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金王爵》 第一章 夜城 春天冲破了冰冷的阻隔,消解了严寒对这个世界的敌意,慢慢地回归到世间。大地一层一层地改换面貌,绿色的丛茵茂草不经意间已然铺展开,像是一位画家借用最伟大的神力将人间重新涂抹了一遍。 亚斯特帝国的春天最为世人称道,在万物复苏的日子里,趁着明媚的阳光到亚斯特南方小镇去观赏闻名遐迩的纯白色的羽花是一种莫大的享受。除了本国人,从其他国家慕名而来的游人也数不胜数,每年逢春,都要迎来一阵热潮。 鲁尔的酒馆就位于南来北往的中枢城市——米勒伯爵的领地——夜城。 夜城的酒馆多不胜数,有些雇佣了一批卖弄风、骚的女郎招徕顾客,有些兼做些不透明的其他买卖,自然都生意火爆。像鲁尔的小酒馆一无特点,二无手段,生意相当一般,只有在春天南来观花的人多的时候才有所转机。 但鲁尔酒馆有些年头,来往的酒客都认识鲁尔先生,凭着老主顾的惠顾,平时生意还做得下去。 傍晚,霞光映遍天际,酒馆里依旧有欢声笑语。 鲁尔畅慰地笑着靠在门边,手里晃着一杯白兰地,眼睛扫了扫近乎满座的小酒馆,心中盘算着今天的收入。他可是好久没有上过城里红房子里最贵的女人的床了,想到这儿,不由得咧开嘴无声轻笑,露出了满口黄牙。 正当他走神的片刻,一个带着东方斗笠的人走进了酒馆,鲁尔不禁眉头一皱:“喂,小子,你是哪儿人?” “神圣第一帝国。”少年头也没回。 “你……”鲁尔听少年的发音无可挑剔,再加上浑身上下除了那一顶斗笠,没有任何违和的地方,稍降了一些敌意,他低声嘀咕了句:“真是怪人。” 西方人不喜欢东方人,同样,东方人也抵触西方。鲁尔是属于坚决反对东方人入境的那一部分,如果少年是东方人,他可不会任由其进入酒馆。 “给我一杯最烈的酒。”少年打了个响指。 鲁尔再次皱眉:“你确定?” 旁边人也不由得侧目,有人的脸上挂上了戏谑的表情,他们能从斗笠下看到少年青涩的面容。夜城的烈酒不是一般人能够喝下的,何况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确定。” “另外……”少年突然走向了坐在角落的一桌壮汉,他走得不徐不疾,直到桌前,“我叫银格,各位下午好。今天本来是想歇息一下的,没想到遇见了买卖。我这里有个生意,看你们愿不愿意做?” 那一座共七人,面对突如其来的问候,统统愣了一瞬。继而,是一串大笑。 “买卖?哈哈哈哈哈哈!”为首的壮汉拍着桌子大笑,“这小子要和我们做买卖!”其他人也大笑起来,粗犷的声音干涩而响亮,把酒馆都震响了。他们故意抖开自己裘衣,露出了绿色的佣兵服,泛着银光的刃边仿佛也露出了狰狞的笑意。 他们想从少年的脸上看到一丝惊慌,令他们失望的是,对方没有如他们所愿。 名为银格的少年微微一笑,摘下了斗笠,露出了一头黑发,他的脸色平静,眉眼极其锋利,身材颀长而浑身黑衣,像是一根生铁打造的刑柱。 “这样吧,各位看看这个。”银格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拍在桌子上,刹那间,众人的笑意收敛,眉目一凝。 “相信你们都知道悬赏上的几个人都是谁吧。我要是把你们交给上面,可以得到五百金币的奖赏,恰巧今天是休息日,我不想工作。所以,这张悬赏三百金币卖给你们了。你们说,是不是个好买卖?” 银格望着几人,故意压低了声音说,手按在桌面上,微微弯腰。 这几人却没了声响,一个个目光锐利得如同刀剑。他们曾经是亚斯特北方的雇佣兵,在一次战斗中死里逃生,因为害怕责罚,几人干脆逃之夭夭。后来又因为在一位公爵的领地劫杀了一名贵族遭到追杀。 这张悬赏上面的人像明明白白就是他们,任谁一看都能看出来。他们刚做完一单抢劫的勾当,才来到夜城准备休息一阵,谁知就碰上了“仇家”。 “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我们一向行动隐秘,逃了半年都没有人找上门来。”首领沉着嗓子问,一只手已经压在了悬赏令的一角,“除了你还有谁?” 其他人也纷纷紧张起来,喉结一动,但没有做声。在外人看来,他们神神秘秘的,还真像是在聊生意的样子。 “我只是恰巧路过撞见了你们。除了我,就没有人了。不然你们还得多出几百金币,不是吗?”银格说得很轻松,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 蓦地,首领也笑了,他没有大声肆意地嘲笑,只不过嘴角扯开的角度已经显露出了他无法按捺的轻蔑和嘲讽,他还是忍不住拍了两下桌子,眼角笑出了泪花。 “你就一个人,既没有帮手,也没有准备,凭什么把我们交给上面?就凭这一张破纸?” “我如果大声说出来,让这座酒馆里的人都听到五百金币这个数字呢?” 首领嗤笑一声,不以为然:“来这座城里的人,身上多少都背着些事情,谁都不会多管闲事,你还不懂夜城的规矩,小鬼!” “还差一会儿。” “什么意思?” “你才是真的不懂规矩。”银格轻轻一扯,将悬赏令收回,那壮汉只觉得手下一滑,被他紧紧按住的纸竟然莫名地溜走了,银格将纸塞好后继续道,“米勒伯爵在夜城定下了方针,在白天,就连醉酒都不可以,更别说杀人了——但是,一旦夜晚到来,这一切就成了合法的事情了。” 这就是夜城,被称作不夜之城的夜城。米勒伯爵是个笃信圣教的教徒,他对人性的丑恶深恶痛绝,但是又知道一时间不可能消除那些罪恶,于是制定了一个奇怪的法令。夜幕降临的时候,允许罪恶的发生,但是一旦黎明之光通向大地,所有的罪恶都要在圣辉中消失。 白天去到夜城,定然会惊奇它的井井有条,大街上没有一点垃圾,陌生人也会热情地打招呼,酒馆里的人热闹地讨论却从不醉酒,更别提从没见到过的暴力和偷窃。 外人看着惊奇,甚至赞叹夜城的文明,当地人却明白,夜色下的夜城才是它的本来面目。 酗酒、赌博、嫖妓是最普通的娱乐,大街上经常爆发流血事件,偷窃、抢劫也是常事。繁华的建筑依次亮起炼金术营造的灯光,照耀得天际再次明亮,女人们穿着暴露的丝裙,男人们穿着考究的礼服,衣冠楚楚地出入那些被涂抹得金碧辉煌的建筑。 这些建筑里有更上档次的酒品和赌局,还有最受富家老爷们喜欢的斗技。人和人、人和兽人、兽和兽的比拼,下等的一级战士到高级迅龙,各种类型的都有。而坐在高台上的人们一边下着赌注,一边欣赏血腥的厮杀。 有些在香水味和烈酒刺激下的贵族,还会在贵宾隔间里做出出格的事情。曾经就有一位贵族少爷和衣着暴露的侍女在隔间里一边高呼斗士的名字,一边做着抽插的运动,他们的叫声被狂呼和尖叫掩盖。可是那名少爷在最后关头释放出了一股斗气,硬是把隔间的纱幕震裂了,上千人看到了巅动着胸脯的侍女坐在他的大腿上颤动,下半身的纱裙也被扯开,香艳无比。那少爷不仅没有羞愧,反而拉着侍女冲出隔间,将她按在栏杆上,继续挺动腰胯,高声大呼。 给斗士的呼声,和送给这位少爷的口哨欢呼,将那天的氛围推向了最高潮,烈酒、艳、女、金钱、血液,混合成了夜城的狂欢和浊流。 “杀人?小兄弟,这可不是你在家里玩的游戏,我们都是三级战士,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首领挑衅地看着银格,眉目间尽是不屑。 银格没有理会他们的话,直接转头走向了柜台,他的酒已经准备好了,银格扔出一枚银币,一下子抄起酒杯,往喉咙里灌。火辣辣的液体灼着他的喉管,像是火在烧,可银格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你!”为首的壮汉深感被侮辱了,一巴掌拍在桌角,惊得人们齐齐望去。七人的凶恶神情像是要吃人的豹子,他们面对着银格,拔出了尖刀。 鲁尔额头冒出了冷汗,在这个时候起冲突,不仅他们会被伯爵大人处罚,就连自己也会被牵连,他连忙跑过去:“等等,等等!现在还不能打架!不能打架!” “放心,鲁尔先生。我们都懂规矩,只是一到时间……”他们重新坐下,刀却没有收回,那一双双凶狠的眼睛盯着银格,如果目光也能作剑,早就将其撕碎了。 小酒馆在紧张的氛围中变得更加逼仄,酒客们趁着天色还差一点进入黑夜时段都纷纷离去,只有几个想要看热闹的留了下来。 银格就近找了一个空出来的座位,坐了下去,似乎根本没有把那七个人放在眼里。更让七人火大的是,他笑着对鲁尔道: “老板,你的酒真不错,我小睡一会儿,到时间了叫我。谢谢。”说着,银格居然闭上眼睛,靠在长椅上睡了过去…… 第二章 为了钱的年轻人 鲁尔拦在银格和七个逃犯中间,他脚下的地板在尴尬的气氛中咯吱咯吱作响。调酒师见多了冲突,但是如果马上就要爆发战斗的话,他也有些害怕自己受到连累,于是躲到了一侧角落。 留下来的酒客都是老混子,有的自身就挂着几条人命,他们感兴趣的是这个少年和七人间的血腥交战,不论谁能获胜,他们都能得到一种感官的满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色渐黑,钟楼传来了宣告进入黑夜的第一道钟声,洪亮而悠长的钟声从远处的钟楼飘来,像是战斗的号角。 银格霍然睁开了眼睛,不需要鲁尔叫醒,他敏锐的神经已经刺激他醒来。 同一时刻,七名逃犯也听到了钟声,他们从座位上一跃而起,手上的尖刀早已饥渴难耐。他们冲向银格,每个人的表情都狰狞可怖,像是凶恶的野狼。 周遭的人们鼓掌欢呼,他们爱极了这种场面。 白天的夜城太过平静温和,能满足他们的只有黑夜中的狂乱和血流。贵族们花钱在斗技场才能看到的场面,他们坐在这儿喝酒就能看到,多划算! 银格在欢呼中站起了身,他藏在黑色的斗篷下的手上握着东方式的古剑,青铜兽纹,厚重而深邃,像是从土里拔出来的文物,但是寒刃霍霍,只一闪就令人心惊肉跳。 “三百金币!”他忽地大喝,高速移动起来,以肉眼几乎无法跟上的速度穿过了第一个人的攻击。那人惊愕了一瞬,下一秒,感到腹部被穿刺的剧烈的疼痛! 古剑从他的腹部穿过,锋利的剑只给了他一瞬间的痛苦。 银格抽剑,挥振,血水沿着剑刃流下,没有在剑上沾染一点污迹。见同伴被杀,他们大叫着发动越发猛烈的进攻。 “东方名剑‘血洗’,是能够自动洗清剑上的血渍,专用来暗杀的剑。”银格耐心地解释着,身形穿梭在剩余六人的围攻之中,步伐轻松,游刃有余。 首领的力量极大,几次凶狠的攻击运用了斗气,将银格逼得步步后退,酒馆的地板在他的用力踏足下也断裂了几块,墙上划满了一道道伤痕。每道伤痕都有拇指般粗细,挂在墙上的画也被毁得不成样子。 这些毁坏都由失败的一方承担,如果有一方死了,就由杀死对方的人承担,这也是米勒伯爵的规矩,现在倒还没有人敢违反这个规矩。 鲁尔自己也端上了酒杯,坐到了顾客的边上,毕竟应该有的赔偿他一个子儿也不会少。 “四百金币。”鲁尔落座的同时,银格被六人逼到了墙角,沉重的六柄武器和肆意释放的斗气将他压在墙面上,可是银格居然大声报价,气息没有紊乱! 一个呼吸间,银格消失了! 谁都没有看见,谁都没有察觉! 银格瞬间站在了六人的身后,高举手臂,古剑的杀气从身后包拢着他们,令他们无从反抗和抵挡。 古剑的寒光“刷”地划过,皮肉瞬间绽开,鲜红的颜色泼洒一地,又倒下去两个人。 血顺着剑端滴答落地,汇聚在一起,像是一条细小的河流。 “你……你用的是东方暗杀术!你是谁?到底是谁?!”为首的壮汉终于慌了,他僵硬地转过身来,面对着指向他眉心的剑尖,脸色惨白。 他的背抵着冰冷的墙壁,像是贴着冰块一样,寒意如针锥扎入肌骨。 他早该想到的,一个少年敢和他们叫板,实力一定早就在三级战士以上!况且对方居然还会东方暗杀术!他曾经在战场上见过使用东方暗杀术的高手,那种战斗方式令他心惊胆战! 冷汗一层层地冒出,他仿佛看到了银格眼中刮着寒风,无可抵挡的霸道冷漠! 银格显得很惊讶:“你居然知道东方的暗杀术,了不起。这是我的老师教给我的招数。同样,老师还教我要做好工作,平时我接了活儿,就算对方出再高价都不会改变的。但——”一个长长的转音,银格继续道,“恰好今天是休息日,我的原则为钱让路,这张悬赏令现在出价六百,你买吗?” “买……买……可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你给我几天时间……就几天……” “抱歉,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不等了。”银格摇了摇头说,剑刃一翻,顺势就要砍去。 “等等!等等!我有抵价的东西!”那人真是急了,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袋子,“这里面是一块金刚玉,是我们准备送到南方玉兰镇的宝贝,护送费值这个数!”他伸出了手掌,两指张开。 “八百?” “八百。”首领舌头打着颤说。 银格顿了一下,忽的笑了:“这么说,我们就是朋友了。”他伸手从怀里取出了那张悬赏令,将其抛到了半空,收剑的同时,纸张被一分为二。 看到银格已经毁掉了悬赏令,壮汉也把委托的资料双手递给了银格,但是几人依旧贴着墙壁,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互相看看,各自摇了摇头,无奈地站在原地。 “鲁尔先生,这里的赔偿?” 被银格这么一问,鲁尔递到嘴边的酒杯停住了,他微红的脸上浮现出狡猾的笑意:“老规矩。” 所谓老规矩,自然是米勒伯爵的那一套,还是由输的那伙儿人负责。银格满意地笑了,戴起了斗笠,跨出门去。 他刚一出门,脚步被一个酒嗝打断了。 “小伙子。”一名中年酒客远远地说,“你为什么总带着东方式的东西?在亚斯特还好,在有些国家,容易惹麻烦。” “这是老师的遗物,我的老师是个东方人。”银格淡淡地说。 “你为了什么来这儿?” “为了钱。” 旋即,他将剑挂在腰间,紧了紧斗篷,走入了渐近的夜色之中。 “哈哈哈,这场表演真是不错呢。鲁尔先生,没想到小小酒馆也有这么精彩的场面。”刚才说话的中年人再次开口。 他一说话,酒客们都沉默了。唯独被打败的四人怒气未消,感到被嘲讽了,大怒之下朝那人走去。 几人怒目圆睁,浑身肌肉紧绷,头上青筋直暴。“你是从哪儿来的醉汉!他妈的敢嘲笑我们!不想死的话,替我们把钱还了!” “好说,好说。”中年人举起双手,一副妥协的样子,但说话方式极尽优雅,“鲁尔先生,损失赔偿都由我来。” 鲁尔一听,慌忙地点头。 “可是,”中年人站了起来,他一身风衣纯黑,粗厚的质地看上去像是披着一副盔甲,竖立的领子高高遮住了下巴,既能够挡风,也显得一丝神秘。他长相普通,但身材高大,站在那里仿佛一道铁幕,硬朗的身形曲线和凸显出的肌肉轮廓就连贵族家中的守卫也自叹不如。他将手中的《圣言》打开,闭上了眼,“我想先清理一下垃圾。” “世人的罪恶,神都看在眼里,你犯下的过错,必被天上降下的烈火与雷攻击……” “你现在读这些废话也没有用了,赶紧交钱走人!”为首的壮汉哪能听他说长串的废话,立刻恢复了那副凶狠嘴脸,粗鲁地去抢那卷《圣言》。 中年人猛地睁开眼,恍如天威! “怎敢亵渎天父!” 他的速度快到四人根本看不到,比银格还要快! 壮汉们那一刻被无形的力量禁锢住了身形,浑身汗毛竖起,冷汗如浆。《圣言》被中年人合上的一瞬,雷光和火焰齐齐出现,卷集着四人,如同野兽一口吞噬了猎物,他们在光芒中哀嚎,瑟瑟发抖,骨骼发出噼啪地响声。 从嘶哑的吼叫到像是饥饿兽仔的哀求,他们越来越虚弱,最后仿佛脊骨被抽空了一般,瘫软下去。酒客们和鲁尔照常喝酒,刺耳的声音仿佛被屏蔽在外。 中年人更是一点都没有动容,火焰更加盛烈,赤红的火舌舔舐着空气,“火焰能净化你们的灵魂,审判奸恶,愿天父保佑。”他打了个响指,火消雷散,几人化作了飞灰。 “米米……米勒伯爵,这……”鲁尔终于结结巴巴地开口。 “放心。” 中年人只给了两个字,然后走出了大门,黑色的衣着,融入了渐黑的天色中。身后的酒馆随即点亮了蜡烛。 第三章 委托 夜城的黑夜一如既往的不太平,可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之时,污浊、罪恶、狂乱……统统归复平静,人们打扫掉昨晚留下的景象,换上一副新装。 鲁尔的酒馆一夜之间就修葺一新,少数酒客知道那是米勒伯爵的手笔。米勒伯爵手下有许多出色的魔法师,修理一个小酒馆是举手之劳的事,至于几幅画就更不值一提了。 隔天夜里发生的所有事,在这里只是第二天的谈资。 巡城的卫士开始工作的同时,各大商业街也开始热闹起来,民众们开始一天的生活。街道上人来人往,一片繁荣和谐。 银格独自走在街上,他头戴着东方斗笠,一身显眼的黑色,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惊异和注目。 那名中年人说的不错,在西方国家,不论是开明还是保守,这么打扮总会惹来麻烦,可是银格有自己引以为傲的手段,作为一名赏金杀手的自我修养——融入。既被人看见,又不会被人关注,所有的人都可以擦肩而过,所有的人也仅仅这么萍水相逢。 他今年才十六,可是练习这项技巧已经十二年了,熟练到每进入一个环境就能迅速融合的地步。 走过几条宽阔的大路,银格四下张望了一会儿,继而闪进了侧向的小巷,几个跳跃间,越走越窄。巷口穿出,是一个剧院。 这个剧院年代已久,在主街道和小街巷的交汇处,是十年前人们最爱来的地方。现在人们更倾向于新开的大剧院,装潢、舞台、演员,都要高这里几个档次。只有那些希望看一场戏而经济不富裕的人们才会来老剧院迁就一下。 “是这儿了。”银格抬头看见剧院的顶上挂着五彩的招牌,用阔气的文字写着“菲洛蒂剧院”。 贩票口的老先生穿着一身挺括的工作服,看见银格立刻笑意盈盈,声音中气十足:“先生,上午好。今天上演的是经典剧目《受刑的骑士》,需要一张票吗?” 银格走到贩票口,递上了一封烫金的卡片,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个人的签名。不知道什么人的签名要用这么金贵的卡片来写,但能够值这个身价的人物一定不简单。 老先生看到卡片,浑浊的目光突然亮了起来,眼角抽动:“你的名字?” “银格。” “稍等。”老先生推了推眼镜,转身离开了贩票口,不一会儿,他就亲自出来把银格引进了剧院内。 银格步入剧院的刹那,感到一阵惊讶,没想到老旧的外表下,竟然有着这么精美大气的舞台,圆形的观众席分层围绕,四周的装饰华美而精致,阳光从上方直射而下,令舞台沐浴在光辉之中。虽然算不上高贵,但是在平民剧场中,已经算是出类拔萃的级别了。 看样子不像是个没了人气的剧院啊。银格心中暗想。 就在这时,音乐响起,装扮好的戏剧演员们从后台走上了舞台,他们穿着正演的服饰,认真地唱念着台词。每一个演员的表情、神态、形体都恰到好处,演技绝佳,甚至连站在背后的几个龙套都做得一丝不苟。 这不是排练!大早上为了我一个观众而正式演出?不可能吧?银格看向引他进来的老先生,却发现那人已经离开了。 “我可不是为了看戏才来的呀,那卡片也不是贵宾券……”银格瞬间觉得自己被老人给误解了。 思索了片刻,银格转身准备去要回那张卡片。正当他踏出门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了似曾相识的声音:“《受刑的骑士》,是我最喜爱的戏剧之一,不看可惜了。” 这声音!是昨天的中年人! 银格的记忆不会出错,他猛然间转身,却见对方坐在第一排最显眼的位置。他的呼吸凝滞了一瞬——因为对方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悄然出现! 在他的印象中,昨天也是一样,这个男人悄然出现,所以他才会被一个酒嗝打断了脚步,因为那个酒嗝传来的方向和他脑中存在的每个人的座位方向都不同! “坐过来吧,银格。” 能够有这样的本事,会知道银格的名字也不稀奇了。自嘲地轻哼一声,银格走到了第一排,坐在中年人的身边。 银格没有说话,仔细打量着中年人。普普通通的脸,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皱纹,头发泛着棕色,身材高大而精壮,一身黑色的竖领风衣,平静得像是铁幕,手上握着一本圣教教徒都奉为至宝的《圣言》。 “我们昨天见过一面,我很欣赏你。今天特意为你点了这么一出戏,希望你喜欢。”中年人很有礼貌地说。 “你就是委托的主人?”银格对戏剧并没有太高的欣赏能力。 “没错,我的委托是比较特殊的一类,必须有相当经验和权限的人才能触及。虽然你年纪不大,看来你的权限在那个组织不小。当我的护卫告诉我有人接受了我的委托。我很高兴,这出戏终于可以上演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儿?”银格问。 “拜托。”中年人有些无奈,“这片是我的领地,我想要知道一个人在哪儿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你稍微难找一点,但还不至于找不到。” 银格微微一愣,他本以为自己融入人群之后,应该是神出鬼没的。没想到对方居然把他的行踪了若指掌,而且说得那么轻松,银格不知道自己是该叹息还是气愤。等等……他的领地? “你是……米勒伯爵?” 米勒点点头:“不用惊讶。我经常在自己的领地内闲逛,你是不知道,拥有一大片土地和子民的感觉……真的很累。”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嘴角上扬,得意轻佻,令人有种揍他的冲动。 银格暗里翻了一个白眼,等待着米勒的后文。 “说正事,我这次,是想找个人运送一份货物去东方。” “运货应该找商队吧?”银格说,“商队也会雇佣一批人来保护货物。” 他以为米勒是让他保护货物不被劫掠,做这样的生意当然也可以,但是对方堂堂伯爵居然要通过发布隐秘的赏金任务来招募人马,太令人费解了。 银格年纪不大,却在赏金界混了有十年了,他凭借自己的功勋资历勉强有资格看到这份隐密委托,可见对方对人选的要求极高,非需要经验丰富和能力卓著的人不可。 “普通的货物当然是这样,但这个东西是东方一个国家的国宝。”米勒笑了笑,“你应该知道,很久以前,早在我们西方还在互相争斗的时候,大陆的另一边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统一国家了吧。他们分了又合,合了又分,但延续了几千年。反观我们这边,却从来没有统一过,一直处于对立局面。 “东方一直领先我们,直到五十年前,东方边境的属国恒国叛乱,搅乱了他们。他们花了二十年的时间平息战乱,恢复了名叫‘商’的王朝的统治。我们也从战争中获利,趁机捞了一笔,圣教在皇帝们的鼓动下,出动了东征的十字军,偕同数国军队,带回了大量财富和战利品。其中——” 银格会意:“就有那件货物,对吧?” “对。因为那次打劫,西方得以追赶了一截,甚至在某些领域超过了东方。同时,恒国被镇压叛乱后,发现丢失了国宝,多番追寻之后,终于把账算到了我们头上。恒国硬是要把国宝追讨回去,不然就要发动战争。” “一个叛国还有这么大的底气?” “‘商’统一之后,恒国成了一个诸侯国,它的背后是一个庞然大物,圣教也开罪不起。所以,在亚斯特帝国的这件国宝必须送还。” 银格沉默了几秒钟,又问:“为什么是您?” “你还没有资格了解那么多,可以告诉你的是,我是圣教和国家都信任的人,而且夜城的晚上在人们肆意消遣的同时也进行着最大的黑市交易,这件东西能够在我手上悄无声息地转移。”米勒伯爵以一种很得意的声音说。 “我要做什么?” “使这件东西顺利在东西方界线上交接,但——”米勒突然严肃起来,“这件事不容许出差错,我观察过你,你还不够格!” 第四章 夜宴 戏剧慢慢进入了第一幕的高潮,骑士违背了王命,和公主暗生情愫,继而被王室欺骗去独自挑战恶龙…… 表演者演得十分到位,阴谋被发掘的惊惧、背负命运的不甘、在爱欲中的痛苦等等都传达有致,令人叹为观止。 米勒的严肃却让银格猛然一凛,无暇欣赏舞台上的精彩演出。 一个人知道了这么多故事,却不被任用,那么他的下场只有一个——死。米勒的实力比自己高,银格清楚这一点,他脚步微微外撇,准备随时逃跑。 “别紧张,我的意思是你现在还不够承担这个任务,不过,我会锻炼你。”米勒绷紧的脸突然又松了,优雅地为舞台上的演员们鼓掌,“老实说,前几个应征者实力强大的不少,可是我都不太放心,倒是你出乎意料地让我觉得合适。” “因为我只为了钱?” “目的单纯是一点,还有一点,你的年纪还小,心思活络却不阴沉,况且多少了解东方。” 米勒站起了身,第一幕正好结束,骑士打败了恶龙,自己也身受重伤,生死未卜。 “就到这吧,从今天起,我会给你任务,每一个都有不菲的赏金,到了我觉得合适的时候,再商量护送的事,怎么样?” 银格眼珠打了个转:“老师说过,有钱,不坏规矩,那就是朋友。” 米勒哈哈大笑,往外走去,银格立刻跟上。 “第一个任务,做我儿子的首席骑士,今天参加我的晚宴。赏金一百金币。” “一百?是不是少了点?” “参加晚宴有吃有喝的还拿钱,你还嫌少?” “你亲口说夜城有黑市交易,暗中肯定有不少赚头吧?” “我还得养家糊口!” “一百五!” “一百二!” “一百三!” “成交!” “这几天我还要护送一块金刚玉……” “我会找人替你跑腿的……” 银格随米勒乘坐马车来到了伯爵府,到今天为止,他还没有住过这么好的城堡式的建筑。它矗立在山谷中,远远望去仿佛和山一样高,前面直通开阔的大道,那是特意为伯爵修建的路。 没有金银乃至颜色的点缀粉饰,单单以白色大理石堆砌出了一种宏大气派,建筑的格局和米勒伯爵身上的气质十分相似,优雅中透露着铁一般的坚强。 银格被仆人引到客房暂住,等到明天才会安排他的住所——作为米勒伯爵独子的首席骑士。 他还没坐下来休息一下,事情就来了,先是更换衣服,然后是熟悉严格的规矩,还有各种前辈对他叮咛嘱咐。大家貌似对这个年纪不大的新来的孩子抱有一种新奇,毕竟伯爵府很少有这样的客人,而且是新骑士。 一连串忙下来,已经天色将沉了,晚宴居然不知不觉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银格第一次穿着礼服出场,浑身被紧锢得很不舒服,他佩戴着点缀着银色花纹的骑士剑,乍一看像是女佣兵用的细剑,上面刻着米勒伯爵的专属徽章。他出房间前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还蛮帅的嘛! 第一次穿得像个贵族站在宴厅的前方,银格淡淡微笑,还有一种按耐不住的欣喜呢! 不多时,客人们便来了。 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在宏大的建筑前停下,又离去。从马车中走出来的都是上等人,挂着光辉爵位的贵族,即将继承家族的少爷们,名满一方的富豪,享有盛誉的教授……男人们穿着黑色的晚礼服,头发梳得油亮有致,女人们穿着从东方进口的丝绸制成的长裙,凸显高贵。 尊贵的客人们迎着潺潺流动的小河,踏过白色的石桥,走上回折漫长的红毯,这才算刚刚进入庄园。 他们对初次的见面的同样尊贵的人们躬身行礼,送上祝福和花朵,女人们优雅欠身,男人们笑着点头。长长的红毯上,互相寒暄让时间显得并不漫长。 芬芳的鲜花被特意安排在两旁道边,扑鼻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周围的喷泉和石雕都经过炼金术的改造,能够变换姿态,显得尤为别致。除此之外,远处是大片的绿草地,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已经有不少男孩女孩在草地上互相认识交谈,他们笑语盈盈,玻璃杯互相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到处都是欢乐和优雅的气氛。 塞缪尔·米勒伯爵和他的家人亲自迎接宾客,笑容令人如沐春风,谦和有礼而不失主人的气度。他的妻子出身亚斯特老牌贵族,虽然已经年近四十了,容貌、身材依旧保持得像是二十五六岁的少妇,她陪同在米勒的身边,一身闪亮的服饰缀满了细小的宝石,像是众星捧月。 米勒的优雅和妻子的美丽都遗传给了他们唯一的儿子贝拉克·米勒,只是作为唯一的继承人,他显得有些怯懦和内向,跟在父亲身后半个身子侧向来客,脸上肌肉紧张得在抖,和父亲完全不同。 “亲爱的,那些少爷小姐们可得由你去招呼了,不要一直跟在我的身后皮笑肉不笑地呆站着。银格,你跟着他。”米勒催促道。 “父亲,我……” “又不是第一次了,你要拿出贵族应有的风度。” 米勒打断了儿子的话,转身迎向另一面的客人。 贝拉克脚步不自觉地朝着父亲那边移动,忽然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他,他莫名地打了个颤,停住了。他知道这个人是谁,父亲委派来保护?照顾?还是监视?教导他的?反正这人是跟在他身边的“首席骑士”——银格。 “少爷还是听伯爵老爷的话吧,不然我很为难。” 贝拉克偷偷瞄了一眼银格,这个人年纪比他大不了几岁,但是显得那么成熟稳重,穿着一身普通的晚礼服像是罩着一件铠甲,脸庞轮廓清晰,眼神锐利。 看到那眼神,他就感到一阵寒意。 “我知道了。”贝拉克泄了气,端起银格递上的玻璃酒杯,向偏门口的地方走去,那儿走来一群衣着鲜亮而华贵的姑娘。 她们和贝拉克差不多的年纪,脸颊柔嫩红润,露出的肩膀和手臂光洁白皙,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下,她们正矜持端庄地走来,想必是要喝些甘美的果酒。 贝拉克心里对自己说你可以的,然后在颤抖的脸颊上生生挤出一个微笑,整了整白色蕾丝的袖口,伸出了酒杯。 “谢谢。”没等贝拉克说出打了好几遍腹稿的寒暄,其中一个女孩主动说话。 贝拉克霎时有些激动,脸蛋刷地一下变红了,刚刚按捺下去的紧张又一次涌起,他游移的目光终于有勇气正对女孩们…… 那姑娘轻巧地端走了贝拉克的酒杯,金发荡漾地轻轻一甩,掠过贝拉克,和姐妹们继续聊天,大步离开。 贝拉克僵在那儿,结结巴巴的嘴微微张开,没有吐出一个字,只是红着的脸变得更红了。 第五章 狮子牙 银格微微叹了口气,这个贝拉克少爷看上去挺俊朗的啊,俊朗得甚至有点儿……柔弱,就算他不引人注目,可是再怎么也不会被当做侍从吧?那一身价值不菲的晚礼服不知高了自己几个档次! 再者这个小少爷也是出席过好几次晚宴的人物了,怎么会有名嫒不记得米勒伯爵的独子? 银格看着贝拉克羞愤的样子,忽然明白了什么。 “少爷,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吃点蛋糕也行。”银格淡淡的说了一句,正当贝拉克准备开口询问,银格已经消失不见了。 精美的壁画前摆放着餐桌,上面有酒品和各式制作精致小巧的甜点,考究的白银烛台上层层火光营造出温馨的气氛。 三名美少女嬉笑着来到桌边,一人取用了一块粉红色的小糕点,细嚼慢咽,不失姿态。 “嘿,刚才贝拉克想和我搭讪呢。”其中一人骄傲地说。 另外两人发出了尖利的嗤笑:“你不会看上他了吧?” “得了吧,看他呆呆的样子,真好笑,好像从来没有学过社交礼仪似的。哪像卢卡尔,英俊帅气,还会好多甜言蜜语,而且父亲还是公爵大人……” “可你刚才让他那么尴尬,说不定会被记恨啊。” “怕什么,等我做了公爵夫人,他还得巴结我呢。真想看看到时候我问他当年和我搭讪有什么感想时他的表情。哈哈哈……” “公爵夫人,哈哈哈……” 三人都笑了,少女们如玉环相碰般清脆的笑声像是美妙的音乐。 她们没有注意到在她们的身边,一个佩剑的年轻人完整地听完了她们的谈话。 银格摇了摇头,心道贝拉克被几个女孩这么轻视,还真怪不得别人,不过既然他现在作为贝拉克的骑士,不能不为他说句话。 银格转身走了几步,面对着三名少女中的一位,友好地伸出了手。 女孩愣了愣:“我们见过吗?” 她看得出对方是一位年轻骑士,但她不记得认识哪位伯爵府的骑士,心底里以为是一位被她的美吸引的男人,虽然银格的身份并不能引起她的兴趣,但银格眼中锐利的光忽的令她动容。 她伸出了手,修长柔软,带着温和的热量。轻轻一握随即分开,她只想表达合理的礼貌罢了。 “我是贝拉克少爷的骑士,刚才您的做法令少爷的脸面很不光彩,所以我特来邀请您向少爷道歉,并且在等会儿的舞会上主动邀舞。”银格微微躬身,偷偷瞥了眼贝拉克,默默想道: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接下来你自己好好把握吧。 那女孩不屑地轻哼道:“我才不要,我只是把他错认成侍者了!又不是故意的。” 银格看对方态度强硬,根本不退让分毫,另外两人也顺势帮腔,搞得银格也只有暂时作罢,毕竟人家是贵族小姐,还真不能硬来。 他慢慢走回贝拉克身边,眉头又是一皱。 贝拉克不知从哪里又端了一杯酒,正要喝的时候,一个穿戴华丽高贵的男孩和他擦肩而过,撞翻了贝拉克的酒杯! 鲜红如血的液体泼洒到贝拉克的礼服上,染红了胸口的白色蕾丝翻边,对方诧异了一瞬,旋即摆了摆手:“是贝拉克呀。” 说罢,便径自往前走,贝拉克脸色变了变,却没有动怒,反倒行了一礼。 看样子是个大角色,很多人都对其投去十分赞赏的目光,而且他故意展示出来的戒指上分明是家徽!人们的目光有一半都被那枚象征家族地位的戒指吸引,女孩们更是眼中闪着光芒,望向他英俊清爽的面庞。 