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是美丽的意外》 第一章(上) “江先生,我是办公室的秘书陈杲杲……” “我不姓江。” 好你个未来上司,真是大牌啊!与我一个小小的秘书过意不去,可是我不能和我的工作过意不去。陈杲杲强迫自己保持和蔼可亲的笑容,优雅的打开未来上司的资料。 看到那个字,杲杲倒吸了一口凉气,三点水是江,两点水的冮应该念作…… 还好上司不准备为难杲杲,或者和说不愿再和杲杲浪费时间,他说:“gāng,我姓冮。” 杲杲讪笑着点点头,谁让你姓这么个生僻字啊? 冮唯的表情严肃了,他说:“陈小姐,我认为作为我的员工,有必要在工作之前做好准备,连个字都不认识了,你是中文系的吗?” 杲杲被问得气结,事先准备好的一套欢迎辞全部噎了回去,冮先生没理她,径直往公司走去。 杲杲愣了愣,身着armani套装和balenciaga高跟鞋的她像小丑一样踉踉跄跄地跟上大步流星的冮先生。 冮唯,生在美国长在美国,如今学成归国,一进公司就是个不大不小的中层干部,有点年少得志,青年才俊的意思。 我们读着言情小说长大的陈杲杲小姐事先还幻想着能和这位未来上司发生一点偶像剧一样的恶俗情节,现实却是这样的真实而无情,可怜杲杲那颗读惯了风花雪月的心。 陈杲杲确实是中文系的学生,缘于老爸和老妈多年的战斗,爸爸是哲学学者,妈妈是生物学者或者叫生物学家,在文科和理科的战斗中,爸爸以离婚为筹码取得了胜利。于是中学毕业杲杲义无返顾的朝着中文系扑过去,结果,这只飞蛾扑到一堆老爸一样酸兮兮的文人之中煎熬了多年,一毕业眼看就要失业。 陈杲杲算是个侠女,不愿因为自己而拖累家人。不声不响就报了个什么涉外秘书培训班,中文系好多人报这东西。 风萧萧兮易水寒,杲杲以秘书的身份杀进了这个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公司。 负责招聘的那个robert曾是杲杲母亲实验室的研究生,于是杲杲不费吹灰之力就进来了。可惜robert不久就调到美国的总公司去了,留下杲杲一个小秘书在此地任人宰割,每天被人明示暗示不懂k线影线指标高度等等等等的术语就是个文盲也罢,从此以后以后还得受这个冮先生的鸟气。 杲杲劝戒自己,罢了罢了,泱泱大国,礼仪之邦,忍了忍了。 第二天,杲杲脱掉碍手碍脚的套装,穿上一件领子大得有些夸张的红衬衣配上一条黑色牛仔裤,衬衣没有一块单调的地方,全都是拉链,横的竖的盘根错节,衬衣下摆还若有似无有几个亮晶晶的小水晶闪闪发光熠熠生辉。 穿成这样在在电梯里挤在一群prada,dior中间,那叫一壮观。有人含义复杂的眼光看她时她就勇敢的看回去,有什么了不起?把自己一月半月的工资都穿在身上,有什么可炫耀的?老娘没兴趣和你们攀比了,现在房子都要租出去了,顾不得面子了。 刚进门就得知冮先生大动肝火正要召见。 唉,真是年轻气盛不懂事,哪儿有上司第一天上班就这么早到的啊? 杲杲如临大敌,心怀忐忑进了冮唯的办公室。 冮唯头也没抬的问:“订书机呢?” 还以为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呢,就为了小小的订书机这么折腾啊?杲杲完全不理解上司的思考模式,楞在原地重复了一次:“订书机?” 暴风雨终于降临了,冮唯铁青着脸说:“细节决定成败,正是是订书机这样的东西才应该引起足够的重视,如果现在出去买,你知道会浪费多少时间吗?假如现在有客户正在等待呢?他有耐心等你去买订书机吗?我们的公司如果连……” 杲杲没敢顶嘴,从桌上拿起一个口香糖大小的粉红色小玩意,“给”。 冮唯有几分吃惊的看着一直在他眼前的毫不起眼的小玩意儿,仿佛不敢相信订书机也能这么可爱,幸好手机铃声救了他,他递给杲杲一的大叠乱七八糟的文件,“整理。” 杲杲默默地转身出去了。 三十分钟之后把文件送回去,冮唯已经换了一副嘴脸,唇边似乎还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再一次打量了杲杲一番,杲杲顿时有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果然,冮先生朱唇轻启,问:“陈小姐,请问作为我们公司的员工,穿成这样像什么样子?有部门可以允许员工穿成这样吗?” 杲杲又被问得哑口无言,很后悔,当初没有读计算机系去当个天天向上阳光灿烂的it精英,据说那些高级编程人员穿拖鞋上班都没人敢反对。要不去学生物工程也好,就在妈妈那儿混,多好啊。有专才就是比较吃香啊。不像杲杲的文学,现在只要是个人就会写小说,说是专业人员不是逗人玩儿吗? 河水不会倒流,时间不会逆转,杲杲是个专业不对口走后门进来又老是出错被老板训的小职员。 杲杲拿出年少时对付班主任的功夫,低下头面地思过,嘟囔了一句:“企宣部就可以。” 可惜对音量的把握不好,不幸被冮唯听到,他说:“那你就调去做企宣吧。” 杲杲完全愣住了,在发现冮唯的表情没有戏谑和讽刺的成分之后,杲杲开始有高兴的表情。 冮唯马上就不是老板了,杲杲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由高兴转化为狂喜,不由的仰天长啸三声,然后形象大变,嬉皮笑脸的说:“我说老大你姓什么不好姓那么个生僻字,差点没憋死我,读书的时候老师都不敢提你问题吧,那样也好哦,省了好多麻烦……” 冮唯那张面无表情不动声色的脸像吞了个苍蝇似的看不出喜怒哀乐,半晌,他低下头站起来收拾桌子,平缓的说:“还有人姓朱姓牛姓马姓杨姓范姓蔡姓汤呢。陈小姐应该读过百家姓吧,另外,我想你应该出去了。” 杲杲干咳了三声就出去收拾东西了,搬着纸箱雄赳赳气昂昂在众人的注视下杀向企宣部。 看什么看?老娘又没被开除! 企宣部的文凭也是“硕”成一片,这年头的文凭还真是……不是说大学本科已经是精英教育了吗?怎么这年头精英中的精英都一片一片的?还喜欢扎堆。 但,好歹自己已经是这精英中的一员了,这年头混口饭吃多不容易啊,自己能够在第一次递出简历的时候就被录取,在工作的第二天就调到自己相对热爱的部门,多有能耐啊! 正收拾东西呢,手机响了,一个陌生号码,杲杲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按下了接听键。 这段日子里杲杲计划把自己的三室两厅租一间出去,挣点租金穿在身上。租房启事贴出去没三天,骚扰电话连绵不断络绎不绝,这年头的人都无聊郁闷空虚寂寞又不肯脚踏实地,所以诞生出了无穷多的愤青与变态。 很不幸,通过租房启事,杲杲得以和众多的愤青与变态有了深入的交流。 杲杲接到的第一个电话是这样的。 “陈小姐,你好。” 杲杲说:“你好。” “请问你的手机是什么牌子?您家里的电视电冰箱洗衣机吹风热水器饮水机微波炉空调dvdvcd笔记本电脑空气净化器分别是什么牌子的,谢谢。” 杲杲想这是一个尊重生活注重生活品质的人,和这样的人相处,定会比较愉快。于是杲杲非常耐心的一一作答。报完品牌之后杲杲正想问一问对方的情况,结果对方说:“谢谢您对抵制日货所做出的贡献,再见。” 杲杲顿时气结。 从那以后杲杲见识了各种各样的骚扰电话,其骚扰名目之繁多足够写本书了,相对而言第一通电话显得是多么的端庄高贵识大体。 这一次电话是在办公室接的,但愿不要接到“你空虚吗?你寂寞吗?”之类的电话,杲杲遇到这类电话的反应和正常人不大一样,一般人直接把电话挂断就ok了,顶多再骂两句“神经病”。杲杲不会这样,杲杲会一直和对方探讨,一直说道对方自惭形秽主动挂断为止。杲杲始终面色冷峻一点都不害羞,杲杲有时候也想,有这能耐,将来失业了去当特殊电话接线员也行啊,不过不知道这份职业是否合法。 虽然如此,毕竟是在公司里,杲杲把手机拿到耳边的时候还是有些忐忑,“喂?” “喂,你好。请问是你有房子要出租,对吗?” 杲杲几乎感动得热泪盈眶了,上天仁慈,终于让她碰上一个正常人了。 对方是个女生,自称乔乔,大二学生,说要先看看房子。 事不宜迟,杲杲觉得先回家去收拾屋子,反正还未正式报到,今天先溜吧,明天再正式开工。 坐电梯下楼的时候又碰到了阴魂不散的冮唯,这次他破天荒的很有礼貌,微微颔首,“走了。” 杲杲想终于不归你管了啊,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你眼皮子底下溜了。为了显示自己的理直气壮,杲杲斩钉截铁的回答道:“对!”说完露出了个特得意的表情,还刻意张牙舞爪的摆了个黄飞鸿的pose,把冮唯吓了一跳。杲杲心里那叫一得意。 家里一如既往的没有人,杲杲左看看右看看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整理的东西,暗暗佩服了自己一下,真是一个持家有道的好女孩,竟然可以让房间如此的整洁。 闲来无事,静静看着窗外,等着乔乔的到来。 楼下,一男一女徐徐走来,看起来像是附近的大学生,大学生情侣有事没事跑到住宅区,肯定是来租房的。 杲杲摇摇头,这年头的人呐,搁从前我们读书那会儿拉拉小手就可以激动一整夜了,他们动辄就出来开房租房,真是开放啊。 片刻,门铃响了,杲杲兴冲冲的去开门,我的个天呐! 门一开,杲杲楞住了,眼前出现的乔乔赫然就是刚才楼下那对男女青年中的女青年。杲杲敢保证自己脸上此刻的表情就和平常冮唯的表情一模一样,跟生吞了苍蝇似的。 乔乔反而显得比杲杲大方许多,“请问,是这里有房子出租吗?” 杲杲说:“那个,嗯,有是有,不过,你是单身女青年吗?我的启事上面说了要单身女青年。” 乔乔扑哧一笑说:“我不是单身女青年难道还是单身男青年不成?” 杲杲想,最近是中了什么邪了,中文系的名声朝不保夕啊!遇到个理科生嘲笑自己不认字,又遇到个小丫头口才比中文系还中文系。过几年中文系撤了算了,一点儿优越感都没有了,怪不得学哲学的老爹在妈妈面前那么自卑呢。他懂的东西妈妈只要看看书就懂,妈妈懂的东西看起来就吓人,唉,他们的离婚看似偶然实则必然啊。 乔乔看杲杲的表情变了,有些后悔自己没头没脑冒出来那么一句自以为幽默的话,如今,油嘴滑舌的男生是人见人爱,油嘴滑舌的女生看起来就不够稳重了,平时没见自己多么善于交际长袖善舞啊,这会儿关键时刻跑这儿来超常发挥个什么鬼啊? 还好杲杲平时和怪人打交道已经习惯了,这句话对她没什么杀伤力,杲杲打开门让乔乔进门随便看看,顺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合同给乔乔。 合同是从网上下载的,杲杲这个中文系的学生对应用文一看就头痛,从网上下载下来直接打印多方便啊。 乔乔一看杲杲拿出来的是打印稿不由对其心生佩服,很多出租者连合同都不准备,而这个人竟准备了打印稿,真是个谨慎的人啊,早几年从大学毕业的学生就是不一样,扩招括招的阿猫阿狗都进来了,大学生的整体素质那叫一个丢脸! 乔乔拿过合同随便看了看。 杲杲说:“如果你觉得合适的话就签了吧。” 乔乔就拿出租金,签了合同。 签完之后两个人都觉得有别扭,这交易过程未免太快太顺利了些。 杲杲的感觉尤其如此,看来自己天生不是做买卖的材料,好歹先问一下对方的情况啊,这样贸贸然的就把房子租出去,万一遇到坏人了怎么办呢?于是杲杲问:“那个,你多大了啊?” 乔乔仿佛早料到杲杲会提问,早就准备了答案,马上脱口而出:“计算机系。” 一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看来自闭症和人际交往恐惧症还没好呢,乔乔挺憋屈的说:“嗯,我以为你要问专业,是这样的,我19了。我,我有点紧张,我这样一下子就把合同签了是不是有点草率啊?” 杲杲不由的有些喜欢这个女孩子了,人都是容易喜欢自己的,这个女孩原来也在担心合同签得太快啊,呵呵。 杲杲毕竟老了几岁,已经学会了避重就轻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杲杲并不回答乔乔的问题,没话找话说:“乔乔,读计算机很好玩吧,将来肯定很有前途。” 乔乔说:“有个鬼前途啊!现在懂计算机的人满大街都是,谁都不比谁强多少,要是能混成世界最强还能混口饭吃,可是,要真的那么牛的话就不只考上这个学校了。” 杲杲早年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人的成长,感觉到做个傻乎乎的乐观主义者还是比较好,凡事不要看得太偏激,即使某些事确实是错的,如果凭借自己的力量无法让其改变,那也别太过分纠结在这类事情上,那只会徒增伤感,尽量学会对这类事情视而不见,不参与也不抵制,这样自己不会难过,旁人也不会不满。 第一章(下) 杲杲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说:“大学怎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个人怎么样,你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才最重要,有的时候,你期待成为什么样的人,就可以成为什么样的人。” 乔乔说:“可这个破大学的老师一直在拉我的后腿啊,自己什么都不懂却喜欢装出一副什么都很懂的样子,不学无术一无所知却偏偏要求学生景仰他们,否则就挂你的科,真是让人无话可说。师德两个字怎么写的都不知道却一天到晚嚷嚷说师德师德,学习的情绪都被他们弄坏了……” 杲杲饶有兴趣的听着乔乔的抱怨,其实,每个人都是从那个阶段走过来的,杲杲也曾经有过那样的想法,可是现在,一切终于归于平静,杲杲已经可以平心静气面对一切了,甚至已经忘了,当时让自己那样懊恼和难过的,到底是为了什么?相信总有一天,眼前这个女孩也能如自己一般处变不惊,不怒不嗔,不骄不燥,杲杲不由对眼前这个女孩子添了几许好感,从她身上可以看到从前自己的影子。 见杲杲以审视的眼神打量着自己,乔乔又有些不自在了,真是不会说话,这下一定给别人留下了浮躁偏激的形象,实在是太失败了。 两个人各怀心思沉默了片刻,乔乔说:“我走了啊。” 杲杲起身相送,“你方便的时候就搬过来住吧,到时候给我打个电话就可以了。” 乔乔点着头走了。 楼下,may的男友michael仍在等待,见乔乔出来,michael松了一口气,“怎么这么久?没遇到坏人吧。” 乔乔“嗯”了一声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说了一句:“谢谢你哦。” 迎上来的是michael无比担忧的眼神,乔乔自觉没趣,不等michael说话,快步走掉了。 唉,真是个奇怪的世界。 有的人面目狰狞,时时等待着时机以置你于死地,有的人无微不至事事处处为你着想替你担忧,这两种人同时出现在同地真是让人抓狂。面对第一种人的时候明明已经习惯了草木皆兵剑拔弩张,面对第二种人的时候又容易不自觉的释放出那个纯粹的自己。只是,习惯了风吹雨打,面对艳阳和风的时候会有些手足无措。 于是,一不小心就会让人感觉到自己的怯懦和软弱,这让狰狞的人找到猎物似的激发出更大的战斗欲,也让真心给予关爱的人激发出更为强烈的保护欲。 michael和may都属于给予关怀的人,这让乔乔心存感激,如果不是may的帮助,乔乔根本就不会有租房的计划。 寝室里总共是四个人,除了乔乔和may,另外两个女孩几乎过着小姐一样的生活,要么在坐台要么等着出台。坐台要很晚才回来,大半夜的瞎折腾把may和乔乔吵醒,痛苦!等着出台就会一直讲话,一直在折腾吵得乔乔和may吵得根本就睡不着,很痛苦! 所以,乔乔的大学生活就两种状态,要么痛苦,要么很痛苦。 多年后,回忆起租房之前的生活,乔乔唯一可以想起的就是大学的图书馆,有一个哲人说过:“在我想象,天堂的样子就是一座图书馆。”乔乔对此深有感触,在那个浮躁喧嚣的大学,图书馆这个相对而言比较安静的地方,的确可以称上天堂了。 乔乔看书很杂乱,没有什么具体的目标和计划。当时比较喜欢的是一些励志修身的书籍,比如沈从文比如史铁生比如曾文正公全集。沈从文是个偏远山区的逃兵,到北京以文求生的生活无比艰难,看尽人间冷暖生活艰辛,乔乔可以产生强烈的共鸣。史铁生的文字本就有平心静气的力量,何况他本人的遭遇如他所言“老天让你活到最飞扬跋扈的年纪再让你失去双腿,”这是何等的悲痛?但史铁生仍旧能够安之若素,平和并且感恩的活下去,这个人足以产生富有冲击力的教育意义。早年在历史书上读到的曾文正只说此人是洋务派,在某些方面促进了社会的进步,但没有从根本上改变中国落后的命运。一直到读透了这个人,确切的知道了史书上记载的关于他的所有故事,不由的开始感慨,这确实是一个伟大的人,永不绝望。他未必有经天纬地之才,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具有坚忍不拔之志。考进士六次不中,打太平天国几度兵败自杀,这不是一个被幸运女神眷顾的人,可是,他最终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安内攘外,谋国之忠,戎马崆峒,完成了他作为臣子的尽忠职守的一生。面对没落的清王朝,他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一切。以曾国藩其人其志,他或许该有更大的成就,无奈的是他处在那样一个时代。自立门户于心不忍,势必导致大乱,而自主革新,又阻力重重。这是个在困境中奋起的人物,可以自比。 “静中细思,古今亿百年无有穷期,人生其间数十寒暑,仅须臾耳,当思一搏。大地数万里,不可纪极,人于其中寝处游息,昼仅一室,夜仅一榻耳,当思珍惜。古人书籍,近人著述,浩如烟海,人生目光之所能及者,不过九牛一毛耳,当思多览。事变万端,美名百途,人生才力之所能及者,不过太仓之粒耳,当思奋争。然知天之长,而吾所历者短,则忧患横逆之来,当少忍以待其定;知地之大,而吾所居者小,则遇荣利争夺之境,当退让以守其雌。”这是大学时背下的曾国藩的诗句,这么些年来一直都没忘。 多年之后回忆起来,乔乔除了有些寂寞,有些抑郁,竟然没有受到其他的伤害,自闭隔绝了快乐,同时也隔绝了难过。整体上来说,乔乔整个人还算积极进取努力拼搏,并不象旁人那般不知所谓无所事事。不管学到知识与否,毕竟是已经看过了那么多的书,多少在心底留下了一些痕迹,而看书的时间里,总可以称得上充实的。 不看书的日子里,乔乔便对着电脑敲字。乔乔不知是在什么情境下开始写文,反正,一开始就成瘾了。乔乔喜欢写字,这给乔乔一种强烈的归属感和认同感。 乔乔年少时喜欢的人叫做何澔尘,于是乔乔就很狭隘的认定了这个人这个名,文章中的男主角个个都一样的忧伤自省才华横溢,并且男主人公的名字从来都没有创意,永远都尘来尘去的,网友打趣说一点开乔乔的文章,扑面而来就是一片尘土飞扬。也就是因了何澔尘,大学里所有的男生与之相比似乎都缺了点什么又多了点什么,缺的是阅历和见地,多的是骄傲和幼稚。 乔乔的大学生活是深居简出的,像晚年的张爱玲。乔乔不爱交际,其实就是不喜欢每天晚上答应不同的男生去参加那些形式大过于内容的所谓聚会,这被斥之为不合群。乔乔当时还没有男朋友,这在大学简直是一个近乎变态的不正常行径。是个男的打光棍也还罢了,旁人可能会从生理上来考虑,生理问题是值得同情的啊。女的就麻烦了,那肯定是有精神疾病,那些怀着不怀好意的好奇的好事者们总喜欢在乔乔周围绕来绕去绕来绕去。 乔乔无法享受她的大学生活,乔乔在大学感受到的更多的是无聊和郁闷,乔乔喜欢看书喜欢写文,这都不是可以赢得朋友的爱好。在那么一个吃喝玩乐近乎荒淫的世界,一个人有事没事钻图书馆实在是另类。写文就更是让人嘲笑的理由,什么目的?想当作家吗?不管乔乔再怎么明示暗示自己只是因为无事可做而打发时间都没有用,旁人就是认定了乔乔是眼高于顶不切实际。 乔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乎都怀疑自己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了,长期的失眠,不和人交流,让乔乔整个人内向,自闭,偏激,易怒,狂躁,还有轻生的意向。 可是,每天的生活仍旧是在继续,矛盾仍旧在堆叠。如今回忆起来仍是心有余悸,还好那么快就从那种状态之中解脱出来了,如果在那样一个怪圈里越陷越深就糟了,那样下去,渐渐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再发展下去,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还好,may不久之后不甚其烦,搬到michael在外面租的房子里去了。在这个小小的寝室斗争中,最欣慰的人大概就是michael了,他多年的心愿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达成了。 may搬出去之后回来看乔乔。 那是乔乔无数个平凡日子里的一天,从图书馆借了五本书(这是图书馆借书数目的上限),拿了一个盒饭,从那条熟悉的香樟小道上走回寝室。 乔乔似乎有些怕人,走在路上总在不断的避让,每当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总有些怯场。 这个人,似乎已经不是初见面时那个乖张桀骜的女孩了呢。 大学总共有四年,每一年都要那么多的学费去买来这么多的烦恼,一直到最后才是解脱,中途退场便一无所得。眼前这个小孩儿眼看就要被磨光所有的灵气与棱角了,总觉得,有点可惜呢。 may突然感觉,不能再让这个女孩这样下去了,搬出去吧,假装已经彻底离开了这样的生活环境。既然不喜欢和这些人相处,那么,就试试一个人的生活吧。多年之后再相聚,看到当时已经光芒万丈的乔乔,may仍旧庆幸自己当初下了那样的决定。 乔乔最初搬到陈杲杲家的时候并不感觉有多大的不同,仅仅是可以适应由四个人相处到两个人相处了。后来,慢慢的就发现,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这世上有莫名其妙的讨厌你的人,那么,也有不为什么偏偏喜欢你的人。 乔乔最初高兴起来是发现房东姐姐也是单身,这样看来,单身似乎并不是罪过呢。她那么沉静那么豁达那么漂亮,而且,从她的这套房子来看,她似乎很有钱呢。这么出色的姐姐,也没见她非守着一个男人过日子啊,看来没有男朋友的自己并不像别人口中那么奇怪呢。 乔乔每天没课的时间会守着房东姐姐那台并不贵重但很实用的笔记本。 一开始杲杲对乔乔的举动感到很奇怪,还以为乔乔是个狂热的游戏迷。在乔乔那个一无所有的年纪,在网络游戏中打拼出一个天地,操纵着别人的生杀大权,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是件很令人着迷的事情。 但在很多的时间里,乔乔只是点开伯姆莫扎特的安魂曲k626,打开word开始敲字。 盯着电脑的乔乔神情亢奋表情激越,回到现实中,乔乔就变成一个敏感而多疑的小兽,几乎是人际交往恐惧症的范畴了,一和人打招呼就开始惶恐,紧张,拘谨,口吃,忐忑不安。 杲杲随意的往乔乔旁边一坐,乔乔忙着点保存,说:“你要用电脑了吗?我让你吧。” 杲杲正在擦头发,意识到自己的出现扰乱了这个女孩的气场,不由的往旁边挪了挪,尽量温和且随意的问道:“写什么呢?” 乔乔没说话先脸红了,装作很不经意的把word窗口最小化,然后把安魂曲的音量调低,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写,写小说呢。”在一个中文系的人面前班门弄斧,真是不好意思啊。 杲杲笑了,还担心眼前这个女孩子会招蜂引蝶男友成群呢,看来不能对女大学生以偏概全。比起那些女生,这个女孩有些单纯呢,在这样混乱的大环境下还保持着自己固有的热爱与业余活动。只是,从文字里寻找慰藉的孩子都是孤独的。写字的孩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不幸的,过于敏感和清醒,不是好事。 在乔乔眼中,姐姐这个笑容的含义则成了嘲笑,这件事情本来就很奇怪啊,不应该告诉别人的,乔乔的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徒劳的解释说:“其实,写作也不是因为有什么大志向,只是,嗯,只是在打发时间而已,嗯!对!就是在打发时间!”乔乔为自己找到这个好理由而高兴起来,眉飞色舞道:“只是为了让时间不会虚度而已,我感觉,无所事事的过每一天会让人产生一种强烈的负疚感,我需要有一点什么留下来,让自己不至于感到失落。就像有些人需要用权势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另一些人需要大把的钞票来带给自己安全感,”乔乔想到寝室里的两个同学,说:“还有些女孩子需要有很多人追的感觉,需要同龄人或大叔给她们钱给她们买漂亮衣服,而我,只需要不断写下去就能够感觉到我还活着,这给我一种强烈的存在感和认同感。” 说完这么一大串话,乔乔扭头看房东姐姐,仍是微笑着不置可否的表情,糟了,不知道这一次又给人留下了什么印象。 乔乔连忙补充道:“当然也可能是我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根本就得不到权势啊金钱啊追求者啊什么的,所以我只能乞求抽象的文字带给我具体的安全感。而且,我只是无聊的时候才写,真的没有任何目的,我从来不指望写作可以带给我一些什么,从来没有。可是这么长的日子写下来我似乎已经上瘾了,对其他的事物似乎没有办法去enjoy,都只是迫于人情必须去做而已,只有敲到键盘,写下心底的话,才感到温暖。不知这是不是一种病态哦?呵呵,呵呵。” 杲杲若有所思,敏感对作者来讲是好事,这可以帮助作者发现生活中的细枝末节,让书写更加流畅更加具体更加细化,但是对一个生活在社会上的普通人而言,敏感实在不是一个好事,这会让人离群索居难以融入生活,看人太深刻,往往就看到了许多深刻的痛苦。杲杲笑笑说:“认真写下去,不要求回报。其实,在写作的过程中,你会发现很多美好的东西,只要真正用心去做了某一件事,你就一定会有收获。很多时候你看起来两手空空,其实,你所祈求的早已拥有,停留在未来的一隅,只需要从从容容的过好每一天,无愧无怍,不怒不嗔,总会和幸福相遇的。” 乔乔呆了半晌,不愧为中文系的人说出来的话啊,乔乔咳了两声,眼睛睁得老大,说:“我可以当作你是在鼓励我吗?” 杲杲不由地笑了,反问道:“你说呢?我有些困了,先睡了。” 乔乔的表情有些尴尬,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抱怨,说:“嗯。”关掉了安魂曲,整个屋子马上安静下来。 杲杲回头看到乔乔的样子,又忘了照顾这只小刺猬的情绪,关上房门之前杲杲认真的说了句:“乔乔,加油哦。”说罢给了乔乔一个笑容,关上了门。 乔乔倒是对这话很受用,一个这么平凡的人也不会有什么伟大的作为,只是一个打发时间的休闲活动,和打牌打麻将和不断和不同的人约会的性质是一致的,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感到奇怪呢?房东姐姐还是比较特别吧,和学校那些女孩子有着本质的区别。大学扩招扩来扩去扩进来的都是垃圾,如果在房东姐姐那个年代,和姐姐同一年级一起上大学该有多好啊,那样的大学,才是无数人描述过的那种鲜衣怒马快意恩仇的生活吧。 唉,可惜自己不能大上几岁。 不过现在,住在房东姐姐的家里,也还不赖。 乔乔敲击键盘的双手更加欢快了。 杲杲关上门,听着乔乔打字的声音,突然就伤感起来。 就像小姑娘所说的,每个人都需要属于自己的东西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我呢?证明我存在的东西是什么? 权势和金钱吗?杲杲没有走上那么一条道路,并且在内心最深处也不认为权势和金钱是可以促使人活下去的动力。 那么,小姑娘恨恨的说的如果拥有好多好多追求者呢? 杲杲的追求者非常多,只要杲杲出门,就会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来搭讪,杲杲至少每月可以拒绝三个人以上。可是,那些蜂拥而至的男孩子们,说白了,只是为了老妈那个两院院士的身份吧。这年头想出人头地的人太多了,想搭上杲杲牌顺风号列车的人也就也别多。 旁人都在劝杲杲,要求不要太高了,找一个男人塌塌实实过日子最重要。 杲杲不由苦笑,哪儿有什么过高的要求啊,以前被问及择偶标准的时候总是开玩笑说:“男的,活的。”其实,杲杲所求的,就是一个塌塌实实过日子的男人而已,或者,这就是自己所求的归属感吧。 看过了爸妈的生活,杲杲对物质对名利都没有什么要求,只求一份平实安定的生活而已。 杲杲并不想把自己托付给那些野心家冒险家和不顾自身客观条件一心只想成为科学家企业家却不愿做实干家的人,杲杲只需要一个平凡人而已。 每天早上起床浇浇花看看报,然后各自上班,准时回家,系上围裙一起做饭,吃完饭手挽手去公园散步,看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等到公园变得冷清就一起回家,各自读自己的书籍,在淡黄的灯光下两个安静的身影,这就是杲杲心中关于幸福的定义了。 可惜从来没有人许给杲杲这份幸福,每个人都说我可以让你全身名牌可以让你住豪宅开名车可以让你以我为骄傲,且不说这些是不是那么容易就做到,问题是每个人都说可以装点杲杲的生活,没有人说愿意进入杲杲的生活,愿意和杲杲生活在一起,一起面对生活中小小的烦恼和琐碎的幸福。 只是求一份平实啊! 为什么就那么难呢? 难道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愿意做一个平凡人吗? 杲杲失眠了。 第二章(上) 刺耳的闹钟响起来的时候杲杲正在和爸爸妈妈搏斗,吵吵吵,一天到晚就知道吵!有什么好吵的啊?不要问我你们谁是对的谁是错的,你们两个都错了,各打二十大板,让我来教教你们该怎样去做一个好父母!