼注视着单杠,这是预备上杠的姿势,“噌”的一声,他的身体跳了起来,双手稳稳地抓住单杠,稍作停留,两脚尖缓缓上钩,突然一抖腹,一个漂亮的静止上杠动作,上半身稳稳地撑在单杠上,然后腹部一用力,身体离开单杠,利用身体的惯性在单杠上上下翻飞起来,看得周围的人是眼花缭乱的,最后一个平雁分展,身体飞离单杠,向前冲出了两米多远,双脚稳稳地落在沙地上。这是一套单杠七练习的全套动作,孙家树做得是干净利索,“好——”围观的战士都激烈地鼓起掌来,新兵能练到这种境界,连老兵也有点望尘莫及。 李喜娃高兴地拍着孙家树的肩膀说:“好样的,都赶上班长了,考核时沉住气,争取全优,拿它个全团第一,让班长也风光风光。” 孙家树郑重地点点头。 今年的新兵考核跟往年不一样,各个科目同时进行,团长亲任总考官,他不停地在各个考场之间转来转去,遇到精彩的时候,他也会像新兵一样在一边呐喊助威,他要亲自看一看,全团到底能出几个全优兵。 在四百米障碍考点,孙家树正在认真地检查着武器装备,他刚刚考完两项,军体一至五练习和投弹,他很轻松地就拿了优秀,特别是投弹,他一甩手就是五十多米,远远地超出了优秀成绩。对四百米障碍的考核,他早已胸有成竹,两分钟以内跑完全程是优秀,他一分半就能拿下,只是正规的考核与平时训练不同的是,正规的考核都是全副武装,钢盔帽、步枪、子弹袋、防毒面具、手榴弹一样都不能少,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底气十足。 孙家树稳稳地站在起跑线上,做了一个起跑的姿势,然后平静地等待着主考官发令,遇事不惊、沉着应战,这是一名优秀军人所必备的心理素质。 “啪—”的一声,发令枪响了,孙家树甩开大步奔跑起来,前一百米没有障碍,但不能猛跑,主要是为了保存体力,不然,过障碍时就没劲了。只见孙家树轻松地绕过弯道,像蜻蜓点水一样掠过三步桩,又飞身越过弯壕沟,“噌”地跃过低板墙,纵身一跳攀上高板墙,单脚一点跳下高低台,然后借着身体的惯性猛地冲上高架桥,快速通过独木桥后直冲高板墙,他左脚蹬墙跟,右手扳住墙顶一翻而过,前面就是钢丝网,考官和战友们都站在尽头看着他,团长也来了,孙家树心中窃喜,这时候该露一手了,平时训练的时候,他一个急冲侧身卧倒,整个身体随着惯性能一下子能滑到钢丝网中部,再用手猛扒几下就到尽头了,动作既快又漂亮,正好可以在团长面前表现一下。只见他一个急速侧卧,只听“哎呀”一声,他的身体并没有冲出去,而是重重砸在吊在腰部的几颗手榴弹上,骨头和铁碰,明摆着是找刺激,那还能吃得消?胯部一阵钻心的疼痛,他强忍着疼痛过钢丝网,再站起来的时候,动作远不如从前那样麻利了,他一瘸一拐地绕过界桩,又回头冲向高板墙,由于力度不够,冲上去后竟然滑了下来,他又笨拙地攀了上去,接下来的几道障碍就可想而知了,下壕沟的时候他几乎是跌下去的,掉在沟底,胯部竟疼得难以忍受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地站起来用力往上一窜,双手没有攀住沟顶滑了下来,他捂着胯部蹲下来,沟底氧气稀少几乎让他窒息,四百米障碍跑到这个时候,体力都已消耗得差不多了,孙家树也不例外,他已经筋疲力尽了。 李喜娃慌了,他站在壕沟边朝着孙家树喊:“孙家树,我命令你爬上来。” 新兵们也一边大喊加油。 孙家树艰难地站了起来,他双手攀往沟沿,两脚用尽吃奶的力气向上蹬着,一点一点,他慢慢爬了上来,他真想趴在那歇一会儿,但强烈的荣誉感使他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一瘸一拐地绕过弯道,前方100米就是终点,他连跑平路的力气也没有了。 战友们的呐喊声像波浪一样一浪高过一浪 ,李喜娃朝着孙家树喊:“坚持住,跟着我跑。” 孙家树豁出去了,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跑了起来,时间对他来说好像停滞了,两耳只听见双脚沉重落地的声音。10米、9米、8米…… 快接近终点线了,孙家树突然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第三章第27节 射击考核 大家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都睁大眼睛看着孙家树,只见孙家树奋力爬了起来,考场静了下来,考官拿着秒表注视着孙家树的双脚慢慢拖过终点线,一按秒表,1分58秒,好悬啊! 几个战友迅速跑过来把孙家树拉了起来,李喜娃高兴地抱起孙家树转了几圈说:“好家伙,又干了一个优秀。” “哎呀,哎呀。” 孙家树却咧着嘴叫了起来,原来,班长碰着他的伤口了,孙家树搂起上衣,只见胯部肿起老高,鲜血还在往外渗呢。 “走,我带你到卫生队包扎一下,别感染了。”李喜娃着急地说。 “没事班长,只是蹭了一层皮。”孙家树笑着说。 下午轮到一营考核射击,这是最重要的考核项目,全团近千名新兵盘腿坐在靶场中央的草坪上,噼里啪啦的枪声听得新兵是既兴奋又着急,好消息不断传来,已经有三十多名新兵打了49环,离满环只差一环,团长王文选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这批新兵的素质还是可以的。 轮到孙家树这一组上场了,只见他一瘸一拐地走上领弹台,即便是这样,他还是镇定自若地从发弹员手中接过子弹,一看到这五颗金灿灿的子弹,孙家树的双手就不由自主时抖动起来,他慢慢取下子弹夹,尽量控制好情绪,轻轻地把子弹压进弹夹,前一组已经射击完毕,正在验枪,孙家树这一组奉命开始向射击地线进发,到达指定位置后立正待命。 指挥员急促地吹着哨子,两手有节奏地挥动着小红旗,糊靶的战士迅速跳进掩体,前方只看见几十个胸环靶竖在那。 “卧倒——准备射击。”指挥员下令。孙家树小心翼翼地趴下来,生怕碰着伤口,但伤口在胯部,不碰着才怪呢,一阵钻心的疼痛迫使他本能地撑起了胯部,他卡上弹夹,“哗啦”一拉枪栓,子弹上膛了,他按照射击程序关上保险,然后按趴好待命,两眼死死地盯着前方的一个靶子,那就是他要打的目标。 “准备射击。”指挥员又下令。 孙家树慢慢地打开保险,耳边的枪声已经响成一片,他不急不躁地按照平时训练的动作要领沉着地开始射击,只听见“啪”的一声,孙家树抬头观察前方,一个红牌牌快速地左右晃动着,是十环。 他按照第一枪的感觉又连着开了两枪,红牌牌快速地左右晃动着,孙家树一阵窃喜,他又满有把握地打响了第四枪,糟糕,一股又粘又稠的液体溅进来他的眼睛,是枪油,只怪昨天擦枪时上油太多了,他忙揉了一下眼睛,这一揉不当紧,连眼皮也睁不开了,强行睁开了眼睛,眼前却是模糊一片,也没看清这一枪到底打了几环,凭感觉应该是十环。 还有一发子弹,孙家树努力瞄准靶心,哪里还能瞄得准?枪声渐渐稀疏下来,打完子弹的战士都静静趴着等待着退场的命令,只剩下孙家树还在努力地瞄着。 团长王文选看到这一组长时间没有动静,便问身边的一名参谋:“怎么回事?这一组怎么还不退场?” “还有一名新兵没有打完。”参谋报告说。 “走,看看是怎么回事?”王文选说着便走下指挥台,参谋长、一营营长、还有团里的几个作训参谋和宣传干事也跟着走了下来。 孙家树还在努力地瞄着靶子,眼睛又涩又痛,目标像气球一样漂浮不定,如果班长在后面就好了,正规考核时身后是不能站人的,他明知道班长不会在后面,但他还是回头看了看,这一看就傻眼了,只见团长站在身后,后面还有一大帮人。 “怎么回事啊?小同志。”团长关切地问。 “枪油溅到眼里了,我看不清目标。”孙家树半睁半闭着眼睛说。 团长听完后忙对通讯员喊:“小贾,快拿一瓶矿泉水过来,帮他把眼睛冲洗一下。”通讯员迅速跑过来,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团长看着通讯员帮孙家树冲洗完眼睛后用责怪的语气说:“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要先报告,烧坏了眼睛可不是闹着玩的,睁开眼看看。” 孙家树眨了眨眼睛,虽然有点涩,但能看清楚东西了,他对团长说:“没事了。” “还能打吗?” “能。” “能打就接着打。”团长问身边的参谋:“查一查他打了几环。” “报告团长,四枪四十环。”参谋回答道。 “哦,看起来这名新兵很有希望打满环。”团长顿时来了兴趣,他鼓励孙家树说:“小伙子,好好打,如果打满环就给你一个团嘉奖。” 孙家树虽然不知道一个团嘉奖到底有多大,但他知道班长干得那么卖劲,年底只得了个营嘉奖,打了满环,就等于超过班长了,想到这,心里竟得意起来。他慢慢瞄准了靶子,但靶心却又像气球一样浮动起来,这一次可不是怨他的眼睛,而是要怪他的手了,身后站了那么多当官的,手不抖才怪呢?无论他怎么努力,情绪始终无法镇定下来,额头上慢慢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别紧张,擦擦汗。” 团长递给孙家树一条毛巾。“我们都退下。”他回头朝其他人挥了挥手,大家都跟着他退到了后场。 孙家树擦过汗重新瞄准了靶心,他调整好呼吸,食指轻轻一勾,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前方的红牌牌飞快地左右晃动着。 “好家伙!果然不负众望。”团长高兴得一拍大腿说:“查查哪个连的,记团嘉奖一次。” 孙家树“噌”地爬了起来,连伤口也不觉得疼了,他把枪往身后一背,小跑跑回了连队。李喜娃站起来照着他的就是一拳,打得孙家树都迷糊了,会不会是自己又干了一个光头?他有点不自信了。 “你小子是昏了头了,连枪都不验了?立正——验枪。”听到口令,孙家树急忙立正,熟练地拉枪栓、击发、关保险。 李喜娃冲上去突然把他连人带枪抱了起来,疼得孙家树咧嘴直叫:“班长,伤口,伤口。” 第三章第28节 授衔 1991年3月28 日,对3235团的新兵来说绝对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因为这一天是他们第一次授衔的日子,所有的新兵将被授予列兵军衔,授了衔就等于正式加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序列,你说这个日子特殊不特殊?军营里红旗飘扬,军歌嘹亮,团大礼堂被布置一新,大红的地毯铺满了主席台,济南第一团的旗帜插在主席台正中央,整个礼堂显得庄重而肃穆,团五大常委端坐在主席台上,在振奋人心的解放军进行曲中,各个连队陆续带进了大礼堂,每一名新兵都显得异常兴奋,喜悦之情荡漾在他们脸上,从今天开始,他们就是一名真正的解放军战士了。 看到各个连队都到齐了,担任团值班员的三营营长开始整队:“稍息,立正——”他转身向站在主席台中央的团长报告:“团长同志,步兵3235团全体官兵集合完毕,请您指示,值班员,三营营长刘辉。” “请坐下。”团长还礼。 台下的官兵在三营长的指挥下像被压弯的谷子一样低下身子,同时马扎“啪”地砸在地上,几千只马扎砸在一个点上,震得地板都在动,全团官兵齐刷刷地坐下后,会场一片安静。 大会由团政治部主任主持,首先是团政委讲话。 “同志们啊,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也是一个大喜的日子,我们的新兵同志要光荣地授衔了,就要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中的一员了,经过三个月的艰苦磨练,你们顺利完成了从普通老百姓向革命军人的转变,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一名合格的军人了,我代表团党委向你们表示热烈的祝贺。” “哗——”全场响起一片激烈的掌声,新兵们使劲地拍手,把手掌都拍木了。 团政委示意大家停止鼓掌,他接着讲:“你们克服千难万苦,不怕流血流汗,圆满地完成了上级赋予的训练任务,涌现出一大批训练标兵,为3235团的战旗增了辉添了彩,经团党委研究决定,给以下十名同志团嘉奖一次,他们是:一炮连的孙家树,三连的王群,六连的张志远……” 一阵激烈的掌声过后,团长王文选站起来宣布授衔命令。只见团长行了一个军礼,然后拿起命令状开始宣布:“命令。” 全团官兵迅速起立。 “授予3235团孙家树、王群、张志远等807名新兵为列兵军衔,希望你们能够再接再厉,无愧于国家使命,无愧于人民重托,为济南第一团的战旗再添新彩,此布,中国人民解放军步兵第3235团。命令宣读完毕,坐下。” 全团官兵整整齐齐地坐了下来,团政治部主任对着麦克风喊:“下面请各营的训练尖子上台代表新兵授衔。” 庄严的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奏起来,点到名的新兵陆续从会堂两边的过道走上主席台,他们一个个胸佩大红花整整齐齐地站成一排,五大常委分别为训练尖子佩戴军衔,团长亲自将一付崭新的列兵军衔佩戴在孙家树肩上,孙家树激动地向团长敬礼,台下又是一阵激烈的掌声,几部照相机对着主席台“啪啪啪”地闪着。 授衔仪式结束后是新兵代表发言时间,各营的训练尖子陆续走下主席台,只剩下孙家树留在主席台,他是新兵的发言代表,发言稿是他花费一个晚上的时间写的文笔流畅,内容振奋人心,只见他站在主席台上“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用普通话讲了起来,他的发言极富感染性,关键时还配以手势,把新兵的情绪全调动起来了,五大常委们窃窃私语:这个兵可以呀!有发展前途。孙家树发言一结束,台下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回到宿舍孙家树那股激动劲还没有下,他兴奋地照着小镜子,穿上崭新的军装,军衔领花一配,人立马精神起来,今天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必须马上给绿叶写信,好让她尽快分享自己的快乐,他迫不及待地翻出了笔和纸写起来。 亲爱的: 告诉你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今天我被评为了训练标兵,受到了一次团嘉奖,而且,从今天开始,我正式成为一名军人了,我被授予了列兵军衔,是团长给我佩戴的肩章和领花,我还代表新兵作了发言,你不知道那场面是多么的激动人心,直到现在我的心还“怦怦”的跳呢。 三个月的新兵生活确实改变了我,让我受益终生,我感到自己成熟了,懂得了什么是荣誉,什么是责任,什么是纪律,什么是友谊,我已经完完全全地融入了部队这个大集体之中了,这个成绩的取得可以说有一半是你的功劳。有多少次,我失望时,是你及时的鼓励,犯错误时,是你及时的提醒,而当我取得了一点成绩而沾沾自喜时,又是你及时的告诫。是你给了我信心,给了我力量,此时此刻,我由衷的向你表示感谢,我一定不会辜负你对我的期望,也永远不会忘记我许下的诺言,争取早日踏进军校的大门。 时间过得真快,再过三个月,你就要参加高考了,到时候你千万别紧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我相信你一定能考出优异的成绩。在遥远的军营,我真诚地为你祈祷,为你加油! 盼望你的好消息。 家树 1991年3月28日 盼望收藏、推荐,你们的鼓励是我最大的动力,后面将越来越精彩! 第三章第29节 新兵下排 新兵授衔后,紧接着就要下排了,一炮连共有四个排,一班二班为一排,三班四班为二排,五班六班为三排,七班八班为四排,加上一个侦察班和炊事班共十个班。李喜娃为一班班长,近水楼台先得月,他第一个就把孙家树挑进了一班,一班是全连的标杆班,挑最好的兵是天经地义的,小李子被连部要去当了通讯员,老马去了二班,大诗人去了三班,慢半拍去了八班……大家都有了各自的归宿,唯独剩下小广东无人问津,看到战友们一个个都搬走了,他急的蒙着头睡起了大觉。 孙家树知道小广东心里难受,他很想安慰一下小广东,但不知怎么安慰,他在小广东的床前站了半天,小广东愣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孙家树轻轻地拉开了小广东的被子,没想到刚露出头小广东又一把拽过被子蒙上了头。 “咱们连的文书快要退伍了,或许连长是有意让你当文书呢,要知道,你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高中生呀!”孙家树轻声的说。 一听这话,小广东“呼”地掀被子坐了起来,他没好气地对孙家树说:“孙家树,你别损我了好不好?我知道你进一班了,是块当干部的料,我就是进炊事班的命,就是喂猪种菜我也认了,反正都是混上三年。” 孙家树碰了一鼻子灰,但他并不气馁,“你小子骗谁呀?发意症都想着考军校,我就不信,放着好好生意不做,大老远跑这里喂猪种菜来了。” “我什么时候发过意症?甭骗我了。”小广东将信将疑,他也弄不清楚自己是否发过这样的意症。 “我都听到过两回呢,不信你去问问大诗人?”孙家树知道小广东慢慢上套了。 “我军事不过关,考军校根本就没门,想也是白想。”小广东说。 “还有两年时间,就是头猪也能过关了,要不我去找班长说一说,让你也去一班?” “那怎么可能?我的素质这么差,谁肯要我?更何况一班是标杆班,去了净拉后腿,还是去炊事班好,风打不着,雨淋不着,也不用训练,舒舒服服混上三年,我女朋友还在家等我呢,对了,你不是爱吃面条吗?等我进了炊事班,你啥时想吃面条,哥们绝对满足你。” “别再胡说了,你等着,我这就去找班长去。”孙家树说着就往外走。 “别,别。你去了我跟你急。”小广东嘴上说,心里却巴不得孙家树快点去。 一班在连队的最东边,孙家树进屋的时候,李喜娃正在归正床位,看到孙家树进来边说:“孙家树,你来得正好,帮我移一下床铺。”孙家树应了一声便帮着他干了起来,李喜娃指着靠门口的下铺说:“你就睡那个位置。” 孙家树有点受宠若惊,他不好意思地说:“我睡上铺睡习惯了,下铺还是留给老兵班长们睡吧。” “没事没事,咱们班的几个老兵都是我带出来的,在我眼里,他们都是新兵,哪个老兵要是欺负你告诉我一声,看我不整死他。”李喜娃明显地在巴结孙家树了。 “班长,求您个事。”孙家树试探着说。 “有事就说呗,还用求吗?” “我说了就怕您不答应。” “你还有什么事?说吧,我答应你。” “那我可说了,您可别反悔。” “啰嗦个球,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李喜娃显得有点不耐烦了。 “你看能不能让小广东来咱们班?”孙家树小声说。 “来呗,谁来都可以。”李喜娃不假思索地说,刚说完却又把头摇得像货郎鼓一样,“你的意思是说让他当咱们班的兵?那可不行,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咱们班是标杆班,兵的素质都是连里拔尖的,要是因为小广东拉了后腿,让别的班超过了,那可就丢大人了。” “班长,您就让他来吧,他是您带出来的兵,你应该最了解他的,他就是体能差点,但射击一直是优秀,人缘也好,办事也精明,您要是不要他,别的班就更不会要他了。”孙家树哀求着说。 “他呀,懒不说,还爱耍滑头,我看啊,炊事班喂猪的工作最适合他。”李喜娃不屑一顾地说。 “班长,您要是不要他,他的前途就毁了。” “毛病,你还是个新兵,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份,这是你操心的事吗?”李喜娃有点恼羞成怒了。 孙家树也激动起来:“小广东是高中毕业,是考军校的料,军事素质再好,没有文化也是白搭。”说完这句话,孙家树马上又后悔了,好像这话就是专门说给李喜娃听的,他立即转移了话题:“我的意思是说,还有两年时间,他的军事素质可以慢慢赶上来。”他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触到班长的痛处了。 李喜娃沉默了,是啊,他的军事素质在全团可是拔尖的,然而,素质比他差的都扛上红牌牌了,他现在连转志愿兵的把握还没有。说到底不就是自己没有文化吗?孙家树说的一点也没有错,错的是他自己,仔细想一想,小广东还确实是块考军校的料,要是因为他而葬送了小广东的前程,那小广东非记恨他一辈子不可,干脆顺水推舟,也正好送个人情。 第三章第30节 站岗 一班有九名士兵,班长李喜娃是第四年兵,还有一名第三年兵,叫聂飞,外号老蔫,啥心都不爱操,每天爱抱着一把老掉牙的吉它,唱一曲伤心的歌谣:“为了工作来当兵,离开亲爱的爹娘,白天训练累断肠,晚上站岗看月亮,站在山岗望故乡,不觉两眼泪汪汪……”他待人随和,一点也没有老兵的架子,所以,时常有新兵缠着他唱上一曲。另外有两名是第二年兵,一个叫杨欢,爱拍马屁,班长排长都被他拍晕了,大家明知道他爱拍马屁,却都很乐意让他拍,毕竟是人都爱被赞美。另一个叫徐成山,军事素质特别的好,就是毛病太多,常以老兵自居,动不动就让新兵给他干这干那,有一次让孙家树给他打洗脚水,被班长撞见了,班长当场把徐成山骂了个狗血喷头,在李喜娃面前,他绝对是新兵,只不过比新兵早了一年罢了。剩下的五个就是清一色的真正的新正的新兵了。 孙家树端着水盆去洗衣服,徐成山叫住了他说:“等一下,把我的衣服也洗了。”说完,一团脏里吧唧的衣服便扔进了孙家树的脸盆,孙家树心里不乐意,但却没有表现出来,如果不给他洗,那以后的麻烦就多了去了。部队就是这样,第一年当孙子,第二年就当上爹了,到了第三年就是爷了。谁也改变不了,谁叫自己是新兵呢。 孙家树端着水盆来到水房洗起衣服来,他抖开徐成山的衣服,一双臭烘烘的袜子便抖落下来,孙家树一看气就不打一处来,这小子也太缺德了,连袜子也让别人洗。他抓起袜子便扔进了下水道,心里这才感到有点平衡。 他毛毛糙糙地把衣服洗了一遍就端回去了,晾衣服的时候刚好碰到徐成山,徐成山夸奖他说:“看不出你小子手还挺麻利呢,唉,我的袜子呢?” 孙家树摇摇头说:“袜子?我压根就没见袜子。” “我明明把袜子塞进衣服里了,怎么会没有呢?”徐成山明知吃了暗亏却不能发作,如果再让李喜娃看到孙家树洗的是他的衣服,不再骂他个狗血喷头才怪呢。 第二天起床,孙家树到水房打水,却看到数十名新兵围在水房门口,走过去一看,心头不觉一震,原来水房里聚满了水,肯定是下水道堵了,水排不出去,会不会是昨天扔的袜子堵住了?容不得细想,他脱了鞋子就跳进水里,水凉得刺骨,他卷起袖子就把胳膊伸进了脏兮兮的下水道,在水里摸了一会儿后,手里抓到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别人不知道是什么,但孙家树可以肯定是袜子,袜子一拿出来,水就迅速顺着下水道流走了。这一幕刚好让连长看到,本来连长对他的印象就不错,这一下对他的印象就更好了,硬是把全连的新兵集合起来开了一个现场会,把孙家树大大表扬了一番。 新兵一下排,连队也就显得热闹起来,受苦受难的新兵军训生活终于结束了,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新兵下排,老兵过年。那些刚刚摘掉列兵军衔才几天的90年兵立刻就以老兵自居了,常常把新兵铺排得团团乱转,新兵一个个都得忍气吞声,三个月的训练早已把新兵训皮了,有棱角的都已磨平了,一个个都是逆来顺受,只知道服从。到了晚上,新兵也开始像老兵一样站岗了,一炮连有两处岗,一处在军械室门前,一处在靶场。刚开始站岗时,新兵们都感到很新鲜,站岗时站得像电线杆一样,换岗时一个个咋咋呼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站岗了。新鲜了没几天就没劲了,站岗时开始丑态百出,白天岗稍微好一些,到了晚上,站岗变成了坐岗,还有睡岗的,更有甚者,干脆就脱岗了,尤其是站靶场岗,那么大一片地方空荡荡的,不时会有几声猫头鹰的叫声,一个人深更半夜站在那里浑身会起鸡皮疙瘩,查岗时往往看不到人,大声喊几嗓子才会有岗哨从某个角落里走出来。所以这个岗哨最松,但也最危险,往往是团里查岗的对象。 孙家树站的是靶场岗,一到半夜,气温变得非常低,为了御寒,要不停地踱步才行,这两个小时可真难熬啊。老兵聂飞曾传授他经验:站岗的时候,嘴里不停地数数,这样时间就会过得快点。孙家树试了几次,越数越没精神,数着数着就想打瞌睡,有一次竟然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也该叫下下一班岗了,那天晚上正好是徐成山接他的岗,孙家树叫他的时候,徐成山懒洋洋地看了一下手表说:“你小子睡岗了吧?好事做到底,去,再站一会儿再来叫我。”孙家树自知理亏,只好又去站了一个多小时,徐成山倒好,直接叫了下一班岗就又睡了,临睡的时候还不忘了提醒孙家树:“继续发扬风格,注意可别让查岗的干部逮着。”还真的提防点不可,前几天老马站岗的时候就睡着了,被参谋长逮了个正着,结果在全团进行了通报,看来,站岗数数也不是一个好办法。 夜深人静的时候是想家的时候,孙家树站岗的时候不由得想起了满头华发的爹娘,爹娘辛辛苦苦地养育了他们兄弟四人,看着他们一个个都成家立业,如今仍然劳作不已,他记得小时候,家里因为孩子多,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但是爹娘从来就没有让他们在别家的孩子面前有自卑感,别家的孩子有什么,爹娘也让他们有什么,记得那年流行一款白色的运动鞋,看到别家的孩子都穿上了,不懂事的他就哼着要,母亲一狠心,把几只正下蛋的老母鸡卖了,硬是给他们弟兄四人每人买了一双弹力运动鞋,孙家树觉得,爹娘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他又想起来绿叶,绿叶是待他最好的女孩,和绿叶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可以说是孙家树心情最好的时候,可恼的是临毕业那年被班主任扣了个早恋的帽子,害得他俩差一点劳燕分飞,,他尽量去想一些愉快的事,他的记忆长时间地停留在了那初吻的时刻,那应该是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了,仿佛全世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他俩尽情地享受,尽情的陶醉,他一遍遍地搜索着当时的每一个细节,甚至一个小小的动作都能让他回味好长时间。记得绿叶说过,她是天上的一颗星。孙家树抬头仰望星空,满天繁星像眼睛一眨一眨的,触发了他的创作灵感: 你是我心中的那颗星 漫漫夜空 我在寻找一颗星 每一颗闪亮的星 都是我熟悉的眼睛 告诉我 你是天上哪颗星 你是那颗织女星 用守望恪守一份真诚 你是那颗北极星 为夜行的人指引行程 你是那颗流星 虽然短暂 却留下永恒 你是那颗启明星 散尽最后的光芒 去迎接更亮的黎明 你 就是我心中的那颗星 ********************* 第三章第31节 抓小偷 几声猫头鹰的叫声把他从诗情意境中拉了回来,孙家树一看表,换岗的时间已经快到了,看来,这才是一个消磨时间的好办法,不知不觉中就站完了一班岗,靶场岗要求不是太严,只要不脱岗就行了,接岗的还是徐成山,每次叫他接岗时都要叫他几遍才磨磨蹭蹭地上岗,该回去喊他了,孙家树刚想起身回连队,忽然发现一段围墙的缺口处有一个黑影在移动,不好,有小偷。凭着直觉他断定。以前靶场空荡荡的,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几年团里搞城市作战的科目,在靶场添置了不少新设备,大多是一些钢筋混凝土设施,沉得要命,也不值几个钱,不知什么时候被小偷瞄上了,丢了不少东西,不得已,团里才在靶场增设了一处岗哨。 孙家树猫着腰靠近黑影,原来一个人正拖着一根四五米的钢管往墙外拖,孙家树不由得热血沸腾起来,他什么也没想便大喝一声:“干什么的?” 小偷听见喊声,吓得扔下钢管就跑,孙家树一个箭步追了过去,小偷很利索地从缺口处翻了出去,孙家树也跟着翻了出去,外面是一片深草丛,哪里还有小偷的影子?他在附近转了一大圈,一无所获,他开始后悔刚才自己不应该打草惊蛇,要不然非抓住他不可。 孙家树折了回来,一截钢管还在一边扔着,是训练用的道路护栏,这帮可恶的家伙,连部队的东西也敢偷,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他把钢管拉了回来,重新穿进水泥桩了,一看表,又过了交接岗的时间了。 孙家树匆匆忙忙回到连队,徐成山睡得正香,他摇醒徐成山说:“班长,该你接岗了。” 徐成山揉着惺忪的眼睛用手电一照表说:“你小子又睡岗了,出去再站一会儿,把我的这一班岗站过去。” 孙家树并不理他,而是拉开被子钻了进去。 只听徐成山嘴里嘟囔着:“新兵蛋子,没个鸟数。”他慢腾腾地穿好了衣服,然后提着腰带出去了,屋里立刻恢复了原来的平静。 第三章第32节 副司令员蹲点 新兵下排没多久,3235团的官兵便开始忙活起来,营区的每一个角落都被清扫得干干净净的,宿舍的外墙统一用红漆粉刷了一遍,树木底部都齐刷刷的涂上了一层白石灰,菜地被重新翻了一遍,埂子打得笔直笔直的,就连红砖铺的道路也被战士们用铁锹刮了一遍,露出红红的底色,整个营区让人看起来耳目一新,听说是军区副司令员要来蹲点,来红三连当兵,可能是当官当烦了,也来尝尝当兵的滋味,真让人想不通,当官也有当烦的时候。他是红三连的第一任连长,对红三连的感情深着呢,要当兵必定来红三连,这一下可苦了红三连的官兵,连着忙活了一个星期,床单全部换成了新的,连床铺都被油漆了一遍,就是这样,还是没有达到上面的要求。 孙家树感到很奇怪,部队的形式主义怎么比地方还要严重,上面来个人就把基层折腾得够呛,他并不知道军区副司令员是什么级别,只知道是个将军,既然是将军,为什么还要来当兵?不过,他还真想看一看将军是什么样子,是不是那种扛着将军肚,说话危言耸听,让人见了就发怵的那种? 几天后,副司令员说来真的来了,崭新的三菱吉普在司令部楼前齐刷刷地停了几十辆,他直接去的三连,听说还自己背了个背包,还真是来当兵来了,这个兵可不是一般的兵,让各连的官兵都绷紧了神经,卫生整了一遍又一遍,在这个节骨眼上谁要是捅了漏子,那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孙家树这几天连续被连里安排为大值,说是大值,其实也没什么事,搬一张桌子摆在连队门口,主要任务是保持连队的环境卫生和接待来队家属什么的,一般都是由老兵来担任,让孙家树来担任,可见连队是有意安排的。连长再三叮嘱他说:“你的形象较好,有文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万一首长问话,你可要注意分寸,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坚决不说。”孙家树郑重地点点头。 早餐是四菜一汤,其中一个就是孙家树爱吃的冬瓜炖排骨,大值不用去食堂,有人专门送饭,从来到部队到现在,孙家树还是第一次吃冬瓜炖排骨,自然美美的吃了一顿,这首长下基层,虽然精神上紧张一点,却享了口福。 整个一上午,孙家树注意到三连不断有干部进进出出,却一直不见副司令员出来,听陪首长的三连连长说,首长不停地问问这问问那,开水喝了一杯又一杯,却从未见他去厕所,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呀!不服不行。不过,首长纵是有三头六臂,饭总是要吃的,首长中午如果到饭堂吃饭,一炮连是必经之地,孙家树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卫生,看到一切正常,他重新回到桌子旁边坐了下来,就等着副司令员经过了。 果然,开饭的时间一到,副司令员真的出来了,可不止一位将军,少将中将加起来至少有五六个,军、师、团的首长都跟在后面,几个拿照相机的干事不停地跑前跑后,闪光灯“喀啪喀啪”地响着,孙家树站直了身子,两手偷偷地整理着军容,关键的时候到了。 副司令员连着经过了几个连队的门口都没有停下来,当经过一炮连门口时却突然慢了下来,孙家树紧张起来,偷偷用余光一看,不好,首长正径直朝他走来…… 第三章第33节 将军与列兵 孙家树老远就立正敬礼:“首长好。”说话的时候,他感到声音都变了,双腿微微有些发抖,这大概是他从出生到现在见到的最大的官了,他怪自己太没出息了,见了将军就紧张成这样,还梦想着当将军呢!他偷眼望了望,副司令员身材高大,宽宽肩膀上的中将军衔黄的刺眼,几颗金豆豆闪闪发光。 副司令员微微点了一下头和蔼地问:“小鬼,还是个新兵,多大了?” “报告首长,二十岁。”孙家树感到声音陌生得好像不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当兵苦不苦呀?”将军又问。 “报告首长,不苦。”孙家树不假思索地回答。 “累不累呀?” “报告首长不累。” “哈哈哈,首长不累,你们累,再说话时不要左一个首长右一个首长的。”将军爽朗地笑着问:“训练时班长打兵吗?有没有体罚战士的现象?”