大家同时对贝拉克的大度有礼,也赞赏有加,好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是件了不起的事。银格心道这是什么贵族逻辑。 银格并不买账,他正好面对着男孩走去,伸手一拦,阻止了要离开的男孩。 “银格,没事的,让他走吧。”贝拉克走到银格身边,小声道,“他是格罗斯曼公爵的儿子,他家和我家关系很好。” 喂,我是帮你出头,你还怂了。 银格还是生冷地对他说:“道歉。” “道歉?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银格撒泼似的回答,反倒令他尴尬了,近处几个人也笑了起来,他总不好自己夸口说自己是什么什么爵位吧,何况这爵位还是他老子的。 “你给我让开!” “道歉。” 银格还是两个字,眼神不容置疑。 “听说那是伯爵大人为了幼子而新任命的首席骑士,看他的样子也就十几岁吧?”有人道出了银格的身份,他们中有些人消息异常灵通。 “哼,一个乡下人居然真把自己当成骑士了。真是可笑!敢和卢卡尔顶嘴,胆子不小啊。” “一副死人脸,真讨厌……” “这样的人总是装出一副很凶狠的样子想要让你怕他,其实只是装装样子罢了。” “看上去很帅啊……” “呸!” 偷笑着议论的都是那些贵族少爷小姐,他们的父母只把这看做是孩子们的小纠纷,不会花很多的心思在上面,往往看了一眼就瞥过头去继续他们的交谈。 他们知道,小孩子打架,自然有人会管。 他们也知道结果,卢卡尔是公爵之子,今天是代表他的父亲出席晚宴,而那个叫做银格的新任骑士不过是一个没有背景的年轻人。两者对比,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果然,米勒伯爵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吵闹,他作为晚宴的主人,不能让人把气氛搞砸了。脸色一沉,米勒走了过来,他的脚步矫健有力,就像是一头雄壮的狮子正迈向他的猎物。 一身冷厉的黑色衬得他更加深邃肃穆。 “完了,这个时候爸爸是真的生气了。”贝拉克凑到银格的耳边,脸色变得有些失血的白。 银格没有任何的举动,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就算米勒处罚他也无所谓,只要自己能够拿到属于他的赏金,他不在乎。 相比之下,卢卡尔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米勒叔叔,这个家伙……”他着急地汇报情况,指着银格。 米勒伸出了手掌,结实有力地扇了过来! “啪”地一声。 卢卡尔愣住了。 贝拉克一怔,周边的少爷小姐们都深吸一口气,银格也微微诧异。 米勒一巴掌打在了卢卡尔的脸上,火一般的疼痛和赤、裸般的耻辱让卢卡尔悲愤得挤出了眼泪,他不相信……米勒叔叔居然打了他!再怎么骄纵,毕竟只是一个尚未独立的年轻人,他羞愤之中,居然不知所措。 围观的未见过暴力的孩子们第一次知道,原来扇巴掌真的能扇出血来。 “米勒叔叔,他……” 话还没说完,米勒一个巴掌扇在了银格的脸上,“啪”的一声。 “作为一名贵族,基本的礼仪都忘了吗?你们的风度和谦逊呢?” 卢卡尔慌了,他的父亲虽然是公爵,但是领地、权力并不如这位米勒叔叔,何况米勒家族在教廷里的关系深厚,就连国都里的几位大人物都不轻易插手米勒的事务。 他虽然骄傲,但也不蠢,知道自己无意间触怒了米勒伯爵。其实刚才若是贝拉克亲自要求他道歉,他还是会看在伯爵的面子上表现谦和的,可银格区区一个骑士居然拦住他的去路,令他无法下台,他岂能就这么顺从。 “他只是一名骑士……”不死心的卢卡尔试着挽回最后的面子,指向银格。 “对,我是一名骑士。所以,我想用骑士的方式解决问题。”银格插话,他脱下自己的白手套,扔了出去。 这是骑士之间的礼仪,代表一方对另一方的挑战,事关荣誉与尊严,如果接下了白手套,双方便要进行决斗。 卢卡尔知道这是一份挑战,也是他挽回面子的机会! 作为公爵之子,从小就接受各大魔导师和战士的指导,甚至还有过兽人老师,现在已经是四级战士了!在帝国内这个年纪的四级战士还没有几个,这也是卢卡尔骄傲的另一个理由! 周围人深吸了一口气,人人都知道卢卡尔的厉害。他们中有些是和卢卡尔一样在圣教督立学院学习的孩子,见识过卢卡尔在学院连年高挂榜首的成绩。有些听闻过卢卡尔即将被安排进入帝国军队,甚至有幸能够进入圣教的中央审判军! 中央审判军!那可是能够和魔兽乃至巨龙战斗的神麾下的军队啊! 顺手一截,卢卡尔握住了那只白手套,接受了银格的挑战。本来在宴会上出现骑士之间挑战的事情很少,可今天居然发生了,而且是两个年轻人,一个还是被寄予厚望的帝国俊才。 这下子,就连一些中年的贵族老爷也稍感兴趣地看了过来,人越来越多,议论的嘈杂声由小到大也遮不住了。 米勒忽然露出了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这样的话,请大家移步草坪吧。” 他仿佛看到有头狮子露出獠牙了! 第六章 剑与枪 在宴会厅前的草坪上,男男女女们正在调情谈趣,他们忽的看到几乎宴厅里所有人都走了出来,向草坪走来。 几个胆小的少爷躲到一边,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女孩们看到为首的银格和卢卡尔,悄悄托了托自己略微显形的胸脯,跟了上去。 米勒拍了拍手掌,声音洪亮:“亲爱的各位,请把这片草坪让出来一会儿,我们可敬的卢卡尔少爷想和我儿子的首席骑士银格进行一场骑士间友好竞技,我们将有幸见到两位杰出的年轻人之间的对决。无论输赢,都将是平静美好的一天。” 米勒说得很婉转,家长们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草坪上的众人立刻腾出了位置,调皮的少爷们还吹起了口哨,他们也期待着观赏两人的对决。 “两位英勇的战士,需要什么武器吗?” “我有。”卢卡尔抖了抖手腕,戒指放出了奇异的白色闪光,一柄长枪在光芒中凭空出现,惊骇众人。 那枚刻着家徽的宝石戒指,居然是空间戒指! 而银格摇摇头,指了指挎着的剑,站到了卢卡尔的对面。 观战的众人在米勒的安排下,围坐在厚实的毛毯上,绕着草坪一圈,他们指点着场上的两人,时不时还有父母为孩子讲解的声音。 米勒的老管家是一名圣光牧师,曾经是一个大教区的主教,因为酗酒犯下了戒律,后来到了米勒的家族里成为了管家。他张开了守护圣光,将观战的人们保护在圣光形成的巨大护盾之下。 卢卡尔手提着长枪,冷冷地看着银格。他的身形稳健,白色的手套上代表家族的戒指依旧闪着银光。 他是一名枪斗士。 “你看上去有点实力,可是要和我作对,未免太过愚蠢。给你一个机会,现在认输的话,我也退让一步,向贝拉克少爷道个歉,否则,我可就要打败你之后……”卢卡尔一边想展示贵族的风度,一边又迫于米勒的压力,喋喋不休地扳回面子。 这时,一声轻喝由远及近,速度极快,像是烈风滚滚。草地的一边,米勒伯爵摇晃着葡萄酒杯,露出了轻微的笑意。 银格霎时间穿过了卢卡尔的视线,来到了他的身后。 “废话太多。”转手一记反肘,狠狠砸在卢卡尔的背上,“战斗的时候,话少点好。”说罢,紧接重重的扫腿,将他撂倒在地。 “嚯——”年轻的孩子们一阵惊呼,他们没想到卢卡尔居然刚一交手就倒地了。 这可是在学院里高挂榜首的优秀学生啊! 卢卡尔也确实名不虚传,倒地之后反应迅速,立刻弹跳起身,撑着枪杆跳出老远。只是脊背上那一下火辣辣的疼着,仿佛裂开了一样,他吸了一口冷气,汗水冒了出来。 他瞬间明白了一件事,这个叫银格的——不好对付! “听别人说完话,是基本的礼仪!”卢卡尔大喊。 这倒是没错,两名高傲的骑士互相放个狠话,说个缘由,讲个厉害也是正常的,可是银格通常是做暗杀、打架、抢劫的活儿,根本不吃这套。 “我不管。” 银格这话七分无赖三分无知,让许多人都忍俊不禁。 “你……”卢卡尔刚想说话,神经立刻绷紧,又来了!?银格再次出击,以高速挥舞细剑,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剑花。这是东方的剑术,卢卡尔根本看不明白,只有咬牙对垒,他紧攥枪杆,戒指和枪身互相摩擦,发出酸牙的尖刺短鸣。 细剑和长枪撞击在一起,刺耳的摩擦像是囚鸟的厉叫,火星飞溅。 寒冷的辉光像是水纹一样在枪身流淌,卢卡尔猛然下按,气势赫赫!暴风似的一击硬生生把银格按得单膝跪地,巨大的力量差点令其手腕都折过去。 气流蓬然宣泄在草地上,风扬起不少脆弱的草叶,飞舞向四方,围坐在周边的夫人们按住裙摆,防止出丑。 米勒静立着,衣服的边缘动也不动一分,犹如铁铸,“贝拉克,你看着,如果银格输了,他就不再是你的骑士。”他端起酒杯,呷了一口。 身边的贝拉克只觉得胸口被湿润的一片阵阵清凉。 拉长了的气流旋转流动,仿佛一个漩涡,卢卡尔口中吟唱着古奥的咒语,枪身流光更盛!呼啸之风,凛然将至! 银格只觉得自己被压得死死的,巨大的力量犹如千斤,周围如刀锋而来的密集风势已经令他生疼,而且越来越凛冽! “那……那是风系魔法吗?”有个十三四岁的少爷惊讶道,眼中带着羡慕的神色。 要知道,想成为一名战士,在一定等级下,资质不够可以用勤奋来弥补,可是想成为一名魔法师,没有天赋就只能放弃了。 能成为魔法师的人,值得被人们尊重和羡慕,像卢卡尔这样的贵族后裔,前途不可限量。 人们对卢卡尔的看好再次升级,那些和卢卡尔曾经交过手的孩子们都记起了失败的经历,深深地呼吸。 卢卡尔扬起头:“这下,我可以说话了吗?” 风势形成的漩涡压缩爆裂,翻滚的气浪吹袭向四方,巨大的风力足以将银格撕得伤痕累累,可卢卡尔瞳孔急剧缩小,嘴角僵住了。因为…… 银格在那一瞬间消失了! 他闪到了卢卡尔的侧边,正是长枪的死角,细剑破开了风势,颤抖着刺了过去。 而下一个瞬间,卢卡尔握着枪柄的手忽然松开,长枪往下坠去,同时,卢卡尔拉起手臂迅速转过一个角度,手再次握紧,抓在了枪头下方三寸处! 铛! 风驰电掣的交击,瞬即分开。 卢卡尔灵活地调整了握枪的距离,竟然成功挡住了近身的一刺。银格也微微赞叹一声,露出了欣赏的笑意,圣教督立学院的榜首,名不虚传! 可是,他也了解了卢卡尔的漏洞,尽管学院里有大量的训练,可是,两人的实战经验——天差地别! 银格拉开距离,单手夹住细剑,“嘣”地一声,夹断了细剑! “他……把剑弄断了,是要认输吗?” “这可不是骑士的礼仪啊!” 银格对周围的猜测贬低丝毫不在意,他手持断剑,竟露出了笑容。卢卡尔目光正好瞥见那一抹自信的笑,忽的感到一阵寒意。 “这家伙诡异得很,而且一点也不按套路出招。”卢卡尔还在纠结刚才银格为什么会突然消失,“看来只有用那招来定胜负了。” 卢卡尔微微分开双脚,脚下的绿草忽然变得焦黑,化作了飞灰。 第七章 赌 “在我第一次进入圣教督立学院的时候,曾经做过一个测试,那些老师得出的结论是,我拥有的元素天赋,不止一种,除了风,另一种才是我的王牌。” 卢卡尔的长枪上刻着繁乱的纹路,像是群蛇交杂在一起,只有知道魔法知识的人才能看懂,那不是装饰用的花纹,而是为了方便释放魔法而事先刻录的咒语。长枪的流动的寒光正是卢卡尔释放魔法的前奏。 这柄枪既是战士的武器,也是法师的魔杖! 相对的,银格紧握着他的断剑,这一次听卢卡尔说完了话,他也感受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压迫力。 “我和你不一样,我是生来的贵族,从小就接受严格的培养,有最好的资源和老师。可是,你竟然两次差点打倒我,令我很佩服。但到此为止了。”卢卡尔面色清冷,眼中仿佛挂着一颗孤星,“让你见识一下我的绝技。” 银格差点扶额叹息,战斗的结果出来之前豪言壮语说一大串,在他看来是一大错误,何况卢卡尔的语气就像是一个穿着大人的衣服出来强装成熟的小屁孩,装逼还免不了啰嗦。 无奈归无奈,银格不敢掉以轻心,他发现脚下的草地被高温灼得有些焦脆,周围有火的力量在蒸腾。 卢卡尔说话的功夫手上也没有闲着,枪尖上方浮动起一个圆形的明亮的光球,炽热灼灼,像是一个小型太阳在燃烧着,光焰中还带着乖戾的气息。 “嗬,这颗大火球还不错。”米勒远处点头道,他抬头看了看天,“天快黑了,这么一照倒是亮了不少。” 不止米勒,很多人也纷纷赞叹。火球术对初学者来说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法术,控制起来不易,而且消耗不小,它最广为人知,并且具有极大的破坏力。卢卡尔年仅十八就是四级战士,而且掌握了这样的力量,足以骄傲,人们大多相信了他真的将来可能加入圣教的中央审判军。 卢卡尔嘴角一扯,光线骤然一闪,火球蓬然射出! 流火拉出一道长长的光尾,仿佛将空气都燃烧得扭曲了,伴随着巨大的炸响,火球狠狠砸向银格。 火球的速度很快,银格深知硬挡不是办法,他向侧面跳闪,试着避开第一道攻击,除了火球本身的威力,冲击和爆破时的能量也十分惊人!银格跃出去很远的距离,依旧感到热浪滚滚,仿佛面前烧着一团……火! 真的是火——另一个火球! 那是在银格跳动的间隙,卢卡尔又释放出的第二道火球! 银格连忙举剑遮挡,另一手摆出了一个特殊的手势,但轰然炸裂的火球爆发出狂涌的威力,将银格轰出,像是断线风筝般飞出去。 卢卡尔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在火光的映照下,他能看到银格灰头土脸,那具身躯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力量。 周围的观众们照旧喝酒议论,他们被米勒的老管家用圣光之盾保护了起来,草坪上激烈的战斗根本影响不到他们,但他们的心绪也随着战斗而起伏。 见银格在草上翻滚了几圈,倒地不起,霎时一片寂静,不禁怀疑银格被火焰烧死了。 烧死了?卢卡尔皱了皱眉,虽说是骑士之间的比拼,可是一般这种竞技是不允许伤害对方性命的,何况是在米勒的管辖之下。 “哎,没想到我也大意了。”银格慢慢撑着地面爬起身,打破了人们的猜疑。 他站定身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上去并没有受伤,反倒是卢卡尔,连续释放两个火球术之后显得有些疲劳,汗水直淌。 “你……” “抱歉,让你白高兴了。” “该死!”卢卡尔狠狠一震,举起长枪,火光再次暴涨,火球变得小了一些,可是元素更加密集,数道火球竟一同发出! 可是,这一回,银格已经了然卢卡尔的攻击方式,不闪不避,反而迎向卢卡尔,他伸出两根手指,周围竟也刮起了烈风。 “你也会魔法?!” “这不是魔法,叫做‘道术’!” 银格轻吒一声,目光变得森然,断剑挥舞,身形猛进,将数道火球甩到了身后。与此同时,夜城的钟声敲响,仿佛一下子,天就黑了。 米勒的老管家一手往空中虚托,温暖而明耀的光照射下来,巨大的光球点亮了人们的视线。 就是这明暗交替的一刹那,人们的眼睛不自主地眨了一下,再定神看向激战的两人,胜负已分! 他们没看清楚,连卢卡尔也没看清楚,神不知鬼不觉,银格就冲到了他的身边,挡开了他的枪。 冰凉的剑刃架着卢卡尔的脖子,寒光扑朔。 “这这……这是闪现?” “这次猜对了。” “刚才躲开我‘风爆’的也是这招?” “是。” “我还有一个问题。”卢卡尔想寻找机会反攻,可全然没有下手的机会,故意拖延时间等待银格松懈的一刻,“你……你为什么要把剑弄断?” “用不惯。” 银格说的是实话,他作为刺客杀人比较习惯近身闪袭,现今情况下,细剑的刺击完全发挥不出优势来,还不如适应自身的特点把它当匕首玩。 除了融入,随机应变也是一项基本技能。 卢卡尔瞥向米勒,可是对方似乎一点叫停的意思都没有,难道还要继续? “不好意思,天黑时分的钟敲过了。”银格面无表情地说。 是的,就在刚才两人打斗的时候,厅堂里的钟表响动,敲打出洪亮的声音。昭示着一个信号,夜城的晚上来临了。 卢卡尔打了个寒战,这次他是真的怕了。银格的话中包含什么意思,他当然明白。 夜城的规矩就是——晚上没有规矩! 他不过是学院里竞技的强者,而银格的眼神,那是杀人的眼神!空洞无物,又像肃杀湮灭一切的黑洞! 仿佛冰蛇游走在脊背,卢卡尔浑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呼吸也凝滞了。 架在他脖子上的半截剑只需要轻轻一划,就能令他身首异处,而银格似乎正打算这么做。围观的人们带着惊讶,也带着慌张,甚至有人向米勒伯爵请示。 可是米勒伯爵没有叫停。 “只是孩子们的赌博罢了,哈里曼男爵,我们要不要也赌一赌?” “赌?赌什么?”听到赌博,耳朵最尖的反倒是柯顿老公爵。 这个老头子前半生赌输了他一半的领地和子民,直到五十来岁才幡然醒悟,可是每逢可以下些小赌注的局,也从不错过。骨子里喜欢赌博的人,总是按捺不住痒痒的手。 米勒眼睛一亮:“哦,柯顿公爵啊,听说您上回赢了好大一片庄园呢。这次想赌点什么?” “我这次只带了五十枚金币出来,都在夫人身上。”柯顿公爵有些难为情地说。 一边的哈里曼男爵倒是松了一口气:“没关系,小赌嘛,五十金币就不少了。”对于一个小贵族来说,五十金币也是一笔可以花销的款项了。 米勒微微一笑:“就赌银格会不会撕开卢卡尔的脖子!我赌会。” 贝拉克不知道什么时候换好了一件新的礼服,端着被打翻的那只酒杯,重新添上了鲜红的液体,他轻轻举起却狠狠大喝了一口,看向银格的时候脸上挂着开怀的笑意。 第八章 结局 贝拉克·米勒从来没有这么爽快过,他因为性格的关系,从来没有体会过那一种畅快的报复与倾泻内心情绪的快感,大多数时候,他默默无闻,以致没有丝毫存在感。 那些表面上乐呵呵和他打招呼的,心里都不怎么看得上他。 可是银格打败卢卡尔的那一瞬间,他激动万分,那么得意和畅慰,仿佛立刻高大了起来,神色高昂,胸膛狠狠地鼓张收缩。 就像……就像自己正把剑架在卢卡尔的脖子上。 谁让银格是他的骑士呢! 旁边的几个和银格搭过话的女孩,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区区一个少年骑士居然打败了她们心中高贵的卢卡尔少爷。 再看贝拉克一脸春风得意,难道是贝拉克授意的?她们不禁反思自己对贝拉克的态度是否差了点,尤其是刚才故意忽视他的那个女孩,心中有些纠结。 比她们更纠结的是柯顿公爵,米勒下注赌银格会下杀手,哈里曼男爵则选择了不会,他这五十金币就十分关键了,眼看场上的两个小子就要分出胜负,留给他迟疑的时间不多。 “您的注码下在那一边呢?”米勒催促道。 柯顿公爵思索了一阵,眉头紧皱,他还是不敢相信在这个宴会上,银格会杀掉堂堂公爵之子,哪怕是在米勒的领地上。 “我我……我还是站在你的另一边吧,赌他不会动手。” 米勒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个回答,轻轻一笑,拿出了两张金箔状的纸币,面值一百金币。“那么就看结果了。”他目光直视场中两人,饮尽了杯中酒。 短短一分钟,赌局就已经形成,而银格的剑还迟迟没有划动,他的气势却始终暴露着剧烈的杀意,令卢卡尔心惊肉跳。 “呼……”银格紧绷的身体松了下来,“就到这里吧。”他手指一拨,断剑向外飞去,斜插在了地上。 卢卡尔整个人如蒙大赦,瘫软在地,剧烈而急促地呼吸着。 老管家和米勒交换了一个眼神,会意地撤去了圣光之盾,一个闪身便来到了两人身边,双手一边扶住一个,温暖的黄色光芒笼罩在两人的身上,为两人治疗。 庞大的力量瞬间修复他们的肌骨损伤,使他们一会儿就恢复了气色。米勒带头鼓掌,为精彩的对决喝彩,他手上的纸币则被哈里曼男爵和柯顿公爵瓜分了。 老公爵一张脸笑得像朵菊花,一直说着还是我赌得对之类的话。米勒只是笑笑,并不回应。 人群骚动,一阵惊疑和不解,少女们的低呼令卢卡尔红了脸。他像是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脸,连头都抬不起来。 “卢卡尔少爷败了。” “没想到啊,那个骑士好厉害啊。” “仔细看,他也很好看。” “是贝拉克少爷的骑士,说实话,贝拉克少爷也很帅气呢。”众人对银格的赞赏连带着夸赞了贝拉克,令贝拉克大大地暗爽了一把。 他屁颠屁颠地亲自去扶银格,银格摆开了他的手,“我没事。” 贝拉克只好讪讪一笑,招呼仆人来为银格换一身衣服。 “真是精彩的对决,两人不分高低,打了个平手。”米勒终止了战斗,明眼人都看得出胜负,而他反倒打起了含糊,“天也不早了,请各位移步正厅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意味着所有矛盾的终结,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仿佛刚才的战斗就是两个孩子的表演。 斗败了的卢卡尔垂头丧气,没有当初的风采,可是米勒的话中似乎为他挽回了一些面子,毕竟米勒亲口说两人“打了个平手”,那就是打了个平手。 他今天代表的是巴雷迪·达·格罗斯曼公爵,也许因此给他一个面子吧,卢卡尔幽幽地想道,跟随人群进入了正厅。 正厅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进入的,米勒伯爵邀请的人不少,可是有资格进入正厅的不多,这里举行的晚宴是“亲近人”的聚会。 大多数的孩子和妇人被拒绝在正厅之外,除了一位袭承爵位的年轻女公爵。像哈里曼男爵这样的小贵族也只能留在宴厅里继续和来往的淑女小姐们调情。 贝拉克作为米勒的独子进入了正厅,坐在下首第三个的位置,银格站在贝拉克的身后。 晚宴在极其热闹和谐的氛围中进行,一贯内向的贝拉克今天居然在银格战胜的鼓舞下讲了一个笑话,笑得柯顿老公爵连连咳嗽,差点喘不上气。人人都谈着生活趣事,无关政治商务,无关军事领地,就像是家庭聚会。 除了卢卡尔一直闷闷不乐,晚宴算得上完美。 用过餐后,在舞池里进行了场面宏大的舞会,夜城最优秀的乐师团队为他们演奏,将这次舞会的规格提升了一个档次。 贝拉克和银格都被多次邀请,可是银格不会跳舞,拒绝了她们。贝拉克则乐此不疲,这个腼腆的少年在舞蹈上的造诣不低,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今天却不断被邀请。 没有接触过那些浑身香喷喷的女孩的贝拉克,红着脸跳完了一支又一支舞,激动万分。假装无视他的那个女孩也红着脸过来邀请贝拉克共舞一曲,却被贝拉克拒绝了。 银格看着羞愤离去的女孩,心中暗笑,更好笑的是贝拉克一副“我拒绝你是因为你伤害过我”的傲娇表情。 贝拉克虽然不是好色之徒,但是这个年纪的女孩们都已经发育得很好了,她们挪动舞姿的时候与他相互摩擦碰触,难免激起贝拉克内心的蠢动。 发香、红唇、嫩肤、纱裙、宝石,贝拉克在美好中度过了人生中第一个放开的夜晚。 明月当空,晚宴在宁谧的夜色下结束,米勒夫妇亲自为宾客送行。之后,米勒和老管家进了书房。 “您觉得这个孩子怎么样?”米勒问道。 “可以成事。” “前面招募的几个都查清楚身份了吗?干净吗?” 老管家面如生铁:“不合格的都已经死了,我亲手送他们上的路。” “好。那么我们已经有八个人了。” “要安排他们上路了吗?圣教已经在催了。”老管家试探性地问。 “不急,再让银格和贝拉克相处一段时间,对了,还有那个卢卡尔,处置好了吗?” “都办妥了,格罗斯曼公爵那里我已经让人报过信了,赔偿的礼物也送去了。” “嗯,我在那么多人的面前骂了他的儿子,我想他应该知道我的态度了吧。虽然我们关系不错,但是不该他插手的就不要让我为难嘛!” “卢卡尔应该不是故意找茬的吧?” “给他胆子也不敢在我的领地找贝拉克的麻烦,只是拉不下面子道歉而已,蠢孩子。不过就算他不主动惹麻烦,我也会让麻烦找到他的。”米勒微微一笑,在优雅的坐姿下,隐藏着锋利的阴谋气息。 “说的是。格罗斯曼家族也想通过这次任务在教廷提升地位,可这次的任务,是圣座特别委托给您的,希望您不要辜负圣座的期望。”老管家突然以一种警告的语气说。 “我知道。” 米勒淡淡扫了眼这个老人,心想:这个曾经的主教怎么会委屈作为一个伯爵的管家呢,圣教派这么一个强大的人来监督我,到底是对我不放心啊。 他摆摆手,示意管家退下,“和夫人说,我今天在书房看书,不回房了。” “对了,老爷,为什么您要和柯顿公爵他们赌银格会杀了卢卡尔呢?”老管家忽然站定在门口。 “因为他们肯定赌‘不会’,而且……我想看看那孩子懂不懂规矩。” 第九章 任务 银格美美地睡了一觉,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习惯性起床,整理好行装之后,到外面晨练。 他为了不让自己的身体懈怠下来,每一天都需要用训练来刺激自身,以保持最为完美的状态。 银格走到门外的时候,诧异地发现米勒居然已经坐在不远处的花园里面了,他斜倚着宽大的圆桌,半躺在素白的床上,搭着羊毛毯子,身形慵懒。 站在他身边的是老管家,那个精神矍铄的老人虽然满脸皱纹、白发苍苍,但动作还是像年轻人一样矫健。 “是银格吗?”米勒没有回头,察觉了银格。 “早上好,伯爵大人。”银格迎向了他。 米勒轻笑:“早上好。” 老管家也对银格微笑致意,眼神和蔼,让人不禁想到他做主教的时候也一定是这样温柔地对待每一个教徒。 可银格不知道这个圣光牧师杀起人来比他更加凌厉狠辣。 “您这么早就起来了?”银格问。 “我一夜没睡,最近拖了太多文件,开春各处的田地开始耕种,这类的事都要安排人管。”米勒说。 “那个……”银格略微迟疑了一下,“晚宴上我帮贝拉克挣了面子,应该有奖励吧?” “我说你怎么这么起劲,原来是为了奖金。”米勒轻笑,“多给你一百金币。不过,下不为例。” “万分感谢。”银格说。 “昨天一晚没睡,其实还在想给你布置一个什么样的任务才好,直到天亮前才决定。”米勒打了个哈欠,“贝拉克的学院里有一场竞技比赛,每位参赛者都可以组成三人队伍,我想,作为首席骑士的你应该要帮贝拉克这个忙吧?” “比赛……” “一百金币起步,每上升一个名次,加一百。”米勒抛出了杀手锏。 一个名次一百金币!就算是倒数最后一名也有一百的底薪,这在银格的生意里算是很不错的了。 银格看在钱的面子上,立刻不说话了。 他看了看面前这个说话带着困意的米勒,问:“那还有一个人呢?” 米勒打了个响指,天空中传来抽打空气的声音,旋即仿佛刮起了大风,四周的花草纷纷折腰,素白的床单荡漾如水波。 巨大的白色羽翼荡开,像是一艘冲锋舟划开了空气做的水面,在三人眼前一亮。扑打的羽翼中包裹着一个身材颀长的女孩,她缓缓落地,脚下生风。 她落地以后,恭敬地向米勒和管家问好。 “天……使?”银格诧异。 老管家呵呵一笑:“这可不是天使,《圣言》中记载的天使是守护神的御座的圣灵,不会无故降临凡间。这位是来自东方的翼人族,他们天生双翅,可以飞翔,另外——翼人族是唯一被西方人认可的东方种族。” 翼人?! 银格仔细打量着这个女孩,除了那一对抢眼的巨大羽翼,她的身材姣好,腿又细又长又白,腰肢纤细,胸峰挺翘,一身紧身白衣只包裹了大腿一半往上到锁骨,外面披一层纱衣长袍。淡蓝色的头发流动着光泽,长直如瀑而垂,眉眼精致而润泽。 她也在打量着银格,两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饶是银格,也觉得脸微微发烫,不自觉地将身子站得更直了。 可他毕竟训练有素,立刻压下了心头的杂念:“这是……” “你的搭档,是贝拉克的侍女长娜希尔。你们三个正好组成一支队伍,去参加圣教督立学院的比赛。你们的职责,首先是保证贝拉克的安全,其次是保证更好的名次。虽然我不在乎这些虚名,可是我觉得偶尔还是要让他高兴一回。”米勒看着银格和娜希尔,轻轻微笑。 米勒借这个机会再让银格帮着贝拉克,顺便也可以继续观察银格。 而且……米勒的目光掠过娜希尔,心想,我还有一个保险在。 不一会儿,贝拉克也被人叫了过来,这个可怜的少爷还睡意昏沉,就被早早地拖出了温暖的被窝。 他迈着摇晃的步子来到花园,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忽地怔住了。在他面前的是他的侍女长吗?以前穿着一身标准的制服,从没见到过她舒展背后的双翅以及展露娇好身材的时刻。 贝拉克脸一下子惊醒了。他对自己的侍女长没有邪念,只是突然觉得昨晚那些高贵的贵族小姐们都瞬间低了一个档次,完全不如面前的娜希尔美丽。 米勒干咳了一声,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圣教督立学院的那张比赛我替你报名了,记得七天以后要去参加……” “父亲。”贝拉克打断了他,“我没说过要参加啊。” 贝拉克的资质不错,是个做魔法师的料子,可是生性就不喜好这些,反倒对吟游诗人这个职业大感兴趣,导致了他在学院里神学、文学鉴赏、修辞学、天文动力学等科目都是满分,可是一轮到魔法实验、军事理论、炼金术基础这样的课统统挂在及格的边缘。 说起这样需要激烈对抗的比赛,他从来都是避之不及。 因为他听说在比赛中,每一方的参赛者都需要通过战斗和智谋来达成目的,而且经常有参赛者受重伤的消息,他怎么会加入这样的比赛呢? “我觉得你很想参加啊,就当去玩一玩,给我涨涨脸面也好。”米勒说。 涨脸面?怕是要丢脸了吧?贝拉克心虚地看了看银格,忽然明白了什么:“难道,他们是给我配的队友?” 银格点点头:“是的,少爷。” 贝拉克见状便知道再怎么说也没有用,父亲每当安排好一切的时候,就代表他的心意不会回转,哪怕是家族里老人的意见也不能动摇他。 “好吧,我去。”贝拉克垂头丧气,一脸无奈。 “都没有疑问了吧,孩子们去互相熟悉一下吧。娜希尔,你比银格还大一岁,年纪最长,你要多费心啊。” “是。”娜希尔应道,好听的声音仿佛清泉流淌。 米勒挥挥手,示意三人离开,突然又开口叫住了银格一人。 “还有吩咐吗?” “你没有疑问,我倒有一个疑问,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我有不得不需要钱的理由。”银格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 “能告诉我大概要多少吗?” “现在要四十万金币,以后说不定。” 米勒听到数字之后,胸腔明显起伏了一下,“那可真是一个大数字啊,好了,你先退下吧,准备你们的比赛。”他挥挥手,示意银格离开。 等花园里只剩下他和老管家两人的时候,米勒蹭地跳了起来,眼睛瞪大了说:“你听到了吗?” “都听到了,老爷。”管家不知道米勒指的什么。 “你没吓一跳么?”米勒挑眉大叫,“四十万!他要建一座城吗?他知道我所有领地一年的税收才多少!难道他不懂数学?!” “可能……” “他是想买个爵位?” “可能……” “不,难道是建立一个国家?他说以后还需要更多的钱,你听到了吗?” “可……” 米勒本还想说,但似乎意识到老管家一直想插嘴,有些不好意思:“你说,你说吧。” “可能是炼金术。” 两人都静了下来,的确,在这个世界上,最耗钱财的事情之一就是研究炼金术,无数配方,无数材料,就像是颜色的混合,能够产生无数可能。研究的无尽,就意味着金钱投入的无尽。 米勒望着远去的银格,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神情。 第十章 见见世面 夜,灯火辉煌的夜城一如既往。 一辆华丽黑色马车缓缓停在了“水晶宫”的门口,门口的侍者连忙迎上,迎接将要下车的贵客,每一位来到这里的客人都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水晶宫是夜城数一数二的会所,这里为那些有钱人开放,不管你是捡到的巨额财富还是继承的家族财产,只要付得起这里一个晚上的基本消费,所有的侍者都会对你微笑,所有的女郎都任由你抚摸。 作为这里的侍者,他们毫无怨言,因为每个来客都出手不凡,随便一个打赏的小费都足够一家人用上好几天。 水晶宫的侍者、侍女们都经过严格的选拔和训练,脸蛋、礼仪、服务都是上上乘的。他们礼貌谦逊,他们无微不至,他们处变不惊,他们……愣住了! 从镶着金色边框的大型马车上走下来的,是三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年轻人,尤其是居中的一个,一身名贵外衣被撕得一片一片,就像是被野兽啃食过一样。 另外一男一女衣服破损不多,只是身上也沾满了泥灰,看上去灰头土脸。 侍者们从来没有见过穿成这样来水晶宫的客人,其中一人犹豫着要不要拦住他们,另一个已经伸出了手,做出阻拦的姿势。 “你们确定是来水晶宫吗?” 这个语气算是婉转,可是对贵客来说,依旧是不敬。敢质疑来客的目的,这个侍者也冒着巨大的风险。 一只苍老而有力的手突然抓住了侍者,枯枝般的手居然像铁钳一样,足以将他的手骨捏碎。巨大的威压如泰山压顶,而威压来自一名老人,那老人的眼睛里刺出精光,看向这个近两米的高个儿,“你的胆子比你的人还要大啊!贝拉克·米勒少爷也敢拦下?!” 声音不大,却像是炸雷震响在耳边。 侍者们瞪大了眼睛。 这位穿得破破烂烂的少年居然是米勒伯爵的儿子? 那老人佩带的家徽显然印证了答案,他们刷地一声,齐齐鞠躬九十度,口呼万分抱歉。