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重》 第一章 身葬黄沙救陌人 “这是哪儿?” 南九岳吃力地睁开双眼,可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黑暗,一片虚无。 一股无力感从他的心底传到浑身各处,软乏了南九岳剩下的一丝气力。 许久,南九岳才蓄起一丝气力,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脚。细微的举动,没起到应有的效果,却抖落了大片黄沙,倒灌在南九岳的鼻喉之间,着实令其难受不堪,可南九岳实在是连咳嗽的半丝力气也无了,只能任由黄沙作肆。 一股子恐惧与不安从南九岳心底涌起,不甘束手待缚的他开始拼命地挣扎,一股股的黄沙不断在外力的冲击下成堆塌陷,南九岳虽然紧闭着双眼,可也能感受到逐渐炙热的眼角,这一切,让他求生的意念愈发膨胀。 一望无际的沙漠,丘堆迭起。属于毫无生机的宁静,却突然被一只从埋沙里伸出的手给打破。 南九岳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整个身子都拔了出来,仰倒在炙热的黄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溺水获救的幼童一样无助,一样喜悦。 不同的是,溺水的人吐出的是一串串的水柱,而从他口鼻里呛出的却是略微湿润的黄沙。 南九岳眯着双眼,青涩的脸庞上沾满了细碎的沙粒,污脏不堪,唯一不变色的只有那双略显疲色的双眼。 “这里,是哪儿。” 几声干涸的声线从南九岳的喉咙中嘶哑开来,短短一句话,仿佛用了千年的时间来吟唱。 侧着头,南九岳缓缓闭上自己的眼睛,轻轻翘起嘴角,用喃不可听的声音,不知低语些什么。 煌煌无边的沙际线,就像是奔涌不息的海浪,追赶着远去的西斜之阳,可是待它们回头,才发现,漫天的繁星无端地出现在它们身后。它们,无可奈何。 滴答,滴答。 几滴水珠溅落在南九岳早已皴裂的嘴唇上,刹那间被打湿的皮肤愈发显得娇艳。南九岳嚅动着嘴唇,紧闭不止的双眼也勉强地睁开了一丝缝隙。 强撑着自己坐起来,南九岳半睁着眼,扫视着四周。 不远处是一片巴掌大小的绿洲,几颗摇摇欲坠的树木在风沙中苦苦支撑着,几条绿色的痕迹蔓延开来,直到消失在沙的痕迹中。 再远点,除了沙,还是沙。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南九岳跌坐在沙子上,任凭形状不定的沙子磕着他的屁股,伸出手掌,抓起一把黄沙,可是黄沙却从指缝之间溜走,南九岳握得越是紧,沙子留得越是不剩。 南九岳盯着胸前项链上镶嵌的一块土黄玉石,怔怔地出神,那是他父母留给他的唯一记忆。 一张张熟悉的脸庞透过玉石折射浮现在他的眼前。 “医生,求您救救我的儿子,求您救救我的儿子!求您了!” “这位女士,你不要激动,我们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去抢救您的儿子了,可是,唉!”穿着已经被血染红的白大褂的主刀医生,狠下心来,将紧紧抓着自己的那双手推开,带着叹息离去。这样的情景,他见过太多,只有离去,才不会想起,才不会看着别人无助的样子自己却无能为力而独自愧疚。 “素琴,素琴,医生,医生!”扶着中年妇女的男生失神地大喊着,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他再也不能失去剩下的妻子了。 他直到这个时候,才流下第一滴眼泪,第二滴眼泪。因为他再想哭也不能哭。“九岳,你答应过我,一定要活下来的,你答应过素琴的” 一切的一切,南九岳在走廊上看得一清二楚,听得一清二楚。可是他只能看着,他的所有喊声,都不被听见。 他恐惧,因为自己正在远去,因为父母的身影在他眼中变得越来越小。 视线渐渐清晰起来,南九岳的手不由得攥紧了自己胸前的项链。 “虽然留不住沙子,但是,我至少可以掌握我自己。”南九岳心中苦涩一笑,勉强地站起身来,一步步,一步步,踽踽独行着,向着不远处的那一片绿色。 “爸,妈,我一定会,活下来。” 还有不到几十米的路程,从掩映的叶色中,几道波光透射而出,刺向南九岳的眼睛,南九岳眯着眼,停了下来。 待到光芒渐弱,南九岳惊喜地发现,隐藏在林子中的,竟然是一小块湖泊。南九岳回过神来,使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撒腿狂奔,在沙漠上留下一连串急促的脚印,生怕跑得慢了就会被落下。 离着湖泊还有三四米的距离,南九岳被脚下的石子绊了一下,摔倒在地,可是他却浑然不顾疼痛,用手肘撑着爬向湖边。 南九岳捧起了一捧又一捧的水,看着从手中迅速溜走的水珠,南九岳不禁笑了起来,这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痛快。 痛痛快快地喝了一肚子的水,南九岳难得地轻吐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嘴里含着胸前所佩戴的土黄玉石,怔怔地望着湖面出神,南九岳五行缺土,所以从小一直佩戴这颗黄色小石,每次遇到不顺心的事,他总是喜欢含住胸前的玉石,那份温润能带给他些许安宁。 适此时,异象突生,原本平静无暇的湖水中央渐渐地旋转起来,扭曲了水中的倒影,从林间缝隙吹来的风,卷着沙子,狠狠地打在南九岳的脸上,身上。南九岳眯着眼,额头上的头发胡乱地在眼前扫来扫去,让南九岳看得模糊。 南九岳只见紫光一闪,身体好像被重物击中一样,倒飞出去,撞在身后的树干上,疼得南九岳龇牙咧嘴。 不多时,风停了,狂躁的湖水也再度归于平静,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只是浑身的疼痛告诉南九岳刚才的一切都真真切切地发生过。 南九岳慢慢地睁开双眼,却感觉世界都变了一个样,入眼的黄沙居然都呈现着血红色。 南九岳眨了眨眼睛,血红色才渐渐隐去。一股血腥气涌进鼻腔,让南九岳喉咙一紧,他抬起双手,赫然发现双手上竟全是慢慢流淌的血液。 “血,血。。。”南九岳失神地叨叨着,抬头一看,更是瞳孔一缩。在自己原来坐着的地方,竟然趴着一个浑身浴血的人,从那个人身上散发出的血腥气比自己身上的要浓重十倍百倍。 南九岳心脏一缩,不由自主地用屁股挪着退了几步,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血人一点点地蠕动着。 “别,别过来,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南九岳随手抓起旁边的一根树枝,恶狠狠地说道,可是握住树枝的手却颤抖不已。 血人似乎没有听见南九岳的警告,辛苦地用右手撑起自己的身子,左手探进衣领里面,缓缓地掏出一个小瓷瓶,递在半空中,嘴里蠕动着,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披头散发的血人似乎已经到了极限,悬在半空的手不停地抖动着,终是松开了紧紧握着的小瓷瓶,任由小瓷瓶掉在黄沙上,整个身子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看着血人没了动静,南九岳这才松开了颤抖的手,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看着一动不动的血人,南九岳皱紧了眉头,几番思量之下,南九岳还是决定要帮助一下这个人。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个人需要帮助。这是南九岳的父母从小就教育他的一个道理。 南九岳慢慢地踏着步子,轻轻地在血人身边蹲下,用手指戳了戳血人的肩膀。血人却一动也不动,仿佛已经失去了知觉。 南九岳深吸一口气,将血人翻过身来。 看见血人的真面目,南九岳瞳孔顿时一缩。 这血人,竟是一个女子。 第二章 面容尽毁伤落寞 南九岳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强行忍住胃中翻涌的不适感,此时眼前的血人那副模样着实太过凄惨,浑身上下到处都是被利器切割出来的密如皴土的伤口,而且大多是新伤,从这些伤口中缓缓流出不止的血液,鲜红而妖艳,一点点被原本干涸的沙地肆意地吞噬。 看到血人的鼻尖时不时轻轻抖动一下,南九岳才强迫自己相信受到如此重伤的人居然还能活着。 “你一定要撑住,我这就想办法救你,一定要撑住啊!”南九岳颤抖着双手,茫然地看着躺在树荫底下的血人,不知从何下手。 “怎么连后背都全是伤口!” “应该是这里吧,糟了,怎么伤口又崩开了。” “别再流了,别再流了。。。” 几经波折,南九岳非但不能控制住血人的伤势,反而让她许多处大伤口再次裂开,陷入更糟糕的境地。 南九岳看着掌心上流淌的血液,在自己不受控制的哆嗦中,一滴一滴地溅在血人的脸上。 一阵憔悴感从心底深处传来,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样无助,自己也是这样的无力。 “对不起,我,我实在救不了你了,我真的没办法。”南九岳双手锤地,不忍地对着血人喊道,也不知道她到底听不听得见。 但是一声咳嗽打断了南九岳的自艾。 随着一声声间断或断的咳嗽,血人吐出了几口黑血,然后又昏死过去,脸色也变得异常苍白,眉头紧皱。唯一庆幸的是,她始终吊着最后一口气,她始终紧紧地攥住自己的拳头,始终不愿就此放弃,就此离去。 “是啊,你还没有放弃,我又怎么能放弃呢!”南九岳握紧双手,指甲深深陷入肉中。 天无绝人之路,一样小物件钻进了南九岳的视线里,赫然就是初见血人时其紧紧握着的小瓷瓶。 南九岳伸手抓过小瓷瓶,尚未将其靠近鼻尖,他便已经闻到一股奇异的幽香,若有似无,却一直萦绕在脑海中。短暂的失神后,南九岳小心翼翼地拔开瓶塞,不出意料,瓶内异香更浓且重,不过瓶内孤零零地只有一颗尾指大小的药丸,刚才闻到的异香便是这个小家伙散发出来的。 回想起初见之时,血人死死地欲将这个小瓷瓶交给南九岳,或许是想让南九岳喂自己服下,亦或许是想让南九岳保护它。 南九岳紧皱眉头,心里更是天人交战,这东西是良药还好,或许对血人伤势有些帮助,若是毒药,血人岂不是要因己而死? 南九岳咬咬牙,将药丸倒出来,放在手心,看着血人似有若无的气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就算我不做什么,你也撑不了多久,我也不相信这小东西能救你,既然是你带来的,那你就带回去吧。” 血人似乎听见了南九岳的话语,睫毛轻轻地抖动了几下,只不过脸色在血的掩映下,愈发苍白。 南九岳轻捏着血人尚在淌血的嘴角,将药丸放进去。奇异的是,药丸一进血人的嘴里,便迅速地如春雪般消融,化作两股药溪,攀着舌头流进她的肚里。 看着药液都流进血人的喉咙后,南九岳松了一口气,跌坐在沙地上,眼中闪过几丝疲色。现在他能做的,除了帮血人控制一些细小伤口的流血,也只有祈祷了。 然而接下来的一切,却颠覆了南九岳过往十七年的一切认知,一切理论。 不到三十息的时间,血人浑身就散发着滚烫的热气,脸上浮现出比血更耀眼的潮红,连一旁的南九岳也呼呼地滴着大汗。 原本死气沉沉的血人,居然有力气缓缓地挣扎,扭动着四肢。更让南九岳震撼的是,血人身上的伤口,无论大小,都停止了留血,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结痂,血人的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而有力。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血人身上便爬满了痂印,狰狞无比。看得南九岳头皮发麻。而此时的血人也终于平静了下来,身上的潮红早已褪去,只留下一块又一块的乌黑血迹。 被这一串不可思议的现象打击得体无完肤的南九岳,呆呆地看着沉稳入睡的血人,脑袋早已空白无物,久久地沉浸在刚发生的一切给他带来的震撼中。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发疯似的拿着早已空掉的小瓷瓶颠来倒去。 “怎么可能没有呢,肯定还有的对不对!不可能只有一颗啊。” 一股失望涌上心头,南九岳把小瓷瓶随手丢在一边,直直地躺倒在沙子上,怔怔地望着与黄沙一样无垠的天空,怔怔地望着繁星渐渐染亮天际。想起原本还在医院的自己,想着无缘无故出现的沙漠,想起那突然而至的狂风,想起那悲惨无助的血人,想起那神奇莫妙的瓷瓶。。。南九岳想着想着,却遽然感觉,以前的一切,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远,就像是一场做了十七年的梦。 再次醒来的时候,早已日上三竿,让南九岳很奇怪的是,虽然这里是沙漠,可是却实在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热,那么冷,南九岳想不明白,也只能用自己身处绿洲这个理由来搪塞自己。 可让南九岳奇怪的还有一件事,就是一直睡在自己身边的血人突然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呢,难道她醒来自己跑了?不对啊,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跑去哪里?” 南九岳站起身来,环视四周,却也没有发现血人的踪影。正当南九岳不知所措的时候,一阵断断续续的微弱啜泣声渐从湖边传来,南九岳立刻将目光移向声源处。 南九岳看着那个坐在湖边环抱着双腿的少女,心里总算是放下了一杆秤,但却有种怅然若失,同病相怜的无奈。 此时的她早已不是刚出现时浑身是血的可怜模样,却稍显柔弱,轻轻的湖风吹动她的鬓角,几缕些许暗红的长发柔柔地戏弄着后背,透过破损的衣衫,还能看见左右交错的痂印,虽然乌黑的血迹早已洗去。 狰狞而落寞。 南九岳脸色一柔,慢慢地走过去。 “原来你在这儿啊,身子好些了吗?”南九岳用尽可能轻柔的语气率先打破沉默。 听到人声,血人的双肩轻轻颤抖,双手紧紧的扯住两鬓的长发,交错地遮挡住自己的脸,原本的哽咽声也刹那而止。 “别担心,我不是坏人,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等了一会儿,南九岳见对方还是沉默,开口道,“如果你现在不方便的话,我还是走吧。”说完便转过头去,沿着来时的方向。 “等等,谢谢你。”一声虚弱而轻柔的声音打断了南九岳的脚步。 背对着血人的南九岳嘴角轻轻扬起,转过身去。 当看见血人的脸的时候,南九岳情不自禁地尖叫起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中全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血人的脸上,遍布着黑痂,狰狞交错,凹凸不平,南九岳完全无法看出血人本身的样子,只有那一头长发和轻柔的嗓音,才能让南九岳分辨出血人原本是个女子。 或是被南九岳的叫声吓到,血人转过身去,将脸捂在双腿之间,可眼角的泪水却再也控制不住,原本就哭得红肿的眼,似要滴出血来。 哭声越来越大,泪水却越来越少。 不多时,血人抽着鼻子,偷偷地转过头去,却发现原本那人所站的地方,惟留一片黄土。一阵落寞,无缘无故浸染了血人的心头。 连自己也看不下去的容颜,又有几人能接受呢? “嘿。” 血人被突然从耳边传来的喊声下了一跳,下意识地跌坐在地面上,原本遮住脸庞的发线也垂了下来,暴露出了自己想要遮掩的面目。 “我叫南九岳,就是南边的九座山,你叫什么?” 血人看着眼前男子那张故意用泥渍画花的脸庞,还有在眼前不断晃动的玉石项链,一时间呆呆地竟不敢言语。 不知过了许久,一句细语才划破天际而来。 “上官沐妍。” 第三章 几经波折几多泪 “上官沐妍,把水和粮食都交出来,念在你是同门师妹,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师兄,不要,不要这样子,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上官沐妍抽出软剑,横置身前,脚步却不住地缓缓后退,一脸悲痛的看着眼前这个手里沾满了同门鲜血的男子。 “哈哈,哈哈哈。。。”丝毫不顾脸上的鲜血一滴滴从自己俊秀的脸庞滴落,夏勿伤看着手中掠夺来的水和干粮,还有那满地同门的尸体,面目扭曲地说道,“你以为这里是哪里,哼,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消耗,少一个人就少一分危险,不心狠手辣,我们一个人也逃不出去!” 上官沐妍无助地咬着嘴唇,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滴落下来,秀气脱俗的脸庞上写满了悲伤与不信,她没想到,自己心里的那个朝思暮想的白衣情郎竟然会变成如今的境地。 “师兄,只要我们不放弃,我们一定可以离开葬魂大漠的,我们一定可以的,请你。。。” 上官沐妍话还未说完,就被夏勿伤强硬的打断。 “没用的,那么多的前辈都没能从这里走出去,你我修为低下,又怎么可能!”一丝悲寞浮上夏勿伤的脸上,他的眼睛里也稍稍恢复了一些人性的色彩,眼角的血丝也渐渐淡去,他扔掉溅满同伴鲜血的剑,一步步踽踽地走向上官沐妍。 “沐妍,你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孩,你在这条修行路上没有多少杂念,你的天赋也远胜一般人,是我们宗门的骄傲。我想,是师兄做错了,师兄对不住死去的师弟师妹们。我知道,你一直喜欢我,其实我也是一直喜欢着你,来吧,让我们一起,走出这个沙漠。”夏勿伤诱惑着,捕捉着上官沐妍颤抖的视线。 “师兄,师兄,你终于回来了,师兄。。。”上官沐妍再也忍不住了,丢下了自己的剑,一步步地迈向夏勿伤。 “是啊,师兄这就带你,走出沙漠!”在这一刹那,夏勿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指为剑,向上官沐妍的胸口刺去。 可是,就在这时,因为心情的突落突起,上官沐妍踏步不稳,以致整个身体跌倒,阴差阳错,反而躲过夏勿伤的必杀一击。 即使上官沐妍躲过了这一击,可还未抽出腰间的软剑,就被夏勿伤用脚踩在胸口上。 “师兄,你、你骗我!”上官沐妍愤怒地说道。 “哼,沐妍,你还是太单纯了,这么单纯怎么在修道之路上证道,师兄这是在教导你,可惜,你也只能学到这儿了。”夏勿伤淡淡地笑道,带着一丝自得。 他的笑,在上官沐妍眼中,很熟悉,但也很陌生。 “师兄,你已经不再是我们的师兄了。”上官沐妍看着眼前的男子,同门的血已经染红了他的白袍,染红了他的双手。 这是事实,即使没人愿意承认。 上官沐妍决绝地看着夏勿伤,手中凭空掏出一张玄奥的橙黄色符纸,古朴的纹路饰以玄奥的符文,淡淡的紫光氤氲着符纸四周,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天机门?不!”夏勿伤一看见此符,就失去了胜券在握的闲情逸致,虚晃身形,竟后退了十几丈之远。 可是,淡淡的紫色的火焰“蓬”地一声从符纸上燃烧起来,将符纸化作漫天的紫色灰烬。灰烬并没有落于黄沙上,反而像是被某股力量牵引,扶摇直上,逐渐凝成一体,最终形成一方巴掌大小的紫色八卦阵图,浮在半空中。 “疯女人,真是疯女人!”夏勿伤双手交叉,挡于胸前,右脚狠狠踏下,嵌于沙地之下。一股股强大的吸力将夏勿伤拖着前行,夏勿伤的长发随风舞动,肆意地乱打在他的脸上,甚至他的靴子与沙地摩擦出了两道深深的沟壑,令人咋舌。 但是,上官沐妍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她周围的空间变得极其混乱,一股股吸力凭空出现,将周围的一切东西疯狂地卷进上空的八卦图阵眼,所有被吸进阵眼的物体瞬间便消失无踪,仿佛他们原本便不曾存在于这片沙漠。 上官沐妍痛苦地低吟着,憔悴的脸庞在一股股吸力中变得扭曲,苍白。紧接着便如同那些飞舞的黄沙,化作一道残影,被吸进阵眼当中。 就在夏勿伤也快支撑不住的时候,八卦阵图八个方位逐渐收缩,最终化为一抔紫色灰烬,慢悠悠地掉下来,漂浮在黄沙上。 “疯女人,自己不要命,还想拉上本大爷!”夏勿伤放下颤抖着的手臂,紧闭着正在淌血的右眼,愤愤地说道。 沉默了一会儿,夏勿伤自言自语地说道,“可惜了,还差一个。” “什么!你的那个大师兄,简直就是,就是,卑鄙无耻之徒。” 南九岳霍地站起身来,指着古井无波的湖水大骂着。 看着南九岳那跳脚骂娘的举止,上官沐妍愣了愣,仿佛此时此刻受害最深的却是南九岳,自己反而却是安慰者了。 “师兄,他。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上官沐妍看着一波又一波追逐嬉戏的湖水,半眯着眼,也不知说给谁听。 南九岳回头凝望着上官沐妍的发线,几丝雪银闯进了南九岳的心眼,让其不由得一噎。 南九岳蹲下身子,轻轻摸着上官沐妍的头发,有意无意地将那几丝雪银揉乱,藏于那黑发之间,“沐妍,别担心,我们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这条项链,是我出世的时候,我的父母戴在我身上的。每当遇到挫折的时候,我都会握着它,我都会去想,一切都会过去的。” 南九岳摘下脖子上的项链,将它系在上官沐妍的玉颈之后。“每一次,它都没有让我失望。” 似是被南九岳的举动下了一跳,上官沐妍睁大着双眼,轻启樱唇,不欲让眼泪流出,只能低着头轻嗯了一声,不敢直视南九岳的眼睛。 这一刻,南九岳,才真正的走进了上官沐妍的心里,留下了一张带着阳光,浸着湖水的笑脸。 上官沐妍看着南九岳晴朗的笑容,抿了抿嘴唇。 她知道,夏勿伤说的是对的,挣扎地活下去,只是苟延残喘,只是在延长等待死亡的时间罢了。 毕竟,这里是世人皆惧,世人皆畏的,葬魂大漠。 事实上,大部分的师弟师妹们,都是没能撑到今天,甚至没能撑到夏勿伤大开杀戒的那一天,他们中的大多人都夭折在了葬魂大漠。 上官沐妍依然记得,他们当中最小的那个师弟,在某个晚上,大喊大叫着“出去了”,然后就一个人奔向隐藏在夜色当中的沙漠,之后,即使上官沐妍一行人找了一天一夜,也找不到失踪的小师弟,反而又有两人葬身于突然出现的沙沼中。 经历重重磨难,也就只有夏勿伤、上官沐妍和另外两个修为较高的师弟。可惜,这两个幸运儿没有死在葬魂大漠中,却死在了师兄的剑下。 “公子,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上官沐妍皱着眉头,望着南九岳 南九岳一屁股坐在地上,仰望着天空,沉思了一会儿,“是啊,确实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感觉,一切都很模糊。” “那你,想你的家吗?想你的家人吗?” “想。”顿了顿,南九岳笑嘻嘻地看着上官沐妍,“也不想。” 还没等上官沐妍反应过来,南九岳已经站起身来,拍拍屁股,“我去找点吃的,填饱了五脏庙,才有力气想办法嘛。” 看着南九岳离去的身影,还有那一串串杂乱无章的脚印,上官沐妍轻轻呼了一口气,环抱膝盖,自言自语,“师父,我好想您啊。” 二十里外,一道身影停在了黄沙中央。 “竟然是绿洲,天不负我,不负我!” 第四章 一线生死一线天 凝视着南九岳离去的踪迹一点点被风和沙掩埋,上官沐妍却依旧没有看到南九岳回来的身影。 “他为什么去了这么久?”上官沐妍想要站起身,胸口却遽然一痛,让上官沐妍软倒在地。 摊开手掌,上官沐妍盯着掌心处的黑色痂渍,幽幽地叹了口气。在这黄沙中,纵千古绝色,又如何。 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上官沐妍的思索,她惊喜地回过头去,没想到却大惊失色。 “没想到是我吧,师妹。” 盯着上官沐妍满是虬扎痂伤的脸庞,夏勿伤并没有流露出太多伤感,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我也没有想到,你竟然能进出天机门而不死。” “可惜了,可惜了你那幅皮相,即使你能回到宗门,你还能以这幅模样活下去吗?” 沉默了许久,夏勿伤别过头去,不再看着上官沐妍,“要是能早点找到这片绿洲该多好啊,师弟师妹们也不会死了。” 闭上眼,夏勿伤张开手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不要提他们,他们是因你而死!”上官沐妍终是忍不住了,怒喝道。 夏勿伤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上官沐妍,狠狠地指着身下的黄沙,“即使我不杀他们两个,他们迟早也要埋骨于这座沙冢!” 一声剑鸣,嘹亮天际,赫然便是上官沐妍抽出腰间软剑。 三尺青锋,鸣颤不止。 仿佛是看见了什么天大的好笑事,夏勿伤纵情地狂笑起来,指着上官沐妍讥讽道,“上官沐妍,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 随即正色道,“修道者若借天地威势于己身所用,自是移山填海,覆手之事。” “可这葬魂大漠,自成一体,又有何天地威势可借,难道你欲以剑术比于我耶!” 话音一落,一柄同样锋芒的宝剑被夏勿伤拔出鞘来,只不过剑身黯淡无光,灵性殆尽,尚有几痕血迹未曾淡去。 “师兄!回头吧,不要逼我。”上官沐妍被夏勿伤惊人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两行清泪渐渐打湿脸庞,滴落在沙地上。 两行清泪落地,却没有打湿一粒沙子。 脸色变幻的夏勿伤握紧手中的剑,低吟道,“走过的路,便没有回头的那一天了。” 挟着话音,夏勿伤欺身而前,一招仙人指路便直取上官沐妍眉心,却被上官沐妍灵巧躲过。 一招不成,夏勿伤气势非但不馁,反而有愈战愈勇之势,片刻之间,便已经递出剑招十七,但却都失了准头,除了让上官沐妍狼狈点,并没有伤到她丝毫。 “差一点,差一点,为什么总是差一点!”夏勿伤咆哮着,几缕血色爬上了他的眼角。并不是他不欲速战速决,只是每当自己快要递出杀招时,身子总是不听使唤,不受控制。 可是夏勿伤并没有停下来,而是一招接着一招,愈发大开大合起来,就寄希着该死的身体能够有一刻听使唤。 虽然上官沐妍暂时与夏勿伤僵持起来,但是她本已经是身受重伤,一番激战下来,好几处伤口已经崩开,导致她一伤未添却浑身是血。 上官沐妍轻点脚尖,如蜻蜓点水般倒飞几步,横剑身前,调整气息,尽量恢复自己将要枯竭的体力。 难得地,夏勿伤并没有追上来,而是单手握剑,另一手抚上脸颊。 一道不大不小的伤口正在缓缓淌血。 “竟然,被你伤了啊。”夏勿伤冷笑着,浑身气势犹如江水倒灌,变得炽热如炎,一股诡异的黑色气机从夏勿伤身上各处散发出来。 “你,你不是我的师兄,你根本就不是夏勿伤!”上官沐妍看着笼罩在气机之内的夏勿伤,绝望地喊道。 “你从未赢过我,不论以前,还是现在!” 那一刻,夏勿伤的气势到达了顶点,倒提着剑,一步步走向上官沐妍。 可怜的是,上官沐妍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一身气机早已被夏勿伤锁死,竟连提剑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勿伤逼近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亡离自己越来越近。 “师妹,下去的时候,替我对他们说一声对不起。”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上官沐妍,夏勿伤沉默了好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然后便举起长剑,意以最快的速度终结一切。 适此时,一声大喝从旁边的林子里传来,随即一道身影便直奔夏勿伤而来,打了夏勿伤一个措手不及,竟将夏勿伤扑倒在地。 这一瞬,并不仅是被坏好事的夏勿伤惊诧万分,就连刚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上官沐妍也吓了一跳,竟是忘了逃走。 “打死你这个混蛋,竟然敢欺负沐妍!”南九岳红着眼睛,拿着不知名的硬壳果物,狠狠地敲着夏勿伤的脑袋。 虽然之前南九岳躲在草丛后面战战兢兢地看了二人之间的斗争,却一直没能鼓起勇气去帮助上官沐妍,心中更是生出了逃跑的可耻念头,可当他看见上官沐妍身陷险境,即将香消玉殒,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气力,便将他硬生生地推了出去。 “哪里来的蝼蚁,竟敢坏我好事!”一下子被打蒙的夏勿伤也回过神来,一脚踢开坐在自己身上的南九岳,站起身来,捏住南九岳的脖子,将他凭空提起来。 “躲得还挺久嘛!既然你想找死,那我就成全你!”夏勿伤稍稍一用力,南九岳便感觉无法呼吸,好似力气正从全身流逝般,虚弱不堪。 “放开他!”上官沐妍怒喝一声,提剑直刺夏勿伤眉心。 夏勿伤提着南九岳,轻跃几步,向后退去,躲开上官沐妍的一击。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他!”夏勿伤将南九岳扔在地上,单脚踏着他的胸口,并用利剑抵住南九岳的脖颈。 上官沐妍动作一滞,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看着上官沐妍竟乖乖地停下动作,甚至眼神之中流露出的那种担心,夏勿伤心中火气更盛,就像是自己的心爱之物被人抢走的那种羞怒感。 夏勿伤低下头,愈发觉得南九岳可恶之极,可恨之致 “小子,死吧!”夏勿伤竟是要在上官沐妍眼前取走南九岳的性命! 看见出尔反尔的夏勿伤,和命在旦夕的南九岳,上官沐妍感觉世间之事竟缓缓停止下来,她甚至能看见,下挥的利剑划破了几粒细砂,她甚至能看见,夏勿伤那狰狞的神色在缓缓变化。 她的大师兄已经变了,她的师弟师妹也死伤殆尽,她不敢期冀自己能够活着走出葬魂大漠,她甚至不敢奢望自己能够活下去。她,已经失去了一切。 不过,南九岳告诉她不能,不能放弃活下来的念头,因为一切都会过去的。 “不!”一声悲怆的嘶吟划破静止的时空,几道细微的火流逐渐在上官沐妍的手心处凝聚,一道粗若碗口的火蛇以电光火石的速度袭向夏勿伤。 火蛇散发出耀眼的火光,吐着狰狞的火獠,如同一把利刃,刺进了夏勿伤的胸口。 倒飞而出的夏勿伤,低头看着自己焦黑一片的胸口,胸前的皮肤如同的干涸的土地皴裂开来,隐隐约约露出森森白骨。 “公子,你没事吧!”上官沐妍蹲下身,扶起南九岳。 “没、没事。你、你那个师兄呢!” 二人将目光移向正在挣扎起身的夏勿伤,不禁后退几步。可是,夏勿伤终究是没能撑住,复而倒了下去,溅起一片尘土。 南九岳松了一口气,浑身的精气神一下子卸去,瘫软在上官沐妍肩膀上。 “竟然能走到这一步,可惜了,可惜了,这窝囊废真是让我失望!”一道声音若惊雷般,炸得上官沐妍头皮发麻。 第五章 世上之人皆戏子 “你?竟、竟然是你!”上官沐妍捂着嘴巴,震惊之色溢于言表,凝结成掩饰不住的恐惧。 此时,一团乌黑的云雾从夏勿伤的七窍涌出,缓缓升起,漂浮于夏勿伤身前,凝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没错,正是本座。” “你们这群小娃子,竟敢趁本座重伤之际,偷袭于本座,还胆敢毁了本座肉身!今日,本座便要教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几声桀桀怪笑从雾人嘴里散发开来。 “不可能,你已经被师兄降服了!不可能!这是幻境!”上官沐妍摇晃着脑袋,愈发握紧了手中的剑,试图摆脱那笑声在自己内心里的回荡。 “哈哈哈!你们这群无知小儿,就算本座伤得再重,又岂会折在你们这些蝼蚁的手里。”雾人扯着嘴角,转而可惜地说道,“这窝囊废虽说窝囊,却也算得上是一副好身躯,本座还愁着去哪里找到一副合适皮囊,没想到你们竟送上门来了,渍渍渍!” “师兄变成这幅模样,原来是你这邪道从中作祟!你,你这邪道究竟对师兄做了些什么!” 雾人不屑地哼了声,讥讽道,“我只不过是稍稍放大了这小子心里的阴暗一面,这些事儿可都是出自他的内心。” “你胡说!师兄,师兄他怎么会!怎么会。”上官沐妍怒睁着沾满泪花的双眼,大声吼道。 “哼,本座胡说?这窝囊废自己心底想要活下去,本座只不过顺手助他一臂之力罢了,他便杀了所有人,哈哈,哈哈哈。”仿佛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好笑事,乌黑云雾桀桀的笑声阵阵激荡。 上官沐妍丝毫不顾顺着脸庞而下的泪水,提剑便刺,“师兄不会这样的,都是你!都是你!” “以卵击石,自不量力!”雾人收住笑声,冷冷地嘲讽了一声。便见上官沐妍尚未近得雾人身前,便似被什么无形之物弹开,倒飞而出,跌坐在地上。 “沐妍,没事吧,振作点。”南九岳扶着上官沐妍将倒未倒的身子,大声地向雾人吼道,“你这老妖怪,装什么神,弄什么鬼,欺负女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云雾饶有兴致地瞄了一样南九岳,直让南九岳头皮发麻,抱住上官沐妍的手臂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呦呵,这小娃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瞧着生疏地很啊。” “这样吧,本座向来有仇报仇,不牵扯无辜。你捡起地上这把剑,把这小妮子给杀了,本座便饶你不死,还可收你作为弟子,享尽世间荣华富贵,如何?”云雾用着诱惑的声音说道。 “南九岳,不要相信他,他是骗你的,这种邪魔向来出尔反尔!”上官沐妍抹去嘴角渗出的血迹,劝阻着南九岳。 “本座从不骗人,小家伙,这小妮子与你非亲非故,杀了便杀了。能成为我的弟子,权利,力量,美人,到时想要什么便有什么,不知道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何必为了这个丑八怪而错过天大的机缘。” 站在雾人与上官沐妍的中间,南九岳盯着脚边颤鸣不已的利剑,久久不语。 “想好了吗,小家伙,老夫的耐心可是有限的。”雾人见南九岳迟迟不动,开口催促道。 南九岳依旧沉默,但是肩膀却颤抖着,以很小的幅度。 许久,南九岳才弯下腰,握住了剑柄。剑尖划过沙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也许因为寂静,才愈发刺耳。 “沐妍,对不起,我不能陪你走出这个沙漠了。”南九岳别过头去,盯着上官沐妍闪烁的双眼。 “不,不要,南九岳,你不要相信他啊,他是骗你的。”几滴眼泪爬过本已蜿蜒的脸颊,上官沐妍悲怆道,她不敢相信,难以相信。 仿佛世上之人皆戏子。 南九岳闭上眼睛,不忍再看上官沐妍的眼神。 “对不起。” 上官沐妍放在胸口上的手,无力地垂下了地面,眼眶也早已干涸,只剩下两滴将滴未滴的泪珠,她闭上眼睛,微微昂起了头,露出细腻的脖颈。 她已经认输,向命运。 上官沐妍等待着死亡,却迟迟没有感受到利剑的锋芒。只听一声怒吼,上官沐妍便霍地睁开双眼,留给她的,却是南九岳决绝的背影。 一股绿光从剑柄上镶嵌的玉石中龙旋而起,氤氲在南九岳握剑的手上,几缕青芒映剑锋。 “老妖怪,我和你拼了!”南九岳不会使剑,但他知道,剑是拿来砍的,剑上所镶嵌的玉石感受到了他的决死之志,之前被铸剑师所刻的阵法居然在此时发动。 一剑挥下,便是天青之时! 镶嵌在剑柄上的宝石在剑斩的瞬间便化为齑粉,但青芒却愈演愈盛。利剑在青芒的掩映下,毫无阻滞地将雾人分成两半,切口处的黑雾不断地消融在如跗骨之虫的绿芒里,雾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大漠。 “小杂种,给脸不要脸,老夫要让你死无全尸!” 黑雾在消融了一小半后,化为黑烟褪尽,又重新在夏勿伤的身前几步处重新凝成一个雾人,只不过,雾人的身体却并不稳定,不时有几缕黑烟从雾人的身体脱离,消弭在阳光下。 “哼,一时大意,竟被你这小子钻了空子。现在你手上的剑没了青烟石,便是一把废铁,看你还要拿什么来跟老夫斗!” “给你机会你不好好把握,现在想要后悔,可来不及了!”黑雾的嘴里发出一声冷笑,仿佛在嗤笑着南九岳的自不量力。 南九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体因剧度的脱力而单膝跪倒在地,握剑的手因为承受不住强大的力量而剧烈颤抖,丧失灵性的剑也掉到了地上,倒映着南九岳因体力枯竭而憔悴的脸庞。 “我的确没什么东西拿来跟你斗了,老妖怪。”南九岳微微直起腰。“但我不会后悔的。” “一个男人,怎能让女人死在自己之前。” 听见此言,上官沐妍瞪大着双眼,竭力站起,站在南九岳的身后,与他一道,直视着雾人戏谑的眼神。 “哼,好,好,好一个男人,逞英雄的老夫见得多了。”雾人嗤笑道,“老夫偏不让你如愿,偏不让你如愿,哈哈哈!” 可惜,这笑声已经无法再让二人恐惧,只是因为二人都站着,二人都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 突然,一只灰黑的手穿过雾人的心脏,泛着点点的沙渍。 “怕便怕是你有心无力吧!孽障,拖延时间这种把戏便别再耍出来,只落得个贻笑大方。”一股冷冷的声音从雾人身后传来。 “看来你醒了啊,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站起来,真不愧是老夫看上的肉身。”仿佛在意料之中,雾人一丝意外的神色也没有露出来,反而露出几丝笑意。 “你不就是在等着我醒过来吗?算盘打得精细,但谁笑到最后,这可不一定。”雾人身后的那人抿着嘴,不屑地讥讽道。 “师兄,真的是你吗?”上官沐妍向前迈进一步,殷切地看着重新站起来的夏勿伤。 可夏勿伤并没有急着回答上官沐妍,只是冷冷地看着雾人的背影,一言不发。 “就凭现在的你,如何与老夫争斗,真是异想天开!” “哼,棋子都已经入局了,接下来便是收官了。”雾人根本不顾被夏勿伤洞穿的胸膛,狂笑一声,化作一股黑烟,涌进夏勿伤的七窍。 “你绝不会得逞的,邪道!”夏勿伤大喝一声,却依然无法躲开四面袭来的黑雾。 被黑雾笼罩的夏勿伤,抽搐着狰狞的面容,嘴里发出阵阵低吼,胸前焦黑的伤口更是触目惊心,不多时,他便完全安静下来,颤抖的身体也停止了抖动,他身边的黑雾也完全消失。 “啊,拥有身躯的感觉,真是奇妙无比,哈哈哈!”夏勿伤张开双手,仰天大笑,似是得到怀中天下。 “师兄!”上官沐妍凄喊一声,两行清泪顺着脸庞留下。 “师兄!” 第六章 惟向苍天求一死 “那么,接下来,便是你们两个了。”夏勿伤回过头来看向二人,尤其是南九岳,阴测测地笑道,“放心,小家伙,我不会让你先死的!” 上官沐妍拾起失去灵性的剑,一步踏出,挡在南九岳和夏勿伤之间。 “上官沐妍,不要逞强!” “南九岳。”上官沐妍摇了摇头,打断了南九岳的话语。 “虽然与你相遇不过几日光景,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上官沐妍顿了顿,低垂眼帘,继续说道,“你不应该死在这里的,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 南九岳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上官沐妍自嘲地笑了笑,“如果你的心里还有怨恨,沐妍也只有下辈子再偿还了。” 南九岳大喝了一声,“上官沐妍,你错了,遇见你不是一件坏事,遇见对面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妖怪才是天大的坏事。” 上官沐妍愣了愣,没有言语,可脚底下踩着的沙土却显得愈发厚实。 “啪,啪”几声掌声从不远处传来,夏勿伤啧啧道,“好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你们都不用担心,一个也跑不了,早晚而已。” 夏勿伤大手一挥,七颗泛着灰光的珠子从宽袖中鱼贯而出,在他身侧上下翻转,似乎在演变着某些奇怪的规则,并喷吐着让人不适的邪恶气息。 “这是那邪术!”上官沐妍紧皱眉头,一股寒意从心底涌出,不断紧攥握剑的手。 “邪术?哼,这可是无上仙法!”夏勿伤瞟了一眼上官沐妍,满脸的不屑。 “要不是你借用天机门逃脱,老夫早就集齐八颗魂玉,离开这葬魂大漠。”提起这件事,夏勿伤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不过,你还是逃不出老夫的掌心。” 上官沐妍瞪大着双眼,死死地看着那漂浮在夏勿伤身侧的七颗泛着灰光的珠子,咬紧了牙齿。 “你杀了子重他们,是你杀了子重他们!”上官沐妍一字一句地问道。 夏勿伤伸出右手,那七颗魂玉便仿佛受到什么吸引似的,绕着夏勿伤的右手上下翻转。 “你是说那群小家伙啊,没有他们的魂魄,哪能炼得出这些如此美妙的魂玉。” 夏勿伤将视线从魂玉移到上官沐妍身上,冷笑道,“而你,将是第八个。” “你这混蛋,我跟你拼了。”上官沐妍怒喝一声,便不要命地冲了上去。 “不要冲动!上官沐妍!”南九岳刚踏出一步,便因浑身无力而跌倒在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上官沐妍被夏勿伤轻易地挑飞手中之剑,三两下便被夏勿伤捏住了脖子,提了起来。 “不自量力的家伙,现在,给我死吧。”夏勿伤嘿嘿笑道,捏住上官沐妍的脖子的右手也逐渐攥紧。 “不,求你了,大仙,大爷,放开她,有什么事情都好商量。”南九岳用手肘撑着爬过去,拼命地向着夏勿伤吼道。 夏勿伤并没有理会南九岳,只是听着上官沐妍愈发微弱的喘息声,手中加紧了力道。 “一切,都结束了。”夏勿伤低吟道,也不知说与谁听。 正当夏勿伤想要结束一切的时候,一股遽然出现的疼痛感从脑海中涌来,仿佛要撕裂他的脑袋。 “啊,啊。啊!”夏勿伤下意识地松开手,紧紧地抱住脑袋,上官沐妍也因此逃得一生,掉在沙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小杂种,你竟敢,竟敢,啊!”夏勿伤捂住脑袋,仰天狂啸,脚步虚浮,不住地后退。 南九岳趁着此时,连滚带爬地到了上官沐妍的身边,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侧。 “振作点,你可不能这么就倒下来,我们还要一起走出这沙漠的。” 一旁,夏勿伤那惨绝人寰的喊声直让南九岳头皮发麻。 “小杂种,你与老夫已成一体,你便是我,我便是你,你此行此举,不过徒劳耳,你又能奈老夫何!”夏勿伤自言自语着,可疼痛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反而愈演愈烈。 在一侧的南九岳对现在的状况也是丈二摸不着头脑,也不敢擅自而动,生怕弄出什么大乱子。 过了许久,夏勿伤才逐渐平静下来,可是嘴里依旧吐着细微的吼声。 沉静下来的夏勿伤微抬这眼皮,看向了南九岳,步履蹒跚地向其走来。 “你,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南九岳虚晃着手指,屁股却不由地挪着沙地后退。 “小兄弟,你叫南九岳,是吧。”一股沙哑的声音从夏勿伤的嗓子里流出,就像金属摩擦,渗人之极。 夏勿伤看着南九岳一脸惊惧的样子,扯了扯嘴角,“你别怕,现在的我,是夏勿伤。” “你骗谁呢,我不会相信你的。”南九岳警惕地看着夏勿伤,右手悄悄地摸向身侧的剑。 南九岳的小动作逃不开夏勿伤的眼睛,但夏勿伤所能做的也只有自嘲一笑。 此时,南九岳怀中的上官沐妍也逐渐恢复了意识,睁开眼来,可当她一睁开眼,看见的却是近在咫尺的夏勿伤,心里顿时一紧,用力推开身侧的南九岳,“南九岳,你快走啊!” “邪道,有什么事情冲我来。”上官沐妍转过头,狠狠地盯着夏勿伤。 “师妹。”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道尽了这对师兄妹的沧桑。 “师、师兄。”上官沐妍颤抖着双肩,她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她只希望,这一切不是梦。 “师兄,来得还是太迟了。”蹲下身子,夏勿伤低垂着眼帘,柔声说道。 “不迟,师兄,我们一定能逃出去的!”上官沐妍掩饰不住心中的惊喜,伸手抓住夏勿伤的手。 夏勿伤摇了摇头,抽出自己的手,站起身来,不知看向何处,“师兄对不起子重他们。” “师兄更对不起的,是你。” 夏勿伤看向南九岳,难得的笑了笑,“小兄弟,答应我,一定要带沐妍逃出去。” 南九岳紧紧地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夏勿伤脸上的笑容更甚,可是,一股猩红的鲜血却从他咧开的嘴角边流出。 夏勿伤转过身去,跪到在地,面对着这千里黄沙,大声喝道,“师尊,弟子夏勿伤,入道二十载,不可得证大道,更手染同门英灵,辜负长望,有辱师门!今日,夏勿伤便不再是归剑宗弟子,生生世世不得再入归剑宗!” 夏勿伤抬起手来,“惟有向苍天,求一死,方填胸中所憾!” 不远处,早已锈迹斑斑的夏勿伤配剑遽然抖动起来,从沙地里龙旋而起,跃进夏勿伤手中,颤动不已。 “差点忘了你,老伙计,委屈你了。” “师兄,不!”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上官沐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勿伤挚爱的配剑穿透他的胸膛。 血,染红了剑的干涸。 一股股黑气从夏勿伤的七窍中涌出,化作一丝丝灰光,凝聚成了一颗灰黑色的珠子,飞向了之前的七颗魂玉。 “师兄,坚持住,坚持住。”上官沐妍哽咽着,双手沾满了夏勿伤的鲜血。 “我、已经、走不下、去了。”夏勿伤嘴角渗出两行血水,低垂着眼帘,看着黄沙说道。 夏勿伤颤巍巍地抬起手臂,指向不远处的八颗魂玉,“走,走啊!” 远处的八颗魂玉早已经停止舞动,各自固定在一个轨道上,相互响应着,一张血色的巨口在八颗魂玉之间露出了狰狞的獠牙,吞吐着周围的一切,巨口的深处是不可摸触的黑暗。 “不,我不走,我们要一起走!”上官沐妍摇晃着脑袋,啜泣道。 “夏勿伤,靠着我,我和沐妍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夏勿伤推开南九岳伸过来搀扶的手臂,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声吼道,“南九岳,带她走啊!” “我真的不行了。” 几口血沫溅在南九岳的脸上。 南九岳抖动着嘴唇,两行眼泪再也压抑不住,“不,不会的,你一定要坚持住!” 夏勿伤没有再做多解释,而是大吼一声,一手提起南九岳的衣领,一手横抱起上官沐妍,朝着血色巨口奔去,将二人扔进了血色巨口中。 上官沐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子被红光吞噬,甚至自己无助不甘的呐喊。 半跪在地上的夏勿伤抬起头来,看着逐渐闭合的红光,笑了笑。 第七章 何处再寻归剑魂 边城,小村,民房。 夏勿伤用手指轻轻抹了抹桌面,手指上非但没有沾染丝毫灰尘,更带着几丝尚未凝固的油腻。 夏勿伤揉搓着手指头,眯了眯眼,望着那一桌冒着热气的饭菜,低吟道,“一个正常的村子里,却没有一个村民。” “沐妍,你怎么看?” 上官沐妍皱着眉头,分析道,“从村子里的情况来看,村民们应该是不久前才消失的。可是能在短时间内便能让一整个村子的村民消失却不乱分毫,其中怕有人从中作祟。” 夏勿伤直起身子,补充道,“不仅有人作祟,而且此人更非褴褛之辈。” “师兄,那咱们怎么办?”其余的师弟师妹们异口同声道。 夏勿伤望向那些未动的碗筷,沉吟了一会儿,敲定了主意,“两人一组,分别探勘,一有线索立马告知于我。” “既然这事让咱们碰上了,总得明白个水落石出。” 不多久,沿着线索追踪的夏勿伤一行人深入到一个山谷里。 “师兄,按卦象所示,那些被掳走的村民应该便是这山洞里面了。”一个年轻道士手持罗盘,指着不远处一个泛着黑光的的洞口说道。 夏勿伤握紧腰间蝉鸣不止的剑身,皱眉道,“好浓的邪气!” “沐妍,你带着他们在这里等着,我先进洞看一下情况,如有意外,你们立马撤!” “师兄,不可,我们尚不知山洞里深浅,怎能让你只身冒险!”上官沐妍根本没有考虑,果断拒绝,这同样也是其余人的心声。 夏勿伤笑了笑,看着一干坚决的稚嫩脸庞,拍了拍腰间的剑,笑道,“你们不相信师兄,也要相信师兄的剑啊!如有什么意外,师兄自会想办法逃脱。” “你们现在道行尚浅,一旦发生什么,师兄还要分心照顾你们,只会束手束脚。所以,都听师兄的话,好好在这待着。”夏勿伤稍稍加重了语气,这才打消了众人的念头。 看着消失在黑光里的夏勿伤,上官沐妍紧紧攥着手心的衣服,“师兄他,会没事的吧。” 山洞里是一条直通地底的路,并没有夏勿伤想象中的蜿蜒,洞壁上并没有各种苔植,到处都是利物开凿过的痕迹,但愈望深处走去,那股让人不安的气息愈发浓郁。 “这山洞,绝非天然形成。” 夏勿伤左手掐着三张符篆,右手紧握剑柄,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不多时,便看见了尽头处的亮光。 夏勿伤侧身在洞口处,向里面望去,却不由得心中一紧,汗流浃背。 山洞的尽头是地底下的一个大洞穴,夏勿伤所看见的亮光便是从大洞穴中央的一个黑色云雾里的的模糊人影中散发出来的,而那消失的村民们,也全都七左八歪地躺在人影四周,不知生死。 “此事事关重大,必须告知师尊。” 夏勿伤深吸一口气,便打算撤离洞穴。并不是夏勿伤弃村民死活之不顾,实在是洞内邪气惊人,里面的邪物绝对不是以己之力便能够解决的,只有告知宗门,让宗门前辈前来,才有可能救下那些村民。 “哈哈哈,黄毛小儿,此番落在我手里,我定要你生不如死!”一股强烈的声响从人影处散发开来,辐射向四面八方。 在洞口旁窥视的夏勿伤一听,顿时汗毛炸起,“中计了!” 沿着原路返回的夏勿伤恨不得能多长两条腿,立马赶到上官沐妍一行人身边。洞内之人明显是知道了夏勿伤一行人的踪迹,故意向洞外散布自己被抓的消息,目的就是引洞外人入内,进而一网打尽。 不过让夏勿伤失望的是,他在洞里还是遇见了上官沐妍一行人。 “我们中计了,此地不宜久留,立刻撤退!”夏勿伤大声喝道。 可当一行人想要撤回洞外的时候,一阵巨大的声响从洞外传来,前方的洞壁竟阵阵塌陷,而众人头上的岩壁也不断皴裂开来,山洞几竟欲塌,众人只能向身后的大洞穴里奔去。 看见夏勿伤一众人灰头土脸地从洞口冲进来,洞穴中央的人影桀桀笑道,“跑啊,你们倒是跑啊!” 夏勿伤没有理会人影的嘲讽,而是大声问道,“阁下是何人,为何要掳走这些无辜村民!” “我是谁?哈哈哈。”笼罩在黑雾下的人影大声笑着,讥讽道,“你们这些小娃子,连我雾龙上仙都认不出来,还敢下山历练!” “雾龙!”听见这个词,大部分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瞪大着双眼。 邪道雾龙,在归剑宗里镇魔令上赫赫有名,不仅如此,还被大半个正道联手追杀,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正道人士和无辜百姓的鲜血,最喜炼人血肉,以实自己那如云雾般的身子。 “前辈竟然是雾龙上仙,久仰久仰,前辈道行高深,又何须与我们这些小辈计较。不如放我们离去,他日定当报答!”夏勿伤松开握着剑柄的手,抱拳说道。 “哼,你们这群小娃子运气好,老夫今日心情不错,不想大开杀戒,只要你们磕头拜我为主,并吃下这些丹药,老夫便放你们一马!” 随着人影话音一落,一瓶丹药从雾里飞出,在地上滚了几滚,停在夏勿伤脚边。 夏勿伤看了看脚边的瓶子,他知道,不只自己一个人在看着这瓶丹药。不用多想,夏勿伤便清楚,身后的师弟师妹们已经有大半被这人影所使出的威势恐吓,分化引诱二计吓破了胆,犹豫不决。 他们大多还是一张白纸,夏勿伤所能做的只有尽一个师兄的责任。 “归剑宗弟子何在!”夏勿伤一脚踩碎那瓶子,大声喝道。 一阵沉默之后,夏勿伤拔出手中剑,狠狠地插在地上,入土三分!“归剑宗弟子!何在!” “在!”这次,众人回过神来,纷纷拔出自己手中剑。 夏勿伤抽出插在泥土的剑,高高举起,三尺青峰直指邪气所在。 “吾师何言!” “万民不善,不可怠;邪道不古,不可恕!” “列!剑!阵!”随着南九岳话音一落,身后众人移形换位,各自站在特定的位置,一股股蓝白气息从各人头上升起,汇聚到夏勿伤身上。。 人各不同,但唯一相同的,便是手中剑锋所指。 “哼,既然你们寻死,老夫就成全你们。”雾龙见计谋败露,冷哼一声,一股股肉眼可见的震荡以其为中心,一次又一次地扫在剑阵四周。 夏勿伤横剑身前,身后所有人的力量已经通过剑阵集于夏勿伤一身,强大的力量灌注让夏勿伤七窍渗血,可他还没有出剑,他在等! “要不是老夫身受重伤,开凿洞穴更毁精气,怎会被这小小剑阵所困。”雾龙心中懊恼,可阵中人大半已伤重吐血,剑阵还是不破,“小辈真欲寻死耶!你就置身后之人死活于不顾!” 在雾龙出声的一瞬间,夏勿伤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雾龙确实是因为某些原因不能肆意出手。 没有过多的言语,在雾龙话音将落之时,一道身影破空而出,携着无比凌厉的剑意,直刺人影眉心! “你。。。啊。。。该死!”雾龙刚有所动作,一阵剧痛从胸前传来,之前压下的重伤再次复发。 可在眨眼间,夏勿伤已至身前,将缠绕着一股股蓝白之气的剑刺进了雾龙的眉心。 “啊!即使老夫身受重伤,也不是你们这群黄毛小儿所能杀死的!啊!”雾龙大吼一声,身边的那些村民们的身体开始一个个炸裂开来,一颗颗灰黑的珠子浮向洞顶。 “你们,给老夫陪葬!” 一张滔天巨兽的血口凭空而生,将洞里的一切,都吞进了口里,洞里也再度恢复了平静,只有那些血腥的气息,仿佛在宣告着事情的未了。 沙漠,绿洲,湖旁。 “孩子,跟着我修道,你怕有一天后悔吗?” “有糖吃,我可不会后悔!” “哈哈哈,童言无忌啊。” 看着一老一少消失在水面上,留下一串串涟漪,夏勿伤笑了笑,闭上眼睛,“师尊,弟子想吃糖了。” “就这么去了?年轻人,你不遗憾吗?”一道声音,从沙漠之上的天空传来。 夏勿伤没有张开眼睛,展颜道,“都结束了,不能赖着不走啊。” “哪有结束,只是个开始罢了。”一股苍老浑厚的声音越过天际,唤醒了将要睡去的夏勿伤。 第八章 此山危乎高哉兮 “南九岳,我们就快到了。”上官沐妍顿了顿脚步,踩在熟悉的土地上的踏实感着实让她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南九岳?南九岳?”上官沐妍疑惑地回过头去,却发现南九岳正摊软在路边的青石上,连大气都不出一口。 “我们都已经走了十多天了,现在差不多已经到了,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放弃。”上官沐妍蹲在南九岳身边,展颜一笑。 “你三天前也是这么说的。”南九岳挪动着下巴抱怨道,因为他实在是累得连手都抬不起了。 “要不,我背你吧。”上官沐妍认真地说道。 听见此言,南九岳没由来地精神一震,直起身来,“这怎么可以!我可是一个男人!” 上官沐妍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南九岳强扭的威风,不由得噗嗤一笑。 于是山路上就出现了这么一副景象,一个笼罩在黑色袍子下的瘦弱身影背着一个年轻人在山路间疾走如飞,犹如掠过的残影,惊起黒鸦几许。 “南九岳,翻过前面那座山,便是我们归剑宗了。”上官沐妍指着远处一座烟雾缭绕的山峰,惊喜地说道。 “呀,南九岳,你怎么吐了,别,别吐在,在我身上。”上官沐妍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弱,看着肩上的浊物,抽了抽鼻子。 “对,对不起,沐妍,我实在,实在。。。”南九岳话音未落,胃里又是一阵翻涌。 “南九岳,沿着这些石梯一路往上,便是我师尊所在的乙巽观。”不知走了多久,南九岳和上官沐妍才停在了一处石阶旁。 “真的!那咱们快点走。”南九岳一个激灵,扔掉手中的果子,这酸倒牙的感觉着实让南九岳又爱又恨了十几天。 南九岳走了几步,却发现上官沐妍并没有跟上来。 “沐妍,怎么了?”南九岳退回到上官沐妍身前,问道。 上官沐妍没有直视南九岳的眼神,而是拢了拢罩在身上的黑色袍子,还有头上的斗笠,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 “没事的,那些村民,其实没有多大的恶意的,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南九岳扶着上官沐妍的肩膀,透过一层黑纱,直视着上官沐妍的眼睛,柔声道。 上官沐妍抖了抖肩膀,轻声说道,“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不过,我还要去和负责守备的同门交代一些事情,可能要些许光景,你可以先上去寻我师尊乙巽道人,免得在这等着枯燥。” 南九岳看着黑纱下的上官沐妍,轻声笑道,“也好,不过你师尊可不会将轰我出来吧,说我拐了他最疼爱的弟子吧!” 上官沐妍噗嗤一笑,粉拳轻打南九岳的肩膀,嗔道,“师尊才不是这样的人,再说,我哪有被你拐走。” 上官沐妍笑过之后,从怀中拿出一个绣着八卦镜的香囊,递给南九岳,“南九岳,你若是在观门前遇到其余道人询问,可将这个香囊给他们,他们自会引你前去见我师尊。” 南九岳接过简朴的绣剑香囊,随意地揣在怀里。 “还有。”上官沐妍将之前南九岳所赠的项链摘下,亲手系在了南九岳的脖子上。“这玉石对你意义重大,我仔细一想,还是还给你较好。” 南九岳接过尚存上官沐妍体温的玉石,紧紧攥在手心,目送着上官沐妍离去,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他的眼里,他才收回视线,望向了躲在云雾中的石梯,“这里的山,真高,真陡。” 南九岳没有忘记刚逃出来的时候,二人像是流浪乞丐般行走了许多个村庄,每到一个村庄,总会有一些顽童拿着石块砸向上官沐妍,嘴里喊着“丑八怪”、“花脸猫”之类的不堪言语,村民们看见了上官沐妍,甚至急匆匆地关上门来,任凭南九岳如何磨破嘴皮也没有人肯开门。 数次下来,南九岳便卷起袖子,欲教训教训那些顽皮稚童,最后还是被上官沐妍拦下了。 南九岳没法子,只能看着上官沐妍啜泣的背影,一起心酸。 南九岳走了许久,却也没发现那所谓的乙巽观,只有无尽的石梯,石梯,石梯。正当南九岳想放弃的时候,恰巧不远处的转角出现一个扫地老者。 “老伯,老伯。” 听见喊声的老者抬起头来,环视了下四周,才上下打量着南九岳,慢悠悠地说道,“后生,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老伯说的这是哪里话,这里除了您,我还能和谁说话呢。”南九岳笑嘻嘻地应着。 “呵呵,后生此言差矣,这草木,这花鸟,还有这石梯,世间千千万万物,何不可与之相谈?”老者柱着扫把,抚着长须笑道。 “老伯说得是,说得是,后生受教了。”南九岳强扯着嘴角,他最惧这些文绉绉,绕弯的话语,上官沐妍也特喜欢说这类话,这一路上让南九岳听得头大。 “敢问老伯,那乙巽观离这还有多远。” 老者眯着眼,反问道,“后生,去那乙巽观所为何事?” 南九岳倒是没有多大的戒心,耐心回答道,“那是我一个朋友,让我去找她的师尊,乙巽道人。” 老者微微睁开眼,“哈哈,我和乙巽倒是熟得很,后生,你沿着这条路再走半个时辰就到了。” “还有半个时辰!唉,谢谢老伯。”南九岳看着露出两个脚趾头的草鞋,有气无力的应道。 “对了,你那朋友叫什么来着,是子休,还是关之?” “不,她叫上官沐妍。” 老者一听到上官沐妍的名字,立刻严肃起来,挡住南九岳,大声质问道,“那她人呢?” 南九岳愣了愣,“老,老伯,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我问你,她人呢!”老者伸出手臂,紧紧地抓住南九岳的身体摇晃着。 “疼,疼,疼!她说,她说她去找守备的同门去了。”南九岳吃疼之下,大声答道。 而老者却是松开手,掐指一算,嘴里念叨着,“同门?” “老伯,你怎么了,没事吧?”南九岳在老者眼前晃了晃手,轻声问道。 “这是本宗的剑囊?”老者瞄了一眼南九岳怀里露出来的香囊一角。 只见一道残影掠过,在南九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老者便已经从他怀里拿到了上官沐妍给他的香囊。 “快还给我,老伯,这是我的东西!”南九岳气急败坏地看着老者自顾自地打开香囊,摊开其中的一封信,细细地读起来。 “喂,老头,可别逼我动粗啊!”眼看老者还无反应,南九岳抡起袖子便欲去抢回香囊,谁知被老者一掌推飞,跌坐在地上。 南九岳伸出手指,刚想骂人来着,一张纸却狠狠地砸向了南九岳的脸上。 “竖子,竖子!”老者指着南九岳的鼻子破口大骂。 南九岳拿下盖在脸上的纸,纸上是娟秀有力的毛笔字,南九岳一看便知道是上官沐妍的亲笔书信。 “。。。沐妍自知修道之难不可躲,可今师门同门尽皆身陨,沐妍怎可独活。。。道心不稳,此生难负。。。携此剑囊者,品性上佳,救沐妍于水火之中,望师尊可多予晦导。。。沐妍绝笔。”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沐妍还答应我,要教我御剑的!”南九岳看完手中的信,慌张地喃吟。 突然,南九岳扔下手中的信,转身便望山上跑去。 “你这混小子,要去哪儿!”老者对着南九岳的背影,大声喊道。 南九岳头也不回地应道,“我要去找乙巽道人,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老夫就是乙巽,你要上哪儿去找我!” 一阵清风,卷着那封信,翻滚着坠向云边。 第九章 松下葬剑与谁说 高山生危松,枯松葬剑魂。 上官沐妍捧起松树旁一抔黝黑的泥土,轻洒在一座小小的坟冢上,飘沙在空中的泥尘,不似黄沙的干涸,反倒充斥着晨露的醉人气息,更夹杂着腐蚀松子的醉香,挥之久久不去。 “跟着我,实在委屈你了。” “是我的错,没有让你大放光彩,反而明珠蒙尘。” “望来生,我可化为你手中剑。” 久久沉默,上官沐妍为自己的配剑洒下了最后一抔土。 此冢所葬无名,望其来世有名。 上官沐妍站起身来,并没有拍去膝盖上所沾染的泥土,而是自顾地望向天边的云雾。 雾里有黄昏,人向黄昏走。 十年前的一幕一境尽如海市蜃楼,十年前的一人一事尽如过眼云烟。十年前,乙巽讲道于松下,松下所坐弟子四十九人,如今亦如何哉。 “算算南九岳的脚力,也应该到了乙巽观才是。说好了要教他御剑的,怕是没有机会了。 “希望,他别怪我食言。”上官沐妍自言自语着,脚步不由得一顿。 踩着的几颗石子,翻滚着掉下云海,不过瞬息便不见踪影,连那回音都迷在了雾中,不曾走出来。 “呵,南九岳,其实,我也不会御剑啊!” 话音落,上官沐妍纵身一跃,如同之前的石子般,坠落在雾中。 此时,山谷之上,一柄惊鸿掠过,响起一阵破空之声。 “小子,你要是再扯我衣服,你信不信我把你给丢下去。”乙巽甩甩手,可就是甩不掉南九岳这牛皮糖。 南九岳低头撇了一眼那渺小如米粒的山川草木,吓得立马收回视线,心跳加速不已,抓住乙巽的手也愈发地用力起来,“道长说的这是哪里话!晚辈第一次坐这飞剑,有点不习惯,我这人一不习惯就想抓东西。” “哼,害怕就是害怕,说这么多废话作甚,就你这怂样,还想学御剑之术?”乙巽不屑地看了一眼南九岳那颤颤发抖的双腿,嗤笑道。 “道长教训地是,教训地是。”南九岳满脸堆笑,心里却是暗暗腹议,问候了这乙巽老头全家。 不知是不是良心发现,乙巽放缓了御剑的速度,问道,“你们这段时间来到底发生了何事,沐妍为何一心寻死,勿伤他们呢?你给老夫一一道来。” 想起现在生死未卜的上官沐妍,南九岳叹了口气,紧攥着乙巽的手也稍稍松了点劲,“这事说来话长,要从那。。。” 话音未落,一股巨力从屁股上传来,南九岳瞪大着双眼,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离开了剑身,整个人就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地往下坠去。 许久,一阵惊天惨叫才响彻了整条山谷。 “小子,竟敢拐了沐妍,这就算是给你小小的惩罚。”乙巽抚着短须,冷哼道。 待到听不见南九岳的怪吼后,乙巽的脸色开始凝重起来,干枯的手做出各种玄妙无比的手势,一双手如穿云彩蝶,在胸前上下翻转,此时的乙巽身上泛着炽烈无比的水蓝玄光,犹如高悬空中的蓝太阳! “借水于天!怒涛兵涌!”乙巽捏起二指,直指天际。 刹那,天地间风起云涌,或山涧清流,或厨缸蓄水,或松下清茶,一股股水流如同有了生命力般,携浩浩荡荡之势从四面八方奔赴而来。 而此时,四周的山林草木如过江之鲫,鱼跃于南九岳眼前,又如庄公所梦,一瞬而过不见踪影,扯开喉咙大喊的南九岳穿过层层云雾,不见乱花渐欲迷人眼,却仿佛经历了一个又一个大千世界。 一个小点在南九岳眼前不断放大,那是一个人。 南九岳止住了嚎叫,伸出手来,想要抓住那个人,即使猛烈的山风触动他的泪腺,即使下一刻他可能会葬身石林,可现在的他,还是想要抓住那个人! “沐妍!”南九岳大吼一声,抓住上官沐妍的手臂,将她揽进怀里。 适此时,千百道离弦而至的水流汇聚成一个悬空明湖,接住了正在下落的二人。 无穷无尽的湖水瞬间倒灌进南九岳的口鼻,慢慢地吞噬着南九岳的意识,即使两人早已被湖水冲散,可他的手还是紧紧攥着,不曾松开。 就在南九岳变得越来越无力的时候,一道倩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握住了他紧紧攥着的拳头。 斯人,上官沐妍。 南九岳盯着上官沐妍斑痕累累的面容,却不觉渗人,那些伤痕在水流中变得扭曲,蜿蜒,像是在舞动,就仿佛她脸上的每一道疤痕都在诉说一段辛酸的过往,一段藏于心底的过往。 那叫沧海,不做桑田。 无迹可寻的水流夹杂着上官沐妍的长发,轻拂着南九岳的鬓角,南九岳忽然觉得,若这湖再深一点多好,他便可以这样地看着上官沐妍直到地老天荒。 南九岳扯了扯嘴角,一把拉过上官沐妍,揽在怀里,轻轻地点绛那片樱唇。 可他一闭上眼,便入梦中去了。 “若不是我丢这小子下来,即使为师欲救你,依你的性子,怕还是一心求死吧!”乙巽背负双手,看着那悬空明湖分崩离析,化作千百道水流,各自远去,幽幽地叹道。 “师尊,徒儿,知错了。”上官沐妍抿着嘴,她原本用以遮住脸颊的黑色帽兜早已被水流冲走,而那张触目惊心的脸颊就这样露在阳光下,沾着几滴还在流淌的水珠。 上官沐妍低垂眼帘,细声说道,“可是,师兄他们,都走了,仅留我一个人苟活,我实在没有脸面,我实在没有勇气。” “师兄他,是为了让我们逃出去,才牺牲自己的!是我对不住师兄。是我。” 乙巽背对着上官沐妍,叹了口气,“你有错,又********?修道之人,总会遇到坎的。” 顿了顿,乙巽转过身来,说道,“但,是坎,总会过去的。”许久,他才自言自语,“的确,也有一些人是迈不过去的。” “但,既然活下来了,就不要辜负已去人的意志。” 一道破空之声从天际传来,一柄泛着异光的飞剑悬停在三人眼前,乙巽一挥袖子,原先还昏死在地上的南九岳便落在了剑身上。 “既然跨过了这道坎,那就回家吧。”乙巽闭上眼,老泪纵横。 第十章 不过千尺佳人唤 炽而不烈的日光,穿过密叶的层层阻隔,到达乙巽观上的瓦片上时,只余点点余晖,不显鎏金溢彩,却多了丝开开合合的童趣。 稀疏的香客们,将他们的足迹布满了整个观落,让原本庄严肃穆的圣地也多了几分生气,不觉清冷。 借问姻缘何处求,道童嬉指身后人。 与之不合的,只有那角落里传来的阵阵幽叹之声。 南九岳拄着扫把,哼哧哧的,没来的一点生气。这也怪不得南九岳,任谁吃了大半个月斋饭都是如此。 自从上官沐妍与乙巽道人在观内聊了一天一夜之后,便不知所踪,南九岳间或也只见过三两次而已。好在南九岳长相老实,披上道袍还真像个年轻的小道士,观内掌事人也就安排他做些可有可无的杂务。 “九岳师弟,九岳师弟。” 听见喊声,南九岳撇头望去,却是两个小道童鬼鬼祟祟地躲在柱子后,向南九岳挥着手。 “子休师兄,关之师兄,师弟等得好苦啊!”一见是这两个小家伙,南九岳之前颓丧的心情一去不复返,扔下扫把,跟着二人七拐八拐,到了一棵大树的树荫底下。 “九岳师弟!快快快。”两个小家伙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招呼着南九岳加快脚步。 南九岳一屁股坐在地上,掀开油布,赫然是他朝思暮想的烤鸡。 “九岳师弟,别顾着吃啊,快给咱们继续说那孙大圣的故事。”道童关之催促道。 一手拿着鸡腿往嘴里塞,一手正扯着另一个鸡腿,南九岳口齿不清地念道,“话说,那孙,孙大圣,驾着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的筋斗云,直直地杀上了九重天,朝着那。。。” 正当南九岳讲得手舞足蹈,唾沫星子乱飞之时,却发现两个小道童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你们怎么了,怎么都看着我后面啊,我后面有嫦娥吗?” “嫦娥倒免了,糟老头一个倒是有。” 刷地一声,两个小道童齐整地站起身来,一个劲地向南九岳身后的乙巽道人辩解。 乙巽挥了挥手,打断了二人的解释,“不用解释了,你们自己回去将那《天更剑决》抄写十遍。” 看着两个小家伙灰溜溜地跑掉,南九岳将还没吃完的半只鸡悄悄地揣在怀里,也打算偷偷溜走。 “我让两个小家伙走了,有让你走吗?”乙巽拎起南九岳的衣领,质问道。 “嘿嘿,乙巽道长这说的哪里话,晚辈适才想起观前还有一块空地没有打扫,这不打算回去打扫嘛!”南九岳谄媚地笑道。 “哼。”乙巽一屁股坐在南九岳之前的位置上,伸出手,“拿出来!” “什么?”南九岳摸了摸怀里的半只鸡,惴惴不安地反问道。 “别让老夫说第二次。”乙巽盯着南九岳胸前鼓起的一块,恶狠狠地说道。 于是,南九岳只能坐着看着乙巽一点点地将剩下的半只鸡吃完。 “您不是道士嘛!怎么可以吃鸡呢!”南九岳酸酸地说道,捂着刚被乙巽打过的右手。 “谁说道士不能吃鸡的,我等追求心中有道,何须挂记这些条条框框!”乙巽道貌岸然地说道。 待到鸡吃的差不多了,乙巽丢下鸡骨头,擦了擦手,对着一旁的南九岳说道,“你,真的决定要修道了吗?” 原本还垂头丧气的南九岳一下子像打了鸡血般,站起身来,“师尊,请受弟子一拜。” 可南九岳发现自己似被一股无形之力抵住膝盖,非但不能拜下,反被压回了原来的位置。 “别得寸进尺,小子!”乙巽收回玩世不恭的表情,露出少有的严肃,说道,“你可知道何为修道?” 南九岳摇摇头。 “修道者,借天地之力为己用,化天地之势为已衣;鸣天地所鸣,道天地所道。” “修道者,原本就将生死寄托于天地。我等,求的是得道,不同佛道,儒道,求的是天道,求的更是己道。” “可万物皆有其道,如何求得天道已道,是我辈人一直在探索的道路,也是千万年来一直没有尽头的道路” 南九岳圆睁着双眼,一脸的迷惑。 乙巽哼了一声,继续说道,“也就是说,我等修道者的道路不禁枯燥不堪,更是随时都会丢掉小命!这么说,你懂了吗?” “丢掉,小命?”南九岳腾挪了一下屁股,惊讶道。 “不用担心,我绝非诳骗于你。在葬魂大漠遇到的那雾龙老怪,你还有印象吧。这种人,在世间多了去了,我们总是要和他们打交道的。” “不必拍着胸脯说自己不怕死,不怕枯燥,更是不用现在就回答我。” “修道者,修的是心!如果自己的心也不敢相信,那还修个什么道。”乙巽说完,便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无论南九岳如何叫喊,他都不再应答。 当乙巽观送走最后一批香客,也送走了轻洒一日亮色的旭日。 观内角落里的一颗榕树下,一群雀儿上下翻飞,趁着最后一点亮光,继续雕琢着它们的居室。 乙巽睁开眼,头上的雀儿也不受惊吓,依旧自顾自地张开歌喉。可当他看向一旁的南九岳时,却是气得不轻。因为南九岳竟然就这么躺在地上睡着了,嘴里还流着口水。 “此子,可教也。”乙巽笑了笑,继续闭上眼,任由第二只雀儿落在他的头顶。 当月色升起,乙巽再度睁开眼,却看见南九岳被自己吓了一跳,跌坐在地上,不由笑出声来。 “道长,你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突然睁开眼,可是把我吓到了。”南九岳拍着胸口,惊魂未定。 “呵,你小子。”乙巽摇摇头,问道,“怎么,想好了吗?若是你放弃修道,我可以给你些盘缠,让你下山,安安稳稳地当个富家翁,度过余生。” 南九岳舒展眉头,拨弄着身边的嫩草,说道,“其实吧,我真的挺想当一个大侠,飞剑来飞剑去的那种,要是还能遇上几个仙子,成就一段神仙眷侣的故事那该多好。” “可你今天的那番话,倒是让我犹豫了。” “呵,应该是害怕了吧。有时候,我也挺恼火自己的胆小。” 乙巽低着头,沉吟道,“心不向道,勉强自己,到头来只会害了自己,我也不知道你所做的决定是对是错,但这绝对不是胆小。” 南九岳拔起一根嫩草,抬头看向乙巽,“我想见见沐妍。” 一道惊鸿划过夜空,停留在乙巽观附近的一座小茅屋旁。 茅屋内,亮着几分荧光,大概是屋中人还未睡去。 南九岳站在木门附近,举起的拳头悬在半空中,始终没有敲下去。 正在南九岳犹豫的时候,屋内仅剩的几丝烛光也熄灭了,之后便是一阵悉悉索索的脱衣就寖声响。 隐隐约约的,南九岳似乎听到了几滴啜泣声,声音不大,却绞在他的心头。 南九岳收回了自己一直悬着的手臂,抿了抿嘴唇。 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布包,掀开来,是一柄黯然失色的锈剑,上面还带着几丝潮土。 将剑插在木门旁,南九岳收回方布包,转身离去。 在不远处等着的乙巽看见南九岳的身影,轻声问道,“见到沐妍了吗?” “听到了。”南九岳低下头,不想让乙巽看到自己的神色。 乙巽一噎,也只能叹一口气,唤来飞剑,携着南九岳朝月际飞去。 飞不过千尺,却逢佳人唤。 “南九岳!南九岳!你在哪儿!” 南九岳没有回头看,只是闭着眼,或许,这样,才能听得更清楚。 乙巽抿着嘴,凝视着正扯住自己衣角的南九岳,心中若有所思。 “也许,他是个好苗子。” 第十一章 道是无道却有道 “道长,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不是要给我盘缠当富家翁吗?你可别诳我,没见到银子我可不走!”盘腿坐在飞剑上,南九岳单手托腮,嚷嚷着。 几缕绕过乙巽的山风,吹乱了南九岳渐长的发梢。 乙巽负手而立,望着天边渐起的云涌云起,没有作答。 见乙巽不理会自己,南九岳只得作罢,伸出手指,在剑身上绕着圈圈,“老实说,道长,我这人笨得很,什么也不会,要是找不到谋生的法子,估计不出三两天就会饿死。” “要不,道长给我整掇些奇珍异宝,到时我要是混不下去了,也可救救急。”南九岳抬起头,谄笑道。 乙巽转过头来,别了一眼南九岳,说道,“那你,觉得我这飞剑,够不够救你的急?” 南九岳压抑住心中的激动,故作镇定,轻抚着身后散发出阵阵剑意的剑身,说道,“这哪能啊,太贵重了!不过,要是道长执意的话,小子就不推卸道长好意了。” 看着南九岳一脸的厚颜无耻,乙巽冷哼一声,“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还想要老夫的飞剑,还想要奇珍异宝,你当老夫是你什么人!” 南九岳撇撇嘴,嘟囔道,“小气。” “你说什么?” “啊,我说道长您仙风道骨,道法自然,着实让晚辈钦佩得紧。” 不似之前去救上官沐妍般的火急火燎,此时的乙巽刻意地放缓了飞剑的速度,仿佛是为了让自己,也让南九岳看清身下山,身下溪,身下林。 南九岳探出小半个脑袋,俯视着缩为一块的大地。 “哇,道长,你看,下面有个大八卦!”南九岳扯着乙巽的道袍,讶然道。 “大惊小怪,你所看到的,乃是我归剑宗的八观。” “我归剑宗自开山立派以来,太祖师爷便以无上通玄,拔起险峰八座,分别建道观于其上,授八位祖师爷各领一观,只因太祖师爷使剑,八观后来才并为归剑宗!”乙巽抚着须,一副缅怀的样子,却无过多的自豪,反而有些许的忏愧流露眼中。 “那,你有你们太祖师爷厉害吗?” 乙巽噎了噎,抬头看看天,说道,“我没见过太祖师爷,我怎么知道,想必太祖师爷造化通玄,道诣灵慧,岂是我等小辈可望项背。” “那,你没见过你太祖师爷,怎么知道你太祖师爷厉害呢?”南九岳歪着脑袋,笑嘻嘻地问道。 “呃,这个,这个,哼,你这小子,我与你说这么多作甚!”乙巽先是愕然,后却拂袖不答。 “道长答不出来,又耍赖皮了。” “哎哎哎,道长,小子知错了,放我下来,啊,别松手,求您了,道长。” 不多时,乙巽大手一挥,飞剑便悬停在一座密林上空,不远处还可隐约望见一座乡镇的轮廓。 “给我下来!” 乙巽大脚一踢,南九岳哎呀一声,捂着屁股倒在地上。 南九岳一瘸一拐地跟在乙巽身后,也不敢逞嘴上功夫,只能在心中暗暗咒骂。 七绕八拐后,乙巽和南九岳才到了一座草庐前。一圈简单的篱笆,却有捉鸣草鸡三两只,山花野草几若干。 方圆十数里,孤零零的一座草庐 正在草庐内弯腰劳作的一名女子直起身来,抹了抹头上的汗。 “呀,是乙巽道长,快请进,快请进。”草庐女子一看见乙巽二人,便丢下手中的农务,开门二人入内。 “小蛮,你爹呢?”一进门,乙巽便开门见山,想必和这户人家熟得很。 “爹爹去山上打猎去了,说是没有好菜可对不起道长的好酒。” “这江老头,整天就挂念着老夫的酒。”乙巽捂紧了腰间袋子,愤愤道。 江小蛮轻笑一声,随即看向南九岳,“这就是道长说的那个孩子吧。” 南九岳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脚步不由得一滞。 那女子没有绝代风华的姿容,鼻尖上的小斑犹挂着几滴汗珠;那女子没有洒然胜仙的气态,一身麻布衣服裹住的仅是淳朴;那女子没有秋波似水的眼神,透过她的眼神却又看见了几方山山水水。 但,女子的一颦一笑,让南九岳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个在医院里哭得最为伤心的女人。 南九岳鼻尖痒痒的,但他咬着嘴唇,不甘落泪。南九岳捏着拳头,转身跑开,留下乙巽道人在风中凌乱。 “这没出息的家伙!”乙巽吹胡子瞪眼道。 “道长放心,轩午和留禅都在外面,他不会有事的,道长里面说话。”江小蛮摇摇头,仿佛习以为常。 草庐外,绿榕下。 南九岳盯着眼前来往不息的蚁流,抱着膝盖,叹了一口气。自逃离葬魂大漠后,直到今天,南九岳才想起自己的母亲。他不禁感到害怕,感到迷惑。不知从何时起,以往的事情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淡。 就像井中月被乱石溅起涟漪,不再是,月。 南九岳害怕,有一天,他不再是南九岳,只是披着南九岳的名字,活在另一个世界的张三李四。 “谁能告诉我怎么办,怎们办!”南九岳闭着眼睛,胡乱地大喊着。 可蚂蚁还是蚂蚁,树木还是树木,他的呐喊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嘿,新来的,鬼叫什么呢。” 南九岳怪叫一声,被突然出现的人脸吓得刚才忍住的眼泪都飙出来了。 “你、你、你是谁!”南九岳指着倒挂在树上的少年问道。 少年一个翻身,稳稳地站在地上,叉腰道,“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布留禅是也!” 眼见南九岳没反应,少年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你就是江老儿昨天念叨的那个新来的吧,以后要叫我大、师、兄,知道吗。” 南九岳还没反应过来,少年突然以一种玄妙的步法,瞬间退撤七尺有余,不扬起一丝泥尘。 就在南九岳诧异万分的时候,三枚树叶从不远处破空而来,嗖嗖嗖地钉在原来少年所站的地方,甚至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被其中一枚树叶切为两半。 “嘿,陈轩午,你这是下黑手啊。”布留禅搂着肩膀,不屑地说道。 南九岳顺着布留禅的视线望去,一个俊雅非凡的少年,正闭着眼睛,躺在细细的树枝上,随着风的吹拂而上下抖动着。 树上的少年不屑地瞄了一眼布留禅,“师弟,怎可直呼师兄名讳。” “陈轩午,你这是欠抽。”布留禅大喝一声,一跃而起。而陈轩午也是不怯,稍一拂手,整个人便高高跃起,二人在空中互换了一拳,掉到地上后,继续打将开来,完全忘记了南九岳的存在。 不多时,布留禅便被陈轩午制伏在地上。“服了吗?” “不服!”布留禅大声吼道,“有种放开我再战一次。” 陈轩午不屑地松开脚,转头看向南九岳,“啊,差点忘记了,小兄弟,你叫什么?” 南九岳挠挠头,沉吟了一会儿,嘿嘿笑道,“两位,我叫南九岳!” 或许很久很久以后,许多人都不相信,包括南九岳,自己会在此时,此地,此样与两个改变世界的男人相识。 “为什么把那小子送来我这儿。”中年人倚在树后,懒洋洋地说道。 乙巽也不介意中年人的淡漠,一屁股坐到地上,慢悠悠地开口道,“此子,说是无道却有道,本想让他入尘世,可仔细一想,却是可惜了,不如送来你这儿磨炼一番,有你在,我也放得下心了。” 中年人轻笑一声,“那你为何不亲身教导,可不胜于我这糟汉子,这归剑宗,谁不知你乙巽上仙的大名头。” “你这老家伙,就是嘴上不饶人。”乙巽两手搭在膝上,叨念道,“乙巽观,危机四伏,不适合他留下来。” “你那发生的事,我也听说过了,此间事,必有蹊跷。”中年拢着双手,低吟道。 “呵,我又何尝不知。只是火候未到啊!”乙巽自嘲道,“对了,你手里的玉蓉雪还有没有,挪点给我。” “你当玉蓉雪是大白菜吗,要多少有多少?一个字,没有。”中年人见势不妙,丢下一句话,便想转身离去。 “那倒是可惜了,我空有这壶佳酿,却是无人作陪哟!”乙巽摇晃着手里的酒葫芦,葫芦尚未起盖,却有一股异香,飘逸在四周,胜过春花秋实。 下一刻,酒葫芦却是到了树下的中年人手里。 中年人掀开葫芦,迎着日光,接壶中清流三百丈。 “接着。”中年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抛给乙巽,揣着酒葫芦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苦笑地摇摇头,乙巽把玩着玉瓶上的纹路,自言自语,“徒弟啊,为了你,师父可是折了老本啊。” 是夜,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雾,自远方来,袭向清冷的乙巽观。晨有山下香客上山,却发现屹立数百年而不倒的乙巽观,一夜之间,不见了。 第十二章 一袭紫衣自东来 “师兄,咱们又躲在这儿偷懒,若是被江老头发现,到时又得给他训斥一顿。”从草丛里探出半个脑袋的南九岳悄声说道。 距离乙巽送其入江家,已有一年光景有余,此时的南九岳,不像以往那般孱弱,虽是消瘦黝黑了几分,但却比以往多了一股子精气神,更当得少年郎的称谓。 “九岳,你慌个什么劲,那老头总是没事找事,管他作甚。”布留禅的头上戴着一圈不伦不类的草环,大半个身子躲在草丛里,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再说,遇上山里这头大虫下崽,可比捡到镇上姑娘的肚兜还稀有,我可不想错过这热闹。” 南九岳撇了撇嘴,对他而言,老虎下崽,实在没多少兴致,不过,能偷懒半天光景,倒也合了南九岳的胃口。 “生了!生了!”布留禅扯住南九岳的衣服,兴奋道。 “又不是你生的,至于这般激动吗?” 不在意南九岳的调笑,布留禅骨溜溜地转着眼睛,狞笑着看向南九岳,“师弟,要不咱把那只虎崽子给偷了!” 南九岳一听,当下严词拒绝,“不要,我可不想再领教那大虫发疯的模样。” “九岳,平时师父是怎么教导你的,咱们修道中人岂可无进取之志。那只大虫平日里欺负咱们还少吗!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师弟你去引开那大虫,我去将那虎崽子偷出来,算是给它个教训。”布留禅拍拍南九岳的肩膀,一脸凛然地说道。 南九岳抽搐着嘴角,转身收拾身边的柴火,不理会这厚脸皮的师兄。 “别走啊,九岳!万事好商量,好商量。”布留禅抓住南九岳的手臂,咬牙道,“若是这次你答应我,我就将上次去镇上带回的那本《春色满园图》借给你。” 南九岳一听,挑了挑眉,奸笑道,“不行,若是你送给我,我还可以考虑考虑。” “你小子,成交。” 