将军大有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他这一问,身后的几位军事主官不免紧张起来。 “不打兵,我们班长还给我们打洗脚水呢。”孙家树的回答让在场的人松了一口气。 “哦,真的吗?那你想不想家啊?”将军兴致不减。 孙家树微微沉默了一下回答说:“报告首长,不想家。”其实,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湿润了。 将军忽然爽朗地大笑起来:“当兵的说不苦不累,那是假话,是不怕苦,不怕累,当兵的要说不想家,那就更不是真话了,谁都有爹娘,谁都有亲人朋友,哪有不想家的呀?”他回头看了看随行的人员说:“你们跟了这么多人,像钦差大臣出巡一样,战士们别说讲真话,我看连话都讲不好了,这营区的卫生花费了不少精力吧?净搞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本来我是来基层当兵的,是来调研基层情况的,你们这样搞,无形中给基层官兵增加了不小的压力,我来蹲点也就失去了意义,你们都要好好反思一下,下午呢,我随便转转,你们就不要陪了,都去干你们的本职工作去。” 副司令员说完就径直朝着饭堂的方向走去,孙家树一直站着,直到副司令员进了饭堂,他才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 第三章第34节 将军的午餐 三连的官兵一个个都笔直地坐在餐桌周围,副司令员前脚刚踏进门,只听见一声口令:“起立。”全体官兵都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副司令员连忙摆手说:“别搞那么多规矩,我现在是普通一兵,都坐下吃饭。” 又听见一声口令:“坐下。”全体官兵又直愣愣地坐了下来,却没有一个人动筷子,像在开一个军事会议。 副司令员笑着说:“看起来我不吃是没有人吃了,那好,我只好先吃了。”他动手夹了一口青菜嚼了起来,官兵们这才古板地吃起来,平常吃饭,一个个都是狼吞虎咽的,这个时候,大家一个个都变成了刚进门的小媳妇,要多斯文有多斯文。 吃着吃着,副司令员慢慢地皱起了眉头,他突然大声说:“请副连长和司务长来一下。” 副连长和司务长闻声跑了过来,他俩笔直地站在副司令员面前。 “平时我们的战士都是这么吃吗?”副司令员问。 “是…是…”司务长结巴了。 “请副连长回答。”副司令员的脸转向副连长。 “基本上都是这样。”副连长战战兢兢地说。 “那你这两个大管家可不称职啊,来,咱们算一笔账,这一盘青椒肉丝,成本按5元,这一盘按3元,这一盘2元……这一桌饭恐怕得一百多元吧?按八个人一桌,人均就是12元,而我们的战士的一天的伙食费还不足2元,照你们这种吃法,战士们的一年的伙食费几个月不就吃光了?剩下的几个月吃啥?喝西北风去?” “这,这……”副连长和司务长涨红了脸无言以对。 副司令员的语气缓和下来:“当然,话又说回来了,这也全不怪你们,上边来人了,招待不好就会落埋怨,我现在都不忍心到基层来多蹲点了,我一来,把那你们的日常生活全打乱了,搞得你们鸡犬不宁,我如果在这儿蹲个三五个月,明年我们的战士非喝西北风不可,现在你俩听着,当着你们军、师、团主官的面我说了,以后再做饭的时候,平时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这是命令。” “是。”副连长和司务长擦着汗离开了。 第三章第35节 高考逼近 时令进入三四月份,昼渐长,夜渐短。白天一长,人们便觉得时间过得慢了,但对高三毕业生来说,时间却像长了翅膀一样过得飞快,黑色的七月转瞬即到,一分一秒都觉得异常宝贵,白天的时间不够用就放在晚上挑灯夜战,深更半夜才睡觉,早上天不亮闹钟就响了,睁开眼,简单洗漱一下又重新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之中了,一天的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在孙家树的母校,每个毕业班的教室前方都挂着一个倒计时的牌子,在三七班,那个“离高考仅剩一百天”的牌子像一把悬在同学们头顶的一把利剑,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每一位同学都在苦海中拼命地挣扎,他们都在做最后的冲刺,教室里污浊的空气和紧张的气氛让人感到窒息,孙家树的一封来信无疑像给教室吹进了一股清凉的风,同学们都在争先恐后地传看着孙家树的照片,现在绿叶已经让步了,看照片,可以,看信,门都没有。 王志远绝对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家伙,他并不满足只看照片,而是得寸进尺要打信的注意了。 “绿叶,你就让我看一看孙家树写的信吧,让俺也感受一下军营那火热的生活。”他用哀求的语气对绿叶说。 绿叶的脸颊立刻变得绯红,像熟透的桃子一样,就是这个王明远,把自己的秘密泄露了出去,害得她和孙家树的关系成了公开秘密,让他看吧,信有些地方写得太露骨了,再让他一宣扬,她就连一点秘密也没有了。不让他看吧,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正当她进退两难时,李静走了过来,她是绿叶最要好的朋友。 “信件属于个人隐私,那怎能随便让人看。”李静不客气地对王明远说。 王明远悻悻地走了,他最怕李静,听说最近他一直在追李静,李静的话对他来说就是圣旨。 王明远还没有走远,李静就迫不及待地对绿叶说:“绿叶,咱们都是好姐妹,应该有福同享吧?你让我看一看总可以吧。” “不行,不行。”绿叶的脸更加红了,真是赶走了老虎又来了狼。 看绿叶态度很坚决,李静只好做了让步,“不让看给我们讲一讲总可以吧?” “对,给我们讲一讲吧。”同学们都围了过来。 再拒绝看来是真不行了,:“那我就给你们讲一讲吧,讲点什么呢?”绿叶想了想说:“我给你们讲一讲孙家树他们拉紧急集合的故事吧,有一次呀,………”她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同学们都静静地听她讲故事,那个《孩子掉了》的故事把同学们逗得差点笑岔了气…… 放学一回家,绿叶就躲进了自己的小屋子开始给孙家树写回信。 家树你好: 见信如见面,我可以想象到你现在意气风发的样子,全班的同学都在为你取得的成绩而自豪,我要告诫你的是:得意不能忘形,人生的路还很漫长,需要你不断地去拼搏、去进取,只有这样才能顺利到达成功的彼岸,我期待着你考上军校的消息。 你现在已经脱离了苦海,而我们却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马上就要高考了,同学们都在苦苦地挣扎,这个时候最需要有人去同情、去鼓励,我希望你能给全班同学写一封信,给我们打打气,同学们都想看看你写的信,拜托了! 最近的几次模拟考试,我考得都比较理想,每次都在年级前三名,唯一感到不足的是身体状况很差,最近一段时间老是莫名其妙地感到头晕,而且是周期性的,我有一种不祥之感…… 第四章第1节 驻训 每年的四五月份,皇妃陵一带的村民便会变得异常喧嚣起来,一队队排得整整齐齐的解放军官兵源源不断地涌进村子(r集团军a师将在这一带进行为期3—5个月的野外训练,即驻训。)小孩子疯一样满街跑着看热闹,看着当兵的都拿着真家伙,心里甭提多羡慕了,有胆大的小孩子用手摸一下枪把就跑,而战士们这时会和蔼地笑笑。每到这个时候,也是当地老百姓最高兴的时候,部队都分散住在老乡家里,当兵的手脚勤快,不管住在谁家,总是把院子扫的干干净净的,水缸里的水挑的满满的,还有,山区种地不便使用大型机械,麦子成熟的时候,只能用手割,当兵的人手多,抽一点空就能把麦子割完了,所以,村民们都巴不得当兵的住自己家,热情的老乡都把家里最好的房子腾出来让当兵的住,去年就有一家,儿子刚结完婚就领着媳妇出去打工去了,这家的主人就把新房腾出来给了当兵的住。军帮民,民拥军,这个地方的军民关系相当融洽。每到这个时候,却是部队领导感到最为头疼的时候,在军营,四周有高高的的围墙,走出大门都要请假,人员比较容易控制,驻训的时候,各个连的官兵都以班排为单位分散住在老乡家里,要想控制好人员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况且,官兵们平时在军营里憋烦了,那还不趁这个时候好好疯一把?问题远远不止这些,最让人头疼的是战士们和驻地的女孩子谈情说爱,说是谈恋爱,但正儿八经谈的不多,当兵的往往出于一种对异性的渴望,一般都是逢场作戏罢了,平时在军营几天不见个女人,是个女人都稀罕的不得了,而山村的女孩子憨厚,三言两语就可以打动她们的芳心,由于有军纪约束着,这种行为只能偷偷摸摸地进行,到退伍的时候问题就暴露出来了,战士们一走也就牵走了女孩的心,要么纠扯不断,要么女孩子干脆就跟着退伍的战士走了,造成当地的男女比例失调,要不就是当兵的一拍屁股溜之大吉,害得这些痴情的女孩子痴痴地等啊等啊,更有甚者,还会有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来部队找人,不仅有损军队形象,还严重的影响了军民关系,所以,部队制订了严格的制度:严禁战士和驻地女青年谈对象,发现一个,处理一个,情节严重的将会被开除军籍,尽管如此,每年都会有战士铤而走险,以身试法。 在一个农家小院里,李喜娃正一边扫地一边吹口哨,看起来精神不错,孙家树正端着一个脸盆洒水,其余的战士正在整理内务卫生。 这时候,一个留着两根大麻花辫的姑娘轻快地飘进院子,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着,一班的几个小色鬼不禁眼前一亮,都停止了工作,小广东用手一抹嘴,哈拉子都流出来了,嘿!在这个偏僻的地方竟有如此标致的女孩。 各位读者朋友,如果你喜欢《兵之恋》,最好注册一个账号,是免费的,给过河卒一个收藏或推荐,不禁对作者是一个鼓励,也方便了自己查阅,注册吧。 第四章第2节 小芳 女孩一看见李喜娃脸就笑成了一朵花:“喜娃哥,我就知道你们该来了,别扫了,看你脸上的汗,歇一会儿吧,进屋喝口茶。”她说话的时候,脸上两个小酒窝时隐时现。 李喜娃憨厚地笑着说:“不累不累,快扫完了。” 这个姑娘的到来犹如燥热的院子里吹来了一阵凉爽的风,全班十几双眼睛都火辣辣地射向她。孙家树看着这姑娘好像有点眼熟,特别是那两条又粗又黑的长辫子他印象特别深,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直到李喜娃称呼她小芳时他才恍然大悟,记得前一段时间,这个女孩曾经来过部队一次,班长找借口把大伙都“轰”了出去,两人在屋里坐了好长时间,临走的时候,姑娘把一双新做的布鞋放在了班长的桌子上,班长既想炫耀,又怕战士们误会,连着解释了好几遍,说是他的一个远亲表妹,搞不好自己替班长写的那几封信就是写给她的,从信的内容看,两人的关系已非同一般了,原来大家都被班长蒙了,其实,老兵们都知道,李喜娃和小芳保持这种关系已经两年了,连里的干部也知道,只是想着李喜娃竟然置前途而不顾,一定是动了真感情了,谁也不愿眼睁睁地看着这么一个好兵被毁掉,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古人云: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况且,他们俩之间还有一段感人的故事呢,那是在两年前,李喜娃刚刚当上班长,驻训的时候,他们班刚好住在小芳家,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小芳突然发起了高烧,昏迷不醒,小芳的父母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想起家里还住着十多位解放军战士,便试着向他们求助,李喜娃听到动静迅速穿衣起床,一看小芳的病情,二话没说,背起小芳就往卫生队跑,当时雨下得正大,他俩合披了一件雨衣,为了不让小芳淋着雨,他把雨衣全裹在小芳身上了,山里道路不好走,他连着滑到了几次,就这样一路跌跌撞撞地来到了营卫生室,卫生员一量体温吓了一跳,高烧四十二度,卫生室的条件有限,必须马上转到团卫生队,经过卫生员简单处理以后,李喜娃借了一辆板车硬是拉着她跑到了十几公里以外的团卫生队,军医立即对小芳实施了抢救,连着输了三天液小芳才慢慢苏醒过来,据抢救她的军医讲,如果再晚送来一小会儿,就算是华佗在世也回天无术了,经历了这件事以后,小芳就开始慢慢地喜欢上这个憨厚的兵哥哥了,能嫁给他,这一辈子也就有依靠了。天上掉下来个林妹妹,李喜娃当然是求之不得,但迫于军纪,他们只能偷偷摸摸地相爱,连小芳的父母都没有觉察出来,当小芳的母亲觉得不对劲时,他俩的关系已经发展到无法分割的地步了。其实,小芳的父母也很喜欢李喜娃,只是一听说李喜娃的老家在偏远贫瘠的黄土高原时就犹豫了,老两口就这么一个闺女,怎么忍心让她过受苦的日子,但又不好意思张口拒绝,于是就向李喜娃提了一个条件:那就是李喜娃必须留在部队。想留在部队,要么提干,要么转志愿兵,李喜娃何尝不想啊,提干已是不可能了,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转志愿兵了。 村子给外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字,“脏”,当地人就地取材,房子、院墙、厕所、猪圈都是清一色的石头砌的,每一家的厕所都在院子外,紧挨着厕所的是猪圈,厕所的墙不高,但蹲下来不至于露出头部,只是透过石块之间的缝隙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外面,让你不好意思解手,当你蹲下时,便池下面便会“哼哼”地探出一个猪头来,如果不适应一段时间还真拉不出屎来,一旦有屎拉出,几只猪头便会争先恐后地抢着吃,这里的人想得真周到,人拉的屎让猪再过滤一下,也算是一种废物再利用吧。 孙家树还注意到:每一家的院子前面都有一口大肚子井,问了老乡才知道,这叫天井,是用来蓄水的,山里虽然多雨,但还是缺水,因为下的雨都顺着山沟白白流跑了,于是,家家户户都建了一个这样的蓄水井,下雨的时候,雨水顺势流进蓄水井里,以前,村民吃的就是这里面的水,直到两年前,在部队的帮助下,家家户户都装上了自来水管,把山泉引来过来,村民才算是吃上了干净的水,有了自来水,蓄水井的作用也就不大了,这里面的水主要用来洗衣服和饮牲口了。 吃过了中午饭,战士们都围在天井周围洗衣服,孙家树打上来一桶水一看,水相当清,但仔细看,会看到水里有好多一曲一伸的小虫子,真是难以想象,村民以前竟吃这样的水,把水倒进脸盆里,用手一拭,水冰凉冰凉的,像刚冰箱里拿出来的矿泉水一样凉,要是用来冲澡,一定爽极了,听老乡说,到了冬天,这里面的水又变成了温的,井口都冒白汽。战士们一边洗衣服一边侃大山,老兵徐成山讲了一个酸溜溜的黄色小段,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小李子走了过来向大家打招呼:“哥们,洗衣服呢?班长呢,连长让他到连部开会。” 大家一楞,这个小李子也太没数了,这么多老兵都在这儿,他一个新兵蛋子竟敢用这种语气说话?仔细一想,人家小李子现在是连部的通讯员了,那是连长身边的人,老兵还真的让他三分呢。 听说是找班长开会,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了摇头,班长好像吃过饭就出去了,孙家树隐隐约约地记起,班长临走时曾交代他,如果有人找他,就去村子后的小树林喊他一声。可不能耽误了开会,孙家树匆匆擦了一下手便急忙跑着找班长去了。 村子后面果真是一个小树林,树枝密密匝匝的,地面是一簇簇低矮的灌木丛,根本就看不到里面有人,孙家树到这后并没有喊,而是一头钻进了小树林,他想看一看班长到底在干什么,说不定突然蹦出来还能吓他一下呢! 此时此刻,李喜娃正和一个女孩子坐在一起说悄悄话呢,这个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小芳。 只听见小芳说:“喜娃哥,我爹不是故意让你为难,你也知道,爹就我这儿一个闺女,他是怕我以后跟着你受苦,其实我不怕苦,只要你跟你在一起,干什么都行。” “小芳,你真好,我一定好好干,争取早点转志愿兵,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这是李喜娃的声音。 小芳幸福地把头贴在李喜娃的胸脯上,李喜娃顿时感到一种莫名的冲动,欲望之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烧起来,他的一只手不安分地放在小芳的胸脯上。 小芳轻轻地握住李喜娃的手说:“别,别,别这样,喜娃哥,等咱们结了婚,你想怎么干都行。” 李喜娃的脸涨的通红:“我就是,就是想摸摸。” “那你可不能得寸进尺。” “好好好。”李喜娃的手毫不费力地伸进了小芳的衣服,一触到那一对不太丰满但绝对坚挺的胸部,李喜娃的手颤抖起来,他简直要发疯了,小芳闭上了眼睛,两人都已陶醉了…… “干什么的?”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大喊,李喜娃顿时吓得是魂飞天外,手已经条件反射般从小芳衣服里抽了出来。 朋友啊,点击不是很理想呀,一个章节算一个点击,请多多支持! 第四章第3节 连务会 小芳迅速挣脱李喜娃害羞地捂着脸跑开了,留下李喜娃一个人傻傻地呆在那,他惊恐的扭过脸,却看到是孙家树嬉皮笑脸地站在身后,刚才还吓得苍白的脸立刻变得恼羞成怒了:“你他妈的没个鸟数,找死呀?” 孙家树的笑容凝结在脸上,没想到开个玩笑竟把班长吓成这样,也不知道班长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而且跟他翻脸了,男女说说话很正常嘛,战友之间开个玩笑也是很正常的嘛,值得发那么大的火吗?孙家树傻那儿了,他根本没有看到班长的小动作,如果看到班长在干什么,打死他也不会上去开玩笑。 “你来干什么?”李喜娃额头上的青筋暴出,脸色由苍白变得通红。 “连,连里通知开会。”孙家树胆怯的说。 “没告诉你在外面喊一下吗?”李喜娃余怒未消。 “我忘了。”孙家树小声说。 “回头我弄死你。”李喜娃恶狠狠地扔下一句话走了,留下孙家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李喜娃又折了回来,表情又变得和气起来,“你也回去吧,刚才是跟你闹着玩的,记着,刚才看到的可不能告诉别人。” “我刚才什么也没看的。 ”孙家树的脸变得跟川剧的变脸一样快。 “没看到更好,开会要晚了,我先头里走了。”李喜娃小跑离开了。 孙家树则慢慢悠悠地走着,他在想:刚才班长怎么会吓成那样?这时一只小松鼠飞快的攀上一棵松树,孙家树扬起头看着小松鼠,小松鼠也停止攀越机警地注视着孙家树,看到了小松鼠,孙家树刚才还懊丧的心情立刻多云转晴了,他吹着口哨逗着小松鼠,竟忘记回去了。 李喜娃气喘吁吁地跑进连部,连部在大队部,一张破旧的方桌,四周坐满了人,每人面前都放着一个小本子,看到李喜娃跑进来,连长张长生生气的说:“你他妈的跑哪去了?这么多人就等你一个人,提出口头警告一次,下不为例。好了,下面我们开会。” 李喜娃悻悻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整个脸都在发烫,刚才一阵急跑,这一会儿脸上的热汗开始流淌下来。 连长不再理会李喜娃,他开始讲话:“同志们,根据新的训练大纲的要求,我们连的专业训练将分三大步走:第一步,熟悉火炮的性能,会架起炮,会瞄准,熟练掌握炮班的队列动作;第二步,搞好理论学习,熟悉炮闩的分解结合,进行实弹射击;第三步,进行班进攻和连进攻训练,迎接上级考核验收。我们还应该注意,在进行专业训练的同时,不能放松共同科目的训练,训练任务是很艰巨的,我们要发扬不怕吃苦、连续作战的团队精神,争取圆满完成上级交给的训练任务,一班啊,作为连里的标杆班,可要起积极带头作用啊。”连长面向李喜娃说:“另外,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团里要求每个连挑出一名战士去参加师里的全能炮手集训,届时将参加10月份集团军举行的军事大比武,如果拿到了名次,那至少是一个三等功呀,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呀,希望连队的每一名战士都要积极去争取,我就说这么多,下面请指导员讲一讲驻训期间应该注意的事项。” “重申一下部队纪律。”指导员开门见山地说:“驻训期间,不准和老乡有任何冲突,不准损害老乡的丝毫利益,特别要注意一点,不准跟当地女青年有过密接触,什么叫过密接触呢,我想这个不说大家也应该明白,还是老政策,发现一例,处理一例,不管任何人,绝不姑息迁就。” 李喜娃暗暗低下了头,他觉得指导员的每一句话都是 针对他说的,刚才出一身热汗没有下去,这一会又出了一身冷汗,他如坐针毡,恨不能马上就走,但是,连长宣布散会后,大家都站起来走了,他却傻坐在那儿。 指导员问:“一班长,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喜娃这才回过神来,他忙说:“没,没有。”随后夹起记录本就往外走。 指导员笑着对连长说:“这小子今天有点不大对劲。” “是有点不对劲,刚才你说的话戳到他的痛处了。”连长笑笑说,“敲一敲也好,可不能因为这事影响了他进步。” 第四章第4节 班务会 李喜娃精神恍惚地回到宿舍,班里的几个兵都在,小广东正和班里的三个老兵正坐在床铺上打双升扑克,每个参战者旁边都坐着一个新兵,老兵聂飞出错了一张牌想拿回去,另外两个老兵则摁着那张牌不让拿,几个人正吵得不可开交,并没有注意到李喜娃进屋,还是几个新兵眼尖,看到班长进屋,马上拿起马扎排成两排坐了下来。 李喜娃没好气的说:“开会。” 小广东连忙放下手中的扑克找了个马扎和另外几个新兵坐在了一起,老兵杨欢和徐成山则慢腾腾地找了个凳子在几个新兵后面坐了下来,聂飞却依然坐在床铺上,他和李喜娃是同年兵,李喜娃并不介意。 李喜娃坐在椅子上,脸仍在发烧,坐了半天不说话,几名老兵窃窃私语起来,李喜娃咳嗽了一声,屋里立刻静了下来,李喜娃翻开本子,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照着本子上记的念了一遍,上面记的都是连长讲的,指导员讲的他一个字也没记,即使记了他也不会念的。 班务会一结束,新兵们纷纷议论起来:“怎么?还要像以前那样训练,不是说熬过了三个月的新兵训练就舒服了?”“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啰嗦个屁!开始训练,俯卧撑准备,还是老规矩,谁先做完谁先睡。”李喜娃严肃起来。 五名新兵不情愿地趴成一排,老兵则坐在一边监督,现在睡的是地铺,全班都在同一高度,不需要别人帮忙监督,李喜娃就是躺在床上,整个屋子的情况也一览无余,哪怕一个小动作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的,再耍花花肠子已是不可能了,这一下可苦了小广东了,不过,这小子最近训练积极起来了,常见他偷偷进行体能训练。 第四章第5节 专业训练 太阳刚刚升起尺把高,在通往大山深处的羊肠小道上,一队队的士兵就已经扛着武器装备唱着歌曲出发了,走在崎岖的山间小道上,脚下的小草和野花还披着一层露水,露水打湿了战士们的鞋子,头顶的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去,放眼远眺,青山绿树,碧水蓝天,都历历在目,吸一口气,一股清新的带着芳草香的空气便沁入心肺,真有一种回归大自然的感觉。 李喜娃早早的把全班带到一片开阔地,这里比较适合训练,地面比较平坦,视野比较开阔,远处的电线杆和独立树可作为目标用来瞄准,李喜娃对着远处打喊了一声:“我来了。”,一会儿那边传来一个一摸一样的声音,“我来了。”大家放下武器也学着班长喊起来。 等到大家都发泄完了,李喜娃宣布训练开始。 今天是一班第一次专业训练,炮手分工就把李喜娃难住了,一班原来的一炮手调到二班当了班长,二炮手调到三班当了班副,两个主要的炮手都空缺了,让谁来担任呢?孙家树担任一炮手是再合适不过了,计算、瞄准、射击都不成问题,二炮手让刘水旺担任,他个子大,扛炮跟扛枪一样利索,但分到最后,小广东却无法安排了,一炮手不可能让他担任,因为一炮手最重要,必须由最优秀的士兵来担任,让他任二炮手吧,就他那身板,扛一天炮身子骨非散架不可,让他任三炮手吧,他连炮架都打不开,剩下的炮手动作比较简单,一般由老兵来担任,说白了,专业训练主要是训练新兵的,总不能让他来扛炮弹吧,那让他干什么呢?这小子不是想考军校吗?那就必须担任一炮手或二炮手,因为只有一二炮手才是班长和副班长的人选,只有当上了班长或副班长才有资格被连里推荐报考军校。 李喜娃皱起了眉头,他指着小广东说:“你呀,真是个累赘,当初就不应该让你来一班。” 小广东低头不语,这几天的体能训练已经让他有点吃不消了,现在又开始搞专业训练了,他憋了几天想说一句:“我还真想不干呢。” 孙家树在一旁看到情形不妙,连忙站出来打圆场,他小声对李喜娃说:“班长,小广东射击成绩好,脑子灵活,又能写会算,非常适合担任一炮手。” “你那你干什么?”李喜娃两眼注视着孙家树反问。 “我担任二炮手。”孙家树毫不犹豫地回答。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让小广东担任一炮手还真行,只是一炮连有个传统,班长一般都是从一炮手选出来的,别说新兵,老兵也争着担任一炮手,对新兵来说,更是个机会,当上了一炮手,明年至少能当个副班长,李喜娃早已选定了孙家树来担任一炮手,没想到孙家树却向他推荐小广东,他提醒孙家树:“让小广东担任一炮手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可别后悔。” “我不后悔,小广东担任一炮手肯定行。”孙家树说。 李喜娃沉默了,让小广东担任一炮手,孙家树担任二炮手确实是目前最佳的分配方案。“那就先试一试吧,试用三天,不行走人,开始训练,各炮手就位。”小广东挎上瞄准镜站在第一位,孙家树扛上炮身站在第二位,其他炮身都按照自己的位置依次站好,李喜娃开始讲解各个炮手的动作要领,在班队列训练中,玩的就是二炮手,一炮手的重要性只有在瞄准射击时才能显现出来。训练了几个动作后,孙家树身上就冒汗了,五六十斤重的炮身一会儿扛起来,一会儿放下来,一会儿架炮,一会儿又拆炮,两只胳膊没多长时间就觉得有些吃不消了,李喜娃好像故意在考验他。倒是小广东显得有点洋洋得意,一个瞄准镜只有几斤重,跟小姑娘垮了个包一样。 李喜娃说:“你别高兴得太早了,以后有你吃的苦头。” 训练间隙,火炮被架在训练场中央,新兵们都争着去看瞄准镜,透过瞄准镜的镜片向远处看,目标清清楚楚出现在瞄准镜里,而且被放大了许多,奇怪,瞄准镜里还有图案。 “这个扇子样的图形是干什么的?”孙家树问班长。 “那是专门打坦克用的,只要卡住了目标,一打一个准。”李喜娃说。 “那一格一格的刻度是干什么的?”孙家树又问。 “那是密位,一小格为一密位,是用来标定目标用的。”李喜娃耐心地讲解。 “什么是密位呀?”送家树一个接一个地问。 “密位吗?就是把一个圆周平均分成600份,一份为一密位,反正一时半会也讲不清楚,以后咱们要专门学习,这有一本专业训练教材,你先拿去看一看吧,内容都在上面。”孙家树如果再问下去,李喜娃就不好回答了,幸好这本书给他解了围。 孙家树接过教材翻了翻,正如班长说的那样,好多问题都能在那上面找到答案,他问班长:“这本书能不能让我看几天?” “你看吧,反正我拿着也没有。”李喜娃说。其实,并不是没用,而是他对书上面什么写呀算呀感到头疼。 “那谢谢班长了。”孙家树接过书高兴地到一边看去了。 此时,小广东正在认真地瞄准,他的双手笨拙地绞动着方向机和高低机,忽然,他停止了绞动,瞄准镜里出现了一个漂亮的姑娘,他把瞄准镜里的十字慢慢瞄准姑娘的脸部,有慢慢向下移动,最后停留在胸部…… 朋友们啊!点击不太理想啊。 第四章第6节 比试 从村子到训练场大约有3公里的路程,武器装备都是扛着上去的,孙家树无疑是全班负重最大的,一门火炮五六十斤,一来一回就是6公里,他从不让别人替他扛,他在训练教材里看到了肩膀炮射击这个科目,为了提高射击的稳定性,他早早地就开始用劲了,不但如此,他还给自己下了个死任务:每天坚持肩炮瞄准训练一小时。在别人休息的时候,他却扛着炮瞄准去了,刚开始的几天,胳膊累的都不听使唤了,右肩被压得由红到肿,由肿到烂,晚上脱衣服睡觉,衬衣竟沾在肩膀上揭不下来,后来,就在肩膀上形成了一块厚厚的、硬硬的僵块,用指甲去掐,只感到木木的,扛个百八十斤重的东西根本就不觉得疼了。 中午,别人都休息了,孙家树却和小广东比赛炮闩的分解结合,这个科目,在一个月后才进行,他俩却提前练上了,孙家树的动作比小广东熟练,速度也比小广东快了许多,连着比了几次,比得小广东是心服口服。 “孙家树,听说咱们班长是全师炮闩分解结合的第一名,你敢不敢和他比试一下?”小广东撺掇孙家树。 “那有什么不敢的?”孙家树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那我跟班长说说,让你们俩比一比怎么样?” “不行,不行,我是说着玩的。”孙家树知道小广东不安好心。 小广东已经一溜烟跑到了李喜娃那里,“班长,孙家树这几天扬言要跟你比试炮闩的分解结合哩,他说他才是真正的冠军。”刚开始,李喜娃兵不在意,只是笑一笑,因为他知道小广东歪点子较多,搞不好是出他们两个的洋相的,小广东不死心,又添油加醋地来回鼓动了一番,连另外几名新兵也都这么说,李喜娃慢慢地就上套了。 “他小子敢这样说话?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看起来得灭一灭他的嚣张气焰,也让你们见识一下全师第一名的风采。”李喜娃显然是被“激怒”了。 于是,火炮被架在了一块空地上,地面上铺了一块干净的白布,小广东手中扬着一块秒表担任裁判,显然是蓄谋已久,观众分成了两派,几名新兵理所当然地站在了孙家树这一边,老兵们自然都给李喜娃面子,站在了李喜娃这一边。 “你先出手吧,我倒要看一看你的水平到底有多高?”李喜娃看着孙家树说。 孙家树一拱手说:“不敢不敢,班长,还是你先来吧。” “毛病,我命令你先来。”李喜娃拿出了班长的威严。 “是。”孙家树镇定地在炮尾蹲下。 只听见小广东一声喊“开始。”孙家树不慌不忙地分解起来,火炮的零件在他手里一一散开了,一件件被整整齐齐地摆在白布上,分解完毕后又呼呼啦啦地组装了起来,最后“啪”的一声,火炮被击发了‘火炮分解结合完毕。小广东一按表,五十八秒,孙家树得意地抬头看着班长。 李喜娃笑着说:“就这点水平还跟我比试,我告诉你,刚才你明显有两处失误:一是零件没有摆放到位,二是零件碰撞的响声太大,在正规的比赛中都是要被扣分的,看来班长今天非要给你露一手了,不然,你也不知道马王爷长有三只眼。” 只见李喜娃一捋袖子蹲了下来,他把作训帽呼地拉了下来盖住了眼睛,看来他是准备蒙着眼睛分解结合了,听到小广东喊“开始”后,李喜娃迅速分解起来,他的两只手好像长了眼睛,炮闩的零部件在他手中有条不紊地分解开来,整整齐齐地被摆在白布上,分解完毕后又马上开始结合,他的两双手好像带有磁性,零部件一个个像被被吸人到他手中,简直是一位魔术师在玩魔术,只听见李喜娃喊了一声好,同时击发了火炮,小广东一按表,好家伙!五十秒,这一下在场的人都服气了,特别是孙家树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看起来,要想在全军的比武中取得名次,不下一番苦功夫是不行的。 从此以后,孙家树训练更加刻苦了,烈日下留下了他肩炮射击的身影,晚上是休息的时间,他却在灯光下写呀算呀。平时,只要火炮闲着,他就会抓紧时间进行肩炮瞄准,而且,他也学着班长那样蒙着眼睛练习炮闩的分解结合了,仅仅两个月的时间,外号“白面书生”的他就变成了“黑老包公”,他的军事技能明显地在突飞猛进,他能肩炮瞄准两个小时纹丝不动,那怕风再大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蒙上眼睛,他能在一分钟以内完成炮闩的分解结合了,他已经掌握了各个炮手的技能,他还练久了一个全连无人能比的绝活:随你怎么下达目标的坐标口令,他能边计算边瞄准,口令下达完毕,目标也标定瞄准完毕,绝不会有半个密位的误差,这一点是李喜娃可望不可及的。在孙家树的影响下,整个一班掀起了练兵的热潮,特别是小广东,不但共同科目的成绩赶了上来,而且专业成绩也没让人失望,作为一炮手的精髓已全被他研究透了,他的一举一动俨然是一名出色的一炮手了。 