那位伸手阻拦的侍者冷汗直流,舌头打了个卷,支支吾吾:“我……我我……不知道……大驾……光临,万分……” 老管家轻轻一甩,那人跌倒在地,不敢起身。所有人都很心虚,得罪大人物,结果可想而知。况且,现在是晚上的夜城,就算杀人也不犯法。 “给我躬身迎接。”老管家说。 “是。”众人窸窸窣窣慌忙列队躬身,齐齐一排没有丝毫差错。 水晶宫门口出现了奇怪的一幕,侍者们毕恭毕敬地躬身两侧,老人亲自将三位身上衣衫不整的年轻人送入,至始至终,侍者们眼睛都不敢瞥一下。 直到老管家驾着马车离开,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呼……呼,哎,你知道刚才那个是谁么?”有人说。 “是米勒伯爵的人吧?” “没错,伯爵的管家。”一人忽然压低了声音,“听说以前有人对伯爵不敬,他一个人毁了那人整个家族……” “啊!”两米的大个子跌坐在地,面如死灰。 而顺利进入水晶宫的三个年轻人因为老管家交了双倍的费用,享受起特级的服务,三人首先被请上了客房,洗澡换衣服之后被红衣女郎带到了贵宾区。 贵宾区可谓金碧辉煌,墙面上都贴着真金白银,各色名贵的画和装饰品点缀其中,顶上一盏永不熄灭的炼金术灯价值连城。四周的宝石反射着灯光,令整个场所更加明亮耀眼。 银格和娜希尔都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贝拉克来过几次也是跟着他的表哥来见见世面,贵宾区却是第一次进。 三人早些时候在训练默契,谁知银格把贝拉克练得太狠,招致娜希尔的不满,最后娜希尔和银格互相打了起来,两人居然不分上下。总之最后三人的默契没有培养起来,矛盾倒是增加了不少。 贝拉克对银格有些畏惧,又碍于娜希尔侍女长的关系,提出了到水晶宫玩一玩的建议。 于是三人便来到了这里。 贝拉克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喔”“哦”小声感慨个不停,娜希尔和银格也对各种玩乐项目感到好奇,三人边走边看,仿佛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 “嘿,各位,各位。今天的赌局开始了!”忽然有人大叫。 “是吗?去看看。” “希望今天的女孩能幸运。” 人们纷纷议论,都往一个地方走去,好像除了贝拉克三人都是熟客。不远处人群聚集,围观着一个平台,平台上有一个竖起的转盘,转盘上是一个穿着暴露的女郎! 她被绑在转盘上,成一个大字,站在她对面十米处是一个蒙着眼睛的男人,手上拿着飞刀。这是被随机挑选出来的客人,他们中有的从未有过玩飞刀的经历,甚至都不懂得握住刀的方式。 而赌的就是这个。 他们赌女郎会不会中刀,或者在多少刀之后中刀,或者中刀会不会死? 看得出女孩很怕,但是很决绝。她们都是乡下的姑娘,平民或者下等人,有些同龄的孩子去做苦工或者***而自恃姿色好一些的都来到上等人居住的城市打拼,她们做着成为贵族夫人的美梦,却被现实轻易击溃。 她们比不上那些穿着华美服饰的夫人小姐,不说上等人家的女孩白皙如凝脂的皮肤细滑如玉,身上层层叠叠的裙褶都令她们眼花缭乱。就连那些侍女的气质姿容都盖过她们,她们中优秀的会被一些小富豪和贵族选中,带回去做女人。 剩下的一些,只有另寻生活。恰好水晶宫是一个绝佳的地方,这里需要这些开价不高又能作为点缀的姑娘。这里有挥金如土的人们,有她们期待的生活,哪怕可以看一看,也满足了。 被绑在转盘上,用最古老的游戏决定以后的生活,是有钱人的赌博,也是她们的赌博。一个赌钱,一个赌命。 女孩紧咬着嘴唇,满眼惊恐,身体发虚地绷紧最后一股力,差点失禁。可是周围包围着大笑和掌声,还有注码的飙升。 终于,结束下注。 蒙眼的刀手开始甩刀! “一!”“二!”“三!” 一声高过一声! “四!” “五!” 五刀不中! 人们大呼失望,瞬间财富的分配就转了一个弯。这个女孩被解开的时候已经浑身被汗淋湿,单薄的衣物下两颗草莓撑起了贴身的汗衣,更是娇、喘不息,引得一些人眼睛放光。 当即就有轻薄的少爷冲上去搂住她,甜言蜜语,加之利诱威逼将其带走。这种事算是常态,没有人会阻拦。 大家更关心的是赌局的继续。 甚至对女孩来说,正是她期待的,转盘游戏的奖金和少爷的赏识都是她脱离贫苦的方式。 “下一场!” “下一场!”人们不满地大叫。 贝拉克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场面,娜希尔也皱着眉头,显出了一丝厌恶。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嗓音打断了他们的呼喊。 台上走出了一个银格和贝拉克熟悉的面孔,卢卡尔。他的身后还有许多圣教督立学院的学生! “抱歉,各位。今天的飞刀赌局就到此为止了,我个人带来了另一个绝佳赌局作为补偿,圣教督立学院的赌局!”卢卡尔带着笑意,朗声道。 他的眼睛扫过众人,居然看到了银格和贝拉克,原本勾起的嘴角僵住了,瞳孔猛地一凝。 第十一章 我能赢多少? 短暂的停顿之后,卢卡尔继续微笑:“各位先生、女士,圣教督立学院将举办一场比赛,届时将由圣教督立学院和圣西斯学院的学生们参加,我们赌的就是这场比赛的结果。” 他高高举起右手,打了一个响指,身后的人们拉开了一条长长的绘卷,绘卷的边缘是银色的边框,纸面洁白,上面用黑墨水写满了名字,每一组三个人,家族、年纪、性别、学习等级应有尽有。 “圣西斯学院是什么?”银格压低声音问。 “亚斯特东边大省中很出名的一所学院,和圣教督立学院差不多,都是由官方机构资助的。在里面学习的都是天赋极高或者地位不凡的人,教师水平和环境都极佳,算得上是旗鼓相当的学院。”娜希尔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本记录本,看着关键词介绍。 “还有一个学院你怎么不早说?” “你又没问。”娜希尔斜觑银格,一脸不关我事。 这个看上去美丽而温和的女人,在做侍女长的时候和外出的时候都一样刻板,还带着一丝骄傲。 “哦。有贝拉克·米勒的名字!”人群中有人低呼! 贝拉克能参加春季赛确实令人惊讶,可是许多人知道在那天的晚宴上,贝拉克的新骑士打败了卢卡尔,众人不禁想象贝拉克身后有了靠山所以才有了勇气。 此时的贝拉克正为大家的惊讶感到得意,让你们平时觉得我不行,这次吓你们一跳了吧? “哇!这个厉害了!拉斐尔兄妹也来了!” “还有,还有女公爵塞丽娜!” 人们的惊呼不断,在这两所学院上学的本来就包含着亚斯特帝国各大贵族的子嗣,甚至有年少就继承了爵位的孩子,比如塞丽娜十二岁就成为了罕见的女公爵。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名气很大,有些家族煊赫,在国都里担任重职的祖辈父辈们将他们一手培养成贵公子名嫒圈子里的一流人物。有些通过自己的实力成为了人们眼中的明日之星,被国家寄予厚望。 与此相比,贝拉克的名头就弱了许多,哪怕卢卡尔也得稍逊几分。 而所有人都要为一个名字让路,罗兰·伊迪斯。他是圣西斯学院的招牌人物,也是当今国家财政大臣的儿子,实力超出同龄人一个级别! 传言中罗兰·伊迪斯已经是大魔法师了,而且掌握骑兵战术和刺客技能,在战场上立过战功!他是圣教中央审判军的预备骑士,比之卢卡尔的“有希望”,又拉开了巨大的差距。 伊迪斯家族在亚斯特掌握矿产和大量土地,拥有十分庞大的势力,罗兰的母亲来自另一个大家族,他是名副其实的名门之后。 “不管了,我要买罗兰。” 终于有人带头在签单上写下一千这个数字,然后交给一旁的侍者。他们自然不会带那么多的现金出门,但拥有他们签名的单子是跑不掉的。 随后满场都在激烈讨论,下注从一千飙升到一万,又从一万升到了五万。 “你赌谁赢?”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罗兰咯。” “未必吧?我看拉斐尔兄妹要是联手,也不一定输啊!” “那你下注给哥哥还是妹妹?别搞笑了,就算是他们赢,你要赢钱的概率还是二分之一。” “该死!” “两位老兄,我看还是支持卢卡尔吧。” “嘘,小声点。他连贝拉克的骑士都没打过呢,我亲眼看到的。你就算是下注给贝拉克,也不要给卢卡尔。” “那可不一定,到时候大家打定主意围攻一个,就算再强也得输吧?” “还不清楚比赛规则呢,不好说。” 激烈的讨论之后,人们反倒更加迟疑了,不论下注给谁,似乎都有一套逻辑可以推倒他的理由。 “这不是贝拉克么?你竟然亲自来了。”卢卡尔笑呵呵地走下台,和贝拉克打招呼,有意将说话声音放大。 这下子,不少人注意到了贝拉克三人。 “来玩玩,”贝拉克壮着胆子,也笑道,“和我的骑士和……护卫一起。”他本想说侍女,随即觉得不妥,立刻改口。 “你也下注了吗?玩一玩,总得花钱不是?” 贝拉克的四周,都是注视着他的眼睛,仿佛他能决定这场赌局的盘口一般。而他根本没有下注的意思,只觉得被人注视很不好意思,脸红了起来。 银格浅浅一笑:“不知道少爷有没有下注?” “我作为组织者,不能下注,免得被人们说暗箱操作。不过,我可以说说我心目中的推荐,我觉得贝拉克·米勒少爷高明的本事无人不知,可以给自己投资吧。” 捧得越高,越难下来。卢卡尔不停夸奖贝拉克,用了一连串溢美之词,令他进退失据。好像如果贝拉克不给自己压个三五千都不算男人一样。 “我……”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觉得我家少爷能赢,既然这样,少爷,不如我们赌一点吧?”银格抢先一步道。 贝拉克拉拉他的衣服,苦笑:“我没多少钱啊。” “没关系,伯爵大人会付这笔钱的。”银格安慰了贝拉克,又转头对卢卡尔说,“我们赌一万金币,贝拉克·米勒少爷赢。” “哈哈哈,好,不愧是首席骑士。” 卢卡尔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在他看来,贝拉克就算有银格的帮助想要胜利也是不可能的,他们根本不明白竞争有多激烈,也不知道拥有团队的可怕。 贝拉克因为这一万金币,竟然也成为了大热门之一,吸引了一批赌资,但大多数人还是很谨慎。 就在迟疑间,卢卡尔的注码累积忽然上涨了五万! 很多人惊讶万分,就连卢卡尔本人也愣住了!他根本没有派人给自己加注,就连他自己都没有胜利的信心,悄悄托人下了一万金币在了罗兰身上,谁会给他下注呢?扫视一圈也没有任何答案。 和自己家族交好的莫顿侯爵?他的孩子也在名单上,怎么也不会在自己身上下五万吧?安娜?不过一夜的鱼水之欢,值不得那么多钱。几个有交易来往的富商?他们认钱不认人,罗兰的胜面最大,他们不可能退求其次! 不是没有人赌他,关键是,五万这个数目太大了! 除了赌局的公证人,没有其他人可以知道谁下注给了谁,所以就算是卢卡尔也不得一探究竟。水晶宫的公证人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也正是因此,才会选择在这里开这个赌局。 娜希尔走近银格,“你自作主张,我会向米勒大人汇报的。”她声音很低,正好能令银格一人听见。 “是吗?”银格毫不在意,“我关心的不是这个,”他看着数额的不断上升,对娜希尔一笑,转头的瞬间差点亲吻到她的脸颊,淡淡的香味令银格一阵舒畅,“我在看我能赢多少钱。” 第十二章 最后的数字 银格的唇只差一点就碰触到娜希尔娇嫩的脸颊,浑厚的男人气息和淡淡的幽香纠缠,娜希尔迅速向后撤出一步,没有表情的脸上生出一朵红云,挑眉低咤:“你不许离我这么近。” “我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我只对钱感兴趣。”银格耸耸肩。 “哼。” 娜希尔冷哼一声,恢复平静,握着她的记录本站到了贝拉克的身后,她的严肃认真和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不过她本来也不喜欢这里,倒不用硬撑着和环境妥协。 贝拉克听见了娜希尔的冷哼,心道你们就不能团结一点么,眼前这个卢卡尔还咄咄逼人地盯着我们呢。 赌注不断上升,参加这场赌局的主力不是贵族,也不是职业的赌徒,而是商人。水晶宫的开放对象不论地位,而论财富,所以很多真正高贵的人物不会来这个“三教九流”汇集的地方,他们有自己的私人会所。 有钱人却喜欢水晶宫,因为它奔放、热烈,财富可以说明一切,夜城周边的大小地方的有钱人都喜欢来这里玩乐。 他们在这场赌博里下注,不仅是为了财富的转移,还为了自己的政治依靠,选一个人下注简单,选谁很难。 贵族少爷们拥有的年金不多,而成年人们又考虑得很多,不可能花太多的钱在没有把握的投资上。现在赌注的二十来万,有大半都是富豪们的手笔。 热门的人选是公认的,罗兰·伊迪斯、卢卡尔、拉斐尔兄妹、塞丽娜还有因为一万金币赢得了一些人相信的贝拉克。 得到最多支持的显然是罗兰,一个人独得十万有余的注码,卢卡尔莫名其妙的五万,加上贝拉克的一万和其他人的几万加起来才能和他大致持平。 卢卡尔微微皱眉,这样子除去抽成以外,他根本赢不了多少钱。他知道人们对于罗兰的期待实在太过大了,导致其他人就算有一争之力也难免被忽视。好在还有一些人在犹豫,其中不乏手持重金、肥头大耳的富商。 “看来很多人还难以抉择,请让我为大家说明一下。”卢卡尔不再理会贝拉克和银格,从人群中穿过,走上了平台。 “这次参加比赛的只有年龄和学院的限制,而没有种族的限制。无论是血族、巨人、兽人、精灵……哪怕你能牵一头不超过二十岁的龙来都可以。”卢卡尔令人们哈哈一笑,成功吸引了注意力,“所以,主角的实力固然值得考虑,但是搭档究竟如何也需要思量,据我所知,拉斐尔兄妹的助手是十分擅长魔法元素的精灵,而……” 卢卡尔循循善诱地把竞争者的资料一一说给他们听,不管真实不真实,反正要塑造起人们对其他竞争者的信心,而唯独他自己的信息没有透露。 “这是真的吗?”贝拉克心虚地问。 “嗯?” “真的有其他种族参加吗?我听说巨人最矮的都有三米多高,最高大的像山一样,精灵族则精通魔法和弓箭,而且能和自然沟通。” 娜希尔补充道:“兽人的狂化也很棘手。” “看来卢卡尔想要让大家分散下注,他肯定暗中支持了谁。”银格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卢卡尔的用意。 在场的赌客都是老手,卢卡尔的小伎俩怎么能令他们动摇,不过他们也确实不能欠缺考虑。 一番鼓动之下,赌注的不平衡悄然改变了,压在罗兰身上的钱太多了,有的人心想如果压到了冷门,一下子岂不是可以赚好几倍?他们甘愿冒个险,毕竟用五千金币撬动五万的生意,没人不愿意去做。 除了卢卡尔的五万几千稳稳地不动,其他的名字前注码不断上升。 最终数字不再上涨,所有人都不会再出价了,他们的心理价位触线,赌局也将封盘。罗兰以二十万五千金币的数字高居第一位,拉斐尔家族的哥哥紧随其后,注码却只有十万六千,后面轮到他的妹妹,八万多。 接下来的都超不过卢卡尔的五万九千金币,只能算是热门中的冷门,至于大部分名字下,根本没有款项,只作为庞大赌局的附庸。 这场赌局所累计的赌注足以买下一个小城。 “那么……” “等等!”忽地一声断喝,止住了水晶宫公证人。 一个穿着黑色军服的年轻人推开了贵宾区的厚重大门,锃亮的皮靴在红毯上都能砸出清脆的声响,他眉眼如剑,瞳眸里仿佛燃着一团烈火,似要烧尽一切杂芜。 有的人皱眉疑惑,有人却倒吸了一口凉气。 “罗兰·伊迪斯!” “没错,他穿着中央审判军的军服!” 有见识的中年人们道出了年轻人的身份,那一身黑色的军服正是圣教中央审判军的军服,尽管上面没有一个军衔和徽章,但是仅凭这身军服就足够震撼! 罗兰和卢卡尔同年,虽然不及卢卡尔长得漂亮,但是那股英武的气质,令卢卡尔望尘莫及。他一出场,所有人的眼睛都随着他而动,哪怕是那些混了半辈子的老滑头。 “各位女士、先生,我的朋友告诉我这里有一场精彩的赌局,我是来和你们一起参与这个赌局的,老实说,我也是个好赌的人。”他的声音平淡,处处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尖锐感,“我今天特地赶来,还好没有迟到一步。” 卢卡尔有些僵硬地笑着:“还不知道罗兰少爷大驾光临,真是意外啊。” “我匆忙赶到,不知道现在还能下注吗?”罗兰摆摆手。 公证人说:“还没有结束。” “那好。”罗兰露出了笑意,他看了看各人名字下的赌注,拿出了一张签单,拍在公证人的桌上,“我给自己压十万金币!这里应该也有参加这场比赛的人吧,你们听好了,想要我名下的三十万金币,就拿出本事来拿!我等着!” 水晶宫回荡着他响亮的声音,一时间无人说话。 卢卡尔愣住,贝拉克低呼,银格眼冒精光,众人大惊。 罗兰说完便做了个请的姿势,向外走去,匆匆而来,匆匆而去,黑色的光影一闪而过。 嚣张! 这是对谁下的战书?无所谓!水晶宫里发生的一切,第二天都会通过各个渠道传播出去,这样的新闻是最受欢迎的八卦话题,没人不爱。 罗兰这个名字明天就将传遍夜城,乃至所有在圣教督立学院上学的孩子们的家乡,连带着三十万的高额赌金! 要不是人太多,卢卡尔真的想大骂一句粗话,他的内心暴跳如雷,简直像是狂风怒浪。他狠狠地瞪了一眼三十万这个数字,咬牙切齿。 不就是稍微强一点儿吗,那副样子真是可恶至极。他和几个朋友本想着既然拿不了第一就赚他一笔钱,也不会太亏,于是托水晶宫组织了这场赌局。 可罗兰那是什么态度! 瞬间,他对银格的敌意都不如对罗兰的嗤之以鼻。 公证人深吸一口气,宣布了最后的数字。卢卡尔走下平台,和他的朋友们猛灌了几杯烈酒,面红耳赤的人们激动万分,水晶宫为此加注了烈酒和美色的渲染,将气氛推向了另一个高潮。 第十三章 月夜 夜色深沉,水晶宫内依旧歌舞氤氲,觥筹交错,贵公子们抚摸着衣着暴露的女孩们光滑的脊背,放浪的夫人们对血气方刚、未经人事的年轻人们频送秋波,斗技场里传来惨叫,大街上火光烁烁。 一轮明月当空。 马车里的贝拉克靠在车箱壁睡着了,可怜的小少爷被奢靡而狂欢的一次经历折磨得精疲力尽,最主要的是,他跟着银格一起喝了三杯烈酒…… 尽管后来吐了不少,可从没喝过烈酒的贝拉克感觉从喉管到胃里都一片辛辣,像是有条鱼在肚子里跳跃不息。酒劲一上来,他就倒了过去,呼呼沉睡不省人事。 娜希尔叫来了马车,将贝拉克扶上了车,然后狠狠地指责了一通银格,银格自知理亏,主动做起车夫。 这辆马车和之前的规格完全无法相比,车厢只用了简单的木料,轮轴也没加固,马匹矮小了许多。奔跑起来的时候,车轮在大道上快速滚动,吱呀呀地响个不停,整个车身不时颤动。 “驾车稳一点,太颠簸了。”娜希尔冲银格说。 “外面太乱了。”银格一手拨开了帘子,“你自己看看,居然还有大晚上赛马的。”他拉着缰绳,扯过一个角度,“城里人会玩啊。” 果然,两匹烈马在城中大道上疾驰,肆无忌惮地拉下漫长的烟尘,路边人纷纷退让,有的醉汉直接被撞飞出去。 “无聊的人。”娜希尔冷哼一声,拉下了帘子。 回应她的是又一下巅动。 银格继续驾车,东拐西绕好不容易回到伯爵府,娜希尔伺候贝拉克躺下,天色都开始转亮了。 银格站在花园里,看着喷泉喷涌出姿态各异的白色水流,视线忽的一阵模糊,再次聚焦,却发现在喷泉的边缘有一簇白色的花丛。 花朵都是纯白色的,像是绵软的白云,形状却像是鸟的羽翼。它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却莫名给人一种纯洁而高贵的感觉,银格忽然想起老师讲过一句东方古语“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这是羽花,南方小镇的特有花卉,像是我们翼族人的羽毛,由此命名。” 身后,娜希尔的声音响起,空灵如天上之音。 银格觉得这个女孩不仅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在他见过的人之中,算得上前几位。只不过性格太刻板,平时不爱笑,不算高冷,也不算随和,总之很难接近。 想来,自己不也是一样吗? 银格无声地笑笑,静默了一会儿,“羽花,就是大家都想去南方看的花吧。伯爵大人很会享受嘛,偷偷栽了几朵一饱眼福。” “这是我从家乡带来的,羽花本来是翼族人的花,象征着纯洁。”娜希尔走到喷泉边,伸手抚摸那洁白的花朵,喷泉中倒映着皎洁的明月,在微微一颤之中涟漪渐起。濛濛薄雾温润着花朵,娜希尔神情温缓,像是在照看自己的孩子。 “想念家乡了?” “没有,我的家已经不在了。” “巧了,我是个孤儿。”银格走近,却不敢伸手去触碰花朵。 娜希尔微微一怔,随即看了看银格,“你手上血腥味太重,最好不要靠近它。”说罢,坐在了喷泉的沿边,清亮的水珠打湿了她的秀发和裙摆。“羽花一般在开春的时候绽放,花期只有一个月,很短暂。” “这样的花美得有些可怜了。” “凋落的时候,像是《圣言》中记载的天使凋落翅膀上的羽毛,风一吹,纷纷扬扬,就连大雪天都没有那样的盛景。”娜希尔说到这儿戛然而止。 只可惜这里的花太少,营造不出那样壮观而凄美圣洁的场景。想来羽花的生长条件极为苛刻,不然有翼族人培养,怎么不能多种几株呢? “好了,闲聊也聊过了,你究竟想说什么?”银格站在娜希尔面前,正色道。 娜希尔也正色道:“我希望你不要引导贝拉克少爷误入歧途,甚至伤害贝拉克少爷,今天挪用一万金币,又令少爷喝醉呕吐,我作为侍女长有义务照顾他的起居,也有责任为他排除身边的不良人。” “不良人?我?我是贝拉克少爷的首席骑士。你照顾下的贝拉克少爷的确很健康,但是缺少男人的独立和勇气,甚至连和女孩说话的胆量都没有!你照顾得过头了!” “你不过是为了钱而已,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拿了钱,我会办事,这一点上我和你没有区别。” “这是我的职责!” “我也有我的职责!” 娜希尔翻手一振,喷泉里的水流忽的凝成了冰柱,冲了出来,数道冰棱如同利箭一般指向了银格,晶莹剔透的冰棱绽放出寒意,凌厉的气势似要贯穿肌骨。 翼人族不仅天生拥有羽翼,能够在天空中自由地飞翔,而且拥有很好的元素亲和力,很多翼人都对四大元素完全精通,这一点超越了大部分种族。他们和精灵一样能够沟通自然,男男女女都生得一副好面孔,除了族人稀少以外,似乎没有什么缺陷。 银格感受到一阵寒意,那是真的要攻击的前奏。 好嘛,一言不合就动手,真是可怕的女人。银格念头一动,瞬间闪现! 消失了! 娜希尔眼睛眨了眨,就发现面前的人消失了,她猛然察觉到身边的细微响动,转过头去,银格已然出击! 她大意了!如果是平时全神贯注地对战,她不可能发现不了银格闪现之后的动向,可是坐在喷泉间的她放松了身体,来不及动作。 银格一手一个按住了娜希尔的手腕,冰锥瞬间化作了水,哗啦啦落回喷泉池中,溅起晶莹的水珠打湿了银格的额头和娜希尔的淡蓝色长发。 “我知道贝拉克少爷对你很重要,可是你根本不知道他要什么,不要以为自己照顾好他就是尽了义务,那是在养猪。”银格不留情面地说。 他当年在老师手下过的日子,可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艰难,现在想起来还是如同炼狱一般,可正是这样的磨砺才让他成长。 娜希尔正准备反驳,忽听得一阵脚步声。 两人惊讶,同时转头看去……米勒伯爵? “额……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我梦游了。哈哈。”干笑了两声,米勒公爵一身睡衣从花园走过。 梦游……? 银格和娜希尔两脸懵逼,再看两人的姿势,银格双手擒住娜希尔,身子微微压住了她,互相能听见对方呼吸的声音,怎么看都是暧昧的距离。 米勒径直而去,走过了花园立马“噔噔噔”跑开…… 第十四章 圣教的压力 贝拉克昏昏沉沉地睡到了中午,依旧觉得头昏脑涨,嘴里满是温臭的气味,他翻滚了两圈,迷蒙蒙地睁开眼睛。 窗帘不知什么时候被拉开了,窗外明媚的阳光浸润着房间,丝丝缕缕扎破了贝拉克的迷离美梦,他深深嗅了嗅,是午间太阳的味道。 “少爷,该起床了。”门外有人敲门。 贝拉克听闻声音知道那是老管家,平日里老管家从来没有亲自来叫他起床,都是吩咐其他人去做,可最近这个老人对他热心了许多。 虽然怪怪的,但他没有放在心上,只道是老人家越老越闲了吧。 “进来吧。” “是。” 老管家打开了门,女仆们拎着新衣服一拥而入,令贝拉克措手不及,他终于反应过来哪里奇怪了。平时主要照顾他的都是侍女长啊! 自从娜希尔被选中与他组队参赛之后,就几乎看不到她了。 “少爷,请洗漱用餐完毕之后,直接到后面的庭院,银格和娜希尔两位都在训练。”老管家说。 训练?这么算的话,没几天了啊! 女仆们为贝拉克换衣穿鞋,迅速而温柔,只是这套衣服和平时的穿着完全不同,粗糙的面料摩擦着皮肤很不舒适,绑腿护手都十分坚硬,硌得难受。 完全是一套下等雇佣兵的服装嘛! 老管家交代完了事情,转身离去,不理会身后回荡在走廊的一声声叫唤。 他亲自走了一趟庭院告知银格和娜希尔准备迎接贝拉克,然后为伯爵夫人送去了热茶。最后,提着一根黝黑的木棍,来到花园。 花园里,米勒坐在素白的床上,半搭着毛毯,面前的桌上堆着一叠厚厚的书本,他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书,头也没抬: “叫醒了吗?喝几杯酒就这样了,这孩子真是没用。” “您还是这么嘴上不留情呐。”老管家苦笑。 “我是为他的将来担忧,出发的时间越来越近,教廷那边的施压,我快顶不住了。” “正是这件事。希绪弗斯大人给我传达了命令,让我们尽快开展护送行动。不能再拖了。” 米勒皱眉,眼睛从书页上划过,移到了老管家的脸上,他静静地看着低眉顺目偶尔还能讲两个笑话的和蔼老头,目光如针锥。 米勒看不透这个活了一辈子的老头,这个人一出现就自称管家,没人知道他的名字,连自己也只知道一点皮毛的来历,传言他已经活了一百五十岁,是个大魔导士了。 圣教派他过来,一方面是监督,一方面是协助。 “希绪弗斯,他这种级别的人物都开始管一个东方小国的遗失物了?我都想看看那东西究竟是什么了。”米勒嗤笑着说。 “这话您可以对圣殿骑士说。” 老管家展示了黝黑的木棍,令米勒大吃一惊。“这这……难道他要过来?!”米勒的脸上有一刹那的惊慌,他高大的身躯从床上弹起,毛毯“刷”地落在地上。 “是,昨天夜里他向我责备了您进度太慢,并且要亲自过来一趟督促您。” “现在?” “现在。”老管家伸出了手臂,黑色的木棍在他的力道插刺之下居然贯穿了石板铺就的地面,金色的符文像是爬虫一样快速向外游移扩散,立刻形成了半径五米的圆。 圆形的光圈旋转,金色的光辉像是水纹一样泛起涟漪,铭文向上升腾,黑色的木棍随着光耀的变化渐渐成为了齑粉,隐隐散发出幽香。 传送阵。 用来进行长距离空间移动的强大魔法,使用方式十分隐秘,属于禁术的一种。越为高级的传送阵能够传输的距离越长,圣教在西方大部分国家的国都都设有特殊的传送阵,每年用于维护的萤石和水晶就占亚斯特全国产出的百分之五。 通过一些特殊材料也能够制造和维持临时的转送阵,只不过需要什么材料,怎么做,尚且是谜团。 老管家做到了。 此起彼伏的金色光影炫动着米勒的视线,翻滚而尖锐的风吼将百花压下娇艳的面目,在不断变化的正中央,一个男人的身影渐渐显形。 来人一身闪瞎人眼的金色盔甲,精致的容貌和五官就连娜希尔都要感慨,眼睛像是蓝宝石一样温润晶莹,张扬的金色短发下是刻在额头正中的圣十字。 男人看上去瘦弱,即便罩在盔甲里也显得不够魁梧,脸色甚至有些病态的白。可是米勒恭敬地单膝跪地,对他行礼,不敢有半分不敬。 不止是他,就算是任何一国的君王,也不敢对这个名叫希绪弗斯的男人不敬。 老管家以教廷的礼节恭敬欢迎。 “塞缪尔·米勒。”希绪弗斯的声音深沉得有些老迈。 传言进入了圣域境界之后,人的寿命会延长,而且容貌会发生年轻化的改变,而希绪弗斯的年纪已经不可考证了。因为每一代的圣殿骑士中总有一个叫希绪弗斯,没有人知道究竟是同一个人还是换了人选。 西方人觉得比不上东方的原因中有一点就是在此,东方人修炼一种奇怪的术法,有“叩天门”一说,叩开天门,就能长生不老,与天齐寿。不是比圣域境界又进一步了吗? 在圣教看来,“叩天门”完全是异端邪说,凡是宣扬这个说法的都要上绞刑架或者被火刑烧死的。 “圣座对你的拖延很不满意,派我对你下达最后的限令,十天以后必须启程。” “十天?”米勒计算着时间,咬了咬牙,“遵命。” “如果超出期限,你知道后果。” 米勒说不出话来。 希绪弗斯完全是命令式的语气,那股强大的威压仿佛一个不顺心就可以毁灭了你。 圣殿骑士共有十人,只有十人,是圣座的亲信和最为强大的护卫军。每一个都拥有极为强大的实力,单枪匹马就能威慑一个国家那种伟大力量。 “十天之后,我将再次降临,塞缪尔·米勒,不要让我失望。” “是。”米勒的额头密布汗珠,眼前似乎有些涣散昏花。 希绪弗斯对老管家点点头,走进了传送阵,身形隐没在金色的光晕中,庄严肃穆,渐渐消失。 他降临的时间不到一分钟,可是米勒感觉经过了漫长的一个小时不止。 “呼……” 紧绷的身形终于放松,米勒接过老管家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汗水:“时间紧迫,我去安排经济的支持,另一面,准备好物品的转移,务必走黑市那条道。还有……” “娜希尔是你带来的,可信吗?” “绝对可信。”老管家坚定地说。 “好,那么第九个人选就不用找了,娜希尔,就她吧。” “可是……” 米勒露出了不可反驳的神色:“十天,来不及安排那么细致了,一切只要等货物送出去,就结束了。” 老管家没有答话,微微低下了头。 第十五章 春狩比赛 天空中挂着零零落落的稀星,月亮却明亮浑圆。 这个点按理来说该睡觉了。 可在距离夜城百里外的荒原上,一辆马车才刚刚停稳,打开鎏金的车门,贝拉克、银格和娜希尔先后下车,呼啸的夜风将他们的斗篷吹得猎猎翻滚。 雄壮的黑色骏马鼻孔里喷出白气,蹄子点着地面,甩动油亮的鬃毛,似乎显得不耐烦了。老管家抚了抚它的脖子,对三人说:“我就送你们到这儿了,明天一早,老爷会亲自过来观看的。” “您慢走。” 老管家跃上马车,握着缰绳驰骋在荒原大路上,疾飚而去。 三人告别了老管家,齐齐长叹了一口气。一连训练了三天的他们终于要参加春狩比赛了。 春狩,是古老的赛斯亚叙古国传承下来的专供王室享受乐趣的活动,后来塞斯亚叙被周边国家瓜分,但文化很好地保留了下来。春狩的传统,开始在周边各个国家流行。 随着时间的发展,春狩从王室普及到了贵族阶层,开始在有条件的地方大肆流行,成为了一种象征地位的娱乐活动。 圣教督立学院和圣西斯学院联合举办的比赛,正是春狩比赛。 一般的狩猎无非是野兽,可是在这种带有比赛性质的春狩中,往往需要猎杀更高一级的生物,被圣教称为邪兽。简而言之,是沾染了邪恶气息而变异的野兽。 它们比一般的兽类更加巨大、敏捷、强壮,普通猎人根本伤不到它们分毫,在特定的时间和场合,他们会出现在人类居住的地区,暂时人们还没有总结出规律。 为了方便贵族们玩乐,人们抓捕了许多各异的邪兽豢养在划定的区域里,等到狩猎活动开始,才开放出入的门庭。 这片荒原连接着著名的“邪月之森”,里面就豢养着不少这样的邪兽。 “前面有火光,应该是学院的人吧?”贝拉克察觉了不远处的人烟。 “没错,还有帐篷。”娜希尔飞到了半空,将状况一览无遗。 她第二次在贝拉克和银格面前展露翅膀,穿的是一套令人鼻血大喷的暴露服装,虽然现在被斗篷遮住,依旧掩盖不了她曼妙的身材。 银格抬头一看:“飞低一点,走光了。” “混蛋。”娜希尔低骂,可还是降落在地,“下次扒烂你的嘴。” 贝拉克又得出来调停,摆手压住了即将嘴上争锋的两人,说来也怪,平日里都很严肃的两人偏偏遇到一起就要拌嘴,他也头疼不已。 在贝拉克的领导下,三人走不到一会儿,就看到密密麻麻的巨大帐篷扎遍了荒原。篝火一丛丛点燃在两个帐篷之间,将整个区域烧得红彤彤。四周遍布着征调而来的巡防士兵,老师们在帐篷外游走,和已经来到的学生们谈话聊天。 贝拉克露出面容,对查证身份的护卫递出烫金色的卡片,验证通过后,带着银格和娜希尔走进了帐篷区。 “已经有这么多人到了啊。” “看来我们迟到了,不知道能不能选到帐篷。”银格有些疑惑。 贝拉克忽然得意地说:“银格你这就不懂了吧。所有的帐篷都是自家花钱定的,每一顶上都有署名和家族的标记,你看那些连续几座在一起的,都是一个家族的。好不好,完全看家族的实力,很多人为了炫耀,还故意在这方面多花不少钱。” 的确,为了彰显财力和品味,不少贵族子弟会在各个方面有意无意地打扮起来。更多的人不为了春狩的名次,而将其看做一场盛大的交际会。 能在春狩中获胜的前几名不外乎几个热门,而其他人主要通过比赛或者酒会结识那些未来可能对自己有帮助的人物,对很多人来说,这是第一次完全放松而且正式的自由交际。 因为水晶宫的赌局中的一万筹码,贝拉克从冷门跃身到热门之一,外围的赌局里,贝拉克同样有着一些人气。导致他的出现,令许多人开始准备出击。 还没等他走到属于自己的帐篷内,一路上来搭讪的少年少女们就将他截住了,有些小姐姐穿着火红色的长裙款款而来,热情也似火焰。 贝拉克一时有些懵,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贝拉克,你总算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卢卡尔。 