半晌过后,一声震天怒吼响彻山林,林中鸟兽皆散。 与此同时,在附近的山林小道旁,一名紫衣少女自东而来,被这吼声一吓,抬起下巴,带着浓浓的疑惑环视四周,“好浓的妖气!” 可她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两道身影从身旁的草丛里连滚带爬地窜出来,一人大喊着“扔掉它!扔掉它!”,另一人则将身后的药篓子扔向了她。 下意识地接过药篓子,紫衣少女尚未回过神来,二人就已经跨过她的身侧,再度钻进其身后的密林中。 紫衣少女往药篓子探头望去,里面竟躺着一只出生未久的虎崽子,浑身毛发散发着刺眼的霜白色,用藤条编织的药篓子内竟漫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霜。 “天霜虎!” “凭这毛色,它的血脉至少接近王族!”正当紫衣少女感慨时,一声咆哮在她耳边炸开,强大的洞穿力迫使少女不由得双手捂耳,跌坐在地上,而药篓子里的虎崽子也骨溜溜地摔出来。 待她回过神来,一只更为雄壮的成年天霜虎站立在她身前,一身霜白色的毛发散发出阵阵寒意,嘴里叼着张牙舞爪的小虎崽,欲将人吞噬的眼神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紫衣少女后退一步,右手滑向腰间长鞭,与眼前白虎对视着。 “本姑娘无意冒犯汝的威严,但是你的幼崽确实不是我偷的,偷你幼崽的是两个小贼,他们早已经远遁。”言毕,紫衣少女腰间的长鞭飞跃而出,盘旋在其身旁,犹如一条上古巨蟒,对着天霜虎喷吐着极为致命的气息,“其次,本姑娘可并不想与你为敌!” 白虎仿佛听懂了少女的言语,又仿佛是有些忌惮那条悬浮在空中的长鞭,在原地转了一圈,不甘地望了望南九岳二人离去的方向,跳进身后的密林,再度惊起黑鸦满林。 紫衣少女深吐了一口气,一身冷汗早已打湿后背,心道,就算这天霜虎刚产完幼崽,万一打杀起来,即使她能逃出虎口,少说也得丢掉半条命,这无疑让她对早已逃远的南九岳二人恨得牙痒痒。 她望向二人逃跑的方向,冷笑一声,轻跃几下,身形便消失在密林中。 与此同时,南九岳正斜靠在树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师兄,这次差点、差点被你害死!” “这怎能怪师兄,谁知道那虎崽子是那大虫的逆鳞。”不似南九岳这般狼狈,布留禅叼着根嫩草,慢悠悠地说道。 “我不管,我要再加一本《仕女欢浴图》!” “行,都依你,都依你,哎,对了,你还记得我那药篓子扔哪去儿了。”布留禅叉着腰,问道。 “糟了!”南九岳一拍脑袋,和布留禅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待二人匆匆忙赶回那条小道上时,紫衣少女的身影早已不见,路中央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药篓子和大虫留下来的凌乱脚印,还有一些偏小的脚印,四周的树木也尽皆折断,留下凹凹凸凸的断口。 布留禅捡起药篓子,拍拍上面的尘土,喃喃自语,“该不会,该不会大虫把那人给生吞了,这才连尸首都消失了。” 早已慌神的南九岳惊呼道,“这下惨了,师兄,要是被师父知道咱们这次出来坏人性命,回去肯定会被骂死的。” “莫慌,那大虫应该不会伤人性命,让我想想。”布留禅托起腮帮子,眼神扫过那些脚印和断掉的树木,突然,一丝精光闪过布留禅的眼中,布留禅一脚踹在南九岳的肚子上,将其踹到路边的树桩子上,而自己也借力向后退去。 下一瞬,一条长鞭从树上激射而出,洞穿了原本南九岳二人所站的位置,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深坑。 “平日里这大虫多爱惜这些花花草草,又怎会毁了这片林子,想必这些断木都是阁下所为吧。”布留禅后退一步,仰头喊道。 “不错,正是本姑娘,你们两个小贼,竟敢谋害本姑娘,今日必取你二人狗头!”一袭紫衣自天而降,手里握着刚才袭向二人的长鞭。 见着了紫衣少女的真面目,刚卷起袖子欲大打出手的布留禅张大了嘴,却是看得呆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乖乖,这妹妹长得可比寻芳楼的姐姐们水灵多了。” “淫贼!”紫衣少女注意到南九岳和布留禅那上下打量的不堪眼神,怒不可遏,扬手一挥,那曾令天霜虎都退却的长鞭化作三千蛇影,袭向看呆的布留禅。 眼见长鞭袭来,布留禅笑容一凝,双手交叉,重击地面,几股黄色的光芒顺着布留禅的手掌爬上他的手臂,紧接着大地一阵轻微的动摇,十二道一人高石墙犹如雨后春笋,一个接一个破土而出,伫立在布留禅身前。 恰此时,长鞭袭来,抽在石墙上,激起漫天碎石烟尘,趁这功夫,布留禅身形激射而退,化作远方的一个小点。 “师弟,风紧扯呼!” 此时的南九岳双手抱头,还是被飞溅的石子打得生疼。 待得烟尘散去,南九岳却发现布留禅早已不见身影,他挠着头谄笑道,“仙子,我真不认识刚才那淫贼,我只是路过,路过。” 眼见布留禅溜得不见人影,紫衣少女伸手一扬,长鞭便直取南九岳下盘。 “这臭娘们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南九岳在心底里大喊,简直欲哭无泪,明明是布留禅嘴臭,害得自己也被盯上了。 南九岳双手交叉,效仿布留禅重击地面,几股淡淡的黄光爬上南九岳的手臂,然而刚才那十二道石墙却是一道也没有出现,南九岳慌张地再次重击地面,可依旧没什么反应。 “怎么又不灵了,每次到关键时候就不灵!” 此时,长鞭绕过南九岳的身子,在南九岳的惊叫声中,捆住他的脚踝,顺势将其缠绕起来,捆成了一只大粽子。 紫衣少女玉手往虚空一拉,南九岳就仿佛被一股无形之力拖向紫衣少女身前,身下的沙石磕的南九岳生疼。 “刚才看什么看,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珠子!”紫衣少女双手叉腰,俯视着狼狈的南九岳。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小的也是为那淫贼所迫!无奈之下才助纣为虐的呀!呀!别打脸!求您了!这儿不能踢,啊!” 第十三章 京城客访相邀去 “爹,爹,快起身,赵爷爷来了。”江小蛮风风火火地冲进房间里,推搡着蜷缩在床角的中年汉子。 “什么赵爷爷、张爷爷的!别打扰老子睡觉!”中年汉子扯过被子,盖在耳朵上,喃喃道。 “爹,是上次给咱们送酒来的那个赵爷爷!” 一听此言,中年汉子睁开双眼,蹭地坐起身,舔了舔舌头,嘿笑两声,“原来是赵启凡那待宰老儿。” 而此时的篱笆前,一位锦衣老者双手攀着栅栏,饶有趣味地打量着眼前的一亩绿意昂昂的菜田,并不时发出赞许的声音。 老者头发花白,两鬓白发垂至胸前,嘴边的胡子不长,但修理得十分整齐,显得精神抖擞,尤其是脸色红润,如初生婴儿,不知羡煞多少垂暮之人,再加上身着素洁长袍,更添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中年汉子打开门,腆着笑脸迎上去,“呀呀呀,这不是赵老哥,今天什么风,把您老给吹来了!” “巧了,正是你吹的这阵东南风。”一位锦衣老者背负双手,打趣道。 “赵老哥,今日带了什么好酒来!”中年汉子搓搓手,咽了咽口水。 “你啊你!整天就惦记着我那些家底,今日我可有正事,没带酒来。” 中年汉子一听,脸色阴沉下来,“没酒我可不谈正事,小蛮,送客!” “爹,你别这样!”江小蛮皱起眉头,转过头一脸歉意地说道,“赵爷爷,您别放在心上,里边请。” 赵启凡微笑点头,看来像是对中年汉子这泼皮性子倒是习以为常。 草庐内。 “赵老哥,此次光临寒舍,怎得空手而来,好歹也得提上好酒三两,才对得起咱们这份过命的交情啊。”中年汉子盘腿坐在草席上,左顾右盼,双手拢进袖子,拉长着语调说道。 江小蛮白了一眼中年人,恭敬地端起一杯清茶,双手递给坐在中年汉子正对面的锦衣老者。“赵爷爷,您别管他。这是我昨日新炒的乡间野茶,请赵爷爷莫要嫌弃。” 锦衣老者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却没有放下茶杯,依旧捧在手上,“一两千金的春露芽儿,果然名不虚传,说是野茶倒是委屈它了。” “我说,既然知道是千金不换的春露芽儿,还不赶紧留下个玉佩什么的,当做茶钱,传出去也好歹能成就一桩千古美谈。”中年汉子瞅了一眼锦衣老者腰间佩戴的玉佩,酸酸地说道,一看那玉佩的成色,若是典当初期,至少可以买下镇上的整座酒肆了。 “江忘书啊江忘书,几十年过去了,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锦衣老者抚了抚短须,乐呵呵地说道。“就比如这藏酒的功夫,还是一个样子,烂到家了。” 江小蛮一听,柳眉倒竖,瞪向江忘书,“爹,你又喝酒了?” 江忘书愣了愣,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辩解道,“没,我真的没有,你别听这老头乱说,他这是挑拨离间!” 江小蛮嗔了一眼江忘书,晃了晃从他拢着的袖子里搜出来的半壶酒,冷冷地说道,“爹,这你怎么解释!” 锦衣老者捂着嘴巴,一副欲笑又忍的模样。 “笑笑笑,笑什么笑,赵启凡,你知道那壶酒我存了多久的钱才买到的吗?现在好了,又得十天半个月没酒喝了!”江忘书愤愤道,拿起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似乎还不能解气,又一把夺过赵启凡手中的茶杯,喝得一滴不剩。 “忘书,你生了个好女儿啊!”赵启凡抚着长须,微微一笑。 “怎的,眼红,你也去生个呗。”江忘书心里的火气还是不能褪去,愤愤地嘲讽道。 赵启凡摇了摇头,并不介意,往茶壶里添了点水,就着那升起的袅袅青烟说道,“忘书,下个月十五,宫里将再度大开龙门,届时会邀请天下各宗各派的青年才俊,以及一些各方散修,一同前往,共跃龙门。” “此等盛典,不如让小蛮带着那三个年轻人去见识一下,磨炼一番,想必会对他们的修行之路大有裨益,有我顾着,宫里倒也不会难为他们。” 江忘书一听此言,挥了挥手,说道,“别,别打我这边的主意。你我之间都是穿开裆裤的交情了,你那花花肠子我还不清楚。” 江小蛮拉扯了一下江忘书的衣袖,嘟着嘴闷闷道,“爹,赵爷爷也是一番好心,您别这样说。” “再说,让轩午他们三人去领略一下那‘愧尽天下城池’的洛阳城的风采,或许正如赵爷爷所言,能对他们的修道有所裨益。” 江忘书别过头去,叨念道,“我的乖女儿,赵老儿给你下套,你可别信他!” 赵启凡伸出手,打断了江忘书,笑道,“小蛮,让我来劝劝你爹,对了,我可煞是想念你做的春茶饼,可否再让赵爷爷回味那滋味?” “呵,赵爷爷不嫌弃,小蛮这就给您做去。”江小蛮一口应道,随即起身离去。 待得江小蛮远去,江忘书才不屑道,“这种老套的挖墙脚招数,亏你们还想得出来。” 赵启凡淡淡笑道,“这世间,明白人总是少的,但只要还有不明白人,龙门也就没有关上的那一天。” “那几个混小子就不是省心的料,还是捆在身边我才安心。” 赵启凡端起茶杯,正色道,“那两个年轻人,你守不了太久的。 “他们羽翼越丰,越是难以束缚,雏鹰终会有飞翔的一天,真到了那一天,你守得住他们吗?他们该知道的,该承受的,该去了结的,迟早都会来的,这是他们的宿命。”赵启凡皱着眉头,一字一句的质问着。 “更何况,你已经守了十六年了!” 江忘书伸出手,示意赵启凡别再说下去,“既然守了十六年,那么十七年,十八年,一百年!也得照样守下去。” 赵启凡霍地站起,指着江忘书的鼻子骂道,“你这是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那两个年轻人,更对不起他们的。。。” “唉!”赵启凡欲言又止,重重地叹了口气,收起悬在空中的手指,重新坐了下来。 “我说,赵老儿,你还说我藏酒功夫差呢,你这功夫更烂!”江忘书摇了摇手中的玉壶,贼兮兮地乐呵道。 赵启凡先是一噎,往袖子里探去,却发现袖中所藏早已消失不见。 “这可是陛下所赐,宫里就这么三壶。哎!哎!给我留点。”赵启凡气急败坏地伸手去抢,却又抢不过江忘书这老流氓,只好闷闷地坐回原地。 “是啊,再好的酒,也有喝完的一天。”江忘书摇晃着酒壶,自嘲道,眼神闪过一丝犹豫。 赵启凡摇摇头,不再提起洛阳之事,接着问道,“还有一事,我甚是不解,你之前与我说的那姓南的年轻人。” “你说南九岳啊。”江忘书摇摇头,看着赵启凡,答道,“那臭小子,天资愚钝不说,还懒得要命,疏于修炼,整天就会跟着布留禅身后,耍耍嘴皮子功夫。” “不过。” 江忘书喝了一口酒,摇了摇酒葫芦,紧接着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 话音一落,赵启凡微张着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咦,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会如此嘈杂。”江忘书放下酒壶,疑惑地看向窗外。 “师父,江老头,大事不好了,九岳被抓了!” 第十四章 七海有主唤九岳 紫衣少女将南九岳重重扔到地上,质问道,“这就是你说的那淫贼的老巢?” “是的,是的,千真万确,女侠您别看这只是座草庐,其实都是那淫贼的所作的伪装!他在这草庐里干的那些烧杀掳掠的坏事,数都数不清!今日,您一定要铲除这个大奸大恶的魔头!”此时倒在地上的南九岳昂起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头,笃定道。 “若是你敢骗我,你知道下场的。”紫衣少女狠狠地瞪了眼南九岳的裆部。 “不敢,小的不敢。”南九岳嘴里念叨着,心里却暗暗腹议,“小娘皮,要是有一天落在我手上,我一定要加倍奉还!” “淫贼,给本姑娘滚出来,今日本姑娘便要替天行道。”紫衣少女一脚踏在南九岳身上,双眼扫视四周,她敢一个人前来,也绝非鲁莽之辈,即便有埋伏,以她的修为和身上的法宝,除非是大宗门的护山大阵,否则天下还真没什么埋伏能困住她,即便是之前所遇的天霜虎。 不过,让其惊讶的是,开门而出的不是布留禅,而是一位锦衣老者,而布留禅则是跟在另一名中年汉子身后不停耳语,不时地对自己这边指指点点。 “婧苇!真的是你!你这是作甚么,你是要气死老夫吗!”赵启凡怒道,大手一挥,原本紧紧束缚南九岳的长鞭飞驰向他的掌心。“予你丈惩,不是让你去欺负弱小的!” “师尊,我没有,是他们!”赵婧苇还未说完,一旁得以逃脱的南九岳趁其不备,连滚带爬地逃离她的身边,大声哭嚎着,“这女魔头不是人!不是人啊!师父,您要为我做主啊!” 看到南九岳哭喊的凄惨模样,再加上赵启凡深知自己这位爱徒的刁蛮性子,赵启凡顿时大怒,“婧苇,上次在白鹿书院,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我这就请殿下过来,接你回去,免得你天天惹是生非,坏我太虚宫清誉!” 赵婧苇咬着嘴唇,愤恨地看着南九岳,“师尊,徒儿知错了,还望师尊莫要请兄长来接我。” 江小蛮搀扶着南九岳,以她对南九岳的了解,他这一哭,多半九分是装出来的,因此她也站出来求情,“赵爷爷,此事怕是有什么误会,不如大家先坐下来,慢慢谈,千万别给大家心里留下疙瘩。” “这样也好,便依小蛮的意思。”赵启凡转头望向赵婧苇,喝道,“逆徒,还不进来!” 半晌过后,众人在南九岳和赵婧苇大眼瞪小眼的过程中,也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一时之间也不好分出个对错。 “婧苇,为师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修道之人,切勿急躁,凡事三思而后行,像你这般,虽有天赋,若是不改,也难成大器。” “这样,既然大家都有错,这事也算扯平了,但你私下殴打九岳,却是要与人一声道歉。”赵启凡轻抚长须,做出了一个较为公正的判决,毕竟布留禅和南九岳私自撩动大虫,还将幼虎扔给路人,若不是赵婧苇还有丈惩护身,换作是一个普通人,早已丧命虎口。 “让我给他道歉,我不干!”赵婧苇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屑之意。 “婧苇!你是想立马回去吗?” 赵婧苇一听此言,立马泄了气,低头看着桌面,嘟嚷着嘴,“那个谁,对不起了,你别放在心上。” “什么,你说什么?刚才耳朵被你打了好几下,没听清!”南九岳故意伸过头去,侧着耳朵喊道。 “师尊,你看这小子!”赵婧苇一脸怒意,指着南九岳的鼻子嚷道。 南九岳还未嘚瑟一阵,便被江忘书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这臭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接下来半月,你便去倒夜香去。” “什么?江老头,你不能这么对我!” 江忘书不理会南九岳的抗议,对着在一旁偷笑的布留禅骂道,“笑什么笑,还有你这混小子,你师弟去倒夜香,你就撅着屁股打扫虎穴去!” 布留禅一听,笑容登时凝固在脸上,“江老头,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看着他们热热闹闹的样子,赵启凡轻笑两声,对着鼻青脸肿,唉声叹气的南九岳说道,“九岳,此次劣徒所作所为,实在是老夫教导无方,这样吧,老夫正好手上有一把宝剑,便送与你罢。” “真的!既然前辈发话,晚辈万万不敢推却。”南九岳一听有便宜占,立马精神抖擞,也顾不得什么陌生,搓着手谄笑道。 赵启凡微微一笑,左手往袖子里一掏,掏出了一个造型古朴的紫檀木盒,散发着淡淡的奇香。 南九岳羡慕地看着赵启凡,这种袖藏乾坤的道术,江小蛮曾给他介绍过。不乏有那些造诣高深和道行非凡的绝世高手,至死也不能摸着这门玄妙道术的门槛。 赵启凡轻轻打开檀木盒子,一道金光跃过盒缝,直刺每一个人的眼睛,待金光褪尽,众人才看见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把恢弘华美的宝剑。 赵启凡轻拿出剑身,将盒子递给赵婧苇,抽出半截剑刃,竟隐隐有破空之声,剑身上刻着太虚二字。 “此剑,我名其‘七海’,乃我早年学游天下之时,偶然所得,铭下我太虚宫印记,却一直未能替其寻到明主,今日见你,便知此剑今日有主矣!”赵启凡收剑入鞘,阵阵剑鸣犹如雷响。 赵婧苇看着赵启凡拿出七海,神色古怪,嘴角里不由得翘起一丝莫名的笑意。 南九岳颤抖着双手,接过赵启凡递过来的七海。 南九岳握住剑柄,猛然抽出七海,踩着矮桌大声喊道,“从今以后,我一定不负师父所望,要成为一个济世救民的大侠!大高手!” 南九岳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忘书一巴掌拍在脑袋上。 “大侠、大侠、让你做大侠。还不快谢过前辈!” “晚辈谢过前辈。”差点站不稳的南九岳捂着脑袋,一脸谄媚地看着赵启凡,“只是还有一事相求,不知前辈能否答应。” 赵启凡听罢饶有趣味地点点头。 “若是前辈您留着那紫檀木盒没用,不若连它也一并给了晚辈吧!” 在座众人倒是被南九岳这小财迷的样子逗得大笑,连赵婧苇也不禁莞尔。 未到黄昏,赵启凡便以尚有去处未曾拜访为由,带着赵婧苇离去,临行前一再嘱咐江小蛮要带着三个年轻人到洛阳城走一遭。 驻足在篱笆外,江小蛮不解地问道,“爹,你说赵爷爷为何赠剑与九岳。” 江忘书似是没听到江小蛮所问,自言自语道,“剑非剑,太虚二字倒是好字。” 山林间。 “爷爷,你可真替我解气,把那白鹿书院送的饰纹剑打上咱们太虚宫的印记,便送给那傻小子了,看见那傻小子乐呵呵的样子,我就解气。” 所谓饰纹剑,就是在大门派中专门用来祭祀或其余活动中用来装饰或赠礼所用的剑,特点就是造型华美,却没有任何实际的功效,至多比那些普通铁剑锋利些许。 赵启凡摇摇脑袋,笑着自言自语,“只要剑在,总会有用得上的地方。” 赵启凡轻挥衣袖,一道虹桥横跨两山,眼前的悬崖天险也不复存在。 第十五章 涂佛一怒开天地 夕阳栖西,暖黄的余光倾泄在郁郁葱葱的密林中,黄绿两色交相辉映,在这块土地上挥洒出了最为壮丽的一笔。 陈轩午移开挡住眼睛的手,微微睁开眼角,不算刺眼的光线透过树缝,点缀在他俊朗如玉的脸庞上。 陈轩午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从高高的树枝上轻跃而下。 无风的黄昏里,唯有一根细如拇指的树枝在轻轻晃动。 还未曾进门,陈轩午就听见布留禅的大喊大叫,“江大爷,江大爷,求您了,这次就让我去洛阳吧,整天待在这小山谷里打柴采药,没病都闷出病来了。” “你小子别在我耳边聒噪,这事儿,没得商量。” “江大爷!求您高抬贵手,让我们去吧!” “你小子,乱摸什么,快放开我的腿,小蛮怎么会收你这种厚颜无耻之徒当弟子!” 陈轩午走向伫在门边看戏的南九岳,问道,“九岳,这是怎么回事,布留禅又在发什么疯。” “大师兄,刚才有位姓赵的老先生,说要邀请咱们去洛阳,去参加那个什么龙门来着,江老头不让咱们去,于是二师兄就赖着江老头不放了。” “你手上的剑哪来的,还有你脸上的伤。” “哈,那老先生带来的一个刁蛮女子把我给打了一顿,然后老先生为了替她赔罪,便送了这把剑给我,唤作七海!” “大师兄,你可得教我几手,下次若是遇到那刁蛮女子,定要打得她满地找牙。” 陈轩午淡淡地点了点头,便进屋去了。 “陈轩午,你来得正好,快把这臭小子给我扔出去!” 陈轩午在江忘书身前坐下,说道,“我也想去洛阳。” 江忘书听后一愣,摸摸陈轩午的额头,疑惑道,“没生病啊?今日你怎么变得跟你师弟一般。” 陈轩午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说道,“世人皆说洛阳乃是百家争鸣之地,更是天下道法源头,我觉得洛阳此行乃是突破的契机,何况我们出世已深,此时正是入世的时候。” “莫要说了,我心意已定,你们就老老实实呆在山里吧。”江忘书一掌拍在桌子上,站起身来,厉声喝道。 “小时候你曾说,当我和布留禅打赢你的那一天,你便会告诉我们的身世,如果一辈子都被你绑在身边,我们何时才能逾越你!何时才能知道自己的父母如今身在何方!”陈轩午站起身来,背对着江忘书,捏紧拳头,语气里充满了质疑。 不同于南九岳,布留禅和陈轩午二人是自幼被江忘书先后带回江家的,之后才拜江小蛮为师,在他们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他们父母的影子,只有在江家的十几年回忆。 布留禅同样站起身来,全无平日里的痞气,朗声说道,“虽然陈轩午平日里讨人厌得很,但这次,我挺他!” 不知何时,江小蛮出现在南九岳身后,按住了南九岳的肩膀,“莫要担心,他们不会怎样的。” 江忘书凝视着眼前这两个年轻人,两个早已不再是当年跟在自己屁股后头的孩童,不由得嘴角扯起一丝笑意,“挺硬气啊!行,让老子看看你们翅膀都硬成什么样子了!” “拿齐你们吃饭的家伙,我在天霜虎那儿等你们!”话音一落,南九岳只觉一阵疾风刮在自己脸上,待回过神来,早已不见江忘书的身影。 “耶嘿!”布留禅怪叫一声,冲向了房间。 半柱香过后,布留禅和陈轩午便出现在了之前天霜虎生崽的地方。 江忘书环抱双手,嘴里叼着根嫩草,一副轻松的样子。 “你们两个小子怎么这般磨蹭!” 江忘书吐出嘴里的草,单手成爪,向虚空一拉,霎时一阵地动山摇,以他为圆心,方圆近十亩的土地硬生生拔地而起,抬高了近两丈。 “在那柱香燃尽之时,无论你们用什么法子,若能将我击飞出这个斗台,我便不再插手你们去洛阳一事,若是不能,以后就给我乖乖地呆在山里。” 在江忘书所指之处,天霜虎正与那只幼崽一起,懒洋洋地趴在地上,守着一炷拇指粗细的熏香,随着二人视线移至此,熏香顶端冒出一小撮火苗,正式燃烧起来。 “江老头,你也太小瞧人了!”布留禅抓住刀柄,缓缓从身后抽出一把暗红色大刀。 一股股无形的暗红雾气缠绕在古朴的刀身上,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血腥气息,若是靠得近些,隐约还能听到阵阵哭嚎之声,握刀的布留禅一改以往的痞气,眼神里泛着点点血光,仿佛欲将眼前一切吞噬。 据江忘书所说,此刀名涂佛,是布留禅的父母留给他的,因此布留禅煞是爱惜,平日里都舍不得拿出来,只是将其锁在一个厚厚的木箱子里,放在床边,也正是因为这把刀的缘故,布留禅的房间无论在何时都冷如冰窖。 布留禅大喝一声,一跃而起,跳上斗台,不作片刻休息,便以势如破竹之态,挥刀逼近江忘书。 江忘书掌心朝下,一旋手掌,地上的沙石混杂着草木在其手上凝聚成一把同样大小的石刀,江忘书撩起石刀,迎上布留禅的当头一刀。 出乎意料的是,江忘书居然被布留禅逼得后退三步,布留禅得势不饶人,欺身上前,涂佛上的暗红雾气愈发浓厚,仿佛上古巨兽的深渊巨口。 一旁观战的南九岳惊呼道,“这怎么可能!” 在他来江家的一年中,从布留禅和陈轩午口中,他只知道江忘书和乙巽一样,能够翻手移山,覆掌填海,但由于在山里并没有多少出手的机会,平日里最多被天罗虎赶得到处乱窜,因此南九岳并不知道布留禅和陈轩午的真正实力。 江小蛮仿佛看出了南九岳的疑惑,笑道,“留禅天生神力,五岁便可轻易举起百斤重的巨石,十岁那时便可在力气上赢过爹,涂佛可是重达千斤,留禅不必借用道术,仅凭自身气力便可如臂挥使。” 听罢,南九岳目瞪口呆,虽然他经过一年的修行,早已不再是一个普通人,但举起百斤重的巨石,也只能勉勉强强,何来轻易之说,以前他尝试举起涂佛,可还未碰到刀柄便被霜寒刀气所伤。。 斗台上,江忘书已被布留禅的刀影逼到角落,突然,布留禅不再追击江忘书,反而回身一砍,涂佛刀上红芒大作,这一击非但没有打空,并将突然出现在布留禅身后的江忘书击退,江忘书双脚踩住地面,仍是滑出了两道深深的沟壑,直至斗台中央方才停下,而手中石刀早已化作漫天碎屑。 “师父,这五行遁术为何我就偏偏学不会呢!”南九岳嘟嚷道。 “若是你有你大师兄一半勤奋,何尝不能学会这遁术。” 所谓五行遁术,便是依靠身边的金、木、水、火、土做介质,实现瞬间移动的道术,由此延伸的还有各种各样的遁术,奇妙无穷。 五行遁术只是最为基础的遁术,刚才江忘书便是借助脚下的泥土,移动到布留禅的身后。 “臭小子,力气又有增长啊。”江忘书晃了晃发麻的手臂,“那就让我陪你玩玩!” 江忘书双手合十,一股黄色光芒从地面漫上他的身体,顿时一阵地动山摇,一条条由沙石所化的巨蛇从布留禅四周破土而出,袭向他的四肢要害。 布留禅持刀旋斩,将靠得近的数条巨蛇一斩为二,可被斩断的巨蛇非但没有碎成沙石,反而一分为二,再度袭来。 布留禅大喝一声,单手重击地面,十二道石墙围绕着布留禅破土而出,随着布留禅的手掌离开地面,十二道石墙激射而出,划出十二道沟壑,撞在袭来的巨蛇上。霎时间,整座斗台就像陷入了黄沙中,到处都是飞舞的沙石。 “小子,你还嫩着呢!”江忘书的笑声从上空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张遮天蔽日的沙石手掌,手掌在下落的过程,还不断吸收之前因激战碎掉的沙石,变得愈发震撼! 南九岳看得胆战心惊,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强的对决,他望向江小蛮,“师父,有一天,我也可以变得那么强吗?” 江小蛮微笑着望着南九岳,说道,“如果有一天你比任何人都要强!你会做什么!” “那当然是,是。。。”南九岳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的心中,却根本没有答案。 台上的倒拖着涂佛的布留禅并没有丝毫怯意,眼前那仿佛天地塌陷的情景仿佛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布留禅拖刀前冲,在巨大手掌的掌心下高高跃起,对着掌心处的虚空砍下,一股肉眼可见的刀气被挥向半空,布留禅也因此从半空中跌落,就在他倒地的一瞬,巨大的沙石手掌在空中被刀气一分为二,随即化作漫天的尘埃,飘然坠地。 力竭的布留禅单膝跪倒在地,柱着涂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可是突然之间,他瞪大着双眼,浑身汗毛炸起。 “小子,你输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布留禅身后的江忘书说道,随即他的话音一落,布留禅身后的土地变得松软不堪,布留禅的身子也慢慢地陷入其中,而其身上爬满了异样的土黄色光芒,像是绳索一样将其捆住。 第十六章 断空知悔战乾坤 “二师兄输了吗?”南九岳喃喃道。 “还没呢。”江小蛮望向远处,那个背负双剑的年轻人。 在台上似乎尘埃落定的一瞬,陈轩午睁开了他的双眼,下一瞬,他的身影便落到了斗台上。 “还有我呢!”陈轩午抽出身后所负的长剑,语气里不带丝毫的情感。 与擅长使刀的布留禅不同,陈轩午善于用剑,而且是双剑,陈轩午有一长一短两把剑,长的唤作断空,短的唤作知悔,断空每每出鞘,必然剑气冲斗牛;而知悔不同,体态近于透明,一出鞘便消弭于空气之中,让人无法捉摸其形。 “有意思,车轮战!那就放马过来吧!” 陈轩午微眯着眼,单手托起,一道火红色的小火苗嘭地燃烧起来,紧接着,一颗尚在流动的蓝色小水滴,然后是一片泛着绿光的嫩芽,一块深褐色的小石子,还有一道霹雳作响的金色雷光一一出现在陈轩午手心之上。 五种颜色的元素体在陈轩午手心上旋转不息,随后激射而出,在其身边上下翻飞,毫无规律可言。 下一瞬,陈轩午的身形出现在江忘书身后,长剑直取其下盘。 江忘书轻跃而起,躲过陈轩午的一击,可双脚刚踏足地面,陈轩午便如影随形,手中断空如跗骨之俎,次次直取江忘书要害。 江忘书不敢大意,不在同一个地方驻足超过一息,斗台上的景象仿佛一瞬间变成了江忘书狼狈地被陈轩午追赶着,连丝毫还手之力也无。 “师父,师父,大师兄难道会瞬间移动!”南九岳指着斗台之上,惊呼道。 江小蛮摇摇头,解释道,“那并不是什么瞬间移动,这世间哪有此等法门,只是轩午他真正地领悟了遁术的精髓,这一点,我也不如他。” “轩午自幼便聪慧过人,更是拥有一颗契合天道的道心,无论是道术、抑或是剑术,都能一看便知其形,再看得其髓,三看精其术,说其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修道天才都不为过。” 再看斗台中央,江忘书一跃而起,竖起二指,嘴里念念有词,随后他的身子竟然悬在半空中,不再坠落。 “我人在空中,断你五行,看你小子如何嚣张!”江忘书托着下巴,嘿嘿笑道。 五行遁术本身依靠五行为介质,如今江忘书悬在半空,陈轩午与其之间并没有一定浓度的五行介质,因而也不能再以五行遁术逼迫江忘书。 “江老头这不是耍赖嘛,要是他一辈子不下来,那还谈什么将他击出斗台外!”南九岳语气里带着不屑,对江忘书的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江小蛮脸带笑意,说道,“轩午可不会这么简单就被打败的。” 站在斗台上的陈轩午没有言语,脸上仍然古井无波,他伸手一挥,身边的那颗蓝色水滴嗖地一声飞向江忘书,水滴在半空中膨胀裂开,化作一条滔天水龙,携带着浩浩荡荡的声势,旋跃而上九天,随即俯冲而下,袭向下方的江忘书。 “这条小蛇,焉能伤我分毫!”江忘书冷笑一声,虚按半空,水龙便仿佛被人生生按住了头颅,再不可进一寸。 江忘书右手一握,水龙在空中寸寸破碎,化作漫天落雨。 几滴水珠落在江忘书的脸上,江忘书不由得皱紧了眉头,“糟糕,中计了!”江忘书大喝一声,竖起二指,浑身蓝光大作,一道晶莹剔透的水墙迅速地凝聚在其身后,而水墙后,便是陈轩午那张依旧古井无波的脸, 陈轩午此时手中反握着知悔,而身边飞舞的金色雷光覆于其上,霎时间,知悔的剑身上雷光大作,远远望去,陈轩午手中仿佛握着一道自天而降的金色雷光,犹如九天之上的战神降世。 水墙与知悔相撞不过一息,便被击碎成几股水流,拍打在陈轩午的脸庞上,而此时的江忘书也寻得一丝机会,向下方坠落。 一道下落的陈轩午收鞘知悔,再度抽出断空,身边的炽烈火苗如有灵性,攀上断空,在断空上喷吐出一道滔天火焰,甚至连带着他的手臂一起燃烧。 正在下落的江忘书还未想好逃生之法,却突然发现自己被缠住了,定睛一看,原来是之前漂浮在陈轩午手心的那片绿色的小嫩芽在其身后生根发芽,化作万千树藤,将其紧紧捆住,动弹不得! 而此时的陈轩午,手持着仿佛一条灭世火龙的断空,直刺而下! “师父,江老头有危险了!快去救他!” “无碍,爹不会这么轻易地被打败的,能将爹逼到这个地步,轩午可真是让我大吃一惊。”江小蛮安抚慌乱的南九岳,惊叹道。 随着轰隆一声震天巨响,一条火龙咆哮着从天而降,在斗台中央化作滔天火海。将地面炸出一个大坑的断空静静地插在地上,陈轩午睁开双眼,抿了抿嘴唇,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因为大坑内除了被烧焦的树藤和沙石,并没有江忘书的身影! “小子,别以为只有你会精通遁术,这下该轮到我了吧!”不知何时以五行遁术逃脱的江忘书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冲向陈轩午,手里凝聚了一把之前与布留禅对决时使用的石剑。 陈轩午身旁漂浮的褐色小石块化作一面巨大石盾,横置在陈轩午身前,而这面石盾未曾挡住一息,便被江忘书的石剑劈成了齑粉。 不给陈轩午任何喘息的机会,江忘书挥刀紧逼,而陈轩午只能握紧断空,苦苦抵挡,从断空上源源不断传来的巨力让陈轩午手臂发麻,虎口早已崩裂开来,阵阵钻心剧痛撕扯着陈轩午的意志,让他根本没有机会使出遁术。 到第十刀,陈轩午便被彻底击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炸出一个大坑,斗台上更是被陈轩午的脚犁出了两道深深的鸿沟。 “小子,你输了!” 南九岳下意识地遮住双眼,不忍再看,虽然他知道江忘书并不会要了两人的性命! 只听一声巨响,南九岳脑海中想象的画面却没有出现,而是****着上身的布留禅紧握涂佛,为陈轩午挡住了江忘书的最后一刀。 “我们,可还没输呢!”浑身是伤的布留禅咧开渗着血的嘴角,嘿嘿笑道。 而陈轩午也撑着断空和知悔,奄奄一息地站起身来! 在布留禅的胸前和背上,几道淡之又淡的黑色纹路一闪而逝,仿佛是一道无形的枷锁。 “二师兄!是二师兄!”南九岳惊呼道。 江小蛮紧皱眉头,心里想到,“以术破力,以力破术,爹,你究竟想干什么?” 在喜悦之余,南九岳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酸楚,大喊道,“他们两个傻瓜,为什么非要去洛阳不可,为什么非得将自己逼得这么惨,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江小蛮叹了口气,给南九岳递去一张方帕,“因为他们,不是为了自己而修道的。” 听到此言,南九岳抬起头来,任由泪水留下,捏紧了拳头。 “九岳,你要去哪儿!”看着突然跑开的南九岳,江小蛮喊道。 南九岳停下脚步,没有转过身来,“师父,我也要去洛阳!” 第十七章 好酒将尽人将散 “你们两个臭小子,就你们这些微末道行,老子一只手就能收拾你们!”江忘书撇撇嘴,斜眼看向天罗虎的方向。 “陈轩午,你可还有一战之力!”布留禅擦去嘴角的血沫,望向身旁的布留禅。 陈轩午并没有回答,而是左手倒持知悔,右手正持断空,以行动诠释自己的意志。 “哼,还没结束呢!” 随着话音一落,布留禅紧握手中的涂佛,欺身上前,踩着坑坑洼洼的地面,眨眼之间便已至江忘书的身前。 江忘书硬接其一刀,便向后激射而去,不再与布留禅正面交锋。 “这臭小子,怎地力道又增大了不少,若是冲破封印就糟糕了!”江忘书心中暗暗想道。 “现在,可还不是分心的时候。”一瞬的失神,江忘书便又被布留禅缠上。 江忘书将手中石刀扔向布留禅,石刀在半空中炸开,化作万千碎石,激射向布留禅,趁着一小会儿的阻滞,江忘书竖起二指,霎时间,他的身上泛起炽烈的耀眼红光,数条火龙仿佛从其身侧的虚空游出,笔直撞向势头不减的布留禅! 布留禅望向那几条狰狞的火龙,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愈发大跨步前冲,为手中的涂佛蓄势。 适此时,数条蓝色的水柱从布留禅身后滕旋而起,稍作停滞便与迎面袭来的火龙撞在一起。 水火相撞,一阵刺耳的蒸发声蔓延开来,白色的雾气随之升腾而起,弥漫了整个斗台。 “是陈轩午这小子。”江忘书心里一惊,双手合十,深吸一口气,随后大口一张,一股强劲的旋风从其嘴里喷出,吹散四周的雾气。 雾气还未完全淡去,只见雾中寒光一闪,陈轩午手持断空知悔,驭风而来! 躲过极为险要的几剑,趁着陈轩午施展遁术的片刻,江忘书大手一旋,凝出一把石刀。 “这次是在后面!”江忘书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劈向将要在身后出现的陈轩午。 然而,事与愿违,被击飞的却是江忘书自己。 江忘书定睛一看,刚才在自己身后的竟是布留禅! 方才,陈轩午和布留禅同时用出土遁,以迷惑江忘书,而出现在江忘书身后的正是早已经蓄势待发的布留禅。 江忘书唾出一口口水,愤愤道,“你们两个臭小子,平日里是这么教你们尊老的吗?” 陈轩午并没跟江忘书废话,单手重击地面,数条藤蔓从江忘书的脚边破土而出,欲缠住他的四肢要害。 江忘书并无丝毫慌乱,伸出熊熊燃烧的右手,向虚空一划,袭向他的藤蔓瞬间被几道凭空烧起的烈火烤焦,失去了活力,怏倒在地上。 而此时,陈轩午出现在江忘书身后,左右双剑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交替袭向江忘书,不给其丝毫喘息的机会! 江忘书在漫天剑影中从容不迫,还有心思笑道,“你这招百鸟朝凰还是我教你的呢,看来倒是学到了我三分精髓!” 早已力竭的陈轩午吐出一口鲜血,重砍一剑,顺势倒飞而出。 江忘书轻哼一声,突然,他的笑意凝固起来,不知何时起,他的身旁竟然漂浮着许多肉眼难以发现的霜气! 陈轩午收起笼罩着白霜的知悔,竖起双指,怒喝一声,“缚!” 随着陈轩午一声令下,江忘书身旁的霜气在其身侧疯狂旋转起来,不出一息,江忘书的身上便挂了一层又一层的冰晶。 正当几股火焰从江忘书手上燃起的瞬间,一道浑身笼罩在黑雾之中的身影激射而来,携着无可匹敌的威势,劈向被笼罩在冰霜里的江忘书。 在涂佛的刀背与冰晶相撞的一瞬,几缕冰沫拍打在布留禅的脸上,划出几道血痕。 下一瞬,被笼罩在冰霜里的江忘书向斗台外倒飞出去。 布留禅不顾脸上的鲜血,刚才的一击已经耗尽了他的气力,如今的他,实在是连涂佛都举不起来了。 而一旁的陈轩午也好不到哪里去,此时的他正捂着脑袋,紧咬牙关,高强度的施展剑术和施放道术已经让他的脑子里一片混沌,疼痛欲裂。 布留禅跌坐在地上,仰天大笑,“陈轩午,咱们赢了!” 可布留禅还未高兴太久,一声叹息便让他的心情如坠冰崖。 “你们还是太年轻,太年轻。”江忘书坐在斗台中央的一块巨石之上,托着满是胡茬子的脸颊笑道。 “怎么可能,你不是被我拍飞了吗!”布留禅强撑着挺起身来,之前握刀的左手早已不能动弹。 “恩,没错,那你看看这个!”江忘书双指一动,几块破碎的冰晶在其身旁上下翻飞,仿佛是具有生命一般。 “这是,御剑术!”陈轩午勉强睁开一只眼,惊呼道。 “没错,算你小子有眼光,这些冰块轻是轻了点,但驾驭起来并不比御剑困难地多,学着点,别以为老子是吃素的。” 布留禅怒喝一声,“江老头,你这是作弊!你不要脸!” “哎呀呀,稍稍露两手你们便不服气了,这要是在外头,还不给我老江家丢脸丢到归剑宗去了。” 江忘书从碎石上跳下来,拍拍屁股,“行了,打成这样,你们也该知道与我的差距了,以后就好好呆在山里吧!” 江忘书吹着口哨,优哉游哉地从二人之间走过。 “江老头!这是什么,你看!” 就在此时,距斗台不远处,南九岳手里甩着某样物件,对着斗台上的江忘书大声喊道。 江忘书定睛一看,顿时怒上心头,大声吼道,“南九岳,你个小兔崽子,若是我的酒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扒了你的皮!” 南九岳手里拿的,正是之前江忘书从赵启凡的袖子里所偷的那世上只有三瓶的佳酿。 南九岳嘿嘿笑道,对江忘书的狠话不以为意,将那壶酒高高举起,大声喊道,“看清楚了吧!我数三二一,若是你还不来,我就扔下去了!” “三!” “一!” 南九岳耍了个小心眼,只数了两声便松开了双手。 在酒壶即将落地的一瞬,一个突然出现的身影狼狈地扑倒在地,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酒壶。 “小兔崽子!”江忘书拎起南九岳的袖子,唾沫喷得南九岳满脸都是,“你是不是想我把你丢去喂大虫!” 南九岳面带笑意,乐道,“江老头,你输了。” 江忘书一愣,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斗台外。 “江老头,你还是太年轻,太年轻。”布留禅抬着陈轩午的胳膊,一步步踽踽行来。 “你们这群小兔崽子,真是气死老子了!”江忘书撂下一句狠话,将酒壶揣在自己怀里,负手离去。 “九岳,干得漂亮!”布留禅轻锤一下南九岳的肩膀,赞道。 而一旁的陈轩午也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说道,“九岳,谢谢。” 说罢,一阵晕眩感袭上陈轩午的脑袋,他也因此昏死过去。 “师兄!师兄!快人工呼吸,人工呼吸。” “啥是人工呼吸。” 夜深,月明,篱笆香。 “不对啊,怎么我的酒老是被发现呢,不行,下会儿不能再藏在米缸里了。” 江忘书躺倒在草地上,闷闷不乐地抱着酒壶,脸上带着两片酡红色的醉晕。 “爹,您又喝酒了。” “没,没啊!”江忘书翻身而起,慌乱地将酒壶藏在身后。 江小蛮嗤笑一声,在其身侧坐下,“爹,其实,今日在留禅替轩午挡住那一刀的时候,熏香便已经燃尽了,为何你还要让他们继续。” 江忘书一愣,怒道,“什么,熏香燃尽了,这帮臭小子,算他们踩到****了!” 江小蛮摇摇头,叹道,“爹,您真的不擅长说谎。” 江忘书老脸一红,撇过头去,“小蛮啊,你若是去了洛阳,遇见什么俊秀才子,千万不能听信那些人的花言巧语,被他们拐了去,你要知道,这世上,只有爹一个男人是真心疼你,你可不能不管不顾你爹。” 江小蛮搂住江忘书的脖子,嗔道,“小蛮最喜欢爹了,其他男人,谁也不要!” 江忘书咧开嘴大笑,拿起身后的酒壶灌了一口,却发现酒壶早已干了。 “唉,这好酒,终究是喝完了。” 第十八章 无意茶坊遇书生 官道上,一辆破旧的驴车吱呀吱呀地前行,拉车的老驴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但在泥泞路上留下的一串串的蹄印,迎合漫天翻飞的花絮,倒也煞有几分诗意。 “师兄,咱们离这洛阳到底还有多远。”南九岳手里握着长鞭,时不时地轻打在老灰的屁股上。 一旁的陈轩午倚在车厢旁,闭目养神,答道,“该到之时自然会到,你好好地架你的车,别像上次那样撞进农田里。” “上次那是意外,意外。”南九岳挠挠头,讪笑道。 “我也想进车厢躺着去,这二师兄的手气也贼好了!”南九岳嘟囔着嘴,本来自己已经做好手脚,才提出通过抓阄决定谁与江小蛮坐车厢的,哪知布留禅是不是识破了南九岳的小九九,在南九岳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拿走短阄,笑嘻嘻地走进了车厢。 好不容易到了一段平整路段,南九岳摇晃着长鞭,任由老灰自己前行,脑子开始胡思乱想,“大师兄,你说这紫阳公主是不是真的像传闻般貌若天仙呢!这一路上光是听到这个名字便听到我耳朵都长茧了。” “万一,在那什么龙门里,她被我这剑侠的风采给迷得神魂颠倒,对我一见钟情,从此相忘江湖,那可不是一桩美谈嘛。”南九岳抚摸着七海的剑柄,傻呵呵地笑着。 自从南九岳得了这把七海,天天缠着布小蛮和陈轩午教他剑法,真功夫倒是没学到,仅学了几套花拳绣腿的灵秀剑法,不过用七海比划起来,骗骗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倒是无妨,若有内行人在,只怕会贻笑大方。 “这呆驴,怎么又走不动道了。”南九岳轻抽了几下鞭子,可这犟驴却是一动不动,驴鼻子里喷涌着粗气。南九岳定睛一看,原来前面一座小茶坊的门前正好栓着一头母驴。 “得,老灰这是要老树开花啊。”南九岳嘟嚷一句。 觉察到车子停了,江小蛮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看着灼灼烈日,不忍道,“既然天气这么热,那咱们便进前面休息一会儿,让老灰也恢复一会脚力,待凉快些再赶路也不迟。” “到洛阳了?到洛阳了?”布留禅从车帘里探出头来,打了个哈欠,脸上尽是还未褪去的睡意。 陈轩午微睁双眼,伸手拿起知悔,很恰巧地用剑柄敲了一下布留禅的头,疼得布留禅缩回车厢破口大骂。 下车后,背着涂佛刀的布留禅,一把搂过陈轩午的脖子,在其耳边低语,“师兄,坐在外边吹风的感觉如何?” “你再嚷嚷,我便将你私藏禁书的事儿告诉师父。” 布留禅一听,打了个激灵,撂下句狠话便吹着口哨便走到一旁去了。 南九岳一行人临近,大半个茶坊的人都转过头来,时不时议论纷纷,舍不得转开目光,原因无他,却是陈轩午长得实在太过俊美,不似凡间人,赛胜谪仙人。 一路上被众人打量的南九岳等人,早已习以为常,过往时候甚至还遇上些纨绔子弟欲强抢民男,只不过都被陈轩午打跑了。 其实南九岳一开始不止一次怀疑陈轩午是个女扮男装的家伙,可他们师兄弟三人经常在一起洗澡,有没有带把,一目了然,这总不能装吧。 虽说陈轩午长得翩然若仙,但这与女子偏阴柔的美却又是截然不同,更有男子独有的阳刚气息。 茶坊门外,一杆悬挂着“茶”字的破旧布旗,无声地拍打着过往的风。 进到茶坊,一行四人点了一壶茶,一些简单小菜,便坐下来休息。随着太阳越来越炽,茶坊里的人也越来越多,茶坊老板满头大汗,在柜台上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满口黄牙笑得花枝乱颤。 “这还没到洛阳呢,就这么多人,要真到洛阳,那还了得。”看着好几批人马眼见茶坊没位转而离去,南九岳身后一位配剑青年啜了一口茶,咋舌道。 “嘿,距离上次开龙门约莫有十年了罢,如此万人空巷的盛典,就算不能进龙门,可凑凑热闹,看看那些白衣胜雪的仙子们,虽说不能搂进怀里,可大饱眼福,也是美事一桩。”青年身旁的一位中年汉子摸着下巴,乐呵呵地笑着。 中年汉子对面的一位老叟皱了皱眉,说道,“老大不小,没个正经,咱们走镖的,切忌与人起冲突,你这番话要是真被那些仙家道长知道了,可是要大祸临头的。” 中年汉子撇了撇手,“哪有那么多仙家道长,我活了几十年,除了在龙门远远见过几位仙子,也没见过几次那些仙家道长,再说,那些仙家道长平时云里来云里去,怎么管的上我等小民,长老,你多虑了!” 配剑青年赶忙出来打个圆场,岔开话题,“听坊间传闻,这次趁着龙门大开,陛下有意为紫阳公主选婿。” 老叟一听,饶有趣味地叹道,“也不知那个少年郎能得此幸事,唉,要是老夫再年轻个二三十岁,怎么说也得上去拼一拼,若是能进皇家门,也不用像现在一样把脑袋悬在裤腰带上吃饭了。” 南九岳竖着耳朵,听着身边人议论纷纷,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说道,“师父,看来是真的,整个茶坊的人都在说那紫阳公主选婿的事儿。” 江小蛮笑着打趣道,“你们三个若有心,倒是可以去尝试一番,若是能娶个公主进门,倒也让师父也增长几分脸面。” 陈轩午放下筷子,看着江小蛮说道,“轩午对这些事,不感兴趣。” “就算那紫阳公主美若天仙,贤惠温婉,脱俗可人,也比不上师父您一根手指头啊。”布留禅抢过陈轩午筷子下的一块肉片,嘴里咀嚼着米饭,含糊不清地说道。 “师兄,你这可是道出了我的心声。”南九岳摇晃着脑袋,拍着布留禅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们两个啊,就是嘴贫,若是有你们大师兄一半稳重,师父也可年轻几岁,不至于操碎了心。”江小蛮虽是嘴上责备,可脸上的笑意可未减半分。 此时,一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头戴方巾,满脸大汗,站立在南九岳一桌人身旁,拱手问道,“不知几位大侠,可否介意小生坐下歇息一番,外边天气实在灼人得很。你们大可放心,小生不会耽误各位大侠多长时间的。” “无妨,你坐便是。”江小蛮伸手示意书生坐下,并给书生递了一杯茶水,书生万般道谢后方才小心翼翼地坐下,捧起茶杯抿了一大口。 “不知先生名讳。”江小蛮替书生再倒满一杯茶,问道。 “小生青木臣,见过各位侠士。” 第十九章 银纱作妆愧山色 “听青木先生口音,乃是荆南一带人士。” “当不得,当不得先生二字。”青木臣笑着摇摇头,“小生确是襄阳人士,苦读寒窗十数载,却不识天下苍生。” “先生过谦了。”江小蛮微微一笑,对这陌生人的突然闯入却是没有任何不适,一一为青木臣介绍场中众人。 陈轩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位看似无甚异样的书生。 “敢问,你们可是奔着龙门去洛阳的。”见到南九岳一行人都都背负着武器,青木臣小心翼翼地问道。 布留禅抬起头来,两眼放光,回答道,“那是那是,我们可是受邀去领略一下那所谓的龙门的。” “原来几位是修行之士,能认识各位,实在是在下之幸。”青木臣微微笑道,如沐春风,并没有显露多少诧异神色。 布留禅愣了一愣,说道,“你真的相信我们?这一路上倒是不少人笑我们打肿脸充胖子。” “怎么会不相信,你们也没必要骗我这个书生的。”青木臣端起江小蛮先前递过来的温茶,抿了一小口。 “就冲你这句话,就看得出来你是个有眼光的人,你这朋友我交定了!我跟你说,你以后要是去到豫州,尽管报我布留禅的名号。。。”布留禅顺杆子往上爬,搂住青木臣的肩膀就不住地吹嘘。 一旁的南九岳看见布留禅又唠叨起来,捂着脑袋,头疼得紧。 “青木先生此趟也是去洛阳?”陈轩午放下茶杯,问道。 “是的,小生此番前去洛阳,只为替家师上一炷香。”青木臣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强笑道,“只是可惜,未曾完成家师遗志,无甚脸面去见家师。” “敢问青木先生师从哪位圣贤?”陈轩午接着问道。 “家师乃是,呵,家师无心于世俗之事,不说也罢。”青木臣欲言又止,未曾道出其师姓名,似乎不想提起这件事,陈轩午也就不再问。 众人又谈论了些许各方各面的问题,让人惊叹的是,青木臣的学识可不像他所说的不识天下苍生,对于许多事情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不可不谓是学富五车。 转眼间,天气也凉了下来,几缕清风将茶馆的旗帜舞得缭乱,茶馆也跟着空了起来,南九岳一行人也得继续上路,青木臣也便起身告辞了。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家师总对我说,做人,得有始有终。”笑着婉拒布留禅的几番挽留,青木臣还是坚持自己一个人走完剩下的路程。 “那好,青木兄弟,咱们洛阳再见。”布留禅伸出拳头,咧着嘴笑道。 青木臣带着笑意,将自己的拳头也轻轻碰了上去。 一袭青衣,行走在路上,不带起一丝波澜,读书人,总得脚踏实地地走自己的路。 “师兄,你说咱们这些修道的,算不算读书人。”南九岳抚着七海,问道。 陈轩午摇摇头,一扬鞭子,应道,“读书也是修行,不过不是为了自己。” 听着这没头没脑的话,南九岳丈二摸不着头脑,便不再多想。 老灰慢腾腾地踏着蹄子,载着一行四人,去往洛阳。 天色渐暗,直至再无一丝霞光,已经被炙烤一整天的大地终于能够喘息一个晚上。 青木臣驻足远眺,然而入眼处尽是枯藤、尽是昏鸦。 “唉,不应该急着赶路的,早知应在前边的庄子找户人家休息,此时却怎生是好。” 夜已深,四周的丛林里时不时传来几声豺吼狼吠,渗人得紧,隐隐约约还可见到几丝绿芒,青木臣拢了拢书箱,嘴里默默念着老师所教的文章,疾步地穿梭在林间小道间。 道是柳暗花明,不负青木臣所望,他来到了一座荒废的破庙前,门口的两尊佛像早已没了半边身子,孤零零举起的手里攥着的宝杖也早已不翼而飞,苔痕上阶绿,碎石破洞开,庙内的景象更是一片狼藉。 站在庙门前的青木臣却久久驻足,不敢进去,也不愿就此离去,进退两难,原因无他,实在是庙里的幽色在月色下显得狰狞非常。 “子不语怪力乱神,子不语怪力乱神,子不语。。。”随着身后的野兽吼叫声愈来愈近,青木臣不得已从书箱里胡乱掏出一本书册,紧紧地攥在手心,紧闭双眼,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子不语怪力乱神,子不语。。。啊。” 刚进门的青木臣似乎碰到某样物件,跌倒在地。 慌乱之中,他用书紧紧地拢着头,瑟瑟发抖,嘴里一个劲地念念有词,“别害我,别杀我,我只是一个书生,我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真的没有!” “嘻嘻,你这臭书生,怎生得个如此小的胆子,比女子还不如。”一声俏皮的女声在青木臣耳边响起。 青木臣微微睁开眼,看见一袭白裙在眼前晃荡,吓得再度捂住了眼睛,“别过来,别过来。” “小姐,你看这臭书生,胆小如鼠,我是拿他没法子了。”女子话音一落,几声脚步声响起。 “小琴,不得无礼。” 一股幽香随着几声温声细语而来,“公子莫怕,公子莫怕,你看,我有影子。” 青木臣张开手指,看着几丝影子在月光下伸缩,不禁松了一口气。 好半晌,青木臣才鼓起勇气抬起头来,入眼却是一位带着笑意的白衣女子,裙摆无风自扬,她的身旁还站着一名结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正对着自己做鬼脸。 “让,让姑娘见笑了。”青木臣红着脸,收拾起散落一地的书籍,不敢再看眼前人。 白衣女子捡起眼前的书册,递到了青木臣的身前。 “谢谢姑娘。” 小姑娘看着青木臣腼腆的样子,不禁噗嗤一笑,嗔道,“唉,书生,你还没说你姓甚名谁呢!” 青木臣挠着脑袋,忙道,“是极,是极,小生青木臣,敢问姑娘芳名。” 小姑娘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我呀,我叫小琴,琴棋书画的琴。” “这是我家小姐,我劝你别打小姐什么坏主意,要不然我可要你好看。”小琴扬起粉拳,气鼓鼓地看着青木臣。 此时,一道月光洒下,掩映在白衣女子脸上,绽起银色的漩涡,也让青木臣清楚地看见了她的倾城容颜。 “月影入帘漫衣上,银纱作妆愧山色。” 青木臣意识到,身边还有两位女子,不由得老脸一红,“让姑娘见笑了,只是,此情此景,小生深有感悟。” “公子过谦了,方才那句诗倒是妙极。”白衣女子赞许道,“小女子姓聂,名沐儿,见过公子。” 第二十章 云消雾散山门开 乙巽观大殿门前。 “师尊,咱们可都一年多没下山了,整日待在观里听您老讲道,耳朵都要长茧了。” “可不是嘛,以前观里还很多香客姐姐,如今冷冷清清的,没点生气。” 两个小道童在乙巽左右,你一言我一语,满腹牢骚。 “你们两个贪玩的小家伙,要不是闭山,你们可会安心下来钻研所学。”乙巽晃着脑袋,面带笑意,却无半点斥责的意味。 此时,天际传来一声嘹亮的剑鸣,打断了两个小道童的埋怨,乙巽拍拍他们的脑袋,吩咐道,“你们二人先行回观里,为师还有些琐碎要事要处理。” “谨听师尊教诲。”两个小道童告辞后,一名俊雅少年御剑而至。 “囚荒见过师叔。”唤作囚荒的俊雅少年懒洋洋地拱拱手,语气里满是敷衍。 “怎的,不愿替师叔办事,那好,我现在便叫沐妍回去,不用再等了。” 囚荒一听上官沐妍的名字,立马换了副殷勤的嘴脸,“哎呦,师叔说的这是哪里话,此行可是沐妍与我一道?” “不愿意?” “哪能啊,师叔有事,尽管吩咐。”囚荒搓搓手,笑道,“若是师叔能牵桥搭线,成就弟子一段姻缘,弟子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哎,师叔,别走啊,等等我。”囚荒收起飞剑,屁颠屁颠地跟上乙巽的脚步。 “此次向甲离师兄借你来,是有一件要事。”乙巽背负双手,一字一句地说道,“乙巽观里发生的事情,想必你有所耳闻,勿伤一行人身陷葬魂大漠,惟有沐妍与一个姓南的小子一同逃出生天。” “据沐妍所说,那雾龙老儿不知用了什么勾人魂魄的秘法,将他们拖进葬魂大漠,若是这种秘法能够随意去往任何地方,那后果简直不堪想象。” “老夫觉得此事必有蹊跷,二年前我与你师父在甲离观的占星台上领受太祖师爷警示,说我归剑宗三年后将有大祸,须谨慎处之,我愈发觉得,这可能不仅仅是一个巧合,那些邪道极有可能冲我们归剑宗而来。但无论是否是冲我们归剑宗而来,咱们都不可以放任这些邪道胡作非为。” “不过现在最有可能的是,秘法只能打通葬魂大漠的道路,近日在洛阳,龙门将要大开,你也知道,龙门便是葬魂大漠的唯一入口,我想这些邪道必有动作,此次让你前来,便是要让你走一遭洛阳,看能否得到什么线索。” 囚荒收起了慵懒的神色,低头沉思着,“若是那些邪道真是冲咱们归剑宗而来,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归剑宗的护山大阵,可不是仅仅为了保护我归剑宗不受侵扰的。” 囚荒眼神一缩,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师叔,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就未曾怀疑过那姓南的年轻人。” 乙巽脚步一滞,微微仰起头,稍息,又低了下去。 一阵山风,又一次吹落了山松的松子,松下,一名女子屈膝坐着,一柄墨绿飞剑随着其细长的指尖在半空中上下翻飞,仿佛一只深涧幽蝶,尤其剑柄上所镶的青烟石,倒映着此间山色,更是美极。 女子指尖往回一引,墨绿飞剑在半空中绕了一个大弯,稳稳落在其手心。 女子收剑入鞘,驻足崖边,从怀里掏出一柄用麻布包裹的绣剑,剑柄之上所镶嵌的玉石早已不见,只留下不可磨灭的锈迹。 “南九岳,我现在可是学会了御剑呢,但你现在,在哪儿。” “沐妍。”一声呼唤打断了上官沐妍的思绪,上官沐妍回眸的瞬间,崖边的百花竟尽皆失色。 蓦然回首,疑是仙女踏云来。 年轻男子一见上官沐妍,耷拉着的眼皮为之一振,下一瞬,便出现在了二十丈开外的上官沐妍身前。 “这不是上官师妹嘛,一年没见,师兄可是日日思,夜夜想,都快得相思病了。”年轻男子轻佻地说道,眼神深处里却无半丝杂色。 上官沐妍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脚步不自主地后退些许,“师妹见过囚荒师兄。” 囚荒乐呵呵地点头,开口道,“才一年没见,师妹何以生分至此,来,让师兄看看有没有长胖。” 囚荒刚伸出手,就被突如其来的乙巽一巴掌拍下,疼得囚荒龇牙咧嘴。 “要说话就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乙巽瞪了一眼悻悻的囚荒,转头温声道,“沐妍,囚荒这小子,刚从甲离观面壁出来,将代表我归剑宗去洛阳参加那龙门大会,我见你也一年多没出宗门了,这次不若与囚荒一道出去,散散心。” “可是,我,师尊,我想,我还是别去拖累囚荒师兄了。”上官沐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样子心里多少还是留下了阴影。 “不去也罢,不过我可是收到消息,南九岳那小子似乎也去了洛阳。”乙巽故意转过头去,嘀咕道。 上官沐妍两眼一亮,惊呼道,“真的,那,那我回去收拾下。” 看着上官沐妍时隔许久才露出那会心的笑,乙巽不由得心里松了一口气。 “师叔,这传说中的玉蓉雪当真有脱胎换骨的功效,沐妍看着比以前可更让我沉迷了。” “你个臭小子,让沐妍跟你去洛阳,是让她好早日走出阴影,若是她少了一根毫毛,看我不拆了你们甲离观。” “得嘞,弟子领命。”囚荒收起笑意,一本正经地承诺道。 “师叔,那姓南的小子到底是何人,能让沐妍如此!” 乙巽面带笑意,“别说师叔没提醒你,这南九岳在沐妍心里,可是个很重要的人。” 囚荒看着洛阳的方向,哼道,“南九岳,哼,最好别让我看见你。” 山下。 “老王头,今天打着了什么好东西,分点给哥几个下下酒?”一个中年猎户搓搓手,笑嘻嘻地问道。 “滚犊子,这两只兔子还不够填饱家里的婆娘娃儿呢,你啊,就别打主意了。”被唤做老王头的猎户提着两只兔子,大咧咧道。 “嘿,老王头还真较真。”中年猎户甩甩手,拨出水囊塞子,往口中灌去,“咦,没水了,真他娘的晦气。” “唤作以前,再往上走便能去到乙巽观讨水喝,现在也只能忍着咯。”老王头擦拭着手中的弓箭,说道,“嘿,你说这奇了怪了,自从一年前那场大雾后,这乙巽观怎么就突然不见了呢!里面可还有几十号道长呢,说不见就不见了。” 中年猎户偷瞄了四周,弓腰凑上去,小声说道,“听村里人说,是有邪魔作祟,掳了那些道长去炼邪功呢!就连那道观也给搬走了。” “你又听村口那些长舌妇聒噪,我可是见过那些道长施展过神通的,怎么被那邪魔轻易掳去。”老王头哼了一声,自豪地说道。 “什么,你见过道长施展神通,都啥样呀,给我说说。”中年猎户砸吧着嘴,兴致勃勃地。“别不理人啊,说说啊,唉,你瞅啥呢,瞅得那么起劲,莫不是有小娘子在洗澡。” 中年猎户调笑之余,顺着老王头的视线望过去,却是吓得手中的柴刀咣地一声掉落在地上。 “那、那是。。。”结结巴巴的中年猎户扯着老王头的衣服,却说不出话来,而老王头,也早已陷入呆滞,一脸的不可思议。 穿叶拂花不见观,却有道童骑牛来。 第二十一章 洛阳城下枯骨葬 “陈轩午,看,那可是洛阳的城墙?”布留禅推搡着陈轩午大喊,指着远方地平线上逐渐显露出来的宏伟轮廓。 陈轩午放下水囊,眯着眼远眺,“那便应是洛阳无错了。” “若不是你前几天将地图拿反,绕着洛阳跑了一大圈,咱们三天前便可以到了。” 前几日驾车之时,布留禅嫌弃自己坐得累了,非得也试试驾车的滋味,于是占着南九岳的位置,有模有样地驾起车来,南九岳也乐得能进车厢休息,谁知这厮竟拿反了地图,南辕北辙,导致众人多浪费了三天的光景。 布留禅轻咳一声,嘀咕道,“既然事情都过去了,你还提它作甚。” 江小蛮掀起车帘子,望着不远处愈发恢弘的刚毅线条,不由得会心一笑。 “九岳,起来了,咱们就快到洛阳了。” 南九岳微微睁开眼,嘀咕一句,“到了?到了就到了吧,天大地大,睡觉最大。”然后眼睛一闭,又沉沉睡去。 江小蛮无奈地摇摇头,南九岳的性子偏于安逸,既不像陈轩午般稳重少言,又不像布留禅般疯疯癫癫,身上却同时有着二人的影子。 洛阳,如今的大晋王朝帝都,位于司隶,整个大晋王朝的政治文化中心,有百姓近两百万,乃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大城,古往今来,无数的诗人曲者所作,都无法将其的恢弘完全书写出来。 自洛阳建城七百载以来,数次遭受外族入侵,却没有一次被攻陷,一百年前蛮族英雄拓跋武靖横空出世,以强硬铁血的手段一统四分五裂的蛮族,登位可汗,其更是趁人族内乱,率军入侵人族,三月之间使整个凉州沦陷,携百胜之师直指洛阳,并在洛阳城下发出了‘洛阳城,实乃愧尽天下城池!’的感慨,围攻半年有余,却不得进一寸一尺,最后无奈撤兵。 人族的王旗虽然会改变旗号,但永远都飘扬在洛阳城墙之上,未曾倒下过。 高耸的城墙直刺云尖,两边城墙向东西延伸望不见尽头,每一块墙砖便有普通民房大小,上面篆刻着偶尔泛起蓝光的纹路,墙砖表面斑驳交错着火烧锤击,刀剑枪戟的痕迹,散发着一阵阵的杀意。 直到马车到了洛阳城下,南九岳才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醒来,撩开窗帘,扑面而来的震撼感霎时压得南九岳喘不过气来,令其睡意全无,脑海里不断涌现起尸山血海的场面。 南九岳放下窗帘,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九岳,是不是感到胸有闷气,难以释怀?”江小蛮握住南九岳的手腕,一股清凉气息传到南九岳身上,让南九岳平静下来。 南九岳轻轻点头,问道,“师父,我是不是太没用了,连个城墙也会害怕。” 江小蛮笑着摇摇头,“你还会害怕,是因为你不曾经历杀戮,这是好事,师父希望以后的你,无论何时,都能对杀戮心怀敬畏,时时刻刻保持着这种敬畏。” 南九岳点点头,似懂非懂的样子。 因为今日便是十二,十五便是开龙门的日子,所以十三便要封城,因此今天是最后一天进城的日子,而且排查极为严格,城门外排队进城的人排了十里开外,足足等了三个时辰,南九岳一行人才到达城门洞下。 “车里都坐着什么人,全都下车。”持剑甲士拦着驴车,大声喝道,并令左右士卒搜查车厢。 南九岳一行人都下车来,检查完过关凭证,持剑甲士扫视了他们一眼,“你们把兵器全都交出来,便可以进城了。” “凭什么,我们才不交,我们可是受邀去龙门的,没了兵器那还去个卵。”布留禅一瞪眼,大声喝道。 “哼,说自己去参加龙门大典的人多了去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你们若还不放下武器,我这便将你们拿下,到时候就蹲在牢房里参加龙门大殿吧!”持剑甲士恶狠狠地说道。 “冷静,留禅。”江小蛮看向甲士,“这位大哥,我等真的是参加龙门大典的,绝无半句虚言。” “哼,别跟我废话,此些人等有重大嫌疑,来人,将他们拿下。” 正当众人对峙的时候,一名将领模样的胖子挺着肚子,呼哧呼哧地跑过来,“住手,住手!” 胖子从怀里掏出几幅画像,仔细比对南九岳等人之后,突然挤出一副笑脸,“在下朱雀门百夫长周长平,原来几位仙家便是国师大人苦等多日的贵客,手下人都是土包子,没见过世面,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多有冒犯,还望见谅,还望见谅。” “李二狗,给老子滚过来,还不快给几位仙家道歉!”周长平大喝一声,指着之前与南九岳等人对峙的甲士。 “这位将军,不必了,既然误会已清,那现在我们可以进城了吧。”江小蛮挥挥手,阻止了周长平。 “仙家真是宽容大量,国师有命,若是见到几位仙家,则引领几位到太虚观内休息,几位仙家请。” “师兄,我们哪有见过什么国师啊,他们该不会是骗人的吧。”南九岳在布留禅耳边悄声说道。 “上次那刁蛮女子的师父,也就是送你七海的那老头,便是他们口里的国师大人!”布留禅撇撇嘴,说道。 “啊!那就是国师!看着也不像啊!”南九岳张大着嘴巴,难以置信。 毕竟,赵启凡一身锦衣,言行里也没什么大官的架子,最多也就像一个富家翁,南九岳倒真没想到他居然是当朝国师。 这位周长平将领带领一小队人马,护送着一辆驴车,七拐八拐,停在了一座小小的道观门前。 “各位仙家,咱们到了,前面就是太虚观了。” 眼前的道观并没有什么香客,只有寥寥几个道童在此打扫,看起来朴实无凡的样子,唯一的优点就是足够清净,四周也没有别的建筑,只有几片密林,要知道在洛阳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划拉这么一大片地方建道观,可想而知赵启凡在宫廷内的地位。 “这也太小了吧!好歹太虚宫也是天下道教魁首,香火还不如归剑宗呢。”布留禅撇撇嘴,一脸的不屑。 “这位仙家说笑了,这里可不是咱们大晋的护国宗门,太虚宫。这儿只是陛下为国师大人修建的太虚观,作为国师大人在京城的住处。”周长平有点自豪地说道,“陛下深知国师喜静,便下令闲杂人等无事不可靠近太虚观,自然也无甚香火气。” 这时,一名腰缠长鞭的紫衣女子从门里走出,周长平一见此女子,屁颠屁颠地凑上去,“小的朱雀门百夫长周长平,见过。。。” “行了,行了,没事就赶快走吧!这么多废话!”紫衣女子挥挥手,不耐烦地打断了周长平的话。 “是,是,小的这就告退。”后退三步后,周长平一挥手,便领着手下士卒离去了。 “小蛮姐姐,里面请。”赵婧苇亲热地搂着江小蛮的手臂,毕竟在之前江小蛮曾为赵婧苇求过情,赵婧苇对江小蛮倒是有几分好感,至于南九岳和布留禅,却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师兄,怎么又是这小娘皮,她若记着上次我讹她的事,存心报复,那不是糟了!”南九岳悄声说道。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最重要的是,讹她的人,是你,不是我。”言毕,布留禅大笑着走了,留下无助的南九岳在风中凌乱。 简洁的室内,一股清雅的茶香伴着几缕青烟盘旋在空气中,倒是增添了几分雅致。 “不知这位公子是?”赵婧苇递上一杯茶,望着陈轩午问道。 “在下陈轩午。”陈轩午慢慢抿了一口茶,柔声说道。 “陈公子果然气宇轩昂,俊逸非凡。”赵婧苇笑道。“公子可是小蛮姐姐的夫婿。” “我是他们的师兄。”陈轩午淡淡回应一句,脸上古井无波。 “哎呀,小蛮姐姐,瞧我这眼神。”赵婧苇捂住嘴巴,一脸的歉意。 “无妨,正好说明我比他们三个年纪大不了多少。” “唉,同是师兄弟,一个风流倜傥,另两个歪瓜裂枣,怎么就差这么远呢。”赵婧苇斜眼瞄了一眼正在狼吞虎咽着糕点的南九岳和布留禅,语气不善地说道。 “那个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再各来十碟。”布留禅完全不在意赵婧苇的讽刺,对着门口的小道童喊道。 江小蛮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赵婧苇,“婧苇,不知赵爷爷如今在何处。” 赵婧苇略有难色地说道,“师尊前几日苦等不得,还以为你们不会再来,昨日刚好被陛下召进宫里去了,如今或是正在准备后天的阵法。” “小蛮姐姐和陈公子先好生休息,后天便是龙门大典,可要养足精神。” 众人没聊多久,天色便暗了下来,赵婧苇带南九岳一行人吃过斋饭,便让道童领着各人到客房休息。 是夜。 “南公子,这是师姐特意为您安排的房间,若是无事,我就先行告退了。”小道童丢下这句话,飞也似地逃走了。 一打开门的南九岳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皱起眉头来,待得看清自己的房间,顿时咬牙切齿地喊道,“赵婧苇,我去你大爷!” 第二十二章 化龙崖边落龙涎 城外官道上,一辆精致的马车正四平八稳稳地奔驰着,驾车之人不是普通的马夫,而是一名头戴方帽的道士。 “南公子,这两夜睡得如何!”赵婧苇眯着双眼,笑意盈盈地盯着南九岳,眼神里满是戏谑。 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南九岳打了个哈欠,拱手道,“托赵姑娘的福,每晚都可以赏到洛阳城的月色,睡得安稳极了。” 回想起这两晚住在那破房间里,忍受着从屋顶灌进的冷风和到处肆虐的老鼠杂虫,南九岳不由得恨得牙痒痒。 身旁的布留禅捂着嘴巴,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让南九岳心里更加窝火。 “师父,以后咱们也得置办一架这样的马车,才显得出江家的气势,这车子与老灰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布留禅拍拍身下的皮毯,感叹道。 如今换上一身皮甲的江小蛮不像之前那般温婉可人,倒是多了几许英姿飒爽的意味。 “留禅,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师父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修道之人,寄托天地,自然不可再有世俗私欲。。。” “是,是,是,弟子谨遵师父教诲。”布留禅摆摆手,敷衍道。 马蹄踏香洛阳外,明年花开车如龙。 约莫半个时辰后,路上的人也愈发多了起来,有身着佛衣徒步行走的僧侣,有倒提桃木气态轩昂的道士,也有头戴方巾身背书箱的儒生,当然,更不缺各形各色的散修。 不过,最让人感兴趣的,自然是白衣胜雪,仿佛自天边来的各路女仙子们。 “师弟,师弟,看这个,********,可不是镇上的那些黄花闺女比得了的。” “还有那个,她隔壁那个戴着面纱的女子,瞧那气质,一看便知其姿色超凡。” “师兄,这种戴着面纱的女子,都是故作神秘,要我说,那边那个绿衣裳的姑娘清新脱俗,而且长得也像画册里的那些个姐姐们。” “果真有七分相似,师弟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 车厢里,南九岳和布留禅二人撅着屁股,把头探出车外,偷瞧那些来来往往的女子,偶有几次被人家发现,却是摇头晃脑故意望向他处,气得好些仙子气恼跺足。 “你们两个,都是色鬼投胎啊!”看不过去的赵婧苇,拽着二人的耳朵,将他们拉回车厢里。 “哎哎哎,疼,疼。”吃疼的布留禅和南九岳两人,在车厢大喊大叫。 布留禅嘿嘿一笑,搂过一脸无辜的南九岳,“赵姑娘,我们又不是瞧你,碍着你了?莫不是吃我师弟的醋了!” “你!”赵婧苇伸手一指,气得说不出话来。 “留禅,别胡闹,如今快要到化龙崖,鱼龙混杂,莫要惹是生非才是。”江小蛮皱着眉头,语气里捎带着严厉。 “知道了,师父。”布留禅悻悻然地低下头,对南九岳说道,“师弟,喏,现在盯着赵姑娘看算了。” 南九岳白了一眼布留禅,撇过头去。 没过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大师姐,咱们已经到了。” 今日的龙门大典,乃是在洛阳城外的化龙崖举行,方圆十里之内都有宫廷御林军和宫廷供奉来回巡视,天上稀稀疏疏还能看见高人御剑而过的痕迹,每一处入口都有重兵把守,并且排查极为严密,好些心怀不轨的家伙都被揪了出来,等待他们的将是无尽的拷问和牢狱之灾。 而托了赵婧苇这么一个太虚宫弟子的福,这辆马车一路上通行无阻,没有受到太多阻扰。 化龙崖,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险崖,流经洛阳的瀍河河水到了化龙崖,便无路可去,形成了让天下文人叹为观止的化龙瀑。 据说,以前的化龙崖乃是一片连山,而几百年前的一位大修士,不知因何事,以手中剑,断山而过,于是便有了化龙崖。 而在化龙崖对岸,临时建起了许许多多的精致木屋,屋内有许多宫女来来回回的穿梭着,招待从天下各处而来的修士。 众人下了马车,找了一个没甚人的位置坐下。 “师弟,刚才那宫女姐姐笑起来真好看,师弟!师弟?” “啊,什么,师兄你说什么?”南九岳回过神来,一脸的疑惑。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剑来横断化龙山,化龙崖边见龙涎。 那令人叹为观止的化龙瀑和奔腾入耳的滔天水声,仿佛一条咆哮的巨龙,在南九岳心中留下深深的震撼。 将要正午时分,随着人群当中的一阵嘈杂,一队守卫严密的车队缓缓驶向化龙崖中央最为恢弘的望龙楼。 “陛下驾到!”随着一声尖锐的太监声,一位相貌威严,头戴紫金冠,身着九龙袍服的中年人缓缓走下马车,身后跟着一名与其有六七分相似,同样身着四龙袍服的青年。 而赵启凡也在中年人的身侧,身着道袍,倒是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滋味。 顿时,化龙崖内的御林军和文武官员都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而在场的修士们,也都微微鞠躬。 在大晋王朝,修士的地位极高,自建国起,太祖皇帝便下令,修士无论修为高低,皆可不行跪拜之礼,因而大晋王朝修道之风自古盛行,五十年前更有‘天下修士皆入世’的盛况。 “众卿平身。”中年皇帝虚抬双手,朗声说道,声音在一瞬之间传遍整个化龙崖,可想而知,这位皇帝陛下也是一个修为深厚的修士。 中年皇帝感慨一声,叹道,“朕见汝等,便知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 在众人的恭送声中,中年皇帝与他的心腹大臣们走进望龙楼。 望龙楼顶层的阁楼内,中年皇帝与一干文臣武将便在此处,通过阁楼的窗户,更是能将化龙崖的景色都尽皆收入眼底。 “靖予,怎么不见紫阳的身影?”中年皇帝皱着眉头,问道。 被唤作靖宇的青年人拱手道,“回父皇,皇妹说她今日身子有恙,怕是不能来了。” “身子有恙?哼,又混在外边的人群里了吧!”中年皇帝苦笑一声,“随她去吧,你母后就这么一个女儿,若是我管得紧了,还不被你母后怪罪。” “对了,国师,大阵可已准备妥当?” 赵启凡抖了抖拂尘,答道,“早已准备妥当,就等陛下下令了。” “嗯,事不宜迟,现在就启动阵法!”中年皇帝抿了一口杯中清茶,吩咐道。 就在赵启凡即将动身之际,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中年皇帝身侧,附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 中年皇帝紧皱眉头,挥了挥手,身边的黑影瞬间消失不见,仿佛其从未出现过一样。 “国师,启阵一事暂且延后,咱们有客人要来了。” 就在此时,一道嘹亮的清鸣从天边传来,一只雄壮的巨鹰从西方掠至,身后跟了数名御剑的宫廷供奉,他们脸上写满警惕和担忧,一副欲动又不敢动的模样。 巨鹰在望龙楼前盘旋停住,一道火红的娇俏身影从巨鹰背上跳下,经过近百米的下落稳稳停在地面上,其脚边的土地竟被那力道撞得皴裂开来,而天上的巨鹰则化作一道光芒,涌进那不速之客的身体里。 数队持枪卫士列起阵型,步步紧逼,为首的将领大声喊道,“你乃何人,竟敢擅闯望龙楼,众将士与我拿下!” “哼,我乃拓跋舞,谁敢抓我!”身着火红紧身皮甲的女子,抽出身后所背的巨斧,朗声喝道,脸上充满了不屑。 “哟,师弟,那拿着斧头的蛮族娘们长得那叫一个美,今日所见的女子与她一比,简直就是路边的野花。”布留禅作遥望状,一脸的花痴。 “师兄此言不假,特别是那身材,真是凹凸有致,嘿,嘿嘿。” “还是师弟形容地妙,妙极,妙极。” 趴着栏杆上的二人盯着场上的持斧女子,哈喇子留得一地都是。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候,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 一队人马穿过人群,来到望龙楼下,瞧他们身上的衣着配饰,都不像中原人士。 为首一人仰天大笑,豪迈地对着顶层说道,“皇帝哥哥,我拓跋宏休想你想得好辛苦啊!” 第二十三章 瀍河断流龙门开 “原来是贤弟,要来也不与朕打声招呼。”中年皇帝俯视拓跋宏休一行人,语气里倒无半分异常。 拓跋宏休在原地一跃而起,在顶层重重落下,与其一道上来的还有之前擅闯望龙阁的拓跋舞。 拓跋宏休捂住中年皇帝的双手,笑道,“来,皇帝哥哥,我给你介绍下,这是拓跋舞,可汗的小女儿,乃是我蛮族年轻一辈公认的第一天才,可汗对她疼爱至极,因此性子也急躁了些,再加上不懂人族的这些条条框框,若是刚才多有冒犯,小弟我便替她赔罪啦。” “小舞,还不快过来认错,看你刚才,像个什么样子,丢我蛮族的脸面!” 中年皇帝拜拜手,笑道,“无妨,无妨,来者是客,都坐,都坐。” “皇帝哥哥,我就直言了,此次前来,我带来了一些族内的青年才俊,他们啊,没见过大世面,盛气凌人,谁也不放在眼里,正好,趁此机会,我想让他们也进龙门开开眼界,好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说罢,拓跋宏休一口饮尽杯中的热茶。 “陛下不可,龙门乃是我人族重地,怎可让外族擅入!还望陛下三思。”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臣跪倒在地,阻扰道。 “还望陛下三思。”群臣霎时异口同声。 “你们这些酸腐书生说得什么屁话!自人蛮二族三十年前和谈以来,关系日益改善,乃是互为友邦,怎还可有外不外族之分,皇帝哥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在场众人一听,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这拓跋宏休明摆着是以合谈来要胁大晋。 中年皇帝笑笑,脸上并无怒意,说道,“众位爱卿多虑了,三十年前,我与他们大可汗曾诺,人蛮二族,永世修好。既然有朋自远方来,咱们也不能消极待客,让人扫兴而归。” “国师,事不宜迟,你去准备一下,启动阵法吧。” 赵启凡看了一眼满脸笑意的拓跋宏休,领命而退。 “哈哈哈,还是皇帝哥哥说的话我爱听,来,干杯,人蛮二族,永世修好!”拓跋宏休举起茶杯,眼神里闪过一丝掩饰得极为巧妙的阴霾。 离开的赵启凡不一会儿,便出现在化龙崖边上,共有三十七位修士围绕着他,席地而坐,隔着一条深深的峡谷的另一边,便是望龙楼和一干修士。 “相信各位道友都已经拿到手中的化龙石,那是我太虚宫所制的用以通过阵法的法器,待龙门将要关闭的时候,拥有化龙石的道友自会被阵法之力引渡出来。” “各位道友入龙门也都是为了求一番机缘,切勿以身涉险,也莫要坏他人性命,敬畏杀戮才是得道所为,切记,切记。” 言毕,赵启凡大手一挥,喝道,“太虚宫弟子听令,开阵!” 随着赵启凡一声令下,身后三十七人同时掐起玄妙无比的法决,一阵浩浩荡荡的气势从四面八方布下的阵法涌进中央赵启凡所在的大阵中,大阵也因此交替泛着七色霞光。 赵启凡盘膝而坐,待得大阵同时泛起七色霞光,赵启凡抬起头,睁开双眼,两道金光从其眼眶射出,直刺天际。 随着大阵的运行,由瀍河河水断流而形成的化龙瀑居然自下而上慢慢分开,好似被天神一剑砍断,露出瀑布背后怪石嶙峋的岩壁。 阵中的赵启凡变换手势,大声喝道,“开!” 随着赵启凡话音落下,化龙瀑背后的岩壁居然碎裂开来,大块大块的石块落下深不见底的深涧,约莫百息过后,原本还凹凸凌乱的岩壁,竟变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龙头,大张的龙口,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 对崖,有些修为稍低的修士靠得近了,竟不堪地跌坐在地上,喃喃道,“龙,龙,龙!” 赵启凡深吸一口气,待得七色霞光淡去,他站起身来,双手紧掐法决,一身道袍无风自动。 “将水,令葵,去!” 一阵蓝光涌上赵启凡的身体,将其完全笼罩起来,而更为壮观的是,原本被一分为二的化龙瀑,自龙口以下的部分,居然慢慢浮起,向着斜上方流动,到了对崖之后方才再度落下。 远远望去,便好似化龙瀑在龙口处断掉,架起一座悬空的水桥,而一条新的瀑布又在对岸形成。 布留禅一拉愣着的南九岳,说道,“别看了,走吧!” 震惊中的南九岳回过神来,被布留禅拉扯着走向崖边的水桥。 “师父,真的要下去?万一从旁边翻下去岂不粉身碎骨!”眼望着周边人顺着水桥滑行至龙口处,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在龙口中,南九岳不禁打起退堂鼓来。 “没事的,九岳,抓紧师父的手。”江小蛮伸出手来,示意南九岳不要担心。 “师父,要不我还是在上面等你们吧,我实在怕得腿软。”南九岳颤抖着退后两步。 “你小子给我下去吧!婆婆妈妈的!”一旁等待的大汉看不过眼,一脚踹在南九岳的屁股之上,紧跟着自己也顺着水桥向下滑去。 南九岳闭上眼睛,扯着嗓子大喊,不过十息的时间,他便感觉自己腾空而起,紧接着便是一阵晕眩感袭来,待得他再回过神来,他却躺在了一片陌生的草地之上。 睁开眼的南九岳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和大腿,许久,才松了一口气,叹道,“还好,没缺胳膊少腿的。” 南九岳站起身来,环视着自己身处的一片密林,不禁心里有点发慌,他轻踏着步子,踩在厚厚的枯叶层上,不禁头皮有些发麻。大声喊道,“师父,大师兄,二师兄,你们在哪儿?” 在不远处,躲在暗处的某人盯着南九岳的一举一动,不由得露出一丝戏谑的笑意。 而此时化龙崖外的赵启凡突然觉得脑袋仿佛被重物敲击,一口鲜血抑制不住,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师尊,师尊,你怎么了!”一旁的道士眼见不妙,立马上前搀扶着赵启凡。 “有人趁我们不备,不知以何手段擅闯龙门,快唤各位长老前来商量对策!快去!” “看来,是被乙巽这乌鸦嘴说中了啊!”赵启凡抹去嘴角的鲜血,望向对崖的望龙楼,眼神不由得凌厉起来。 “原来这便是龙门里的奥秘,怪不得如此多的人挤破头也要进来!”南九岳惊喜地看着自己轻易凝聚出来的十二道石墙,方才几只灰狼从草丛中冒出,扑向南九岳,惊吓之中,南九岳竟然仅是轻一挥手,十二道石墙便在其身侧破土而出,吓跑了那些灰狼。 “哈,这次在龙门里我可要大展身手。”南九岳抽出身后的七海,耍了个剑花,脸上满是自得。 可他还得意多久,便感觉一阵狂风掠至,他还未回过神来,便倒飞而出,撞在自己凝聚出的石墙之上。 “谁?是谁偷袭我,信不信我用剑戳死你!” 可南九岳还未叫喊多久,便紧紧闭上了嘴巴,只因一把锋利的斧子正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斧刃上反射的寒光闪得南九岳眼睛生疼。 “大侠饶命,饶命,小的只是路过,身上也无甚钱财,大侠何必与我过不去。” 出乎意料,一个极为动人的女声在南九岳耳边响起,“看你手中剑上所刻的字,你可是太虚宫中人?” “我不是,啊,是!是!我是!”南九岳望着自己被划出一道血痕的脖子,哭丧着脸回到道。 感受到斧刃的冰冷正在远离自己的脖子,南九岳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算你识相,太虚宫可不是你惹得起的,现在我大人有大量,放你一马,不与你计较。” 南九岳还未说完,便感觉一个滚烫物体勒住了自己的脖子。 “啊!好烫!啊!”南九岳死死地扯住自己脖子上的物体,在地上翻滚着,这种痛感没有持续多久,来得快,去得也快。 喘着粗气的南九岳慢慢松开手,睁开眼睛,待他看清偷袭他的人,却不由得大吃一惊,“是你!” 眼前的女子,正是之前擅闯化龙崖的拓跋舞! 拓跋舞单手提着巨斧,不屑道,“什么太虚宫,不过如此。” “你,现在是本居次的俘虏了!” 第二十四章 拓跋霸斧扫四方 轰! 一头雄壮的裂地熊被巨斧活生生砍成两半,轰倒在地上,鲜血内脏溅得一地都是,染红了原本郁郁葱葱的草地。 拓跋舞将巨斧挂在身后,丝毫不顾及斧刃上尚有淌血的肉沫。 “好!居次果然是武功盖世,气吞山河!” 躲在一旁的南九岳窜出来,手里拿着几片阔叶叠成的简易扇子,在拓跋舞身旁卖力挥动着。 “好个屁!亏你还是太虚宫的弟子,连只裂地熊也收拾不了,看来你们太虚宫也是徒有虚名。” “居次说的对,说的对,居次您饿了没,让我烤点熊肉给您吃。”南九岳嘿嘿笑道,心里腹议,“老子反正也不是太虚宫的,你爱怎么骂便怎么骂。” 说罢,南九岳抽出脚边的小刀,蹲在一旁处理着熊肉。 “居次,咱们好歹走了约莫两天,怎么连个鬼影子都见不到。” 拓跋舞皱起眉头,语气里带着怒气,“也不知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按理来说,跃过龙门的人,应该是出现在你们大晋于龙门内修建的城池里才对,说不好,是你们的皇帝想谋害本居次,哼,待我出去,定要他好看!” 狠话还没说完,拓跋舞肚子便咕咕地叫了起来,拓跋舞脸一红,恶狠狠地对南九岳喊道,“动作还不快点,信不信我一斧子劈了你!” “是,是,居次,很快就好。”南九岳加快手脚,将柴堆起来,心里却是愤愤咬牙道,“吃、吃、吃,迟早把你吃成个胖妞!” 一开始南九岳当然想过反抗,但无一不是被拓跋舞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次数多了,南九岳也只能忍气吞声,不过南九岳发现跟着拓跋舞,虽是经常被其打骂,但是拓跋舞一身武力绝对不下与布留禅,一路上能将十个南九岳打赢的野兽无一不是被拓跋舞一斧子劈成两半,呆在她身边也总好过南九岳自己一个人瞎闯,不知在什么时候被野兽叼走。 南九岳闭上双眼,心里想着江小蛮之前所教,凝心静神,感应天地。 南九岳对着柴堆,伸手一指,脸上青筋暴起,足足十息过后,一缕小火苗从柴堆上燃起,一副将灭未灭的模样。 南九岳欣喜地咧开了嘴,自从来到龙门之后,之前使不出的道术在龙门都百试百灵,施展之时仿佛自身与天地融为一体,感觉巧妙地很。 这龙门就好比是金手指,能让人暂时突破自身的境界,更好地与天地融为一体,待得时间久了,修为自然也就水涨船高。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南九岳用厚厚的树叶包着一大块烤好的熊肉递到拓跋舞的身前,说道,“居次,用膳啦!” “磨磨蹭蹭地,若不是留着你还能干一些脏活累活,本居次早就一斧子劈了你这累赘。” 倒不是拓跋舞故意刁难南九岳,着实是南九岳修为实在太低,真打起来,勉勉强强能耗死一头巨狼,遇上裂地熊之类的,没被一巴掌排成肉泥算他本事。 “居次说得是,小的一定尽心尽力服侍居次。” 南九岳背过身去,嘴里嘟嚷道,“不就仗着几分蛮力,若是让我碰上师父他们,哼。”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居次您饱了吗,没饱我再烤点。” 当第三块烤肉吃到一半的时候,拓跋舞眼神一变,放下手中的烤肉,望向不远处的草丛喊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再不出来,别怪我翻脸了!” 草丛里随即传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四名身着华服,形态各异的年轻人钻了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拓跋舞眯着眼问道。 “这位道友,我乃是剑歌山庄的剑子临,这几位都是我的弟弟妹妹,方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若是道友不嫌弃,我等可以一同前行,一路上互有照应。” 拓跋舞撇了一眼四人,随即没了兴致,“趁我心情好,快给我滚,再与我磨叽,一斧子劈了你们!” 没想到拓跋舞如此泼辣,剑子临如今一脸的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剑子临身旁的一个光头大汉附在其耳边细声说道,“哥,那小妞是之前那个擅闯望龙楼的蛮族,她身上肯定有不少好宝贝,咱们如今又在这个荒无人烟的鬼地方。” “不如,做了她!”光头汉子眼里闪过一丝厉色,低吟道。 剑子临一听,转过头去,打了光头汉子一个响亮的耳光,怒喝道,“子兵,你这是做甚么!怎可心生歹意!坏我剑歌山庄的名声!” 拓跋舞对这几人的打闹毫无兴趣,埋头在眼前的烤肉里,倒是南九岳紧张地站了起来,不由得往拓跋舞身后靠了靠。 剑子临转过头来,走到拓跋舞身前,做了一揖,恳声道,“家弟初次下山,不明事理,还望道友海涵。” 未等拓跋舞出声,原本还一脸歉意的剑子临突然动起来,一把短匕直取拓跋舞胸前要害。 拓跋舞似乎早已料到,微微侧身便躲了过去,随即抓住了剑子临握匕的手,欲将其手臂折断。 而剑子临也非易与之辈,使出了极为玄奥的一手爪法,挣脱了拓跋舞的束缚,并倒飞回剩下三人身边。 “子兵,子斗,你们二人随我上,子者,你去对付那个戴着狗链的家伙!” “哥,莫要伤人性命。”被唤作子者的女子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可最终还是抽出腰间的剑,逼近了南九岳。 “喂,什么狗链,你是不是眼瞎,这是洛阳的潮流!土包子!” 南九岳还没骂完,一道身影便持剑袭来。 南九岳慌乱之下,抽出七海,挡下了突来一剑,也不知是这女子修为不够还是故意放水,二人倒是打得你来我往,一时之间竟然难分高下。 而另一边,拓跋舞擦了擦油腻的手,望向将其紧紧围起来的三人。 “就你们三个?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光头汉子身旁的一个秃顶瘦子舔了舔嘴唇,淫笑道,“待会儿让你知道哥哥的宝剑够不够给你塞缝的。” 此时,南九岳和剑子者又互换了一剑,站稳的剑子者不忍地对着南九岳说道,“我假装被你击败,你快逃吧!否则他们三个不会放过你的!” 南九岳眼珠子乱动,并没有趁机逃跑,毕竟自己修为底下,若是她有诈反而不妙,也只能紧握七海,不敢乱动。 适此时,几声惨叫从拓跋舞那边传来,剑子者回头一看,却是呆得连剑都掉在了地上。 “哥!” 原本场中三人,如今只剩剑子临一人,光头汉子早已身首异处,而瘦子自腰间被劈成两半,死状最为凄惨。 拓跋舞一斧头砍断剑子临手中的剑,欺身上前,捏住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你这人,人面蛇心,本居次生平最讨厌你这种小人,跟我耍心眼,老娘杀人的时候,你都还不知道躲在哪儿喝奶呢!” “求、求、求您、放、放。” 拓跋舞稍一用力,剑子临便被捏碎了脖子。 拓跋舞回头看向早已吓呆的剑子者,舔着溅到嘴边的血液,狞笑道,“居然还有一个,刚好没杀够。” 拓跋舞疾速奔来,一斧子扫过,欲将剑子者砍成两半。 不过,已经闭上眼等死的剑子临发现她被一个重物撞得倒飞而出,没有落得个被砍成两半的下场。 “南九岳,你这是在干什么!你想找死吗!” 跌坐在地上的南九岳,虎口裂开的双手颤动不已,七海也早已被击飞,横插在离其不远处。 “别杀了!别再杀了!她是一个好人!”南九岳大声吼道,胸口上下起伏,双眼漫上血丝。 “走啊,快走啊!”南九岳对着身后的剑子者大声喊道。 剑子者看着南九岳的眼神,和满地的尸体,咬着牙咽着泪,向身后的密林跑去。 拓跋舞刚想追上去,却被南九岳紧紧地抱住了大腿。 “求你了,别追她,留她一条活命吧!” 拓跋舞见此,更是怒极,将南九岳提起来,重重扔到地上,“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只是一个俘虏,竟敢阻扰本居次,真以为我不会一斧子劈了你吗!” 拓跋舞瞪了一眼脚边的南九岳,高高举起斧子,朝着他砍了下去。 第二十五章 二三火星未曾眠 一轮明月,无牵无挂地悬在皎洁的星空中,仿佛比陆上人更早进入梦乡。不同于外面的月亮,龙门内的月亮是暗红色的,映射在林子里的幽光渗人得紧。 南九岳用一根细长的木棍拨弄着篝火,好让它烧得更旺一些,烧得更暖一些,驱散自己的寒冷。 南九岳双手环绕膝盖,下巴顶在膝盖上,看着眼前噼里啪啦的火星子怔怔出神。 距离上次拓跋舞大开杀戒的事儿已经两天了,可南九岳还是无法抹去那些人留在他心里的影子,以至于如今的他每晚都会做噩梦,早上则显得无精打采,干什么事老出错,总是气得拓跋舞破口大骂。 怎么可能忘得掉,又怎么能忘掉,那些人的残肢、鲜血、还有不甘死去的眼神,就这么撞击着南九岳的视线,没有丝毫的遮羞布。对南九岳而言,这与猎杀猛兽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毕竟这是人啊!活生生的人命! “乙巽老头,当初你就应该让我去做个富家翁的。” 南九岳幽幽叹了一口气,拨弄着篝火,心里不禁对走入修士这条道路产生了悔意、质疑。 “你还不睡!明日若是还烤那些半生不熟的肉给我吃,看我不一斧子劈了你!” 一声怒喝突然在南九岳耳边响起,吓得正怔怔出神的南九岳顿时七魂去了三魄。 “大半夜的,居次您别出来吓人啊!这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南九岳拍拍小心肝,无奈道。 “哎,我说你们人族怎么都这么小一个胆儿啊?”拓跋舞伸出小指头,比划着。 见南九岳一言不发,拓跋舞问道,“还在想之前的事儿?” 南九岳抬头望了拓跋舞一眼,许久,才点点头。 拓跋舞嗤笑道,“你还是不是男人啊!这要是在我们蛮族,你会被视为你们部落的耻辱的!” “杀戮就能带来荣耀吗?” “当然,强大的武力是我们蛮族每一个人都追求的荣耀,哪像你们人族,整天就知道叨叨叨。” 南九岳咽了咽喉咙,壮着胆子问道,“那你手上有你们蛮族的鲜血吗?有无辜不该死之人的鲜血吗?” 拓跋舞望着突然激动起来的南九岳,一时之间也呆住了,许久之后才望向远处,说道,“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你。” “切,我跟你这软蛋说这么多废话作甚,滚一边去!” “你不是要睡那边吗?”南九岳无端被踢了一脚,埋怨道。 “你管老娘要睡哪儿?今晚你就在我旁边呆着,给我挡风!”说罢,拓跋舞又踹了一脚南九岳,自顾自地在南九岳之前所坐的位置躺下。 南九岳嘟嚷着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不过,坐在拓跋舞身边的南九岳,倒是觉得自己的内心无比地安静下来,脑子里也不再恐惧那些腥风血雨,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不多时,一阵困意袭来,南九岳也沉沉睡去。 这一夜,南九岳不再做噩梦了,相反,他梦见了江小蛮,梦见了洛阳城下。 一夜,无话,惟有二三火星未曾眠。 “哎,快起来!” “别闹,让我再睡。。。哎!哎!哎!疼疼疼!”南九岳在剧痛之下,睁开双眼,大吵大嚷道。 “好好说话!干嘛揪我耳朵!”南九岳揉了揉自己发红的耳朵,满脸的怨气! “哎,你还得寸进尺了!两天前我就应该一斧头劈了你!赶紧给我收拾收拾,马上出发。” 南九岳爬起身来,在拓跋舞的催促下,收拾好行李,跟在拓跋舞身后,继续他们的旅途。 “居次,您这是要往哪里走啊,咱们再这么走下去,何时才是个头。” “你懂个屁,大晋足足等了十年才再次开龙门,可不是什么休养生息的屁话,而是在龙门的入口处修建了一座城池,按理来说,进入龙门的人都是在那里集中的,我们只要一直往南走,找到那座城池便可以了。” “居次,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南九岳小心翼翼地说道。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南九岳尴尬地笑道,“居次,咱们这是在往西走啊。” 临时改变方向的二人再度踏上了征程,而顶着一只乌青眼睛的南九岳扁着嘴巴,不急不缓地跟在一脸怒气的拓跋舞身后。 “等等,你跟我来!”突然驻足的拓跋舞拉住南九岳,钻进一旁的草丛里。 “你干嘛!”被按住头的南九岳吐出嘴里的泥,不满道。 “闭嘴,有大鱼来了!”拓跋舞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南九岳,随即聚精会神地看着小路的尽头。 南九岳勉强抬起头瞄了一眼,却是大惊失色,“赵婧苇!” 此时,在远处迎面走来的正是与南九岳一行人一道进入龙门的赵婧苇! “你认识她?也对,你是太虚宫的人,想必也认识这太虚宫第七代的佼佼者。” “这样,你听我说。”拓跋舞附在南九岳耳边细声说了一番,带着幽香的温热撩得南九岳耳朵痒痒的。 “事成之后,我便还你自由,若你不答应,我立马将你劈成两半!”拓跋舞一边诱惑一边威胁道。 “可我。。。好,好吧。”南九岳刚想说赵婧苇也认识自己,此事不可成,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算你小子识相。”拓跋舞解开南九岳脖子上的铁环,望着远处的赵婧苇,狞笑道。 此时,远处的赵婧苇尚且不知道自己已经暗中被盯上了,她手托罗盘,四处打量着周边的环境。 “都走了四五天了,怎么还未见到卸龙城的影子,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赵婧苇不禁心生恼意,原本应该出现在卸龙城的自己不知为何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走了四五天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适此时,一个人影捂着脸从草丛里狼狈滚出,一边滚一边尖声喊着,“女侠饶命,我可是太虚宫弟子,你不能杀我!” 拓跋舞手持巨斧,从草丛中走出,狞笑道,“老娘杀得就是你们太虚宫这群酸道士,给我拿命来!” “住手!”赵婧苇喊道,随即身形一动,出现在拓跋舞与南九岳之间。 拓跋舞怒气冲冲地撇了一眼赵婧苇,随即展开笑容嗤笑道,“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赵姑娘嘛,怎的,想救下你的同门?” 赵婧苇紧皱双眉,腰间丈惩灵动而出,环绕在自己身边,说道,“原来是你,小小蛮夷,在望龙楼闹得还不够,竟敢屠戮我太虚宫弟子!” “杀便杀了,你能奈我何!”拓跋舞脸上挂满不屑之意。 赵婧苇冷哼一声,望向站在身后的南九岳,“你是第几代弟子,唤作何。。。” 可赵婧苇话还没说完,脸上便浮现起古怪的神色,“南九岳!怎么是你,你竟敢打着我太虚宫的名号招摇撞骗!” 南九岳见赵婧苇和拓跋舞同时疑惑地看向自己,立马靠向赵婧苇,指着拓跋舞义正言辞地说道,“赵姑娘,你我之间的恩怨先放一放,如今你我的共同敌人是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你看,她还想让我用这个狗链陷害你呢!” “捆仙环!”赵婧苇怒目而视,身边的丈惩更是飞快地在其身边环绕,将其紧紧地护在其中。 “臭小子,你敢背叛我!”拓跋舞脸色一沉,握住斧柄的手青筋暴起,浑身散发着极为致命的气息。 “我可没骗你,我早说我不是太虚宫弟子了,你非得逼我承认的!”南九岳咽了咽口水,颤抖着说道,脚步不住地后退。 话还未说完,南九岳突然瞪大了双眼,一动也不敢动,一道人影带着冰冷的气息伫立在其身后。 “臭小子,知道背叛我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泛着寒光的斧刃慢慢割开了南九岳脖颈的皮肤。 第二十六章 拓跋入魔杀伐起 拓跋舞舔了舔樱嘴,稍一用力,南九岳的脖子上便被划拉出一道血痕,顿时血流不止,此时的拓跋舞似乎不急着杀掉南九岳,反而像是想让他渐渐地感受死亡的恐惧。 “居次、居次,您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好好说,是小的对不起你,您大人有大量,求您放我一马。”南九岳哭丧着脸,心里别提有多后悔了。“赵姑娘,快救我!” 南九岳原本以为,站在赵婧苇这一边,凭着她师尊赵启凡与江忘书的老交情,无论如何她也会护得他逃出拓跋舞的魔爪。顶多事后被她讥讽几句,丢些脸面,也好过在拓跋舞身边累死累活,还得时时刻刻担心下一瞬便被劈作两半,没想到赵婧苇被自己手上的铁环吓得光顾自己的安危,毫不在意南九岳的死活,以至于南九岳如此简单地便被拓跋舞擒住。 赵婧苇神色凌厉地看着拓跋舞,丝毫没有因为南九岳的求饶而放松警惕,但她转念一想,“今日让这小子死在我眼前,若是事后被人得知,却是会让师尊进退两难,不如便救他一次,也让这小子对我感恩戴德,以后不敢对我无礼。” 想及此,赵婧苇开口道,“拓跋舞!你这么简单地杀了这无耻之徒,倒是便宜他了!” “姓赵的!你说什么呢!”南九岳一听,差点昏厥过去。 赵婧苇瞪了一眼南九岳,缓缓说道,“不过,你若是真的杀了他,你会后悔的。” “哦?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后悔法?”拓跋舞饶有趣味地看向赵婧苇,可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没有放松。 赵婧苇撇了一眼南九岳,说道,“我师尊极为看重这小子,若是你杀了他,只怕会惹怒我师尊,以我师尊与你们大祭祀的关系,想必你也不愿因此而惹大祭祀降罪于你吧!” 拓跋舞皱着眉头,“哼,你当我跟这小子一样蠢吗?会相信你的鬼话!就这小子的修为和天赋,他有哪点能让你师尊看重?” “信不信由你,若是我师尊不看重他,何会赠其手中剑,更是在剑上刻上‘太虚’二字” 拓跋舞心中一惊,若是此话出自他人之口,拓跋舞九成九是不信的,但如今是从一直将太虚宫荣誉系于己身的赵婧苇口中说出来,倒是不由得她不信了。 “嘿,居次,千万别惹那啥大祭祀发怒,您就大发慈悲,放小的一马,小的一定感激涕零,回去就给您建一座生祠!”南九岳一看事有可为,趁热打铁道。 “哈、哈哈、哈哈哈!”听着赵婧苇和南九岳的一唱一和,脸色阴沉的拓跋舞突然癫狂大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不屑,充满狂傲,充满不可一世! “竟敢威胁我!你们以为你们是什么东西!”拓跋舞一声怒吼,眼角里泛起些许血色。 拓跋舞一脚将南九岳踢在地上,手中巨斧从空中蓄力而下,就算是十个南九岳叠在一起,也绝无可能从这斧口逃生! 这一次,拓跋舞对准的可再不是从南九岳身后窜出,欲偷食剑家兄弟尸首的巨狼了! “住手!”赵婧苇心念一动,丈惩破影而出,缠绕向南九岳的腰腹,在电光火石间,将其拉向自己。 一斧落空,拓跋舞并没有急于追击,反而驻足原地,自顾自地冷笑着,“狱魂,一年前,你败给了那条破绳子,今日,我便要用你,将它砍成两半!” 话音一落,拓跋舞一头长发无风自动,浑身气势达到了一个极点,而那把被称作狱魂的巨斧,竟泛起红蓝二色的玄光,一侧斧刃被烈焰冲天的火舌包裹,而另一侧斧刃则被阴寒至极的霜寒所笼罩,看起来极为怪异! “拓跋舞!你疯了吗!你已经走火入魔了!还不快住手!”赵婧苇不敢掉以轻心,从怀里逃出一长串泛着紫色幽光的符篆,在其身侧浮动。 “这,才是她的真正实力吗?”南九岳不禁心中一颤,原来之前的拓跋舞只是在与他玩过家家的游戏,并没有将他放在心上,她真正的眼中钉,是赵婧苇! 拓跋舞根本不听赵婧苇的劝告,怒抬狱魂,背后显出一头猛虎的虚影,以霸王无双之势,眨眼便至赵婧苇身前,赵婧苇双指一挥,一道燃烧着的符篆破空而出,袭向迎面而来的拓跋舞。 拓跋舞双眼微眯,丝毫不减其速,身后的猛虎虚影化作巨象虚影,狱魂划过空气的尖锐声音让南九岳不禁捂紧耳朵,强大的音波让南九岳痛苦地挣扎着! 符篆在空中燃尽,化作一道厚达三尺的石盾,仅仅是稍微阻滞一下拓跋舞,便被劈作了漫天齑粉。 拓跋舞毫不停歇,踏空而行,追向趁乱后撤的赵婧苇。 而赵婧苇根本没有回头看一眼,而是在四周不断移动,绝不给拓跋舞一丝缠上自己的机会! 拓跋舞冷哼一声,身后的巨象虚影再度变化,化作了一只灵猫虚影,此时,拓跋舞的身影便仿佛从空中消失了一般,而下一瞬,她便出现在赵婧苇前进的路上,狱魂也正以破空之势砍向一头撞来的赵婧苇。 赵婧苇丝毫不慌,腾空而起,脚尖轻踏斧尖,借力向后翻飞而去,仿佛一只灵动至极的青蝶,让人赏心悦目。 随着赵婧苇的后撤,几道激射而出的符篆在空中燃为灰烬,取而代之的是漫天冰霜所凝成的箭矢! 拓跋舞旋转身体,以狱魂之势将漫天的箭矢扫开,可是,被四散击落的箭矢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化作几丝霜气,漫向中央的拓跋舞,待拓跋舞回过神来,竟发现自己自腰以下,已被冻成一座冰雕。 拓跋舞怒吼一声,身上的气焰再次高涨,一股气浪以其为中心,四散辐射开来,所有的冰箭、树木、土地都被掀飞,一旁的南九岳被重重地掀飞出去,撞倒在早已折断的树桩前,浑身疼得睁不开眼睛,只能无力地吟呻着。 “没有人可以背叛我!没有人可以命令我!没有人可以战胜我!”拓跋舞仰天长啸,双眼变得完全血红,狰狞无比! 拓跋舞死死瞪着不远处的赵婧苇,露出渗人的笑意,提起狱魂,直直向着她的首级而去! 赵婧苇不敢再有保留,身后符篆一一射出,各种道术在空中炸起,七彩炫目,阵阵气浪不断辐射而出,吹乱赵婧苇的发梢。 可是,让赵婧苇失望的是,这些燃尽的符篆丝毫没有起到阻滞的作用,皆被拓跋舞以力破之! 拓跋舞刚从各种道术的夹击中冲出来,赵婧苇便挥舞丈惩破空袭来,卷住狱魂斧柄,欲卸其兵器! “拿命来!”拓跋舞大吼一声,赵婧苇非但没有撼动拓跋舞的狱魂,反而被其的无双之力,拉向迎面而来的狱魂。 “不!”强撑起身体的南九岳大喝一声,手中七海被其甩手扔出,直刺拓跋舞的面门! 侧身躲过南九岳的七海,拓跋舞的一斧也因此落空,可她并未放弃,以比赵婧苇更快的速度下落,一落地便直冲前去,抓住刚好落在她面前的赵婧苇,将其狠狠撞进其身后的树干里! 拓跋舞看着嘴角渗血,奄奄一息的赵婧苇,眼中的血光愈发妖艳起来,对其冷笑一声,“现在可没有人来救你了!死吧!” 可拓跋舞的斧头仅仅落在赵婧苇头顶,便不得而进,即使她的脸早已经涨得通红。 “打打杀杀,非君子也,君子自以德服人,以理说人,居次以为否?”树后,一个背着书箱的年轻儒士缓缓走出,面带笑意。 勉强睁开一只眼睛的南九岳惊呼道,“青木先生,是你!” 第二十七章 一纸诗文定心魔 “你是何人!妄敢阻拦我!欲死耶!”已经入魔的拓跋舞抬起头来,瞪向这个不速之客,狱魂两侧的火舌和霜寒愈发凌厉起来。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的你,又是谁?”青木臣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正有走向鬼门关的危险,反而悠然自得地将身后所负的书箱轻轻放到地上。 “装神弄鬼,找死!”拓跋舞冷哼一声,眨眼之间已至青木臣身前,抬起狱魂便是一斧,不留半分情面。 但是,狱魂砍在半空,却仿佛被什么无形屏障挡于其外,纵然拓跋舞怒意滔天,也不得入一尺一寸。 “居次何必非要置小生于死地,小生也未曾得罪居次啊。”青木臣又是一笑,自顾自地打开书箱,翻找其中的书本。 “啊!”彻底被惹怒的拓跋舞身后浮现起巨象虚影,狱魂再度砍下,一阵肉眼可见的冲击从悬停的狱魂斧尖辐射开来,一旁无辜的南九岳再次被掀飞。 “为什么倒霉的还是我!”南九岳皱着眉,捂着腰,喃喃自语。 此时的青木臣仅是轻皱眉头,脸上并无几分异色。 “初次见面,也无甚礼物,这本《记南川十游诗集》,是小生的老师在游历江南时,望山清水秀,虫鸟歌鸣,垂髫皆乐,一时有感,偶作之,今日便赠与居次。” 青木臣将诗集放在手心,递向拓跋舞,奇怪的是,拓跋舞并未曾伸手去接,诗集便如若有灵,泛起一阵绿光,悬空而起,慢悠悠地飘向拓跋舞,围绕其身不住地旋转。 在这奇异诗集的环绕下,拓跋舞突觉一阵天旋地转,而原本一直缠绕在其心中的戾气渐渐消去,而其眼中的狰狞血红也略微淡去,原本英秀妩媚的眼神再度出现,带着一丝酸楚与疲惫,让人看着心疼不已。 随着拓跋舞恢复正常,其手中的狱魂也再度回归平静,不再气焰滔天,重新变成了一把普普通通,其貌不扬的巨斧。 待得拓跋舞彻底回复平静,悬在她身侧的诗集飘向她的手心,静静地躺于其上,仿佛仅仅只是一本游历诗集。 许久,拓跋舞才从方才的疯狂彻底清醒过来,拓跋舞将狱魂挂在身后,脸上满是疲色和无奈。 “拓跋舞多谢先生!”拓跋舞深深一鞠躬,拱手向青木臣道谢,要知道,在崇尚武力和尊严的蛮族,这可是比得上人族的五体投地之礼,只有一个蛮族真正地打从心底里敬佩他人,才会作出如此举动。 青木臣收拢书箱,倒是对拓跋舞这份尊敬不以为意。 “敢问先生名讳,待拓跋舞出龙门后,必将重谢先生!”拓跋舞眼见青木臣要走,不由得着急起来。 青木臣背起箱子,轻笑着摇了摇头,“在下一个人,无拘无束惯了,暂无出仕之意,居次便将今日之事忘在脑后罢,也当小生从未出现过。” 拓跋舞俏脸微红,她的确是起了招贤之心,没想到还未道出便被青木臣识破。 就算这书生是一个人族!但仅凭他如此轻易地压制了拓跋一族先天的病症,便不由得她不相信此人乃一名世外高人,是值得拉拢之人。 “青木先生,青木先生!你可还记得我吗!”南九岳高举手臂,向青木臣挥着手。 “这不是南公子嘛,你师父和师兄他们呢?”青木臣笑着问道。 “唉,此事说来话长,青木先生,要不咱们一道同行,路上好有个照应!”南九岳眼见青木臣三两下便收拾了拓跋舞,便想抱着他的大腿,彻底远离拓跋舞和赵婧苇这两个疯女人。 青木臣哈哈一笑,脸上倒无几分愠色,只是笑道,“怕是让南公子失望了,在下此行有要事要办,便先行告退了。” “还有,这瓶丹药,对内外二伤皆有奇效,拿去给,给那位赵姑娘服下。”青木臣望向身后重伤的赵婧苇,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扔给南九岳。 “这次多谢你了!”赵婧苇咳嗽一声,断断续续地向青木臣说道,从话音之中,可知她似乎与青木臣并不陌生。 青木臣微微拱手,并没有放在心上。 南九岳接过小瓶,不甘放弃,说道,“青木先生,万事好商量,您要办什么事,有我在也可添一分绵薄之力啊!青木先生、青木先生、青。。。” 南九岳话还没说完,青木臣的身影便逐渐淡去,直至消失不见! “这等突然消失的本领,唉,若是让我学会那该多好,青木先生真是深藏不露。”南九岳艳羡地看着消失的青木臣,咋舌道。 “哼,怕是你学会之后,方便以后见势不妙,赶紧偷溜吧!”一旁的拓跋舞冷哼道。 南九岳打了个激灵,这才发觉拓跋舞这杀神还站在他身旁呢,不由得他大意懈怠,说不定什么时候一斧子便往身后劈下。 南九岳打了个哈哈,凑到赵婧苇身边,拿出青木臣给他的药,准备喂赵婧苇服下。 “你走开,我自己来!”赵婧苇一把推开南九岳,从其手里夺过小瓶。 被推开的南九岳瞄了一眼虎视眈眈的拓跋舞,心有余悸,咳嗽一声,又腆着脸坐在赵婧苇身旁。 此时,刚拔出瓶塞的赵婧苇突觉胸口一疼,倒吸一口冷气,紧闭双眼,手里的玉瓶也因此掉在地上。 一旁的南九岳吹着口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可看见赵婧苇的那副痛苦模样,终究还是于心不忍,捡起地上的玉瓶,在赵婧苇的微微挣扎下喂她服下了瓶中的药丸。 服下药丸的赵婧苇闭上眼睛,运功调息。半盏茶的时间,便是已能自己站起身来了。 赵婧苇开口第一句,便是恶狠狠地对着南九岳说道,“拿出来!” “拿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南九岳伸开手掌,嘟嚷道。 “若是我记得不错,刚才青木臣给你的青风玉霜丹尚有一颗吧!”赵婧苇咳嗽一声,死死瞪着南九岳。 “真的没。。。有!有!有!”南九岳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之前青木臣予他的玉瓶,递给了赵婧苇。 “真小气!不就一颗药嘛!” 接过玉瓶的赵婧苇拿出手绢擦了擦瓶身,方才放回自己怀里,随后才将缠上南九岳脖子的丈惩收回。 赵婧苇望向一旁的拓跋舞,冷哼道,“今日之事,我赵婧苇记下了!” 拓跋舞轻笑一声,讥讽道,“要来便来,我狱魂可不惧你,不过,今日你倒是败得有点难看啊!” “在此之前,我还有一笔小账要与某人算!” 南九岳谄笑着搓搓手,说道,“谁敢欠居次钱,您告诉我,我一定帮您讨回来!” 突然,一阵熟悉的罡风袭向南九岳身后,随即一个铁环紧紧地套上了他的脖子。 “啊!居次,我错了,别这样!” “啊,居次!” 龙门内的风波暂时告一段落,而此时的京城皇宫,却被闹得天翻地覆! “又是静候消息!又是静候消息!如若小舞在龙门内有什么三长两短!可汗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兵临城下,便不要怪我们无情了!” 拓跋宏休一拍桌子,愤而离去! 一张由金丝楠木制成的上好桌子化作了漫天的碎屑,在宫殿内飞舞! 待拓跋宏休离去,坐在正中央的中年皇帝脸色并无异常,淡淡地问向一旁的赵启凡,“查到婧苇的下落了吗?” “陛下!恕贫道无能,但我们已顺着线索,找到了那群入侵的外来者。”赵启凡拱手道。 “若见之,杀无赦!” 第二十六章 拓跋入魔杀伐起 拓跋舞舔了舔樱嘴,稍一用力,南九岳的脖子上便被划拉出一道血痕,顿时血流不止,此时的拓跋舞似乎不急着杀掉南九岳,反而像是想让他渐渐地感受死亡的恐惧。 “居次、居次,您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好好说,是小的对不起你,您大人有大量,求您放我一马。”南九岳哭丧着脸,心里别提有多后悔了。“赵姑娘,快救我!” 南九岳原本以为,站在赵婧苇这一边,凭着她师尊赵启凡与江忘书的老交情,无论如何她也会护得他逃出拓跋舞的魔爪。顶多事后被她讥讽几句,丢些脸面,也好过在拓跋舞身边累死累活,还得时时刻刻担心下一瞬便被劈作两半,没想到赵婧苇被自己手上的铁环吓得光顾自己的安危,毫不在意南九岳的死活,以至于南九岳如此简单地便被拓跋舞擒住。 赵婧苇神色凌厉地看着拓跋舞,丝毫没有因为南九岳的求饶而放松警惕,但她转念一想,“今日让这小子死在我眼前,若是事后被人得知,却是会让师尊进退两难,不如便救他一次,也让这小子对我感恩戴德,以后不敢对我无礼。” 想及此,赵婧苇开口道,“拓跋舞!你这么简单地杀了这无耻之徒,倒是便宜他了!” “姓赵的!你说什么呢!”南九岳一听,差点昏厥过去。 赵婧苇瞪了一眼南九岳,缓缓说道,“不过,你若是真的杀了他,你会后悔的。” “哦?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后悔法?”拓跋舞饶有趣味地看向赵婧苇,可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没有放松。【零↑九△小↓說△網】 赵婧苇撇了一眼南九岳,说道,“我师尊极为看重这小子,若是你杀了他,只怕会惹怒我师尊,以我师尊与你们大祭祀的关系,想必你也不愿因此而惹大祭祀降罪于你吧!” 拓跋舞皱着眉头,“哼,你当我跟这小子一样蠢吗?会相信你的鬼话!就这小子的修为和天赋,他有哪点能让你师尊看重?” “信不信由你,若是我师尊不看重他,何会赠其手中剑,更是在剑上刻上‘太虚’二字” 拓跋舞心中一惊,若是此话出自他人之口,拓跋舞九成九是不信的,但如今是从一直将太虚宫荣誉系于己身的赵婧苇口中说出来,倒是不由得她不信了。 “嘿,居次,千万别惹那啥大祭祀发怒,您就大发慈悲,放小的一马,小的一定感激涕零,回去就给您建一座生祠!”南九岳一看事有可为,趁热打铁道。 “哈、哈哈、哈哈哈!”听着赵婧苇和南九岳的一唱一和,脸色阴沉的拓跋舞突然癫狂大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不屑,充满狂傲,充满不可一世! “竟敢威胁我!你们以为你们是什么东西!”拓跋舞一声怒吼,眼角里泛起些许血色。 拓跋舞一脚将南九岳踢在地上,手中巨斧从空中蓄力而下,就算是十个南九岳叠在一起,也绝无可能从这斧口逃生! 这一次,拓跋舞对准的可再不是从南九岳身后窜出,欲偷食剑家兄弟尸首的巨狼了! “住手!”赵婧苇心念一动,丈惩破影而出,缠绕向南九岳的腰腹,在电光火石间,将其拉向自己。 一斧落空,拓跋舞并没有急于追击,反而驻足原地,自顾自地冷笑着,“狱魂,一年前,你败给了那条破绳子,今日,我便要用你,将它砍成两半!” 话音一落,拓跋舞一头长发无风自动,浑身气势达到了一个极点,而那把被称作狱魂的巨斧,竟泛起红蓝二色的玄光,一侧斧刃被烈焰冲天的火舌包裹,而另一侧斧刃则被阴寒至极的霜寒所笼罩,看起来极为怪异! “拓跋舞!你疯了吗!你已经走火入魔了!还不快住手!”赵婧苇不敢掉以轻心,从怀里逃出一长串泛着紫色幽光的符篆,在其身侧浮动。 “这,才是她的真正实力吗?”南九岳不禁心中一颤,原来之前的拓跋舞只是在与他玩过家家的游戏,并没有将他放在心上,她真正的眼中钉,是赵婧苇! 拓跋舞根本不听赵婧苇的劝告,怒抬狱魂,背后显出一头猛虎的虚影,以霸王无双之势,眨眼便至赵婧苇身前,赵婧苇双指一挥,一道燃烧着的符篆破空而出,袭向迎面而来的拓跋舞。 拓跋舞双眼微眯,丝毫不减其速,身后的猛虎虚影化作巨象虚影,狱魂划过空气的尖锐声音让南九岳不禁捂紧耳朵,强大的音波让南九岳痛苦地挣扎着! 符篆在空中燃尽,化作一道厚达三尺的石盾,仅仅是稍微阻滞一下拓跋舞,便被劈作了漫天齑粉。 拓跋舞毫不停歇,踏空而行,追向趁乱后撤的赵婧苇。 而赵婧苇根本没有回头看一眼,而是在四周不断移动,绝不给拓跋舞一丝缠上自己的机会! 拓跋舞冷哼一声,身后的巨象虚影再度变化,化作了一只灵猫虚影,此时,拓跋舞的身影便仿佛从空中消失了一般,而下一瞬,她便出现在赵婧苇前进的路上,狱魂也正以破空之势砍向一头撞来的赵婧苇。 赵婧苇丝毫不慌,腾空而起,脚尖轻踏斧尖,借力向后翻飞而去,仿佛一只灵动至极的青蝶,让人赏心悦目。 随着赵婧苇的后撤,几道激射而出的符篆在空中燃为灰烬,取而代之的是漫天冰霜所凝成的箭矢! 拓跋舞旋转身体,以狱魂之势将漫天的箭矢扫开,可是,被四散击落的箭矢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化作几丝霜气,漫向中央的拓跋舞,待拓跋舞回过神来,竟发现自己自腰以下,已被冻成一座冰雕。 拓跋舞怒吼一声,身上的气焰再次高涨,一股气浪以其为中心,四散辐射开来,所有的冰箭、树木、土地都被掀飞,一旁的南九岳被重重地掀飞出去,撞倒在早已折断的树桩前,浑身疼得睁不开眼睛,只能无力地吟呻着。 “没有人可以背叛我!没有人可以命令我!没有人可以战胜我!”拓跋舞仰天长啸,双眼变得完全血红,狰狞无比! 拓跋舞死死瞪着不远处的赵婧苇,露出渗人的笑意,提起狱魂,直直向着她的首级而去! 赵婧苇不敢再有保留,身后符篆一一射出,各种道术在空中炸起,七彩炫目,阵阵气浪不断辐射而出,吹乱赵婧苇的发梢。 可是,让赵婧苇失望的是,这些燃尽的符篆丝毫没有起到阻滞的作用,皆被拓跋舞以力破之! 拓跋舞刚从各种道术的夹击中冲出来,赵婧苇便挥舞丈惩破空袭来,卷住狱魂斧柄,欲卸其兵器! “拿命来!”拓跋舞大吼一声,赵婧苇非但没有撼动拓跋舞的狱魂,反而被其的无双之力,拉向迎面而来的狱魂。 “不!”强撑起身体的南九岳大喝一声,手中七海被其甩手扔出,直刺拓跋舞的面门! 侧身躲过南九岳的七海,拓跋舞的一斧也因此落空,可她并未放弃,以比赵婧苇更快的速度下落,一落地便直冲前去,抓住刚好落在她面前的赵婧苇,将其狠狠撞进其身后的树干里! 拓跋舞看着嘴角渗血,奄奄一息的赵婧苇,眼中的血光愈发妖艳起来,对其冷笑一声,“现在可没有人来救你了!死吧!” 可拓跋舞的斧头仅仅落在赵婧苇头顶,便不得而进,即使她的脸早已经涨得通红。 “打打杀杀,非君子也,君子自以德服人,以理说人,居次以为否?”树后,一个背着书箱的年轻儒士缓缓走出,面带笑意。 勉强睁开一只眼睛的南九岳惊呼道,“青木先生,是你!” 第二十八章 伏甲地龙伏甲晶 “南九岳,快把烤好的兔肉拿过来!” “南九岳,快去打点水来。” “南九岳,水都要烧干了!还不快去拿起来!” 。。。 “啊!够了!我真的受够了!哪有像你们两个这么懒的女人!”南九岳将手里捧着的柴火重重地扔在地上,怒喝一声,朝着两边吼道,语气带着呜咽和颤抖。 “怎么?你有意见?那下次遇到追风豹、流沙鳄之类的,你倒是莫要逃跑啊。”一旁的拓跋舞看也不看南九岳,自顾自地对付着手里的吃食。 坐在拓跋舞不远处的赵婧苇也是面色不善地看着南九岳,身侧的丈惩朝着南九岳蠢蠢欲动。 “居次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只是发发牢骚,发发牢骚,你们二位千万别往心里去。” 一听此言,南九岳立马挤出一副笑脸,蹲下去捡起刚才扔下的柴火,心里别提多么委屈了。 南九岳可能做梦也不会想到,拓跋舞和赵婧苇这对冤家居然会一起同行,更想不到的是,赵婧苇和拓跋舞非但很有默契地保持着距离,而且都只会使唤南九岳干活,南九岳只能夹在中间,两边都得讨好,否则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至于她们为何会同行,那是因为她们二人的目的地都是那人族所建的卸龙城,然而谁都不认识周边的环境,只知道卸龙城在最南边,以拓跋舞的性子,自是不肯让路,赵婧苇也是一样,到最后二人大路一条,各走一边。 南九岳苦于脖子上的捆仙环还未解开,也只能无奈地跟在二人的屁股后头。 可怜南九岳,一遇到比较强大的野兽,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掉,若不是依靠两人保护,怕是没走出多远就变成一副骨架子了,缘于此,也只能对拓跋舞和赵婧苇二人忍气吞声。 距离拓跋舞和赵婧苇上次的大战已经过去三天了,可是三人还是被困在郁郁葱葱,不知何时才是尽头的密林里。 南九岳在这许多天里,由于身处龙门之中,临时获得了更强的境界,再加上拓跋舞和赵婧苇二人平时有意无意的指导,和平日里结合道术的使用干各种各样的杂活,如今的南九岳,早已今非昔比,寻常的一些狼群,巨熊之类的普通野兽,只要数量不多,都奈何不了南九岳分毫。 拓跋舞突然放下手中的肉,竖起耳朵听了听,随即对南九岳吩咐道,“哎,又有一只小畜生来捣乱了,你去解决掉它!” “哦,知道了,我这就去,这就去!”南九岳懒洋洋地应道,放下手中的刚拿起来的吃食,拿起自己的七海,往拓跋舞所指的方向,有气无力地走去。 南九岳走后不久,密林里鸡飞狗跳,间或夹杂着南九岳的惨叫声和叫骂声,半晌,南九岳连滚带爬地从草丛里窜出,灰头土脸的,脸上满是死后余生的那种恐惧。 “拓跋舞!差点被你害死!那到底是什么怪物!刀枪不入不说,力气还大得吓人!” 拓跋舞不屑地哼了一声,鄙夷道,“大惊小怪!” 拓跋舞扛起狱魂,往草丛里走去,这时,草丛里传来一阵动静,一只浑身披着鳞甲的爬行巨兽突然从中跃出,借着俯冲之力,硬生生将一时不察的拓跋舞逼退了两步。 这土黄色的爬行巨兽比一个成年人还要高,约莫有一辆普通马车这么大,身上披着一片又一片的厚重鳞甲,之前南九岳的七海劈于其上,连道白痕也无法留下!它的四肢虽然短小,却比一般的巨狼更加灵活,最可怕的是它的无畏冲击,差点要了南九岳的小命。 “伏甲地龙!”拓跋舞眼色一沉,眼神里满是凝重! 一旁的赵婧苇也随之跃起,稳稳地落在身后的树枝上,死死盯着下方那被称作伏甲地龙的巨兽。 “伏甲地龙不是早已消失数十年,怎么会这儿出现!我们要速战速决,若是引来它的族群,那就糟了!”赵婧苇沉吟着,手里的丈惩激射而出,缠上伏甲地龙的四肢。 可被激怒的伏甲地龙拼命挣扎着,不断地发出愤怒的咆哮声,地上被其挣扎的余波砸出数个大坑,溅起的泥尘漫天都是,丈惩虽是越缚越紧,但是却有种难以续力的迹象! 赵婧苇眉头一皱,随即双手合十,伸出双手二指,直直指向下方的伏甲地龙,“定!” 随着赵婧苇的话音一落,伏甲地龙四周的土地疯狂地长出粗壮如成人手臂的藤蔓,配合丈惩,给予伏甲地龙更强的束缚。 “拓跋舞,快点!” 一旁的拓跋舞眼神闪过一丝冷意,手持狱魂,跃向高空,借落地之势,看向伏甲地龙的脖颈上的柔嫩部位。 可让南九岳目瞪口呆的是,连拓跋舞的一斧也只能给伏甲地龙的脖子留下一道伤口,却不足以置它于死地。 受了伤的伏甲地龙愈发凶狠起来,束缚住它的藤蔓根根断裂,虽然有新的藤蔓继续疯长,可是却难以再次束缚住那伏甲地龙。 “拓跋舞!”赵婧苇额头冒汗,指向伏甲地龙的双手不断颤抖,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 “畜生!再吃我一斧!”拓跋舞怒喝一声,身后浮起巨象虚影,在原地落斧而下,狱魂斧刃两侧亮起二色玄光。 只听一阵刺耳的碎石声响起,伏甲地龙的首级便滚落在地,鲜血流满一地,死的不能再死。 松了一口气的拓跋舞不作休息,手上燃起一缕熊熊紫焰,将其按在伏甲地龙的尸首上,顿时,尾指大小的紫焰蔓延到了伏甲地龙的全身,还不过三十息的时间,伏甲地龙的尸体,连带满地的鲜血,都化为了灰烬,地上只留下一片焦黑的痕迹。 “伏甲地龙习于群居,若是被其余伏甲地龙寻来,便不妙了,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撤。”赵婧苇跃下地面,厉声道。 “这么危险,那咱们赶紧走为上计!”南九岳慌张道,一个伏甲地龙都能让拓跋舞和赵婧苇认真对待了,要真是来一群,到时候谁顾得上自己的安危。 “慌什么!”拓跋舞托着下巴,沉吟道,“伏甲地龙虽是难缠,但是对你我而言,也不是不可敌,你们人族不是有句话叫做‘富贵险中求’吗,你可还记得伏甲地龙因什么而被濒临灭亡?” “你是说伏甲晶!”赵婧苇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什么啊?你们在说什么?”一旁的南九岳听得云里雾里,挠着头问道。 “伏甲晶,乃是与幼生伏甲地龙伴生之物,幼生伏甲地龙只有在成年后服下伏甲晶,才能活过蜕甲之苦,而伏甲晶是一种稀有材料,能够增强兵器的韧性、强度!” “最重要的是,它能让增强兵器的灵性!自伏甲晶的这一作用被人发现后,还不到二十年,外界就再也找不到伏甲地龙的踪影了!”赵婧苇摇摇头,心里多有惋惜。 “你们人族不是还有一句古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既然遇上这份机缘,不若便入那虎穴闯一遭,到时你我平分伏甲晶!” 赵婧苇一听,似乎有些心动,但眼神里满是犹豫,不敢轻易答应,许久,赵婧苇才下定决心,应道,“哼,与你走一遭便是!” “别啊,一只伏甲地龙就这么危险,你们还要去抄人家老巢,你们还是听我的,继续赶路吧!哎!哎!别走啊!” 南九岳看了看四周阴阴沉沉的密林,仿佛无数只野兽正瞪着自己,不禁心底有些恐惧。 “别走!等等我!等等我!”南九岳怪叫一声,跟上了二人的脚步。 第二十七章 一纸诗文定心魔 “你是何人!妄敢阻拦我!欲死耶!”已经入魔的拓跋舞抬起头来,瞪向这个不速之客,狱魂两侧的火舌和霜寒愈发凌厉起来。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的你,又是谁?”青木臣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正有走向鬼门关的危险,反而悠然自得地将身后所负的书箱轻轻放到地上。 “装神弄鬼,找死!”拓跋舞冷哼一声,眨眼之间已至青木臣身前,抬起狱魂便是一斧,不留半分情面。 但是,狱魂砍在半空,却仿佛被什么无形屏障挡于其外,纵然拓跋舞怒意滔天,也不得入一尺一寸。 “居次何必非要置小生于死地,小生也未曾得罪居次啊。”青木臣又是一笑,自顾自地打开书箱,翻找其中的书本。 “啊!”彻底被惹怒的拓跋舞身后浮现起巨象虚影,狱魂再度砍下,一阵肉眼可见的冲击从悬停的狱魂斧尖辐射开来,一旁无辜的南九岳再次被掀飞。 “为什么倒霉的还是我!”南九岳皱着眉,捂着腰,喃喃自语。 此时的青木臣仅是轻皱眉头,脸上并无几分异色。 “初次见面,也无甚礼物,这本《记南川十游诗集》,是小生的老师在游历江南时,望山清水秀,虫鸟歌鸣,垂髫皆乐,一时有感,偶作之,今日便赠与居次。” 青木臣将诗集放在手心,递向拓跋舞,奇怪的是,拓跋舞并未曾伸手去接,诗集便如若有灵,泛起一阵绿光,悬空而起,慢悠悠地飘向拓跋舞,围绕其身不住地旋转。 在这奇异诗集的环绕下,拓跋舞突觉一阵天旋地转,而原本一直缠绕在其心中的戾气渐渐消去,而其眼中的狰狞血红也略微淡去,原本英秀妩媚的眼神再度出现,带着一丝酸楚与疲惫,让人看着心疼不已。 随着拓跋舞恢复正常,其手中的狱魂也再度回归平静,不再气焰滔天,重新变成了一把普普通通,其貌不扬的巨斧。 待得拓跋舞彻底回复平静,悬在她身侧的诗集飘向她的手心,静静地躺于其上,仿佛仅仅只是一本游历诗集。 许久,拓跋舞才从方才的疯狂彻底清醒过来,拓跋舞将狱魂挂在身后,脸上满是疲色和无奈。 “拓跋舞多谢先生!”拓跋舞深深一鞠躬,拱手向青木臣道谢,要知道,在崇尚武力和尊严的蛮族,这可是比得上人族的五体投地之礼,只有一个蛮族真正地打从心底里敬佩他人,才会作出如此举动。 青木臣收拢书箱,倒是对拓跋舞这份尊敬不以为意。 “敢问先生名讳,待拓跋舞出龙门后,必将重谢先生!”拓跋舞眼见青木臣要走,不由得着急起来。 青木臣背起箱子,轻笑着摇了摇头,“在下一个人,无拘无束惯了,暂无出仕之意,居次便将今日之事忘在脑后罢,也当小生从未出现过。” 拓跋舞俏脸微红,她的确是起了招贤之心,没想到还未道出便被青木臣识破。 就算这书生是一个人族!但仅凭他如此轻易地压制了拓跋一族先天的病症,便不由得她不相信此人乃一名世外高人,是值得拉拢之人。【零↑九△小↓說△網】 “青木先生,青木先生!你可还记得我吗!”南九岳高举手臂,向青木臣挥着手。 “这不是南公子嘛,你师父和师兄他们呢?”青木臣笑着问道。 “唉,此事说来话长,青木先生,要不咱们一道同行,路上好有个照应!”南九岳眼见青木臣三两下便收拾了拓跋舞,便想抱着他的大腿,彻底远离拓跋舞和赵婧苇这两个疯女人。 青木臣哈哈一笑,脸上倒无几分愠色,只是笑道,“怕是让南公子失望了,在下此行有要事要办,便先行告退了。” “还有,这瓶丹药,对内外二伤皆有奇效,拿去给,给那位赵姑娘服下。”青木臣望向身后重伤的赵婧苇,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扔给南九岳。 “这次多谢你了!”赵婧苇咳嗽一声,断断续续地向青木臣说道,从话音之中,可知她似乎与青木臣并不陌生。 青木臣微微拱手,并没有放在心上。 南九岳接过小瓶,不甘放弃,说道,“青木先生,万事好商量,您要办什么事,有我在也可添一分绵薄之力啊!青木先生、青木先生、青。。。” 南九岳话还没说完,青木臣的身影便逐渐淡去,直至消失不见! “这等突然消失的本领,唉,若是让我学会那该多好,青木先生真是深藏不露。”南九岳艳羡地看着消失的青木臣,咋舌道。 “哼,怕是你学会之后,方便以后见势不妙,赶紧偷溜吧!”一旁的拓跋舞冷哼道。 南九岳打了个激灵,这才发觉拓跋舞这杀神还站在他身旁呢,不由得他大意懈怠,说不定什么时候一斧子便往身后劈下。 南九岳打了个哈哈,凑到赵婧苇身边,拿出青木臣给他的药,准备喂赵婧苇服下。 “你走开,我自己来!”赵婧苇一把推开南九岳,从其手里夺过小瓶。 被推开的南九岳瞄了一眼虎视眈眈的拓跋舞,心有余悸,咳嗽一声,又腆着脸坐在赵婧苇身旁。 此时,刚拔出瓶塞的赵婧苇突觉胸口一疼,倒吸一口冷气,紧闭双眼,手里的玉瓶也因此掉在地上。 一旁的南九岳吹着口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可看见赵婧苇的那副痛苦模样,终究还是于心不忍,捡起地上的玉瓶,在赵婧苇的微微挣扎下喂她服下了瓶中的药丸。 服下药丸的赵婧苇闭上眼睛,运功调息。半盏茶的时间,便是已能自己站起身来了。 赵婧苇开口第一句,便是恶狠狠地对着南九岳说道,“拿出来!” “拿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南九岳伸开手掌,嘟嚷道。 “若是我记得不错,刚才青木臣给你的青风玉霜丹尚有一颗吧!”赵婧苇咳嗽一声,死死瞪着南九岳。 “真的没。。。有!有!有!”南九岳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之前青木臣予他的玉瓶,递给了赵婧苇。 “真小气!不就一颗药嘛!” 接过玉瓶的赵婧苇拿出手绢擦了擦瓶身,方才放回自己怀里,随后才将缠上南九岳脖子的丈惩收回。 赵婧苇望向一旁的拓跋舞,冷哼道,“今日之事,我赵婧苇记下了!” 拓跋舞轻笑一声,讥讽道,“要来便来,我狱魂可不惧你,不过,今日你倒是败得有点难看啊!” “在此之前,我还有一笔小账要与某人算!” 南九岳谄笑着搓搓手,说道,“谁敢欠居次钱,您告诉我,我一定帮您讨回来!” 突然,一阵熟悉的罡风袭向南九岳身后,随即一个铁环紧紧地套上了他的脖子。 “啊!居次,我错了,别这样!” “啊,居次!” 龙门内的风波暂时告一段落,而此时的京城皇宫,却被闹得天翻地覆! “又是静候消息!又是静候消息!如若小舞在龙门内有什么三长两短!可汗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兵临城下,便不要怪我们无情了!” 拓跋宏休一拍桌子,愤而离去! 一张由金丝楠木制成的上好桌子化作了漫天的碎屑,在宫殿内飞舞! 待拓跋宏休离去,坐在正中央的中年皇帝脸色并无异常,淡淡地问向一旁的赵启凡,“查到婧苇的下落了吗?” “陛下!恕贫道无能,但我们已顺着线索,找到了那群入侵的外来者。”赵启凡拱手道。 “若见之,杀无赦!” 第二十九章 误入深巢引兽狂 循着伏甲地龙的足迹,南九岳一行人七拐八绕,没多久便找到了一个隐蔽得极为巧妙的洞穴。 洞口很大,足以容纳一只正常的伏甲地龙进出,洞内黑漆漆地一片,看不清虚实,不时还有一阵腥风从内吹出,渗人得紧。 “伏甲地龙的脚印到这儿便断了,看来咱们眼前的这个洞穴就是它的老巢了!” 拓跋舞转头看向赵婧苇和南九岳,商量道,“接下来,我们之中需要有一个智勇双全的人,去引出巢穴里面的伏甲地龙,然后剩下的人便进去采摘伏甲晶。” “居次真是神机妙算,运筹帷幄,我举双手双脚赞同。”南九岳嘿嘿地笑着,拍着拓跋舞的马屁,但很快,他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额,你们,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不!我不去!你们这是让我去送死!” 此时的南九岳,被拓跋舞一把提起领子,夹在腰侧,无论他如何挣扎,都逃不出拓跋舞的手掌心。 拓跋舞夹着南九岳,走到洞口附近,俯下头去,抬起南九岳的下巴,笑眯眯地说道,“别说本居次害你,是死是活只是在于你的两条小短腿跑得快不快咯!” “放开我,你这疯女人,赵姑娘,赵仙子,救我啊!”南九岳扯开嗓子大喊,如今的他,只能将希望寄予赵婧苇身上了。 可赵婧苇似乎不曾听见南九岳的求救,手上挥舞着丈惩,自顾自地打量着周边的环境,偏偏不看向南九岳这边。 “小子,好好干,若你能活着回来我就给你解开捆仙环。”拓跋舞狞笑一声,一脚踹在南九岳的屁股上。 “啊!啊!拓跋舞!我、去、你、大、爷!”南九岳怒吼的回音在洞穴里久久回荡,随着南九岳滚下去的身影,渐渐消弭于空气之中。 沿着一个长坡翻滚的南九岳,撞上路边的石头,勉强停了下来,疼得他龇牙咧嘴的,挣扎了许久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这两个疯女人!你们给我等着,若是有一****修为高过你们,哼!” 南九岳拔出七海,右手虚托,一缕小火苗出现在他的手心,微弱的亮光让其勉强看清周围的环境。南九岳小心翼翼地前行着,不时抬头望望四周。 出乎南九岳的意料,洞穴内部十分光滑,像是被刻意修整过一样,连一丝苔藓也不曾生长,而脚下的地面交错分布着伏甲地龙的巨大脚印,愈往深处走,土腥味便愈发浓郁起来,南九岳不由得放缓了脚步。 “什么嘛,哪有什么伏甲地龙!”一路走来,南九岳连一只伏甲地龙的影子都没有看见过,不禁壮起胆子来。 在洞穴的尽头,有几丝微弱的土黄色光芒一闪而逝,待得南九岳走近一看,却发现这发出弱光的不明物体,正是一些零落的土黄色水晶,在这洞穴的幽暗的衬托下,倒是显得美轮美奂,仿佛自梦中来。 “这难道就是她们说的伏甲晶!”南九岳感受着伏甲晶带给他指尖的厚重和温润,不禁打了个激灵。 “嘿,都是我的,一点也不给你们留!”南九岳嘿笑着,将伏甲晶塞满了口袋。 “别弄,痒,别闹!” 一阵痒意从后背传来,似乎有人正在挠他的后背,南九岳不耐烦地说道,“再弄我,我揍你你信不信!” 南九岳突然一愣,心想,“这洞里,除了我,没别人了吧! 南九岳停下手里的动作,缓缓扭过头去,却发现数只伏甲地龙正在用绿油油的眼睛与他大眼瞪小眼。 “你们好啊,各位,打扰了,看来我是走错门了,嘿,嘿嘿。”南九岳尴尬地挥挥手,丢掉手里的伏甲晶,一步步地后退。 为首的一只伏甲地龙怒吼一声,嘴里喷出的腥风差点让南九岳晕厥过去。 南九岳强忍心中的呕意,趁着伏甲地龙还未一拥而上,发疯似地往通往洞口的上坡跑去。 洞外,拓跋舞和赵婧苇正蹲在树上,观察着洞内的一举一动。 “这么久还没出来,这小子该不会被伏甲地龙吃掉了吧?” 赵婧苇摇了摇头,说道,“伏甲地龙虽然一身重甲,刀枪不入,更是力大无穷,但稍失灵活,不喜争斗,以南九岳那胆小怕死的性格,不会那么容易栽倒的。” 赵婧苇话音未落,洞内便隐隐约约传来了南九岳的惨叫声,其中还夹杂着对拓跋舞和赵婧苇家人的问候。 “追到这儿了还追!我去你们大爷!”南九岳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如今的他恨不得多生两条腿,更恨不得将拓跋舞大卸八块! 待得南九岳吊着五头伏甲地龙离开洞穴后,拓跋舞和赵婧苇从树上一跃而下,往洞口奔去。 小心翼翼地进到洞内的二人,望见那如梦如幻的伏甲晶,不由得惊呼起来。 “赵婧苇,咱们这次可是赚大发了!”拓跋舞搓搓手,两眼放光,自伏甲地龙灭绝以后,这么大规模的伏甲晶,即使是以拓跋舞蛮族居次的身份,也是难以见到。 可看见如此一幕的赵婧苇却没有被失去理智,更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依旧对周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如此多的伏甲晶,这洞穴肯定不是普通的伏甲地龙的巢穴,小心点!” 一旁正欲拾取伏甲晶的拓跋舞一听,眼神也不由得凝重起来。 拓跋舞拔出狱魂,随着其身后浮现出巨鹰虚影,她的眼睛变得金光闪闪,待得她望向生长伏甲晶的石壁上方时,不由得眉头一皱。 伸手示意赵婧苇退后,拓跋舞身后虚影一阵摇晃,巨鹰变化成了巨象,拓跋舞身上的气势顿时暴涨开来! 拓跋舞一跃而起,携着巨象之力,以狱魂砍向那石壁。只听一声碎裂声响起,狱魂狠狠地嵌入了石壁,自狱魂为中心,整块石壁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蛛丝般的裂纹,随即轰地一声,尽皆倒塌。 一阵金光从倒塌的石壁内激射而出,拓跋舞和赵婧苇都不由得用手挡住那刺眼的金光,足足有好一会儿,金光方才散去。 “怎么可能!这,这难道是!” 看清石壁内之物的拓跋舞和赵婧苇面露震惊,异口同声道。 离洞穴三里外的一处密林上,南九岳正战战兢兢地看着突然在眼前出现的又五头伏甲地龙! “有时好商量,各位,放轻松,放轻松!”南九岳脸上带着尴尬的笑意,不住地后退,一不小心撞在身后的树干上。 南九岳如今是被多达十头伏甲地龙紧紧地包围住,除了靠在身后的大树上,他已经无路可退。 为首的伏甲地龙张开巨嘴,对着南九岳嘶吼,而其余九头伏甲地龙也跟着吼起来,南九岳吓得腿软,双手胡乱地挥舞着七海,大喊道,“别过来,别过来!” 可此时,异像突生,包围着南九岳的伏甲地龙突然齐齐地望向洞穴处的方向,发出震天的怒吼声,随即全都两眼发红地往洞穴奔去,速度比之前追赶南九岳之时快了足有一倍! 得以侥幸逃生的南九岳丈二摸不着头脑,正当他发愣时,一阵震动从地底传来,南九岳紧紧扶住树干,才勉强站稳。 “地震了?地震了!”南九岳慌乱地看着四周,可所看见的情景却将他吓得大吃一惊。 此时,距南九岳不远处,不知从何处窜出一头又一头的伏甲地龙,体型不一,最大的甚至有一座楼阁这么大,它们直直地往洞穴方向冲去,像是钱塘江的潮水,那些挡路的巨石、树木尽皆被它们踏作齑粉,若不是南九岳远离兽潮中央,怕是要化作它们蹄下的肉泥! “这两个疯女人,该不会挖了人家祖坟吧!”好不容易从伏甲地龙的冲锋中逃生的南九岳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转念一想,心中蠢蠢欲动起来,“哼!这可是逃跑的好机会,要再跟着她们两个,迟早要被玩死!” 第二十八章 伏甲地龙伏甲晶 “南九岳,快把烤好的兔肉拿过来!” “南九岳,快去打点水来。” “南九岳,水都要烧干了!还不快去拿起来!” 。。。 “啊!够了!我真的受够了!哪有像你们两个这么懒的女人!”南九岳将手里捧着的柴火重重地扔在地上,怒喝一声,朝着两边吼道,语气带着呜咽和颤抖。 “怎么?你有意见?那下次遇到追风豹、流沙鳄之类的,你倒是莫要逃跑啊。”一旁的拓跋舞看也不看南九岳,自顾自地对付着手里的吃食。 坐在拓跋舞不远处的赵婧苇也是面色不善地看着南九岳,身侧的丈惩朝着南九岳蠢蠢欲动。 “居次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只是发发牢骚,发发牢骚,你们二位千万别往心里去。” 一听此言,南九岳立马挤出一副笑脸,蹲下去捡起刚才扔下的柴火,心里别提多么委屈了。 南九岳可能做梦也不会想到,拓跋舞和赵婧苇这对冤家居然会一起同行,更想不到的是,赵婧苇和拓跋舞非但很有默契地保持着距离,而且都只会使唤南九岳干活,南九岳只能夹在中间,两边都得讨好,否则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至于她们为何会同行,那是因为她们二人的目的地都是那人族所建的卸龙城,然而谁都不认识周边的环境,只知道卸龙城在最南边,以拓跋舞的性子,自是不肯让路,赵婧苇也是一样,到最后二人大路一条,各走一边。 南九岳苦于脖子上的捆仙环还未解开,也只能无奈地跟在二人的屁股后头。 可怜南九岳,一遇到比较强大的野兽,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掉,若不是依靠两人保护,怕是没走出多远就变成一副骨架子了,缘于此,也只能对拓跋舞和赵婧苇二人忍气吞声。 距离拓跋舞和赵婧苇上次的大战已经过去三天了,可是三人还是被困在郁郁葱葱,不知何时才是尽头的密林里。 南九岳在这许多天里,由于身处龙门之中,临时获得了更强的境界,再加上拓跋舞和赵婧苇二人平时有意无意的指导,和平日里结合道术的使用干各种各样的杂活,如今的南九岳,早已今非昔比,寻常的一些狼群,巨熊之类的普通野兽,只要数量不多,都奈何不了南九岳分毫。 拓跋舞突然放下手中的肉,竖起耳朵听了听,随即对南九岳吩咐道,“哎,又有一只小畜生来捣乱了,你去解决掉它!” “哦,知道了,我这就去,这就去!”南九岳懒洋洋地应道,放下手中的刚拿起来的吃食,拿起自己的七海,往拓跋舞所指的方向,有气无力地走去。 南九岳走后不久,密林里鸡飞狗跳,间或夹杂着南九岳的惨叫声和叫骂声,半晌,南九岳连滚带爬地从草丛里窜出,灰头土脸的,脸上满是死后余生的那种恐惧。 “拓跋舞!差点被你害死!那到底是什么怪物!刀枪不入不说,力气还大得吓人!” 拓跋舞不屑地哼了一声,鄙夷道,“大惊小怪!” 拓跋舞扛起狱魂,往草丛里走去,这时,草丛里传来一阵动静,一只浑身披着鳞甲的爬行巨兽突然从中跃出,借着俯冲之力,硬生生将一时不察的拓跋舞逼退了两步。 这土黄色的爬行巨兽比一个成年人还要高,约莫有一辆普通马车这么大,身上披着一片又一片的厚重鳞甲,之前南九岳的七海劈于其上,连道白痕也无法留下!它的四肢虽然短小,却比一般的巨狼更加灵活,最可怕的是它的无畏冲击,差点要了南九岳的小命。 “伏甲地龙!”拓跋舞眼色一沉,眼神里满是凝重! 一旁的赵婧苇也随之跃起,稳稳地落在身后的树枝上,死死盯着下方那被称作伏甲地龙的巨兽。 “伏甲地龙不是早已消失数十年,怎么会这儿出现!我们要速战速决,若是引来它的族群,那就糟了!”赵婧苇沉吟着,手里的丈惩激射而出,缠上伏甲地龙的四肢。 可被激怒的伏甲地龙拼命挣扎着,不断地发出愤怒的咆哮声,地上被其挣扎的余波砸出数个大坑,溅起的泥尘漫天都是,丈惩虽是越缚越紧,但是却有种难以续力的迹象! 赵婧苇眉头一皱,随即双手合十,伸出双手二指,直直指向下方的伏甲地龙,“定!” 随着赵婧苇的话音一落,伏甲地龙四周的土地疯狂地长出粗壮如成人手臂的藤蔓,配合丈惩,给予伏甲地龙更强的束缚。 “拓跋舞,快点!” 一旁的拓跋舞眼神闪过一丝冷意,手持狱魂,跃向高空,借落地之势,看向伏甲地龙的脖颈上的柔嫩部位。 可让南九岳目瞪口呆的是,连拓跋舞的一斧也只能给伏甲地龙的脖子留下一道伤口,却不足以置它于死地。 受了伤的伏甲地龙愈发凶狠起来,束缚住它的藤蔓根根断裂,虽然有新的藤蔓继续疯长,可是却难以再次束缚住那伏甲地龙。 “拓跋舞!”赵婧苇额头冒汗,指向伏甲地龙的双手不断颤抖,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 “畜生!再吃我一斧!”拓跋舞怒喝一声,身后浮起巨象虚影,在原地落斧而下,狱魂斧刃两侧亮起二色玄光。 只听一阵刺耳的碎石声响起,伏甲地龙的首级便滚落在地,鲜血流满一地,死的不能再死。 松了一口气的拓跋舞不作休息,手上燃起一缕熊熊紫焰,将其按在伏甲地龙的尸首上,顿时,尾指大小的紫焰蔓延到了伏甲地龙的全身,还不过三十息的时间,伏甲地龙的尸体,连带满地的鲜血,都化为了灰烬,地上只留下一片焦黑的痕迹。 “伏甲地龙习于群居,若是被其余伏甲地龙寻来,便不妙了,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撤。”赵婧苇跃下地面,厉声道。 “这么危险,那咱们赶紧走为上计!”南九岳慌张道,一个伏甲地龙都能让拓跋舞和赵婧苇认真对待了,要真是来一群,到时候谁顾得上自己的安危。 “慌什么!”拓跋舞托着下巴,沉吟道,“伏甲地龙虽是难缠,但是对你我而言,也不是不可敌,你们人族不是有句话叫做‘富贵险中求’吗,你可还记得伏甲地龙因什么而被濒临灭亡?” “你是说伏甲晶!”赵婧苇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什么啊?你们在说什么?”一旁的南九岳听得云里雾里,挠着头问道。 “伏甲晶,乃是与幼生伏甲地龙伴生之物,幼生伏甲地龙只有在成年后服下伏甲晶,才能活过蜕甲之苦,而伏甲晶是一种稀有材料,能够增强兵器的韧性、强度!” “最重要的是,它能让增强兵器的灵性!自伏甲晶的这一作用被人发现后,还不到二十年,外界就再也找不到伏甲地龙的踪影了!”赵婧苇摇摇头,心里多有惋惜。 “你们人族不是还有一句古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既然遇上这份机缘,不若便入那虎穴闯一遭,到时你我平分伏甲晶!” 赵婧苇一听,似乎有些心动,但眼神里满是犹豫,不敢轻易答应,许久,赵婧苇才下定决心,应道,“哼,与你走一遭便是!” “别啊,一只伏甲地龙就这么危险,你们还要去抄人家老巢,你们还是听我的,继续赶路吧!哎!哎!别走啊!” 南九岳看了看四周阴阴沉沉的密林,仿佛无数只野兽正瞪着自己,不禁心底有些恐惧。 “别走!等等我!等等我!”南九岳怪叫一声,跟上了二人的脚步。 第三十章 空口一诺价连城 金光渐淡,洞**再度归于平静,拓跋舞和赵婧苇二人带着深深的戒备,悄然靠近石壁,探头打量着掩藏在石壁之内的天地。 被打破的石壁内部,交错地攀附着层层叠叠的厚重纯净的伏甲晶,数量极其惊人,以至于方才一瞬间透射而出的金光,刺穿了洞穴最阴暗的角落! “伏甲地龙王!”赵婧苇轻启樱唇,不由得大吃一惊! 在厚重的伏甲晶层中央,隐隐约约可见一只幼兽的大致轮廓,此时仿佛正在酣睡中的幼兽,神态模样与正常的伏甲地龙并无多少差别,尚未长出坚不可摧的背鳞,仿佛比不得一只牛犊强壮,但身处幼兽附近的两人却犹坠冰窟,仿佛置身上古战场,直面天地洪荒! 仿佛是感受到来自外界的呼唤,小幼兽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疑惑地看向眼前两个完全陌生的生物,眼神里满是戒备的神色。 被困的幼兽张牙舞爪地嘶吼着,似乎不愿再被伏甲晶层所束缚,随着幼兽的挣扎,整个洞穴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岩壁上攀附的伏甲晶层尽皆碎裂开来,化作漫天齑粉,犹如流淌在银河中的漫天星尘,如梦如幻。 伏甲晶受到某股力量的牵引,在空中凝成一股股尘流,齐齐飘向正中央的幼兽,涌进它的四肢七窍里,随着伏甲晶的涌入,小幼兽拳头大的身体开始疯长起来,一块又一块的肉芽从其后背突出,这便是那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伏甲! 吞噬洞**所有的伏甲晶之后,已然有巴掌大小的幼兽带着一脸的困意,抱着滚圆的肚皮,再度陷入了沉睡,圆圆的鼻子不时地抽动着,煞是可爱。 拓跋舞走上前去,打量着尚在打呼噜的幼兽,叹道,“得此兽矣,不虚此行!” 赵婧苇拦住跃跃欲试的拓跋舞,沉声道,“自古以来,灵物出世,皆是顺应天道,若是我等妄加干扰,必不得善果!” “哼!在我们蛮族那儿,可从来不会让到嘴的肉跑掉!” 正当二人争执不休之际,洞穴便再次摇晃起来,剧烈甚前,碎落的岩壁仿佛狂风暴雨般,砸在二人四周,看样子,这洞穴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 赵婧苇脸色阴沉,顾不得与拓跋舞争执,轻一挥手,一层炽热的火焰在空中燃起,将自己从上而下完完全全包裹住,此时的赵婧苇仿佛浴火而衣,所有落在火焰之上的碎石都在一瞬间便融化成熔岩,滴落在地。 拓跋舞眼里闪过一丝厉色,趁赵婧苇不备,一把将尚在酣睡的幼兽塞进怀里,将狱魂舞得密不透风,砸向她的巨石尽皆破碎。 在洞穴坍塌前的一瞬间,二人稍带狼狈地逃出生天,可柳暗花明的景象却让她们懊恼不已。 “这不可能!这儿怎会有如此多的伏甲地龙!”拓跋舞皱紧眉头,握住狱魂的手臂青筋暴起。 呈现在她们眼前的,正是从四面八方合围而至的伏甲地龙大军,伏甲地龙虽说笨重,稍失灵活,但是一旦让其在数量上形成了规模,便能形成无可匹敌、堪称恐怖的冲阵,完全弥补速度灵活上的缺陷,在伏甲地龙灭绝以前,不知多少兵法大家利用伏甲地龙等猛兽的冲阵,上演了多少次绝处逢生,背水一战的青史之战! 赵婧苇注意到尚在拓跋舞怀里酣睡的幼兽,登时怒道,“你疯了!怎么可以把伏甲地龙王偷出来!你想害死我们吗!” “伏甲地龙不喜争斗,你怀里那头幼兽怕是它们的逆鳞所在,你速速将幼兽留下,否则一旦它们结阵冲锋,可不是我们二人能够抵挡得住的!” 拓跋舞提着狱魂,凝视着一头头正从远处奔腾而至的伏甲地龙,丝毫没有听进赵婧苇的劝阻,冷哼道,“伏甲地龙又如何!我拓跋舞何惧哉!今日这伏甲地龙王,我便是要定了!” 赵婧苇怒喝一声,骂道,“拓跋舞!你这疯子!我可不会在这陪你送死!” “赵婧苇!”拓跋舞叫住正欲转身离去的拓跋舞,胸有成竹地说道,“若你助我得此伏甲地龙王!我便许你丘博、武嗜、定中三城!” 听罢此言,赵婧苇满脸怒容,恨不得将眼前的拓跋舞大卸八块,可拓跋舞仿佛戳中了她的软肋,赵婧苇眼里闪过一丝犹豫,狠狠咬牙道,“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 拓跋舞横提狱魂,伫立在原地,赤色长发无风自动,身后猛兽虚影若隐若现。 “我倒要看看,这些畜生的伏甲,能挨我狱魂几斧子!” 拓跋舞抡起狱魂,砍向迎面冲来的一头伏甲地龙,伏甲地龙甚至连惨叫的哀嚎都未发出,便被砍作两半,那原本坚不可摧的伏甲,在狱魂面前,仿佛豆腐一般脆弱不堪,至于轰落在地上的伏甲地龙尸体,一半在炽热的烈火中化成焦炭,另一半则在一瞬间凝成了一座冰雕。 一头伏甲地龙的惨死并没有让其身后数不胜数的伏甲地龙退缩,反而激起了它们的凶性,伏甲地龙的鼻子里喷吐出白色的雾气,都圆睁着血红的双眼,撒开蹄子奔袭向拓跋舞。 在拓跋舞的拖延下,赵婧苇双手虚抬,整个身子便缓缓浮向空中,待升到半空中时,赵婧苇双手交错,置于额前,两道金光从其眼前洞射而出,扫视着二人四周的情况。 “西南方向的伏甲地龙数量最少,我们往西南方向突围!”赵婧苇对着下方的拓跋舞大声喊道,身体缓缓飘向地面。 拓跋舞一斧子逼退冲上前来的伏甲地龙,冷哼一声,身后浮起巨象虚影,她深吸一口气,将狱魂狠狠地砸向眼前堆满伏甲地龙残肢断体的地面,霎时间,地面上蛛纹密布,仿佛有一股气浪从地底涌出,一整排的土地被连片掀起,犹如巨大海浪往前奔涌而去。冲锋至拓跋舞身前的伏甲地龙全都被绊倒在地,随后而至的伏甲地龙更是被之前摔倒的伏甲地龙绊倒,到处都是伏甲地龙的哀嚎声,以致于伏甲地龙的冲阵在一瞬间出现了停滞。 可这并不能完全阻拦伏甲地龙,还有更多的伏甲地龙从后方冲出,踩着同类的尸体继续冲锋,茫茫望去,一无尽头。 眼见情况不妙,赵婧苇往前扔出丈惩,丈惩在空中激射而出,眨眼间便至拓跋舞身侧,缠住她的腰际,赵婧苇玉手一收,拓跋舞的身体便被牵引至其身前。 “不可恋战!走!”赵婧苇松开丈惩,一马当先,往西南方向而退。 拓跋舞愤愤地望了眼身后穷追不舍的伏甲地龙,冷哼一声,跟上赵婧苇的脚步。 愈往西南走,伏甲地龙的数量愈发少了起来,也不知是否是拓跋舞怀里的伏甲地龙王的缘故,无论她们甩开身后的伏甲地龙多远,只要二人稍作休息,它们便又会再度找到二人的位置,穷追不舍。 拓跋舞一斧子将挡在路中央的两头伏甲地龙砍作两半,随即拄着狱魂,胸口上下起伏着,尽力调整气息,身后的猛兽虚影摇摇欲坠,这一路来,她不知砍杀了多少伏甲地龙,身上到处沾着黏稠稠的血液和碎肉,仿佛从血水中捞出一般。 一旁的赵婧苇也好不到哪儿去,脸色苍白至极,嘴角还犹有未曾淡去的血痕,若不是拓跋舞的三城之诺,赵婧苇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淌这趟混水的。 “翻过前面的高坡,前面便是一片广阔的密林,到时我们应该便能彻底甩脱这些伏甲地龙了。”赵婧苇颤巍巍地说道,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过度施术已经让她的身体不堪重荷,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 “有人朝我们这边来了!”拓跋舞,一脸戒备地望向在远处坡顶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来者踉踉跄跄地在斜坡上奔跑着,一个不慎摔倒在地,携着响亮的惨叫声从坡顶翻滚下来。 “是,南九岳那小子!”拓跋舞咳嗽了一声,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狱魂重重地砸在地面。 第二十九章 误入深巢引兽狂 循着伏甲地龙的足迹,南九岳一行人七拐八绕,没多久便找到了一个隐蔽得极为巧妙的洞穴。 洞口很大,足以容纳一只正常的伏甲地龙进出,洞内黑漆漆地一片,看不清虚实,不时还有一阵腥风从内吹出,渗人得紧。 “伏甲地龙的脚印到这儿便断了,看来咱们眼前的这个洞穴就是它的老巢了!” 拓跋舞转头看向赵婧苇和南九岳,商量道,“接下来,我们之中需要有一个智勇双全的人,去引出巢穴里面的伏甲地龙,然后剩下的人便进去采摘伏甲晶。” “居次真是神机妙算,运筹帷幄,我举双手双脚赞同。”南九岳嘿嘿地笑着,拍着拓跋舞的马屁,但很快,他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额,你们,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不!我不去!你们这是让我去送死!” 此时的南九岳,被拓跋舞一把提起领子,夹在腰侧,无论他如何挣扎,都逃不出拓跋舞的手掌心。 拓跋舞夹着南九岳,走到洞口附近,俯下头去,抬起南九岳的下巴,笑眯眯地说道,“别说本居次害你,是死是活只是在于你的两条小短腿跑得快不快咯!” “放开我,你这疯女人,赵姑娘,赵仙子,救我啊!”南九岳扯开嗓子大喊,如今的他,只能将希望寄予赵婧苇身上了。 可赵婧苇似乎不曾听见南九岳的求救,手上挥舞着丈惩,自顾自地打量着周边的环境,偏偏不看向南九岳这边。 “小子,好好干,若你能活着回来我就给你解开捆仙环。【零↑九△小↓說△網】”拓跋舞狞笑一声,一脚踹在南九岳的屁股上。 “啊!啊!拓跋舞!我、去、你、大、爷!”南九岳怒吼的回音在洞穴里久久回荡,随着南九岳滚下去的身影,渐渐消弭于空气之中。 沿着一个长坡翻滚的南九岳,撞上路边的石头,勉强停了下来,疼得他龇牙咧嘴的,挣扎了许久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这两个疯女人!你们给我等着,若是有一****修为高过你们,哼!” 南九岳拔出七海,右手虚托,一缕小火苗出现在他的手心,微弱的亮光让其勉强看清周围的环境。南九岳小心翼翼地前行着,不时抬头望望四周。 出乎南九岳的意料,洞穴内部十分光滑,像是被刻意修整过一样,连一丝苔藓也不曾生长,而脚下的地面交错分布着伏甲地龙的巨大脚印,愈往深处走,土腥味便愈发浓郁起来,南九岳不由得放缓了脚步。 “什么嘛,哪有什么伏甲地龙!”一路走来,南九岳连一只伏甲地龙的影子都没有看见过,不禁壮起胆子来。 在洞穴的尽头,有几丝微弱的土黄色光芒一闪而逝,待得南九岳走近一看,却发现这发出弱光的不明物体,正是一些零落的土黄色水晶,在这洞穴的幽暗的衬托下,倒是显得美轮美奂,仿佛自梦中来。 “这难道就是她们说的伏甲晶!”南九岳感受着伏甲晶带给他指尖的厚重和温润,不禁打了个激灵。 “嘿,都是我的,一点也不给你们留!”南九岳嘿笑着,将伏甲晶塞满了口袋。 “别弄,痒,别闹!” 一阵痒意从后背传来,似乎有人正在挠他的后背,南九岳不耐烦地说道,“再弄我,我揍你你信不信!” 南九岳突然一愣,心想,“这洞里,除了我,没别人了吧! 南九岳停下手里的动作,缓缓扭过头去,却发现数只伏甲地龙正在用绿油油的眼睛与他大眼瞪小眼。 “你们好啊,各位,打扰了,看来我是走错门了,嘿,嘿嘿。”南九岳尴尬地挥挥手,丢掉手里的伏甲晶,一步步地后退。 为首的一只伏甲地龙怒吼一声,嘴里喷出的腥风差点让南九岳晕厥过去。 南九岳强忍心中的呕意,趁着伏甲地龙还未一拥而上,发疯似地往通往洞口的上坡跑去。 洞外,拓跋舞和赵婧苇正蹲在树上,观察着洞内的一举一动。 “这么久还没出来,这小子该不会被伏甲地龙吃掉了吧?” 赵婧苇摇了摇头,说道,“伏甲地龙虽然一身重甲,刀枪不入,更是力大无穷,但稍失灵活,不喜争斗,以南九岳那胆小怕死的性格,不会那么容易栽倒的。” 赵婧苇话音未落,洞内便隐隐约约传来了南九岳的惨叫声,其中还夹杂着对拓跋舞和赵婧苇家人的问候。 “追到这儿了还追!我去你们大爷!”南九岳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如今的他恨不得多生两条腿,更恨不得将拓跋舞大卸八块! 待得南九岳吊着五头伏甲地龙离开洞穴后,拓跋舞和赵婧苇从树上一跃而下,往洞口奔去。 小心翼翼地进到洞内的二人,望见那如梦如幻的伏甲晶,不由得惊呼起来。 “赵婧苇,咱们这次可是赚大发了!”拓跋舞搓搓手,两眼放光,自伏甲地龙灭绝以后,这么大规模的伏甲晶,即使是以拓跋舞蛮族居次的身份,也是难以见到。 可看见如此一幕的赵婧苇却没有被失去理智,更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依旧对周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如此多的伏甲晶,这洞穴肯定不是普通的伏甲地龙的巢穴,小心点!” 一旁正欲拾取伏甲晶的拓跋舞一听,眼神也不由得凝重起来。 拓跋舞拔出狱魂,随着其身后浮现出巨鹰虚影,她的眼睛变得金光闪闪,待得她望向生长伏甲晶的石壁上方时,不由得眉头一皱。 伸手示意赵婧苇退后,拓跋舞身后虚影一阵摇晃,巨鹰变化成了巨象,拓跋舞身上的气势顿时暴涨开来! 拓跋舞一跃而起,携着巨象之力,以狱魂砍向那石壁。只听一声碎裂声响起,狱魂狠狠地嵌入了石壁,自狱魂为中心,整块石壁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蛛丝般的裂纹,随即轰地一声,尽皆倒塌。 一阵金光从倒塌的石壁内激射而出,拓跋舞和赵婧苇都不由得用手挡住那刺眼的金光,足足有好一会儿,金光方才散去。 “怎么可能!这,这难道是!” 看清石壁内之物的拓跋舞和赵婧苇面露震惊,异口同声道。 离洞穴三里外的一处密林上,南九岳正战战兢兢地看着突然在眼前出现的又五头伏甲地龙! “有时好商量,各位,放轻松,放轻松!”南九岳脸上带着尴尬的笑意,不住地后退,一不小心撞在身后的树干上。 南九岳如今是被多达十头伏甲地龙紧紧地包围住,除了靠在身后的大树上,他已经无路可退。 为首的伏甲地龙张开巨嘴,对着南九岳嘶吼,而其余九头伏甲地龙也跟着吼起来,南九岳吓得腿软,双手胡乱地挥舞着七海,大喊道,“别过来,别过来!” 可此时,异像突生,包围着南九岳的伏甲地龙突然齐齐地望向洞穴处的方向,发出震天的怒吼声,随即全都两眼发红地往洞穴奔去,速度比之前追赶南九岳之时快了足有一倍! 得以侥幸逃生的南九岳丈二摸不着头脑,正当他发愣时,一阵震动从地底传来,南九岳紧紧扶住树干,才勉强站稳。 “地震了?地震了!”南九岳慌乱地看着四周,可所看见的情景却将他吓得大吃一惊。 此时,距南九岳不远处,不知从何处窜出一头又一头的伏甲地龙,体型不一,最大的甚至有一座楼阁这么大,它们直直地往洞穴方向冲去,像是钱塘江的潮水,那些挡路的巨石、树木尽皆被它们踏作齑粉,若不是南九岳远离兽潮中央,怕是要化作它们蹄下的肉泥! “这两个疯女人,该不会挖了人家祖坟吧!”好不容易从伏甲地龙的冲锋中逃生的南九岳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转念一想,心中蠢蠢欲动起来,“哼!这可是逃跑的好机会,要再跟着她们两个,迟早要被玩死!” 第三十一章 若仿苍天落人间 摔得浑浑噩噩的南九岳蜷缩成一团,在地上蠕动着,喉腔里发出阵阵痛苦的呢喃,其中不乏夹杂着对拓跋舞的咒骂。 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南九岳只觉眼前一暗,自己的身体便被人揪着衣领拉了起来。 “是你!”南九岳看清眼前那化作灰也不会忘记的脸庞,张着嘴巴,却说不出下文。此时,南九岳的眼神里满是怨恨、懊恼、难过、失落,也夹杂着一丝畏惧。 “没想到,咳,你居然没有逃跑,倒是本居次小瞧你了!”拓跋舞戏谑地瞧着南九岳那复杂的神色,饶有趣味地调笑道。 “原来是居次大人,我南九岳为人可是最重情义的,又怎会做这些无耻之事!”南九岳腆着脸,赔笑道。 “怕是在逃跑的路上迷了路,误打误撞又跑回来了吧!拓跋舞冷哼一声,重重地将南九岳扔在地上。 南九岳虽是疼得龇牙咧嘴,却是不敢反驳什么,事实上,正如拓跋舞所说,他的确是在逃跑时迷失了方向,又倒霉地遇上了小股的伏甲地龙,一路上被撵得灰头土脸,阴差阳错地与拓跋舞相遇。 “居次,咱们还是先撤,要不然我身后那几只伏甲地龙可要追上来了!”南九岳揉着胸口,岔开话题道。 “什么!你是被伏甲地龙追到此处的!”拓跋舞一把揪住南九岳的领子,大声质问道。 南九岳尚未开口回答,三人脚下的地面便开始轻微地颤动起来,地上的沙石随着地面的颤动而上上下下舞动着,幅度也愈发大了起来。 拓跋舞松开南九岳的领子,眯着眼,远远望向南九岳来时的方向。 只见一头又一头的伏甲地龙从密林里涌出,冲向坡顶,驻足于此,俯视着坡下的三人。 不一会儿,坡顶便黑压压地站满了伏甲地龙,只待领头的伏甲地龙一声令下,那些伏甲地龙便会毫不犹豫地冲锋,借着坡势瞬间将南九岳三人碾成肉沫。 “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么多伏甲地龙!居次,咱们快撤啊!”南九岳缩了缩脖子,不由自主地躲在拓跋舞身后,喊道。 “撤?”拓跋舞眉眼低垂,抽出狱魂,霜气和炽炎同时涌上斧身。 她的眼神仍然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勇气。 “已经无路可退了。” 赵婧苇神色复杂地望着抱着死志所战的拓跋舞,不禁握紧了手中的丈惩。 蛮族久居西北,向来民风彪悍,愈至死境,激发出的潜能便愈大,他们的国度从未有过恐惧一词,人族屡屡与之作战,却胜少败多,即便是胜也是惨胜,其中不无原因。 而在百年前横空出世的拓跋大帝的率领下,蛮族的威势更是到达了一个顶峰,甚有统一天下之力,若不是拓跋大帝突然暴死,也许在百年后的今天,普天之下尽皆蛮土。 南九岳望向赵婧苇,示意其劝劝拓跋舞,可赵婧苇眼里的死斗之志,丝毫不亚于拓跋舞。 此时,一阵地动山摇的摇晃感从南九岳身后传来,南九岳转过身去,却发现另一支数量恐怖的伏甲地龙正朝着三人所在的方向奔袭而来,片刻之间,便至眼前。 南九岳甚至能感受到领头的伏甲地龙口鼻里喷吐而出的腥臭气息。此时的南九岳才明白,拓跋舞所说的无路可退,到底是什么意思。 南九岳咽了咽口水,眼神里满是惶恐与不安,即使他早已经经历过死亡,可他依旧恐惧死亡。 伏甲地龙并没有给南九岳感受恐惧的时间,两边的伏甲地龙仿佛约好了似的,同时发起冲锋,刹那间,方圆十里之内,犹如这苍天,要塌落人间。 拓跋舞将狱魂重重砸下,巨大的力量将其眼前的土地砸得布满蛛纹,待得伏甲地龙靠近,那蛛纹里暗藏着的能量在一瞬间爆发开来,整片土地碎裂开来,配合伏甲地龙的冲势,瞬间绊倒了一大片的伏甲地龙,可是随着之后的伏甲地龙的涌进,短暂的混乱很快便被伏甲地龙无情的踩踏终结了。拓跋舞一击之下,也只能稍稍滞缓它们的冲势 拓跋舞朝着奔过身侧的伏甲地龙,舞动着手中的狱魂,每一次挥动,狱魂都会带起一阵强烈的罡风,触之者伤,碰之者死!气焰冲天的狱魂,收割着一头又一头伏甲地龙的性命,以至于到处都是血肉横飞的场景, 与此同时,一旁的南九岳战战兢兢地看着向他袭来的伏甲地龙,握住七海的手不住地颤抖,眼里毫无斗志可言,若不是四面八方到处都是伏甲地龙,无路可逃,他早就逃之夭夭了。 临近眼前的伏甲地龙突然加速,扑跃向正在愣神的南九岳,慌乱之中,南九岳竟没有用七海抵御,而是下意识地捂住眼睛,丝毫没有身陷险境的意识。 南九岳只觉一阵破空之声从耳边炸起,一股猛烈的寒意从其耳侧划过,再回过神来,之前的那头伏甲地龙竟是倒飞出去,额头上炸开一个碗大的伤口,结满了寒气逼人的霜气。 “你竟敢在这时候害怕,你知不知道你现在随时小命不保,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只能靠你自己手中的那把剑!平日里流里流气假不正经,真打起来却是弱不禁风胆小如鼠,你难道还指望能用你的脸皮去挡住伏甲地龙吗!”赵婧苇脸色苍白,嘴角渗血,冷冷地怒骂着劫后余生的南九岳。 南九岳眼神闪烁,哑口无言,只能暗自低下自己的脑袋,一脸的悔恨,不知恨的是自己,还是赵婧苇,亦或是拓跋舞。 