正在梦中情绪激昂呢,眼睛搜索着发出噪音的声源,一看闹钟,下巴差点没掉下来,8:30了啊,老天啊,借我借我一双翅膀吧,让我赶紧飞到公司,让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的远离这些纷纷扰扰。 这段时间还好,企宣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部门经理缺位,还算比较自由自在,迟到个分把钟应该不会有问题。 悲哀的是,在上班高峰期,几乎没有出租车,怨念啊,早知道如此,在老爸帮人说通个生意,公司老总要送给杲杲一部toyotacamry的时候就不该那样毅然决然的拒绝啊。 杲杲的右手伸出去一辆一辆徒劳地招着过往的出租车,维持这个姿势都快成化石了。 杲杲不由想到一个广告脚本,车水马龙的大街,一漂漂的ol大清早拦车,在手腕和肩膀处用电脑特技打个红点点,标个字:“痛!” 办公室里,又是这个漂亮ol,在腰部臀部打个红点点,又标上那个红点点:“痛!”然后,温馨的家中,一帅哥递给这个ol一膏药,说:“xx膏药,给你我的爱。”镜头拉远,漂漂ol倒在帅哥怀里,手里拿着那盒膏药。 oh yeah!perfect!一个并不出众出彩的广告,恰好适合时下这个低俗的文化氛围。 正暗自陶醉呢,一辆黑色的奔驰cl600停在杲杲面前,杲杲那只化石手不由的放下来,有没有搞错啊?临时停车带划了那么长干吗非要停在老娘面前?挡住老娘拦出租车,真是可恶啊!杲杲的愤怒正在迅速升温,几乎要爆发了。 cl600的车门打开,车子后座是冮唯那张即使泰山在他眼前崩了也面不改色无动于衷的脸,冮唯说:“陈小姐,上车吧。” 杲杲的怒火迅速被浇熄了,生怕冮唯反悔似的像子弹一样狠准快的冲进去,由衷的对冮唯说了一句:“谢谢,都快迟到了。” 冮唯欠身朝窗边挪了挪,离杲杲远了些,说:“对,快迟到了,所以我才载你。” 杲杲好不容易对冮唯积累起的那点感情之情马上跑到了爪哇国,德行!啥意思啊?瞎神气!不迟到就不载我了啊,谁稀罕啊?杲杲本来还正襟危坐颔首微笑,一听冮唯这话索性大剌剌翘起了二郎腿,仰起脖子倒在cl600宽阔的后座上,好累啊,正好节约体力,避免和这根木头讲话,浪费精神。 到公司飞奔上楼,把冮唯那根盛气凌人的木头甩在身后,打卡时不多不少恰好九点,杲杲那是相当的有成就感。 一扭头,看木头也在打卡,杲杲看看手表,也学冮唯那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说:“冮先生,你迟到了一分钟。” 冮唯脸上那种吞苍蝇的神情又出来了,杲杲幸灾乐祸,“嘿嘿”奸笑了两声。 在杲杲奸笑的同时冮唯伸出手,杲杲还以为冮唯这根经不起嘲笑的木头要发彪动手了,忙往右边一闪,一侧身看到企宣部副主任那张肥而短的同样一脸奸笑的脸,杲杲一个激灵。 冮唯和副主任握了下手,副主任满脸的奸笑还未消散,把冮唯引进到办公室,在冮唯转身之后副主任朝陈杲杲努努嘴,杲杲心领神会,从后门悄悄溜进会议室。 会议室的众人都听到杲杲那声惊世骇俗的“嘿嘿”,众人都以审视的目光看看杲杲,瞅瞅冮唯,眉宇间书写着无穷无尽的故事。 杲杲索性不予理会,两只眼睛直勾勾瞪着冮唯,这木头怎么来这儿开会了啊?咋就这么的阴魂不散呢? 很不幸,面无表情的冮唯平缓的宣布了一个让杲杲无比纠结说不上高兴还是难过的消息,“各位同事,上午好。首先要向大家致谦,因为处理我个人的问题,迟到了一分钟,以后我一定会注意的。接任企宣部经理,我感到很荣幸。今后,我们的工作主要是……” 杲杲感到有无数只乌鸦在眼前飞来飞去,飞去飞来,不是冤家不聚头啊,杲杲的好日子要到尽头了,又摊上这个爱挑毛病的上司,真是,自己刚刚才嘲笑过这个小心眼的家伙啊。 “陈杲杲……” “到!”杲杲从外太空被召唤回了会议室。 周围一阵哄堂大笑。 冮唯的表情也有些似笑非笑的,他说:“哦,陈小姐这么激动,应该有新的创意要发表吧。” 整个会议室十多双眼睛刀子似的刺向杲杲,杲杲定定神,创意,创意…… 杲杲想到大清早烂车时的奇思妙想,索性直接讲了出来。其间大家都在埋头写写划划,时不时有人目光如炬,扫杲杲两眼。 一讲完,鸦雀无声。 上一次开这个会的时候是副主任讲他的创意,讲完之后整个会议室的掌声经久不息。 这一次,杲杲怕是凶多吉少了。 杲杲偷偷看看众人的反应,众人跟向日葵似的每一张脸都朝向冮唯,等着冮唯的一锤定音。 冮唯说:“这个广告很普通,没什么巧妙的构思,没什么技术处理,都是生活中常见的镜头。” 杲杲的脸上有斜线三条,老早就想到这木头肯定会公报私仇,小肚鸡肠的家伙!众人手里的笔都放下了,一脸等待好戏上场的表情。 冮唯顿了顿说:“因此就显现出一种质朴,比较容易让观众接受,我们要做的就是让我们的产品深入千家万户,让人感觉到生活中不能缺少我们的产品……” 杲杲仿佛重新见到了阳光,冮唯似乎也不那么让人讨厌了啊,那张脸上的表情也还是比较生动的嘛,一点儿都不像一个面瘫患者了呢。 众人也是如坠云里雾里,习惯了副主任那张喜怒形于色的脸,对副主任的心态揣摩那叫一个入木三分!这回换了一个领导,在什么时候该表现出什么立场,还真是有些棘手呐。 众人想着,别看这个陈杲杲平时一个闲人马大哈的样子,对每个领导都爱理不理的,原来是傍了冮唯那样的铂金钻石乌龟婿啊,这个女大学生样的女孩子,还真不容小觑呢。 这个会,让杲杲的知名度和受欢迎程度大大的提高,从前,大家对这个实习生样的新人多多少少带了些欺生的眼光。而从这个冮总的言语中来看对这个陈杲杲颇为赏识,而且,在进入会议室之前,这两个人多少有些打情骂俏的意思,这个小妮子不简单啊!从现在开始,要重新认识这个外表单纯的女孩子了。 杲杲渐渐觉得生活慢慢的轻舞飞扬起来,朝九晚五的简单生活里多了友善的援助,工作的日子,不似想象里那么难受呢。 和同事一熟悉,各种风言风语不自觉的钻到了耳朵里,听说副主任在和他的老婆打官司离婚争家产,听说尹助理喜得贵子,听说公司总经理的女儿要从国外回来,听说隔壁小王又换了一个男朋友,听说冮总的私生活很糟糕,经常泡夜店,通宵达旦。 他,是那样的人么? 杲杲想到每天早上那沉默自制的侧脸,那张脸的主人,是个不检点的人吗? 正沉思呢,公司的喇叭花小吴大叫:“catkin,冮总有请。” 此时在杲杲想像中的冮唯,几乎已经成了一个淫魔,在反应过来catkin这个名字正是自己之后杲杲叫苦不迭。 同事们在低头做事之余不忘相互传递一个会心的微笑,工作时间,公司里这么多人,不见他找任何一个同事聊,偏偏找的就是她陈杲杲,意味深长啊! 杲杲把手机调成录音状态,心说你敢对我性骚扰我就一定要取证去告你,不把你告下台老娘就不姓陈! 轻轻推开门,把门大开,下意识站在门边大喊一声:“冮总!” 冮唯抬起头,指指办公桌对面的座位,“坐。” 杲杲颤颤巍巍的关上门,后悔刚才怎么没把手机调成录象状态,这家伙的腿会不会像电视里那样…… 杲杲正神游天外呢,冮唯说:“陈小姐,你每天晚上有事吗?” 犹如一声晴天霹雳,杲杲的世界一阵狂风暴雨,这根木头,早料到他对我有意思了,不然干吗每天早上都送我啊?接下来,他就该约我了吧,哈哈,这个冮唯,我当然会拒绝他啦。 可是,这个冮唯,完全看不出他有纵欲过度的迹象呢,看上去像是自制桀骜的人物。而且,冮唯还有点小帅,不是什么啤酒肚+秃顶+脑满肠肥的主。被这种人骚扰,应该算是性骚扰还是艳遇呢? 杲杲正在很得意的算计着,冮唯疑惑的问了一句:“陈小姐?” 杲杲一兴奋,说话都有些口吃了,“没,没,没事,没事,没事。” 冮唯点点头,“哦,没事就好。” 杲杲想,约我吧,约我吧,先去吃饭再去看唱歌然后看个午夜场,或者我不会拒绝哦。 冮唯说:“没事的话晚上早点睡,明天起我的车暂时借给ali,我没办法载你来公司了,你早点出发,不要迟到。” 杲杲失望的想,我观察的果然没错,这确实是一个自制内敛的人。 杲杲还有些不甘心,追问了一句:“没事了?” 冮唯点点头。 杲杲灰溜溜的走出了经理办公室。 杲杲终于明白了古龙大侠的一句话:“一个人太有自信也不好,有时甚至比没有自信更坏。”还好杲杲一向比较迟钝,如果刚才一时口快说出来什么自作多情的话,那不知会让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上司多的得意。杲杲不由庆幸自己拥有反应慢这一优点。 可是家里一向很反感自己的迟钝,按说爸爸妈妈都是灵活机警的人物,可是生出来的这个女儿全完全和精英二字没有任何关系,工作已经够让人操心了,爱情更加如此,都这把年纪了完全没有恋爱的迹象,爸爸妈妈可是早在初中时代就开始早恋的啊。 杲杲喜欢把责任推脱在爸爸妈妈身上,“你们爱情是那么不幸福呐,我对我自己的感情又有什么信心呢?” 久而久之,爸爸妈妈都相信了这一点。想方设法的补偿杲杲,爸爸妈妈几十年来一直在相互掐,只在杲杲早日出嫁这个问题上取得了空前的统一。不管是婚前婚后,离婚前离婚后,爸爸妈妈聊其他话题总能在半分钟之内吵起来,现在,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聊到不至于打起来的话题。 幸好爸妈还算忙,忙着去应付自己的事情,鲜有机会打理杲杲的事,如若不然,杲杲每天的生活大概就只剩下一件事——相亲!不断相亲!直到嫁出去为止。 最近老爸帮他的公司申请到一个大项目,爸爸突然就轻松起来,老爸一有余心余力就拖上女儿去和不同的世家子弟青年才俊有为少年吃饭。 杲杲都快吃吐了。 这些所谓的优秀人物像是一齐被捏碎然后同时放进模子里造出来的一样,同样的穿着品位同样的生活习惯同样的调调说着同样的话。 杲杲对这些人持厌倦且同情的态度,一辈子活在精打细算精挑细选的选择中,活在旁人的称赞与艳羡中,没有自我没有自由没有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 最近陪爸爸去吃了两顿饭。 第一个人是某鞋店的公子,有几个青春痘,鼻子有些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苍蝇上去要杵拐棍。一见杲杲就开始评价杲杲的鞋,给杲杲各种各样关于鞋子的建议。杲杲在穿戴这方面随母亲,两套衣服换来换去一个季节就过去了,鞋子基本上不会提上日程,只要有得穿就行了,杲杲永远弄不清该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穿什么颜色什么款式的衣服鞋袜。鞋店公子灌输的知识让杲杲哈欠连天。临走时公子用一般的话语赞赏了陈叔叔的老当益壮运筹帷幄和陈小姐的美丽优雅聪慧动人。陈正焕以充满希望的眼神望着杲杲,杲杲说:“谢谢你,认识你很高兴,再见。”陈正焕很清楚,又多了一个再也不见了。 第二个人是个自食其力的才俊,农村小伙子,拼了命考了个大学,拼了命留在城市,拼了命取得了今天的成就。才俊相比起来比世家子弟略讨人喜欢一点,见到杲杲也不多评价,加十分。才俊只一味在爸爸的鼓励下讲述自己的故事。 小学时候,家里离学校远,天没亮就得起床,中学住校交不起钱,周末都在打工。高考时感冒了,吃了感冒药边考边睡没考上,来年再考,是镇上的状元。 杲杲不由对其又佩服又怜悯,才俊在杲杲的眼神鼓励下越讲越远。 考研那段日子寝室里有个男生的女友看上了才俊,那男生为报复才俊,把才俊的闹钟给按关了,才俊一觉睡到中午忘记了考试时间,来年再考,考了个公费。如今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这么多年忙着艰苦奋斗,把成家这件事完全给耽搁了,不用夸奖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孤身一人走想通往梦想的道路。现在终于小有成就,才考虑到这件事。 当年室友的女朋友完全是自作多情。才俊补充道。 杲杲对这才俊产生了几分佩服,是个艰苦奋斗的角色!比那些靠父母的人强太多了,杲杲说:“你确实不容易。” 陈正焕一听杲杲这话立刻开心起来,脸上绽放了一个又喜庆又得意的笑容,女儿的终身大事被我给解决了,终于跑到她妈妈前面去了。 才俊注意到父女俩的表情,一脸“早知道会这样,真让我烦恼”的表情,才俊神采飞扬道:“其实现在在外面混不容易啊,你看就拿我们公司来说,陈叔叔你是知道的,里里外外就我一个人在做事。其他的都是关系户,总经理还器重我们公司的小李,还不是去年我帮他写了个总结,让总经理以为他很有本事。这些事儿我都清楚,我反正不做声,公司里哪个人写了文案不拿过来给我改改?我乐意给旁人帮忙,无所谓。今天下班之前还帮我们总经理千金修传真机呢,人家当时就说‘你比那小李强多了,不知我爸爸怎么想的,偏偏挑小李来当他的女婿,哎’我什么都没说,只笑了笑,说实话,聪明人的每一个选择不一定都是聪明的对不对?我们办公室的马大姐一直就说,你真是个难得的人物,又肯吃苦又……” 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那点好印象,像被司马光砸破的那个水缸。杲杲在埋头喝橙汁,看不出表情。 陈正焕也不用看杲杲的表情了,陈正焕说:“那个,小伙子啊,你的口才很好,你的经历也很丰富,我们的杲杲要好好向你学习。” 才俊一点都不谦卑的说:“哪里哪里?” 陈正焕说:“不过叔叔年纪大了,该是时候休息了,要不我们改日再叙?” 才俊指指窗外:“下雨了,要不再坐坐?叔叔啊,不是我说你,你真是缺乏运动啊,这么早就累了……” 陈正焕说:“这样,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吧。我和杲杲在这儿坐会儿。” 才俊呵呵笑着说:“陈叔叔你看你,来相亲我都没带什么礼物您还顾虑得这么周全,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啊,陈小姐的手机号码是多少,改天我请你喝茶啊?” 杲杲对其莞尔一笑,大脑飞速运转,构思着婉拒的理由。 陈正焕说:“小女的手机被偷了,暂时没有号码,贤侄你直接和我联系就可以了。” 那才俊走后,杲杲叫了一份牛排,半生不熟的恨恨的咬下去,爸爸有几分歉疚的说:“宝贝女儿啊,明天爸爸带你去见一个好孩子,做文化产业的,是个收藏家,只是半个商人,整天就和些玉器啊,古董啊打交道,和这些人完全不一样。” 杲杲口中塞满了食物,含混不清但斩钉截铁的说:“不见!” 陈正焕说:“这个人绝对是你喜欢的类型,爸爸还不了解你吗?这个人不好名不好利,挺低调的一个人,对了他的车也是你喜欢的那一款,你不是喜欢奔驰吗?我要送你凯美瑞你说你要奔驰。他的车就是奔驰cls 63 amg,我一看到他的车就想这个人喜欢的东西和我女儿一样,你看你们多般配。” 杲杲想我还认识一个开奔驰 cl600的货色呢,也不过如此啊。 陈正焕说:“女儿啊,不是我背着你妈说她的坏话,她认识的那些人根本就靠不住,他们学的那玩意儿跟天书似的,对实际生活没有任何指导作用。成功了像你妈妈那样还不错,做不好的话饿死的可能性都有,你看历史上不是有好多科学家都那么默默无闻的饿死了吗?女儿你要找就找爸爸给你介绍的人……” 杲杲无望的想,完了完了,又来了,爸爸如此热衷的给我介绍男朋友,也不过是为了不让妈妈给我介绍吧。 第二章(下) 一日夫妻百日恩,老爸老妈是一日夫妻百日掐。爸爸妈妈这对老夫老妻可是踏踏实实的掐了一辈子啊,杲杲对待父母的感情纠葛一向是各打五十大板从重发落。 杲杲把食物咽下去,喝了口红酒清清嗓子,说:“妈妈介绍的人不好你介绍的人又有多好啊?什么鬼世家子弟?都是一群暴发户的儿子!刚才走的这这个人一定会到处去炫耀我是多么死乞白赖的要嫁给他!又吃饭又接送的!你省省吧!你要么就去给我找个上档次的!汤珈铖霍启仁这一类型的我才看得上,不认识是吧?到网上去查一查,网上多的是花痴的小妹妹巴巴的等着嫁给他们。不上档次的这些人就不要带来烦我了。你女儿我的时间虽然没有你的时间那么值钱,但我也很忙!我不会再和你介绍的任何人见面了。我这辈子和谁结婚都可以,就是偏偏不嫁给你和妈妈介绍的人!” 爸爸被杲杲训得一直耷拉着脑袋,听到杲杲最后这句话才有恢复了活力。这样看来,在女儿心中,父母的地位始终是平等的,怕就怕女儿万一偏向她妈妈那边。只要爸爸和妈妈的地位一致,那女儿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可以。 杲杲说完就直接冲了出去,陈正焕赶紧给司机打电话,把那才俊撩半路上没关系,送小姐回家要紧。外面下着雨呢,别让我女儿感冒了。 第二天是周日,乔乔仍在进行她的写作事业,杲杲受了乔乔的影响,捧了一大本大学时代的世界文学史教材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 16:28分,家里电话响了,杲杲很清楚,依老爸的个性,2分钟之后,楼下他老人家那辆奥迪a6的喇叭就该响了。 杲杲把电话接起来,说了七个字:“不去不去就不去!”说完不给老头子说话的机会,挂断了电话。杲杲和爸爸妈妈打电话的速度都很神,一般在十秒钟之内,只要其中一方说清自己的事情就ok,完全不需要任何回应,直接挂断。 乔乔从她的世界里出来,用她写惯了小说的习惯于联想和幻想的心思考了一下杲杲的举动,然后几分关怀几分担忧的说:“姐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杲杲愣了一会儿,现在这个社会的人怎么都喜欢依个人的思维去衡量旁人的举动呢?连这个乖巧自知的小姑娘都是如此,杲杲想,还是不要吓到这个小姑娘了,不然她那颗多愁善感的心怕是要饱受折磨了。 杲杲说:“没麻烦~!打电话的人是我老爸,我们正在吵架呢。” 乔乔说:“哦。”乔乔低头想了想又说:“父母一般都是为了儿女好,一般情况下都别逆了父母的意。”杲杲没来由的一阵强烈的挫败感,现在,全世界的人都可以教训我了,全天下无理取闹的人就剩下我陈杲杲一个了。 见房东姐姐怔怔的看着自己出神,乔乔有些不自在,吐了吐舌头说:“其实,是因为我刚刚写了一个这样的小说。” 杲杲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说:“嗯,这样啊,你说的挺有道理的。” 乔乔不由得喜出望外,两只眼睛亮晶晶的,说:“真的吗?” 杲杲无意与小丫头多聊,现在杲杲所烦恼的事情是小丫头这个年龄不需要去思考的。幸好手机响了,是喇叭花小吴,电话一接通震得杲杲耳朵一麻,小吴那边人声鼎沸,鼓乐齐鸣,小吴的声音遥远的不着边际,“catkin,出来玩啊,公司里好多人都在呢。” 杲杲不由自主说了句:“好。”其实一向和小吴并未深交,今天,杲杲的心里只是有些堵,说不上这种衣食无虞平和愉悦的生活到底是哪儿不对劲,总是一阵一阵的顾影自怜,这世上比你痛苦的人多得是,你有什么理由去可怜自己?可是,又有什么理由认定自己很幸福呢?幸福的筹码是什么呢? 今天,此时此刻,哪怕是老爸的那些才俊们打电话过来,杲杲也是不会拒绝的。这样压抑的心境,实在是需要一点刺激来转移注意力。 挂了电话杲杲长舒了一口气,这个周末终于不是煎熬了。 乔乔见杲杲出了门,多了几分自在,也多了几分寂寞,乔乔想,我真不愧是华仔的粉丝,我的心境和华仔的歌一模一样,不喜欢孤独却又害怕两个人相处。我的身上像是有什么抑郁的虫子一样,现在这只小虫子爬到房东姐姐那里去了,以前的房东姐姐多潇洒啊,现在连她也闷闷不乐了,我真是个糟糕的人啊。 乔乔正感怀呢,电脑显示屏右下方冒出来一耳光蓝色的对话框,“爸爸,刚刚登录。” 乔乔好奇的点开一看,是一个msn账号,messenger里面只有一个人,爸爸。这个人,是房东姐姐的爸爸吧。姐姐的爸爸真是浪漫啊,电话打不通就用msn联系了,姐姐真是很幸福。 汪颢晢微微一笑,把笔记本电脑的显示屏朝向眼前的陈正焕,陈正焕和蔼到近乎谄媚的脸上显示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呵,我说了吧,小女一向很乖,打不通电话肯定就窝在家里上网呢,这不,在线上吧。” 汪颢晢脸上斜线三条,就知道你有这一招,业内盛传这个哲学系博士生导师被高薪聘请为公司的高级顾问就三个作用,一是给公司增加点学术氛围,博士生导师啊,别的公司就请得起博士吧,咱有博导;二是陈正焕擅长诡辩,任何需要吵架的场合都可以派他去顶,他肯定能把死的说活,把弯的说直,还没什么人能说得过他;三就是给他所认识的所有单身男青年牵线搭桥,介绍他的女儿。自认识陈正焕以来,陈正焕一直不冷不热,对汪颢晢的合作意向始终持爱答不理的态度。一直到一个偶然的契机得知汪颢晢未婚,陈正焕的态度立马180度大转变,变得让汪颢晢都起了鸡皮疙瘩,这一次已经是陈正焕第7次约汪颢晢吃饭了,汪颢晢实在不能再拒绝,勉强应下了这个饭局。 汪颢晢想,不知道陈正焕的女儿到底长成了一个什么德性,让陈正焕对她的终身大事如此关怀。 汪颢晢把玩着手表,不去关注陈正焕的表情。 这顿饭,见陈正焕单身赴约,汪颢晢起初还有些惊喜,还以为是陈正焕有了合作的意向,谁知陈正焕绝口不提合约的事,只央汪颢晢帮忙登录msn账号,说是要先和女儿聊聊。想想老头子也不容易,大概是女儿太丑,不敢直接拿出来见客,先侧面烘托一下,为女儿塑造一个良好的形象之后再见人,这样旁人就不会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女儿的外表上了,多么用心良苦啊! 陈正焕双手搁桌子底下,像生了根似的,不拿到桌面上来,瞪着电脑屏幕看了几分钟,咧嘴一笑,说:“贤侄啊,我女儿给我教过怎么用这玩意儿的,可我年纪大了,一不小心给忘了,你帮我给她说两句吧。” 汪颢晢把手表往衣袖里挪了挪,笑笑说:“好的,您想说什么?” 陈正焕正盯着汪颢晢,这真是个好孩子啊,沉着内敛乐于助人彬彬有礼高傲冷静,几乎是无可挑剔,杲杲那孩子肯定喜欢这样的男孩。陈正焕其实压根就没什么话要对杲杲说,被汪颢晢这么一问给问倒了,连忙尴尬的摆手笑笑说:“嘿嘿,也没什么大事要跟她说,只想跟她打个招呼。” 汪颢晢面无表情看了陈正焕一眼,陈正焕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刮子,过渡了这么老半天,临近成功的时候冒出来这么一句话,逻辑漏洞真多。陈正焕忙说:“贤侄你也清楚,我们这一行忙起来没日没夜的,我根本没时间陪孩子。今天恰好遇到贤侄你懂电脑,就随便跟我女儿聊两句,哈哈,哈哈。” 陈正焕想,解释了还不如不解释呢,汪颢晢肯定会想,要真那么忙这点时间完全可以不和我啰嗦,直接去陪女儿不好吗?唉,他实在要这么想也没办法了,只要他能体会我的一番良苦用心就好,说白了也就是为了给你和我女儿创造相处的机会啊。都怪杲杲那孩子乱发小孩子脾气,要是肯乖乖出来和汪颢晢吃饭该多好啊,不用老爸在这里多费唇舌了。汪颢晢这孩子真是不错,确实不错,没显出一点对陈父的质疑,埋头认真打字,颢儿这孩子敲键盘的手法纯熟,是个受了教育的样子,他的文凭应该有点含金量,不是有钱之后买来的。 汪颢晢随手敲了个:“你好。” 这个“你好”让乔乔如临大敌,真是不该乱用房东姐姐的电脑,这下房东姐姐的爸爸说话了,麻烦了,乔乔下意识的大喊了两声:“姐姐!姐姐!” 没有回答。没有记错,姐姐确实是接了个电话就出门了,现在,怎么办呢?房东姐姐似乎在和她爸爸闹矛盾啊 ,如果不回答的话,那么也许会加深他们父女俩的矛盾呢。 “您的女儿说:‘你好’下一条也来了,她说:‘对不起’这个,还是您自己看吧。”汪颢晢轻声说。 陈正焕搓着手,“呵,不是我说,我这女儿就是有礼貌,就算是跟爸爸说话也老是‘你好’啊‘对不起’啊这些礼貌用语,傻孩子,跟爸爸道什么歉呢?嗯……”陈正焕的后半句话堵在嘴里了,“女儿”发来的消息说的是:“对不起,叔叔,我不是杲杲姐姐。” 陈正焕看到这消息先愣了半分钟,这丫头到底是在搞什么鬼啊?还“杲杲姐姐”呢,我统共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的妈妈更加不是那种不声不响在外面给你生出个弟弟妹妹的主儿,玩笑也不能这么开,你这样让老父的颜面何存啊? 陈正焕索性亲手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丫头,你不能这样戏弄爸爸啊,爸爸的耐心是有限的,不能因为爸爸爱你就这样任性,现在,你连‘你’是‘你’都不愿意承认了,今后你还想怎么做?下一步你准备连爸爸都不认吗?” 见陈正焕指法灵活龙飞凤舞,汪颢晢的视线望向窗外,端起装着白开水的玻璃杯,轻啜了一口,不动声色。 乔乔看这屏幕上“爸爸”发来的话都快疯掉了,“对不起啊,可是我真的不是姐姐啊,要怎么说你才相信呢?对了,杲杲姐姐出去之前把家里的电话线拔掉了,你可以打她的手机,你可以请她证实我真的不是她。” 陈老头子跟掏腰刀似的用力把手机掏出来,女儿的号码被设成快捷键8,老头子重重的按下手机键盘上因使用次数频繁明显比其他键磨损程度更严重的8。 贴进耳边,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陈正焕的怒火到达了顶峰,他像砸钉子一样砸着电脑键盘,“陈杲杲我限你十五分钟之内出 现在金陵渡假酒店未名居,否则我们就断绝父女关系!”重重按下回车把这句话发过去。一抬头看汪颢晢在喝水,突然想起来电脑是别人的,陈正焕赔着笑脸,“贤侄,谢谢你的电脑。” 汪颢晢微微一笑,“不谢,聊完了?” 陈正焕额头一滴汗,真是,最糟糕的一面在未来女婿面前展露无遗啊。陈正焕极力想从汪颢晢眼中找出戏谑的神情,找不到,汪颢晢表情寡淡神态自若,滴水不漏,陈正焕掏出手帕来擦擦汗,“贤侄啊,有点热啊。” 汪颢晢看看表,说:“陈叔叔,有点晚了,要不改日再聚?”谦卑有礼恭恭敬敬,是商量的口吻。 陈正焕心说乖女婿再等十五分钟我女儿就来了,不要急着走啊。 汪颢晢以为陈正焕没听到,又喊了一声,“陈叔叔。” 陈叔叔正心乱如麻,随手指指窗外,“正下雨呢,这时候出去不方便。”说完感觉这话似乎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过。 汪颢晢说:“这样吧,陈叔叔,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家。” 陈正焕终于想起这句话是什么时候听过,陈正焕的心从空中跌回地面,一直都在替女儿挑男朋友,从来没想过男友有可能会挑剔女儿,杲杲没来也好,万一杲杲来了却被这个汪颢晢拒绝,那杲杲该多么难过啊。 任何事,认了,也就坦然了。 陈正焕恢复了自若的神态,说:“那就麻烦你了啊。” 汪颢晢露齿灿然一笑,“陈叔叔,再见。” 送陈正焕到未名居门口,汪颢晢深深叹了一口气,这生活,真的有些无趣啊。 汪颢晢希冀的生活又是如何呢?反正不该是眼前这样,和不同的人打交道,装成君子或绅士,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生活,难道没有别的可能吗? 或许,有吧。或者没有选择成为一个自食其力的商人,而是留在家里,等待爸妈安排的未来。那样或许也不赖,省却了许多的烦恼,拥有的,只是平凡而且质朴的生活。 第三章(上) 不一会儿,未名居的门被推开了,汪颢晢以为是服务员,“出去。” 门外怯生生的一只手停在了原地,手的主人轻声说:“那个……” 汪颢晢很不耐烦的抬起头,“我不需要任何东西,我让你出……”那个“去”字噎在了喉咙里,汪颢晢多年以后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乔乔时那种惊愕之感,在此前,汪颢晢对落汤鸡这个词的理解一直是字面意义上的,这一回,终于见到活的了。 乔乔趁汪颢晢没有说话,牙齿边打架边迅速的说:“我,我确实不是杲杲姐姐,我,我特意过来让你看一下,路上堵车了,十五分钟赶不过来,我是跑来的。你不要生杲杲姐姐的气,你,你就是杲杲姐姐的爸爸哦,你看起来好年轻咯。” 乔乔说最后一句话讲完后那惨白的脸上还挂着苍白的笑容,笑得汪颢晢头皮发麻,什么叫杲杲姐姐的爸爸?真是的……我再老也不至于冒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儿啊,难道我看起来真的很老吗? 汪颢晢不知该说什么,憋了大半天蹦出来一个字:“坐。” 乔乔瑟瑟发抖着说:“不,不坐了,谢谢叔叔,我要回家,回家换,换件衣服,有,有点冷呐。” 汪颢晢拿起遥控把室温调高,说:“坐。”不知为何,在此时此刻,突然不想一个留在这偌大的不属于自己的空间,哪怕陪自己的人是这只落,嗯,这个被雨淋湿的小女孩也没有关系。 乔乔别别扭扭的坐下了,也不知该对汪颢晢说什么,干脆低头摆弄着那些杯盘碗碟。 汪颢晢注视着乔乔的举动,到底是少年心性,一见到这些镀金的杯杯盘盘就来了兴致,和年少时的自己一样。 哎,看来人终究还是一样的物欲与贪婪。 突然,乔乔像是想到了什么,拿起一个汤匙埋头细细端详起来,然后从空碗里捞了两下,摆了一个要喝汤的pose。 汪颢晢的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这个女孩为了说明她自个儿不是陈杲杲特意这样一路冒雨跑过来就已经很神了,这会儿看到个空碗有什么好折腾的啊?见乔乔完全进入了忘我的境界,一心一意认认真真的摆弄那个汤匙,汪颢晢不由幽幽的问了一句:“你在干嘛啊?” 乔乔仍旧是忘我且兴高采烈的说:“我小说里的主人公要去参加一个宴会,我正在想这个宴会的餐具应该是个什么样子呢,恰好今天有机会,你……”乔乔仿佛是这时候才注意到汪颢晢的存在,连忙放下汤匙,正襟危坐。 汪颢晢有点想笑,眼前这个头发凌乱脸色苍白三分稚气七分呆滞的小女孩也会写小说?汪颢晢淡淡的问了一句:“你还写小说?” 这句话问到乔乔的心坎里去了,一说到小说乔乔就来劲了,张牙舞爪的说:“对啊对啊,你知道吗?我的长篇小说刚刚发表,点击率就到了8886,多么吉利的数字啊,早上看还是8848呢,呵呵,点击率都是这么的有意义,我赶紧截屏纪念了。” 汪颢晢给乔乔倒了一杯水,“有什么实质意义吗?我是说点击率,达到一定程度可以赚钱?” 