第四章第7节 发表文章 孙家树酷爱文学,上中学时,他写的作文在全市的作文竞赛中屡拿大奖,还在报刊杂志上发表了几十篇文章,人送外号“小作家”,新兵训练的三个月,每天除了训练还是训练,根本没有他支配的时间,你想:写信还是趴在被窝里写,他还有空写文章吗?新兵一下排,相对来说自由了一些,闲着没事的时候他写了一首小诗: 兵 告别多彩的世界 融进这片国防绿 紧握冷冷的钢枪 把保家卫国的重担挑起 军歌代替了流行曲 儿女情长深深埋在心底 从一二一中寻找快乐 在直线和方块中把梦放飞 令行禁止 纪律严明 骄阳似火是练兵的好时机 餐风露宿正好磨练意志 祖国的一声招唤 我们冲锋在前 洪魔滔滔 在我们身下无声地叹息 面对持刀的歹徒 我们挺身而起 有人说 兵的价值应该在战场上 兵却说 愿祖国和平富强 人民幸福安居 哪怕英雄永远没有用武之地 写完后,他便把这首诗寄给了《战友报》编辑部,其实他根本没报多大希望,只是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而已,没想到几个星期后,他竟收到一封挂号信,一看原来是《战友报》编辑部寄来的,打开信封,里面是两张《战友报》样报和一封信,信上说他的作品《兵》已被《战友报》采用,接下了是一些鼓励他继续写作的内容,同时收到的还有一张汇款单,收款人一栏赫然写他孙家树的名字。孙家树默默地看着信,一种喜悦之情油然而生。 小广东看到孙家树在聚精会神地看信,以为是哪个女孩寄给他的情书,便一把抢了过去说:“谁写的?让哥们看一看。哎呦,还汇钱了,你真行啊!” 孙家树笑着说:“什么呀?是《战友报》编辑部发的,随便看。” “编辑部怎么会给你寄信?蒙谁呀?” “真的,我写的诗发表了,不信你看看。” “真的?”小广东惊奇地说。 “那还有假?”孙家树得意地说。 “让我看一看,哎呀,还真的发表啦!你可真行啊!”小广东扬着手中的信兴奋地大喊:“孙家树发表文章啦!孙家树发表文章啦!” 孙家树写的诗上报的消息立刻在连队成了爆炸性新闻,战友们争先恐后地传阅着报纸和汇款单,兴奋得好像自己发表了作品一样。只有大诗人王贵脸色阴沉沉的,他感到好没面子,心中隐隐有一种内疚感,他独自一人去宿舍去写他那首《放飞的梦》了,这首诗不知浪费了他多少精力,光写的手稿就用了一大本,向一家地方刊物连着投了几次稿都被退了回来,最近的一次退稿还附有一封信,要他再改一改,从创意多下功夫。就这样一封信他就让全连的战友看了个遍,“再改一次就发表。”他逢人就说,没想到让孙家树领了先。 李喜娃羡慕地看着这种张汇款单,恭维地对孙家树说:“看起来有学问人就是不一样啊!随便写几个字就抵上我一个月的津贴了。” “哪里哪里?”孙家树谦虚地说。在他眼里,这张汇款单跟发表的诗一样有分量,这是他在部队挣到的第一笔稿费,他不打算取了,他想把这张汇款单留下来做个纪念。几个战友嚷嚷着让他请客,他心甘情愿自掏腰包,硬是在部队对面的小餐馆安置了四个小菜,一张小桌子围了一个班的人,不对,应该是除了一个人,那就是大诗人,他一定还在写他那首《放飞的梦》,孙家树想去叫他过来。 小广东却拦住了他说:“孙家树,你就别再刺激他了,他现在已经走火入魔了。” 孙家树一想也是,就没有去叫他。 菜上齐了,每人面前放了一碗肉丝和面和一瓶啤酒,这是请客之前说好的,没想到一瓶酒酒一下肚就把不住了,喝完了一扎啤酒又上了一扎,这边孙家树是哭丧着脸,那边饭店老板高兴得合不拢嘴,最后一算账,七十多块,孙家树一摸兜,只有五十多块钱,只好向小广东借了二十多块钱才算付了帐,把孙家树心疼得过了几个月后还在提这件事。 发表了一篇文章以后,孙家树爬格子的尽头更足了,他努力地搜索着素材,部队里发生的事很多,但大多没有写的价值,他想起来在连队种菜的事,连队训练之余没有其他的杂活,那就是种菜,一个连就那一亩三分地,人多地少,那还不把标准搞上去?各个班都是比着干,看谁的地种得好,翻地都是掘地三尺,把土壤整得又松又软,打埂子确实下了一番功夫,标准高不高,就看地平不平,埂子直不直,一班训练是第一,干活同样是第一,打埂子的时候,李喜娃别出心裁,找来泥抹子,拉上线,像抹墙一样把埂子抹得又光又平,别的班也不干落后,纷纷效仿,别的连队看到了,都来学经验,于是,全团的菜地打埂子都用上了泥抹子,到菜地一看,那有棱有角的田埂确实漂亮,但孙家树对这种做法却百思不得其解,这样种庄稼会有利于庄稼生长吗?经过构思,他写了一篇文章,题目叫《菜地中的形式主义》,从种菜引出主题,透过现象看本质,把这种做法归纳为形式主义,从而引申到部队的日常生活和训练中来,点出了其危害性,最后把军区副司令员来蹲点的事也写上了,还把副司令员训三级主管的话一字不差地搬了上去,有一段话写得还相当尖锐:这种形式主义危害极大,如不及时制止,就会逐步渗透到部队的日常生活和训练中去,长期以往,部队就会纯粹地追求形势的完美,搞花架子,华而不实,关键的时候,部队就会拉不上去…… 这篇文章寄出以后,犹如石沉大海,孙家树也没多想,大概是被编辑“枪毙”了,对写文章的人来说,这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再说,训练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还能顾上这? 第四章第8节 闯祸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部队已驻训三个月了,专业训练已经进展了一大半了,在一炮连的临时连部,连长张长生正兴致勃勃地翻看各个班的训练进展报告,一班的孙家树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新兵真不简单,就几个月的工夫,他不但掌握了各个炮手操作技能,连班长那一套也掌握了,看起来是真是个好苗子,好好培养一下,没准还会在军区大比武中拿到名次呢。 正看的时候,电话铃响了,他笑着拿起了电话,刚听了一句话就马上站了起来,电话是团长打来的。 “今天的《战友报》你看了吗?”电话那边传来声音。 “报纸刚刚送过来,还没顾上看。”张长生小心翼翼地说。 “干什么吃的?孙家树是你们连的吗?今天的报纸有一篇署名孙家树的文章,你好好看一下,看完了好好反思一下,我的车子马上到你们连,你让他立即坐车来我这儿一趟。” “是”还没等张长生问为什么,对方已挂了电话,话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他急忙放下电话翻出了当天的报纸,果真有一篇署名孙家树的文章,这小子真行,没有几天就发表两篇文章了,他拿着报纸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头顶不觉冒起汗来,这个孙家树呀,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都敢写,这不是在亮“济南第一团”的家丑吗?这下事可惹大了。 “通讯员,把孙家树给我叫过来。”他气急败坏地喊着。小李子闻声跑了出去。 过来一会儿,门外有人敲门,听声音就知道是孙家树到了。 “进来。”张长生强压着火气。 孙家树推门进来,只见连长坐在那,脸色十分难看,便小心地问:“连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你自己看看吧。”连长把报纸推到孙家树面前,“好好看一看,这篇文章是不是你写的?” “是我写的呀。”孙家树点点头说。 “你闯大祸了,你让我怎么说你呢?像这样的文章,你至少也得让连队把把关,看看你,什么都敢写,连咱们团的伤疤你都敢揭,你以为你是谁呀,是批评家?是鲁迅先生?记住,你现在什么都不是,你只是一名新兵,说白了,你这叫不知天高地厚。”连长显得有点气急败坏了。 孙家树一下子懵了,身上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第四章第9节 团长有请 “我不知道事情会是这样的。”孙家树小声说,他确实不知道一篇文章竟能惹出这么大的事来。 “孙家树同志,我知道你有文化,但你应该写一点赞美性的文章,那首诗就写得不错嘛。为什么非要写这种批评性质的文章呢?你看看你写的:这种形式主义危害性极大,如不及时制止,就会逐步渗透到部队的日常生活和训练中去,长期以往,部队就只会纯粹追求形势的完美,搞花架子,华而不实,关键的时候。部队就拉不上去。我看,后面的应该这样写:长期以往,国将不国了。管管国家大事不更好吗?还有这一段,当初副司令员来蹲点的时候,把军师团的主官训得是无地自容,你到好,事情过去就算了,你又旧时重提,让首长们的脸望哪搁呀。现在还不知道军和师的首长们是什么态度,反正团长已经气坏了,看起来我是保不住你了,你自己去跟团长说吧。” 这时门外传来喇叭声。 连长接着说:“这不,长来请你来了,你还有幸坐一坐团长的专车,记住,团长问你的时候你就说连里一点也不知情,千万千万别把连里扯进去,真不行你就来个死活不认账,反正全国重名重姓的人多着呢。” 孙家树点点头,走出屋子,果然看到路上停着一辆吉普车,司机已经拉开了后门等着孙家树呢。 “班长好。”孙家树礼貌地向司机打了一个招呼。 司机向他友好地点了一下头。 孙家树坐进车里,连长隔着车窗再次叮嘱孙家树:“千万记住我说的话。”这让孙家树听得心里有点发毛了,真是吃饱了撑的,写什么文章啊,就你会写呀? 一路上,孙家树的心里是十五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两腿也不由自主地打起颤来。司机是个志愿兵,一听说孙家树是河南人,便兴致勃勃地跟他拉起家常来:“我是郑州的,咱俩还是老乡呢你以后如果有什么事,就到团部小车班来找我,我一定给你帮忙,团里的干部一般都会给我面子……” “真的班长?”孙家树感到很惊奇,想不到司机竟是自己的老乡。 “我是85年兵,专门给团长开车。”司机说话很和气,他动作娴熟地变换着档位,吉普车平稳地加速了。 两人一拉起家常,距离一下子近了,时间也好像过得快了,孙家树觉得打了一个盹儿的功夫,吉普车就到团部了,志愿兵老乡一直把他领到团长的办公室门口说:“小老乡,我就不陪你了,待会儿你就自己进去吧。”志愿兵老乡说完就离开了。 孙家树忐忑不安地站在门口,他尽量压抑着怦怦跳动的心,把要说的话迅速回忆了一遍才伸手敲了一下门。“报告。” “请进。”屋里有人说话, 孙家树低着头推开门走了进去,他已经做好了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准备。 团长看着孙家树和蔼地说:“你就是孙家树吧?先做下喝杯茶。”团长说完给他到了一杯茶。 孙家树忙说:“团长,我不渴。”他心里想:在部队,官做得越大,做工作越讲究方法,团长这是先礼后兵。 “什么文化程度呀?”团长问话了。 “高中。”孙家树小声回答,像蚊子在哼。 “听说你为了当兵连大学都放弃了,看你写的文章,完全可以当作家了。”团长说。 孙家树想:团长明明是在挖苦他,他巴不得团长痛痛快快地不提痛批一顿,便说:“团长,我知道错了,你该训就训吧。” “哈哈哈,看你说的哪里话?好好的我训你干什么呀?”团长笑着说。 “我不应该写那篇文章,让首长很没面子。”孙家树惭愧地说。 团长听完就爽朗地大笑起来,“我说孙家树呀,你误会了,我让你过来可不是批评你的,而是有事相求,你写的那篇文章,军区的领导很重视,文章反映的问题不单单是一个团的问题,而是当今部队的通病,副司令员特别指示:要求基层部队要抽出专门的时间,集中学一学这篇文章,咱们团近水楼台先得月,文章的作者是我们团的嘛,你能不能准备一下,给咱们团连以上干部讲一下课,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孙家树强压住内心的喜悦说:“不行不行,我怎么能给首长们讲课呢?” “孙家树同志,你就不要谦虚了,谦虚过了就是骄傲。回头你准备一下吧。”团长说。 “那我就试一试吧。”孙家树表面上推辞着,但内心的喜悦已经快要像受到阻挡的洪水一般喷薄而出了。 第四章第10节 老乡对弈 团宣传股的王股长和一炮连张连长是老乡,当初两人是坐着同一列闷罐车来的部队,那关系可不一般。他俩没事了就凑到一块切磋棋艺,时不时两人就会将上一盘,下棋的时候,他俩谁也不服谁,有时为了一步棋两人吵得是面红耳赤,吵得最凶的时候连棋盘都掀了,甚至发誓永远不再和对方下棋了,结果第二天又将上了。今天是星期天,别人都出去逛街了,他俩却又黏在了一起。 “最近你们连有没有什么新闻素材,我来帮你们宣传一下。”王股长边下棋边说。 “你还别说,真让你问着了,我们连出了个新兵孙家树,不但军事技能拔尖,而且文章也写得好,已经在报纸上发表了好几篇文章了,这几天正忙着给全团的干部讲课呢!”张连长说话的时候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你可别忘了咱们的君子协定,今年的好兵全给你们连了。”王股长把手里的一个棋子刚刚放稳,马上又后悔地叫了起来:“哎呀不好,怎么后面还有个炮啊,这一盘输就输在你的两个炮上了,老张,不愧是炮兵啊,用炮简直是出神入化了。”王股长平时老说张连长是臭棋篓子,今天不知怎的却拍起马屁来了。 “老王,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别给我绕花花肠子啦,一撅屁股就知你拉什么屎,有事求我对不对?” “知我者,老乡也,是这样的,最近宣传股有点忙,人手不够,能不能借个兵去帮几天忙?” “这事还用求呀?这样吧,我们连一百多号人随你挑。” “到底是老乡呀,我也不挑了,就你刚才说的孙家树就行。” “不行不行。”张连长的头摇得想货郎鼓一样,“我首先声明一下,除了孙家树,剩下的挑谁都行,就是让我去也义不容辞。” “让你去当太爷敬着呀?我说老张啊,我需要的是一名报道员,别人去都不行啊,就算帮老乡一个忙,就借一星期,一星期后保证完璧归赵。”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说是借,那还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当初孙权把荆州借给刘备,说得好好的要还,结果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是古训呀,我可不会犯傻。” “老张,你可别忘了,孙家树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招来的,当初咱俩说的可有话,你可别说话不算话,人要讲诚信啊。” “你去年招了60 多名新兵,你怎么不把他们都安排在宣传股呀?再说了,咱俩商量了吗?商量了什么?拿出证据来,空口无凭。”张连长耍起了无赖。 王股长没辙了,硬的不行,他又来起了软的,“老张,其实把孙家树调到宣传股对他个人的发展有好处,在机关,接触的都是首长,机会比较多,也能够发挥他的专长,我估计他本人也想去宣传股。” “照你的意思呆在基层就没有前途了?你别诱导我,今天你就是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会放人的。”张连长是软硬不吃。 “别的不说,就拿咱们俩来说吧,咱俩可是同年入伍,同年上的军校,现在我已经是副营了,而你还是正连,是你的水平比我差吗?如果你真的为孙家树着想,最好是放了他,孙家树已经向我表了态了,不信你问问孙家树去。” 张连长沉默了,在机关确实比在基层机会多,说不定他真的已经私下里跟孙家树谈好了,这个孙家树呀,如果真的想去宣传股,应该先给我打个招呼呀? 王股长指着棋盘对张连长说:“你这个卒子一过河威力可不小,就是你没有把它放对位置,只能一直拱下去,一直拱老。”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张连长无心下棋了,他把棋盘一推说:“过河卒怎么啦,我就是要一直拱下去,绝不回头,不下了,不下了,心里烦死了,说句实在话,我今年就想转业。” 王股长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事,话又说回来了,当初,你如果肯调到做训股当参谋,现在肯定也调副营了,今天到此为止,我明天再来。”看到棋无法在下了,王股长知趣地站起来走了。 王股长前脚刚走,张连长怒气冲冲地对通讯员喊到:“小李子,把孙家树给我叫过来。” 第四章第11节 冤枉你了 孙家树急急忙忙地赶到连部,看小李子的表情就知道不是好事情,自己难道又做错什么了?他走了一路想了一路,到底还是没有想出来,喊报告进屋后,看到连长阴沉着脸,心里就更发慌了。 张连长上下打量着孙家树,看得孙家树心里毛毛的,“行呀,翅膀长硬了,我这小庙容不下你了。” “报告连长,没有。”孙家树小心翼翼地说。 “还装糊涂里,宣传股的王股长刚刚走,我说孙家树呀,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想到哪我不会拦你,但事先你总得给先我打个招呼吧,这个起码的道理还用我教你吗?” “连长,我还是不明白?”孙家树说。 “你是不是答应王股长要去宣传股了?”张连长直截了当地说。 “没有呀?哦,你误会我了,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我碰到王股长,他问我愿意不愿意干发挥特长的工作,我说当然愿意,可我真的没有说过要离开咱们连的话。”孙家树委屈的说。 “真的?” “真的。” “如果真是这样我就放心了,好了,没事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连长阴沉的脸上慢慢露出得意的笑容。 孙家树感到有点莫名其妙,连长风风火火地把他喊来就是问这几句话?他不放心地问:“连长,真的没事了?” “我说没事就没事了,该干嘛干嘛去。”连长说起了方言,“小样,跟我玩花花肠子,还嫩着呢,这回就是找团长我也决不放人。”他好像在自言自语。 孙家树则带着一头雾水走了。 第四章第12节 抢收庄稼 时令到了五六月份,山里的雨水变得异常多了起来,今年的雨水特别的多,已经连续下了半个月了,雨还在沥沥拉拉地下个不停,家家户户天井里的水都与地面持平了,雨水落在地上,就好像落在村民们心上:再下几天,地里的麦子非出芽不可。李村的李老太太今年已90多岁了,她依稀地记得解放前有一年雨也是下了个把月子,麦子全烂在地里了,村民们当年是颗粒无收,那一年全村饿死了好几口子人。“造孽呀,造孽呀。”李老太太把下雨归根为村民对上天的不敬,所以她天天烧香祈祷、磕头拜佛。 雨刚一住点,心急如焚的村民们就开始下地收麦了,据天气预报说:未来的几天还会有大到暴雨,如不抓紧时间抢收麦子,村民一年的心血可就付之东流了。 老百姓的事就是人民子弟兵的事,各连接到通知:暂时停止训练,全力以赴帮助老百姓收割麦子。 天阴沉沉的,麦地里到处是忙碌的人们,一队队的解放军战士背着水壶、拿着镰刀出现在田野里,金黄色的麦子仿佛像突然间长出了绿叶子,麦地早已被雨水泡透了,一脚下去就是一个深深的脚窝,但是战士们全然不顾,一进地就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他们割的割、捆的捆,整个田野是一派忙碌的景象。 小芳家只有三亩地,这点活对一炮连一班的几个年轻小伙子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战士们负责割麦,小芳的父亲负责把麦子运回家,小芳的母亲负责做饭,小芳则负责后勤保障,端水倒茶的间隙,她也会挨着李喜娃割一会儿麦子。 这不,挨个把战士们的水壶添满后,她就蹲在李喜娃身边割起麦子来,两人有说有笑的,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小广东眼尖,看到小芳挨着李喜娃就提意见说:“我说大小姐,你不要老往班长身边凑,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我们也需要打气呢。” 小芳不好意思的笑着说:“小广东,就你嘴贫,学学人家孙家树,同时开始割的,比你多割那么长一截,给你一把糖,堵住你的嘴。”她说完便变掏出一把糖塞给小广东,小广东立马就不说话了,不用说,全班的战士每人都分到了一把糖。 午饭就在地里吃,如果是平时野外训练,炊事班的战士会把饭送过来,今天情况就不一样了,由于人员太分散,炊事班再大的本领也不会一一送过来,话又说回来了,就算能送,老百姓也不答应呀?帮自家割麦子哪有不管饭的呀?怕战士们饿着,乡亲们早早地就把饭送来了,老乡们平时舍不得割肉,这几天无论谁家都会割上三两斤肉,一掀锅盖,诱人的肉香便弥漫在田野里了。 干了一晌活,战士们一个个灰毛乌嘴的,用手一抹脸,脸上便会出现黑一道白一道的,倒是牙齿显得更白了,眼睛显得更亮了,战士们图省事,连手也不洗就围过来吃饭了,小芳把肉丝面一一端到战士们手中,面条是小芳妈亲手擀的,越嚼越有味,看到大家都开始吃了,小芳这才盛了一碗自己吃了起来,她吃饭的时候,不时地从碗里翻出一块肉来,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迅速夹起来放到李喜娃碗里,小广东眼尖嘴快,他一看见就说:“我们班长吃多了晚上睡不着觉。”一句话便把小芳羞得端着碗到一边吃去了,李喜娃便装着一副生气的样子说:“多嘴。”小广东则调皮地一伸舌头。 吃完午饭后小坐了一会儿,战士们便又开始干活了,小芳家的这几亩地的麦子不到一天的功夫就被战士们撂倒了,小芳爹已经把马车赶到了地里,战士们七手八脚地 把麦子捆好装实,只听见小芳爹一声一声吆喝,骡子便奋力地拉起了车,嘿,这一车装得,远远望去,像一座小山一样,回到家里,战士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拉回来的麦子占据了整个院子,小芳爹已经在院子里拉起了一个大棚,下面放着一台脱粒机,连灯泡都扯上了,看起来是要准备挑灯夜战了,这时候的麦子不敢放,堆几天一起热麦子就会发芽霉烂了。 吃过晚饭,考虑到战士们已经干了一天了,小芳爹死活不愿意再麻烦战士们了,他推上了电闸,一家三口蒙上了白毛巾干起来,小芳爹负责往打麦机里预麦子,小芳妈负责挑麦杆,小芳则负责装麦子,由于麦子太潮,打麦机不时发出刺耳的尖叫音,不光是小芳家,全村家家户户都在打麦子。 天黑了下来,东南方向远远地看去是雷电交加,看起来那里已经开始下雨了,恐怕过不了多长时间大雨就会转移到这里,要是这样,老百姓的麦子可就遭殃了。李喜娃立即召开了一个临时班务会,他心急如焚地说:“我看这场雨来头不小,咱们虽然帮助老乡把麦子收回来了,如果不及时进行脱离,麦子是还会出芽的,咱们做好事应该做得底,我建议:今天晚上务必帮助小芳家把麦子打完,大家看好不好?”李喜娃的话音一落,大家一致表示同意,经过了简单的分工,小广东和孙家树就抢行把小芳一家换了下来,小芳爹不愿意,嘴里不停地说:“不麻烦大家了,不麻烦大家了。”但他还是被小广东和孙家树推进了屋子。 接下来就是小广东和孙家树两人干了,小广东抢先占据了预麦子的位置,孙家树只好给他打下手,小广东性急,他只显脱粒机脱得太慢,两手不停地向里面猛塞麦子,不一会儿,脱粒机便被噎住了,发出一阵怪叫,孙家树急忙把小广东拉到了一边,停了一会儿,脱粒机消化了完后又恢复了正常,孙家树说:“还是我来吧,性急吃不上热豆腐。”于是,小广东又开始给孙家树打起了下手。 两人干得正带劲,聂飞带着一位新兵来换班了,小广东没干过瘾,他对聂飞说:“班长,让我再干一会儿。”聂飞说:“都让你们干完了我们干啥?快去睡觉去。”小广东和孙家树这才不情愿地睡觉去了。 凌晨一点钟,堆得像小山一样的麦垛已经被脱粒机吞掉了一大半,照这个速度,再干两三个钟头就可以完工了,李喜娃走了过来,他对干得真起劲的老兵杨欢说:“你们俩休息吧,剩下的归我了。”“班长,在让我干一会儿吧,剩下的还多。”杨欢有点不想离开,一扭头看到小芳站在班长身后,马上改口说:“你们干,你们干,班长,如果你累了言一声,我来换你。”“美得你。”李喜娃笑着说。杨欢则偷笑着带着新兵走了。 夜深了,脱粒机的叫声显得愈发强劲,小芳用扫帚把剩下的麦子扫成一堆,李喜娃则像机器人一样大把大把地向脱粒机里填麦子,脱粒机又发出一阵怪叫声,小芳在一旁埋怨说:“慌啥哩,快完了。”李喜娃则憨笑着说:“不慌不慌。”说完用扫帚把最后的一点麦子一股脑地倒进了脱粒机,麦子终于打完了,脱粒机发出温和的响声,李喜娃拉下电闸,夜马上变得静了下来。蟋蟀的叫声开始此起彼伏来,小山一样的大麦垛现在已经变成了一袋袋的麦子,李喜娃长长地伸了一下懒腰说:“终于干完了。”小芳说:“干完了。”两人相视一笑。李喜娃说:“可该休息休息了。”说完他就坐在了柔软的麦秸堆上,小芳也紧挨着他坐了下来,两人什么也不说,就那样互相靠着,李喜娃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一阵睡意袭来,他的身子慢慢地靠在了麦堆上,小芳也困得不行,她顺势把头枕在了李喜娃的胸脯上,两人都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紧接着一阵轰隆隆的雷声穿过来,大颗大颗的雨珠劈头盖脸砸了下来,李喜娃吓得猛一抖,他推开小芳“噌”地站了起来惊慌失措地喊道:“不好了,下雨了,下雨了。” 第四章第13节 欲火燃烧 小芳揉着惺忪的眼睛也站了起来,又一道闪电划过,一袋袋的麦子瞬间暴露在电光之下,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传过来,整个院子都在震动,小芳吓得捂住了耳朵。 李喜娃二话没说,急忙把小芳拉进了屋子里,“你呆着别动,我去扛麦子。”李喜娃说完,一头钻进了雨幕里,他扛起一袋麦子就往屋里跑,小芳也跟着跑了出来,她试着去扛麦袋,可麦袋却纹丝不动,她只好用尽吃奶的力气拉着麦袋往屋里拽,李喜娃说:“你别管了,净碍事。”但小芳还是倔强地把一袋麦子拉进了屋子,院里的麦子很快被一袋一袋被转移进了屋子里,等到全部搬完后,雨已经下得像瓢泼一样了大了,两人的衣服全被淋透了,他俩嬉笑着躲进了屋子。 在昏暗的灯光下,两人面对面站着,雨水顺着裤腿流了下来,脚下的水泥地立刻聚起了水。 “看看你,脸上全是灰。”小芳说着伸手帮李喜娃擦了一下脸,不擦倒好,一擦就是一道黑,小芳禁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笑啥哩?”李喜娃问。 “我笑你演包公都不用化妆了。”小芳边笑边说。 “你不还一样,简直是一个女包公。”李喜娃也笑了起来,突然,他的笑声噎住了,刚才淋了一阵雨,两人的衣服全湿透了,小芳那单薄的衬衣紧紧地裹在了身上,女性特有的轮廓全凸显出来,李喜娃的眼神就像一只饿了几天的野狗看到了一块骨头,同时,欲火在李喜娃胸中熊熊燃烧起来,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脸涨得通红:“小…小芳”他有点语无伦次了。 “喜娃哥。”小芳答应着,她已经感到李喜娃看她的眼神的温度了,仿佛要把她融化了,她也感到浑身燥热起来。 四目对视着,李喜娃突然一下子把小芳拉近怀里,小芳就势一躺,两人便滚倒在横七竖八的袋子上,李喜娃笨拙地撕扯着小芳的衣服,一对白嫩嫩的肉团立刻蹦了出来,小芳禁不住呻吟起来,李喜娃更加疯狂了,像一只饿了多天的疯狗看到了骨头…… 朋友们,点击量还是不够,请多给我点鼓励吧!还有收藏,收藏。 第四章第14节 高考 绿叶静静地坐在考场里,整个考场除了监考老师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外,剩下的就是笔尖嚓嚓嚓摩擦卷纸的声音,所有的同学都在紧紧张张地答题,这是最后一科的考试,前几科考试绿叶已经十分顺利地靠完了,等这一科一考完,十年寒窗就算熬到头了,今年高考,绿叶已经有了经验,考试前一星期,绿叶就就开始放松了,每天不不像平时在题海中遨游了,而是看看电视,或者陪母亲散散步,要不就躲在自己的小屋里看孙家树写的信,她爱头晕的老毛病非常有规律,如果思想放松了,犯头晕病的间隔就会变长,上天保佑,在高考期间千万不要头晕。 绿叶熟练地答着题,时间刚刚过去20分钟,她已经做完一半题了,用不了半小时,她就可以答完全部试题,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她突然感到头有点不对劲,一阵晕眩袭来,她立刻放下笔用目光收摁住额头,再看看卷子上的字时,字都成了重叠了,随着头晕的愈来愈严重,额头上渐渐渗出了汗珠。 监考老师看到绿叶的异常,忙走过来问:“这位同学,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绿叶点点头。 “要不要看医生?”监考老师关心地问。 “没事,老毛病了,一会儿就好了。”绿叶提着精神说,这个时候去看医生就意味着放弃考试,你说她能干吗? “还能答题吗?” “能。” “如果能,你就接着答吧。”监考老师走了。 绿叶强打精神又答起来,忽然又是一阵晕眩,她不得不趴在了桌子上,这个时候,她已经丧失意识了。两边的同学都在忙着答题,谁也没有注意到绿叶的情况。 朦胧中,孙家树慢慢朝她走来,奇怪,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来了,她却没有一点感觉,难道是自己麻木了?只听见孙家树推了她一下大声喊:“绿叶,现在正在高考,你怎么睡着了?” 是啊,正在高考怎么能睡觉呢?她强行睁开眼睛,意识渐渐恢复过来,一看表,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了,至少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她完全没有印象干了什么,事不宜迟,她急忙接着答起题来。 监考老师来回提醒着:“同学们,还有十分钟的时间,请大家仔细检查一下卷子,不要遗漏了名字和考号,十分钟后交卷。”这个时候,绿叶正在答最后一道论述题,她的鼻尖上流着汗,时间对她来说太紧了,她只能争分夺秒了。 她终于写完了最后一个字,还没等她长喘一口气,叮铃铃,考试结束的铃声就响了起来…… 第四章第15节 第一次打炮 进入了阳历七月份,正赶上农闲季节,山上虽然说不是太热,但太阳却很毒,在外面晒一天就能脱层皮,村民们这个时候都躲在了家里,要么打牌,要么看电视。山上不时传来隆隆的炮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那可不是村民在炸石头,而是部队在进行实弹射击,炮兵阵地据离大山几十公里,炮弹就隔着几个村庄射向大山中部的一个马鞍形的缺口处,震耳欲聋的炮声不时传来,整座山都被当兵的戒严了,各个进山的路口,都有拿着小红旗的哨兵把守着。 小炮部队也没闲着,山上有一个专供小炮实弹射击的靶场,那里也在进行实弹射击。 3235团一炮连一班长李喜娃正蹲在一门82无后坐力炮一侧,他小心地装定好射击诸元,双手熟练地转动着高低机和方向机,瞄准镜里的“十”字慢慢的移动到前方的一个坦克靶的中心,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手指轻轻地扳动击发机,只听见“轰”的一声闷响,炮尾喷出一团火焰,足有四五米长,再看看靶子,正中心已被炮弹穿出了一个碗口大小的洞。李喜娃自豪地站了起来,他冲着站在一边观看的小广东喊:“一炮手,准备射击。” 小广东慢慢腾腾地站了起来,一只手不自然地挠着后脑勺说:“班长,我今天感冒了,现在有点头晕。” “你他妈不是头晕。而是胆怯,德行,孙家树,上。”李喜娃轻蔑地看了小广东一眼说。 “是”,孙家树应声出列,他跑步来到火炮旁蹲下,老兵杨欢已经把一枚近一米长的裹着药包的炮弹轻轻地填进了炮膛里,然后,小心翼翼地关上炮闩。 “你可得用心打,这一发炮弹值一千多元呢,相当于老百姓一年的血汗钱。”李喜娃提醒孙家树。 孙家树点点头,他双手颤抖着绞动着高低级和方向机,目标已锁定在瞄准镜中,他屏住呼吸,心脏却“咚咚咚”地跳动起来,好像要挣脱胸膛跳出来一样,毕竟是第一次打炮,不光是小广东胆怯,连孙家树的心里也有点胆怯了,刚才那一声炮响跟打炸雷一样,炮尾喷出几米长的火焰,会不会烧着人? 孙家树击发的时候把脸扭到了后边,李喜娃正想上前阻止,只听见“轰”的一声火炮就响了,孙家树刚一睁眼,爆炸后的的硝烟迎面扑来,他马上又本能地闭上眼睛,再睁眼的时候已经睁不开了,他揉了一下眼睛强行睁开双眼,只见李喜娃正指着他笑得前仰后合。孙家树好像一个刚上井的挖煤工,脸黑的把眼球和牙齿衬托得更白了。 孙家树不明白班长在笑什么,他一个劲地问:“班长我打中了吗?你笑啥哩?”“我笑还有脸朝后打炮的,不过,算你小子走运,目标中了,但以后可不允许脸朝后打炮了。”李喜娃试图绷着脸严肃一些,但还是憋不住笑了起来。 孙家树只看到李喜娃的嘴巴一张一合的,却听不到不说话便问:“班长,你说啥呢?