在南九岳短暂的懊悔时,又一道冰锥从南九岳耳旁激射而过,洞穿其身后袭来的一头伏甲地龙的脑袋,未尽的森森寒意让南九岳的耳朵浮起淡淡的白霜。 南九岳猛地抬起头,睁大了双眼,望着赵婧苇的背影,不禁握紧了手中的七海,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赵婧苇的最后一句话,“没有下一次了,姓南的。” 话音里,尽是失望。 侧身躲过一头袭来的伏甲地龙,南九岳反手握住七海,直直向上刺去,七海的剑锋洞穿了伏甲地龙的最为脆弱的腹部,喷射而出的滚烫血液顺着剑刃流淌而下,打湿了南九岳的双手,南九岳颤抖着嘴唇,可眼神里多了一分坚毅,少了一分恐惧。 吃疼的伏甲地龙发出一阵怒吼声,落地之后,不顾淌血的伤口,向南九岳再度袭来。 南九岳激射而退,单手重击地面,一股淡黄色的厚重光芒在其手心亮起,地面的沙石上下抖动不已,十二道石棱环绕着南九岳破土而出,其中三道石棱恰好洞穿了再度袭来的伏甲地龙,受此重伤的伏甲地龙呜咽一声,再也站不起来了。可南九岳并没有松懈,因为有更多的伏甲地龙正在向他袭来。 南九岳抽出七海,眼神已少有畏惧,即便无路可退。 而在另一边,因为拓跋舞的疯狂杀戮,伏甲地龙的尸首堆积如山,在她附近难得的出现了一段真空地带,浑身浴血的拓跋舞就这样驻足在重重的包围之间,无形的煞气压迫着四周的伏甲地龙,一些弱小的伏甲地龙竟是一时之间不再敢发起冲锋。 可好景不长,在领头的伏甲地龙的怒吼下,原本还有些许畏惧的伏甲地龙都圆睁着血眼,再度发起冲锋。 拓跋舞眼睁睁地看着伏甲地龙们冲锋,颤抖着手臂,却没有抬起狱魂。 拓跋舞低头看着怀里正在沉睡的伏甲地龙王,不禁有些失神,眼神里只有无奈和惋惜,却没有丝毫的悔意。 是的,拓跋舞并不后悔,她一直认为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只是无奈,无奈自己没有足够的实力得到伏甲地龙王;只是惋惜,惋惜自己不能替蛮族争取到伏甲地龙王的力量。 轰,轰,轰! 成百上千道雷光在拓跋舞身边炸起,将她四周的大地犁了一遍又一遍,而地面上的伏甲地龙们却是倒了大霉,一旦被雷光击中便在瞬间被烤成焦炭,即使侥幸没有被电成焦炭的伏甲地龙,也难以逃脱混乱的同类的重蹄碾压。 短短几息的时间之后,拓跋舞身边最后一只伏甲地龙不甘地倒在了冒着青烟的土地上。 不知何时,赵婧苇出现在了拓跋舞的身后,二人背靠背,互相支撑着,虽然南九岳与她们二人都同处于兽潮中,但是伏甲地龙们的目标只是身怀伏甲地龙王的拓跋舞,因此南九岳堪堪没有生命危险,处境倒是比她们好得多,但是以南九岳的修为,若是妄想插手,不需片刻便能被愤怒的伏甲地龙踩成碎片。 “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为何还不走,我可不相信你没有逃生的法子,你们人族逃跑的本事,天下第一。” “不用用言语来激我了,既然我作出了承诺,便一定要遵守诺言。”赵婧苇虚弱的语气里却带着无比的坚定。 “呵。”拓跋舞闭上眼睛,说道,“你可真是你们人族的异类。” 不顾拓跋舞的嘲讽,赵婧苇环视着四周慢慢靠上来的伏甲地龙,说道,“与其耍嘴皮子功夫,还不如省点力气想办法脱身。” “再拉千百个垫背的,到时候也能睡得舒服点!”拓跋舞睁开双眼,舔了舔嘴唇,狞笑道。 就在伏甲地龙准备再次围上来的时候,一股骚动自伏甲地龙的后方爆发。随着地面的一阵阵抖动,一条深深的沟壑在伏甲地龙中央皴裂开来,将伏甲地龙的包围撕开了一道口子,而在沟壑的尽头,站着一名白衣胜雪的男子。 只见他虚抬双手,手心向上,仿佛托举无形的大山,他眼神一凌,怒喝一声,双手高高抬起,而随着他这一奇异举动,他眼前的土地竟被硬生生抬起,包括那些正站于其上的伏甲地龙,亦被掀得人仰马翻,死伤无数。 “喂喂喂,陈轩午,好歹给我留点啊!”一个肩扛巨刀的年轻的男子在不远处埋怨地说道。 年轻男子抽出肩上的巨刀,一股黑气从刀身上蔓延开来,涌上他的身躯,此时的他犹如魔神降临,一些弱小的伏甲地龙竟都恐惧得不住后退。 “九岳,师兄来啦!”布留禅遥望着远处灰头土脸的南九岳以及他身旁密密麻麻的伏甲地龙,眼神上满是战意。 第三十二章 一曲殇情醉千军 布留禅飞跃而起,以地面上的伏甲地龙为踏板,足靴踏着伏甲地龙坚硬的背甲,在兽潮之中灵动地跃进,眨眼间便突破了数重包围。 布留禅横握涂佛,从兽潮之中杀出,令人可怖的怪力生生地将眼前的伏甲地龙砍作两半,伏甲地龙的伤口处弥漫着难以摆脱的黑气,尚且冒着热气的血肉不断被黑气腐蚀,直至化作一滩滩脓水。 布留禅把涂佛扛在肩上,丝毫不在意自己与南九岳正身陷伏甲地龙的包围之中,对着南九岳打趣道,“师弟,看来你这段时间,过得挺滋润啊!害得师兄白担心你了。” 南九岳一看布留禅那隐晦的挑眉,就知道他是在指拓跋舞与赵婧苇二人。 南九岳深深叹了口气,无奈道,“滋润是滋润,可我这身子骨不如师兄,受不了。” 布留禅愣了愣,呸了一声,暗骂道,“真不要脸。” 四周的伏甲地龙眼见这个不速之客竟然无视它们的存在,不由得怒发冲冠,双蹄重重踩踏着地面,扬起漫天的尘土。 布留禅环顾四周那来自伏甲地龙的腾腾杀气,皱了皱眉,说道,“行了,事不宜迟,师父为我们拖延的时间不多,撤。” “等等,还有那拓跋舞和赵婧苇!我们得去救她们!”南九岳叫住了布留禅,望着远处的赵婧苇和拓跋舞不安道。 “嘿,师弟,自身难保了还挂念着那两个小妞,莫非真是情动了。”布留禅取笑道,“放心吧,陈轩午已经去救你那两个小相好了。” 眼见南九岳松了一口气,布留禅握住涂佛,正色道,“走吧!” 布留禅将涂佛横置身前,单手成掌,重重拍打在涂佛的刀背上,涂佛裹挟着巨大的冲劲,激射而出,撞向迎面袭来的伏甲地龙。 首当其冲的伏甲地龙被涂佛强大的力道直拍面门,庞大的身躯应声而倒,将身后的众多伏甲地龙一并撞飞,而涂佛冲劲不减,直直往前推碾而过,所过之处,血沫横飞,到处是残肢断臂。 布留禅捏着南九岳的肩窝,趁着涂佛所开辟出来的空白地带尚未被旁边的伏甲地龙所填补,极速逃离伏甲地龙的包围圈。 布留禅接住力尽回弹的涂佛,借着前冲之势将涂佛再度甩出,重重砸在前方聚在一起的伏甲地龙,再次将它们推碾出去,布留禅就这样一路沿着涂佛砸出来的空白地带向江小蛮所定的汇合之处奔逃。 而在兽潮的另一边,陈轩午凭借精巧的遁术,在没有密集成群的伏甲地龙阻碍的情况下,眨眼间便遁至拓跋舞与赵婧苇身后。 “得罪了!”突然出现的陈轩午在二人耳侧低吟道,左右手分别紧捏二人的肩膀。 二人的痛呼声尚未落地,三人的身影便已远离伏甲地龙的包围,重新回到了之前陈轩午所处的空地上。 “多谢陈公子相助,此番恩情,婧苇他日必当重谢。”眼见暂时逃得生天,赵婧苇苍白的脸颊上难得地带了一丝血色。 “可是赵公子还是莫要管我们,先行离去吧!此间伏甲地龙杀之不尽,戮之不竭,莫要强逞英雄。带上我们两个累赘,怕是会连累你也陷于兽潮。” 拓跋舞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柱着狱魂,默然不语,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个年轻俊秀的人族到底会作出如何的抉择。 陈轩午抿了抿嘴,没有理会拓跋舞戏谑的眼神,淡淡说道,“师父在前边为我们拖延的时间不多了,二位请跟我先撤离此处。”随着话音一落,陈轩午的身形消失不见,只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白痕。 “此等遁术,你我皆不及他。”赵婧苇瞥了一眼拓跋舞,自语一句,便循着陈轩午留下的气息一路南去。 “这小白脸有点意思。”拓跋舞诡魅地笑了一声,将狱魂挂在身后,跟上赵婧苇的脚步。 “吼!” 几声震天怒吼响起,原本被布留禅和陈轩午搅得天翻地覆的伏甲地龙们在首领的号令下,重新整齐了队形,向着拓跋舞离去的方向奔袭而去。 “那个小白脸是什么人,为何相助于你我。”拓跋舞追上前头的赵婧苇,与她并肩疾行,问道。 “人族可不像你们蛮族,奉行弱肉强食的歪理。”赵婧苇嘲讽一句,并没有理会拓跋舞的询问。 “哼,不说也罢。”拓跋舞继续问道,“不过,你便不觉得奇怪?一路上的伏甲地龙零零落落,完全不成气候,就像是有人在背后操纵一样,你不怕有诈?” 赵婧苇沉默几许,才答道,“你不是想知道赵公子是何人吗?那我告诉你,他是南九岳的师兄。” 话音一落,赵婧苇一个加速,甩掉了身侧的拓跋舞。 拓跋舞向着赵婧苇远去的方向骂咧道,“嘁!逗谁玩呢!” 待得二人奔袭了一段时间,一道白色身影才在她们眼中愈发清晰起来。 “你听,这是什么声音!”拓跋舞眼神一凌,身后猛兽虚影若隐若现,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一阵悠扬凄绵的歌声由远至近,在二人耳边愈发清晰起来,哀转冷清的音调仿佛在诉说深闺女子思念边军情郎的思愁,其中却又隐约夹杂着两军厮杀,血染天际的悲壮,让听者一瞬之间跨越百日千里,感受到两种完全不可能调和的旋律。 赵婧苇皱了皱眉头,往陈轩午所远眺的方向望去,却是大吃一惊! 前方的峡谷及后方的大平原上,跪伏着一眼望不见尽头的伏甲地龙群,其数量远远超出了拓跋舞和赵婧苇的预料,若是它们一齐发起冲锋,哪怕是赵启凡也得暂避锋芒,而在峡谷的尽头,陈轩午的身侧盘坐着一个柔弱的身影,而那神秘的歌声,也正是从这个伫立在千万伏甲地龙前的柔弱女子的喉中响起。 “这,这是小蛮姐姐!”被眼前所震撼的赵婧苇失声道。 虽然对于陈轩午和布留禅的实力,赵婧苇多少也领略一二,但是从未出过手的江小蛮在赵婧苇眼中像是谜一般的存在,赵婧苇可不相信,自己师尊的至交好友的女儿,一个能让陈轩午和布留禅这等不世出的天才认作师父的人,会是一个平庸之辈,直至今日,她才明白,赵启凡所说的人外人天外天指的是什么意思! 那可是将千万头伏甲地龙困于幻境啊! 一旁同样被震撼到的拓跋舞沉默不语,只是握住狱魂的手愈发地用力,青筋暴起。 立在江小蛮身旁的陈轩午见二人已经跟上,抬头望了眼西北方向逐渐放大的两个人影,摇了摇头。 “太虚遮天阵,开!”陈轩午竖起二指,大喝一声。 随着陈轩午的话音一落,一股股旋风以江小蛮为中心,向四周旋转扩展,不多久,由狂风组成的龙卷风将江小蛮一行人围在风眼之内。 就在风涡即将成型之时,一把巨大的刀刃撕裂旋风,两道人影从撕裂的口子狼狈地翻滚进风眼。“陈轩午,你想害死老子啊!” “呸、呸!”倒在一旁的南九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整个人像是从沙海捞出来一样。 “你真的不是太虚宫弟子!你为什么要骗我!”拓跋舞拔出狱魂直指南九岳,一脸怒气地瞪着他! 南九岳一抬头,发现自己的两个冤家居然也在风眼之中,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道,“我都说了我不是太虚宫弟子了,你非要我承认的!” “哼,早知道你不是太虚宫弟子,我当初一斧子砍了你!”拓跋舞不屑道。 倒不是拓跋舞忌惮太虚宫,仅仅是因为她的老对头赵婧苇是太虚宫弟子,因此对太虚宫的弟子有点兴趣,才放南九岳一马,捆在身边使唤,若是拓跋舞没有误以为南九岳是太虚宫弟子,南九岳早就像剑家兄弟一样被抛在路边喂野兽了。 “你、你、你嚣张什么,师兄,这段日子就是她欺负我,你可得给我出气!”南九岳眼看两位师兄在身侧,胆子也愈发大了起来,指着拓跋舞吼道。 布留禅摆摆手,嬉笑道,“你和你的小相好闹别扭,可别找上我,都是自家人,我这当师兄的帮谁也不是。” “你这小崽子,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要不然本居次取你狗头!”拓跋舞望向素未谋面的布留禅,冷哼道。 布留禅眼神一凝,拔出身后的涂佛,毫无畏惧地迎上拓跋舞的眼神,冷笑一声,“看来弟媳有点欠教养啊!” “怎么,想打架,就凭你那破刀!”拓跋舞不屑地看着布留禅和他手上黑漆漆的涂佛,手中的狱魂燃起红蓝二色玄光,眼神里充满了挑衅之意。 听到“破刀”二字,布留禅不发一言,眼神从冷淡变得冷静,但南九岳和陈轩午都知道,布留禅这是要动杀心了! 要知道,涂佛可是布留禅的父母留给他的唯一信物,平日里都像爱护命根子一样爱护它,哪能容许拓跋舞这么一个蛮族人对其的侮辱。 冲天黑气在一瞬间漫上了涂佛以及布留禅握刀的手臂,布留禅趁势逼至拓跋舞身前,挥下那让空气都暴鸣的涂佛。 感受到主人愤恨的涂佛颤鸣着与狱魂相接,巨大的力道一瞬间撕破了拓跋舞的骄傲,将拓跋舞整整推出去半丈,直至拓跋舞身后的巨象虚影浮现。 “有意思,那你也来接我一斧!”接下布留禅一刀后,拓跋舞眼神里的不屑完全褪去,抡起狱魂,迎上前去,重重砸在涂佛的刀背上,身后的巨象虚影耀眼得犹如太阳。 布留禅撑住刀背,未退一步,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依然冷冽。 此时,一声温柔却有力的声音缓缓在布留禅身后响起。 “够了,留禅,收刀。” 第三十三章 无簪长发堪及腰 “留禅,收刀!” 觉察到江小蛮那愈发严厉的语气,布留禅狠狠地瞪了一眼拓跋舞,冷哼一声,借着狱魂上的巨大力劲,往后一个腾跃,稳稳地落在江小蛮身侧。 江小蛮在陈轩午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可是她秀气的鬓角犹有湿痕,面色也苍白得紧,显然是之前对付伏甲地龙的那一曲耗费她太多的精气神。 “拓跋居次,留禅平日嘴贫惯了,没有恶意,多有得罪,还望居次海涵。” “不过居次若是尚有余力一战,不妨将手中兵器指向阵外的伏甲地龙,而不是冒死相助你的人。” 听罢江小蛮这番柔中带刚的话语,拓跋舞眯起眼,半晌才放下狱魂,慎重地打量着江小蛮身后的布留禅,她心中总有一个直觉,这拿着黑色巨刀的少年,有朝一日必会成为她最棘手的敌人! 轻咳了几声,江小蛮脸上多少带了些血色。 “这太虚遮天阵,虽能将我等气息掩藏,使得靠近阵法的伏甲地龙暂时失去六感,但终究不是长久之策,不知居次是否知道这些伏甲地龙集体暴乱的缘由。” 此时,太虚遮天阵外的伏甲地龙犹如无头苍蝇般四处游荡,即使由阵法而生的小型龙卷风就在它们的眼皮底下,可它们一个个仿佛瞎了聋了,根本无法注意到风眼中众人的存在。 拓跋舞正抿唇思索,一只圆圆的脑袋却从她的怀里突然探出来。 那小家伙不是别的,赫然便是拓跋舞抢出来的伏甲地龙王! 江小蛮见到那仿佛人畜无害的伏甲地龙王,随即直视拓跋舞的眼睛,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拓跋居次,灵物生而有律,不应强加破坏,我劝居次莫要违逆天道,白白坏了自身道行!” “这等灵物,我堂堂蛮族王族血脉,如何不可为其主,你多虑了!”拓跋舞摆摆手,丝毫不把江小蛮的劝诫放在心上。“若是你等助我得此灵物,我拓跋舞必会将你等尊为蛮族的贵客,相信你们也应该明白我们蛮族的友谊是多么珍贵!” “你个害人害己的家伙,谁稀罕你的破友谊,识相点听我师父的话,快把那伏甲地龙王放了,要不然我先让你做我涂佛刀下鬼。”布留禅眼见拓跋舞执迷不悟,怒喝道! “留禅,休得无礼!”江小蛮制止住了布留禅的挑衅,欲再度劝诫。 适此时,异像突生,原本一直沉睡着的伏甲地龙王突然醒来,从拓跋舞怀里挣脱,掉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土坑。 伏甲地龙王在地上不断打滚,巴掌大的身躯开始疯长,数道金光从其后背的伏甲洞射而出,刺穿了环绕着南九岳等人的太虚遮天阵。 “不好,阵法将破,轩午、留禅、九岳准备迎敌!” 随着江小蛮一声令下,南九岳三人尽皆拔出自己的兵器,而与此同时,在阵法外游荡的伏甲地龙们也发现了南九岳等人的身影,嘶吼着奔涌而来。 太虚遮天阵破掉的同时,在地上滚动的伏甲地龙王微眯双眼,已经长到成人大小的它向空中一跃,稳稳当当地浮在半空之中,上升到半空的伏甲地龙王咻地睁开双眼,从那黄色眼眸中洞射而出的眼神里没有丝毫初生的稚嫩,反而尽是王者的威压。 伏甲地龙王朝着无边的天际嘶吼数声,音波瞬间传至百里开外,四周的伏甲地龙们纷纷响应王的号召,齐齐往伏甲地龙王所在的方向涌来。 “师父,咱们能不能从天上逃走,这伏甲地龙的数量也太可怕了!” 南九岳三人将江小蛮环绕其中,四周尽是发狂的伏甲地龙,离得最近的伏甲地龙已经距他们不足三里,南九岳握住七海的手上早已被冷汗打湿,连一向冷静的陈轩午脸上都难掩慌张之色。 “伏甲地龙虽是陆生,但额角之中蕴含着一道强劲的天雷,若是走空路,不出十里便会被那万千雷光轰成焦炭。可就算是使出遁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遁落的地点很有可能被伏甲地龙所破坏,以至于直接被它们踏作肉泥。如今,也唯有静观其变了!”江小蛮抬头望向空中的伏甲地龙王,不安地说道。 伏甲地龙王撇了一眼底下犹如蝼蚁般的南九岳众人,并未放在心上,而是对着虚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随着伏甲地龙王这一奇异的举动,那些原本已经冲至南九岳跟前的伏甲地龙尚未停住脚步,只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随即便逐渐风化作了一抔抔沙土,飘向半空之中,顺着伏甲地龙王的吸气,凝聚成一条条金光四射的尘河,灌注进伏甲地龙的体内。 每有一只伏甲地龙化作沙土涌进伏甲地龙王的体内,它的躯体便会大上一分,不过三十息时间,伏甲地龙王便已经膨胀到一幢楼阁大小,浑身金光大作,远远望去,仿佛在与曜日争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江小蛮盯着浮在半空中的伏甲地龙王,喃喃自语。 此时的伏甲地龙王正不断地吞噬飞涌而上的数千道尘河。每一条尘河,都是无数只伏甲地龙的生命所凝结的能量,就这么被伏甲地龙王贪婪地吸收掉,不遗漏一分一毫,仿佛这些伏甲地龙生来便是为了这一个仪式而存在。 此时,天边的乌云从四面八方汇涌而来,丝丝雷弧掩映其中,原本高挂的旭日正在一点点被蚕食,直至被完全吞没。而伏甲地龙王的身影却愈发恢弘,愈发耀眼。一道道尘河跨越天际,在江小蛮的头顶奔涌而过,却没有一朵浪花飞溅而出,哪怕一朵。 江小蛮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稍息,才睁开眼。 黑云压城,却难遮。 江小蛮取下点缀在自己发丝上的木簪子,轻轻递给身旁的陈轩午,一头密如乌瀑的长发倾泄而下,堪堪及腰。 江小蛮转过身去,背对着南九岳等人,仰视着眼前的伏甲地龙王,一字一顿地说道,“轩午,你与留禅九岳三人务必将拓跋居次与紫阳公主护送至卸龙城下!” “紫阳公主!”南九岳三人异口同声地喊出了这个名字,不可思议地齐齐望向赵婧苇。 陈轩午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如今紫阳公主与拓跋舞双双在龙门失踪的消息早已震惊朝野,而蛮族甚至不惜以战争相威胁,向朝廷施压,导致整个卸龙城的武装力量悉数出动,散布于广袤无垠的龙门内,而江小蛮和陈轩午、布留禅也是其中的一员。 一旦拓跋舞在龙门内殒命,蛮族绝无可能会放过这个完美的借口,他们必会毫不犹豫地撕开当年的盟约,大举进攻人族,要知道经过近百年的休养生息,蛮族中的主战派愈发气焰嚣张,他们如今所需的,只是一个借口。 可陈轩午望向尚在半空中的伏甲地龙王,神色复杂,并未立即动身。 “师父,此事有陈轩午和九岳便可,留禅愿力战师父左右!”布留禅上前一步,朗声说道。他不欲就此离去,这举止怪异的伏甲地龙王一看便不是什么善与之辈,布留禅绝不放心也绝无可能丢下江小蛮一人殿后。 江小蛮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留禅,听话,与你师兄师弟一同先走。” “师父!我不走!”布留禅大喝一声。 “留禅,违抗师命,该当何罪。” 这道熟悉的声线,第一次带上作为师父的威严,重重地砸在布留禅的心底,也让布留禅彻底失去了魂。 “违抗师命者。”布留禅闭上眼睛,捏紧自己的拳头,带着哭腔一字一句地说道,“逐出师门。” “走吧。”陈轩午将手搭在南九岳的肩膀上,轻声说道。 “可师父她一个人。。。” “师父道行精深,会,没事的。”陈轩午打断了南九岳的言语,拉着南九岳向南遁去。 他的手心,紧紧地攥住了江小蛮的木簪子。 “多谢小蛮姐姐,保重!”赵婧苇带着虚弱的语气道谢,如今的她,早已是强弩之末,若是没有陈轩午的保护,极有可能葬身在这神秘的龙门内。 拓跋舞遗憾地看着天上的伏甲地龙王,毫不犹豫地便离去了,如今收服伏甲地龙王无望,她也没有必要再留下来。 久久没有动静的布留禅缓缓睁开双眼,淡漠地望了一眼南去的拓跋舞和赵婧苇,咬着牙,咽着泪,往南遁去。 半空中的伏甲地龙王发现身下的蝼蚁竟敢逃跑,不由得大怒,剩下的尘河在一瞬间尽皆涌进它的身体内,吸收完最后一道尘河之后,成长为一座小山般大小的伏甲地龙王重重地从空中砸下,早已远遁十里开外的南九岳等人都能感受到那强烈的震感。 “大木罗荒!” 江小蛮松开早已结好的印记,伴随着她的话音一落,数百道巨木从天而降,纷纷坠落在伏甲地龙的背上,巨木一接近伏甲地龙王的背部,密密麻麻的根须开始寻找伏甲之下的柔弱嫩肉,深深地扎根于其上,当最后一根巨木压下时,伏甲地龙王不堪重负,四肢尽皆跪倒,巨大的头颅上爬满了无处不长的根须,重重地砸在地上。 “就算你有千年道行,也休想踏过一步。” 站在伏甲地龙王眼前的,是江小蛮,没有发簪束缚的长发,在狂风的吹袭中,轻轻舞动。 第三十章 空口一诺价连城 金光渐淡,洞**再度归于平静,拓跋舞和赵婧苇二人带着深深的戒备,悄然靠近石壁,探头打量着掩藏在石壁之内的天地。 被打破的石壁内部,交错地攀附着层层叠叠的厚重纯净的伏甲晶,数量极其惊人,以至于方才一瞬间透射而出的金光,刺穿了洞穴最阴暗的角落! “伏甲地龙王!”赵婧苇轻启樱唇,不由得大吃一惊! 在厚重的伏甲晶层中央,隐隐约约可见一只幼兽的大致轮廓,此时仿佛正在酣睡中的幼兽,神态模样与正常的伏甲地龙并无多少差别,尚未长出坚不可摧的背鳞,仿佛比不得一只牛犊强壮,但身处幼兽附近的两人却犹坠冰窟,仿佛置身上古战场,直面天地洪荒! 仿佛是感受到来自外界的呼唤,小幼兽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疑惑地看向眼前两个完全陌生的生物,眼神里满是戒备的神色。 被困的幼兽张牙舞爪地嘶吼着,似乎不愿再被伏甲晶层所束缚,随着幼兽的挣扎,整个洞穴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岩壁上攀附的伏甲晶层尽皆碎裂开来,化作漫天齑粉,犹如流淌在银河中的漫天星尘,如梦如幻。 伏甲晶受到某股力量的牵引,在空中凝成一股股尘流,齐齐飘向正中央的幼兽,涌进它的四肢七窍里,随着伏甲晶的涌入,小幼兽拳头大的身体开始疯长起来,一块又一块的肉芽从其后背突出,这便是那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伏甲! 吞噬洞**所有的伏甲晶之后,已然有巴掌大小的幼兽带着一脸的困意,抱着滚圆的肚皮,再度陷入了沉睡,圆圆的鼻子不时地抽动着,煞是可爱。 拓跋舞走上前去,打量着尚在打呼噜的幼兽,叹道,“得此兽矣,不虚此行!” 赵婧苇拦住跃跃欲试的拓跋舞,沉声道,“自古以来,灵物出世,皆是顺应天道,若是我等妄加干扰,必不得善果!” “哼!在我们蛮族那儿,可从来不会让到嘴的肉跑掉!” 正当二人争执不休之际,洞穴便再次摇晃起来,剧烈甚前,碎落的岩壁仿佛狂风暴雨般,砸在二人四周,看样子,这洞穴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 赵婧苇脸色阴沉,顾不得与拓跋舞争执,轻一挥手,一层炽热的火焰在空中燃起,将自己从上而下完完全全包裹住,此时的赵婧苇仿佛浴火而衣,所有落在火焰之上的碎石都在一瞬间便融化成熔岩,滴落在地。 拓跋舞眼里闪过一丝厉色,趁赵婧苇不备,一把将尚在酣睡的幼兽塞进怀里,将狱魂舞得密不透风,砸向她的巨石尽皆破碎。 在洞穴坍塌前的一瞬间,二人稍带狼狈地逃出生天,可柳暗花明的景象却让她们懊恼不已。 “这不可能!这儿怎会有如此多的伏甲地龙!”拓跋舞皱紧眉头,握住狱魂的手臂青筋暴起。 呈现在她们眼前的,正是从四面八方合围而至的伏甲地龙大军,伏甲地龙虽说笨重,稍失灵活,但是一旦让其在数量上形成了规模,便能形成无可匹敌、堪称恐怖的冲阵,完全弥补速度灵活上的缺陷,在伏甲地龙灭绝以前,不知多少兵法大家利用伏甲地龙等猛兽的冲阵,上演了多少次绝处逢生,背水一战的青史之战! 赵婧苇注意到尚在拓跋舞怀里酣睡的幼兽,登时怒道,“你疯了!怎么可以把伏甲地龙王偷出来!你想害死我们吗!” “伏甲地龙不喜争斗,你怀里那头幼兽怕是它们的逆鳞所在,你速速将幼兽留下,否则一旦它们结阵冲锋,可不是我们二人能够抵挡得住的!” 拓跋舞提着狱魂,凝视着一头头正从远处奔腾而至的伏甲地龙,丝毫没有听进赵婧苇的劝阻,冷哼道,“伏甲地龙又如何!我拓跋舞何惧哉!今日这伏甲地龙王,我便是要定了!” 赵婧苇怒喝一声,骂道,“拓跋舞!你这疯子!我可不会在这陪你送死!” “赵婧苇!”拓跋舞叫住正欲转身离去的拓跋舞,胸有成竹地说道,“若你助我得此伏甲地龙王!我便许你丘博、武嗜、定中三城!” 听罢此言,赵婧苇满脸怒容,恨不得将眼前的拓跋舞大卸八块,可拓跋舞仿佛戳中了她的软肋,赵婧苇眼里闪过一丝犹豫,狠狠咬牙道,“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 拓跋舞横提狱魂,伫立在原地,赤色长发无风自动,身后猛兽虚影若隐若现。【零↑九△小↓說△網】 “我倒要看看,这些畜生的伏甲,能挨我狱魂几斧子!” 拓跋舞抡起狱魂,砍向迎面冲来的一头伏甲地龙,伏甲地龙甚至连惨叫的哀嚎都未发出,便被砍作两半,那原本坚不可摧的伏甲,在狱魂面前,仿佛豆腐一般脆弱不堪,至于轰落在地上的伏甲地龙尸体,一半在炽热的烈火中化成焦炭,另一半则在一瞬间凝成了一座冰雕。 一头伏甲地龙的惨死并没有让其身后数不胜数的伏甲地龙退缩,反而激起了它们的凶性,伏甲地龙的鼻子里喷吐出白色的雾气,都圆睁着血红的双眼,撒开蹄子奔袭向拓跋舞。 在拓跋舞的拖延下,赵婧苇双手虚抬,整个身子便缓缓浮向空中,待升到半空中时,赵婧苇双手交错,置于额前,两道金光从其眼前洞射而出,扫视着二人四周的情况。 “西南方向的伏甲地龙数量最少,我们往西南方向突围!”赵婧苇对着下方的拓跋舞大声喊道,身体缓缓飘向地面。 拓跋舞一斧子逼退冲上前来的伏甲地龙,冷哼一声,身后浮起巨象虚影,她深吸一口气,将狱魂狠狠地砸向眼前堆满伏甲地龙残肢断体的地面,霎时间,地面上蛛纹密布,仿佛有一股气浪从地底涌出,一整排的土地被连片掀起,犹如巨大海浪往前奔涌而去。冲锋至拓跋舞身前的伏甲地龙全都被绊倒在地,随后而至的伏甲地龙更是被之前摔倒的伏甲地龙绊倒,到处都是伏甲地龙的哀嚎声,以致于伏甲地龙的冲阵在一瞬间出现了停滞。 可这并不能完全阻拦伏甲地龙,还有更多的伏甲地龙从后方冲出,踩着同类的尸体继续冲锋,茫茫望去,一无尽头。 眼见情况不妙,赵婧苇往前扔出丈惩,丈惩在空中激射而出,眨眼间便至拓跋舞身侧,缠住她的腰际,赵婧苇玉手一收,拓跋舞的身体便被牵引至其身前。 “不可恋战!走!”赵婧苇松开丈惩,一马当先,往西南方向而退。 拓跋舞愤愤地望了眼身后穷追不舍的伏甲地龙,冷哼一声,跟上赵婧苇的脚步。 愈往西南走,伏甲地龙的数量愈发少了起来,也不知是否是拓跋舞怀里的伏甲地龙王的缘故,无论她们甩开身后的伏甲地龙多远,只要二人稍作休息,它们便又会再度找到二人的位置,穷追不舍。 拓跋舞一斧子将挡在路中央的两头伏甲地龙砍作两半,随即拄着狱魂,胸口上下起伏着,尽力调整气息,身后的猛兽虚影摇摇欲坠,这一路来,她不知砍杀了多少伏甲地龙,身上到处沾着黏稠稠的血液和碎肉,仿佛从血水中捞出一般。 一旁的赵婧苇也好不到哪儿去,脸色苍白至极,嘴角还犹有未曾淡去的血痕,若不是拓跋舞的三城之诺,赵婧苇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淌这趟混水的。 “翻过前面的高坡,前面便是一片广阔的密林,到时我们应该便能彻底甩脱这些伏甲地龙了。”赵婧苇颤巍巍地说道,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过度施术已经让她的身体不堪重荷,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 “有人朝我们这边来了!”拓跋舞,一脸戒备地望向在远处坡顶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来者踉踉跄跄地在斜坡上奔跑着,一个不慎摔倒在地,携着响亮的惨叫声从坡顶翻滚下来。 “是,南九岳那小子!”拓跋舞咳嗽了一声,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狱魂重重地砸在地面。 第三十四章 南北殊途何去从 “你要到哪儿去!布留禅!” 布留禅并没有理会陈轩午的质问,而是自顾自地沿原路返回。 陈轩午冲着布留禅的背影喝道,“你欲违抗师命吗?你欲被逐出师门吗?” 布留禅停下向前迈进的步子,驻足不前,他侧过脸来,冷漠的眼神扫过赵婧苇和拓跋舞二人,最后落在陈轩午的眼眸中,皴裂的嘴唇迸裂出几个细微可闻的字眼,“丢下师父的弟子,算个狗屁弟子!” 话音未落,布留禅便向北遁去,立足处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黑色残影。 在死寂的沉默里,陈轩午静静地望着这一切,不出一言,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暗淡。 “大师兄,让我跟二师兄去吧。”南九岳不安道。毕竟,虽然陈轩午与布留禅一直有矛盾,但南九岳从未见过布留禅似这般,这般怨恨。 “九岳,先完成师父交代的事情,出发吧。” 陈轩午闭上眼,不再言语,只是一味地往南而去,断空与知悔从其腰侧争鸣而出,悬浮于其侧,一左一右,将来犯之猛兽异怪纷纷斩落。 在这条注定被遗忘在龙门数以千万年计的历史的泥泞路上,一人向北,一人向南。南九岳攥着七海的剑柄,不知何去何从。 惟有南九岳胸前玉石所映的光线,才能同时去往南北啊。 数个时辰后,一座宏伟的关门的棱角方才在众人的眼中清晰起来。 “前处便是定武关,定武关附近已被太虚宫巡探过多次,断无危险可言,殿下与居次可放心入关。” 陈轩午继续道,“师父交代之事,我师兄弟三人已然完成,轩午这就告辞。九岳,你同她们一道入关去吧。” “大师兄!你要回去,二师兄也回去了!那我也没有必要独自一人留下!”南九岳抬起头来,语气里虽然没有自信,但眸子里刻满了倔强。 陈轩午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那些地方,有师兄和留禅那小子去就够了。” 耳未曾宁,南九岳只觉眼前一黑,身边事物仿佛天旋地转般,模糊中他只看得陈轩午将一样物件塞在他的怀里,便完全失去了意识。 天昏时,地暗处,有一人一兽,战于皴土之上。 伏甲地龙王和江小蛮以命相博的大战,将原本的峡谷生生犁为了平地!方圆三十里之内,尽是焦土废墟,坑洞碎岩,便没有一寸完整的土地,大战所及之地,生机断绝殆尽! 在那片被犁为平地的峡谷中央,伏甲地龙王仰天高吼,高抬双蹄,重重踏于地面之上,万千碎石随之升腾而起,悬浮在半空中颤鸣不已,伏甲地龙王戏谑地盯着那挡在自己身前数个时辰的小爬虫,心念一动,那万千碎石便犹如失去了束缚的猛虎,纷纷以可怖的威势轰砸向正下方的江小蛮。 面对那令人窒息的石雨,江小蛮擦去嘴角的血渍,双指自下而上划过,一排排参天巨木随之拔地而起,阻隔在伏甲地龙王与自身之间。 万千碎石密集地轰砸在巨木上,每一处枝丫都被砸得坑坑洼洼,交锋之处尽是破碎的木屑和石屑。可每当一棵巨木倒下,就有新的巨木再度生长,周而复始,生生不息。待得碎石落尽,仍有数棵巨木在风尘中摇摇欲坠,未曾倒下。 鲜血从额角流下,打湿了眉,打湿了眼,打湿了江小蛮鼻尖上的小雀斑。 江小蛮摇摇晃晃地站在废土之上,那因为过度施术而显得灰白的脸颊上,仍有一丝坚韧!她从袖里乾坤唤出一把紫金色的精致木弓,造型简朴的木弓之上刻有荒芜古老的蛮族纹饰,纹饰之间流转着晶莹的绿色流光,其中更是萦绕着源源不竭的生机。 江小蛮踉踉跄跄地抬起弓,用尽最后的气力,将手中木弓拉至满月,木弓纹饰中缠绕的绿光顿时大作,沿着纹饰齐齐流向江小蛮的指尖,化作三道玄妙的绿色箭矢,搭在弦上,锋芒所指,便是那伏甲地龙王的头颅。 “三清落莲!” 三根箭矢破空而出,分别袭向伏甲地龙王的双眼以及眉心,而力竭的江小蛮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指尖处血流如注。 伏甲地龙王对这三根毫无杀气的细小箭矢丝毫不以为意。 不仅没有躲避,甚至抬起双蹄,迎面冲去,它根本不相信,这小爬虫扔出来的东西能伤自己分毫! 然而,三根箭矢还未接触伏甲地龙王,便一一炸裂开来,化作万千道细小的绿光,随着扬起的风尘,飘落在伏甲地龙王身体的各处。那些看似毫无杀伤力反倒生机勃勃的绿光,在接触到伏甲地龙王肉身的瞬间,便如附骨之疽,扎根于其上,幻化为一朵朵盛绽的绿色莲花,当真是遮天莲碧无穷叶。 但,那长满伏甲地龙身体每一处的莲花若昙一现,脆嫩的花瓣尚未舒展,便迅速脱落,飘零在这苍凉的世间。 那些脱落的花瓣纷飞在伏甲地龙王的四周,犹如一场花雨,临人间。 在江小蛮的身体触地之时,那些如梦如幻的花瓣尽皆停止下落,纷纷悬停在空中,一股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力量从花瓣内涌出,每一朵花瓣在这些力量的涌迫下,发出耀眼的绿色光芒,颤栗着炸裂开来,先是一瓣、两瓣、三瓣,直至千瓣!万瓣!无数的花瓣在伏甲地龙王的体外乃至体内迸发出非同凡响的能量,整个伏甲地龙王被那无穷无尽的绿光所缠绕,所吞噬,所囚禁!甚至连它的哀嚎之声,都无法逃出这绿色的束缚。 “爹,女儿这一招,终于学得有三分像了呢。” 江小蛮柱着木弓,勉强站起身来。她静静地看着眼前那盛绽的绿色光芒。她此时应该逃的,逃得越远越好,可是她实在是没有半分气力了。 “算算时辰,你们三个应该也到了吧。”江小蛮喃喃道。 吼! 一声震天怒吼刺透绿光的束缚,仿佛要撕裂这茫茫天际,近在咫尺的江小蛮不由得捂住双耳,那强烈的音波,以千钧之力无情地砸在江小蛮的耳膜上。妖艳的血,从江小蛮的耳际渗出,流过她的脖颈,不堪折磨的江小蛮跪倒在地,痛吟出声。 隐约中,江小蛮听见一道愈发凌厉的破空之声在耳边炸起,可她还尚未作出应对,一股痛觉从腹部瞬间传遍全身,麻痹了她所有的知觉,而她的身子犹如断线的风筝,倒飞而出。 空中,划过一串将断不断的血线。 伏甲地龙王转过身体,那覆满坚硬伏甲的尾尖,沾染着滚烫的鲜血。而伏甲地龙王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儿去,大半个身体犹如被天火所炙烤,身后的伏甲尽皆化作焦炭,脆如土沙,而在身体的各个角落里,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其上翻卷的焦黑肉丝还冒着诱人的香气。 伏甲地龙王愤怒着嘶吼着,声浪一波接着一波,一波高过一波。怒气未消的伏甲地龙王将视线移到了不远处奄奄一息的江小蛮,双目仿佛要燃烧起来,尽是泄之不去的愤恨! 伏甲地龙王重踏地面,皴裂的蛛纹一下子扩散开来,伏甲地龙王带着无尽的怒火,向江小蛮冲去,它要将这个胆敢挑衅它的爬虫,碾作肉沫!碾作尘埃!让那爬虫来世尚不能作一沙子! 那骇人的重蹄高高抬起,遮蔽住了江小蛮眼中的天。 不需片刻,这带着伏甲地龙王全身力量的怒火,就能将江小蛮这三个字从这世间抹去。 江小蛮勉强撑着的右眼也渐渐被流下的鲜血所染,手上的木弓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中。江小蛮侧首南望,直至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才合上了她的,眼。 嘭! 地面上皴裂的蛛纹伴随着巨响在一瞬间蔓延开来,狂躁的气浪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沙浪,自内向外扩散开来,所过之处,尽是迷雾纷扬。 “师父。弟子,来了。” 布留禅高抬双臂,面色赤红,由袖至肩的衣衫尽皆破碎,但他掌上托着的,正是那伏甲地龙王的重蹄,皴裂蛛纹的中心,也正是其左膝。 伏甲地龙王难以置信地望着那生生撑住了自己全力一击的蝼蚁,羞辱感在这一瞬间涌上它的心头,它发了疯似的将全身的力气逐渐灌注在那被蝼蚁所撑住的双蹄之上。 “呃啊!” 布留禅大喝一声,那让江忘书也自认不如的神力在一瞬间爆发开来,丝丝黑气从其七窍涌出,缠绕在其身侧,他的眼神也在刹那间被血一样的光芒所占据! 在这场一人一兽之间的力气拉锯战中,布留禅竟然逐渐占据了上风,原本单膝跪地的他缓缓站起身来,他昂起头,眼神里的愤怒灼烧着那高高在上的伏甲地龙王内心的尊严。 “你这畜生!” 布留禅趁着伏甲地龙王重心不稳之际,松开双臂,回身成拳,将所有的力气与愤怒都集中在那右拳之上。 “给我滚!” 伴随着布留禅的一声大喝,那令四周空气都燃烧起来的重拳在极短之际,将所有压缩的能量一同释放而出,强大的波动跨越一人一兽之间狭窄的间距,狠狠地砸在伏甲地龙王的脆弱的腰腹之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天际,伏甲地龙王庞大的身体倒飞而出,将沿途的碎石巨木尽皆碾作齑粉,留下一条令人惊骇的深深沟壑。 布留禅用左手拔出那颤鸣不已的涂佛,浓稠的黑气在那一瞬漫上布留禅的四肢躯壳,那熊熊燃烧的气息,仿佛上古魔将所披之夺魂战甲。 第三十一章 若仿苍天落人间 摔得浑浑噩噩的南九岳蜷缩成一团,在地上蠕动着,喉腔里发出阵阵痛苦的呢喃,其中不乏夹杂着对拓跋舞的咒骂。【零↑九△小↓說△網】 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南九岳只觉眼前一暗,自己的身体便被人揪着衣领拉了起来。 “是你!”南九岳看清眼前那化作灰也不会忘记的脸庞,张着嘴巴,却说不出下文。此时,南九岳的眼神里满是怨恨、懊恼、难过、失落,也夹杂着一丝畏惧。 “没想到,咳,你居然没有逃跑,倒是本居次小瞧你了!”拓跋舞戏谑地瞧着南九岳那复杂的神色,饶有趣味地调笑道。 “原来是居次大人,我南九岳为人可是最重情义的,又怎会做这些无耻之事!”南九岳腆着脸,赔笑道。 “怕是在逃跑的路上迷了路,误打误撞又跑回来了吧!拓跋舞冷哼一声,重重地将南九岳扔在地上。 南九岳虽是疼得龇牙咧嘴,却是不敢反驳什么,事实上,正如拓跋舞所说,他的确是在逃跑时迷失了方向,又倒霉地遇上了小股的伏甲地龙,一路上被撵得灰头土脸,阴差阳错地与拓跋舞相遇。 “居次,咱们还是先撤,要不然我身后那几只伏甲地龙可要追上来了!”南九岳揉着胸口,岔开话题道。 “什么!你是被伏甲地龙追到此处的!”拓跋舞一把揪住南九岳的领子,大声质问道。 南九岳尚未开口回答,三人脚下的地面便开始轻微地颤动起来,地上的沙石随着地面的颤动而上上下下舞动着,幅度也愈发大了起来。 拓跋舞松开南九岳的领子,眯着眼,远远望向南九岳来时的方向。 只见一头又一头的伏甲地龙从密林里涌出,冲向坡顶,驻足于此,俯视着坡下的三人。 不一会儿,坡顶便黑压压地站满了伏甲地龙,只待领头的伏甲地龙一声令下,那些伏甲地龙便会毫不犹豫地冲锋,借着坡势瞬间将南九岳三人碾成肉沫。【零↑九△小↓說△網】 “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么多伏甲地龙!居次,咱们快撤啊!”南九岳缩了缩脖子,不由自主地躲在拓跋舞身后,喊道。 “撤?”拓跋舞眉眼低垂,抽出狱魂,霜气和炽炎同时涌上斧身。 她的眼神仍然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勇气。 “已经无路可退了。” 赵婧苇神色复杂地望着抱着死志所战的拓跋舞,不禁握紧了手中的丈惩。 蛮族久居西北,向来民风彪悍,愈至死境,激发出的潜能便愈大,他们的国度从未有过恐惧一词,人族屡屡与之作战,却胜少败多,即便是胜也是惨胜,其中不无原因。 而在百年前横空出世的拓跋大帝的率领下,蛮族的威势更是到达了一个顶峰,甚有统一天下之力,若不是拓跋大帝突然暴死,也许在百年后的今天,普天之下尽皆蛮土。 南九岳望向赵婧苇,示意其劝劝拓跋舞,可赵婧苇眼里的死斗之志,丝毫不亚于拓跋舞。 此时,一阵地动山摇的摇晃感从南九岳身后传来,南九岳转过身去,却发现另一支数量恐怖的伏甲地龙正朝着三人所在的方向奔袭而来,片刻之间,便至眼前。 南九岳甚至能感受到领头的伏甲地龙口鼻里喷吐而出的腥臭气息。此时的南九岳才明白,拓跋舞所说的无路可退,到底是什么意思。 南九岳咽了咽口水,眼神里满是惶恐与不安,即使他早已经经历过死亡,可他依旧恐惧死亡。 伏甲地龙并没有给南九岳感受恐惧的时间,两边的伏甲地龙仿佛约好了似的,同时发起冲锋,刹那间,方圆十里之内,犹如这苍天,要塌落人间。 拓跋舞将狱魂重重砸下,巨大的力量将其眼前的土地砸得布满蛛纹,待得伏甲地龙靠近,那蛛纹里暗藏着的能量在一瞬间爆发开来,整片土地碎裂开来,配合伏甲地龙的冲势,瞬间绊倒了一大片的伏甲地龙,可是随着之后的伏甲地龙的涌进,短暂的混乱很快便被伏甲地龙无情的踩踏终结了。【零↑九△小↓說△網】拓跋舞一击之下,也只能稍稍滞缓它们的冲势 拓跋舞朝着奔过身侧的伏甲地龙,舞动着手中的狱魂,每一次挥动,狱魂都会带起一阵强烈的罡风,触之者伤,碰之者死!气焰冲天的狱魂,收割着一头又一头伏甲地龙的性命,以至于到处都是血肉横飞的场景, 与此同时,一旁的南九岳战战兢兢地看着向他袭来的伏甲地龙,握住七海的手不住地颤抖,眼里毫无斗志可言,若不是四面八方到处都是伏甲地龙,无路可逃,他早就逃之夭夭了。 临近眼前的伏甲地龙突然加速,扑跃向正在愣神的南九岳,慌乱之中,南九岳竟没有用七海抵御,而是下意识地捂住眼睛,丝毫没有身陷险境的意识。 南九岳只觉一阵破空之声从耳边炸起,一股猛烈的寒意从其耳侧划过,再回过神来,之前的那头伏甲地龙竟是倒飞出去,额头上炸开一个碗大的伤口,结满了寒气逼人的霜气。 “你竟敢在这时候害怕,你知不知道你现在随时小命不保,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只能靠你自己手中的那把剑!平日里流里流气假不正经,真打起来却是弱不禁风胆小如鼠,你难道还指望能用你的脸皮去挡住伏甲地龙吗!”赵婧苇脸色苍白,嘴角渗血,冷冷地怒骂着劫后余生的南九岳。 南九岳眼神闪烁,哑口无言,只能暗自低下自己的脑袋,一脸的悔恨,不知恨的是自己,还是赵婧苇,亦或是拓跋舞。 在南九岳短暂的懊悔时,又一道冰锥从南九岳耳旁激射而过,洞穿其身后袭来的一头伏甲地龙的脑袋,未尽的森森寒意让南九岳的耳朵浮起淡淡的白霜。 南九岳猛地抬起头,睁大了双眼,望着赵婧苇的背影,不禁握紧了手中的七海,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赵婧苇的最后一句话,“没有下一次了,姓南的。” 话音里,尽是失望。 侧身躲过一头袭来的伏甲地龙,南九岳反手握住七海,直直向上刺去,七海的剑锋洞穿了伏甲地龙的最为脆弱的腹部,喷射而出的滚烫血液顺着剑刃流淌而下,打湿了南九岳的双手,南九岳颤抖着嘴唇,可眼神里多了一分坚毅,少了一分恐惧。 吃疼的伏甲地龙发出一阵怒吼声,落地之后,不顾淌血的伤口,向南九岳再度袭来。 南九岳激射而退,单手重击地面,一股淡黄色的厚重光芒在其手心亮起,地面的沙石上下抖动不已,十二道石棱环绕着南九岳破土而出,其中三道石棱恰好洞穿了再度袭来的伏甲地龙,受此重伤的伏甲地龙呜咽一声,再也站不起来了。可南九岳并没有松懈,因为有更多的伏甲地龙正在向他袭来。 南九岳抽出七海,眼神已少有畏惧,即便无路可退。 而在另一边,因为拓跋舞的疯狂杀戮,伏甲地龙的尸首堆积如山,在她附近难得的出现了一段真空地带,浑身浴血的拓跋舞就这样驻足在重重的包围之间,无形的煞气压迫着四周的伏甲地龙,一些弱小的伏甲地龙竟是一时之间不再敢发起冲锋。 可好景不长,在领头的伏甲地龙的怒吼下,原本还有些许畏惧的伏甲地龙都圆睁着血眼,再度发起冲锋。 拓跋舞眼睁睁地看着伏甲地龙们冲锋,颤抖着手臂,却没有抬起狱魂。 拓跋舞低头看着怀里正在沉睡的伏甲地龙王,不禁有些失神,眼神里只有无奈和惋惜,却没有丝毫的悔意。 是的,拓跋舞并不后悔,她一直认为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只是无奈,无奈自己没有足够的实力得到伏甲地龙王;只是惋惜,惋惜自己不能替蛮族争取到伏甲地龙王的力量。 轰,轰,轰! 成百上千道雷光在拓跋舞身边炸起,将她四周的大地犁了一遍又一遍,而地面上的伏甲地龙们却是倒了大霉,一旦被雷光击中便在瞬间被烤成焦炭,即使侥幸没有被电成焦炭的伏甲地龙,也难以逃脱混乱的同类的重蹄碾压。 短短几息的时间之后,拓跋舞身边最后一只伏甲地龙不甘地倒在了冒着青烟的土地上。 不知何时,赵婧苇出现在了拓跋舞的身后,二人背靠背,互相支撑着,虽然南九岳与她们二人都同处于兽潮中,但是伏甲地龙们的目标只是身怀伏甲地龙王的拓跋舞,因此南九岳堪堪没有生命危险,处境倒是比她们好得多,但是以南九岳的修为,若是妄想插手,不需片刻便能被愤怒的伏甲地龙踩成碎片。 “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为何还不走,我可不相信你没有逃生的法子,你们人族逃跑的本事,天下第一。” “不用用言语来激我了,既然我作出了承诺,便一定要遵守诺言。”赵婧苇虚弱的语气里却带着无比的坚定。 “呵。”拓跋舞闭上眼睛,说道,“你可真是你们人族的异类。” 不顾拓跋舞的嘲讽,赵婧苇环视着四周慢慢靠上来的伏甲地龙,说道,“与其耍嘴皮子功夫,还不如省点力气想办法脱身。” “再拉千百个垫背的,到时候也能睡得舒服点!”拓跋舞睁开双眼,舔了舔嘴唇,狞笑道。 就在伏甲地龙准备再次围上来的时候,一股骚动自伏甲地龙的后方爆发。随着地面的一阵阵抖动,一条深深的沟壑在伏甲地龙中央皴裂开来,将伏甲地龙的包围撕开了一道口子,而在沟壑的尽头,站着一名白衣胜雪的男子。 只见他虚抬双手,手心向上,仿佛托举无形的大山,他眼神一凌,怒喝一声,双手高高抬起,而随着他这一奇异举动,他眼前的土地竟被硬生生抬起,包括那些正站于其上的伏甲地龙,亦被掀得人仰马翻,死伤无数。 “喂喂喂,陈轩午,好歹给我留点啊!”一个肩扛巨刀的年轻的男子在不远处埋怨地说道。 年轻男子抽出肩上的巨刀,一股黑气从刀身上蔓延开来,涌上他的身躯,此时的他犹如魔神降临,一些弱小的伏甲地龙竟都恐惧得不住后退。 “九岳,师兄来啦!”布留禅遥望着远处灰头土脸的南九岳以及他身旁密密麻麻的伏甲地龙,眼神上满是战意。 第三十五章 稚童戏语岂当真 布留禅从涂佛上取下一朵黒焰,置于手心之上,黒焰在其手心旋转不息,在布留禅手上钻出一个伤口,伤口中渗出的鲜血都被黒焰所吸收,浓郁的黑焰也随之逐渐变得灰白,散发着一股祥和的气息。布留禅将手中所托之焰轻轻抛出,灰焰缓慢飘向身受重伤的江小蛮。 在灰焰触碰到江小蛮衣襟的一瞬,犹如星火燎原,翻滚的火舌吞噬了她每一寸肌肤,但奇怪的是,那灰白色的焰火非但没有伤害江小蛮一丝一毫,反而修复着她身上那些骇人伤口,被灰焰覆盖的伤口,尽皆止住了渗出的鲜血,长出了丝丝粉色的肉芽,而江小蛮的呼吸也逐渐趋向平稳。 看着江小蛮一步步远离鬼门关,布留禅长呼一口气,只是掩盖在黒焰之下的脸庞变得没有丝毫血色。此等活死人肉白骨之奇术,想必需要布留禅付出极大的代价。 而被布留禅一拳打懵的伏甲地龙王也摇晃着脑袋,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那硕大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不速之客,鼻腔里涌出带着腥风的吐息。 布留禅昂起头来,就这么迎向伏甲地龙王的视线,没有丝毫的惧色,半晌,才从他口中绷出一句,“你丫的!瞅啥瞅!” 虽然不懂人类的语言,但布留禅眼中赤果果的不屑被伏甲地龙王全然看在眼里,伏甲地龙王低吼一声,扬起双蹄便向布留禅冲去。 布留禅吐了一口唾沫,抄起涂佛,以极快的速度袭向正向他冲锋的伏甲地龙王! 叮! 布留禅所持之涂佛与伏甲地龙王鼻尖上的巨角刚一接触,一股气浪便自二人交锋之处吹卷而出,扬起漫天的沙尘。布留禅被伏甲地龙王的那股怪力逼退了七八步,方才完全卸去它的力道。 未等布留禅缓过气来,伏甲地龙王再度逼近,布留禅大喝一声,双手握刀,借着回旋之势,与伏甲地龙王的巨角再次相接!而这一次,被逼退的却是伏甲地龙王,它的重蹄竟然在地面上划拉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短短数十息,一人一兽来来往往交锋近十次,每一次对碰都会引起强劲的气浪席卷四周的一切事物,若不是有灰焰附体,牢牢地将江小蛮的身体钉在地面上并为她抵消大部分的冲劲,怕是那交锋之余所产生的余波便能要了江小蛮的小命。 又是一次交锋,布留禅不再与伏甲地龙王硬抗,而是借其之力向后空翻而去,落地之后,布留禅重击地面,数道石壁破土而出,横亘在自身前方。 伏甲地龙王眼见布留禅退却,穷追不舍,巨角轻轻一戳,那坚硬的石壁便仿佛豆腐般被戳得粉碎。然而,石壁之下却根本没有布留禅的身影。 吼! 一声震天巨吼从伏甲地龙王的喉咙中涌出,吼声里尽是痛苦与愤怒。伏甲地龙王低下头,望向自己左蹄处,却发现一道身影一闪而逝,紧接着,一股钻心剧痛从自己的右蹄处涌上心头。 布留禅挥起涂佛,照着伏甲地龙王的右蹄又是一通猛砍,每一刀都在其上留下一道骇人的巨大伤口,涂佛之上的黑焰侵染进伏甲地龙王的伤口内,蔓延至其血肉之内,不断蚕食和吞噬伏甲地龙王的血肉,而黑焰也逐渐向四周蔓延,进一步破坏伏甲地龙王的身体。 在双蹄遭受重创之后,再也无力支撑庞大身子的伏甲地龙王轰然倒下,而布留禅也趁此时从伏甲地龙王身下逃离。伏甲地龙王愤恨地望着那个蝼蚁般的存在,它怒吼一声,声波中所携带的强大威势在布留禅耳边炸开。 “呃啊!” 布留禅痛苦地捂住耳朵,五官凝成了麻花一般,仿佛脑子里被人用筷子搅来搅去一般,顿时失去了所有知觉。 与此同时,一道破空声裹挟着让人窒息的破坏力,袭向布留禅,赫然便是之前重伤江小蛮的伏甲地龙王的铁尾! 一击过后,伏甲地龙王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但迫不及待的它却根本找不到布留禅的身影! “小爷在这呢!” 一声不屑的嗤笑从伏甲地龙王的背部传来,赫然便是刚刚消失不见的布留禅。只见布留禅脚下的黒焰化作勾子,死死地咬着伏甲地龙王的尾部! “就你那蚊子嗡嗡叫,还想伤到小爷!” 原来之前布留禅的痛苦之状尽是佯扮之举,为的便是骗伏甲地龙王以尾袭之,他也可以趁机绕过伏甲地龙王的视线,欺上伏甲地龙王最为薄弱的尾部! 布留禅双手握刀,闭气蓄力,涂佛之上的黒焰瞬间暴涨,从黒焰中传出的阵阵哀嚎之声更是让四周的空气都凝上了一层霜冻! “断!” 伴随着布留禅的大喝,涂佛应声而落,那可怖的怪力辅以古怪的黒焰,在一瞬间便破开了伏甲地龙王的伏甲没有覆盖住的脆弱尾巴!而涂佛威势不减,反而爆发出更大的力量,那凶暴的黒焰化作滔天的刀气,将伏甲地龙王的尾巴生生切断! 吼!吼!吼! 伏甲地龙王痛苦地翻滚着身体,尾巴断口处没有流出一滴鲜血,而是爬满了那令人窒息的黒焰,那黒焰贪婪地吞噬着伏甲地龙王的每一处血肉,而吞噬了伏甲地龙王血肉的黒焰也变得愈发旺盛,愈发肆无忌惮! 稳稳落在伏甲地龙王不远处的布留禅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胸口不断上下起伏着,刚才那一刀,耗去了他大半的气力,如今的布留禅,也实为强弩之末。但布留禅还尚未罢休,他横置涂佛,眼神里尽是凌厉!对付伏甲地龙王这等异兽,若不能一击致命,就算给它们造成多大的伤害,只要给它们些许喘息的时间,它们便能从天地之中汲取力量,再度复原,这当然不是布留禅的打算! “就让小爷送你归天!” 布留禅低吟一声,伸手一招,那些在伏甲地龙王双蹄处、尾部肆虐的黒焰仿佛听到了呼唤,纷纷停止吞噬,化作一道道流光飞向布留禅手中的涂佛! 而涂佛吸收了那一道道黒焰之后,变得颤鸣不已,而其上的黒焰也不断暴涨,阵阵哀嚎痛呼之声更胜之前的断尾一刀!不过十息时间,伏甲地龙王便停止了挣扎,所有折磨它的黒焰都飘散而出,而涂佛之上的黒焰也暴涨到了一个可怖的境界,化作了一把长达百尺的滔天凶刀,那翻滚的黑焰,气势直冲天际! “呃啊!” 布留禅大喝一声,将手中的涂佛重重挥出,而那百尺刀气也随之而动,疯了一样袭向前方的伏甲地龙王,欲将其砍作两半! 叮! 巨大的金铁交戈之声回荡在这百里废墟之内,而布留禅与伏甲地龙王方圆数十里之内的土地尽皆下陷,震颤感随着巨响传至百里开外! 布留禅倒拖着涂佛,步履蹒跚地走向江小蛮,涂佛在地面上划出一条似断未断的痕迹,在这石破天惊之际,这宁静却显得格格不入。 “师父,咱们回家了。” 布留禅横抱起江小蛮,身子摇摇晃晃地,几欲倒下。 江小蛮眉头紧锁,一脸愁容,时不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呢喃,她身上的伤势在灰焰的作用下,已经得到初步的控制,虽说尚未有生命危险但也不容乐观。 风,裹着沙,吹响了归家的曲子。 几粒金色碎末,伴着风沙,在布留禅与江小蛮身边飘舞,那光与影的交错,不由得让布留禅失神。风渐渐小了,可是这漫天的金砂却愈发绚丽,愈发灿烂,夹杂于其中的沙子,反倒成了这金砂的陪衬。 “这是,伏甲晶!” 布留禅瞳孔放大,微张的口却在这一瞬间失去了声音,难以置信写满了他那沾满沙尘与血迹的脸庞! 吼! 一声高吼,刺破天际,更是刺破了布留禅的魂。 布留禅转过身去,伏甲地龙王的腹部蛇行着一道蜿蜒可怖的伤口,森森白骨尽皆外露,翻卷的软肉上肆虐着源自涂佛的黒焰。 伏甲地龙王深吸一口气,那飘零在这片土地之上的伏甲晶仿佛受到强烈的吸引,纷纷飘向正中央的伏甲地龙王,层层依附于伏甲地龙王的皮肤之上,不过数十息时间,那些零碎的伏甲晶竟然融合成一套金色铠甲,天衣无缝地镶嵌于伏甲地龙王的表面,而原本被布留禅重创的伏甲地龙王竟然重新站了起来,掩盖在金色铠甲下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布留禅,充满了杀意! 布留禅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抱着江小蛮的手,不禁攥紧了她的衣衫。 伏甲地龙王一改常态,并没有立下杀手,而是抬起头,望着天际,那硕大的巨口一开一合,一声声古老朴重却又玄奥晦涩的低吟从它的喉腔中涌出,而天地间的力量,仿佛在这一瞬间,都在响应伏甲地龙王的号召! “我的天,天临兽魂决!” 布留禅一脸震惊地听着那伏甲地龙王神秘的吟唱,一点点碎片般的记忆逐渐串联成线,他有把握相信,这伏甲地龙王的来历绝无这般简单! 天临兽魂决并不是对某一术某一式的称谓,而是各族对隐藏在世间角落的大千生灵的一种敬畏! 一花一草,一兽一石,在修炼千年之后,只要渡过这苍天所临的天劫,都有机会蜕变成妖,开启灵智,从而重获新生,不再为求生存而生存,亦可得证大道。而渡过天劫之后,那些被苍天选中的生灵,都能感应天地大道,修炼出一道玄妙莫测,威力无穷的未知术法,而这些术法,被各族强者统称为天临兽魂决。 天劫临世渡千年,兽玉重锻魂永成。 布留禅尚未来得及思考出对策,四周异象霎时突生。此时,他脚下的土地变得松软不堪,一触便化,犹如土底有万千流水!最可怕的是,布留禅感觉自身力气,精神都仿佛正在不断地往下游走,被那大地不断地吞噬。 “不妙,走为上策!” 布留禅刚想移动,两条腿却被那流动的土地紧紧地抓住,并且有一股力气正往拼命拉扯着他,欲将他拉进地里! “小木罗荒!” 布留禅欲施术以解此围,却发现术法根本无法生效,便好似自身所引起的天地力量,都通过自己的身体,源源不断地涌进那流土之中! 就在布留禅一筹莫展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腰际已经深深地陷进了流土之中,而江小蛮身上所笼罩的灰焰也怪异至极,焰心齐齐向下,竟是被这流土吸住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布留禅趁着自己双手还能动弹,将手中的江小蛮向前上方扔出去!布留禅拔出涂佛,耗尽全身气力,亦向前上方扔出。 只要时机把握得巧妙,凭借着灰焰与黒焰之间的吻合,以及涂佛的冲劲,足以将江小蛮带出这恐怖的流土地带!即使这般做也是在断自己的生路,布留禅亦是在所不惜! 可是,布留禅所作的一切,都被伏甲地龙王看在眼中,伏甲地龙王的眼神一转,戏谑之意不言而喻,仿佛一切都是它所算计好的。 在涂佛脱手的一瞬间,流土之间异象突生,一道道流土仿佛喷泉一般,从地面上激射而出,而目标,正是上空的涂佛! “不!” 布留禅大喝一声,双眼圆睁,他眼睁睁地看着涂佛被那些流土附上,再也难以寸进一步,而江小蛮的身子,正像一只断线风筝,无声地坠落。 此时,流土已经漫上了布留禅的鼻腔,那痛苦的焦灼感,折磨着他的喉咙,折磨着他的意志! 布留禅始终睁着眼,可却怎也看不到江小蛮的身影,他的手,高抬着,朝着江小蛮坠落的方向。 “师父,师父!我看镇上的哥哥们都有媳妇呢!以后我也要娶一个媳妇!” 布留禅背着药篓,一边吸着鼻涕一边喊着,而江小蛮牵着他的小手,并不比他高多少的脑袋侧过去,笑眯眯地问道,“那留禅你要娶一个怎样的媳妇啊?” 布留禅咬着手指想了会儿,才昂起脑袋,笑嘻嘻地看着江小蛮,“以后我要娶师父你当媳妇!” “你这臭小子,连师父也敢调戏,找打!”江小蛮佯怒,笑骂道。 布留禅挣脱了江小蛮的手,做了个鬼脸,调皮道,“来追我啊,师父,你追不上我的,嘿嘿!” 一切记忆犹如过眼云烟,离布留禅越来越远,布留禅的意识也一滴滴地滴落在这无际的流土之中。 “师父,我好想再牵一次你的手。” 第三十二章 一曲殇情醉千军 布留禅飞跃而起,以地面上的伏甲地龙为踏板,足靴踏着伏甲地龙坚硬的背甲,在兽潮之中灵动地跃进,眨眼间便突破了数重包围。 布留禅横握涂佛,从兽潮之中杀出,令人可怖的怪力生生地将眼前的伏甲地龙砍作两半,伏甲地龙的伤口处弥漫着难以摆脱的黑气,尚且冒着热气的血肉不断被黑气腐蚀,直至化作一滩滩脓水。 布留禅把涂佛扛在肩上,丝毫不在意自己与南九岳正身陷伏甲地龙的包围之中,对着南九岳打趣道,“师弟,看来你这段时间,过得挺滋润啊!害得师兄白担心你了。” 南九岳一看布留禅那隐晦的挑眉,就知道他是在指拓跋舞与赵婧苇二人。 南九岳深深叹了口气,无奈道,“滋润是滋润,可我这身子骨不如师兄,受不了。” 布留禅愣了愣,呸了一声,暗骂道,“真不要脸。” 四周的伏甲地龙眼见这个不速之客竟然无视它们的存在,不由得怒发冲冠,双蹄重重踩踏着地面,扬起漫天的尘土。 布留禅环顾四周那来自伏甲地龙的腾腾杀气,皱了皱眉,说道,“行了,事不宜迟,师父为我们拖延的时间不多,撤。” “等等,还有那拓跋舞和赵婧苇!我们得去救她们!”南九岳叫住了布留禅,望着远处的赵婧苇和拓跋舞不安道。 “嘿,师弟,自身难保了还挂念着那两个小妞,莫非真是情动了。”布留禅取笑道,“放心吧,陈轩午已经去救你那两个小相好了。” 眼见南九岳松了一口气,布留禅握住涂佛,正色道,“走吧!” 布留禅将涂佛横置身前,单手成掌,重重拍打在涂佛的刀背上,涂佛裹挟着巨大的冲劲,激射而出,撞向迎面袭来的伏甲地龙。 首当其冲的伏甲地龙被涂佛强大的力道直拍面门,庞大的身躯应声而倒,将身后的众多伏甲地龙一并撞飞,而涂佛冲劲不减,直直往前推碾而过,所过之处,血沫横飞,到处是残肢断臂。【零↑九△小↓說△網】 布留禅捏着南九岳的肩窝,趁着涂佛所开辟出来的空白地带尚未被旁边的伏甲地龙所填补,极速逃离伏甲地龙的包围圈。 布留禅接住力尽回弹的涂佛,借着前冲之势将涂佛再度甩出,重重砸在前方聚在一起的伏甲地龙,再次将它们推碾出去,布留禅就这样一路沿着涂佛砸出来的空白地带向江小蛮所定的汇合之处奔逃。 而在兽潮的另一边,陈轩午凭借精巧的遁术,在没有密集成群的伏甲地龙阻碍的情况下,眨眼间便遁至拓跋舞与赵婧苇身后。 “得罪了!”突然出现的陈轩午在二人耳侧低吟道,左右手分别紧捏二人的肩膀。 二人的痛呼声尚未落地,三人的身影便已远离伏甲地龙的包围,重新回到了之前陈轩午所处的空地上。 “多谢陈公子相助,此番恩情,婧苇他日必当重谢。”眼见暂时逃得生天,赵婧苇苍白的脸颊上难得地带了一丝血色。 “可是赵公子还是莫要管我们,先行离去吧!此间伏甲地龙杀之不尽,戮之不竭,莫要强逞英雄。带上我们两个累赘,怕是会连累你也陷于兽潮。” 拓跋舞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柱着狱魂,默然不语,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个年轻俊秀的人族到底会作出如何的抉择。 陈轩午抿了抿嘴,没有理会拓跋舞戏谑的眼神,淡淡说道,“师父在前边为我们拖延的时间不多了,二位请跟我先撤离此处。”随着话音一落,陈轩午的身形消失不见,只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白痕。 “此等遁术,你我皆不及他。”赵婧苇瞥了一眼拓跋舞,自语一句,便循着陈轩午留下的气息一路南去。 “这小白脸有点意思。”拓跋舞诡魅地笑了一声,将狱魂挂在身后,跟上赵婧苇的脚步。【零↑九△小↓說△網】 “吼!” 几声震天怒吼响起,原本被布留禅和陈轩午搅得天翻地覆的伏甲地龙们在首领的号令下,重新整齐了队形,向着拓跋舞离去的方向奔袭而去。 “那个小白脸是什么人,为何相助于你我。”拓跋舞追上前头的赵婧苇,与她并肩疾行,问道。 “人族可不像你们蛮族,奉行弱肉强食的歪理。”赵婧苇嘲讽一句,并没有理会拓跋舞的询问。 “哼,不说也罢。”拓跋舞继续问道,“不过,你便不觉得奇怪?一路上的伏甲地龙零零落落,完全不成气候,就像是有人在背后操纵一样,你不怕有诈?” 赵婧苇沉默几许,才答道,“你不是想知道赵公子是何人吗?那我告诉你,他是南九岳的师兄。” 话音一落,赵婧苇一个加速,甩掉了身侧的拓跋舞。 拓跋舞向着赵婧苇远去的方向骂咧道,“嘁!逗谁玩呢!” 待得二人奔袭了一段时间,一道白色身影才在她们眼中愈发清晰起来。 “你听,这是什么声音!”拓跋舞眼神一凌,身后猛兽虚影若隐若现,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一阵悠扬凄绵的歌声由远至近,在二人耳边愈发清晰起来,哀转冷清的音调仿佛在诉说深闺女子思念边军情郎的思愁,其中却又隐约夹杂着两军厮杀,血染天际的悲壮,让听者一瞬之间跨越百日千里,感受到两种完全不可能调和的旋律。 赵婧苇皱了皱眉头,往陈轩午所远眺的方向望去,却是大吃一惊! 前方的峡谷及后方的大平原上,跪伏着一眼望不见尽头的伏甲地龙群,其数量远远超出了拓跋舞和赵婧苇的预料,若是它们一齐发起冲锋,哪怕是赵启凡也得暂避锋芒,而在峡谷的尽头,陈轩午的身侧盘坐着一个柔弱的身影,而那神秘的歌声,也正是从这个伫立在千万伏甲地龙前的柔弱女子的喉中响起。 “这,这是小蛮姐姐!”被眼前所震撼的赵婧苇失声道。 虽然对于陈轩午和布留禅的实力,赵婧苇多少也领略一二,但是从未出过手的江小蛮在赵婧苇眼中像是谜一般的存在,赵婧苇可不相信,自己师尊的至交好友的女儿,一个能让陈轩午和布留禅这等不世出的天才认作师父的人,会是一个平庸之辈,直至今日,她才明白,赵启凡所说的人外人天外天指的是什么意思! 那可是将千万头伏甲地龙困于幻境啊! 一旁同样被震撼到的拓跋舞沉默不语,只是握住狱魂的手愈发地用力,青筋暴起。 立在江小蛮身旁的陈轩午见二人已经跟上,抬头望了眼西北方向逐渐放大的两个人影,摇了摇头。 “太虚遮天阵,开!”陈轩午竖起二指,大喝一声。 随着陈轩午的话音一落,一股股旋风以江小蛮为中心,向四周旋转扩展,不多久,由狂风组成的龙卷风将江小蛮一行人围在风眼之内。 就在风涡即将成型之时,一把巨大的刀刃撕裂旋风,两道人影从撕裂的口子狼狈地翻滚进风眼。“陈轩午,你想害死老子啊!” “呸、呸!”倒在一旁的南九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整个人像是从沙海捞出来一样。 “你真的不是太虚宫弟子!你为什么要骗我!”拓跋舞拔出狱魂直指南九岳,一脸怒气地瞪着他! 南九岳一抬头,发现自己的两个冤家居然也在风眼之中,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道,“我都说了我不是太虚宫弟子了,你非要我承认的!” “哼,早知道你不是太虚宫弟子,我当初一斧子砍了你!”拓跋舞不屑道。 倒不是拓跋舞忌惮太虚宫,仅仅是因为她的老对头赵婧苇是太虚宫弟子,因此对太虚宫的弟子有点兴趣,才放南九岳一马,捆在身边使唤,若是拓跋舞没有误以为南九岳是太虚宫弟子,南九岳早就像剑家兄弟一样被抛在路边喂野兽了。 “你、你、你嚣张什么,师兄,这段日子就是她欺负我,你可得给我出气!”南九岳眼看两位师兄在身侧,胆子也愈发大了起来,指着拓跋舞吼道。 布留禅摆摆手,嬉笑道,“你和你的小相好闹别扭,可别找上我,都是自家人,我这当师兄的帮谁也不是。” “你这小崽子,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要不然本居次取你狗头!”拓跋舞望向素未谋面的布留禅,冷哼道。 布留禅眼神一凝,拔出身后的涂佛,毫无畏惧地迎上拓跋舞的眼神,冷笑一声,“看来弟媳有点欠教养啊!” “怎么,想打架,就凭你那破刀!”拓跋舞不屑地看着布留禅和他手上黑漆漆的涂佛,手中的狱魂燃起红蓝二色玄光,眼神里充满了挑衅之意。 听到“破刀”二字,布留禅不发一言,眼神从冷淡变得冷静,但南九岳和陈轩午都知道,布留禅这是要动杀心了! 要知道,涂佛可是布留禅的父母留给他的唯一信物,平日里都像爱护命根子一样爱护它,哪能容许拓跋舞这么一个蛮族人对其的侮辱。 冲天黑气在一瞬间漫上了涂佛以及布留禅握刀的手臂,布留禅趁势逼至拓跋舞身前,挥下那让空气都暴鸣的涂佛。 感受到主人愤恨的涂佛颤鸣着与狱魂相接,巨大的力道一瞬间撕破了拓跋舞的骄傲,将拓跋舞整整推出去半丈,直至拓跋舞身后的巨象虚影浮现。 “有意思,那你也来接我一斧!”接下布留禅一刀后,拓跋舞眼神里的不屑完全褪去,抡起狱魂,迎上前去,重重砸在涂佛的刀背上,身后的巨象虚影耀眼得犹如太阳。 布留禅撑住刀背,未退一步,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依然冷冽。 此时,一声温柔却有力的声音缓缓在布留禅身后响起。 “够了,留禅,收刀。” 第三十六章 春泥朵朵绽征途 布留禅孤独地在一处无尽、无知的空间中飘荡着,四周暖活得紧,极易催人入眠。他颤抖着自己疲惫不堪的眼皮,强撑着不让它合上,强撑着不在这温柔乡睡去。 他心愿未了,他不舍得走。 “留禅,你看你,摔跤了吧,叫你不要乱跑,快起来!” 一道如梦如幻的身影在布留禅眼前浮现,那人将她青葱的玉手,缓缓伸向布留禅。 布留禅望着她,淡淡地笑了起来,摇摇头,任由身体继续下沉,他知道的,这一切只不过是泡影,是假的,是上天对世人最后的嘲弄。 可是,那只手,却向前一探,紧紧地握住了布留禅还未沉下的手。 在这一瞬,四周的空间与时间在布留禅耳际飞逝,那不断交错、压缩的光影,让布留禅不由得眯起双眼。 一团巴掌大小的风涡降落在流土之上,在风的力量注入流土之际,便以其微弱的力量改变流土的转向,使其随着风的旋转而旋转,逐渐在流土上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漩涡。而被困于流土之中的布留禅也因此摆脱了流土的束缚,大半个身子在漩涡中心露出来。 “爆!” 随着陈轩午一声喝令,一缕细小的火焰在他脚下炸开,巨大的反冲力将陈轩午推向空中,而布留禅也被陈轩午一把拉了起来。 陈轩午身侧交错飞舞着数十道细小火焰,每当二人即将下落之际,便会有一道火焰飘向陈轩午脚下,再度炸开,通过爆炸产生的反冲力将二人再度推向空中,凭借这些细小火焰的推动力,二人堪堪逃离天临兽魂决的囹圄之困。 “师父呢!你这混蛋,管我作甚!快去救师父啊!”一路上,有气无力的布留禅趴在陈轩午的背上,重复地吼着这么一句话。 “你再嚷嚷,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丢下去。” 布留禅正欲再喊,可抬头之际却发现涂佛与江小蛮都静静地走进他的眼帘,他刚到嘴边的话语也咽了下去。 “差点忘了,你这小子,别的不行,就数两条腿最厉害。”布留禅咧起嘴角,哈哈大笑起来。 而与此同时,在离这处修罗场数百里远的一条羊肠小道旁,两个赶路人停住了她们的前进的脚步。 “为何突然停下了,赵婧苇?”拓跋舞望着赵婧苇那紧皱的眉头,开口问道。 赵婧苇将昏厥过去的南九岳轻放在地上,托腮沉思道,“我总是觉得,这伏甲地龙王的出现实在太过蹊跷,而且区区一只幼兽,怎么可能会拥有这般让人心悸的力量!” 听罢此言,拓跋舞也陷入了沉思,这伏甲地龙王的实力远远超出它的想象,而且那成千上万突然出现的伏甲地龙也是让人摸不着脑袋。 “对了,我曾在师尊的桌上看过一本先辈所留的奇书,上面记载了这位先辈一生所见之奇事。其中似乎有一种对异兽渡天劫的记载,便与这伏甲地龙王的出现似有关联。” 赵婧苇在拓跋舞的好奇的注视下,娓娓道来。 “这位先辈曾在游历北地之时,亲眼目睹一条大蛇渡天劫,而这条大蛇虽然实力强劲,但最后还是扛不过天劫,而在先辈也认为这大蛇会被最后一道天雷轰得灰飞烟灭之际,异象陡生,这大蛇竟将自身肉体彻底毁去,而这最后一道天雷居然因此而没有降下!” “原本那位先辈正想离去,可他却发现那条大蛇的魂魄竟然没有随着自身肉体毁去而消陨,只是碎裂成千段万段,每一份大蛇的魂魄都化作了一条小蛇,涌进周围的深林里。” “先辈自叹若不是当年其修为远远不够,定会对此事一探究竟。而这事因为实在太过蹊跷,而且在以往的古书里也没有对此有所记载,因此这事也不了了之,只是成为了一个怪谈。” 拓跋舞盯着赵婧苇的眼睛,带着质疑的口气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之前所戮的伏甲地龙,实际是一头渡劫失败的伏甲地龙的破碎魂魄!那这头所谓的伏甲地龙王难不成是那魂魄的核心!” 赵婧苇对拓跋舞的分析不置可否,继续说道,“最糟糕的是,那伏甲地龙王之前吞噬兽群的举动似乎是想重新融合之前碎裂的魂魄。如今的它,极有可能恢复了那至少千年的道行!” “如果真是如此,那小蛮姐姐,还有南九岳的那两个师兄极有可能。。。” “可能什么。” 一声虚弱的质问从拓跋舞和赵婧苇身后响起,让赵婧苇二人吃了一惊。 “你什么时候醒的?” “我问你们,可能什么!可能什么!”不知何时醒来的南九岳瞪大着猩红的双眼,怒视着赵婧苇和拓跋舞二人,大吼道。 “他们可能会死。”拓跋舞沉静地看着疯狂的南九岳,一字一句无情地砸在南九岳柔软的心头。 “哈!哈哈!哈哈哈!骗人的,都是假的,我不会信的!” 南九岳大笑着,泪花在眼眶里打滚,浑身上下颤抖不已。他骤然拔出七海,剑尖直指赵婧苇和拓跋舞二人,大吼道,“都是你们,都是因为你们两个,师父才会留下来,师兄他们才会回去!都是你们,都是你们,我和你们拼了!” 拓跋舞冷哼一声,一脚踹在南九岳破绽百出的小腹,将他狠狠踹飞出去。 “若不是看在你师父师兄的份上,刚才招呼你的,可就是我的狱魂了!” 南九岳痛苦地蜷缩在地面上,整个背部弓得像只大虾,可他的手里,依旧紧紧攥着七海。 钻心的疼痛渐渐淡去,南九岳仰躺在泥泞的地上。那一脚,踹碎了南九岳的愤怒,踹碎了南九岳的单纯,踹碎了南九岳的希望。南九岳迷失了自己的理智,他呆呆地看着天际,眼眶内的瞳孔失去了焦点,失去了灵性。 这茫茫的天际,开始扭曲,开始模糊,幻化成南九岳深处的记忆。 “师兄,你们整天这么辛苦地修炼到底图什么啊!难道真的想去求那什么云里雾里的大道吗?” “求个屁的道,没有一身本事,将来怎么行走天下,如何找得个仙子双宿双飞!”布留禅哼哼道。 “喏,二师兄,你好低俗啊。”南九岳鄙夷道,随即扭头问向陈轩午,“大师兄,那你呢?” “我只想保护。”顿了顿,陈轩午轻笑一声,接着说道,“呵,保护我想保护的一切。” “你这臭小子,说了多少次了,别叫我二师兄!”布留禅突然一拳砸在南九岳的脑袋上,愤愤道。 陈轩午对布留禅的幼稚行为无奈地摇了摇头,饶有兴趣地望向南九岳,问道,“那你呢,九岳又是为何要修道。” 南九岳愣了愣,笑道,“以后我就抱紧师父和师兄的大腿了,修个甚么的道。” 南九岳笑着,他的笑声越来越远,他的脸庞越来越模糊,最终一切都停滞在在自己的瞳孔里。 仰躺着的南九岳紧握着手中的七海,缓缓地站起身来,泥土混着杂草,沾满了他的衣服,显得落魄至极,唯一不变色的,只剩下他的眼睛,和他握剑的手。 “师父,师兄,我明白了。”南九岳望向北方,喃喃道。 言罢,他提着七海,朝前走去,身后,是那宏伟的定武关。 “南九岳!你这是去送死!你就这么辜负你师父和你师兄的意志吗!” 赵婧苇对着南九岳的背影,大骂道,在她看来,南九岳只有一时冲动,空有一腔热血,根本忘记了自己本身的实力到底有多微末。 可南九岳并没有理会赵婧苇的劝阻,依旧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南九岳!你不是怕死吗!你会死在路上的!你会死在那些野兽的口里的!你甚至见不到你的师父和师兄们,就会死的!” 南九岳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怕死?我当然怕,我怕他们都死了。” “师父,师兄,你们千万别死啊,不然,以后我可抱不了你们的大腿了。” 南九岳跑起来,一直朝前跑着。他不会遁术,只能靠两条腿,他的脚下,溅起春泥朵朵。 “不用追了,赵婧苇,你以为他会跟你回来?”拓跋舞制止住了正想抓南九岳回来的赵婧苇,说道,“他走不出去的,依他的性子,不用多久便会灰溜溜地腆着脸跑回来。” 赵婧苇神色复杂地望着南九岳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 不多时,数道流光自天上而来,稳稳地落在拓跋舞和赵婧苇二人身前。 那些流光正是几把流光溢彩的飞剑,铮铮剑鸣,响彻天际。而从那些飞剑上跳下约莫十数人,为首之人是一名须眉皆白却又精神抖擞的老者。 “婧苇!可算找着你了,陛下为了你的事,都已经焦头烂额了。”老者提了提袖子,神色却再度凝重起来,“婧苇,是何人,竟胆敢把你伤成这般!”。 “婧苇见过二师叔。”赵婧苇拱手道,“二师叔,婧苇此番遇袭,一言难尽。此次能脱险,全凭江姐姐与她的二位弟子与一头拥有千年道行的伏甲地龙缠斗,为我等断后!如今他们生死未知,还望二师叔速去救援!” “什么!伏甲地龙?”听罢赵婧苇此言,老者大吃一惊,沉吟了一会儿,他才吩咐道,“修言、修出、修必、修行,你四人护送拓跋居次与你们师妹回定武关,其余人与我去一探究竟!” “且慢,本居次要与你等一同前去!” “拓跋舞,此番你弄出这么大的幺蛾子,你还要作甚!”赵婧苇怒视着拓跋舞,喝道。 “你们的公主殿下身受重伤,你们还不速速送她回定武关,万一伤重而亡了,可怪不得本居次!”拓跋舞双手环抱,戏谑道。 “你!呃啊!”赵婧苇刚想指责拓跋舞,却痛呼一声,昏厥过去,怕是之前的伤再度发作。 “喏,小老儿,你看你们的公主殿下昏迷不醒,如今便只有我知道伏甲地龙王所在,若你们还想就他们,便跟我走吧。” “你们可得跟上了!” 拓跋舞嗤笑一声,心念一动,一道红色流光自其胸前涌出,化作一只巨鹰,拓跋舞跃上鹰背,望北飞去。 “事不宜迟,你四人迅速护送婧苇入关。至于那蛮族居次,跟着便跟着吧。”老者惦记着赵婧苇的伤势,不欲与拓跋舞过多纠缠,只能由得她胡闹。 老者与其身后之人,御起飞剑,兵分两路,一路紧跟着拓跋舞的巨鹰,望北而去,一路护送着赵婧苇,往定武关而去。 半个时辰过后,一名太虚宫弟子匆匆忙忙地飞向老者,喊道,“师父!那蛮族居次不见了!” “什么!那蛮族丫头跑哪儿去了!” 而老者口中的蛮族丫头,此时正驾着巨鹰往另一个方向飞去,拓跋舞不屑地自语,“老东西,跟本居次斗,还差得远了!” 拓跋舞眼神炽热地望着远处,喃喃道,“原来只是一只残魂碎魄,哼,岂不知我的狱魂以狱囚魂耶!” 第三十三章 无簪长发堪及腰 “留禅,收刀!” 觉察到江小蛮那愈发严厉的语气,布留禅狠狠地瞪了一眼拓跋舞,冷哼一声,借着狱魂上的巨大力劲,往后一个腾跃,稳稳地落在江小蛮身侧。【零↑九△小↓說△網】 江小蛮在陈轩午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可是她秀气的鬓角犹有湿痕,面色也苍白得紧,显然是之前对付伏甲地龙的那一曲耗费她太多的精气神。 “拓跋居次,留禅平日嘴贫惯了,没有恶意,多有得罪,还望居次海涵。” “不过居次若是尚有余力一战,不妨将手中兵器指向阵外的伏甲地龙,而不是冒死相助你的人。” 听罢江小蛮这番柔中带刚的话语,拓跋舞眯起眼,半晌才放下狱魂,慎重地打量着江小蛮身后的布留禅,她心中总有一个直觉,这拿着黑色巨刀的少年,有朝一日必会成为她最棘手的敌人! 轻咳了几声,江小蛮脸上多少带了些血色。 “这太虚遮天阵,虽能将我等气息掩藏,使得靠近阵法的伏甲地龙暂时失去六感,但终究不是长久之策,不知居次是否知道这些伏甲地龙集体暴乱的缘由。” 此时,太虚遮天阵外的伏甲地龙犹如无头苍蝇般四处游荡,即使由阵法而生的小型龙卷风就在它们的眼皮底下,可它们一个个仿佛瞎了聋了,根本无法注意到风眼中众人的存在。 拓跋舞正抿唇思索,一只圆圆的脑袋却从她的怀里突然探出来。 那小家伙不是别的,赫然便是拓跋舞抢出来的伏甲地龙王! 江小蛮见到那仿佛人畜无害的伏甲地龙王,随即直视拓跋舞的眼睛,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拓跋居次,灵物生而有律,不应强加破坏,我劝居次莫要违逆天道,白白坏了自身道行!” “这等灵物,我堂堂蛮族王族血脉,如何不可为其主,你多虑了!”拓跋舞摆摆手,丝毫不把江小蛮的劝诫放在心上。“若是你等助我得此灵物,我拓跋舞必会将你等尊为蛮族的贵客,相信你们也应该明白我们蛮族的友谊是多么珍贵!” “你个害人害己的家伙,谁稀罕你的破友谊,识相点听我师父的话,快把那伏甲地龙王放了,要不然我先让你做我涂佛刀下鬼。”布留禅眼见拓跋舞执迷不悟,怒喝道! “留禅,休得无礼!”江小蛮制止住了布留禅的挑衅,欲再度劝诫。 适此时,异像突生,原本一直沉睡着的伏甲地龙王突然醒来,从拓跋舞怀里挣脱,掉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土坑。 伏甲地龙王在地上不断打滚,巴掌大的身躯开始疯长,数道金光从其后背的伏甲洞射而出,刺穿了环绕着南九岳等人的太虚遮天阵。 “不好,阵法将破,轩午、留禅、九岳准备迎敌!” 随着江小蛮一声令下,南九岳三人尽皆拔出自己的兵器,而与此同时,在阵法外游荡的伏甲地龙们也发现了南九岳等人的身影,嘶吼着奔涌而来。 太虚遮天阵破掉的同时,在地上滚动的伏甲地龙王微眯双眼,已经长到成人大小的它向空中一跃,稳稳当当地浮在半空之中,上升到半空的伏甲地龙王咻地睁开双眼,从那黄色眼眸中洞射而出的眼神里没有丝毫初生的稚嫩,反而尽是王者的威压。 伏甲地龙王朝着无边的天际嘶吼数声,音波瞬间传至百里开外,四周的伏甲地龙们纷纷响应王的号召,齐齐往伏甲地龙王所在的方向涌来。 “师父,咱们能不能从天上逃走,这伏甲地龙的数量也太可怕了!” 南九岳三人将江小蛮环绕其中,四周尽是发狂的伏甲地龙,离得最近的伏甲地龙已经距他们不足三里,南九岳握住七海的手上早已被冷汗打湿,连一向冷静的陈轩午脸上都难掩慌张之色。 “伏甲地龙虽是陆生,但额角之中蕴含着一道强劲的天雷,若是走空路,不出十里便会被那万千雷光轰成焦炭。可就算是使出遁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遁落的地点很有可能被伏甲地龙所破坏,以至于直接被它们踏作肉泥。如今,也唯有静观其变了!”江小蛮抬头望向空中的伏甲地龙王,不安地说道。 伏甲地龙王撇了一眼底下犹如蝼蚁般的南九岳众人,并未放在心上,而是对着虚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随着伏甲地龙王这一奇异的举动,那些原本已经冲至南九岳跟前的伏甲地龙尚未停住脚步,只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随即便逐渐风化作了一抔抔沙土,飘向半空之中,顺着伏甲地龙王的吸气,凝聚成一条条金光四射的尘河,灌注进伏甲地龙的体内。 每有一只伏甲地龙化作沙土涌进伏甲地龙王的体内,它的躯体便会大上一分,不过三十息时间,伏甲地龙王便已经膨胀到一幢楼阁大小,浑身金光大作,远远望去,仿佛在与曜日争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江小蛮盯着浮在半空中的伏甲地龙王,喃喃自语。 此时的伏甲地龙王正不断地吞噬飞涌而上的数千道尘河。每一条尘河,都是无数只伏甲地龙的生命所凝结的能量,就这么被伏甲地龙王贪婪地吸收掉,不遗漏一分一毫,仿佛这些伏甲地龙生来便是为了这一个仪式而存在。 此时,天边的乌云从四面八方汇涌而来,丝丝雷弧掩映其中,原本高挂的旭日正在一点点被蚕食,直至被完全吞没。而伏甲地龙王的身影却愈发恢弘,愈发耀眼。一道道尘河跨越天际,在江小蛮的头顶奔涌而过,却没有一朵浪花飞溅而出,哪怕一朵。 江小蛮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稍息,才睁开眼。 黑云压城,却难遮。 江小蛮取下点缀在自己发丝上的木簪子,轻轻递给身旁的陈轩午,一头密如乌瀑的长发倾泄而下,堪堪及腰。 江小蛮转过身去,背对着南九岳等人,仰视着眼前的伏甲地龙王,一字一顿地说道,“轩午,你与留禅九岳三人务必将拓跋居次与紫阳公主护送至卸龙城下!” “紫阳公主!”南九岳三人异口同声地喊出了这个名字,不可思议地齐齐望向赵婧苇。 陈轩午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如今紫阳公主与拓跋舞双双在龙门失踪的消息早已震惊朝野,而蛮族甚至不惜以战争相威胁,向朝廷施压,导致整个卸龙城的武装力量悉数出动,散布于广袤无垠的龙门内,而江小蛮和陈轩午、布留禅也是其中的一员。 一旦拓跋舞在龙门内殒命,蛮族绝无可能会放过这个完美的借口,他们必会毫不犹豫地撕开当年的盟约,大举进攻人族,要知道经过近百年的休养生息,蛮族中的主战派愈发气焰嚣张,他们如今所需的,只是一个借口。 可陈轩午望向尚在半空中的伏甲地龙王,神色复杂,并未立即动身。 “师父,此事有陈轩午和九岳便可,留禅愿力战师父左右!”布留禅上前一步,朗声说道。他不欲就此离去,这举止怪异的伏甲地龙王一看便不是什么善与之辈,布留禅绝不放心也绝无可能丢下江小蛮一人殿后。 江小蛮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留禅,听话,与你师兄师弟一同先走。” “师父!我不走!”布留禅大喝一声。 “留禅,违抗师命,该当何罪。” 这道熟悉的声线,第一次带上作为师父的威严,重重地砸在布留禅的心底,也让布留禅彻底失去了魂。 “违抗师命者。”布留禅闭上眼睛,捏紧自己的拳头,带着哭腔一字一句地说道,“逐出师门。” “走吧。”陈轩午将手搭在南九岳的肩膀上,轻声说道。 “可师父她一个人。。。” “师父道行精深,会,没事的。”陈轩午打断了南九岳的言语,拉着南九岳向南遁去。 他的手心,紧紧地攥住了江小蛮的木簪子。 “多谢小蛮姐姐,保重!”赵婧苇带着虚弱的语气道谢,如今的她,早已是强弩之末,若是没有陈轩午的保护,极有可能葬身在这神秘的龙门内。 拓跋舞遗憾地看着天上的伏甲地龙王,毫不犹豫地便离去了,如今收服伏甲地龙王无望,她也没有必要再留下来。 久久没有动静的布留禅缓缓睁开双眼,淡漠地望了一眼南去的拓跋舞和赵婧苇,咬着牙,咽着泪,往南遁去。 半空中的伏甲地龙王发现身下的蝼蚁竟敢逃跑,不由得大怒,剩下的尘河在一瞬间尽皆涌进它的身体内,吸收完最后一道尘河之后,成长为一座小山般大小的伏甲地龙王重重地从空中砸下,早已远遁十里开外的南九岳等人都能感受到那强烈的震感。 “大木罗荒!” 江小蛮松开早已结好的印记,伴随着她的话音一落,数百道巨木从天而降,纷纷坠落在伏甲地龙的背上,巨木一接近伏甲地龙王的背部,密密麻麻的根须开始寻找伏甲之下的柔弱嫩肉,深深地扎根于其上,当最后一根巨木压下时,伏甲地龙王不堪重负,四肢尽皆跪倒,巨大的头颅上爬满了无处不长的根须,重重地砸在地上。 “就算你有千年道行,也休想踏过一步。” 站在伏甲地龙王眼前的,是江小蛮,没有发簪束缚的长发,在狂风的吹袭中,轻轻舞动。 第三十七章 待吾盘髻加冠时 山野青葱,一个少年,身负长剑,以极快的速度朝北奔袭着。 突然,少年一个不慎,被脚边的碎石绊倒,整个人在巨大的冲力之下,狠狠地摔了一跤,翻滚而出,直至脑袋撞上枯萎的树桩,方才停下。 少年想爬起来,可是,那长时间的奔袭基本耗尽了他的体力,此时的他,有心无力地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那粗厚的声音里,夹杂着少许哽咽,少许自责。 “南九岳!你个混蛋!你为什么这么没用,你为什么平日要偷懒,为什么!” 南九岳无力地捶打着地面,泪水从他的两颊流过,打湿了脸上那些原本便被汗水湿透了的泥尘。 “你为什么不学遁术,你为什么学不会御剑,为什么!”南九岳强撑着站起来,继续一步步往前走着,他的手肘,留着血,他的额角,流着血。 那些泪,一滴滴的。那些血,也是一滴滴的。 可没走出多远,早已是强弩之末的南九岳,便是又跌了一跤,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将路中央的烂泥溅到两边。 南九岳昂起头,可眼前的路,还有很远,很远。 “师父,师兄,我到底,该怎么办!” 叮嘤! 一声剑鸣,嘹亮天际,清灵无双。 南九岳身后所负的七海,在这一刻,金光大作,未待南九岳拔剑,便自行飞出,仿佛一只脱笼的灵雀,来回穿梭在这密林之中,最终,它上下悬浮在南九岳身侧,剑气凛然。 南九岳呆呆地看着这一幕,颤抖着那沾满泥尘的右手,攀向那颤鸣不已的七海。 七海出鞘之时,在龙门内一个未知的角落,一个书生抬起头,佯作自谦,却掩饰不住口吻里的炫耀之意,道,“唉,老师,我就说这两字写得不好,只是赵道长非得要过去,咱吃人手短,男人手软,也不能不给。” 书生摇摇头,举起手中的酒杯,将酒洒在自己的身前,说道,“老师,再敬你一杯,这可是十六年的女儿红。” 书生的眼前,立着一道,无碑的孤坟。 而在南九岳的目的处,两人一兽的决战,也逐渐进入了白热化。 “陈轩午,你想出什么法子没!打了都快一个时辰了,若是再这么下去,迟早要被这大块头给拖死!”布留禅疯狂地逃跑着,气喘如牛,在他身后,是不断融陷并扩大范围的流土。一旦被那些流土缠上,浑身力气都会被吸走,基本就可以准备去跟阎王说遗言了。 流土在扩张到一定范围之后,又再度回缩,原本仿佛流水般的流土又再度变得正常,可以使人立于其上而不至于被吸光力量。 陈轩午死死地盯着那褪去的流土,沉默不语。 虽说伏甲地龙王的天临兽魂决十分霸道,但是却不能一直持续,每隔一段时间,那些流土便会回缩,之后又会出其不意地出现,打二人一个措手不及。 突然,陈轩午眼神一变,随即双手合十,几缕绿色荧光透过他的指缝渗出,少许,他张开双手,一根泛着绿光的根须漂浮在他的胸前。 “你干什么!别再浪费气力了,无论什么术法,只要碰到那些流土,都会被吸收殆尽的。”布留禅看着陈轩午的举动,忍不住劝道。 陈轩午并没有理会布留禅,而是自顾自地再度双手合十,很快,第二根根须也被他融合出来! “帮我拖延一下!”陈轩午无暇顾及满头的大汗,拖着苍白的脸色,继续融合第三根根须。 布留禅看见那一根根根须,突然之间心领神会,脸上的疑惑也全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佩服至极的表情。 布留禅转过身去,面对直冲过来的伏甲地龙王,涂佛上的黒焰随之再度暴涨。 轰! 一人一兽,刀角相接,看似势不可挡的伏甲地龙王竟然占了下风,被布留禅的神力逼退了数步,而布留禅乘胜追击,依靠自身的灵活性在伏甲地龙王四周穿梭来回。 可是,披上了伏甲晶的伏甲地龙王的实力堪称可怖,浑身上下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即使是像削金如泥的断空、知悔,一击之下,也只是在其上也只能留下淡淡的白痕! “看我不砍烂你这乌龟壳!”布留禅找到一处伏甲晶较为薄弱之处,手中涂佛疯狂地落在其上,霎时间星火四溅。布留禅足足在同一处砍了五刀才勉强将其上的伏甲晶砍碎! 可布留禅尚未扩大战果,伏甲地龙王的巨尾猛然袭来,即使布留禅用涂佛挡住,可巨大的力道将布留禅抽得倒飞而出!当布留禅欲再度深入之时,伏甲地龙王那低沉的呢喃声又一次传进布留禅的耳朵里。 “又来,你这不要脸的东西!” 布留禅拾起涂佛,疯也似的往外跑,而他刚才所立足的土地,再次流动起来,并且不断吞噬着四周的土地! “陈轩午,你这臭小子到底好了没!”布留禅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丝毫不敢懈怠。 布留禅没有听到回应,但是几滴水滴却滴在了他的脸庞上。 “下雨了?” 不过十数息的时间,雨势变得越来越大,狂风暴雨狠狠地打在伏甲地龙王的身上,伏甲地龙王不敢有丝毫大意,因为一道身影正在雨中穿梭! 伏甲地龙王的巨尾狠狠地砸在那道身影刚刚出现的地方,溅起了滔天的泥水,而那道身影却在下一瞬出现在了另一个方位,伏甲地龙王虽然拼命截击,但那道身影并不与它纠缠,因此伏甲地龙王始终不能伤到他分毫。 没多久,雨便停了。 伏甲地龙王所控制的流土似乎到达了极限,正在往回收缩,而就在此时,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伏甲地龙王头上! “八重?小木罗荒。” 几个简单的字眼从陈轩午的嘴里吐出,可其中蕴含的庞大力量却在一瞬间爆发开来! 伴随着陈轩午的话音落下,分别位于伏甲地龙王八大方位处都各有一根绿色根须旋转不息,散发出耀眼的绿光,绿色根须一扎进土里,便疯狂地生长起来,棵棵参天巨木伴着数也数不清的粗长根须破土而出,齐齐蜿蜒地爬向正中央的伏甲地龙王! 在八个方向的小木罗荒同时发难之际,不过十息时间,伏甲地龙王便被那疯狂的树木与根须缠绕束缚起来,动弹不得! 伏甲地龙王的嘶吼声震撼了整片大地,可无论它如何挣扎,越来越多的根须漫上了它的身体,甚至通过一些极小的缝隙,在其身体里扎根发芽,侵蚀它的每一寸肉体! 位于伏甲地龙王之上的陈轩午不堪重负,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像这般同时控制八个道术一起发动的行为,在一瞬间便将陈轩午的精神榨得干干净净,如今的陈轩午完全是凭着自己的意志在与那最后一根稻草作斗争。 布留禅将涂佛往自己手心一划,一道狭长的伤口撕裂了布留禅的手心,从伤口中涌出的血液被布留禅手中的涂佛疯狂地吸收,而布留禅的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 吸收了布留禅的鲜血后,涂佛之上的黒焰开始暴涨,在一瞬间便化作了一柄百尺焰刀,气势更胜之前的断尾一刀!在黒焰的深处,甚至能够观察出朵朵暗红色的焰心,那是凝结了布留禅自身鲜血的力量! “呃啊!” 百尺焰刀随着布留禅的全力一击重重砸在伏甲地龙王的身上,那些伏甲晶在这融合了布留禅鲜血的黒焰面前,犹如豆腐般被轻易切开,焰刀威势不减,狠狠地砍在伏甲地龙王的背脊上,而黑焰在一瞬间蔓延上那些缠绕着伏甲地龙王的树木与根须,不断地吞噬它们并产生更多的黒焰! 不出十息,疯狂的黒焰借助那些树木根须,以星火燎原之势,将伏甲地龙王的身体彻底点燃! 百尺焰刀,在这一瞬间,撕开了伏甲地龙王的所有防御,伏甲地龙王在这黒焰中挣扎,嘶吼,可就算是那痛苦的声音,也正在一点点被那些肆虐的黒焰所吞噬! 火借风势起离焰,黑蟒盘龙囚日月。 力竭而倒的陈轩午和布留禅,看着那不断消融在大火之中的伏甲地龙王的肉身,难得地挤出了一丝欣慰。 随着伏甲地龙王的肉身化作一滩滩脓水,这场肆虐的大火最终也是散去,只留下点点黒焰尚在吞噬着那些残肢败骸。 可陈轩午与布留禅尚未将嗓子眼的心放下来,异象偏偏陡生,那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的残破巨角突然缓缓飘向空中,随着巨角的自旋而上,那丝丝黄色精气从那伏甲地龙王的尸骸之上飘涌而上,依托那巨角,仿佛在凝聚着什么! 而陈轩午和布留禅尚在震惊之余,那些黄色精气竟是以极快的速度融合成了一只伏甲地龙的轮廓,模样与之前的伏甲地龙王极其神似,更为奇怪的是,这只刚凝结成的伏甲地龙根本没有四肢,只有上半部分的身体,下半部分身体扭曲成一团,就像是那海市蜃楼,看得见却又摸不着! “我的乖乖,这该不会是那大块头的魂魄吧!”布留禅望着那模糊的伏甲地龙王,下巴都快惊讶地掉在地上了。 陈轩午不出一言,可脸上却写满了沉重与震惊! 吼! 那伏甲地龙王怒吼一声,强烈的音波席卷四周,布留禅和陈轩午二人被那飞扬的飓风卷飞,重重地砸在地上。 可伏甲地龙王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苟延残喘的布留禅和陈轩午二人,便扭头朝另一个方向飘去! “不好,师父!” 那伏甲地龙王所去之地,正是布留禅与陈轩午将江小蛮所安置之处! “你这混蛋,给我回来!”布留禅大喝一声,圆瞪着血红的双眼,眼神里充满了愤怒。 布留禅刚跑出两步,就因力竭摔倒在地,可他根本不顾疼痛,再次爬起来,冲向江小蛮所在之地。 而一旁的陈轩午也是一样,他虽然虚弱到连遁术都施展不了,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可他就算是爬,他也要爬向江小蛮! 伏甲地龙王虽说没有实体,但飘荡的速度丝毫不亚于之前的奔袭速度,眨眼之间便到达了江小蛮所在之地,它的尖角对着江小蛮原本便被重创的腹部,狠狠扎下! “呃啊!” 陈轩午绝望地看着这一切在他眼里肆虐,他是多么希望,此时的伏甲地龙王扎向的,是他的腹部!数道鲜血竟然从他的右眼眼眶里生生流出,顺着脸颊而下,可他却不管不顾,死死地盯着远处的江小蛮! “轩午,你看街上的小姑娘们,都在盯着你看呢。轩午你前世该不会是牛头马面吧,镇上姑娘的魂魄都快给你全勾走了!” 丝毫不在意江小蛮的打趣,陈轩午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爱慕之色,他感受得到,可他内心并没有哪怕一丁点的波澜,哪怕一丁点。因为他的心里根本容不下这些陌路人了,他的心里,早已经被一个人占得满满的。 “轩午,你得好好看着,待你及冠之后,看上哪家姑娘,便来跟师父说,师父就算砸锅卖铁,也备好彩礼,马上给你去提亲!”江小蛮笑靥如花,脑海里全是将来为陈轩午筹备婚事的盘算。 “师父,此话可当真!”陈轩午昂起头,认真地看着江小蛮,脸上不由得浮起两片淡淡的红云。 “傻小子,你怎么也学留禅那一套,师父怎么会骗你!”江小蛮一边揉搓着陈轩午的头发,一边笑道。 年幼的陈轩午在那一日,破天荒地说了许多话,但还有一句话梗在他的喉咙,一直没有说出来。 “师父,待吾盘髻加冠,嫁我可好。” 在陈轩午记忆淡去的一瞬,陈轩午右半边的脸上上显露出了数道极为玄奥晦涩的符咒,那些符咒仿佛具有生命力般,游走在陈轩午的右眼附近,那些符咒死死地抓住陈轩午,似乎有什么力量正在将它们驱逐。 突然,那些符咒纷纷停住,金光大作,在陈轩午骇人的痛呼声中,逐渐消隐,直至完全消失。而伴随着陈轩午脸上的符咒消失,陈轩午的右眼眼珠中对应着乾、巽、坎、艮、坤、震、离、兑八个方位的边缘纷纷出现了一条白线,仔细一看,会发现八条白线都是由各种各样奇异的细小文字所组成,那些文字仿佛具有生命般,不断地在轻微蠕动着,八条白线自眼珠的边缘向中心延伸,却又没有在眼珠中心汇合,而是有一种一直朝着眼珠深处无限延伸的意味。 谁也不知道,那八条白线,到底延伸往何处。 “不!” 待镜花水月在脑海中完全散去,陈轩午又重新回到了现实中,他大吼一声,绝望地盯着那巨角下的江小蛮! 轰! 伏甲地龙的尖角扎进地底深处,随即猛地向上挑起!那大片大片的沙土抛落而下,化作最无情的帘幕,阻隔了陈轩午的视线。 一股晕眩突然袭上陈轩午的脑海,但在昏死过去之前,一抹笑意,在他的嘴角绽放。 第三十八章 巨角雷阵降七海 风沙,大得可怕,阻隔了前方的路。可布留禅始终爬着,朝着江小蛮的方向爬去,他的双手,尽是沙石所刮出的伤痕。 即使他已经知道,伏甲地龙王的巨角早已经扎下。 “不会的,师父,你不会死的!不会的!” 布留禅的左背,蜿蜒着数道奇异且在缓慢蠕动的符咒,那些符咒,与之前出现在陈轩午脸上的符咒一模一样。那些符咒犹如烙铁一般,散发着金色的刺眼光芒,将布留禅左背上的肌肤炙烤得直冒白烟。 待得烟尘逐渐散去,布留禅的眼前却是向他飘来的伏甲地龙王! 它不但要杀了江小蛮,它还要将这两只蝼蚁彻底碾碎! “来吧,来吧!有胆便踏过我的尸体,我一定会将你。”布留禅以肘撑地,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向着飘来的伏甲地龙王大吼。 布留禅的眼里,根本没有伏甲地龙王,只有恨意,滔天的恨意! “将你彻底撕碎!呃啊!” 随着布留禅的怒吼,布留禅左背上的符咒彻底淡去,无穷无尽的黑气从其左背涌出,那些黑气仿佛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在布留禅身后凝聚成一个无面无腿,高达数百尺的黑色巨人! 黑色巨人浑身上下皆由类似涂佛刀上的黑气所组成,在大量黑气的压缩之下,那黑色巨人仿佛身披黑焰之甲,犹如浴火之魔,傲然伫立在这世间! 更为奇怪的是,那黑色巨人附近的空间,尽皆扭曲,靠近黑色巨人的一切物质,哪怕是阳光,也全被吸进黑焰之中,与黑色巨人融为一体! “撕碎!” 在布留禅的疯狂呐喊之下,黑色巨人扬拳迎向直冲过来的伏甲地龙王,强大的力道在两者相接的一瞬间便将伏甲地龙王的脸庞打得粉碎,丝丝破碎的黄色精气飘散在空中,尽皆被黑色巨人吸进体内! 黑色巨人双手抓住伏甲地龙王,一把将其举过头顶。伏甲地龙王哀嚎着,挣扎着,可是那黑色巨人仿佛有无穷的力量,狠狠地束缚着它,使它不得动弹分毫! 黑色巨人仿佛感受到主人的号召,双手猛一用力,伏甲地龙王那虚幻的身子竟然被其生生撕作两半,那些碎裂的黄色精气霎时间飘满了整个天际! 疯狂过后的布留禅静静看着这一切,身后的黑气逐渐分崩离析,然后疯狂灌注进布留禅的左背。 在最后一丝黑气涌进之际,布留禅轰然倒在地上。在合上眼睛的前一瞬,他下意识地看向陈轩午。 陈轩午先于他昏厥了过去,而他的身边,似乎躺着一个人。 “要是那是真的,该多好。” 布留禅淡淡地笑了笑,最终合上了自己的眼睛。 那些飘荡在空中的黄色精气并没有就这样消散在这世间,而是再次通过那巨角重新凝聚起来,不过,此次凝聚出的伏甲地龙王明显透明了许多,并没有之前那般厚实。 飘在半空中的伏甲地龙王晃悠着它那仿佛随时都会消散的双眼,似乎对地上的布留禅仍有忌惮。过了许久,在确认地面上的蝼蚁真的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后,伏甲地龙王高吼一声,刹那间,万千碎石在其身后升腾而起! 它要用这一招,彻底将这三只蝼蚁埋葬! 吼! 万千碎石犹如万千根箭矢,齐齐向江小蛮三人轰去,以他们三个人如今的状态,即使是一颗小石子都极有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碎石与地面相触的一瞬间,扬起了大量的烟尘,伴随着那轰鸣的碰撞声以及强烈的震颤感,伏甲地龙王仰天长吼,似乎在宣示着自己的胜利! 叮嘤! 伴随着一声声清脆的剑鸣从那滚滚的烟尘传出,一道剑光来回穿梭于这漫天的沙石之中。 伏甲地龙王停止了长吼,它凝视着烟尘中央,那犹如鬼火般的眼睛闪烁不止,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半晌,一柄飞剑晃晃悠悠地刺破烟尘的包围,出现在伏甲地龙王的视线之中。 那柄飞剑,正是七海! 南九岳在最后一刻,恰好赶到,好在这柄飞剑似有灵性,基本无须南九岳自身驾驭,而是随其心意所动,若不然,以他的实力,南九岳别说救人了,第一个被碎石砸死的估计就是他。 当南九岳背着布留禅找到陈轩午之时,江小蛮正躺在他的右前方,他一手一个将他们救出,在七海升空的一瞬间,万千碎石轰然而至,将那片土地砸得千疮百孔。 南九岳背着布留禅,左手环抱着江小蛮,右手提着陈轩午的腰带,狼狈地躲闪着零星袭来的碎石。 这突然闯进来的南九岳打了伏甲地龙王一个措手不及,待得它发现南九岳是想将那三个蝼蚁从自己眼皮底下救走时,它愤而追之,可七海早已载着南九岳一行人远遁数十里开外。 吼! 伏甲地龙王怒吼一声,朝着南九岳逃离的方向,极速飘去! 南九岳眼见与身后的伏甲地龙王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不由得焦躁起来,“七海,你倒是快点啊,若是我被追上了,你也得被那大家伙砸成废铁的!” 七海仿佛听得懂南九岳的催促似的,剑身颤鸣不已,更甚之前。而七海的速度也在一瞬间提升到了极致,将伏甲地龙王远远甩在后头。 “哈哈,那大块头追不上了!”瞥见伏甲地龙王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南九岳不由得笑出声来,“就是这样,七海,继续往前冲!” 可一直前进的七海突然绕了一个大弯,沿着原路返回。 “哎,你可别在这时候犯傻啊!快转弯,快。。。”南九岳话音未落,数十道密密麻麻的雷弧自天际轰下,身后那恐怖的雷声吓得南九岳差点抓不稳手上的陈轩午和江小蛮。 若不是七海感知到那些雷弧的即将落下,及时回撤,估计此刻的南九岳已经被那些雷弧轰得灰飞烟灭。 站在七海上的南九岳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天际,却是吓了一跳,不知何时,天边竟是布满了雷云,一眼望去看不见边际,黑压压地一片,迫得人喘不过气来,而那些雷云中若隐若现的弧光,更是让南九岳心悸不已。 那些雷弧紧追不舍,彻底地断了封锁了七海的退路,迫使七海向着伏甲地龙王的方向飞去,七海载着四人惊险地躲过了数次雷弧的袭击,南九岳甚至差点被七海甩飞。 而此时,伏甲地龙王那庞大的身子也再次出现在南九岳眼帘。 伏甲地龙王悬浮在半空中,那残破的巨角直指天际,数道粗大的雷光从那巨角之上射出,洞穿天际!而那可怖的雷云,便是这巨角中的神秘雷光轰向天际所引起的! “七海,快下降!”南九岳突然记起,之前布留禅提出从天上突围之时,江小蛮曾提到,伏甲地龙的体内隐藏着一道天雷,专门对付来自天上的敌人! 七海悬停在一座低矮的谷坡上,南九岳带着众人翻过谷坡,借着谷坡隐藏四人的行踪。 “怎么办!怎么办!一定有办法的!南九岳,你快想想办法!” 正当南九岳来回踱步,一筹莫展之际,那来自天上的雷声却逐渐弱了下来,可天边的雷云却愈发地厚重。 伏甲地龙王感知到那飞剑不在空中,猛然睁开眼,扫视着四周,它相信自己的直觉,那些蝼蚁一定就藏在附近! 随着伏甲地龙王的怒吼声越来越近,狠狠地敲击着南九岳的耳膜,南九岳也变得愈发急躁起来。 “想不出来!呃啊!到底要怎么办!”南九岳撕扯着头发,痛苦地呐喊着。 不知为何,在这烦乱之际,一道身影闯进了南九岳的脑海,折断了他所有的思绪。 “弟子夏勿伤,入道二十载。。。” “惟有向苍天,求一死!方填。。。” “南九岳,带她走啊!” 仿佛时间在这一瞬停止,南九岳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夏勿伤。 他的胸口,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喷涌而出的血液流得满地都是,可他依然,依然抓起自己和上官沐妍,将自己和上官沐妍扔进了那血口之中! 夏勿伤那释然、解脱的笑意,在南九岳的视线中不断放大。 南九岳怔了怔,眼前的一切突然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南九岳望着江小蛮、望着陈轩午、望着布留禅,他的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最终,他攥紧了自己颤抖的手,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南九岳双手成印,重击地面,数道石壁环绕着江小蛮三人破土而出。 逐渐升起的石壁,一点点地阻隔南九岳的视线,直到没过他的眼睛,直到他再也看不见他的师父和他的师兄。 不断逼近的伏甲地龙王将视线移到了南九岳等人藏身的谷坡之后,正当它一步步逼近之时,一柄飞剑从谷坡后激射而出,往南遁去 剑上,有一人,只有一人。 伏甲地龙王怒吼一声,头上的尖角雷光大作,那原本趋于平静的雷云再次肆虐开来!数不清地雷弧从天上落下,袭向那柄孤零零的飞剑。 少了三个人的负重,七海在空中变得更为快速、灵活。只见一道流光在万千雷弧之下上下翻飞,左右穿梭,每次都极其险要地躲过雷弧的围剿! 伏甲地龙王怒吼一声,身体向着南九岳急速飘去,而它头顶之上的雷云也以其为中心,向南九岳逃遁的方向拓展。 瞥见伏甲地龙王成功地被引过来,南九岳悬在嗓子眼的心,稍微下沉了一点儿,可他一直没有注意到,七海剑身之上的“太虚”二字正逐渐淡去。 又是数百道雷弧一同袭来,此次的雷弧,几乎将南九岳可能逃遁的方向全部封锁。 “七海,快跑!”南九岳大吼一声,心中一直涌起一股不安,他甚至能感受到有数道雷弧正擦着他的身体轰下,那恐怖的灼热感让南九岳的甚至点燃了南九岳的头发。 可是,南九岳脚下的七海却晃晃悠悠地,仿佛难以力继般,突然停了下来,将南九岳从高空中猛甩出去!而此时七海剑身上的“太虚”二字彻底淡去,七海也似乎失去了灵性,变成了一把普通的长剑,从空中坠落。 数十道雷弧齐齐轰向空中的七海,那可怖的温度在一瞬间便将七海融成了一团团铁水,而那些雷弧威势不减,来自四面八方的雷弧再次锁定正在下落的南九岳,猛然轰下! 在这一瞬间,南九岳的视野里充斥着强烈的白光,他甚至听不见一丝雷声,感受不到一丝温度。他的意识,在这尽是白色的空间之中,逐渐消融! “聒噪!谁这么大胆子,敢打扰本尊睡觉!” 一声低沉的吼声,在南九岳的胸前回荡着,声音细不可闻,可却是南九岳在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随着话音落下,南九岳胸前的黄色玉石突然飘然浮起,爆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那缕缕金光,没有丝毫阻碍,便洞穿了那无尽的雷弧与雷云,仿佛悬挂在空中的第二个太阳! 可金光犹如昙花一现,很快便消散无踪,不在这世上留下任何痕迹,而被雷弧击中的南九岳也犹如脱线的风筝般直直往下坠落!他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扬起漫天的烟尘。 烟尘散去,躺在大坑中央的南九岳缓缓睁开双眼,用着一种享受至极的口吻叹道,“这一觉睡得,真爽! ” 第三十四章 南北殊途何去从 “你要到哪儿去!布留禅!” 布留禅并没有理会陈轩午的质问,而是自顾自地沿原路返回。 陈轩午冲着布留禅的背影喝道,“你欲违抗师命吗?你欲被逐出师门吗?” 布留禅停下向前迈进的步子,驻足不前,他侧过脸来,冷漠的眼神扫过赵婧苇和拓跋舞二人,最后落在陈轩午的眼眸中,皴裂的嘴唇迸裂出几个细微可闻的字眼,“丢下师父的弟子,算个狗屁弟子!” 话音未落,布留禅便向北遁去,立足处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黑色残影。 在死寂的沉默里,陈轩午静静地望着这一切,不出一言,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暗淡。 “大师兄,让我跟二师兄去吧。”南九岳不安道。毕竟,虽然陈轩午与布留禅一直有矛盾,但南九岳从未见过布留禅似这般,这般怨恨。 “九岳,先完成师父交代的事情,出发吧。” 陈轩午闭上眼,不再言语,只是一味地往南而去,断空与知悔从其腰侧争鸣而出,悬浮于其侧,一左一右,将来犯之猛兽异怪纷纷斩落。 在这条注定被遗忘在龙门数以千万年计的历史的泥泞路上,一人向北,一人向南。南九岳攥着七海的剑柄,不知何去何从。 惟有南九岳胸前玉石所映的光线,才能同时去往南北啊。 数个时辰后,一座宏伟的关门的棱角方才在众人的眼中清晰起来。 “前处便是定武关,定武关附近已被太虚宫巡探过多次,断无危险可言,殿下与居次可放心入关。” 陈轩午继续道,“师父交代之事,我师兄弟三人已然完成,轩午这就告辞。九岳,你同她们一道入关去吧。” “大师兄!你要回去,二师兄也回去了!那我也没有必要独自一人留下!”南九岳抬起头来,语气里虽然没有自信,但眸子里刻满了倔强。 陈轩午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那些地方,有师兄和留禅那小子去就够了。” 耳未曾宁,南九岳只觉眼前一黑,身边事物仿佛天旋地转般,模糊中他只看得陈轩午将一样物件塞在他的怀里,便完全失去了意识。 天昏时,地暗处,有一人一兽,战于皴土之上。 伏甲地龙王和江小蛮以命相博的大战,将原本的峡谷生生犁为了平地!方圆三十里之内,尽是焦土废墟,坑洞碎岩,便没有一寸完整的土地,大战所及之地,生机断绝殆尽! 在那片被犁为平地的峡谷中央,伏甲地龙王仰天高吼,高抬双蹄,重重踏于地面之上,万千碎石随之升腾而起,悬浮在半空中颤鸣不已,伏甲地龙王戏谑地盯着那挡在自己身前数个时辰的小爬虫,心念一动,那万千碎石便犹如失去了束缚的猛虎,纷纷以可怖的威势轰砸向正下方的江小蛮。 面对那令人窒息的石雨,江小蛮擦去嘴角的血渍,双指自下而上划过,一排排参天巨木随之拔地而起,阻隔在伏甲地龙王与自身之间。 万千碎石密集地轰砸在巨木上,每一处枝丫都被砸得坑坑洼洼,交锋之处尽是破碎的木屑和石屑。可每当一棵巨木倒下,就有新的巨木再度生长,周而复始,生生不息。待得碎石落尽,仍有数棵巨木在风尘中摇摇欲坠,未曾倒下。 鲜血从额角流下,打湿了眉,打湿了眼,打湿了江小蛮鼻尖上的小雀斑。 江小蛮摇摇晃晃地站在废土之上,那因为过度施术而显得灰白的脸颊上,仍有一丝坚韧!她从袖里乾坤唤出一把紫金色的精致木弓,造型简朴的木弓之上刻有荒芜古老的蛮族纹饰,纹饰之间流转着晶莹的绿色流光,其中更是萦绕着源源不竭的生机。 江小蛮踉踉跄跄地抬起弓,用尽最后的气力,将手中木弓拉至满月,木弓纹饰中缠绕的绿光顿时大作,沿着纹饰齐齐流向江小蛮的指尖,化作三道玄妙的绿色箭矢,搭在弦上,锋芒所指,便是那伏甲地龙王的头颅。【零↑九△小↓說△網】 “三清落莲!” 三根箭矢破空而出,分别袭向伏甲地龙王的双眼以及眉心,而力竭的江小蛮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指尖处血流如注。 伏甲地龙王对这三根毫无杀气的细小箭矢丝毫不以为意。 不仅没有躲避,甚至抬起双蹄,迎面冲去,它根本不相信,这小爬虫扔出来的东西能伤自己分毫! 然而,三根箭矢还未接触伏甲地龙王,便一一炸裂开来,化作万千道细小的绿光,随着扬起的风尘,飘落在伏甲地龙王身体的各处。那些看似毫无杀伤力反倒生机勃勃的绿光,在接触到伏甲地龙王肉身的瞬间,便如附骨之疽,扎根于其上,幻化为一朵朵盛绽的绿色莲花,当真是遮天莲碧无穷叶。 但,那长满伏甲地龙身体每一处的莲花若昙一现,脆嫩的花瓣尚未舒展,便迅速脱落,飘零在这苍凉的世间。 那些脱落的花瓣纷飞在伏甲地龙王的四周,犹如一场花雨,临人间。 在江小蛮的身体触地之时,那些如梦如幻的花瓣尽皆停止下落,纷纷悬停在空中,一股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力量从花瓣内涌出,每一朵花瓣在这些力量的涌迫下,发出耀眼的绿色光芒,颤栗着炸裂开来,先是一瓣、两瓣、三瓣,直至千瓣!万瓣!无数的花瓣在伏甲地龙王的体外乃至体内迸发出非同凡响的能量,整个伏甲地龙王被那无穷无尽的绿光所缠绕,所吞噬,所囚禁!甚至连它的哀嚎之声,都无法逃出这绿色的束缚。 “爹,女儿这一招,终于学得有三分像了呢。” 江小蛮柱着木弓,勉强站起身来。她静静地看着眼前那盛绽的绿色光芒。她此时应该逃的,逃得越远越好,可是她实在是没有半分气力了。 “算算时辰,你们三个应该也到了吧。”江小蛮喃喃道。 吼! 一声震天怒吼刺透绿光的束缚,仿佛要撕裂这茫茫天际,近在咫尺的江小蛮不由得捂住双耳,那强烈的音波,以千钧之力无情地砸在江小蛮的耳膜上。妖艳的血,从江小蛮的耳际渗出,流过她的脖颈,不堪折磨的江小蛮跪倒在地,痛吟出声。 隐约中,江小蛮听见一道愈发凌厉的破空之声在耳边炸起,可她还尚未作出应对,一股痛觉从腹部瞬间传遍全身,麻痹了她所有的知觉,而她的身子犹如断线的风筝,倒飞而出。 空中,划过一串将断不断的血线。 伏甲地龙王转过身体,那覆满坚硬伏甲的尾尖,沾染着滚烫的鲜血。而伏甲地龙王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儿去,大半个身体犹如被天火所炙烤,身后的伏甲尽皆化作焦炭,脆如土沙,而在身体的各个角落里,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其上翻卷的焦黑肉丝还冒着诱人的香气。 伏甲地龙王愤怒着嘶吼着,声浪一波接着一波,一波高过一波。怒气未消的伏甲地龙王将视线移到了不远处奄奄一息的江小蛮,双目仿佛要燃烧起来,尽是泄之不去的愤恨! 伏甲地龙王重踏地面,皴裂的蛛纹一下子扩散开来,伏甲地龙王带着无尽的怒火,向江小蛮冲去,它要将这个胆敢挑衅它的爬虫,碾作肉沫!碾作尘埃!让那爬虫来世尚不能作一沙子! 那骇人的重蹄高高抬起,遮蔽住了江小蛮眼中的天。 不需片刻,这带着伏甲地龙王全身力量的怒火,就能将江小蛮这三个字从这世间抹去。 江小蛮勉强撑着的右眼也渐渐被流下的鲜血所染,手上的木弓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中。江小蛮侧首南望,直至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才合上了她的,眼。 嘭! 地面上皴裂的蛛纹伴随着巨响在一瞬间蔓延开来,狂躁的气浪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沙浪,自内向外扩散开来,所过之处,尽是迷雾纷扬。 “师父。弟子,来了。” 布留禅高抬双臂,面色赤红,由袖至肩的衣衫尽皆破碎,但他掌上托着的,正是那伏甲地龙王的重蹄,皴裂蛛纹的中心,也正是其左膝。 伏甲地龙王难以置信地望着那生生撑住了自己全力一击的蝼蚁,羞辱感在这一瞬间涌上它的心头,它发了疯似的将全身的力气逐渐灌注在那被蝼蚁所撑住的双蹄之上。 “呃啊!” 布留禅大喝一声,那让江忘书也自认不如的神力在一瞬间爆发开来,丝丝黑气从其七窍涌出,缠绕在其身侧,他的眼神也在刹那间被血一样的光芒所占据! 在这场一人一兽之间的力气拉锯战中,布留禅竟然逐渐占据了上风,原本单膝跪地的他缓缓站起身来,他昂起头,眼神里的愤怒灼烧着那高高在上的伏甲地龙王内心的尊严。 “你这畜生!” 布留禅趁着伏甲地龙王重心不稳之际,松开双臂,回身成拳,将所有的力气与愤怒都集中在那右拳之上。 “给我滚!” 伴随着布留禅的一声大喝,那令四周空气都燃烧起来的重拳在极短之际,将所有压缩的能量一同释放而出,强大的波动跨越一人一兽之间狭窄的间距,狠狠地砸在伏甲地龙王的脆弱的腰腹之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天际,伏甲地龙王庞大的身体倒飞而出,将沿途的碎石巨木尽皆碾作齑粉,留下一条令人惊骇的深深沟壑。 布留禅用左手拔出那颤鸣不已的涂佛,浓稠的黑气在那一瞬漫上布留禅的四肢躯壳,那熊熊燃烧的气息,仿佛上古魔将所披之夺魂战甲。 第三十九章 日照九岳生青烟 南九岳慢悠悠地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随即,他带着湿润的眼眶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这地方,怎么这般眼熟。”南九岳眯着眼,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此时,飘然而至的伏甲地龙王骇然地看着地面上的南九岳,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 被数百道雷弧轰中,再加上从高空中坠落,此时的南九岳 竟然看似一点伤都没有,这如何能让伏甲地龙王相信,再加 上之前那诡异的金光,那其中所蕴含的能量让伏甲地龙王感 到心悸!。 漂浮在天上的伏甲地龙王似乎引起了南九岳的注意,站在 地上的南九岳插着腰,昂起头,笑嘻嘻地上下打量着伏甲地 龙王,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满意地点头道,“算了, 不管了,先填饱肚子再说!” 而与南九岳对视的伏甲地龙王心中一惊,一股强烈的恐惧感涌上它的心头,直觉告诉它,此时要逃,逃得越远越好! 伏甲地龙王低吼一声,身子缓缓往后飘去,拉开自己与南九岳的距离。 “来吧,小家伙,本尊饿得快不行了!”南九岳伸出右手,指向远处的伏甲地龙王,随即轻轻挥下。与此同时,远处的伏甲地龙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压下!整个身体从高空坠落,重重地砸在地上! 南九岳此时将伸出的右手往回一收,那摔得七荤八素的伏甲地龙王即使在拼命挣扎,可是怪异的是,它的身体似乎正被某种无形之物强行拖过来! 伏甲地龙王的身体在地面拖出一条深深的沟壑,直至在南九岳的跟前停下。伏甲地龙王此时不敢再挣扎,而是五体投地,跪伏在地面上瑟瑟发抖,从它嘴里传出阵阵凄惨的哀嚎。 “什么,你要臣服于本尊?”南九岳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伏甲地龙王,沉吟了一会儿,才无奈地嘟嚷道,“可本尊,不缺跟班的。” 话音刚落,由黄色精气所组成的伏甲地龙王发出令人震颤的凄嚎,随即它的身体在刹那间变得四分五裂,那些破碎的黄色精气纷纷通过南九岳的七窍灌进他的体内,随着黄色精气的疯狂涌入,南九岳微眯着眼睛,嘴角露出满足的笑意,时不时还发出一声饱嗝。 没过多久,整头伏甲地龙王便被南九岳吸进体内,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残破巨角静静地躺在地上。 南九岳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地道,“太少了,还是有点饿。”南九岳突然吸了吸鼻子,朝着北边叹道,“好香啊,在哪儿,在哪儿,本尊快受不了了!” 南九岳仅仅是轻轻迈出步子,可身体却瞬间移动到了十里开外,这骇人的速度,即便是陈轩午也难以比肩! 没过多久,南九岳便循着香味来到了一处谷坡。谷坡背后正是之前他亲手为江小蛮等人的筑造的藏身之所。 南九岳的鼻子贴在石壁之上,嗅了嗅,自语道,“看来就是在这里面了。” “破!” 随着南九岳一声喝下,那石壁轰然炸开,露出了正躺在里面的江小蛮、陈轩午和布留禅。 南九岳皱了皱眉头,嫌弃道,“这些东西都半死不活的,看起来不太新鲜,吃了怕是要拉肚子。”犹豫了许久,南九岳还是转过身去,放弃了拿江小蛮三人果腹。 如果让陈轩午和布留禅知道他们是因为不新鲜而逃得一劫,怕是会哭笑不得。 正当南九岳想要离去之时,几声嘹亮的鹰鸣自天际传来,南九岳抬起头,眯着双眼打量着那逐渐靠近的巨鹰,舌头来回舔着嘴唇。 一道火红的身影从空中稳稳落下,那巨鹰则化作一道流光涌进那火红身影的胸口。 来者正是手持狱魂的拓跋舞! 拓跋舞手持狱魂,戒备地看向南九岳,“南九岳,真是没想到,你竟隐藏得这么深!” 之前拓跋舞赶来此地之时,恰好目睹了南九岳一击降服伏甲地龙王以及南九岳吞噬伏甲地龙王的全过程,当她靠近之时,却发现南九岳早已远遁。 通过南九岳脖子上的捆仙环,拓跋舞才能一路往北追,寻到南九岳的踪迹。不过,这平日里看似吊儿郎当、胆小懦弱的南九岳,竟然能够有这能耐,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看在你有些实力,不若在投在本居次帐下如何?美女、金银、地位,本居次保你一世荣华富贵!”拓跋舞惊骇于南九岳之前所展露的实力,不由得起了招揽之心。 南九岳摸摸脑袋,一股怒意涌上眉梢,“你们这些女蛮子,都一副德行,真是令人讨厌!” 摇摇头,将一道可恶的身影从自己的脑海里赶出去,南九岳恶狠狠地看向拓跋舞,哼道,“既然来都来了,就留下给本尊填饱肚子吧!” 拓跋舞看着南九岳奇怪的举动,百思不得其解,心中不禁打起了退堂鼓,毕竟之前那轻易降服伏甲地龙王的实力实在过于恐怖。 “这完全不像是那傻小子的作风,他究竟是谁?”拓跋舞心里暗暗想着,可当她看见南九岳脖子上的捆仙环,心里又充满了底气。 这捆仙环可是蛮族威震四方的宝物,若是它栓在赵启凡的脖子上,拓跋舞也有自信与之一战! 可正当拓跋舞计较利益得失之时,南九岳的身形突然在其眼前消失,吓得拓跋舞汗毛炸起,手中狱魂猛然向后砍去。 拓跋舞转过头来,却发现自己手上的狱魂居然被南九岳徒手接住,任凭她如何使力,南九岳的手死死地咬住狱魂,没有丝毫松动的痕迹。 拓跋舞怒吼一声,身后巨象虚影浮现,手中力气瞬间暴涨。南九岳不屑地哼了一声,单手将狱魂按下,趁着拓跋舞被狱魂顺势拉倒,一脚踹在拓跋舞的小腹之上,将拓跋舞踹飞出去。 一阵可怕的剧痛从腹部涌上脑海,几乎在瞬间便摧毁了拓跋舞的意志。 可疼得紧咬牙根拓跋舞尚未落地,便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掐住,整个身体悬挂在半空中。 拓跋舞强睁开眼,怒视着眼前的南九岳,双手紧紧地握着南九岳掐住她脖子的右手,试图将其松开。可南九岳的手仿佛灌了铁铅似的,纹丝不动。拓跋舞心念一动,试图驱动南九岳脖子上的捆仙环。 可南九岳并没有像拓跋舞想象中的那样,被捆仙环所降服,而是皱了皱眉头,不屑地看着垂死挣扎的拓跋舞,仅仅用单手便扯断了自己脖子上的捆仙环! 破碎的捆仙环在空中抛出一个残缺的弧度,这一切都被拓跋舞看在眼里,她唯一的希望,便犹如那捆仙环一般,被彻底粉碎! “嘻嘻,真是美味!” 南九岳怪笑一声,稍一用力,拓跋舞便感觉难以呼吸,而自己全身的力气也正在飞速流逝!更让拓跋舞彻底绝望的是,她能清晰地觉察到,苍牙昆仑象的力量正在从自己的身体里逐渐消融,准确地说,是流向了南九岳的手臂! 随着拓跋舞的力量被南九岳迅速地吞噬,她身后的巨象虚影发出数声震天的哀嚎,随即化作点点荧光,通过南九岳的手臂被南九岳彻底吸收! 而失去了苍牙昆仑象的拓跋舞,迅速衰弱至谷地,直至昏死过去。 而吸收了苍牙昆仑象的南九岳打了个响亮的饱嗝,耷拉着眼皮,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而他手上的力道也随之逐渐弱去。奄奄一息的拓跋舞也因此得以逃出升天,无力地倒在地上,彻底失去了知觉。 “好困啊,啊哈,哎,还是回去睡觉算了。”南九岳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脚步虚晃,犹如喝醉了酒一般。南九岳顾不得其他,眼皮一翻,便倒了下去,重重地压在拓跋舞的身上,头枕在拓跋舞胸前的丰满之上,沉沉睡去,偶尔还有几声呼噜从那幽香密谷处传来。 一切灰霾尽皆散去,一缕阳光刺破天际,照射在南九岳胸前的玉石上,玉石显得晶莹剔透,透射出几缕奇异的光芒。 此时,在离南九岳等人所在之地不足百里的一处山坡上,一群身披重铠的蛮族勇士正停留在此。 这群蛮族虽说所着装备不同,身高体重年龄尽皆各异,像是一只临时拼凑出来的队伍,但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的身上,都透漏着不容小觑的气息。 奇怪的是,在这么一只强者如云的队伍里,为首的核心竟然是两个看上去不足十六岁的小丫头!这两个姑娘虽说年纪尚小,却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坯子,从一些年轻蛮族眼里的爱慕可以看出,这两个姑娘的姿色绝对谈得上倾城倾国,但最令人血脉喷张的是,她们长得一模一样,竟是一对孪生姐妹! “这是苍牙昆仑象的声音!居次就在前处,出发!”那孪生姐妹中那较为稳重的姑娘下令道。 一路上,崩坏的山谷,数之不清的石坑,炎炙水浸的痕迹,无不在诉说着这场战斗的惨烈!此情此景,不由得让这些自诩为身经百战的蛮族精英们都为之胆寒。 “烬,那里有动静!”孪生姐妹中的另一个姑娘,指着前方喊道。 “狩,小心点!”烬看着一脸激动的妹妹,出言叮嘱道。 得到姐姐的许可,狩一个腾跃,一马当先,冲向拓跋舞所在之处。可当她发现一个浑身泥尘的人族男人正将昏迷不醒的拓跋舞压在身下之时,不由得气得浑身颤抖起来! 狩冲向拓跋舞,一把将南九岳提起来,随手扔到一边,她抱起拓跋舞,使劲摇晃着拓跋舞,焦急地呼喊着,“殿下!你醒醒!殿下!” 而此时,烬带着一干蛮族也已赶到。 “狩!殿下怎么了!”烬蹲下身子,不由得被拓跋舞的伤势所吓倒。 “殿下,她,一个人族,压着,殿下。”狩一边抽泣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拓跋舞的表面伤势虽然严重,但是可以看出是经过了处理,并没有较大的危险,并不至于让其昏死不醒。可是拓跋舞如今的状态,极有可能是体内受到了极为严重的伤,极有可能伤到了根基。烬紧皱眉头,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她打开瓶塞,往拓跋舞的口里倒了几滴青翠的液滴,说也奇怪,拓跋舞服下那液滴之后,脸色好转了许多,呼吸也平稳顺畅,只是拓跋舞依然昏迷不醒。 “肯定是那个人族,肯定是他伤了殿下!”狩抽出身后的巨斧,冲到南九岳跟前。 “混蛋,纳命来!” 正当狩的斧子砍下之际,一柄翠绿的飞剑自天际而来,仅是一击便逼退了狩,而那飞剑深深地插进地面,颤鸣不已,横亘在狩与南九岳之间。 而剑柄之上,镶着一颗青烟石。 第三十五章 稚童戏语岂当真 布留禅从涂佛上取下一朵黒焰,置于手心之上,黒焰在其手心旋转不息,在布留禅手上钻出一个伤口,伤口中渗出的鲜血都被黒焰所吸收,浓郁的黑焰也随之逐渐变得灰白,散发着一股祥和的气息。布留禅将手中所托之焰轻轻抛出,灰焰缓慢飘向身受重伤的江小蛮。 在灰焰触碰到江小蛮衣襟的一瞬,犹如星火燎原,翻滚的火舌吞噬了她每一寸肌肤,但奇怪的是,那灰白色的焰火非但没有伤害江小蛮一丝一毫,反而修复着她身上那些骇人伤口,被灰焰覆盖的伤口,尽皆止住了渗出的鲜血,长出了丝丝粉色的肉芽,而江小蛮的呼吸也逐渐趋向平稳。 看着江小蛮一步步远离鬼门关,布留禅长呼一口气,只是掩盖在黒焰之下的脸庞变得没有丝毫血色。此等活死人肉白骨之奇术,想必需要布留禅付出极大的代价。 而被布留禅一拳打懵的伏甲地龙王也摇晃着脑袋,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那硕大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不速之客,鼻腔里涌出带着腥风的吐息。 布留禅昂起头来,就这么迎向伏甲地龙王的视线,没有丝毫的惧色,半晌,才从他口中绷出一句,“你丫的!瞅啥瞅!” 虽然不懂人类的语言,但布留禅眼中赤果果的不屑被伏甲地龙王全然看在眼里,伏甲地龙王低吼一声,扬起双蹄便向布留禅冲去。 布留禅吐了一口唾沫,抄起涂佛,以极快的速度袭向正向他冲锋的伏甲地龙王! 叮! 布留禅所持之涂佛与伏甲地龙王鼻尖上的巨角刚一接触,一股气浪便自二人交锋之处吹卷而出,扬起漫天的沙尘。布留禅被伏甲地龙王的那股怪力逼退了七八步,方才完全卸去它的力道。 未等布留禅缓过气来,伏甲地龙王再度逼近,布留禅大喝一声,双手握刀,借着回旋之势,与伏甲地龙王的巨角再次相接!而这一次,被逼退的却是伏甲地龙王,它的重蹄竟然在地面上划拉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短短数十息,一人一兽来来往往交锋近十次,每一次对碰都会引起强劲的气浪席卷四周的一切事物,若不是有灰焰附体,牢牢地将江小蛮的身体钉在地面上并为她抵消大部分的冲劲,怕是那交锋之余所产生的余波便能要了江小蛮的小命。 又是一次交锋,布留禅不再与伏甲地龙王硬抗,而是借其之力向后空翻而去,落地之后,布留禅重击地面,数道石壁破土而出,横亘在自身前方。【零↑九△小↓說△網】 伏甲地龙王眼见布留禅退却,穷追不舍,巨角轻轻一戳,那坚硬的石壁便仿佛豆腐般被戳得粉碎。然而,石壁之下却根本没有布留禅的身影。 吼! 一声震天巨吼从伏甲地龙王的喉咙中涌出,吼声里尽是痛苦与愤怒。伏甲地龙王低下头,望向自己左蹄处,却发现一道身影一闪而逝,紧接着,一股钻心剧痛从自己的右蹄处涌上心头。 布留禅挥起涂佛,照着伏甲地龙王的右蹄又是一通猛砍,每一刀都在其上留下一道骇人的巨大伤口,涂佛之上的黑焰侵染进伏甲地龙王的伤口内,蔓延至其血肉之内,不断蚕食和吞噬伏甲地龙王的血肉,而黑焰也逐渐向四周蔓延,进一步破坏伏甲地龙王的身体。 在双蹄遭受重创之后,再也无力支撑庞大身子的伏甲地龙王轰然倒下,而布留禅也趁此时从伏甲地龙王身下逃离。伏甲地龙王愤恨地望着那个蝼蚁般的存在,它怒吼一声,声波中所携带的强大威势在布留禅耳边炸开。 “呃啊!” 布留禅痛苦地捂住耳朵,五官凝成了麻花一般,仿佛脑子里被人用筷子搅来搅去一般,顿时失去了所有知觉。 与此同时,一道破空声裹挟着让人窒息的破坏力,袭向布留禅,赫然便是之前重伤江小蛮的伏甲地龙王的铁尾! 一击过后,伏甲地龙王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但迫不及待的它却根本找不到布留禅的身影! “小爷在这呢!” 一声不屑的嗤笑从伏甲地龙王的背部传来,赫然便是刚刚消失不见的布留禅。只见布留禅脚下的黒焰化作勾子,死死地咬着伏甲地龙王的尾部! “就你那蚊子嗡嗡叫,还想伤到小爷!” 原来之前布留禅的痛苦之状尽是佯扮之举,为的便是骗伏甲地龙王以尾袭之,他也可以趁机绕过伏甲地龙王的视线,欺上伏甲地龙王最为薄弱的尾部! 布留禅双手握刀,闭气蓄力,涂佛之上的黒焰瞬间暴涨,从黒焰中传出的阵阵哀嚎之声更是让四周的空气都凝上了一层霜冻! “断!” 伴随着布留禅的大喝,涂佛应声而落,那可怖的怪力辅以古怪的黒焰,在一瞬间便破开了伏甲地龙王的伏甲没有覆盖住的脆弱尾巴!而涂佛威势不减,反而爆发出更大的力量,那凶暴的黒焰化作滔天的刀气,将伏甲地龙王的尾巴生生切断! 吼!吼!吼! 伏甲地龙王痛苦地翻滚着身体,尾巴断口处没有流出一滴鲜血,而是爬满了那令人窒息的黒焰,那黒焰贪婪地吞噬着伏甲地龙王的每一处血肉,而吞噬了伏甲地龙王血肉的黒焰也变得愈发旺盛,愈发肆无忌惮! 稳稳落在伏甲地龙王不远处的布留禅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胸口不断上下起伏着,刚才那一刀,耗去了他大半的气力,如今的布留禅,也实为强弩之末。但布留禅还尚未罢休,他横置涂佛,眼神里尽是凌厉!对付伏甲地龙王这等异兽,若不能一击致命,就算给它们造成多大的伤害,只要给它们些许喘息的时间,它们便能从天地之中汲取力量,再度复原,这当然不是布留禅的打算! “就让小爷送你归天!” 布留禅低吟一声,伸手一招,那些在伏甲地龙王双蹄处、尾部肆虐的黒焰仿佛听到了呼唤,纷纷停止吞噬,化作一道道流光飞向布留禅手中的涂佛! 而涂佛吸收了那一道道黒焰之后,变得颤鸣不已,而其上的黒焰也不断暴涨,阵阵哀嚎痛呼之声更胜之前的断尾一刀!不过十息时间,伏甲地龙王便停止了挣扎,所有折磨它的黒焰都飘散而出,而涂佛之上的黒焰也暴涨到了一个可怖的境界,化作了一把长达百尺的滔天凶刀,那翻滚的黑焰,气势直冲天际! “呃啊!” 布留禅大喝一声,将手中的涂佛重重挥出,而那百尺刀气也随之而动,疯了一样袭向前方的伏甲地龙王,欲将其砍作两半! 叮! 巨大的金铁交戈之声回荡在这百里废墟之内,而布留禅与伏甲地龙王方圆数十里之内的土地尽皆下陷,震颤感随着巨响传至百里开外! 布留禅倒拖着涂佛,步履蹒跚地走向江小蛮,涂佛在地面上划出一条似断未断的痕迹,在这石破天惊之际,这宁静却显得格格不入。 “师父,咱们回家了。” 布留禅横抱起江小蛮,身子摇摇晃晃地,几欲倒下。 江小蛮眉头紧锁,一脸愁容,时不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呢喃,她身上的伤势在灰焰的作用下,已经得到初步的控制,虽说尚未有生命危险但也不容乐观。 风,裹着沙,吹响了归家的曲子。 几粒金色碎末,伴着风沙,在布留禅与江小蛮身边飘舞,那光与影的交错,不由得让布留禅失神。风渐渐小了,可是这漫天的金砂却愈发绚丽,愈发灿烂,夹杂于其中的沙子,反倒成了这金砂的陪衬。 “这是,伏甲晶!” 布留禅瞳孔放大,微张的口却在这一瞬间失去了声音,难以置信写满了他那沾满沙尘与血迹的脸庞! 吼! 一声高吼,刺破天际,更是刺破了布留禅的魂。 布留禅转过身去,伏甲地龙王的腹部蛇行着一道蜿蜒可怖的伤口,森森白骨尽皆外露,翻卷的软肉上肆虐着源自涂佛的黒焰。 伏甲地龙王深吸一口气,那飘零在这片土地之上的伏甲晶仿佛受到强烈的吸引,纷纷飘向正中央的伏甲地龙王,层层依附于伏甲地龙王的皮肤之上,不过数十息时间,那些零碎的伏甲晶竟然融合成一套金色铠甲,天衣无缝地镶嵌于伏甲地龙王的表面,而原本被布留禅重创的伏甲地龙王竟然重新站了起来,掩盖在金色铠甲下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布留禅,充满了杀意! 布留禅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抱着江小蛮的手,不禁攥紧了她的衣衫。 伏甲地龙王一改常态,并没有立下杀手,而是抬起头,望着天际,那硕大的巨口一开一合,一声声古老朴重却又玄奥晦涩的低吟从它的喉腔中涌出,而天地间的力量,仿佛在这一瞬间,都在响应伏甲地龙王的号召! “我的天,天临兽魂决!” 布留禅一脸震惊地听着那伏甲地龙王神秘的吟唱,一点点碎片般的记忆逐渐串联成线,他有把握相信,这伏甲地龙王的来历绝无这般简单! 天临兽魂决并不是对某一术某一式的称谓,而是各族对隐藏在世间角落的大千生灵的一种敬畏! 一花一草,一兽一石,在修炼千年之后,只要渡过这苍天所临的天劫,都有机会蜕变成妖,开启灵智,从而重获新生,不再为求生存而生存,亦可得证大道。而渡过天劫之后,那些被苍天选中的生灵,都能感应天地大道,修炼出一道玄妙莫测,威力无穷的未知术法,而这些术法,被各族强者统称为天临兽魂决。 天劫临世渡千年,兽玉重锻魂永成。 布留禅尚未来得及思考出对策,四周异象霎时突生。此时,他脚下的土地变得松软不堪,一触便化,犹如土底有万千流水!最可怕的是,布留禅感觉自身力气,精神都仿佛正在不断地往下游走,被那大地不断地吞噬。 “不妙,走为上策!” 布留禅刚想移动,两条腿却被那流动的土地紧紧地抓住,并且有一股力气正往拼命拉扯着他,欲将他拉进地里! “小木罗荒!” 布留禅欲施术以解此围,却发现术法根本无法生效,便好似自身所引起的天地力量,都通过自己的身体,源源不断地涌进那流土之中! 就在布留禅一筹莫展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腰际已经深深地陷进了流土之中,而江小蛮身上所笼罩的灰焰也怪异至极,焰心齐齐向下,竟是被这流土吸住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布留禅趁着自己双手还能动弹,将手中的江小蛮向前上方扔出去!布留禅拔出涂佛,耗尽全身气力,亦向前上方扔出。 只要时机把握得巧妙,凭借着灰焰与黒焰之间的吻合,以及涂佛的冲劲,足以将江小蛮带出这恐怖的流土地带!即使这般做也是在断自己的生路,布留禅亦是在所不惜! 可是,布留禅所作的一切,都被伏甲地龙王看在眼中,伏甲地龙王的眼神一转,戏谑之意不言而喻,仿佛一切都是它所算计好的。 在涂佛脱手的一瞬间,流土之间异象突生,一道道流土仿佛喷泉一般,从地面上激射而出,而目标,正是上空的涂佛! “不!” 布留禅大喝一声,双眼圆睁,他眼睁睁地看着涂佛被那些流土附上,再也难以寸进一步,而江小蛮的身子,正像一只断线风筝,无声地坠落。 此时,流土已经漫上了布留禅的鼻腔,那痛苦的焦灼感,折磨着他的喉咙,折磨着他的意志! 布留禅始终睁着眼,可却怎也看不到江小蛮的身影,他的手,高抬着,朝着江小蛮坠落的方向。 “师父,师父!我看镇上的哥哥们都有媳妇呢!以后我也要娶一个媳妇!” 布留禅背着药篓,一边吸着鼻涕一边喊着,而江小蛮牵着他的小手,并不比他高多少的脑袋侧过去,笑眯眯地问道,“那留禅你要娶一个怎样的媳妇啊?” 布留禅咬着手指想了会儿,才昂起脑袋,笑嘻嘻地看着江小蛮,“以后我要娶师父你当媳妇!” “你这臭小子,连师父也敢调戏,找打!”江小蛮佯怒,笑骂道。 布留禅挣脱了江小蛮的手,做了个鬼脸,调皮道,“来追我啊,师父,你追不上我的,嘿嘿!” 一切记忆犹如过眼云烟,离布留禅越来越远,布留禅的意识也一滴滴地滴落在这无际的流土之中。 “师父,我好想再牵一次你的手。” 第四十章 佳人再遇回首处 “你是何人!” 狩谨慎地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的背影,眼神里的戒备没有丝毫松懈。 那来客转过身来,一头乌亮如黑瀑般的长发掠过一干蛮族的视线,那掩映在雪色裙装下的绝色,让那些年轻蛮族不由得呼吸急促,蠢蠢欲动。 正当那来客欲开口解释之时,一道朗声大喝从天上传来。 “我等乃川北骈霓观壶尤真人座下弟子,师妹生性急躁,若是冲撞了各位,还望见谅!” 一个身着黑衫的男子御剑而至,脸上挂着一丝莫名的笑意,为雪裙女子开脱道,不过语气倒是极为客气。 雪裙女子似乎有些诧异,但在黑衫男子对其挤眉弄眼之后,却是没有再言语。 狩冷哼一声,威胁道,“什么狗屁骈霓观,你们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乖乖离去,若不然连你等一同杀了!” 黑衫男子连忙摆手,解释道,“呀,这位小姑娘,看来咱们是有些误会,大家坐下来,喝杯茶,慢慢谈不是,何必要动刀动。。。” “聒噪!”狩打断黑衫男子的唠叨,欺身而上,巨斧直取其要害,竟是欲直接取其性命。 黑衫男子灰头土脸地躲闪狩的攻击,看似狼狈不堪,甚至嘴里还不要脸面地说些讨饶的话,但无论狩的攻势多迅猛,就是伤不了黑衫男子分毫。 烬一直打量着那突然出现的两人,眉眼紧锁,心中泛起一丝不安。 无论那黑衫男子的处境有多险峻,那雪裙女子没有丝毫出手相助的意思,而黑衫男子身后的剑,也始终未曾出鞘。 “狩,住手。” 在烬的出声制止下,狩愤愤地瞪了黑衫男子一眼,停下了攻势,退回了烬的身边。 一个鲤鱼打滚从地上狼狈挺身的黑衫男子,没有丝毫的怒气,反而嬉皮笑脸地说道,“像姑娘这般娇俏的美人,不能整天打打杀杀的,到时可找不到好婆家。” “你找死!” “狩,冷静。” 制止住再度发怒的狩,烬朝着黑衫男子朗声道,“两位,你们身后之人与我们居次的伤势有重大关系,我们必须将其带回去,还望两位行个方便,若不然,哼。” 烬没有说完最后的话,因为身后的一干蛮族精英所泄露而出的杀气就代表了她的最后底线。 “你们休想伤害九岳哥哥,我绝不会让你们带走他!”黑衫男子身后的雪裙女子拔剑而待,没有丝毫的畏惧。 将雪裙女子脸上的倔强尽收眼底,黑衫男子无奈地摇头,不慌不忙地抽出身后的长剑,刹那间,剑光滔天,铮铮剑鸣流连不息。 “那个,打死打伤不赔汤药费的哈。” 听罢此言,一干蛮族皆是怒目而视,纷纷取出自身所携带的兵器。四周气氛在这一瞬紧张到极致,仿佛随时都有引爆的可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十数道剑光从天际而来,引起了两方人马的注意。 十数位身着灰蓝道袍的道士从飞剑上落下,横亘在两拨人马之间,而那些刻着太虚宫印记的飞剑也纷纷落回各自主人所负的剑鞘内。 “诸位皆是龙门来客,卖老道一个面子,皆收了兵器,化干戈为玉帛如何?”为首的一名老者开口劝阻道,可明眼人一看便知,那老者自然是偏袒黑衫男子的。因为两拨人马实力太过悬殊,一打起来,黑衫男子两人必定不是对手,此时和解,得益最大的自然是黑衫男子和雪裙女子。 烬冷哼一声,下令一干蛮族收回兵器,没有丝毫的犹豫,不是她真的想就这么放过南九岳,而是眼前的这名老者的实力实在深不可测,即便她身后是蛮族的精英,可毕竟他们都是年轻一辈,真要起冲突,怕是占不了便宜,而且这些蛮族可是将来蛮族的中坚力量,不可能尽数折在这龙门内。 老者转过头去,却被身受重伤的江小蛮吓了一跳,忙吩咐身后弟子,道,“你等速速去救治这四人,万不可让他们有任何闪失。” 老者暗自叹了一口气,若是让那位存在知晓江小蛮在龙门内身受重伤,怕是又得杀上太虚宫,将太虚宫搅得个天翻地覆,回忆起上次自己几位师兄弟的藏酒尽皆被那位存在掠走后,老者便后怕不已。 “师父,那三名男子的伤势虽重,但尚可控制,可那女子的伤势实在太过严重,再加上拖了太久,若不马上送回卸龙城,怕是随时都有可能支撑不下去。” 老者点点头,连忙吩咐身后弟子护送江小蛮四人回卸龙城。 “你这老儿!若不交出那小子,你们一个都别想走!”眼见南九岳要被他们带走,狩急红了眼,愤而喊道。 “诸位蛮族的朋友,一切事由,回了卸龙城再作处置,如何?”老者面色肃穆地望着眼前那一干剑拔弩张的蛮族,虽说言辞不强烈,可一身气势却让在场众人都感到前所未有的压迫! “让他们走!”足足相持了数十息,烬才力竭地喊道,她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那个老者的实力,让她连与之对战的勇气都提不起来,仅仅是对抗那老者的威压,便已如此艰难,何谈战胜他,从他手中夺人! 待得蛮族众人护着拓跋舞离去,老者才转过身来,看向黑衫男子和雪裙女子,不确定地说道,“年轻人,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们。” “归剑宗甲离观囚荒,见过一兵真人。” “归剑宗乙巽观上官沐妍,见过一兵真人。” 老者抚了抚须,点头道,“原来是归剑宗弟子,不错,都是我人族的精英,走吧,随我一同回卸龙城去。” 在回卸龙城的途上,上官沐妍悄悄问道,“师兄,之前你为何骗那些蛮族,说我们是什么川北骈霓观的弟子,我怎么不知道川北还有这个门派。” 囚荒嗤笑一声,笑道,“师妹,你这就不懂了吧,咱们行走江湖,遇上这些吃力不讨好还得罪人的事,可千万别报自家门派,免得惹上麻烦,师兄捏造这么一个莫须有的宗门,就是要让他们连报仇的机会都找不到。” 上官沐妍噗嗤一笑,可随即又脸色凝重地自语道,“也不知九岳哥哥怎样了。” 囚荒哼了一声,带着酸酸的口吻,佯怒道,“天天念叨你的九岳哥哥,我耳朵都快长茧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关心一下师兄,哎,师兄的心好累。” 上官沐妍愣愣地看着故作离去的囚荒,无奈地笑了笑,慢悠悠地跟在后头。 一切事情,仿佛就这样结束,可那千疮百孔的大地,似乎还在诉说,战斗,从一开始就不会停下。 “好疼,啊。” 一阵钻心的疼痛袭上南九岳的脑子,他捂着脑袋,缓缓坐起身来。当他睁开眼时,一股股陌生感在一瞬间涌入他的脑海,许久,那天旋地转的桌椅、墙壁才逐渐沉寂下来。 正当南九岳疑惑的时候,上官沐妍恰巧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碗汤药,散发着浓浓的药味。 “九岳哥哥,你醒了!” 上官沐妍喜不自禁,将手中汤药放在桌上,小跑至南九岳床边。 上官沐妍那倾城的容颜在一瞬间闯进南九岳的脑海,即使是早已被赵婧苇和拓跋舞惊诧到的南九岳也是失神不已。 “你、你、你是谁?”南九岳将手从上官沐妍的手里抽出来,虽然他十分舍不得那柔嫩的触感,不过眼前这个陌生女子对自己如此亲切,实在让南九岳感到不安。这倒也怪不得南九岳,南九岳自认识上官沐妍之时,她便容颜尽毁,即使在南九岳与她分离之时,她还未得到乙巽真人为她换来的玉蓉雪,因此,南九岳并没见过上官沐妍的真正面容,不认识上官沐妍也不足为奇。 上官沐妍愣了愣,才突然发觉自己的容貌早已不再是当年在葬魂大漠之时的处境了,不由得哭笑不得。 “九岳哥哥,我是上官沐妍啊!你看你脖子上的项链,那可是之前曾送给我的。” 上官沐妍指着南九岳脖子上的黄色玉石项链,解释道。 “你真的是沐妍,那你的脸,你的脸。。。”南九岳似乎想到了什么,指着上官沐妍那绝美的容颜,说不出话来。 上官沐妍的脸上浮起一朵红霞,低下头说道,“之前,师尊赐予我玉蓉雪,多亏了这灵药,才将我脸上的伤疤除去。” 当上官沐妍悄悄抬起头来,却发现南九岳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嘴里还模糊念叨着好美之类的词语。一股热意涌上她的双颊,脸上尽是娇羞之意,原本便倾国倾城的容颜变得愈发让人迷醉。 觉得气氛不对的南九岳一下子回过神来,绕着头讪讪道,“呃,对不起,我那个,不是有意的,刚才实在是。。。” 南九岳还未说完,两根柔嫩的手指覆在了他的嘴唇上,上官沐妍抬起头来,认真地望着南九岳稍显黝黑的脸庞,带着三分啜泣、七分感激道,“九岳哥哥,那晚,我其实打算要了结此生,若不是你将剑带回来,我根本不可能重新找回活下去的勇气,也根本不可能会有如今的我。” 南九岳听着那一字一句的肺腑之言,不由得一阵心酸,可想而知,上官沐妍这几年到底是经历了怎么的苦痛与煎熬,才能重新找到生的希望。 南九岳轻轻抚摸着上官沐妍那顺滑的发丝,勾起食指,轻轻点绛在她俏皮的鼻尖,笑道,“傻丫头,你说过要教我御剑的,可千万别食言哦。” 上官沐妍怔怔地望着南九岳,说不出话来,许久,才重重地嗯了一声。 正当南九岳想趁热打铁,与完全脱胎换骨的上官沐妍进行更深入的交流的时候,一声粗暴的大笑随着轰然被打开的木门传进来。 “九岳!哈哈!你小子可让我担心死了!” 来者正是浑身缠着绷带,只露出一对眼珠子的布留禅。 第三十六章 春泥朵朵绽征途 布留禅孤独地在一处无尽、无知的空间中飘荡着,四周暖活得紧,极易催人入眠。他颤抖着自己疲惫不堪的眼皮,强撑着不让它合上,强撑着不在这温柔乡睡去。 他心愿未了,他不舍得走。 “留禅,你看你,摔跤了吧,叫你不要乱跑,快起来!” 一道如梦如幻的身影在布留禅眼前浮现,那人将她青葱的玉手,缓缓伸向布留禅。 布留禅望着她,淡淡地笑了起来,摇摇头,任由身体继续下沉,他知道的,这一切只不过是泡影,是假的,是上天对世人最后的嘲弄。 可是,那只手,却向前一探,紧紧地握住了布留禅还未沉下的手。 在这一瞬,四周的空间与时间在布留禅耳际飞逝,那不断交错、压缩的光影,让布留禅不由得眯起双眼。 一团巴掌大小的风涡降落在流土之上,在风的力量注入流土之际,便以其微弱的力量改变流土的转向,使其随着风的旋转而旋转,逐渐在流土上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漩涡。而被困于流土之中的布留禅也因此摆脱了流土的束缚,大半个身子在漩涡中心露出来。 “爆!” 随着陈轩午一声喝令,一缕细小的火焰在他脚下炸开,巨大的反冲力将陈轩午推向空中,而布留禅也被陈轩午一把拉了起来。 陈轩午身侧交错飞舞着数十道细小火焰,每当二人即将下落之际,便会有一道火焰飘向陈轩午脚下,再度炸开,通过爆炸产生的反冲力将二人再度推向空中,凭借这些细小火焰的推动力,二人堪堪逃离天临兽魂决的囹圄之困。 “师父呢!你这混蛋,管我作甚!快去救师父啊!”一路上,有气无力的布留禅趴在陈轩午的背上,重复地吼着这么一句话。 “你再嚷嚷,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丢下去。” 布留禅正欲再喊,可抬头之际却发现涂佛与江小蛮都静静地走进他的眼帘,他刚到嘴边的话语也咽了下去。 “差点忘了,你这小子,别的不行,就数两条腿最厉害。”布留禅咧起嘴角,哈哈大笑起来。 而与此同时,在离这处修罗场数百里远的一条羊肠小道旁,两个赶路人停住了她们的前进的脚步。 “为何突然停下了,赵婧苇?”拓跋舞望着赵婧苇那紧皱的眉头,开口问道。 赵婧苇将昏厥过去的南九岳轻放在地上,托腮沉思道,“我总是觉得,这伏甲地龙王的出现实在太过蹊跷,而且区区一只幼兽,怎么可能会拥有这般让人心悸的力量!” 听罢此言,拓跋舞也陷入了沉思,这伏甲地龙王的实力远远超出它的想象,而且那成千上万突然出现的伏甲地龙也是让人摸不着脑袋。 “对了,我曾在师尊的桌上看过一本先辈所留的奇书,上面记载了这位先辈一生所见之奇事。其中似乎有一种对异兽渡天劫的记载,便与这伏甲地龙王的出现似有关联。” 赵婧苇在拓跋舞的好奇的注视下,娓娓道来。 “这位先辈曾在游历北地之时,亲眼目睹一条大蛇渡天劫,而这条大蛇虽然实力强劲,但最后还是扛不过天劫,而在先辈也认为这大蛇会被最后一道天雷轰得灰飞烟灭之际,异象陡生,这大蛇竟将自身肉体彻底毁去,而这最后一道天雷居然因此而没有降下!” “原本那位先辈正想离去,可他却发现那条大蛇的魂魄竟然没有随着自身肉体毁去而消陨,只是碎裂成千段万段,每一份大蛇的魂魄都化作了一条小蛇,涌进周围的深林里。” “先辈自叹若不是当年其修为远远不够,定会对此事一探究竟。而这事因为实在太过蹊跷,而且在以往的古书里也没有对此有所记载,因此这事也不了了之,只是成为了一个怪谈。” 拓跋舞盯着赵婧苇的眼睛,带着质疑的口气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之前所戮的伏甲地龙,实际是一头渡劫失败的伏甲地龙的破碎魂魄!那这头所谓的伏甲地龙王难不成是那魂魄的核心!” 赵婧苇对拓跋舞的分析不置可否,继续说道,“最糟糕的是,那伏甲地龙王之前吞噬兽群的举动似乎是想重新融合之前碎裂的魂魄。如今的它,极有可能恢复了那至少千年的道行!” “如果真是如此,那小蛮姐姐,还有南九岳的那两个师兄极有可能。。。” “可能什么。” 一声虚弱的质问从拓跋舞和赵婧苇身后响起,让赵婧苇二人吃了一惊。 “你什么时候醒的?” “我问你们,可能什么!可能什么!”不知何时醒来的南九岳瞪大着猩红的双眼,怒视着赵婧苇和拓跋舞二人,大吼道。 “他们可能会死。”拓跋舞沉静地看着疯狂的南九岳,一字一句无情地砸在南九岳柔软的心头。 “哈!哈哈!哈哈哈!骗人的,都是假的,我不会信的!” 南九岳大笑着,泪花在眼眶里打滚,浑身上下颤抖不已。他骤然拔出七海,剑尖直指赵婧苇和拓跋舞二人,大吼道,“都是你们,都是因为你们两个,师父才会留下来,师兄他们才会回去!都是你们,都是你们,我和你们拼了!” 拓跋舞冷哼一声,一脚踹在南九岳破绽百出的小腹,将他狠狠踹飞出去。 “若不是看在你师父师兄的份上,刚才招呼你的,可就是我的狱魂了!” 南九岳痛苦地蜷缩在地面上,整个背部弓得像只大虾,可他的手里,依旧紧紧攥着七海。 钻心的疼痛渐渐淡去,南九岳仰躺在泥泞的地上。那一脚,踹碎了南九岳的愤怒,踹碎了南九岳的单纯,踹碎了南九岳的希望。南九岳迷失了自己的理智,他呆呆地看着天际,眼眶内的瞳孔失去了焦点,失去了灵性。 这茫茫的天际,开始扭曲,开始模糊,幻化成南九岳深处的记忆。 “师兄,你们整天这么辛苦地修炼到底图什么啊!难道真的想去求那什么云里雾里的大道吗?” “求个屁的道,没有一身本事,将来怎么行走天下,如何找得个仙子双宿双飞!”布留禅哼哼道。 “喏,二师兄,你好低俗啊。”南九岳鄙夷道,随即扭头问向陈轩午,“大师兄,那你呢?” “我只想保护。”顿了顿,陈轩午轻笑一声,接着说道,“呵,保护我想保护的一切。” “你这臭小子,说了多少次了,别叫我二师兄!”布留禅突然一拳砸在南九岳的脑袋上,愤愤道。 陈轩午对布留禅的幼稚行为无奈地摇了摇头,饶有兴趣地望向南九岳,问道,“那你呢,九岳又是为何要修道。” 南九岳愣了愣,笑道,“以后我就抱紧师父和师兄的大腿了,修个甚么的道。” 南九岳笑着,他的笑声越来越远,他的脸庞越来越模糊,最终一切都停滞在在自己的瞳孔里。 仰躺着的南九岳紧握着手中的七海,缓缓地站起身来,泥土混着杂草,沾满了他的衣服,显得落魄至极,唯一不变色的,只剩下他的眼睛,和他握剑的手。 “师父,师兄,我明白了。”南九岳望向北方,喃喃道。 言罢,他提着七海,朝前走去,身后,是那宏伟的定武关。 “南九岳!你这是去送死!你就这么辜负你师父和你师兄的意志吗!” 赵婧苇对着南九岳的背影,大骂道,在她看来,南九岳只有一时冲动,空有一腔热血,根本忘记了自己本身的实力到底有多微末。 可南九岳并没有理会赵婧苇的劝阻,依旧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南九岳!你不是怕死吗!你会死在路上的!你会死在那些野兽的口里的!你甚至见不到你的师父和师兄们,就会死的!” 南九岳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怕死?我当然怕,我怕他们都死了。” “师父,师兄,你们千万别死啊,不然,以后我可抱不了你们的大腿了。” 南九岳跑起来,一直朝前跑着。他不会遁术,只能靠两条腿,他的脚下,溅起春泥朵朵。 “不用追了,赵婧苇,你以为他会跟你回来?”拓跋舞制止住了正想抓南九岳回来的赵婧苇,说道,“他走不出去的,依他的性子,不用多久便会灰溜溜地腆着脸跑回来。” 赵婧苇神色复杂地望着南九岳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 不多时,数道流光自天上而来,稳稳地落在拓跋舞和赵婧苇二人身前。 那些流光正是几把流光溢彩的飞剑,铮铮剑鸣,响彻天际。而从那些飞剑上跳下约莫十数人,为首之人是一名须眉皆白却又精神抖擞的老者。 “婧苇!可算找着你了,陛下为了你的事,都已经焦头烂额了。”老者提了提袖子,神色却再度凝重起来,“婧苇,是何人,竟胆敢把你伤成这般!”。 “婧苇见过二师叔。”赵婧苇拱手道,“二师叔,婧苇此番遇袭,一言难尽。此次能脱险,全凭江姐姐与她的二位弟子与一头拥有千年道行的伏甲地龙缠斗,为我等断后!如今他们生死未知,还望二师叔速去救援!” “什么!伏甲地龙?”听罢赵婧苇此言,老者大吃一惊,沉吟了一会儿,他才吩咐道,“修言、修出、修必、修行,你四人护送拓跋居次与你们师妹回定武关,其余人与我去一探究竟!” “且慢,本居次要与你等一同前去!” “拓跋舞,此番你弄出这么大的幺蛾子,你还要作甚!”赵婧苇怒视着拓跋舞,喝道。 “你们的公主殿下身受重伤,你们还不速速送她回定武关,万一伤重而亡了,可怪不得本居次!”拓跋舞双手环抱,戏谑道。 “你!呃啊!”赵婧苇刚想指责拓跋舞,却痛呼一声,昏厥过去,怕是之前的伤再度发作。 “喏,小老儿,你看你们的公主殿下昏迷不醒,如今便只有我知道伏甲地龙王所在,若你们还想就他们,便跟我走吧。” “你们可得跟上了!” 拓跋舞嗤笑一声,心念一动,一道红色流光自其胸前涌出,化作一只巨鹰,拓跋舞跃上鹰背,望北飞去。 “事不宜迟,你四人迅速护送婧苇入关。至于那蛮族居次,跟着便跟着吧。”老者惦记着赵婧苇的伤势,不欲与拓跋舞过多纠缠,只能由得她胡闹。 老者与其身后之人,御起飞剑,兵分两路,一路紧跟着拓跋舞的巨鹰,望北而去,一路护送着赵婧苇,往定武关而去。 半个时辰过后,一名太虚宫弟子匆匆忙忙地飞向老者,喊道,“师父!那蛮族居次不见了!” “什么!那蛮族丫头跑哪儿去了!” 而老者口中的蛮族丫头,此时正驾着巨鹰往另一个方向飞去,拓跋舞不屑地自语,“老东西,跟本居次斗,还差得远了!” 拓跋舞眼神炽热地望着远处,喃喃道,“原来只是一只残魂碎魄,哼,岂不知我的狱魂以狱囚魂耶!” 第四十一章 月照八回眼中月 “师兄!” 布留禅的突然出现,让南九岳惊喜交加,他心急火燎地想要爬下床,可是却由于卧床太久,一个不慎差点摔倒,好在一旁的上官沐妍及时扶住他。 南九岳急切地问道,“大师兄和师父呢!他们还好吗!” “你就放心吧,九岳,师父和陈轩午现在好得很!”布留禅一边安抚南九岳,一边瞅向南九岳身旁的上官沐妍,对着南九岳挤眉弄眼的,“这段日子可多亏了上官姑娘不辞辛劳地细心照顾你,要不然你的伤哪能这么快好起来!” “布大哥言重了,我只是、只是做了些举手之劳。”上官沐妍忙摆手道。 “哎呀,你看我这事干的,听到这边有些动静,就没头没脑地闯进来了,这不打扰了你们两个嘛!我那边还要给师父熬药,你们继续聊,继续聊,我这就出去,嘿嘿。” 布留禅用那缠着厚厚纱布的手滑稽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眼神暧昧地逃离了此地。 南九岳还未来得及叫住布留禅,他就跑得没影了。南九岳也只能无奈地抚着额头,带着歉意说道,“我师兄他就那爱开玩笑的性子,你别放在心上。” 上官沐妍耳根通红,刚才布留禅离去之前那暧昧的眼神,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结结巴巴地说道,“布大哥他人,他人挺好的,挺照顾的我,对了,九岳哥哥你快喝了这碗药,我熬了一早上呢。” 南九岳欣喜地接过上官沐妍的汤药,想都不想地一口干了,可转瞬间便脸色铁青,不住地咳嗽。 “好苦,咳!这到底是什么!啊咳!” 上官沐妍手忙脚乱地替南九岳擦拭着吐出来的药液,歉意道,“九岳哥哥,我忘了告诉你,里面添了几片苦淮叶,不能一口喝的。” 南九岳瞪大着双眼,一阵呕吐感涌上咽喉。 “九岳哥哥,你别吐,快咽下去!” 未过多久,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随即江小蛮和陈轩午与布留禅一道叩门而入。 江小蛮的气色尚好,只是透过衣衫,隐约可见腹部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甚至还能看到零星的几道血痕。而陈轩午的伤势看起来更为严重,右眼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如纸,怕是伤及了精气神,若是没有好一段日子的疗养,怕是会落下病根子。 江小蛮一把将匆忙起身的南九岳按回床边,随即坐在他身侧,抽出他的手为他把脉,“九岳,你感觉怎样,哪里还不舒服?” “我没事,师父,真的,你看,现在要是让我遇见那蛮族居次,定将她打得满地找牙!” 提到拓跋舞,屋内的气氛却是刹那间凝固起来,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怎么了,师父,我说错什么了吗?”南九岳不解地看着江小蛮。 “没事,你别想太多了。从脉像上看,你身子并无大恙,只是你的身子骨向来都差,又是第一次受了这么重的伤,才昏迷了这么久,日后定要努力修行,不可懈怠。” 听罢江小蛮的一番教导,南九岳吐了吐舌头,一脸窘迫。 “对了,九岳,那日轩午走了之后,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南九岳愣了愣,托着下巴思索了好一会儿,将七海化作飞剑,以及自己与伏甲地龙王鏖战的事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 “你说你被伏甲地龙王的天雷轰中之后,便不记得之后发生的事了?”陈轩午疑惑地望着南九岳,追问道。 南九岳沉思了一会儿,用不太确定的口吻答道,“那时我只感觉眼前一黑,只听到模糊有人在说话,便没了知觉。再醒来之后,便是在这儿了。” 江小蛮怔怔出神,眉头紧锁,眼神里全是疑惑。 “师父,怎么了?” 江小蛮回过神来,强颜道,“没事,既然你醒了,就好好休息吧。” “对了,这段时间卸龙城不太安稳,你最好待在房里,莫要出去。” 在特意嘱咐完后,江小蛮带着陈轩午和布留禅离开了房间,而上官沐妍也在南九岳熟睡后,踮着脚悄然离去。 夜已深了,房间里的灯,却依然亮着。 “九岳在被天雷击中之后便失去了意识,那击败伏甲地龙王的到底是谁?如今那蛮族居次又重伤不醒,难不成是那蛮族居次?” “轩午,你怎么看?” 陈轩午抿着嘴沉思了许久,才说道,“按一兵真人所言,那蛮族居次在甩脱他们之后,独自离去,正所谓无利不起早,那蛮族居次极有可能是为了得到什么,而伏甲地龙王的消失与她的重伤联系起来,无非两种结果,一是她以重伤为代价,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二便是她与伏甲地龙王皆被当作了猎物。” “猎物?”江小蛮转过头来,疑惑道。 陈轩午解释道,“九岳曾经提到,他在昏迷前听到有人说话,那么极有可能是有一个神秘人打败了伏甲地龙王!换句话说那击败伏甲地龙王的神秘人,也极有可能将那蛮族居次和九岳,顺手解决了,依那蛮族居次刁蛮跋扈的性子,不无可能是她惹怒了那神秘人。” 江小蛮点点头,却又不置可否,“你说的不无道理。” “算了,这事就等那拓跋居次亲自揭开谜底吧,这些日子看紧九岳,莫让他被那天天闹腾的蛮族丫头逮着。” 陈轩午点点头,转身正欲离去,可江小蛮又叫住了他。 “轩午,你的眼,还是不能控制住吗?” 陈轩午默然不语,只是一圈圈地解下了缠在右眼的纱布。他缓缓睁开掩藏在纱布下多日的右眼,那八道诡异的白色符文在接触光线的一瞬,缓缓蠕动,显得极为诡异,而那眼眸中心通往的未知深处,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江小蛮叹了口气,低声道,“爹爹之前就说过,这道禁锢之术,早晚会被你们体内的力量所冲破,只是还是来得太快了。” “轩午,留禅他这几日,可还有异样?” 陈轩午摇摇头,说道,“留禅背上的烧伤好了大半了,夜里也不会再有黑气溢出。留禅总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可在这两夜却疼得哭爹喊娘的。” 沉默了几许,陈轩午仿佛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他正色道,“师父,我想知道我父母到底是谁!我的右眼,是不是跟他们有关!” 江小蛮眼神一凝,脸上尽是为难之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至少,让我知道他们的名字,也好。”陈轩午落寞地低下头,推门而出,他的声音,细不可闻,也不知是说与江小蛮听,还是说与门外熟睡的鸟雀听。 “你的父亲,将他的眼称作八回。” 月光下,一个少年,紧捏着门框,一滴眼泪,从他右眼流下。 在卸龙城的安逸日子,一天天过去。在这几天里,上官沐妍每天都会来找南九岳,而南九岳每天早早起身,搬张板凳坐在门口,呆呆地望着街口,等待上官沐妍的出现。 而今天,他却只等来了一封信。 “九岳哥哥,你的沐妍妹妹今天怎么不来了?”布留禅阴阳怪气地笑道。 南九岳左闪右挪,好不容易避开了布留禅极力凑过来的脑袋,偷偷地在角落里拆开了信封。 上官沐妍在信中提到囚荒今日要带她出去修行,可能有好几日不能回来,让南九岳切勿挂念。信中虽是只有寥寥几句,但也透露着浓浓的不舍之情。 信看完了,一股孤单失望之色却涌上南九岳的眉梢。 这也怪不得囚荒,毕竟,因为南九岳的事,已经耽误上官沐妍好一段时间了,囚荒带上官沐妍出来,可不只是为了让她见南九岳的。 “哎。” 长叹一声,南九岳收拾门口的板凳,转身回屋里去了。 南九岳仰躺在床上,脑子里思来想去,全是上官沐妍的影子,越想心便越乱,他猛地挺起身来,一边怪叫一边胡乱拨弄着自己的头发。 “不行,我得出去透个气。” 南九岳悄悄溜出房门,瞧见方才还在的布留禅不见了踪影,顿时底气十足,大摇大摆地往门外走去。 这几日南九岳不是不想出去,只是江小蛮下了死命令,绝对严禁南九岳出门,若不是今日江小蛮有事去拜访一兵真人,还真不会让南九岳逮着机会。 卸龙城恢弘壮丽,规模之宏大,不输人世间的任何一座城池,而其也是完全由太虚宫的无上仙术所建成,坚固无比!据说卸龙城本身就是一座巨型的阵法,而卸龙城内的所有重要建筑以及街道,通通是大阵之内的阵眼,更有传言称,这座大阵乃是依照太虚宫的护山大阵所设下的。 而卸龙城之所以称为卸龙城,是因为在此之前,卸龙城所在之地是一头上古恶蛟的巢穴! 此时的南九岳正在卸龙城的主干道上行着,而他的目的地,正是卸龙城中央的太虚殿。因为在卸龙城内居住的都是修士,所以除了太虚殿以及一些重要建筑之外,其余房屋都是安排给修士的居住之所,冷清得很。这也是为什么江小蛮一行只有四人,却住着一个偌大的院子。 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偶有三两个修士与南九岳擦肩而过,但也仅仅是擦肩而过罢了。 “这卸龙城真是无趣,连个有小姐姐们招呼客人的地方都没有。” 南九岳双手负在脑后,一脸嫌弃地扫视着四周那些下了禁制的楼阁。 “呦呵,前面街口那小姑娘长得还真不赖啊。” 南九岳装作若无其事般走向街口,只是眼神不住地偷偷在那小姑娘身上打量着,心里暗暗嘀咕,“漂亮是蛮漂亮的,只是身后那斧子怕是还带着血吧!真煞风景。” “站住!” 一道轻灵的喊声传到南九岳的耳边,南九岳诧异地回过头去,愣愣地看着眼前那不知何时抽出巨斧的小姑娘,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你,是在叫我吗?” 第三十七章 待吾盘髻加冠时 山野青葱,一个少年,身负长剑,以极快的速度朝北奔袭着。 突然,少年一个不慎,被脚边的碎石绊倒,整个人在巨大的冲力之下,狠狠地摔了一跤,翻滚而出,直至脑袋撞上枯萎的树桩,方才停下。 少年想爬起来,可是,那长时间的奔袭基本耗尽了他的体力,此时的他,有心无力地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那粗厚的声音里,夹杂着少许哽咽,少许自责。 “南九岳!你个混蛋!你为什么这么没用,你为什么平日要偷懒,为什么!” 南九岳无力地捶打着地面,泪水从他的两颊流过,打湿了脸上那些原本便被汗水湿透了的泥尘。 “你为什么不学遁术,你为什么学不会御剑,为什么!”南九岳强撑着站起来,继续一步步往前走着,他的手肘,留着血,他的额角,流着血。 那些泪,一滴滴的。那些血,也是一滴滴的。 可没走出多远,早已是强弩之末的南九岳,便是又跌了一跤,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将路中央的烂泥溅到两边。 南九岳昂起头,可眼前的路,还有很远,很远。 “师父,师兄,我到底,该怎么办!” 叮嘤! 一声剑鸣,嘹亮天际,清灵无双。 南九岳身后所负的七海,在这一刻,金光大作,未待南九岳拔剑,便自行飞出,仿佛一只脱笼的灵雀,来回穿梭在这密林之中,最终,它上下悬浮在南九岳身侧,剑气凛然。 南九岳呆呆地看着这一幕,颤抖着那沾满泥尘的右手,攀向那颤鸣不已的七海。 七海出鞘之时,在龙门内一个未知的角落,一个书生抬起头,佯作自谦,却掩饰不住口吻里的炫耀之意,道,“唉,老师,我就说这两字写得不好,只是赵道长非得要过去,咱吃人手短,男人手软,也不能不给。” 书生摇摇头,举起手中的酒杯,将酒洒在自己的身前,说道,“老师,再敬你一杯,这可是十六年的女儿红。” 书生的眼前,立着一道,无碑的孤坟。 而在南九岳的目的处,两人一兽的决战,也逐渐进入了白热化。 “陈轩午,你想出什么法子没!打了都快一个时辰了,若是再这么下去,迟早要被这大块头给拖死!”布留禅疯狂地逃跑着,气喘如牛,在他身后,是不断融陷并扩大范围的流土。一旦被那些流土缠上,浑身力气都会被吸走,基本就可以准备去跟阎王说遗言了。 流土在扩张到一定范围之后,又再度回缩,原本仿佛流水般的流土又再度变得正常,可以使人立于其上而不至于被吸光力量。 陈轩午死死地盯着那褪去的流土,沉默不语。 虽说伏甲地龙王的天临兽魂决十分霸道,但是却不能一直持续,每隔一段时间,那些流土便会回缩,之后又会出其不意地出现,打二人一个措手不及。 突然,陈轩午眼神一变,随即双手合十,几缕绿色荧光透过他的指缝渗出,少许,他张开双手,一根泛着绿光的根须漂浮在他的胸前。 “你干什么!别再浪费气力了,无论什么术法,只要碰到那些流土,都会被吸收殆尽的。”布留禅看着陈轩午的举动,忍不住劝道。 陈轩午并没有理会布留禅,而是自顾自地再度双手合十,很快,第二根根须也被他融合出来! “帮我拖延一下!”陈轩午无暇顾及满头的大汗,拖着苍白的脸色,继续融合第三根根须。 布留禅看见那一根根根须,突然之间心领神会,脸上的疑惑也全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佩服至极的表情。 布留禅转过身去,面对直冲过来的伏甲地龙王,涂佛上的黒焰随之再度暴涨。 轰! 一人一兽,刀角相接,看似势不可挡的伏甲地龙王竟然占了下风,被布留禅的神力逼退了数步,而布留禅乘胜追击,依靠自身的灵活性在伏甲地龙王四周穿梭来回。 