如果说前一句话是乔乔的兴奋剂,那么这句话是乔乔的安眠药,乔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有气无力的嗔怪着说:“哎呀,叔叔,我还以为只有初出茅庐的孩子一心想着物质利益呢,杲杲姐姐都有一栋房子那你作为她的爸爸应该也很有钱!都这么有钱了还关心物质利益,真是……其实写上一篇的时候都有编辑来联系签约的事情了呢,我就觉得我的实力还在进步,这种作品收费实在是对不起读者,嗯,慢慢来吧。不过,即使以后真出书了也还是不收费,我就把那些字挂在网上,有人转载也没有关系,只要注明作者是我就可以了,这样就可以有更多的人看到我的文字了,那多好啊,一个写东西的人最大的乐趣不就是拥有很多读者吗?” 一番话让汪颢晢哑口无言,汪颢晢条件反射似的回答了一句:“是。” 乔乔立刻又得意起来。 汪颢晢看到乔乔那一脸陶醉飘飘然的小样,不知怎地,有些不服气,这丫头怎么那么容易就开心起来呢?是个普通的大学生,没钱没权没地位,她拥有什么呢?如果是什么都不拥有,那么哪儿有什么底气去开心呢? 得意的乔乔喝了一口水,马上咳起来,咳的整张都红彤彤的,也不知是被呛到还是因为感冒。 汪颢晢掏出手机,小高也真是的,送陈正焕花了那么多时间,汪颢晢拨通了小高的电话。 小高那边很吵,男声女声车子声,声声入耳。 汪颢晢说:“马上回来。” 小高吞吞吐吐说了半天没说出来个头绪,最后以“这里的情况很复杂!”作为结尾。 汪颢晢见乔乔还在咳嗽,没来由的有些烦心,汪颢晢的声音略高了些,重复了一遍:“马上回来!” 小高说:“哎,好吧。” 汪颢晢挂断了电话,把水递给乔乔,又把气温调高了两度,说:“你可能是感冒了,等一会儿我送你去医院。” 乔乔边摆手边摇头,“不,不用,我没感冒,我身体好着呢。叔叔,谢谢你,只要你不生杲杲姐姐的气就行了。姐姐是好人,是个正直善良且很有自制力的人,你有她那样的好女儿应该是值得骄傲的!” 汪颢晢摸摸下巴,有几分无奈地说:“我没有那样的女儿。”乔乔又想急冲冲的解释什么,汪颢晢摆摆手,一脸无赖的坏坏的说:“我根本不是陈杲杲的父亲,我姓汪,不姓陈,今年25岁,据我所知陈杲杲22岁了,那我不是3岁就要把她生出来,似乎有点难度啊。” 乔乔一脸受伤的表情,似乎真的有点愤怒了,质问道:“你怎么不早说?” 汪颢晢被问得有些心虚,心说自从我离开了家,离开了我的爹娘,你是第一个敢对我这么说话的人了,汪颢晢哀怨的说:“你又没有问过我。”我看来如此的年轻,你怎么会把我看成一个中年老男人呢?我再怎么保养也不至于从一个五十开外的中间老男人变成一个小伙子啊,难道我看起来已经那么老了?唉,操劳过度啊,真是岁月如刀,刀刀催人老。 乔乔不理汪颢晢,只自顾自喃喃道:“完了,这下完了……” 汪颢晢看乔乔一惊一咋的表情,不由有些想笑,这个丫头怎么和风险投资商aaron两岁的小孙女一样,说是风就是雨,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上一分钟还在神气活现下一分钟立刻乌云密布了,汪颢晢饶有兴趣的问:“什么完了?” 乔乔哀怨的瞪了汪颢晢一眼,咬牙切齿的说:“都怪你!杲杲姐姐的爸爸说让姐姐立刻来这里,否则就要和她断绝父女关系,现在她爸爸肯定生气了,可是杲杲姐姐本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都是你!让我连帮忙解释的机会都失去了。” 汪颢晢哑然失笑,乔乔斜了他一眼,“没有同情心的家伙!” 汪颢晢连忙解释:“小丫头,我的意思是,小姐啊,你觉得你爸爸随口说一句要和你断绝父女关系就真的会断吗?你杲杲姐姐的父亲那么在乎她,怎么舍得真的和你杲杲姐姐生气呢?” 乔乔揉揉鼻子,沉吟道:“也是哦。” 汪颢晢说:“这样吧,我帮你把陈正焕找来,你等会儿再对他解释,我们先去医院吧。” 说罢不由分说带着乔乔走了。 乔乔也不知道要去哪儿找陈叔叔解释,罢了罢了,姑且就跟着这家伙吧。 汪颢晢说:“你先等一下,我去打车。” 汪颢晢走到大堂,又一次拨通小高的电话,这次没等小高说话,汪颢晢命令式的口吻说:“小高,回去拖住陈正焕,哪儿堵车往哪儿跑,别让他从你的车上下来。” 小高一听这话开心了,这样的颢子才是那个人性化的颢子啊,赶紧在下一个绿化带转弯,刚才那位陈先生和年轻帅哥争那个漂亮女孩的景象,似乎很壮观呢!那位陈先生看起来一个正人君子的样子,一看到醉酒的妞就见色起意了,幸好颢子没给他做女婿,有那么个风流丈人,多糁得慌啊! 小高哼着歌儿把车往回开,到陈先生下车的那个酒吧门口停下,呵呵,好家伙,又多了一个年轻人,这下好戏更精彩了! 小高把车泊好,饶有兴趣的站在人群中看热闹。 杲杲看眼前这已经有无数人围观的景象,不由的头大如斗,喝酒之后本就头晕,现在人多嘈杂的环境让杲杲晕上加晕。杲杲此时最打的心愿就是突然凭空出现一根棒子敲晕自己,那样就解脱了,杲杲铁定不爬起来,任你天打雷劈,我自昏睡百年!那样绝对好过眼前的自己在人前供人瞻仰评点,怎么一不小心弄成这样了呢? 杲杲最初是为了排解郁闷而出门,现在却弄得更加郁闷了。 最初,杲杲在接到喇叭花小吴的电话时,涌上心头的甚至有几分感激之情,真好,在这个清冷寂寥的夜里,还有人惦记着自己。 可是,到了聚会地点,全公司的人赫然都在酒吧里,一看到杲杲来,全公司都在欢呼,然后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跑来敬酒,这本无可厚非,虽然杲杲并不贪杯,但是遗传自陈正焕的优良基因让杲杲喝酒跟喝水似的,那点酒不在话下。 可是阴魂不散的冮唯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说:“陈小姐,别喝了。” 然后大家不知怎的就全部起哄。 杲杲心说这酒跟水似的,说:“我不会醉的。” 冮唯说:“一般说这句话的人已经有七分醉了。” 杲杲想你懂个屁啊?我是一般人吗?杲杲跺着脚说:“我真的没醉。”跺脚的时候忘了手上还端着酒杯,动作幅度太大,酒撒得满身都是。 冮唯说:“好好好,你没醉,来来来,把酒杯给我。” 杲杲在昏黄暧昧的灯光下注视着冮唯的脸,这木头严肃惯了,即使口中说着这样的话,脸上仍是从容就义的表情,杲杲不由的扑哧一笑,顺从的把酒杯交给冮唯,姑且,就当我是醉了吧。 冮唯准备去接,半路上另一只手把杯子抢走了,这只手的指甲是黑色的,细若无骨的手腕上有一只碧玉镯子,整只手娇媚中透出诱惑,杲杲抬起头看手的主人,一头齐肩的酒红色短发,画着浓妆,但不低俗,穿酒红色抹胸短裙,这么性感妩媚的装扮搁别人身上肯定像鸡,但这个女孩却该死的透出一股清纯。 不得不承认,是只妖精,杲杲自愧弗如。 在杲杲盯着妖精的时候,妖精也不卑不亢的盯着杲杲,仿佛她生来就该站在那个位置,生来就该接过杲杲的酒杯似的。 冮唯也转头看了那个妖精一眼,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ali。” 杲杲的心莫名的一紧,为了冮唯那一刹那的小心翼翼。 妖精,哦,不,是ali冲着冮唯灿然一笑,手一缩,绕开了冮唯想接过酒杯的手,ali说:“honey,be rx! she is not yet drunk。” ali冲着杲杲说:“姐姐,drink a toast。” 杲杲想,你个遭天杀的,你个中国人作为一个炎黄子孙在中国大地上,在别的炎黄子孙面前秀什么英文啊?老娘又不是不会讲,老娘的英语还过了六级呢!你凭什么叫我姐姐啊?我打扮得良家妇女一点不行啊?又不是只有中年妇女才能像良家妇女!真是,我改天也弄一个火鸡造型,寒碜死你!到时候我要叫你阿姨! ali举着杯子等了杲杲半天,一直没能等到杲杲的回应,ali耸耸肩,对冮唯说:“honey,can she speak english?” 这句话把杲杲从梦游中叫醒了,杲杲挺豪迈的一把夺回酒杯,说:“o,ok!thank you!let your horsee on!” 冮唯和ali同时说:“啊?” 冮唯跟在两个人身后,像大妈一样谆谆教诲:“只许喝啤酒啊。” ali和杲杲同时扭过头,说:“少管!”冮唯噤声了。 杲杲没和人拼过酒,想象中似乎是你喝一杯我喝一杯看谁先倒,可是,ali叫服务生拿来了一个盅,里面五颗色子,一个人要一次,摇完之后再决定谁喝谁不喝。 杲杲以前从来没见过这玩意儿,完全不懂游戏规则,反正每次摇完之后ali都是耸耸肩,说:“you,please。”杲杲以询问的眼神看了看冮唯,冮唯没有异议,ok,古人有句话叫愿赌服输,杲杲一想到这话就不由的豪迈起来,端起酒杯仰起脖子就灌。 喝了不知道多少杯,恍恍惚惚感觉酒吧的音乐越来越低,围在旁边观战的人越来越多,到后来每次杲杲端起酒杯的时候都有人喝彩。 杲杲心里咒道,看你个死啊!有什么好看的,反正都是老娘一个人在喝。杲杲感到ali每次说那句“please”的时候那个“s”音拖得有些太长了,感觉ali每次笑容满面讲得都是:“you,please,死。”死就死,老娘下次再也不上这个当了,以后天皇老子喊老娘拼酒我都不拼了,这什么破规矩啊?每盘都是我一个人在喝! 杲杲又一次端起就酒杯的时候冮唯制止了她,杲杲以为这家伙又出来多管闲事,杲杲手一挥,把酒干了。 ali睁大了眼睛说:“ i admire you for that you just won but you also drink!” 杲杲那点三脚猫的英语功底此刻已经完全醉死了,看到ali也扬起脖子喝酒杲杲才反应过来,低头看看色子,原来刚才掷除了5个6,真是晦气,赢了还喝。杲杲一想到古人说过见好就收,现在赢了一盘,扳回一局,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杲杲说:“ali啊,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今日一见ali的风采果然异于常人。在下,呃,在下,佩服的紧。告辞了!” 杲杲说完抱拳施礼,众人又在起哄,杲杲迷迷糊糊中不忘瞪了众人一眼,真是可恶啊!今天可以被定为陈杲杲喝彩日了!老娘来了你们起哄,老娘喝酒你们也要起哄,现在老娘说句话你们还要起哄!真是……不知老娘要做什么你们才能不起哄? 杲杲站起来,一个趔趄,本来昂首挺胸的她低了一下头,一低头吓蒙了,桌上怎么冒出来这么多个空酒瓶?谁喝的啊?难道是我一个人喝的?我的天啦!杲杲顿时感觉自己真的醉了。 冮唯也站起来,轻轻扶着杲杲的手臂,小心的处理着站姿,不让两个人看起来太亲密。 杲杲又一挥手,甩开冮唯。都怪你这个死跟屁虫,要不是你一直跟在我后面让你的跟屁虫不爽,我能被别人摆这么一道吗? 冮唯被甩开也丝毫不恼,说:“陈小姐,我没有别的意思,你醉了,我只是想叫人送你回家。” ali问:“ 姐姐的address,你知道?” 冮唯很不耐烦的回答:“sure。”人群中有小小的骚动,冮唯不以为然,每天早晨一起上班,他确实知道杲杲的地址,这毋庸置疑。 杲杲自顾自的往外冲,冮唯见杲杲步履还稳健,不再强行去搀扶她,只亦缓亦趋的跟在杲杲身后。 然后……然后…… 然后冲出酒吧的时候恰好被陈正焕看到,陈正焕连忙让小高停车,其时,陈正焕已经第101次拨打杲杲的电话,此刻看女儿醉醺醺的从酒吧出来,又怒又惊,。这个丫头跑到这种地方来折腾了!好歹还安然无恙。 陈正焕怒气冲冲地问:“杲杲,你的手机呢?爸爸一直在打都是无法接通。” 杲杲下意识的摸摸裤兜,“嘿,我也不知道,不见了。”昨天还在跟人青年才俊撒谎说你女儿手机被偷了呢,今天果然被偷了,呵呵,报应啊! 陈正焕说:“乖,我们回家去好不好?” 第三章(下) 陈正焕说这话的时候冮唯刚从酒吧追出来,小高也泊好车过来,两个人完全没有任何过渡听到一个老男人温柔的抓着一个醉酒女孩说“我们回家吧”,实在让人感到猥琐不堪。 冮唯正色道:“对不起,她是我的朋友,请你放开她。” 陈正焕想八成是你这个臭小子把我女儿叫出来喝酒,让我女儿错失了一桩大好姻缘,现在你竟然还敢跑来跟我啰嗦,是可忍孰不可忍!陈正焕拿出当年训学生的架势,只恨没有讲台让陈正焕拍一拍做个预热,陈正焕怒斥道:“凭什么?” 冮唯最擅长的就是用异常平缓的口吻和人争论,冮唯在美国读过法律,原计划做一个律师,冮唯自问除了政客没有人可以说得过他。 小高正准备去把陈正焕拖回来,免得他丢人现眼,毕竟这位陈先生是颢子的客人,可是眼下……似乎有点好玩呢!谁让你打别人主意?为老不尊的家伙,这下别人的朋友来了,我看你这张老脸往哪儿放? 可惜颢子打了个电话来催,小高还错过了一点情节,如果可以从头看到尾该多好啊。等小高再回来的时候景象变成了一女三男,不知那新来的男的是帮老的还是帮少的,或者干脆是自立门户,三足鼎立,多好玩啊! 杲杲仅存的那么一点酒意也被风吹散了,眼前出现的这个人,难道是欧霁吗?我的天啦!我在做噩梦。我在做噩梦,赶快醒来,赶快醒来! 满怀着希望睁开双眼,杲杲发现自己还在原地,唉! 欧霁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说:“杲杲,怎么了?看到我被吓傻了吗?还是怕我要你还六岁那根棒棒糖?” 杲杲说:“小霁哥哥,我……” 杲杲刚要开口,欧霁便皱了皱眉头,糟糕,被小霁哥哥闻到酒味了。 陈正焕也颇感愤懑,狠狠瞪了冮唯一眼,都怪这个死小子在此地纠缠,要不然改天体体面面的让这两个孩子一块儿吃个饭该多好啊!陈正焕哈哈笑着打着圆场:“小霁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欧霁说:“陈叔叔好。我今天刚回来,晚上出来转转,倒时差。这里变化真的好大。” 陈正焕由衷的哈哈笑着,天天到外面去给杲杲挑男友,怎么把这个欧霁给忘了,这孩子多好啊,和杲杲青梅竹马,知根知底的,父母都是教授,和我们家门当户对。这孩子在澳大利亚待了那么久也没变坏,还是那么的有礼貌,真是不错啊。陈正焕说:“小霁你这就不对了啊,杲杲不是在这儿吗?让杲杲给你当导游,你们俩好好的玩一玩。明天来家里吃饭啊,我来给你们做抹茶芝士蛋糕,小时候你和杲杲就爱吃这东西,两个人总喜欢抢我放在蛋糕上面装饰的樱桃吃,我一直都还记得呐。” 欧霁又咧嘴一笑:“呵呵,好的。谢谢陈叔叔,明天我一定把樱桃让给杲杲。” 杲杲说:“哼!才不要你让!你抢得过我吗?” 一句话把三个人都逗乐了。 小高看这情形,似乎有点不对劲啊,这个醉酒的少女似乎和陈先生认识啊,好像是听过陈先生的女儿就叫杲杲,那么眼下,占下风的就是…… 冮唯终于听出了一点门道,突然觉得口有些干,冮唯用嘶哑的声音问:“你们认识啊?” 陈正焕无意再与冮唯纠缠,说:“对对对,我是她的爸爸。”没见过你这种不让爸爸带女儿回家的人! 冮唯开始摸鼻子了,忙说:“伯父,你好!我是杲杲的同事,刚才对不起,我以为……” 陈正焕手一挥:“好了好了,再见再见,”别再多说话了,说错了话让我们家小霁误会了我家杲杲我跟你没完! 欧霁面向冮唯问杲杲:“杲杲,介绍一下吧,这位是……你的男朋友吗?” 陈父,杲杲,冮唯同时说:“不是!” 欧霁被吓了一跳不知该如何接话,大家都有些尴尬。 愣了一会儿,小高问:“陈先生,还走吗?” 陈正焕这才回过神来,“走,走,走。小霁来,我请你和杲杲出去吃宵夜。” 一行人朝金陵假日饭店走过去,还是欧霁转过身,友好的对冮唯说了一句:“再见。” 杲杲看看奔驰cls 63 amg,似乎听爸爸说起过这么一个牌子,车是不错,可牌照竟然是18888,老爸还真是……小霁哥哥肯定会觉得老爸是个暴发户。 冮唯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左边肩膀上出现了一只手,冮唯说:“外面冷,你穿得少,赶快进去吧。” 手离开了冮唯的左肩,ali说:honey, you know who i am for needless to turn around。thank you for your care and attention。 冮唯若有所思地说:“讲中文吧,你来中国是为了学习,不会讲中文当心爸爸把你带回去。” ali说:don''t worry about me,i can look after for myself。 冮唯转过身,蹲下来一些,平视着ali说:“我已经认识你这么多年,通过你的呼吸你的体温我就能判断出你是你。” ali捂着胸口做陶醉状,说:oh my god! i have understood seemingly, i move very much,honey。 冮唯说:“我的意思是说,你可以给其他的男孩子这样一个机会去这样的了解你,我所做的一切并不特别,我和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一样。你是个好女孩,你应该懂得我的意思。” ali眼中霎时出现几分怨毒,她幽幽地说:“你爱她,你爱她,yes or no?” 冮唯没说话。 ali抓着冮唯又摇又捶。 冮唯说:“够了!” ali的手停在半空,眼中有些晶莹。 冮唯叹了一口气,语气回复了自若的口吻:“ali你应该我明白,不管我爱的人是谁,反正——不是你,不会是你。我可以陪着你出来玩,因为担心你的安全,可以给你辅导功课,因为担心你的学业,可以在你需要的任何时候为你提供帮助,因为,你是我的妹妹,只是妹妹,你明白吗?” ali双手拂面,喃喃道:why?tell me why? 冮唯说:il n''y a pas de quoi faire un t。ali,goes home with me for you have been drunk。 c''est le nec plus ultra。 le bonheur,c''est d''etre heureux,ce n''est pas de faire croire aux autres qu''on l''est! 第二天大清早,杲杲和乔乔都前所未有的早起了。 乔乔说:“昨天晚上陈叔叔以为用msn的我是你,而我又一直解释说我不是你,陈叔叔一直不相信,还生气了。好久之后我才用电话和陈叔叔解释清楚,他说他和你在一起,后来就没生气了呢。” 杲杲说:“我爸那人就那样,偏执,钻牛角尖,易怒,多疑。不过也别说他,很多时候我和他挺像。” 两人相视一笑。 乔乔说:“嘿,对了,就是这样。尤其是越极端的性格越鲜明,我要写这么一对父子,相互误解相互伤害。” 杲杲笑着摇摇头。 乔乔忙说:“姐姐,那个,我刚才说的话,没有影射的意思哦,我只是恰好那样一想然后就随口那么一说,你如果觉得……” 杲杲笑言:“好了好了,姐姐不会误会的,你把姐姐当成什么人了?走吧,咱起床这么早,得让大家都知道啊,出发去咱们该去的地方吧。” 乔乔吐了吐舌头,抓紧去收拾包了。 这个早晨,杲杲的心情很不错,乔乔的存在赶跑了杲杲心底的孤单。这个小丫头不善言辞偶尔迷糊,太专心投入自己的故事之中难免与现实世界格格不入,所以没有良好的人际关系网,还好这小丫头不从政也不经商,即使独自一人对她的生活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这丫头身上藏着一种叫做出人头地的东西,藏着暂时还不起眼但终有一天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 果不其然,杲杲还来不及从自己的思索之中跑出来,一辆银灰色的奔驰cls 63 amg停在乔乔面前,后座的门打开了。这牌照是18888,似乎有点眼熟。嗯,似乎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还算爸爸做了一件好事。 乔乔给杲杲摆了一个“请”的手势,杲杲摇摇头,把乔乔塞进车里,对里面的人说了句:“照顾我妹妹。”驾驶座的人比了个ok的手势,这个人,确实和老爸从前介绍的那些人有些许的不同吧。没有多想,杲杲替乔乔把车门关上了。 更远的地方,一辆奔驰cl600缓缓驶来了。 乔乔跪趴在后座,视线朝后,许久,汪颢晢问道:“姐姐上车了?” 乔乔说:“对!”怪不得姐姐不坐这辆车,原来姐姐早料到有车来接啊,还是姐姐比较厉害呢。蓦地,乔乔转过身目视前方,挺好奇的问道:“咦,你怎么不用转身就知道我姐姐上车了啊?” 汪颢晢说:“我的大作家,车子的两侧呢,有两个玩意儿叫做后视镜,这是司机身后的眼睛,你不会不知道吧?我真为你小说里的司机同志们担心。” 乔乔的脸红了,真不该把写小说的事情告诉这个家伙,给了这家伙一个可供嘲笑的素材,乔乔说:“哼!下回我要写个小说,女主人公在后视镜里不小心看到男主人公某些龌龊的举动,比如调戏良家妇女什么的,于是就把男主角甩了,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把这后视镜的作用发挥到极致,行了吧!老师?” 还有没说出的话就是那个男主角就是你,和你的名字性格一模一样,让人一看就知道写的是你,将来出书了还送你一本,气死你! 汪颢晢看着乔乔鼓鼓的腮帮子笑而不答,这小鬼还真是跳跃性思维,不管跟她说什么她都可以跳跃到她的书上面,有这样的激情,坚持下去,假以时日,这丫头的成就肯定不容小觑。 到了学校,汪颢晢从从容容的下了车,很自然地替乔乔打开车门,周围很多人的视线有意无意投向这边,乔乔又开始紧张了,手和脚极不协调,几乎都快要不会走路了。 汪颢晢关上车门,和乔乔并排往楼上走,乔乔更加不自在了,“喂,你是要做什么啊?” 汪颢晢很无辜的眨眨眼,“来上课啊,我的很多朋友都去念emba,我没钱,只好跟着你来旁听啊,怎么?你不允许吗?” 乔乔说:“那个,你要听课就来吧,不过,不要让别人感觉……唉,嗯,不过,上来吧。” 汪颢晢低头揉了揉揉鼻子,掩盖了自己唇边的笑意,这小丫头,从来没带男孩子来陪她上课吗? 乔乔坐在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may和michael坐在乔乔的前排。 汪颢晢坐在乔乔旁边,整个教室里不足50人,全部都集中在正中间的前几排,乔乔和may的位置显得很突兀。 汪颢晢看看前排,michael和may人手一本又大又厚的书,八成是考研用书,凡人的书哪儿有那么厚啊?身边的乔乔则是一本汪国真诗集,埋头苦读。想想这门课的老师也真是可怜,摊上这么两个特立独行的孩子,把不听课演绎得这么淋漓尽致一目了然,是我我一定把她们挂掉,不管考多少分都打59,让她们补考,以儆效尤。 这两丫头也还真是,她们完全不明白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她们的老师不知道会不会欣赏她们,她们的老师,是——汪颢晢仿佛听到天空中一声惊雷,天崩地裂,汪颢晢赶紧把头低下了。 乔乔说:“没事,别怕,我们老师不会说你的。这位老师叫连翊,连老师是难得的好老师,只是她似乎很忙,不常讲课。我还以为今天又是c老色代课呢,早知道是连老师我应该坐到中间去的。” 汪颢晢看看大家,都放下了自己手上的工作,仰着脖子盯着老师,看来连翊确实是个好老师,只是…… 汪颢晢下意识拿过乔乔的那本汪国真诗集,竖起来,挡住自己的脸。 连翊听到铃声响起,多媒体投影仪上显示出一道c语言编程的填空题,学生们自觉的拿起纸笔,开始做题。 连老师走下讲台,四处观察同学们的做题情况。 汪颢晢把脸藏在汪国真诗集里面,躲了半天没看到什么动静,他慢慢的把书往下挪,从书后面露出一双眼睛,往外面看看,眼前的景象让汪颢晢无比绝望,连翊微笑着站在他面前。 汪颢晢赶紧比了一个敬礼的手势,用口型连连说着sorry,连翊微笑着看看乔乔又看看汪颢晢,指着汪颢晢比了一个羞羞的手势。 汪颢晢还比划什么,连翊朱唇轻启,说:“哎,我看同学们都做得非常好,但是,有少部分同学可能还……”汪颢晢赶紧重新躲回书里,连翊满意的笑笑:“还有点欠缺,下面我们一起来看一下正确答案。” 整堂课汪颢晢如坐针毡异常懊恼,早知道乔乔的老师是连翊,那么汪颢晢死也不会选这么一个蹩脚的途径去和乔乔加深了解啊,这哪儿是在了解,这简直是一场炼狱。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手机震动,在裤袋里上蹿下跳,汪颢晢挺不自然的把手机掏出来,屏幕上赫然显示着“连老虎”三个字,果然没猜错,这回是丢脸丢到外婆家去了,落下这么一话柄在这女人手里,以后的同学聚会怕是不敢再出现咯。 汪颢晢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是咱们连老师贼兮兮的笑声:“汪大班草,到教师办公室来转转吧。” 汪颢晢优雅的挂断电话,微笑着对乔乔说:“我出去一下啊。”然后龇牙咧嘴攥紧拳头冲向教师办公室。 乔乔点点头说:“哦。”继续埋头在汪国真里。 还没看完三行字,光线陡然黯淡下来,乔乔一抬头,身边围了一大圈的人,除了自己寝室两个鸡,隔壁寝室的,隔壁的隔壁寝室的,几乎认识的女生都在了。 一个女生问:“乔乔啊,最近怎么样呢?” 乔乔把笔夹在正在看的那一页,小心翼翼的合上书,说:“唉,我太专心了,喜欢上一个人之后好长时间都对其他人没兴趣了。” 一干女生三三两两相互对望,交换了一个含义不明的眼神。 又一个女生问:“乔乔啊,怎么了?你还沉浸在你的尘土飞扬里没有出来啊,我还以为你红杏出墙了呢。” 乔乔说:“什么红杏出墙啊?我喜欢的人是泰戈尔,绝对不会变!呃,我是说,一段时间内绝对不会变,你看,今天看汪国真的诗集都没什么动力呢,哎,泰戈尔的魅力啊,‘一百年之后看我的的人’他老人家怎么知道我会在一百年之后翻开他的书呢?不行,明天得去找海子和顾城的诗集,我不能彻底沉湎在泰戈尔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众女生不知该如何接下一句,面面相觑,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说:“乔乔,连老师是四大名挂之首呢,上一级全班及格率才27%,连老师大公无私,从不点题的哦,你小心可别挂了啊。” 乔乔说:“是的哦,我都忘了呢。”继而满面愁容。 众女生恢复了常态,这种状态下的乔乔才像是乔乔啊,刚才那样兴高采烈张牙舞爪的,都让人认不出来了。 然后,一个女生画龙点睛似的问:“我们的小妹妹乔乔啊,刚才你旁边那人是谁啊?早上我看到他开车过来的吔,他不是我们学校的人吧,他还是学生吗?”这个问题问出来众女生都松了一口气,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自然,看来这个问题代表着群众的意愿。 乔乔还沉浸在对挂科的担忧之中,一听到这个问题就彻底懵了,乔乔的直接反应是:“嗯,他不是学生,但是他也不是开矿的。”昨晚的小说里一个贪慕虚荣的女大学生跟着一个矿老板跑了,在现实生活中可不要让人觉得自己是那样的人啊。 “我也不卖盗版货。”汪颢晢站在后门接了这么一句话,乔乔扭过头,有阳光从汪颢晢身后照进来,逆光中的汪颢晢温柔的笑着,阳光让汪颢晢变得有些耀眼,让人不敢正视,乔乔情不自禁眯了一下眼睛。 身边的女生在一种微妙的情绪下慢慢兴奋起来,一个女生撅着嘴问:“那你快告诉人家,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嘛?”短短十几个字,女生最起码眨了二十次眼睛。 汪颢晢说:“我是个收藏者,现在一直在做文化传媒,主要作用是推广一些文化产品。”汪颢晢说到乔乔的时候手臂自然放在乔乔身后的凳子上,闲得很熟稔。众女生一见这场景不由的兴趣大减,正好上课铃响,众女生便四下散开了。 汪颢晢抬头看讲台,赶紧把手缩回来,乔乔把汪国真推到汪颢晢面前,说:“谢谢你来陪我上课,很无聊吧。”自己则翻开了c语言,不再说话。 汪颢晢觉得眼前这个乔乔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可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汪颢晢说:“你们班挺热闹,你同学都挺开朗的啊。” 乔乔说:“嗯。”然后乔乔的情绪就更加低落了。 汪颢晢干脆闭上了嘴巴,翻开那本汪国真诗集,我的天,除了合同,已经多少年没有看到过字了? 第四章(上) 下课铃声终于响起,连老师刚刚说完她的最后一个字,乔乔的笔还在迅速的运动,极力记下每一个知识点。 然后咱们连老师说出了上课以来第一句与c语言无关的话:“今天我在家里做了小鸡炖蘑菇,想找个人和我一起分享,乔乔同学,你愿意赏光吗?” 乔乔像被雷劈了一样一脸愕然,整个人完全傻掉,只知道点头,直到看到前排michael和may的笑脸,乔乔突然想起may也很喜欢连老师,于是乔乔问:“may可以来吗?” 连老师先是小小的迟疑了一下,然后爽快的点点头,说:“当然可以。” 乔乔看到may狂喜的表情,,胆量就更大了,她再度追问:“那michael呢?” 连老师笑笑说:“也可以。你们四个一起来吧。” 这回不等众人有什么反应,乔乔站起来比了一个v型手势,跳起来说:“yeah!~” 连老师的家不大,但很温馨,触目所及四面八方全是书,沙发上倒扣这一本《红与黑》,乔乔上前拿着这本书,用手摩挲着这本书的封面:“连老师也喜欢这本书啊。” 连翊看到封面若有所思,说:“嗯。”这本书是他爱看的书才对……赶紧走到厨房打开门一看,一片狼藉,赶紧把门关上,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果然是他回来了,真是会挑时间啊。 连翊尽量调整了一个自然的笑容,对大家说:“不好意思哦,小鸡炖蘑菇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可能要麻烦大家帮我跑一趟了。” 汪颢晢顿时很哀怨,“就知道没这么轻松,你果然一点都没变。” 待众人走后, 分工合作,michael和may去菜市场,乔乔和汪颢晢去超市。 待大家都离开,连翊散了架似的整个人躺在沙发上,拨通了那个原以为再也不会拨打的号码,电话接通,连翊说了两个字:“离婚。”那边也说了两个字:“没门!”完全是无赖的口吻。 谁能想到,大学时那个让全校震惊的才子现在变成了这么一个大无赖?当初的他,多么的意气风发英气逼人呐,短短三五年的光景,就变成这样了。 