我怎么听不到呢?” 李喜娃笑着说:“哦,忘了提醒你戴耳塞了,听不见就对了,这叫听觉暂失,先到一边坐着吧,过一会儿就好了,小广东,该你了。” 看起来跑是跑不掉了,小广东应声来到火炮旁蹲下,他现在不再害怕了,刚才孙家树已经做了示范,他也是第一次打炮,不是也没什么吗?他认真地装定好射击诸元,双手熟练地绞动着高低机和方向机,瞄准目标后他扭头看了看班里的几个战友,只见孙家树朝他伸着大拇指,小广东会心地笑了笑,又重新瞄准目标,他屏住呼吸,手指轻轻一用力,只听见“轰”的一声,漂亮,前方的靶子正中心一下子被掀了一个大窟窿。 第四章第16节 代理班长 驻训接近尾声时,却是部队最紧张的时候,因为要进行专业技能考核了,小炮连要从班队列一直考到班进攻,特别是班进攻,检验一个班的综合军事素质,它要求炮班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变换队形前进、快速反应和准确命中目标等指标。班长是班进攻的核心人物,负责进攻口令的下达、判定目标的坐标位置和射击指令的下达,一炮手是射击时的关键人物,直接瞄准射击,决定了射击成绩的好坏。 班进攻在驻训地的一座小山上进行,那里的地形地物比较接近实战。一大早,师长就在团长的陪同下上了主席台,师长显得兴致勃勃的,他不时地拿起望远镜观看阵地。 一炮连在班进攻考核中打头阵,一班无疑是头阵中的头阵,一班是全团的标杆,头一个上场无疑会把全团的成绩提高一个档次。然而,临上场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班班长李喜娃突发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脸上滚落下来,他坚持着想站起来,随机又坐在了地上,不一会儿竟然疼得满地打滚,团卫生队的军医迅速背着医疗箱跑了过来,经过初步诊断,李兴娃应该是患了阑尾炎,这个样子,参加考核已是不可能了,必须马上送医院动手术,这时,卫生队的一辆大巴开了过来,医护人员迅速把他抬上救护车拉走了,群龙无首,一班的几个兵被凉到那儿了,这一下可把一炮连连长急坏了,这是一个突发情况,计划全被打乱了,只有暂时让二班先上场了,这下可坏大事了,一个班少一个普通士兵无所谓,但少一个班长可就乱套了,这个李喜娃,怎么在关键时侯拉稀?那边考核正在如火如荼中进行着,连长却在这边急的直搓手,要是第一被别的连抢去了,他这个一炮连连长以后可就无脸见人了。 “连长,让我试一试吧。”连长正着急的时候,孙家树主动来打请缨了。 连长一抬头,见是孙家树,连忙摇头说:“不行不行,这不是一般的考核,师长在主席台上坐着呢,一班是标杆班,决不能考砸。” “连长,我行,要不我立个军令状。”孙家树非常自信地说。 连长正犹豫不决时,通讯员小李子跑过来报告:“连长,该一班上场了。” 连长看看孙家树,又向主席台那边望了望,没有其他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吧,他果断地向孙家树下达指令:“孙家树,我命令你代理一班班长,是骡子是马,考场上见。” “是,保证完成任务。”孙家树庄严地行了一个军礼,然后飞快地跑回一班的队列。 听说是让孙家树代理一班班长,一班的情绪立刻高涨起来,平时训练的时候,李喜娃就有意无意地培养孙家树,他的事多,要抽出时间是同小芳约会,他不在时都是孙家树担任临时指挥员。孙家树一开始就表现出了非凡的指挥才能,他口令下达清晰,指令准确无误,相比之下,这方面他比李喜娃更胜一筹。 孙家树带着全班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考场,连长站在主席台后面观看,他暗暗地为孙家树捏了一把汗。 一班一进入阵地马上进入了战斗状态,发令枪一响,孙家树命令:“目标,前方敌阵地,全班呈扇形快速推进。”一班的战士一个个像小老虎一样冲起来,孙家树在冲锋的同时,两眼警觉地观察着地形,他不时地命令全班变换着队形,远远望去,一班的队形时而呈扇形,时而呈一字形,时而有犹如长蛇,时而又像敏捷的猴子。 忽然,左前方响起原子弹警报,这是假设敌情,孙家树急忙命令全班背向左前方趴下,并以双手护住头部,警报解除后,孙家树立刻命令全班呈扇形跳跃着前进,突然,一辆坦克出现在视野中,孙家树迅速目测距离,确定了目标的方位坐标,然后果断的下达命令:“距离00—12。方向00—02,破甲弹,一发装填。”小广东不慌不忙地转动着高低机和方向机,目标很快被锁定,在听到孙家树一声“放”的命令后,小广东手指轻轻一勾,只听见“轰”的一声,敌坦克一下子被掀了一个大洞。 师长坐在主席台上津津有味地观看着一班的表演,他扭脸对团长说:“考了这么多班,这一个班表现最出色,你看,它能够准确地运用地形地物做掩护,同时,队形变换也恰到好处,动作干净利索,炮打得也准。这一次你们团一反常态,把标杆班放在后面唱压轴戏了。”团长得意地笑着,他看到一炮连连长站在身后便问:“张连长,你这个班班长叫什么名字呀?” 张连长立正回答:“叫…叫……”他一时语塞。 “班长是谁不是清清楚楚的吗?支支吾吾干什么?” 团长数落着连长。 “团长,是这样的,这个班的班长李喜娃突发急病被送进了医院,现在是新兵孙家树代理班长临时指挥。”连长抹了一把汗说。 “哦,还有这事?怎么又是这个孙家树呀?还是一名新兵,真不简单啊,这可是我们3235团的人才啊。”团长称赞说。 第四章第17节 连长指导员之争 在一炮连驻训部,连长和指导员不知为何事争得是面红耳赤,原来,团里要求每个连队选派一名战士参加师里组织的全能炮手培训,将来准备代表师里参加今年军区组织的炮兵大比武,能够参加培训的战士都是炮兵部队的精英,两人在选派谁的问题上发生了分歧。 只听见指导员说:“老张,我觉得还是让李喜娃去比较合适,他去年已经参加过一次培训了,而且比赛取得了一项名次,各方面的经验都比较丰富,让他去,成绩一定不会坏,让孙家树去,我觉得风险太大,再怎么说他也是一个刚入伍才几个月的新兵呀?” “我的老弟,搞政治工作你比我强,搞军事,你可没我专业,今年的军事技能比武跟以前大不一样,听说有好些新花样,让一班长去,成绩不会太差,但一定不是第一,他的弱点你比更我清楚,我们是一炮连,要争就争第一,其他名次对我们连没有意义,孙家树倒有一拼,我宁愿冒一次险,再说了,我张长生看人很毒,能看到一个人的骨子里,从来是不会看走眼的。”这时连长的声音。 “我劝你还是慎重考虑一下,还有一个方案,那就是派八班长去也可以呀?” “八班长手笨,炮闩分解结合慢得像乌龟爬,我带的兵我心里有数,不敢冒险就不会成大事,咱们连去年搞的那个“单炮多弹同炸”的科目,你那时也是竭力反对的,最后还不是被全军评了“科技进步一等奖”了吗?” 一提“单炮多弹同炸”,指导员立马不吭声了, 那个“单炮多弹同炸”的科目,他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别的连想都不敢想,难度和危险性太大了,他张长生就敢搞,经过反复攻关,硬是根据迫击炮炮弹底火装药量的大小,让不在同一时间出膛的炮弹在同一时间、同一目标爆炸,简直是神了,一下子打出了3235团的团威,都上军报了。那时,他这个指导员确实是竭力反对的,结果受嘉奖的时候,也有他这个指导员的份,因为材料是连长递上去的,说实话,那个嘉奖他拿得很惭愧,这一次他再反对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通讯员小李子来到一排,他趴在一班的门口偷偷往屋里瞅,李喜娃在走廊里看见了便说:“你他妈的怎么跟做贼似的,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屋?” 小李子笑着说:“班长,我找一下孙家树。” “在屋里呢,这么长时间不见想了吧?” “当然想,不过,这一次是连长找他。” “连长找他干啥?” “连长让他打背包到师特训大队报到。”小李子说。 听完这话,李喜娃的脸“唰”的一下暗淡下来,他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而且让他感到非常意外,原来他只想到是八班长跟他竞争,根本没有想到是孙家树,太意外了,他十分清楚这次参加集训意味着什么,对一名士兵来说,那可是立功受奖的最佳机会,只要去就有希望,不去连一点希望也没有,对他来说那意义就更大了,只要在比武中拿到名次,他转志愿兵也就不费事了。 “你自己去找他吧。”李喜娃沉默了半天嘴里才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小李子轻手轻脚地走进屋里,看到孙家树正在看书,便轻轻走过去捅了他一下说:“别看了白脸书生,连长让我通知你立即打背包倒连部。” “干什么?”孙家树感到很意外。 “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去参加集训” “不是说让班长去吗?我得告诉班长一声。”孙家树感到很意外。 “你最好是别跟他说,我刚才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你快点吧,连长还等着你呢。” 小李子小声说。 “那好吧。”孙家树慌慌张张地打起了背包,不一会儿,背包就打好了,小李子帮着他把背包背在他身上,然后推着他就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孙家树又折了回来,他从床铺下拿出一本训练教材递给小李子说:“嘿,帮哥们塞进背包。” 小李子结过一看,原来是一本训练教材,他边往背包里塞边说:“听说到那里连睡觉的空都没有,你带这玩意干啥?” “不让睡觉那还不瞌睡死?” 孙家树不相信。 “不等到你瞌睡死人家就退人了。” 两人一路并排着有说有笑地来到连部,连长正站在门口等他俩,看到了连长,孙家树紧忙跑两步上前向连长敬礼:“连长好。”孙家树一身迷彩服显得格外精神。 “嗯,不错。”连长的双手落在孙家树的肩膀上说,“这才是真正从一炮连出去的兵,好好干,去了就别回来,可别给咱一炮连丢脸。” “是,连长。” 孙家树说。 连长接着说:“团里参加集训的人员上午已经走了,刚好王股长准备到特训大队采风,你就顺便搭他的车吧,我已经给他打过招呼了。” “嘟嘟嘟。” 路上传来几声车喇叭声,连长和孙家树同时抬头看去,只见一辆吉普车在连部门前的便道上嘎然而止,车门打开后,王股长从车上跳了下来,他也是一身迷彩服,鼻子上架着一副茶色眼镜,使他看起来特别斯文,他老远就喊:“孙家树,快点走,别听他在那啰嗦。” 孙家树看到了王股长马上敬礼说:“王股长好。” “你好,快点上车吧,去晚了恐怕混不上饭了。”王股长催着。 连长碰了孙家树一下说:“路上别理他那么多,防止被他和平演变。” “是,连长。”孙家树把背包塞进车里,回头向连长敬了一个军礼才钻进车里。 吉普车随即启动,车后冒出一团蓝烟,这辆车是今年才从作训股淘汰过来的,宣传股从此告别了无车的历史。 “最近干得怎么样?吃了不少苦吧?”发动机声音很大,以至于王股长不得不大声说话。 “很好。”孙家树大声回答。 “那就好,我们宣传股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着。” “谢谢你,王股长,在基层虽然苦一些,但很充实,我们连长待我也不错。” “别提你们连长,看到他我就来气,这一次去集训心里有没有底呀?” “还没有。”孙家树实话实说。 “那你可得加把劲,我准备写一篇新闻稿,题目我已经想好了,叫作《军区大比武,新兵夺第一》非常有新意,不过,如果你拿不了第一,可就枉费我一番心血了。” “那我争取夺个第一,不然对不起王股长。” …… 两人非常有共同语言,一路上有说有笑的,连车子朝哪个方向走都分不清了,崎岖的山路显得颠簸起来,吉普车突然加大油门冲过了一段山坡,视野立刻变得宽阔起来,又走了一会儿,几座蒙古包一样的帐篷挡住了视线。正朝大路的方向有一个门,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口。 第四章第18节 魔鬼训练营的见面礼 吉普车缓缓地在门口停了下来,哨兵敬礼,示意车上人员出示证件。王股长跳下车掏出证件递了过去,哨兵接过证件认真看了看,然后敬礼示意车辆靠边站人员进去,王股长和孙家树跳下车,司机把车子开向旁边的一个车位,两人变一前一后走了进去,没想到里面空间还挺大,正中央放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了一个醒目的牌子,上面写着:学员报到处。 王股长指着桌子对孙家树说:“你去那报到吧,我去找一张你们的大队长叙叙旧,我们是老朋友了,对了,他以前是你们连的连长,栽在他手下,你可有好日子过了。” “他又不是阎王,大不了再脱层皮,王股长,我去报名了。”孙家树苦笑着说。 王股长会意地笑着朝门口标着大队长字样的屋子走去,孙家树则来到桌子旁掏出了介绍信,值班员看了看说:“你叫孙家树?怎么才来,就等你他一个人了,你去一号房间,睡一号床铺,用一号柜子,你一到,集训的人员就全到齐了。” 孙家树这才注意到,除了大队长的房间没有编号外,其他的房间都编了号,一号帐篷就在身后,他礼貌地对值班员说:“谢谢班长,我去了。”然后转身来到了一号帐篷。 “报告”孙家树喊了一声。 “请进。”里面有人说话。 孙家树掀开门帘走了进去,只见里面一名中尉和一名上士正聊得火热,看到孙家树,两人都感到很意外。 “不会是队里专门给我们配了一个勤务兵吧,要是这样,这次来特训队算是来着了,吃得好不说,待遇还挺高的。” “美死你,你以为让你来享福来了,先问问他是什么来路。”中尉对上士说。 没等两人问话,孙家树已经立正报告:“报告首长同志,3235团孙家树前来报到,请指示。” 两人一听,互相看了看对方,忽然放声大笑起来,“还真把咱俩当成首长了。”中尉说。 “闹了半天你就是那个神秘的一号,我是三号,周大伦,3237团侦察班班长,他是二号,3236团一排排长,今年怎么没见你们连的李喜娃来?那小子训练起来玩命,不会是退伍了吧?”上士说。 “我们班长刚刚动了一个手术,还没有完全康复。”孙家树巧妙地回答,其实阑尾炎手术只是一个小手术,班长早就能恢复了。 “原来你是他带的兵啊?你们连怎么派了一个新兵来,看来3235 团没有人了。”中尉说,“既来之,则安之。喏,一号铺,一直给你留着呢。” “谢谢。”孙家树把背包放在一号铺上,然后打开背包整理起内务来,一会儿功夫,皱皱巴巴的背包就变成了方方正正的“豆腐块”。 “看不出你小子还听麻利的。”上士周大伦说。 “都是跟我们班长学的。”孙家树谦虚地说。 孙家树话音还没落,外面忽然传来“嘟嘟嘟”的哨声。 “集合了。”中尉边说便拿起腰带扎在腰间,三人迅速走出房间,只见参训人员陆陆续续地从各自房间里走了出来,在大厅中央自动排成了三排,足足有三十个人,孙家树站在那里特别的显眼,因为除了他是列兵军衔外,其他的都是中士以上的军衔,值班员开始整队,一个身材高大,长得敦敦实实的少校军官远远站在一旁。 “稍息,立正——”值班上尉向少校报告:“大队长同志,全体参训人员集合完毕,请指示。” “请稍息。”少校还礼,说话声音浑厚透,透着一股军人特有的干练。 中尉用胳膊肘碰了碰孙家树说:“知道吗,这就是咱们师的炮神陈明威,在对越还击战中,一人单炮击毁敌军八座碉堡,是鼎鼎有名的战斗英雄,听说是从你们连出来的,没事了你去跟他套套近乎,说不定他还能给你帮上大忙呢。” “谁在队列中乱讲话。”陈明威大声说。 队列立刻静了下来。 “同志们。”陈明威说了三个字。 全体队员马上立正。 “请稍息。”陈明威敬了一个礼说,“我们这个特训大队共有32人,分别来自各团和师属直属队的82无坐力炮专业、82迫击炮专业和侦察兵专业,可以说。你们就是全师的精英,你们的任务是:掌握着三个专业的各项军事技能,争取在军区举行的全能炮手大比武中拿到名次,你们现在的身份是炮兵中的特种兵,能不能成为特种兵中的精英就要靠你自己了,因为参加军区比武的名额只有十个,这家意味着你们当中将有三分之二以上的人员被淘汰。” 队列中传来一阵“嘘嘘”声。 “嘘什么?下面宣布训练纪律。” 队列立刻静了下来。 “不能按时完成任务的走人,每次考核排在末位的走人,当然,受不了也可以自动走人。” 几句冰冷的话吧每一个队员压抑得大气都不敢出。 陈明威接着说:“我们共分十个训练小组,每组三个人,分布属于三个不同的专业,以便于你们在训练中能够取长补短,互相学习,下面领取武器装备。” 趁着大家领武器装备的时候,孙家树凑到陈明威跟前说:“大队长您好,我是3235团一炮连的,名叫孙家树。” 陈明威用一种鄙夷的眼光看了看孙家树说:“3235团的?我的特训队员都是a师的,等在比武中拿到了名次再对我说你是3235团的,我请你吃饭。” 一番话说得孙家树脸上火辣辣的,值班上尉拿着花名册大声喊:“第一组,一号,二号,三号。”周大伦用手碰了孙家树一下说:“还愣着干什么?该咱们领武器了。”孙家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代号可是1啊,他连忙走上前领取武器,不管谁领了什么武器都要在一个小本子上写上只见的名字。 武器装备全领齐了,一门82无坐力炮和一门82迫击炮架在了房间正中央,一部电台被放在桌子上,使本来就小的帐篷显得更加拥挤了。 “你猜我们第一天来会干什么?”中尉王建问周大伦。 “会餐呗,好好吃上一顿,明天开始训练。”周大伦回答。 “我觉得不会,刚才我看到通讯员搬来了一台录像机,肯定是要放录像,大队长在老山前线带回了一盒录像带,是在老山前线打仗的时候现场录的,全部是真的,看着很过瘾,大队长每年集训的时候都要放一放,不信你就等着瞧吧。”中尉王建很自信地说。 王建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阵急促的哨声,周大伦笑着说:“不看录像了吧?快打背包吧。” “你也先别会餐了,快走吧。”中尉王建反诘道。 三人嬉笑着打好背包冲了出去…… 以后我每天更三章,请大家多多支持哦! 第四章第19节 十公里武装越野 特训队员一个个像箭一般从各自的帐篷里射了出来,值班员整队后报告,陈明威还礼后并没有立即训话,而是绕着队列转了一圈,最后才摇着头来到队列正前方。 “讲一下。”随着一声威严的话语,特训队员“唰”地一声一个个站得笔直。 “这是咱们特训大队第一次拉紧急集合,二三十号人竟然没有一个合格的。”陈明威的话让大家感到莫名其妙,集合的时间没有超过三分钟,这可是打背包集合呀? “不服气了吧?我给你们一一指出来,第一,紧急集合没有带武器,难道你们想给敌人当活靶子吗,记住,在特训大队,永远都是一级战备。”陈明威的表情异常严肃。 “第二吗。”陈明威脸上的肌肉稍微有一点松弛,“一号出列。” “是。”孙家树向前跨了一步。 陈明威一一检查他随身携带的武器装备,他忽然把孙家树挎的水壶扯了下来,然后拧开盖子高高举过头顶,把壶嘴对着自己的头猛的一斜,里面什么也没有,“假如我们进行的是一场沙漠战,你们不怕渴死吗,还有,发给你们的压缩干粮呢?” 特训队员一个个面面相觑。 “解散,重新集合。”陈明威下令。 一分钟后,特训队员全副武装重新集合。 “科目,十公里越野,我们将沿着环山公路跑上一周,最后在靶场集合,最后五人者走人。”陈明威说话干脆利索。 容不得半点思考,队员们立刻扛上武器飞奔起来,孙家树当了大半年的兵,扛着炮进行十公里越野还是第一次,一门炮可是五十多斤啊,刚跑了一会儿,身上就出汗了,炮身是越来越沉,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环山公路很窄,仅够两辆小车会车,路上行人不多,偶尔碰到几个人,他们远远地躲在路边,好奇地看着这一群“疯子”。 路程还跑完没有一半,队员们已经溃不成军了,常言说:路远无轻重,更何况他们的平均负重都在五十斤以上啊。 路上跑来了一群小孩子,他们指着火炮说:“乖乖,是真家伙!”看到有队员停下来喘气,便飞快地用手摸一下炮身,要在平时,队员们会一声恐吓,把他们吓得一哄而散,这个时候还是省点力气跑吧。 王建、周大伦和孙家树相互接应着,王建调侃周大伦说:“你不是说会餐吗?你这顿大餐可真够我们吃的。”周大伦回敬说:“还是你猜得准,不是说看录像吗?这是一个真实版的录像。演员就是我们自己。”孙家树插嘴说:“你们俩都猜对了,训练完不让吃饭能行?吃完饭看看录像也是人之常情。”王建笑着说:“我们还是省点力气快跑吧,今天晚上能不能睡在这里还是个未知数。孙家树,你行吗?” “行。”孙家树回答,他扛着一门82无坐力炮,已经跑得是大汗淋漓了,炮身像一把大锤有节奏地砸着他的肩膀,他不得不不停地调换着肩膀,还不知离终点有多远,他只能像一个机器人一样机械地跑着。 路边不断有特训队员停下来扶着炮身喘气,这时,后面传来一阵车喇叭声,孙家树回头一看,只见陈明威坐在一辆迷彩吉普车上,手里举着一个高音喇叭,他不停地喊话:“各位队员请注意,请加快速度,谁不想跑了请上车,我会把你带到你该去的地方。” 听的喊话,几个停下来喘气的队员又扛着炮接着跑起来。 沿着环山公路跑了一周,最后又折回了营区,再往前跑了一段路,眼前出现一片开阔的谷地,这真是一个天然的炮兵靶场,三面环山,根本不用担心炮弹会飞出去伤人,一辆大卡车停在那里,几名士兵正在往下搬东西,几个提前到达的队员把火炮往一边一扔就坐下来喘起气来,后面的人员也陆陆续续地到达终点,一个个像抽了筋一样瘫坐在地上。 第四章第20节 炮神 一辆吉普车嘎地停了下来,陈明威从车上跳了下来,他摘下墨镜扔进车里,把钢盔帽往后一掀开始大声吼道:“起来,起来。开始集合。”特训队员们一个个慢慢腾腾地站起来,极不情愿配合着陈明威。 陈明威大声说:“瞧你们一个个的熊样,特训队员就这副德行吗?受不了现在走还算不晚,忘了告诉你们了,刚才已经淘汰五个人了,不要紧张,这对你们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怎么说呢?你们少了五个竞争对手,坏事嘛,人走得越多你就越危险,下一个要走的有可能就是你。” 大家面面相觑,这才注意到队列中确实少了几个刚刚才熟悉的面孔。 陈明威说:“别看了,刚才已经坐上师里来的给养车回去了,这一会儿恐怕已经下山了。你们的表演我算是领教过了,下面该看我表演了。”他伸手从一名队员怀里揽过一门迫击炮来,只见两眼盯着前方一个大圆圈看了几秒钟,然后双手举起炮身猛地往地上猛地一杵,炮身深深地插进土中,他腾出一只手来,一名士兵已经将一枚迫击炮炮弹递到他手里,他稳稳地抓住炮弹,慢慢地把炮弹放在炮口上方,然后轻轻地一松手,炮弹“哧”地滑进炮尾,猛然听到“噌”的一声,炮弹腾空而起,几秒钟后,“砰”的一声闷响,炮弹在目标正中心开了花。在场的官兵都鼓起了掌,这就是迫击炮简便射击。 陈明威一不做二不休,又连着发射了三枚炮弹,大家都仰起头搜寻着炮弹下落的轨迹,空中慢慢出现了三个小黑点,在不同时间发射的炮弹在在下落过程中慢慢会合,最后竟然在同一高度一起下落,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三枚炮弹一起落地炸开了花,着弹点还是在目标正中央。现场静了几分钟,突然响起激烈的掌声, 王建用胳膊肘碰了碰孙家树说:“见识过了吧,这就是你们团搞的单炮多弹同炸科目,过瘾吧?” “真是神了,让我大开眼界。”孙家树感叹地说。 “要不他怎么会叫炮神呢?看吧,好戏还在后面呢。”王建说。 果然,陈明威又扛起一门82无坐力炮,一名士兵熟练地把一枚炮弹送进炮膛,前方一辆坦克靶开始运动起来,陈明威慢慢地瞄准目标,只见火光一闪,“轰”的一声,靶心被穿出一个碗口大小的洞,坦克靶开始加速运动,又一声闷响,靶子上的洞有扩大了一点,坦克靶子继续加速,第三枚枚呼啸而过,这一次炮弹竟沿着刚才的洞口钻了过去。现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有人竟当场喊起好来。 陈明威向大家摆摆手,示意大家停下来,他来到队列中央说:“我刚才演示的就是我们将来要进行的科目,咱们废话少说,下面我们开始训练,今天的任务,大家都看到了吧,我身后的这堆炮弹,你们什么时候把它们全部报销完,什么时候就带回,我就相信一点:神炮手都是苦练出来的,是用炮弹喂出来的,下面以小组为单位开始训练。” 孙家树扭头一看,好家伙!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的炮弹箱已经堆得像小山一样高,几名士兵还在不停地往下搬,他问周大伦:“这么多炮弹要打多少天啊?” “刚才你没有听到吗?神炮手是炮弹喂出来的,炮弹一旦卸下来,就从来没有拉回去的先例,好好过过打炮瘾吧。”周大伦说。 孙家树一伸舌头说:“我们班一天才最多的时候才打六枚炮弹,咱们这几十号人一个下午就要报销几百枚炮弹啊!” “来到这儿你就放开打吧,打到你不想打为止。”王建说。 王建和周大伦两种炮都能打,只有孙家树只会打无坐力炮,两人便耐心教他打迫击炮,连着打了几炮以后,孙家树心里就有底了。 几十门火炮轮番发射着炮弹,整个训练场顿时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硝烟味,一直打到弹药箱全空了,陈明威才宣布带回。 特训队员一个个灰毛乌嘴地回到宿舍,好像刚上井的矿工,连着洗了几遍脸,洗脸水还是黑的,晚餐异常丰富,六菜一汤,鸡子、鱼应有尽有,其中一个还是孙家树爱吃的冬瓜炖排骨,在部队,只有在逢年过节才能吃上这样的饭菜。他注意到每位队员的面前都摆了一个小碟子,里面放了两个鸡蛋,对吃鸡蛋,他可一点胃口没有,他小时候有一次吃鸡蛋持伤了,现在吃一口鸡蛋就会吐,所以他把主攻精力全部放在了那盘冬瓜炖排骨上,一直吃到打饱嗝才罢休,吃完了用手一抹嘴站起来就走,刚走到门口,陈明威叫住了他。 “你,把鸡蛋吃完。”陈明威说。 孙家树这才注意到每人面前的盘子都空了,“队长,我不爱吃鸡蛋。” “啰嗦,你说不爱吃就不吃了,在特训队,饮食是经过科学调配的,每人定量要吃的必须吃完。” 没办法,孙家树只好拐回来拿起了一枚鸡蛋,他剥掉蛋壳,看着心里就反胃,跟何况现在已经吃饱了,他要来一口,胃里一阵反动,“队长,我真的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不然不能应对朝透支的训练,今天你如果吃不完,你就可以走人了。“ 天哪,不吃鸡蛋也要走人,这事什么特训队,他只好慢慢吃了起来,最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干掉那两颗鸡蛋的。回到宿舍,孙家树看到王建正在打背包,他奇怪地问:“排长,今天晚上要拉紧急集合吗?” 第四章第21节 看谁坚持到最后 “拉个屁,老子不想干了。”王建没好气地说。 “训练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呢?”孙家树劝道。 “老子当了八年兵,现在是排级干部了,来到这儿还要像新兵蛋子一样训练,没什么意思。”说话的时候,王建已经打好背包,他用力往后背上一甩,背起背包就走。 王建刚走到门口,一下子和周大伦撞了个满怀,“排长,你这么急是想干什么呀?”周大伦问。 “排长说他不干了。”孙家树说。 周大伦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把王建的背包夺了下来说:“孙家树是新兵,他还没有打退堂鼓,你倒想先溜了。” “周班长,你别拦我了,我跟你不一样,你们集训的目的是为了提干,而我已经是干部了,现在再受这份洋罪没有意义了。”王建根本没有要留下的意思。 “排长,你走了,谁来教我打迫击炮呢?”孙家树找理由想拦他。 “周班长自然会教你的。”王建的一支脚已经踏到了门外,看来,就是有八头牛也难把他拉回来了。 “看来是3236 团没人了,派了一个逃兵来参加集训。”孙家树说。 “孙家树,你刚才说什么?你说谁是逃兵?你才当了几年兵?老子当兵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我走只能代表我自己,与我们团扯不上。”王建冲着孙家树吼道。 “怎么扯不上,3235、3237团的人都在,唯独3236 团的人要走了。”孙家树说。 王建一听这话便气呼呼地折了回来,他把背包往床上一摔说:“要是这么说,我还就是不走了,这样,你代表3235团,你代表3237团,咱们三个比一比,谁先被淘汰谁就是孬兵,谁所在的团就是孬团,看谁坚持到最后,敢比吗?” “敢。”孙家树说。 “那好,握手。”王建说。 “坚定信念,看谁坚持到最后。”周大伦也凑了上来,三人的手交错着叠在了一起。 “坚定信念,坚持到底!” 1 第四章第22节 鸿雁传书一 绿叶你好: 自从上次收到你的信到现在已经有两星期没有收到你的来信了,这两星期,对我来说好像是一年似的,我知道你这一段时间一直在忙于高考,高考分数估出来了吗?我相信你今年一定考得不错,如果高考成绩估出来了,请在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得好好给你参谋一下怎么去填报志愿。 我现在已经被选入特训大队了,来到这里才知道,人人向往的特训大队其实就是一个魔鬼训练营,来到这儿第一天的见面礼竟是一个十公里全副武装越野,而且与以往的武装越野不同,我们每个人都背负着五十多斤重的火炮奔跑,这将是以后每天都雷打不动的训练科目,说白了,我们每天都在向人体的极限挑战,来的第一天就淘汰了五个人,随后就是打炮,满满的一车炮弹打不完是不可能带回的,拿我们队长的话说:“神炮手都是炮弹喂出来的”。我们的队长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他是一个战斗英雄,连军委主席都接见过他呢!他是真正的神炮手,弹无虚发,第一天就把我们震住了,我们每天带回时一个个都是灰毛五嘴的,脸洗几遍还是黑的,晚上睡觉脱衣服时就能闻到一股硝烟味,跟我一组的有一个是个中尉,因为忍受不了这种非人的生活,非要连夜背上背包回老部队,是我用了激将法才将他留下来,不过,在这里也不是没有好处,吃饭特别香,顿顿有我喜欢吃的冬瓜炖排骨,给你说过笑话你可别笑话我,来吃的第一顿饭有一个菜是冬瓜炖排骨,别人没到期吃几口,基本上全被我报销了,吃得我是连连打嗝,没想到特训大队有规定,每人配给的食物必须吃完,那天配给的食物是煮鸡蛋,你知道,我是最不爱吃鸡蛋的,你说气人不气人,大队长连吃饭也管,给我两个选择,要么吃鸡蛋,要么滚蛋,我吃鸡蛋的丑态你就可想而知了。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睡觉特别香,因为太累了。 不跟你说了,排长喊我打扑克了,我们三个人打跑得快贴纸条,谁的脸上贴的纸条多算谁输,在这里除了看录像就是打扑克,如果没有这些,我们一个个会发疯的。 也许你的来信会给我们带来一些生气的,盼着你的来信。 家树 ************ 第四章第23节 鸿雁传书二 家树: 收到你的来信的第二天高考成绩就出来了,我考得成绩还不错,上了重点线,咱们学校有三十多人上了重点线,要是今年你参加高考的话,一定也会超过重点线的,咱俩可以报考同一个学校,真是这样该多好啊。我今年估了580分,英语考了95分,全校第一名,班主任说,我报考外国语学院准没问题,但是我却报了华东师院,当初就是考虑到离你们部队较近,如意了吧? 今年高考可真够危险的,考最后一门时我又头晕了,幸亏是你把我及时叫醒了,不然的话,上大专线也成问题,谢谢你呀! 怎么没听你说考军校的事?你当兵快一年了,怎么还在进行魔鬼训练,这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咱们班的李伟,你还记得吧?瘦高瘦高的那个,今年考得不错,听说报考的是军校,前几天通过了体检,估计过不了几天就能收到录取通知书,听说待遇不错,上学还发津贴,他比你可差远了,早知道这样,你还不如在学校考呢。 …… ********** 第四章第24节 鸿雁传书三 绿叶: 首先庆贺你考出了好成绩,这一下你当一名人名教师的愿望就要实现了,华东师大离我们部队挺近的,这一下我们可以经常见面了。 今天真幸运,我考核时打了十发炮弹,全部命中目标,我可以继续留在特训队了,我们这里每考核一次就会淘汰几个人,到今天为止,我们特训队员已经由32人变成16人了,还要继续淘汰,最终只有10个人参加军区的大比武,我们组的三个人发誓一定坚持到最后。 你问我考军校的问题,我现在告诉你,在部队,只有到了第三年才有资格参加军校考试,在地方考跟在部队考一个样,不管在哪里考,都要度过一个新兵期。当初我选择来部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想啊,我们在一个班补习,那唾沫星子还不把我们淹死,再说了,咱们这么明目张胆在一起,说不定还真会因为谈恋爱耽误学习,等到咱们双双名落孙山再后悔可就晚了,你等着,再有一年多我就可以考军校了,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 另外,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你头晕的时候我怎么会叫醒你呢,咱们相距十万八千里。