可是,披上了伏甲晶的伏甲地龙王的实力堪称可怖,浑身上下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即使是像削金如泥的断空、知悔,一击之下,也只是在其上也只能留下淡淡的白痕! “看我不砍烂你这乌龟壳!”布留禅找到一处伏甲晶较为薄弱之处,手中涂佛疯狂地落在其上,霎时间星火四溅。布留禅足足在同一处砍了五刀才勉强将其上的伏甲晶砍碎! 可布留禅尚未扩大战果,伏甲地龙王的巨尾猛然袭来,即使布留禅用涂佛挡住,可巨大的力道将布留禅抽得倒飞而出!当布留禅欲再度深入之时,伏甲地龙王那低沉的呢喃声又一次传进布留禅的耳朵里。 “又来,你这不要脸的东西!” 布留禅拾起涂佛,疯也似的往外跑,而他刚才所立足的土地,再次流动起来,并且不断吞噬着四周的土地! “陈轩午,你这臭小子到底好了没!”布留禅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丝毫不敢懈怠。 布留禅没有听到回应,但是几滴水滴却滴在了他的脸庞上。 “下雨了?” 不过十数息的时间,雨势变得越来越大,狂风暴雨狠狠地打在伏甲地龙王的身上,伏甲地龙王不敢有丝毫大意,因为一道身影正在雨中穿梭! 伏甲地龙王的巨尾狠狠地砸在那道身影刚刚出现的地方,溅起了滔天的泥水,而那道身影却在下一瞬出现在了另一个方位,伏甲地龙王虽然拼命截击,但那道身影并不与它纠缠,因此伏甲地龙王始终不能伤到他分毫。 没多久,雨便停了。 伏甲地龙王所控制的流土似乎到达了极限,正在往回收缩,而就在此时,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伏甲地龙王头上! “八重?小木罗荒。” 几个简单的字眼从陈轩午的嘴里吐出,可其中蕴含的庞大力量却在一瞬间爆发开来! 伴随着陈轩午的话音落下,分别位于伏甲地龙王八大方位处都各有一根绿色根须旋转不息,散发出耀眼的绿光,绿色根须一扎进土里,便疯狂地生长起来,棵棵参天巨木伴着数也数不清的粗长根须破土而出,齐齐蜿蜒地爬向正中央的伏甲地龙王! 在八个方向的小木罗荒同时发难之际,不过十息时间,伏甲地龙王便被那疯狂的树木与根须缠绕束缚起来,动弹不得! 伏甲地龙王的嘶吼声震撼了整片大地,可无论它如何挣扎,越来越多的根须漫上了它的身体,甚至通过一些极小的缝隙,在其身体里扎根发芽,侵蚀它的每一寸肉体! 位于伏甲地龙王之上的陈轩午不堪重负,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像这般同时控制八个道术一起发动的行为,在一瞬间便将陈轩午的精神榨得干干净净,如今的陈轩午完全是凭着自己的意志在与那最后一根稻草作斗争。 布留禅将涂佛往自己手心一划,一道狭长的伤口撕裂了布留禅的手心,从伤口中涌出的血液被布留禅手中的涂佛疯狂地吸收,而布留禅的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 吸收了布留禅的鲜血后,涂佛之上的黒焰开始暴涨,在一瞬间便化作了一柄百尺焰刀,气势更胜之前的断尾一刀!在黒焰的深处,甚至能够观察出朵朵暗红色的焰心,那是凝结了布留禅自身鲜血的力量! “呃啊!” 百尺焰刀随着布留禅的全力一击重重砸在伏甲地龙王的身上,那些伏甲晶在这融合了布留禅鲜血的黒焰面前,犹如豆腐般被轻易切开,焰刀威势不减,狠狠地砍在伏甲地龙王的背脊上,而黑焰在一瞬间蔓延上那些缠绕着伏甲地龙王的树木与根须,不断地吞噬它们并产生更多的黒焰! 不出十息,疯狂的黒焰借助那些树木根须,以星火燎原之势,将伏甲地龙王的身体彻底点燃! 百尺焰刀,在这一瞬间,撕开了伏甲地龙王的所有防御,伏甲地龙王在这黒焰中挣扎,嘶吼,可就算是那痛苦的声音,也正在一点点被那些肆虐的黒焰所吞噬! 火借风势起离焰,黑蟒盘龙囚日月。 力竭而倒的陈轩午和布留禅,看着那不断消融在大火之中的伏甲地龙王的肉身,难得地挤出了一丝欣慰。 随着伏甲地龙王的肉身化作一滩滩脓水,这场肆虐的大火最终也是散去,只留下点点黒焰尚在吞噬着那些残肢败骸。 可陈轩午与布留禅尚未将嗓子眼的心放下来,异象偏偏陡生,那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的残破巨角突然缓缓飘向空中,随着巨角的自旋而上,那丝丝黄色精气从那伏甲地龙王的尸骸之上飘涌而上,依托那巨角,仿佛在凝聚着什么! 而陈轩午和布留禅尚在震惊之余,那些黄色精气竟是以极快的速度融合成了一只伏甲地龙的轮廓,模样与之前的伏甲地龙王极其神似,更为奇怪的是,这只刚凝结成的伏甲地龙根本没有四肢,只有上半部分的身体,下半部分身体扭曲成一团,就像是那海市蜃楼,看得见却又摸不着! “我的乖乖,这该不会是那大块头的魂魄吧!”布留禅望着那模糊的伏甲地龙王,下巴都快惊讶地掉在地上了。 陈轩午不出一言,可脸上却写满了沉重与震惊! 吼! 那伏甲地龙王怒吼一声,强烈的音波席卷四周,布留禅和陈轩午二人被那飞扬的飓风卷飞,重重地砸在地上。 可伏甲地龙王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苟延残喘的布留禅和陈轩午二人,便扭头朝另一个方向飘去! “不好,师父!” 那伏甲地龙王所去之地,正是布留禅与陈轩午将江小蛮所安置之处! “你这混蛋,给我回来!”布留禅大喝一声,圆瞪着血红的双眼,眼神里充满了愤怒。 布留禅刚跑出两步,就因力竭摔倒在地,可他根本不顾疼痛,再次爬起来,冲向江小蛮所在之地。 而一旁的陈轩午也是一样,他虽然虚弱到连遁术都施展不了,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可他就算是爬,他也要爬向江小蛮! 伏甲地龙王虽说没有实体,但飘荡的速度丝毫不亚于之前的奔袭速度,眨眼之间便到达了江小蛮所在之地,它的尖角对着江小蛮原本便被重创的腹部,狠狠扎下! “呃啊!” 陈轩午绝望地看着这一切在他眼里肆虐,他是多么希望,此时的伏甲地龙王扎向的,是他的腹部!数道鲜血竟然从他的右眼眼眶里生生流出,顺着脸颊而下,可他却不管不顾,死死地盯着远处的江小蛮! “轩午,你看街上的小姑娘们,都在盯着你看呢。轩午你前世该不会是牛头马面吧,镇上姑娘的魂魄都快给你全勾走了!” 丝毫不在意江小蛮的打趣,陈轩午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爱慕之色,他感受得到,可他内心并没有哪怕一丁点的波澜,哪怕一丁点。因为他的心里根本容不下这些陌路人了,他的心里,早已经被一个人占得满满的。 “轩午,你得好好看着,待你及冠之后,看上哪家姑娘,便来跟师父说,师父就算砸锅卖铁,也备好彩礼,马上给你去提亲!”江小蛮笑靥如花,脑海里全是将来为陈轩午筹备婚事的盘算。 “师父,此话可当真!”陈轩午昂起头,认真地看着江小蛮,脸上不由得浮起两片淡淡的红云。 “傻小子,你怎么也学留禅那一套,师父怎么会骗你!”江小蛮一边揉搓着陈轩午的头发,一边笑道。 年幼的陈轩午在那一日,破天荒地说了许多话,但还有一句话梗在他的喉咙,一直没有说出来。 “师父,待吾盘髻加冠,嫁我可好。” 在陈轩午记忆淡去的一瞬,陈轩午右半边的脸上上显露出了数道极为玄奥晦涩的符咒,那些符咒仿佛具有生命力般,游走在陈轩午的右眼附近,那些符咒死死地抓住陈轩午,似乎有什么力量正在将它们驱逐。 突然,那些符咒纷纷停住,金光大作,在陈轩午骇人的痛呼声中,逐渐消隐,直至完全消失。而伴随着陈轩午脸上的符咒消失,陈轩午的右眼眼珠中对应着乾、巽、坎、艮、坤、震、离、兑八个方位的边缘纷纷出现了一条白线,仔细一看,会发现八条白线都是由各种各样奇异的细小文字所组成,那些文字仿佛具有生命般,不断地在轻微蠕动着,八条白线自眼珠的边缘向中心延伸,却又没有在眼珠中心汇合,而是有一种一直朝着眼珠深处无限延伸的意味。 谁也不知道,那八条白线,到底延伸往何处。 “不!” 待镜花水月在脑海中完全散去,陈轩午又重新回到了现实中,他大吼一声,绝望地盯着那巨角下的江小蛮! 轰! 伏甲地龙的尖角扎进地底深处,随即猛地向上挑起!那大片大片的沙土抛落而下,化作最无情的帘幕,阻隔了陈轩午的视线。 一股晕眩突然袭上陈轩午的脑海,但在昏死过去之前,一抹笑意,在他的嘴角绽放。 第四十二章 卸龙城中狩九岳 “喂喂喂!你到底是谁啊!疯了吧!” 南九岳一边极力闪躲那奇怪的小姑娘的攻击,一边不停地大声喝骂着,可无论南九岳如何应对,那小姑娘始终不发一言。 南九岳一个俯身,躲过小姑娘横扫而过的巨斧,可他还没来得及喘息,只见一条犹如毒蛇般的腿突然出现,在其眼中不断放大。随后,南九岳只觉得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腹部炸裂开来,整个人便倒飞而出,重重地摔在地上。 “日你、仙人板、板!”南九岳用手肘撑着地面,整张脸扭成麻花般,痛苦地咒骂着,可那古怪的小姑娘得势不饶人,锋利的巨斧当头而下,那沾在斧上的不知名血液甚至滴到了南九岳的脸上。 “啊!救命啊!杀人啦!” 南九岳慌张之下,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护住自己的脑袋。随着一阵重重的金戈交接之声响起,那小姑娘倒飞而出,稳稳落在地上,而她手中的巨斧竟被磕出了一个口子。 “没事,我竟然没事。”死里逃生的南九岳喜极而泣,双手不住地在自己的身体上游走,嘴里阵阵呢喃。可他却没有注意到,在其身侧,漂浮着许多细碎的金色颗粒。 待南九岳回过神来,发现那小姑娘正杀意腾腾地瞪着自己,一股子凉意又涌上他的脊背。 “看你背后!” 南九岳惊诧地指着小姑娘身后大喊道,随即头也不回地便往后跑。 小姑娘根本不被南九岳的小花招所影响,冷笑一声,任由南九岳跑远,随后不过几个腾跃,便轻易地追上了南九岳。 此时的南九岳恨不得多长两条腿,无奈他修为不够,只能像只老鼠一样被那小姑娘追着跑。突然,一阵凉意涌上南九岳的后背,南九岳情急之下,向前翻滚,堪堪躲过小姑娘的致命一击,随即双手重击地面,一道石壁破土而出,横亘在其身前。 只是让南九岳惊诧的是,这次他所凝出的石壁,竟然如同一座小山般,横亘整个街道,高耸入云,彻底地堵住了小姑娘的追路。 一脸不解的南九岳顾不得想这么多,见那小姑娘被挡住一时,连滚带爬地往前跑。 小姑娘看着眼前的石壁,也是诧异之极,她从未见过有人将这一招最基本的道术用成这般,从两侧绕过是不可能的,所有的建筑顶上都下了禁制,私自闯进是会被那些修士所设下的术法攻击,如今要么翻过石壁要么砍穿石壁,可这样一来,势必会让南九岳赚得时间逃跑。 “哼!” 小姑娘冷哼一声,身后浮起一头巨象虚影。 而另一边的南九岳七拐八绕,躲在一个胡同里,背靠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神经病!这太虚宫怎么干事的,居然放这种疯子进卸龙城!” 南九岳拍拍上下起伏的胸口,两眼翻白。直到此时,他才知道江小蛮不让他出门的原因,实在是卸龙城实在太危险了。 “还是赶紧回家得了。” 可他刚转出胡同口,就碰上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嘿嘿,道友,那个,咱们素不相识,何必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如放小的一马,小的以后一定做牛做马报答道友!” 南九岳高举双手,脚步不住地后退,一脸谄笑道。 可那小姑娘根本不为所动,一脚踹在南九岳的肚子上,将他踹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后面的墙壁。 小姑娘冷冷地看着在地上抱着肚子不住颤抖的南九岳,狠狠地说道,“你这混蛋,竟敢伤害殿下,我必要你千百倍偿还!” “你个疯子,我、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南九岳蜷缩着身子,艰难地吐出这些字眼。 小姑娘心念一动,身后浮起巨象虚影,说道,“这些话,留着去跟阎王说吧!”她这一击,定要使上全力,绝不会再让那诡异的黄色晶甲阻碍她的巨斧! 话音一落,小姑娘手中的巨斧猛然落下! 在南九岳即将以为自己要葬身斧底之时,数根粗大的藤蔓从他前面破土而出,缠上了小姑娘手中的巨斧,让其不得再入分毫。 小姑娘诧异地抬头,一道丽影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南九岳身前。 “师父!师父快救我!这疯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见着我就砍!” 南九岳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躲在来人的身后,只露出一个脑袋,而救南九岳于水火之中的,正是江小蛮! 江小蛮朗声喝道,“狩姑娘,前几日你闹腾得这么凶,还不够吗?我师徒四人并非喜争好斗之人,也就忍让再三,可姑娘今日在这卸龙城下如此狠手,岂不是将我人族不放在眼里!” 那见着南九岳便砍的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拓跋舞的贴身侍卫,狩! 狩见事不可成,冷哼一声,不与江小蛮多说,向后几个腾跃,便消失在了密密麻麻的建筑之中。 “师父,多亏了你来救我,要不那疯婆子真会把我给杀了!”南九岳悻悻地看着江小蛮,说道。 “这几日,给我待在房内,面壁思过,明白吗?”江小蛮叉着腰,柳眉倒竖,严厉地训斥道。 南九岳低下脑袋,有气无力地哼了哼,像焉了的茄子般。 没过多久,二人便回到了在卸龙城的居所。 江小蛮推门而入,而门内的布留禅一眼就瞅到了躲在江小蛮身后的南九岳,他立马佯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捂着胸口叹道,“九岳,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师兄百般劝阻,可你偏偏不听,非要出去,若不是师兄有伤在身,追赶不得,又怎么让你一意孤行!” 江小蛮提起布留禅的耳朵,严厉训到,“留禅,我叫你看着九岳,你却偷懒,你可知九岳方才遇上那狩,差点便丢了性命!” “这几日,你便陪着九岳一同面壁思过吧。” 布留禅悻悻地挠着脑袋,嘴里嘟嚷着,“要是允许我出手,早就打得那小丫头不敢再踏近我们这儿一步。” 江小蛮叫住想偷溜的南九岳,问道,“九岳!我问你,那城中的巨大石壁可是你的术法?” 南九岳抬起头眺望着屋外那高耸的石壁,也是一脸诧异地说道,“这,这是我弄出来的?” 江小蛮突然将手南九岳的天灵盖上,眼神逐渐变得不可思议起来。她将手松开,对南九岳说道,“九岳,你现在试着感应一下天地之力,注意,放轻松。” 南九岳挠了挠头,一脸的莫名其妙,但还是按照江小蛮的吩咐,闭上眼睛,将身心沉浸在这四周的天地当中。 与以往在山里修行时不同,如今的南九岳只觉得脑子一昏,随即整个人飘飘然仿佛羽化登仙般,四周的一切在此刻变得时而缓慢,时而迅速,时而巨大,时而渺小,似乎南九岳本身便是这环境的一份子!更为奇怪的是,南九岳感觉自身体内有某种东西正跟脚下的大地产生强烈的共鸣,蕴含着庞大的力量。 渐渐地,他整个人沉浸在这种感觉中,难以自拔。 而在南九岳的四周,江小蛮三人纷纷唤出屏障,以阻挡从南九岳身体里涌出来的强大力量! 此时的南九岳身侧,悬浮着大量的伏甲晶,并且有一股强大的土系能量自他的身体里涌出,在这小小的院子里疯狂肆虐! “是伏甲晶,难不成,是伏甲地龙王!”陈轩午勉强睁着左眼,惊诧地看着那些悬浮在南九岳身侧的伏甲晶。 “九岳,快醒醒!”江小蛮对着力量漩涡中心的南九岳不住地呐喊着,希望唤醒南九岳,再这样下去,南九岳极有可能被那狂暴的力量所吞没! 而南九岳仿佛听见了江小蛮的呼唤,缓缓睁开双眼,而随着南九岳醒来,那肆虐的狂暴力量尽皆消失不见,那些伏甲晶也纷纷灌注进南九岳体内,若不是被糟蹋地一团糟的院子尚在,根本不会有人相信之前发生的那一切。 “呀!这院子是谁弄的,该不会那疯婆子又来了吧!”南九岳环顾四周,害怕地躲在江小蛮身后。 江小蛮转过身去,紧紧抓住南九岳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九岳!你仔细想想,为何你的身体内有伏甲地龙王的力量!” 南九岳也是一头雾水,疑惑道,“伏甲地龙王?什么?那大家伙还没死?” 江小蛮松开南九岳的肩膀,望向一旁的陈轩午和布留禅,而他们二人也是摇摇头,不知其然。 恰此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众人的思考,南九岳上前开门,可当他打开门的一瞬,却是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住地往后腾挪,“疯婆子!救命!师父救命啊!” 布留禅望向门口,脸色顿时不悦起来,甚至有淡淡的黑气从其身后涌出!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背负巨斧,全身包裹在紧身皮甲之内的狩! “臭丫头,真是给你脸不要脸,之前在城中欺负九岳,现在竟然还敢杀上门来,真当我的涂佛是摆设!” 布留禅上前一步,恶狠狠地看向眼前的“狩”,若不是江小蛮下令不许布留禅和陈轩午与蛮族起冲突,依布留禅的性子,他早就用涂佛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了。 而“狩”也是一头雾水,她停在门口,并未进门,只是淡淡解释道,“狩是在下的妹妹,吾名为烬。” 不理会江小蛮等人的诧异,烬继续说道,“我此番前来,并无与各位相斗之意,只是奉居次殿下之命,邀请南公子府上一聚。” “拓跋舞?她要见我,我不去,我死也不去!”南九岳一听是拓跋舞,吓得七魂丢了六魂,死死躲在江小蛮身后。 “哦?拓跋居次醒了?”江小蛮问道。 “正是,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还请南公子移步,可别让我等难做。”烬抱拳道。 “九岳,既然拓跋居次欲见你,你便去吧。”江小蛮将身后的南九岳拉出来,吩咐道。 “师父,那女的会杀了我的!之前她就恨不得杀了我!如今我一去,定是肉包子打狗啊!” 江小蛮拍拍南九岳的肩膀,劝道,“放心,我让轩午和你一道去。” 南九岳抬头望向陈轩午,只见陈轩午微微点了点头,他脸上的害怕这才淡了几分。 “请!” 烬松了口气,将手指向门外的马车。 第三十八章 巨角雷阵降七海 风沙,大得可怕,阻隔了前方的路。可布留禅始终爬着,朝着江小蛮的方向爬去,他的双手,尽是沙石所刮出的伤痕。 即使他已经知道,伏甲地龙王的巨角早已经扎下。 “不会的,师父,你不会死的!不会的!” 布留禅的左背,蜿蜒着数道奇异且在缓慢蠕动的符咒,那些符咒,与之前出现在陈轩午脸上的符咒一模一样。那些符咒犹如烙铁一般,散发着金色的刺眼光芒,将布留禅左背上的肌肤炙烤得直冒白烟。 待得烟尘逐渐散去,布留禅的眼前却是向他飘来的伏甲地龙王! 它不但要杀了江小蛮,它还要将这两只蝼蚁彻底碾碎! “来吧,来吧!有胆便踏过我的尸体,我一定会将你。”布留禅以肘撑地,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向着飘来的伏甲地龙王大吼。 布留禅的眼里,根本没有伏甲地龙王,只有恨意,滔天的恨意! “将你彻底撕碎!呃啊!” 随着布留禅的怒吼,布留禅左背上的符咒彻底淡去,无穷无尽的黑气从其左背涌出,那些黑气仿佛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在布留禅身后凝聚成一个无面无腿,高达数百尺的黑色巨人! 黑色巨人浑身上下皆由类似涂佛刀上的黑气所组成,在大量黑气的压缩之下,那黑色巨人仿佛身披黑焰之甲,犹如浴火之魔,傲然伫立在这世间! 更为奇怪的是,那黑色巨人附近的空间,尽皆扭曲,靠近黑色巨人的一切物质,哪怕是阳光,也全被吸进黑焰之中,与黑色巨人融为一体! “撕碎!” 在布留禅的疯狂呐喊之下,黑色巨人扬拳迎向直冲过来的伏甲地龙王,强大的力道在两者相接的一瞬间便将伏甲地龙王的脸庞打得粉碎,丝丝破碎的黄色精气飘散在空中,尽皆被黑色巨人吸进体内! 黑色巨人双手抓住伏甲地龙王,一把将其举过头顶。伏甲地龙王哀嚎着,挣扎着,可是那黑色巨人仿佛有无穷的力量,狠狠地束缚着它,使它不得动弹分毫! 黑色巨人仿佛感受到主人的号召,双手猛一用力,伏甲地龙王那虚幻的身子竟然被其生生撕作两半,那些碎裂的黄色精气霎时间飘满了整个天际! 疯狂过后的布留禅静静看着这一切,身后的黑气逐渐分崩离析,然后疯狂灌注进布留禅的左背。【零↑九△小↓說△網】 在最后一丝黑气涌进之际,布留禅轰然倒在地上。在合上眼睛的前一瞬,他下意识地看向陈轩午。 陈轩午先于他昏厥了过去,而他的身边,似乎躺着一个人。 “要是那是真的,该多好。” 布留禅淡淡地笑了笑,最终合上了自己的眼睛。 那些飘荡在空中的黄色精气并没有就这样消散在这世间,而是再次通过那巨角重新凝聚起来,不过,此次凝聚出的伏甲地龙王明显透明了许多,并没有之前那般厚实。 飘在半空中的伏甲地龙王晃悠着它那仿佛随时都会消散的双眼,似乎对地上的布留禅仍有忌惮。过了许久,在确认地面上的蝼蚁真的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后,伏甲地龙王高吼一声,刹那间,万千碎石在其身后升腾而起! 它要用这一招,彻底将这三只蝼蚁埋葬! 吼! 万千碎石犹如万千根箭矢,齐齐向江小蛮三人轰去,以他们三个人如今的状态,即使是一颗小石子都极有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碎石与地面相触的一瞬间,扬起了大量的烟尘,伴随着那轰鸣的碰撞声以及强烈的震颤感,伏甲地龙王仰天长吼,似乎在宣示着自己的胜利! 叮嘤! 伴随着一声声清脆的剑鸣从那滚滚的烟尘传出,一道剑光来回穿梭于这漫天的沙石之中。 伏甲地龙王停止了长吼,它凝视着烟尘中央,那犹如鬼火般的眼睛闪烁不止,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半晌,一柄飞剑晃晃悠悠地刺破烟尘的包围,出现在伏甲地龙王的视线之中。 那柄飞剑,正是七海! 南九岳在最后一刻,恰好赶到,好在这柄飞剑似有灵性,基本无须南九岳自身驾驭,而是随其心意所动,若不然,以他的实力,南九岳别说救人了,第一个被碎石砸死的估计就是他。 当南九岳背着布留禅找到陈轩午之时,江小蛮正躺在他的右前方,他一手一个将他们救出,在七海升空的一瞬间,万千碎石轰然而至,将那片土地砸得千疮百孔。 南九岳背着布留禅,左手环抱着江小蛮,右手提着陈轩午的腰带,狼狈地躲闪着零星袭来的碎石。 这突然闯进来的南九岳打了伏甲地龙王一个措手不及,待得它发现南九岳是想将那三个蝼蚁从自己眼皮底下救走时,它愤而追之,可七海早已载着南九岳一行人远遁数十里开外。 吼! 伏甲地龙王怒吼一声,朝着南九岳逃离的方向,极速飘去! 南九岳眼见与身后的伏甲地龙王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不由得焦躁起来,“七海,你倒是快点啊,若是我被追上了,你也得被那大家伙砸成废铁的!” 七海仿佛听得懂南九岳的催促似的,剑身颤鸣不已,更甚之前。而七海的速度也在一瞬间提升到了极致,将伏甲地龙王远远甩在后头。 “哈哈,那大块头追不上了!”瞥见伏甲地龙王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南九岳不由得笑出声来,“就是这样,七海,继续往前冲!” 可一直前进的七海突然绕了一个大弯,沿着原路返回。 “哎,你可别在这时候犯傻啊!快转弯,快。。。”南九岳话音未落,数十道密密麻麻的雷弧自天际轰下,身后那恐怖的雷声吓得南九岳差点抓不稳手上的陈轩午和江小蛮。 若不是七海感知到那些雷弧的即将落下,及时回撤,估计此刻的南九岳已经被那些雷弧轰得灰飞烟灭。 站在七海上的南九岳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天际,却是吓了一跳,不知何时,天边竟是布满了雷云,一眼望去看不见边际,黑压压地一片,迫得人喘不过气来,而那些雷云中若隐若现的弧光,更是让南九岳心悸不已。 那些雷弧紧追不舍,彻底地断了封锁了七海的退路,迫使七海向着伏甲地龙王的方向飞去,七海载着四人惊险地躲过了数次雷弧的袭击,南九岳甚至差点被七海甩飞。 而此时,伏甲地龙王那庞大的身子也再次出现在南九岳眼帘。 伏甲地龙王悬浮在半空中,那残破的巨角直指天际,数道粗大的雷光从那巨角之上射出,洞穿天际!而那可怖的雷云,便是这巨角中的神秘雷光轰向天际所引起的! “七海,快下降!”南九岳突然记起,之前布留禅提出从天上突围之时,江小蛮曾提到,伏甲地龙的体内隐藏着一道天雷,专门对付来自天上的敌人! 七海悬停在一座低矮的谷坡上,南九岳带着众人翻过谷坡,借着谷坡隐藏四人的行踪。 “怎么办!怎么办!一定有办法的!南九岳,你快想想办法!” 正当南九岳来回踱步,一筹莫展之际,那来自天上的雷声却逐渐弱了下来,可天边的雷云却愈发地厚重。 伏甲地龙王感知到那飞剑不在空中,猛然睁开眼,扫视着四周,它相信自己的直觉,那些蝼蚁一定就藏在附近! 随着伏甲地龙王的怒吼声越来越近,狠狠地敲击着南九岳的耳膜,南九岳也变得愈发急躁起来。 “想不出来!呃啊!到底要怎么办!”南九岳撕扯着头发,痛苦地呐喊着。 不知为何,在这烦乱之际,一道身影闯进了南九岳的脑海,折断了他所有的思绪。 “弟子夏勿伤,入道二十载。。。” “惟有向苍天,求一死!方填。。。” “南九岳,带她走啊!” 仿佛时间在这一瞬停止,南九岳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夏勿伤。 他的胸口,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喷涌而出的血液流得满地都是,可他依然,依然抓起自己和上官沐妍,将自己和上官沐妍扔进了那血口之中! 夏勿伤那释然、解脱的笑意,在南九岳的视线中不断放大。 南九岳怔了怔,眼前的一切突然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南九岳望着江小蛮、望着陈轩午、望着布留禅,他的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最终,他攥紧了自己颤抖的手,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南九岳双手成印,重击地面,数道石壁环绕着江小蛮三人破土而出。 逐渐升起的石壁,一点点地阻隔南九岳的视线,直到没过他的眼睛,直到他再也看不见他的师父和他的师兄。 不断逼近的伏甲地龙王将视线移到了南九岳等人藏身的谷坡之后,正当它一步步逼近之时,一柄飞剑从谷坡后激射而出,往南遁去 剑上,有一人,只有一人。 伏甲地龙王怒吼一声,头上的尖角雷光大作,那原本趋于平静的雷云再次肆虐开来!数不清地雷弧从天上落下,袭向那柄孤零零的飞剑。 少了三个人的负重,七海在空中变得更为快速、灵活。只见一道流光在万千雷弧之下上下翻飞,左右穿梭,每次都极其险要地躲过雷弧的围剿! 伏甲地龙王怒吼一声,身体向着南九岳急速飘去,而它头顶之上的雷云也以其为中心,向南九岳逃遁的方向拓展。 瞥见伏甲地龙王成功地被引过来,南九岳悬在嗓子眼的心,稍微下沉了一点儿,可他一直没有注意到,七海剑身之上的“太虚”二字正逐渐淡去。 又是数百道雷弧一同袭来,此次的雷弧,几乎将南九岳可能逃遁的方向全部封锁。 “七海,快跑!”南九岳大吼一声,心中一直涌起一股不安,他甚至能感受到有数道雷弧正擦着他的身体轰下,那恐怖的灼热感让南九岳的甚至点燃了南九岳的头发。 可是,南九岳脚下的七海却晃晃悠悠地,仿佛难以力继般,突然停了下来,将南九岳从高空中猛甩出去!而此时七海剑身上的“太虚”二字彻底淡去,七海也似乎失去了灵性,变成了一把普通的长剑,从空中坠落。 数十道雷弧齐齐轰向空中的七海,那可怖的温度在一瞬间便将七海融成了一团团铁水,而那些雷弧威势不减,来自四面八方的雷弧再次锁定正在下落的南九岳,猛然轰下! 在这一瞬间,南九岳的视野里充斥着强烈的白光,他甚至听不见一丝雷声,感受不到一丝温度。他的意识,在这尽是白色的空间之中,逐渐消融! “聒噪!谁这么大胆子,敢打扰本尊睡觉!” 一声低沉的吼声,在南九岳的胸前回荡着,声音细不可闻,可却是南九岳在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随着话音落下,南九岳胸前的黄色玉石突然飘然浮起,爆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那缕缕金光,没有丝毫阻碍,便洞穿了那无尽的雷弧与雷云,仿佛悬挂在空中的第二个太阳! 可金光犹如昙花一现,很快便消散无踪,不在这世上留下任何痕迹,而被雷弧击中的南九岳也犹如脱线的风筝般直直往下坠落!他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扬起漫天的烟尘。 烟尘散去,躺在大坑中央的南九岳缓缓睁开双眼,用着一种享受至极的口吻叹道,“这一觉睡得,真爽! ” 第四十三章 以狩作礼赠九岳 “废物!查了这么久,连对方出身都查不出来,养你们这些饭桶有何用!”拓跋舞将一叠纸张愤而洒向空中,怒道。 “属下无能,请殿下恕罪。”地上单膝跪着一个戴着鬼脸面具的神秘蛮族,此时的他深低着头,不敢有任何辩解。 “查!继续给我查!特别是那个南九岳,一定要给我将他祖宗八代翻出来!” “是!属下领命!”鬼脸蛮族领命后,身形化作一股浓烟,迅速消散在空气之中。 拓跋舞斜眼撇着落在地上的情报,上面写着大大的三个字,南九岳。不过,除些性别外貌等无关紧要的信息之外,没有任何有价值情报,仿佛他是突然从这世上冒出一般。 “你到底是谁?”拓跋舞静静地望着帐外,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不多时,一个蛮族侍卫匆匆跑进来,抱拳道,“殿下,烬统领已经将南九岳带到。” “不过,还有一个白衣男子与其同行。” 拓跋舞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像是早便预料到一般,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那侍卫便抱拳退下。 “要是你真一个人敢来,那才能叫本居次大开眼界。” 拓跋舞手一挥,地上的所有关于南九岳四人的情报,尽皆熊熊燃烧起来,甚至连一丝灰烬都没有留下。 烬领着南九岳与陈轩午二人在蛮族营地里穿梭着,过往的蛮族勇士都会尊敬地向烬行礼,但对南九岳二人却是投来敌意的眼神。 与一般人族修士不同,蛮族习惯于居住帐篷,因此太虚宫特别在城西划了一块地,让蛮族人扎下他们带进来的帐篷。 南九岳原本被四周的蛮族瞄得有些心慌,但一想到陈轩午就站在自己身旁,稍稍提了点底气,走路的步伐也大了起来。 “大师兄,待会儿若是情势不妙,咱们就赶紧逃,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咱不吃这哑巴亏。”南九岳凑在陈轩午耳朵旁,悄声说道。 陈轩午嘴角抹起一丝笑意,说道,“我的遁术可不能带着人跑,所以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南九岳愣了愣,立马调转口风,“大师兄,你这说得什么话!不过,我觉着,咱们身为八尺男儿,怎能遇事便逃,就算打,也定要与那拓跋舞分个高下才是!” 烬转过身来,对着身后正嘀嘀咕咕的南九岳两师兄弟说道,“两位公子,请。” 南九岳与陈轩午走进帐篷,而帐篷正中正是拓跋舞。 “在下陈轩午,见过居次。”陈轩午微微行礼,毕竟拓跋舞也是一国之居次,身份尊贵,表面上的礼数还是要做足的。 南九岳也按葫芦画瓢,向拓跋舞行礼。 待得双方入座,拓跋舞率先问道,“陈公子眼上的伤,莫不是在与伏甲地龙王一战所留?在我蛮族之中,也有精于医术的勇士,要不我唤他们来为陈公子疗伤?” “在下的伤已无大碍,多谢居次的好意。”陈轩午婉拒道。 “既然陈公子不愿,那本居次也不强求。”突然,拓跋舞霍地站起身来,向陈轩午抱拳道,“在龙北一役,若不是公子师徒三人深明大义、拼死相救,何还有今日的拓跋舞,舞在此谢过!” 南九岳嘟嚷着嘴,这拓跋舞明显就是将他给排除出去了。 拓跋舞唤来门外守卫,让他们端进三个盒子,三个盒子里分别装着一本古书、一块泛着异光的金属、还有一个瓷瓶。 “陈公子,这是我蛮族先辈拓跋求剑早年的剑法心得,想必对公子等练剑之人必有大益。” “这块金属乃是我蛮族产的天寒罡铁,融进刀、斧等重型兵器之后,会让其附上天寒之气,威力无穷。” “而这瓷瓶,乃是北地妖王青乌蛟之涎,对心神之滋养,堪称神药!” 陈轩午抿着嘴,望向那静静躺在锦盒子里的三件至宝。南九岳不知这几件东西的来历,可他陈轩午知道,拓跋求剑,百年前拓跋大帝贴身侍卫,死在他剑下的各族精英不知几许,一身剑法超凡入圣,堪称那时之剑道魁首!天寒罡铁更是了不得,根本不是金属,而是蛮族北边的昆仑山上的寒雪凝成,整个蛮族一年的产量不过十斤,是所有重兵器使用者的梦寐以求的宝贝!而青乌蛟乃是北地赫赫有名的妖王,擅长妖幻之术,只是前几年突然消失,看来此事与蛮族必脱不了干系。 陈轩午站起身来,轻一挥手,三个盒子的盖子纷纷啪地合起,他向拓跋舞拱手道,“居次的心意,在下代师父和师弟心领了!只是,我等拼死相救,不是为了这些宝物,也没有其他任何的私心,实在是身为人族,当为人蛮二族永世修好,使两国边关再无战事尽一些应做的本分罢了,居次不必放在心上。这些至宝,还请居次收回。” “若是居次有心,不妨想想那些苦守边关的两族将士,为他们也做点事吧。” 拓跋舞深深地望了一眼眼前的白衣男子,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公子,果真人族英豪!”拓跋舞挥挥手,那些端着盒子的侍卫纷纷退下。 南九岳有些不舍地望着那些宝物远离自己的视线,即使南九岳不知道拓跋舞在说些什么,可光是凭那些宝物散发出来的灵气,南九岳就算是猪脑子,也知道它们价值不菲。 陈轩午坐下后,对拓跋舞说道,“居次,此次在下与九岳前来,尚有一事相问。” 拓跋舞挑起眉,答道,“陈公子但问无妨,舞若有所知,绝不会隐瞒。” “轩午失礼了。” “龙北一役,我师徒四人皆力战不醒,对后来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而据说那时居次也再次出现在了龙北,还想请问居次是否知道后来发生了何事?那伏甲地龙王,又是何人所降?而居次的伤,又是否是九岳所造成的,这几日,居次帐下的狩姑娘一直来找我们师徒四人麻烦,一口咬定居次为九岳所伤,就在今早,九岳差点便被狩姑娘所杀!” “竟有此事!”拓跋舞一拍桌子,脸色阴沉如水。 “来人,狩呢!” 帐外侍卫走进来,抱拳道,“狩统领一早便出去了。” “去了何处?”拓跋舞追问道,而那侍卫一脸为难,支支吾吾说不上来,“待她回来,叫她立刻滚过来见我!” 侍卫慌忙领命,退了下去。 拓跋舞深吸一口气,转头望向陈轩午,“这事舞一定会给陈公子一个交代。” “不过,话说回来,陈公子的问题,正好是我今天为何请南九岳过来的原因。” “我?咳,不是我打伤你的!真的不是我!那时我都晕过去了!我连你什么时候出现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是我!” 一直插不上话的南九岳指着自己的鼻子,辩解道,拓跋舞那深邃的眼珠瞪得他直发毛。 拓跋舞在盯了南九岳半晌之后,突然笑了一声,“南九岳,我何时说你伤了我,伤我的,是伏甲地龙王!” “这事原本我不想透露的,连烬与狩都没有告知,这才引起了她们的误会,看来,今日我还是得解释一下,希望陈公子听完后,切勿外传。” 拓跋舞站起身来,单手负后,继续说道,“那日,我从赵婧苇那儿得知伏甲地龙王只是一头残魄之时,便甩开了太虚宫那帮老头,孤身再回龙北。我的狱魂,有一道专门对付残魄的禁制,而伏甲地龙王的残魄,对狱魂大有裨益,因此,我才会回去!” “待我赶去之时,恰好遇上了伏甲地龙王,那时它正欲对你们下杀手,我便唤出狱魂上的禁制,将其降服,但这伏甲地龙王贼心不死,竟想夺我肉身!正当我快支撑不住之时,你,出现了!” 南九岳一脸茫然地望着笑意盈盈的拓跋舞,指着自己的鼻子疑惑道,“我?” “对,就是你,没想到你平日里流里流气、胆小怕事,真到危机时刻还是挺靠谱的。” “哎,你这是拐着弯骂我呢!” 不介意南九岳的不满,拓跋舞继续说道,“虽然你修为低,只是往伏甲地龙王那儿扔了几个术法,但那时是我与伏甲地龙王正是生死相搏之际,任何一点扰动都会打破整个平衡。” “因此,伏甲地龙王彻底被我的狱魂吸收,但那时你靠得太近,也有一部分的力量涌进了你的身体,你承受不住,才又昏了过去。” 拓跋舞看着南九岳的眼睛,说道,“要是我猜得没错,你这次应该因祸得福,如今的你,想必修为大涨,没错吧!” 一开始,陈轩午并不太相信拓跋舞的话语,但是,结合今天早上从南九岳身体里释放而出的狂暴能量,又完美印证了拓跋舞的陈述,让陈轩午打消了最后一丝疑惑。 而此时,帐外的帘子又被拉开,一道丽影从门外走来,南九岳与来者四目相接,异口同声道,“是你!” “好哇,这次你居然送上门来,看我不取你狗命!” 来者正是狩,此时她一脸怒气,手提巨斧,气势汹汹地喝道! “师兄救我!” 南九岳手忙脚乱,连桌上的糕点茶水都打翻了,狼狈地躲到陈轩午身后,仅仅探出一个脑袋。 “够了,你还不给我退下!”拓跋舞怒喝一声。 “整日不见你身影,我还以为你勤于修炼,便没有追究,没想到你是给我惹麻烦去了,你眼里可还曾有我这个主人吗!” “狩,不敢!” 狩耷拉着脑袋,像是受了委屈的小猫般,单膝跪地。 南九岳看见吃瘪的狩,不由得笑出声来,可被狩扭头瞪了一眼后,又将脑袋给缩了回去。 “南九岳,你也算是本居次的半个救命恩人,本居次向来重恩重义,绝不对亏待你的。” 南九岳一听拓跋舞这土财主发话,立马欢喜地竖起耳朵,一脸期待。 “不过,像之前那些宝物,你们又不肯收,那本居次也不好勉强。”拓跋舞托着腮帮子,似乎有些为难。 南九岳刚打起的热情,瞬间被拓跋舞这些话浇灭,心中暗自嘀咕道,“我收!我当然收!来多少我都收!” “这样吧,之前刚进龙门时,你不是天天嚷嚷着要娶个媳妇吗?那好,我就把狩送给你。这回,你可不许拒绝我,要不然,传出去,我拓跋舞的面子往哪儿搁!” 第四十四章 蛮营横眉斥拓跋 南九岳瞪大着双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他望向陈轩午,可陈轩午只是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与南九岳对视的眼神里甚至还有一丝戏谑,大有一副想看好戏的样子。 但现在最为震惊的并不是南九岳,而是单膝跪地的狩。她深深地低着头,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多希望,这一切都只是自己听错了,又或许,下一瞬,殿下便会回心转意,收回成命,也有可能这只是殿下只是吓吓自己,并不是认真的。 正当狩胡思乱想的时候,坐在中央的拓跋舞再度开口,“怎么?你好像不太满意啊,南九岳。” “莫不是你还想将烬要过去,享那齐人之福?这可就有点贪心了。” 拓跋舞笑意盈盈地打量着脸色通红、语无伦次的南九岳,他的慌张、他的无措,尽收眼底。 “不要啊,殿下,千万别将姐姐送给那个可恶的人族!”一直低着头的狩猛然抬起头来,带着哭腔哽咽道。 拓跋舞冷冷地盯着地上的狩,脸上隐有怒色! “怎么,狩,你这是在命令我吗?” 似乎被拓跋舞的话吓到,原本还泪眼婆娑的狩瞬间停止了哽咽,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发白的嘴唇。 “狩,不敢” 单膝跪地的狩再度低下了自己的头,只是眼泪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流下,“狩,自当听从殿下的安排。” 狩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在地上绽放出一朵又一朵浅浅的梅兰。她不恨拓跋舞,她的命是拓跋舞给的,如果不是拓跋舞,在蛮族那弱肉强食的世界,她会比现在凄惨百倍! 她只恨自己,只恨自己不能再服侍殿下,不能再陪伴在殿下左右,为殿下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这两行断断续续的泪线,重重地砸在了南九岳的心里,虽然以前他一直念叨着要过上闲暇无事便手牵恶狗,上街欺负良家妇女的日子,但是,这终究只是挂在口头上的自嘲与调侃罢了。 南九岳来自另一个世界,一个将人看作至上的世界,一个不容许任何事亵渎人权的世界,这些原则,在他的脑里,扎下了深深的根! “够了!”南九岳拍案而起,大喝一声,跪在地上的狩身体一颤,显然是被南九岳这一吼给吓到了。 拓跋舞冰冷的眼神移到南九岳身上,瞪得南九岳不由得心里发憷,但一想到陈轩午在他身后,南九岳的腰板便又挺直了几分,睁大着眼睛,回瞪过去。 “她,应该是你的同伴吧!你就是这般对待你同伴的耿耿忠心吗?你就是以这般上位者的姿态对待你四周的一切吗? “你们蛮族就是将同伴当作货物来交易、来明码标价的吗!” “你到底有没有,哪怕一瞬,曾想过她的感受!” “是,我是整天叨念着要娶媳妇,但是我想,终有一天,我会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合适的地点和她相遇,和她相恋,娶她,爱她。” “我要的,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货物,不是一个被别人强塞进我怀里的玩偶!” “而那个操纵玩偶的混蛋!” “更是十恶不赦!” 南九岳直视着拓跋舞的眼睛,一口气将所有愤怒化作言语挥洒出来,而震惊的不仅是拓跋舞,更是跪在地上的狩,此时的她,停止了啜泣,虽然南九岳在她身后,可她可以想象得到,那个人族,为了她,为了一个想要杀死自己的人,不惜与殿下针锋相对! 南九岳被拓跋舞那愈发冰冷的眼神瞧得浑身发毛,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词继续骂道下去。他轻咳一声,放下指着拓跋舞鼻子的右手,转身朝着帐外走去! 陈轩午看着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害怕而逃离此地的南九岳,微微一笑,他转过身来,对着拓跋舞微微行礼,“居次,九岳他天性单纯,见不得一些,一些不符合他心中所想的事,还望居次见谅,他日定当让他亲自前来向居次赔罪。” “若是无事,轩午这就先行告退。” 说罢,陈轩午也走出帐外,追寻南九岳去了。 守在帐外的烬瞧见南九岳与陈轩午先后离去,便掀开帐帘,可当她走进一瞧,却发现自己的妹妹正跪在地上,而殿下却不知在看向何处,怔怔出神。 而慌乱逃出的南九岳并未离开多远,而是靠在营门外不远的大树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九岳,原来你躲在这儿。” 陈轩午从树后绕出,拍了拍南九岳的肩膀。 “哎呀!我、我去!” 原本便没回过神的南九岳被陈轩午这一吓,顿时没了魂,差点就一耳光抽过去了。 “原来是师兄,你,你真是吓了我一大跳,我还以为是那拓跋舞派人来抓我呢!” 陈轩午微微一笑,咋舌道,“九岳你可真让师兄刮目相看,若是当时换做是师兄,或许便把持不住,直接揽美人入怀了。” “唉,师兄你就别取笑我了,我现在可悔青肠子了,当时若是一咬牙,一闭眼,昧着自己的良心该多好。” 南九岳眯着双眼,自言自语道,“那狩看起来凶巴巴的,年纪又小,但说老实话,长得还真不赖,若是真娶来当媳妇,我也不亏,嘿,嘿嘿。” 一旁的陈轩午一巴掌拍在南九岳的脑袋上,将其从幻想中拉回现实,“你跟留禅一个德行,三句不到,便尽显本色。” “不过,你倒是真的错失了一个好机会。”陈轩午戏谑地看着南九岳,解释道,“蛮族向来奉行弱肉强食、崇尚强者的道理,那狩与烬,一看便是对那蛮族居次忠心耿耿、此生不渝的榆木脑袋,若是你真的答应了拓跋舞,她也必定会听从拓跋舞的命令,余生便是你的人了。” 南九岳愣愣地听着陈轩午的解释,脸色忽青忽白,就差 在他的脸上写上后悔二字了。 “那个,师兄,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不!” “师兄,你别走啊,你陪我去嘛!师兄,大师兄!有事好商量,就陪我去一趟嘛!” 南九岳撒腿追上远去的陈轩午,嘴里不住地说着甜言蜜语,可陈轩午偏是不搭理他。 两个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蛮族营地前,偌大的蛮族营地,惟有几杆写着拓跋二字的旌旗,尚在随风猎动。 “殿下,为何您今日。。。”烬站在拓跋舞的身后,犹豫地问道。 “为何将狩推入火坑是吗?”拓跋舞转过身来,直视烬的眼睛。 烬后退一步,低下头,默然不语。 拓跋舞深吸一口气,望着空荡的帐内,说道,“我失去苍牙昆仑象的力量,与那南九岳有莫大的干系,需要有一个人替我盯着他,即使不能探出他的底细,也绝不能让他离开我的视线!” 烬有些不解地说道,“那为何不直接将他捉了,囚禁在营地,岂不更为稳妥!” 拓跋舞眼神一冷,解释道,“如今在人族地盘,那南九岳的师父和师兄的实力都深不可测,若是这样做,必定要调集族内高手,将他们斩草除根,但如此一来,我失去苍牙昆仑象的事,便不再是个秘密了。” “如今知道此事的,只有你!” 烬神色复杂地望着拓跋舞的背影,细细地思索着。 “想明白了吗?” 烬抿着嘴唇,突然抱拳道,“殿下,让我去吧!狩生性急躁,怕是会坏了殿下的大计!” 拓跋舞转过身来,盯着烬的眼睛,笑道,“不,正是因为你太谨慎,太聪明,所以你更容易露馅。” “而且,我之所以会让狩去,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你知道是什么吗?” 烬一脸不解地看着拓跋舞,摇摇头。 拓跋舞拍拍烬的肩膀,附在她耳侧道,“因为我知道,只有你们两个,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我的。” 烬瞪大了双眼,静静地看着走出帐外的拓跋舞,许久,才回过神来。 夕阳西斜,带走了卸龙城内尚在逗留的暑意。 江小蛮端出最后一盘菜,一直忙活的她,也终于得空坐了下来,与南九岳三人一同吃饭。 南九岳用筷子戳着米饭,唉声叹气地,即便是平日里最喜欢的红烧肉也打动不了他。 一旁正狼吞虎咽的布留禅一边大口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还在想那蛮族丫头啊!” “九岳,不是师兄吹牛,当初师兄在镇上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男女之事,讲究的就是缘分,若是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别老放在心上,会憋坏自己的。” 布留禅附在南九岳耳旁,悄声说道,“今晚,让你瞧瞧师兄的压箱宝贝。” “留禅,什么压箱宝贝,也让师父瞧瞧。”江小蛮笑意盈盈地望着布留禅,一脸的好奇。 “没、没什么,额,师父今天做的红烧肉真好吃!”布留禅讪讪道,赶紧将自己埋在饭碗里。 拓跋舞朝布留禅翻了个白眼,随即转头对陈轩午说道,“轩午,若是照那蛮族居次所说,那经龙北一役,九岳可真是因祸得福了。所以,我决定了,明日要对九岳进行全新的修行,不能让九岳浪费这天大的机缘。” 南九岳看着斗志昂然的江小蛮,哭丧着脸说道,“师父,这,我伤还没好呢!就不能过几天吗?” “不行,你现在都快被那蛮族丫头将魂给勾走了,得赶紧去修行去。”江小蛮狡黠地看着南九岳,笑道。 “留禅你别笑,我看你伤好得也差不多了,明日与九岳一道修行去。” 方才还在偷笑的布留禅愣了愣,无奈道,“怎么又是我!” 四人的欢声笑语,打破了卸龙城的寂静。至少,在月光洒下之前,一直是这样。 第二天天还未亮,南九岳便揉搓着眼,一脸不情愿地拖沓着腿走向门口。 “谁啊!敲什么敲!这天还没亮呢!” 南九岳打了个哈欠,拉开门栓,可来人却一下子赶跑了南九岳的所有睡意,吓得他立马将打开的门缝合上。 可有一只手顶住了门,无论南九岳使出多大的力气,就是不能合上门。 “你这丫头,怎么冤魂不散啊!” 第三十九章 日照九岳生青烟 南九岳慢悠悠地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零↑九△小↓說△網】随即,他带着湿润的眼眶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这地方,怎么这般眼熟。”南九岳眯着眼,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此时,飘然而至的伏甲地龙王骇然地看着地面上的南九岳,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 被数百道雷弧轰中,再加上从高空中坠落,此时的南九岳 竟然看似一点伤都没有,这如何能让伏甲地龙王相信,再加 上之前那诡异的金光,那其中所蕴含的能量让伏甲地龙王感 到心悸!。 漂浮在天上的伏甲地龙王似乎引起了南九岳的注意,站在 地上的南九岳插着腰,昂起头,笑嘻嘻地上下打量着伏甲地 龙王,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满意地点头道,“算了, 不管了,先填饱肚子再说!” 而与南九岳对视的伏甲地龙王心中一惊,一股强烈的恐惧感涌上它的心头,直觉告诉它,此时要逃,逃得越远越好! 伏甲地龙王低吼一声,身子缓缓往后飘去,拉开自己与南九岳的距离。 “来吧,小家伙,本尊饿得快不行了!”南九岳伸出右手,指向远处的伏甲地龙王,随即轻轻挥下。与此同时,远处的伏甲地龙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压下!整个身体从高空坠落,重重地砸在地上! 南九岳此时将伸出的右手往回一收,那摔得七荤八素的伏甲地龙王即使在拼命挣扎,可是怪异的是,它的身体似乎正被某种无形之物强行拖过来! 伏甲地龙王的身体在地面拖出一条深深的沟壑,直至在南九岳的跟前停下。伏甲地龙王此时不敢再挣扎,而是五体投地,跪伏在地面上瑟瑟发抖,从它嘴里传出阵阵凄惨的哀嚎。 “什么,你要臣服于本尊?”南九岳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伏甲地龙王,沉吟了一会儿,才无奈地嘟嚷道,“可本尊,不缺跟班的。” 话音刚落,由黄色精气所组成的伏甲地龙王发出令人震颤的凄嚎,随即它的身体在刹那间变得四分五裂,那些破碎的黄色精气纷纷通过南九岳的七窍灌进他的体内,随着黄色精气的疯狂涌入,南九岳微眯着眼睛,嘴角露出满足的笑意,时不时还发出一声饱嗝。【零↑九△小↓說△網】 没过多久,整头伏甲地龙王便被南九岳吸进体内,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残破巨角静静地躺在地上。 南九岳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地道,“太少了,还是有点饿。”南九岳突然吸了吸鼻子,朝着北边叹道,“好香啊,在哪儿,在哪儿,本尊快受不了了!” 南九岳仅仅是轻轻迈出步子,可身体却瞬间移动到了十里开外,这骇人的速度,即便是陈轩午也难以比肩! 没过多久,南九岳便循着香味来到了一处谷坡。谷坡背后正是之前他亲手为江小蛮等人的筑造的藏身之所。 南九岳的鼻子贴在石壁之上,嗅了嗅,自语道,“看来就是在这里面了。” “破!” 随着南九岳一声喝下,那石壁轰然炸开,露出了正躺在里面的江小蛮、陈轩午和布留禅。 南九岳皱了皱眉头,嫌弃道,“这些东西都半死不活的,看起来不太新鲜,吃了怕是要拉肚子。”犹豫了许久,南九岳还是转过身去,放弃了拿江小蛮三人果腹。 如果让陈轩午和布留禅知道他们是因为不新鲜而逃得一劫,怕是会哭笑不得。 正当南九岳想要离去之时,几声嘹亮的鹰鸣自天际传来,南九岳抬起头,眯着双眼打量着那逐渐靠近的巨鹰,舌头来回舔着嘴唇。 一道火红的身影从空中稳稳落下,那巨鹰则化作一道流光涌进那火红身影的胸口。 来者正是手持狱魂的拓跋舞! 拓跋舞手持狱魂,戒备地看向南九岳,“南九岳,真是没想到,你竟隐藏得这么深!” 之前拓跋舞赶来此地之时,恰好目睹了南九岳一击降服伏甲地龙王以及南九岳吞噬伏甲地龙王的全过程,当她靠近之时,却发现南九岳早已远遁。 通过南九岳脖子上的捆仙环,拓跋舞才能一路往北追,寻到南九岳的踪迹。不过,这平日里看似吊儿郎当、胆小懦弱的南九岳,竟然能够有这能耐,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看在你有些实力,不若在投在本居次帐下如何?美女、金银、地位,本居次保你一世荣华富贵!”拓跋舞惊骇于南九岳之前所展露的实力,不由得起了招揽之心。 南九岳摸摸脑袋,一股怒意涌上眉梢,“你们这些女蛮子,都一副德行,真是令人讨厌!” 摇摇头,将一道可恶的身影从自己的脑海里赶出去,南九岳恶狠狠地看向拓跋舞,哼道,“既然来都来了,就留下给本尊填饱肚子吧!” 拓跋舞看着南九岳奇怪的举动,百思不得其解,心中不禁打起了退堂鼓,毕竟之前那轻易降服伏甲地龙王的实力实在过于恐怖。 “这完全不像是那傻小子的作风,他究竟是谁?”拓跋舞心里暗暗想着,可当她看见南九岳脖子上的捆仙环,心里又充满了底气。 这捆仙环可是蛮族威震四方的宝物,若是它栓在赵启凡的脖子上,拓跋舞也有自信与之一战! 可正当拓跋舞计较利益得失之时,南九岳的身形突然在其眼前消失,吓得拓跋舞汗毛炸起,手中狱魂猛然向后砍去。 拓跋舞转过头来,却发现自己手上的狱魂居然被南九岳徒手接住,任凭她如何使力,南九岳的手死死地咬住狱魂,没有丝毫松动的痕迹。 拓跋舞怒吼一声,身后巨象虚影浮现,手中力气瞬间暴涨。南九岳不屑地哼了一声,单手将狱魂按下,趁着拓跋舞被狱魂顺势拉倒,一脚踹在拓跋舞的小腹之上,将拓跋舞踹飞出去。 一阵可怕的剧痛从腹部涌上脑海,几乎在瞬间便摧毁了拓跋舞的意志。 可疼得紧咬牙根拓跋舞尚未落地,便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掐住,整个身体悬挂在半空中。 拓跋舞强睁开眼,怒视着眼前的南九岳,双手紧紧地握着南九岳掐住她脖子的右手,试图将其松开。可南九岳的手仿佛灌了铁铅似的,纹丝不动。拓跋舞心念一动,试图驱动南九岳脖子上的捆仙环。 可南九岳并没有像拓跋舞想象中的那样,被捆仙环所降服,而是皱了皱眉头,不屑地看着垂死挣扎的拓跋舞,仅仅用单手便扯断了自己脖子上的捆仙环! 破碎的捆仙环在空中抛出一个残缺的弧度,这一切都被拓跋舞看在眼里,她唯一的希望,便犹如那捆仙环一般,被彻底粉碎! “嘻嘻,真是美味!” 南九岳怪笑一声,稍一用力,拓跋舞便感觉难以呼吸,而自己全身的力气也正在飞速流逝!更让拓跋舞彻底绝望的是,她能清晰地觉察到,苍牙昆仑象的力量正在从自己的身体里逐渐消融,准确地说,是流向了南九岳的手臂! 随着拓跋舞的力量被南九岳迅速地吞噬,她身后的巨象虚影发出数声震天的哀嚎,随即化作点点荧光,通过南九岳的手臂被南九岳彻底吸收! 而失去了苍牙昆仑象的拓跋舞,迅速衰弱至谷地,直至昏死过去。 而吸收了苍牙昆仑象的南九岳打了个响亮的饱嗝,耷拉着眼皮,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而他手上的力道也随之逐渐弱去。奄奄一息的拓跋舞也因此得以逃出升天,无力地倒在地上,彻底失去了知觉。 “好困啊,啊哈,哎,还是回去睡觉算了。”南九岳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脚步虚晃,犹如喝醉了酒一般。南九岳顾不得其他,眼皮一翻,便倒了下去,重重地压在拓跋舞的身上,头枕在拓跋舞胸前的丰满之上,沉沉睡去,偶尔还有几声呼噜从那幽香密谷处传来。 一切灰霾尽皆散去,一缕阳光刺破天际,照射在南九岳胸前的玉石上,玉石显得晶莹剔透,透射出几缕奇异的光芒。 此时,在离南九岳等人所在之地不足百里的一处山坡上,一群身披重铠的蛮族勇士正停留在此。 这群蛮族虽说所着装备不同,身高体重年龄尽皆各异,像是一只临时拼凑出来的队伍,但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的身上,都透漏着不容小觑的气息。 奇怪的是,在这么一只强者如云的队伍里,为首的核心竟然是两个看上去不足十六岁的小丫头!这两个姑娘虽说年纪尚小,却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坯子,从一些年轻蛮族眼里的爱慕可以看出,这两个姑娘的姿色绝对谈得上倾城倾国,但最令人血脉喷张的是,她们长得一模一样,竟是一对孪生姐妹! “这是苍牙昆仑象的声音!居次就在前处,出发!”那孪生姐妹中那较为稳重的姑娘下令道。 一路上,崩坏的山谷,数之不清的石坑,炎炙水浸的痕迹,无不在诉说着这场战斗的惨烈!此情此景,不由得让这些自诩为身经百战的蛮族精英们都为之胆寒。 “烬,那里有动静!”孪生姐妹中的另一个姑娘,指着前方喊道。 “狩,小心点!”烬看着一脸激动的妹妹,出言叮嘱道。 得到姐姐的许可,狩一个腾跃,一马当先,冲向拓跋舞所在之处。可当她发现一个浑身泥尘的人族男人正将昏迷不醒的拓跋舞压在身下之时,不由得气得浑身颤抖起来! 狩冲向拓跋舞,一把将南九岳提起来,随手扔到一边,她抱起拓跋舞,使劲摇晃着拓跋舞,焦急地呼喊着,“殿下!你醒醒!殿下!” 而此时,烬带着一干蛮族也已赶到。 “狩!殿下怎么了!”烬蹲下身子,不由得被拓跋舞的伤势所吓倒。 “殿下,她,一个人族,压着,殿下。”狩一边抽泣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拓跋舞的表面伤势虽然严重,但是可以看出是经过了处理,并没有较大的危险,并不至于让其昏死不醒。可是拓跋舞如今的状态,极有可能是体内受到了极为严重的伤,极有可能伤到了根基。烬紧皱眉头,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她打开瓶塞,往拓跋舞的口里倒了几滴青翠的液滴,说也奇怪,拓跋舞服下那液滴之后,脸色好转了许多,呼吸也平稳顺畅,只是拓跋舞依然昏迷不醒。 “肯定是那个人族,肯定是他伤了殿下!”狩抽出身后的巨斧,冲到南九岳跟前。 “混蛋,纳命来!” 正当狩的斧子砍下之际,一柄翠绿的飞剑自天际而来,仅是一击便逼退了狩,而那飞剑深深地插进地面,颤鸣不已,横亘在狩与南九岳之间。 而剑柄之上,镶着一颗青烟石。 第四十五章 卿心已逝了无魂 南九岳死死顶住门口,隔着门缝朝外喊道,“你快松手!我是不会让你进来的!” 可南九岳的豪言壮语还未说完,一股巨力从门后突然爆发,被巨力掀开的门板扇得南九岳滚落石阶,一头扎在地上,摔了个倒栽葱。 南九岳的手指颤巍巍地指着一步步逼近的狩,口舌不清地问道,“你、你、你想干什么!” 可狩只是冷冷地俯视着南九岳,沉默不语,直到走到南九岳的脚边,她才缓缓从怀里掏出一个亮黑色的铁环。 在狩的催动下,亮黑色的铁环泛起奇异的光芒,忽明忽灭,犹如正在呼吸般,奇异至极! “捆仙环!”南九岳一眼便认出了狩手中的铁环,他在初入龙门之际,便是被拓跋舞手中的捆仙环折磨得死去活来。 “救命啊!杀人啦!” 南九岳扯开嗓子大声求救,可狩并不为所动,她蹲下身子,将手中的捆仙环移向南九岳的脖子!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南九岳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脖子,闭着眼睛大喊。 可半晌没听到任何动静的南九岳缓缓睁开眼睛,此时的狩仍然站在他的面前,只不过,她手里的捆仙环却栓在了她自己的脖子上。 “你刚才说的那句话,便是捆仙环的言咒。” 狩冷冷地说着这一句话中的每一个字,在那一瞬,南九岳在她的瞳孔里,没有看见一丝灵气,有的,只是溢然而出的绝望与屈服。 南九岳看着狩这莫名奇妙的言行举止,实在是丈二摸不着脑袋,可当狩慢慢靠近南九岳之时,他的心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上,“你别过来!我警告你!我师父还在里面呢!” 南九岳话音未落,一声惨叫从狩的嘴里喊出,声音里充满了痛苦,而原本便胆战心惊的南九岳被这惨叫声吓得七魂去了六魂,忙闭上眼睛,双手乱挥,胡乱喊道,“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随着一声声更为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院子,一切的一切在一声重重的落体声中归于平静。 “九岳,发生什么事了!”只穿着一条大裤衩的布留禅手提涂佛,睡眼惺忪地跑了出来。 南九岳连滚带爬地跑到布留禅身后,而此时,陈轩午和江小蛮也先后从屋内走出。 “这不是叫作狩的那个蛮族姑娘吗?”陈轩午走上前去,探了探她的鼻息,可当陈轩午看见狩脖子上的捆仙环之后,也是吓了一跳。 “捆仙环!九岳,这是怎么回事!” 南九岳一脸茫然地看着地上的狩,回想道,“她方才拿着捆仙环冲进来,我还以为她要找我寻仇!” “谁知她自己把自己给捆住了,还说了一句,我的话就是什么咒。” “言咒!”陈轩午说道。 南九岳一拍脑袋,猛点头道,“对对对!就是那什么言咒!” 陈轩午与江小蛮对视一眼,都从双方的眼神里察觉到了不解。 “轩午,天还没亮,地上寒气重,先将这蛮族姑娘抱进房间吧!”狩那苍白的脸颊,还有渗血的嘴唇,着实让江小蛮于心不忍。 陈轩午一把抱起地面上的狩,一行人往南九岳的房间走去。 江小蛮将一些安神养气的丹药喂狩服下,过了一段时间,狩的呼吸才逐渐平稳下来,在确认其没有大的危险之后,江小蛮才松了一口气。 江小蛮擦擦汗,走出房门,门外一直等候的南九岳三人顿时围了上来。, “师父,这是什么?”陈轩午疑惑地看着江小蛮手上的书信,上面写着“南九岳亲启”五个大字。 “这是我替她查看伤势时,在她怀里发现的。” 言毕,江小蛮将书信递给一脸茫然的南九岳。南九岳接过书信,有点不安地拆开了上面的蜂蜡。 看信之时,南九岳的脸色忽青忽白,煞是古怪,在南九岳看完信之后,信件无火自燃,化作淡淡的灰烬飘散在空中。 “这是谁写的信!上面说了些什么!”布留禅问道。 南九岳神色古怪,吞吞吐吐地说道,“这是拓跋舞写的,她说,她说。。。” “她说什么了,你快说啊!”布留禅挑了挑眉,催道。 “她说,她送出的东西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还说狩就放我这儿了,让我自己看着办,即使当作丫鬟使唤,也与她再无关系。” 听罢,布留禅冷哼一声,眉角隐有怒意,“这蛮族居次还真是有够刁蛮的!难道别人的意愿、别人的死活在她眼里便是如此一文不值吗!” 江小蛮皱了皱眉,转头问向南九岳,“你下的言咒是什么?为何那狩会被捆仙环伤得如此之重?” 南九岳挠挠脑袋,疑惑道,“什么是言咒,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我一睁眼她就轰地倒在地上了。” 陈轩午解释道,“言咒是一种启动禁制的引术,简单点说,就是通过声音产生的共鸣从而控制禁制的启动与停止。捆仙环的使用者可以通过自己所设置的言咒,达到控制被捆仙环束缚之人的目的,据说,捆仙环中言咒所控制的禁制,甚至能通过发动言咒之人的情绪高低控制禁制的发起强度,轻则是皮肉之苦痛,重则直接伤害被束缚者的精气神,实在堪称可怕。” 南九岳托着下巴,仔细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突然,他一拳砸在自己的手掌上,喊道,“对了,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就是这一句!” 随后,南九岳将方才自己无意中催发了数次捆仙环的事一五一十地道出,而江小蛮三人听后却是哭笑不得,这狩也算是倒霉,遇上啥也不懂的南九岳,白白受了这么大的罪。 “这件事,就先放一放,一切等那狩姑娘醒了再说,九岳,从现在起,你就负责照顾她吧。” “啊!为什么是我!”南九岳指着自己的鼻子,不解地问道。 “当然是你,那拓跋舞不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地嘛,她是将狩送给你了,自然是你去照顾她。”布留禅拍拍南九岳的肩膀,义正言辞地说道。 众人各自离去,南九岳望着空荡荡的走廊,突然之间感觉心力交瘁,如今的他恨不得将那拓跋舞绑起来,抽她几个大耳光子,只是,以南九岳如今的实力,也只能想想罢了。 江小蛮等人并没有回房,而是聚在了一起。 “那拓跋舞演这出苦肉计,无非便是吃定了九岳单纯善良的性子。在我看来,这狩姑娘,怕是那拓跋舞安置在我们身边的棋子罢了。” “师父,看来龙北之事,必定没有那么简单。”陈轩午环抱双臂,冷静地分析道。 江小蛮抿着嘴唇,细声说道,“那拓跋舞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不惜一切,连自己最信任的属下都能舍弃。” “九岳修为不高,按理来说,没什么可以让拓跋舞惦记的,那么,她的目标,究竟是你、还是留禅,抑或是我?” 靠在窗边的布留禅砸吧砸吧嘴巴,提议道,“按我说,直接将狩送回拓跋舞的营地去,再将她骂一通狗血淋头,这样不就得了,既然她想下这步棋,那咱们就没必要顺着她的心意走!” 陈轩午摇摇头,反驳道,“虽然将棋子送走便可以一劳永逸,但我想,如今的我们,估计是没那么容易见到拓跋舞。” “那怎么办?总不能杀了那狩吧,这娇滴滴的小姑娘,我可下不了手。”布留禅撇撇嘴,虽是同意了陈轩午的看法,但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不,那狩是无辜的,这样做有违道心,况且这也只是下下之策。” 江小蛮否定了布留禅的玩笑话,继续说道,“如今,也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看看这拓跋居次,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九岳那边,要不要提醒他注意点。”布留禅皱了皱眉,担忧道,他可不相信,按南九岳那单纯的脑袋,能想到这么多,不被那狩迷得神魂颠倒就算他有长进。 江小蛮沉吟一会儿,吩咐道,“九岳性子单纯,没必要让他知道这些事情。若是到时坏了他的道心,便是我们的大错了。” “拓跋舞,你究竟想干什么!”江小蛮望着窗外,深思着。 此时,在南九岳的房间里,南九岳的脸正贴在桌子上,睡得香甜,一道晶莹的哈喇子从他的嘴角流向桌面,南九岳抽了抽鼻子,仿佛在做着什么美梦。 突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吵醒了正沉浸在美梦中的南九岳,他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坐起身来,却刚好与坐在床上的狩四目相对。 “你醒了,你现在好点了吗?” 南九岳倒了杯水,递给同样刚醒的狩。狩虽然嘴唇皴裂,可偏偏不接南九岳手中的水,将头撇过一边。 “切,好心当做驴肝肺。”南九岳嘟嚷一句,捧起手中的茶杯,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还故意做出很大的声响。 “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在你的床上!”狩转过头来,手里抓着南九岳随手扔在床上的贴身衣物,瞪着南九岳问道。 南九岳轻咳一声,脸色微红,一把抢过狩手中的衣物,尴尬地说道,“这是我的东西,你别随便乱碰。” “那个,方才是我有点东西没搞清楚,害得你受伤了,我向你道歉,那个,你们拓跋居次的话,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至于以后,你可以。。。你、你、你在这儿干什么!” 南九岳话还未说完,便被狩的举动吓了一大跳。 此时的狩,正一件件地脱着她的衣服,她那雪白的香肩,完全暴露在南九岳的视线当中,甚至那躲在水蓝绣花肚兜之后的那刚刚隆起的娇俏暖玉,也在阳光的照射下若隐若现,肚兜之下那光滑的小腹上,点缀着俏皮的肚脐眼,无时无刻不在撩拨南九岳的心房。 “你们男人,脑子里不就是整日想着这些东西,假惺惺地,有什么意思。” 狩自嘲一笑,眼里尽是屈从于命运的颓态,她双手攀上颈后,似欲解开那最后一道屏障。 南九岳脸色通红,赶忙凑上前去,松开狩的双手,结巴道,“你这是疯了吗!你快把衣服穿上,万一被师兄们看见了,我这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有色心没色胆的家伙,哼。” 狩撇过头去,闭上眼睛,任由南九岳握着自己的双手。南九岳望着狩的曼妙身体,呆呆地沉浸在那春色之中,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一时间竟心猿意马。 第四十章 佳人再遇回首处 “你是何人!” 狩谨慎地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的背影,眼神里的戒备没有丝毫松懈。 那来客转过身来,一头乌亮如黑瀑般的长发掠过一干蛮族的视线,那掩映在雪色裙装下的绝色,让那些年轻蛮族不由得呼吸急促,蠢蠢欲动。 正当那来客欲开口解释之时,一道朗声大喝从天上传来。 “我等乃川北骈霓观壶尤真人座下弟子,师妹生性急躁,若是冲撞了各位,还望见谅!” 一个身着黑衫的男子御剑而至,脸上挂着一丝莫名的笑意,为雪裙女子开脱道,不过语气倒是极为客气。 雪裙女子似乎有些诧异,但在黑衫男子对其挤眉弄眼之后,却是没有再言语。 狩冷哼一声,威胁道,“什么狗屁骈霓观,你们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乖乖离去,若不然连你等一同杀了!” 黑衫男子连忙摆手,解释道,“呀,这位小姑娘,看来咱们是有些误会,大家坐下来,喝杯茶,慢慢谈不是,何必要动刀动。。。” “聒噪!”狩打断黑衫男子的唠叨,欺身而上,巨斧直取其要害,竟是欲直接取其性命。 黑衫男子灰头土脸地躲闪狩的攻击,看似狼狈不堪,甚至嘴里还不要脸面地说些讨饶的话,但无论狩的攻势多迅猛,就是伤不了黑衫男子分毫。 烬一直打量着那突然出现的两人,眉眼紧锁,心中泛起一丝不安。 无论那黑衫男子的处境有多险峻,那雪裙女子没有丝毫出手相助的意思,而黑衫男子身后的剑,也始终未曾出鞘。 “狩,住手。” 在烬的出声制止下,狩愤愤地瞪了黑衫男子一眼,停下了攻势,退回了烬的身边。 一个鲤鱼打滚从地上狼狈挺身的黑衫男子,没有丝毫的怒气,反而嬉皮笑脸地说道,“像姑娘这般娇俏的美人,不能整天打打杀杀的,到时可找不到好婆家。” “你找死!” “狩,冷静。” 制止住再度发怒的狩,烬朝着黑衫男子朗声道,“两位,你们身后之人与我们居次的伤势有重大关系,我们必须将其带回去,还望两位行个方便,若不然,哼。” 烬没有说完最后的话,因为身后的一干蛮族精英所泄露而出的杀气就代表了她的最后底线。 “你们休想伤害九岳哥哥,我绝不会让你们带走他!”黑衫男子身后的雪裙女子拔剑而待,没有丝毫的畏惧。 将雪裙女子脸上的倔强尽收眼底,黑衫男子无奈地摇头,不慌不忙地抽出身后的长剑,刹那间,剑光滔天,铮铮剑鸣流连不息。 “那个,打死打伤不赔汤药费的哈。” 听罢此言,一干蛮族皆是怒目而视,纷纷取出自身所携带的兵器。四周气氛在这一瞬紧张到极致,仿佛随时都有引爆的可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十数道剑光从天际而来,引起了两方人马的注意。 十数位身着灰蓝道袍的道士从飞剑上落下,横亘在两拨人马之间,而那些刻着太虚宫印记的飞剑也纷纷落回各自主人所负的剑鞘内。 “诸位皆是龙门来客,卖老道一个面子,皆收了兵器,化干戈为玉帛如何?”为首的一名老者开口劝阻道,可明眼人一看便知,那老者自然是偏袒黑衫男子的。因为两拨人马实力太过悬殊,一打起来,黑衫男子两人必定不是对手,此时和解,得益最大的自然是黑衫男子和雪裙女子。 烬冷哼一声,下令一干蛮族收回兵器,没有丝毫的犹豫,不是她真的想就这么放过南九岳,而是眼前的这名老者的实力实在深不可测,即便她身后是蛮族的精英,可毕竟他们都是年轻一辈,真要起冲突,怕是占不了便宜,而且这些蛮族可是将来蛮族的中坚力量,不可能尽数折在这龙门内。 老者转过头去,却被身受重伤的江小蛮吓了一跳,忙吩咐身后弟子,道,“你等速速去救治这四人,万不可让他们有任何闪失。【零↑九△小↓說△網】” 老者暗自叹了一口气,若是让那位存在知晓江小蛮在龙门内身受重伤,怕是又得杀上太虚宫,将太虚宫搅得个天翻地覆,回忆起上次自己几位师兄弟的藏酒尽皆被那位存在掠走后,老者便后怕不已。 “师父,那三名男子的伤势虽重,但尚可控制,可那女子的伤势实在太过严重,再加上拖了太久,若不马上送回卸龙城,怕是随时都有可能支撑不下去。” 老者点点头,连忙吩咐身后弟子护送江小蛮四人回卸龙城。 “你这老儿!若不交出那小子,你们一个都别想走!”眼见南九岳要被他们带走,狩急红了眼,愤而喊道。 “诸位蛮族的朋友,一切事由,回了卸龙城再作处置,如何?”老者面色肃穆地望着眼前那一干剑拔弩张的蛮族,虽说言辞不强烈,可一身气势却让在场众人都感到前所未有的压迫! “让他们走!”足足相持了数十息,烬才力竭地喊道,她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那个老者的实力,让她连与之对战的勇气都提不起来,仅仅是对抗那老者的威压,便已如此艰难,何谈战胜他,从他手中夺人! 待得蛮族众人护着拓跋舞离去,老者才转过身来,看向黑衫男子和雪裙女子,不确定地说道,“年轻人,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们。” “归剑宗甲离观囚荒,见过一兵真人。” “归剑宗乙巽观上官沐妍,见过一兵真人。” 老者抚了抚须,点头道,“原来是归剑宗弟子,不错,都是我人族的精英,走吧,随我一同回卸龙城去。” 在回卸龙城的途上,上官沐妍悄悄问道,“师兄,之前你为何骗那些蛮族,说我们是什么川北骈霓观的弟子,我怎么不知道川北还有这个门派。” 囚荒嗤笑一声,笑道,“师妹,你这就不懂了吧,咱们行走江湖,遇上这些吃力不讨好还得罪人的事,可千万别报自家门派,免得惹上麻烦,师兄捏造这么一个莫须有的宗门,就是要让他们连报仇的机会都找不到。” 上官沐妍噗嗤一笑,可随即又脸色凝重地自语道,“也不知九岳哥哥怎样了。” 囚荒哼了一声,带着酸酸的口吻,佯怒道,“天天念叨你的九岳哥哥,我耳朵都快长茧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关心一下师兄,哎,师兄的心好累。” 上官沐妍愣愣地看着故作离去的囚荒,无奈地笑了笑,慢悠悠地跟在后头。 一切事情,仿佛就这样结束,可那千疮百孔的大地,似乎还在诉说,战斗,从一开始就不会停下。 “好疼,啊。” 一阵钻心的疼痛袭上南九岳的脑子,他捂着脑袋,缓缓坐起身来。当他睁开眼时,一股股陌生感在一瞬间涌入他的脑海,许久,那天旋地转的桌椅、墙壁才逐渐沉寂下来。 正当南九岳疑惑的时候,上官沐妍恰巧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碗汤药,散发着浓浓的药味。 “九岳哥哥,你醒了!” 上官沐妍喜不自禁,将手中汤药放在桌上,小跑至南九岳床边。 上官沐妍那倾城的容颜在一瞬间闯进南九岳的脑海,即使是早已被赵婧苇和拓跋舞惊诧到的南九岳也是失神不已。 “你、你、你是谁?”南九岳将手从上官沐妍的手里抽出来,虽然他十分舍不得那柔嫩的触感,不过眼前这个陌生女子对自己如此亲切,实在让南九岳感到不安。这倒也怪不得南九岳,南九岳自认识上官沐妍之时,她便容颜尽毁,即使在南九岳与她分离之时,她还未得到乙巽真人为她换来的玉蓉雪,因此,南九岳并没见过上官沐妍的真正面容,不认识上官沐妍也不足为奇。 上官沐妍愣了愣,才突然发觉自己的容貌早已不再是当年在葬魂大漠之时的处境了,不由得哭笑不得。 “九岳哥哥,我是上官沐妍啊!你看你脖子上的项链,那可是之前曾送给我的。” 上官沐妍指着南九岳脖子上的黄色玉石项链,解释道。 “你真的是沐妍,那你的脸,你的脸。。。”南九岳似乎想到了什么,指着上官沐妍那绝美的容颜,说不出话来。 上官沐妍的脸上浮起一朵红霞,低下头说道,“之前,师尊赐予我玉蓉雪,多亏了这灵药,才将我脸上的伤疤除去。” 当上官沐妍悄悄抬起头来,却发现南九岳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嘴里还模糊念叨着好美之类的词语。一股热意涌上她的双颊,脸上尽是娇羞之意,原本便倾国倾城的容颜变得愈发让人迷醉。 觉得气氛不对的南九岳一下子回过神来,绕着头讪讪道,“呃,对不起,我那个,不是有意的,刚才实在是。。。” 南九岳还未说完,两根柔嫩的手指覆在了他的嘴唇上,上官沐妍抬起头来,认真地望着南九岳稍显黝黑的脸庞,带着三分啜泣、七分感激道,“九岳哥哥,那晚,我其实打算要了结此生,若不是你将剑带回来,我根本不可能重新找回活下去的勇气,也根本不可能会有如今的我。” 南九岳听着那一字一句的肺腑之言,不由得一阵心酸,可想而知,上官沐妍这几年到底是经历了怎么的苦痛与煎熬,才能重新找到生的希望。 南九岳轻轻抚摸着上官沐妍那顺滑的发丝,勾起食指,轻轻点绛在她俏皮的鼻尖,笑道,“傻丫头,你说过要教我御剑的,可千万别食言哦。” 上官沐妍怔怔地望着南九岳,说不出话来,许久,才重重地嗯了一声。 正当南九岳想趁热打铁,与完全脱胎换骨的上官沐妍进行更深入的交流的时候,一声粗暴的大笑随着轰然被打开的木门传进来。 “九岳!哈哈!你小子可让我担心死了!” 来者正是浑身缠着绷带,只露出一对眼珠子的布留禅。 第四十六章 稚子戏我老无力 不知不觉中,南九岳的眼眸贴近了狩的脸颊。南九岳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狩皮肤上的每一根调皮的茸毛,他甚至能感受到狩双颊上的粉色红霞所散发出的淡淡暖意。 可同样地,一滴晶莹的泪珠,在狩的脸上,留下一道湿润的痕迹。狩的睫毛,轻轻颤抖,她的吸气声里,带着哽咽。 这一切的一切,通通抢入南九岳的脑海里,也让南九岳从迷醉中彻底回过神来。 那一刻,南九岳抛却了所有的欲望,只是静静地看着狩。 “如果不是出生在这个世界,如果拓跋舞不是她的主人,也是现在的她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还是一个还能在打雷的夜晚缩进父母怀里撒娇的孩子。可,她这短短十数年的人生,到底承受些什么,如今的她,又要承受些什么。” “南九岳!你真是个禽兽!”南九岳在心中暗骂自己一声,松开了狩的双手。 似乎有些讶然于南九岳突然停滞不前,狩缓缓睁开双眼,眼眶里的泪水在失去束缚之后,不住地顺着脸颊流下,她就这样冷冷地看着南九岳。 眼里,有不屑;嘴角,有鄙夷。 咚。 狩紧皱柳眉,痛呼一声,恶狠狠地看着刚在自己脑袋上重重敲了一下的南九岳。 南九岳眼神不善地打量着眼前的狩,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咋舌道,“都不知道拓跋舞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看你年纪这么小,怎么脑袋瓜子里装得全是这些东西。” “快点把衣服穿上,小姑娘家的成何体统,瞪什么瞪,再瞪我就要喊言咒了!”南九岳两根手指在空气中比划着,一副无赖的样子。 听到言咒二字,狩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她一声不响地将衣服穿上,而一旁的南九岳则转过身去,吹着口哨,眼神时不时偷偷飘向狩,而狩却是更加大大方方地,丝毫不介意南九岳的偷瞧。 南九岳将穿好衣衫的狩推出门外,对她说道,“我跟你说,出门左转就是大门口,大爷您慢走,哪里来便回哪里去。我这人,记性差,今天发生的事估计明天便忘得一干二净,您也不用放在心上。以后不幸出门遇见,便当作不认识小的,大路一条,各走一边。” “再见,不,再也不见!”南九岳冲着狩一口气将话说绝,随即嘭地一声将门关上。 半晌,靠在门后的南九岳才无力地顺着门沿跌坐在地上,他单手抚着自己的额头,一边狠狠地抽着自己的耳光,一边痛心不已地揪着自己的心口,呢喃不清地念叨道,“南九岳你个傻瓜,就你多事,就你多嘴,得亏你一辈子打光棍!” 也不知多了多久,几缕细碎的斜阳才穿透薄薄的窗户纸,调皮地撩拨着南九岳的发梢。南九岳不堪痕痒,抓了抓自己的耳朵,却将自己给吵醒了。 南九岳半睁双眼,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只是,萦绕在枕边的淡淡余香却让他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晃了晃脑袋,将狩从自己脑海里赶出去,南九岳轻拍着咕咕叫的肚皮,砸吧着嘴,自语道,“好饿,还是先去吃饭,昨天师父好像说要做赛螃蟹来着。” 可当南九岳走出房门的时候,却在院子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南九岳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确认无误后,大声喊道,“你怎么还在这!不是让你回去了吗!你还赖着不走了是吧!” 而南九岳眼前的并不是别人,正是狩,此时的她正依偎在江小蛮身边,眉眼里全无之前对待南九岳的那些冷意,而是有种像小猫般的柔弱与乖巧。 一看见南九岳对她大吼大叫,狩仿佛吓了一跳,眼角噙着泪花,缩在江小蛮身后,浑身瑟瑟发抖。 江小蛮拍拍狩的肩膀,一边低声安慰她,一边扭头对南九岳斥道,“九岳,你怎么可以对一个女孩子大吼大叫。” 南九岳一脸茫然地看着江小蛮和躲在她身后的狩,哑口无言,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南九岳更为窝火。 “江姐姐,莫要怪罪南、怪罪夫君,都是我不好,惹夫君生气了。”狩抬头瞄了一眼南九岳,可她似乎有些害怕,不敢与南九岳对视,便迅速将头低下去,面色青白地改口称南九岳为夫君。 “喂!你在胡说些什么!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谁是你夫君了,我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还有,你给我说清楚,你那表情是什么意思!” 南九岳指着狩大声喝道,他实在想不透这狩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狩听见南九岳的大吼大叫,一下子仿佛失了神般,一只手紧紧揪着江小蛮的衣袖,另一只手则紧紧地在胸口前攥紧,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狩带着哽咽的声音呢喃道,“我错了,我不应该再唤你名字,应该要唤你夫君的,千万别用言咒,千万别用,我求你了!千万不要!” 一听狩这颠倒是非的话语,南九岳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不断地颤抖着自己指着狩的手指。 “你、你、你胡说些什么!信不信我现在立马。。。!” 南九岳还没说完,狩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将头深深地埋进江小蛮的怀里,而江小蛮轻轻安抚着狩那战栗的身体,转头斥道,“够了,九岳,我平日里教过你多少次,修道之人,不可持强临弱,更不可以一时之得意欺人一时之落魄,如此一来,就算修为再高,修不得一颗道心,于这世间又有何用!” 