都怪自己眼光不好,瞎一只眼就罢了,怎么两只眼全瞎了呢? 大学时默默无闻的汪颢晢同志现在已经是汪老板了,追女孩都追进大学课堂了,浪漫多金的钻石王老五啊,当初怎么没留个心眼对他多看几眼呢?净顾着和那无赖浪费时间了,回头汪颢晢问起来该怎么回答呢? 相信他能理解吧,恋爱时是一种状态,婚后,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不知道汪颢晢结婚之后会是什么样呢? 乔乔空着手大摇大摆在前面开路,汪颢晢提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 连老师住在学校的教职工宿舍,x大不怎样,x大的绿化还是很值得肯定的,老师的家跟开发商的楼盘似的,无比华丽无比美好。有时候乔乔会心疼的想一想,这都是拿我们的学费盖起来的呀!但是今天的乔乔什么都没想,幸福已经把她给弄晕了,课前还在担心会不会挂科呢,课后竟跑到老师家里吃饭了。猝不及防的惊喜啊,当然很大程度是因为身边这个人,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呢?似乎比想象中厉害一点点呢。 乔乔还在这么想,前面几个女生聊天就把这话给说出来了。 “喂,你说乔乔今天带来的是什么人啊?” “这女的虽然目空于顶,但是她带来的男人还是有可取之处嘛。” “什么目空于顶?别学她咬文嚼字的,说句话不带两个成语就会噎着似的,还以为她自己真是作家呢。哼!” “不过那个人似乎不错呢,能被连老师请到家里去吃饭。” “切,连翊有什么了不起?三天两头不给我们讲课,听说是在闹离婚呢,还是大学老师呢,离什么婚啊,素质太低了。” “乔乔那德行能认识什么正常人?那个人不会是她请来的民工吧?她没准感觉说大话说得不着边际了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租辆车请个人来替她自己圆谎,哼!还以为别人都是傻子。” “是啊是啊,这世上哪儿来哪么多的白马王子,即使有也不会让她碰上,找匹白马来冒充王子,嘻嘻……反正都可以骑~”最后这句话故意拖长了音调,一干女生追追打打笑着跑开了。 乔乔丝毫不受影响的朝前走,反而是汪颢晢的脚步变得有些迟缓。 乔乔笑着问:“怎么了?提不动了?要不要我帮忙?” 汪颢晢说:“刚才那些人……” 乔乔连忙摇头:“没关系没关系,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和may也经常说她们坏话呢,而且有时候比刚才她们说的更刻薄。” 汪颢晢说:“不管怎么样,因为我的出现而让你遇到这样的事情,我还是应该向你道歉。” 乔乔说:“行了行了,她们说的话我已经自动屏蔽掉了,我是做大事的人,怎么能和这些小人物一般见识呢?纪德在《人间食粮》里怎么说来着的,‘从你敬重的人那里取得敬重’,我在内心和行动上都鄙视他们,而她们还得在行动上装模作样的尊重我,算起来我还赚了呢。不用去理会她们,我要向我的偶像学习,虚怀若谷心忧天下,才不要和她们一般见识!” 汪颢晢的脸上终于有了正常的表情,他饶有兴趣的问:“你的偶像是谁啊?” 乔乔立刻来神了,左手叉腰右手开始挥舞,张牙舞爪是乔乔开始激动的标志,乔乔说:“我的偶像啊,不说你不会知道,说了你也可能不认识,我就说说我为什么崇拜他吧,他的本职是村长,副业是经营着一个大集团,他给村子里家家户户都配了别墅,猛吧?” 汪颢晢故意咋咋呼呼的回答:“哇,好猛啊,不过我怎么没听过呢?” 乔乔抢白:“那是因为他很低调啊,这正是他最大的优点,要是那些不低调的人肯定tv和hntv买个黄金时段天天月月年年来回播,播到全国人民都认识他为止。那你肯定就认识他了,哼。那多做作啊,就应该这样,低调内敛,我要向他学习!” 汪颢晢笑言:“那你就向他学习啊,等你出息了建设你们的校园吧。” 乔乔说:“对不起,才不要呢!就是因为自身无法做到,所以才必须找个能做到那一切的偶像啊。我对人课没有那么好,等我出息了我要把x大买下来,建成殡仪馆,x大太浮华了,我要让它安静下来。” 汪颢晢说:“其实也不要一直抓着x大不放,现在的大学教育本质上就很浮华。仔细看看x大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毕竟x大承担着教育你的责任。” 乔乔说:“可我认识大学只有一所x大而已啊,又没有其他的浮华的学校让我认识。中国封建社会嫁郎延续了几千年的媒妁之言,现在终于解放了,不知道我们的教育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先恋爱后结婚?那样多好啊,不要闷头闷脑填个名字就要在一个地方待四年。先了解了看过之后,我绝对不会选择这儿,那样我就不用待在这个我不喜欢的校园浪费时间了。x大让我迅速成长起来是没错,但是我绝不会因此而感激。就像有一天你过马路有辆车把你撞成残废了,你会得到一个不能乱穿马路的教训,但你会感激撞你的那辆车吗?等我出息了我就上鲁豫有约,批评x大,继而让整个教育体制深刻反思。” 汪颢晢调侃道:“那你还不如去半岛电视台来得快。” 乔乔说:“不是啦,我是说真的呢……”乔乔说这段话的时候越来越激动,干脆转过身倒着往前走,和汪颢晢面对面的交流:“我又不懂阿拉伯语,和半岛电视台的人怎么交流啊?而且拉登喜欢把自己的录音带送到半岛电视台呢,万一我被他抓去了怎么办?你知道不?拉登不吃猪肉呢,我和他是不会有共同语言的。你不要这个表情嘛,我跟你说哦……” 汪颢晢想,这个小姑娘的情绪开始激动了,过于专注地说话,不好好看路,还在学别人倒着走,结果一定会…… “哎哟。” 摔倒。 汪颢晢把两手的东西腾到一只手上,空出一只手扶起乔乔,努力掩盖唇边的笑意,说:“摔痛了吧,走,去连老师家吃小鸡炖蘑菇,补一下伤。” 连老师家的小鸡炖蘑菇已经散发出诱人的香味了,因为食物,也因为家里来了客人,连翊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起来。 当初选择教师这个职业果然没错,和年轻人在一起,整个人都变得年轻了。 错就错在选择和一个老师结婚,家里早就给出了反对的意见。一个男老师,有没有出息就不说了,只要你喜欢就好。关键是他天天月月年年一辈子都在和那些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打交道,一批走了另一批又来了,而你,家里这个越来越老的黄脸婆,日子久了肯定会让他厌倦。 连翊当初对家人的这种理论嗤之以鼻,老师有其基本的职业道德和行为准则,哪儿能和学生扯上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当时连翊反驳说,那好,既然这样,我干脆找个杀猪的人嫁了,他在工作岗位上每天看到的都是猪,一回到家发现竟然有个人,多稀罕多宝贝啊! 家人气结,就那么不情不愿的看着小两口刚毕业签好就业协议就结了婚。 那时什么都没有,可也觉得很幸福。 当时是多么珍惜这个充满着诗人气质的大男孩啊,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诠释着浪漫,浪漫的那么得不真实。他会用心设计两个人的连笔签,把两个人的名字用他飘逸娟秀的字迹连接起来;满口虫牙的连翊爱吃瓜子,他会把一大袋的瓜子一颗一颗剥好,然后很随意的交给连翊,仿佛一切理所当然;他是才子,偶尔被校报约稿,写的诗句藏头露尾的都是连翊的名字;连翊感冒打针的时候,他跑前跑后,比连翊还难受,每天给连翊端水送药,一直记得,有天,他给连翊一颗感冒胶囊,小小的一颗放在手心里,连翊很不耐烦的表示已经吃过药了,他轻轻剥开那颗胶囊,里面一粒一粒的是他装进去的白糖。他说换一种思维,药也可能是糖,永远不要对任何事失望,哪怕这件事让你痛不欲生,也不要失望,因为也许会因为失望而错失了生命的美好。他做的这些事说的这些话,让连翊的感动排山倒海。 “我们所选择并珍视的生命中的每一件轻盈事物,不久就会显现出它真实的重量,令人无法承受。” 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诗人竟然真的会犯下勾搭学生的错误,并且,在那之后的日子里,这个诗人在生活中退化成了一个文盲加流氓,给他离婚协议书他就声称不识字,每次来家里就是发脾气砸东西。 在那件事之后,连翊父母的态度又软下来了,每次抓着这个失败的女婿好说歹说,全然不起任何作用,他死心塌地的堕落了。都是自己的错,选择了错误的路,却还要让父母担心难过。 连翊现在也麻木了,不急着离婚也不强迫他悔改,只要像眼前这样,他不来打扰,让我可以和几个不讨厌的人一起安安静静吃顿饭就好。 这种状态多好啊,整个人都超脱了,无欲无求,佛的境界。 may和乔乔在抢锅里的最后一个小蘑菇,最后may获胜,把小蘑菇塞进嘴里。乔乔徒然的挥舞着筷子,众人大笑。 这时门铃响了,乔乔抓住了分散大家注意力的机会,赶紧蹦起来说:“我去开门。” 在这个时间有人敲门,连翊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在门打开的同时,那个主持过无数次校园晚会参加过无数次演讲比赛的充满磁性的嗓音咆哮着:“开门怎么这么慢?你要搞什么……”那个“鬼”字噎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连翊瘫倒在凳子里,闭上眼睛,有些头痛,提了提鼻梁。 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停下了咀嚼的动作,安静下来,霎时间气氛肃穆又凝重。 此时此刻,最惊骇的莫过于乔乔,嘴里的鸡骨头都忘了吐出来,腮帮子鼓出来,面对着这个原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的人,内心波涛起伏波澜壮阔,太多的情绪堆积在心中,都快溢出来了。在这种情况下,乔乔的大脑无法负荷,直接当机挂掉了,愣在原地,呆若木鸡。 汪颢晢说:“澔尘,你那么凶干什么?把连翊班上的小朋友都吓到了。” 何澔尘甩甩头,不尴不尬的说:“我没料到有这么多人,嗯,这样,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乔乔的鸡骨头还在嘴里,含混不清地说:“何老师,再见。”说话的时候还机械性的挥了挥手。 何澔尘这才注意到来开门的是自己曾经的学生,何澔尘的嘴边扯出一丝笑意,说:“再见。” 汪颢晢上前一把拉住他:“见你个鬼!何澔尘你给我进来,洗手吃饭!要快!”又不是今天才认识这两个鬼,三天两头的冷战热战,不出五分钟准好,越吵越有感情,虽然波折不断,但故事的进展始终朝着花好月圆白头偕老的方向。跟偶像剧似的。这次就在这两块u-235的故事里充当一回催化剂吧,当个跑龙套的红线,促成这段姻缘。 何澔尘拗不过大学时代最好的朋友,乖乖进屋去洗手了。 连翊不由得苦笑,到底是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衣服可以换,手足始终是手足。这两个人大学时代就是铁哥们,铁到有人传说这两家伙是同性恋。想到以往,连翊情不自禁的说:“你们两兄弟就是像,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没变,骂人总喜欢骂什么什么‘鬼’,真是好玩。” 过去连翊就喜欢在何澔尘面前埋怨这件事。那时何澔尘就会很严肃的说:“因为我就是个鬼。”连翊一脸不解,何澔尘凑到连翊的耳边,呼出来的热气钻到连翊的脖子里,嬉皮笑脸的说:“算了算了,我还是承认吧,其实我就是个色鬼,我从不避讳的承认这一点。”想到往事,连翊的脸上都快要浮现出笑容了。 眼前的这个何澔尘拿着碗筷蔫蔫的极不耐烦的坐到饭桌旁,像是刮起了一阵凉风,吹散了连翊心底的那些回忆。 汪颢晢装作看不出这两个人之间的屏障,笑着说:“乔乔啊,你怎么知道你们连老师的老公是何老师啊。” “他是我老师。” “她是我学生。” 两个人异口同声说,说完了相互对望一眼,视线又瞬间移开了。 何澔尘笑笑说:“也真是缘分呐,高中在我班上,大学竟然还可以到……”何澔尘抬头笑着看看连翊,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变回了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埋头认真吃饭,一言不发。 大家都没有举筷了,只有何澔尘和乔乔两个人一人一双筷子在锅里捞东西,乔乔有些不自在,无心恋战,捞出来一根葱兴高采烈的放到碗里,装作津津有味的品尝着这根葱。 何澔尘捞出一根没什么实际内容的鸡骨头,“嗞溜嗞溜”的吃着。 第四章(下) may笑着看看乔乔又看看何澔尘,笑呵呵地说:“哎,你们师徒俩挺像的哦。” 汪颢晢也“呵呵”傻笑,内心有一丝不安。 但是当事人都没什么反应,汪颢晢和may便不笑了。 连翊突然觉得有些不对,算算时间,乔乔高中时恰好是何澔尘被停职检查的那一年,那么…… 连翊夹了一块肉放到乔乔碗里,说:“我对你们何老师的学生,那个叫做莫翔天的女孩印象很深,她现在好吗?” “砰!”一声,何澔尘没握住碗,失手把碗掉到桌上。 汪颢晢明白连翊的心思,责备澔尘也开解连翊,一语双关道:“姓何的,你这小子就喜欢发你那个诗人的酸臭毛病,动不动就爱折腾,碗都拿不稳了,这不出事了吧,把碗摔了吧,还好没弄出什么麻烦,碗没摔坏就好。没有造成损伤就干脆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把心态摆正,别想太多了。” 连翊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贝,说:“我只是想直到莫翔天那个贱……那个人的近况而已!我还能杀她怎的?” 乔乔一口咬到自己的舌头,没敢表现出来,结结巴巴的说:“她似乎出国了,不过又有同学说看到她在深圳打工。” 何澔尘索性把碗筷都放下,郑重的问:“乔乔,我知道你和莫翔天很熟,连你都只是‘听说’她的消息吗?” 连翊带了几分怨毒的说:“你知道了要怎么样?随她而去是吗?” 汪颢晢的语气忍不住略重了些:“连翊!事情也许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给澔尘一个解释的机会吧。”真不明白这些女人,平时都知书达礼的,吃起醋来个个都不可理喻。 何澔尘像是什么都没听到,只是专注的看着乔乔,循循善诱的,像是无数次讲解那些难懂复杂的问题一样,温和而富有耐心的问道:“乔乔,你知道吗?” 乔乔像是被器重的老师在公开课上抽中回答问题却答不出来辜负了老师的希望一样,既懊恼又内疚的摇摇头。 何澔尘的眼里掠过了一丝失望,像是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氧气,一时之间感到呼吸困难。 莫翔天是何澔尘的学生,从一般意义上而言,莫翔天并不是一个好学生,她抽烟喝酒旷课,可在有着这些恶习的同时,她身上同时又混合了正直、善良,讲义气、肯担当等等品质。我们的教育制度太过功利,没能给这些孩子留下一线生机。 莫翔天的平均成绩永远都不及格,但何澔尘教的那门课她永远在全年级前几名,何澔尘对此习以为常,他自视为有个性的老师,自然能够吸引有个性的学生。可是,某一天,这个有个性的女孩突然跑过来,冷不丁交给何澔尘一个粉红色的信封,大大咧咧的说:“何老师,一个暗恋你的女孩送给你的信。” 花季少男少女,有这样那样的小小悸动无可厚非,问题是当时办公室里有一位主管教育的副市长在各级教育部门领导人的陪同下在这所学校调研,听到莫翔天的话,副市长说:“同学,可以把信给我吗?” 故事就这样,像西西弗斯的巨石那样,在接近顶点的瞬间不可遏制的滑落。 那位副市长姓连,他此行的目的正是找个理由把他的女婿调到一个更好的部门。 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让连市长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 连市长怒不可遏,第二天,莫翔天就收到了退学通知单,而对自己的女婿,他采取冷处理的方法,就假装这一切没有发生过,等影响消除之后再说。 可这一次,这个博学睿智的女婿有些乖戾,偏偏不领情,他写了一封辞职报告,声称莫翔天是受了他的引诱,让学校给莫翔天一个处分就算了。 结果当然不会这么简单,莫翔天还是退学了,何澔尘求仁得仁,也被开除了。 至此,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在何澔尘淋漓尽致的发挥他的潇洒的同时,他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社会人,必须要去面对层层复杂的社会关系。 原本,在何澔尘的心目中,学生给老师写情书根本不能算是个错,爱和喜欢在原则上来说没有任何的错误。错在那些把小事变成大事,把孩子成人化的人。 可能,在最开始,连翊虽然没有明确的表示过意见,但是,何澔尘相信连翊在心底也赞成他的做法。可是后来,在何澔尘一番折腾之后,这件事完全上升到了政治和道德的高度,甚至包括连翊都开始怀疑了。 学生的优秀成绩变成了他和学生不伦之恋有所偏颇的证据,平素的良好人缘变成了流言飞语传播的最佳媒介。 “看,就是经常和你打招呼的那个何老师,他做了那么一件事……” 流言蜚语就像附俎之蛆,久久聚居在何澔尘的伤口上,那些好事者怀着不怀好意的同情一遍又一遍的剖开他的伤口——这还不是最紧要的。 何澔尘不得不去面对此生挚爱的两个女人,母亲和妻子。 母亲有病,守着家里那一亩三分地租勉强度日,失去何澔尘的工资便失去了一切。 妻子连翊在水晶花园里成长,见惯了风和日丽,见不得暴风骤雨。这件事的发生,那些流言蜚语,那些指指点点,足以让妻子崩溃,变成另一个人。 这个何澔尘不认识的妻子做出了无数疯狂的事情,先是把何澔尘的事告诉了他的母亲,这让母亲以自杀要挟何澔尘,母亲说,做人要厚道,娶了她就不能辜负了她。辜负了她,谈何说起?总觉得即使全世界都不理解我,你也应该站在我这边啊,你怎么会怀疑我?再利用副市长老爸的关系脉络让何澔尘不能在任何学校供职,离开了学校,何澔尘的希望之火就熄灭了。最让何澔尘寒心的是——副市长经过一年的冷战之后给了何澔尘一个在职高教书的机会,借此让何澔尘消除心理压力回心转意重新开始,可是,何澔尘一回到家里,整个书房一片焦黑,从高中以来所有诗歌和小说的文稿全部付之一炬,这么多年的心血和期盼啊,一夕之间什么都没剩下。何澔尘不得不承认,在这场战争里,连翊胜利了,这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确实不是和自己一个世界的人,她赢了,赢的那么彻底,她的举动无异于切断了何澔尘的大动脉,何澔尘已经奄奄一息苟延残喘了。 看着眼前连翊那张悲天悯人的脸,何澔尘几乎快要忘了她放火烧掉书房的决然,何澔尘在心里给了自己两巴掌,用力甩甩头,起身道:“我走了。” 汪颢晢说:“澔尘。” 何澔尘用力拍了拍汪颢晢的肩膀,说:“改天出来喝酒。”说完大步流星走了。 这个何澔尘,做事永远都考虑不周全,汪颢晢很担心这一幕被三个小辈看到会对连老师的形象有什么影响,试探着解释说:“刚才的事,只是……” 乔乔说:“刚才什么事啊?小蘑菇吗?都被may抢光了吔。别的,还有事吗?刚才何老师来了呢,何老师和连老师,哎,那算什么事啊,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哦,你们是没有看到may和michael吵架的样子啊,看到了你们都会被吓一跳呢。” may知道乔乔的意思,忙说:“是啊是啊,michael经常和我吵呢,我们好多经典剧情都被乔乔写到小说里去了呢。告诉你们哦,男主角鞋子都没穿追着女主角跑了两条街就是michael的故事,michael,对不对啊?” michael忙说:“对啊对啊……” 汪颢晢扭头看连翊的表情已然恢复了正常,遂由衷的说:“乔乔啊,看来你真是个宝。” 乔乔嘟着嘴说:“什么叫‘看来’是个宝?我本质上就是一个宝,哈哈。”说话的时候牙齿咬到了舌尖,生疼。 晚上,杲杲给乔乔打了电话,说是出差,回不来了,让乔乔把门反锁。 挂断电话,杲杲想,人和人,同样的物种,呼吸同样的空气,为什么彼此之间会有那么大的差别呢? 乔乔就像个怯生生的孩子,偶尔抬头和人对视一眼,很快又低下头,谁能想到,这个女孩的心中蕴含着那么多的东西? 而ali呢,这个拥有一切的姑娘,却始终不明白自己到底要什么,于是只好学着做别人喜欢的事情,还自寻苦恼的喜欢着一个木头一样的人。 冮唯那家伙,享受着豪门公子所享受的一切,自身却只像一个平凡人,用心工作,竭力去获得认同。 乔乔是因为未能拥有,所以期待;而冮唯明明已经拥有一切,却还是在期待。 冮唯野心极大,这样的家伙还是留给ali吧,自己的精力有限,至今还未能找到一份可以从心底产生满足感和自豪感的工作,算是半个无业游民,饭碗都可能朝不保夕,还是别去招惹冮唯了,哪怕他再怎么明示暗示的说出一些暧昧不明的话,也不要理他。 虽说理智上告诉自己不要理他,但是思绪却不由自己控制,放电影一样的回顾着今天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清晨,看乔乔上了奔驰cls 63 amg,能猜出来一个大概,感到很替这丫头高兴,为了给这两个人制造机会,故意把车门关上,断了自己的念想。没想到,走了奔驰cls 63 amg却来了奔驰 cl600。 冮唯打开副驾驶的门,杲杲为了不让乔乔那个小刺猬产生什么复杂的自责情绪,毫不犹豫的上了车。 上车之后似乎感到有什么不对,研究了半天,杲杲终于发现,今天是冮唯亲自开车。 杲杲说:“哈哈,冮总,今天你自己开车啊。”潜台词是:做了什么不能让司机知道的亏心事吧,把司机都辞了。 冮唯目不斜视,淡淡道:“要出差,多一个司机就要多一个人的经费,能省则省。” 杲杲大吼道:“什么?出差?那你放我下车,我要迟到了!” 冮唯说:“你和我一起出差,不用去公司。” 杲杲的声音更大了:“谁规定的啊?你怎么可以私自决定我的工作呢?” 冮唯揉了揉他的右耳,又摆出了第一见面那张扑克脸,严肃的说:“陈小姐,我想你不会忘了我是你的经理,我有权安排你的工作,不叫私自决定。本质上我是这个公司的总经理,如果我愿意,我可以安排这个公司里每一个人的工作,身为我的下属就不该有异议。” 杲杲想要是现在眼前有张桌子,杲杲早就一拍桌子和冮唯吵起来了。以前听老爸老妈互骂对方不可理喻,今天算是见识了什么叫不动声色不以为然的不可理喻!不过眼下,杲杲拿这个不可理喻的人没辙,只能狠狠瞪了这个人一眼,头一歪,摆了一个“大”字,睡觉。 其实根本就睡不着,只是闭上眼睛,省的看到冮唯那张亘古不变的老脸。 冮唯是个做事认真的人,不管任何事,做60分就可以及格,冮唯却偏要拿出200%的力量来猛攻。 冮唯一直认为,这和成长经历有关,冮唯是个混血儿,他的父亲是香港人,母亲是越南人,这种血统在美国并不值得骄傲。还好同是香港人的姑妈嫁了一个美国老头,冮唯可以住在姑妈家,接受高等教育,不受任何歧视。 冮唯的美国姑父住在郊区,这一带不知怎的渐渐被那些有钱人所青睐,冮唯的身边多了许多富二代或者富三代的同龄人。 父母一直希望冮唯可以在美国扎根,找一个美国人结婚。美国姑父也在旁边急吼吼的计算这些年来为冮唯付出了多少多少,冮唯要报答就应该还多少多少。 在这种情况下,冮唯认识了他的华裔美国朋友ali。ali看起来有些骄傲,喜欢支配他人,熟悉之后就觉得这个女孩其实有些可怜。 ali是独生女,这在美国很少见,ali的父母都是在华尔街打拼的事业狂,唯一的乐趣就是不断扩张自己的事业版图,后来的后来的某一天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女儿ali并没有能力去驻守父母打下的这一片江山,懊恼至极,原本就对ali缺乏关心和爱护,如今有多了几分失望。 冮唯很清楚,ali除了有钱之外,什么都没有。 但ali的父母对ali的态度并不影响他们对待冮唯的态度,冮唯在他们心目中的位置一日胜似一日的高大起来,不可阻挡。 起初冮唯只是ali的一个免费的玩伴,后来,通过ali的吹嘘,冮唯的每一个闪光点都千倍百倍放大的出现在ali的父母面前,她的父母不由注意到这个沉默的男孩子,在男孩以全a的成绩从prinstein毕业之后,顺理成章的被ali的父母委以重任,冮唯的表现从来不会让人失望,如今,几年下来,冮唯的举动已经可以牵制到ali父母的喜怒哀乐。 如果说ali还能对ali父母的期待装聋作哑,那么ali是越来越难以应付了。冮唯不是看不到ali眼中那一日密似一日的期盼与渴望,也不是不知道和ali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冮唯的态度是迟疑,大多时候会陪她去做她喜欢的事情,比如泡吧,比如对她说法语,但是更多的时候对她有些隐隐的不耐烦。尤其是如今,越是到了这份关系明朗化的阶段,冮唯越是失去了所有的野心与动力,总觉得是在出卖着什么,换取着什么,讨厌这个龌龊的自己。 现在的冮唯已经有能力做到许多事,可以千倍百倍的报答他的美国姑父,可以在物质上满足自己和家人的任何要求,当然,这些事如此轻松就做到也多亏了ali的父母。 但是,如今,在已经拥有了这些东西之后,冮唯发现自己的似乎无穷无尽的野心和斗志已经烟消云散了,冮唯已经满足了,此时,他急于摆脱某些让自己闪光的与众不同的东西,急于做一个依靠自己的力量慢慢进步的普通人,急于摆脱和ali及其ali父母的依附与从属关系。 冮唯很清楚自己对ali并没有任何特殊的感情,冮唯只是习惯性的去满足身边任何一个人的要求,冮唯活下去的唯一信心便是来源于有效的完成所有人提出的任务与要求。 在旁人的眼中,冮唯对ali予取予求,是那样的娇宠与怜惜。 其实只因ali惯于支配,冮唯惯于服从,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冮唯并不懂得如何去对别人好,别人提出了要求还好,冮唯只需要积极有效的达成对方的心愿。可是如果别人无欲无求,比如说陈杲杲,冮唯便不知如何是好了。 冮唯一直在尽力去对杲杲好,可是却看不出这个女孩到底要什么。档案上显示杲杲的父亲在某大公司供职,母亲是高校的博导,这个女孩什么都不缺。在公司,偶尔会看到一些老职员丢一些琐碎的事情给她,杲杲总是坦然接受,每天都做了不少份外之事,也没见她不开心,这个女孩似乎根本就不需要陪伴,不需要援助。 这许多年里,看惯了许多和自己一样挣扎求生的年轻人,总是一丝不苟尽善尽美,活得像一个传记里的人物,事实上这类人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书写死后的传记,完全没有任何个人的兴趣爱好和离经叛道的想法,了无生趣。也见过了许多ali那样不谙世事生活在水晶花园里的孩子,这些人永远都长不大,找不到现实中的乌托邦让他们藏身也不愿静下来去过平凡人的生活,一直在现实与理想的漩涡中挣扎。 唯独陈杲杲,被父母培养出了健全的人格,能够在这个物欲横流浮华躁动的世界里保持一颗平常心做一个平常人。 这似乎就是冮唯乐意去接近陈杲杲的理由,似乎又不是。反正之前,只要每天可以见到陈杲杲,和她说几句话,无论说了什么,无论在什么地方说,冮唯就觉得满足了,可以感受到每一天都很完整。经过昨晚的事,冮唯突然意识到杲杲的生活并不仅仅有上班的那8个小时,8小时之外杲杲拥有更广阔的天空。突然意识到杲杲并不仅仅属于自己,冮唯一时之间有些无所适从,于是,冮唯第一次感到着急了,必须做点什么,让杲杲的生活在8小时之外也能和他有交集。 冮唯手上恰好有一件事要出差,于是冮唯把杲杲带上,这是冮唯的缓兵之计,更长远的规划还在冮唯的脑海中,没有成型,还需要一些时间。 路过第一个高速入口,冮唯把杲杲的座椅靠背放低,把激昂的进行曲换成舒缓的小夜曲,脱下外套替杲杲盖上。 在进入城区的第一处红灯,冮唯停下车,认真的对熟睡中的杲杲说:“昨晚的事真对不起,我只是担心醉酒的你会遇到坏人,并不是有意去和你父亲争执让你为难,我不该对你父亲那么凶,你……” 碰巧有一只蚊子在杲杲耳边嗡嗡直叫,杲杲不耐烦的伸手在耳边比划了一下,赶跑了讨厌的蚊子。可是,冮唯以为杲杲不愿被吵醒,旋即闭上了嘴巴。 杲杲恨不能竖起来对他说一句:“恳请您老接着说吧。”可是性格使然,杲杲只能装睡,冮唯也只能假装什么都没说。 第五章(上) 冮唯出差是为了谈一单生意,这年头谈生意都是在饭桌上谈个头,在酒桌上谈个八成,然后再假装去会议室签个合同。 饭桌设在酒店,酒吧在酒店隔壁,会议室也是在酒店,横竖都是酒店在赚钱,所以尽管如今酒店业的竞争那么激烈,冮唯忍不住还是偶尔想建一系列的经济型连锁酒店,如果做得好,这可能比房地产更赚钱,旅游,商务,会展,等等等等,只要社会和谐人民安居乐业,酒店业就会是永远的朝阳产业。 果然,合作公司在酒店侯着,饭菜随时可以上桌,顾不上休息,冮唯叫醒装睡的杲杲去吃饭。 一进门冮唯就开始后悔,加上昨晚,今天才刚刚是第二次和杲杲在公司之外的地方碰面,每一次都让杲杲见识到无比生猛的场面,真是不该。 杲杲本来还在半醒半梦之间呢,一见识这场面彻底懵了,里面两个男的,六个女的,那些女的花枝招展,各自绽放着属于自己的光彩。 冮唯心里一紧,还给我备着两个呐。 杲杲也有些紧张,但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杲杲对冮唯还是比较信任的,就怕这些家伙们一旦醉酒玩个换妻什么的就惨了,待会儿一定要帮这小子挡酒,只要他不醉,那么安全系数还是比较高的。 冮唯和这家公司已经合作过多次了,此行的目的是说服他们放弃原料价格提高2%的要求,所有交易皆按原价进行。