我又不是孙悟空。 ************ 第四章第25节 鸿雁传书四 家树: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被华东师大录取了!直到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我才彻底放松了,十年寒窗终于有结果了,咱们学校今年考上了300多人,李伟被石家庄陆军学院录取了,听说一去就享受副连待遇,我一直在想,要是他是你该多好啊,当然,你比他更强。 那天真的是你叫醒了我,你简直就是孙悟空,不但跑进了我的梦里,而且还能钻进我的脑子里,我真真切切地看到是你叫醒了我,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我是要真心谢谢你的。 不知道当初你离开学校时是什么心情,那一天,班里开了一个告别会,大多数同学都落泪了,现在想起来,真的很留恋学校,很想念朝夕相处的同学们,这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在见面。 我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不知怎的?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心里像一块石头落了地,但有一种孤独感却油然而生,驱赶不尽的是对你的思念之情…… **************** 第四章第26节 鸿雁传书五 绿叶老师: 热烈祝贺你考上重点大学,你的梦想终于成为现实了,现在我称呼你老师也不为过了,我一直再想像你做老师的样子,漂亮、洒脱、充满青春活力,肯定会有好多小男生偷偷暗恋你呦! 上大学了,学习就不要那么苛刻了,千万要注意身体呀,你那头晕的毛病可真让我担心,如果有空了,抽出一天的时间到医院检查一下,有病及时就医,可不能小病熬成大病,一定要检查啊。 十分想念我们在一起的日子,肩并肩斜躺在毛绒绒河岸边,沐浴着斜阳柔和的阳光,等待着夕阳吧我们全身染得通红,或背靠背坐着石墩上,谈理想,谈未来。至今我还想着拿面包甜甜的味道,咪着眼张着嘴等待着你掰一块面包送到我嘴里,或者扔一块面包,看着那一群小鱼争先恐后地游过来…… 第四章第27节 惨遭淘汰 又是一次紧张的考核,这一次考的是孙家树的弱项——迫击炮简便射击,刚来的时候,孙家树对迫击炮还是一窍不通,特别是目测距离,不但靠眼力判断,而且还要靠经验,没有个三两年功夫是根本练不出来的,距离判断不准,就根本谈不上精确命中目标。孙家树按照学到的方法伸手目测距离,然后调整好炮身的角度,他不慌不忙地把炮弹丢进了炮膛,“噌”的一声,炮弹飞出了炮筒,孙家树抬头望着空中,一个小黑点慢慢落下,糟糕!炮弹竟偏离了目标,在距离目标几米远的地方爆炸了。 这一下孙家树慌了,他脑子“嗡”的一下,眼前一片空白,在标定目标后第二炮勉强命中目标,在特训队考核跑靶就意味着淘汰出局,剩余的几发炮弹他不知是怎么打完的,直到考核完毕大队长宣布被淘汰人员的名单时他才清醒过来,现实是残酷的,他被淘汰出局了。 孙家树不知道是怎么回去的,直到坐在了饭桌旁他才知道该吃饭了,每一次有人被淘汰,伙食准会改善,大队长会逐一向被淘汰的士兵敬酒,最后全体队员列队向出局的人送别,这一次也不例外。 大队长端起酒杯说:“几位兄弟,你们被淘汰不是因为你们不优秀,而是竞争太残酷,你们能够走到现在,就已经是我们师的佼佼者了,你们了不起,兄弟们,我敬你们一杯。” 举起酒的一霎那,孙家树和另外两名队员都流泪了,刻苦训练了一个月了,到头来竟是被淘汰出局了,这怎么有脸回老部队呀?他们跟留下的队员一一拥抱惜别,这边说“祝你们一路走下去,坚持到最后”。那边说“兄弟一路走好”。场面相当的感人。 给养车已经在外面站了好长时间了,每一名被淘汰的队员都是乘着这辆车回去的,坐在了车厢里。孙家树的头脑还是一片空白,直到他的头被车子颠簸得碰着了车厢才回过神来,一种愧疚、自责之情随之而来,就这么回去了怎么向连长交代啊?怎么跟自己的心上人说呀?孙家树啊孙家树,你真是无用啊。 去了就别回来,别丢咱一炮连的人。他想起了连长说的话。这就是在回来的路上啊,想着想着,他突然拍着车厢喊:“班长,请停一下车。” 第四章第28节 软磨硬泡 车子噶地停了下来,“怎么回事呀?”开车的老兵以为发生什么事了。 “班长,我有东西落在集训队了,我得回去取,你们先走吧,我明天再回去。”孙家树跳下车说。 “那好,我们先走了,你自己多保重。”老兵开车走了。 孙家树背着背包折了回来,他径直来到大队长的宿舍,陈明威一看是孙家树,感到很惊奇,他问:“孙家树,你怎么还没有走?” 孙家树说:“大队长,你让我留下吧,我保证能打出好成绩。” 大队长摇摇头说:“不行不行,这是比赛规则,我必须坚持原则。” “你只要让我留下,无论干什么都行。”孙家树苦苦哀求道。 “我们这儿除了训练还能干啥?你今天晚上暂时在这睡一晚上,明天一早就走吧。” 孙家树把背包一撂说:“大队长,反正我是不走了,不让训练,做饭也行。” “嘿,你小子还真粘上了,我们这不需要做饭的,我劝你还是早点走吧。” “大队长,不是我不愿意走,而是我不能走,因为我是神炮连出来的兵,我要维护神炮连的名誉,你也是神炮连出来的,应该最了解我此时的心情。” “想不到你小子把我摸得还挺清楚的,这还算个理由,这样吧,你就留下来帮炊事班买菜吧,记住,我不是给你机会,而是给神炮连一个面子,你以后的身份是上市,专职买菜,不再是特训队员了,最终能不能参加比武就看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是,队长,只要能留下,干什么都行。”孙家树软磨硬泡的战术凑效了,大队长最后一句话让他看到了希望。 孙家树背着背包出现在一号宿舍,王建和周大伦感到很惊奇,两人立刻走上来上来拉住了他。 周大伦说:“孙家树,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你一走,咱这屋里冷冷清清的,连打牌也凑不起场,咱们这个三人小组不能没有你。” 王建说:“你回来了就好,我俩一定教会你目测距离。” “谢谢你们,我现在只是一个买菜的,训练与我无缘。”孙家树惭愧地说。 王建说:“你傻啊,大队长让你留下来买菜,那就是默许你参加训练了,我是最了解大队长的。” 周大伦说:“是啊,他们炊事班有买菜的,干嘛用你买菜啊?你买菜的时候买菜,不买菜的时候就训练。不要多想,咱们开始打扑克。” “不,应该庆贺一下,昨天我从炊事班偷了一瓶白酒,二锅头,大队长专供,今天咱们哥仨也尝一尝,来,一分三。”王建从床铺下面摸出一瓶酒,大拇指一用力,“啪”的一声,瓶盖飞了出去,然后呼呼啦啦地倒进三个茶缸里。 三个人共同举起了茶缸,一起说:“坚定信念,坚持到底!干杯!”只听见咣的一声,酒花四溅…… 第四章第29节 我的身份是上市 第二天,集合的哨子吹响了,孙家树站到了队列里又知趣地走了出来了,我的身份是上市,应该去买菜啊?他听到给养车的喇叭响了几下,便走出了帐篷,给养车正是等他的。 开车的老兵一看见孙家树便问:“你今天乘车回去呀?” 孙家树说:“班长,我不回去了,大队长让我跟着去买菜。” “我说怎么不见上市呢,原来换成你了,也好也好,快上车吧,去早一点能买到新鲜菜。”老兵催着说。 孙家树利索地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老兵发动了车子,给养车沿着公路飞驰起来。 “哪个团的呀?”老兵问孙家树。 “3235团的。”孙家树回答。 “别气馁,新兵能来参加集训队已经的很不错了,好好干,还有机会。”老兵安慰道。 说话的时候,孙家树注意到道路两边有公里桩,每隔一公里就有一个水泥桩,只要前方有独立树还电线杆什么的,他就马上伸出手进行目测,然后数着公里桩的个数,等待车子走到目标附近后,他就知道了离目标的准确距离了,最后再和自己目测的结果进行比较,以此来锻炼自己的眼力。 老兵不时地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看孙家树:这个兵是在干什么呀? 突然,孙家树说道:“班长,请停一下车。” 老兵忙停住了车问:“发生什么事了?小孙同志。” 孙家树说:“没什么,我步量一下从公路到那棵树的距离。” 老兵无奈地摇摇头。 买菜回来,车上的东西都被搬进了炊事班,孙家树站在窗户前,外面的炮声震得他心里痒痒的,他悄悄溜进了训练场。 王建和周大伦看到了孙家树,立刻停止训练,一起来叫孙家树,然后,把迫击炮炮身塞进他怀里,孙家树顿时来劲了,他兴致勃勃地打起炮来。 陈明威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他打心眼里佩服起这个新兵来,无论如何,他也要给他争取一个机会。 第四章第30节 军区大比武 孙家树全副武装地趴在地上等候着进攻的命令,前方阵地上硝烟未尽,一些士兵正紧张地清理着“战场”,一队刚刚考核完毕的士兵正从阵地上撤下来,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像打了败仗一样,种种迹象表明:这次大比武结果出人意外。 孙家树这一组上场的共有十名士兵,周大伦对趴在两边的王建和孙家树说:“坚定信念,坚持最底。” 王建和孙家树向周大伦伸出大拇指:“坚定信念,坚持到底。” “嘟——”几声长长的哨音,前方传来命令:进入战斗状态,十名士兵都绷紧了神经,眼睛注视着前方。 “砰”的一声枪响,士兵们一跃而起,像离弦的剑一样冲向前沿阵地,82无坐力炮阵地就在前方50米,一名士兵正在狂奔,身上忽然腾起一股白烟,他被流弹击中了,一发炮弹还没打他就被淘汰了。 到达阵地后,一名士兵紧张地转动着高低机和方向机,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因为炮闩的零部件都散落在一块白布上,而且是和其他武器零件杂乱地混合在一起,连炮弹也是拆的零零散散的,要想打炮,首先要一一组合,前方的坦克靶静止着,打这种静止靶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孙家树迅速把炮闩和炮弹组合完毕,在他进行瞄准的时候却发现靶子正在缓缓移动,他不慌不忙地计算着提前量,然后慢慢锁定目标,手指轻轻一勾,只听见“轰”的一声,出人意料的是,炮弹竟然从靶子的上方飞了过去,孙家树是大吃一惊。 第四章第31节 残酷的比赛 坏了,瞄准镜被人动了手脚了,“镇定,镇定。”孙家树提醒着自己,他小心翼翼地把第二枚炮弹填了炮膛,然后重新瞄准,耳边炮声响成一片,却没有一个中靶。 孙家树准确地标定好目标,等他再瞄准的时候却发现靶子已经像脱缰的野马一样狂奔起来,他只好重新设定提前量后果断击发,“轰”的一声,靶子被炮弹穿出了一个洞,这一关已经通过,他趴下来等待着二次进攻的命令。 周大伦连着打了两炮,全都跑靶了,他气恼的站起来说:“这算什么打法,完全不按正常套路来。”话音刚落,他头顶忽然腾起了一股白烟,他中流弹“阵亡”了。 王建第二炮也打中了,没有打中的士兵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靶子快速移向终点。 空中腾起一颗绿色的信号弹,王建和孙家树一跃而起,前方五十米处有一门迫击炮和炮弹背筒,这是下一个考核科目要使用的武器,他俩迅速背上背筒,扛起炮身继续向前冲,流弹打得他们身旁的地面尘土飞扬,他们利用地形作掩护快速地穿过一片开阔地,前面是一座小山,两人到达阵地后却看不到目标,二人稍一迟疑,头顶飞过一梭子子弹,身后掀起一团黄土,好家伙!原来目标藏在半山腰,由于仰角太大,还非得用迫击炮不可,王建迅速把炮身杵在地上,用腿当炮架,瞄准目标,一只手抓起了一枚炮弹,他轻轻地把炮弹放在炮口上,一松手,炮弹缓缓滑下,只听见“噌”的一声,炮弹腾空而起,几秒钟后,半山腰的火力点哑了。 这时孙家树也发现了一个目标,他动作娴熟地完成了架炮、瞄准、发射等一系列的动作后,炮弹精确地落在了目标上。孙家树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战果,忘记了战斗还在进行中。 “卧倒。”王建喊话的同时一下子把孙家树扑到在地,原来,在他们侧面还有 一个火力点,两人顿时被一团浓烟包围了,不知是谁壮烈“牺牲了”,王建爬起来一拍身子,原来是他身上冒的烟,他苦笑着对孙家树说:“我光荣了,你可要给我报仇啊。”王建大拇指朝上鼓励孙家树,然后躺在地上装死了。 孙家树感到很内疚,王建可是为救他“牺牲”的,他爬起来目测了一下距离火力点的距离,果断地把一枚炮弹丢进了炮膛,随着“轰”的一声,火力点哑了,空中腾起一颗绿色的信号弹,孙家树又过了一关。 下一步是考侦查专业,孙家树背起报话机对王建说:“排长,你等着,我一定为你报仇。”他说完快速地跃进着,像一只敏捷的猴子,前方是一片建筑工事,被一圈铁丝网围着,这是敌人的一个指挥所,一个兵背着枪在附近来回转悠着,这一次要考核的是抓舌头,抓舌头要求动作干净利索,且不能惊动附近的敌人,这个舌头可不是一般的舌头,看那块头,一定是警调连的纠察出身,这帮兵每天练都练擒拿格斗,要抓他谈何容易,弄不好抓不住舌头反被抓,看起来只有智取了。 孙家树隐蔽下来观察了一会儿,他发现了一个规律:这个舌头来回走动的步子几乎是一样的,都是十二步,走完十二步后必然转身,他的弱点就在转身的这一瞬间。 孙家树把报话机从背上取下来放在一边,利用地形的掩护慢慢接近舌头,现在他和舌头只相距了五米远,必须在他转身的瞬间趁其不备,出其不意将他制服。 孙家树默默地数着步子,舌头每走一步就像走在他的心上,他甚至可以闻到这个舌头身上的狐臭味了。 九,十,十一,十二。孙家树猛地冲了出来,他双手锁住舌头的双脚,右肩猛地扛了一下舌头的屁股,舌头一个前扑栽倒在地,孙家树顺势骑在他身上,拐胳膊、锁喉。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抓舌头成功了。 最后一步就是为后方火炮阵地报告敌指挥所的方位坐标了,孙家树伸出右手,他精确地目测出了敌指挥所的方位,然后打开报话机开始呼叫:“01,01,我是地鼠,前方发现粮仓,距离00-38,方向07—05,请求火力支援,完毕。”喊完话后,他静静地趴在地上等待着。 大约一分钟后,一阵震耳欲聋的炮声传来,前方顿时火光冲天,建筑工事顷刻间便支离破碎了。 空中腾起一颗红色的信号弹,孙家树仰望着,眼里充满了泪水,那红红的弧线多像绿叶胸前飘的红丝带啊,信号弹继续下沉着,最后变成了一枚军功章悬在了半空中…… 第五章第1节 入选校训教员 89年春夏之交的那场政治风波后,国家对大学生的政治思想教育工作大大加强了,对大学生进行军训成为一种教育学生的重要手段,特别是新入校的大学生,首先要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军训,以此培养他们吃苦耐劳的作风,增强纪律性。离3235团三四里路远有一所艺术专科学校,部队和学校结成了帮扶对子,部队每年选派官兵到学校军训学生,逢年过节的时候,学校则组织演出队来学校进行慰问演出。 能够去学校当军训教员对3235团的官兵来说可是个美差,一天三顿饭都是七碟子八碗的不说,还有校领导作陪,最重要的是,艺术学校那可是美女如云啊,平时在部队见个女人就跟蝇子见血一样,在学校,可到处是漂亮的女学生,她们对军训的教员都是毕恭毕敬的,因为如果军训成绩不及格,是有可能会被学校清退的,你一路走去,到处可听到“教官好”喊声,那真是既养眼又养耳。在部队,无论是干部还是战士,都是争着去学校军训学生,当然,那可不是谁想去就去的,能够去的都是各连的训练尖子、思想好、作风正,军事素质就更不用说了,那可真正是百里挑一。 部队刚刚驻训回来,大多数战士背包还没来得及打开,宿舍里几个月不住人,屋子里有一股发霉的气味,床铺上落了厚厚一层灰,先把窗户打开透透气,光这卫生就要忙活一天了,全体动手,都在打扫卫生。 小李子来到一班,大伙都忙着没注意,还是李喜娃先看见,他笑着说:“小李子,还知道回来看看呀?” 小李子也不好意思地笑着说:“班长,看你说哪了?我天天都想着回咱们班呢,只怕班长不收我。” 李喜娃说:“你去了几天连部变得油腔滑调了,是不是要通知我开会呀?” “连务会晚上开,连长让我通知孙家树背上背包、带上日常用品到司令部大楼集合。”至于去干什么,他一字没提。但李喜娃听后脸色腾地就暗了下来。 孙家树正用一只长扫把打扫屋顶的蜘蛛网,听到是叫他,便停止了干活走了过来,“干什么呢?”他问。 “我也不清楚。”小李子笑着说。 “班长,你看?”孙家树面向李喜娃。 “去吧,去吧。”李喜娃脸色还铁青铁青的,好像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老兵们都清楚:孙家树又抢了李喜娃的好事。李喜娃一直弄不明白,连队每年派人去军训学生,可都是标兵班的班长去,今年连队的干部真是昏了头,怎么派了孙家树去,他可是个新兵呀?新兵去训新生,简直是岂有此理! 第五章第2节 初进大学校园 也难怪李喜娃弄不明白,全连的老兵都有点不明白:这么好的事怎么不让我去呢?当然,连队派孙家树去军训学生那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首先考虑到部队刚刚驻训回来,有很多工作等待着一班长去做,派孙家树去不会影响连队工作,其次考虑到孙家树虽然是新兵,那也是连队的训练尖子呀?而且就在不久以前,孙家树刚刚从军区捧回了一枚二等功奖章,这是连队十年来在军区比武中拿到的最高奖,单凭这一点,孙家树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再说了,人家孙家树文化好,同大学生各方面差距不大,和大学生在一起说话不会掉板,还有,孙家树人长得也帅,到学校不至于丢面子,这也是一个重要的理由。 孙家树背着背包走进司令部大厅,大厅里面已经站了好多人,有干部,有战士,都背着背包,一个个有说有笑的,看到人员都到齐了,二营王副营长便站出来整队,他口令一下,大家迅速排成两列。 王副营长先拿出一个花名册开始点名,点完名后,王副营长开始讲话:“同志们,今天把大家召集在一起是要完成一个特殊的任务,那就是军训学生,团里让我担任领队,我深感荣幸。大家都是各连队的精英,是我们团的脸面,我想一定会圆满完成任务的。到学校后我们每个人都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不要一见了漂亮女学生就走不动了。” 队列里立刻发出一阵哄笑,参加军训的官兵是从各营选拔的,和领队之间没有直接的领导和被领导的关系,上下级之间也显得比较随和。 王副营长停顿了一会儿,等到大家都不笑了才接着说:“当然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离开了部队这个大集体,我们不能恣意放纵自己,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注意军人形象,下面宣布纪律。” 哄笑声立刻停止了,队列也变得正规了。 “第一,服从命令,听从指挥;第二,遵守学校的各项规章制度;第三,军训时要严肃认真,争取让每一名学生都能过关;第四,不准跟女学生谈情说爱。这四条纪律大家能不能遵守?” “能——”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 “那好,我们现在出发,向右转,目标,艺术学校,齐步——走。”王副营长话音一落,这些东拼西凑的人员立刻精神抖擞、步调一致地走起来。营区的兵都羡慕地看着这些军中娇儿,心里想:要是我能是其中的一位就好了。 队伍出了营区,沿着通向艺术学校的大道雄赳赳气昂昂走起来。 “唱一首战友之歌提提神,战友战友预备——唱。”王副营长一领唱,高亢激昂的歌声便飞扬起来。引得路两边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大约一个时辰的时间,艺术学校的大门便呈现在大家眼前,门口站了一群人,校长和学校的主要领导都在,看来他们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王副营长向前紧跑几步,上前向校长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同他们一一握手。 校长高兴地说:“王连长,今年还是你领队,真是太好了,学校略备薄酒为你接风。” 王副营长身后的一位中尉插话说:“校长,昔日的王连长已是我们的王副营长了。” “喔,失礼失礼,不知者不怪,走,咱们边喝边聊,为咱们的王副营长高升好好庆贺一番。”校长在前面领着路,大家在后面跟着。 进了学校大门,是一条宽阔的水泥路,路两边开满了鲜花,一个长长的爬满了植物的绿色长廊伸向学校的纵深处,到处是学生,或读书,或散步,或聊天。学校行政大楼前是一个喷泉池,喷泉喷到了两层楼的高度,整个校园那真叫一个漂亮,第一次进入大学校园,孙家树心里就有点后悔了,后悔当初不如上大学,最好是像艺术学校这样的大学,环境多好啊,每天都能看到这么多美女,要是天天过这种日子,给个神仙也不当。 这时候,大家已经跟着校长走进了食堂,那食堂真叫大,能容纳几千学生同时进餐,而教师食堂更是气派,跟酒店的环境没什么两样。酒菜已经摆了满满三大桌,大家互相谦让着坐下来,每张桌子旁都有一位校领导作陪。 校长斟了满满一大杯酒端起来说:“今年的军训麻烦各位了,我代表全校师生先敬大家一杯,干。” 王副营长忙站起来说:“李校长,我们部队有规定,军人严禁喝酒,我看酒还是免了吧。” 校长满脸堆笑说:“王营长,咱们今天喝酒可是有说辞的,你看我说得没有道理可以不喝。第一呢,无酒不成席,不喝酒传出去说我们学校连酒就都管不起,有损学校名誉;第二呢,这个酒代表长久的意思,你不会是让我们学校和你们部队结成的对子到此结束吧?第三呢,那就是王连长高升营长,大家说这酒该不该喝啊?” “该喝——”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王副营长憨憨地笑着纠正:“是副营长。”到了这个份上,他只能默许了。 大家纷纷站起来碰杯,随后,其他几位领导也一一向官兵们敬了一遍酒,当兵的都是年轻人,一轮酒敬了下来,两瓶酒已经见底了,校长一挥手,有人抱了一件酒走过来,几杯酒下肚后,这些平时没沾过酒的官兵只一会儿功夫脸色就一个个变得红涨起来。酒足饭饱之后,教员们被安排进了学校的招待所,孙家树进去一看:沙发床、电视、洗手间一应俱全,跟在宾馆一个样。他把背包往床上一扔,一个前扑趴在床上,那个舒服啊,真不明白,团里为什么还通知带着背包来,简直是多此一举嘛? 他打开电视,荧屏正播放着时下最流行的韩国青春偶像剧,他坐在沙发上欣赏起来,同屋的那个哥们一看洗手间里有淋浴头,立刻脱了个精光钻了进去,不一会儿,里面传出“哗哗”的流水声。 孙家树正看到入迷的时候,忽然外面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哨声,没搞错吧?在学校还拉紧急集合?幸亏背包还没有打开,孙家树拍了拍卫生间喊道:“班长,集合了。”然后背上背包走了出去…… 第五章第3节 转移学生公寓 孙家树来到走廊尽头一看,原来是三营的一位中尉,他今天担任值班员,只听见他大声喊:“大家立即背上背包转移到学生公寓。” “怎么,刚刚搬进来就要搬走啊?”受电视剧故事情节的影响,孙家树心里感到恋恋不舍的。 卫生间的那位伸出半个脑袋问:“集合干什么呀?”他根本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通知马上搬离招待所,转移到学生公寓。”孙家树回答。 “刚洗澡洗了一半,总是让洗完再走啊,真是神经病。”那哥们边穿衣服边嘟噜着。 大家一个个发着牢骚离开学校招待所,心里都在诅咒着:真会折腾人,哪怕是住一个晚上也好啊。 大家被学校的一位副校长领着来到在一栋学生公寓,他一遍又一遍地解释着:“各位领导,不好意思,这是你们部队的意思,这里条件比较简陋,委屈各位了。” 孙家树被分到靠近大门口的一个房间,进了屋子,还是两个人一个房间,除了有两张床,简直可以用四面徒壁来形容,和招待所比起来那简直是天壤之别,孙家树正好跟三营的这位中尉排长分在一个房间,这位排长去年才从军校毕业,本科学历,怪不得一授衔就是中尉。 听说同室的排长上过军校,孙家树便主动跟他套起近乎来,目的是打听一下军校的情况,为以后上军校做准备。 一听说孙家树想要考军校,年轻的中尉排长便滔滔不绝地讲起来,最多的时候是讲军校多么多么好,听得孙家树心里直痒痒,恨不能马上就去参加军校考试,由于两人有了共同语言,再加上喝了点酒,他俩显得异常兴奋,一直聊到了大半夜,为了不影响第二天军训,他们两个才恋恋不舍地钻进了被窝。 第五章第4节 第一天军训 第二天天没亮,军训教员们就已经起床整理内务卫生了,那标准整得比在部队标准还要高,因为王副营长说大学生要来参观,这可是展示军人风采的时候了,说不定还能因此打动某位女大学生的芳心而交上桃花运呢,谁还会不用心?这几间学生公寓只在一早上的工夫就改头换面成了军营之家了。 上课的铃声响过以后,大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被带进了学校的大操场上,王副营长拿着花名册把学生一一进行分组,孙家树这一组共分了21名学生,全是清一色的娘子军,也难怪,这可是艺术学校,理所当然是阴盛阳衰。 孙家树喊着口令带着娘子军向指定的地点走去,然而他喊他的口令,娘子军是该怎么走还怎么走,一个个懒懒散散的,有抬左脚的,有抬右脚的,剩下的就是不踏点的,这帮女学生可真够他训的,但孙家树有的是耐心,自己刚当兵来的时候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到达指定位置后,孙家树等大家站好了开始自我介绍:“我叫孙家树,是步兵3235团的一名列兵,很荣幸……” 学生们只顾叽叽喳喳地说笑,并未听清楚孙家树在说什么,什么部队呀,列兵啊什么的,跟她们有什么关系? “队列里不准喧哗。”孙家树大喝一声。 娘子军们这才停止说话,想不到这个文质彬彬的教官还挺有脾气的,一个个惊讶地看着孙家树,她们对军训教员还是有点怯的,因为这个时候教员们还掌握着她们的生死大权。 看到大学生们思想有点吃木了,孙家树便开始进行军训,军训内容以队列为主,孙家树先把学生按高低个儿排了一下队,自己刚到部队时首先学站军姿,大学生也不例外,他边讲解边示范,并要求大家跟着一起做,没想到这些娇小姐们刚站了几分钟便叫嚷起来,强烈要求休息一下,这样的身体素质确实应该军训一下了,至少让她们吃一点苦,知道锅是铁打的,孙家树明白:训练这样的学生不能性急,要掌握好分寸,循序渐进,因为她们是学生,而且是女学生,不能像男生一样训练她们,更不能像兵一样要求她们。于是,孙家树便下令休息。 队伍一解散这群女生便把孙家树围了起来,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孙教官,你的肩章怎么跟他们不一样啊?他们都是三杠四杠的,你只有一杠,还是那些带星的看起来酷,真威风!” 孙家树耐心的向她们解释:“杠杠多的都是老兵,带星的都是军官,我刚当了一年,所以只有一杠。” “孙教官,如果是这样,我们可就平等了,你是新兵,我们是新生,训练的时候可不能对我们太凶啊。” “孙教官,你有女朋友吗?追你的女孩一定不少吧?你的女朋友一定很漂亮吧?能让我们看一看她的照片吗?” 学生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发问,孙家树是应接不暇,一会儿功夫便被问的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回答了,孙家树越是回答不上来,女生们越是逗他,只有一个女生例外,她身穿一件低胸t恤,牛仔裤,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烫过的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有一种脱俗的美。她远远地站在一边,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注视着孙家树,她叫江珊,学舞蹈的,不但人长得迷人,身材长得更迷人,而且家庭条件也不错,父母都是大学的教师。 女生们没完没了地问个不停,孙家树意识到这是学生在故意在拖延时间,便急忙吹哨集合,看起来不能再给学生们笑脸了,这些都是给个笑脸就当爱情的主儿,在这样下去训练就无法进行了,他板起脸说:“集合了,站好,谁再乱动,我罚她跑步。”孙家树此言一出,学生们立刻静了下来,看来这一招还真灵。 “两脚跟靠拢,脚尖叉开约60°。”孙家树依然绷着脸,他一边走一边围着队列走着,看到有个女生脚跟没有靠在一起,便伸出脚轻轻踢了一下她的脚跟,女生的脚立刻就靠在一起了。 “收腹,挺胸。”孙家树走到一名女生跟前,正准备伸手去纠正动作,手伸了一半又停住了,他差一点忘了,站在他面前的可是一位女生啊,他尴尬地对女生说:“请把胸脯挺起来。” 女生马上把胸脯挺的高高的说:“孙教官,你看这样行吗?” 学生们一阵哄笑,孙家树感到耳根有点发烫,他对女生说:“挺胸不能扛肚子,看你的肚子。”话一出口,他便觉得有些不妥,便知趣地纠正其他同学去了,要是一帮男生就好了,他三下五除二就能搞定,平时训练是点到为止,儿现在只能说到为止了。 太阳慢慢地从云层中钻出来,把每个学生的脸都照得红红的,站了几分钟,队列中就有人晃动起来。 孙家树不停地给大家打气:“同学们,要坚持住,这样才能磨练意志,军姿站好了,队列动作就有了基础……” 孙家树正说话的时候,一名女生突然瘫倒在地,队列一下子就乱套了。 第五章第5节 遇到难题 突发的情况让孙家树感到措手不及,他想都没想,抱起这位女生来的树荫下,让女生靠着他的胸脯坐下来,这时,有人递过来一瓶矿泉水,他接过来就往女生嘴里灌了一口,过了好一会儿,女生苍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看样子是中暑了,江珊妒忌地看着这位女生。 晕倒的女生被安排在树荫下休息,训练接着进行,这下子孙家树掌握分寸了,连续训练不能超过十分钟,只有等她们慢慢适应了才能增加强度。即使是这样,训练中还是有一名女士晕倒了,她不是别人,正是江珊,跟上次一样,孙家树把江珊抱到了树荫下灌水。其实江珊是装的,她只是想体验一下靠着孙家树的肩膀是什么感觉,在孙家树抱起她的那一霎那,她感到自己真的晕了,她的脸紧贴着孙家树那结实的胸脯,觉得全身都散架了,要是孙家树一直这样抱着她该多好啊。 孙家树在给江珊灌水的时候,不经意一低头,脸腾地就红了,江珊穿的衣服比较宽松,她的胸部完完全全地暴露出来,孙家树忙抬起头对江珊说:“你们这些娇小姐啊,是该好好锻炼一下了。” 一天中发生两例学生晕倒事件,第一天训练进展自然不大,孙家树只好草草收兵。回到宿舍,看到同室的排长紧皱着眉头,看来是遇到同样的难题了。他俩相视苦笑了一下,谁也不开口说话,嗓子喊了一天又干又涩,该歇一歇了,两人疲惫地躺在床上,脑子里都在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孙家树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一件令他尴尬的事,站军姿时,他看见一个女生紧紧地夹着两腿,便过去说:你不能把腿挺直吗?女生涨红了脸,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人家来那个了。他不知那个是什么,便说:来那个爱你这个什么事了?女生涨红了脸,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有一个叫张胜男的女生说话声音跟男生一样,她直截了当地说:人家的那个就是女人每月都来的那个。一句话说得孙家树耳根直发烧。自己当时怎么那么笨呀?还有,江珊晕倒的时候自己不经意低头看到的,现在还让他感到心惊肉跳。如果自己是一名女兵,那训练就容易多了,只可惜自己是个男的。孙家树想着想着,忽然眼睛一亮,对呀,让女生训练女生不就容易多了,白天的训练时他注意到有那个叫张胜男的,说话粗声粗气的像个男生,动作却做得却很标准,还有一个叫刘小兰的,以前肯定当过班长,组织能力很强,学生们都很拥护她,再一个就是那个江珊,尽管身体素质有点差,但她勤学好问,理解能力强,如果先把她们三个训练好,再让她们去训练其他女生,不仅可以解决训练中男女有别的问题,还可以大大提高军训的效率,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这帮女学生,身体好像是泥捏的,学生们身体素质太差了,明天就带她们跑步,以增强她们的体质。 