他算是老相识了,前几天还闹出了不小的误会,在贵族圈子里传言不断。可是卢卡尔这次见面,仿佛是最好的朋友一样,大步上前,一个熊抱搂住了贝拉克。 “你……你好,卢卡尔。” “走,先喝一杯。”卢卡尔拉着他往自己的帐篷边走,贝拉克略一踌躇,便跟着他离开。 比起应付那么多闲杂人等,一个卢卡尔总要好些吧? 众人有疑惑,可也不好阻拦——因为卢卡尔已经接受过一遍他们的欢迎了,于是都各自散开,再去另外的圈子里聊天。 银格和娜希尔一步不离地跟着,生怕卢卡尔出什么坏主意。 卢卡尔牵着贝拉克进入了帐篷,里面点着一个火炉,十分温暖。环境也很舒适,床铺、案台、长椅、茶具应有尽有,甚至还有装饰用的雕塑。 只是银格一进入就觉得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那是他在成年累月的实战中历练出来的直觉,“等等,少爷,这里有问题。”他一步向前,抓住了贝拉克的手腕,将其掩在身后。 “银格。”卢卡尔的目光深邃,扫掠他的面目。 “你究竟打什么主意?” “你多虑了。” 卢卡尔打了个响指,帐篷里忽地窜出两人,一男一女,都穿着一身深色的紧身布衣,简朴沉稳,察觉不到一丝气息。 “这是我的队友,擅长伪装和刺杀,和我一样,都是四级战士的水准,不过他们还有特殊的组合技,是很棘手的技能。他们呆在帐篷里休息时,喜欢保持隐匿状态。”卢卡尔耸肩。 “你告诉我们这些做什么?”银格眯起了眼。 “我想合作,我透露这些给你们,是表现我的诚意。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些小的摩擦,可那都过去了不是吗,现在我们代表的都是圣教督立学院,应该共同对付圣西斯才对。” 他说得十分真诚,似乎不是作假。 银格看了看那两个人:“恐怕这不是你的根本理由吧?” “理由?”卢卡尔挑眉,“呵,因为你们来得太晚了。”他的瞳孔忽然颤抖,“没有看到罗兰·伊迪斯展现出的实力!” 第十六章 罗兰的挑衅 卢卡尔是个自视甚高的人物,在他败在银格手下之前,他还没有对同龄人有过一丝丝的高看。尽管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他未知的天才,但在他的认识范围内他稳居第一。 贵族的脾性,强横的实力,造就了一个在亚斯特中部大省声名卓著的卢卡尔少爷。卢卡尔不想借助自己父亲巴雷迪·达·格罗斯曼公爵的名声和力量,想要凭借自己的努力进入中央审判军供职,在贵族圈子里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所以人们说道圣教督立学院,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卢卡尔。 可是,卢卡尔却在说到“罗兰·伊迪斯”这个名字的时候,害怕了。 “他究竟有多强?”银格深吸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卢卡尔抬起视线,盯着银格的脸,“我知道你上次还保留了实力,但我能大致感受到那层极限。可是面对罗兰,我根本无法想象。” 银格脸色并不好看,他确实胜过卢卡尔,可是卢卡尔也很强大,如果在卢卡尔的眼中连罗兰究竟多么厉害都判断不出来的话,罗兰的实力只可能在他之上。 贝拉克他们不知道,可是卢卡尔亲眼看见了罗兰出手。就在两个钟头之前,有人冒犯了罗兰,被直接轰成了残废。 对方三人齐上,罗兰只单手一挥,那速度,那威力,令卢卡尔远远看着都觉得心颤。 “要想获胜,不,哪怕是自保,都必须想个办法。我认为,合作是最好的方法。” 贝拉克被说得有些心动,他自己很弱,如果不是银格和娜希尔在身边,打死他都不会来的。现在有一个强力的盟友主动来邀请合作,对手又那么强,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等等!”银格捏着贝拉克的手稍稍用力,按住了他,“怎么合作?” “我已经打听到具体的规则了。邪月之森里面有很多豢养的邪兽,还有一些拘捕住的魔鬼教团的教徒,他们都是可以捕猎的猎物。到时候,会发给我们每人一个专用空间戒指,将猎物收纳进去算作成绩,最后按成绩排名。不禁止交易,不禁止抢夺,不禁止互相伤害。为期五天,这期间我们都要住在邪月之森里。” “住里面?”贝拉克咽了一下口水。 他可从来没有想过会在里面住下,而且一住五天! “没错,突袭,偷猎,抢劫,所有的可能都会发生,圣教督立学院的优秀人才是要进入国家军队或者圣教十字军甚至中央审判军的,对于期望进入军方的人来说,是个很重要的比赛。”卢卡尔说。 他自己一直有进入中央审判军的愿望,所以不得不重视这次比赛,换言之,如果在这场比赛里表现不错,被大人物赏识了,他就可能像罗兰一样成为中央审判军的预备人员。 在有些人眼里,这比成为什么公爵更有诱惑力! “那么邪兽怎么分?”银格问,“我们虽说是合作,就算留到了最后也得分出一二来吧?” “邪兽各自打各自的,我们的合作目标只是对付罗兰和互相保护,硬要说的话,还得提防两个人——拉斐尔兄妹。”卢卡尔为贝拉克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酒,递给他。“干杯?” 他在圣教督立学院内能够找到的帮手不少,毕竟凭借自己的名望和实力,号召力还是有的。但要说能够令他看得上眼的,只有贝拉克。 不是贝拉克本身,而是他的骑士银格。 也许自己一个人战胜不了罗兰,也许连拉斐尔兄妹也未必能赢,可是和银格联手呢?胜算就大大增加了。 在邪兽分配上他还留了一个心眼,自己带的这两个人都是盗贼出身,速度极快,在猎杀邪兽方面有优势,而贝拉克本身太弱。如果各打各的,不管银格多厉害,解决了罗兰之后,最后胜利的多半还是自己。 贝拉克接过酒杯,却不知道要不要和他碰杯。 他左右瞥了瞥娜希尔和银格,银格点头,娜希尔摇头,意见再次向左。 娜希尔不赞成这种带有利用性质的合作,他想到了合作最后一定是卢卡尔成绩远远甩开少爷,她也有自信少爷会听从自己的意见。 一边银格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就再也没有动作。 贝拉克端着酒杯,似乎是第一次自己做出关键性的决定,究竟关键在哪里他不清楚,只是第一次这么多人在等他做出回复,够他激动一会儿的了。 思索了一会儿,他主动伸出了手,“嘭”酒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紧接着,贝拉克和卢卡尔将酒一饮而尽。 娜希尔有些惊讶,少爷居然接受了卢卡尔的建议。 看贝拉克绞尽脑汁的样子,显然是自己花费了大力气才下定的决心。 合作计划达成,卢卡尔显得很高兴,还想再喝几杯,娜希尔立刻阻拦,这回银格和贝拉克都不敢反驳,坚决谢绝了卢卡尔的提议。 卢卡尔没能看到娜希尔收缩起来的翅膀,可见到这样的佳人还是不由得发出赞叹,娜希尔礼貌回答,但对卢卡尔的脸色很冷淡。 “喝酒怎么不叫上我?”帐外忽然响起一个刺耳的声音,像是在险峻的崖边刮来凌冽寒风。 冲破帐篷的身姿凌厉如刀锋,帐内的炉火仿佛畏惧他的威严而微微颤动,来人一身黑色军装,眸中如烈火般的气焰令人悚然。 卢卡尔的身后两人摆出格斗的姿态,呼吸一凝,随时准备出击。 “罗兰少爷,大驾光临呐。”卢卡尔皮笑肉不笑地欢迎。 “我是来看看能够打败你的是什么样的人物,银格,对吧?”罗兰说话丝毫不留面子,根本没把卢卡尔的两名队友放在眼里。 分明受到侮辱的卢卡尔忍气吞声,硬是没有发作。 罗兰走到银格的面前,用锐利的目光扫量着他,“银格,期待你的表现,不要和其他人一样不堪一击。”他傲然睥睨,仿佛无人能敌,“你们大可以联手对抗我,不过是为我的游戏增添了一些挑战而已,我恰巧喜欢挑战。” 罗兰比卢卡尔还傲! 公然地挑衅! 目空一切! 银格神色不变,身形不动,仿佛钉死在了地上。 罗兰扫视众人,轻蔑一笑,踏步离开了帐子,黑色的军装与夜晚融为一体。 银格长吐一口气,狠狠看向卢卡尔:“这个人,比我强!” 第十七章 第一天 受到罗兰的影响,这一夜谁都没有睡好,卢卡尔闭着眼睛脑子一直运转到第二天天明。就连一直心理素质极佳的银格都有些不淡定了。 贝拉克更是被吓得不轻,犹豫着要不要做逃兵,尽管最后理智压过了懦弱,可心中仍旧惴惴不安。 在集合的乐声中,所有人不管休息够了没有都立刻起身集合,三人一小队走到帐篷准备出发。几百个帐篷里的人瞬间涌出,从天上看像是无数豆子滚了出来。 此刻,天空中飘来一个巨大的阴影,如同一条能够吞噬天空的大鱼漂浮在云端。 “这是悬空船!”有见识的人大呼。 悬空船,利用炼金术阵提供动力,将一条巨大的船送上天空,实现在空中运输人群的效果。只是这种炼金术消耗极大,而且速度不快,现在极为少见。 在船上的人正是底下参赛的孩子的家长们,还有两家学院的高层和国家派来的官员,以及一名圣教的监督员。 首见悬空船,人群中立刻议论纷纷。 “这么大的规模。” “往年可没有这么办过。” “废话,这次是两个学院联合,能一样么?” 待到船上飘下一个身着月白色法袍的老人时,议论戛然而止。这位老人须发尽白,不怒自威,手上带着翡翠扳指,象征着他圣教督立学院院长的地位。 凌空而立,声音如同洪钟。 “感谢各位能够参加这一次的春狩比赛,这是对圣教督立学院的支持和尊重,我在此感到欣慰。本次春狩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除了杀死对手,任何手段,任何谋略,都无所谓。我们只看成绩,其他的一概不论。” “希望各位发挥自己最好的本领,你们的父母长辈还有对你们寄予希望的人都会坐在悬空船上关注着你们。具体的事务,我们的导师们会在下方为各位讲解,我在此宣布,春狩比赛——正式开始!” 他一声令下,手往上虚托,悬空船上竖立起一个巨大的沙漏,每一次倒换就代表一天的时间,当倒过六次之后,计时停止。 这就算开始了! 导师们经过一个个帐篷分发空间戒指和物资,并且嘱咐了几句要点,然后送每一队来到不同的入口。在偌大的邪月之森分布着很多传送阵,每一个连接不同的入口,避免一开始就短兵相接。 贝拉克一行传送到了东南角的营地,目前还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影。 每个营地都在深林的浅处,靠近小溪,而且地势比较平缓,树木葱茏而不遮挡阳光,看得出来是精心挑选过的场所。 “我们去找卢卡尔?”贝拉克来到一个陌生而新奇的地方,有些迷茫,“还是先休息?” 休息?银格差点跌一跤,“时间不等人,我们不去找他们,让他们来找我们。至于休息是别想了,先在附近猎杀一些邪兽。”说罢,银格一个闪身出去老远。 营地里各类补给充足,连床都很舒服,熬了一夜的贝拉克多想睡一觉啊,可是银格甩下他总令他感到不安全,无奈只有跟上,娜希尔保护贝拉克,紧随半步。 “喂,银格,我们要不要吃点东西再走?” “银格,你走慢点。” “银格,那里太脏了吧?” “银……” 贝拉克一路不停地和银格互动,却没有得到回应,他却乐此不疲。终于银格耐不住被骚扰,回过了头。 “现在开始,您再说无聊的话,一句话,我收费十枚金币。”银格一手挎着腰间的骑士剑,一手比了个“嘘”的手势,“据我所知,您的年金还不少吧?如果您想赖着不给,今晚某人可能会失去他遮羞的衣服。”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你可是我的骑士!” “十枚。”银格竖起一根手指。 “你……” “半句,算你五枚。” 这下子贝拉克不再说话,老老实实地闭了嘴。 娜希尔看到贝拉克吃瘪,竟也萌生一丝笑意,可她还是站在少爷一边,指责银格的狂妄失礼、唯财是图。可银格根本不理会,自顾自地朝前走。 向前走了不少路,三人发觉这片邪月之森并不像名字一样阴森可怖,反倒春意盎然而且花鸟鱼虫生气勃勃,被风雨阳光抚摩的山石光滑别致,泥土的香气漫扬在空中。 茸茸绿草温馨而清爽,和煦的春日穿过枝叶交错的树荫投下斑驳的光斑,像是为绿草镀了一层金。贝拉克作为吟游诗人的细胞开始活泛,即兴念了几句诗歌,应景而优美,让银格这个外行人都听得有些触动。 有诗歌,有美景,也有四伏的危机。 娜希尔忽然停步,皱眉道:“慢一点,周围有些不对劲。” 翼人天生灵敏,警觉性极高,而且在大自然中这项特性尤为出色,娜希尔的感知告诉她周围藏着一些东西。 银格点点头,显然也察觉了。他不是凭借本能的优势,而是依靠自己的实战经验,哪怕是细微的杀气他都不会放过。在森林之中,有许许多多的遮掩物,可是对银格来说抽丝剥茧找到其中的杀气不成问题。 草叶静静地在微风中伏摆,没有变化,贝拉克仍在吟唱自己创作的诗歌,时而闭目,根本没有听到娜希尔的低语。 银格抓住了贝拉克的肩,稍稍用力一按。 “有情况?”贝拉克低声四下张望。他读出了银格严肃表情下的含义,立刻站定了身子。 “你继续念你的诗,我们来解决那些藏在暗处的东西。” 银格向娜希尔使了个眼色,两人照常走着,但是时刻留意着四周的状况,他们一旦移动,果然那股气息也跟着移动,紧随其后! 跟随着他们的不像是邪兽,因为邪兽虽然有一定智慧,却不会跟踪的技巧,也就是说,已经有人盯上他们了。虽然每个小队分隔了一定距离,但是总有几个相距不是很远,银格早有预计,只是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快! 来就来吧,银格记起了老师对他说过的一句东方俗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是在黄雀的后面往往还有一个猎人。 第十八章 贝拉克的狩猎 森林之中,微风簌簌,银格在前方引路,贝拉克居中,娜希尔跟在最后警戒四周。 “来了。”银格脚步一滞,随手一翻,骑士剑便已出鞘。 忽听风声骤响,在密林后边冲出一头猛虎! 不同于一般的猛虎,它的身上纹路极为复杂,而且皮毛色深,体型也大了一圈,尖利的爪子和粗悍的四肢显露出慑人的威力。它张开血盆大口,尾巴猛地一甩,飞扑而来。 这种猛虎一般两级战士才能勉强对付,沾染过邪气的邪兽之中,属于中下等级别。可参加比赛的贵族孩子们很多连它都对付不了,全靠身边的两位助手才能保全安危。 所谓的三人组队,实质上是为了安全着想的措施。 猛虎以为遇到了食物,兴奋异常,却不知早就被发现了进攻的轨迹。娜希尔轻巧地偏过身子,错开了扑击,顺势在猛虎的大腿上拍下一掌。 猛虎重心不稳,落地的时候直接翻滚撞地,此时银格箭步迎上,速度快到猛虎来不及跳开,一剑刺入,了结了它的生命。 贝拉克适时地亮出了戒指,将其尸体收纳进空间戒指里。 一连串的动作,连贯而流畅,不到十秒。 在连接着巨大空间能量阵的悬空船上,贝拉克名下的水晶池中有一枚细碎的水晶亮了,这就代表着贝拉克成功获得了成绩。 坐在悬空船上的各位能够从水晶池中点亮的水晶大小和数量来判断成绩,在贝拉克的水晶池亮起第一颗的同时,在另一个水晶池中,大大小小的水晶已经亮起了十几枚…… 然而在邪月之森中的贝拉克一行并不知道。 “还嫌不够么?”银格瞥了瞥草丛,并没有发现暗藏的人有行动的意向,“娜希尔,下一次我们打得吃力一点,让他们误以为我们力竭,这样才能诱惑他们出来。” “那要看对手的等级。” “往里走总会遇上高级邪兽。” 银格收回剑,眉头不禁又一次皱起,他忽然发觉周围隐藏的气息不止一处,难道还有人?罗兰没有必要藏头露尾,卢卡尔呢?既然已经合作,也不必暗中观察。 那就是其他人了,银格露出了一丝冷笑。 三人朝地图上标志的地点出发,暗中跟随的人也真耐得住性子,居然一步不落下。沿途遇到邪兽,银格和娜希尔攻击的时候,居然还不动手,不禁让人怀疑他们究竟在等什么? 不过贝拉克很欣喜,他面对低级的邪兽,只需要自己动手利用简单的魔法和剑术便可以解决。稍微难对付的,在银格和娜希尔的进攻下,也轻松解决。 短短两个时辰不到,他就已经收获满满。 悬空船上,米勒看着池中水晶不断亮起,也十分满意,只是抬头再看代表着贝拉克的徽章居然已经前几个进入了深处,又不禁皱眉。 “米勒,你也用得着担心吗?”在身边的男人转头笑道。 “我可不像您有那么优秀的儿子啊,格罗斯曼公爵。” 来人正是年近五旬的巴雷迪·达·格罗斯曼公爵,卢卡尔的父亲。公爵对这个儿子十分看好,说对上次的事情没有芥蒂是不可能的,发觉米勒皱眉,自然忍不住调侃一句。 没想到米勒反倒恭维起了他来,他只好故作谦辞:“哈哈,贝拉克也不错啊。你看,在这么多人的包围下,居然还能够不断收获。” 他指着悬空船上竖立着的巨大地图,正对着水晶池,无数人用特殊的徽章代替踪迹,因为和空间戒指连接而感应到位置显示在地图上。贝拉克一行所要去的地点是第一层森林的深处位置,里面有着更强大的邪兽,也对应着更高的荣誉和危险。 关键是在他们的四周,有几个徽章从各个面紧贴贝拉克,看上去就像是把贝拉克包围了一样。 格罗斯曼公爵没有在意,可米勒关注了,那其中一个徽章代表的名字,才是他担心的根源。 “这几个孩子,冲得太快了。才第一天,就进入深林,未免不理智。”米勒深呼吸一口。 “年轻人嘛,有些血性很正常。”格罗斯曼公爵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你看,他不是进入了更深的区域吗?” 听不出来是幸灾乐祸还是夸奖,米勒还是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顿时一惊,那枚闪着银光的徽章,已经深入了第三层密林,邪气最重,邪兽最强的地方! 邪月之森一共四层,第四层是饲养邪兽而利用的邪气,人根本无法靠近。外面三层从中间辐射开去,越向外,邪兽越弱,环境越适宜人居住。 通常,穿越第一层需要一天时间,穿越第二层需要一天,第三层需要一天,但是把返程的时间计算在内的话,几乎没有人能够进入三层猎杀之后再回来。 但是,并不绝对。只要能力足够,信心足够,也可以冲入第三层!正如那个闪着银光的徽章所代表的人! 这时,刚刚到达森林中第一层深处的银格他们明显感到氛围大变,明媚的阳光渐渐消退,仿佛茂密的枝叶忽然反射走了投下的光线,绿色变得深郁而沉寂,还隐隐飘起薄雾,再听不到鸟的叫声和草地里虫子的窸窸窣窣,寒意渐起。 银格明白了,暗中跟随他们的人在等这个时候。 光线的暗淡,迷雾的隐伏,的确适合埋伏出击。 他们还没有动手只因为差了一个条件,邪兽尚未出现。他们不仅要袭击贝拉克,还要夺取空间戒指和这一次的邪兽。 想到这儿,银格忽然笑了,他悄悄用自己的手指拨起骑士剑,轻轻一划,然后迅速抽开。只听“嚓”地一声,银格的手指多了一道血痕。 他掩藏起来,继续若无其事地走着,血腥气却悄然散发出去。 林间不安分起来,一些嗅觉灵敏的邪兽躁动不安,闻到了令它们欣喜的味道,怎么还能淡定。邪兽们的吼叫和疾奔,使密林里一片肃杀不安。 贝拉克有些慌了,他紧紧跟着银格,又看看娜希尔,额头溢出了细小的汗珠。 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来了! 风一般的速度,一只尖喙利爪的灰色大鸟穿过林间的枝干冲向银格,一把将银格按倒在地,银格假装反抗不过,大呼救命。 娜希尔举起细剑迎击怪鸟,身后蹿出一头黑斑金瞳的猎豹!她惊讶间,又有两道闪光般的轨迹“刷”地越过,速度比怪鸟还快!闪电狐? “玩大了。”银格身上迸发出斗气,抵御着巨鸟想要刺进他体内的尖利爪子,“可你们还不现身吗?”他看向落单的贝拉克,心想换做是自己,这个情况也该出手了吧? 果然,仿佛听到了银格的呼唤,草丛里埋伏了许久的人总算出现了,三人是圣西斯学院的学生,观察了许久终于觉得时机成熟! “来得好!另一边呢?”银格推开巨鸟,大喝! 草丛传出一阵诡异的声音,继而任何气息都消匿无形。跑了?银格怔了怔,哭笑不得。 圣西斯学院的三人现身后立刻围攻贝拉克,异口同声:“交出戒指!” “退散!”娜希尔忽然张开翅膀,朝着三人猛烈扇舞,翼人巨大的羽翼拍打出剧烈的气流,顶风而上的三人速度大减。娜希尔顺势带着贝拉克退开一段距离。 银格一边独立对抗着因他而现身的邪兽,还不能抽出手来帮忙。 这时,林间又闪过一道黑影!蹦出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卢卡尔的盗贼伙伴。 虽然只见过一次,那副标志性的装扮任谁都不会忘记。 “我来迟了。” 银格大惊:“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血腥味,我对人的血味十分敏感,卢卡尔少爷派我先行寻找各位,我在密林搜寻顺着就过来看看,没想到巧遇各位。”对方拔出了背后的双刀,冷厉的目光扫视着偷袭的三人,手中释放了一个烟雾信号弹,“他随后接到信号就来。不过,我想你们应该先清理一下威胁。” “是啊。”银格握住骑士剑,目观四方。 没想到自己的血不仅引来了邪兽,还引来了同伴。这下胜算就大了不少,他斗气一开,剑刃上好似附着了一层光焰。 “别怕,他们一个要对付邪兽,一个要保护主人,真正对付的,只有一个。”圣西斯的人胜券在握一般,指着贝拉克,暴喝道,“先抢了他的戒指!” 暴喝的同时,他们听到远处传来惊雷裂地般的震响,红色的光在靠近密林中央的位置冲天而起,仿佛红日凌空,遮天蔽林。 连悬空船上的人都震惊了,一向冷静和德高望重的圣教监督员失态大喝:“是谁在找死!快阻止他!不然所有人都得死!” 第十九章 卢卡尔的狩猎 传送阵将卢卡尔和他的随从扔在了另一支队伍的旁边,一开始就狭路相逢。两边都很诧异,外加一丝愕然,再加一丝剑拔弩张的敌意。 最后,卢卡尔轻松击败了对方三人,然后将他们扔回了传送阵。 恐怕这个队是最早结束竞争的队伍,也是得分最低的队伍。 卢卡尔解决了一支队伍,心情大好,拖着手中的长枪四处查看地形,蹿上蹿下,一副认真的样子。 “少爷,你不要跳得太高,容易暴露自己的位置。”女盗贼试图阻止他。 可是卢卡尔根本不在意,一个闪身跃到了枝头,“先找到贝拉克他们,现在趁大家都没有收获,联盟更为可靠,之后也方便抢夺别人的成果。”他目力所及,仍然看不到森林的边缘。 “您……” “有话直说。” “您败在……那个叫银格的骑士手下,可……” 卢卡尔跳下树,指着他们:“他说到底只是一个骑士,对我没有任何威胁。现在在我面前的阻碍是罗兰·伊迪斯,所以我们要利用他,获得最后的胜利。”他忽然加重了语气,“懂了吗?” “明白!” “那还不利用你们的本事去找!” “是!”两名盗贼立刻领命,他们从小被格罗斯曼公爵培养成出色的盗贼,搜寻技能是必修的科目之一。 两人一跃而出,瞬间就消失不见。 卢卡尔独身一人稍稍有些害怕,他摸了摸腰间物资中单独取出的信号弹,略微放松了些。他不怕别的,就怕万一树林间跑出一个罗兰来,那就真是立刻出局了。 他想自己不能干等着,于是尝试在周围猎杀邪兽,几番寻找,也收获了几只低等的。再往前去,他察觉了人声,独身一人的他不敢冲动。 换做平时,按他的脾气是要上去攻击一波的,可是背负的东西多了,胆子就小了。万一栽在这儿,他拿什么腆着脸去申请中央审判军的名额。 除了亚斯特帝国还有许多其他国家的少年也梦想着进入神圣的圣都供职呢! 卢卡尔退了回去,在第一层森林外围周边徘徊,继续猎杀低等的邪兽。 忽地,他感到背后似乎有双眼睛在盯着他,卢卡尔用余光瞥见四周,粗大的树后面足以藏下一个人,也许有人想要偷袭他。 “有人发现我落单,必定会叫人来。我得赶紧解决一个。”他略一思索,慢慢移动。 脚步很稳健,也很慢,一步一步,全神贯注地感受那人是否在跟着他移动。 果然,对方也在慢慢移动,很轻柔,但是躲不过卢卡尔的察觉! 他猛地回身,长枪向身后刺去,正是那股目光锥刺之意袭来的地方,枪尖瞬间释放出一个火球,宛若流星飞速砸去。 背后掩藏的人大吃一惊,玉足点地,飘飞而起,顺势拿起了弓箭。 卢卡尔看到了那人的样子,瞠目结舌。 精灵?!还是美少女精灵! 她面容姣好,柔媚而温婉,像南方的春景,清澈明亮的双目如同一泓清水,细弯的柳眉恰到好处,两侧的鬓发用发带束起,身后秀发飘飞如同千匝银丝。 弯弓搭箭的姿势更是惊艳了卢卡尔。 她葱白的手指指明卢卡尔的方向,拉弓的手爆发出了十足的力量,箭尖的寒光如夜空中寥落而闪亮的星辰,闪烁着孤冷的气息。 听说精灵们是天生的好射手,虽然她的跟踪能力并不出色,可卢卡尔不敢在弓箭下托大, 他把长枪搁在胸前,随时准备抵挡攻势。 就在这时,精灵松开了手指,弓弦震动,寒箭飞速射来,穿破风力的阻隔,仿佛一道闪电。卢卡尔心神凝定,将枪身旋转起来,舞动飞速如同一面盾牌! 他一边转动长枪,一边朝着精灵跑去。 格罗斯曼家族有着极为优秀的武器专家,为公爵老爷的儿子打造的长枪选用的都是上等材质,比一般的武器要强韧得多。 精灵的弓箭虽然又快又精准,但是打在卢卡尔虎虎生风的旋枪之上,只有被弹回去的份。综合力量、速度、反应、经验,都是卢卡尔大占上风,弓箭的切换也不如长枪的翻转迅速。 几秒钟的时间,卢卡尔已经跃到了女精灵的身前,长枪一挺,就要刺入对方的身体。 可是卢卡尔突然手软了,他偏摆了几寸,将银亮的枪尖扎进了飘摆着的蓝色发带,锋利的枪刃毫不费力地划断了她小撮秀发,银亮的丝发在空中飘舞。 那精灵看到卢卡尔的俊朗面庞也红了脸,庆幸躲过一劫的她慌忙后退,并且摸了摸被割断的头发。 “你不是我的对手,走吧。” “你……放我走?”她惊讶地问。 精灵酥酥糯糯的声音正是卢卡尔喜欢的类型,他浑身像是触了电一样,心潮澎湃无比,差点失态。 多少年混迹女色,卢卡尔从未像今天这么心动,仿佛心里的纯情少年觉醒了,纯洁的精灵少女有着独特的魔力,竟将他变得有点紧张和羞涩,想要毫无计较地认真恋爱一次。 他越发觉得她好看,情不自禁问:“可以留下你的名字吗?” “啊?我……我叫安妮。” 毕竟是贵族出生,卢卡尔决定展露风度,于是定了定神,“有缘再见,安妮小姐。”卢卡尔竟然以社交礼节向对方行礼,好像手上握着的不是长枪而是一束异域玫瑰。 那姿态标准而礼貌,优雅娴熟,这下子把对方吓到了,安妮愣了愣,不知道如何是好。 卢卡尔故作潇洒地转身离开,希望留下一个完美的背影,心道这下子应该够帅气吧。 “谢谢你。”背后又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声音。 卢卡尔一脸满足,快慰无比。 而他故作的帅气被一声震响炸得失去了吸引力,安妮和他同时被吓了一跳,两人敏锐地跳上树端朝爆炸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红色的光芒接通天际,像是一道通向天空的光梯,同时伴随着连绵的震动,耳边涌动着宏大的响声。 从那么远的地方发生的事情居然传到了这里,究竟是多大的能量啊!卢卡尔不禁一阵颤栗。 他注意到,同样站在树端观望的还有几百米远处,还有三个人。 一个穿着洛丽塔风繁冗服饰的少女。她的身边有两个白发少年,穿得一般模样,肩上的流苏飞舞,紫黑色的披风在微风中浮动…… 第二十章 拉斐尔的狩猎 拉斐尔兄妹是一起进入邪月之森的,他们的队友是四名美丽的女精灵,各个都有着精致的脸庞和尖尖的耳朵,据说是使用魔法的专家。她们眨巴着漂亮的眼睛跟在两兄妹身后,笑意盈盈。 哥哥以利亚·拉斐尔,妹妹艾琳娜·拉斐尔,两个人是圣西斯著名的兄妹表率。哥哥高大英俊,充满了贵族气质,对妹妹体贴备至。妹妹貌美如花,娇艳欲滴,交际圈中如鱼得水,对哥哥也尊敬照顾有加。 甚至外界传言,两人时常有些暧昧举动,令人怀疑是否触犯了禁忌。但这些传言的始作俑者总会死于非命,类似经受了神罚的模样,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再也没有人传过两人的绯闻。 他们并非贵族,而是亚斯特一位枢机主教的养子和养女,这位枢机主教在教皇面前也是大红人,以至于拉斐尔兄妹身份的高贵甚至高于那些徒有虚名的贵族后裔。 一来到邪月之森,两人并不着急狩猎,反倒是在营地里休息起来,以利亚更是拿起笔来勾画邪月之森的景色。 以利亚·拉斐尔是著名的少年画家,他今年刚好二十岁,已经举办了数次画展,赢得了一致的好评。不是外人阿谀奉承,实在是以利亚在绘画上天赋异禀,他的老师也是负有盛名的艺术家,在神圣第一帝国教过国王,正好也叫拉斐尔。 “艾琳娜,你说他们第一天会到哪儿呢?”以利亚一边画,一边温柔地询问床边的妹妹。 “他们?能让哥哥你看中的,也不过几个人吧?尽管每个人都会带上帮手,可是那些不中用的家伙带的帮手大多也不中用。你说的是伊迪斯,还是塞丽娜,还是格罗斯曼呢?对了,还有那个新出现的银格骑士。” “正好四个人,不如我们观察一下他们的实力吧?”以利亚呵呵一笑,落笔如迅雷疾风。“安妮,你们去跟踪一下那四条大鱼,记住,除了罗兰·伊迪斯,其他人如果发现你们就记得逃跑。” “伊迪斯先生呢?” “只要看到他的位置和大致前进方向就可以回来。被他发现,你们中无论是谁都回不来了。”以利亚语气平静,但令人听出一丝绝望。 精灵们领命,四下散去,一开始大家都在外围,她们只需找到各自的目标就可以潜行跟随了。 “不会出事吧,我听说罗兰·伊迪斯可不太友好呢。”艾琳娜在床上翻滚了一周,“虽说不允许杀人,可是他折磨人的手段多着呢。” “没事的,你以为那些老头子在悬空船上看戏么?”以利亚捺下一笔,笔力将纸张渗透。 “嗯?” “他们肯定时刻关注着所有人的动向,谁死了,谁伤得过分了,对他们来说都是很大的责任,有的责任两个学院都负不起。” 艾琳娜微笑着点了点头。她喜欢哥哥画画认真的摸样,也喜欢哥哥发表言论时那股自信和睿智,比一些自以为是的贵公子不知高到哪里去了。那些追求过他的个个都是一脸猪哥相,没有一个是她看得上眼的。 一个胸怀野心的画家,耐心地等待着时机,不躁不急。他的笔下成形的山水林木,写意而具体地将美景包容进去,渲染出一片名家风范。 他作画一张,搁下笔,忽地望见床上撩弄自己白皙大腿的艾琳娜。 他哗啦一下就解开了外衣,红色的衬里像火焰一样有活力,他衣襟敞开,露出近乎完美的精壮身体。 以利亚的脸旁如同精雕细琢而成,身上又有着教徒般的虔诚中正,不怒而威,自显高贵。 他坐在了宽大的床上,手拂过膝上瀑布般的金色长发,眼中倒映出一个女子的容貌。细腰、长腿、傲人的前胸,肌肤雪白,就像是凝脂皓玉一般。她穿着清秀的丝绒长裙,双肩和一半乳、胸暴露在外,整个人平躺着,四寸高的银色皮靴被甩落在地。 他一手按着床,一手插进膝上女人柔顺的头发里,轻声细语:“妹妹,我们来做吧。等她们回来的时间不能浪费。” “可以啊,随时可以。最高兴的就是我了。”少女扬起颜色倾国的脸蛋,红唇轻启。 以利亚露出一个微笑,禁忌又怎么样,他们不在乎世俗的目光。 “我来了。” 这三个字说完,以利亚热切地俯身,搂住了妹妹,嘴唇贴上了她的肌肤,炽热的吻游走颈间,鼻子里嗅着少女独有的清新的香气。 烈日下,激烈的吻转移到了两人的双唇,舌尖缠绕,旖旎的气氛在花园里荡漾开来。男人的手开始尽情地抚摸,一寸一寸直抵禁忌。 “今天直接来了吗……”她的脸上露出潮红。 “让他们争斗,最后胜利的肯定是我们!到时候‘父亲’会为我们争取到一个属于我们的教区,乃至一座城池。”以利亚身子一挺,目光锐利。 “我相信你……啊!”她忘情地惊叫,以利亚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第一次这么用力地进攻。 画卷被吹落在地,仿佛落花凋零。 在营地激烈运动的两人酣畅淋漓,足足互相攻伐了两个小时,才偃旗息鼓。他们没有起身,依旧在床上吐诉心怀,直到听见一声剧烈的震响。 震响突如其来,又轰然不绝,像是神失手将千万雷霆砸落到了地面。 以利亚用外衣裹了裹身子立刻冲出营地,他看到了红色的光焰冲天而起,比他的衬里更加明艳的红色,映在他的眼眶里,几乎要把他的眼睛焚毁。妹妹慢了一步,紧抓住他的手臂,心跳急剧,瞳孔颤抖。 “这是什么?” “不知道,你看那个方向,是邪月之森的中央,短短半天的时间,就已经冲到中央地带?!”以利亚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只有他了,那个疯子!” 他的感慨夹杂着一丝惧意,漫天红色的光芒浸润天际,他能看到悬空船上飞出了几个大魔导师级别的人物,急忙向那里飞去。 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但以利亚的直觉告诉他,他必须加快前进的脚步了。 第二十一章 塞丽娜的狩猎 邪月之森的外围,一个捂着自己的肩膀奔跑的男孩满脸惊恐,血从肩头的两个深深的孔中喷涌而出,他的视线已经模糊了,可是他告诉自己不能停下来。 因为一旦停下,他就会被那两个恶魔给吃了。 他浑身冰冷,机械地迈动脚步,脸上充斥着失血的苍白,白色的衬衣沾满了血渍,粘在身上像是蛆虫附体般难受。可是他毫不在意,只要能逃脱这次灾难,他甚至愿意送上他这辈子……不,前半辈子的所有财物。 “快些,我们要出发了。”女孩轻声道。 “好的。” 回应她的是两个长相穿着一模一样的白发少年,他们估计只有十五六岁,脸蛋稚嫩,但是穿得像考究的大人,肩章亮眼,流苏飞舞,紫黑色的披风鼓鼓生风。 两人同时加速,不再玩猫抓老鼠的游戏,将逃跑的男孩扑倒在地,一人一拳打昏了他。其中一人扶起了男孩的脖子,张开嘴巴,露出了尖利的野兽般的牙齿。 正是这副牙齿在男孩的肩上留下了血洞。 “住手,再吸一次,他就没命了。规则里不允许杀人。”