冮唯知道这很难,困难的事反而能激起冮唯心中更大的斗志,每个月冮唯都会给自己设定三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件事恰好是这个月里要完成的任务之一。 可惜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的把杲杲给带出来了,冮唯想,带着她去拜访一个文学泰斗知名学者,养养花,种种草,赏赏石头,下下围棋,多好啊,这种拼酒的场合还是…… 王总说:“哈,年轻人,从来没见你带女孩出来,怎么了?终于不吃素了,我让小三再叫几个姑娘上来?” 冮唯冒出了几滴冷汗,说:“不不不,不用了,这是我的同事,嗯,这样,王总,麻烦你让三儿送我的同事到金陵假日酒店去休息吧。” 王总似乎先前已经喝过酒了,满身酒味,伸手作势要搂杲杲的肩膀,杲杲本能的往冮唯身后一躲,王总楼了个空,就当自己是在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索性换了个方向再挥一遍,说:“带出来的当然都是同事,哥哥了解,了解。咋回事呢?还怕哥哥会吃了她咋的?来来来,哥哥就给你点东西吃,酒都不会让小姑娘碰的,你放心了吧。来来来,吃饭吃饭。” 冮唯杲杲等刚入席,王总就叫服务员开了两瓶飞天,说:“饭前开胃,来来来,一点小意思。冮唯经常怎么说来着,小赌怡情薄饮增智,来来来,一起增点智慧吧。” 杲杲知道,今天又是漫长的一天。 喝得差不多了转战去了ktv,这年头阿猫阿狗都喜欢狼嚎。杲杲认真的观察着冮唯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确实是个自制冷静的人,王总讲荤段子的时候冮唯就低头给他倒酒,既不抵制也不鼓励,大家兴冲冲上前去抢话筒的时候冮唯一个人默默低头看酒杯。 “哈哈,小妹妹都看呆了。”王总伸出五根肥而短的手指在杲杲面前挥了几下,踉踉跄跄在杲杲身边坐下,呼出来的酒气喷在杲杲脸上,杲杲很努力的没有皱眉,王总说:“小妹妹只喜欢我们冮总一个人啊,你看进屋这么久,眼神就直勾勾的盯着我们大帅哥,从来没看过别人,小妹妹,来来来,跟我说说你为什么喜欢冮总,呃,要说实话,我也好学几招,去找几个像你这样的小妹妹。”说话时王总的手顺势搭到杲杲的椅背上,杲杲顿时坐立难安,很努力才控制住自己想站起来离开这间屋子的冲动。 冮唯起身随手点了一首名字有些熟悉的歌曲,设了优先,顺手转身把话筒给杲杲,杲杲顺势起身,和冮唯并排唱歌。 歌是玛丽亚凯莉的against all odds,高中时代杲杲为胖所苦,选择偶像的时候都刻意挑了个胖子,这首歌是杲杲耳熟能详的曲子,杲杲唱的出神入化。 一曲终了,一屋子人都被震住了。 王总连连鼓掌,大概是终于认清了杲杲是个什么样的人,很识趣的不再纠缠,失去了可供勾搭的对象,王总的乐趣降低了不少,没多久就散了。 冮唯和杲杲在门口送走了王总,很客套很隆重的送,送完之后冮唯和杲杲对视一眼,一时无话。 两人顺着人行道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杲杲问:“今天这单生意,算是成了还是黄了呢?” 冮唯说:“这要看王总的心情了。中国人做事不讲原则,这是国人的弱点,也是咱们的强项。这是我们不够强大的理由,也是我们让人忌惮的原因。” 杲杲说:“那如果我刚才陪那个王总喝几杯酒跳几支舞是不是刚才就能把这单生意谈成了?” 冮唯的脚步慢下来。但语速加快了:“别胡思乱想,别想着走上投机取巧这条路,那样做,得到的多,付出的更多,那是恶性循环。” 杲杲顺便拐进了一家精品店,拨弄着风铃,在叮叮咚咚的响声中问:“你把我带出来的目的难道不是让我陪酒吗?” 冮唯把风铃一把握在手中,强行制止了风铃的震动,阻断了发生源,认真的说:“当然不是。2%的差价我出得起,犯不着为此而做出任何的牺牲和让步,只是昨晚你父亲,开始我还以为他是个想借你醉酒之机占你便宜的坏人,我突然有些为你担心了,担心你没有足够的耐心去照顾你自己。所以我急于把你带在身边,急于去扮演照顾你保护你的角色,忘记了去考虑今天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场合,反而让你陷入了这么尴尬的场面,对不起。” 店员小心翼翼的走到这两个满身酒气的人身边,说:“先生,不好意思,本店所有的东西都不能试用,您这样可能会损坏我们的商品。” 杲杲的心情不知不觉明媚起来,杲杲恶作剧的指了指冮唯,说:“他买,他买,他喜欢,你们店里的风铃,他一样买一个。” 冮唯原本只计划买手里抓着的那个,一听一样买一个忍不住问:“为什么买那么多?” 杲杲说:“我喜欢。” 这座城里夜里很安静,冮唯喝了酒不能开车,三三两两的出租车偶尔驶过都客满,于是,冮唯和杲杲只好挤公交车回宾馆。 这个时间段,由于其他交通工具的匮乏,公交车上人满为患,在这么拥挤的公交车上,极大的压缩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杲杲和冮唯站在一起,旁边的座位上是一对情侣,女生公然坐在男生腿上,手持一盒冰淇淋,自己吃一口,给男生喂一口,有不少人都在对他们摇头。 这对情侣吃完冰淇淋之后就下车了,冮唯把杲杲推到座位上。杲杲刚坐下,坐在后面的一位奶奶说:“干脆也让你男朋友把你抱着吧,少一个人这地方宽敞多了。” 周围的大叔大婶们纷纷点头称是。 杲杲说:“啊?” 老奶奶瞅瞅杲杲又看看冮唯,哈哈大笑说:“我开个玩笑呢,你看你们脸都红了。” 杲杲轻松下来,抬头一看,冮唯的脸果然红了,心想,我都还没脸红呢?你红个什么鬼啊?冮唯一看杲杲在看自己,脸就更红了。 夜里,杲杲不管醒着还是梦里,冮唯那张红了的扑克脸,始终在晃来晃去,晃去晃来。 第二天清晨看到冮唯,杲杲的脸索性先红了,真是,摈弃一切杂念,不要多想,这家伙肯定什么杂念都没有,要有杂念应该会有感觉的啊。你看这家伙的眼神是如此的坦荡,应该是什么都没想才对。 结果,冮唯看到杲杲,连忙转移了视线,立马扭头对着空气说:“我去结账,准备回去了。” 这个人,嗯…… 杲杲用力甩甩头,不要有自作多情的想法。 不要不要,千万不要。 冮唯“噔噔”下楼了。 杲杲正兀自楞在原地呢,手机在口袋里欢快的震动起来。掏出来一看,木头来电,冮唯啊冮唯,你是不是真对我有意思呢,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只能打电话啊? 窃笑着按下接听键,杲杲柔声道:“喂。” 电话那头是冮唯着急的声音:“包在床头柜上,拿下来。马上出发,有急事。” 杲杲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还是急忙去收拾东西了。 床头柜,冮唯的包,应该就是这个黑色的笔记本包包了。这旁边是…… 一个黑色的便签本,这是酒店的还是冮唯的,杲杲疑惑的翻开。 第一页是:“一天有86400秒,一周是604800秒,一个月是2592000秒,希望我不要愧对这些时间。” 没错,这样的调调肯定是冮唯的没错,帮他拿下去吧。 杲杲随手翻了翻,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仔细的再一页一页翻过去,陈杲杲的名字出现在最后一页。 本月任务: 1、 裁5%的员工,规则由各部门自行制定。 2、 拿到新区的工程。 3、 和王总谈成合约。带上陈杲杲,这个人实在让人不放心。唉,要对她怎么样才好呢? 这……杲杲忍不住看着这本便签本傻笑。 有些时候,是该对自己多一些自信了呢。 电话又在蹦蹦跳跳了,不用看都知道是冮唯那根木头。真是木头啊,就连浪漫这件事都不懂得去做吗? 电话里冮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但是,杲杲已经拥有了融化这块冰的决心。 冮唯说:“快点下来。” 杲杲说:“知道了啦,啰嗦!”嗯,这个木头是如此的骄傲自大眼中只看得到自己,改造木头计划的第一步,就是要抓紧时间多多批评这家伙,让他习惯被漠视被批评。化腐朽为神奇,让这个习惯被夸奖的人渐渐习惯被一直批评,然后他就会认识到自己的不足,然后他就会变成一个正常人,不再骄傲,不要一直是这样一副从小缺钙长大缺爱的德行。 冮唯的脸黑得有如杲杲的想象,这家伙啊,笑一下会死吗?杲杲心底默念着,视而不见,视而不见,这是个将要接受改造的人,不能对其有着太高的要求!等老娘改造完之后,哼哼! 很多时候我们不是活在真实的世界里,而是活在虚妄的想象中。 比如说此时的杲杲,或许本来一切已知的条件都指向杲杲想象中的情节,于是,杲杲以为,一切终究会发生。 可是,杲杲却不知道,某些未知的因素会左右人的思维和情绪,此时的冮唯已经不是杲杲所了解的那一个冮唯了。 ali的父亲病危,在美国等着冮唯。 这件事早晚会发生,冮唯一直不知是在期待还是排斥着,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冮唯一直在问自己的内心到底在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可是在这一刻,冮唯最大的希望只是回到美国,听到结果。 至于结果是如何,冮唯并没有太过纠结。 就像是一个讨厌考试的学生,只是讨厌考试而已,没有人会讨厌考试成绩。冮唯期待着自己的成绩,对成绩的期待大于其他一切的事情,当然也大于眼前这个明朗的少女。 返程路上冮唯一路狂奔,没有放音乐,没有注意杲杲在做什么。此时此刻,冮唯一心只想去美国,去得到考试成绩。 杲杲没有意识到这一切,在杲杲眼中,冮唯向来如此,杲杲并没有意识到她所认识的冮唯曾经从一个温柔的港湾里回到了他所熟悉的那个旋涡。 冮唯把车开到杲杲家门口,杲杲很疑虑的问:“今天不上班吗?” 冮唯颇有些不耐的回答:“休息一下吧,给你一天假。” 杲杲低头一笑,迅速抬起头,学着冮唯板着脸说:“是你说的哦。再见。” 下车,接过冮唯买下的那一大堆风铃,关门,头也不回的离开。 冮唯如有所思的停在原地看着杲杲的背影,一直到杲杲转身看不见的时候,冮唯才发动了汽车。以后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从此就是未知数了。 也许,只是一个转身的距离,就已沧海桑田。 杲杲的习惯是在没事的一切时间里都补眠,吃得下睡得着是杲杲的人生最高境界,杲杲习惯性的把自己裹到被子里,昨天在饭店休息的一点都不好,是需要睡眠的状态。可是,杲杲又失眠了。 冮唯这个家伙啊,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呢? 杲杲把所有的风铃都挂在窗台上,风吹风铃响,杲杲感到很吵,心绪不安。无风的时候,窗台很安静,杲杲感到太静,很不适应这样突如其来的安静,杲杲只好走到窗边拨弄风铃,让风铃悦耳的声音驱散这沉寂。 杲杲知道,糟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喜欢上那木头了。 或者,从最开始,对这个态度恶劣的木头,就怀着一份喜爱的心情吧。只是,这么长的日子里杲杲忽略了自己的这份心情,一直到看到冮唯的心意,杲杲才肯定了自己的心绪。 从第一眼看到那个冷冰冰的家伙开始,那份喜欢,就已经开始了吧。可是,对爱情,一直持又爱又怕的态度,怕自己太过沉溺,怕自己受到伤害,怕一切只是自己的独角戏,于是把心门关闭,不去思考这个问题,把一切都忽略掉,就假装自己从未期待过。 这么长的时间里,听到别人夸他,杲杲的得意溢于言表,听到别人说他的坏话,杲杲的心就先难过起来。 假装不想看到他,假装对他所做的一切都无所谓,甚至这份假装已经骗了自己骗了旁人。 可是,心,仍在倔强的期待着。 看到他,就不自觉的高兴起来,在他面前无所顾忌,对待他的态度有悖于从小到大学到的任何为人处世的哲学,只在他面前展现最真实的自己。 听到他的表扬会从心底高兴起来,就像个小学生一样。 第五章(下) 看着他对自己的不经意的好会很得意,于是在他面前便愈发骄纵。 不喜欢他身边有别的女人,即使明知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和权利去不高兴。 怎么到了这把年纪还会暗恋呢? 多么想马上见到这家伙啊,哪怕只是听他面无表情的谈论公事也好啊,其实,和他的交集也只有公事而已。 自己真是个笨蛋,这么久了,喜欢他这么久了,怎么就和他没有进一步的交流呢? 完全不知道关于他的任何事情,所有的信息都源于道听途说。 唉,真是失败啊。 明天再说吧,明天,明天一定要多和他说几句话,要提醒他多笑笑,其实笑起来的他让人亲近多了呢。 不过,太和蔼可亲了会不会有好多女人缠上他啊? 嗯,暂时还不要考虑这个问题吧。等到他先小范围的对一部分人和蔼可亲了再说。 第二天,杲杲起来的破天荒的早,决定不等冮唯的车来接,要先行上班去,帮这家伙泡杯咖啡也好啊,下班了去买小小的仙人掌和芦荟,放在冮唯的办公桌上,据说可以防辐射呢,只是,对他这样好,会不会把他宠坏呢?嗯,先宠宠再说吧,万一宠坏了再不宠就是了。 冮唯这个爹爹不疼姥姥不爱的德性,肯定不爱吃糖,有心理阴影的人都不爱吃糖。所以,给他泡咖啡,还是不要放糖了。 泡好咖啡,杲杲在走廊上徘徊。到底,要不要给他送进去呢? 喇叭花小吴从外面进来,神秘兮兮的说:“catkin,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大日子啊,我说了你肯定会很激动的,哎,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啊?平时你不是不喝咖啡的吗?今天喝了哦,嘻嘻……你是不是听说了啊?” 杲杲想,难道,冮唯那么冷静内敛的人也会这么高调?向整个公司宣布了他喜欢她,这样,真让人尴尬呢。智商高的人,情商果然都很低啊。这么大的动作,太引人注目了吧。不知道会不会被公司里那些做着灰姑娘美梦的姑娘们拖出去暴打一顿呢?偶像剧里经常这么演的啊。杲杲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妙情节里。 小吴打断了杲杲的沉思,说:“告诉你哦,我们的冮唯——冮总马上就要结婚了哦。” 杲杲的脸马上红了,难道这家伙已经准备向我求婚了么?这也太急了吧,怎么可以这么轻率呢?我们都还没有相互了解啊。当然,不用相互了解已经很喜欢了。 小吴说:“冮总已经回美国向我们公司董事长千金ali求婚了,王子配公主,多么美好啊。结婚之后,我们冮总的性格应该不会那么奇怪了吧,我们终于可以拥有一个正常的上司了。并且,这样的人真该早早的结婚呢,彻底断了我的念想,我终于可以勇敢的去看别人了。你说这是不是一件好事儿啊?今晚我们真该去庆祝一下呢,冮总的婚礼肯定在美国举行吧,肯定要多奢华有多奢华,你说他会不会邀请我们呢?没准会邀请你哦,他一直挺欣赏你的,……” 剧情急转直下,杲杲的心有些东西在凝固,结冰,一点一点的破碎。 杲杲喝完了苦苦的咖啡,又去茶水室泡了一杯,再度一饮而尽,要是咖啡可以让人醉就好了。 此刻只想好好睡一觉,醒来发现一切不过是场梦。 冮唯没有走,冮唯写的日记我没有看到,冮唯没有带我出差,冮唯没有刻意和我相处得那么暧昧,甚至,我从来就不认识冮唯。 冮唯,冮唯,冮唯…… 在冮唯走后的这一个月里,杲杲生活得如同一台机器,每天精准的作息时间绝不更改,没有任何娱乐活动,没有期望,也不会失望。 只是工作愈发认真起来,像是突然回到了高三的时候,给自己安排了加班,把许多人的活儿都揽到自己身上,人际关系霎时间倒是好了许多,大家乐得让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免费秘书替自己做事儿。 可是,空余时间还是很多,总有很多日子,杲杲会突然愣住,发现自己又在想念冮唯,还真是奇怪啊,那么浅浅的交集,可以带来那么强烈的触动吗? 于是,在不得不闲下来的时间里,杲杲就看许多书,看许多电影,沉浸在别人的世界里,让自己的心沉寂下来。还是忍不住很容易就难过起来,不管什么情节都可以让杲杲泪流满面。 书和电影带来的沉重让自己窒息之后,杲杲便开始看偶像剧,看年轻美丽的少男少女花样的爱情故事,没有残缺,如此美好。 夜里几乎不睡,两天可以看完一整部偶像剧,速度飞快。 越来越没有其他的可以转移杲杲的注意力的事情出现之后,杲杲重新看了一次《我的名字叫金三顺》,一直记得里面的话,我们找不到白马王子的理由:1、好男人都长得丑。2、帅男人人又不好。3、又帅又好的男人都结婚了!4、又帅又好又没有结婚的男人没能力!5、又帅又好又没有结婚又有钱的男人对我们没兴趣!6、又帅又好又没有结婚又有钱的男人又对我们感兴趣的男人都是花花公子!7、又帅又好又没有结婚又有钱的男人又我们感兴趣还不花心的男人是同性恋! 以前看第一遍的时候,看到这段话忍不住会心一笑,没想到有朝一日真的会遇到一个又帅又好又没有结婚又有钱的男人又对我感兴趣的花花公子。或者,不应该说他是花花公子,他什么话都没说什么事都没做,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想象而已,如今,是时候把自己从想象中拖出来了。 电视剧里,三顺在失望透顶的情况下登上了汉拿山,在山顶遇到了玄振炫,改写了他们的故事。 这么长的时间里,杲杲已经折腾的差不多了,已经没有力气去继续折磨自己,可以安安心心去过正常人的生活了。杲杲想着,干脆,休假去短途旅行吧,试着登上一座山,借以改写自己的心情。又或者,在心底最不足为外人道的微妙的期待里,还是希望自己能和三顺一样,在山顶遇到自己的归宿。 一说到旅游,最先想到的目的地就是张家界,这方神奇的山水,“奇峰林立,怪石嶙峋,树茂林丰,溶洞群布,沟壑纵横,溪水潺潺,珍禽竞翔,奇花争妍,藏峰,桥,洞,湖于一体,汇名山大川之大成”,不可不往。 张家界的新传奇天门山景区位于张家界市南,距城区仅8公里,是张家界地区最早载入史册的名山,也是张家界地区海拔最高的山。天门山山势高绝,陡险峻拔,景色雄奇壮丽,一年四季景象变幻万千。其间古树参天,藤蔓缠绕,青苔遍布,石笋、石芽举步皆是,处处如天成的盆景,宛如仙境。天门洞南北对开于千寻素壁之上,气势磅礴,恢弘壮观,更因景象变幻莫测,终年云雾蒸腾,愈显神秘玄奇。 相信比韩国人的汉拿山更美。 走在天门山的鬼古栈道,悬于鬼谷洞上侧的峭壁,立于万丈悬崖的中间,在茫茫峭壁间转来转去。身边是没有边际的悬崖,云雾在绿野中翻腾,脚下是没有边际的绿野,成群的小鸟在峡谷中嬉戏,偶尔有老鹰从眼前掠过。栈道上雾气盘绕,云海翻腾,令人抬腿似生雾,迈步如踏云,有一种人间天界、世外洞天的幻觉。 在这样的地方,清新的空气,天门山西线清幽宁静的环境,让杲杲的心渐渐超脱出来,在这世间,似乎有很多更美好的东西在等待着,自己那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暗恋情愫就这样被抛到云山雾海之中沉沦吧,不要再困扰自己了。 走过鬼谷洞,在峭壁间,有一个玻璃站台探出悬崖,杲杲凝神站在上面,据说这是挑战人心理极限的地方。 杲杲站在此地,心平气和,对未来包含期待,对过去毫无悔意,这就是杲杲所追求的境界了。 已经安静了许久的手机又开始在口袋震动了,杲杲掏出手机,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冮唯的电话。杲杲的心底升腾起浅浅的微妙的期待。 还是站在玻璃站台,杲杲从容的按下接听键,现在,站在这样的地方,不管听到的是什么消息都不会感到奇怪。 冮唯说:“陈小姐,你在休假吗?” 杲杲说:“冮总,对。” 冮唯一时不知该如何接下一句话,还以为,自己的行为该对她的情绪有所影响,却没料到这小妮子是如此平淡自然,你哪怕只要表现出一丝丝不喜欢,我就愿意停止这让我自己讨厌自己的举动了。冮唯说:“陈小姐,是这样的,我马上就要回来了,你能在我回来之前结束你的休假吗?有些事想让你处理一下。” 杲杲说:“好的,冮总。我明天就回来。” 冮唯说:“谢谢你。” 杲杲不知道接下来还要说什么,手臂像是感应到了心的忐忑,杲杲的手不由自主的一松,手机顺着岩壁滑下去,坠入云海中。也好,这么市侩的物件能在这样清幽的地方得到永恒的安宁。 而自己,也该从这样的地方找寻到了安静的力量,从此,不再彷徨迷乱。 冮唯听到手机里传来的怪异的声响,不甘的挂断了电话。抬头看到办公桌上自己的照片,看着自己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有些自厌的把照片狠狠盖上,真不想看到自己的脸。 明天,明天她真的会回来吗? 第二天大清早,冮唯在机场等待杲杲的回来。冮唯明白自己的身份并不适合来接机,但无法抑制自己想见她的冲动,顾不得许多了。并不曾知晓杲杲的航班,冮唯只能徒劳的等待。杲杲的手机又永远都是无法接通状态,不知道她到底是要做什么。 如果,是要表示不满的话,可以直接说出来啊,如果你不开心,如果你有丝毫的不满,你直接告诉我,好不好?我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我只需要一点点决心,需要有个人告诉我,这样不好,这样不会幸福,那样的话,我就可以推翻过去所有的期待和梦想,重新锤炼自己,重新界定关于我的所有一切。 或者,你只要站在那里,什么话都不用说,已经可以左右我的决定。 冮唯颇不耐烦的等待着,从上班时间起,直到21:45, ca1390准点到达,一拨又一拨的人来来往往,时空更替轮转,冮唯仍旧没有等到他想等的人。这样的等待,是冮唯的生命里从来不曾有过的。从小到大,冮唯习惯于设定自己的目标,每一步都走得目标明确坚决干脆,成功就算了,不成功继续总结经验从头再来,冮唯从未尝试过这样茫然的等待。这实在是冮唯所未曾有过的体验,冮唯只能失望的离开,心里是从未体会过的酸涩。其实当夜杲杲就赶回来了,杲杲求的是心安,既然已经得到内心的安宁,在任何地方都可以心平气和坦然自若,徒然留在此地纯属多余,这方奇山秀水已然刻在心间,不敢忘怀。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杲杲去取消了假期,回到工作岗位,回归到忙碌有序的工作环境中,一切一如往昔,除了心境。 喇叭花小吴又在给杲杲传达着冮总的最新动向,据说今天冮唯一整天没来上班,这是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都不曾发生过的事情,看来婚姻和爱情真的能够让人转性,临近婚期,冮总那样一个工作狂竟然都可以一整天不工作。 杲杲只淡淡一笑,真庆幸自己生活在距离他这么近的地方,即使假装不在意,仍然可以清楚的知道关于冮唯的每一件事,这样就好,只要这样,能够清楚明白的感知对方的存在,就好。 对上班这件事越来越饱含热情,杲杲坐下来发现离正式上班还有15分钟。杲杲感慨自己经历过这件事还真是长大了,从前都是濒临迟到踩着钟点来打卡的人呢。 看来,经历失恋也不是坏事啊,守时就是失恋赠与的一个副产品。 杲杲索性打开电脑开始工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刚刚敲了几行字,喇叭花小吴再度飘到杲杲面前,神秘兮兮的说:“冮总有请,他对你真是不错呢。大概是要告诉你他的婚讯吧,你还真不是一般人啊,能够受到这种待遇……” 杲杲关上笔记本,不重不轻的拍了一下笔记本外壳,起身离开,没有搭理小吴。小吴以杲杲能够听到的声音在原地嚷嚷着:“有什么了不起的啊?冲,冲,冲什么冲啊?不就是被喊去说句话吗?谁还没跟冮唯说过话啊怎的,瞎神气什么呢……” 想起上一次,小吴来说冮总有请的时候,似乎是几辈子之前的事情了,那时还担心他会对自己骚扰呢,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这一次,杲杲确信,一样的什么都不会发生。 冮唯一直望着门口,看门被推开,一时间竟有些紧张,现在,她已经知道了吧,她会以为我是个贪图钱财的人吗?她会误会我吗?或者,不管她怎么想都没错,我确实在做一件让人不齿的事情。 见冮唯一直在沉思,杲杲轻声喊:“冮总?” 冮唯回过神来,站起来说:“坐,坐,喝茶还是咖啡?” 杲杲忙摆手说:“不用不用。” 冮唯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到底是在想什么去了,对自己的下属这般和蔼可亲,陈杲杲怕是真会认为自己有点不对劲了,像以前那样对她啊,像以前那样从容的对她说话才对啊。以前,以前是怎么说的呢? 看杲杲在对面的办公椅坐下,冮唯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陈小姐,晚上有空吗?” 杲杲说:“我有事。不过,你明天不用接我,我会很早上班的,今天就很早,提前了十五分钟。” 杲杲这么一说,冮唯反而词穷了,本来是想约她出去听音乐会的,现在,冮唯只好淡淡地说:“哦,不要玩得太晚。明天早点来上班。” 杲杲的气不打一处来,真是,我玩的晚不晚和你有什么关系啊?用不着你来关心吧。杲杲心想,平静,平静,看在这个人是我的上司并且被我喜欢过的份上,不和他一般见识。杲杲说:“我知道。没别的事了吧?我出去了。”说罢不等冮唯回答,转身离开了。 冮唯一直看着杲杲离开的身影,随着杲杲关上的门,冮唯感到有些东西彻底从生命里抽离了,那些从未体会过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的离他而去。 杲杲晚上也确实有事,在东苑有个饭局。乔乔那丫头似乎开始和那个18888号码的奔驰cls 63 amg恋爱了,那个148昨天送乔乔回家,杲杲正在开门。乔乔打了个招呼,叫了声姐姐。148很有礼貌,说是要请乔乔的姐姐吃饭。杲杲当时也没多想,直接就答应了。现在想想,如果被老爸知道了就好玩了,他肯定会被气翻。正走神呢,手机响了,刚刚换的号码,除了爸爸妈妈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杲杲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打来的电话。 “喂。妹。” 杲杲的表情开始轻松起来,是欧霁打来的电话,久违的小霁哥哥,仿佛是带来了澳洲的阳光,听声音就开始让人灿烂起来,杲杲说:“小霁哥哥,要请我吃饭是吧?不请我吃饭就不要随便拨我的号码哦。” 欧霁说:“好啊,我的爸爸妈妈都说很想你呢,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这个干女儿很不称职呢,多久没去看干爸干妈了啊?一点都不乖。” 杲杲吐了吐舌头,正准备撒娇,一想现在摆出撒娇的样子小霁哥哥也看不到啊,于是重新端坐着对电话那头说:“我正要去呢,结果你这个电话比我早了一点点,要怪你自己。” 欧霁笑着说:“好好好,是我不对。那你什么时候来?今天吗?我来接你吧。” 杲杲摇头晃脑地说:“今天啊……似乎不行呢,今天我的妹妹和妹夫要请我吃饭。你被排到明天去了。” 欧霁说:“有点想见你呢……” 杲杲说:“那你今晚和我一起去混饭吧。我们反正经常合伙做诈骗饭的,专门诈骗饭来吃,呵呵,今天重新温习一下吧。” 冮唯推开门,看见杲杲正在满眼含笑的接着一个电话,她,从来不曾在自己的面前展现这样的笑容吧,俏皮的,可爱的笑容,从来没有呢。 杲杲说:“嗯,就这样。晚上见。”说罢挂断电话,仍然是满眼含笑。 冮唯黯淡的想着,所谓晚上有事,指的就是这个吧。自己是无权干涉的啊,不是上次怀疑她被醉鬼纠缠可以上前去制止的情境了,现在,是她在恋爱,在和别人发展他们应有的关系,自己没有权力没有立场去干扰。唯一想知道的,只是,得到那个笑容的,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这个人真是幸福啊,可以拥有她的爱。 一整天的时间,冮唯始终魂不守舍,总有意无意的走进大办公室,看杲杲一眼,看她在做什么,看她的表情是高兴还是难过,看她到底有没有提前开溜。一定要和她一起下班,看看她的他,到底是谁,虽然这一切与自己无关。 第六章 临近下班时间,秘书小吴的电话接进来:“冮总,今天……” 冮唯不耐烦的切断电话:“明天再说。”她该下班了吧。 小吴一头雾水,这个工作狂老板,似乎真有点不对劲呢。 如果小吴跟在她的冮总身后的话,就会看到冮总更不对劲的一面。冮唯没有在-1楼地下停车场走出电梯,而是在一楼大厅里四处张望着停停走走。冮唯的视线在搜寻一个身影,终于,门外,一辆自行车旁边,对,没错,就是她。为什么现在的她是那么轻松自如,活泼可爱?只因为在他身边吗? 那个他,似乎有点面熟,应该曾经见过。冮唯双手握拳轻轻敲了敲太阳穴,努力回忆着,这个人,在酒吧门口曾经见过,当时,陈杲杲是叫他小霁哥哥的,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吧。看起来,陈父对他印象很好呢。冮唯自嘲的笑笑,自己远超乎同龄人的镇定自若和办事能力曾经让自己得到过许多业界长辈的欣赏和赞誉,并且,自己几乎没有任何的不良嗜好,很多长辈都试探过冮唯是否有意愿去做其女婿,但都碍于ali的家世而不了了之。 冮唯的心底,也多少有那么点小得意,从未担心过自己会过不了家长那一关,冮唯可是许多家长趋之若鹜的对象啊。可是,这一次,因为对陈杲杲的关心,让陈父对自己的印象非常坏。天意如此吧,自己最擅长的永远无法在陈杲杲面前展示,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是把事情弄砸弄糟,让一切无可挽回,让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其实,什么叫没有不良嗜好啊?