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孙家树放心地闭上了眼睛,没过多长时间,他便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而那位排长,半夜了还在那里翻来覆去地折腾着…… 第五章第6节 女子教官 新的一天的训练开始了,大学生们是故伎重演,孙家树心里有数,依然心平气和地教大家动作,训练的间隙,他把张胜男、刘小兰和江珊叫在了一起,当然,能被教员叫去也是一件让人羡慕的事情。 “我看,这么多学生当中,就数你们三个训练最认真,动作要领掌握得最快。”孙家树知道女孩子最爱听恭维的话,短短几句话就说得这三个大学生心花怒放了。“现在,我准备把全体人员分成三个班,由你们任班长,不知你们愿意不愿意?”孙家树用一种恳请的眼光看着她们。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三个女孩异口同声地说,听了几句恭维的话,她们都不知道东西南北了,更何况,她们的孙教官可是让她们当班长呀! “当然,这班长可不是好当的,你们只有训练比她们强才能让她们服。” “我们一定好好训练,争取走在她们前面。” “要想训练好是要吃苦头的。” “我们不怕。”三个女孩有点迫不及待了。 “那以后他们休息的时候,我可要给你们单独加小灶了。”孙家树设了一个套儿让她们钻。 “孙教官,你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三个女孩钻进套儿里还高兴得不得了。 “那好,我们现在就开始训练。” 孙家树话音刚落,三个女孩马上立正站成一排,认真得跟新兵一样,“现在我们开始训练,你们都是班长,以后你们要时刻拿班长的标准要求自己,不但要会做动作,还要会下口令。”孙家树一边讲解一边示范,那训练起来真叫省劲,没多长时间动作就有模有样了,三个女生训练起来也真叫刻苦,别人休息的时候,他们三个却在认真训练,就连午休时间也不放过,孙家树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下午开始训练后,孙家树就把全体人员分成了三个组,一开始分组训练,效果一下子就出来了,这几个女班长训练时可不含糊,尽管她们的动作还不是太标准,但她们对一些明显的错误动作还是能看到的,她们可不像孙家树,纠正动作瞻前顾后的,她们可是该出手时就出手,训练进度明显加快了。 第五章第7节 学生来访 教员的宿舍紧挨着女生宿舍,官兵的内务标准跟在军营一样,平时宿舍的门都是开着的,随时等待着学生来参观,而离女生宿舍最近的房间就是孙家树的房间了。 一天的军训结束后,孙家树疲惫地回到了宿舍,今天的天气特别热,孙家树脱了上衣很随便扔在床上,看到暖瓶里的水不多了,他便拎着两个暖瓶去茶房打开水去了,同室的排长正在聚精会神地看一本书。 “报告。”门外有人说话,那声音甜得像某歌星唱的歌。 “请进。”排长对学生来访已经习以为常了,因为每天都会有学生来参观内务。 江珊应声从门外进来了,排长一看,连忙拉了一把椅子让江珊坐。 “排长,你坐吧。”江珊笑着说,“我只是随便看看。”她好奇地看着被叠的方方正正的被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问:“排长,这里面垫了什么东西呀?怎么叠的有棱有角的。” “什么也没垫。”排长笑着说。 “我不信。” “你要不信等你们孙教官回来了让他给你演示一下。”排长说。 “孙教官去哪里了?”江珊问。 “打水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江珊看到床上放了一件衣服,便顺手拿起来放在鼻子边嗅了嗅,“真是呛死人,几天没洗了吧?我拿走给他洗一洗,等他回来了你告诉他一声。” “好。”排长嘴上说着话,心里却泛起一股醋意,“真是怪了,新兵蛋子比干部还吃香,这个孙家树可真行啊。” 江珊拿着衣服就出去了,屋里留下一股芳香,排长呆呆地望着江珊远去的背影,那表情极不自然。 过了一会儿,孙家树提着两瓶开水进屋了,排长调侃他说:“孙家树,艳福不浅啊,崇拜者都找上门了。 ” “哪有什么崇拜者呀?还是你,堂堂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官,年轻英俊,前途无量,追你的女孩恐怕有一个连了吧?”孙家树回敬着。 “真的,不骗你,刚才确实有一位漂亮小女生来找你。” “嗯。恐怕是找你的吧?”孙家树应着,随手给排长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床铺,发现上衣不见了便问:“排长,我的衣服呢?” “哦,忘了告诉你了,被你的崇拜者拿去洗了。”排长笑着说。 “哎呀,那衣服上都是汗气,我就是准备洗的,那么脏的衣服让她看到丢死人了。”孙家树说着话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说了声“坏事”就急急忙忙跑了出去,引得排长的脸拉成了感叹号。 水池旁,江珊正认真地揉着衣服,泡沫不停地溢出盆外,她心里甭提多高兴了,平时在家她很少洗衣服,今天不知怎么了,却有一种想洗衣服的冲动,而且是洗别人的衣服。 孙家树快步走过来,看到江珊正在洗衣服,便上前一把抢过水盆说:“谢谢你江珊,我来洗,让人看见了影响不好。” “人家都快洗完了,看你的衣服脏的,洗衣水黑得能壮二亩地,马上就完,慌什么?把水盆给我。”江珊说。 “不用不用。”孙家树边说边掂起衣服挨个翻着口袋,“怪了,明明在里面呀?” “你是找这个吧?”江珊擦干手扬起了一张相片问:“这女孩是谁?长得好漂亮啊!老实说跟你是什么关系?” “是我的一个朋友。”孙家树红着脸说。 “恐怕不是一般的朋友吧?怪不得你装得这么清真,原来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啊。”江珊笑着说。 几句话说得孙家树脸上火辣辣的,现在的女孩子说话比男孩子还大胆,他草草地把衣服放在水里捞了一下便灰溜溜地走了。 江珊望着孙家树的背影说:“真是个傻大兵!” 各位读者,为了响应网站的号召,以后我每天更新5000字以上,这就需要大家的鼓励了,朋友,收藏推荐吧! 第五章第8节 陪美女逛街 又是一天的紧张的训练结束了,孙家树疲惫地回到宿舍,排长正在屋里梳头,看到孙家树进屋了,排长热情地说:“孙家树,今天咱们去看电影吧,有人送给我两张票。” “排长,还是你自己去吧,我可不愿意当电灯泡。”孙家树说,最近总是有热心人给他介绍对象,排长害羞,总是叫上孙家树,而每次一去,排长就把他凉在一边了。 “孙家树,你看我今天晚上是穿军装还是便装?”排长问。 “当然是军装了,我看你穿军装特别帅气。” “真的吗?那我就穿军装去。” 两人正说着,只听见门外有人喊报告,孙家树打开了门,是江珊和张胜男,今天江珊穿上身穿一件低胸t恤,下身穿了一袭长裙,上面印着蝴蝶图案,既淑女又有现代气息,看起来落落大方,煞是漂亮。张胜男则穿了一件迷你超短裙,肉色的长筒袜,低腰小马靴,看起来非常性感,看到排长也在屋里,两人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排长又不是外人。”孙家树说。 “我,我想……”江珊说了半截忽然把张胜男推到前面说,“胜男,还是你说吧。” “是这样的,我俩想去逛街,看你能不能陪我们去。”张胜男大大咧咧地说。 “这…”孙家树犯难了,刚刚拒绝了排长,如果答应他俩去当护花使者,大有重色轻友之嫌。 排长坏笑着说:“别看我,我有事先走了,记着掌握好分寸。”他走出门对着两位女生摆摆手说:“我有事先走了,拜拜。” 两位女生说:“排长走好。” 看着排长走了,孙家树犯难了,来军训的时候也没有带一件便装,他现在还是个战士,如果穿着军装外出被纠察逮住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正犹豫不决时,他的目光忽然射到排长床头挂着的一套西服上,就它了,孙家树拎起来就穿在身上,嘿,大小还基本可以。 “想不到孙教官穿西装这么帅!走到大街上肯定会迷倒一片女生。”两位女生夸奖道。 “你们俩先前面走,让人看到了影响不好,你们在大门口等我,我随后就到。” “那我们先走了。”看到孙家树答应了,两个女生高兴地前面先走了。 孙家树把西装脱了搭在胳膊上,看看没人注意,便大踏步地向学校大门口走去,出了大门,却不见两位美女的身影,不会是作弄人的吧?孙家树正东张西望的时候,一辆出租车突然开的他面前,车门打开了,两位女生正坐在车里向他招手。 孙家树迅速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车一开,孙家树就后悔了,刚刚换了衣服,身上带的几十元钱全忘在宿舍了,他现在可是不名一文了,出门坐出租,看这档次,到市里还不一定怎么折腾呢,既然上来了就下不去了,他只好硬着头皮坐在车里。车窗外的景色他也无心欣赏,出门不带钱,还带着两位美女,这下子人丢定了。他尴尬地把排长的衣服穿在身上,两手习惯地一摸兜,硬硬的是什么呀?拿出来一看,是个钱包,打开一看,眼睛都直了,太好了,有好几张百元大钞,这一下他有底气了:对不起了排长,先用一下,算是我借的。 出租车平稳地行驶着,华灯初上,车窗外面的世界渐渐精彩起来,说实话,自从当兵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租车去市里,而且还有两位大美女陪着,心里不免得意起来,他设想着两位美女要去的地方:第一肯定是去大商店,要么就去美食一条街,再不就是电影院。 孙家树正想着,出租车停了下来,他潇洒地掏出一张钞票去付车费,司机去告诉他已经付过了,搞得他很没有面子,孙家树看了看江珊她们两个,她俩只是会心地笑了笑,陪美女逛街却让美女打钱,这要是传出去了非让人笑掉大牙不可,不管怎么说,这面子一定要在商场或者美食街捞回来。 两位美女走在前面,孙家树跟在后面,美女的回头率就是高,路人纷纷回头,看美女的时候自然也会看到孙家树,倒是孙家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故意和她俩拉开了距离。两位美女终于不走了,孙家树抬头一看,这里既不是商场,也不是饭店,而是舞厅,霓虹灯闪的人眼花缭乱的。 这种地方孙家树还是第一次来,想想自己的身份,总觉得有点不妥,因为欠两位美女一个情,只好跟着她俩走了。 两位美女已经进去了,孙家树正要跟着进去,却被门口的保安拦住了,“十元钱。”保安说道。 “她们进去怎么不收钱?”孙家树感到奇怪。 保安指了指门口的牌子,只见上面写着:女士免费。 “男女平等,男女平等,怎么男女老是不平等?还是做女人好啊。”孙家树不满地说。 进入舞厅,里面灯光昏暗,空气污浊,尤其那转灯,闪得人眼花缭乱,一曲结束后,灯光亮了起来,男男女女纷纷走出舞池,四周摆的是桌子,上面放着啤酒和饮料,桌子四周一会儿就坐满了人。 又一曲开始了,这一曲比较慢,江珊拉着孙家树的手就进了舞池,孙家树推辞着:“我不会跳,我不会跳。” “怕什么?有我教你呢。”江珊把孙家树的一只手揽在自己芊芊的细腰上,左手却紧紧握住了孙家树的右手。 “一二三四。”江珊轻轻地喊着。 孙家树却机械地走着,一不小心就踩在了江珊的脚上,他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接着来。”江珊鼓励着孙家树。 两人慢慢地跳着,孙家树一会儿就进入了状态,忽然,灯全灭了,舞池一片黑暗…… 第五章第9节 舞厅里惹来的麻烦 舞厅里虽然一片黑暗,但是除了孙家树以外,并没有人感到惊慌,孙家树不安地对江珊说:“不好,停电了。” 江珊并不接他的话,而是握着孙家树的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腰部,她的双手则攀住了孙家树的肩膀,孙家树的身子立刻僵硬了,刚刚入路的步子也不知怎么走了,尤其是双手搂着江珊的纤纤细腰,怎么有一种和绿叶在一起才有的感觉呢?他机械地移动着步子,身上禁不住流起汗来。 江珊的身体紧贴着他的肚子,孙家树感到有点窒息了,周围都是人,由于光线太暗,他一不注意就撞在别人身上,就连忙说对不起,被他撞的人却不理他,好像孙家树根本就没有撞到他似的,孙家树的眼睛在黑暗中适应了一会儿就慢慢能看见了,原来被他撞到的那位正抱着舞伴在疯狂地亲吻呢。 “孙教官,这个地方感觉怎么样?”江珊问。 “热,太热了,这地方有点乱。我适应不了。”孙家树回答。 “孙教官,别急,慢慢地就适应了。”江珊说。 “江珊,这种地方太乱,以后我们还是少来为妙。” “有你这个保镖在,我们还怕乱吗?” “哦,闹了半天,你还真是让我做你俩的保镖了?” 江珊不回答,而是“咯咯”地笑了起来,双手很自然地攀住了孙家树的脖子,把脸贴在了孙家树的胸脯上,一股女性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孙家树有点陶醉了。 舞曲终于结束了,这一曲把孙家树跳得浑身是汗。灯光突然亮了,一对对搂在一起的男男女女来不及分开被暴露在灯光之下。 “你们两个真是重色轻友,只顾在一起亲热,把我给甩在一边不管了。”张胜男突然出现在眼前,孙家树的两只手还正揽着江珊的腰,他不好意思地抽回了胳膊。 “到那边喝点饮料吧。”张胜男好像没看到似的,“我要了一些饮料,咱们坐一会儿吧。” 不知何时,桌子上已多了两瓶饮料和两瓶啤酒,看来孙家树又要破费了。 三人坐在一起边说边聊,忽然传来一阵欢快的曲子,张胜男说:“孙教官,你在这坐一会儿,看我和江珊跳一曲。”说完,张胜男拉着江珊的手缓缓走近舞池,随着音乐的节奏跳起来欢快的恰恰舞,她们两个一跳,舞池中正跳的人都停了下来,都驻足看起他俩跳舞了,哦,忘了告诉你们了,张胜男和江珊学的是舞蹈专业,拉丁舞跳得相当好,还上过电视呢。 只见江珊时而旋转,时而扭腰,一袭长裙 就像一只美丽的花蝴蝶,孙家树这才看出,她俩的这一身打扮正是为跳舞而来,舞裙,舞鞋,连那发型都是为跳舞设计的,一曲结束后,两人刚好扎了一个造型,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一个小青年飞快地跑过来给她俩每人献了一束鲜花。 张胜男和江珊回到桌子旁坐下,孙家树把饮料递给她俩说:“想不到你们两个舞蹈跳得这么好。”不少人向这边偷来嫉妒的目光,那意思是说:这小子是什么来路?竟然带来了两个美女。 “别忘了我俩都是学舞蹈的呀?”张胜男说。 “什么时候我还要跟你们两个学学呢。”孙家树说。 “好啊,那么你以后可以天天陪我俩了。”江珊说。 三个人正说话的时候,服务员送过来几瓶啤酒放在桌子上,孙家树忙说:“我们没有要啤酒啊?” 服务员说:“是那位先生送的。”顺着服务员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留着小胡子的青年坐在桌子旁,嘴角露着一丝坏笑正朝这边看。 “我们不要,麻烦你给那位先生送过去。”孙家树说,看到了小胡子,孙家树就想起了欺负绿叶的那个小胡子,心里感到特别别扭。 “白送的酒怎能不喝呢?”还没等孙家树伸手去拦,张胜男已经把酒打开了,大大方方地倒了三杯。 没办法,既然到了,就慢慢喝吧。这时,一个西装革履,打扮得文质彬彬的男士走过来礼貌地请江珊跳舞,江珊抱歉地说:“对不起,我有点累,想歇一曲。” 于是这人有转而邀请张胜男,张胜男则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捏着男士的手缓缓进入舞池,随着音乐的节奏而翩翩起舞了。 过了一会儿,小胡子朝这边走来,来到江珊面前一躬腰,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江珊有点犹豫不决,跳吧,看这人不像好人,也不想把孙家树一个人撂到这儿,不跳吧,人家可是送了几瓶啤酒啊,她为难地看着孙家树。 看到江珊犹豫不决,小胡子竟伸手去拉江珊的胳膊,江珊立刻害怕起来,孙家树一伸手就把把小胡子的手拉开了。 “她不愿意跟你跳舞,你怎么强人所难呢?”孙家树不满地说。 “嘿,闹了半天有护花使者啊?在这个地盘上还没有人干动我一个指头,小子,算你你有种,咱等着瞧!”小胡子气愤地走开了。 “江珊,咱们走吧,这里面太乱。”孙家树对江珊说。 江珊点点头,并叫上了胜男,胜男还没跳过瘾,一边走一边说:“正跳得好好的怎么要走呢?” 三人结完帐走出舞厅,空气立即变得新鲜起来,他们刚出来,舞厅里突然呼呼啦啦地冲出四五个小青年,二话没说就把他们围了起来…… 第五章第10节 教训小混混 孙家树一看,为首的正是那个小胡子,他用身子护住江珊和张胜男厉声说道:“你们想干什么?” “嘿嘿,干什么?哥们艳福不浅啊,一个人玩两个美女。”小胡子淫笑着说。 “请你说话文明点,她们还是大学生。”孙家树强压住火气说。 “大学生?怪不得这么有味,给你两条路,一条路是今天晚上这个小妞留下,咱们算两清。”小胡子指着江珊说,“另一条嘛?就是她们两个都留下。”小胡子嘿嘿地坏笑着说。 “有没有第三条路?”孙家树问。 “有,你留下也可以,让兄弟们活动活动筋骨。”小胡子看着孙家树。 “说话算话?” “当然算话。” “那让她们先走吧。我留下。”孙家树说。 “不行,这是一伙不要命的家伙,你不能留下。”江珊说:“你们不能不讲理,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跟他们无理可讲。”孙家树脱下西装递给江珊说:“这是排长是衣服,别让他们给弄坏了,你俩在那边拦个出租车等着我,五分钟后我会过去。” “不行,他们人多势众,你一个人会吃亏的。要不我也留下。”张胜男说。 “你俩都走,别碍手碍脚的,相信我,五分钟后见,”孙家树说。 “罗嗦什么,到底谁留下?”小胡子不耐烦了。 “当然是我了。”看到江珊她们两个走远了,孙家树说:“怎么玩?单挑还是全上?” “就你这身板还想充大侠?老子先陪你玩一玩。”小胡子说完一拳向孙家树打来,这一拳要是被打着肯定是鼻青脸肿了。 只见孙家树轻轻一闪,小胡子打了一个空。 “嘿!身子挺麻利的。”小胡子有飞起一脚向孙家树的肚子上踹去。 孙家树站在那一动不动,迎着小胡子的脚向前扛了一下,只见小胡子腾腾腾连退了几步,一屁股蹲在地上,他气急败坏地喊着:“打他,打他。”几个人围了上去。 孙家树这一会儿把他们当成欺负绿叶的那几个小流氓了,憋了几年的气一下子全撒了出来,只见他一个扫堂腿,这几个人立刻倒了一地,小胡子忽然从背后抱住了他,孙家树一运气,一个背摔,小胡子活生生地从后面被直挺挺地摔在前面的硬地上,这一下他老实了,那几个小混混一看这阵势,干脆坐在地上不动了。 孙家树指着他们说:“以后再见你们欺负人,休怪我不客气。”看几个小混混无人吭声,光棍不吃眼前亏,是愿意找打啊? 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门拉开了,正是江珊她们两个,孙家树坐上去后车子就行驶起来,三人在出租车里哈哈大笑起来。 “孙教官,看不出你的身手这么好,刚才如果有摄像机,一定能拍一组一个精彩的武打镜头。”江珊羡慕地说。 “军训时也教我们擒拿格斗吗?”张胜男问。 “只要你们学我就教。”孙家树说。 三人说说笑笑走了一路,孙家树回到宿舍的时候排长还没有回来,孙家树进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脱下西装把钱包里的钱补齐后放回了原处,这才放心的躺在了床上,这一会儿感到一条腿隐隐作疼,那一个扫堂腿他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怪不得那几个小混混爬不起来了,以后再也不能随便去舞厅那种地方了。 这时候排长回来了,一进屋他就说:“今天我算是把人丢尽了,出去怎么会不带钱包呢?看电影,吃饭,包括坐出租车全是人家打的钱,丢人,丢人啊。” 孙家树用手捂着嘴,生怕笑出声来······ 第五章第11节 江珊之约 转眼间,军训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孙家树带的这部分学生进步特别快,计划一个月完成的训练科目她们提前就完成了,那队伍往操场上一带,一个个昂首挺胸,精神抖擞,队列走起来步调一致,摆臂整齐,横看成排,竖看成线,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一群女兵呢。三个班长在训练中确实帮了大忙,她们训练时要求严格,大胆泼辣,纠正动作毫不留情。最为突出的就是江珊,每当休息的时候,她会第一个把毛巾和矿泉水递到孙家树手里,有时还会给他唱好听的歌曲,她不愧为艺术专业的学生,唱出的歌曲又甜又美,让人百听不厌,从她那火辣辣的眼神中,孙家树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下午训练完毕,孙家树像往常一样往宿舍方向走着,江珊突然快步追上他,一句话也不说,把一封信往他手里一塞就飞快一般地离开了,孙家树奇怪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回到宿舍,孙家树第一件事就是看信,他撕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行隽秀的小字:孙教官,今天晚上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见,这是我第一次约你,也是第一次约男孩子,请你千万不要失约,否则,我会一直等下去,直到等到你来为止。 孙家树看着看着,心不由得咚咚跳起来,这时,排长进屋了,他慌忙把信装进兜里。 “孙家树,你们班的进度可真快啊,你是怎么训练的?有什么经验说一说,可不能保守啊。”排长说。 “排长,你们班的进度也不慢啊?”孙家树笑着说。 “小孙,晚上有活动吗?要不,咱们看电影去?我请客。”排长最近一段时间迷上了看电影,现在正和那位给他打钱的那位姑娘谈得火热。 “没活动,只是今天我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你自己去吧。”孙家树可不愿意当电灯泡,几天前他跟着排长看过一次电影,排长跟身旁的一位烫发头的姑娘只顾聊天,把他凉到了一边。 “走吧,看完电影我请你吃饭。”排长说话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身便装,两手用一块布飞快地擦着皮鞋。 “你去吧,祝你好运。”孙家树笑着说。 “你要不去我可走了。”排长刚走出门又折了回来,他对着镜子用手抿了几下头发,然后又掏出钱包捏了几下才走了。 屋子静了下来,孙家树躺在床上,思想开始激烈地斗争起来,是去还是不去呢?去吧,去干什么?孙家树心里非常清楚,部队三令五申这方面的纪律,可不能在这方面栽了,再说,他已经有女朋友了,他的女朋友绿叶很漂亮,也很能干,他爱绿叶,决不能做对不起绿叶的事。不去吧?肯定会伤害江珊的自尊心,万一她想不开有个三长两短的,他可但当不起,这个痴情的小女生啊,真把他难住了,孙家树就这样思来想去,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排长看电影回来,看见孙家树穿着衣服躺在床上,便把他推醒了说:“你怎么不盖被子就睡着了?别着凉了。” 孙家树迷着眼睛看看手表说:“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我浑了一会儿都快十点了。” “让你去你不去,电影可好看了,那可是真正的爱情啊,男女主人公苦苦相恋了十年,最后终于走到了一起。”排长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电影的故事情节,“女主人公刚开始真是苦啊,每天都到家里等啊等……” “不好。”孙家树刚钻进被窝有急急忙忙地穿起衣服来,“排长,我出去一下。” “这么晚了你还去哪?今天晚上副营长要查房。”没等排长把话说完,孙家树已经没了踪影。 第五章第12节 迟到的赴约 孙家树急急忙忙地径直向小树林跑去,一路上他一直在想:天这么黑,江珊会不会在树林里?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江珊,你在吗?”他小声喊着,夜这么静,声音大了会惊动学校,他心里暗暗祈祷着,千万千万别在这里呀。 孙家树沿着小路向里走着,连着喊了数十声没有回音,这一下他放心了,看来,江珊已经回去了。这么黑的地方,就是男孩子也不敢一个人呆在这儿呀?孙家树搜寻了一会儿,这才放心地往回走了,忽然眼前一个黑影朝他扑来,吓了他一大跳,一看,正是江珊。 “呜呜呜……”江珊抱住了孙家树哭了起来,“我怕我怕,你怎么来这么晚?呜呜呜……” 孙家树本能地抱住江珊说:“别哭别哭,有我在呢,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受惊了,江珊,这里太冷,又不安全,咱们回去吧。” “不,我不回去,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我想知道,你到底爱不爱我?”江珊带着哭腔说。 “江珊,你既聪明又漂亮,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是个男的都会喜欢你,我当然也喜欢你了。”孙家树说。 “喜欢和爱是两码事,我要你回答是爱还是不爱?” “我,我……”在江珊的大胆进攻下,孙家树显得有点语无伦次了,“江珊,你是大学生,我是个当兵的,咱们之间差距太大,我配不上你。” “家树哥哥,我知道你很为难,因为你已经有女朋友了,这说明你对爱情很专一,这正是我所期望的,我不奢求什么,只求能和你女朋友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这一点就足够了,我好冷,抱紧我。”江珊把头深深埋进孙家树的怀里。 孙家树感到刚才还冰冷的身子这一会瞬间变得燥热起来,来到部队快一年了,军营清一色的男人世界,使他对异性有一种强烈的渴望,这种渴望要求不高,能够和女孩子说说话,哪怕能多看几眼也行,有一个老兵开玩笑说,在军营,看着老母猪都是双眼皮的,更何况怀里抱的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大美人啊,他已经难以自拔了,孙家树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轻轻吻着江珊的脸颊,江珊闭着眼睛把嘴唇迎了上去,两人都已感觉的对方的温度了。 忽然,孙家树抬起了头,他想起来了绿叶,一种强烈的负罪感向他袭来,我这是在干什么呀?他不断地自责着。 江珊注视着孙家树:“你是不是想起你女朋友了?” “不,不是,我想起来部队的纪律。”孙家树不想伤害江珊的自尊心,“你不知道部队的纪律有多严,这种事一旦让部队知道了,我就会被开除军籍,也不能考军校了,我的前程也就毁了。” “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我爱你已经发疯了。” “我的好妹妹,把这份爱埋在心底,等我考上了军校,我们都有了自己的事业,到那时也许我们会更幸福,我永远也忘不掉你对我的这份爱的,现在已是半夜,天又黑又冷,我送你回去吧。”孙家树昧心地说。 江珊点点头,她挽着孙家树的一只胳膊跟着他慢慢向宿舍走去。 快到宿舍了,两人恋恋不舍地分开了,并故意拉开了一段距离,孙家树一直目送着江珊走进了宿舍,这才放心地回过头,一扭头不打紧,可把他吓坏了,原来王副营长正站在身后。 第五章第13节 告别大学生 “副,副营长,您还没睡?”孙家树语无伦次地说。 “哦,睡不着,随便出来转转,刚才去你们宿舍,刘排长说你拉肚子,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找了半天原来你在这里,以后吃东西注意点,别什么都吃,吃多了可不是拉拉肚子就算了,快去睡觉去吧。” 听说话,副营长并不知道他是去干什么去了,但他说的话分明又话外有音,孙家树狼狈地回到宿舍。 排长坐起来说:“小孙,刚才副营长来查铺,我说你拉肚子去厕所了,你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没干什么,没干什么。”孙家树敷衍着,他迅速脱了衣服钻进了被窝。 这一夜,孙家树当兵以来第一次失眠了。 在第二天的训练中,孙家树感到精神恍惚,他不敢面对副营长,不敢面对江珊,甚至不敢面对军训的学生,他只想尽快地逃离这里,一分钟又不想多呆。 孙家树正强打精神训练着学生,忽然看到副营长向他招手,便小跑来到副营长跟前,不知道副营长找他干什么。 “副营长,您找我?”孙家树问。 副营长说:“孙家树,刚刚接到团里一个通知,要你赶快收拾东西回部队,你的工作将会另派他人,你赶快准备吧。” “是。”孙家树行了一个军礼向转身向宿舍走去,看来是东窗事发了,团里要处理他了,不过这样也好,心静了,只是不知团里会怎么处置自己。记一次大过也行,千万可别因为这而被开除了军籍。 听说孙教官要走了,参加军训的学生都来送行,一个个都恋恋不舍的,半个多月的军训,一下子让这些大学生成熟了,她们由衷地感谢她们的孙教官,谁都舍不得孙教官走, “孙教官,好好的怎么要走了?” “孙教官,你留下吧。” “孙教官,我们离不开你。” …… 孙家树说:“我要执行新的任务,我走后,部队将会派更优秀的教官来训练你们。” “能不能不走啊孙教官?”有学生问。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不走怎么行啊?” “我们舍不得你走。” “我也舍不得离开你们。回吧,有机会我还会回来看你们。”孙家树向学生招招手说,他用眼扫了一下人群,并没有看到江珊,她干什么去了? 孙家树在前面走着,同学们小步在后面走着,快到校门了,同学们还在远远地在后面跟着。 孙家树一步一回头,一步一招手走着,“你们回吧,我会回来看你们的。”同学们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走出了校门,孙家树真准备跑步回团,却发现大门外站着一个人,正是江珊,她心中感到非常内疚,是她害了他的孙教官,要不因为她,孙教官是不会走的。 江珊一下子扑到了孙家树的怀中泪流满面地说:“家树哥哥,真对不起,我连累你了。” “别这样,是我不好,不怪你,你快回去吧,让人看见了不好。”孙家树轻轻地拍着江珊的后腰说,“我走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再见。”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去。 江珊深情地望着孙家树远处的背影,她大声喊:“孙教官,我会永远记住你的,我爱你!” 第六章第1节 入选阅兵方队 孙家树不忍心回头,因为那样只能让彼此更加难堪,他硬着头皮,大踏步地向部队的方向走去,块走到部队大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班长李喜娃,他也背着背包,显得很利索,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看到孙家树,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笑着向孙家树打招呼:“孙家树,你小子可真有福气,什么好事都让你碰到了。” 孙家树听着这话特别别扭,近段时间,他发觉班长变了,变得与他格格不入了,遇到什么事特别爱跟他过意不去,他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心里却在说:“大丈夫敢作敢当,哪像你,做事偷偷摸摸的。” 孙家树回到连队,没顾得上去宿舍就先去了连部,他心里一直想事情,竟忘了打报告就一头钻进了屋里,连长和指导员都在屋里,他俩都好奇地望着这个冒失的家伙。 “你这个愣小子,怎么不打报告就进来了,出去!”连长说。 孙家树赶紧退出去关好门,然后喊了声“报告”,听得里面有人说“进来”,他这才重新推门进屋了,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进屋后就低着头等待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立正——”连长喊着口令,“看你那熊包样,还军训学生呢,精神点,这个样子怎么去见国家领导人?” 孙家树心里直纳闷:犯这点事不至于去见领导人吧?