女孩制止了白发少年,踩着镶嵌着水晶的高跟鞋跑到男孩的身边,取下了他的空间戒指。 如果男孩能够再选择一次的话,一定不会再去招惹这个可爱的女孩子——塞丽娜女公爵。 当时他见到孤身一人的女公爵,以为很好欺负,便起了去骚扰的心思,可是他们没有注意到在一边树荫下休息的两位白发少年。直到他们靠近女公爵,才忽然发现落入了圈套,浓重的血腥气令他们内心生出一种绝望的恐惧。 而塞丽娜女公爵,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小女孩一般的微笑。 在亚斯特并非只有男性才有继承权,一个家族在没有男性直系后裔的情况下,如果有可以继承爵位的女性后代,会优先考虑她。她们继承爵位之后能够和其他男人一样享受地位和权力带来的一切,然而这种概率很小。 出现女伯爵的情况已经很少了,女侯爵更是难以找出几个,女公爵整个亚斯特也只有一例。 作为国风开放的著名案例,亚斯特的外交上一直将塞丽娜当做例子不断吹嘘,往往都是一种得意的语气:十二岁就继承爵位的女公爵,你们国家没有吧? 塞丽娜女公爵因此在亚斯特声名鹊起,年纪尚小就和王室定下了婚约,就等着成年之后举办一场风光瞩目的婚礼,帝国唯一的女公爵和王室结合,难道不是亚斯特的一桩美谈么? 她有着一头玩具娃娃般的金色卷发,带着可爱的发卡和娇小的蔷薇花帽,穿着洛丽塔风格的裙子,踩着高跟鞋走来走去。这样的打扮比艾琳娜·拉斐尔还要夸张,根本就不像是来参加比赛的。 看看她的周围,满地都是躺着的人,他们昏迷在地,脖子、手、肩膀等部位都被尖利的牙齿咬过,血将他们或贵或贱的衣服染成了一个颜色。 白发的少年是血族,他们的皮肤白得如细瓷,脸色苍白冷峻,活动了一会儿,就跑到阴影中躲藏起来,急促地喘息。 血族不能长时间在太阳下活动,在补充了极为充分的鲜血后,才能持续一会儿,并且需要一些魔法的护佑。 “你们玩得太久了。”塞丽娜淡淡地说,“下次果断一点。” “谁让他们找事情呢?” “无所谓,我们继续吧。乐趣才刚刚开始。” 女公爵怎么会参加这样的比赛呢?她根本不需要几个学院的奖章为她增添光彩和荣耀,她的地位甚至和悬空船上的几个老头子是一样的,就名声而言甚至要更大! 但她喜欢乐趣,和一群不相识的竞争者互相比拼,最后得到满足,才是她的目的,至于在排名上得到第几,完全无所谓。 “好像还有人呐。”白发少年在阴影下镇定了许多,余光瞥向侧方。 “是位和你们完全不相配的角色。”塞丽娜笑了笑。 树林里暗藏着的精灵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当即选择撤退,可是刚刚挪动步子的她忽然感到一阵寒意。 她猛然抬头一看,头顶上倒挂着另外一个白发男孩,尖利的牙齿刺探出来,显露着毫无遮拦的攻击意图。她心惊胆战,使用风之元素的力量飞出去老远,不敢回头,一路狂奔。 拉斐尔兄妹说的不对啊,不止是罗兰,监视这个塞丽娜也不能暴露,被发现之后想要逃走哪里容易? “回来吧。放她走好了,反正总是要见面的,精灵……她是拉斐尔的人。”塞丽娜露出了瘆人的微笑,“耐心等一等,到时候我要把她们一网打尽。” 白发少年听话地回到了她的身边。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被一阵巨响震动,远处不知哪里窜出一道通天的红光,映得天上的云彩也变得通红,连白发血族少年嘴角的血也没有这么艳丽。 他们苍白的脸映得泛起一丝红晕,显露出一种迷幻的神情。旁边的女公爵欣喜得瞪大了眼睛,她提着裙摆狠狠地转了几圈,精湛的舞步完全献给了这道红光。 “是他。他竟然这么快!” 女公爵说着跳上了树端,她虽然穿着高跟鞋,可是丝毫没有影响活动。随后,两名白发少年也跟了上来。 他们远远地观察着爆发性的红色光芒,没多久,身后又有人蹿上了树端,距离大概几百米。 “要不要解决身后的人,距离不远,而且对方只有两个人。”一个白发少年提议。 “不用,我们有更大的乐趣在前方。看到那个红光了吧,就朝着它去,就朝着它去。”塞丽娜指着前方,“比这里好玩多了。” 红色的光焰舔、舐苍天,几乎打破了笼罩在邪月之森上方的结界,塞丽娜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发,纵跃而下,消失在林间。两名白发血族立刻跟上,两人穿行在林木的阴影处,冒着被阳光灼伤的风险不歇息地前行。 第二十二章 罗兰的狩猎 罗兰·伊迪斯,一个令人盛赞,令人崇拜,令人畏惧的名字。 不是因为伊迪斯这个权势滔天的家族,而是因为罗兰这个少年本身。 他和卢卡尔同为十八岁,差两岁成年,可是已经跟一般人拉开了巨大的差距,跨越了学徒、三级见习法师、六级魔法师,十八岁就成为了大魔法师,成为了圣教中央审判军的预备军! 他在圣西斯的成绩没有一门不是优秀,每天的综合考核稳稳占据第一,有他在其他人就只能抢夺第二这个“殊荣”。 家族的财务和一部分政治事务已经由他开始处理,并且完成得仅仅有条。偌大一个家族的年轻后代有太多太多,亚斯特国都的每一条街上都有伊迪斯的子孙,可是下一任的家主之位似乎已经默认传给罗兰,只要他能在中央审判军顺利退役。 如果说罗兰还有缺点,无非长相虽英武却不够漂亮,还有太过狂傲。 他一进入邪月之森,直接往深层突入,对一路上遇到的低级邪兽不屑一顾,短短几个小时,已经进入了第二层森林。 与此同时,其他人还在第一层森林的外围转悠,甚至还没适应森林的状况。 “还好带了药。”罗兰坐在树下,气喘吁吁。 就算是他,奔袭了别人一天才能行完的路程,也累得不行,好像身体被掏空了一般。 至于他的两个帮手不知道被他甩到哪里了,反正在罗兰看来这两个人只是累赘,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一个人足矣。他的两个帮手都是伊迪斯家族的,不过地位和罗兰天差地别,只是因为离得近才被罗兰选中,用来凑人数。 他打开一个金属的匣子,在匣子里躺着十几枚黑色的小颗粒,像是老鼠屎。罗兰捻起一粒,往嘴里扔,嚼也不嚼一口吞下。 没过多久,他的脸色平缓下来,急促的呼吸变得柔和,整个人又恢复了精神,两只眼睛里火焰重燃。 “可以了。”罗兰握了握拳,感受着充盈的体力,再次出发。 天空漂浮的巨船上,白发苍苍的圣西斯学院院长和圣教督立学院院长都在关注着下方的一举一动,他们的注意点不尽相同,可唯独对罗兰的关注都不减分毫。 沙漏还没铺满一半,罗兰就进入了第二层? “他吃了某种能够瞬间恢复体力的药。”圣教督立学院院长说。 “这样的秘药,就连国都里的炼金大师也很难炼制,价格不菲,也只有罗兰这等的贵公子才能用得起。” “是吗?看来他还真是得到了家里不小的支持。” “毕竟他是罗兰·伊迪斯,和一般人不一样。”圣西斯院长一副“他就是牛逼”的表情。 圣教督立学院院长不再说话,偏过头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他很不满意对方倨傲的态度和那副已经胜利了的姿态,太看不起人了。包括这个圣西斯的院长,也牛哄哄的,一把年纪还穿带金丝花边的领口,呸! 可圣西斯院长自觉得意,看着他心爱的学生罗兰一路杀进深处。不过,渐渐地,他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喃喃自语:“够了,到这里就够了,别再进去了。” “他……究竟想到哪里?” 两个老人都面目凝重,不安地盯着罗兰的前进方向。 这时,在邪月之森越发起劲的罗兰已经磕了三枚药,从第二层森林到第三层森林的消耗巨大,时间也成倍增长,要是没有药力的辅助,罗兰也不可能只花半天的时间突入第三层。 第三层森林和外面仿佛不是一个世界,这里幽暗得仿佛黄昏迟暮,大中午的没有一点阳光投入,反倒是邪气和雾气弥漫,道路上荆棘丛生,树木都似被灰漆涂抹过。 “这鬼地方,阴气好重。”罗兰也打了个颤,眉头皱起,“我暂且避一避,明天再进来查看。”他心中打了退堂鼓。 今天消耗太大,就算是服了许多药物,仍旧有风险,罗兰虽说勇敢,但不鲁莽。 忽地,他似乎看到了在侧前方有一束光,那光指着天空,呈现昏黄色。罗兰略一思索,决定过去看看究竟。 那光芒看似近在咫尺,可罗兰不知不觉又走了很多的路,才接近光芒所在。周围树影重重,方向渐失,他正想打开地图查看一下位置。 “呼!”从他的两侧突然扑出两人! 魔鬼教团的恶徒! 早就听说邪月之森除了邪兽之外,还有魔鬼教团的信徒,他们被封印了大部分的力量,被囚禁在这里和邪兽为伍,没想到就关在第三层密林。 他们的脸溃烂了半侧,像是泥糊的一样,而身体嶙峋瘦骨,肢节犹如干尸。瘆人的红色眼睛冒着寒光,扑过来的速度迅捷如猎豹,尖利的牙齿和指甲都像是磨好的尖刀。 “魔鬼教团万岁!魔鬼教团万岁!”他们的嘴里高呼。 罗兰侧身闪躲开两人交错的攻击,拔出腰间的骑士剑,“杂碎!”他狠狠地冷笑,足尖一点,寒芒忽闪。 两人惊觉危险,用暴露在外的骨头抵挡剑刃,左右分别夹住罗兰的刃击,同时伸出尖利的骨节刺向罗兰腹部。罗兰撤回骑士剑,往下一偏,格挡骨刺,“叮”一声碰撞,随即分开。 “看来非得这招不可,烈火才能惩罚你们这群邪教徒。” 罗兰念起咒语,伸出手臂,手掌中发出灼烈的亮光,两名魔鬼教团的恶徒被突然亮起的光亮吓得不轻,惊恐的瞳仁开始颤抖。 “果然,在黑暗中行走的恶徒惧怕神圣的火焰。”罗兰轻蔑地一笑,“可惜,你们太蠢了。” 他将手掌紧紧一握,灼热的光瞬间消逝,恶徒从惊恐中恢复起来,可是忽然天空中有热风刮来。那是火焰流星! 他们刚刚恢复的心情,又一次崩溃了,密集的火焰流星疯狂地砸下,火光爆炸接连不断,爆裂的火光搅起像是一条猛龙般的漩涡,热浪阵阵,掀起了罗兰的发梢和黑色军服。 两名恶徒在火焰中化为灰烬,罗兰看都没看他们,直接往亮光的地方走去。 靠近一看,他才发现那不是单纯的昏黄光线,那是一个封印,尽管风尘覆盖,可是有一种被翻开的迹象。像是有人近期才打开过,那一缕黄光是泄露的能量。 究竟是什么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罗兰用手去抚摸封印的边缘,却被猛然刺激了一下,仿佛电流贯通全身。 他的心脏都发麻了一瞬,呼吸猛地凝滞。 下一刻,昏黄的光芒变化了,红色的光占据了封印,光芒越来越盛,浩大而狂放地扩张着,如同饕餮吞噬着黑暗和迷雾! 罗兰下意识感觉不妙,立刻往后撤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快!即便他自信,即便他狂妄,可他也知道危险! 彻骨的寒意和悚然逼着他逃跑! 红光冲天而起,罗兰看到了别人都看不到的宏大景象,震响如雷,狂风猎猎,红光弥漫天际,遮覆了人的眼睛,像是一幕血色的红布挡住了天空。 第二十三章 红龙 “该死!”“该死!”“该死!” 圣教监督员一连说了三个“该死”,他没想到在邪月之森会发生事故,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和两个学院的院长带着两名魔导师飞向了红光扑朔的地方,留下的护卫维持着悬空船上的秩序,以免出现安全事故。 “凭那个孩子的能力不足以打开封印,一定是前面一次打开封印的人离开的时候没有仔细检查!”圣教监督员咬牙瞪眼。 “里面的秘密可不能泄露啊。”圣西斯院长手都在颤。 这种官方学院的院长很多是由圣教委派的,他们都知道一些常人不知道的秘密。比如在邪月之森的邪兽如何豢养,包括在里面埋葬的封印中的秘密。 但这些东西不能让外人知道,连现象也不能泄露,一旦出现问题,轻则伤及无辜,重则酿成灾难,他们自身会被圣教追责,一般的下场最轻是死刑。 圣教监督员心里才气呢,毕竟在场的他级别最高,要是被究责他怎么都逃不脱,可这不关他的事啊! 抱怨归抱怨,最重要的还是将封印重新封好。 他眼看着红色的光芒渐渐流动缓慢,光芒中实体在凝聚,呼吸的时候心脏都似乎有种被针刺的疼痛。“快!再快!” 五人凌空疾飞,而红光盛烈难当。在光芒中的实体越来越明显,像是无数残败的人形堆叠在一起,又像是条巨龙。 “来得及!上!”圣教监督员大喝。 他首当其冲,一个飞身到达了红光的边缘,伸出手中的圣十字项链,吟唱着古奥的咒语。其他人紧随其后,各列方位,同样做一件事情。 金色的光华缓慢地扩张,五人围成的金色光圈刷出了一道更为粗广的光柱,上指天下到地,贯通两极。一缕缕的金色光丝像是锁链一样缠绕光柱,勒紧并且收缩着,神圣的伟力将红光压制回去。 红光猛烈地冲击着封印,像是一头被囚禁之初的猛兽,不服从任何约束,尽管金光阵阵威力无穷,可两者竟然在拉锯中不分胜负。一次次的轰击,令金色的光柱显得并不平稳,老人们呼呼喘着气,咬着牙吹着胡子努力维持。 老人家们都累得气喘吁吁,可见这个封印消耗的能量有多么巨大,五位魔导师啊! 终于,暴躁的、冲天的红光在制约下慢慢收缩,束拢,被金色的光芒压回了封印之地,乖戾的气息被圣光感化,继而两者融合,发出了淡淡的昏黄色的光。 封印再回,咒印浮现,但是已经有些模糊了。 天上的五个人“刷”地跌落地面,圣教监督员硬是要摆个不跌份的落地姿势,结果手掌和腿震得一麻,好久都没能站起来。 呲了呲牙,圣教监督员勉强摆了个看似轻松的笑脸:“哈哈,还好赶上了。不然就出大事了。” “啊……”倒吸了一口凉气,圣西斯院长眼睛瞪得快要凸出来了,“您看,罗兰他……” 顺着他指着的地方看去,老人们都看到了地上仰躺着的罗兰,他的衣服已经完全破碎,只留下零星的几缕布匹,浑身乌黑,像是被什么烤得已然焦灼。一只眼睛正在努力睁开,另一只眼睛却放弃了抵抗。左手和左腿都有大量红黑的液体流出来,浸得周围的草地变了色。他想说什么,可是嘴巴张开又闭上,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救他。” 两名魔导师会一些治疗魔法,而且在圣教中多少也会救治危险情况下的人,他们熟练地检查罗兰的各项体征,然后施加圣光魔法。 “暂时止住血了,修复了一部分伤口,剩下的得送到医师那边治疗。” 圣西斯院长长舒了一口气,罗兰要是死了,他可担待不起伊迪斯家族的怒火,毕竟是亚斯特的一大名门望族! 他亲自将罗兰抱起,飞向靠近的悬空船。 人们都被红色的光芒吸引,也都注意到了掠过天空而去的魔导师们和院长们,更看到了金色的光芒,注意到了圣西斯院长返回时手上抱着的罗兰·伊迪斯。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伊迪斯受伤了,看样子伤得不轻呢。” “那红光究竟是什么?” “该死!连罗兰都伤成这样!” 人们的惊恐和怀疑不断,渐渐连获胜的欲望都消退了,悬空船上的权贵富豪们也大惊失色,脸上带着惶恐,生怕自己的骨肉出什么事。 银格踩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偷袭者,仰头看着天空,眉头紧皱。 眼看着这场春狩计划即将破产。 突然,天空中划过一道晴空之雷!雷霆隆隆,震住了人们。 “各位,这次春狩暂时停止。”圣教监督员飘在空中,话音传遍四方,引起一片哗然,“在邪月之森的内部有我们投放的终极猎物——红龙,因为罗兰·伊迪斯提早太多进入第三层森林,红龙尚未禁锢完全,导致了一些骚乱。我在此表示歉意。” “接下来,我们会安排临时休息区给没有淘汰的各位暂作休息,并且补充一份新的地图,上面会标注着所有投放的高级邪兽,大家可以量力捕猎。等红龙等投放妥当再次开始狩猎,再次深表歉意。” 圣教监督员说完,回到了悬空船,累得不行的他差点倒地不起,雷霆之力和刚才的封印法阵都消耗了他大量体力。 “这么说可以吗?”圣教督立学院院长扶住他。 “没关系,他们不会知道真相的,现在派人把人集中起来,然后找些高级邪兽扔下去,就可以继续狩猎了。红龙这个幌子,就我们几个知道。” “可还有两个……” “他们是我的人,都明白规矩。”圣教监督员的眼神刺出了杀意,“只是我不清楚罗兰到底看到了什么……” 圣西斯院长急切道:“他只是个孩子,应该看不到里面的东西。秘密仍旧是秘密。” “但愿。” 圣教的人马立刻出动,将尚未出局的人集中到了在外围的一栋木楼里,然后开始安排邪兽的事宜,将地图翻新,治疗罗兰。这一切,除了圣教的人,就连悬空船上的贵客都不知道。 罗兰被治疗之后一手一脚都缠上了绷带,还拄上了拐杖,一只眼也半开半闭的样子,可是他仍旧要求下去争抢第一。 他吃了秘药之后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谁也没有理由阻拦,只好让罗兰也去到休息区。 罗兰一出现,令人大吃一惊,一方面是强大如此的他居然被伤成这样,一方面也惊叹伤成这样罗兰居然还要再战! “喂,你们不会在这里睡一下午吧?我们来商量接下来的猎物怎么分配!”罗兰嘴角勾起一个微笑。 第二十四章 围猎之争 人们聚集在木楼里,导师们分发了新的地图,然后守在门口。 银格拉着贝拉克安静地待在一角,娜希尔在另外一边。他们尽量散开,并且戴着宽敞的兜帽,把脸挡在深色的阴影下。 认识他们的除了圣教督立学院的人之外,圣西斯的没几个,但银格不愿过早暴露行踪。罗兰和他的随从占了中间的桌子,没人敢上前和他们争一争,其他人也都各自占了座位,剩下没轮到位置的站在空地上,把一个不大的休息区挤得满满的。 大家汇集在临时休息区,不仅是为了休息,最重要的是分配邪兽。互相观察了一圈,终于有人说话。 “有谁是要猎野猪王的?请指教。”说话的是一个青衣年轻人,在他的背后,主人正静静地坐着。 许多人都露出了笑意。 以利亚走到了那青衣年轻人的面前,他穿着精致,身材高大,有许多贵族女孩倾慕于他。他扬了扬眉,冲着对方一笑:“野猪王我要了。” 他没有说为了野猪王而来,直接宣告了归属权,显然是志在必得。 “这就是拉斐尔?”银格问。 贝拉克压低声音:“可能是罗兰在圣西斯唯一的对头,也是少年天才,不过始终被罗兰压一头,年年打,年年输。”他转眼看了看银格,“我是听圣西斯的朋友说的,话虽如此,那人的实力仍然不可小觑,见到他我们还是得跑。” “那倒未必。”银格说。 “他和他妹妹一直是一起行动的,可是他的妹妹似乎不懂魔法或者格斗,只是听说智谋过人,善于算计。” 银格瞬间明白,点了点头。 青衣年轻人是圣教督立学院的人,可他也知道拉斐尔兄妹的厉害,年轻人登时不语,强忍心头怒火,化作一声冷哼。 “让给你们了。” “你不让也不行,和我们作对,没好处的。还有谁想抢野猪王的么?”艾琳娜扶着哥哥的肩膀,用清爽的语音说。 众人默不作声,谁都不想和他们明着对抗。 外衣轻柔地抖动,青衣年轻人环顾四周,眼中却仿佛没有人存在:“巨象有谁要和我们抢的?” “抱歉,我想要大象。”卢卡尔斜坐在楼梯的扶手上,身后连个融在阴影里的盗贼显形,仿佛他的影子。 又一个碍事的,年轻人不想再忍了,可是他背后的主人清咳了一声,他只好再次罢手。 “谢了。”卢卡尔淡淡道,语气里丝毫没有道谢的意思。 同样,没有人反对。 “那么……”青衣年轻人打开地图,再次开口。 他还没有说完,身上的衣服“撕拉”一声裂开,继而在斗气的震荡中化为了碎片,他感到胸口好似被攻城木重重地击中,体内的血液奔涌,眼球都要飞出来一般凸起,唾液横飞。 森然的力量从中间的那张桌子破开了一条道路,本来围着桌子的人都给这道无形的斗气让路,只有青衣少年受到一击。他被轰得倒飞出去,直往他的主人而去。 “我说尼尔,你哪里找的随从,一点眼力都没有。这里轮得到你们说话么!连头猪都不敢抢,还敢这么啰嗦!”罗兰一跃而起,拖着一条伤腿和一只抬不起的手臂踩上了桌子,脸上不挂一丝微笑。 “你要是真的想要猎杀等级高的邪兽,直接到我面前跟我说,我让给你!”罗兰半耷拉着眼皮,眸中的烈焰却只盛不衰。 他紧紧地逼迫青衣人身后的主人尼尔,一字一顿道:“你不会还想要红龙吧?” 强烈的压迫感,令尼尔喘不过气来,“我错了。”尼尔转身,拎着他的人深深鞠躬。 尽管罗兰受了重伤,可他还是没有勇气反抗,受伤的老虎可能比平时更加凶狠,他深知这一点。他试探着其他人的想法本是想拣点漏网之鱼,没想到引来了意外的针对。 尼尔冷冷看了青衣人一眼,仿佛在怒斥他的丢脸。 罗兰也轻蔑一笑:“谁想抢红龙,踏过我的身体!” 众人一凛,脊背冒汗! 他这句话出口,就连以利亚也沉默了,以利亚也没能赢过他一次,曾经被伤过一道剑痕,至今疤痕尚在腰间。 “伊迪斯先生要红龙呀,可是人家也想要拿到红龙,虽然知道不是你的对手,可是我们也想争取一下。”艾琳娜也说话了,她的身份谁都知道,“我们都是圣西斯的人,没有必要抢得太过激烈,伤了和气。” 罗兰咧嘴一笑:“如果你陪我一晚的话,可以考虑让给你。” “你说什么!”以利亚拍案而起。 贝拉克在一旁看了许久,和银格商量起来:“他们抢的红龙很珍贵吗?” 银格指了指更新的地图:“这里标记的分数最高。”但他还是轻轻摇了摇头,“不过想要取得红龙,很难。” “看来红龙必定是罗兰的了,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贝拉克几乎下了判断。 “未必。以前的他可能真的没有对手,但现在受伤的老虎已经被一群豺狼盯上了。”银格深邃的目光一凝,往楼上看去。 “呵呵,吵得不可开交,干嘛不打一架,真是无趣。”楼上突然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 她移着莲步走下楼梯,端庄典雅,长裙拖拽在地,雪白中夹杂着鹅黄的裙摆发出淡淡的香味,人们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女子的身上。女子身材娇小,被繁厚的裙身包裹,依旧显露出她的风采,瓷娃娃一般的脸蛋,眼光闪动像是星辰镶嵌在了水晶里。 “女爵!”有人低呼。 这个女孩正是另一位难惹的人物,塞丽娜。 她身边的连个白发男孩故意露出令人厌恶的眼神,把一些弱小的人吓得不轻。 “你总是盯着我看是看上我了?呵呵。”塞丽娜望了望楼梯上的卢卡尔,直看得卢卡尔偏过了头,她又盯上了艾琳娜,“他们男人都是一个样子。” “你还没发育,懂什么?” “光是胸大有什么用。”塞丽娜露出一丝怨怒。 艾琳娜没有反驳,只是骄傲地挺了挺丰满的胸脯,中间的沟壑令人垂涎。 “女爵殿下,你玩性大发,又有什么主意?”罗兰在她的面前也不得不用敬语。 “我想玩玩红龙,因为你要红龙啊。”塞丽娜用一种渺茫的声音说,仿佛是从千里之外飘来。 众人都感到局势的紧张,森然的氛围再次氤氲而起,有人打起了寒颤,感到周围降了温。他们警觉地站到同伴的身边,避免被伤及。 可是罗兰淡淡一笑,没理塞丽娜。两人陷入一种奇妙的尴尬之中,没有人去调节,只好任由他们对峙。细心的人注意到,有一个热门人物缺席了这次公开报价——贝拉克·米勒。 紧张的氛围在门开的一瞬间化解,阳光洒了进来,圣教监督员朗声道:“重置结束,年轻的孩子们,可以继续了。” 第二十五章 二次合作 重新出发的人们都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补给和武器更换一新,不过天色已经渐黑,大家都不打算在夜间狩猎。 只有第一层森林有大营可以休息,深入里面之后就只有露宿野外了,很多人不愿意过早突入内围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抢占了有利营地,安顿下来。 暮色沉沉,篝火在邪月之森的各地燃起,从天空看去宛如在黑夜中亮起了无数星辰。 邪月之森的“邪月”两字,代表的正是月色当空的夜晚。在晚上,邪兽们将露出他们本来的面目,那是最原始的凶猛和残暴,也许选择留在大营的人们该庆幸他们的明智选择。 卢卡尔和银格会面之后就共同行动,双方都没有提及前面搜罗了多少猎物,保持了一份安全的信任。 六个人在一起,贝拉克感到一阵放松,终于不用捂着戒指了啊!上午的一波偷袭,要不是银格和娜希尔发觉得及时,将几人连同邪兽一起打包处理了,现在他可就不会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了。 感到暂时安逸的贝拉克一屁股坐在床上。 “银格,你会拉提琴吗?”少爷忽看到角落里居然有乐器。 “不会。” “唱歌呢?” “不会。” “那……” “停。你要问的我都不会。”银格及时打断贝拉克,谁知道他接下来会不会问关于诗歌的问题。 “哎?我以为你什么都懂呢。”贝拉克有些遗憾。 他说的倒是真心话,毕竟在他的视角里,银格各个方面都很优秀,再加上他诗人的眼光,看银格很有当音乐家的气质。 “那还是聊聊狩猎吧,今天分配高级邪兽的时候,我们没有说话,到时候比不过他们。”贝拉克脸耷了下来,“你说我们难道去抢啊?” 银格淡然道:“这个我倒擅长。” 众人一怔,继而哭笑不得地咧了咧嘴。 “就算是抢,也要找个目标。”娜希尔将地图拍在桌上,图上标注着一些红点,还有墨笔写下的蝇头小字。 “不,”银格挎上了剑,裹上黑色风衣,走到大营的门口,“我觉得有人应该会在晚上动手,就算没有,我也要抢先一步,等天一亮,就来不及了。”他走出了大营,慢慢走向寂静幽暗的森林,“你们待在这里,就不要离开了。” 卢卡尔一听,这还得了,到时候你猎得了高级邪兽,我又没有好处。 他一下子也冲了出去,却发现银格在不远处向他招手。 眉头一皱,卢卡尔悄悄跳飞过去,刚想说话,却被银格抢先:“就知道你忍不住。这样吧,我帮你赢,咱们做个交易。” 银格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胡说,可卢卡尔怎么也不敢相信,贝拉克的骑士要帮自己赢? “我知道你想要进入中央审判军,这次春狩是个非常好的展示机会,如果你能打败罗兰,那必定名声大涨,圣教的人会注意到你吧?但我无所谓,米勒伯爵给我的报酬是进入榜单之后每上升一个名次就多一百金币,大不了少赚点。” “你是雇的?”卢卡尔再次惊讶。 “没错。但不影响我们的交易。”银格继续诱惑。 卢卡尔脑子飞速运转,气血翻腾,这就等于自己多了一个强力帮手,到时候自己的成绩甚至可能超过罗兰!他一开始只是想争取个前三,可是在罗兰受伤之后,争胜的心思再次活跃了,现在银格又诱惑他…… “多少钱?” “爽快!价格嘛要看邪兽的等级,地图上标注的有五级,最高的红龙不计,一级的十金币三只,二级的三十金币,三级的一百金币,四级的一千金币。” 四级的邪兽正是下午在木楼里大家争抢的几只高级邪兽,虽然一千金币很贵,但对卢卡尔来说还付得起。 现在的地图上有十只左右这样的邪兽,后续不知如何,但如果每次都抢到几只,加起来可是不得了的分数! 为了进入中央审判军,卢卡尔咬牙认了! 试问就算花上几万金币又如何?和进入中央审判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成交!” 银格高兴地笑了:“那就等着我,顺便帮我保护一下贝拉克,明天一早,我会带第一批邪兽来。合作愉快。” 这是在合作之中的第二次合作,两人相视点头,银格倏地消失在林间。 卢卡尔隐隐感到一丝寒意,抬头望向明亮但是清冷的月亮,不禁起了一身起皮疙瘩,他赶忙往烤着火的营内跑去。 而告别了卢卡尔的银格跳转林间,在黑暗的森林里仔细辨别方向和动静,月光刺进森林的层层阻隔后变得十分单薄,只能勉强令人看清前方一小段距离的情况。 直觉告诉银格,危险。 那一瞬间,他也明白了“邪月之森”的意义,邪兽在夜晚的强大确实棘手,但他还是要赌,因为肯定有其他人和他有着同样的想法! 关键是,谁会成为最后成功的那个。 银格按照记忆中的地图方位,来到了第一个地点,第一层森林中五个四级邪兽之一,野猪王。 他轻巧地落在了不远处的树岔上,蹲着观察体型巨大的野猪王,摸上了腰间的匕首。 比起细长的骑士剑,他更喜欢这种贴近敌身的武器,他在老师那里学得最好的不是伪装和正面拼杀的对抗,而是暗杀和偷袭。 起初他也不愿意学这些背后捅人的把戏,但是在多次被老师按在地上用匕首指着后心口之后,银格终于明白了老师的苦心。 匕首被手攥紧,慢慢地将斗气覆盖,在黑夜中悄然附着了一层锐利的杀气。银格深吸一口气,就要冲出去,却突然定住了身子。 他猛然收力,将匕首插进树干中,止住了冲出去的身形。 肌肉在戛然而止的收缩中一阵剧痛,可是银格却安心地舒了一口气,额头渗出了一层汗珠。 差一点啊! 就在他准备冲出去的一瞬间,看到了野猪王身边悄然逼近的两个白发男孩,那是他在木楼里见过的血族,塞丽娜女爵的随从! 血族和邪兽一样,都在黑夜里拥有更强的能力,也就是说,晚上是他们的主场。 要是刚才冲过去,很有可能就进入了他们的夹击之中,况且还有一个藏在暗处的塞丽娜女爵。 “貌似有点麻烦呐。”银格拔出深深插进树干的匕首,跳到地面,悄悄逼近。 就在这时,黄色和蓝色的光亮从四周升起,往野猪王处聚拢,银格唯有苦笑,精灵们的法阵也来了…… 第二十六章 争抢 野猪王的栖息地周围有一大片活动的空地,只有低矮的灌木和杂草,白发男孩靠近野猪王的时候,很难掩盖他们的踪迹。 以利亚和艾琳娜从他们的侧方走来,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意。 “哎呀呀,是女爵的随从吧?胸小的女人果然不是好人,居然大晚上的来偷猎。”艾琳娜挽住哥哥的手臂,“可惜,你们来晚了。” 她畅快地笑着,她讨厌塞丽娜也讨厌这两个白头发的血族少年,在他们“父亲”所说的故事里,血族都是阴暗邪恶的一方,吸食人血,沉迷色欲。 尽管她自己也不怎么喜欢那些冠冕堂皇的正义,可对暗夜的血族仍旧怀着敌意。 就在她说话的同时,四名精灵吟唱着咒语慢慢走近,她们的法阵闪耀着黄色和蓝色交织的光芒,在四面形成了包围,禁锢的法力令白发少年感到不快。 光系魔法! “你们……”血族少年露出了尖利的牙齿,眼睛里血丝密布,他们扑通跪倒在地,伏在地面上剧烈地喘息。 精灵们的战斗力并不强大,跟踪也多数失败,其中一个还差点回不来了。可她们一开始的价值就不在战斗,她们的作用是法阵。 利用她们布下的法阵,可以困住其他狩猎者,然后以利亚就可以当着别人的面将邪兽收获进自己的战利品。四名精灵合力布下的法阵,就算是罗兰这种大魔法师也未必能够挣脱。 白发少年们挣扎着,手指扣进土里,深深地扒着地,脸面抽搐着,像是得了疯病。 他们发狂般地吼叫,声音近乎野兽和人类之间,野猪王终于被惊醒了,它离得不远,翻起身子便看到了以利亚等人。 巨大的身体上覆盖着一层坚硬的皮,深红色的鬃毛像火一样,它在发怒!夜里被吵醒了,就算是邪兽也会生气! 它摆着头,猛地向声音的来源,两个白发的血族少年冲去,尖长弯曲如革刀的獠牙杀气森森,一路涎水直流。 以利亚抱起妹妹往后退了好几步,嘴角露出残忍又平静的笑:“这下不能怪我们,是他们自己葬身于野猪王身下。” 他没有示意精灵们撤去法阵,也没有落井下石。他大可以说是双方都在狩猎的时候发生了意外,反正到时候这两人身上只会留下野猪王的獠牙的印记,他一点责任都不会有。 面对野猪王的进攻,血族少年要想活命要么上天,要么入地,不然在那么近的距离是躲不开的。 可是他们不! 两个人用尽力量扑向野猪王,死死地咬住了野猪王的脖子。他们尖利的牙齿能够穿刺野猪王厚实的皮,并且挂在它的身上。 野猪王吃痛地厉叫,疯狂地奔跑、冲撞,可是他们就是不松口,贪婪地吸食着血液,似乎要一口气吸干! “垂死挣扎!”以利亚笑了,“精灵们,再加把力,让他们见到光芒的灼烧,神说过‘吸血的不能留下’,那就让他们在神光中消失吧。” “拉斐尔,你们的心可真狠呐,居然想要我的这两个朋友的命。” 背后,塞丽娜笑语盈盈地出现,手中握着一杆比她人还要高的法杖。 身材娇小的女爵持着那么高的法杖,让艾琳娜不禁嗤笑。 可以利亚的脸色却变了。 法杖是古老的木质,上端做成了一个别致的飞鸟形状,看上去像是即将展翅的猛禽,禽鸟的眼睛是镶嵌的宝石。 “你怎么能带这种东西进来?!” “每个人都有一些特殊,我这么娇弱的女孩子,又不会战技,还不允许用魔法傍身了?”塞丽娜振振有词,举着法杖,似乎在宣示她的力量。 银格也不禁战栗,那股充满了魔力的气息庞大到难以想象,绝对是魔导师等级的法杖!恰好塞丽娜是精神力极强的法师,虽然比不上罗兰,但如果有这支法杖的增幅……说不定她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女爵将法杖往地上一敲,瞬间激起一阵法术波动,周边的人头皮一阵发麻,连发狂的野猪王也停止了暴动。 “可惜了,你发挥不出它的威力。”以利亚紧绷着神经慢慢往塞丽娜的方向走去,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清了那副满是蔑视的脸。 “精灵们,禁锢住她!” 四名女精灵立刻动手,她们竟将缩小的法阵再次扩张,安妮胸口的红色石头发出了血色红光,法阵的威力瞬间暴涨! 吸完血恢复了一些的白发少年又一次受到了精神上的折磨,无力地跌倒在地。塞丽娜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可瞬间被法阵淹没。 “我知道你待在黑暗里等待着机会,于是还藏了一手。你有法杖,我也有‘贤者之石’,你说得对,每个人都有一些特殊。”以利亚得意地笑了。 对方毕竟只有一队人,而这边可是两队人。 他慢慢走向野猪王,此刻连野猪王也没有了动静,被吸了大量血又经受法阵干扰的野猪王只能任人宰割。 以利亚伸出了手,斗气刺出,仿佛一柄气剑。 这时,一道寒光从后方刺来,令他悚然侧身! 