对自己而言,应该是没有任何兴趣爱好吧,这么多年忙碌的生活里,自己一直在拼命,在自己为自己设定的路上不断拼杀,不断前行,从来没有想过看看身后看看身旁有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风景,也不屑于同龄人热爱的那些娱乐活动,那在冮唯眼中只是徒然无益的浪费时间而已。在一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没有意识到路的尽头还是路;一直在孤芳自赏,认为没有人可以认识真正的自己,没想到遇到认识自己的人,却不懂和她相处的方法。冮唯恨自己的心一直在名利场中煎熬,练就得不解风情,连谈个恋爱的本事都没有,真是没用。即使和杲杲在一起,也没什么可以做的事情吧,不懂在她下班路上骑自行车来接她。自己除了谈生意,几乎什么都不会。 冮唯拿出电话:“小吴,给我办张健身俱乐部的会员卡,我要学骑自行车。什么好多种?两个轮子的车还分种类吗?我要最快的,直接能上路的就行。要快。” 挂断电话,冮唯摇摇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不理会周围遇上的或诧异或欣喜的眼光,下去取车,她走了,自己就回家去工作吧。人是靠不住的,只有看得见的确确实实的数据和合同不会骗人,不会发脾气,不会对别人笑,不会跑掉。 杲杲看到欧霁特别放心,有遇到亲人的感觉。杲杲很高兴的蹦上车,双手很自然的环住小霁哥哥的腰,报了东苑的地址。欧霁赶紧出发,自行车不许载人,这点常识欧霁还是有的,所以,在被发现之前,能溜多快就溜多快吧。 东苑的环境宜人,汪颢晢和乔乔在东苑的绿化带附近晃荡,等着陈杲杲的到来。 乔乔问:“喂,你为什么要请我姐姐吃饭啊?” 汪颢晢一脸无奈的表情,这丫头没搞错吧,不说是作家吗?作家应该特别敏感才对啊,有些话,不用明白具体的说出来吧。何况,要说的话,也不应该是现在啊。汪颢晢只好看看天天看看地看看花看看草,不知该如何回答。还好杲杲和欧霁过来了,乔乔蹦蹦跳跳跑去迎接了。汪颢晢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和知识分子谈恋爱真是累啊,冷不丁冒出一些奇怪的常识性问题,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让你回答还真是棘手。 汪颢晢微笑着跟在乔乔身后,乔乔介绍大家相互认识,大家笑笑闹闹的走向东苑三楼的中餐厅。 四个人落座后,大家埋头认真看菜单,乔乔说:“大家随便点,我什么都吃。”汪颢晢抬头一笑,就喜欢这丫头简单干脆的样子,但是,汪颢晢马上就笑不出来了。乔乔的下一句话是:“姐姐,你知道我是怎么和汪颢晢认识的吗?” 陈杲杲似乎很有兴趣的样子,也合上了菜单,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汪颢晢的额头有斜线三条,如果被陈杲杲知道的话,那么,以后见面肯定会很尴尬吧,毕竟,她应该知道她父亲的意图。最近老是觉得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欠考虑,和这丫头在一起相处久了直来直往习惯了,丝毫没有想过邀请自己的相亲对象吃饭是一件不妥的事情。 乔乔眉飞色舞地说:“姐姐,是通过你的msn认识的啦,有一次陈叔叔跟你用msn说话,我说你不在,陈叔叔不相信,很生气呢。我跑去见陈叔叔的,结果没想到认识汪颢晢了,好玩吧。” 杲杲说:“嗯,那你们确实早该请我吃这顿饭了。”先前的猜测果然没错,爸爸这回算是做了件好事啊,恋爱的乔乔应该不会再那么骄傲敏感剑拔弩张了吧,这于她的成长实在是大有裨益。 汪颢晢示意服务员离开,给杲杲的水杯倒了一杯茶,说:“陈小姐,是我不周,这杯茶算是给你赔罪了。” 杲杲有一刹那间的失神,是那声“陈小姐”唤起了记忆中的某个声音,他也曾那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唤她“陈小姐”,仔细看看汪颢晢,或者,确实很像吧,这些生意人,同样的表情同样的神态同样的穿着,甚至说话的口吻都一样。如果,如果当时没有任性的去酒吧和ali拼酒,而是乖乖陪爸爸去参加相亲,今天,和这个人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呢?他可以成为冮唯的替代品吗?在他身边,可以抵消对冮唯的思念吗?人生路上那么那么多的岔路,随便走上任意一条都可以走出一番海阔天空,可不知为什么就这么一步一步走到了这山穷水尽的地步。 旋即,杲杲回过神来,真是,到底是在想什么啊?这个人,是乔乔的男朋友,仅此而已,无关风月。 杲杲端起水杯一饮而尽,说:“恩准了,免你死罪,快快请起。” 汪颢晢和欧霁相视而笑。汪颢晢说:“每次只看乔乔一个人都还不觉得,这两个人凑一起还真不消停啊。”欧霁说:“嗯,杲杲一个人就够特别了,没想到还有两个这样的人。” 乔乔说:“是啊是啊,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就出了我们两个这么特别的人,今天我们一起陪你们吃饭,荣幸吧。” 汪颢晢和欧霁分外默契,连连点头。 杲杲笑言:“好了好了,大家吃东西吧。我一直很低调的,你们不知道吗?不要破坏我低调的风格啊。” 但见前一分钟还乐呵呵的乔乔突然很惆怅的说:“做人是该低调一些啊。” 汪颢晢顺着乔乔的方向看过去,原来是何澔尘进门了。汪颢晢看看乔乔,再看看何澔尘,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虽有几分不甘,汪颢晢仍然笑着与兄弟打了个招呼,招招手喊:“澔尘。” 何澔尘见到老友马上走过来,说:“连叔叔说让我过来一趟,早说你在这儿啊,我就早点过来。” 汪颢晢贼贼的笑笑说:“连叔叔对你很不错嘛,干脆再回去给他做女婿啊。” 何澔尘的笑容消失了,很严肃地说:“那是不可能的,很多事可以纵然可以忍让,但惟独这件事不可以,明明知道失去了那些东西之后我的生命将无以为继,还那么狠心的……唉,算了,不说了。年轻的时候缺乏了解,现在后悔了啊。”何澔尘苦笑了一下,收拾情绪对汪颢晢说:“你一定要好好挑,”说话间看看承颢身边的人,看到乔乔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说:“小子,眼光不错哪。” 乔乔仍沉浸在见到何老师的惊喜里,且惊且喜的乔乔听到何老师的最后一句话,彻底的由喜转回惊,乔乔知道何老师误会自己和汪颢晢的关系了,刚想解释,何澔尘已经转身准备离开。 汪颢晢说:“澔尘,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 何澔尘边走边挥手,头也不回地说:“不用介绍了,有缘自会再聚。” 汪颢晢想,这家伙还真是不拘小节啊,让旁人无比尴尬不可收拾。还好只是很休闲的聚会,如果这时对面坐的是领导或者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看到澔尘这态度怕是不好下台了。 还好都是年轻人,汪颢晢自嘲的笑笑说:“这是我哥们儿,才子,做事儿老这么豪放不羁的,拿他没辄。” 杲杲说:“嗯,看出来了,没才的人不会这么有个性。” 乔乔听到大家在说何老师的好话,终于是活过来了,有几分得意的说道:“对啊对啊,我们何老师最有个性了,那时候我们班好多人都暗恋他的。” 杲杲看乔乔的反应有些好笑,故意逗逗她说:“你也是其中一个吧。” 乔乔脸红了,嗫嚅着说:“哪儿有哦。” 汪颢晢看着乔乔的表情,心上不由的一紧,真希望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杲杲说:“好久没看小姑娘这表情了,真是可爱,小霁哥哥,你说对吧?” 欧霁一直没回答,杲杲扭头看看,欧霁正发呆呢,杲杲摇摇欧霁的手臂,喊道:“小霁哥哥!” 欧霁这才回过神来说:“哦,嗯,我看,人是该低调一点。” 杲杲仍旧摇晃着小霁哥哥的手臂,不依不饶的说:“小霁哥哥,你在说什么呢?我们正在聊的是……” 欧霁很失望的说:“你马上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了……” 话刚落音,欧霁和杲杲的屁股上像装了弹簧一样弹起来,欧霁甜甜的笑着喊:“简阿姨好。”杲杲扭扭捏捏的喊了声:“妈。” 听到有人叫自己,简冰先是愣了下,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简冰感到无比喜悦,老头儿还是略输一筹,没有给杲杲找个做生意的人,再怎么着,咱们家杲杲找的还是个知识分子啊。以前怎么就没想到欧霁呢,这孩子多好啊,阳光灿烂温柔体贴的,长的又帅,又有礼貌,和杲杲一起长大,早该发生点什么了。现在,看到两个孩子在一块儿,真是说不出的欣慰啊。作为家长,现在该做的是静观其变,必要的时候推波助澜。 简冰说:“好好好,不错不错。是小霁啊,小霁回来了怎么不来家里玩呢?”简冰说完之后就开始反思,哪儿来的家啊?老陈住在外面,自己住在教研所,杲杲自己住在公寓,要让欧霁去家里的话,和杲杲两个人单独在一起还让人有些不省心呢。还好自己的形象一向比较光辉,没人深究话里的深意,两个孩子依旧是洗耳恭听的样子,简冰赶紧补救性的问到:“杲杲,有没有去小霁家拜访啊?” 杲杲摇摇头。 欧霁说:“我和杲杲已经说好了,明天就去我家吃晚饭,简阿姨也一起去吧。我的爸爸妈妈都很想上门来拜访你和陈叔叔呢。干脆这样,明天,我去约陈叔叔,简阿姨要一起哦。” 简冰说:“这个啊,却之不恭啊,这样,小霁啊,明天,如果简阿姨有空了一定会过来的好不好?”简冰说话一向喜欢给自己留一线,不把话说死,想反悔就比较容易,这点不够坦荡,曾多次被老头子批评,但是无妨,简冰是属于积极认错,誓死不改的类型。看两个小孩儿面面相觑的样子,简冰感到有点好笑,不再给两个孩子制造压力,简冰迅速离开,明天要不要去见老头儿呢,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杲杲和欧霁终于可以坐下来了,都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汪颢晢由衷的感慨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所有的饭店都要设包厢了。”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一顿饭,四个人吃得各怀鬼胎,都是思考着各自的问题。 饭后逐一送各自的女伴回家,且按下不表。 不久之后,杲杲的父母,欧霁的父母,杲杲和欧霁,这些人难能可贵的聚到了一起吃饭。 双方父母都想和对方结为秦晋之好,饭局上少不了相互寒暄相互夸奖相互奉承,并且真心的表示很希望对方的小孩儿是自己的小孩儿。 因为有着共同的奋斗目标,饭局无比和谐。 欧霁的母亲秦教授在削苹果,削好递给杲杲,说:“杲杲啊,要是我们家欧霁欺负你了你就告诉阿姨啊,阿姨找他算账。” 杲杲接过苹果,甜甜的笑着说:“谢谢阿姨,小霁哥哥不会欺负我的。可是,要是我欺负小霁哥哥怎么办呢?” 大家面面相觑,顿时安静下来。 愣了半晌,还好秦教授有涵养,率先打破沉默说:“我们家小霁随便欺负,没关系!” 大家随即恢复了正常的交流,陈正焕和简冰同时瞪了杲杲一眼,杲杲朝爸妈扮个鬼脸,吐了吐舌头。 说话间两个孩子去找小时候的游戏机了,两家大人相视会心一笑。 等小孩儿离开,大人说话就没那么拘谨了。秦教授说:“你们两口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不管怎么看怎么般配,怎么会分开呢?” 陈正焕弹了弹烟灰,深深叹了一口气说:“唉,有些事不是你眼里看起来那么简单啊。” 简冰有些火大,说:“是不简单啊,你看看我劝他戒烟劝了多少年了?你知道吗?当初年轻的时候,你们两口子不也为了抽烟而吵架吗?那时候秦教授说劝你戒烟你不听,我当时就给她出主意说你干脆自己也抽吧,借此威胁你们家老欧不抽。当时他自己还说呢,秦教授抽烟没有威慑力,干脆等你们小孩儿生出来给小孩儿夹根烟,你看他还抽不抽?” 欧教授说:“我说呢,老陈,原来当年是你出卖我啊?” 大家都笑了。 简冰接着说:“我看这么个男人多好啊,肯出这个馊主意证明他肯定和一般的男人不一样,他自个儿应该不抽烟吧。没想到,我给杲杲抽烟都威胁不了他。烟就像他的命一样,永远丢不掉。” 秦教授说:“老简啊,你看,你们家老陈除了抽烟之外也没别的毛病了是吧。” 简冰说:“谁说的啊,你看他,从来就没有个尊重妇女的时候,从来没见他听过我的话。” 秦教授微笑着摇摇头,说:“你以前不就喜欢他不听话有个性吗?” 简冰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哪儿有人那样过日子的啊?” 欧教授和陈正焕下象棋,陈正焕似乎很认真,充耳不闻的样子,只是简冰一说话,陈正焕就会把自己的棋子送来吃掉,连赢几局之后欧教授对妻子说:“老秦,你们女同胞说话声音轻点儿,我们下棋都无法思考了。” 秦教授说:“好的。”说完起身去端来苹果,切成小块送过去。 陈正焕由衷的说:“老欧,我真羡慕你啊,这才是生活啊。” 欧教授说:“你们家冰冰也不错啊,读大学的时候最盼望就是你生日了,可以吃到冰冰烤的小蛋糕。” 秦教授也说:“是啊是啊,冰冰很贤惠的,我绣鞋垫就是跟她学来的。” 陈正焕说:“冰冰还会绣鞋垫?我怎么不知道啊?” 秦教授说:“你看吧,你和冰冰应该加强了解,你们两个缺乏了解,等了解之后,你们会重新接受对方 。这么多年了,你们的事我们都看在眼里的,你们彼此相爱,只是没有学会和谅解,不懂得迁就对方。” 简冰恨恨的嚼着苹果说:“哼!谁稀罕啊?” 陈正焕本来柔和的面部表情重新阴沉下来,说:“我已经很了解简冰了,非常了解,比她自己还了解。反正就从来没觉得她在过日子,活在虚幻中。从来没见她洗过衣服做过饭,我做了家务她还喜欢喋喋不休的挑毛病,简冰只适合在外面过流浪生活,不适合娶回家过日子。” 简冰说:“凭什么女人就要洗衣服做饭啊,又没哪条法律规定。再说啦,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见你饿着冷着啊。结婚前我就说过我喜欢在实验室里面摆弄我的实验制剂,不喜欢在家摆弄你的杯盘碗碟,当初你也同意的啊,结婚了就看你天天在找我麻烦。对孩子的事也是一样,明明杲杲适合理科,你偏偏要让她学文,现在倒好,连个工作都找不到,robert说我们家杲杲递简历的时候都快哭了。如果她学理就可以直接省掉找工作的过程了。” 陈正焕说:“杲杲是听话懂事不给我们添麻烦,我也可以给她安排岗位啊,关键是孩子不喜欢,孩子需要自己在外面闯一闯,把什么都安排好还有什么意思呢?你就喜欢以你自己的意愿去控制别人的生活,对我是如此,对孩子也是这样……” 简冰正剑拔弩张的准备大战三百回合,手机适时响起,简冰接了个电话,急冲冲的走了。陈正焕没忘记冷嘲热讽道:“每天都是这么忙,从来没见她闲过,也没见研究出个什么成果来啊。” 简冰狠狠瞪了陈正焕一眼,重重的把门甩上,走了。 秦教授说:“你看你们两个真是的……让孩子听到多不好啊。” 简冰走后,陈正焕知道自制了,自嘲的笑笑说:“没办法,脾气上来了就这样,只要面对简冰我就没办法保持平静。杲杲她,大概已经习惯了吧。” 屋内的两个孩子听着外面的动静,陈杲杲一直埋头在看书,看不出表情。欧霁笑笑问:“杲杲啊,将来你嫁给我了会不会和简阿姨一样强势啊?” 杲杲低落的答道:“怎么会强势呢?我一定学着去体谅去包容,让家里每天都充满温馨的笑,争取永远不吵架。” 欧霁“扑哧”一笑。 杲杲反应过来,连忙解释说:“小霁哥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我把你当哥哥的,亲生哥哥!和你结婚有乱伦的feel,我可不想尝试。” 欧霁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说:“可是,现在,你爸妈,我爸妈,和昨天一起吃饭你的妹妹和妹夫,肯定都以为我们是一对儿。” 杲杲说:“那有什么关系啊?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哪儿有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我们去说清楚就好啊。你爸妈和我爸爸都是通情达理的人,至于我妈妈,放心,她只有在面对爸爸的时候才会无理取闹,别的时间都很好说话的,没准她是最理解我们的人呢。” 欧霁说:“小妹子啊,有喜欢的人了吧?以前说你是我媳妇儿你都不在乎的啊。” 杲杲连忙摇头,把书翻来翻去漫不经心地说:“哪儿有哦?你妹妹还要赖在你身边多混几年才要出去嫁人,别人对我肯定没有你对我那么好了。” 欧霁说:“一般呢,我的杲杲说话的时候会看着对方的眼睛,如果在看别的地方的话,那就表示,杲杲在说谎了。杲杲肯定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说说看,让哥看看适不适合你。” 杲杲俏皮的说:“哥啊,你肯定给我找好嫂子了吧,在澳大利亚这么多年,有没有找洋妞?快快从实招来!”说这番话果然看着欧霁的双眼。 欧霁起身打开窗户,对着星空说:“小霁哥哥确实有喜欢的人了,这个人比我还了解我,比我更会照顾我,我确定这个人就是我的另一半,只是,没有人会祝福我们的。” 杲杲说:“怎么了?我会跟爸爸妈妈叔叔阿姨解释清楚的,你只管勇敢的去追求你的真爱吧。” 欧霁说:“妹,谢谢你能这么说。可是,还是不可能的,你不会明白的,这段感情会受到所有人的阻碍,包括将来的你。” 杲杲皱皱眉,撇着嘴说:“哥,你不会找了个杀人犯回来吧?” 欧霁大笑不已,似乎是笑出了眼泪,欧霁用手指擦了擦眼角。杲杲很担心的注视着欧霁的表情,欧霁重重敲了敲杲杲的脑袋,说:“丫头你的脑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啊?不说这个了,妹,感情的事情哥哥失败了,哥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幸福了,妹,你要加油,哥哥等着你的婚礼,哥要看着你走进礼堂,得到幸福。” 杲杲说:“其实,我也很惆怅呢,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哥啊,我们读了那么那么多书,怎么就没有一本教会我们如何去把握幸福呢?” 欧霁说:“等着吧,幸福会来的。有时候看起来幸福其实本质很不幸,看起来不幸其实内心很幸福,比如说你的爸爸妈妈,我一直很羡慕他们。” 杲杲一脸“有没有搞错的表情”,刚想插嘴表示反对。欧霁摆摆手制止了,解释说:“叔叔阿姨内心很清楚自己在对方心中的位置,所谓争吵只是表达爱的形式,是不服输,他们其实很清楚,在这世上,彼此是最重要最独一无二的存在。再比如说昨天饭桌上的那一对儿,看起来很般配,可是,我总觉得女孩儿有些心不在焉,她对颢子有些排斥,你说,他们幸福吗?” 杲杲说:“你更心不在焉呢!我还以为你没注意到,我也觉得乔乔似乎喜欢那个……” 欧霁的食指放在唇边摆了一个“嘘”的手势,说:“感情的事儿不要随便说出来,没准当事人自己都还没决定,尤其当她和另一个人在一起形影不离的时候,感情是很容易被干扰的,你的爸爸妈妈那样决然专一的人不多。”杲杲很不服气的说:“哼,别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欧霁了然的微笑着,不再争辩。 欧霁确实猜对了,欧霁为情所苦已经多年,现在只要看到一个眼神一声叹息,就能猜出对方的心思,猜出故事发展的方向。 此时,汪颢晢确实和乔乔在一起,但是,这份感情的进展却未必如同欧霁想象的那样简单。 为了和乔乔的感情尽快升级,汪颢晢费尽心思,在家忙了一整天,准备了红酒和蜡烛,要和乔乔共进烛光晚餐。 扭捏着找了个理由把乔乔带回在卡梅尔的家,小妮子不怎么拘谨,四处走走看看,看到乔乔很轻松很开心的样子,汪颢晢心里很温暖,这个家终于有除了自己之外的人进来了。 很久没有需要陪伴的感觉了,是这个人让自己重新体会到这种感觉。今天,和她,一定要有实质性的进展。 于是,在用餐之前,汪颢晢放了音乐,调暗了灯光,坐在乔乔的身边。乔乔的注意力还在电视上,汪颢晢只好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 乔乔有些困惑的扭过头看汪颢晢,汪颢晢说:“乔乔啊,有件事一直想告诉你。其实,其实,嗯,那个,”汪颢晢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这些年被形形色色的女人纠缠过,其中不乏那些目的明确举止奔放的女大学生,汪颢晢都能应付过来,滴水不漏,面对这么个傻乎乎的孩子,怎么连句话都说不出口呢,心一横,汪颢晢迅速地说:“我有点喜欢你。” 乔乔整个人完全愣掉,喜欢,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吗?他了解我吗?他知不知道我喜欢什么颜色爱听什么音乐爱看什么电影会为什么样的故事而感动?和小王子里那个飞行员所反感的那样,他只会关心我 “多大年纪呀? 弟兄几个呀?体重多少呀?父亲挣多少钱呀?”而不会在乎我“说话声音如何?喜爱什么样的游戏?是否收集蝴蝶标本?” 他只是喜欢我的外表吗?因为他不了解我的内心,他应该只喜欢我的外表而已。或者,更有可能的是,他是个花花公子,对每个女孩都能通畅流利的说出我爱你,可是,这个汪颢晢看起来,似乎不像呢。那他是个好人吗?他喜欢的,是这个我吗?即使发现我的内心卑微内向,也还是会喜欢吗?今天他所看到的我是个大学生兼不出名业余作家,他会喜欢我,那如果今天的我在某个小店打工,他还会一样喜欢我吗?即使我鹤发鸡皮,他还会对我说出这句话吗? 汪颢晢看乔乔在沉默,以为她已经接受了,轻轻把手臂放在乔乔的肩膀上,低下头,深情的注视着乔乔的脸颊。乔乔缓缓闭上眼,汪 第七章 中学时代,乔乔的同桌叫做莫翔天,这是个特立独行的女孩,上课时间一直在睡觉,下课了也无精打采,成绩永远都是倒数十名左右。其实,在最初的时候,家境贫寒刻苦学习的乔乔,对莫翔天这样的女孩子,持反感与鄙夷的态度。 后来,和莫翔天的交往源于《骡子和驴子》这本书。初中语文教材里有《听潮》这篇课文,节选自《听潮的故事》,教材里只有前半部分写景的部分,未能写出作者鲁彦当时所面对的世态炎凉。而乔乔所感兴趣的就是人情淡漠世间冷暖,于是自言自语说想看《骡子和驴子》,睡梦中的莫翔天抬起头说:“这本书我有啊。”乔乔对书籍是极端热爱的,这热爱已经到达了狂热的地步,于是乔乔说:“借给我看好不好哦?” 莫翔天说:“嗯,我明天带给你。你别给我弄皱了哦。” 乔乔的自尊心很强,如果是别的东西,让人特别提醒说别弄皱了,乔乔肯定就干脆不要了,又不稀罕。但是对书籍就比较能够忍耐了,即使别人让乔乔沐浴焚香之后再看书乔乔也言听计从,丝毫不觉得是受到了歧视。 乔乔忙不迭的点头答应,对书籍果然是发自内心的爱惜,给莫翔天还书的时候获得了肯定。在后来的日子里,莫翔天陆陆续续给乔乔带了许多书,渐渐的就开始评价书中的人和事,渐渐的就有了共同语言,两个人随着借书而产生的友谊一直延续了许多年。 到高中两个人仍是同桌,莫翔天没有辜负她读的那么那么多言情小说,开始早恋了,并每天准时给乔乔播报恋情的进展情况。乔乔被莫翔天斥之为不开窍,于是在莫翔天的渲染之下,乔乔渐渐的把自己对何老师的热爱升华为爱情。 有天,不知是看了谁写的故事,让乔乔百转千回,像江南水乡的小河道,弯弯曲曲中衍生出无数的缠绵来。于是,鬼使神差的,利用一节数学课的时间给何老师写了一封情书。 莫翔天从睡梦中抬起头,看看乔乔鬼鬼祟祟的举动,笑了笑说:“我帮你送给何老师吧。” 乔乔连忙又收又藏,连连说:“谁说要送给何老师啊?没有没有。” 莫翔天皱着眉头鼓励的说:“你那点破心思谁看不出来啊?没事儿没事儿,你不署名就行了,青春易逝,这点儿小心事怎么能不让当事人知道呢?只是告诉他而已,又没让你们两个怎么样!” 于是,乔乔半推半就的送出了这辈子第一封也是唯一一封情书。 这是乔乔此生最后悔的两件事之一,其中一件是高考没考好,这是命,没啥可说。另外一件就是送出了这封信,乔乔一直在后悔,一直在自责,一直到很多很多很多年之后,这件事已经化为漫长的人生篇章中一段小小的插曲,毫无意义的插曲,不再激起心底的波澜,回忆起来也只能是微微一笑,这笑仍是涩涩的略带些苦味。 在当时,这件事所引发的触动足以让给乔乔恨不能以死谢罪。 先是莫翔天被勒令退学,后是何老师引咎辞职。 身边的人都在传都在说都在添油加醋,乔乔最好的朋友和最尊重的师长在被诋毁被批评。乔乔很愤慨,这愤慨一部分针对那些一无所知妄自揣测的好事者,另一部分是针对自己。 在当时,如果可以勇敢的站出来,说:“这是我写的。” 那么,一切又会如何呢? 或者,莫翔天可以与这件事撇清关系,不受任何伤害;或者,何老师和自己会发生一些别的故事;或者,大家会因为乔乔的品学兼优而原谅这一切的发生;或者,这也是乔乔最怕的一种,莫翔天退学,何老师停职,就连自己,也跟着受到牵连,人生轨迹从此划下一道日趋下滑的弧线,万劫不复。 就因为最后这一种情况,乔乔一直讨厌着自己。 其实,深究自己的内心,那时候,不敢站出来,不仅仅是因为害羞,更多的,是害怕吧,害怕莫翔天所遭遇的一切发生在自己身上,害怕别人的眼光,害怕被退学,害怕一无所有。 一直记得莫翔天离开学校时的眼神,那时是上课时间,乔乔在寝室陪莫翔天收拾东西。说是陪,实质上只是乔乔在旁边,莫翔天自顾自的在收拾。莫翔天的床位有阳光斜斜的透过树影射进来,莫翔天跪坐在床上叠衣服,乔乔站在旁边,彼此没有任何交流,没有任何对白,像在出演一部默片。 一直到莫翔天拉上拉链,乔乔伸出手想帮着提包,莫翔天一把挡开了乔乔的手,说:“你回去上课吧,要考个大学出来。别和我在一起,我在这学校像个毒瘤,你沾上我,会让老师忧心的。” 于是,乔乔站在床边,看莫翔天的背影潇洒的消失,没有一丝孤寂与落魄。这么些年来,乔乔一直在想,当时莫翔天所说的话,到底是委屈还是关心。莫翔天,你是应该委屈的那个人啊,只是单纯的为朋友帮忙而已,那么那么多的人去帮忙送情书,送出来的只是青春期的一个小小的调剂和笑话,而你,却让你的人生成为了别人的笑话,你不该是成为笑话的人啊,你那么聪明和坚强,你该是活得最好的那一个啊。 还有何老师,明明是那么出色那么激情飞扬的人啊,现在的他,却像一块用破的旧抹布一样,晦涩黯淡,了无生机。 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那么多的灰暗压着自己,乔乔无力解脱,这大概就是抑郁症的成因吧,乔乔已经久病成医,快要变成心理学医师了。 可是,是医生又如何呢? 身体的病痛可以医治,对于心上的伤口,是无能为力的啊。 在见过何老师之后,乔乔很忧伤的回到家,没有和杲杲打招呼,躲进自己的小屋,面对电脑,潸然泪下,哭着写下一首不成文的小诗。 你可曾知晓我的忧伤 你可曾知晓我的忧伤 成长中刻下的伤痕 让我无法面对幸福的天空 如果遇到天使 不求利益与权势 只求上天在过往的时光 加上一道叫做救赎的曙光 你可曾知晓我的忧伤 心上缺失的自信 让我无法面对审视的目光 如果遇到天使 不求功成名就 只求上天给你多些信任 相信怯懦自私的我不是一个坏人 你可曾知晓我的忧伤 最在乎的人遭遇着伤害 让我无力享受自己的幸福 如果遇到天使 不求我自身的幸福安康 只求上天能够将更多的好赐予大家 让那些爱我的人拥有最好的幸福 你可曾知晓我的忧伤 旁人口中的纷纷扰扰 让我无法呼吸 如果遇到天使 不求幸福的爱情与美满的家庭 只求天使能够带给你两句话 一句是谢谢你 另一句是对不起 你可曾知晓我的忧伤 你可曾知晓你带给我的触动 你可曾明白我心底的感动 可是 这是你无法了然的忧伤 这些忧伤太过沉重 沉重到哪怕笑着流泪 也无法对你说出一句——我愿意 写完这些,乔乔放声大哭。 乔乔想,我一直活在那些责任里面,已经太累太累了,现在的我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我要好好的大哭一场,然后再重新开始。 刚俯下身,手机响了。 乔乔想,我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坏事,想哭一场都不得安宁,不耐烦的拿起手机带着哭腔应了一声:“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礼貌而忐忑,迟疑着问:“请问,这是乔乔的号码吗?” 乔乔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特别粗暴,乔乔吼道:“是啊是啊,乔乔还没死呢,死了就不是她的号了。” 电话那边的小姑娘更加胆怯了,她低声说:“是这样的,你的小说在我们网站排行不错,主编让我和你联系一下,请问你和其他媒体签过约吗?” 乔乔一个激灵,愤懑和忧伤一扫而空,音调低了几个key,柔声道:“还没呢。” 小姑娘说:“那你就和我们签吧。” 乔乔说:“那好吧。” 小姑娘愣住了,传说中不可接近深不可测的女作家怎么这么容易就签下了? 其实乔乔自己也愣住了,乔乔答应过后马上就开始后悔,这也太轻率了点儿,怎么一涉及到签合同的事儿自己就这么干脆呢?这是不对的。 还好乔乔的人生属于那种绝境中蕴含着希望,坦途中隐藏着陷阱的模式。在最深的绝望里,总能发掘出最美的惊喜。 这次签下工作就像上次签下住处一样,弊大于利,乔乔这个不出名业余作家渐渐的开始在网友中众口相传,熟悉的论坛里开始有讨论乔乔的文章,手机上陌生的号码渐渐多了起来,打开qq要花很长时间把请求好友验证的消息一一关闭,开始有人以“作家”或是“前辈”这样的词汇来称呼乔乔。 生活上的改变更加明显,各种各样的应酬渐渐多了起来。