他显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说:“连长,指导员,我犯错了,你们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指导员笑着说:“你这小子,不让你训练学生你倒有情绪了,你在学校的表现王副营长已经告诉我们了。” “别说了指导员,我知道错了,我接受处分。” “王福营长说你表现不错,训练成绩不错,应该受到表扬才对。怎么能处理你呢?”指导员说。 孙家树一听,立刻就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连长和指导员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连长说:“这次让你回来,可不是我们的意思。” 孙家树想:我就知道不是连首长的意思。 连长停顿了一下说:“是师部有人点名要你,去参加刺杀方队训练,明年三月份进京为党和国家领导人进行刺杀操表演,这可是国家的最高领导人,以前只是在电视里看,这一回见到的可是实实在在的真人,你可真够幸运的。” 孙家树慢慢听出来点门道,心也慢慢地放进了肚子,闹了半天跟那事没有关系,离开学校也好,时间久了非出事不可,现在只要能离开学校,到哪里都行。 指导员补充说:“我们团是军区的一面旗帜,历年来担负着国庆阅兵和为党和国家领导人进行军事汇报表演的任务,刺杀操表演是我们团的一项拳头表演项目,这一次进京表演,上级首长非常重视,阵容也有所扩大,原定二百人的方队现在增加到了四百人,要求参加人员身高一米八左右,我们团的老兵都挑遍了,还缺几十个名额,团里决定挑一部分新兵上去,你是第一个被提名的,而且是师里领导点的将,孙家树呀,这不仅是一个军事任务,而且也一是个光荣的政治任务呀!” 听完指导员说的话,孙家树不由得心花怒放起来,他尽量克制着自己而不至于得意忘形,“师里谁会点我的将呢?”他故作奇怪地说。 “到了那儿就知道了。”连长说。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摩托的轰鸣声,“可能是送信的小王来了,他是专门来接你的,你去吧。” “连长,指导员,那我走了。”孙家树行了一个军礼说。 “走吧,好好训练,别给咱们连丢脸。”连长说。 孙家树出得门来,果然有一辆摩托车停在外面,一名列兵骑在上面一只手手不停地加着油门,摩托车不时地发出阵阵尖叫声,看见有人过来,列兵忙跳下车。 “孙家树,咱俩是老乡哩。”列兵热情地向孙家树打着招呼。 “哦”孙家树礼貌地应着,他真想不出还有这么个老乡。 “是我呀,王小川,你忘了,来的时候,咱俩坐的同一节车厢,我还砸了你一下。”看孙家树有点迟疑,列兵做了一个被砸着的动作。 “哎呀!是你呀。”孙家树忍不住用拳头捅了王小川一下问:“你怎么骑起摩托来了,真神气!” “在家的时候我就会开车,所以,新兵一下排,我就被分到了通信连,专管咱们团的信件收发,这是团里给我配的专车。”王小川拍着摩托自豪地说,还故意拧了两下油门。 “哥们现在混抖了。”孙家树羡慕地说。 “那也比不上你孙家树呀?全团的训练尖子,还在军区的比武中拿了名次,这一次又要参加刺杀表演,哪个新兵能跟你比呀?听说是接受国家主席检阅,你真幸运!上车吧,今天我给你当司机。” 孙家树把背包放在偏斗里,然后扶着王小川的肩膀跨上了摩托车。 “扶好了,走了。”王小川提醒着孙家树,一阵刺耳的机器响声后,摩托车慢慢起步,排气筒喷出一股股蓝烟,王小川熟练地变换着档位,摩托车飞驰起来,走到大门口,王小川并不减速,而是伸出一只手朝门卫打了一个招呼,门卫会意地一笑,看来,他在这里非常熟。摩托车冲出了大门,王小川顺手从兜里掏出一副墨镜架着鼻子上,这让他显得更酷了。 孙家树紧抱着王小川的腰,两耳只听见呼呼的风声,说话都感到吃力了,“训练基地你经常去吗?”孙家树问。 “那当然,一星期一趟,如果信件少了就半个月去一趟。”王小川大声说。 “远不远?”孙家树又问。 “当然远了,出了市区一直正西,离咱们部队有五十公里。” “这么远,那得走多长时间啊?” “但对我来说是小ks,只是加加油门的事,你坐好了。”王小川把油门拧到了极限,摩托车怪叫起来,两人便不再说话,即使说话也听不清楚,因为话一出口便被甩到身后了。 摩托车狂飙了一阵子,车身突然跳动起来,原来柏油路变成了石子路,王小川不得不减小了油门。 “咱们师怎么有这么偏僻的地方?”孙家树问。 “这个训练基地原来是空军部队的一个雷达站,在大裁军的时候被裁掉了,他们把雷达拆掉运走了,留下一个空院子,因为在咱们师辖区,这个空院子便移交给了我们师,我们师便把这里建成了一个野外训练基地。”王小川说话的时候,摩托车已顺着山路钻进了山里,山上全是柿子树,红透了的柿子像一个个小灯笼一样挂在树上,果香沁人心肺。 “怎么?还要往上走?”孙家树问。 “当然了,要不怎么叫好忘角呢?”王小川说着话把摩托由高档位换成了低档位,然后开始猛握油门,摩托车像一头负重的黄牛向前爬行着。这个坡的坡度最少有30度,孙家树坐在后面感到身子有点后仰了。 山路不宽,仅够两辆小车并排通过,摩托车吃力地向前冲了一段距离,低头下看,来时的路竟变成了一条头肠小道,行人如蚂蚁般在爬行。同时感到一丝凉意,而山下暑气还未退呢! “还有多远?”孙家树问。 “快了,再过一个陡坡。”王小川说。 果然,摩托车冲过了一段陡坡以后,耳边传来阵阵喊杀声,听得孙家树不由得心潮澎湃起来。摩托车加快了速度,喊杀声愈来愈大,已经隐隐看到一座座军营了,被一片树林环抱着的军营。摩托车穿过一片核桃林后,眼前便豁然开朗。一座军营出现在眼前,大门口的哨兵听到摩托声便站了起来,然后又惊喜地迎上来。 “小王,这回带来了多少封信?”哨兵老远就喊。 王小川并不回答,而是一直把摩托车驶到大门口,摩托车停稳后他跳下车,从偏斗里拎出一个大邮包来,他熟练地打开邮包,偌大一个包只装了寥寥几封信。 “就这五封信,要不是送我老乡,我肯定得等几天再来。班长,你签收一下吧。”王小川说。 “好,好,好。”哨兵接过了王小川递过的一个小本子上签上了名字。“签好了。”哨兵从兜里摸出一根烟递给王小川说:“小王,麻烦你勤跑着点。”虽然孙家树站也在一边,哨兵却没有给他让烟。因为a师没有老兵给新兵让烟的习惯,除非是有事相求,所以孙家树并不感到尴尬。 “你还是自己留着抽吧。”王小川从兜里掏出一包红塔山来,先递给孙家树一支。“老乡,抽。” “不,我不会。”孙家树推辞着。 “小王,让我吸吧。”哨兵笑着伸过一只手。 “给你一根,这是我老乡,以后多照顾点。”王小川指着孙家树说。 “一定,一定。”哨兵不好意思地看着孙家树。 “我一会儿得赶紧回去,有没有要寄的信?”王小川问。 “有,有,有。”哨兵从桌子下拉出一个纸箱子,把里面的东西一古脑倒在桌子上,全是信,足足四五十封。“知道你今天会来,我都准备好了。 王小川把信随便地塞进邮包里,然后把邮包往偏斗里一扔说“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说完话便发动了摩托。 “小王,来得勤一点,弟兄们都盼着呢。”哨兵说。 “知道了。”摩托后冒起一蓝烟,逐渐加快了速度。 哨兵紧追了几步大声喊:“小王,来得勤一点,弟兄们都盼着呢,回头我给你买烟。”摩托车已经走远了,他还翘首观望着。 “班长,他已经走远了。”孙家树提醒着哨兵。 哨兵这才回过神来,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孙家树说:“是来参加刺杀操方队的吧?” “是的,班长。” “介绍信。” 孙家树把一张纸递给哨兵。 哨兵看了一下介绍信又仔细打量起孙家树来,看得孙家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你就是孙家树?” “是的,班长。” “在军区比武时拿到名次的那个?” “只是碰了运气。”孙家树谦虚地说。 “真是不简单呀,给咱们师争得了名誉。”哨兵显出一副羡慕的表情。“你跟我来。”哨兵热情地领着孙家树进了大门。 一进大门,孙家树立刻被眼前的情景吸引住了。只见几百名战士一个个光着膀子,手握钢枪在操场上正练着带劲儿呢。此刻他感到身上还有点凉。但他们却一个个汗流浃背,刺刀闪着寒光,杀声冲破云天,引得孙家树不由得热血沸腾起来,恨不得马上就去入方队开始训练。 哨兵对孙家树说:“穿过这条路左拐,大队长室在第三个门,你自己去报到吧。” “谢谢班长。”孙家树径直朝着大队长室的方向走去。他在挂着“大队长室”牌子的门口下停下来。用手轻轻地敲了一下门,里面没有动静。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又轻轻地敲了一下,里面还是没有动静。看来屋子里是没人了,他正准备扭头,忽然一个人从背后揽腰把他抱了起来,紧接着悠了几圈。 “谁?谁?”孙家树惊出了一身汗。 第六章地2节 原来是特训大队长 孙家树站稳后定睛一看,你猜是谁?原来是特训大队大队长陈明威,只见他穿着一件背心,两个肩膀油亮油亮的,浑身上下都是汗。 “哎呀,陈大队,怎么是你?”孙家树惊喜万分。 “我怎么啦?现在仍然是特训大队大队长,不过是执行的任务不一样罢了。”陈明威说着便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屋里摆设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副脸盆架,一件夏常服上衣挂在墙上,肩章已由两杠一星变成了两杠两星。 “陈大队,又多扛了一颗豆,高升了。” “没什么,才调的副团。”陈明威倒了一杯水递给孙家树说:“先坐下歇会儿吧,喝口水。” “谢谢陈大队。”孙家树感激地接过茶缸。 “最近一段时间忙些什么呀?”陈明威问。 “在艺术学院搞军训。”孙家树回答。 “那我可搅了你的好事了,那里头可是有不少漂亮的女孩子呦!”陈明威笑着说。 孙家树一听,脸腾地红了,“陈大队,看你说的哪的话?” “心虚了吧?肯定没干好事。”看孙家树不好意思了,陈明威接着说:“不说这些了,咱们说正事,这次训练的特殊性和重要性想必你们连长和指导员已经告诉你了,这次进京汇报表演,上至军区,下至团里都非常重视,参加的人员都可以说绝对是百里挑一。不仅要求身体条件好,而且要求思想条件好,师里准备挑选一部分新兵。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你知道你身上的担子有多重了,这不仅仅是你个人的事,也不仅仅是3235团的事,而是我们整个北京军区的大事,我们将展示的是陆军的最高水平。你现在知道你身上的担子有多重了吧?我们一定要付出最大的努力,为军队的荣誉而练,为国家的荣誉而练。” “放心吧大队长,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有了心理准备,你赶快让我跟他们一起训练吧,我都有点等不及了。”孙家树有点跃跃欲试了。 “别慌,你现在还不能跟他们一起练,他们最少的练了也有一年了,你的基础还不行,需要单个教练,等基础打好了才能让你跟他们合练。”沉明威好像一点也不着急。 “那我就先打基础。”孙家树迫不及待地说。 “看你急得那个熊样,有你烦的时候。”陈明威对着屋外高声喊:“李国才,李国才。” “到。”外边有人答应着推开门走屋,他身材高大,穿着一件白背心,上面印着:“老山战斗英雄”。胳膊上的肌肉块很是喜欢人,“大队长,您叫我?”看来这就是李国才了。 “分给你们班一个兵,你先领着他去把枪和皮靴领一下,然后再带着他熟悉一下环境。”陈明威说。 “是。”李国才回答。“咱们走吧”。他招呼着孙家树。孙家树跟着他向门外走去,走在门口孙家树回头身向陈明威做了个鬼脸。 “姓名。”李国才面无表情。 “孙家树。” “哪个部队的?” “3235团一炮连的。” “咱们是一个团的,我七连的。”李国才脸上露出和气的笑容。 “还是新兵?”李国才看着孙家树的军衔说。 “是的班长。”孙家树回答。 “我说我怎么不认识呢?这一次全团只有十名新兵入选阅兵方队,你可以呀!”李国才称赞说。 李国才领着孙家树走进一间宿舍,他指着靠门口的一张床说:“这是我的床,你睡我上面。” “是。”孙家树把背包放在床铺上。 “你先整理一下内务吧,我去把你的东西领一下。”李国才说完就出去了。 孙家树爬上床开始整理内务来,一会儿,有几个兵光着膀子说笑着从门外走进来,看到孙家树在叠被子,友好地朝他打招呼。 “刚来的吧?”其中一个兵问。 “是的,班长。”孙家树边叠边说。 “是新兵?” “是的班长。” 几个人不再问了,他们一人守着一个脸盆洗起来,盆里的水立刻变得浑浊不堪了,他们洗完了,都把水倒进一个水桶里。最后,一个人把水桶拎了出去。 孙家树整理好内务跳下床,李国才进来了。他先把一支带着枪刺的八一杠交给孙家树说:“你的枪,编号74031,皮靴是四三码的,先试一试。” “谢谢班长。”孙家树穿上靴子一试,大小正合适。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哨声,是开饭的哨声。孙家树跟着大家出去了,他注意到在这里除了衣冠可以不整外,一日生活制度跟在团里没什么两样。 晚上睡觉前,孙家树倒了一盆凉水简单地洗了一下,他端起盆里的脏水准备往外倒。李国才突然喊住他:“别倒,水还清着呢,让我趁着水洗洗脚。”他生怕孙家树把水泼掉,先抢过了水盆。 “班长,换盆清水吧,水都脏了。”孙家树说。 “不换,不换。”李国才说着就脱掉鞋子和袜子洗起来。孙家树不好意思地站在一边看着,好等他洗完脚后把水倒掉。 “你怎么还不睡?”李国才问。 “我倒了水就睡。” “你睡吧,洗完我自己倒。”李国才说。 “那不行,我用过的水怎么能让班长倒呢?”孙家树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我不也用了吗?” 李国才洗完脚后拖拉着鞋子端着水盆就往外走,孙家树去抢,李国才躲闪着说:“我来,我来,你不知道把水倒在哪里?“ 孙家树只好跟在李国才身后,只见他左拐右拐,最后来到一块菜地。说是菜地,其实只有稀稀的几棵青菜。李国才小心地把盆里的水均着倒給每一棵菜苗说:“孙家树,你不知道,咱们一个班一天才分一桶水,所以水要重复利用,一滴水也不能浪费。” 孙家树内疚地说:“班长,我不知道咱这缺水,要不,我就不洗了。” “不洗怎么行?只是以后用过的水别乱倒,这就是咱们班分的菜地,等菜苗长大了,我们就可以吃上新鲜的蔬菜了。” 第六章地3节 苦练基本功 清晨起床后,孙家树跟着特训大队跑到山下又跑了回来,训练的时候,孙家树和另外几名晚来的新战士被编在一起练基础动作:托枪、肩枪、出枪、转体、突刺。每一个动作都有严格的标准,出枪的高度不能超过五毫米,出枪的角度不能超过两度,每一个基础动作都要重复练上上百次。特别是突刺动作,不仅要求动作到位,同时还要吼一声:“杀——”平时觉得枪都不怎么沉,如果让你做一个造型坚持一会儿,你就觉得枪有千斤重。刚开始练的时候,孙家树还不好意思脱掉上衣,但练了一会儿后他也不得不赤膊上阵了。因为过了不多久汗水就会把衣服浸透,这里可缺洗衣服的水呀。太阳一出来,照得胳膊油光发亮的。 一天下来,嗓子也哑了,腿也软了,胳膊也不听使唤了,用手搓一搓发酸的肩膀,一层白皮就卷了起来,这是训练吗?简直是活受罪。 李国才告诉孙家树:“别搓了,不掉几层皮是练不出来 的,慢慢地你就适应了。我们最少的也练了一年了,不知道脱了多少层皮。” 李国才说的话让孙家树从心底感到踏实了,别人能受得了,他同样也能受得了。 第三天还是训练基础动作。 第四天照样如此。 第五天…… 第六天…… 孙家树终于憋不住了,老兵们在刺杀方阵里练得洪洪烈烈,他来了一星期了,还是在练习几个简单的动作,这怎么行?于是他就缠上了陈明威。 “大队长,怎么还不让我们编入方队合练?天天就练这几个老动作,我都练腻了,你让我来不是就让我练这几个动作吧?”孙家树有耍起了软磨硬泡的战术。 陈明威笑着说:“有点浮躁了吧?不知道这几个简单的动作你练得怎么样了?” “肯定过关了,不信你考一考。”孙家树说。 “好,那就让我看一看你练得怎么样了?”陈明威说考就考。“听口令,稍息、立正、托枪。” 孙家树“唰”地托起钢枪,陈明威拿着尺子量了量枪托的位置和手握枪的位置,说:“这个动作练得还比较到位,不过还是有将近五个毫米的误差,枪放下,肩枪。” 啪、啪、啪,一连串有节奏的动作,孙家树把枪扛在肩上。 “这个动作也基本可以,抢放下,听口令,突刺,刺——”陈明威又下令。 “杀——”孙家树大喊一声把枪刺了出去。 “不行,不行,这个动作差远了,像个大姑娘拿个烧火棍,动作力度不够,喊声不够宏亮,突刺这个动作是刺杀训练的魂,这个练不好,就等于没练。”陈明威从孙家树手里接过钢枪说:“看我的,穿刺,刺——杀——。”一声大吼,动作刚劲有力,气势如猛虎下山。 “看到了吧,这脚是踢出去的,不是迈出去的,杀声是吼出来的,不是喊出来的。什么时候练到我这个标准再来找我。”陈明威扔下几句话就走了。 第六章地4节 雨中训练 孙家树简直是看傻了,想不到大队长已是快四十岁的人了,动作还这样利索。这可是正二八经的功夫。他什么话也没说,自觉地又开始练习那几个基础动作了。 孙家树现在已经铁了心了,一定要把基本功练扎实。为了训练出枪的力度,他找来几块砖放进挎包里,然后把挎包挂在枪刺上,然后开始练突刺的动作,只听见他大喊一声:“突刺,刺。杀——”挎包在惯性的作用下前后摆动着,他尽量保持着突刺的架势一动不动,一直练到大汗淋漓,两只胳膊颤抖得支持不住为止。歇一会儿再重新练,这一次又加了一块砖。 山上的天气多变,刚才还好好的,一会儿却阴云密布,忽然狂风大作,放在地上的大盖帽被吹得滚动起来,没多久竟下起了瓢泼大雨,但方队却没有要带回的意思,战士们一个个在雨中训练得正带劲,一个突刺,脚砸在地上,水花四溅,吼声在雨中回荡着,汗水和雨水的混合物流进眼里,战士们的视线模糊了…… 训练结束回到宿舍,战士们的衣服都紧紧地贴在身上,脱下来都很费力,一个个都穿着大裤头跑进了雨中,这才雨真爽啊,长时间在太阳下面暴晒,忽然来了一场天然的淋浴,那还不好好疯上一把?连大队长陈明威也加入了淋浴的行列…… 第六章第5节 方队合练 两个月后,艰苦的两个月啊,雨刚来时时相比,孙家树又变了一个样,他的肤色已经完完全全地融进方队了,也是油亮油亮的,像黑种人,长时间紫外光线的辐射,身上已不知道脱了几层皮了,两只眼睛明显变小了,但更聚光,更有神了,持枪往那里一站,简直就是一座黑铁塔,一个突刺,杀——,地动山摇,如猛虎下山。 孙家树等几名新兵被编入了刺杀操方队开始进行合练了,400人的刺杀操方队,队形展开就是一个难题,由方队中间踢着正步向两边分开,每一个人踢几步,什么时候转体,什么时候靠脚,一点都不能错。每个人的大脑必须高度集中,有一个人出错,那就等于全盘皆输。因为这可不是一般的表演啊。 陈明威用秒表掐着队形展开所需用的时间,刚好2分钟,四个练习的刺杀操做完需要9分钟,也就是说整个杀操表演所需用的时间为11分钟。为了这11分钟,战士们不知要流多少汗水呀! 每一次队形展开都有人出错,错了再重来,并不是战士们精力不集中,而是训练的难度太大了,难就难在400人中不能有一个人出错。你想想,一会儿左转,一会儿右转,踢着正步还要默数着踢出了多少步,最后400人同时转体靠脚,而且400人必须靠到一个点上,谁能保证不出错呀? 进京表演已进入了倒计时,营房门口的牌子上赫然写着:距进京表演还有79天。时间已经迫近了,大家必须争分夺秒进行训练。每一次训练结束,战士们脱掉靴子一倒,里面就会有水流出,那可不是一般的水,那可是汗水啊。 战士们都好像变成了机器人,不知疲倦地进行训练,连睡觉的时候也不放过。半夜,不一定就会从哪个宿舍传出46、47、48这样的报数声,精神太紧张了,战士们做梦都在训练。 第六章第6节 书信往来 家树: 我的大英雄,好久没有收到你的来信了,是居功自傲还是因为最近太忙了?可不能因为立了功而疏远了关心你的朋友。 我已经进入大学学习了,你猜,我来大学的第一堂课是干什么?我还是告诉你吧,我们的第一堂课竟是军训。那个军训的教官好严厉啊,稍不留意就罚站。同学们恨死他了,不知怎的,我对那个教官却独有好感。因为我把他当成你了,训练的时候我免不了会多看他一眼,以致于同学们都觉得我对他有意思了…… ************************ 绿叶: 最近真的特别忙,参加完军区的大比武后,驻训也随着结束了,回到团里背包还没打开,我就被派到艺术专科学校去军训学生了。你不知道军训学生有多麻烦,身体素质差不说,还不好管理。为了军训好学生我确实下了不少功夫。没想到军训刚刚有了一点起色,我又被选派到特训大队进行刺杀操训练了。这回的刺杀训练可非同不可,我们将代表陆军接受国家领导人检阅的,将进京为党和国家的领导人进行刺杀操表演。着不仅仅是军事训练任务,还是政治任务,重要性便可想而知,战士们都是拼了命地训练,长时间的太阳暴晒,战士们都变成了黑种人,我如果现在照一张相片寄给你,你肯定认不出我了。我现在的基本功已经连扎实了,已经开始编入方队合练了。每天不管训练有多苦多累,晚上我都要拿出你的照片看一看,你知道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了吧? 再有一个月我们就要进京为党和国家领导人表演了,拿我们陈大队的话说,叫进京赶考,能考多少分就看我们临场发挥得怎样了,等到我的捷报。 第六章第7节 进京赶考 一个月后,刺杀操方队要进京表演了,参加表演的人员装备从头到脚全是崭新的。新型钢盔帽,新型迷彩服,乌黑净亮的大皮靴。另外,每人还发了两条白床单,这可不是让铺着睡的,而是让铺着看的。 十多辆新的大解放整齐地排列操练场上,师里和团里的主要领导几乎都来了,战士们群情激昂,师长正在作进京前的动员:“同志们啊,真为你们感到骄傲啊!要进京了,到我们伟大的首都去向党和国家的领导人汇报表演了,你们是三二三五团的脸面啊,是a师的精英,这次进京赶考,意义重大,在一定程度上还关系着我们a师的前途和命运。相信此时此刻,你们的内心是激动的,是自豪的,因为你们履行着一名军人的光荣职责,担负着国家神圣的使命。你们将在三二三五团史上留下神圣的一页。问一下,这次进京赶考,大家有没有信心呀?” “有——”呼声惊天动地,那是战士们用喊杀的劲吼出来的。 “好,士气激昂,定能马到成功。祝你们一路顺风,向党和人民交一份满意的答卷,我等着你们凯旋归来,到时我向你们每人敬一杯庆功酒,出发。”师长下令。 战士们迅速登上车,军车启动后,一辆接着一辆走起来,十几辆军车前后呼应着,像一条绿色的长龙盘旋着冲出了大山,最后进入平稳的国道,快速向北京方向驶去。 战士们在车厢里都兴奋地唱啊,笑啊,要不是坐在车上,他们非跳起来不可。大多数战士还是第一次去北京,他们得意地盘算着到北京后的活动:首先要到天安门城楼照几张相,然后参观一下故宫、颐和园、明十三陵等,最后还要登上长城看看,不到长城非好汉嘛!…… 车队到达北京天色已晚,车外早已是一片灯的海洋。因为事先有命令:一律怀抱钢枪正襟危坐,不准探出车厢向外看。所以战士们能看到的只有车厢后面的那一小片。 首都的夜景是美丽的,一个个俊男靓女悠闲地走在大街上,看到有车队过了,人们都自觉的让在路边。 车队左拐右拐开进了阅兵村,到达指定位置停下后,战士们有序地跳下车。随即被安排进了阅兵村公寓,十个人一间房子,吃饭是在阅兵村的大餐厅吃的,孙家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餐厅,可以满足几千人同时就餐。伙食相当好,吃完饭后大家便被赶回了宿舍,不允许来回走动,赶了一天路,战士们都疲惫了,但一个个都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打开背包后却没有一个人睡觉,都在三五成群地侃着大山,直到陈明威连着吹了几遍哨子才不情愿地爬上床。熄灯好长时间了还能听到有人在偷偷地说笑。 天蒙蒙亮,起床哨就吹响了。陈明威要求大家把内务整好,标准是拿出自己的最高水平。这些战士都是从部队精选出来的,最高标准是什么样子,人人心里都很清楚,战士们把夹板都用上了,压了又压,整了再整,内务整好以后,大家都自觉地站在门外等着陈明威来检查。 太阳从升起来,一些人叫起来:“太阳怎么从西方升起来,我转向了。”开饭的时间一到,战士们排着队来到饭堂,同时来吃饭的还有其他兵种的官兵,一切跟在部队一样,饭前一首歌才进饭堂。 部队是提前三天到的,这三天是适应时间,大队长陈明威先把部队带到广场上认认位置和方向,接着又练习了一下展开队形,大皮靴一穿,钢盔帽一戴,效果一下子就出来了,队形展开时真有一种排山倒海之势。 部队训练完带回了宿舍,战士们惊奇地看到一群长鼻子蓝眼睛的老外从宿舍里走出来,他们一个个伸着大拇指说着:“very good,very good”。这些人都是外国驻华使馆的工作人员,他们是应邀来参观的。 这几天训练强度不大,主要是熟悉方位。伙食挺不错,听说是亚运会运动员的标准,这可让战士们饱了口福。但人员不允许随便走动,更不允许外出,这让那些来之前想入非非的战士失望透了。 第六章第8节 完美的答卷 令人激动的日子终于到了。这一天晴空万里,没有一丝风,阅兵广场四周竖满了红旗。通往阅兵广场的道路全被荷枪实弹的卫兵戒严了。直觉告诉人们,今天将会有重大的军事行动。无论从形式上还是规模上这将是中国建国以来最大的一次军事汇报表演。 第一个出场的是武警部队的擒拿格斗方队,后面进场的方队都静静坐在阅兵场的水泥地上,刺杀操方队排在第二位。擒拿格斗方队已经开始表演了,那“哈哈哈”的喊声让战士们感到心跳不已。他们一个个摩拳擦掌,随时等待着上场的时刻。 前方传来命令:刺杀操方队做准备。 陈明威站起来,他深呼吸了一下后命令:“起立,整理着装。” 战士们“唰”地站起来,动作统一地整整钢盔帽,捋捋领口,摸摸口袋。然后互相整理。其实战士们早已整理好着装了,就等着上场的命令了。 前方传来命令:刺杀操方队进场。 陈明威下口令:“稍息,立正——”。他平静地扫视了一下整个方队,好像在说,别紧张,祖国体验我们的时候到了。然后果断地下令:“肩枪,向右转,跑步——走。” “嚓,嚓,嚓”,方队踏着整齐节奏运动起来。“一二一,一——二——三——四——”。 刺杀操方队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远远望去,一排排雪亮的刺刀和绿色的钢盔组成的平面缓缓地向阅兵广场移动过来。人们听到的是大皮靴砸地和衣服摩擦的声音。刺刀反射的寒光在阅兵广场上空跳跃着。主席台已经进入战士们的视线,通过眼睛的余光,孙家树看到了那些只有在电视中才能见到的熟悉的面孔。他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他告诫自己:集中精力,心不二用。 方队在广场中央停下来,随着几声“啪啪啪”枪放下的声音过后,全场变得一片寂静。 “稍息,立正——”。陈明威转身向阅兵总指挥站的方向跑去。阅兵总指挥是一位中将,陈明威在离中将10米的位置立正敬礼报告:“总指挥同志,步兵三二三五团刺杀操方队奉命带到,请指示,方队长陈明威。” 中将还礼:“开始表演。” “是”,陈明威又转身跑到方队的左前方,他转身,立正。然后下令:“稍息,立正——肩枪。” “啪啪啪,”战士们利索地把钢枪扛在右肩,广场上空划过万道寒光。 “呈刺杀操队形,散开。” “一——,二——,”喊声过后,战士们踢着铿锵有力的正步,如排山倒海之势从两边到中间的顺序依次散开,每一只脚都砸在一个点子上,砸地的声音由弱变强,慢慢地人们感到整个大地都在振动,犹如一曲宏伟壮观的解放军进行曲。最后,整个方队的战士同时立定靠脚,没有一个人出错。主席台上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掌声。 “枪放下,稍息,立正——”。口令下达后,战士们犹如一尊尊石像矗立在广场上。横看是一条直线,竖看是一第直线,从任意一个角度看都是一第笔直的线。 “刺杀操—练习,开始——” “杀——”如猛虎下山,震耳欲聋。收枪,转体,突刺,“杀——。”动作连贯,刚劲有力。这是何等壮观的气势呀!在主席台上就坐的国家领导人都被眼前的场面深深震捍了,他们张着嘴观看着,忘记了鼓掌,直到整个方队表演完毕收拢在一起,他们才站起来使劲地鼓起掌来。军委主席兴奋地对身边的军区司令员们说:“真是钢铁雄师、气吞山河啊!” 刺杀操方队从开始进场到表演结束共用了11分钟。为了这11分钟,参加方队的战士不知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汗。为了这11分钟,他们放弃了正常的探亲假,有142名战士被迫超期服役。为了这11分钟,18名战士放弃了报考军校。为了这11分钟,战士们训练了整整一年,最短的也有四个月,高强度的训练,艰苦的生活条件几乎与世隔绝。他们到底图的是什么呀?所有当过兵的人都会给你一个正确的答案,真要说图什么,他们图的是一种荣誉,一种作为革命军人所追求的最崇高的荣誉。 第七章第1节 载誉归来 孙家树载誉归来。连长和指导员都亲自到司令部去迎接他,他走的这四个月,连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送走了一批老兵,迎来了一批新兵;连队的骨干进行了大调整,孙家树已经被连里任命为四班班长。副班长为小广东。经过一年多的锻炼,小广东可以说是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以前那个训练时爱偷懒,身体素质差的小广东已经不存在了。经过一年的努力,他的军事素质有了非常大的提高,特别是专业素质,在全连也是数一数二的。加上他性格豁达开朗,花钱大手大脚,又乐于助人,在连里威信极高。本来连里是准备让小广东担任四班长、孙家树担任一班长的,只是因为李喜娃强烈要求超期服役,一班长的位置暂时腾不出来,小广东才屈尊当了副班长。 孙家树兴冲冲地背着背包来到四班门口,奇怪,别的班的战士对他都笑脸相迎,四班的兵却一个也没看见,这帮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他满腹疑惑地推门进入了四班。 四班的战士一个不少都在屋里,只听见一声口令:“稍息,立正——”小广东站起来立正报告:“班长同志,四班全体战士恭候你载誉归来,副班长张然。” 孙家树一愣,马上一本正经地还礼说:“全体解散,自由活动。” 小广东跑过来一下子就把孙家树抱了起来,两人都亲热地拍打着对方。 两名新兵跑过来帮助孙家树卸下背包,老兵们则围住孙家树问长问短。 “军委主席是什么模样?”老马问, “跟电视上一模一样呗。说实话我也没看清,那个时候谁敢分心啊。”孙家树回答。 “训练受罪吗?”慢半拍问, “当然了,比新兵的时候还累,简直是非人的生活。不过现在想想,还值。” ……… 小广东捅了孙家树一拳说:“露脸的事全让你小子赶上了,你当几年兵也值了,回去吹大话有资本了。” 孙家树说:“先不提这些,班里的训练情况怎么样?” 小广东站起来假装严肃地说:“随时等候首长检阅。” “好,是骡子是马拉出去溜溜,全班集合,目标训练场。”孙家树命令。 “是”小广东迅速集合好全班带出宿舍,其他班的战士好奇地看着四班的兵:“四班这是发什么神经?大星期天集合干什么呀?” 一班的兵迅速把这个情况汇报给李喜娃,李喜娃坐不住了。自从连里宣布孙家树为四班长那一刻起,他就预感到今年的标兵班红旗要易主了。所以,对四班的任何动静他都很敏感。孙家树刚一回来就把全班拉出去训练,无疑就是为了这面标兵红旗。 “班长,看来这个孙家树是跟你镖上劲了,这是老虎跟猫学会了本领竟欺负到猫头上了。你毕竟是他的新兵班长,至少他还没学会爬树的本领。”报信的老兵对李喜娃说。 “放屁,谁是老虎谁是猫?”李喜娃的话让老兵讨了个没趣。 “班长,你是老虎他是猫。”老兵忙改口。 “少废话,集合训练。”李喜娃下令。 四班的兵已经在训练场上把共同科目拉了一遍。孙家树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想不到自己不在时小广东把班上的兵带得如此优秀。 “张然,辛苦了,看来没少下劲。”孙家树对小广东说。 “应该的,应该的,谁让我是你的班副呢?”小广东谦虚地说。 “不过,新兵的底子不是很好,以后要加强体能训练。”孙家树指出了不足之处。 “好兵都让一班挑走了,这个李喜娃死皮赖脸不走。要不,咱们把今年的标兵班夺过来,杀杀他的锐气?”小广东说。 “一班长在训练上可是有一套的。不服气不行,要想夺红旗,不下苦功夫也是不行的,不知大家信心如何?”孙家树说。 “宁脱一层皮,誓夺标兵旗。”大家异口同声回答。看来夺旗之心早已蓄谋已久。 这个时候,一班的战士正在器械场练得生龙活虎。 第七章第2节 入党问题 入党问题在部队一直是官兵们关注的热点。如果当了几年兵连党员都不是,那退伍回家可就没脸见人了,每一年连里都会在入党问题上闹得纷纷扬扬。去年,孙家树已经写了两份入党申请书,但是连里还没有新兵入党的先例。连里只是把他作为预备党员考察对象来培养。这次从北京回来后,孙家树又写了一份入党申请书。鉴于孙家树对连队的特殊贡献,连里决定把他作为预备党员候选人放在支部会议上讨论。 