匕首,那是一柄足以杀人的匕首! “谁?”以利亚怒了,他的妹妹惊吓得“啊”地一声尖叫。 银格翻跳而出,落到了女爵旁边,做出绅士的样子伸出手来:“女爵殿下,需要帮助吗?” “你是谁?”塞丽娜怀有戒心。 “我叫银格,是贝拉克·米勒少爷的骑士。”他相信参加春狩的人应该听说过自己的名字。 果然,女爵愣了愣,“你怎么会来这里……帮我?”她拄着法杖,脸色难看,精灵们的法阵对她的禁锢和压制令她只能勉强动弹。 “我也是为了野猪王来的,但我是个愿意交朋友的人,女爵殿下,只要您把那头野猪王让给我,我就救您和您的朋友,不然……”银格看了看怒气冲冲的以利亚,“恐怕他们不解决您,也会让您的朋友消失。” 塞丽娜挑了挑眉,很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没受影响。” “因为每个人都有一些特殊,我恰好有方法。”他露出了手臂上贴着的符箓,“这是东方秘术,卖你五百金币一枚符,可以暂时消除法阵的影响,时间够你离开的了。” 女爵忽的笑了,“东方秘术……有趣,你比他们好玩多了。”她指了指走来的以利亚。 银格心道你才有趣呢,紧急关头还笑得这么欢实。 “那就给我吧,我的这块宝石可不止五百金币。”她伸出手,手心是一块上好的红宝石,还是炼金器。 银格看到那宝石,眼睛一亮,立刻扔了一枚符箓给她,接过了宝石,塞进怀里。 以利亚惊觉不对劲! 下一秒,塞丽娜恢复了气势,娇小的身子悬浮在半空,法杖释放出耀眼的白色光芒,盖过了精灵们的法阵! 第二十七章 乱 以利亚张开的嘴在光芒中僵住了。 安静的夜晚,风刮过林间,刮过人们的脸颊。白色的光芒从一个小点扩散开来,如同在湖面上扩散开来的层层涟漪。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滞,令人窒息的恐怖魔法在一个小小的女孩手中呈现,四个精灵只能勉强制约法杖的威力,借助“贤者之石”也不能占据一点上风。 以利亚想错了,她不是不能发挥实力,而是因为消耗太大,她必须为狩猎保存实力。 现在,塞丽娜脱离了束缚,发出反击! “你们没想到吧?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对吧,白。”她稚嫩的声音像是标枪刺向每个人。 回应她的是两个同时发出的诡异的声音:“是呢,女爵殿下。” 血族少年恢复了精神,他们已经站立在地上,面露嗜血的渴望,刚才饱餐了一顿野猪王的血,令他们兴奋不已,可是他们的内心还在诉求,要更多的血!更多的杀戮! 极快的,两人不需要使用魔法也能飞起,瞬间到了两名精灵的背后,轻薄的纱衣下丰润挺翘的臀部和纤细的身段对他们根本没有吸引力。 他们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咬下,仿佛饥饿的野狼碰到了甜美的羔羊。 尖牙刺穿了精灵少女们的脖颈,血液快速流失,法阵的威力骤减。另一方面,白光轰然爆鸣,波荡暴戾地翻涌,不可思议的巨大魔力将精灵法阵彻底冲散,将森林震动,仿佛整个空间都有些塌陷! 银格忽然意识到不妙,这个塞丽娜要把所有人都埋葬在这里! 她是女公爵,就算过失杀人,也没有人会追究她太大的责任,一个无名骑士和拉斐尔兄妹加起来都不及她的身份尊贵。 她刚才那么爽快地给出了那块价值不菲的宝石,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想过银格能够活着拿走! 那副略显稚嫩的笑容显得有些邪恶和诡异,仿佛是一个笑裂了嘴的布娃娃。 “轰”! 力量爆发的瞬间,一道青光从天际划下,像是流星天降!一只大手捏住了塞丽娜的手腕,法杖的威力骤减,只在前方炸开了一道沟壑。 “塞丽娜,这里不允许杀人。”一名中年导师气喘吁吁,风尘仆仆。 “莫纳卡老师,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塞丽娜无辜地眨巴着眼睛,看上去真的百无一害,“他们倒是联合起来想要攻击我呢。” “我在上面看着呢。你们就到此为止吧,不要太出格,不然我们也很为难。” 晚风簌簌地拂过,野草随风摆动。 导师的目光从在场的人脸上一一扫过,像是在征得他们的同意,在这里的人身份地位都比他要高,作为导师,他也心累啊。 见过哪个导师说话要经过学生的同意的?贵族学校折磨人啊! 好在以利亚首先放松了姿态,对导师礼敬地表示同意。继而塞丽娜也放下了法杖,让两个白发少年回到身边,受伤的两名精灵好像是失去了战斗力,被同伴拖到一边。 唯独银格不理会这个导师,你们圣西斯的人,关我什么事。 他盯着野猪王,随时准备上去收割,可就在这时,塞丽娜却对着他笑了:“银格,你的东西真好用,多谢了。” 说罢,她使了个眼色,身边的两人又一次飞了出去,在黑夜里快得不成样子,他们再一次咬住了野猪王,将最后一点血吸干。 银格瞬间明白了塞丽娜想干什么,一个闪身贴过去,却已经晚了一步,白发少年提前将失血而亡的野猪王纳入了戒指里。 银格双拳掼下,划出了火星。 如炮弹一般的威力在地面砸出了两个大坑,而白发少年轻巧躲过,只留下一阵浓郁的血腥味。 “你说好把猎物留给我的!” “哦?可是我反悔了,不可以吗?”塞丽娜心情变得格外好,她最喜欢的就是别人一副气愤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如果说她堂堂一个女爵为什么要来和同龄人玩这样的游戏,只因为这里有她追求的乐趣,在公案上、宴会里、城堡中找不到的乐趣。 比如欣赏别人被玩弄欺骗的表情。 以利亚也嘲笑般地勾起了嘴角,他暂时没有和对方血拼的打算,他还有妹妹要保护,慢慢离开了中央区域。 银格反倒笑了,他没有让塞丽娜如愿。 “我就说你们这些贵族都是喜欢骗人的家伙,不过你还是亏了,一块红宝石买了一张破符。其实那种符箓,我一口气可以画一百张!”银格调笑道。 这些符都是他老师留下的,他根本不会制作,可他就是要嘲讽塞丽娜,打灭对方的乐趣。 果然,女爵殿下成了被激起火气的那个,狠狠地剜了一眼银格,“下次你当心点。” “你更应该当心,抢了我的猎物,就算是女爵我也不会罢休。”银格说,“到时候你会再次反悔的。” “走着瞧。” 撂下狠话,塞丽娜没入了深林中。 导师松了一口气,这位女爵大人在学院里就是没人敢惹的主,令老师们都很头疼。他不禁有些佩服敢和塞丽娜正面互怼的银格,不过也暗自为银格感到惋惜。 好好的孩子就要被女爵玩废了…… 他同情地看了银格一眼,然后飞离了森林。 银格心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呀,塞丽娜固然可怕,但还没有到让他害怕的地步。相比塞丽娜,他还是更加忌惮罗兰·伊迪斯。 “你现在不仅和塞丽娜结下了仇,还搅了我的事,我也会针对你,你就不害怕?”以利亚远远地问。 “邪兽人人都可以狩猎的,你们在木楼里讨论得那么热火朝天,我可没有放在心上,对我来说都一样。只是《圣言》里说‘背信弃义,仍旧得不到救赎’,对她这种背信弃义的做法,我有些生气。” 银格表面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可惜的是他的一千金币啊! 要不是塞丽娜变卦,他就能拿到野猪王回去换钱了,想想还是很心疼。 以利亚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银格是在瞎扯,从小在枢机主教养父的教导下读遍《圣言》的他根本不记得有那么一句经文。 被抢了野猪王,他也不会善罢甘休,在交际圈,他有一个响亮的名号“荆棘贵公子”,荆棘,总要刺伤别人的。 他带着妹妹离开了银格的视线,薄月微光,森林一片沉寂,一切如常。 第二十八章 连弩 银格带着满脸血迹坐倒在草丛里休息,他没想到夜晚发狂般的邪兽这么厉害,同时对付几只三级的邪兽让他累得够呛。 单薄而清寒的月光微微照亮他面前的一泓水塘,他呼呼的粗喘着,心中却很是得意,一个晚上的时间,让他收获了不少。 尽管野猪王失手了,可在告别以利亚之后,他又大肆地收割了许许多多邪兽,从一级到三级都有。不过夜晚的邪兽比之白天强大很多,在没有完全准备的情况下他不敢贸然攻击四级邪兽。 野猪王是在两方人的攻击下才败下阵来,一个人前去还真不好说,再者谁知道暗地里有没有埋伏呢? 他退而求其次,转而猎杀低级一点的邪兽,即便没有高级的邪兽捕猎,他也能以数量取胜。 这个时间,林间到处还有人声,银格一路猎杀的时候听得清清楚楚,晚上危险,但是也能获得极大的利益,想要获得成绩的人不免冒险。 除此之外,很多人结成了联盟。大家都知道罗兰等人的强大,为了自保和获得邪兽,他们唯有团结起来对抗强者,少的两队人马,多的足有十队三十人! 银格亲眼目睹森林间前进的大部队,像是一支急行军。 “这个晚上,没几个人可以安睡吧,真羡慕贝拉克有我这么负责的骑士。”银格兀自一笑,“卢卡尔那个家伙也省事得很。” 他休息罢,又起身,准备下一番的狩猎。 直到天明…… 银格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大营,手上的戒指里满满的都是猎物,不过这些不能都给了卢卡尔,不然在少爷那边无法交差。 作为被米勒伯爵雇佣的骑士,他还是得为贝拉克谋算的。 大营里大家才刚刚起床,娜希尔在替贝拉克整理穿戴,卢卡尔第一个热情欢迎银格的归来,眼睛里都放光了。 “别这么热情,让人误会了。”银格赶忙拉开距离,“等会儿邪兽私下给你,不过,你得写个字据给我,做生意要有点规矩。” “没问题,没问题。”卢卡尔当然不会拒绝。 贝拉克见到银格也很开心:“有收获吗?” 他对银格很有信心,一个晚上能够偷猎的邪兽必定不少,所以一脸期望。娜希尔忍不住泼冷水:“看他狼狈的样子就知道没什么成果。” “让你失望了,我为少爷猎杀了三头三级邪兽,十三头二级邪兽,数十头一级邪兽。比某些只知道大晚上睡觉打鼾的侍女强多了。”银格反讥道。 他虽然身上被邪兽弄得褴褛一片,可那也是没办法,黑咕隆咚的本来就是它们的主场。他回来其实最主要的目的是换件衣服。 娜希尔不再理他,只是悄声自语一句:“谁打鼾了。混蛋。” 银格走到物资处,取了一件新的上衣和轻甲,换上之后又包了一包食物和水袋,然后将武器挂在腰间。 “我们收拾一下出发吧。今晚恐怕得住在森林里了,第二层。” “我们去第二层?!”正在穿衣的贝拉克大惊。 “放心,少爷,绝对保证你的安全。” 贝拉克喉结上下鼓动,仍旧有些惴惴,虽说有银格保护,可他还是很害怕。 第二天,将比第一天更加激烈,很多人会进入第二层森林寻找更加高级的邪兽,比如罗兰·伊迪斯。 尽管受伤了,可谁敢说就能对付现在的罗兰? “让娜希尔保护你,我去捕猎就行。”银格从自备物资里拿出了一个奇怪的装置,他手握着它,仿佛胜券在握,“顺便还要去让那个女爵后悔一下。” 那是连弩,一种东方武器,可以连续发射弩箭。连弩用箭没有箭羽,箭匣里可以装载十二支箭,短短数秒就可以把箭全部射出,箭头有倒钩,扎进伤口里难以拔出,血槽如翼,威力强大。 在当年的西方十字军趁恒国作乱侵入东方时,手持铁盾长枪的军队被东方人的连弩杀破了胆,厚重的盔甲铁皮挡不住连弩的暴射,使得教皇把侵略计划改为了抢劫。 在大营里有很多箭作为补给,银格只需稍微制作便可以用作连弩的素材,他干脆把所有的箭一齐打包背在身上。 等贝拉克收拾完毕,用完早点,银格都已经小睡了一个小时。 六人几乎把大营里能用的都洗掠一空,收纳进了戒指里或者背在身上。娜希尔保护着贝拉克,卢卡尔在前面开路,另外三人快速地深入森林狩猎。 塞丽娜女爵和两名白发少年昨晚就来到了第二层,他们稍稍休息了一会儿就开始寻找乐趣,他们不屑于杀太多邪兽,而是喜欢去抢别人的邪兽,和人对抗。 这才是乐趣所在。 他们一路追逐着猎物,一路搜寻人烟,终于见到了两个奋力对抗一头黑色蛮牛的人。他们的实力显然和蛮牛差不多,三级战士还差一点的水准,而且只会使用简单的剑术,不会使用魔法。 “白,去和他们玩玩吧,顺便把牛头给我割下来。”塞丽娜笑道。 “是。”白发少年领命冲去。 两人“刷”地出现在身后,一记手刀就解决了尚在努力拼搏的少年,面对蛮牛,他们神色自若。 他们面对蛮牛冲了上去,蝙蝠一般扯开了紫黑色犹如蝠翼的披风,紧接着,一道利箭刺破了披风!直插他们的小腿! 快得难以置信! 白天的血族少年不如晚上那么强大,他们的嗜血本能在阳光下收敛了许多,速度也慢了,这一击让两人齐齐收不住惯性,跌倒在地。 洞穿了小腿的是一根短箭,箭头刺进了肉里扎得血流不止,剧痛难忍。 而下一刻,还有十支箭射来,仿佛暴风骤雨挥洒而下,刺得蛮牛奔走不及,扎了数个血洞栽倒在地。 “谁?”白发少年们惊异的看向箭的来处。 银格一个翻身落地,将蛮牛纳入了自己的戒指当中,挥了挥手,不是对血族少年,而是对不远处的塞丽娜,“不好意思,谢了!” 第二十九章 对抗 银格撂下这句话,蹭地没入林中,顺手换上箭匣,掩藏了气息。 白发少年们高声长啸,像是把积攒了许久的怒气一时间喷发出来,他们咬着牙将箭镞拔开,急促地喘息着。 血洞呈现一种诡异的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血族人对这类伤有天生的自愈能力,尽管被弩箭贯穿,他们只需要一会儿工夫就能恢复。 只是在披风背后留下了破洞,而小腿上的血渍也仍旧存在。 愤怒的两人拎起被打倒在地的少年的手臂,一口咬下去,差点撕下一块肉来! “他是要和我作对么?”塞丽娜走到了白发少年们身边,望着银格离去的方向,露出了既兴奋又生气的神情。 “他知道您在这里,故意来阻挠我们狩猎。”他们满口是血地答道。 塞丽娜点点头:“看来是想回报我昨天抢他野猪王,呵,下次给我抓到他!走,我们往旋风鸟那边去,收割些战利品。” 旋风鸟也是四级的邪兽,离塞丽娜此刻最近,是没有在木楼里被人提名的邪兽。一来旋风鸟速度快,而且栖居高大的树端,一般的战士无法触及。二来就算是弓箭手和魔法师,他们的攻击也未必能打中,反而由于自身的近身格斗较弱容易被旋风鸟反伤。 就连卢卡尔也选择了能够以力相抗的巨象,从而放弃了旋风鸟。 塞丽娜却要试试。 她来到旋风鸟所在的时候,已经有些人在围猎这只巨鸟了,可是他们虽然很多人联合起来,还是无法接近高高在上的巨鸟。 在它拍打翅膀的同时,旋风一道道刮过,撕开流云和空气,卷断树枝,擦裂人的盔甲和衣物,脆弱的法师常常被罡风刮倒,伤筋动骨。 “都是蠢货,他们哪能打败这种高级邪兽。”塞丽娜随口讥讽。 “你说什么!”有人立刻炸毛了。 他们没想到塞丽娜会来,下意识地回嘴,却在见到那个娇小而高贵身影的时候愣住了,嘴巴忘记了闭上,瞳孔猛然间放大。 白发少年冷哼一声,突然出现在身边,用手按着他的脸,将他甩到了地上,砸了个结实。那人登时失去了意识,倒地不动。 “垃圾。” “别管他们了,这些小角色就是用来为我们惊呼的。”塞丽娜十分欣赏周围人惊惧的表情,如同吸食了迷幻药一样地畅快慰然,她走到了最前方。 四周的人主动为她让开了一条道路,有的连眼睛都不敢正视塞丽娜,这个女爵年纪不大,长相稚嫩,可是人人都听说过她的残忍事迹。幼年丧失亲人的遭遇多少令女爵的心智变得有些极端。 比起世袭的爵位,人们害怕的其实是塞丽娜的手段。 “动手。”女爵握住了法杖,光芒一闪,在白发少年身上留下了薄薄的光膜。 与巨鸟猛禽战斗,不是短时间的战斗,在森林间还好,一旦飞到高处强烈的阳光容易将他们灼伤。塞丽娜的魔法能够给他们延续一些时间,保证他们的活动。 尖锐的鸣叫把空气撕裂,像是金属互相刮擦而令人牙酸。旋风鸟意识到了下面的捕猎者变得强大了,卷动起身姿,翅膀扑打出的气流狂暴不已。 血族少年们一跃而上,他们天生能够乘风飞起,光是跳起来都能够到树顶,轻盈的身子和尖锐的攻击是他们最大的武器。 两人在大鸟面前还没有一个头大,可是越小越灵活,再猛的野兽能够扑杀一匹骏马,未必能扑杀一只苍蝇。 巨鸟尖叫,刮出风流,但两人就是绕着走,不直接接触战斗,一圈圈地绕遍它的全身,仿佛在玩游戏的孩童。旋风鸟被侵扰得烦躁不已,空耗了不少体力。 就在这时,林间向上窜出一支利箭! 短弩! 寒光一点,细碎的光芒是尖利的箭头反射的阳光,向着巨鸟和血族少年们一连射出十二支! 破风之声阵阵,割裂了所有人的表情,包括塞丽娜的期待。 十二支箭带着斗气射出,两人各中了三支箭,巨鸟连中五支,只有一箭射空,往高空冲去,一箭窜天! “又是他!”塞丽娜的表情变得难看,她本以为银格抢了她一只邪兽就离开了,没想到对方一路跟着她,又来了! 白发少年再次坠地,身上又多了几个血洞,其中一个离肺部只有几寸,差一点就毁了呼吸,他们的衣服单薄,完全没有盔甲保护,一箭直接穿透,足见威力之大。 “咔哒”银格换上了箭匣,踏上了树端。 巨鸟在和身下两人盘旋的同时完全忽略了潜在的威胁,被银格偷袭之后,受了重伤。它跌跌撞撞地要停歇下来,但又对银格手里的武器充满了恐惧。 这种连弩配合银格近乎完美的操作,令巨鸟也害怕! 银格望着地面上抬头惊呼的人们,高声大叫:“格罗斯曼少爷要下这只旋风鸟了!”他故意说是卢卡尔要这只鸟,让底下难以看清他脸的人不找他和贝拉克的麻烦。 他说着,端起连弩,往天空跃起。 空中仿佛时间静止,银格跳到了旋风鸟的侧边,手中的弩端得四平八稳,一连十二发冲着翅膀根部射去! “嗖!” 似乎只能听见一道箭的声音,旋风鸟翅膀断裂,拉开一个巨大的缺口,回旋着往下掉。银格趁机爬上了它的背,乘着旋风鸟落地。 最后,他一刀结束了战斗,将其纳入了空间戒指。 “别走!”塞丽娜高举法杖,可爱的蔷薇花帽被她带起的风卷落在地。 禁锢咒在空中显形。 “多谢你的朋友帮忙!女爵大人。”银格反而笑呵呵地说,背着身子一个纵身离开了。 打完就跑,这就叫刺激。 禁锢咒慢了一瞬,没有抓住银格,塞丽娜厌恶地踩踏着地上的蔷薇花帽,一道光芒从法杖刺出,笼罩了四周,她又露出了布娃娃式的夸张微笑:“白,把这些人给我解决掉!” 周围十几人想动却拔不动腿,仿佛一道无形的力量把他们死死揪在地上,紧跟着恐惧接踵而来! 森林里传来惨叫,过了一阵,走出来一头金发的女爵和两个浑身是血的狼狈少年。 第三十章 烦乱之雨 银格收获了四级邪兽旋风鸟,足足一千金币到手,还让塞丽娜吃瘪,心中十分高兴。他在林间游走,时而狩猎一些二级邪兽,时而休息一阵。 他始终离塞丽娜一行不远,紧紧地监视着他们,相较其他人,银格的潜行能力要高超许多。就连卢卡尔的两个盗贼伙伴也不一定能胜过银格。 天色偏晚,塞丽娜还没有一点收获,每每要打倒猎物的时候,银格就会蹿出来先射伤她的两个血族随从,然后击杀邪兽收纳而去。 等到他们恢复过来,早就找不到银格的踪影了,塞丽娜虽然会施法,但是远远不及银格的速度快,而且银格往往出其不意,想抓都抓不住。 塞丽娜焦躁异常,别说玩弄别人的心了,现在她只觉得自己被彻底玩弄了,快一天下来不仅毫无收获,而且还接连吃亏。就连用餐的时候都会银格礼貌性的骚扰——一支直插面前弩箭。 看来是铁了心要和自己作对了,塞丽娜咬着贝齿心中恨恨。 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被这么气过,对着森林喊:“银格,你有本事出来,和我的随从比试一次。” “女爵大人,您怎么说出这么孩子气的话?”银格在林间回应,“我没有破坏规矩,仰慕您的姿容和气质,想一路跟随您,有什么不行呢?” “你……” “其实我只想要你手里的野猪王,给了我,立马就走。反正你的目标是红龙,到时候我也可以帮你对付罗兰。” 等了许久,银格抛出了目的。 他舍不得那一千金币,心心念念要拿回来。于是一路追随塞丽娜,就是要逼迫她妥协。 现在的女爵已经被烦扰得心情几乎崩坏,冲动之下,很有可能答应银格,何况银格还给她起了个空头承诺。 要抢夺红龙,必定要通过罗兰·伊迪斯这一关,塞丽娜自忖不是罗兰的对手。这两个血族少年在其他人面前可以一战,至少不会太狼狈,但不足以对付罗兰。 “你要不要为我做事?”塞丽娜眼珠骨碌一转,道,“我可以给你更高的地位,做一个小伯爵的骑士比不上拥有自己的领地做上等人。” 既然甩不掉你,就把你变成我的人。塞丽娜想道。 她也给银格许了个空头承诺。 “不行,骑士都有自己的原则,我不出卖别人,你想要清静,就把野猪王交出来。我保证不再跟着你们。”银格断然拒绝。 银格的傲气让白发少年很是愤怒,他们早就忍不了了,银格次次射他们的小腿和胸腹,好几次让他们跌倒出丑,而且不停出言调侃。他们作为血族中优秀的族裔,哪能容忍这般调笑,要不是女爵一再制止,他们完全就想不顾一切追杀银格。 “他应该就在附近,我们散开去找他,一定能找到。”其中一个小声说。 看了看周围繁密的树木,塞丽娜摇摇头:“他的隐匿非常高明,就算现在发现了他也不一定追得上,况且你们有把握赢他么?” 猎物是其次,塞丽娜其实不在乎榜单排名,可她的格局和掌控一切的游戏感被打破了,这才是最令她烦乱不爽的。 咬咬牙,塞丽娜将空间戒指里的野猪王放了出来,巨大的身体砸在前方,就像是一座小山。 “给你了。” 高傲的女爵终于妥协,有苦难言。 看到野猪王,银格握着连弩现身,他身上的箭已经不多了,现在谈成条件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白发少年看见银格,立刻像疯了一样扑过去,只听两道风声,他们又一次落地跌倒。 两只弩箭插在他们的小腿上,血流不止。 “珍惜一下自己的身体,别冲动。”银格收起连弩,同情地看了眼抱腿拔箭的两兄弟,“女爵大人,再见了。” 银格收起野猪王就隐没林间,一路回程。他们约好在黄昏时聚集在第二层森林的中间河岸扎帐休息,时间恰好赶得及。 悬空船上,代表贝拉克的水晶池再次亮起一块大的,让老爷们都惊呼不已。 因为悄然间,贝拉克的水晶池已经是亮起水晶最多的一个了。 罗兰受伤之后战绩就直线下滑,要不是第一天实在战绩太过辉煌,连第二都保不住了,而塞丽娜今天一天没有任何收获,卢卡尔的进展也不大。 唯独拉斐尔兄妹在努力追赶,可他们也伤了两个精灵,再加上昨夜气愤之下,回去后以利亚一改以往的温柔,粗野勇猛地进攻艾琳娜,疯狂交合十数次,直到今天中午才动身,艾琳娜连走路都有些脚软,嗓子也变得沙哑。 其他尚未失去资格的还有五十余人,都多少结成了联盟,他们的狩猎总量很多,可是分下来,每个人的所得并不能比及前几名,其中唯有一个也冲到了排名的前五,把塞丽娜挤了下去。 “贝拉克·米勒,是米勒家的孩子,怪不得能有这样的水准。”圣教监督员站在沙漏的旁边,远远地看着地图和水晶池。 “他是塞缪尔的儿子,可这个贝拉克并不出色,在学院的时候经常闹出笑话,魔法方面的知识还不如一个学徒。”圣教督立学院院长解释道。 “哦?有点意思。” “似乎天气不怎么帮忙啊。”圣西斯院长插了进来。 他抬头望了望天,阴云正覆盖过来,远处一片晃眼的白亮,而层层渐变成阴暗的乌色,空阔的天上没有一只飞鸟,不知不觉天暗了。 “要下雨了,看起来还是一场大雨。” 坐在船上的老爷夫人们开始着急了,他们开始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直到有人感受到冷冷的雨滴砸到了他的鼻尖,议论声变得更大了。 圣教的护卫队为悬空船加了一层护罩,用水系魔法阻挡了雨水的进入,将悬空船保护起来。而在船外,雷声隆隆,恍然间,骤雨已至。 亚斯特水汽充足,暴雨总是说来就来。 但在这个季节下一场铺天盖地的暴雨倒是一件稀罕事。 望着水幕外的暴雨,家长们表情凝重担忧,远处的一切都被雨冲刷得迷蒙模糊,细看的话,森林已经被水雾遮掩。 林间枝叶被噼里啪啦的雨滴打得瑟瑟,溅开的水花瞬间粉身碎骨。 刺眼的白光骤然亮起,驱散了乌云翻滚的天空,耀得人们悚然一惊,胆小的夫人缩在丈夫的怀里感受温暖。 这样的天气糟透了,圣教监督员正考虑着要不要暂停春狩。 “森林里怎么样?”他的声音已经不那么平静。 里面的人是亚斯特各地有名的贵族和富豪子弟,将来能继承家业的占到大多数,如果遭受了危险,他们也很难交代。 他怎么能不心急? “所有观察者回报,都没有危险,有人选择了退出。”一名导师恭敬地说。 这个关头,退出反倒令船上的人松了口气。 “不要出现差错,暂时观察雨势。”圣教监督员挥手让其离开。 透过重重雨幕,昏黄的灯光在船上点起,光芒中晕开温暖,但是风雨的凛冽凄狂还未停止,空气凉得令人裹紧了衣服。 圣教的人使出光系和火系魔法,兼做照明和取暖。 天空漆黑如墨,滚滚黑云中偶尔刺出白亮的闪电,照亮了三个人的身形。中间一人一身漆黑的军装,傲然站立,身后两人却一副病怏怏的姿态。 罗兰又一次来到了第三层森林,在雨幕中昂着高傲的头颅,在他的身上笼罩着薄薄的光幕,挡开了雨水,眼神中却是钢铁的坚硬! 另一面,银格找到了贝拉克一行,却发现几人都受了伤,卢卡尔的脸和手都有轻微擦伤,而贝拉克衣衫不整,连娜希尔也把翅膀弄脏了。 绝不是雨中赶路造成的,唯一的解释是他们被袭击了。 “银格你怎么才回来啊!”贝拉克看到银格大喜。 已经回来的盗贼随从为卢卡尔处理伤口,银格任由雨淋,走向了娜希尔:“谁来过?” “拉斐尔兄妹,他们设下了法阵陷阱,我们不小心中了圈套,幸好没有大碍。” 听起来以利亚只是想阻止一下贝拉克的步伐,或者是因为银格不在的缘故没有过分和卢卡尔、贝拉克作对。昨晚所说的并不是虚张声势,以利亚真是要和他做对。 银格略一思索,和卢卡尔对视交换眼神。 随后,他提议道:“我们还是先找个可以避雨的小石洞先安顿下来,大雨影响视线,等雨停了再出发。” 贝拉克早就想去避雨,顺便暖暖地烤烤火了,他何尝在这种凄风苦雨里待过这么久啊,要是生了病那可难受了。 一行人走不远,就寻到了一个不大的荒洞,洞口不深,进去能待七八个人,他们几个挤一挤生了堆火,边取暖,边等雨停。 悬空船上,几位手持决定权的人物商量了一番,最终,圣教监督员宣布春狩继续进行。 他们要为圣教挑选的是能够进入十字军甚至中央审判军的年轻人,这点小问题都解决不了,怎么担当以后的大任呢?据这般思考,最终他们延续了春狩。 潇潇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止…… 第三十一章 最后一天 雨下个不停,一连两天,像是把过去一个月的量都挥洒在这片土地上了。邪月之森的结界能防止邪兽们逃出去,却防不了倾盆大雨灌入。 泥土被泡得发酸,汩汩流动的水流像是河脉一样蔓延,冷涩的空气令人呼吸都感到难受,又有不少人选择了退出,留下的已经不多。 大家怀念家里温暖软和的大床和温柔的侍女,何必为了一个春狩搭上自己的幸福生活呢。有些人连爵位都不是世袭的,甚至只是为了做商人的父亲过来积聚人脉,早一日退出,早一点休息。 他们对圣教寄希望于自身本来抱心思就不大,倒是对庆功酒会上的交际更感兴趣。 除了各自有着不得不坚持理由的人。 比如卢卡尔,他必须证明自己,在圣教监督员的面前拿下春狩的好名次,给圣教一个好的印象。比如塞丽娜,她要和罗兰争抢红龙,满足她此行最大的乐趣。 悬空船上,沙漏倒了四次,也就是说这一回流完就代表着春狩比赛结束。 导师们在大雨中颤栗,他们见过大风大浪,但是无端地在这个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他们畏惧,从心底里害怕这人。 圣教监督员站在悬空船的头部,俯望着邪月之森,神色一片肃穆。他的身边是学院院长,两个老人站得笔直,身姿凌厉如刀锋。 “你们走吧!再有人退出,立刻通知我。”圣教监督员挥了挥手,让他们离开。 一名导师在喉咙间卡了很久,终于吐出了一句话,就像是柔嫩的花被雨水打得零落,声音也是断断续续:“我……我们……知道了。” “那就走吧!”圣西斯院长平时摆着教育者的面具,和蔼可亲,但是他的真面目,只有很少的人知道。 “现在还剩下一天时间,却只有十五支队伍了。” “成绩呢?都没有变化么?”圣教监督员问。 “其他人都已经封存了,这十五支队伍只有一个在涨,是已经参加过两次的人,圣西斯学院的尼尔。” “哼。”首先表示不屑的竟然是圣西斯院长,“参加几次都一样,他太急切地想进入圣教,但凭他的本事,永远也没戏。” 参加过两次,还只能屈居第六,还是趁着大雨拼来的成绩,难怪令人不屑。 圣教监督员也没说什么,或者,根本就没把这个名字记住。管他几次,什么排名,都不重要,因为这个人不重要。 他在意的是在各大赌场占得注额最高的几人,包括贝拉克在内的五六队人,才是主角。 他遥遥地望了眼第三层森林,那里应该也有人去了吧?为了争夺可以改变成绩的最大猎物……红龙! 如他所想,在红龙的巢穴,已经有人等了两天。 罗兰·伊迪斯带着他的随从前天就已经到达了这里,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进入,他也有些害怕再次遭逢上次的变故,况且大雨滂沱,想等待全部稳定下来才敢行动。 在第三层除了邪兽,还有恶魔教团的残兵,被培养禁锢得不成人形的东西。虽然对他威胁不大,可在面对红龙的同时,如果有些这种恶心的家伙冲出来,也是个麻烦。 于是他在红龙巢穴的附近等了两天,等到了拉斐尔兄妹和塞丽娜女爵。 他们前后脚到,尽管有避雨的咒语,都显得十分狼狈,塞丽娜的水晶高跟鞋糊满了泥巴,裙子也皱皱巴巴的。 尽管扎好了帐篷,可是没一会儿就脏得不成样子,连小坐一会儿都令人反感,泥水飞溅,寒风瑟瑟,身上一动就剐蹭到污秽,又湿又黏,擦又没地方擦。 于是他们只好到较远的山石区暂居。 罗兰没有挑选地面,反而取了帐篷的布在粗壮的树上暂且搭了个容身之处,树干在雨水的清洗下比泥地干净多了,遮风挡雨,除了怕雷劈还挺舒适。 两天大雨过后,雨势渐小,尼尔也来到了红龙所在。 他带着自己的青衣随从,另一个队友已经在战斗中受了重伤失去了继续下去的能力,两人只能小心翼翼地前行,趁着大雨,他们偷偷地抢了不少邪兽。 尼尔已经参加过两次春狩了,虽然两次的成绩都不怎么样,因为每年总有一些像罗兰这样的超级人物出现,有的人就是圣教执意培养而故意安排进去给人家看的。 一边嗤之以鼻,尼尔一边又想成为其中的一员,他在木楼里指使他的随从试探,并不是真的要去抢夺那些四级邪兽,而是看看哪个邪兽是那些强者们忽略的。他故意报出一列名字,让大家先圈定范围,但是又特地忽略几个不说,这几个就是他的目标。 果然,在几大强者为了野猪王、巨象互相交战的时候,他偷偷地猎杀了两只四级邪兽,因为除了以利亚等强者他惹不起外,其他人惹不起他。 两个雨天,他杀了许多邪兽,自忖成绩已经进入前几名。事实上,他已经满足了,但如果红龙也…… 小人得意容易忘形。 尼尔被红龙的诱惑冲昏的脑袋,冒险来试试运气,假若在关键时刻他收到了红龙,那命运就能逆转。他三流贵族的地位将在圣教的帮助下改变!他那个醉鬼老爹再也不敢打他,那个整天出去鬼混的火辣后母说不定也会臣服在自己的身下。 想想都刺激。 可是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幻想。 “尼尔,你想做什么?”声音冷漠而嚣张,讨厌得就像是他的醉鬼老爹。 他转过头,打了个寒颤。 罗兰一身黑色的军服,站在渐小的雨幕里像是一尊雕像,他双手插在兜里,但仿佛取出手来的时候就是一个人生命的终结,整个人的气势瞬间膨胀,能够将人挤压到窒息。 尼尔的理智告诉他该跑了,可是脚步却不能挪动一下。 旁边的青衣人已经跪倒在地,双膝砸在泥泞的地面上,溅起的泥渍糊上了脸面,他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见到了最深的梦魇。 “不会是想来凑个热闹,抢我的红龙吧?”罗兰慢慢靠近。 “没有,我们……” “其实,我这个人喜欢挑战,越多人联合起来对抗我,我越能发挥出超越我极限的能力,所以,争抢红龙的人越多越好。”罗兰虽然不用拄着拐杖,但是走路依旧一腿深一腿浅,尚未痊愈。 尼尔突然觉得有戏,罗兰不仅还没痊愈,而且似乎对他的行为并不在意。 “但是——”一个长长的转折,“也要看那个人有没有资格!” 罗兰的眼神忽然变化,像是鹰隼盯上了猎物,他拖着不能运动的腿飞速移动起来,瞬间到了尼尔的面前。 尼尔仍旧不能移动,眼睁睁看着一只大手扣住了自己的脑袋,巨大的力量将他压倒在地,耳边仿佛浸入了泥浆。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面对罗兰的恐怖,以往的传说没有一个是假的,真的是像被海怪攫住了心脏。 他说不出话来,难以呼吸,视线渐渐模糊…… 身边的青衣人根本就没有就有离开的机会,罗兰一个巴掌过去,将其打飞数米,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罗兰不屑地轻哼一声,往回走去,雨丝细得像是丝线,天色正在转变,也就是说时机已到。 这时,天空中飞来一个白色的双翼,翼身下还有一个人?罗兰皱眉,待到仔细看清时,忽地笑了! “总算来了,你不来我还有些担心呢!”罗兰畅慰地大笑,转身看去,果然卢卡尔也一路奔袭而来,他和银格一起走陆路,而贝拉克是被娜希尔带着飞来的。 路上银格把一大半的邪兽转到了卢卡尔的空间戒指里,自己只留了一部分交差。 娜希尔拉着贝拉克速度减缓,和银格几乎同时到达。 他们一来便见到了躺在地上的两个人和正准备离开的罗兰·伊迪斯。 第三十二章 交战 罗兰一手插在兜里,一手自然下垂,单薄的黑色军衣在细雨中纹丝不动,隔绝在了雨幕之外,他距离银格和卢卡尔不远地站着,肃然侧着身子。 “你们终于到了,我可是久候大驾。” “红龙呢?”卢卡尔敏锐地观察四周,并没有发现红龙的迹象。 “放心,还没有出现。”罗兰头稍稍一抬,示意他们往后看,“就在那个大的巢穴里,肉眼看不见,但能感受到那股能量。” 果然,在黝黑如深渊的巢穴里隐隐有生物翻滚的动静,气息威严,那是一种特殊的气势,叫做“龙威”! 雨快停了,它也有醒来的趋势。 “正好,以利亚也来了,那么你们一起上吧。”罗兰没有回身,但是知道身后来人是以利亚·拉斐尔。 他没有带妹妹,而是带了两个精灵,的确,即将发生的战斗不是猎杀邪兽时的“过家家”,如果艾琳娜在场只会令他分心。作为一个好的画家,他明白在专心创作的时候,任何打扰都有可能造成难以挽回的错误。 另外两个精灵还没有恢复,正好留在艾琳娜身边。 卢卡尔看到安妮的时候,愣住了,这不是在森林里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精灵么! 那柔柔糯糯的声音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能够酥了他的骨头,令他的心脏猛跳。 安妮也看到了卢卡尔,微微一怔,羞涩地笑了。这一笑更让卢卡尔激动,心里直以为她也对自己有意思。 “伊迪斯,我不想现在和你动手,但是有点恩怨要找那边的银格。”以利亚越过罗兰,眼睛里只盯着银格一个人。 他上次用陷阱困住贝拉克的时候,没有发现银格的踪影,在不愿同时招惹卢卡尔的打算下收手了,可是今天,他要算一算银格打搅他狩猎野猪王的账。 “嘻嘻,我也有些恩怨,不得不找他解决一下。” 黑黢黢的树荫下,塞丽娜在白发少年的搀扶下现身,她的怒意比以利亚更盛,只是绷紧了笑意,并不显露。 银格暗自苦笑。 最后一道电光闪过天际的同时,乌云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够了。你们要是想解决私事,就不要在红龙的巢穴边,如果是要狩猎红龙,就不要对着他放狠话,你们要对付的是我!”罗兰指着自己说。 两个算得上对手的家伙居然无视他,反而向一个骑士宣战!被罗兰看在眼里怎么忍得了! 他才应该是主角! 他不怕以一敌四,就怕不给他表现的机会。 “哼。”塞丽娜身边的一个白发少年本能地冷哼。 下一刻,塞丽娜的脸色变了,她刚想阻止,却来不及出手。 罗兰不知什么时候卡住了那白发少年的脖子,将其举在高处,半悬空中。“血族又怎么样?会喝几口血的东西,给我滚!”一记重重的抛砸,用最原始,最霸道的力量将其生生掷在树干上。 这个血族少年就这么被轻易击败了?还是罗兰伤了一手一腿的情况下?以利亚忽然停下了慢慢走向银格的脚步。 罗兰虽然狂妄,但说得没错,最大的敌人还是他。 转念一想,以利亚给精灵们使了个眼色,手中的长剑一拆为二,传言那名收养他们的枢机主教是出色的剑术专家,今天以利亚首次施展双手剑术! 他手上的力道重达千斤,但快如闪电。 没有嘶吼,没有口号!这些会暴露自己的事,以利亚一样都没有做,他仅仅冲了上去,挥剑劈砍。 罗兰你要人对付你,那就来吧! 以利亚散发出强烈的战意围绕着他! 他身形冷峻,手腕节节扣死,剑身挥舞如风车,力量包含在锋刃的凌厉间爆发! 寒光一闪而过,罗兰急速后撤,石裂,地崩,林木尽折! 粗重的喘息响起,罗兰站在离银格几丈远的地方,他的肩头蹭到了一丝寒芒,黑色军装“刺啦”一声裂开,一道长长的划痕带着涌出来的红色血渍留在了他的肩部。 “咝——”呼吸着冰冷的空气,罗兰笑了。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在你们的帮助下,我的极限将再次提升!” 罗兰大笑,他的肩上在流血,但是他毫不动摇。 “好机会!”银格取出了自己的本命武器——东方名剑“血洗”。几乎同时,塞丽娜和剩下一个白发少年从另一个方向围住了他,卢卡尔长枪在手,枪身闪起了光芒。 罗兰也不再笑了,他知道其他人是抱着打倒他的目的而来,他挑战过那么多的人,知道那是什么表情和眼神。 银格此刻锐利得不可直视。 “杂碎先给我滚!”先发制人,罗兰倏地飞起,苍鹰搏兔一般,单手一挑,水汽瞬间凝成一道银枪,在阴暗中闪出光华。 他不仅是火系魔法师,还是水系魔法师! 卢卡尔脸色一白,咬牙挺进。 就在这时,剩下的那个白发少年被罗兰的银枪贯穿,肚子开了一个洞,被死死的钉在了泥土里。地面上刺出密密麻麻的冰柱,将他固定,一时半会儿动弹不得。 下雨天,得利的是罗兰! 此刻的邪月之森里水汽充足,是罗兰发挥的天堂。 点点星星的光点扎去,银格架起古剑格挡,尖利的摩擦和撞击声不绝于耳,火星四溅。 “很好!你已经可以跟上我的速度了。可是力量呢!” 罗兰猛地暴喝,另一只手从兜里拔出,陡然间变得更猛,就如巨石压阵,每一击都压得银格血脉奔腾,头上的筋络凸起。 “再来!再来!再来!”罗兰得势,一手如刀般割出,手上瞬间结出冰刃,划开了雨帘,就像是把一块绸布切开。 银格连连退却,挥舞起来形成一个圆盘似的盾面,阻挡进攻。 以利亚从身后袭来,他没有冲罗兰而去,反倒盯上了显为败势的银格,他是纯粹的剑士,在红色的衬里下穿着贴身铠甲。 “哈!”卢卡尔关键时刻来帮忙,一声大喝,枪尖伸出,手握住了枪杆的末端。 这是他训练近三年时间才习得的枪术,破阵之枪,破一切防御,破一切障碍,破一切阻他之人! 当年教他枪术的老师是皇家禁军的教官,这一招是他的绝技,教给卢卡尔之后,他说你只学会了形式却没有得到真谛,等你得到真谛的那一天才会真正领悟这一招。 直到卢卡尔被银格打败之后,他从自己的失败中忽然领悟了! 这是直来直去的一击,但是要说躲,完美的破阵之枪,几乎不可能躲开。 它太快,太烈,太强! 卢卡尔没有练到极致,但是心忖对付以利亚的攻击应该没有问题,他一枪穿刺破开了剑身,身体似乎隔绝在了雨外,沾到他身上的雨珠瞬间蒸腾,化为水汽弥漫。 细丝雨帘没有了他的切割又再次恢复,隔在他们的中间,重重叠叠,朦朦胧胧。 以利亚没有说话,身影“嗖”地窜出,卢卡尔枪身银光闪动,追了上去! 塞丽娜的两个随从在慢慢恢复,她一个人没有近身搏斗的能力,远远撤到一边,吟唱着咒语。而罗兰开始追着银格打,他两只手一轻一重,但速度竟差不多快,受了伤的他看上去并没有半分颓势。 水汽化作冰锥冰枪,顺着罗兰的挥舞发出,作为大魔法师的他本身就有着不弱的搏击战斗能力,只是未经评定无人知道究竟在什么等级! 银格预判及时,冰锥没能突入他的身体,被胸前的古剑挡住! 可是罗兰忽然笑了。 “逆流束缚”! 银格脚下的水旋转起来,大气中的水元素在罗兰的调动下活跃地像是长蛇,它们混合着抓住了银格的脚踝,将其束缚。 罗兰猛然一抖,手上的冰刃钻出诡异的角度,“刺啦”一声,刺进了银格的身体。 罗兰轻笑一声,想要抽出手来,却拿不动。 他的表情一僵,再看银格,居然化作了水状!那是“替身术”! 另一头,银格庆幸地长呼“刚才真危险”,娜希尔一手张开正对着罗兰。翼人娜希尔也擅长水系魔法。 “来了,来啦!” 沉寂多时的塞丽娜终于加入了战局,她的法术已经完成,广大的范围内能量扩散开去,她利用自己的精神力开始干扰其他人!这类法术很难防御,尤其是在手握高级法杖增幅下,她近乎控制全场,被她控制的人行动都变得缓慢。 只有银格凭借身上的符箓不受影响。 “上!”塞丽娜大叫。 一个瞬间的惊讶,白发少年们如饿虎般扑向银格。他们不知不觉间恢复了! “刺啦”一声,银格的胸前衣襟被划开,同时腰间又中一击。但是千钧一发之际,他用手掰住了白发少年的嘴! 血流如注,然而银格不在意。 “滚!”银格绷着暴突的神经,将其砸在地上。 另一个同时捉住了他的手腕,顺势要插进银格的肺部,差点就是心脏! 银格惊险躲过,手如鹰爪反抓住白发少年的手腕,猛然间一扣,接着一腿鞭在他的腰间,死死踩住。另一个又攻来,在银格背部留下一道血痕,继而被剑气逼退。 尽管没能真正让银格受重伤,但是消耗了他不少体力,也划伤了他的背部和手臂,被咬伤的手流血不止。 “呼……哈……呼……” 银格捂着伤口,剧烈喘息,脚下踩着一名血族少年,他颤抖着取下了胸前的挂饰。 “我知道有血族参加的那一天,就准备了这个纯银的挂饰,我不是为了装饰自己,是为了你们准备的。”他随即将自己的尖利挂饰插进了脚下血族少年的体内。 “噗呲”,苍白的脸上瞳仁颤抖,浑身痉挛而迅速失血,形如僵尸。 伴随着另一人的怒叫,红龙的巢穴刺出了红色烈光! 第三十三章 恶龙吐息 教堂被彻底轰破,全镇最大的建筑在烈火和雨水中烧出化作废墟,一头身形足有一栋楼房大的恶龙从烈火中飞出,仰天大吼,声势赫赫。 恶龙的身上披着坚硬的鳞甲,蜥蜴般的身子上燃着烈火,双翅张开巨翼遮蔽天际,它用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眸子扫视四方,粗壮的长尾甩动着,几次要突破猎手阵的结界。 它似乎在不满有人将它囚禁在这片小地方。 塞丽娜撤去了魔法,握着法杖的手在颤抖,在浩大的龙威下,她也有些心惊。他的两名随从已经没有战斗力了,如果再不撤去限制,下一个受到银格攻击的就会是她,再者,就算她限制住了众人又怎样?她怎么对抗红龙啊! 咬了咬牙,塞丽娜心中鄙夷两个白发少年的没用,当初说得好听,什么高贵的血族,两个打一个都打不赢。 现实却令她只能这么做,一个闪身,塞丽娜躲到了一边,避开其他人。 她本身法力不算绝强,借着血族的近身能力和自己的高等法杖才横行霸道,现在孤身寡人的她有些后悔当初把士兵们像废物一样踢开了。 被塞丽娜精神干扰的人们都剧烈喘息着,脑子仿佛被捣过一般混沌,汗水比雨水还多,有那么一刹那他们根本不能动弹,可见塞丽娜的厉害。要不是银格有办法逃脱影响,两个血族少年能轻易消灭他们所有人! 就连罗兰也单膝跪地,受伤的那条腿过了好久才重新站起,他的冷汗比其他人都多。实际上他的伤仍然很重,但他硬是撑着疼痛忍了下来。 “这龙,不是我见到的那个景象,威压和气势也差远了啊……”罗兰疑惑地皱眉,面前的恶龙虽然个头不小,但和他第一次所见完全不同。 第一次是绝望的恐怖,而这次只是面对了一个大些的猎物。以体型来看,虽然恶龙巨大,也仅仅能算得上是龙类里的幼子,和教堂里不寒而栗的威慑完全不同。 可他没时间去纠结,现在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红龙身上。 “娜希尔,暂时靠你了。我先休息一会儿,止住血。”银格身上的木质轻甲被血族少年划破,身上也数道伤痕,鲜血伴着小雨浸遍上身。 “你……还行吗?” “没事,我能挺住。况且只要我们的兵还在,最后的胜利就是我们的。”银格微微一笑,“我知道你看不爽我,但我相信你为了少爷会尽全力的。” 娜希尔看着脸色略白的银格,缓缓道:“这是当然。” 说罢,她展开了双翅,飞到半空中。 “动手!”卢卡尔和以利亚几乎齐声大叫! 他们的士兵都埋伏在了附近的楼房里,就等着一声令下发动攻击呢。分不清是谁的声音,但他们知道只要进攻就对了,一时间,两个方向都发出了信号。 燃烧弹、石炮和铁球密集地划过天空,向着不断冲击天际想要突破结界的恶龙砸去。砸在它鳞甲上的重物一点效果都没有,击中脖子的几下却让它也遭受了不小的打击,使它开始愤怒。 恶龙拍打起龙翼,强劲的烈风毫无预兆地袭来,四周雨水改换了方向,气流飞旋,暴风的吹息撕裂了大地,席卷长奔!地上几人勉强抵抗,血气却不断迸涌,随时要炸开一样。 它继而狂吼,凶暴的声音直贯云霄,调动着狂涌的力量!即便是头小龙,也是龙呐! 滚滚雷霆轰然劈下,雨势竟然再次变大,它张嘴一扫,四周瞬间成了一片火海。暴风仍在吹息,风似亿万刀片不断地刮来,以利亚带着一个精灵躲到了破损的墙体背后,安妮却被卢卡尔抢先保护了起来。 卢卡尔贴着安妮,用胸怀和手臂包围了她,然后半蹲在低矮的墙角,背对着风势。 娜希尔迎风突进,闪避着恶龙不时喷射的火焰,艰难地接近。而银格和罗兰都选择了躲进就近的屋子里休养。 “是不是这头龙的力量太强了啊?” 悬空船上,关注最后捕捉红龙的人们看到了那头暴怒的喷火恶龙在疯狂地攻击着,那些围攻它的士兵根本没有多大的作用,几番战斗下来损失惨重。 卫士们正考虑要不要把受伤的士兵带回来以免不幸身亡,在这场游戏里已经有几个士兵死掉了,他们不是应该死在战场上么,怎么就在贵族的游戏里作为棋子死了呢? 可圣教监督员一脸古井般的表情,只是看着,在他眼里这些士兵在军队里也不过是下等的先锋卒,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利用价值。 “以利亚用一半的人进攻,却还有部队在埋伏,敢把自己的妹妹丢下,倒是令人意外。”他摇摇头,“只是他们不联合起来,谁都胜不了红龙。” 他的话令两个院长也不禁点头,就算是罗兰,独立对抗红龙也不可能吧? 雨势渐大,他们的眉头也锁得更深。 火焰似乎不会被浇灭一样燃烧着,红龙四肢踏着大地,用一种高傲的姿态俯瞰地上的蝼蚁。它几番进攻,几乎摧毁了卢卡尔和以利亚的部队,付出的代价仅仅是脖子上几道冲击的伤痕。 它知道藏起来的还有几个人,既然它出不去结界,那就要发泄一番。 娜希尔独自凌空,地面上的以利亚和卢卡尔对视一眼,站在恶龙面前一个双剑在手,一个长枪标直。精灵们在后方为他们施加助力,却不敢站得太近。 “喂,我说还有人没出现,我们先打的话,到时候吃亏的也是我们。”以利亚用余光关注着四周,并没有发现罗兰等人的踪迹。 “谁说我要直接对抗红龙?”卢卡尔忽然收枪,“我要把红龙往罗兰那边引,他刚才受的伤和原先的伤叠加了,所以才不敢现身。这时候,是绝佳的机会。” 卢卡尔放心不下的还是罗兰,只有罗兰失去竞争力他才心安。 “你倒是狡猾。”以利亚冷笑,“不过,是个好主意。” 接着,他们齐齐大喝一声,唤起恶龙的注意,然后向着罗兰躲进的房屋跑去,大雨中泥水飞溅。 第三十四章 少爷的勇气 贝拉克品尝着葡萄酒,却觉得嘴里涩涩的,品咂无味,心里更是像火在烧。窗外雨势不大,可他等得心急了,隐隐有些担忧。 雨水流过窗户,茫茫的雨将城镇笼罩,依旧没能散去那片阴云。远望过去,各个街道上已经没有人在活动了,死寂得只能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 在他的身边还有两个保护他的卢卡尔的随从,他们在贝拉克面前不苟言笑,甚至没说过几句话,坐在那里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已经发亮的武器。而贝拉克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三人在一个房间里静静地看雨、闲坐,谁不经意和另一人对视,谁才尴尬呢。 他们之间唯一的一次对话是贝拉克问饿了么,要不要吃点东西。对方简单地回答了两个字不饿。 然后就是重复的寂静和尴尬。 贝拉克不禁想,多数时候自己就是这样的吧,话也不会说,事也做不好。除了自己还需要人保护,其他人都在外面努力拼杀,银格会不会已经受伤了?娜希尔呢? 他攥了攥拳头,真有一刻想狠狠砸在墙上发泄,可半路停住了,他怕疼。 忽地,一阵骚动引起了他的注意,寂寥无人的大街上出现了士兵,除了他们驻扎在这里以外,应该没有多少人了。可是这一批人足有两支队伍,带头的竟是艾琳娜·拉斐尔。 她带着部队驱赶着一个圣教督立学院的参赛者,那人叫萨伦杰多,和贝拉克相识,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母亲是个小贵族的私生女。他参加这场比赛的目的和其他人都不同,说是要向父亲证明不止是那些大贵族才能出头,他也能在榜单上占个名次。 他父亲半是嘲笑半是鼓励说那你就去吧,只要别死了就好。话虽如此,父亲还是为他花大价钱买了两个出色的随从,比不上那些大家族的少爷的随从,但比一般的雇佣兵强。 萨伦杰多在学院里很用功,很受导师们的赏识,只是他的身份终究只是平民,经常受到欺负。他和贝拉克一样爱好诗歌文学,一样内向寡言,一样没有女孩子喜欢。 正因如此两人才结交了,每个休息日前的一天下午,他们会在学院的小山坡上相会谈论亚斯特最有名的吟游诗人或者是文学史。 可现在贝拉克站在楼上,从窗户观望着街上被驱赶的萨伦杰多,像是高高在上的人在看一条丧家之犬。 艾琳娜看上去人畜无害,甚至风骚撩人,但贝拉克多少知道这个女人要是狠辣起来,也不得了。 萨伦杰多的士兵几经风雨,又没睡过几个好觉,几乎已经失去了抵抗,他自己也被艾琳娜抓住,困在士兵的包围中。 他跪在艾琳娜的脚下,任由雨水冲刷着身体,单薄的他一身瘦肉,布衣在雨水打湿后紧贴着身体,杂乱的黄色短发粘在脸侧,正对着贝拉克的窗口。 贝拉克正当看到,脑子一热,浑身麻了,仿佛血管里每一股流动的血水都能感受到,但他背后一片冰凉,脊骨悚然。 他有两个盗贼伙伴,有卢卡尔留下的一队人马和自己的三队人马,可为什么自己不敢动?银格有一天对自己说少爷你很有天赋只是缺少勇气。 是啊,我就是没有勇气。看到美女的身体会脸红,不敢和女孩子搭话,连喝烈酒都不敢,也没有顶撞过父亲,不敢和人争吵……可又能怎么办呢? 贝拉克无力地坐了下去,粗重呼吸。 忽地,他又站了起来,扒着窗子看去。 萨伦杰多被强行按在地上,不得不跪着,艾琳娜拎着裙子,身后的人为她撑伞,她不会魔法,无法在雨中潇洒地走来走去。她嫌弃地看了看脚下脏了的鞋子和挽住脚腕的彩带,没过一会儿,却忽地笑了。 她将一条大腿抬起,白皙修长的腿甚至惊艳了那些被设定为棋子的士兵,萨伦杰多愣住了。 “用嘴帮我把鞋子清理赶紧,我就放了你。”艾琳娜翘起了玩味的笑意,将脚腕一转,冲萨伦杰多伸了伸。 “呵,没想到看上去高贵的人居然这么下流。”萨伦杰多嗤笑。 “下流?”艾琳娜眯起眼,一脚踢在萨伦杰多的脸上,平日里柔弱的女孩竟然一下把萨伦杰多踢倒在地,“那你就尝尝下流的味道。” 她命人把萨伦杰多的头按住,然后在他的嘴里塞大把的泥土和污水,自己笑得肆意。 贝拉克扶着窗,捏住窗框的手绷得紧紧,喉咙里有忍不住的声音要冲出来。 终于,在他看到艾琳娜去抢夺萨伦杰多的戒指时,说话了:“我们走吧,现在出发。” “现在?”两人不解。 “马上就走!” “可是信号还没来。” “不等了!” “少爷……” “他让你们听我的!”贝拉克猛地大喊。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叫那么大声,像有一刻自己的身体不是自己控制一般,一声叫喝费了他半身的力量,粗重的呼吸急促起来。 盗贼们看到贝拉克眼中的坚定和一丝哀求,点了点头。 贝拉克带着士兵风风火火地出发,离艾琳娜不远的他们短途冲锋而去,浩浩荡荡的部队逼近,休息了几天的士兵们气势、精神、体力依旧饱满。 “放开他!” 艾琳娜目光尖锐地看着贝拉克,呵呵一笑:“原来是你呀,我听说过你,怎么没带着你那条狗来啊?凭你敢何我作对吗?” 她嘴上这么说,却招手让身后的士兵把她保护起来,对方的兵力是她的两倍,若是真的交手…… 贝拉克酝酿了许久的勇气化作了他这辈子第一句霸气的话:“我要留下他,你赶紧滚,不然我就……哼哼。”说道后面突然忘了词,贝拉克只好补了两声冷哼。 他花了全身的力气保证自己不在雨中打颤,将身子并紧,僵得像是木头桩子。 在艾琳娜眼里却感觉贝拉克有什么背后的阴谋,站得像是骑枪一般笔直,好生厉害的样子。她略一思量,反正抢一个废物也没多少用处,倒不如做个人情。 “让给你了,不过下次见面,你最好做好准备。”艾琳娜挥手撤退,狠狠瞪了贝拉克一眼。 萨伦杰多迷迷糊糊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喃喃道:“贝拉克?” “是我,你先到我的据点休息。”他让人带萨伦杰多去休息。 “不了,我就要退出了。说实话,我觉得我已经达到我的目标了,足够跟老头子炫耀的。你加油啊。”萨伦杰多满脸脏水地傻笑,“我都成功了,你一定也行的。到时候,我念我的新诗给你听。” 贝拉克重重点了点头。 远处,城镇中央的位置,红光猛现,不一会儿一头恶龙飞天而起,不断冲撞着结界。 “时机到了,我们开始外围狩猎!” 第三十五章 羽花凋零 恶龙在《约伯阿里斯传》中记载为贪恋黄金和人类处女的邪恶生物,它们会莫名地占据财宝,用它足以夸耀的力量来威胁村庄献出他们的处子。 人们畏惧恶龙,因为它的身形巨大,会喷射炽烈的火焰,触之必死。 但也有人不怕,甚至有专门捕杀龙的职业,被称作“屠龙者”。他们是屹立在龙的头顶睥睨大地的人物,谁都听说过,可几乎没人见过。 今天,以利亚和卢卡尔见到了。 “服不服!”罗兰踏在了红龙的头上,脚踩巨龙,威仪无限! 早在片刻之前,他们将红龙引诱到了罗兰藏身的地方,恶龙果然追来,一口烈焰从各层窗口喷入,将屋子烧了个里外通透。 但罗兰却在火焰中忽然现身,他奔出了烈火,黑色的军衣扑打着火星,迎着恶龙而去。卢卡尔惊讶地发现,在罗兰的身边悬浮着他的法杖! 短短的一根节杖,散发着亮堂的白光。 水元素的优势在罗兰的进攻中发挥得淋漓尽致,狂舞的水蛇密密地缠绕着红龙的身躯,像是锁链一样束缚住它。 尽管恶龙吹息的风刃撕扯着他的身躯,划开了累累的伤痕,但罗兰一拳接一拳,砸在骨骼的连接处。拳劲浑厚而锐利,轰得坚硬的龙的身体也在颤动。 娜希尔同时出手,恶龙没来得及反应,整个身体就被卷集的水龙卷笼罩,裂帛之声四下响起,鳞甲被无情地切割,巨大的身子也到一阵震动。 但很快红龙就挣开翅膀,散灭了包围它的水汽,彻冷地怒吼。震怒的躯体燃烧起诡异的火焰,迸发出锋芒。它长啸着,身上的火砰然勃发,将罗兰逼退。 恶龙挥尾扫去,让娜希尔伤了翅膀,之后喷出数枚火球,诡异火光蔓延到四周,空气仿佛都被烧灼得惨叫,发出噼啪的炸响。 血盆大口猛然光亮,蓝紫色的火焰跃跃着向罗兰扑去。火舌撕裂,罗兰顶着蓝紫色的火光冲向红龙,快!更快! “畜牲!”罗兰轻啐一口,翻身绕到它的背后,凝聚着力量,猛然打在红龙的脖子上。片刻之后,恶龙的吼叫中断,水汽化作了冰网,一层层地爬上恶龙的头顶。火红的脊背爆发炽热的烈焰,和寒冷的冰层相抗,它泛着怒气的眸子都快被烧成了红色。 红龙一阵颤抖,骄傲的龙族何曾被人从后背踏足!这是莫大的侮辱! 它燃尽怒气,喷薄出令人窒息的威压,却还没能挣脱罗兰。 罗兰在以利亚和卢卡尔面前上演了一幕征服恶龙的戏码,踩着龙身,单手垂挂,他能很威风地说出那句“服不服”,但是气息已经紊乱。 地上的两人都看出了端倪,对视一眼,一起加速而去。 娜希尔抢先一步,雨水化作了细针,千丝万束地飘零而下,扎在恶龙的身上能戳出一个小血洞,引得恶龙嘶吼不已。不止是红龙,他的雨针也挡住了意欲上前的以利亚,大范围的施法消耗巨大,短短几轮施放,她就感受到了疲累。 她的努力没有白费,成功阻止了其他人的进攻,而就在这时候,罗兰也被红龙甩了下来。他狠狠地触地,翻滚一圈之后用手扒住地面停住了身体。 “你究竟在帮哪边?”罗兰怒道。 “当然是帮我。” 银格从一侧闪出,提剑挥砍。 休息了一会儿的银格已经止住了血,包好了伤口,他饱含信心的一击,直接往它的头顶扎去。 目标明显到让人诧异,以为龙傻么? 银格不管不顾,剑刃中迸发出一道道剑气,像是激射的能量破开了火焰和雨水的纠缠,硬生生往恶龙头顶砸下!迅猛得惊人,恍如闪电。 很强,很猛,但意图早就被红龙看穿,它挥舞起自己的尾巴,尖利的勾刺凌空划动,冲撞着剑气不惜折断也要拍在银格身上。 就那么一刹那,卢卡尔提速了!他越过娜希尔的防线,破敌之枪冲去,仿佛猛虎出栅。 因为他看到了银格的特技,闪现! 同一瞬间,银格凭空消失,避开了恶龙尾部的尖刺,忽然出现在它的眼前。离它的眼珠只有毫厘的地方,“血洗”的剑端指着它,带来无限的惶恐。 “噗”! 卢卡尔一枪贯穿左足,银格一剑扎爆了眼珠。 “哧——吼——” 整个镇子都响彻了红龙尖锐宏大的惨叫,它的眼珠爆裂开来,炸出一团血花! 银格没想到红龙的眼珠还会爆炸,避之不及,被轰到了废墟里,而发疯似的红龙开始暴走,真正地展现它的力量。 卢卡尔抽身不及,被烈风卷走,风刃在他身上割出细长的伤痕,精炼的长枪在恶龙的足底下断裂两截。娜希尔试图帮忙,呼啸的风和震动的音波将她的双翅阻隔,眨眼间,恶龙扑向了她,一口烈火将她像烧烤一样轰倒在地,灰头土脸。 起飞的恶龙盯上了踏足过它的罗兰,单眼放出瘆人的寒意,从天空中劈斩下雷霆似的电光,口喷蓝白色的怒炎,扫荡一片。 罗兰和以利亚被吞噬进了蓝焰之中,砰然倒地,红龙持续喷射的紫焰要烧灭他的生命! “到此为止吧!”塞丽娜在空中现身! 凌冽的风吹在她白瓷般的脸上,却看不到她的脸色有一丝变化,她用手指凭空划动,法杖在身前化作一道圣辉高速闪耀,身前汇集起令人震撼的巨大能量,蓬然射出!将暴躁的红龙射出老远,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地面上以利亚扶着胸口粗喘,而罗兰倒地不起。 侧面的娜希尔勉强站起,看上去也很虚弱,卢卡尔倒受伤不重,只是仍在失血,况且没了武器。银格呢?废墟里尚未现身,离爆炸那么近估计也不会好到哪儿去。唯一隐藏起来的塞丽娜成了最后保留实力最大的人,她舔着苍白的嘴唇得意地笑了。 她最后还是赢了啊,保留了那么久的终极攻势在红龙专注对付其他人的时候一击命中,饶是红龙也受不了直接射穿了它脖子的一击,奄然倒地后再不能爬起。 塞丽娜慢慢落在了红龙身边,扶着法杖差点半跪下去,体力不支。她跨越了自己的极限才能使用这么强力的魔法,若不是有手上的这根法杖,结果还两说呢。 可现在没人能阻碍她了,伸手可触的就是红龙的粗糙鳞甲,还有偏黑的血液,她满足地笑了。她胜过了罗兰和可恶的银格,拿到了红龙,最大的乐趣已然达到。 她伸出手,空间戒指已经准备好了,可就在那一瞬间,红龙的身体散架!一道剑光将红龙分开,快得无可比拟,令人愕然! 东方剑术——幻剑乱舞! 银格! 又是他! 塞丽娜大怒,她咬着牙举起了法杖,颤抖着施法,银格也很累了,最后捣毁红龙的一剑释放了他所有的力量,肢节红龙的同时,他半个身子还停滞在空中,一个简单的魔爆术就能让他失去意识。 可他自信能躲开!他要比塞丽娜更快!强行折过一个角度,银格冒着骨头错位的危险往后翻,却忽然顿住了。 以利亚露出了得逞的笑意,他浑身衣服破烂,露出了贴身的铠甲,狼狈不堪。但此刻的他却是众人中消耗最小的一个,也是还留有后手的一个。他的手指着银格,在他身后的精灵正努力释放一个禁锢咒,目标是顺着以利亚手指指向的银格。 报复吗?银格苦笑,却丝毫没有办法。 他被定住了身形,眼前袭来一道白色的光线,如同圣光的裁决。 “轰!” 巨大的声响过后,白色的羽毛纷扬散落,像是在大雨中落下了雪片,又像是《圣言》中天使降临的时候为世间播下圣洁。在银格眼里,那像是娜希尔描述的羽花凋零的时刻,恍若把一切色彩喧闹都隔绝世外,天空中只有纯白的花瓣飞舞,顺着长风拂过天地,翩然零落,凄美哀婉。 雨中,洁白的双翼挡在银格面前,被白光击中,飞扬的白色羽毛中沾着猩红的血色。 他忽的回忆起那天之后他问过娜希尔羽花的花语,娜希尔告诉他两个字“守护”。 银格愣住了。 第三十六章 定局 洁白的双翼交叉在娜希尔胸前,散落的羽毛沾着碎雨飘降,她力竭了,一头淡蓝长发在风中飞舞缠绕,纠葛着纷乱的血水。她一头栽倒下去,从半空中坠地,声音清晰可闻。 几乎同时,塞丽娜也向后倒去,她连续两次攻击消耗了太多体力,站都站不稳了。此刻她面朝天空,大口呼吸着空气,连同雨水一齐吞进肚子。 精灵们松开了银格,任其砸在地面,砰的一声,银格落地。他试着再次站起,爬到一半,双脚一软也冲前跌去,倒在娜希尔身边。 “你应该留下来见机行事,救下我也没用,我现在太累了,干不动了。”银格轻轻动着嘴唇,声音不大,几乎要被雨水打碎。 “你比我强,我知道你还能再帮少爷多拿一点成绩……拜托了……”娜希尔素手紧握着自己的戒指,双眼慢慢失去了色彩。 她被自己残破的羽翼覆盖着,昏倒在雨地里,身上的紧身白衣零零落落地破了,隐约能看见她的胴体,可银格此刻没有调戏的心思,反倒有一丝愧疚。 本该让她留下来保护贝拉克的,这样也不会让她就此毁了翅膀。 拜托了?还真是公事公办的口气。 何必呢?为了一场和贝拉克本身没多大关系的比赛,你做到这个样子又是为什么?我为了几个钱还说得过去,贝拉克对你有这么重要么?银格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过往,但一想到自己,却又能够理解娜希尔了。 总有一个人在你心中很重要吧。 “非得要我拼命吗?”银格无奈的笑了,“算还你一个人情,顺便试试老师的法子灵不灵。”他艰难地抬起手,从“血洗”的剑柄机关处敲出三枚银针。 银格是从老师那里学来的这一招,据说是哪个地方的秘术,能通过扎身体的某几个点,逼迫出自己的潜能,即便力竭了都能从骨子里榨出力量来。虽然听起来效果强大,但副作用也很大,连他的老师也没有尝试过。 不管了!银格狠狠心,找准位置刺了进去,三根针进入身体,他感觉一阵电流穿过全身,通透了他。 头脑忽地清明了,手脚依旧酸疼可有了力气,银格一跃而起,溅起水花。 以利亚惊呆了,他正走向红龙碎块的脚步骤然停滞,瞪着眼睛,脸上分明写着“不可思议”四个字。 塞丽娜脸色“刷”地惨白,比以利亚还要惊讶,他应该没力道了才对啊! 她惊惧地发现,银格第一个找的就是她,可此刻的塞丽娜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即便再强力的法杖在手,没有使用的人也和普通木头一样。她这个“坚强”到可以杀人不眨眼的女孩,在银格的逼视下收缩了肩膀,躲在红龙的残肢和巨大的龙翼下瑟瑟发抖。 她哭了,从小就爱哭的她是在成为女爵那天告诉自己不要再哭了。那天也是这样的大雨,冷冰冰的雨拍打着窗户,阴暗的房间里,她亲手捂死了被灌了药倒在床上的变态老公爵,把自己的不幸童年和少年全部埋葬,然后转天就成为了爵位的继承人。 从此她只是笑,笑得像是布娃娃。却没想到今天又哭了,因为她在银格的眼神里看到了自己,忽然想起了以往的悲惨,她追逐的乐趣仍旧只是在掩盖过去的伤疤啊! 归根结底,她还是个孩子。 “麻烦让一让。”银格走到她的身边。 “你?”塞丽娜一怔。 银格伸出手,握着剑柄敲在塞丽娜的后颈,令她昏倒在地。接着银格将她身后的红龙身体收进了戒指。 塞丽娜女爵全军覆没,至此出局。 银格本来想好好教训一下塞丽娜,可蓦地女爵竟然哭了,他怎么也没料到,最后想想还是敲晕了事。 废墟中,以利亚带着两名精灵收集了两份红龙残部,卢卡尔也收集了一部分,罗兰重伤倒地不起,他依靠顽强的意志硬是用手撑着勉强移动,可没有一争之力。 银格高速闪动,直奔以利亚,速度不亚于体力充沛的时候,他提剑刺击舞动,身形凌厉也似剑锋,打得以利亚不敢相信。 他不是刚才就没有体力了吗,怎么又满血复活了?以利亚咬牙,虎口被震得剧痛,几次出剑被银格蛮力压下,在精灵为他加持状态的情况下双剑才堪堪能够跟上银格。 眼看卢卡尔也要上来,他赶紧跳出老远,双剑一震,发出铮铮之声。两名精灵得令施法,为他加了两道魔法盾,旋绕在他四周。 “还剩下我们三个,有趣。”以利亚的汗被雨水带下脸颊,他踏着石块,提起双剑,“你们早就合作了吧?” “那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两个打一个,不公平。”以利亚抬起一手,长剑斩开雨幕,又往下一挥,“看来我也得叫个帮手。” 剑影霍霍,“哗”地一声,精灵们释放了信号弹! “放信号叫人你挥剑干嘛!”卢卡尔大叫。 “帅气。” 以利亚自知刚才几次战斗唯有自己消耗的实力最少,而卢卡尔和银格伤比他重得多,银格虽然超乎想象,但短时间以一敌二还没有问题。 他摆开架势。 卢卡尔和银格对视一眼。 他们并没有向以利亚而去,反倒相反方向跑。以利亚瞬间明白了他们的意图,打倒别人终究是次要的,他们要的是红龙的躯体! 他略一思量,飞速拦截卢卡尔。 另一边,银格得空抢占了红龙的尾巴,刚要伸出戒指,却被一只手抓住。罗兰·伊迪斯。 “别真的忘了我啊。”罗兰的手像是铁钳一样生硬,力道大得惊人! 作为伊迪斯家族的未来,他不甘心失败,那一瞬间的爆发让他再度挺了过来,罗兰抢先收纳了红龙的尾巴,再度倒地。 他剧烈喘息,紧紧握住拳头,头上震出的血蔓延至耳廓。可罗兰毫不在意,他的眼神还是那么热烈,尽管一只眼不能完全张开。 他还在笑,甚至想感谢银格把红龙分尸,六分红龙之后,他们狩猎红龙的成绩差距可以缩小。这样,他布置在外围狩猎的士兵营造的优势将扩大,就算现在他败了,最后的胜利也是自己的。 他可以败,但不能输。 银格的体内已经有了力量流逝的感觉,他有预感,和罗兰纠缠绝不是好主意,立刻转头奔向了卢卡尔助阵。 这时,艾琳娜的部队也赶到了现场,红龙出现之后就埋伏在附近的士兵们终于现身,她的势力成为最大的一个。 “上!” 轻吐一个字,士兵们一拥而上。要是平时面对围攻,银格和卢卡尔完全不怕,可前有以利亚的可怕剑术,后有重重包围,银格的力量还在逐渐流失。 剑影重重,以利亚压抑着肋骨的疼痛,飞速挥动着双剑,瞳孔里暴射出精光。卢卡尔失去了长枪,只有闪避,偶尔发出一道小型风涡和风爆,能割动以利亚的身体,却丝毫不影响以利亚的进攻速度。 以命搏命,谁不会! 士兵们多用盾挺进,后方配合射箭,全方位无死角地攻击,银格和卢卡尔身上多处伤痕,血肉翻卷,渐渐支持不住。 “住手!”银格大喝。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边说边打,以利亚依旧一口气进攻不止。 “我们投降。” 银格全身一软,倒了…… 倒了…… 卢卡尔大惊,以利亚愣了愣,连倒在地上的罗兰都看得差点扭了脖子。 