学校里的人渐渐开始认识到这个沉默的不起眼的小丫头原来不是在玩票,那些鄙薄的别有用心的话语渐渐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盛大而隆重的巴结和赞赏。 根据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需求分成生存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五类,依次由较低层次到较高层次。 除了生存和安全之外,乔乔的人生恰好与需求层次理论相反,乔乔先是实现个人理想、抱负,成为发挥个人的能力到最大程度从而达到自我实现境界的人。继而得到大家的认可,个人的能力和成就得到社会的承认,对自己充满信心,对社会满腔热情,满足了尊重需求。然后,剩下了的只是情感和归属的需要,即社交需求。 乔乔一直以为,既然连自我实现都做到了,那么就该恢复信心,相信一切都会很好,一切都会循着既定的目标和方向前进,终究会成为自己想象中的那个自己。 汪颢晢还在原地等待,这一次,自己再也不会避开他的温暖,可以勇敢的握住他伸出的手。 可是,何老师的学校里,新转来一个学生,名字叫做——莫翔天。 得知这个消息是在饭桌上,在何老师的邀约下去何老师任教的学校做了一个讲座。校方领导请乔乔吃了一顿饭,席间有人接了个电话,说是有个学生想托关系插班进来,大家随便畅谈了关于插班生的几个话题,首当其冲就说到学生的素质低下,听说刚转进来的那个学生在学生时代就因为师生恋而被开除。 乔乔的心不由的一紧,随口问一句,“那个学生叫什么啊?” 接电话的领导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名字好像是叫做莫翔天什么的,见过一次,打扮得不伦不类的,一看就不是个好教的学生。一样米养百样人,你看都是学生,你是人人称赞的栋梁之才,莫翔天往你旁边一摆那真是不能比……” 乔乔下意识的扭头看何老师,何老师整个人彻底石化了,这是吊儿郎当的何老师不曾有过的凝重。他对她,还有负疚吧。其实,这两个人都是无辜的啊,唯一错的,只有自己。现在,如果说出真相,那么,这一切又将是如何呢?不管怎么说,要抽个时间去见见莫翔天,在那么长的时间里,她算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了。 乔乔说:“哦,这个人是我的同学呢,她是个很好的人。请问,你有她的联络方式吗?” 这位领导半句话堵在喉咙里没说出来,大家面面相觑相互打量了一番之后,领导哼哼哈哈的说:“啊,原来你们是朋友啊,真是人不可貌相,你怎么不早说呢?这个莫翔天的号码一直存我手机里的,她要这么转过来不容易啊,你说我们学校也是做了点工作的……” 乔乔记下了莫翔天的号码,一时之间手足无措,起身说:“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啊。” 大家很客套的挽留了一番,乔乔没再多说,一味的摇头,转身就走。 待乔乔走后,几位校领导不住的摇头,纷纷表示这孩子前途不大,一点儿都不懂人情世故,不给人留面子,不顾别人的感受,她不懂的东西还多,在这世上还需要历练,将来打击她的事情肯定不少。 何澔尘起身,推门,离开,转身把门重重的关上。 校领导们彻底无语了。 乔乔边走边拨通了莫翔天的号码,不去理会莫翔天的反应,只连珠炮似的说:“小莫,我是乔乔。你还记得我吗?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你说,我们找个时间见面吧。你明天有空吗?嗯,那好,明天见。” 晚上,乔乔看看日程表,第二天是早就约好的签售的日子,不由感到很郁闷,还以为功成名就了就不会有烦恼了呢。原来同样还是有着很多的烦恼,相同的是烦恼本身,不同的,只是烦恼的种类。 乔乔很不情愿的拨打莫翔天的号码,想要取消明天的约会,无奈莫翔天已经是无法接通的状态,怎么打都没用。乔乔很无奈,看来,只好放好友的鸽子了,以后再和她解释吧。相信她可以理解,有得必有失,很多时候,你代表的不仅仅是你自己,你所做的事情,关系到许许多多人的生活。混成现在这样,很多事,已经身不由己了。 签售过后,由作品改编的电视剧开始播放,乔乔在公司的安排下在全国各地跑了一趟,以配合电视剧的宣传。在这些看似光鲜的日子里,乔乔的生活无比忙碌和辛苦,一时之间也就忘记了和莫翔天的约定。 等到乔乔回来,已经半月有余。 在所有事情结束之后,乔乔再次拨打了莫翔天的号码。第一次打她的电话,莫翔天的情绪更多的是惊喜;第二次是无法接通,没有任何感情色彩;这一次,再打的时候,莫翔天直接挂断了乔乔的电话。 乔乔陆陆续续打了很多次,每次都被挂断了,期间莫翔天始终没有关机,任乔乔不断的打。乔乔也时常这样挂断过别人的电话,那都是完全陌生的人,在乔乔而言,这些人说的话不会激起乔乔心底的涟漪,对这些人而言,乔乔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可是现在,乔乔想不起莫翔天的表情想不起她的脸,更想不起自己是怎样一点一点伤害了她。 乔乔给莫翔天发了几条短信解释,一条一条的回复报告都回来了,可是莫翔天始终没有回复。 乔乔感到很懊恼,没办法,既然不愿听自己的解释,只好亲自登门认错了,乔乔径直去了职高。 事先给职高的领导打电话问清了莫翔天上课的班级,乔乔提前进了莫翔天的教室。 是下课时间,乔乔的出现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有几个学生凑上来找乔乔签名,乔乔手足无措的应付着。直到莫翔天进门,乔乔才抱歉的对大家笑笑说:“我是来找我的好朋友的。”说话间指了指莫翔天,大家便四散开来。 乔乔笑着迎上前,说了句:“好久不见。” 莫翔天不屑的耸耸肩,说:“你这样的大人物哪儿有时间来见我呢?” 乔乔说:“小莫,你说什么呢?我一直是原来的样子呢,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卖命,都快累死了,你看你都不同情我。” 莫翔天说:“你现在是个大学生,还是著名作家,你到底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呢?需要同情的人,似乎不该是你吧。” 乔乔在说话的时候一直满怀笑容,听到莫翔天说完这句话,乔乔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乔乔嗫嚅着说:“对不起。这么长的时间里,我只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莫翔天冷笑说:“不敢不敢。” 上课铃声终于响起来,莫翔天自顾自的坐下,乔乔还愣在原地。莫翔天的同学看着她俩的表情,都在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乔乔管不了那么多了,此刻她的头脑一片空白。 一直到老师走进来,有学生小声的提醒,“乔乔,老师进来了。” 乔乔这才转过身,面对讲台。 很多时候,乔乔面对困难的时候喜欢选择逃避,但是老天爷常常和乔乔作对,把乔乔从避风的港湾赶出来,逼迫乔乔做出一个选择。 讲台上站的人,赫然是何澔尘。 乔乔的耳边似乎响起了一声惊雷,乔乔梦游一样找了个位置坐下。 何澔尘看到乔乔也吃了一惊,定了定神才开始讲课,在乔乔约了莫翔天的那天,莫翔天等了许久没有等到乔乔,于是便把故事的前因后果告诉了何澔尘,现在何澔尘已经知晓关于这个故事的一切。 何澔尘心乱如麻,这堂课上得乱七八糟,何澔尘自嘲的想,这两个让自己的生活变得一团混乱的女孩儿,此时此刻应该在后悔自己当初幼稚的举动吧,小时候那么喜欢的那个何老师,现在看起来,也不过如此。是啊,你们当初为什么要喜欢我呢?我何德何能? 下课之后,准备离开的莫翔天被何澔尘叫住,面对着在面前的乔乔和在门口的莫翔天,何澔尘深深地感到天意弄人,何澔尘嗓子有些干,他嘶哑着低声说:“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在学校旁边的小饭馆里,莫翔天和乔乔在何澔尘两旁坐下。这是何澔尘所习惯的,在学校多年,何澔尘深受学生的喜爱,每天吃饭的时候何老师所坐的餐桌上都会是最热闹的。那时何澔尘在写一系列关于教育改革的文章,如何发掘学生的潜力,让学生愉快的学习,那时已经有从事专业教学研究的计划。妻子是大学讲师,自己对自己的定位也不能太低,总有一天,自己会把这些文字公诸于世,到时候,自己就可以拥有说不上是厌恶还是喜欢的那些虚名,那时和连翊在一起就是真正的郎才女貌。 有时候,何澔尘会感觉自己很像让自己讨厌的那个胡兰成,一样的自负与野心,一样的自卑与敏感。甚至都一样的负了一个人,那个人是那么的真实与决绝。:“我对于怎样天崩地裂的灾难,与人世的割恩难爱,要我流一滴眼泪,总也不能了。我是幼年时的啼哭,都已还给了母亲,成年的号泣,都已还给了玉凤,此心已回到了如天地之仁!”这样的他,对一切人情是非都已看得淡了,一辈子生活在社会底层,只身闯世界,在挣扎中淡漠了自己的人格、尊严、价值观。宿命般的悲观和绝望,让何澔尘心如死灰。这世上让他激动的世事人情,已不复存在了。当时很多事解释不清楚,说不清是不敢还是不屑于去解释,不知是因为自卑还是自傲,总是认为,原来这个人并不愿意去相信我啊,既然她这一次不相信,那么,下一次,她应该还是不会相信我。既然不相信,又何必去努力? 现在,总觉得有些事该对连翊说清楚,何澔尘的自信心不允许他对连翊认错,何澔尘告诉自己,要找机会找连翊谈一谈,不是认错,自己根本没有错。只是告诉她,你确实误会了,我没有做过让你不齿的事情。 何澔尘不好意思直接跟连翊说,找了汪颢晢这个跳板,正好让这些人聚在一起好好聊一聊。 汪颢晢这小子才十多分钟就过来了,一看这些人里面也有乔乔,汪颢晢不由愣了一下。一直很低落的乔乔看到汪颢晢才恢复了一点元气,挥挥手算是打过招呼。 汪颢晢百感交集的说:“好久不见。” 乔乔有几分尴尬地说:“是啊是啊。” 汪颢晢刚刚坐下,一个电话进来,汪颢晢说:“我马上过来。”起身便要离开。何澔尘想挽留,可是奈何汪颢晢一副很忙很忙的样子。何澔尘只好让他走。 乔乔也站起来,说:“我记起我还有个活动,要不,你送我吧。” 汪颢晢愣了一下,旋即点点头。 两人并肩离开了。 何澔尘面对着莫翔天感到很懊恼,在这种环境下把连翊喊过来也不是个事儿啊,还是,让她改天再来吧。 何澔尘掏出手机,给连翊打电话,说:“连翊,你今天别过来了。” 连翊说:“为什么啊?打扰你约会了是吧?” 何澔尘说:“不是。你说什么呢?” 连翊说:“我已经到门口了,既然你们的环境这么和谐,我也就不过来破坏了,这年头难得的就是和谐。” 何澔尘说:“不是,你还是进来吧。我有话跟你说。” 连翊说:“凭什么啊?我为什么要让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逗我好玩儿是吧?我偏偏不进来。” 何澔尘说:“唉,什么时候能把你这牛脾气改改,一般人怎么受得了啊?” 连翊说:“要你管?” 何澔尘说:“我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我真的有事要告诉你。” 连翊说:“得了得了,我知道你要跟我说什么,不就是离婚吗?你找个帮凶做什么?我进来了,我们详谈。” 连翊大剌剌的进来坐下,还对何澔尘和莫翔天说了句“你好”。自顾自倒了一杯水,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何澔尘和莫翔天对视一眼,反不知从何说起。 莫翔天先开口说:“师母,有些事,你误会了。” 连翊冷笑一下,并不答话。 何澔尘说:“是这样的,我和莫翔天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连翊挺不屑的耸耸肩,扭头望向窗外。 莫翔天说:“当初的那封信不是我写的,我只是帮别人送信。你不要怪何老师,他只是为我出头,他从来就没有引诱过我。” 连翊说:“嗯,现在过了这么久,你们又达成了什么协议是吧?好,我错就我错吧,你想要什么?离婚吧,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留给你。我只要自由。” 何澔尘低下头,眼里有深深的忧伤。他低声问:“我在你心目中就是一个向你勒索钱财的无赖吗?就算让我离开,也不要用这样的语句来羞辱我,认识我这么多年,我是个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我是个贪图钱财的人吗?还是我真的看错了你。” 连翊说:“那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说真的我真不知道,我从来就没认识过你。” 何澔尘起身便要离开。 莫翔天抓住何澔尘的袖口。 连翊盯着两个人几乎握在一起的手。 莫翔天看着连翊的眼睛说:“信是乔乔写的。我为了这封信已经受够了,你们不要再为此纠结了,我看得出来你们彼此相爱,不要为了一个误会而互相伤害。师母,你恨了我那么久,现在,是结束的时候了。” 何澔尘没有走,也没有挣开莫翔天的手。 连翊就那么不动声色的望着他们,何澔尘没有回头,连翊看不到他的表情,一时之间连翊无从判断这句话的真假,只是现在,这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而自己,坐在他们对面的位置,有种被孤立的委屈。 连翊冷冷道:“随你们怎么说,何澔尘你不愧为写书的人,故事怎么编都好看,现在这个故事是多么荒唐啊。下回你再撺掇乔乔和你一起编个什么故事说给我听呢?我随时期待。不过现在我还有点事儿,再见。”说完头也不回便走了。 莫翔天在原地喊:“师母,你不信可以问乔乔。” 连翊没有回头,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了,一回头就会落下来,不要哭,不要哭,从那天之后心已经死了,那时就对自己发誓了,永永远远都不会再哭了。 何澔尘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莫翔天,饭你自己吃吧。我吃不下了。” 莫翔天重重捶了一下桌子,埋怨道:“何老师,你那什么好朋友啊?在这样的重要场合怎么可以把乔乔带走呢?” 何澔尘苦笑着摇摇头,没有回头。 此时此刻 第八章 乔乔就这样开始了她19岁的人生里第一段爱情,爱情是神奇又美丽的事物。乔乔忍不住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嘴角上扬笑容满面。重新爱上泰戈尔的诗句,one sad voice has its nest among the ruins of the years。it sings to me in the night, ---i loved you。现在的乔乔,终于可以读懂这句诗里的深意。乔乔变得温柔而敏感,对待一切都更加温和。 乔乔开始为了杲杲姐姐的感情而担忧,恋爱中的人就是这样,希望全世界的人一起分享爱情的美妙。彼时乔乔心目中最美好的场景,就是乔乔与汪颢晢,杲杲姐姐与她的爱人,大家在一起,不用具体的做什么事,只要大家聚在一起,这些心地纯良心中有爱的人聚在一起,那将是多么幸福美好的一件事啊。 可是,杲杲姐姐喜欢的人到底是谁,这是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最初,乔乔认为杲杲姐姐喜欢的应该就是一起吃过饭的那个小霁哥哥,小霁哥哥很阳光很开朗,和杲杲姐姐确实很般配。可是,大家在一起相处过几次之后,乔乔总觉得这两个人不像是恋人,更像是亲人。看不出杲杲姐姐对他的喜欢呐。 那么,杲杲姐姐喜欢的,应该另有其人。 一个偶然的契机,乔乔得以认识了杲杲姐姐喜欢的人。 就连陈杲杲自己都认为这辈子和冮唯都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可是,阴差阳错的,杲杲在会上无意间说过的那个关于膏药的广告被采纳,冮唯让杲杲负责相关事宜。 既然是负责人,少不了和决策者打交道,很多时候,杲杲被迫去找冮唯处理许多事。 某天,冮唯送杲杲回家。 恰好遇到汪颢晢送乔乔回家。 一合计,大家决定一起吃饭。 如果说欧霁是阳光大男孩,冮唯就该是面无表情的平面模特,各有各的吸引力。只是对于杲杲来说,只有在冮唯面前的她,才会和平时不一样。具体说不上是什么地方不同,只是,她的一颦一笑都有些不自然,比平时更多话,更开心,也更容易生气。 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冮唯听着杲杲说的某些话,会不由的开怀大笑。 身为作家,乔乔能感觉到这两个人相互之间的好感,只是很奇怪,这两个人为什么不再靠近一点点呢? 大家聊到电视剧的话题,乔乔说起最近正在看的《悠长假期》,说到开头女主角被甩的那一段,男人甩女人最欠扁的那段话:“她离开了我就活不下去,你离开了我还能万古长存。”乔乔突然紧张兮兮的对汪颢晢说:“喂,你将来不会对我这么说吧,告诉你,我虽然是个万古长存的样子,但是离开了你我一样活不下去的哦。” 汪颢晢点点乔乔的额头,笑言:“我不会的。” 冮唯看得有些眼热,说:“其实,相爱的话干脆早点结婚好了,婚姻是男人给女人最好的承诺。” 乔乔说:“可是结婚了还可以离婚啊。” 汪颢晢说:“不能离婚,离婚要分家产。” 乔乔说:“那我们就结婚吧,可是我年龄还不够呢。” 汪颢晢说:“等等也好,娶你,需要勇气。” 乔乔嘟着嘴说:“喂喂喂,我再怎么样也是那种眼一闭心一横就可以咬着牙娶回家的人吧,要什么勇气啊?” 汪颢晢埋头偷笑。 冮唯无比艳羡,扭头看看杲杲,面无表情。冮唯问:“杲杲,你怎么不说话?” 杲杲说:“不知道该说什么啊。” 乔乔故意说:“杲杲姐姐和小霁哥哥就有很多话可以说。”犹如一声晴天霹雳,乔乔注意到冮唯的脸都绿了,乔乔贼兮兮的笑了笑,说:“根据我自身的经验和多年的观察,一般女孩子在自家兄弟面前都特别多话,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都有那么一点点拘谨的。” 杲杲正色道:“乔乔,说什么呢?” 冮唯喜出望外的问:“真的吗?” 乔乔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问完,看大家都在似笑非笑打量自己,冮唯觉察出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喝了一口水。 杲杲感到异常不自在,现在他已是某人的未婚夫,不是可以随意谈情说爱的人了。再这样和他玩暧昧,那就真的是against all odds了,杲杲自问不是那种可以为了爱情而不顾一切的人,何况这到底是不是爱情还很难说。 杲杲干脆说,“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冮唯说:“我送你吧。” 杲杲说:“不用不用,冮总。” 一声“冮总”让冮唯满怀的热情被浇熄了,冮唯缓缓坐下来。 待杲杲走后,乔乔问:“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杲杲姐姐啊?” 冮唯说:“啊?” 乔乔说:“回答嘛。” 汪颢晢看冮唯很尴尬,忙说:“丫头,不要问这些私事。” 冮唯摆摆手,说:“没事儿。我确实喜欢她,我不羞于承认,连这点都不愿承认,我不是连这孩子都不如了吗?” 乔乔很得意的笑笑说:“我知道我就知道。这样吧,我帮你给杲杲姐姐写情书好不好?” 冮唯也不由有了笑意,他反问:“你说你杲杲姐姐是会被情书打动的人吗?” 乔乔惆怅的说:“也是哦,杲杲姐姐读的书比我还多,万一我借鉴的什么话被她发现就糟了,我以前收到的有些情书里面就有那些我看过的话……”想到汪颢晢还在旁边,说到以前收到的情书毕竟不妥,乔乔赶紧转移话题说:“那怎么办呢?喜欢她就要让她知道啊,不然多可惜啊,要不你去买花给她表白吧。” 冮唯抬手看了看时间,说:“这也是个办法。小姑娘,我很羡慕你,谢谢你。我还有个会要主持,先走了啊。” 乔乔看着冮唯的背影感叹:“这真是个人才啊,他说他羡慕我呢,你有没有听到?” 汪颢晢酸酸的说:“别人就随便说一句,你不用感慨这么久吧。” 乔乔低落的说:“哦,他只是随便说说啊。” 汪颢晢看出乔乔的失落,于心不忍,只好又补充道:“也许他确实很羡慕你,我也很羡慕你,你的心境,永远都不会失望,任何时候看到的你都是开开心心的样子。” 乔乔旋即又得意起来说:“那当然!乐观是我的名片呢,我是永远打不死的蟑螂,越打击越强大。虽然看起来很弱小但就是除之不尽。”说到弱小,乔乔想起那首诗“當你知道真相的時候 你會發現衰弱的我 拖著我的小椅子 想要躲回後台 但後台已經拆掉了 不會再有好聽的音樂掩護我了 這就是你會看到的我了”突然就难过起来,看着他的侧脸,该说的话就在唇边,险些全盘托出。但是,乔乔是多么珍惜这样无拘无束像个孩子一样在他身边的时光,乔乔说:“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一直都这么乐观。我并不坚强,一点点打击就足以让我崩溃,我经常感到了无生人之乐的绝望。这些日子里我越来越喜欢看张爱玲的作品,小时候我是不喜欢她的,我更喜欢三毛,喜欢看她捉鱼骑马横越大漠的快意人生。现在大了,我发现我可以看懂张爱玲了,我喜欢她的那份孤高与真实,她是是一个对生活充满悲剧感的人,悲天怜人,时时洞见芸芸众生‘可笑’背后的‘可怜’,我是多么羡慕她的真实,多想拥有她的真实。可是,人一旦真实便会凛冽,有的时候,对我妈妈甚至都无法用真实的眼光去审视,她到底爱不爱我?我常常想我只是妈妈的一个工具,她从来不在乎我本人的兴趣爱好,不需要我活成一个真实的有乐趣的人,只要我奋斗拼搏,为家里创造出更好的环境。更让我难过的是她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她知道我的一切弱点,以前她常说我写的书肯定卖不出去,要能卖出去她就去街上打人。她狠狠地把我的骄傲和尊严在脚下践踏,就像我是这世上最大的一个敌人。那时我会告诉自己,原谅她吧,她也是个人,她也不容易,她需要发泄。可是,在平静下来的时候,我想,我出自于那样一个家庭,哪怕我会背几句古诗,会写几个字,也不会有多么大的成就吧。我除了拿钱回去的时候会看到妈妈的笑脸之外,其他时候永远都只能收获妈妈的唠叨。我遇到的那些问题,我心理的阴影,根本就无处倾诉,没有一个智者来给以指引,你说我会走上邪路吗?不过,我对钱对权对名都没有任何的期待,无欲无求的,要邪也邪不到哪儿去。我只是无法实现我的梦想,我多希望可以当一个足够纯粹的人,眼神清澈表情淡定,有干净的笑容,然后,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从事我喜欢的工作。可是,做得到吗?在这样的时候我就会想到张爱玲的一句话,不怎么出名,也未见得有多少文采,但是写出了我心底最深的绝望,那句话是说,‘那一类的努力,即使有成就,也是注定了要被打翻的罢?……我应当有数。’就这么简短的一句话,可是让我看到了彻骨的无奈。” 汪颢晢轻吻乔乔的额头,在乔乔的耳边低声说:“我的小傻瓜啊,你能不能把你的思维从这些事情中逃开一会儿,以前我问过你这个问题,我爱你这件事能不能让你骄傲?当时你就给了我肯定的回答,现在我想我已经不用问你了,最起码,你妈妈肯定喜欢我,我有那么多钱,她肯定笑得像朵花儿一样。你今后如果对我不好,你妈妈肯定会更加唠叨的,你要小心哦。” 乔乔挣开汪颢晢的怀抱,看着汪颢晢的眼睛说:“那你今后会对我好吗?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要选择相信我,站在我这边,不离开我,你做得到吗?” 汪颢晢重新用手环住乔乔的肩,宠溺的说:“当然当然,我的小傻瓜越来越喜欢说废话了,是什么让你这么多愁善感呢?我就这么让你无法信赖吗?我觉得我做的还不错啊,我要说什么你才能安心呢……” 乔乔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用手环住汪颢晢的脖子,听着汪颢晢的心跳,把眼泪揉在汪颢晢的衣服上。 汪颢晢只得轻拍着乔乔的背,像在抚摸着最珍惜的瓷器。 这样的场景,让门口的一对恋人停住了脚步。 thanatus有些哀怨的问:“你又遇到熟人了?你在这个城市到底认识多少人啊?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和你好好的吃饭!这样的生活我已经受够了!” 身边的人则赔着笑脸,很绅士的朝门外做着邀请的手势。thanatus仰着头转身了,边走边喋喋不休道:“我跟了你是此生最大的一个错误,我说了让你不要回国,你一回到中国我就知道你不会再属于我了,你会属于你们国家几千年的规矩,属于你爸妈,属于,属于……” 身边的人很惊喜,开心地说:“thanatus,你会说排比句了呢,有进步哦。” thanatus一脸不耐烦,说:“你不要在我很严肃的时候就来夸奖我,我们不在中文角,我们在中国,这里中文比我好的人到处都是,我要跟你说一些很严肃的话。” 要过马路,一辆车疾驰而过,旁边的人忙把thanatus拉回身边,说:“我本来就很严肃啊。” thanatus说:“我不要你管。你在我来见你的时候你的表情就很严肃,你一点都不关心我,一点都没有想我,你不想见我。” 身边的人连忙解释:“我不是马上会回来吗?你这样跑过来多累啊,而且又花钱,机票那么贵,我因为关心你才舍不得你跑过来啊。” thanatus想不出什么词汇来反驳他,索性任他牵着,沉默的往前走。 哪知道走了一段路,还没找到吃东西的地方,thanatus的手又被松开了。这次thanatus是真的怒了,蓄积已久的怒气濒临爆发,thanatus发誓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名不副实既不温柔也不体贴的男友,可是扭过头,男友的眼神里满是哀怜和祈求,thanatus不由又心软了,乖巧的站在男友身边,不发一言。 “这位是……”杲杲很意外在街上可以遇到小霁哥哥,印象中的小霁哥哥都是离群索居超然物外的。 欧霁介绍说:“这是我在澳大利亚的同学,thanatus.” thanatus哀怨的说:“什么时候能把介绍词换一换?” 欧霁连忙补充了一句:“呃,朋友,thanatus是我在澳大利亚最好的朋友。” thanatus模仿《夜访吸血鬼》里布拉德彼特的表情说:“我是thanatus,美女,你愿意和我共赴死神的约会吗?” 欧霁说:“thanatus,你不要把我妹妹吓到了,这是我常跟你提起的我的妹妹陈杲杲,她的中文很好哦,中文系的,专业人士。” 杲杲说:“小霁哥哥,你别夸我了。” 欧霁极不自然的说:“这哪儿是夸啊,这是在说事实。thanatus从澳大利亚赶过来,就是为了学好中文,thanatus,是吧?” thanatus说:“对啊对啊,我来中国不是为了找人。” 欧霁非常尴尬地说:“没人说你是为了来找人。嗯,杲杲,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杲杲说:“可是,我已经吃过了。” 欧霁说:“这就不够意思了吧,哥哥都喊不动你了啊。” 杲杲说:“好的,那我去吧。” 又一次坐到了饭桌上,欧霁和thanatus并排,杲杲坐在对面。 杲杲认真端详着thanatus的脸,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见过不少,但是和布拉德彼特一样帅的只见过这么一个,杲杲问:“thanatus,你有没有女朋友啊?我有个朋友一直梦想嫁给一个外国人。” thanatus嬉皮笑脸的说:“这个朋友不会就是你自己吧?想嫁外国人很容易啊,你的哥哥知道很多人。我不行,我已经有爱人了。” 杲杲说:“哦?那我哥哥呢?我哥哥的爱人和你的爱人是不是好朋友啊?你们喜欢的是什么类型的女孩儿啊?我很好奇呢,从小到大没见过我哥哥和哪个女孩儿约会,他会为什么样的人动心呢?” thanatus说:“你哥哥的爱人当然和我的爱人是好朋友,我们大家都是好朋友,不会分开的好朋友。” 杲杲想起刚刚和冮唯汪颢晢依依这些人在一起的感觉,由衷的说:“你们真幸福。” thanatus得意的笑笑说:“当然当然。”说完刻意问问欧霁:“欧,我们幸福吗?” 欧霁困窘的点点头。 thanatus似乎对杲杲很有兴趣,不住的和杲杲聊天,他问道:“妹妹,你对爱情的看法是什么?” 杲杲愣了愣,不明白这个酷酷的邪邪的外国帅哥为什么会突然找自己聊天。杲杲下意识的回答:“独一无二,选择一个之后就必须确定自己的内心,不可以再更改。” thanatus说:“如果可以做到,那么就是很好的爱情吗?” 杲杲说:“对。只要唯一。” thanatus问:“那你对gay怎么看?” 杲杲说:“不赞成也不反对,有时候想想那种感情,违背世事人情,反而更加珍贵吧。明明知道不能结婚,却还是飞蛾扑火的决定要在一起,真羡慕那些人,这世上很多人都无法那么决绝呢。不过,如果在现实中看到同性恋,应该还是会觉得有点奇怪。” 欧霁正在倒水,一失手杯子碰翻了,把thanatus的裤子弄湿了。 杲杲不由嗔怪道:“哥,你在想什么呢?你看你。”thanatus说:“你不要责怪他,我没有怪他。” 杲杲不以为意的说:“没事儿,他是我哥。小时候我们还老打架来着呢,经常把自家的菜刀拖出来对砍,现在我们都温柔多了哈。” thanatus大声吼道:“不要责怪他!” 周围有很多人朝这边看。 欧霁以哀求的声音唤着:“thanatus.” thanatus平静下来,但还是低声说:“不要责怪他,也不要觉得他很奇怪,不要那样对他……” 欧霁拍拍thanatus的肩膀,说:“乖,去把裤子处理一下。