言罢,江小蛮搀扶着狩,回房去了,只留下呆滞的南九岳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布留禅站起身来,搂着南九岳的脖子,调侃道,“虽然师兄以前看那蛮族丫头十分不顺眼,也曾想过要教训她,可是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男子汉要有宽广的胸怀,不可斤斤计较。你看那丫头的可怜样子,一见着你便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你下手也太狠了点,唉!” 南九岳瞪大着双眼,辩解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师兄你听我说,这丫头她怀恨在心,诬陷我!” 布留禅点了点头,嘴里不住地应允道,“是是是,师兄知道你有苦衷,那个,你把这桌子收拾收拾,洗了碗筷再去休息,知道不,可别偷懒哦。” 布留禅拍了拍南九岳的肩膀,摇头晃脑地离开了院子。 南九岳将最后的希望放在陈轩午的身上,他紧紧拽住陈轩午的衣服,苦笑道,“师兄,你一定是相信我的,对不对,师兄。” 陈轩午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师兄当然相信你,只是男女之事,切莫过急过燥,一个不慎,适得其反,便糟了。” 话音刚落,陈轩午的身体便化作点点尘埃,消失在南九岳眼前。 南九岳孤单地站在院子里,晚风潇潇吹过,卷起三两落叶,拍在南九岳的脸上,仿佛是在嘲笑着南九岳。 南九岳一把抓住脸上的叶子,重重地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上去,踩了又踩,撕心裂肺地喊道,“造孽啊!” 南九岳刷完碗筷,又被江小蛮提着耳朵念叨了一晚上,直到现在才被放回来,他拖着疲惫的身体与心灵,推开房门,连灯都不想点,便直接奔床上去了。如今,也唯有那暖和舒适的被子,才会相信自己了。 南九岳刚一躺上床,一只小脚丫便直接招呼在了他的脸上,将他踹得跌落下床。 南九岳伸手朝着桌上的灯一点,一道荧光嗤地亮起,照亮了整个房间。 “怎么又是你!” 南九岳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的狩,此时的狩全身裹在被子里,惟有方才踹南九岳的小脚丫和小半截莹白如玉的小腿还露在被子外。 “师父不是给你收拾了个房间吗?你非缠着我干嘛呀!”南九岳揉搓着自己的鼻子,一脸郁闷。 狩冷哼一声,说道,“从今日起,这便是我的床了,你就睡地上!” “你!” 南九岳指着狩,怒道,“你当真当我不敢使言咒治你!” 在南九岳的怒视下,狩不禁有些怯了,可她还是硬着头皮,与南九岳对视,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算了,算了,我走,我走还不成吗?”南九岳站起身来,拍掉袖子上的尘土,无奈道,如今的他,实在是累了,根本不想再与狩纠缠不清。 “你不许走!”狩朝着南九岳喊道,可南九岳并没有理会狩,自顾自地朝着门外走去。 “不要,求你了,夫君,不要这样对我,呃啊!” 还未走出多远的南九岳听到从自己房间里传出来的哭声,赶紧灰溜溜地折了回来,一口气冲到床边,紧紧堵住狩的嘴巴。 “你疯了吗?现在都半夜了,你想将所有人都吵醒吗?” 狩拨开南九岳的手,讥讽道,“你不是要走吗?为什么还回来!” 南九岳向后退了几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嘴里叨叨念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拓跋舞将你送来这儿,怕是让你来报复我、折磨我的吧!” “行!不就是睡地板嘛!行!算我输了!”南九岳愤愤地看着狩,随后一言不发地取出备用的枕头被子,铺在地上。 将蜡烛吹熄后,南九岳侧躺在地上,背对着床上的狩,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狩翻了个身,悄悄探出头来,朝着地上小声喊道,“南九岳!你起来,我还没让你睡觉呢!你再不起来我喊人了!” 可躺在地面上的南九岳呼噜震天响,并没有听到狩的话。 狩抽了抽鼻子,不屑道,“敢说不敢做的家伙,你倒是使一个言咒我看看!” 狩重新躺下,在南九岳的呼噜声中,沉沉睡去。这一夜,是她这十几年来睡得最为安稳的一觉,她不用再担心半夜会有刺客,她不用再烦恼半夜会有任务。在这陌生的环境里,需要她想的,只是好好地休息。 那一夜,她梦见了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即使,他们的脸对她来说那么地模糊、那么地远。 第四十一章 月照八回眼中月 “师兄!” 布留禅的突然出现,让南九岳惊喜交加,他心急火燎地想要爬下床,可是却由于卧床太久,一个不慎差点摔倒,好在一旁的上官沐妍及时扶住他。 南九岳急切地问道,“大师兄和师父呢!他们还好吗!” “你就放心吧,九岳,师父和陈轩午现在好得很!”布留禅一边安抚南九岳,一边瞅向南九岳身旁的上官沐妍,对着南九岳挤眉弄眼的,“这段日子可多亏了上官姑娘不辞辛劳地细心照顾你,要不然你的伤哪能这么快好起来!” “布大哥言重了,我只是、只是做了些举手之劳。”上官沐妍忙摆手道。 “哎呀,你看我这事干的,听到这边有些动静,就没头没脑地闯进来了,这不打扰了你们两个嘛!我那边还要给师父熬药,你们继续聊,继续聊,我这就出去,嘿嘿。” 布留禅用那缠着厚厚纱布的手滑稽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眼神暧昧地逃离了此地。 南九岳还未来得及叫住布留禅,他就跑得没影了。南九岳也只能无奈地抚着额头,带着歉意说道,“我师兄他就那爱开玩笑的性子,你别放在心上。” 上官沐妍耳根通红,刚才布留禅离去之前那暧昧的眼神,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结结巴巴地说道,“布大哥他人,他人挺好的,挺照顾的我,对了,九岳哥哥你快喝了这碗药,我熬了一早上呢。” 南九岳欣喜地接过上官沐妍的汤药,想都不想地一口干了,可转瞬间便脸色铁青,不住地咳嗽。 “好苦,咳!这到底是什么!啊咳!” 上官沐妍手忙脚乱地替南九岳擦拭着吐出来的药液,歉意道,“九岳哥哥,我忘了告诉你,里面添了几片苦淮叶,不能一口喝的。” 南九岳瞪大着双眼,一阵呕吐感涌上咽喉。 “九岳哥哥,你别吐,快咽下去!” 未过多久,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随即江小蛮和陈轩午与布留禅一道叩门而入。 江小蛮的气色尚好,只是透过衣衫,隐约可见腹部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甚至还能看到零星的几道血痕。而陈轩午的伤势看起来更为严重,右眼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如纸,怕是伤及了精气神,若是没有好一段日子的疗养,怕是会落下病根子。 江小蛮一把将匆忙起身的南九岳按回床边,随即坐在他身侧,抽出他的手为他把脉,“九岳,你感觉怎样,哪里还不舒服?” “我没事,师父,真的,你看,现在要是让我遇见那蛮族居次,定将她打得满地找牙!” 提到拓跋舞,屋内的气氛却是刹那间凝固起来,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怎么了,师父,我说错什么了吗?”南九岳不解地看着江小蛮。 “没事,你别想太多了。从脉像上看,你身子并无大恙,只是你的身子骨向来都差,又是第一次受了这么重的伤,才昏迷了这么久,日后定要努力修行,不可懈怠。” 听罢江小蛮的一番教导,南九岳吐了吐舌头,一脸窘迫。 “对了,九岳,那日轩午走了之后,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南九岳愣了愣,托着下巴思索了好一会儿,将七海化作飞剑,以及自己与伏甲地龙王鏖战的事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 “你说你被伏甲地龙王的天雷轰中之后,便不记得之后发生的事了?”陈轩午疑惑地望着南九岳,追问道。 南九岳沉思了一会儿,用不太确定的口吻答道,“那时我只感觉眼前一黑,只听到模糊有人在说话,便没了知觉。再醒来之后,便是在这儿了。” 江小蛮怔怔出神,眉头紧锁,眼神里全是疑惑。 “师父,怎么了?” 江小蛮回过神来,强颜道,“没事,既然你醒了,就好好休息吧。” “对了,这段时间卸龙城不太安稳,你最好待在房里,莫要出去。” 在特意嘱咐完后,江小蛮带着陈轩午和布留禅离开了房间,而上官沐妍也在南九岳熟睡后,踮着脚悄然离去。 夜已深了,房间里的灯,却依然亮着。 “九岳在被天雷击中之后便失去了意识,那击败伏甲地龙王的到底是谁?如今那蛮族居次又重伤不醒,难不成是那蛮族居次?” “轩午,你怎么看?” 陈轩午抿着嘴沉思了许久,才说道,“按一兵真人所言,那蛮族居次在甩脱他们之后,独自离去,正所谓无利不起早,那蛮族居次极有可能是为了得到什么,而伏甲地龙王的消失与她的重伤联系起来,无非两种结果,一是她以重伤为代价,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二便是她与伏甲地龙王皆被当作了猎物。” “猎物?”江小蛮转过头来,疑惑道。 陈轩午解释道,“九岳曾经提到,他在昏迷前听到有人说话,那么极有可能是有一个神秘人打败了伏甲地龙王!换句话说那击败伏甲地龙王的神秘人,也极有可能将那蛮族居次和九岳,顺手解决了,依那蛮族居次刁蛮跋扈的性子,不无可能是她惹怒了那神秘人。” 江小蛮点点头,却又不置可否,“你说的不无道理。” “算了,这事就等那拓跋居次亲自揭开谜底吧,这些日子看紧九岳,莫让他被那天天闹腾的蛮族丫头逮着。” 陈轩午点点头,转身正欲离去,可江小蛮又叫住了他。 “轩午,你的眼,还是不能控制住吗?” 陈轩午默然不语,只是一圈圈地解下了缠在右眼的纱布。他缓缓睁开掩藏在纱布下多日的右眼,那八道诡异的白色符文在接触光线的一瞬,缓缓蠕动,显得极为诡异,而那眼眸中心通往的未知深处,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江小蛮叹了口气,低声道,“爹爹之前就说过,这道禁锢之术,早晚会被你们体内的力量所冲破,只是还是来得太快了。” “轩午,留禅他这几日,可还有异样?” 陈轩午摇摇头,说道,“留禅背上的烧伤好了大半了,夜里也不会再有黑气溢出。留禅总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可在这两夜却疼得哭爹喊娘的。” 沉默了几许,陈轩午仿佛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他正色道,“师父,我想知道我父母到底是谁!我的右眼,是不是跟他们有关!” 江小蛮眼神一凝,脸上尽是为难之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至少,让我知道他们的名字,也好。”陈轩午落寞地低下头,推门而出,他的声音,细不可闻,也不知是说与江小蛮听,还是说与门外熟睡的鸟雀听。 “你的父亲,将他的眼称作八回。” 月光下,一个少年,紧捏着门框,一滴眼泪,从他右眼流下。 在卸龙城的安逸日子,一天天过去。在这几天里,上官沐妍每天都会来找南九岳,而南九岳每天早早起身,搬张板凳坐在门口,呆呆地望着街口,等待上官沐妍的出现。 而今天,他却只等来了一封信。 “九岳哥哥,你的沐妍妹妹今天怎么不来了?”布留禅阴阳怪气地笑道。 南九岳左闪右挪,好不容易避开了布留禅极力凑过来的脑袋,偷偷地在角落里拆开了信封。 上官沐妍在信中提到囚荒今日要带她出去修行,可能有好几日不能回来,让南九岳切勿挂念。信中虽是只有寥寥几句,但也透露着浓浓的不舍之情。 信看完了,一股孤单失望之色却涌上南九岳的眉梢。 这也怪不得囚荒,毕竟,因为南九岳的事,已经耽误上官沐妍好一段时间了,囚荒带上官沐妍出来,可不只是为了让她见南九岳的。 “哎。” 长叹一声,南九岳收拾门口的板凳,转身回屋里去了。 南九岳仰躺在床上,脑子里思来想去,全是上官沐妍的影子,越想心便越乱,他猛地挺起身来,一边怪叫一边胡乱拨弄着自己的头发。 “不行,我得出去透个气。” 南九岳悄悄溜出房门,瞧见方才还在的布留禅不见了踪影,顿时底气十足,大摇大摆地往门外走去。 这几日南九岳不是不想出去,只是江小蛮下了死命令,绝对严禁南九岳出门,若不是今日江小蛮有事去拜访一兵真人,还真不会让南九岳逮着机会。 卸龙城恢弘壮丽,规模之宏大,不输人世间的任何一座城池,而其也是完全由太虚宫的无上仙术所建成,坚固无比!据说卸龙城本身就是一座巨型的阵法,而卸龙城内的所有重要建筑以及街道,通通是大阵之内的阵眼,更有传言称,这座大阵乃是依照太虚宫的护山大阵所设下的。 而卸龙城之所以称为卸龙城,是因为在此之前,卸龙城所在之地是一头上古恶蛟的巢穴! 此时的南九岳正在卸龙城的主干道上行着,而他的目的地,正是卸龙城中央的太虚殿。因为在卸龙城内居住的都是修士,所以除了太虚殿以及一些重要建筑之外,其余房屋都是安排给修士的居住之所,冷清得很。这也是为什么江小蛮一行只有四人,却住着一个偌大的院子。 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偶有三两个修士与南九岳擦肩而过,但也仅仅是擦肩而过罢了。 “这卸龙城真是无趣,连个有小姐姐们招呼客人的地方都没有。” 南九岳双手负在脑后,一脸嫌弃地扫视着四周那些下了禁制的楼阁。 “呦呵,前面街口那小姑娘长得还真不赖啊。” 南九岳装作若无其事般走向街口,只是眼神不住地偷偷在那小姑娘身上打量着,心里暗暗嘀咕,“漂亮是蛮漂亮的,只是身后那斧子怕是还带着血吧!真煞风景。” “站住!” 一道轻灵的喊声传到南九岳的耳边,南九岳诧异地回过头去,愣愣地看着眼前那不知何时抽出巨斧的小姑娘,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你,是在叫我吗?” 第四十二章 卸龙城中狩九岳 “喂喂喂!你到底是谁啊!疯了吧!” 南九岳一边极力闪躲那奇怪的小姑娘的攻击,一边不停地大声喝骂着,可无论南九岳如何应对,那小姑娘始终不发一言。 南九岳一个俯身,躲过小姑娘横扫而过的巨斧,可他还没来得及喘息,只见一条犹如毒蛇般的腿突然出现,在其眼中不断放大。随后,南九岳只觉得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腹部炸裂开来,整个人便倒飞而出,重重地摔在地上。 “日你、仙人板、板!”南九岳用手肘撑着地面,整张脸扭成麻花般,痛苦地咒骂着,可那古怪的小姑娘得势不饶人,锋利的巨斧当头而下,那沾在斧上的不知名血液甚至滴到了南九岳的脸上。 “啊!救命啊!杀人啦!” 南九岳慌张之下,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护住自己的脑袋。随着一阵重重的金戈交接之声响起,那小姑娘倒飞而出,稳稳落在地上,而她手中的巨斧竟被磕出了一个口子。 “没事,我竟然没事。”死里逃生的南九岳喜极而泣,双手不住地在自己的身体上游走,嘴里阵阵呢喃。可他却没有注意到,在其身侧,漂浮着许多细碎的金色颗粒。 待南九岳回过神来,发现那小姑娘正杀意腾腾地瞪着自己,一股子凉意又涌上他的脊背。 “看你背后!” 南九岳惊诧地指着小姑娘身后大喊道,随即头也不回地便往后跑。 小姑娘根本不被南九岳的小花招所影响,冷笑一声,任由南九岳跑远,随后不过几个腾跃,便轻易地追上了南九岳。 此时的南九岳恨不得多长两条腿,无奈他修为不够,只能像只老鼠一样被那小姑娘追着跑。突然,一阵凉意涌上南九岳的后背,南九岳情急之下,向前翻滚,堪堪躲过小姑娘的致命一击,随即双手重击地面,一道石壁破土而出,横亘在其身前。 只是让南九岳惊诧的是,这次他所凝出的石壁,竟然如同一座小山般,横亘整个街道,高耸入云,彻底地堵住了小姑娘的追路。 一脸不解的南九岳顾不得想这么多,见那小姑娘被挡住一时,连滚带爬地往前跑。【零↑九△小↓說△網】 小姑娘看着眼前的石壁,也是诧异之极,她从未见过有人将这一招最基本的道术用成这般,从两侧绕过是不可能的,所有的建筑顶上都下了禁制,私自闯进是会被那些修士所设下的术法攻击,如今要么翻过石壁要么砍穿石壁,可这样一来,势必会让南九岳赚得时间逃跑。 “哼!” 小姑娘冷哼一声,身后浮起一头巨象虚影。 而另一边的南九岳七拐八绕,躲在一个胡同里,背靠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神经病!这太虚宫怎么干事的,居然放这种疯子进卸龙城!” 南九岳拍拍上下起伏的胸口,两眼翻白。直到此时,他才知道江小蛮不让他出门的原因,实在是卸龙城实在太危险了。 “还是赶紧回家得了。” 可他刚转出胡同口,就碰上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嘿嘿,道友,那个,咱们素不相识,何必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如放小的一马,小的以后一定做牛做马报答道友!” 南九岳高举双手,脚步不住地后退,一脸谄笑道。 可那小姑娘根本不为所动,一脚踹在南九岳的肚子上,将他踹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后面的墙壁。 小姑娘冷冷地看着在地上抱着肚子不住颤抖的南九岳,狠狠地说道,“你这混蛋,竟敢伤害殿下,我必要你千百倍偿还!” “你个疯子,我、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南九岳蜷缩着身子,艰难地吐出这些字眼。 小姑娘心念一动,身后浮起巨象虚影,说道,“这些话,留着去跟阎王说吧!”她这一击,定要使上全力,绝不会再让那诡异的黄色晶甲阻碍她的巨斧! 话音一落,小姑娘手中的巨斧猛然落下! 在南九岳即将以为自己要葬身斧底之时,数根粗大的藤蔓从他前面破土而出,缠上了小姑娘手中的巨斧,让其不得再入分毫。【零↑九△小↓說△網】 小姑娘诧异地抬头,一道丽影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南九岳身前。 “师父!师父快救我!这疯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见着我就砍!” 南九岳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躲在来人的身后,只露出一个脑袋,而救南九岳于水火之中的,正是江小蛮! 江小蛮朗声喝道,“狩姑娘,前几日你闹腾得这么凶,还不够吗?我师徒四人并非喜争好斗之人,也就忍让再三,可姑娘今日在这卸龙城下如此狠手,岂不是将我人族不放在眼里!” 那见着南九岳便砍的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拓跋舞的贴身侍卫,狩! 狩见事不可成,冷哼一声,不与江小蛮多说,向后几个腾跃,便消失在了密密麻麻的建筑之中。 “师父,多亏了你来救我,要不那疯婆子真会把我给杀了!”南九岳悻悻地看着江小蛮,说道。 “这几日,给我待在房内,面壁思过,明白吗?”江小蛮叉着腰,柳眉倒竖,严厉地训斥道。 南九岳低下脑袋,有气无力地哼了哼,像焉了的茄子般。 没过多久,二人便回到了在卸龙城的居所。 江小蛮推门而入,而门内的布留禅一眼就瞅到了躲在江小蛮身后的南九岳,他立马佯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捂着胸口叹道,“九岳,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师兄百般劝阻,可你偏偏不听,非要出去,若不是师兄有伤在身,追赶不得,又怎么让你一意孤行!” 江小蛮提起布留禅的耳朵,严厉训到,“留禅,我叫你看着九岳,你却偷懒,你可知九岳方才遇上那狩,差点便丢了性命!” “这几日,你便陪着九岳一同面壁思过吧。” 布留禅悻悻地挠着脑袋,嘴里嘟嚷着,“要是允许我出手,早就打得那小丫头不敢再踏近我们这儿一步。” 江小蛮叫住想偷溜的南九岳,问道,“九岳!我问你,那城中的巨大石壁可是你的术法?” 南九岳抬起头眺望着屋外那高耸的石壁,也是一脸诧异地说道,“这,这是我弄出来的?” 江小蛮突然将手南九岳的天灵盖上,眼神逐渐变得不可思议起来。她将手松开,对南九岳说道,“九岳,你现在试着感应一下天地之力,注意,放轻松。” 南九岳挠了挠头,一脸的莫名其妙,但还是按照江小蛮的吩咐,闭上眼睛,将身心沉浸在这四周的天地当中。 与以往在山里修行时不同,如今的南九岳只觉得脑子一昏,随即整个人飘飘然仿佛羽化登仙般,四周的一切在此刻变得时而缓慢,时而迅速,时而巨大,时而渺小,似乎南九岳本身便是这环境的一份子!更为奇怪的是,南九岳感觉自身体内有某种东西正跟脚下的大地产生强烈的共鸣,蕴含着庞大的力量。 渐渐地,他整个人沉浸在这种感觉中,难以自拔。 而在南九岳的四周,江小蛮三人纷纷唤出屏障,以阻挡从南九岳身体里涌出来的强大力量! 此时的南九岳身侧,悬浮着大量的伏甲晶,并且有一股强大的土系能量自他的身体里涌出,在这小小的院子里疯狂肆虐! “是伏甲晶,难不成,是伏甲地龙王!”陈轩午勉强睁着左眼,惊诧地看着那些悬浮在南九岳身侧的伏甲晶。 “九岳,快醒醒!”江小蛮对着力量漩涡中心的南九岳不住地呐喊着,希望唤醒南九岳,再这样下去,南九岳极有可能被那狂暴的力量所吞没! 而南九岳仿佛听见了江小蛮的呼唤,缓缓睁开双眼,而随着南九岳醒来,那肆虐的狂暴力量尽皆消失不见,那些伏甲晶也纷纷灌注进南九岳体内,若不是被糟蹋地一团糟的院子尚在,根本不会有人相信之前发生的那一切。 “呀!这院子是谁弄的,该不会那疯婆子又来了吧!”南九岳环顾四周,害怕地躲在江小蛮身后。 江小蛮转过身去,紧紧抓住南九岳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九岳!你仔细想想,为何你的身体内有伏甲地龙王的力量!” 南九岳也是一头雾水,疑惑道,“伏甲地龙王?什么?那大家伙还没死?” 江小蛮松开南九岳的肩膀,望向一旁的陈轩午和布留禅,而他们二人也是摇摇头,不知其然。 恰此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众人的思考,南九岳上前开门,可当他打开门的一瞬,却是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住地往后腾挪,“疯婆子!救命!师父救命啊!” 布留禅望向门口,脸色顿时不悦起来,甚至有淡淡的黑气从其身后涌出!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背负巨斧,全身包裹在紧身皮甲之内的狩! “臭丫头,真是给你脸不要脸,之前在城中欺负九岳,现在竟然还敢杀上门来,真当我的涂佛是摆设!” 布留禅上前一步,恶狠狠地看向眼前的“狩”,若不是江小蛮下令不许布留禅和陈轩午与蛮族起冲突,依布留禅的性子,他早就用涂佛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了。 而“狩”也是一头雾水,她停在门口,并未进门,只是淡淡解释道,“狩是在下的妹妹,吾名为烬。” 不理会江小蛮等人的诧异,烬继续说道,“我此番前来,并无与各位相斗之意,只是奉居次殿下之命,邀请南公子府上一聚。” “拓跋舞?她要见我,我不去,我死也不去!”南九岳一听是拓跋舞,吓得七魂丢了六魂,死死躲在江小蛮身后。 “哦?拓跋居次醒了?”江小蛮问道。 “正是,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还请南公子移步,可别让我等难做。”烬抱拳道。 “九岳,既然拓跋居次欲见你,你便去吧。”江小蛮将身后的南九岳拉出来,吩咐道。 “师父,那女的会杀了我的!之前她就恨不得杀了我!如今我一去,定是肉包子打狗啊!” 江小蛮拍拍南九岳的肩膀,劝道,“放心,我让轩午和你一道去。” 南九岳抬头望向陈轩午,只见陈轩午微微点了点头,他脸上的害怕这才淡了几分。 “请!” 烬松了口气,将手指向门外的马车。 第四十三章 以狩作礼赠九岳 “废物!查了这么久,连对方出身都查不出来,养你们这些饭桶有何用!”拓跋舞将一叠纸张愤而洒向空中,怒道。【零↑九△小↓說△網】 “属下无能,请殿下恕罪。”地上单膝跪着一个戴着鬼脸面具的神秘蛮族,此时的他深低着头,不敢有任何辩解。 “查!继续给我查!特别是那个南九岳,一定要给我将他祖宗八代翻出来!” “是!属下领命!”鬼脸蛮族领命后,身形化作一股浓烟,迅速消散在空气之中。 拓跋舞斜眼撇着落在地上的情报,上面写着大大的三个字,南九岳。不过,除些性别外貌等无关紧要的信息之外,没有任何有价值情报,仿佛他是突然从这世上冒出一般。 “你到底是谁?”拓跋舞静静地望着帐外,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不多时,一个蛮族侍卫匆匆跑进来,抱拳道,“殿下,烬统领已经将南九岳带到。” “不过,还有一个白衣男子与其同行。” 拓跋舞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像是早便预料到一般,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那侍卫便抱拳退下。 “要是你真一个人敢来,那才能叫本居次大开眼界。” 拓跋舞手一挥,地上的所有关于南九岳四人的情报,尽皆熊熊燃烧起来,甚至连一丝灰烬都没有留下。 烬领着南九岳与陈轩午二人在蛮族营地里穿梭着,过往的蛮族勇士都会尊敬地向烬行礼,但对南九岳二人却是投来敌意的眼神。 与一般人族修士不同,蛮族习惯于居住帐篷,因此太虚宫特别在城西划了一块地,让蛮族人扎下他们带进来的帐篷。 南九岳原本被四周的蛮族瞄得有些心慌,但一想到陈轩午就站在自己身旁,稍稍提了点底气,走路的步伐也大了起来。 “大师兄,待会儿若是情势不妙,咱们就赶紧逃,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咱不吃这哑巴亏。”南九岳凑在陈轩午耳朵旁,悄声说道。 陈轩午嘴角抹起一丝笑意,说道,“我的遁术可不能带着人跑,所以你还是自求多福吧。【零↑九△小↓說△網】” 南九岳愣了愣,立马调转口风,“大师兄,你这说得什么话!不过,我觉着,咱们身为八尺男儿,怎能遇事便逃,就算打,也定要与那拓跋舞分个高下才是!” 烬转过身来,对着身后正嘀嘀咕咕的南九岳两师兄弟说道,“两位公子,请。” 南九岳与陈轩午走进帐篷,而帐篷正中正是拓跋舞。 “在下陈轩午,见过居次。”陈轩午微微行礼,毕竟拓跋舞也是一国之居次,身份尊贵,表面上的礼数还是要做足的。 南九岳也按葫芦画瓢,向拓跋舞行礼。 待得双方入座,拓跋舞率先问道,“陈公子眼上的伤,莫不是在与伏甲地龙王一战所留?在我蛮族之中,也有精于医术的勇士,要不我唤他们来为陈公子疗伤?” “在下的伤已无大碍,多谢居次的好意。”陈轩午婉拒道。 “既然陈公子不愿,那本居次也不强求。”突然,拓跋舞霍地站起身来,向陈轩午抱拳道,“在龙北一役,若不是公子师徒三人深明大义、拼死相救,何还有今日的拓跋舞,舞在此谢过!” 南九岳嘟嚷着嘴,这拓跋舞明显就是将他给排除出去了。 拓跋舞唤来门外守卫,让他们端进三个盒子,三个盒子里分别装着一本古书、一块泛着异光的金属、还有一个瓷瓶。 “陈公子,这是我蛮族先辈拓跋求剑早年的剑法心得,想必对公子等练剑之人必有大益。” “这块金属乃是我蛮族产的天寒罡铁,融进刀、斧等重型兵器之后,会让其附上天寒之气,威力无穷。” “而这瓷瓶,乃是北地妖王青乌蛟之涎,对心神之滋养,堪称神药!” 陈轩午抿着嘴,望向那静静躺在锦盒子里的三件至宝。南九岳不知这几件东西的来历,可他陈轩午知道,拓跋求剑,百年前拓跋大帝贴身侍卫,死在他剑下的各族精英不知几许,一身剑法超凡入圣,堪称那时之剑道魁首!天寒罡铁更是了不得,根本不是金属,而是蛮族北边的昆仑山上的寒雪凝成,整个蛮族一年的产量不过十斤,是所有重兵器使用者的梦寐以求的宝贝!而青乌蛟乃是北地赫赫有名的妖王,擅长妖幻之术,只是前几年突然消失,看来此事与蛮族必脱不了干系。 陈轩午站起身来,轻一挥手,三个盒子的盖子纷纷啪地合起,他向拓跋舞拱手道,“居次的心意,在下代师父和师弟心领了!只是,我等拼死相救,不是为了这些宝物,也没有其他任何的私心,实在是身为人族,当为人蛮二族永世修好,使两国边关再无战事尽一些应做的本分罢了,居次不必放在心上。这些至宝,还请居次收回。” “若是居次有心,不妨想想那些苦守边关的两族将士,为他们也做点事吧。” 拓跋舞深深地望了一眼眼前的白衣男子,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公子,果真人族英豪!”拓跋舞挥挥手,那些端着盒子的侍卫纷纷退下。 南九岳有些不舍地望着那些宝物远离自己的视线,即使南九岳不知道拓跋舞在说些什么,可光是凭那些宝物散发出来的灵气,南九岳就算是猪脑子,也知道它们价值不菲。 陈轩午坐下后,对拓跋舞说道,“居次,此次在下与九岳前来,尚有一事相问。” 拓跋舞挑起眉,答道,“陈公子但问无妨,舞若有所知,绝不会隐瞒。” “轩午失礼了。” “龙北一役,我师徒四人皆力战不醒,对后来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而据说那时居次也再次出现在了龙北,还想请问居次是否知道后来发生了何事?那伏甲地龙王,又是何人所降?而居次的伤,又是否是九岳所造成的,这几日,居次帐下的狩姑娘一直来找我们师徒四人麻烦,一口咬定居次为九岳所伤,就在今早,九岳差点便被狩姑娘所杀!” “竟有此事!”拓跋舞一拍桌子,脸色阴沉如水。 “来人,狩呢!” 帐外侍卫走进来,抱拳道,“狩统领一早便出去了。” “去了何处?”拓跋舞追问道,而那侍卫一脸为难,支支吾吾说不上来,“待她回来,叫她立刻滚过来见我!” 侍卫慌忙领命,退了下去。 拓跋舞深吸一口气,转头望向陈轩午,“这事舞一定会给陈公子一个交代。” “不过,话说回来,陈公子的问题,正好是我今天为何请南九岳过来的原因。” “我?咳,不是我打伤你的!真的不是我!那时我都晕过去了!我连你什么时候出现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是我!” 一直插不上话的南九岳指着自己的鼻子,辩解道,拓跋舞那深邃的眼珠瞪得他直发毛。 拓跋舞在盯了南九岳半晌之后,突然笑了一声,“南九岳,我何时说你伤了我,伤我的,是伏甲地龙王!” “这事原本我不想透露的,连烬与狩都没有告知,这才引起了她们的误会,看来,今日我还是得解释一下,希望陈公子听完后,切勿外传。” 拓跋舞站起身来,单手负后,继续说道,“那日,我从赵婧苇那儿得知伏甲地龙王只是一头残魄之时,便甩开了太虚宫那帮老头,孤身再回龙北。我的狱魂,有一道专门对付残魄的禁制,而伏甲地龙王的残魄,对狱魂大有裨益,因此,我才会回去!” “待我赶去之时,恰好遇上了伏甲地龙王,那时它正欲对你们下杀手,我便唤出狱魂上的禁制,将其降服,但这伏甲地龙王贼心不死,竟想夺我肉身!正当我快支撑不住之时,你,出现了!” 南九岳一脸茫然地望着笑意盈盈的拓跋舞,指着自己的鼻子疑惑道,“我?” “对,就是你,没想到你平日里流里流气、胆小怕事,真到危机时刻还是挺靠谱的。” “哎,你这是拐着弯骂我呢!” 不介意南九岳的不满,拓跋舞继续说道,“虽然你修为低,只是往伏甲地龙王那儿扔了几个术法,但那时是我与伏甲地龙王正是生死相搏之际,任何一点扰动都会打破整个平衡。” “因此,伏甲地龙王彻底被我的狱魂吸收,但那时你靠得太近,也有一部分的力量涌进了你的身体,你承受不住,才又昏了过去。” 拓跋舞看着南九岳的眼睛,说道,“要是我猜得没错,你这次应该因祸得福,如今的你,想必修为大涨,没错吧!” 一开始,陈轩午并不太相信拓跋舞的话语,但是,结合今天早上从南九岳身体里释放而出的狂暴能量,又完美印证了拓跋舞的陈述,让陈轩午打消了最后一丝疑惑。 而此时,帐外的帘子又被拉开,一道丽影从门外走来,南九岳与来者四目相接,异口同声道,“是你!” “好哇,这次你居然送上门来,看我不取你狗命!” 来者正是狩,此时她一脸怒气,手提巨斧,气势汹汹地喝道! “师兄救我!” 南九岳手忙脚乱,连桌上的糕点茶水都打翻了,狼狈地躲到陈轩午身后,仅仅探出一个脑袋。 “够了,你还不给我退下!”拓跋舞怒喝一声。 “整日不见你身影,我还以为你勤于修炼,便没有追究,没想到你是给我惹麻烦去了,你眼里可还曾有我这个主人吗!” “狩,不敢!” 狩耷拉着脑袋,像是受了委屈的小猫般,单膝跪地。 南九岳看见吃瘪的狩,不由得笑出声来,可被狩扭头瞪了一眼后,又将脑袋给缩了回去。 “南九岳,你也算是本居次的半个救命恩人,本居次向来重恩重义,绝不对亏待你的。” 南九岳一听拓跋舞这土财主发话,立马欢喜地竖起耳朵,一脸期待。 “不过,像之前那些宝物,你们又不肯收,那本居次也不好勉强。”拓跋舞托着腮帮子,似乎有些为难。 南九岳刚打起的热情,瞬间被拓跋舞这些话浇灭,心中暗自嘀咕道,“我收!我当然收!来多少我都收!” “这样吧,之前刚进龙门时,你不是天天嚷嚷着要娶个媳妇吗?那好,我就把狩送给你。这回,你可不许拒绝我,要不然,传出去,我拓跋舞的面子往哪儿搁!” 第四十四章 蛮营横眉斥拓跋 南九岳瞪大着双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零↑九△小↓說△網】他望向陈轩午,可陈轩午只是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与南九岳对视的眼神里甚至还有一丝戏谑,大有一副想看好戏的样子。 但现在最为震惊的并不是南九岳,而是单膝跪地的狩。她深深地低着头,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多希望,这一切都只是自己听错了,又或许,下一瞬,殿下便会回心转意,收回成命,也有可能这只是殿下只是吓吓自己,并不是认真的。 正当狩胡思乱想的时候,坐在中央的拓跋舞再度开口,“怎么?你好像不太满意啊,南九岳。” “莫不是你还想将烬要过去,享那齐人之福?这可就有点贪心了。” 拓跋舞笑意盈盈地打量着脸色通红、语无伦次的南九岳,他的慌张、他的无措,尽收眼底。 “不要啊,殿下,千万别将姐姐送给那个可恶的人族!”一直低着头的狩猛然抬起头来,带着哭腔哽咽道。 拓跋舞冷冷地盯着地上的狩,脸上隐有怒色! “怎么,狩,你这是在命令我吗?” 似乎被拓跋舞的话吓到,原本还泪眼婆娑的狩瞬间停止了哽咽,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发白的嘴唇。 “狩,不敢” 单膝跪地的狩再度低下了自己的头,只是眼泪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流下,“狩,自当听从殿下的安排。” 狩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在地上绽放出一朵又一朵浅浅的梅兰。她不恨拓跋舞,她的命是拓跋舞给的,如果不是拓跋舞,在蛮族那弱肉强食的世界,她会比现在凄惨百倍! 她只恨自己,只恨自己不能再服侍殿下,不能再陪伴在殿下左右,为殿下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这两行断断续续的泪线,重重地砸在了南九岳的心里,虽然以前他一直念叨着要过上闲暇无事便手牵恶狗,上街欺负良家妇女的日子,但是,这终究只是挂在口头上的自嘲与调侃罢了。 南九岳来自另一个世界,一个将人看作至上的世界,一个不容许任何事亵渎人权的世界,这些原则,在他的脑里,扎下了深深的根! “够了!”南九岳拍案而起,大喝一声,跪在地上的狩身体一颤,显然是被南九岳这一吼给吓到了。 拓跋舞冰冷的眼神移到南九岳身上,瞪得南九岳不由得心里发憷,但一想到陈轩午在他身后,南九岳的腰板便又挺直了几分,睁大着眼睛,回瞪过去。 “她,应该是你的同伴吧!你就是这般对待你同伴的耿耿忠心吗?你就是以这般上位者的姿态对待你四周的一切吗? “你们蛮族就是将同伴当作货物来交易、来明码标价的吗!” “你到底有没有,哪怕一瞬,曾想过她的感受!” “是,我是整天叨念着要娶媳妇,但是我想,终有一天,我会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合适的地点和她相遇,和她相恋,娶她,爱她。” “我要的,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货物,不是一个被别人强塞进我怀里的玩偶!” “而那个操纵玩偶的混蛋!” “更是十恶不赦!” 南九岳直视着拓跋舞的眼睛,一口气将所有愤怒化作言语挥洒出来,而震惊的不仅是拓跋舞,更是跪在地上的狩,此时的她,停止了啜泣,虽然南九岳在她身后,可她可以想象得到,那个人族,为了她,为了一个想要杀死自己的人,不惜与殿下针锋相对! 南九岳被拓跋舞那愈发冰冷的眼神瞧得浑身发毛,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词继续骂道下去。他轻咳一声,放下指着拓跋舞鼻子的右手,转身朝着帐外走去! 陈轩午看着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害怕而逃离此地的南九岳,微微一笑,他转过身来,对着拓跋舞微微行礼,“居次,九岳他天性单纯,见不得一些,一些不符合他心中所想的事,还望居次见谅,他日定当让他亲自前来向居次赔罪。” “若是无事,轩午这就先行告退。” 说罢,陈轩午也走出帐外,追寻南九岳去了。 守在帐外的烬瞧见南九岳与陈轩午先后离去,便掀开帐帘,可当她走进一瞧,却发现自己的妹妹正跪在地上,而殿下却不知在看向何处,怔怔出神。 而慌乱逃出的南九岳并未离开多远,而是靠在营门外不远的大树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九岳,原来你躲在这儿。” 陈轩午从树后绕出,拍了拍南九岳的肩膀。 “哎呀!我、我去!” 原本便没回过神的南九岳被陈轩午这一吓,顿时没了魂,差点就一耳光抽过去了。 “原来是师兄,你,你真是吓了我一大跳,我还以为是那拓跋舞派人来抓我呢!” 陈轩午微微一笑,咋舌道,“九岳你可真让师兄刮目相看,若是当时换做是师兄,或许便把持不住,直接揽美人入怀了。” “唉,师兄你就别取笑我了,我现在可悔青肠子了,当时若是一咬牙,一闭眼,昧着自己的良心该多好。” 南九岳眯着双眼,自言自语道,“那狩看起来凶巴巴的,年纪又小,但说老实话,长得还真不赖,若是真娶来当媳妇,我也不亏,嘿,嘿嘿。” 一旁的陈轩午一巴掌拍在南九岳的脑袋上,将其从幻想中拉回现实,“你跟留禅一个德行,三句不到,便尽显本色。” “不过,你倒是真的错失了一个好机会。”陈轩午戏谑地看着南九岳,解释道,“蛮族向来奉行弱肉强食、崇尚强者的道理,那狩与烬,一看便是对那蛮族居次忠心耿耿、此生不渝的榆木脑袋,若是你真的答应了拓跋舞,她也必定会听从拓跋舞的命令,余生便是你的人了。” 南九岳愣愣地听着陈轩午的解释,脸色忽青忽白,就差 在他的脸上写上后悔二字了。 “那个,师兄,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不!” “师兄,你别走啊,你陪我去嘛!师兄,大师兄!有事好商量,就陪我去一趟嘛!” 南九岳撒腿追上远去的陈轩午,嘴里不住地说着甜言蜜语,可陈轩午偏是不搭理他。 两个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蛮族营地前,偌大的蛮族营地,惟有几杆写着拓跋二字的旌旗,尚在随风猎动。 “殿下,为何您今日。。。”烬站在拓跋舞的身后,犹豫地问道。 “为何将狩推入火坑是吗?”拓跋舞转过身来,直视烬的眼睛。 烬后退一步,低下头,默然不语。 拓跋舞深吸一口气,望着空荡的帐内,说道,“我失去苍牙昆仑象的力量,与那南九岳有莫大的干系,需要有一个人替我盯着他,即使不能探出他的底细,也绝不能让他离开我的视线!” 烬有些不解地说道,“那为何不直接将他捉了,囚禁在营地,岂不更为稳妥!” 拓跋舞眼神一冷,解释道,“如今在人族地盘,那南九岳的师父和师兄的实力都深不可测,若是这样做,必定要调集族内高手,将他们斩草除根,但如此一来,我失去苍牙昆仑象的事,便不再是个秘密了。” “如今知道此事的,只有你!” 烬神色复杂地望着拓跋舞的背影,细细地思索着。 “想明白了吗?” 烬抿着嘴唇,突然抱拳道,“殿下,让我去吧!狩生性急躁,怕是会坏了殿下的大计!” 拓跋舞转过身来,盯着烬的眼睛,笑道,“不,正是因为你太谨慎,太聪明,所以你更容易露馅。” “而且,我之所以会让狩去,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你知道是什么吗?” 烬一脸不解地看着拓跋舞,摇摇头。 拓跋舞拍拍烬的肩膀,附在她耳侧道,“因为我知道,只有你们两个,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我的。” 烬瞪大了双眼,静静地看着走出帐外的拓跋舞,许久,才回过神来。 夕阳西斜,带走了卸龙城内尚在逗留的暑意。 江小蛮端出最后一盘菜,一直忙活的她,也终于得空坐了下来,与南九岳三人一同吃饭。 南九岳用筷子戳着米饭,唉声叹气地,即便是平日里最喜欢的红烧肉也打动不了他。 一旁正狼吞虎咽的布留禅一边大口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还在想那蛮族丫头啊!” “九岳,不是师兄吹牛,当初师兄在镇上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男女之事,讲究的就是缘分,若是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别老放在心上,会憋坏自己的。” 布留禅附在南九岳耳旁,悄声说道,“今晚,让你瞧瞧师兄的压箱宝贝。” “留禅,什么压箱宝贝,也让师父瞧瞧。”江小蛮笑意盈盈地望着布留禅,一脸的好奇。 “没、没什么,额,师父今天做的红烧肉真好吃!”布留禅讪讪道,赶紧将自己埋在饭碗里。 拓跋舞朝布留禅翻了个白眼,随即转头对陈轩午说道,“轩午,若是照那蛮族居次所说,那经龙北一役,九岳可真是因祸得福了。所以,我决定了,明日要对九岳进行全新的修行,不能让九岳浪费这天大的机缘。” 南九岳看着斗志昂然的江小蛮,哭丧着脸说道,“师父,这,我伤还没好呢!就不能过几天吗?” “不行,你现在都快被那蛮族丫头将魂给勾走了,得赶紧去修行去。”江小蛮狡黠地看着南九岳,笑道。 “留禅你别笑,我看你伤好得也差不多了,明日与九岳一道修行去。” 方才还在偷笑的布留禅愣了愣,无奈道,“怎么又是我!” 四人的欢声笑语,打破了卸龙城的寂静。至少,在月光洒下之前,一直是这样。 第二天天还未亮,南九岳便揉搓着眼,一脸不情愿地拖沓着腿走向门口。 “谁啊!敲什么敲!这天还没亮呢!” 南九岳打了个哈欠,拉开门栓,可来人却一下子赶跑了南九岳的所有睡意,吓得他立马将打开的门缝合上。 可有一只手顶住了门,无论南九岳使出多大的力气,就是不能合上门。 “你这丫头,怎么冤魂不散啊!” 第四十五章 卿心已逝了无魂 南九岳死死顶住门口,隔着门缝朝外喊道,“你快松手!我是不会让你进来的!” 可南九岳的豪言壮语还未说完,一股巨力从门后突然爆发,被巨力掀开的门板扇得南九岳滚落石阶,一头扎在地上,摔了个倒栽葱。 南九岳的手指颤巍巍地指着一步步逼近的狩,口舌不清地问道,“你、你、你想干什么!” 可狩只是冷冷地俯视着南九岳,沉默不语,直到走到南九岳的脚边,她才缓缓从怀里掏出一个亮黑色的铁环。 在狩的催动下,亮黑色的铁环泛起奇异的光芒,忽明忽灭,犹如正在呼吸般,奇异至极! “捆仙环!”南九岳一眼便认出了狩手中的铁环,他在初入龙门之际,便是被拓跋舞手中的捆仙环折磨得死去活来。 “救命啊!杀人啦!” 南九岳扯开嗓子大声求救,可狩并不为所动,她蹲下身子,将手中的捆仙环移向南九岳的脖子!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南九岳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脖子,闭着眼睛大喊。 可半晌没听到任何动静的南九岳缓缓睁开眼睛,此时的狩仍然站在他的面前,只不过,她手里的捆仙环却栓在了她自己的脖子上。 “你刚才说的那句话,便是捆仙环的言咒。” 狩冷冷地说着这一句话中的每一个字,在那一瞬,南九岳在她的瞳孔里,没有看见一丝灵气,有的,只是溢然而出的绝望与屈服。 南九岳看着狩这莫名奇妙的言行举止,实在是丈二摸不着脑袋,可当狩慢慢靠近南九岳之时,他的心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上,“你别过来!我警告你!我师父还在里面呢!” 南九岳话音未落,一声惨叫从狩的嘴里喊出,声音里充满了痛苦,而原本便胆战心惊的南九岳被这惨叫声吓得七魂去了六魂,忙闭上眼睛,双手乱挥,胡乱喊道,“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随着一声声更为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院子,一切的一切在一声重重的落体声中归于平静。 “九岳,发生什么事了!”只穿着一条大裤衩的布留禅手提涂佛,睡眼惺忪地跑了出来。【零↑九△小↓說△網】 南九岳连滚带爬地跑到布留禅身后,而此时,陈轩午和江小蛮也先后从屋内走出。 “这不是叫作狩的那个蛮族姑娘吗?”陈轩午走上前去,探了探她的鼻息,可当陈轩午看见狩脖子上的捆仙环之后,也是吓了一跳。 “捆仙环!九岳,这是怎么回事!” 南九岳一脸茫然地看着地上的狩,回想道,“她方才拿着捆仙环冲进来,我还以为她要找我寻仇!” “谁知她自己把自己给捆住了,还说了一句,我的话就是什么咒。” “言咒!”陈轩午说道。 南九岳一拍脑袋,猛点头道,“对对对!就是那什么言咒!” 陈轩午与江小蛮对视一眼,都从双方的眼神里察觉到了不解。 “轩午,天还没亮,地上寒气重,先将这蛮族姑娘抱进房间吧!”狩那苍白的脸颊,还有渗血的嘴唇,着实让江小蛮于心不忍。 陈轩午一把抱起地面上的狩,一行人往南九岳的房间走去。 江小蛮将一些安神养气的丹药喂狩服下,过了一段时间,狩的呼吸才逐渐平稳下来,在确认其没有大的危险之后,江小蛮才松了一口气。 江小蛮擦擦汗,走出房门,门外一直等候的南九岳三人顿时围了上来。, “师父,这是什么?”陈轩午疑惑地看着江小蛮手上的书信,上面写着“南九岳亲启”五个大字。 “这是我替她查看伤势时,在她怀里发现的。” 言毕,江小蛮将书信递给一脸茫然的南九岳。南九岳接过书信,有点不安地拆开了上面的蜂蜡。 看信之时,南九岳的脸色忽青忽白,煞是古怪,在南九岳看完信之后,信件无火自燃,化作淡淡的灰烬飘散在空中。 “这是谁写的信!上面说了些什么!”布留禅问道。 南九岳神色古怪,吞吞吐吐地说道,“这是拓跋舞写的,她说,她说。。。” “她说什么了,你快说啊!”布留禅挑了挑眉,催道。 “她说,她送出的东西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还说狩就放我这儿了,让我自己看着办,即使当作丫鬟使唤,也与她再无关系。” 听罢,布留禅冷哼一声,眉角隐有怒意,“这蛮族居次还真是有够刁蛮的!难道别人的意愿、别人的死活在她眼里便是如此一文不值吗!” 江小蛮皱了皱眉,转头问向南九岳,“你下的言咒是什么?为何那狩会被捆仙环伤得如此之重?” 南九岳挠挠脑袋,疑惑道,“什么是言咒,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我一睁眼她就轰地倒在地上了。” 陈轩午解释道,“言咒是一种启动禁制的引术,简单点说,就是通过声音产生的共鸣从而控制禁制的启动与停止。捆仙环的使用者可以通过自己所设置的言咒,达到控制被捆仙环束缚之人的目的,据说,捆仙环中言咒所控制的禁制,甚至能通过发动言咒之人的情绪高低控制禁制的发起强度,轻则是皮肉之苦痛,重则直接伤害被束缚者的精气神,实在堪称可怕。” 南九岳托着下巴,仔细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突然,他一拳砸在自己的手掌上,喊道,“对了,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就是这一句!” 随后,南九岳将方才自己无意中催发了数次捆仙环的事一五一十地道出,而江小蛮三人听后却是哭笑不得,这狩也算是倒霉,遇上啥也不懂的南九岳,白白受了这么大的罪。 “这件事,就先放一放,一切等那狩姑娘醒了再说,九岳,从现在起,你就负责照顾她吧。” “啊!为什么是我!”南九岳指着自己的鼻子,不解地问道。 “当然是你,那拓跋舞不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地嘛,她是将狩送给你了,自然是你去照顾她。”布留禅拍拍南九岳的肩膀,义正言辞地说道。 众人各自离去,南九岳望着空荡荡的走廊,突然之间感觉心力交瘁,如今的他恨不得将那拓跋舞绑起来,抽她几个大耳光子,只是,以南九岳如今的实力,也只能想想罢了。 江小蛮等人并没有回房,而是聚在了一起。 “那拓跋舞演这出苦肉计,无非便是吃定了九岳单纯善良的性子。在我看来,这狩姑娘,怕是那拓跋舞安置在我们身边的棋子罢了。” “师父,看来龙北之事,必定没有那么简单。”陈轩午环抱双臂,冷静地分析道。 江小蛮抿着嘴唇,细声说道,“那拓跋舞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不惜一切,连自己最信任的属下都能舍弃。” “九岳修为不高,按理来说,没什么可以让拓跋舞惦记的,那么,她的目标,究竟是你、还是留禅,抑或是我?” 靠在窗边的布留禅砸吧砸吧嘴巴,提议道,“按我说,直接将狩送回拓跋舞的营地去,再将她骂一通狗血淋头,这样不就得了,既然她想下这步棋,那咱们就没必要顺着她的心意走!” 陈轩午摇摇头,反驳道,“虽然将棋子送走便可以一劳永逸,但我想,如今的我们,估计是没那么容易见到拓跋舞。” “那怎么办?总不能杀了那狩吧,这娇滴滴的小姑娘,我可下不了手。”布留禅撇撇嘴,虽是同意了陈轩午的看法,但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不,那狩是无辜的,这样做有违道心,况且这也只是下下之策。” 江小蛮否定了布留禅的玩笑话,继续说道,“如今,也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看看这拓跋居次,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九岳那边,要不要提醒他注意点。”布留禅皱了皱眉,担忧道,他可不相信,按南九岳那单纯的脑袋,能想到这么多,不被那狩迷得神魂颠倒就算他有长进。 江小蛮沉吟一会儿,吩咐道,“九岳性子单纯,没必要让他知道这些事情。若是到时坏了他的道心,便是我们的大错了。” “拓跋舞,你究竟想干什么!”江小蛮望着窗外,深思着。 此时,在南九岳的房间里,南九岳的脸正贴在桌子上,睡得香甜,一道晶莹的哈喇子从他的嘴角流向桌面,南九岳抽了抽鼻子,仿佛在做着什么美梦。 突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吵醒了正沉浸在美梦中的南九岳,他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坐起身来,却刚好与坐在床上的狩四目相对。 “你醒了,你现在好点了吗?” 南九岳倒了杯水,递给同样刚醒的狩。狩虽然嘴唇皴裂,可偏偏不接南九岳手中的水,将头撇过一边。 “切,好心当做驴肝肺。”南九岳嘟嚷一句,捧起手中的茶杯,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还故意做出很大的声响。 “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在你的床上!”狩转过头来,手里抓着南九岳随手扔在床上的贴身衣物,瞪着南九岳问道。 南九岳轻咳一声,脸色微红,一把抢过狩手中的衣物,尴尬地说道,“这是我的东西,你别随便乱碰。” “那个,方才是我有点东西没搞清楚,害得你受伤了,我向你道歉,那个,你们拓跋居次的话,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至于以后,你可以。。。你、你、你在这儿干什么!” 南九岳话还未说完,便被狩的举动吓了一大跳。 此时的狩,正一件件地脱着她的衣服,她那雪白的香肩,完全暴露在南九岳的视线当中,甚至那躲在水蓝绣花肚兜之后的那刚刚隆起的娇俏暖玉,也在阳光的照射下若隐若现,肚兜之下那光滑的小腹上,点缀着俏皮的肚脐眼,无时无刻不在撩拨南九岳的心房。 “你们男人,脑子里不就是整日想着这些东西,假惺惺地,有什么意思。” 狩自嘲一笑,眼里尽是屈从于命运的颓态,她双手攀上颈后,似欲解开那最后一道屏障。 南九岳脸色通红,赶忙凑上前去,松开狩的双手,结巴道,“你这是疯了吗!你快把衣服穿上,万一被师兄们看见了,我这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有色心没色胆的家伙,哼。” 狩撇过头去,闭上眼睛,任由南九岳握着自己的双手。南九岳望着狩的曼妙身体,呆呆地沉浸在那春色之中,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一时间竟心猿意马。 第四十六章 稚子戏我老无力 不知不觉中,南九岳的眼眸贴近了狩的脸颊。南九岳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狩皮肤上的每一根调皮的茸毛,他甚至能感受到狩双颊上的粉色红霞所散发出的淡淡暖意。 可同样地,一滴晶莹的泪珠,在狩的脸上,留下一道湿润的痕迹。狩的睫毛,轻轻颤抖,她的吸气声里,带着哽咽。 这一切的一切,通通抢入南九岳的脑海里,也让南九岳从迷醉中彻底回过神来。 那一刻,南九岳抛却了所有的欲望,只是静静地看着狩。 “如果不是出生在这个世界,如果拓跋舞不是她的主人,也是现在的她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还是一个还能在打雷的夜晚缩进父母怀里撒娇的孩子。可,她这短短十数年的人生,到底承受些什么,如今的她,又要承受些什么。” “南九岳!你真是个禽兽!”南九岳在心中暗骂自己一声,松开了狩的双手。 似乎有些讶然于南九岳突然停滞不前,狩缓缓睁开双眼,眼眶里的泪水在失去束缚之后,不住地顺着脸颊流下,她就这样冷冷地看着南九岳。 眼里,有不屑;嘴角,有鄙夷。 咚。 狩紧皱柳眉,痛呼一声,恶狠狠地看着刚在自己脑袋上重重敲了一下的南九岳。 南九岳眼神不善地打量着眼前的狩,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咋舌道,“都不知道拓跋舞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看你年纪这么小,怎么脑袋瓜子里装得全是这些东西。” “快点把衣服穿上,小姑娘家的成何体统,瞪什么瞪,再瞪我就要喊言咒了!”南九岳两根手指在空气中比划着,一副无赖的样子。 听到言咒二字,狩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她一声不响地将衣服穿上,而一旁的南九岳则转过身去,吹着口哨,眼神时不时偷偷飘向狩,而狩却是更加大大方方地,丝毫不介意南九岳的偷瞧。 南九岳将穿好衣衫的狩推出门外,对她说道,“我跟你说,出门左转就是大门口,大爷您慢走,哪里来便回哪里去。我这人,记性差,今天发生的事估计明天便忘得一干二净,您也不用放在心上。以后不幸出门遇见,便当作不认识小的,大路一条,各走一边。” “再见,不,再也不见!”南九岳冲着狩一口气将话说绝,随即嘭地一声将门关上。 半晌,靠在门后的南九岳才无力地顺着门沿跌坐在地上,他单手抚着自己的额头,一边狠狠地抽着自己的耳光,一边痛心不已地揪着自己的心口,呢喃不清地念叨道,“南九岳你个傻瓜,就你多事,就你多嘴,得亏你一辈子打光棍!” 也不知多了多久,几缕细碎的斜阳才穿透薄薄的窗户纸,调皮地撩拨着南九岳的发梢。南九岳不堪痕痒,抓了抓自己的耳朵,却将自己给吵醒了。 南九岳半睁双眼,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只是,萦绕在枕边的淡淡余香却让他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晃了晃脑袋,将狩从自己脑海里赶出去,南九岳轻拍着咕咕叫的肚皮,砸吧着嘴,自语道,“好饿,还是先去吃饭,昨天师父好像说要做赛螃蟹来着。” 可当南九岳走出房门的时候,却在院子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南九岳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确认无误后,大声喊道,“你怎么还在这!不是让你回去了吗!你还赖着不走了是吧!” 而南九岳眼前的并不是别人,正是狩,此时的她正依偎在江小蛮身边,眉眼里全无之前对待南九岳的那些冷意,而是有种像小猫般的柔弱与乖巧。 一看见南九岳对她大吼大叫,狩仿佛吓了一跳,眼角噙着泪花,缩在江小蛮身后,浑身瑟瑟发抖。 江小蛮拍拍狩的肩膀,一边低声安慰她,一边扭头对南九岳斥道,“九岳,你怎么可以对一个女孩子大吼大叫。” 南九岳一脸茫然地看着江小蛮和躲在她身后的狩,哑口无言,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南九岳更为窝火。 “江姐姐,莫要怪罪南、怪罪夫君,都是我不好,惹夫君生气了。”狩抬头瞄了一眼南九岳,可她似乎有些害怕,不敢与南九岳对视,便迅速将头低下去,面色青白地改口称南九岳为夫君。 “喂!你在胡说些什么!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谁是你夫君了,我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还有,你给我说清楚,你那表情是什么意思!” 南九岳指着狩大声喝道,他实在想不透这狩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狩听见南九岳的大吼大叫,一下子仿佛失了神般,一只手紧紧揪着江小蛮的衣袖,另一只手则紧紧地在胸口前攥紧,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狩带着哽咽的声音呢喃道,“我错了,我不应该再唤你名字,应该要唤你夫君的,千万别用言咒,千万别用,我求你了!千万不要!” 一听狩这颠倒是非的话语,南九岳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不断地颤抖着自己指着狩的手指。 “你、你、你胡说些什么!信不信我现在立马。。。!” 南九岳还没说完,狩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将头深深地埋进江小蛮的怀里,而江小蛮轻轻安抚着狩那战栗的身体,转头斥道,“够了,九岳,我平日里教过你多少次,修道之人,不可持强临弱,更不可以一时之得意欺人一时之落魄,如此一来,就算修为再高,修不得一颗道心,于这世间又有何用!” 言罢,江小蛮搀扶着狩,回房去了,只留下呆滞的南九岳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布留禅站起身来,搂着南九岳的脖子,调侃道,“虽然师兄以前看那蛮族丫头十分不顺眼,也曾想过要教训她,可是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男子汉要有宽广的胸怀,不可斤斤计较。你看那丫头的可怜样子,一见着你便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你下手也太狠了点,唉!” 南九岳瞪大着双眼,辩解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师兄你听我说,这丫头她怀恨在心,诬陷我!” 布留禅点了点头,嘴里不住地应允道,“是是是,师兄知道你有苦衷,那个,你把这桌子收拾收拾,洗了碗筷再去休息,知道不,可别偷懒哦。” 布留禅拍了拍南九岳的肩膀,摇头晃脑地离开了院子。 南九岳将最后的希望放在陈轩午的身上,他紧紧拽住陈轩午的衣服,苦笑道,“师兄,你一定是相信我的,对不对,师兄。” 陈轩午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师兄当然相信你,只是男女之事,切莫过急过燥,一个不慎,适得其反,便糟了。” 话音刚落,陈轩午的身体便化作点点尘埃,消失在南九岳眼前。 南九岳孤单地站在院子里,晚风潇潇吹过,卷起三两落叶,拍在南九岳的脸上,仿佛是在嘲笑着南九岳。 南九岳一把抓住脸上的叶子,重重地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上去,踩了又踩,撕心裂肺地喊道,“造孽啊!” 南九岳刷完碗筷,又被江小蛮提着耳朵念叨了一晚上,直到现在才被放回来,他拖着疲惫的身体与心灵,推开房门,连灯都不想点,便直接奔床上去了。如今,也唯有那暖和舒适的被子,才会相信自己了。 南九岳刚一躺上床,一只小脚丫便直接招呼在了他的脸上,将他踹得跌落下床。 南九岳伸手朝着桌上的灯一点,一道荧光嗤地亮起,照亮了整个房间。 “怎么又是你!” 南九岳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的狩,此时的狩全身裹在被子里,惟有方才踹南九岳的小脚丫和小半截莹白如玉的小腿还露在被子外。 “师父不是给你收拾了个房间吗?你非缠着我干嘛呀!”南九岳揉搓着自己的鼻子,一脸郁闷。 狩冷哼一声,说道,“从今日起,这便是我的床了,你就睡地上!” “你!” 南九岳指着狩,怒道,“你当真当我不敢使言咒治你!” 在南九岳的怒视下,狩不禁有些怯了,可她还是硬着头皮,与南九岳对视,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算了,算了,我走,我走还不成吗?”南九岳站起身来,拍掉袖子上的尘土,无奈道,如今的他,实在是累了,根本不想再与狩纠缠不清。 “你不许走!”狩朝着南九岳喊道,可南九岳并没有理会狩,自顾自地朝着门外走去。 “不要,求你了,夫君,不要这样对我,呃啊!” 还未走出多远的南九岳听到从自己房间里传出来的哭声,赶紧灰溜溜地折了回来,一口气冲到床边,紧紧堵住狩的嘴巴。 “你疯了吗?现在都半夜了,你想将所有人都吵醒吗?” 狩拨开南九岳的手,讥讽道,“你不是要走吗?为什么还回来!” 南九岳向后退了几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嘴里叨叨念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拓跋舞将你送来这儿,怕是让你来报复我、折磨我的吧!” “行!不就是睡地板嘛!行!算我输了!”南九岳愤愤地看着狩,随后一言不发地取出备用的枕头被子,铺在地上。 将蜡烛吹熄后,南九岳侧躺在地上,背对着床上的狩,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狩翻了个身,悄悄探出头来,朝着地上小声喊道,“南九岳!你起来,我还没让你睡觉呢!你再不起来我喊人了!” 可躺在地面上的南九岳呼噜震天响,并没有听到狩的话。 狩抽了抽鼻子,不屑道,“敢说不敢做的家伙,你倒是使一个言咒我看看!” 狩重新躺下,在南九岳的呼噜声中,沉沉睡去。这一夜,是她这十几年来睡得最为安稳的一觉,她不用再担心半夜会有刺客,她不用再烦恼半夜会有任务。在这陌生的环境里,需要她想的,只是好好地休息。 那一夜,她梦见了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即使,他们的脸对她来说那么地模糊、那么地远。 第四十七章 叩问天地求道成 吵吵闹闹的一天终究落幕,随着第二天太阳的升起,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新的起点,只是街道上零落擦肩而过的行人,怕是还未曾相识。 狩蹲在南九岳的身边,看着南九岳熟睡的窘态,嘴角挂着一抹坏笑。此时的南九岳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胸口平稳地起伏着,而身边的被子早被他踢到桌子底下,卷成一团麻花。 狩小心翼翼地掐住南九岳的鼻子,来回扭动着手指。南九岳吃疼之下,猛然醒来,而狩那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也在他的视线中逐渐清晰起来。 “唉!又是你!烦死了!” 南九岳嘟嚷一句,拨开狩的手指,翻个身又躺了回去。可他的脑袋还未挨着枕头,就被狩拧着耳朵提了起来。 “你疯了你!快松手!” 南九岳好不容易挣开狩的手,揉着发红的耳朵,愤愤道,“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呢!你可别逼我用言咒!哼!” 狩不屑地撇嘴道,“我才懒得叫你,你睡死了也与我无关,只是你师父和师兄都在等着你呢,瞧他们的行装,看来今天是要出远门了。” 南九岳听完,一拍脑袋,焦急道,“糟了!今天要开始修行了!” “我的衣服呢!我的鞋呢!你快转过去,没看我在穿裤子吗!你还看,小心我一言咒疼死你!” 在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南九岳终于收拾好行头,拉门而出,可却撞见了正在门后俯着身子,侧着脑袋偷听的布留禅。 布留禅若无其事地吹着口哨,像是没看到眼前的南九岳和狩,自顾自地往大门口走去。 “师兄,你听到了什么!不是你想的这样的!你听我解释!”南九岳注意到布留禅眼中那暧昧的眼神,便知道他又误会了,匆匆地跑上前去解释。 可让南九岳恨得牙痒痒的是,无论南九岳说什么,布留禅总是点头应是,可偏偏眼中的暧昧越演越烈。 二人一路吵吵闹闹走到大门,江小蛮和陈轩午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哎,师兄,你眼上的伤痊愈了?”南九岳诧异地看着陈轩午那解开纱布的右眼,问道。 陈轩午微微一点头,与布留禅交换了一下眼神,顿时作出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 南九岳一看不对,刚想解释,江小蛮抢先说道,“行了,人也齐了,咱们这就出发吧!” “狩姑娘,此番我等前去龙西修炼,必不如在卸龙城中安全舒适,若是你想留着,便留在卸龙城吧。” 狩佯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瞧向南九岳的眼神闪烁不已,忽而期待、忽而畏惧,让人感觉像是自己想去,但迫于南九岳的淫威,不得不留下的样子。 “既然狩姑娘想去,那便一道同行吧,九岳,一路上,你要多照顾狩,切不可欺负她,毕竟她是女孩子。”江小蛮牵起狩的手,对南九岳嘱咐道。 “我?”南九岳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副听见了天大笑话的模样。论实力,即便十个南九岳也比不上狩的一根手指头,论心计,这几日狩将南九岳耍得团团转。无论怎么看,南九岳都不像能照顾得了狩这满肚子坏水的丫头的样子。 南九岳狠狠瞪了一眼躲在江小蛮身后偷笑的狩,跟在布留禅和陈轩午身后,缓缓向城门走去。 虽然龙门被人族发现了上百年,可人族始终未能探全龙门之地,不仅是因为龙门地域辽阔,更是因为在龙门里藏着数不胜数的凶兽!比如卸龙城所在之地的前任主人,一头上古恶蛟,堵在龙门与外界入口处,愣是让人族七八年之内不得寸进,若不是趁着其在渡劫之际,人族大能联手将这恶蛟击杀,如今有没有卸龙城还不好说! 而因为人族为了建筑卸龙城,又花费了大量的时间与精力,再加上强邻环伺,因此实际上人族真正掌控的地方并不大,所以以卸龙城与定武关为中心,人族将龙门划分为龙北、龙南、龙西、龙东四地,而此次龙门大开的原因,就是要聚集人族的力量,对龙门进行一次大的清扫,为人族扩大地盘做准备。 因此,聚集在卸龙城的修士们,虽然借助太虚宫进入龙门修炼,但太虚宫也借这些修士们,搜索龙门内的未知情报,以及清扫卸龙城四周的大量的妖兽。 南九岳等人此行,正是龙西,不同于龙北、龙东那凶险异常之地,龙西是人族主要开发的地区,除了极远之处尚有隐藏的凶兽,基本上大部分地区被太虚宫这数十年来,一口口吃掉了,但同样的,太虚宫的实力也因此下降得厉害,早已不复当年道教魁首的风光,若不然,也无需借助外界的力量来清扫龙门。 愈往西走,人族探险的队伍便愈发的少,而妖兽也是愈来愈多,愈来愈难对付,好不容易在密林中找到一处湖泊,江小蛮便决定将营地暂时驻扎在距湖边不远的一处树林内。 “九岳,留禅和轩午要出去以战修行,这附近的妖兽实力大多过于强劲,不是你能对付的,你便留在我身边。至于狩姑娘,你随意行动便是,只是莫要太过深入,有留禅和轩午在附近,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南九岳耷拉着脸,一副不悦的样子,毕竟,跟着布留禅和陈轩午中的任何一个去修行,不但没有危险,还有趣得紧,跟着江小蛮肯定是修道心、修意境,以南九岳的性子惟有昏昏欲睡。 狩摇了摇脑袋,安静地坐在江小蛮身后,故意对眼前的南九岳作着鬼脸,或耍些别的小花招气他,可每当江小蛮转过身来,她又作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实在让南九岳无可奈何。 与此同时,布留禅和陈轩午离开营地也有一段距离,深入密林当中。布留禅三岔口边上停下脚步,伸了个懒腰,浑身骨骼噼里啪啦作响。 “终于不用再在那小丫头跟前演戏了。”布留禅扭头望向陈轩午,挑衅道,“怎么样,比一比,看今日谁猎杀的妖兽多!” 陈轩午微微一笑,双手负后,道,“每次都赢,没意思得紧。” 言罢,八条蠕动的白色符文从陈轩午的右眼眼眸延伸至中心,而陈轩午的身影也在下一瞬凭空消失不见,四周没有任何一丝天地之力的扰动。 布留禅撇了撇嘴,酸酸地道,“不就是那什么八回眼吗?切!” 布留禅抬头望向隐藏在密林里的数双血红的眼睛,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去,而数只由夹杂着阵阵哭嚎之声的阴深黑气组成的黑色巨手,从他的后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地袭向那些躲在树上的巨猿,被抓住的巨猿纷纷在哀嚎声中被迅速蔓延而上的黒焰吞噬殆尽。 两个人的赌约,从现在才开始。 “九岳!” 江小蛮轻声喝道,将南九岳从周公处,拉回自己的身边。 “罢,今日的课便到这儿吧,接下来,我教你遁术!” 一听到遁术,南九岳立马睁大了眼睛,挺直了身子,一副求学若渴的样子,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江小蛮无奈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求道者,借天地之势叩问天地之道。而我们使用的道术,也分为叩道与问道。叩道所叩天地也,是求道者与天地间的共鸣,比如之前你学会的石壁之术,以及今天要学的遁术,皆为叩道。问道所问彼心也,是求道者与求道者之间的共鸣,我们自身,便是构成天地的一份子,借己势或借他势,皆为问道,像我之前在龙北峡谷吹的曲子,便是借助我与伏甲地龙之间的共鸣,让它们沉睡,这是更高的境界,你以后便会领会到了。” “当然,这偌大的天下,并不只有我们求道者一支踽踽独行而已,例如佛家之大慈大悲,儒家之浩然正气,还有蛮族的兽魂等等,虽说形式不一,但在我看来,最终还是要回到叩问天地之道的路上来。” 江小蛮敲了敲快要睡着的南九岳的脑袋,继续说道,“现在,我们讲讲遁术,遁术一支并不是道家的专长,各家都有涉猎。其原理不难,便是将自身与天地联系在一起,与天地融为一体,这样便能达到短时间内改变自身位置的目的。” “而想学会遁术的第一步,便是要学会让天地接纳你,允许你与其融为一体。” 南九岳在江小蛮的指点下,以土遁为突破口,闭上双眼,主动接触屁股下的无际大地。 没过多久,南九岳只觉得浑身上下痒痒地,仿佛有人正在轻抚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暖洋洋地,十分舒服。南九岳此时猛睁双眼,便强烈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正穿梭在大地中,一股晕眩感袭上他的脑海,而在他回过神来之后,狩那带着些许吃惊的脸庞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南九岳初次接触土遁,没有找好落脚点,却阴差阳错地出现在了狩的跟前,若是两者为敌,狩自然不会让其如此简单地逼至身前,可如今的南九岳倒真的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南九岳单手撑地,愣愣地望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狩,一时间,竟陷进她那灵秀的眼眸中,无法拔出身来。 狩一把拨开眼前的南九岳,慌乱地逃离了南九岳的视线,狩躲到一颗大树后,轻拍自己滚烫的脸颊,呢喃道,“南九岳那混蛋,若不是他师父在场,我定会让他好看。” 狩突然一想,自己为什么要替自己找借口,若是换做以往的她,早就一斧子砍过去了。 “一定是因为这是居次下的命令,一定是。”狩鼓起自己的小拳头,自语道。 可她没有发觉,她的脸颊,愈发滚烫了。 第四十八章 沐身心望明湖远 “你不跟上去瞧一瞧?”江小蛮笑着问南九岳。 南九岳摇摇脑袋,怨气满满地嘀咕道,“管她作甚,她走了我才好安心修行!” 江小蛮无奈地摇摇头,也不欲强扭瓜秧,随即正色道,“不过,话说回来,九岳你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当初轩午和留禅接触遁术时,他们都至少花了半天的时间,才能踏出第一步,而你,仅仅是第一次尝试,便成功了。虽然落点出错,但也是十分难得。以后你要记住,心之所向,身之所往。” 南九岳愈听愈喜,心中暗想,“难道我是修炼遁术的天才!” 心里美滋滋的南九岳愈发地卖力修炼,不过半个时辰,便灵活地在营地四周来回穿梭。 “嘿嘿,师父,怎么样!” 一句话不到的时间,南九岳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数个不同的方位上。 江小蛮点了点头,随即将南九岳叫来身边,嘱咐道,“遁术虽然简易实用,但却有诸多的缺陷,尤其是在与敌作战之时,接下来的话,九岳你务必牢牢记在心中。” “遁术所需要的,是天地与自身的共鸣,但是,若你周围的天地之力选择的不是你而是你的敌人,在这种情况下,再使用遁术就极为危险,甚至有可能让一些精通遁术的敌人通过其对四周天地之力的扰动,找到你的位置,在你毫无能力防备之时将你扼杀在无形之中!所以,除非你的遁术修为远远高于敌人,或者对天地的共鸣已达天人合一的境界,否则,在用遁术之时,切要谨慎再谨慎!” 南九岳认真地重重点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遁术之中,以土最稳、以风最广、以雷最迅。但风遁与天地之间的契合程度,非是一般人能拥有的,至于雷遁,成也迅猛,败也迅猛,对施术者身体的伤害也是同样不可忽视。虽然水遁与火遁特点不明显,但特殊情况下却是会起到妙用,因此,接下来,我们学习水遁和火遁!” 南九岳单手成拳,怪叫一声,浑身充满了干劲,如今的他,已然完全相信自己是一个被埋没的遁术天才了。 江小蛮领着南九岳来到湖边,将水遁的要领说与南九岳听,随后放手,让南九岳自己一个人去领悟。 南九岳站在蓝晃晃的湖泊前,柔和的湖风吹动他的发梢,原本有些疲惫的南九岳顿时又恢复了几分精气神。 暗暗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南九岳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依江小蛮的教导,尝试将自己与眼前的湖泊融为一体。可奇怪的是,无论自己怎么努力,却根本感觉不到任何东西,与之前修行土遁之时的感觉完全不同。渐渐地,南九岳开始焦急起来,突然,他猛地一睁眼,可映入眼帘却是奔涌而进的湖水,强烈的窒息感在一瞬间淹没了南九岳的意识,好在有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南九岳胡乱挥舞的胳膊。 南九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死死地抓住那只手,在下一刻,他的身体便被一股力道拉出水面。 待得南九岳吐了好几次之后,才缓缓回过神来,瘫坐在地面上。 “师父,得亏你来得及时,要不然我就得淹死在湖里了!”南九岳拍着自己的心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江小蛮板着脸斥道,“我都与你强调过多少次了,未与外界融为一体之时,切勿擅用遁术,此番还算你走运,仅仅是落水而已,若是你不幸遁至水底凶兽的嘴边,那师父可是想救都救不了你了。” 南九岳讪讪地挠了挠脑袋,不敢狡辩。 在休息一段时间后,南九岳又进行了第二次挑战,可这次他还未熬过一炷香时间,又再度落水,紧接着是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直到夕阳掩去,明月高悬之际,南九岳的水遁修行便没有一次成功过。 浑身湿透的南九岳仰躺在湖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今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溺水多少次。粼粼的水色荡漾在游燕歌雀的足下,南九岳懒得理会湿淋淋的衣服,就这样看着眼前的明湖逐渐变得模糊。 “啊嚏!” 南九岳披着一件厚厚的衣服,瑟瑟发抖地坐在篝火旁,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他吸了吸鼻子,颤巍巍地伸出两只手,靠近篝火取暖。 一旁的狩捂着嘴巴,身体不住地颤抖,可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是在强忍着笑意,若不是江小蛮就在附近,她估计能笑出眼泪来。 “笑什么笑,待会我一言咒甩过去,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南九岳恶狠狠地威胁着狩,可狩却毫不畏惧,那强忍笑意的动作愈发夸张,经过这许多日的相处,狩也摸清了南九岳的脾性,虽然他整天将言咒挂在嘴上,但是却一次也没有真正地使用言咒惩罚狩,反而整日被狩捉弄。但是南九岳却不会将这些事记恨在心,第二日醒来,还是该斗嘴的斗嘴,该威胁的威胁。狩的心底经常会闪过一个念头,南九岳就像是她哥哥一般,虽然经常与自己较劲,可总会谦让自己,容忍自己,但每一次,狩都会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因为,她在很早之前,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了拓跋舞。 正当二人斗嘴斗得热火朝天之时,两道人影踩着拉长的月光,逐渐在他们的视线中清晰起来。 “嘿,师兄!”南九岳站起身来,向不远处的陈轩午和布留禅打着招呼。 “九岳,你这是搞哪样?”布留禅将肩上扛的一只小鹿放在地上,指着南九岳身上裹的厚衣服和湿淋淋的头发,疑惑道。 “哎!别管这些了!”南九岳眼神闪烁,转移话题道,“师兄,我今日可是学会了土遁!你看!” 话音一落,南九岳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布留禅的背后。 布留禅转过身来,一拳轻轻砸在南九岳的肩上,有些讶然地看着他,“行啊,小子,当初陈轩午也没你学得那么快呢!” 陈轩午笑眯眯地看着南九岳,赞道,“想不到,师弟竟然有修习遁术的天赋,当真妙极。” 南九岳摸摸脑袋,笑得合不拢嘴。可此时,一只小手扯了扯南九岳的衣袖,南九岳回过头去,却发现狩正一脸关切地望着他,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细声说道,“夫君,方才你修习水遁之时,落水这么多次,一下午都泡在水里,你快喝了这碗姜汤,免得受了风寒!” 南九岳一听,恨不得将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狩的嘴巴给缝起来! “你!”南九岳气得说不出话来,可狩的眼神里又全是委屈的关切,在布留禅和陈轩午那莫名笑意的注视下,南九岳也不好发作,无奈冷哼一声,夺过她手里的姜汤,一口喝下。 “啊!好烫!好烫!我的嘴!”南九岳吐出口里的姜汤,不住地往嘴边扇风,那沸滚的姜汤烫得他语无伦次地直跳脚。 布留禅捧腹大笑,甚至连眼泪都流了出来,而一向沉稳的陈轩午也难忍心中的笑意,笑出声来。 滑稽的小插曲一过,劳累了一天的众人终于有机会围在篝火前,就着晚风,享受布留禅亲自烤制的美味鹿肉。 “师父,今日你猜我遇着了什么?一条五十丈长的黑泽巨蟒,我当时还想跑来着,可待我仔细一瞧,那黑泽巨蟒竟被一只撵着跑!我心想,我一行侠仗义的大侠,自然不可见死不救,冲上去对着赤睛烈鹰就是两刀。。。” 布留禅津津有味地讲着这一天的见闻,在他那天花乱坠的描述下,众人听得入神,不知不觉月牙儿竟藏进了云中,一整只鹿肉也被瓜分得干净。 “哇!好饱!”布留禅打了个饱嗝,正想离去休息,却被江小蛮叫住。 “你们都先坐着,之前一兵道长将我找去,商讨了一件最近在卸龙城传得沸沸扬扬的大事!” 陈轩午托着下巴,疑惑道,“你是说,最近在修士群体中频频发生的失踪事件!” 江小蛮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这些人的失踪,极为怪异,没有留下丝毫踪迹,根本不像是被妖兽袭击!一兵道长推测,这些事情,极有可能是之前强行闯入龙门,导致一部分修士散落在龙门各处的那些神秘人所干的!” 一提起之前龙门开启被弄出的大乱子,在场众人都是面面相觑,南九岳问道,“那些神秘人还没被找到?” 江小蛮摇了摇头,说道,“那些神秘人藏得极深,太虚宫现今也没有任何有关于他们的情报。但我估计那些失踪的修士只是被他们掳了去,并没有害他们性命,若不然也不会连尸体也没有留下。 “如今龙门内并不安稳,出行必要小心谨慎,如今我们又远离卸龙城,所以,从今夜起,我们轮流守夜。你们修行一天,也累了,便去休息吧,虽然我已经在四周布下阵法,但还是要注意,切勿单独行动!” 众人在轻微的不安中,回到了各自的帐篷内。缩进被子里的南九岳看着漆黑一片的四周,回想起江小蛮所说的话,不禁有点心慌,浑身神经绷到了极致。 “谁!” 南九岳突然坐起身来,望着帐篷门口大声吼道! 