孙家树入伍才一年多,尽管他表现突出,但是入党名额有限。如果论资格明年才能论上他。现在研究他的入党问题,自然而然在全连上下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这一批入党的名额只有一个,只能在孙家树和六班长二人中选一个,这一下可把支部委员们难住了。选孙家树吧,六班长干得也不错,而且今年该退伍了,一旦失去机会再入党就难了。选六班长吧 ,人家孙家树确实够条件。 指导员认为:六班长是今年要退伍的老兵,让他入党可以提高老兵们的训练热情,充分发挥他们的余热,孙家树当兵才一年多,在部队的时候还长,入党是早早晚晚的事,如果现在让他入党,势必会影响全连团结。 连长则认为:孙家树是团里训练尖子,在全师都是挂了号的,如果论资排辈,让六班长入党肯定会挫伤全连战士的训练积极性,影响整个连队的训练成绩。 两派针锋相对、争论不休,爹说爹有理、婆说婆有理。李喜娃则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全连7名支部委员6名都是干部,哪有他插言的份? 连长看到李喜娃欲言又止便说:“让李喜娃同志发一下言吧,他是孙家树的新兵班长,应该最了解孙家树,他作为全连唯一的一名战士支部委员,发言应该是最能说明问题的。下面就请一班长谈一下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吧。” 李喜娃推辞了一番说:“还是各位领导拿主意,我只谈一下自己的一点看法。孙家树是全连最优秀的兵。既然优秀就应该入党,这一点是不可置疑的。但是该退伍的老兵还有很大一部分没有解决组织问题。一旦退伍回家再入党就难了。我知道这个时候老兵都是死要面子,所以,我认为让六班长入党最合适。” 连长不满地看着一班长,他原以为孙家树是一班长带的兵,孙家树入党对一班长脸上也有光,没想到李喜娃却站到了对方的立场,他的发言虽不能起决定作用,但却使两派的力量对比发生了变化。由于部队不能搞一言堂,入党问题要经过民主评议,孙家树也只能等着下一批再入党了。 消息很快传到孙家树耳朵里,他淡然一笑:“六班长干得不错,退伍前不入党哪能行?自己这一次没能入党,那是自己离党组织还有一段距离,我会继续努力工作,争取早日加入党组织。” 第七章第3节 肩炮射击训练 进入20世纪90年代,收复香港已进入了倒计时,为了能够顺利地解决香港问题,国家作了两手准备:力争和平解决香港问题,但不排除使用武力,一些部队已经开始接受城市作战的任务,三二三五团便是试点之一。 训练场上,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这些高楼可不是让住的,而是用来训练的。步兵训练重点是楼房攀登和巷战。小炮连主要训练对建筑工事和运动目标进行火力打击,这是一个全新的训练科目,前面一团黑,各个连队都是在摸索着搞训练。 孙家树练兵从不死搬教条,他训练时敢于创新,机动灵活。肩炮射击训练大纲并未特别强调,但孙家树就认准了肩炮射击,把它作为全班的训练重点,力争达到拉出任何一名战士都会肩炮射击。在师特训大队训练时,孙家树在肩炮射击上下了不少功夫。只要练好,射击精度跟架炮射击没什么两样。他认为:在战场上既要有效地打击敌人,还要有效地保护自己。“82无后坐力炮”属直瞄火炮,和敌人基本上是面对面作战。你发现了敌人,同时敌人也发现了你,谁能先发制人,抢占先机,谁就能有效地打击敌人,保护自己。肩炮射击能把射击的时间缩短几倍,打完就跑,机动灵活,在实战中会大大减少人员伤亡。同时,城市作战的战场在城市,城市的水泥地面对炮架的水平性影响很大,势必会对瞄准造成一定的影响。 李喜娃从来就不让班里的战士训练肩炮射击。因为连里有规定:安全第一。肩炮射击危险性较大,一炮连已经连续九年没有出现过训练事故了。再有一年,那面“十年安全无事故连”的红旗便可以扛回来了,所以无论干什么,连长都是非常谨慎的,只要安全无事,年底他就有望成为副营职作训参谋了。 看到四班正如火如荼地搞肩炮射击训练,一班长李喜娃心里感到不平衡了。他是一名有着5年兵龄的老兵了,怎能不清楚肩炮射击的优势,真要到考核时,那是掐时间的,谁快谁慢还不是明摆着的事?但连长不主张肩炮射击,他不敢违抗。他超期服役的目的就是转志愿兵,训练时更不能有任何差错。但是,如果一班不搞肩炮射击而四班搞,等到技术大比武时一班肯定会一败涂地,他内心非常矛盾,便私下找连长反映问题,连长本来对肩炮射击训练是睁只眼闭只眼的,问题既然反映出来了,他也只能明确自己的态度了:宁可不要成绩也要把那面“十年安全无事故连”的红旗扛回来。连长把孙家树叫到连部谈话。首先肯定了孙家树训练的积极性,接着告诉他训练要安全第一,不可鲁莽行事。今年连队的工作目标就是扛回那面“十年安全无事故连”的红旗。万一出了事故,你孙家树可就成了一炮连的千古罪人了,再笨的人也能听出连长的本意了。 第七章第4节 训练事故 跟连长谈过话以后,孙家树明里顺着连长,但暗地里仍然坚持搞肩炮射击,说实话,他对连里这种以安全为由而降低训练标准的做法是想不通的。 连里进行实弹射击了,孙家树带头进行肩炮射击。他先用立姿打了一发炮弹,炮弹正中靶子中心,然后他又蹲姿打了一发炮弹,这一炮更绝,炮弹竟从第一个炮眼里穿了过去,全班战士都看呆了,随后,小广东也进行了一次肩炮射击,同样命中了目标,这一下不仅消除了战士们心理上的顾虑,而且把全班的训练积极性提高了起来。全班开始战士轮流肩炮射击。由于平时训练刻苦,所以战士们打得都不错。 最后,该新兵刘辉上场了,他是第一次打炮,而且第一次打炮就肩炮射击。孙家树忽视了一点:火炮经过连续射击后,炮闩调气板会受热膨胀,调气孔的排气量就会随着发生变化,打炮时的后坐力也会增大,把刘辉放在最后面打,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只听见“轰”的一声,火炮的强大的后坐力一下子把刘辉蹬坐在地上,炮身被他扔出去老远,刘辉本来心里就有点害怕,发生这种事当时就吓傻了。 孙家树急忙跑过去,看到刘辉只是受了惊吓才放下心来,但小广东小声告诉他,火炮的击发手柄被摔断了。孙家树听完心里“咯噔”一下,这损坏武器装备可不是闹着玩的,他预感着要出事了。 “班长,全怨我,我打的时候就已经感到后坐力很大了,没有及时调整排气孔。”小广东说。 “我是班长,是我指挥错误,责任应该由我来承担。先把损坏的炮抬回连队吧。”孙家树说。 “孙家树同志,你如果因此背了处分,咱们全班就完了,这个责任还是由我来顶吧。”小广东说。 “还没有严重到这个程度,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在特训队的时候,也出现过摔炮事件,修修就行了,不至于会背个处分,放心吧。”孙家树不以为然地说。 这时,李喜娃跑了过来,他看了一下损坏的火炮,嘴上没说什么,但从表情上看得出:这一回你孙家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不逞能了吧? 回到连队孙家树就被连长“请”去了。连长看到孙家树批头就是一顿臭骂:“孙家树啊孙家树,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新兵第一次打炮你就让他肩炮射击,你的安全意识都到哪里去了?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个个都是神炮手,别忘了,你是用几百发炮弹喂出来的,他们才打过几次炮?说白了,你这是在搞个人英雄主义,是逞能,损坏的会火炮马上送到修理所作鉴定。如果鉴定结果达到了事故标准,你这个班长也就当到头了。你先把工作向张然交待一下,在报告出来之前暂时由张然负责四班的工作。” “连长,团里马上要考核验收了,能不能过一段时间再处理我?班里的训练正在紧要关头。”孙家树哀求说。 “这不是你操心的事,回去写份检查,好好反思一下。”连长冷冰冰地说。 “连长,你看,肩炮射击刚刚有了成效,这样一来可就前功尽弃了。”孙家树说。 “你现在怎么还提肩炮射击,我现在就撤了你。”连长气急败坏地说。 孙家树被停了职,别人在训练场子上一个个练得生龙活虎似的,他只能坐在宿舍里写检查,隆隆的炮声不断地传过来,震得心里直发痒,不知道班里的训练进展得怎么样了?班里还在搞肩炮射击吗?于是,他偷偷溜到训练场,小广东一看到孙家树来了,马上把指挥员的位置让给了他。 李喜娃看到后又去找连长打小报告了:“连长,孙家树看来不给连里捅个窟窿不会罢休。他还要求他们班搞肩炮射击,我看他这是故意跟您过意不去。” 这一次连长终于火了,看来孙家树还真是个定时炸弹,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响,最好是把他打发得愈远愈好,让他去哪里好呢?他想起连队正在负责师特训大队训练营的看守任务。老兵陈瑞桥和新兵张二顺已经被派去了两个月了,干脆派孙家树到那个地方去。在那里他就是把天捅破了也无人知道。 于是,孙家树又被“请”到了连部。这一次连长说话温和了许多。“孙家树呀,咱们连今年担任特训大队营房的看守任务。这个任务很重要,看守人员要求必须思想过硬,我想了想,还是派你去最合适。你看怎么样?” 孙家树明白了,连长这是把他发配到“好忘角”,那是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派到那里的人都是连里训练成绩最差的。陈瑞桥已是该超期服役的老兵了,当了五年兵,单杠五练习还上不去,张二顺更差,差到连炊事班都不要,把自己派到那儿去,看来连长的心确实让他给伤透了。 “我去。”孙家树果断地说。 连长本想到孙家树会哀求自己,没想到他竟答应得如此坚决。说白了,他真不想让孙家树去那个地方,那怕孙家树当场认个错,他也会立即收呈命,没想到孙家树跟他将上了。 “去一段时间也好,好好冷静一下头脑,等考核验收完了我就把你调回来。”连长说话的时候眼眶有点发热了。 第七章第5节 放逐好忘角 王小川使劲地加着油门,偏三轮奋力拱上一段徒坡,把一股浓浓的蓝烟甩在屁股后,“好忘角”训练基地那熟悉的大门便时隐时现了,门口矗立着三尊雕像:老兵陈瑞桥,新兵张二顺,还有一条大黄狗。看到了摩托车,三尊“雕像”便兴奋地跳跃起来。 摩托车径直冲向大门,大黄狗胆怯地向后退了退,警觉地竖起了耳朵,看到陈瑞桥上前跟车上的人握手,它马上又摇起了尾巴。 “听说有人来换岗,我天天在门口张望,万万没想到是你来接岗。”陈瑞桥显得既高兴又惊讶。 “我怎么就不能来接岗呢。”孙家树苦笑着说。 “怎么?得罪上边人了?”老兵感到很奇怪。 “没有,我们班训练时把炮摔了。”孙家树轻描淡写地说。 “你看看,我说不会无缘无故派你来吧?既然是你来接岗,我把这把吉他给你留下来做个纪念吧,要是别人,我还舍不得呢。”老兵说。 “班长,我可不会弹吉他。”孙家树推辞着。 “好学得很,我把张二顺都教会了。”老兵执意要给。 提到了张二顺,张二顺在一旁憨厚地笑着。 “在你寂寞难耐时,它最能消磨时间。”老兵劝道。 “那我收下了,谢谢你班长。”孙家树被打动了,大概是因为听说吉它能消磨时间。 “他叫张二顺,四川人,人可实在啦。”陈瑞桥介绍完张二顺又介绍孙家树:“孙班长,全团最优秀的兵,跟着他干,说不定你的军事素质会有大大的提高呢。” “那以后我就跟孙班长学。”张二顺感激地对孙家树说。 “还有它,阿黄,退役军犬。”陈瑞桥拍着大黄狗的头,大黄狗则扬着头嗷嗷地小声叫着。 交接完毕,陈瑞桥又深情地对孙家树说:“兄弟,多保重,我走了。”说完他跨上摩托车后座。一阵刺耳轰鸣声后,摩托车就飞跑起来,新兵张二顺掂着脚跟望着摩托车渐渐远去,表情显得很茫然。 “孙班长,我什么时候能走啊?”张二顺问。 “等到你的军事素质提高了就能走了。”孙家树顺口说了一句。 “真的?那我好好跟班长学。”张二顺高兴地背着孙家树的背包往院子里走。大黄狗欢快地跑在前面,他们在大队长室的门口停下来。门掩着,张二顺一推门就撞了进去。 “咱住这个屋?”孙家树很惊讶。 “还有几十间屋子,您随便挑,班长。”张二顺嘿嘿地憨笑着说。 “也好,让我也享受一下大队长的待遇。”孙家树心情慢慢好了起来。 “好忘角”训练基地很静,夜里甭想着会有人打扰你。孙家树一觉行来,太阳已经一杆子高了,他睁开眼,看到阿黄扬着头坐在床头的地上,桌子上放着一罐打开的牛肉罐头,一碗稀饭还冒着热气。张二顺不知什么时候把早餐准备好了,阿黄一定是惦记着那罐牛肉罐头。 孙家树歪着头看了一会儿阿黄,重新躺下来续睡觉,张二顺轻轻推门进屋问:“班长,我今天干什么?” 孙家树蒙头不语。 “班长,我今天干什么?”张二顺以为孙家树还睡着了。 “跑到山下,再跑上来。完了做三百个俯卧撑。”孙家树不耐烦地说。 “是。”张二顺高兴地出去了。 孙家树又睡了一会儿,感到全身腰酸背痛,在部队里,他还没有这样昏天暗地的睡过,他干脆坐了起来。看到阿黄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瓶罐头,于是把罐头拿过来,自己先夹了一块填进嘴里,然后连瓶带肉扔给了阿黄。阿黄嘴里唧唧地叫着,大口地吞着牛肉,生怕谁会给它抢走。牛肉吃完了,又仔细地舔起来,一直舔得铁盒底部能照出影子,它还不甘心,又“咣咣咣”地拱着铁皮盒子满屋乱跑。 这时,张二顺浑身是汗地从外面跑进来,这个张二顺太实在了,孙家树说了一句气话,这家伙真的跑步去了。 “班长,我一次只能做50个俯卧撑,我能不能分几次做?”张二顺认真地说。 “可以。”孙家树漠不关心地说。 于是,张二顺便独自做起了俯卧撑。 第一天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第二天简直是第一天的翻版,简直无聊死了,只是阿黄和孙家树的关系亲近了许多,孙家树觉得手痒就逗起了阿黄。他突然拍一下阿黄的头就跑,阿黄便会在后面猛追。阿黄跑得速度快得惊人。无论孙家树跑多快,不出50米阿黄准能追上他。追上后就用牙齿轻咬孙家树的小腿。 到了第三天,孙家树简直要发疯了。他现在的心情就是没事想找事,他看到墙上挂着陈瑞桥送给他的那把吉他,便取了下来。他学着陈瑞桥的姿势用手指扫了一下弦,吉他立即发出清脆的和弦音,他立刻来兴趣了。 “张二顺来一下。”孙家树对着隔壁喊,张二顺刚刚跑步回来正在做俯卧撑。 “到,班长,您叫我?”张二顺跑过来。 “来,教教班长弹弹这玩艺。”孙家树说。 “陈班长教会了我几个基本指法,我只学会了弹唱《兵瑶》。”张二顺谦虚地说。 “先给班长演示一下。”孙家树说。 于是张二顺便坐下来弹了起来。尽管弹法有点生硬,但听起来还挺好听的,弹了一会儿,张二顺竟像模像样地边弹边唱起来,歌声听起来还挺凄凉的。 为了生活我来当兵,从此告别了爹娘。 当兵的生活真凄凉,怀里抱着冷冷枪。 站在山岗望故乡 ,不觉两眼泪汪汪。 ……… 听完了张二顺的弹唱,孙家树兴奋得跳了起来。“好,好,好,就学这首歌曲,快教教班长怎么弹。” 于是,孙家树又练起了吉他,从早到晚抱着那把吉他,按弦的手指头都练得结了老茧。阿黄则一刻也不离地坐在他身边,竖着耳朵听他弹吉他,真是一个忠实的听众。 这一天,孙家树坐在大门口的一块大石头上弹起了吉他。经过几天的努力,他也能生硬地弹着吉他唱:“站在山岗望故乡,不觉两眼泪汪汪。”阿黄老实地坐在一边, 不时地摇几下尾巴。 忽然,阿黄竖起了耳朵,然后站起来“汪汪”地叫起来。不好,有情况。 第七章第6节 送信 孙家树抬头一看,原来是王小川骑着偏三轮上来了。孙家树提着吉他迎了上去。 王小川潇洒地把摩托车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后停下来,摩托熄火后王小川跳下来,他冲着孙家树笑笑说:“孙家树,什么时候也有这个雅兴啦?” “没事消磨时间呗。”孙家树说,“这次是不是连长让你捎信让我回部队?” “这是神仙的日子,我还求之不得呢,你怎么老想着回去?这次来是给你送一封信,你看老乡,够意思吧?跑这么远路就为了给你送一封信,你该怎么报答我呢?” “不就送一封信嘛?还要什么报答,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没有听到自己要回去的消息,孙家树精神沮丧起来。 “我要求不高,让哥们先看一下写的啥内容。”王小川说。 “看封信有什么大不了的,随你吧。”现在这种情况,孙家树对信已经不感兴趣了。 “那我拆开念了。”王小川看着孙家树说。 “念吧。”孙家树不屑一顾。 “亲爱的家树。”王小川大声念起来,“自从上次收到你的来信,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你的消息了,我好想你……” 没等王小川继续念下去,孙家树一把把信抢了过来说:“少儿不宜,别看了。” 王小川不满地说:“你小子重色轻友,下次再有你的信我非压你一个月不可。” 孙家树不理他,他接着往下看,“我们学校快要放暑假了,我准备放假期间到你们部队去找你,好感受一下火热的部队生活,我大概15号左右到你们部队……” 孙家树漫不经心地问王小川,“今天几号?” “今天13号。” 孙家树急忙看了一下落款日期,是3号,也就是说这封信最少晚送来一星期,“坏了,两天后她就到了,这可怎么办呢?”他把气撒在了王小川身上,“还说给我送信及时呢,看看耽误了几天,事情全让你搞坏了,你可真够老乡的。” “我真的是看到你的信就给你送来了。”王小川委屈地说。 “不说了,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15号你到我们连上叫上小广东,你们两个到火车站接一下我女朋友,告诉小广东在部队能拖一天就拖一天,我得下功夫整一下卫生,好让咱们这个好忘角集中营有一点军营火热的气氛。”孙家树说。 “放心吧,这次办事一定让你满意,什么条件孙家树?”王小川说。 “废话少说,再讲条件小心我踹你,快走。”孙家树假装生气地说。 “是,班长。”王小川调皮地敬了一个礼,跨上摩托车一溜烟就走了。 这一会儿轮到孙家树激动了。一种莫名的激动以至于他不知道要干什么。一把吉他被他抱起又放下,放下又抱起,到底要干什么呢? “张二顺。”他回到屋大声叫着。 “到,班长有什么事?”张二顺问。 “扎腰带带马扎开班务会。” “就咱们俩开班务会?”张二顺感到不可思议。 “对,就咱俩。”说话间孙家树已经扎上了腰带。“放马扎,好,坐好。” 张二顺端端正正地坐着,阿黄则挨着张二顺蹲下来。 “现在咱们开始开班务会。”孙家树说话的时候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班务会中心内容就是打扫营区卫生,营区周围和院子的各个角落要一点不落地扫一遍,厨房的炊具要挨个清洗一遍。” “班长,是不是有首长来视察?”张二顺不解地问。 “不是。”孙家树回答。 “那一定是又有训练任务了,这一下就热闹了。“张二顺脸上露出喜悦之色。 “没有。” “这就怪了,那我们打扫卫生让谁看呢?”张二顺有点迷茫了。 “你嫂子。”看到张二顺有点疑惑不解,孙家树随即又解释说,“就是我女朋友,过两天就要来咱们营区了,咱们的任务是让她感受一下火热的部队生活。” “真的?”张二顺高兴得跳了起来。 班务会一结束两个人便忙活起来,营区的杂草足有半人高,两人光除草就忙活了大半天,两人干活的时候,阿黄则兴奋得跳来跳去。 晚上,张二顺累得早早地就睡了,而孙家树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只顾着想绿叶来之后的好事了,哪里还有心睡?凌晨四点钟他就爬了起来,先把内务整理了一番,然后叫醒了张二顺。 “班长,干啥?”张二顺揉着惺忪的眼睛说。 “训练,走,跑操去。” “这么早?”张二顺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早了空气新鲜。” 张二顺迅速穿好了衣服,孙家树跑在前面,张二顺跟在后面,二人顺着山路向山下跑去,没跑多远阿黄也跟了上来。 “张二顺,还行吗?”孙家树关心地问。 “行,头两天跑把我累坏了,后来就不觉得累了。”看来张二顺还真的坚持下来了。没想到孙家树的一句气话他竟当成了圣旨。 “班长,你不知道,我单双杠五练习都能上去了,连长说只要我的单位双杠五练习都能上去,他就让我回去。”停了一会儿张二顺又说:“就是不知哪个班能收我?” “张二顺,等回去了来我们四班怎么样?”孙家树说。 “真的?”张二顺兴奋得大步跑起来,“我有班了!我有班了!” 这一天,仅有的两个兵按照部队的一日生活制度走队列,做军体,晚上则读一张已经发黄的《解放军报》,读完了报纸,孙家树对张二顺说:“二顺,交给你一项艰巨的任务。明天,你嫂子就要到了,你采一点野花把咱们的大门布置一下,要突出欢迎的气氛。” “是,保证完成任务。”张二顺高兴地说。 第七章第7节 绿叶来队 又是一夜难眠,孙家树爬起来,今天绿叶要来,无论如何也不能睡懒觉的,他推开门,天色已放亮,他看到大门敞开着便走了过去,一出门便愣住了。原来大门口堆满了鲜花,那红黄相间的花朵组成了两个歪歪斜斜的两个大字---欢迎。对着大门的路两旁也摆满了绿叶和鲜花。一眼望去,竟看不到尽头。孙家树沿着铺满绿叶和鲜花的路一直走下去,他走了好一阵子终于看到了张二顺,他手里握着一束鲜花,满身是泥巴,正躺在路边睡得香呢。老黄狗趴在他身边,看到孙家树走过来,只是摇了摇尾巴,连站也不想站了,要是平时,它早就站起来去咬孙家树的裤腿了,看来它也累得不轻。 “二顺,快起来,会着凉的。”孙家树推着张二顺,眼眶不觉有点发酸。 张二顺揉揉问孙家树:“嫂子到了吗?嫂子到了吗?”说话的时候他忍不住咳了两声。 “你看看,感冒了吧,随便有点气氛就行了,你怎么搞这么隆重?”孙家树责怪他说。 “听说嫂子要来,我兴奋的晚上睡不着觉,就连夜干了起来,没想到竟睡着了。”张二顺不好意思地说。 “我的好兄弟,谢谢你了,咱们快点回去吃点热饭吧。”孙家树拉着张二顺就往营区走,“今天班长专门给你做饭。” 吃过早饭,孙家树、张二顺、阿黄便站在门口张望着。 “班长,嫂子怎么还不来呢?”张二顺等不及了。 “快了。”孙家树安慰他说。 忽然阿黄的耳朵一动,孙家树放眼望去,一辆偏三轮已经转过山腰出现在视野里,车斗里一团绿,不用说那一定是绿叶了。 张二顺欢呼起来,阿黄也汪汪地叫起来。 偏三轮很快驶到了大门口,王小川停稳摩托后跳下车,他伸出一只手对坐在偏斗里的绿叶说:“嫂子,我扶你下来,请。” 绿叶大大方方地扶着王小川的手跳下摩托,张二顺凑到前面对绿叶说:“嫂子好,我叫张二顺。” 绿叶笑着说:“叫大姐,别学小川那样贫嘴。” “是,大姐。”张二顺马上改了口。 王小川把绿叶推到不家树树跟前说:“孙家树,完璧归赵,我的任务完成了。” 孙家树和绿叶对视了一会儿不知该说什么好,半天孙家树才挤出一句话,“来了。” “来了。”绿叶小声说,“这里真美啊,是谁采了这么多野花?” “是二顺,”孙家树说。 “真是谢谢二顺了,还有小川,把我从那么远的地方送过来,你也不让他进屋坐坐?”“老乡,快进屋,今天咱俩得喝一壶。”孙家树对王小川说。 “今天可不行,今天我可是打着往市里送信的旗号才出来的,邮包里还有几封信,我得赶紧送到邮局去,要不就不能按时赶回去了。”王小川执意要去。 孙家树看拗不过便说:“也好,咱们有情后补,改天我专门到团里单独请你,到时咱俩一醉方休。” “好,一言为定,嫂子给做个证。”王小川调皮地向绿叶笑了笑说:“嫂子,再见。”然后跨上摩托一溜烟跑了。 孙家树拉着绿叶的手朝院子里走,猛然觉得不合适又放开了,阿黄欢快地跑在前面,张二顺提着行李跟在后面。 “这院子打扫得可真干净啊!”绿叶称赞说。 “这是班长我们们打了两个黄昏扫的。”张二顺抢着说,猛然看到孙家树把一个手指放在嘴唇上便不说话了。 走进大队长室,绿叶环视了一下四周说:“待遇不低啊。” “那当然啦,这可是副团待遇。” “哟,什么时候学会弹吉他了。”绿叶奇怪地问。 “刚学会弹一首歌,要不给你露一手。”孙家树热蒸热卖。 “班长,我有事出去一下。”张二顺说。 “好,别走远。”孙家树心里巴不得他快点出去。 张二顺临走时喊了声阿黄,阿黄“嗷嗷“地叫着,不情愿地跟着张二顺出去了,屋里剩下了孙家树和绿叶两个人。 孙家树轻轻关上门,又不放心地趴在窗户后观察了一会儿才大胆地朝绿叶走过来。他一把握住绿叶的双手,两眼深情地注视着绿叶。一年多不见,绿叶明显长高了,更成熟、更美丽了。 绿叶含情脉脉地低下头,梦中有多少次,她都是热情主动地扑到孙家树怀中,这时候却腼腆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 孙家树注视着绿叶,那眼光炽热得几乎要把绿叶融化了,他万万没有想到日思夜想的恋人现在就活生生地站在眼前,身体一阵躁动,他紧紧地把绿叶搂在怀里,紧得血液都要流进对方的血管了,两人就这样搂着,一直到累了才慢慢松开。 “你还好吗?”孙家树问。 “好,你变黑了,壮实了。”绿叶深情地注视着孙家树。 “真不好意思,让你来这鬼地方。”孙家树抱歉地说。 “这里有什么不好,空气新鲜,贴进大自然,我很喜欢这里。”绿叶笑着说。 “这次不赶巧,刚背了个处分你就来了。” “别说了,小广东都告诉我了,我不怪你。”…… 两人正说话时,外面有人敲门,并喊了声“报告”,是张二顺,他俩慌忙拉开了距离。 “请进。”孙家树对着门外说。 张二顺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块肉。 “班长,我到山下买了一块肉,咱们今天中午包饺子好不好?”张二顺脸上的汗水还没干。 “当然好了。”孙家树说,刚才俩人只顾热乎,没想到已经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于是三人剁肉的剁肉,和面的和面,洗菜的洗菜忙碌起来,绿叶擀面皮又快又好,两个人包都来不及。没多长时间,热腾腾的饺子便吃在嘴里了。 “嫂子,不,大姐,今天的这顿饭我吃得最香。”张二顺边吃边说。 “好吃你就多吃一点。”绿叶笑着说。 “大姐,你能教我学文化吗?” “当然能。”绿叶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真幸运,陈班长教我弹吉他,孙班长教我训练,大姐教我学文化。”张二顺高兴地说。 吃过饭,孙家树领着绿叶在营房内转起来。 “这是我们的器械场。”他说完便飞身抓住单杠,一抖腹,人便横在了杠上,然后腹部贴着单杠转了几圈,最后一个大鹏展翅飞身下杠。 “行啊,动作够麻利呀。”绿叶边鼓掌边说。 “走,到那边看看。”孙家树指着一个布满障碍的跑道说:“这是四百米障碍,我2分钟内就能拿下来。”说完,一个双力臂便上了高板墙,惹得绿叶羡慕地看着他。 孙家树指着一片白哗哗的荒地说:“这是菜地。” 绿叶一便笑起来:“菜地怎么一个菜叶也没有。” “我们的菜地,一到有训练任务时,人多了才种菜,就这两个人种菜谁吃?”孙家树解释说。 “不管种什么也比荒了强。”绿叶惋惜地说。 孙家树领着绿叶转完了营区又上了山,山上开满了野花,他俩边走边采,采了好多不知名的野花,绿叶兴趣不减,直到天黑了才在孙家树的催促下回到营房。 晚上,孙家树和绿叶和衣躺在床上,绿叶枕着孙家树的胳膊,她嘴里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他们谈分手这一年多时间发生的事。谈事业,谈理想,谈未来,一直谈到半夜,绿叶没有丝毫倦意,而孙家树却熬不住了。他连着两个晚上没睡好觉,忍不住连着打了几个哈欠,不知不觉地就进入了梦乡,而绿叶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等她注意到孙家树已经睡着时,无奈地笑了笑,轻轻地吻了一下孙家树的脸颊,这才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第七章第8节 上架感言 上架感言 在网上发表《兵之恋》之前,根本没想到要上架,不知怎么回事,在网上写了一段时间以后,我渐渐对点击量和推荐收藏重视起来,每天都翻看这些枯燥数字的变化,我固执地认为:这些指标的高低体现了小说的写作水平,直到有一天我知道了作品还可以上架,上架还可以挣钱。好作品不一定上架,但上架的作品一定是好作品。我就说:以后我一定好好写,争取上架。经过几次和编辑的沟通,《兵之恋》好歹明天就上架了。 因为上架牵涉到钱,问题就来了,有人就说了:你未免也太不讲义气了吧,支持了你这么长时间,现在怎么突然间要收费了?想想也是,真是太薄气了,前几天逛街,看到大街上围了一群人,好奇心驱使我挤了进去,一看,原来是耍猴的,只见耍猴人卖力地耍着猴子,逗得大家开心地笑着,耍到精彩处,耍猴的拿着一个托盘,里面放满了硬币和小额的钞票,只听他吆喝道: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原来是收钱的,看到要收钱,有人抹不开脸,就不情愿地投了块儿八角,有的人干脆就离场了,现场冷清了许多。我现在的情况和那个耍猴人差不多,不知道读者还能不能支持我,写这本书,我确实付出了许多,十年了,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我知道,特别是最近,为了把最精彩的章节奉献给大家,我12点之前几乎没有睡过,写书已经影响了我的工作,书的前半部分我是由着兴趣写的,上架以后,我就要带着一种责任写了,书的后半部还没有成型,要想高质量地完成,就只有辞职了,如果这样的话也就没有了生活来源。废话不说了,再怎么说,我还是奔着钱来的,其实过河卒倒要反过来问大家,大家就这么在乎这几个钱么?我每天都在更新,除了吃饭、睡觉、工作,就是在更新了,所以请大家看在过河卒这么辛苦的份上,不要吝惜自己兜里的几元钱,无非就是少抽一颗烟,如果不抽烟,你少喝一点酒,这钱就能看小说了,既不抽烟也不喝酒的筒子,少喝一点饮料来看书,既开心又健康。可能又有人说了,你更新完了,别的网站就有免费手打版的了,我何必费力充值呢?在这里,我要警告这些筒子一下,你以为那些人真的好心让你看他们花钱获得的章节内容么?那些网站多数都是挂着木马、病毒的,小心因为你舍不得花这几块钱而让你的电脑被送去修理乃至重装,但是你在这里看就没有这些问题,在都市言情小说阅读会绝对安全。再说了,过河卒这么辛苦的码字,你们跑去看那些盗版,不是对过河卒的辛苦劳作视而不见么?既然喜欢,就不要吝惜这么几元钱,过河卒保证,加v以后的内容不会很精彩,只会更精彩。又有人说,不是我不想充值,是充值麻烦,充了几次老是充值不上,没有关系,下面是充值方式的介绍,如果不懂,直接点击支付中心去问客服就可以了,客服可是8:00~21:30都在线的,如果太晚了,也可以去交流中心看一下相似问题是怎么解决的,借鉴一下其他读者的经验。 亲爱的读者们,如果你们对《兵之恋》加v有什么怨气的话,就只当把钱扔给了耍猴的,可千万不要让我清场哦。还是那句话: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你就把我当成是耍猴的,我卖力耍,您看着高兴就扔几个小钱,大家都高兴才好。 关于充值方式 首先是网上银行,比较便宜,其实办银行卡的时候开通一下就好了,经常看书的读者们使用最好,步骤是:登陆都市言情小说——支付中心——我要充值——网上银行——填写充值数额(起充30元,1:100)——下一步——确认——选择开通网上银行的银行——进行网上银行支付操作 其次是支付宝和财付通,只要在拍拍和淘宝上买过东西的读者相信都会使用,需要说明的是,都市言情小说的支付宝业务是即时到帐业务,需要大家先付钱才能获得阅读币的。如果实在觉得网上交易不安全呢,也可以到银行汇款,汇款之后登记就好了,一般几个小时之内就有阅读币的。 以上四种方式虽然麻烦,但是比较实惠,都是1元购买100个阅读币的,建议经常在都市言情小说上看书的亲们这样充值。 下面介绍其他几种方法: 手机充值卡(注意:不是手机话费充值),只要买中国移动神州行充值卡(序列号17位)或者联通全国通用充值卡(序列号15位)就行了,之后选择手机充值卡(1)或者手机充值卡(2)充值就行了,一般在移动或者联通的营业厅就可以买到卡的。这种方式是1元买85个阅读币,也不算太贵。大家只要注意,购买右下角有全国通用的联通充值卡,就可以在都市言情小说充值了。 骏网一卡通(卡号、密码都是16位)和游戏点卡(包括盛大卡、征途卡、久游卡、网易卡和完美卡哟),一般网吧都能买到的,也算比较方便的。都是1元购买80个阅读币的,算是比较合算哟。 另外提醒一下大家,无论那种卡最好把卡里的钱全都充到都市言情小说上,因为如果不一次充完剩下的钱也不能继续在其他地方使用的(尤其是手机充值卡),而且如果选择错了相应的面额(比如买了50元的手机充值卡,充值30元,在输入序列号和密码旁边选择了手机充值卡面值30元)一张卡也就作废了,剩下的钱也就不能用了,所以大家最好是充值多少钱就买多少钱的充值卡,这样比较安全也不会给大家带来什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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