我等你。” thanatus又对杲杲确认了一次:“你不会责怪他?” 杲杲呆立着点点头,想,这个人怪怪的,喜怒无常,要让小霁哥哥离他远一点。 见杲杲点头,thanatus才起身离开。 杲杲说:“哥,这个人好奇怪,你在澳大利亚没有别的朋友吗?” 欧霁看着thanatus的背影,没有听到杲杲的话。 杲杲想,小霁哥哥,看起来,似乎也有点奇怪呢。 晚上回家,杲杲接到了久违的妈妈的来电,简冰所关心的是,女儿有没有和欧霁碰面。 杲杲回答,有啊。随手就把电话挂了。 简冰再打过来说:“陈杲杲,你挂我电话做什么?” 杲杲说:“哦,我以为你已经说完了,你跟我打电话从来都只说一句的啊。” 简冰说:“可是今天妈妈想好好跟你聊聊,你觉得欧霁这个人怎么样?” 杲杲说:“很好啊,不过妈啊,今天小霁哥哥似乎很奇怪呢,你知道吗?他……” 简冰打断了杲杲的话:“杲杲,如果把他和你爸爸比,你说他和你爸爸哪个更好?” 杲杲说:“爸爸有爸爸的好啊……” 简冰再度打断,说:“欧霁永远都不会跟你吵架吧,他不会埋怨你,不会指责你。妈妈已经仔细想过了,就欧霁吧。” 杲杲说:“什么意思啊?妈……”简冰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杲杲一头雾水,今天,所有和小霁哥哥有关的事都是那么的奇怪。 简冰的行动一向是光速,马上给秦教授打电话,说,仔细想过了,孩子的事儿就那么定了。 秦教授也感到很高兴,表示了对这桩婚事的期许和欣慰,两人真心的称赞了一番对方的小孩儿,在热烈的气氛中挂掉了电话。 刚挂电话,秦教授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望着眼前的儿子,虚弱地说:“你给我跪下。” 欧霁不反驳也不反抗,乖乖跪下了。 秦教授说:“那你是承认了啊?” 欧霁无声的点点头。 秦教授嚎啕大哭,说:“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儿子啊?” 欧霁说:“是我不孝。” 秦教授说:“你既然知道你不孝,你为什么不改正呢?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骂过你,我相信你能够自觉,你什么都不比别人差,爸爸妈妈一直以你为傲,我送你去澳大利亚是为了让你学习啊,不是让你去找儿媳妇,你找就找吧,你怎么可以找个男人回来呢?” 欧霁说:“从小你教我读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我确定只有他才能给我那种感觉。妈,你不是一直鼓励我追求真爱吗?这就是我心目中的真爱。” 秦教授反手给了欧霁一巴掌,“你给我记住,这是我第一次打你。我当了一辈子老师,我知道说服教育有多么重要,我一直尊重你的人格,可是,你尊重过父母吗?你知不知道养出这样一个儿子会是爸爸妈妈多么大的耻辱。我骄傲了一辈子啊,我和你爸是清高的人,虽然不攀比,但是比起来什么都不落人后。你现在这么一闹,整个大院都知道你每天在街上和一个男人搂搂抱抱,你让我们的脸往哪儿放?我问你,我们要怎么见人?就算不要面子吧,你说你的感情有什么前途?我还想抱孙子呢……”秦教授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欧霁的头低低的,肩膀一抖一抖的,轻轻的吸着鼻子。 欧教授一直站在阳台,一支一支的接着抽烟,自从欧霁出生以来,欧教授已经戒烟二十多年了。 欧霁感到很后悔,和thanatus在星巴克的举动有些过火,被妈妈学校的同事碰见。不曾想,这件事这么快就会传到爸妈的耳边。知道了也好,这件事终究瞒不了一辈子。对thanatus,很快就能有一个交代。 欧霁说:“妈妈,对不起。我给你们丢脸了。我会回澳大利亚,我不会在出现在你们面前了。” 秦教授怒不可遏,冲过去俯下身,拳头铺天盖地的朝欧霁的背上砸过去,边打边碎碎念。欧霁径直倒在地上,任母亲拳打脚踢。 欧教授终于急冲冲的走进来,拉住已经崩溃的秦教授,制止着:“别打了,别打了,你要把他打死吗?” 秦教授徒然的伸出手,僵在那里,但是口中仍在说着:“打死也好,把他打死我去偿命,死了,都死了,落了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欧霁跪走到秦教授身边,抱着秦教授的腰,靠在秦教授身边,喃喃道:“妈,妈,我错了,对不起。” 欧教授把欧霁扯起来,说:“你要冷静的仔细想一想,知错就改,你还是我的儿子。” 欧霁马上又跪了下去,低下头说:“对不起。我真的爱thanatus,你们可以试着去了解他啊,他是个值得去爱的人。” 秦教授哭喊抓着欧霁的衣领,用力推搡着,喊道:“儿啊,你醒醒吧,醒过来,你别把你年迈的父母逼上绝路,你再这样下去还不如直接拿把刀把你爸妈杀了,杀了来的快啊,我现在已经快疯了,你马上就可以把我送到精神病医院去了,那样也好,这世上就没人可以管着你了,你就可以去和你那个男朋友逍遥快活去了 ……”秦教授气不过,又给了欧霁一巴掌。 欧霁被打得倒在地上。 欧教授伸手抓住秦教授:“老秦,算了,算了,你打他有用吗?” 秦教授咆哮着:“不打他又怎么办啊?就是你,都怪你!这么多年不管教儿子,现在好了,我看你现在怎么办?别人家的儿子不学好,吸毒,赌博,那时候别人说起欧霁都是羡慕的,那么懂事,学习那么好,不给爸妈添麻烦,现在可好,别人都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别人的孩子再没用也能娶个老婆回来啊,你的儿子倒好,带了个男人回来,还在公众场合搂搂抱抱,你怕别人不知道是吧?你嫌父母走出去有脸见人了你觉得不服,你要让爸妈的头低到地底下你才安心是吧。”说到伤情处,秦教授气不过,又准备挥手,这次还没打下去,已经被欧教授抓住了。欧教授诚恳的说:“老秦,你冷静一点,现在要想出个办法来终止这个错误,而不是徒然的在这里发脾气。” 秦教授的怒火终于转移到了欧教授这里,秦教授冲着欧教授吼道:“怎么终止啊?去把那个男的杀了吗?” 欧教授也怒了,他怒斥道:“我让你冷静下来!你要吵到左邻右舍全部听到才甘心吗?你还嫌这个大院知道我们家事的人不够多?要不要我给你借个喇叭让你好好宣传?” 秦教授说:“亏你还是个知识分子,做都做了,你现在还怕别人议论啊?有本事管好你儿子吧!别在这儿抱怨我。” 欧教授说:“我说你到底懂不懂道理啊?你……” 欧霁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轻声说:“爸,妈,你们别吵了,我走就是了。”不理会爸爸妈妈还怔怔的愣在原地,欧霁关门出去了。 欧霁走在大街上,回忆着这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一切,年少时远赴澳洲留学,那时是多么的一切风发啊,总觉得未来会像一道光芒,照亮自己的人生。所做的一切都符合这个世界的期许,自 第九章 很久之后,杲杲再度接到了欧霁的电话。 小霁哥哥说他在医院,杲杲急忙赶了过去。 当时杲杲以为生病的是thanatus,那个需要关怀的娇滴滴大男人thanatus。天地良心,杲杲去医院的路上一点都不伤心。 可是,到了医院,看到的小霁哥哥已经不是熟悉的那个阳光灿烂的小霁哥哥了,欧霁整个人像是老了几十岁,上一次只是眼角有淤青,当时杲杲都没太介意,可是现在的小霁哥哥整张脸都是伤疤,有很重的黑眼圈,很瘦很瘦,说话像是需要很大的力气,整个人了无生趣。 杲杲猜测,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就像是抽走了小霁哥哥所有的氧气,而这些事,多半和那个thanatus有关,这个thanatus,真是人如其名,是个死神。怎么可以把小霁哥哥折磨成这样? 杲杲怒气冲冲的问:“哥,怎么回事?谁病了让你变成这样?” 小霁哥哥慢慢的转过来,准备开口。 旁边一个声音暴风骤雨般的袭来,是简冰:“陈杲杲,你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这么嚣张了啊?我都还不知道呢,吃了几碗饭了翅膀硬了?陈正焕到底怎么管教你的?你看你秦阿姨都病成这样了,你小霁哥哥多乖,多好,一直陪在身边,都憔悴成那样了,你倒好,你一跑过来还在大呼小叫!你怎么这么颐指气使呢?到底是跟谁学的?你今天要好好给我一个解释!” 杲杲一愣:“啊?是秦阿姨病了吗?”杲杲想到了最不该发生的事情,杲杲朝着欧霁问:“小霁哥哥,秦阿姨她也知道了吗?” 欧霁没回答,无声的点点头。 杲杲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接着问:“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欧霁还是缓缓的摇摇头,不回答。 简冰又冲了过来,说:“陈杲杲,你到楼下给我买点东西过来,哪儿有人像你这样,对病人家属问东问西的啊?你派出所的啊?我又没送你去读公检法,你不要在这儿像个破案的一样!小霁难过着呢,没空回答你的问题。” 杲杲说:“嗯。我懂了。我下去买。你要吃什么?”最后一句话是冲着小霁哥哥问的,此时此刻,最需要关怀的就是小霁哥哥,妈妈肯定不知道,秦阿姨是被小霁哥哥气病的,小霁哥哥的心里肯定满是难过和懊恼。 小霁哥哥说:“这样吧,我和你一起下去买。简阿姨,你在这儿坐会儿吧。” 简冰不住的点头,这才有个知识分子子弟的范儿啊,不像陈杲杲,缺乏家教,不知道嫁到陈家会不会被歧视啊,不行,不行,等她出嫁之前要好好恶补几节家政课,还有贤良淑德课,要好好向她的老妈我,呃,还是不要向我学习了,不如直接向欧霁学习,欧霁这个女婿真是无可挑剔啊。直到欧霁和杲杲的身影越走越远,简冰才自收回自己的视线。 刚下楼梯,杲杲就质问道:“你怎么能让秦阿姨知道呢?她怎么能接受呢?” 欧霁一步一步慢慢朝前走着,轻声说:“她在你之前就知道了,有人看到我和thanatus在咖啡馆拥吻,告诉了我爸妈,于是他们就问我啊,你知道我不是个撒谎的人,于是我就承认了。就在我们去海河的前一天晚上,爸妈就知道了这件事,当时脸上的伤,其实不是撞伤,是妈打的。” 杲杲埋怨道:“你做错了,这种事要告诉父母最起码要提前渲染个三五年,你这么突然袭击,秦阿姨肯定受不了。那欧叔叔呢?欧叔叔应该略微开明一点吧。” 欧霁扭过头,指指自己的脸,说:“喏,看,这次脸上的伤,是爸爸打的。那天之后我就没有回家,和thanatus一起住在外面。可是有一天,接到爸爸的电话,让我赶紧回家。一回家就把我打了一顿,这是我看过的爸爸最失态的样子,他一直都自诩为一个文人隐士,特清高特孤傲,这次,他真的是被我气疯了,比我妈还疯,他打完之后对我说,你妈住院了,你自己看着办。然后,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了。从那天之后一直到现在,爸妈没和我说过一句话。” 杲杲一直在摇头,说:“哥,不是我说你,你是真的错了。我一直在犯错,从小挨骂,可是我从来都在犯小错。可是你呢,你不犯不知道,一犯吓一跳!一次就错到了影响家庭和谐的地步了。” 欧霁“扑哧”一笑:“在这个时候也只有你能让我笑了,你还有闲情在这儿埋怨我,你也很快就能遇到影响家庭和谐的事情了。这一回,你爸你妈可是几十年难得一见的口径一致,合谋着对付你一个呢,你要小心哦。这事儿因哥而起,哥先跟你赔不是了。” 杲杲的声音的低下去,轻声问:“现在,他们合计着要我们结婚吗?” 欧霁撇着嘴点点头,说:“杲杲,要让你嫁给我这么一个人,真是委屈你了。你看我……” 杲杲一拳头挥过去,忿然道:“欧霁同志,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哥!我不许你妄自菲薄!现在我们要研究的是如何摆脱这个局面……” 欧霁指指楼下,说:“妹啊,你说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我们的烦恼是不是就都没了啊?” 杲杲又是一拳头,学妈妈那种冷嘲热讽的口吻说:“欧霁,我跟你说了啊,跳你个死啊?你以为跳下去有什么了不起的?死都不许给我跳!你现在……” 欧霁抱住杲杲,抽泣着说:“那你要我怎么办啊?我现在不管做什么都会伤害到别人,一边是父母,一边是恋人,我忍了很久了,我从小到大没有承受过这么多的压力,你说我到底要选谁?如果可以把我劈成两半也好啊,一半给父母,一半给thanatus,可以吗?把我劈成两半?” 杲杲第一反应是想立刻把欧霁推开,一听到欧霁的话又心软了,双手缓缓搭上欧霁的背,柔声安慰着:“你别急,也许会有折中的办法,我们的同志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们的勇气……”心里则暗咒道,没想到老娘第一次跟男人拥抱竟然是抱个自个儿的哥哥,真是,说出去会被人嘲笑的吧?早知道今天要抱他,早一点的时候借醉酒的时机就应该占占冮唯那木头的便宜啊,将来就可以说,我虽然没有得到我最爱的人,但是最起码我拥抱过我最爱的人。 冮唯。 杲杲认真的揉揉自己的眼睛,太想念冮唯了吧,眼前赫然出现了冮唯的脸,杲杲想,我要反思我要反思,再怎么着也不能犯相思病啊。 没想到,想象中的脸竟然还能开口说话,冮唯那根木头的脸上终于有了讶异的表情,问道:“杲杲,这位是……” 杲杲用力掐掐自己,感觉不到痛,低头看看,手都紫了。杲杲想,我在做梦我在做梦,赶快醒来,赶快醒来。 冮唯沉吟一下,点点头,恍然大悟道:“这是你的男朋友吧。” 杲杲想,梦中的人说话逻辑性应该不会这么强,杲杲的梦一直都乱七八糟的。杲杲赶紧想把欧霁推开,用力推,用力推,推不动。小霁哥哥虽然拥有一颗脆弱的心,但同时他也拥有强健的体格,不是随便推就能推走的。于是,杲杲就这样抱着小霁哥哥回答道:“这不是我的男朋友,这个人是我的哥哥,亲生的哥哥,他今天有点难过,所以要抱着我哭一会儿。” 杲杲自个儿心里也在打鼓,他会相信吗?如果是我,我就不相信。可是,冮唯啊,你到底愿意相信你的眼睛还是你的心呢?本身自己是个挺宅的宅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是为什么每次和冮唯偶遇的时候身边都有其他的男孩子呢?难道是天要亡我?虽然,他去和别的女人结婚了,和我无关了,但是最起码,也给自己留个念想啊。今天这一抱,怕是最后的这点儿念想都没了。 杲杲把脑袋搁在小霁哥哥的肩膀上,盯着冮唯的脸,看不出来,什么都看不出来,冮唯的脸异常平静,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冮唯说:“那你们聊,我就先……” 杲杲突然不想冮唯就这么走掉,杲杲问:“冮唯,你为什么来医院呢?不舒服吗?” 冮唯有些受宠若惊的错愕,连连摇头说:“没有没有,来看一个客户,对了,我还没有给他买东西,你有空吗?不如我们一起去挑吧。” 杲杲说:“有啊有啊,我们一起去吧。”杲杲又在推小霁哥哥了,还是推不动,杲杲喊道:“哥。” 欧霁胡乱用手擦着眼泪,松开自己的手,靠墙站着,面向窗外说:“早点回来。” 杲杲说:“好。哥,你好好照顾自己。”然后蹦蹦跳跳拽着冮唯下楼了。 冮唯在后面走得很慢,杲杲连连敦促。 冮唯说:“怎么?急着回去吗?” 杲杲说:“不是不是,只是心情很好,所以想要走快一点。冮唯啊,你说我们买什么好呢?花?会谢的哎,买水果吗?他是什么病啊?适合吃什么?要不干脆送吃的吧,有一家新开的虾饺很好吃,我们去尝尝看要不要带给他?” 冮唯有些弄不明白杲杲为何会如此开怀,冮唯索性不去理会,难得所爱的人在自己面前毫无防备,冮唯像是捡到了宝,乐得去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时光。 去吃东西,去玩电动,去公园划船,去和路边的雕塑合影,不管做什么,两人都是满面笑容,一直到夕阳西下,冮唯和杲杲坐在海边的长椅上,左手拿糕干,右手拿煎饼果子,大口大口的吃着。 杲杲说:“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可以把全世界好吃的东西逐一吃一遍,问你哦,美国有什么好吃的啊?” 冮唯皱眉,“这个问题我还真没研究过,吃的东西只要不浪费时间,只要能吃饱就好,下次回美国我好好咨询一下,等你有时间我带你去吃。” 杲杲低落的问:“下次回去,是为了结婚吗?” 冮唯微微一笑,回答:“哪儿会那么快,我不准备太早结婚。” 杲杲说:“哦,我还以为你很快就会结婚呢。” 冮唯说:“不会,倒是你呢,如果我去澳大利亚参加婚礼,你要带我去吃皇帝蟹。” 杲杲一听澳大利亚顿时怅然若失,说:“谁啊?有人在澳大利亚结婚吗?” 冮唯察觉出杲杲情绪有微妙的改变,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欧霁啊,他应该快结婚了吧。” 杲杲看看食物,没了胃口,看着落日说:“不会了,小霁哥哥可能永远都不会结婚了,他不会愿意和别人结婚的。” 冮唯心底暗想,他只愿意和你结婚吗?但口中什么都不问,只淡淡说:“嗯。这样,我送你回去吧。” 杲杲摇摇头,说:“我不回去。我直接去医院吧。” 冮唯说:“哦,我都忘了我们还要去医院。” 杲杲抓狂道:“啊!对了,我们还没有买礼物给你的客户呢。” 冮唯说:“没关系,直接给红包就好。” 走进医院大门,冮唯和杲杲挥手道别,各自需要去面对的,又当是另一番天地了。 冮唯和客户略微寒暄一番,且按下不表。 杲杲刚走到秦阿姨病房门口就被简冰吼出去了,简冰说:“陈杲杲,你还知道回来!” 杲杲说:“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他有些事情要去解决,于是我就去陪他跑了一趟。” 简冰说:“什么朋友会比小霁还重要的?秦阿姨还躺在这里,你竟然去外面陪别人?一点都不贤惠,我怎么教你的啊?” 杲杲说:“没教过,你从来就没教过我关于贤惠的事情。” 陈正焕憋了半天,听到杲杲的话终究是没憋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杲杲朝爸爸吐吐舌头,陈正焕对杲杲竖起了大拇指。 简冰的怒火很简单就转移给了陈正焕,说:“姓陈的,你管管你女儿!” 陈正焕说:“冰冰啊,你别这么凶啊,孩子们有孩子们的生活,你总不能要求她一天到晚都陪着你个老太太在这儿耗时间啊。” 简冰说:“我不是让她陪我,我是让她陪着欧霁,这不是患难见真情吗?小霁正在患难中,杲杲多陪陪他,留个美丽的回忆,多好啊。” 陈正焕和陈杲杲对视一眼,撇撇嘴,无话可说了。 欧霁插嘴说:“是这样的,是我拜托杲杲去帮忙的,那个人是我的朋友,刚刚来中国,人生地不熟,杲杲去陪他办了一些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杲杲呢。” 秦阿姨原本一直躺在床上,一听是欧霁的朋友,又是刚刚来中国,赶紧竖了起来,问:“杲杲啊,欧霁那个朋友是不是长的比姑娘还好看,蓝色眼睛的那个?” 杲杲下意识的看看欧霁,欧霁正低着头,杲杲说:“那个啊?一点都不好看呢,满脸都是痘子,头发乱蓬蓬的,看起来乱七八糟。” 秦阿姨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再度躺回床上。 欧霁抓住杲杲的手,对大家说:“爸爸妈妈叔叔阿姨,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和杲杲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大家笑得又喜庆又害羞,纷纷表示,走吧走吧,不管出去多久都没关系。 刚走出病房的大门,欧霁问:“杲杲,诚实的告诉我,你喜欢的人,就是今天遇到的那个吧。” 杲杲扭扭捏捏地说:“哥啊,你问这个做什么啊?” 欧霁说:“自有我的道理,如果你有喜欢的人,那么我誓死都不会拖累你。” 杲杲说:“那就告诉你吧,你不许告诉别人哦。我确实喜欢冮唯。” 欧霁说:“祝你幸福。这个人看起来不错。” 杲杲说:“可是,他马上就要结婚了,和别的女人。” 欧霁停下脚步,苦笑着说:“这世上怎么就没有完满的幸福呢?我想,我们这些人,是不是上天派来赎罪的,我们在这人世间,奔波劳累,庸庸碌碌,想要的,求不得;不想要的,却有人强加给我们。没什么值得相信,也没什么值得祈祷。我们都能看清,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没有的。” 杲杲说:“我对他只是暗恋啦,他又没有欺骗过我,他是很好的人呢。很低调,不多话,不会对女孩子大献殷勤,只会默默地关心别人。他只让我看到爱情美好的一面,没有丑恶,所以,对他不应该失望呢。” 欧霁再度缓缓的朝前走,问:“你确定,是这样吗?” 杲杲说:“对!不管别人口中的他是什么样,我都会选择相信他,也有人说过他的坏话啦,但是通过和他的接触,我发现他明显不是别人所说的那种人。” 欧霁说:“怎么不告诉他呢?就这么错过了,不会可惜吗?” 杲杲踢着路上的小石子,说:“会可惜啊,错过了他,不知道我还能不能遇到别的人呢。可是,如果告诉他又能如何呢?苦苦哀求他留下吗?他已经有未婚妻了,他有他该尽的责任,他留下来,证明他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不值得信赖。如果他坚持不留下,我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欧霁说:“杲杲,既然这样,干脆我们结婚吧。我们结婚,忠于对方,尽到自己的本分,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但是,允许对方的心里永远存留着另一个人。我相信你和冮唯不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情,至于thanatus,我的母亲已经让他内疚了,我会让他回澳大利亚,我和他相距那么远,你应该也可以相信我。” 杲杲说:“啊?” 欧霁接着说:“杲杲,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我也没让你马上就给我答复。我知道你还处在做梦的年纪,让你陪我这个晦暗的人过一生,是有些残忍。只是,杲杲,我会对你很好,我们也有共同语言,对你对我,对方都是最适合的结婚对象。将来如果你找到你的真爱,我会对其说明情况,并且马上和你分开,绝不阻拦,你只需要在法律上,嗯,干脆法律上的都无所谓,你只需要让我父母安心,杲杲,我找不到比你更适合的人了,我对我向你提出的要求表示歉意。你自己想好,我不会干扰,也不会阻挠,想好了就通知我。在这之前,如果父母提到关于结婚的话题,我会想办法的,不会让他们来烦你,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 夜里,杲杲想了很多很多,想到冮唯的好,欧霁的好,其实,不管怎么看,两个人都很好,唯一不好的,是这两个人都不属于自己。他们都是别人的人。 这么羡慕别的人那么轻松就得到了真爱,到底是不是自己有问题啊,怎么找到的男人不是gay就是有妇之夫呢?这两个人唯一的区别是,欧霁朝自己伸出了手,可是冮唯一直都在那么那么远的地方,若即若离深不可测。 前方,还有更好地风景吗? 其实,和欧霁在一起,也不是一件多么值得排斥的事情。对其他人还需要重新了解和认识,小霁哥哥是自己那么了解的人,除了不爱,一切皆可忍耐。反正自己也爱着其他人,对于小霁哥哥的精神出轨,也是可以包容和理解的吧。 真是可惜,如果冮唯没有未婚妻该多好啊,如果此前和冮唯多些交流多好啊,像今天这样多和他在一起,就会在更早的时候就确定自己的内心吧。这么长的日子里,和他,才讲过两句无关痛痒的话吧,还在试探着,要不要再多讲两句呢?什么时候讲?什么机会讲?转瞬之间,他竟已为人夫,这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既然已经成了笑话,要不要和小霁哥哥在一起制造出更好笑的笑话呢? 如今,如果不肯帮小霁哥哥这个忙,秦阿姨可能一辈子都会躲在医院不肯出来了 干脆,就暂时的帮帮小霁哥哥吧,先帮他哄好秦阿姨,以后的事,以后再做打算吧。 终于,杲杲拨通了欧霁的电话,说,我想好了,就照你说的那样吧。 欧霁的声音听不出喜悲,欧霁讨厌自己对杲杲所做的一切,杲杲不是最亲爱的妹妹吗?她是应该被保护被珍惜的人啊,现在自己所做的,是在利用她吧,利用她此际的心烦意乱,利用她对自己的关心,一个女孩子,如果真的跟了自己,今后该怎么做人呢?如果有一天,这关系进行不下去的时候,自己可以拍拍屁股躲到澳大利亚,杲杲她,那时候该怎么办呢? 不管从哪一个角度来考虑,做哥哥的都不能这样对待妹妹。 妹,哥已经心如死灰,是你让我感受到一丝残存的温暖,在我彻底放弃对这世界的希望之前,先送给你一件礼物吧。 欧霁和陈杲杲的订婚典礼在众人的诧异和祝福中盛大上演,所有的亲戚朋友悉数参加。 欧霁刻意观察了一下,冮唯也在,thanatus也在。 thanatus,对不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很快就来陪你。 咋咋呼呼的乔乔和她的白马王子汪颢晢也在,接下来的事,少不得乔乔的帮助呢。 订婚之后,欧霁安排了旅行,大人们异常支持,简冰还笑称这是“小蜜月”,不久秦教授就能下床,活动自如。大家一团和气。 杲杲的反应既不惊喜也不排斥,欧霁问,去哪儿呢。 杲杲说,天门山吧。 欧霁说:“好。这样吧,我们邀请大家一起去,好不好?我们两个去可能会有些孤单,让乔乔喊几个朋友一起吧。” 杲杲说,好。 欧霁能够知晓杲杲的漫不经心。欧霁在心底说,妹,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让你找回你的笑容。 下一步是说服乔乔帮着去找人,乔乔对欧霁有些防备,说话时不冷不热的。欧霁明白乔乔在气什么,她在气自己拆散了冮唯和杲杲,这个小傻瓜,其实,我们都是为着同一个目的啊。 乔乔气鼓鼓的说:“你为什么要让冮唯参加啊?你要嘲笑他吗?你明明知道他喜欢杲杲姐姐,还要让他去看你们两个的好戏,我真不明白杲杲姐姐到底在想什么呢?” 欧霁说:“所以,我们必须让她正视她的内心。杲杲只是为了给我帮忙,现在忙已经帮完了,轮到我去给她帮忙了。你相信我吗?” 乔乔把头一偏,神气兮兮的说:“不信!” 欧霁说:“喂喂喂,我从来没有请过你帮忙吧?就这么一件事,你都不肯。” 乔乔说:“不行就是不行!凭什么要帮你啊?” 欧霁说:“其实不是帮我,你就当是在帮杲杲,她喜欢冮唯,我们就促成他们在一起啊。这件事只有你才做得到。” 乔乔问:“真的?” 欧霁说:“当然当然。我是杲杲姐姐的哥哥,是值得信赖的人。” 乔乔终于来了兴致,终于肯正眼看着欧霁,充满期待的问:“那我要做什么啊?” 欧霁说:“叫人。把冮唯叫来。你和你的汪颢晢也可以一起参加啊。” 乔乔撇撇嘴,说:“我还以为是多么了不起的事呢,原来只是叫人哦。为什么一定要我去?你自己也可以去叫他啊。” 欧霁说:“如果他不肯来,那我多没面子啊。” 乔乔怒道:“喂,原来是这种没面子的事才让我去哦?” 欧霁笑言:“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你看我的身份,我不是你杲杲姐姐的未婚夫吗?我跑去叫他万一他一个心情不好和我打起来了怎么办啊?所以,需要你去,你有点自来熟的特质,这种时候就需要发挥你的口才啊,只要你能说服他过来,我就有把握,这两个人能够在一起。” 乔乔说:“真的吗?” 欧霁说:“当然当然,我是你杲杲姐姐的哥哥,她都相信我,你不信吗?” 乔乔摇摇头:“不信!” 可是,事情却出乎意料的顺利,乔乔偷偷摸摸的在杲杲姐姐的手机上找到了冮唯的电话,直接就拨通了,只响了两声,冮唯就接了。这个大牌的外企的ceo这么轻易就被乔乔联络到了,乔乔觉得异常得意。 乔乔说:“冮唯哥哥,我是乔乔,就是和杲杲姐姐一起上次和你吃过饭的那个乔乔。” 冮唯说:“你好。” 乔乔看冮唯一点都不激动,有些失落,连忙补充了一句:“我就是那个问过你喜不喜欢杲杲姐姐,并且你还回答说你喜欢她,就是那个问问题的乔乔。” 冮唯说:“哦,是你。我知道我知道,你好你好。” 乔乔挺得意的,果然,一提到喜欢的人,话多了吧。乔乔说:“是这样的,我和杲杲姐姐要去张家界旅行,缺个护花使者,你愿意不?” 冮唯说:“你,你确定?是杲杲的意思?” 乔乔说:“当然当然。杲杲姐姐本来说要自己去的,我不放心,要陪她,我就想着干脆你也一起去吧。” 冮唯说:“你叫我的事有没有征求杲杲的同意啊?” 乔乔说:“征了征了,她求之不得呢,她就在我旁边,你要不要和她说话?可是她很害羞,这样,我现在把电话挂断,喊她用她的手机给你响个未接,你不要接哦,你接了她会生气的。” 乔乔不由分说把电话挂了,用杲杲姐姐的手机拨了一次,赶紧挂断,然后再用自己的手机打过去,问冮唯:“你看到了没?是杲杲姐姐的电话吧,明天你要和我们一起哦。” 冮唯说:“你确定真的是杲杲的要求?我总觉得她不是做这些小花样的人。” 乔乔说:“喂喂喂,人家女孩子都这么主动了,你还要怎么样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当爱情这个玩意儿到来的时候,人都会变得怪怪的,不能按常理推断,你不要在这儿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回头杲杲姐姐生气了你自己哄,我可不管。” 冮唯迟疑的说:“好吧。我去。”去看看这小姑娘在玩什么吧,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真让她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