见许久没有动静,南九岳才松了口气,可正准备躺下,一道声音从其身后传来,吓得南九岳浑身汗毛炸起! “你小子细皮嫩肉的,必定好吃极了!” 第四十九章 一酒一剑止争戈 我们一直将拳头攥得紧紧的,可溜走的,总是那拦不住的匆匆光阴。 不知不觉,江小蛮一行人便已经在这无名湖边呆了约莫十多天了。而南九岳的身影也在这无名湖边,日复一日地修行。如今的他,不敢说修为大涨,但也绝非同日可语。 炎日灼灼,南九岳打着赤膊,静静地盘坐在湖边,若不仔细看,倒是像极了湖边的一块巨石。 南九岳猛然睁开眼,身形随之消失在岸边,下一刻,他便出现在了湖对岸,而原本无风的湖面,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哈!” 南九岳高兴地跳起来,大喝一声,脸色因为血色上涌而显得通红。倒也不怪南九岳,任谁花了十数天的时间去钻研一个问题,最后解开问题的那一瞬的反应,怕是不会比南九岳更为冷静。 江小蛮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湖对岸,轻轻地鼓掌,脸上笑意盈盈。 “师父,我做到了!我终于成功了!”南九岳急切地向江小蛮大喊着,这十数天来,他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不知落了多少次水,方踏出水遁的第一步! 江小蛮点点头,脸上全是赞许,虽然九岳天赋不高,平日里经常偷懒,但是真认真起来,一股子干劲还是可圈可点。 “九岳,你跟我来,我有些话对你说。”江小蛮言毕,身形消失不见,竟是再度回到对岸的营地上。 南九岳摸摸脑袋,心念一动,将自身融入眼前湖泊之中,下一刻,也回到了对岸。 江小蛮待南九岳坐下,对他说道,“九岳,这些日子来,你修炼得十分勤苦,我在一旁观察,却是发现了一个问题。” “只要是有关土行的道术,你便能展现出那堪称恐怖的天赋,即使是轩午也望尘莫及,而其余四行,你却与以前一般,修炼得极为缓慢。” 南九岳讪讪地挠挠头,苦笑道,“师父,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些土行道术,我仿佛生来便会一般,使得得心应手,但是金木水火四行,我愣是摸不着门道!” 江小蛮点点头,继续说道,“我这几日,细思苦想,这一切怕是与你体内的伏甲地龙王的力量有关!” “伏甲地龙王?是这些伏甲晶吗?” 南九岳一脸疑惑地看着江小蛮,随即伸手一挥,一层层淡黄色的金黄晶体浮现在他眼前,显得美轮美奂。这几日来,南九岳修行了大量的土行道术,对自身体内那股来自伏甲地龙王的力量也有了极大的熟悉。前几日在与布留禅比划之时,无意中唤出了当初伏甲地龙王覆在表面的伏甲晶。这些伏甲晶极为坚硬,即使是布留禅,在不借助黑气的情况下,也要使出七分力道,方才勉强将其打碎! “这些伏甲晶,应该是伏甲地龙王留在你身体内的力量的一部分,而其余的,应该就是伏甲地龙王那庞大而纯粹的土行力量了!” 南九岳一脸疑惑地望着江小蛮,问道,“这与我修行土行道术又有何关系?” “当然有,与我们修道者不同,妖兽们本为天地所诞,它们无需向天地借势,仅是使用自己本身的力量,便可以做到我们施术者苦求而不得的事。伏甲地龙王乃土行妖兽,再加上它的千年道行,体内的力量堪称可怕,即使是有一小部分留在你体内,对你而言,也是十分庞大的。” “如今的你,便相当于那些妖兽,无需借势,而是靠自己体内的力量,因此,你对土行道术才会如此得心应手!” 南九岳深吸一口气,望着自己的双手,眼中尽是惊喜,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江小蛮脸色严峻地看着南九岳,嘱咐道,“九岳!” “你务必记住,这些力量虽然暂时在你体内,但这不属于你!” “不属于你的力量,来得十分容易,无需年复一年的勤苦修炼,这也是为何有如此多人不堪寂寞,堕入邪魔歪道的原因。但我想说,任何来得快的东西,去得也快!惟有通过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东西,才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南九岳抬起头来,听完江小蛮的苦口婆心,他眼中的欣喜之色也褪去大半,他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江小蛮点了点头,南九岳虽然平日缺点很多,但从根上说,他的性子是善良的,也是单纯的。这也是江小蛮为何肯接纳这第三个徒弟的原因。 江小蛮站起身来,对南九岳说道,“现在,我考考你这些日子修行的成果,你放手攻过来,无论用任何招式,只要逼退我一步,我便让你进与轩午留禅他们一起去实战!” 南九岳两眼放光,自信道,“一言为定,师父你输了可别耍赖皮哈!” 江小蛮轻轻一笑,示意南九岳出手。 “师父,我要来了!”南九岳出言提醒一声,随即单手重击地面,地面随之一阵松动,一头土龙破土而出,袭向近在咫尺的江小蛮! 江小蛮没有丝毫慌张,仅是伸出手掌,挡在自己面前。 正当土龙一跃而起之时,江小蛮手心处出现一个雨伞大小的土黄色漩涡,南九岳仔细一看,那漩涡不是由水凝成,而是由松软的泥浆凝成! 土龙还未碰到江小蛮的衣衫,便被那诡异的漩涡吸了进去,直到南九岳回过神来,土龙已经完全消失在那漩涡之中,而那漩涡却和一开始出现之时并无不同,只是稍微有一些增大。 目瞪口呆的南九岳心中不服,双手重击地面,这次,两条土龙破土而出,齐齐冲向江小蛮!可江小蛮依旧一动不动,那两条土龙尚未靠近,便被江小蛮手中的古怪漩涡给吸进去。 南九岳惊诧地看着江小蛮,抱怨道,“师父,你好歹让让我,不带你这么耍赖的!” 江小蛮只是笑笑,并不理睬南九岳的抱怨,只是示意南九岳继续出手。 “师父,这次我可要使出全力了!”南九岳大喝一声,双手成印,一张由沙石凝成的巨大石掌以滚滚落尘之势从空中轰然压下。可即便如此,江小蛮右手轻抬,那石掌竟在空中顺着漩涡的旋转扭曲成一团,被漩涡统统吸进去! “九岳,现在轮到我出手了,小心!”江小蛮轻笑一声,右手微屈,而后猛然向前拍出,她手心上的漩涡突然剧烈收缩,随后三条土龙突然从那漩涡中心飞出,直指不远处的南九岳! 南九岳惊骇至极,下意识地一个驴打滚,躲过当先而来的土龙,可他还未回过神来,遮天蔽日的石掌自天而下,正是他之前对付江小蛮是所使的术法。 “师父!我认输!”南九岳环抱手臂,大声喊道,而那石掌在轰到南九岳头上之时,纷纷停住,化作点点光尘,消散在空中。 南九岳灰头土脸地站起身,不服气道,“师父,再来一次!我就不信你手上那漩涡当真无解!” 江小蛮笑笑,向南九岳说道,“方才我使的这一术法,名为止戈,取自一句诗词,一酒一剑止争戈,乃是爹爹的成名绝技。” “江老头?”南九岳心里满满的惊喜,虽然江忘书一副老不正经的模样,但是他的实力却不容小觑。布留禅虽然平日里爱与他顶嘴,但却打心底里对他十分敬重。可直到如今,除了江小蛮,就连陈轩午和布留禅都不清楚江忘书到底有多强。 江小蛮点点头,解释道,“土在五行中,乃是阴阳平衡之态势,而止戈以土之中庸厚重为基础,能够极大程度上中和所有五行道术。如果对道术的修为足够深,甚至可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但止戈最大的缺点便是敌弱我强、敌强我弱!因为施术者自身能够调动多大的力量,他就能中和多大的力量!” “而九岳你如今拥有伏甲地龙王的强大力量,同辈人中少有人能匹敌,我思来想去,还是止戈是最适合你如今的情况。” 南九岳惊喜道,“真的!师父,那你快教我!这止戈简直太厉害了!方才将我收拾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江小蛮摇摇头,说道,“想要学会止戈,你就先琢磨一个问题,如何用土将火点着。” 言罢,一头雾水的南九岳目送江小蛮离去,只是心中却是愈发不解。 南九岳伸出手指一点,一团火焰地面上呲地燃起,南九岳只要一停止施术,火焰便无以为继,消散在空中,只留下被烤得发黑的沙石。 南九岳紧皱眉头,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愈发不解! 夜,很快来了,布留禅、陈轩午和狩一行三人踏着最后一缕霞光,回到了营地。一番忙碌过后,众人又围在了篝火旁,享用晚餐。 言谈甚欢之际,江小蛮突然对南九岳说道,“九岳,虽然今日你未通过我的考核,但我还是允许你明日进林中修行去!” “真的!”南九岳放下手中的兔腿,惊喜道! “你别高兴地这么早,你此次不可与轩午或留禅同行,只能孤身一人,这样你可答应?” 南九岳连想都没想,便点头应是,若是放作以往他自然胆怯,可如今的他,身负伏甲地龙王的力量,又学会了如此多的遁术,胆子自然也大了不少。 可一旁的狩可怜兮兮地扯着南九岳的衣衫,打断南九岳的兴奋,道,“夫君,狩明日与你一起去!” “你去干嘛?我警告你,别跟着我,要不然,我一言咒收拾你!”南九岳恶狠狠地拒绝了狩! 狩扁着嘴唇,故意嘟嚷道,“前些日子,我不该跑进你的帐篷的,我真没想到夫君你这么胆小,狩真的知道错了,你就让我去吧。” “你还好意思说,那天你差点把我吓死!你想都别想,我不会让你跟着的!” 在两人拌嘴之际,陈轩午和布留禅相视一笑,在他们看来,这狩真是南九岳的克星,每每出现,不是捉弄南九岳便是故意挖苦南九岳,偏偏在外人面前装得人畜无害,像是被南九岳欺负一般。但二人都只是看在眼里,也不揭穿狩的小把戏。但若是狩胆敢伤害南九岳,他们会让狩知道,能束缚她的,绝不仅是她颈上的捆仙环。 天还蒙蒙亮,南九岳悄悄地爬出帐篷,轻手轻脚地往树林里溜去,可他还未走出不远,头顶上却传来一阵慵懒而俏皮的声音。 “南九岳,你想去哪儿?” 第五十章 仙人踏地苍牙现 南九岳拨开眼前的荒草,小心翼翼地在密林中前行,寻找着自己的对手。只是营地附近的区域早已被布留禅和陈轩午扫荡一遍,又哪里会如此容易便遇到妖兽。 狩跟在南九岳身后,身负一柄巨斧,一身贴身皮甲将她刚刚发育的身材包裹得玲珑曼俏,惹人遐想不已。 “你别跟着我,哪凉快哪儿待着去!”南九岳突然停下,对着身后的狩喊道,狩的脑袋一个不慎撞到南九岳的后背,疼得她呼出声来。 “嘁!我在走我自己的路,干你何事,倒是你,莫要一直挡在我前面!” 狩拨开一脸无奈的南九岳,独自走在前头。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一直没觉察到南九岳动静的狩突然觉得脊背凉凉的,她转过身来,只见身后的南九岳嘴角挂着坏笑,色眯眯地盯着自己。 “你想干什么!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狗眼!”狩的脸色阴沉下来,右手攀上身后的斧柄,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南九岳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狩的要害之处。 “如今这荒郊野岭的,一个人也没有,你说我想干什么。”南九岳咋舌道,“嘿嘿!虽然你年纪小,但好歹样子还凑活,我也不是那些挑剔的人,蒙上眼,咬咬牙,还是可以接受的。” “喏,停停停,你可别动手。我一旦发动言咒,最后倒霉的还是你罢了!还不如乖乖地从了哥哥我,少受点皮肉之苦!” 狩的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慌乱,看着一步步逼近的南九岳,心中不禁有些发憷,她总觉得,这次的南九岳是认真的。 南九岳用手托起狩那娇俏的下巴,摸向狩那温滑如玉的脸颊,顺着脸颊一路缓缓往上,最后肆意地搓乱狩的头发。在整个过程中,狩的整个身体在轻微颤抖着,眼泪早已在眼眶中打转,可狩偏偏强忍着,不让它流下来。 南九岳笑意盈盈地瞧着狩那不敢反抗的模样,心中无比地畅快,原本自己只是想吓吓狩,没有别的歪念头,没想到狩居然真的被自己吓住了。 “没想到这丫头这么好对付,我之前干嘛去了,非得受她这么多气!” 愈想心中愈是不畅,南九岳突然叩起双指,在狩的脑门重重地弹了一下,疼得狩抱住额头痛呼出声。 “这才乖,今天便放过你,以后还敢惹我生气,哼哼。” 南九岳故作贪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狩,吓得狩顾不得疼痛,紧紧捂住自己的要害之处。 南九岳没有继续戏弄狩,而是走在前头,今天他出来的机会极为难得,不能再浪费时间,一定要找到些妖兽练练手! 南九岳并不是真的如同柳下惠般没有丝毫情欲,狩的姿色也是倾国倾城,放在任何一个男人面前怕是都难逃毒手,只是经过这么多天的一起生活,南九岳早已经将狩当作自己妹妹般的存在,实在提不起什么歪念头,更重要的是,他对狩的遭遇,始终抱着恻隐之心,甚至还有一丝自责,他不能弥补她的过去,但至少能让她现在为自己而活。 狩摸着自己滚烫的脸颊,跟在南九岳身后,心里早已乱成了一团。 “我刚才是怎么了?南九岳那混蛋绝对不会用言咒的!我为什么要慌张!我为什么不打死那混蛋!” “可是。”狩望着南九岳那并不算宽厚的背影,暗想道,“为什么他每次都不用言咒?” 正当狩怔怔出神的时候,身前的南九岳突然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不明缘由的狩在南九岳的怀里不安地挣扎,但南九岳紧紧地捂住她的嘴,并示意她不要乱动。 狩的视线顺着南九岳的手指延伸,不由得吃了一惊,静静地呆在南九岳怀里,生怕吓跑了眼前这只三目白猿。 南九岳眼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小声对狩说道,“你可别插手,让我自个来。” 言罢,南九岳双手重击地面,两条土龙从地底钻出,袭向三目白猿的后背!可三目白猿是出了名的耳聪目明,只见它转过身来,长啼一声,两条长臂轰向袭来的土龙! 两条土龙在三目白猿的重击之下,犹如豆腐般碎成一团,三目白猿重重拍打胸口,对着狩的方向嘶吼不已。 “吃我一招!” 不知何时使出土遁的南九岳,竟然出现在三目白猿的身后,单手重击地面,一条土龙从三目白猿的胯下狠狠冲出,再三目白猿的哀嚎声中,将它顶到空中。 “流氓!”一旁的狩脸色泛红地嘁了一口,眼里尽是鄙夷。 三目白猿痛呼一声,灵巧的尾巴甩上树干,避免了从半空中落下。 吃疼的三目白猿张大嘴巴怒吼着,随着它那凄厉的吼声愈发响亮,三目白猿浑身雪白的毛发竟然变得乌黑透亮。 三目白猿从树上一跃而下,巨大的手掌直拍南九岳的面门。而刚想使出遁术的南九岳却发现四周的环境变成一团乱麻,根本感受不到任何方位! 南九岳一个驴打滚,躲过三目白猿的巨掌,随即一跃而起,双手成印,一条火龙从其掌心中冲出,直直撞向欲乘胜追击的三目白猿。 “该死,实战中果然不好施展遁术!”南九岳懊恼一声,可他还未想出对策,三目白猿一巴掌便将火龙拍碎!三目白猿一跃而起,竟然跳得比南九岳还高! 眼见三目白猿那长臂正狠狠地向自己的脑袋抽来,南九岳双手交错,心念一动,身后的树木上的藤条疯也似地伸长,齐齐抽向三目白猿。 三目白猿改拍为抓,将所有袭来的藤条尽皆撕碎,而趁着这功夫,南九岳稳稳落到地上,慌不择路地向后跑去! 几乎同时落地的三目白猿怒吼一声,冲将上去,欲将眼前的南九岳撕碎!可正在奔逃的南九岳突然一个前空翻,在右手撑地之时,一道巨大的石壁破土而出,横亘在自己身后。 极速前冲的三目白猿与突然出现的石壁撞在一起,发出巨大的响声,而正当三目白猿被撞得晕乎乎之时,又是三道石壁在其左右以及后侧接连而起,与之前的石壁将三目白猿彻底禁锢起来! 三目白猿怒吼一声,沿着石壁攀爬而上,正当它将要重见天日之时,一颗巨大的落石轰然砸下,将三目白猿再度砸回了地面! 南九岳站在石壁之上,望着底下被砸得七荤八素的三目白猿,眼里满是自得。 突然,狩从草丛中冲出来,朝南九岳拼命挥着手,南九岳美滋滋地挥手回应着,根本没有注意到狩脸上的焦急之色。 狩手握巨斧,几个腾跃,便挡在了南九岳身前。 南九岳还未弄清楚发生何事,只听见一声兵器透肉之声,背对着南九岳的狩突然重重倒在他的怀里,南九岳尚未回过神来,一条火龙便带着强烈的炙热感在其眼中不断放大! 南九岳慌乱之中,仓促抬手,同样以一条火龙回应!可两条火龙尚未相接,之前袭来的那条火龙居然在半空中爆裂开来,南九岳与狩被巨大的冲击波掀飞,重重地砸在树干之上。 “血!这是什么!” 烟尘散去,挣扎起身南九岳紧紧抱着怀里的狩,神色慌张。狩手中握着的巨斧,被生生击穿,碗大的断口处甚至有被烤焦的痕迹!而狩的肩膀上,插着一只散发着灼热温度的黑色铁杆,鲜血肆意地从伤口出流出,狩的脸色也因失血过多而显得发白! “狩,你醒醒!你一定要坚持住,咱们这就回去找师父!” 可南九岳话还说完,一个披着白色袍子的神秘人便突然闪至了南九岳的身后,一脚踢在南九岳的头上,将其狠狠踹飞! “哎呀,没想到竟然是个娇俏的小娘子呢,嘿嘿嘿,我活这一辈子,还没见过这等姿色的美人。” 掩映在白色兜帽下的神秘人邪邪笑道,“反正将你交上去你也要死,不如在死前也让本大爷快活快活!” 正当神秘人欲解开狩的衣衫之时之时,他的身后传来一声凌厉的吼声。 “你敢动她试试!” 神秘人转身望向艰难爬起的南九岳,不屑道,“真是煞风景!” “焰蟒噬” 神秘人双手在袍子下变幻万千,随着一声喝令,成百上千条细小的火蛇从其身前涌出,齐齐袭向毫无反抗之力的南九岳! “哈哈哈!不自量力的小子,就凭你,也配拥有此等美人!”神秘人阴阳怪气地望着淹没在漫天火海中的南九岳,嗤笑道,可火海中的数声响亮的碎裂声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伏甲晶!” 觉察到漂浮在空中的细碎晶体,神秘人隐藏在兜帽下的脸色突然一变,而一道人影也在此时,从火海中冲出。 “你敢,动她,试试!”南九岳单手成拳,脸上尽是愤怒之色。 一击未成的神秘人脸色有点阴沉,他不屑地冷哼一声,“区区蝼蚁,也敢狺狺狂吠!” 神秘人随手一招,一道冰镜凝结在其身前,在冰镜之上布满了层层尖锐的冰晶。 “混蛋!” 在下一瞬,南九岳的拳头砸破冰镜,并且气势不减,直取神秘人的面门! “什么,怎么可能!等等,你是蛮族!” 冰镜化作漫天碎屑,飘落在地,南九岳的拳头携着无可匹敌的气焰,直直袭向神秘人的面门,而在他的身后,漂浮着一头巨象的模糊虚影! 直到那钻心的疼痛袭上脸庞,倒飞而出的神秘人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这么一个小鬼打倒! “臭小子!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神秘人恶狠狠地吼道,可当他抬起头来,却是被头顶上方的黑云吓得瑟瑟发抖。 “仙人踏” 一只遮天蔽日的石掌从天而降,那抖落而下的碎石将地面砸得坑坑洼洼,下落的石掌卷起阵阵狂岚,将神秘人的兜帽掀开,露出了神秘人那苍白的脸庞,在那恐怖的气势之下,神秘人甚至连一句讨饶的话都还未来得及说出,便被那石掌重重拍进地面! “叫你别跟着我,整天就知道给我添乱!” 南九岳搂着怀里奄奄一息的狩,哽咽着骂道,“你不许死!你若死了,小心我一言咒疼死你!” 第五十一章 月色为酒地为樽 天边的石掌遮天蔽日,大有摧城毁地之势!重压之下产生的可怖罡风吹得营地内的帐篷猎猎作响,正在营地内给陈轩午和布留禅讲课的江小蛮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凝望着远处,一阵不安涌上她的眉梢。 “轩午,你速速前去查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陈轩午点点头,八回眼再度显现,只见他凝视着石壁之处,并未使用遁术,而在下一瞬,陈轩午的身影竟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 陈轩午走出树林,却发现在石掌砸出的巨坑附近,南九岳正抱着狩失声呐喊! “九岳!发生了何事!” 南九岳抬头一看,顾不得其他,紧紧扯着陈轩午的衣袖,喊道,“师兄!快救救狩!她好像快不行了!” 陈轩午俯下身子,仔细检查了一番狩的伤势,随即对南九岳说道,“别担心,好在这百步燃魂钉被这巨斧挡了一挡,稍微偏离了方向,没有插到心脏之上,如今狩只是失血过多,并没有生命危险!” 南九岳重重地呼了口气,一股晕眩感在此刻涌上他的脑海,若不是陈轩午及时扶住他,怕是连他也要倒下。 “你先去休息一会儿,这种程度的仙人踏,对你而言还是太勉强了。” 陈轩午扶着南九岳躺在树下,又转身折回狩的身边,按住她的肩膀,将钉在她肩上的百步燃魂钉小心翼翼地拔了出来!随即又凝出一些冰霜,覆在狩的肩膀上,以减轻那百步燃魂钉所造成的烫伤! 待得陈轩午处理完一切,江小蛮与布留禅也赶到了此地。 检查了一遍南九岳的伤势,确定没事后,江小蛮才松了一口气,问道,“九岳,方才发生了何事?” “我也不知道,我将一只三目白猿打倒后,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袍的人偷袭我们,狩是因为替我挡下那人的袭击才受伤的,而那人竟还想对狩图谋不轨,之后我便像疯了一样,只觉得有用不完的力气,便无意中将他打到了!。” “白袍?”江小蛮正低头思索着,陈轩午将百步燃魂钉递给江小蛮,江小蛮看过之后,心中的疑惑更甚,“百步燃魂钉!金陵山雨楼?” 江小蛮站起身来,与陈轩午和布留禅一同来到石掌附近,她伸手一挥,那半人高的巨大石掌轰然碎裂,露出了正中央的神秘人。 “哇,都砸出肉泥了,还能瞧出什么啊!”一旁的布留禅神色恶心地咋舌道,被仙人踏轰中的神秘人早已化作一滩肉泥,根本不能认出原本的面貌。 “金陵山雨楼乃是名门正派,百步燃魂钉更是其不传之秘宝,非门内核心不能掌握,为何他们会作出这些苟且之事?”江小蛮盯着地上的狼藉,疑惑道。 “记得上个月前,山雨楼楼主的一名亲传弟子叛出师门,据小道消息称,缘由是那亲传弟子**了自己的师妹!” 陈轩午分析道,“这被九岳砸死的人会不会便是那传闻中的淫贼?” 江小蛮点点头,说道,“怕是八九不离十了,即使这人没死在九岳的仙人踏之下,我等也要替风雨楼清理门户!” “你们收拾一下此处,这里离我们营地太近,恐生事端,等等,你们先别动!” 江小蛮突然注意到这地上古怪的白袍,连白袍的主人都被砸成肉泥,可这白袍竟然没有丝毫损坏!江小蛮小心翼翼地将白色袍子翻过来,待得她看清白色袍子背后的纹路之时,惊得呼出声来,脸上全是难以置信,甚至是惊恐! “卫?!” 白色袍子背后,有一条黑底金边的古怪线条,线条倾斜向上,至中央段又逐渐平坦,而到结尾处又倾斜向上,两个拐角光滑无棱,承接顺畅。 夜深了,狩一个人抱着双腿蹲坐在熄灭的篝火旁,她肩膀上的伤在凉风吹拂下隐隐作痛,可她丝毫不在意,她只是呆呆地望着发黑的木炭,怔怔出神。 “你还没睡呢?受了伤就要乖乖回去休息,可别落下病根子。” 狩转过身来,南九岳那挂着坏笑的脸逐渐向她走近。狩冷冷道,“今夜不是你大师兄守夜吗?为何你还不睡?” “今夜我睡不着,便和大师兄换了一换。”南九岳直接盘坐在地上,扭头向狩笑道,“今天,谢谢你了!” “你不用谢我,我没打算救你,只是看不惯那些暗地里放冷箭的家伙!”狩没有和南九岳对视,而是捡起地上的枯枝,捅了一捅那根本没在燃烧的火堆。 “别这么冷漠嘛!女孩子总得多笑笑,运气才不会差啊。” 言罢,南九岳神色一暗,说道,“其实,你若是真的是我妹妹,那该有多好!” “有你这样色鬼般的哥哥,好什么好!”狩一翻白眼,冷哼道。 南九岳讪讪笑着,不敢辩解,两人间的气氛也似乎被这晚风吹得凉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听拓跋舞,不不不,居次殿下,居次殿下的命令。”南九岳一看狩准备翻脸,立马改口道,“我修为这么低,根本束缚不了你,你如果想远走高飞,我也不会去追你,你为什么不离开这地方,为你自己而活呢?” 狩怒道,“你懂什么?殿下对我的恩情,又是你这种活在糖罐子里的人能懂的!” 南九岳讪讪地挠了挠脑袋,不禁哑口无言。 “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你有疼你的师父、有袒护你的师兄,他们不会让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狩语气一弱,目光涣散地望着前方,“小时候,我和姐姐在一个大营地里,那里,有许多和我们一样的孩子,他们中的一些,走出了那个营地,便再也没有回来过,还有一些,被那些可恶的贵族买走,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如果不是殿下,我和姐姐如今或许就成了那些可恶贵族的玩物了,又或许,根本活不到现在!我和姐姐是幸运的,遇上了殿下,殿下救了我们,给予我们力量,让我们能够不用提心吊胆地卑微生存着!于我们姐妹二人而言,我们的一切是殿下给的,也自然要遵从殿下的一切命令,即使是让我们立刻自刎,我们也没有丝毫怨言!” 狩将头埋在双臂中,哽咽着说道,“只是,我现在,再也不能服侍殿下,将恩情还给殿下了!” 南九岳轻轻地拍着狩的后背,笑道,“哭吧,一直忍着,委屈你了。” 月色为酒地为樽,诉尽往事泪未绝。 “南九岳,为什么你每次都不用言咒呢。”哭得眼睛通红的狩突然盯着南九岳的眼眸,认真地问道。 南九岳低下头,轻笑了一声,勾了勾狩的鼻子,笑道,“因为,我早忘了啊,傻瓜!” 远在千里之外的豫州,刚刚起床的江忘书正欲喝两口酒解解馋,却被一柄钉在门外的飞剑吸引了过去。 “我的乖女儿,竟然会来找爹爹了?” 他拆下飞剑上的一封信,脸色顿时阴沉如水,眼眸中尽是杀意! 信上只有一个大大的“卫”字。 “百年前就应该灭绝的孽障,竟还敢在此兴风作浪,哼!” 天色已亮,南九岳耷拉着眼皮,脸上写满了困色,以他如今的境界,根本还不能用打坐来替代休息,因此每次轮到他守夜时,第二日必定萎靡不振。 “九岳,快收拾行装,今日我们便回卸龙城去!” 南九岳一脸讶然地望着江小蛮,问道,“师父,为何这么急?” “这里已经探索得七七八八了,再留下来也徒劳无功,不若先回卸龙城修整一段时日,好好沉淀一下这几日的修为。”江小蛮解释道。 南九岳点点头,脸上虽有一些失望,但并没放在心上。可此时,陈轩午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营地,他急匆匆地说道,“师父,方才我前去探路,发现有一大队人马正朝咱们这边赶来,那些人中有一部分衣着白袍,与昨日九岳打败的那个人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什么!”江小蛮大吃一惊,脸上愁云密布。 江小蛮望着在场众人,决绝地说道,“这些人的来历,极其复杂,一时说不清楚,但这些人都是些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他们聚集起来,必定是有着什么谋划!我们先躲在暗处静观其变,切不可让他们阴谋得逞!” “太虚遮天阵!”江小蛮双手成印,一股股旋风以江小蛮为中心,向四周旋转扩展,不多久,由狂风组成的龙卷风将江小蛮一行人连同营地,统统围在风眼之内。 而从外界看来,这无名湖边没有一丝多余的扰动,仿佛这片土地上从未有人涉足。 等待了有一段时间,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杀到了营地附近,而奇怪的是,队伍里身着白色袍子的人并不多,只有十数个。而剩下的那些人,皆是衣着各异的修士,但他们双眼无神,动作僵硬,仿佛丢了魂般,只是静静地跟在那些白袍人身后。 “长老,风雨楼那小子,至今未归,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一个走在前头的白袍人向一个似乎是队伍领袖的瘦小人影问道。 那瘦小人影没有放慢脚步,开口说道,“如今太虚宫的人逼得愈来愈紧,我们必须速战速决,不要被这些小事干扰了大计!” “是,长老。”之前的白袍人谦卑地躬身,领命道。 在瘦小人影的示意下,队伍在离原本江小蛮营地所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开始吧!” 瘦小人影一声令下,身后的白袍人纷纷将跟在身边的那些修士按倒在地上。 “这些是卸龙城这段时间失踪的修士!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躲在阵内的江小蛮突然注意到瘦小人影印在袍子后的黑线竟然有足足九条,惊呼道,“九纹!竟然是九纹!” 白袍人们背后的黑线数目各异,但只要那瘦小身影是九纹白袍。 感到似有异动,白袍人队伍中的一员扭头望向了阵法所在之处,可在瘦小人影的催促下,他不得不暂时打消了疑心,也让阵内的众人送了一口气! “杀!” 在瘦小人影的一声喝下,白袍人纷纷出手,将身前的修士们尽皆杀光,而一颗颗圆滑的黑色珠子从那些修士的尸体上升起! “魂玉!” 第五十二章 风沙起兮遮昙色 “这群人渣,我跟他们拼了!”布留禅紧握双拳,双眸内尽是怒火。 江小蛮拉住了脑袋发热的布留禅,劝道,“别冲动,对方人多势众,如今出去只是白白送死!” 江小蛮也没有想到,那瘦小身影竟如此杀伐果决,一下子便将所有修士尽皆杀光,连出手相救的机会也不给她。 此时,那些漂浮在半空中的魂玉,分散漂向不同的方位,组成一个玄妙的阵法,而在数名白袍人的共同结印下,一张血色的巨口在魂玉中央露出了狰狞的獠牙,仿佛想要吞吐着周围的一切事物,巨口的深处更是不可摸触的黑暗,散发着幽幽的寒冷之气! “长老,不若让老朽在此守候,莫要让突然闯进的人坏了您的大计!”一个裹在八纹白袍下的老者请示道。 “方才我在外面布下大阵,此处是不会有人能够闯进来的,只要留些人防止妖兽来捣乱便行了。” 那瘦小身影淡淡地瞟了一眼老者,吓得其后背发凉,道,“所有四纹以上的,都跟我进去。” 老者低头应是,眼神里的戾气一闪而逝,他知道,以三纹以下的实力,是根本无法控制这高深术法的,自然也就不会对进入的人造成威胁,原本他还想借此脱离这九纹长老的控制,可是却事不可成! “师父,就剩下这么几个杂鱼,让我去吧!”布留禅紧握着手中的涂佛,恨恨地看着正在血口外徘徊的几个白袍人。 正当江小蛮尚在思索对策之时,两柄飞剑从湖对面破空而出,那些修为底下的白袍人尚未回过神来,便被飞剑抹了脖子。在两柄飞剑的夹击之下,零星几个白袍人很快便被屠戮殆尽,而其中一个修为最高的三纹白袍人凑巧躲过飞剑的第一波袭击,此时的他慌张地跑向血口之中,欲以此躲开再度袭来的飞剑。 而他即将得逞之际,数枚小剑从波光粼粼的水面射出,洞穿他的琵琶骨,将其狠狠钉在后方的树上!两道身影从湖中跃出,稳稳落在地上,那两柄飞剑也盘旋而下,飞回了各自主人的剑鞘。 “沐妍!”南九岳惊呼一声,没想到在这儿他在这遇见了上官沐妍和她师兄囚荒! “谁!” 囚荒身后飞剑蹭地出鞘,悬浮在空中,剑锋直指太虚遮天阵!江小蛮伸手一挥,大阵内的狂风尽皆散去,而众人的身影也出现在囚荒眼前。 “九岳哥哥!”上官沐妍又喜又怕,喜得是终于可以看见日思夜想的南九岳,怕的是如今他们的境地十分危险,稍有不慎便会殒命,若是牵累到南九岳可如何是好。 囚荒收剑入鞘,拱手道,“原来是几位道友,方才囚荒失礼了,请勿怪。” “哪里!方才歹人气势汹汹,我们只能无奈躲遁。”江小蛮转口问道,“不知囚荒兄弟为何出现于此?” 谈到此事,囚荒正色道,“此番我等前来龙门,便是要追查这些白袍人,他们与我们归剑宗一年前在葬魂大漠死伤的弟子有莫大的关系。” 既然当初与上官沐妍一同逃出葬魂大漠的南九岳也在此处,囚荒自然没必要隐瞒乙巽的嘱咐,继续说道,“我们一路跟着他们,没想到他们竟下如此毒手,我等施救不及,害得那些道友白白冤死。” “我等奉师命,自要追查到底,这些人实力恐怖,各位道友可否替我们回卸龙城求援。”囚荒不想连累江小蛮等人,只得找了个借口让他们离去。 “多谢囚荒兄弟的美意。只是这些白袍人可不仅仅是实力恐怖而已,他们是一个叫作‘卫’的组织!”江小蛮摇摇头,拒绝了囚荒的话中之意。 “卫?”囚荒仔细思索着,他根本没有听说过什么叫作“卫”的组织。 “你们没听过‘卫’不奇怪,这个组织百年前横空出世,祸害世间,将各族搅得天翻地覆,险些神州陆沉!好在各族高手联合起来,将‘卫’的首领击败,方才让各族逃过一劫,但是,为了彻底根绝这个组织,各族也将有关于这个组织的一切尽皆毁去,不留下任何文献记载!” 江小蛮望了望众人,还是说了出来,原本她不想让这些年轻一辈牵扯进如此危险的事来,但事到如今,却不得不说。 “这个组织中的人向来着白袍,以袍后黑色线纹的数量区分实力地位,方才我注意到那领头之人,足足有九纹,绝对是不世出的高手。” “即使是甲离道长,怕也不是稳胜此人!” 囚荒听罢,沉默了许久,才笑道,“多谢江道友告诉我这等密辛,好歹让我对他们也算有了些情报,不至于一头雾水。” “但是,归剑宗数十条人命,若我在此刻退缩,那黄泉之下的师弟们可真的便死不瞑目了。” 江小蛮望着一脸坦然的囚荒,竟是说不出什么劝他的话来,但是却对眼前这个甲离观的年轻人刮目相看。 “哈哈哈!你们这些蝼蚁,胆敢破坏我们的大计,我是不会让你们得逞的,不会让你们通过渡魂门的!” 一旁被小剑封锁琵琶骨的白袍人竟还能行动,在听到众人的谈话之后,不屑地讥讽道。 “都给我去死吧!哈哈哈!去死!”白袍人面色狰狞地怒吼着,他浑身颤抖,一股股热气从他皮肤涌上,仿佛似要炸裂开来一般。 “不好,他要毁了那阵法,快阻止他!” 在众人意识到一切时,却是来不及了,白袍人的身体轰然炸开,顿时强大的冲击将四周的一切尽皆席卷,而那渡魂门在强大的破坏之下,逐渐变得扭曲,模糊,一股疯狂的吸力从血口之间猛然爆发,将在场毫无防备的众人纷纷卷进血口之中! 待得烟尘尽皆散去,湖面上的血口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零星三两具修士的尸体,和遍地的狼藉。 “你想干什么!丁丑老鬼!”披着九纹白袍的瘦小身影指着眼前脱去身上八纹白袍的老者,质问道,语气里隐隐有怒气。 那唤做丁丑老鬼的老者突然狂笑不已,一身行将就木的身体竟然暴涨开来,短短时间内,竟然变成了一座小山般的存在,浑身肌肉泛着黑红的光芒,怪异至极。 “没想到,你要来的地方,竟是葬魂大漠!” 一听到葬魂大漠,在场的白袍人尽皆骇然,纷纷望向丁丑老鬼。丁丑老鬼扫视着场中众人,喝道,“我相信,你们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不是心甘情愿地为‘卫’卖命的人,只是迫不得已罢了!如今我们身在葬魂大漠,不可借天地之势,那便只能看各自的实在本事了!” 丁丑老怪拍着自己金铁般的胸膛大声喝道,“雾龙道友辛辛苦苦钻研渡魂门这秘术,却被兰侑廷这丫头过河拆桥,如今下落不明!只要大家将这臭丫头给杀了,那么我们便自由了!” 在场众人纷纷蠢蠢欲动,可似乎是忌惮这叫作兰侑廷的九纹长老的实力,都不敢当出头鸟。 丁丑老怪冷哼一声,冲将过去,那因巨力而卷起的罡风甚至将兰侑廷的兜帽卷起。暴露在风沙中的,是一张不能用任何诗文、任何画卷描绘的容颜,那种浑然天成的绝色,犹如夜空之明月,皓皓然也。或许是嫉妒兰侑廷的容颜,风吹拂起漫天的黄沙,彻底挡住了那昙花一现的美丽。 轰! 一道响彻天际的雷鸣在丁丑老怪的头上炸起,那金白色的雷光在一瞬间将丁丑老鬼淹没,丁丑老鬼甚至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便在那漫天雷光中化作了灰烬,彻底埋葬在了黄沙之中。 风沙过去,兰侑廷却已经将兜帽重新戴上。 “还有谁,想违逆我!” 这一声呵斥不温不火,但在场的所有白袍人尽皆跪伏在地,瑟瑟发抖,齐声道,“谨听长老法令!” 可这些白袍人,包括兰侑廷,都没有发现,在这黄沙的深处,有一双隐藏在娃娃面具下的眼睛正盯着这些白袍人。 兰侑廷带着队伍继续冒着风沙前行,她的目的地,不远了。 “啊!” 随着一声惨叫袭来,一名身披七纹白袍的中年汉子竟被黄沙吞了进去,只留下一声惨叫。这中年汉子死得不明不白,以他的实力,放在外界也是呼风唤雨的主儿,可在葬魂大漠中,根本无法借天地之势,即使再精通道术的修士在这儿,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没想到,他数次没死在正道人士的联手追杀,却莫名其妙地死在了这葬魂大漠之中。 又是几声惨叫,数名白袍人接连被这可怖的黄沙吞噬进去,连尸骨都看不见! 一时间,白袍人们人心惶惶,皆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倒霉鬼。 “装神弄鬼!” 兰侑廷不屑地冷哼一声,伸手一招,数道雷弧从其手心轰向队伍中间的黄沙之上,而在雷弧交错轰鸣之际,一个身着黑色衣衫的神秘人从地底冲出,腾空而起,他的脸上,戴着一副娃娃面具,显得十分滑稽。 “你等已闯入大漠禁地,若还不在此刻退去,只会死无葬身之地!”言罢,神秘人的身影消失在漫天的风沙之中,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兰侑廷根本没有理会那神秘人的威胁,而是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前方的风沙,一眼望不见尽头。 “九岳哥哥,你醒醒!” 南九岳在上官沐妍的摇晃下,缓缓睁开双眼,坐起身来的南九岳迷迷糊糊道,“沐妍,原理是你,我师父和师兄他们呢?” “你就不想知道我去哪儿了吗?”一声冷哼从南九岳身后传来,却是脸色铁青的狩。 南九岳讪讪地笑了笑,生怕这狩突然翻脸,此时,上官沐妍担忧地说道,“我们,好像分散了,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了。” 南九岳环顾四周,一股凉意涌上他的脊背,他颤巍巍地说道,“这里,不会是,葬魂大漠吧!” 无边无际的大漠里,除了风和沙,便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 第五十三章 千里追魂寻弘重 “沐妍,你怎么了,你振作点!”南九岳蹲下身子,轻拍着上官沐妍的后背,脸上尽是担忧之色。此时的上官沐妍不知为何,突然捂着脑袋,跪倒在黄沙之上,痛苦地低吟着。 “我,我又想起了师兄,还有那些师弟,他们就是死在这个地方,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活下来的!”说着说着,上官沐妍哭出声来,断断续续的泪水顺着脸颊而下。 “沐妍!上官沐妍!”南九岳紧紧捏住上官沐妍的双肩,大力地摇晃着。 南九岳凝视着上官沐妍的双眸,一字一句地说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那些事与你无关。” “你这样子自怨自艾,伤心的不只是我,还有黄泉之下的他们!” “既然活下来了,就将他们的份儿,也一起好好活下去!” 上官沐妍抬起头来,泪水依然留着,但却没了哭声,只剩下几声轻微的哽咽。许久的沉默之后,上官沐妍突然紧紧抱着眼前的南九岳,将头埋进他的怀里。 “谢谢你,九岳哥哥。” 南九岳拍拍上官沐妍的脑袋瓜子,微微笑道,“傻姑娘,你的鼻涕都沾上我的衣服了。” 听到南九岳无心的调侃,上官沐妍破涕为笑,那抑郁之情也稍稍淡了几分。 一旁的狩静静地站在黄沙之上,沉默不言。她将视线从南九岳的身上移开,她不敢再看,她怕,她会失去些原本便不属于她的东西。 正当三人准备重新启程之时,远处天际却异象突生。一眼望不见尽头的雷云逐渐汇聚,而在雷云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空穴,刺眼的光芒从空穴中疯狂涌出,仿佛要刺穿这大地,而空穴四周,交替闪烁着数不胜数的雷弧。即使是离得很远的南九岳,也能感受到那雷弧绽放之时的震天怒响! “看来那边必有大事发生,咱们去那儿看看,或许师父他们也会注意到这雷云,前来与我们汇合。” 言罢,南九岳带着上官沐妍和狩,一行三人往那遮天蔽日的雷云中心赶去。 而此时,在雷云之下,一道白袍伫立其中,白袍后那九根奇异的线纹在狂风下猎猎舞动。 “天雷助我!灿紫罡劫!” 兰侑廷双手直指天际,大声喊道,而那天上的无边雷云似乎在响应兰侑廷的号召,从空穴中涌出一条粗若磐龙的紫色闪电,眨眼间,便轰至这漫天的黄沙之上。 这紫色闪电足足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方才散去,而那些雷云也随着紫色闪电的消失而逐渐散去。伴着一声莫名的碎裂声,兰侑廷眼前的黄沙突然阵阵崩塌,向下陷去,在一阵地动山摇的震动下,黄沙之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口,而洞口之中,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连那些掉落而下的黄沙都听不见一丝回声。 “大阵已破,你们速速下去!”兰侑廷对着身后那些犹豫不决的白袍人吩咐道。 在兰侑廷的威胁下,白袍人不得不闭着双眼,往那深不见底的巨洞一跃而下。而兰侑廷望了一眼远方,冷哼一声,双手成印,数道雷弧在其身侧绽放,化作两个完全由雷弧组成的半身无面雷怪。 兰侑廷唤出两个雷怪之后,转身朝巨洞一跃,直至被其完全吞噬。 未过多时,南九岳三人也抵达了这巨洞附近,南九岳小心翼翼地靠近巨洞。南九岳趴在巨洞边上,颤巍巍地探出头去,却被那无尽的黑暗吓得立马缩了回去。 “这洞深不见底,诡异至极,不知有什么危险,咱们还是离这儿远些。” 狩一脸鄙夷地看着胆小的南九岳,正欲上前亲自查探,可此时,隐藏在暗中的两个无面雷怪突然从黄沙中钻出,分别袭向狩和上官沐妍。 无面雷怪的实力虽然不算强大,但是在这葬魂大漠中,上官沐妍无法与天地沟通,单纯依靠剑术,实在难以抵挡无面雷怪那附带雷弧的攻击,被打得节节败退。狩的情况尚好一些,可以依靠自己的蛮族血脉抵挡一时,倒是没有落下风。 电光火石间,上官沐妍横剑硬接无面雷怪一拳,那强烈电痹感瞬间蔓延至她的全身,她尚未反应过来,无面雷怪又是一拳砸在上官沐妍的剑身之上,那巨大的冲击力将上官沐妍击得倒飞而出,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朝巨洞落去。 南九岳暗呼不妙,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害怕,朝着巨洞飞跃而去。好在在最后一瞬间,南九岳抓住了上官沐妍的手,而他的脚,也紧紧地勾在巨洞边上的一块磐石之上,没有掉下去。 “沐妍,抓住我的手!”南九岳使出吃奶的劲,脸色憋得通红,好不容易才将上官沐妍一点点朝着巨洞边拉上来。 可一旁的狩此时却面临着两个无面雷怪的夹击,原本伤势还未好的她根本难以招架,一个不慎,被无面雷怪故技重施,一拳砸中。狩像断线般的风筝,朝着南九岳的方向直直落去! 南九岳紧咬牙关,仅用左手抓住上官沐妍,而空出来的右手恰好赶上,抓住了差点便掉下去的狩。 “啊!你怎么这么重啊!”南九岳一手抓着一个,血色上涌,两条手臂都在颤抖着。 狩听罢,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在险地,酸酸地朝着南九岳喊道,“我重!你的沐妍妹妹就不重了吗?” 此时的南九岳根本没有心思与狩斗嘴,他已经感觉得到,脚上勾着的巨石已经有了松动的痕迹。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那两个无面雷怪此时将视线移向南九岳,朝着南九岳冲来。 南九岳察觉到无面雷怪正朝这边冲过来,不由得心急如焚,手上的劲道愈来愈大。可是,若是南九岳舍得扔下其中一个,便可以救上另一个,可南九岳不忍,也不敢,没有人需要为他的选择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无面雷怪高举双拳,朝着南九岳的背脊狠狠砸下,南九岳慌乱之下,松开了脚,整个人被上官沐妍和狩拖着,朝巨洞深处落去。 “啊!” 一瞬间,南九岳的尖叫,响彻了整个巨洞! 下落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南九岳便感觉自己掉进了水里,那涌上来的窒息感让南九岳瞬间迸发了求生的欲望。好在之前修行水遁之时,虽说总是失败,但南九岳的水性还是大有长进的。待得从水里爬上岸的南九岳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身体,疑惑道,“怎么回事,我没死!” 此时,两道水花一同从水里绽放,上官沐妍和狩纷纷重水里冒出头来,南九岳愣愣地看着这两朵出水芙蓉,眼珠子偏是收不回来。 “看什么看,死色鬼!”狩捂着自己的要害之处,愤愤地看着南九岳,而一旁的上官沐妍也是羞红了脸,闪躲着南九岳的眼神。 南九岳轻咳一声,眼神依依不舍得移开,胡乱看向四方,可当他抬头之时,却被震撼地说不出话来。看见南九岳这幅吃惊的模样,狩和上官沐妍也是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也是被吓了一跳。 此时,在他们的头顶之上,是一方倒悬的湖泊!湖水清澈见底,里面甚至还有游鱼戏虾,透过湖水,他们甚至能看见之前的巨洞,还有在洞边虎视眈眈的无面雷怪! 修整一段时间过后,南九岳三人探索了四周,却发现除了一个阴深的洞口外,根本没有其他任何的出路,三人商量一番后,决定进去一探究竟。 隐藏在湖底的地面世界,更像是一个存在了数百年的溶洞,到处都是滴着水的钟乳石。南九岳慢慢地踩着湿滑的地面,沿着粗糙的洞壁前行着,洞壁上镶嵌着许多细碎的明珠,发散着淡淡的光芒,让南九岳不至于摸黑前行。 “这地方,好阴森啊!”南九岳搓了搓手掌,悄悄地向身边的上官沐妍靠近。 突然,狩指着前方惊喜道,“那边有光!” 上官沐妍出声提议道,“慢着,咱们先靠过去看一看,千万别轻举妄动,如今那些‘卫’的人,怕是也在这个山洞中!” 言罢,三人偷偷摸摸地摸向前方,躲在石壁后偷偷地观察着。 “真的是‘卫’!”南九岳轻声呼道,在下方,是一个宽阔的大殿。大殿空荡荡的,只有一株孤零零的莲花,立于殿前,而聚集在大殿中央的,正是以兰侑廷为首的“卫”。 “哪里来的大胆狂徒,竟敢擅闯老夫的洞府,岂不知死耶!” 突然,一道声音响彻大殿,不怒自威,让在场众人不禁心生胆颤。可兰侑廷根本没有害怕,朝着殿前的那朵莲花恭敬道,“晚辈千里迢迢赶来,只求见前辈一面,还望前辈应允!” “哈哈哈!你这小妮子,出手坏我设下的大阵,如今又来扰我清修,这也算求见?” 殿前的那朵含苞莲花突然盛绽而开,刹那间涌现出的宝光,直冲天际,让在场众人不由得露出了贪婪的表情。 坐在莲座之上的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但怪异的是,那老者面容却如孩童般稚嫩,那老者光是这般懒散地坐着,便一派仙风道骨的样子,让人不敢小觑! “晚辈,拜见人圣李太初李前辈”兰侑廷长揖一拜,恭敬道。 除了一头雾水的南九岳,在场众人,包括躲在暗处的上官沐妍和狩,尽皆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一副仿佛天要塌陷的样子。 “哈哈哈!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还有人记得我的名号!”老者抚须长叹,随即问道,“小妮子,看你也不是妖族,你到底是何人,竟然不受这葬魂大漠的规则所束缚!” “晚辈是谁,不重要,此行前来叨扰前辈,便是想问一件事。” 兰侑廷掀开自己的兜帽,露出那绝世容颜,缓缓问道,“弘重,在何处!” 第五十四章 四士分桃一人回 李太初饶有趣味地打量着眼前这年轻的丫头,问道,“弘重?呵呵,你怎么就认定弘重一定就在老夫这儿?” 兰侑廷丝毫不惧李太初的审视,缓缓开口道,“当年,若不是尊主没有找到弘重,而没有集齐五元之力,又岂会被那些宵小之徒钻了空子,偷袭而败!” “尊主遍寻天下,除了这葬魂大漠,即使是人蛮二族的皇宫,也是探寻了数遍,可偏偏便是没有弘重的消息,那弘重不在葬魂大漠,还能在哪儿?”兰侑廷眼神一厉,望向李太初,说道,“再说,除了人圣,这世间还有何人能够降伏弘重!” 李太初一改慵懒的神色,坐直身体,双手掐着繁乱的法决,随着李太初这一举动,数十道流光不知从四面八方飞来,灌注进李太初的天灵盖中,而李太初的脸色也随此忽喜忽悲、忽怒忽乐。 于此同时,在远在千里之外的冀州,一名身披战甲的老将骑在马上,遥望天际,默然不语,在数千将士的注目下,这老将竟化作点点尘光,往南而去;在富甲天下的荆州,一名干练的富家翁坐在藤椅上,遥望天际,默然不语,在等待着爷爷讲故事的孙子孙女面前,这老翁化作点点尘光,往北而去;在荒凉无边的凉州,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被客栈小二踢出门外,正在不断痛嚎的他突然遥望天际,默然不语,在一干食客的讥讽下,化作点点尘光,往东而去。。。 在这无边的天下,到处都在同时发生着这些古怪的事,那些消失的人身份各异,互无关联,甚至素未谋面,但唯一相同的,便是他们那花白的头发和七旬的高龄。 “有意思,有意思。” 李太初缓缓睁开眼,语气里有些自嘲,不知是叹息还是无奈。“‘卫’?‘卫’!” “没想到老夫隐退的这些年,这天下,反而变得更精彩了,果然是长江后浪催前浪,老夫不服老也不行啊。” “前辈看来已经知晓这一百多年来发生的一切了,可否告知晚辈,弘重的下落。” 李太初摇摇头,没有回答兰侑廷的问题,而是笑道,“若是往回倒一百年,凭你们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在我面前,绝对活不过一息。” “可是,老夫终究是老了,一切都与我无干,这一代的恩恩怨怨就让你们这一代去解决吧。” “趁着我心意未改,你们快滚吧!” 李太初一拂手,闭上双眼,便不再言语,但兰侑廷非但不退,反而更进一步,威胁道,“前辈,我敬你是长者,不欲动武,可莫要逼我!” “哦?”李太初睁开双眼,淡淡地笑道,“你想威胁老夫?凭什么,就凭你身上的刚陨?” 听到李太初所言,向来沉着冷静的兰侑廷不由得一惊,眼神中的慌乱一闪而逝。 李太初突然仰天大笑,不知对着何处喊道,“刚陨,何不出来见见老夫,你是皮痒了还是欠揍了!” 片刻之后,站在李太初跟前的兰侑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一株紫蓝色的根茎状斑纹从她的右肩蔓延而上,直至在她的脸上绽放出一朵凄美的莲花,原本便绝美无双的兰侑廷,变得愈发妖艳诱惑。 “小家伙,活了一把年纪了,还是这般不要脸!”兰侑廷邪魅地盯着李太初,笑道,“当初,是哪个小家伙被本尊的玄雷轰得跪地求饶来着。” 李太初不以为怒,反而大笑一声,说道,“刚陨啊刚陨,没想到数百年没见,如今却是在这番境地与你相见。” “但你可知,你如今是在助纣为虐,在与天道相抗耶!” 刚陨摇摇头,反问道,“天道?天道在何处?主人死的时候,天道又在何处?” “住口,师父没有死!”刚陨似乎戳到了李太初的逆鳞,他怒喝一声,指着刚陨喝道。 “别再画地为牢了,都已经过去几百年了,该结束的早便已经结束了,将弘重那家伙的所在说出来吧,我不想与你动手!”刚陨根本没有丝毫畏惧,反而讥讽道。 “谁!”刚陨突然扭过头去,望向大殿之外。 “既然不出来,那就去死吧!” 刚陨随手一挥,数道雷蛇从其手心轰向殿外,而此时,两只黑色巨手从殿外迎上雷蛇,巨手紧紧握住轰鸣作响的雷蛇,黑色巨手上的黒焰瞬间漫上雷蛇,数息之间,竟是将雷蛇完全吞噬。 “原来是你个小兔崽子,以为找几个帮手,本尊便没有办法治你了吗?”刚陨对着从大殿外走进的囚荒喝道。 与囚荒一同进来的,正是江小蛮、陈轩午与布留禅三人。 “妖孽,人圣李太初李前辈在此,你竟还敢大放厥词,速速还我归剑宗三十七条人命来!”囚荒一脸义正言辞地看着刚陨,回敬道。 “放肆,小兔崽子!给我过来领死!”刚陨怒喝一声,伸手一招,囚荒的身体竟被她吸了过去,可当她正欲取囚荒性命之时,李太初伸手一拂,刚陨被便生生逼退数步,囚荒也因此落到地上,侥幸逃过一劫。 “嘿嘿,赌对了。”囚荒在心里暗喜道,装作一副受伤严重的样子,站起身来,向李太初谢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晚辈感激不尽。” “行了,别耍这些小心眼,老夫不会再救你第二次了。”突然,李太初仰天问道,“三位道友已偷听了这么久,还不快快现身?” 南九岳心中一惊,心中正盘算着是否要下去,便被一股吸力吸住,整个身体朝大殿飘去。狩和上官沐妍借着并无恶意的吸力,稳稳当当地落在地面,可南九岳不会控力,反倒摔了个大跟头,白白浪费了李太初的一番好意。 “九岳,你怎么也在这,快过来!” 爬起身来的南九岳急匆匆地跑向江小蛮,生怕那些白袍人会出手伤他。 “师父,一言难尽,我们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到这儿的。” 南九岳正想解释,突然,大殿上传来一阵冷笑,被李太初逼退的刚陨扫视着场中众人,怒道,“来得好,就让我杀光你们这些杂碎!” 言罢,刚陨双手成印,万千雷光从其身后涌出,整座大殿在雷光的轰击下摇来晃去,滚滚巨石从上方落下,砸在众人身侧。 “够了!” 李太初喝道,双手一指刚陨,顿时,万千雷光纷纷倒灌进刚陨的身体,一瞬间,大殿中的一切又仿佛归于平静。 “李太初!你想干什么!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取你命耶?”被暂时制服的刚陨对着莲座上的李太初怒喝道。 李太初冷笑一声,道,“这丫头的身体终究还未足够强大,哪能容纳你的力量,如今的你,又岂会是我的对手!” 突然,李太初眼神一凌,淡淡地说道,“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们便留下来当这黄沙中的枯骨吧!” 李太初猛一拂袖,成千上万的冰虎从上方的湖泊中呼啸而下,那凛冽的寒意让一旁的江小蛮等人尽皆被霜气笼罩! 刚陨双手合十,数息后猛然拉开,一张密密麻麻的电网横亘于其前,将袭来的冰虎纷纷炸成冰沫。可那些冰虎非但冲势不减,反而越来越多,大有将刚陨彻底埋葬的意味。 “李太初!你给本尊记着!” 刚陨冷哼一声,手中挥出一颗硕大的雷球,雷球漂浮至刚陨的头上,释放出万千雷光,轰向其身后的白袍人! “啊!兰侑廷,你不得好死!” “饶命啊!长老!饶命!” 。。。 随着一声声哀嚎之声响起,十数颗乌黑发亮的魂玉缓缓飘向半空,一张巨大的血口从魂玉组成的阵法中央出现,刚陨狠狠地瞪了一眼场中众人,随即转身一跃,消失在了渡魂门中。 “糟了,她要逃了!” 囚荒焦急地大喊,顾不得其他,急匆匆地跑向渡魂门。虽然他知道自己不是那刚陨的对手,但是他不得不追。如果追了,尚还有周转的余地,若是不追,那便真的彻底断了这条线索,再也无法为归剑宗的师弟们报仇了。 一旁的上官沐妍也紧跟着囚荒,跃进渡魂门中。 “前辈,如今那邪道奔逃而出,仅凭他们两个年轻人怕不是对手,我们这便告辞,前去支援,还望前辈勿怪。”江小蛮向莲座上的李太初拱手道,并示意身后之人赶快走。江小蛮有种直觉,这前辈喜怒无常,若是此时不走,怕是再也走不了了。 离渡魂门最近的狩在江小蛮的示意下,跃进渡魂门,可当南九岳也想跃进去之时,莲座上的李太初突然朝着渡魂门一伸手指,大殿之上的渡魂门霎时间变得摇摇晃晃,模模糊糊。 “可别怪老夫没提前与你们说,这术法,还能再让一个人通过,你们自己决定让谁走吧!” 李太初饶有趣味地看着尚在殿内的四人,笑道。 “你这老头,你是不是成心想害我们!看我不砍了你的破花!”布留禅手握涂佛,直指李太初,怒道。 陈轩午止住了布留禅,与他相视一眼,布留禅心领神会,转头望了一眼南九岳,南九岳心里咯噔一声,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陈轩午望着似乎意识到什么的江小蛮,笑道,“八回眼!” 此时,刚陨跌跌撞撞地从渡魂门中走出,靠在一旁的大树上,气喘如牛。而刚陨脸上的莲花斑纹也尽皆褪去,此时,应该叫她兰侑廷。 “为何不杀了那李太初!”兰侑廷冷冷地望着前方,自语道。 “你的身子太弱了,无法承受我的力量。而且,那李太初的实力在这一百年中更是突飞猛进,我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那我此行便是前功尽弃了吗?”兰侑廷一拳砸在树上,怒道。 “不,我感觉到了,弘重,就在那群人中间!” 第五十五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兰侑廷站起身来,沉吟道,“那就希望你的感觉没有出错!” “哼,弘重那家伙的气息,我是不可能会认错的,若不是李太初那小家伙出手,我方才便能找到它的真正宿主!” “还有一事,方才在大殿之中,除了弘重之外,还有一个女子,她身上的血脉与你们尊上的血脉极为相似,或许,她能让我们的计划事半功倍。” 兰侑廷闭目回想着方才大殿之上每一个人的气息,突然,她睁开双眼,冷漠的脸上破天荒地闪过一丝喜意。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言罢,她的身影化作一道雷弧,消失在树林里。 此时,在葬魂大漠内的大殿上。 “轩午,你要做什么!”江小蛮惊慌地看着陈轩午,失声道。 “对不起了,师父,我们不能再留在你的身边了。” 陈轩午话音一落,右眼中的八条白色符文轻轻蠕动,而江小蛮的身影也随着陈轩午的注视,消失在原地,出现在渡魂门之上。 江小蛮多想制止住陈轩午,可到嘴边的话,被那渡魂门吞噬进去,连她自己的身体也在一瞬间完全被那黑暗所淹没。原本便摇摇欲坠的渡魂门,在江小蛮通过之后,也终是飘散于空气之中。 渡魂门消失在大殿之上,除了满地的白袍尸体和南九岳师兄弟三人,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老头儿!你的心肠这么歹毒,就不怕以后生孩子没**吗!”布留禅手握涂佛,恶狠狠地盯着李太初骂道。无数的黑气从其后背涌出,在一瞬间凝成一个巨大的黑色巨人,大有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架势。 陈轩午横跨一步,挡在怒气冲冲的布留禅面前,示意其别轻举妄动,以免惹怒李太初,将局势搅得更加无法收拾。 “李前辈,我师徒四人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陷我等于此困境。” “哈哈哈!”李太初仰天大笑三声,笑道,“你们两个傻小子,我是看你们与我有缘,才将你们留在身边,待老夫心情好了,指点你们几招,可不比辛辛苦苦修炼来得快多了!” 陈轩午摇摇头,丝毫没有被李太初所言影响心境,冷静道,“师父曾说过,自己的路,自己走,一个整日被搀扶的人,迟早会瘸的,前辈的心意我等心领了,还望前辈能够放我们回去。” 李太初颇为赞赏地看着陈轩午,说道,“不错,不错,虽然你们师父的修为不高,但有这份道心也是难得。” 李太初突然话风一转,打量着陈轩午腰际的双剑问道,“你腰上配剑,长剑可叫断空,短剑可叫知悔?” 陈轩午心中一惊,可随即脸色镇定道,“两把拙兵,让前辈见笑了!” 李太初点了点头,随即视线移向陈轩午的右眼,说道,“你的右眼,可是称作八回眼?” “正是,前辈难道知道八回眼的来历!”通过李太初的两个问题,陈轩午心中笃定他必定知道某些关于自己父母的消息! 但出人意料地,李太初摇了摇头,半躺在莲座上,慵懒地说道,“不,老夫什么也不清楚,老夫只知道这八回眼乃是拥有特定血脉之人,方可拥有。这八回眼威能无穷,蕴含着超脱五行之外的空间力量,一旦完全掌控这股力量,移山填海,也只是覆手之事也。” “小伙子,年纪轻轻便拥有此等力量,老夫观你以后必成大器!”李太初意味深长地看着陈轩午,说道。 可李太初所言并没有让陈轩午有丝毫的欣喜,反而失落至极,相比于其父母的消息,其余一切对他来说,都只是过眼云烟而已。 “前辈高看晚辈了,晚辈只想知道,我的父母如今到底在哪儿。” “老夫又不是神仙,哪能事事尽知,你这小辈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李太初瞄着陈轩午腰际的断空、知悔,莫名其妙地说着。 李太初转头望向布留禅,眼神里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莫名情绪,似是悲伤、似是开心、更似是惋惜。李太初伸手一挥,布留禅手中的涂佛竟脱手而出,飞向他的手心。 布留禅顿时急红了眼,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涂佛竟然这么轻易地便被人夺走了,最奇怪的是,他能感觉得到,在李太初手心的涂佛没有丝毫的挣扎,反而有种莫名的欣喜。 涂佛之上的黑气收敛进剑身,露出了它那银白色的剑刃。没有黑气覆盖的涂佛,平淡而又质朴,就仿佛乡间铁匠铸就的廉价铁剑,但却更有几分独有的灵性。 “老头儿,你这是找死!”布留禅怒吼一声,身后巨人挥起重拳,狠狠地砸向李太初,阵阵鬼哭狼嚎的黑气随之袭向李太初的四肢要害之处。 一阵震耳的轰鸣传来,巨人一拳落在李太初头顶上方不远处,却巨人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拦住似的,不得寸进丝毫。 莲座上的李太初没有搭理气得跳脚的布留禅,而是认真地轻抚着涂佛剑身,眼里全是关爱与怀念之色,低声自语道,“泷儿,这孩子,跟你长得真像,不光样子像,性子也像。” “只可惜,师父不能再吃到你做的菜了。” 李太初神色一冷,将手中涂佛扔向布留禅,布留禅接过涂佛,搂在怀里不断地擦拭,怒视着李太初,嘀咕道,“这臭老头儿,该不会是有什么古怪的癖好吧!” “无礼小儿,你可知你身体内的黑气是什么吗?”李太初挑起眉头,戏谑地看着布留禅。 布留禅收好涂佛,生怕又被李太初夺去。他昂起头直视李太初的眼神,怒道,“关你什么事,臭老头儿。” “无礼小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能活到现在还不死,真是让老夫意外。” 听着李太初这危言耸听的话语,布留禅一脸怒意,喝道,“你这怪老头儿,咒谁呢!有能耐便说个门道出来,别在这儿故弄玄虚,乱吓唬人!” 李太初冷哼一声,斥道,“你身上的黑气,是罪业。” “是滔天大罪,不可饶恕之罪,是无数逝者的怨气、恐惧与憎恨!” 纵使胆大如布留禅,听完李太初这番毛骨悚然的话语,也是心里一颤。好不容易才定下心神,布留禅不屑道,“你骗谁呢!要真像你所说,那我岂不是大恶人?可我从出生到现在,没干过一件坏事,没杀过一个好人,又何来的罪业!” “呵呵,口气还真是大着呢,就连得道高僧都不敢如此大放厥词,你敢再说你没干过一件违心事?”李太初笑着问道。 被李太初那眼神打量地发毛的布留禅轻咳几声,嘟嚷道,“那、那些看姐姐们洗澡之类的,怎、怎么算得上坏事?” “哼!”李太初冷哼一声,随即话风一转,说道,“而且,老夫也未曾说道,那些罪,是你犯下的。” 正当布留禅一头雾水的时候,李太初突然朝着他伸手一握,眨眼间,布留禅的身体便飞向李太初。 李太初紧紧地捏住布留禅的肩膀,即使布留禅拥有无匹神力,仍是挣不脱李太初的束缚。 “前辈,留禅口快惯了,不曾有恶意,还望前辈手下留情!” 陈轩午踏出一步,朝着李太初拱手请求道。 莲座上的李太初来回捏着布留禅的肩膀,突然,他松开手,仰天大笑道,“真是有意思,有意思,怪不得被罪业缠身的你,还能活到今天,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布留禅从莲座上滚落下来,疯也似的爬起身来,朝着李太初喊道,“什么,你知道我父母是谁!” “老前辈!刚才是我不对,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求求你告诉我我父母是谁!他们现在在何处!” 李太初淡淡地望了一眼布留禅,说道,“小子,你在胡说些什么,老夫方才什么也没说。” “这样吧,你们两个不是想出去吗?那就跟老夫玩一个小游戏,如若你们赢了,我便让你们出去,如若输了,便在这葬魂大漠里陪老夫解解闷,兴许几十年后就放你们出去!” 陈轩午和布留禅对视一眼,纷纷看见了对方眼中的决意。 “前辈,我知道,你一定知道一些有关于我们父母的消息,如若我们胜了,还望前辈能告知于我们!”陈轩午诚恳地拱手道。 “好,便依你们所愿,我会让你们知道你们应该知道的东西。” 李太初一口允诺之后,喝道,“那我们之间的赌约,便开始吧!”随着话音一落,李太初双手成指,分别指向布留禅和陈轩午二人。 随着李太初出手,两道玄光也从他的指尖洞射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二人,那玄光无形无息,怪异至极,但却蕴含着奇妙的力量。 陈轩午和布留禅不敢大意,纷纷取出兵器格挡,可那玄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事物,直接透过二人的兵器,打在二人的眉心上。 被玄光打中的陈轩午和布留禅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纷纷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两声重重的落体声在南九岳耳边响起,吓得南九岳顿时六神无主!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醒醒啊,你们别吓我!” 南九岳担忧地冲到二人身旁,他身侧的陈轩午和布留禅看起来没有受到任何伤,呼吸也如正常人般平稳,就仿佛是睡着了般,可无论南九岳如何摇晃,二人偏是不醒。 “咦,奇怪,怎么多出你个小家伙?” 第五十六章 星星之火燎原兮 “你、你、你别过来,你对师兄他们做了什么,他们为什么会这样,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我们!”南九岳双手张开,将布留禅和陈轩午挡在身后,语无伦次地说道。 “你这小家伙,真没眼力见,老夫这是给他们天大的机缘!”李太初瞪眼道,“你可知道多少人跪着求老夫,老夫都懒得搭理他们,若不是看在这两个小家伙的父母的面子上,老夫才不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你可别骗我,我师父的父亲可是一等一的绝世高手,要是被他知道了,肯定会来找你算账的!”南九岳眼睛一转,搬出实力莫测的江忘书来,想要吓唬吓唬这李太初。 “哈哈哈!你说的可是忘书?”李太初笑眯眯地看着一脸呆滞的南九岳,笑道,“你可知,忘书与老夫是什么关系?” “他乃老夫座下的弟子!” 听着李太初这出人意料的言语,南九岳不由得愣在了原地,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李太初竟然是江忘书的师父! “当年老夫以大梦春秋之术,化分身九九八十一,在这天下间,用不同的身份,活了一百多年,方才老夫以大神通唤回散落在世间各地的分身,所以,这一百多年来发生的诸事,皆难逃过我的法眼!” “我一见你们师父,便知道她是忘书的女儿!” “你真的没骗我?”南九岳还是有些将信将疑,问道。 李太初冷哼一声,说道,“若不是一早知道你们是忘书门下,我为何要出手助你们击退刚陨?” “放心吧,我是不会害他们的,相反,待他们醒来后,绝对是脱胎换骨,池蛟化龙。” “这古怪老头应该没必要骗我,看来师兄他们应该是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了。”南九岳稍微松了一口气,不过,一股好奇突然挠得南九岳心里痒痒的,他忍不住问李太初,“前辈,你说的机缘,到底是什么呢?” 李太初颇有其事地压低声音,将中指抵在嘴唇上,嘘声道,“此乃天机,不可泄露。” 此时,昏迷中的布留禅突然紧皱眉头,浑身躁动不安,可随后又再度归于平静,沉沉睡去,仿佛是在梦中受到了惊扰。 “那白光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挡都挡不住,若那老头真想招呼我,我岂不是小命不保!”布留禅坐起身来,捂着自己晕眩的脑袋,嘀咕道。 “咦?这是哪儿?”布留禅神色凝重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直到右手攀上涂佛的刀柄,他悬着的心才稍稍安定。 如今布留禅身处在一个全白的奇异空间里面,这空间里除了布留禅,没有任何的东西,只有无穷无尽的白色,一眼望不见尽头。 突然,一道模糊的人影出现在布留禅眼中,并不断地变得清晰起来。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这里是哪儿?”布留禅拔出涂佛,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神秘人。 待得完全看清神秘人的脸之后,布留禅不由得大吃一惊,因为,这神秘人就是他自己,就是第二个布留禅! 唯一不同的,就是这神秘人手中的刀,并不是涂佛,而是一柄暗红色的巨刀,刀上流动着怪异的红色光芒,一看便知道不是凡品。 “喋血凶,噬魂三刀,吞、灭、乱!” 布留禅眼中的“布留禅”面无表情地说着,随着话音一落,他抽出手中的暗红色巨刀,旁若无人地在原地挥出三刀,虽是简简单单的三刀,可布留禅却看到了刀后的尸山血海,铮铮白骨。 一瞬间,布留禅沉浸在这刀法之中,脑里全是那唤作喋血凶的血红巨刀在空中挥舞的轨迹。 可布留禅还未完全领悟到喋血凶与噬魂三刀的精髓,“布留禅”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整个白色空间又再度回归平静,一头雾水的布留禅尚未回过神来,那个消失的“布留禅”又重新出现,但是他手中的刀却不是之前的喋血凶,而是一把不足二尺的短刀,银白色的刀刃上锋芒毕露。 “井中月,万影迷踪!” “布留禅”以诡异的动作挥舞着手中的短刀,下一瞬,在布留禅身边出现了万千虚影。万千虚影同时朝着正中央的布留禅递刀,但每一个虚影都仿佛是本体,让布留禅不知如何抵挡!正当万千刀影落在布留禅头上之时,一切尽皆化作虚无,手握井中月的“布留禅”也再度不见了踪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些刀,这些招式,倒底是哪位大家所铸所创,实在是太精妙了!”布留禅愣愣地看着四周的白色空间,不禁感慨道,一向自负于自己刀法的布留禅今日才知道,什么叫做井底之蛙! 布留禅感慨之意尚未隐去,第三个“布留禅”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就这样,布留禅呆在这白色空间中,完全沉浸于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布留禅”所展示给他的名刀与刀式。 与布留禅同样,刚刚醒过来的陈轩午也出现在了一个未知的空间,只是这空间里没有任何一丝光亮,只有无尽的黑暗。 陈轩午警惕地在黑色空间里摸索前行,也不知走了多久,他身边的无尽黑色突然犹如潮水般褪去,无数的乌云取而代之,在陈轩午的四周翻滚卷涌。如今的陈轩午,双脚离地,置身于云间,犹如乘云驾雾般,极为玄妙。 “这是什么!” 陈轩午小心翼翼地抓了一把从身边飘过的乌云,却不小心碰到隐藏在其中的雷弧,一股麻痹从其手指扩散,让他不由得痛呼出声。 轰隆!轰隆!轰隆! 突然,隐藏在乌云中的雷光在陈轩午身侧炸起,碗口大的雷弧爆发出摧毁一切的力量,让陈轩午不由得心惊胆战。陈轩午还未回过神来,四周乌云内的雷弧尽皆轰鸣不已,在下一瞬,整片空间被无尽的雷光所淹没,强大的力量撕扯着陈轩午的身体。陈轩午痛苦地闭上眼,可那耀眼的白光毫无阻碍地涌进他的脑海,那仿佛要毁灭世间的力量让他心悸不已。 待陈轩午醒来,眼前的景象却换作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森林。偶尔几只鸟崔,歌鸣着飞过,他的脚下是生机盎然的青青草丛,零星几朵野花点缀在那绿色之上,显得更为安逸。 陈轩午想附身拾取那掉落的花瓣,可他突然发现,自己居然一动也不能动,过了许久,他才喃喃道,“难道,我现在是一棵树?” 陈轩午静静地待在这安逸的树林里,以一棵树的姿态,观察着万物的繁盛与枯萎,聆听着生与死的交响。 不知过了过久,陈轩午发现自己突然变回人形,跌倒在地,阵阵巨响,伴随着强烈的震感,从陈轩午身后传来,他转过身来,却发现,张牙舞爪的滔天巨浪正对着他嘶吼不已! 被巨浪吞噬的陈轩午一下子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他只能微弱地感觉到,自己像一苇枯叶,随着水波流逐向未知的方向。陈轩午挣扎着,他不甘就这样任由摆布,可无所定形的水,仿佛吞噬了他所有的力量,拉扯着陈轩午最后的一丝意识,他仿佛与水揉合在一起,如今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水,还是陈轩午。 往下看,是无尽的黑暗,是渗骨的寒冷。往上看,隐隐约约闪烁着梦幻的光芒,陈轩午艰难地朝着那光伸出自己的手,可他的眼睛却无力地闭上了。 突然,一阵硫磺烟熏之气,涌进正在沉睡中的陈轩午的鼻腔,他痛苦地咳嗽着,睁开双眼,坐起身来。在他眼前,是一个小小的火堆,火焰在柴火之上噼里啪啦地燃烧着,那三色光芒,让湿漉漉的陈轩午不由得想要靠近。 可陈轩午的手尚未挨着那温暖,火堆上的所有的柴火在一瞬间化作灰烬,猛烈的火焰旋空飞舞,飘零在空气之中。那些火焰仿佛似有灵性,统统围绕着陈轩午旋转燃烧。 正当陈轩午沉思苦想的时候,那火焰居然向外延伸。火焰所过之处,无所不毁,无所不燃! 星星之火,竟燎原兮。 陈轩午陷于这无边无际的火海之中,那滔天的凶意狠狠地砸在他的思绪之上,让他不知所措。 这肆意燃烧的大火不知烧了多久,才渐渐熄灭。 大火过后,千里焦土。灰头土脸的陈轩午擦了擦自己的脸,心中愈发疑惑。 “金、木、水、火,接下来难道是土?” 随着陈轩午话音一落,从他脚底深处爆发出一股开天辟地的力量,方圆千百里尽皆在这力量的肆虐下震动不已,处于震荡中心的陈轩午感觉仿佛天崩地裂一般,四周的一切被这强烈的震动粉碎殆尽。 大地,仿佛被上古魔神撕裂,一圈巨大的鸿沟围绕着陈轩午裂开。一股巨力从脚底涌来,陈轩午一个不稳,跌倒在地,而随着一股上下起伏的震感,陈轩午身下的大地竟开始向上升去。在陈轩午眼中航,鸿沟之外的地面在向下坠去,消失在滚滚烟尘当中。待得烟尘散尽,陈轩午坐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朝着前方走去。不多久,陈轩午走到崖边,他探出头朝下望去,不由得心中一惊。 此时的陈轩午,正站在陡峭的山巅,俯视着那无边无垠的大地,那一瞬间的壮阔与厚重,让陈轩午呆呆地站在崖边,久久不能自已。 第五十七章 惊起三两蝶恋花 不知在这白色空间呆了多久,怕有一日、一月,或是一年。布留禅只记得,一共有六十九个自己出现在自己眼前,六十九把名刀,六十九式刀法,带给他的蜕变绝非任何灵丹妙药可媲美。 最关键的是,这不是在拔苗助长,而是顺水推舟。 此时的布留禅,已经再也不是从小镇里走出来,只凭着蛮力的井底蛙了,他相信,如今的他,能用手中的涂佛,砍尽天下的不平! 这一次,布留禅等了很久,第七十个“布留禅”才缓缓从白色空间中走出。但是,他手上的刀,却是布留禅自己最熟悉的涂佛! 布留禅一脸怪异地看着眼前的“布留禅”,他能感受到,虽然这“布留禅”与之前一模一样,但是气息中隐隐藏有杀意! 果不其然,这个“布留禅”没有说任何的言语,而是抬起涂佛,重重地挥了下来! 布留禅横刀格挡,可那犹如山岳般的恐怖力道却是让他肩上一沉。 “这份力道,丝毫不逊于我全力一击!”惊诧之余,布留禅也没忘记该做的事,他卸去“布留禅”的力道,向后跃去,冷哼道,“有意思,正好让我练练手!” “噬魂三刀!”布留禅心念一动,那早就练习过千百遍的招式脱手而出,而他手中的涂佛也变成了喋血凶! 可让布留禅震惊的是,对面的“布留禅”竟然与他一般,手中刀化为喋血凶,使出了相同的招式,但是气势却凌驾于自己之上! 两刀相接,恐怖的气浪席卷整个白色空间而过,但是,两人各自后退了七八步,没有分出个高下。 布留禅瞪着“布留禅”,“布留禅”也在瞪着布留禅。 布留禅怒喝一声,手中刀变成井中月,万千虚影出现在“布留禅”的上方,瞬间将其吞噬。可让布留禅意想不到的是,这万千虚影中,竟有一半的刀锋所指,是他的脑袋! 又是一次不分高下的交锋,狼狈躲过刀锋所袭的布留禅暗想,“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有的他也有,他有的我也有,到底要怎样才能打败他!” 可对面的“布留禅”似乎不想给布留禅喘息的机会,提刀而上,朝布留禅步步紧逼。 二人打得天昏地暗,但是偏偏分不出一个高下,每次交锋都以平手结束,直到六十九招尽皆用尽,直到布留禅筋疲力尽,他对面的“布留禅”仍然没有被打败! “我虽然打不赢你,但你也打不赢我的,哼!”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布留禅,对着同样气喘如牛的“布留禅”喊道。 可不知是不是布留禅乌鸦嘴,他话刚一说完,又有一个“布留禅”手握涂佛,从白色空间中走出。 “我去你大爷,不带人多欺负人少的!”布留禅破口大骂,可那两个“布留禅”根本不理会他的埋怨,而是双双提刀而上。 这次,布留禅没能挡下两者的夹击,被那属于自己的恐怖巨力砸得倒飞而出,重重地跌在地上。 布留禅勉强坐起身来,眼神冷冷地看向那两个“布留禅”,啐了一口,哼道,“就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有多大能耐!” 陈轩午再次睁开眼,无数雷光化作条条巨蟒,在其眼前肆虐,而他的身后,是无边无际的乌云。 相同的乌云,相同的雷光,陈轩午不知道这是他第几次与这雷云相遇,他知道,他接下来会化作参天巨树,然后被蓝色的巨浪冲走,再与绚烂的火焰共舞,最后站在高山之巅,迎接黑色雷云的到来。 百遍?千遍?还是万遍? 他陷在这个轮回里,无法解脱。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有没有人能告诉我!” 陈轩午疯也似地奔跑着,他逃离那狂暴无前、欲坠天际的雷云,他穿过那生死交替、轮回不休的森林,他浮出那漆黑冰冷,深邃无垠的深水,他踏遍那焰舞千里、焚尽一切的火海,他爬到那睥睨天下,刚毅坚挺的山巅! 他朝着无边的远处大喊着,“停下!停下!” 一股股回音回荡在陈轩午四周,陈轩午突然仰天大笑,笑声里尽是沧桑、尽是疲色。 陈轩午一步步向前走着,直到他的脚踩在悬崖边上,几颗碎石沿着滚落的石壁滚落而下,落入万丈深渊。 “结束吧!” “呃啊!”布留禅的腿上又被重重地砍了一刀,被迫单膝跪倒在地,此时的他,早已是强弩之末,浑身上下尽是刀伤,血流不止。而他手中的刀,也在不断地变幻着,时而喋血凶,时而井中月。 在他身旁,八个“布留禅”正围着他,那滔天的杀意,直欲将布留禅吞噬。 鲜血染红了白色的地面,布留禅的意识也逐渐迷失,渐渐地,他的呼吸开始局促,脸色也变得苍白如纸,如今的他,离崩溃只差那最后一根稻草了。 其中一个“布留禅”走近他,高举手中的涂佛。布留禅抬起头,眼前的“布留禅”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地俯视着他。 “没想到,我竟然会,死在自己的刀上,哈,哈哈!”布留禅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无力地垂下头去,手中的刀也脱手而出,滑落在地面。 刀,落了。 布留禅低着头,地上的刀停止了变幻,重新变回涂佛,涂佛银白色的刀背上,倒映着他苍白的脸,那是一张放弃一切的脸,那是一张不再抱有希望的脸。 “江老头,这黑盒子是什么?” “这盒子,装的是一把刀。” 布留禅接过散发着阵阵渗骨寒气的黑色长盒,问道,“那他们为什么不自己给我?” 江忘书揉揉布留禅小小的脑袋,笑道,“他们在等,等你能够握住手中的刀的时候,他们就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布留禅点了点头,可眼里的失望之色却不言而喻,江忘书望着布留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把刀,叫涂佛,它是你的,只能是你的,任何时候都不能松开你握刀的手。” 布留禅静静地看着地上的涂佛,眼中的神采逐渐恢复。 “不!我绝不会松开!涂佛,你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没有人,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拥有你!” “爹!娘!我一直握着涂佛,我没有松开过!” 布留禅大吼一声,无数罪业从其后背疯狂涌出,化成一个无比庞大的黑色巨人!而涂佛之上,也燃起了那由罪业凝成的黒焰! 铛! 布留禅高举涂佛,挡住了下落的“涂佛”,而“布留禅”也被那猛然爆发的怪力扫飞出去。 布留禅颤巍巍地站起身,凝视着四周的八个“布留禅”,没有丝毫惧意,只有满满的希望和永不放弃的信念! 此时,八个“布留禅”的后背一齐涌出无数罪业,化作八个同样的黑色巨人,将布留禅围在中央。 “哈哈哈!哈哈哈!”布留禅仰天大笑,对着四周的“布留禅”不屑地大喊着,“心中有刀,万物皆空,这是属于我的刀意,这才是属于我的刀意!” 布留禅将涂佛重重插进地面,霎时间,自涂佛为中心,四周的所有白色地面尽皆皴裂开来,化作漫天的齑粉,无数的罪业从涂佛上涌进地底,顺着不断延伸的裂纹,向四周扩散,袭向那八个被击飞的“布留禅”! 罪业附上他们的身体和他们手上的“涂佛”,狠狠地撕咬着,直至将他们完全吞噬。 整个白色空间在布留禅的一刀之下,不断地坍塌,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站在中心的布留禅静静地看着四周的一切被自己的力量撕扯成无数的碎片。 他笑了笑,闭上了眼。 “涂佛,皆空!” 从耳边呼啸而过的山风,拂乱了陈轩午的发梢,肆意地拍打在他那胜若女子的脸庞上。 风,吹得陈轩午的眼睛难受得紧,于是他闭上了眼睛。 “你过来,你看这是什么!” 陈轩午将小脑袋凑过去一瞧,随后一脸鄙夷地看着捏着一片普通叶子的江忘书。 “江老头,你当我是白痴吗?” “你回答我便是,废什么话。” “一片叶子,怎么了。”陈轩午不耐烦地答道。 江忘书微微一笑,手心燃起一团火焰,将那叶子点燃。 “现在呢?它又是什么?” 陈轩午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江忘书,仔细思考了一下,才答道,“是火。” “那你再看这个,这个是什么?”江忘书指着手中的灰烬,问道。 陈轩午想了想,摇了摇头,可当江忘书将那些灰烬洒向空中之时,陈轩午灵光一现,答道,“是土,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江老头,你神神怪怪地,到底想说些什么?”陈轩午看向一脸笑意的江忘书,反问道。 江忘书哈哈大笑,站起身来,揉了揉陈轩午的脑袋,望着四周的景物,感慨道,“你要走的路,还有很远呐!” “呵,原来是这样,江老头。”陈轩午睁开眼睛,他的身体没有跌落山崖,而是漂浮在轰鸣作响的雷云之间。 他,再一次,走进轮回。 “金之刚烈,我怎么看你似水?” 言罢,陈轩午从空中极速坠落,在他身下,是呼啸奔腾的巨浪,他微微笑道,“水之弱柔,我怎么看你似木?” 话音一落,漫天水势消散不见,陈轩午落在一片生机盎然的草丛里,惊起三两蝶恋花,在其身边翩翩起舞。 “木之生死,我怎么看你似火?” 陈轩午饶有趣味地看着那森森绿林被突然蔓延的大火吞噬,仰天大笑道,“火之炽殇,我怎么看你似金?” 笑声未落,陈轩午的头顶汇聚了大片大片的雷云,可陈轩午丝毫不惧,指着天边的雷云大笑道,“金不是金,木不是木,火不是火,水不是水,土不是土。” 陈轩午身边的场景开始疯狂地变幻,快到连陈轩午也认不出那到底是什么,但他只是仰天大笑,根本不在乎自己到底在哪儿。 “你若还想迷惑我,那我便告诉你,这金还是金,木还是木,火还是火,水还是水,土还是土。” “万物相生相克,根本没有所谓的界限,这一切,只不过是你强行划出的囚笼,而我,已经找到钥匙了!” 陈轩午右眼一睁,八条白色符文在其眼眸中蠕动。 “八回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