银格心道我也不愿意,可是没办法啊。他现在才知道银针的副作用,效用过后,他的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般,比使用之前还要虚弱,麻烦的是脑子还很沉直想睡觉。 没法子,卢卡尔也只好举手投降,任由以利亚取走了最后一份红龙碎片,让他独得三份。 “哥哥,他们都倒下了,不如把他们的戒指也抢过来吧。”艾琳娜趁机附在以利亚耳边低语。 “算了,我们的目标只是第一,不要逼得太过。要知道比赛过后,还会见到他们的。”以利亚在妹妹的侧脸亲了一口,“已经足够了。” 悬空船上,圣教监督员古波不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松懈:“结束了。” 转眼看去,水晶池里的亮度已经难以用肉眼辨别高低,宾客们议论着,期待着,就连两位院长也显出了急切的神色。 “已经成定局了。你们安排一下,接所有人回来吧。”圣教监督员将沙漏停止,最后一小撮沙凭空消失。 乌云慢慢散开,仿佛无休止的雨这回慢慢小了,地面上猎手镇已经成了完全的废墟,街道上到处是火苗和血水,邪兽奔走,地上的人们个个伤痕累累。 第三十七章 最大的赢家 天色在阴沉中转入了黑夜,各家马车载着人群缓缓移动到了荒原,悬空船上的尊贵客人们在圣教监督员的带领下同时到达。 长达五天的春狩对谁都是一种漫长的煎熬,好不容易落地,所有人都不禁伸展腰身放松自己。 而在他们的面前已经准备好了一场盛大的宴会,大理石柱仿造传说中神的花园竖立在四面八方,上面挂着吊灯,四周围上篝火,将阴暗的荒原照得通亮。地面铺上了干净的石台,把水坑填满。长桌铺展着白色的桌布,繁花从深重的紫红到素净的嫩黄簇簇点缀,银色的餐盘盛放各类美食,玻璃杯反射着灯火的辉煌。 圣教监督员第一个走上石台,手里握着一本白银锁边的《圣言》,这是他出发前教宗亲自送给他的礼物,令他视为珍宝。按例,在春狩之后,他需要念一段《圣言》来为大家祝祈,然后才能开始最后的环节。 前面放弃了的孩子们都已经恢复了精神,他们梳起自己的头发,整束了衣襟,扮作帅气的贵公子和优雅的小姐,跟在自己的家长身边。 夫人们在船上已经精心打扮过了,晚风中,裙裾轻摆像是一朵朵盛开的玫瑰。她们穿着过肘的白色手套,挽住丈夫的臂弯,一颦一笑都熟练至极。 最后出现的是在春狩中坚持到第五天的几位。罗兰换上了礼服,却也再次拄着拐,走路很慢,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他的身边没有亲人到场,伊迪斯家只派了几个远亲捧场而已。拉斐尔兄妹意气风发,他们两人成了最亮眼的一对,情侣般的火红色礼服点缀着闪亮的宝石,鎏金胸针一人一个,互相挽着手和众人打招呼,身后的美少女精灵也令人大饱眼福。 塞丽娜女爵没能出场,说是带着她的随从已经离开了。 卢卡尔找到了他的父亲,低声耳语。两人秘密交谈了一会儿,忽地微笑。 他向人群中望去,看到银格的那一刻才算定心,尽管看上去银格的情况不是很好。事实上,岂止是不好,简直糟糕透了。 银格颤颤巍巍地走着,每走一步都要扶着贝拉克,不然很可能脚一软就倒了下去。而他身边的娜希尔却神奇地已经恢复了清醒,除了翅膀一时间难以恢复以外,居然没什么大碍! 她第一次穿得像是要参加晚宴,米勒伯爵特意为她准备了一件完全贴合腰身的长裙,很素净高贵,符合娜希尔的一贯气质。不知道她身份的,很可能以为她是另外一位女爵。 米勒替贝拉克接过银格,让他们先离开一会儿,然后问道:“你拼得这么狠,想要从我这儿拿多少钱?” “恐怕没多少,最后的猎物被拉斐尔抢了。”银格苦笑。 “你就笑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鬼把戏。不过,我也有办法治你。”米勒目露狡黠的光,突然撒手,往贝拉克那边走去。 “哎——” 银格蓦地失去重心,脚一软跌倒在地,心里直骂无耻。 可他一个人很难爬起来,又总不能一直跪着吧?没过一会儿,一只熟悉的手搀住他,将他扶起。 淡蓝色的发梢滑过他的面庞,身上清淡的香水味令人流连。银格在她的帮助下站起,可是脚下不稳,只得半个身子贴了上去。 “你离远点。”娜希尔皱眉。 “我也不是故意的,谁让我消耗太大,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呢。”银格笑笑,想把手搭上一点,却不经意触及了娜希尔的玉峰。 “混蛋。”娜希尔浑身一颤,“我杀了你!” “别别……这次也不是故意的,你看我这个样子,有心也没胆啊。再说,那时候我也不是没看过。” “你说什么?” “你被女爵打倒之后衣服都快遮不住身体了,我不想看也不行啊。”银格做出委屈的表情。 下一刻,娜希尔甩手而去,银格又是一个长跪不起。 接班的是贝拉克,他轻叹着,拉起银格,“还是我来吧,银格骑士。” “还是少爷好。” 摔了两次的银格认真地奉承,不过在他心里,这次贝拉克的表现确实令他惊讶,据卢卡尔的人说,贝拉克敢冲出据点和艾琳娜叫板,光是这一点就是个巨大进步。 圣教监督员念完了《圣言》中在享用晚宴前的经文,然后请上圣西斯学院院长公布结果。 这个骚气的老人家穿得比年轻人还要亮眼,将自己的胡子也梳了个造型,像是个风流的老贵族一般。他手上的卡片上记录着每个人的最终成绩,每个等级的邪兽和魔鬼教团的教徒换算成相应的数字,一目了然。 院长嘴边带着一丝微笑,敲了敲面前最近的一张桌子,示意大家安静。 “亲爱的各位女士先生们,首先,我们共同举杯庆祝春狩完美结束。”院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人们也纷纷举杯,欢笑着饮尽。 “接着,让我们来揭晓一下在学院榜单上的都有哪些名字。前面的几位不仅能获得学院的奖励,还能收获国王陛下的礼物,这可是极大的荣耀。”他挥了挥手上的卡片,故意渲染氛围,引得人们更加专注地看着他,“首先是阿加莎·贝尔,第二十位,恭喜。布伦特……” 圣西斯院长一串串名字读过去,对榜单上的后几名没有任何停顿。在第十位的时候,贝拉克听到了他的朋友萨伦杰多的名字,欣慰地笑了。可萨伦杰多好像受寒之后得了重病,无法出现在晚宴上,他的父亲代替他领取了奖励——一封推荐信——可以在国家任何地方就职的信函。 有了这个,萨伦杰多可以成为国家诗院的一份子,直接通往最高的殿堂。 院长继续报着,“贝拉克·米勒,第八位!”他念完愣了一下,再次确认。 这不是坚持到最后的贝拉克么?当时看他的水晶池可是满满的啊!院长偏过头向圣教监督员确认,得到的回答是一记重重的点头。 众人也惊呼不已,连贝拉克本人都不敢相信,他听从银格的最后一天在外围收获了不少邪兽,银格他们失去战斗力被送走之后,他可是带人还狩猎了小半天啊! 除了偶遇罗兰的部队以外再没有人,怎么可能是第八? 他疑惑地问银格,可银格摇了摇头,直说第八还不够么?第八够也够了,本来不期待能收获太多的他突然进了榜单,已经很高兴了,可贝拉克心里疑惑不解。 “早就说了,不该压他的!” “唉,完了,我的两千金币打水漂了!” “该死,才第八!” 大呼大叫的都是在赌局中下了注的赌客,外围也好,水晶宫也好,凡是下给贝拉克的人都失望至极,差点咬碎自己的酒杯。 唯有米勒苦笑,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身边的娜希尔惊讶得就要去找银格询问,被米勒拉住。 还没等大家缓过来,院长又愣了下,“以利亚·拉斐尔,第七位。”又一道雷劈了下来! 这排名乱了,乱了! 他果真把成果多数让给了自己的妹妹,屈居第七! 赌徒们大多很明智,他们知道就算赌对了两兄妹终究还是要二选一的,还不如不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赌错的人低声咒骂,脸色难看。 塞丽娜屈居第六,尼尔和另一匹黑马占据了四五名,令人怎么也没想到。 长桌前,罗兰举起酒杯敬以利亚:“没想到你把红龙都让给了妹妹,不过你似乎让得有点少了,不怕我翻盘吗?” “我有近乎一半的红龙,你就算是前面狩猎再多也没有赢的机会。”以利亚笑了,“我留下一半的士兵埋伏,就是为了最后抢红龙,虽然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但结局是一样的。” “那你看到我的人了吗?”罗兰诡秘一笑,“你以为他们那时候在干什么?” 以利亚猛然惊醒。 圣西斯院长翻过卡片,看清了最后的名次。 “艾琳娜·拉菲尔,第三位。” “看来,你连卢卡尔都没有比过。”罗兰再次冷嘲热讽,胜券在握。 他亲眼看到卢卡尔的士兵在红龙的面前全军覆灭,不可能再有成果增添,第一稳稳地被他占据。以利亚睚眦欲裂,捏着酒杯递到嘴边,胸口一阵发痛。而罗兰却得意地端起酒杯饮酒。 “罗兰,第二位。卢卡尔,第一位。” 酒杯同时停住了,几人一呆。 以利亚仿佛听到了最好的消息,惊讶之中竟莫名地开心,再看罗兰的脸上比他还要惊讶的神情,以利亚那叫一个畅快。 他一口饮尽葡萄酒,仿佛打了一个嘴巴在罗兰脸上。 让你嚣张!还不是输了?尽管他也疑惑,但他妈的爽啊! 不仅是他,大多数人都不敢相信这个结果,惊呼一片,罗兰位居第二? 卢卡尔大喜,他身边立刻围上了一批贺喜的人,场面欢腾无比,一下子卢卡尔成了今天的主角。老格罗斯曼公爵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和来往的朋友客套。 “不可能吧?”有人质疑。 “搞错了吧,伊迪斯少爷的成绩我们都看着的啊!” 他们下的注最多的就是罗兰呐,那可是实实在在的金子,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谁要是觉得弄错了,可以去问问圣教派来的大人。”圣西斯院长淡淡一句话,令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其实他也弄不大懂结果为什么是这样,只是在统计的时候,他看到卢卡尔成绩突然多了一倍还多。 罗兰面色苍白,僵在原地,内心万般鼓擂,眼中的火焰几乎喷薄而出。 以利亚安慰着艾琳娜离去,两人第三和第七的位次在“父亲”的接受范围,就算不能得到奖励也没关系,倒是罗兰只得了第二,他的地位恐怕会动摇吧?伊迪斯家族的人才可多得是! 不可能!不可能! 罗兰望向卢卡尔,却见他正在和精灵少女安妮聊天,罗兰的怒气更加难以压抑,刚想过去问个清楚,忽地想起了什么,他转身走向了人们忽略的反面另一个方向。 银格见罗兰怒气冲冲,让贝拉克回避。 “银格,你为什么替他做事!”罗兰带着怒气捏住了银格的手臂。 “我记得规则上说可以交易的吧,他出钱我出力,没什么不对。” “他给了你多少钱?” 银格伸出一根手指:“不到一万。” “我可以给你更多!” “你确实给了,还记得水晶宫的赌局吗?”银格笑了,“那天我在替少爷下注的时候,给卢卡尔下了注。他名下的五万,是我的钱。” 罗兰再次愣住,脑子“嗡”地一声。 一开始,银格就是为了赌局的钱而行动的吗?最大的赢家不是得偿所愿的卢卡尔,而是他! 第三十八章 舞会 罗兰哈哈大笑,恼怒和不甘都化作了笑声,一口气释放。旁边人大惊失色,远远地避开,以为罗兰受到打击太大,疯了。 “银格呐,银格。你是我遇到的最出色的对手,要不是我先受伤了,一定要和你分个高低。” “免了吧。论打斗,我可不是你大魔法师的对手,我知道你能打我和卢卡尔两个。”银格摆摆手,“我却只能对付卢卡尔加上以利亚。” 罗兰再次大笑:“这个比喻很贴切。你等着,下次我会让你把这次赢的,连本带利给我还回来。” 他把银格搁在桌子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场,没人去阻拦他,任谁都知道今天的罗兰少爷心情不好,似乎对罗兰来说没有第二的概念,不是第一就是失败。 恐怕罗兰是第一次失败,有人在背后说“这也算是个第一吧”,引得人们暗笑。 银格却对罗兰改观不少,且不说罗兰的实力,他在整个狩猎中的策略和自己相同,会抚恤士兵利用士气。银格会这一点还是米勒临行前教给他的,不然还真不一定能胜过罗兰。最后得知结果,罗兰又清楚地找到了罪魁祸首,并且一笑了之,这种气度可不是谁都有的。 银格目送着罗兰离开,心中也不禁佩服。 卢卡尔在人们或真心诚意或虚情假意的祝贺中逃了出来,他的父亲被陷在了“敌阵”之中,倒显得游刃有余,杯子不断地和人相碰,说话恰到好处。 他找到了银格,将一张签单递了过去:“在王国的各大储蓄行都能兑换,多谢。”最后两个字,是卢卡尔出于真心的,没有银格的帮助他决计不会成功。 他明白自己的实力和以利亚尚且有一段差距,在众人之中其实是垫底的。 “生意归生意,谢就不用了。毕竟你赚了,我也赚了。”银格把签单收进口袋。 “刚才圣教监督大人已经对我许下承诺,一年之后就可以进入十字军训练,表现优异的话,就能转入中央审判军。”卢卡尔兴奋地分享着,“到时候,我的职位可能比罗兰还要高一级。” “哦?恭喜你了。”贝拉克见罗兰走了,又折回来,正好听见卢卡尔得意地宣扬。 “哈哈,贝拉克少爷,多亏我们的联盟,也要谢谢你的帮助。”卢卡尔举杯敬酒。 贝拉克一想,的确有我的功劳啊,再加上这么一来两人之前在晚宴上的不快就彻底揭过,他赶紧也举起酒杯,“啪”地一碰。 “等会儿似乎还有个舞会,我听到很多女孩都期待你的邀请。”卢卡尔突然神秘地对贝拉克耳语。说罢,他轻笑着对银格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银格,你发现没有,卢卡尔其实人还不错。”贝拉克怔怔的望着卢卡尔离去。 “少爷,就一个小小的诱惑就把你收买了。” “不是,这是我这几天相处下来的体会!”贝拉克低声叫道,他脸微微红了下,拉住银格,“不过,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 “哪一句?” “就是……有人期待……我……那句。” 银格伏在桌上,笑道:“我看是真的,少爷你天生一副好面孔,这次又名列第八位,很多人都想巴结你呢。” 得到银格的肯定,贝拉克忽地精神大振,他到四处走了一圈,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这时,舞曲响起,荒原上篝火加倍,像是一种既原始又高贵的仪式要举行。两名院长带头牵起贵妇人的手邀请共舞,连圣教监督员也降下了姿态,向某位公爵的夫人发出了邀请。 这几位大人物平日忙碌事务,没想到跳起舞来竟也不错,引得那些一开始在荒原跳舞觉得害羞的人们纷纷入场。 贝拉克戳戳银格:“你说那位怎么样?” 他指着一个肤白貌美的年轻女孩,征求银格的意见。 “你不是看到女孩的身体会紧张么,她的衣服那么暴露,叉都快开到肚子了,就差没把胸整个露出来了。” “现在,我觉得似乎不怕了。”贝拉克讪讪一笑,“那次过后,我感觉好多了,你说得对,人需要勇气。” 银格挑眉,疑惑地望着他,看得贝拉克心惊。 “你不会是对她有感觉吧?我可看着呢,她刚才假装柔弱地倒来倒去,可是吸引了不少目光火热的小少爷,你自己看着办。” “可……她的胸真的好大……”贝拉克低声道,“跳舞的时候总要贴身……” “少爷!你变了!”银格的眼神突然认真起来,吓得他一跳,紧接着,银格忽然笑得不能自已,“不过伯爵应该会喜欢你的变化,赶紧去吧。” 贝拉克眼睛一亮,脸上微微泛红,显然他还没能完全摆脱自己的不足,但他这样的少年正是一些女孩喜欢的类型。果然,那女孩欣然同意了贝拉克的邀请,两人携手共舞。 卢卡尔也步入舞池,和精灵安妮一起摆动腰肢。拉斐尔兄妹穿着最盛大的服饰,也跳着最优雅的舞蹈,他们似乎演练过千百遍一样纯熟,荆棘贵公子和红艳玫瑰结合,不得不夸赞其完美。 只是依旧有人在心里暗骂他们的不伦放荡。 商人和小贵族们借此机会大肆结交,他们的孩子也开始行动,借由这个机会扩展他们的人脉和机遇。 “看起来人人都得偿所愿。”银格撑着桌子,慢慢走动。 “不是,有的人还没有。”背后冰冷的声音令他止步。 娜希尔。 “找不到舞伴?”银格调笑。 “所以我想请你跳一支舞,你不会拒绝吧?” “我不会……哎——” 银格还没说完,就被娜希尔拉了起来,进入了舞会。他没学过舞蹈,任由娜希尔摆布,出奇的事,在娜希尔一个人的调动下,竟然两人的配合还不错! “你跳得这么好。”银格惊叹。 “少爷的舞蹈是我教的。” 难怪,贝拉克的舞姿已经算是很精妙了,原来老师就是娜希尔。 她穿着礼服的样子明耀动人,舞步像是踏着鼓点,旋转起来像是盛开的鲜花,银格也不禁动容。 “你究竟和卢卡尔交易了什么?”娜希尔却是来兴师问罪的。 “你猜到了啊?我们确实做了交易,他用钱买了我猎杀的邪兽。” “为了一点钱,你就出卖了少爷。” 银格摇摇头:“不是一点,是三十万。” 听到这个数字,娜希尔也一惊,脚步稍稍迟了半拍,她一时不明白哪儿来这么大的数字。 “而且我帮少爷进入了第八位,也不算出卖吧?”银格低垂的手划过华丽的裙裾,竟主动搂住了娜希尔的腰肢,“我只是对不起你为我挡下塞丽娜的那份人情。” 娜希尔正要反驳,被一只手拍了拍肩膀。 米勒出现在他们身边,“好了,孩子们,我想你们的身体都不适合在这里玩闹,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他望了望正在舞蹈的贝拉克,“我通知了管家来接他,你们就跟我走吧。” 娜希尔点点头,恭敬地应答。 银格也同意,他的身子还真不能撑太久,刚才被娜希尔摆来摆去的就很难受了。 “你赢的三十万里,起码把挪用我的一万和利息还了吧?”米勒假意去扶银格,凑在他的耳边道。 “你怎么知道?” 米勒故作无奈地叹息:“你以为水晶宫是谁的产业啊……” 第三十九章 受刑的骑士 米勒回到家中的时候夜已深沉,银格被米勒带到了书房,而娜希尔双翼受伤很重,回来之后又被送往医师治疗。 脱掉参加宴会的礼服,米勒一把将它们扔在了地上,继而换上了自己那身长长的黑色风衣。就像是温文尔雅的教授们换了身衣服,一下子变成了杀伐果断的战士。 他端坐在书桌的一面,让银格坐在对面,两人中间连杯茶也没有,只有窗外的微光渗进来。 “猜到我找你为了什么吗?”米勒微笑。 “为了我赢得的巨款还是护送的任务?” “都对。你很聪明,这点我见识过了。不仅一个人几乎赚遍了水晶宫,还得了卢卡尔的报酬和人情,连我这里都不得不给你一份酬劳,贝拉克似乎也很喜欢你。短短几天,刮目相看。” 米勒一直什么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他通过自己的情报网和观察,审视着银格的作为,借此判断他是否合格。 直到宣布卢卡尔成为第一名的时候,米勒终于认可了银格。 他要的人就是这样的聪明人。 “我可以把那一万就当做任务的订金,这样就不用还了吧?正好两件事当做一件。”银格说。 “依你说的。”米勒哪里在乎一万金币,他在乎的是任务,“钱不是问题,但任务一定要完成。” “护送一件商品罢了,难道比春狩还累?” “累得多。这件东西,出动了圣教光明骑士团三十名骑士和十字军精英百人,再加上教廷裁决法殿的大法师五十人,亚斯特王国暗中协助的护卫沿路藏身民众里保护,各国境内的圣教成员都会派出人手暗中监守,米勒家安排了不少人,我也招募了若干掩人耳目的商贩和九名随行人员,你是其中一位。” 一长串的称号名字让银格都惊呆了,为了个国宝这么兴师动众!而且,既然有那么多的人,还要他干嘛?难道圣教的光明骑士还能比他差? “我只想问,这里面有我什么事?”银格诧异,“这么多人,缺我一个不缺。” “只缺你一个。”米勒的眼睛突然放光,盯得银格悚然。 “我?” “我要你假扮贝拉克,代替他去!” 银格愣了一瞬,明白了前因后果。贝拉克原本就是随行的人之一,说到底是圣教对米勒不放心,借此来施压,让米勒务必完成任务。 米勒就这么一个儿子,怎么舍得让他去冒险,虽说贝拉克在米勒眼里不争气,可毕竟是亲生的啊。所以,他必须找个年纪差不多的人来代替贝拉克,于是找上了赏金公会。 “贝拉克其实是人质。” “没错,老管家是圣教派来协助我,也是监督我的人。在恒国还没有要还国宝的时候,他就已经来了,恐怕圣教早就在谋划什么。但我和老管家有个秘密,他答应我在这件事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贝拉克很幸运。” “人质会怎么样?” “货物安全到达,什么事都没有。” 银格默然,到达东陆路途千万里,还要冒着生命危险,钱固然重要,可没命花也没用。 米勒似乎看透了银格的顾虑,笑道:“我知道你们公会有个规矩,出二十倍的价格可以改变委托内容,现在我出一百倍!把整个夜城送给你!”末了,米勒添了一句,“只要你答应我。” “一个人不可能凭空变成另一个人。” “可以的。卢卡尔知道你是我雇的人吗?” “知道。” “那就让这孩子再帮个忙,做个证,到时候我可以说你因为身体伤重不行,被我解雇了。”米勒早就想好了一切,娓娓道来,“在城堡的白色钟塔上的守塔人前几天病了,现在也该病死了!到时候贝拉克会代替他成为守塔人,暂避一阵,你那时就可以成为贝拉克。” 三角对换,果然每个步骤都在米勒的计算当中。 他用指节敲打着桌面,等待银格的回复,银格也不得不回复。他知道得太多了,米勒用钱诱惑他,用坦诚给他压力,他要是再说一个“不”字,很可能就带着秘密计划进坟墓了。 上次米勒不杀他,是因为他了解的并不是任务的核心,这一次,绝对是了。 “到这个地步,我还能说不么?伯爵大人,我还不想死啊。” “你只要完成任务,就不会有事。而且出了亚斯特,就算身份被揭穿也没事,到时候已经不由他们掌控了。”米勒信誓旦旦地说。 银格苦笑,显然对米勒的话并不相信,而此刻米勒看着他,眼神意味深长。 米勒长长呼了一口气,用温和的语调对银格说:“还记得我请你看的那场戏剧吗?受刑的骑士,完整的故事是这样的……骑士打败了恶龙,满载荣耀而归的他没能迎娶公主,反而被国王以通敌叛国罪裁决,受刑而死。但死不是他遭受的刑罚,同伴背叛了他,和恶龙战斗时的伤令他无力抵抗,最高的权力者们笑意如刀,公主最后也只是默默转过了身,这些才是骑士所受的刑罚。 “我喜欢这场戏,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即将受刑的骑士,公主是我的理想,但前面有恶龙横道,即便能战胜它,权力、背叛、理想的碎裂,任何一个都能轻易将你置于死地。我想逃离刑罚,就得先做些什么,比如让你代替我成为那个骑士。” 毫无预兆的地,银格撑着桌子站起,“我明白了。什么时候出发?” “后天。” “足够我恢复了。” “哦,另外告诉你,娜希尔也会去,作为随行的人之一。”米勒以告知的口气说着。 银格再次认真地打量米勒伯爵,和他第一次看到的感觉一样,坚硬得像是钢铁般的男人躲在了黑色风衣里,扮作一个文雅的贵族。可骨子里,他还是一块可以被打造成利剑盾牌的钢。 夜城人白天的压抑带来的是夜晚加倍的疯狂,缔造的假象更引起各个地方的人们的兴趣,导致的结果就是金钱的膨胀式收入,以法规和教徒的信仰为由,米勒暗地里聚敛大量“财富”。他不是虔诚的教徒,只是深懂人心。 银格忽地想起了老师说过的一句话:这世上谁剥下伪装不是一条恶狼?! 第四十章 炼金术 银格休息了一整天,流失的体力在各种美味的补救下终于恢复,这一天里,一切正常,似乎米勒一点也不担心他逃跑。 但晚上银格趁着夜色,还是偷偷溜了出去。 他去的是夜城的一个老牌斗技场,在多年以前就以兽人格斗王——巴巴托斯闻名遐迩,后来又多次修缮扩建,现在仍是夜城乃至中部各省前几位的斗技场。 在里面除了穿着黑色薄纱的女郎,免费提供的酒水以外,还有人向你提供各种资料,比如今晚的几位出场角色的胜败场次和绝技。 这活儿多数是流浪汉和一些贱民来做,他们属于这个城市最底层的人,却是不可或缺的人,大量的低级活儿需要这样的人来做,一个全是贵族的城市无法运转。 他们每卖出一份,可以得到一枚“斗技币”的奖励,集齐一定数量可以向斗技场的老板换取现金,算作他们工作的报酬,一般来观看斗技的客人都会花上点钱买资料。于是,他们的贩卖速度就成了他们收获多少的关键,客人数量是一定的,卖的多,当然就赚得多。 其中一个老人家佝偻着背,穿一身破布衣,颧骨高突而眼窝深陷,脑袋上顶着一个高高的帽子,枯瘦的手上捏着一叠纸,正在人群中移动。 他走得没有年轻人们快,说话也不如年轻人巧妙动听,每每收入最低,只能勉强足够填饱肚子。他看到底下都是些手脚勤快的孩子,于是沿着石阶向上,想到上面去占个先,走了两步,却忽然停住了。 “索德斯。”银格拦住老人,用剑。 老人的眼睛定在了剑身上,呼吸的节奏变了,“你是他什么人?”说话的间隙,他的步伐突然比年轻人还要矫健,向着银格而去,一路走到了最上端的观看席。 银格横架着剑,随着老人的步伐倒退,到了最高层,收起了剑。 “我是他的学生。” “谁告诉你我在这儿的?”老人的眸子里射出了针锥般的刺意。 “老师的朋友,您也认识——血狱亲王达维尔。” “是他……” 老人的脸色终于平静下来,左右环视了一圈,发现没有人在意他们两个,才放松下来。他翻着眼睛,轻声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买你手里的炼金器——圣普利斯的救赎王冠。”银格也压低了声音,凑到索德斯耳边。 索德斯大惊,白须抖动:“你要它?价格不低……” “三十万金币。”银格竖起手指,“我可以马上给你。” “你急着要?” “明天我就要走了。” “上一次碰到有人找我买东西已经是两年前了,没想到一下子就是这么大的生意。可是我必须知道你要用它来做什么,达维尔应该跟你说过我的原则。”索德斯说。 银格点了点头。 和老师结交的人多少都有些所谓“原则”的东西,比如这位曾经是整个大陆最有名的炼金术师之一的索德斯,传说中他成功找到了将铁矿石炼作黄金的办法,并炼制了整整一个屋子的黄金,之后就消失在人海中,连国家授予的爵位和尊衔都不要了。原因是他的原则——不用炼金术做违背信仰的事。 而当时要求他制作黄金的国家都派出人来“请”他,无奈之下,索德斯只好假死逃脱,只有少数人知道他的行踪,并为他保密。 他化名陶斯,继续研究炼金术,并出售炼金器,有装备、药品、强化剂、配方等等,只不过知道这一点的基本都是老熟人,多数都老得快进坟墓了。所以今天银格叫出他本名的时候,他会那么惊慌又故作镇定。 “我的老师死了,但还没死。”银格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说了。 “他……死?没死?”索德斯眉头皱起。 “他的身体死了,但是精神还活着吧……我也不清楚什么状况,总之还有救,只需要用您的炼金术复活。” “不可能!”索德斯低声叫吼,差点失声咆哮起来,胡须颤抖,他的指甲差点就要刺进肉里,“炼金术造人!那可是神的权能啊!” “有人不是成功过吗?拉里维尔德·卡勒特,他用贤者之石和马尿什么的,造出过人。” “你从哪里知道的?” “您自己的书《平衡论》《精神秘法和炼金术》,达维尔那里正好有。” 索德斯笑了,他拉着银格往外走,风风火火,速度极快。 人们都看愣了,这个驼背老头子什么时候能跑得这么快了?还拉着一个年轻人?和他曾经竞争过的小伙子们都不敢相信这是那个说话走路都慢吞吞的老爷爷。 索德斯拉着银格一路走到了斗技场不远处的破旧小房子里,这里是夜城最贫困的区域,也是索德斯居住的地方。他走进屋子,写下炼金术式,打开暗藏在地下的门。 “进去看看。”他向银格道。 “这里面是?” “我的研究。” 索德斯说完率先走了进去,点亮了四壁的灯,地下的空气稀薄,但是好在索德斯留了换气的通道,勉强能够呼吸。 银格第一眼看到地下的情况,不禁呆住了。这里有着大量的炼金器和成堆的黄金,还有浩如烟海的书本、草稿,在最阴暗的铁笼里飘出淡淡的血腥气。 “这里是我所有的研究,我敢说整个大陆上没有几个人能做到这样,但是我只能破译金属的炼制和治疗的药品,无法让人不死,也无法造出人来!我记录的也只是别人的传说而已,那个时候我要让人相信我的神奇,必须借由这个故事。你懂吗?” “可贤者之石呢?我见过一个精灵拥有一块诡异的红色石头,能够增强自己的能力。” “那不是贤者之石。贤者之石是有的,但是我不会炼制,那是神留给我们的难题,有人解决了,但我不懂。”索德斯露出了叹恨的表情,继而又狠狠地盯着银格,“不过那也不可能复活一个人或者造人!再说一遍,那是神的权能!” “我会找到方法的,我一定要救活老师。圣普利斯的救赎王冠您卖吗?” “卖,顺便送你几本书,你看了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了。”索德斯沉声,他需要钱来继续他的研究,三十万并不是个小数目。 “另外,”索德斯挑着眉,“你似乎已经有配方了?” “这个不可以说。” “说不说随你,但你应该知道这要花费很多钱吧?我这里还有什么是你要买的吗?” “还有两件,按我单子上的价格,起码还要十万。”银格说。 索德斯眯起了眼,嘴角微微上扬。 第四十一章 棺材 索德斯叹了口气,走向深处,“你以为我没有研究过人体相关的炼金术吗?结果呢?”他捏着铁笼上已经生锈的锁链,手指摩挲了一遍又一遍,“你听得到那些灵魂的哀嚎吗?都是我的这双手做出的傻事。没有复生和造人的炼金术,就像没有炼制黄金的术式一样。” “您不是成功了么?”银格转头看向四周堆积着的黄金,诧异。 “如果真的成功了,我还要卖东西吗?那也是当初的手段,谁知道这个装得有点过了,差点丢了命。我只好隐居起来,在暗地里继续研究。” 银格默然,如果说黄金是假的,那么几年前索德斯告诉他的配方也不作数了。索德斯的铁笼一定是以前用来做实验而囚禁活体的,积年的使用让血气弥久不散,但显然他没有得出结论。 炼制黄金、长生不老、造人,索德斯并没有掌握关于它们的智慧。 “孩子,我当初是为了让你放下心事,不要让你为老师的死过分悲伤,谁知道你竟然信以为真。”索德斯略有愧疚,“今天你恰好遇到了我,我只能再劝你一次,停下来吧。” 银格攥着拳,目光死死盯着索德斯:“你当初给我配方的时候,说这个配方不是你写的,对不对?” “是我的朋友给的,他当年也是最为出色的炼金术师之一。” “你试过没有?” “呵,这么多贵重的材料,我哪里会试过。但我可以告诉你,他会的我都会,他不可能解决神的难题,也不可能创造出那么高明的配方,我计算过术式,对炼金术来说没有一条路能够直通神的脚下!”索德斯坚定的语气犹如铸铁。 “也许你说得对,但是只要有一点希望,我都会试试。”银格从怀里掏出一张三十万的签单,是今天中午的时候,水晶宫派人送来的,随之还有近乎五万的现金,铸成了金条。 索德斯知道劝什么也没有用,银格这样的人打定主意做一件事,不会轻易更改。 他又何尝不想重新见到自己的老友,可人死了就是死了。 “碧龙之心、维吉指环,需要多少钱?” “前者全靠你自己找,后者五十万金币。”索德斯认真地看着银格,“另外的几样材料,我这儿都没有,最重要的贤者之石,我可以告诉你谁会制作,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银格仔细地倾听,索德斯却没有动嘴,在纸上写下了那个名字和当初所在的国家。 其他的,就连索德斯也不知道了。 他把圣普利斯的救赎王冠交给了银格,银格却要暂时寄存,到他回来再取。 一转眼,无形之中又要欠五十万,银格感到沉重的压力像山一样,可想到自己的老师,银格立刻振奋了精神,无怨无悔。 夜风萧萧,银格走出了破旧的小楼,重返大街。纷乱的夜生活才刚刚走入正轨,人们的激情像是点燃了通向天际的引线。 银格回到了米勒的城堡,等待明天的到来。换身就换身,任务艰难就艰难,他急需钱,整个夜城的价值令他心动。 米勒的书房正对着花园,穿过花园是直通外面大道的正路,他从银格出去的时候就站在窗前观望,等待着银格,老管家在他的身后,也在观望。 直到银格回来,两人相视一笑。 “老爷明睿,竟然知道他没有离开。” “你不也是一样?”米勒说,“那个守塔人呢?” “死了,可能是病重吧。”老管家语气轻柔,仿佛在说一件物品。 米勒点点头,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你回去休息吧,我今晚不睡了。”他撑着头,闭目沉思。 “我陪老爷。” 两人没有再说一句话,静静地,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都在等待黎明的曙光。 一夜过去,毫无预兆地,米勒睁开了眼睛,他看着面前似乎一直带有微笑的老管家,站起了身。“走,迎接纳迪弗斯大人。” 这一天,纳迪弗斯大人将亲临,而黑市倒手的东西也在商队就绪,米勒将带着画完妆的银格和娜希尔前往商队,完成最后的交接。 老管家的化妆手艺绝佳,再加上魔法变形术,银格的体型和贝拉克也差不多,几乎没有任何破绽。斗笠和古剑都被米勒收进了空间戒指,送给了银格。 而贝拉克已经被送到了白石塔上安居静养,除了四人以外,没有其他人知道真相。 老管家驾着最最朴素的马车上路,行动间十分留心,一路到了商队,秘密进入后庭。 一下车,银格看到的竟是一副巨大的棺材! 第四十二章 商队 银格自从夜城出来之后一路朝着东方而去,他扮作贝拉克的身份,一路上受到娜希尔的照顾,两人扮演着适当的角色。他们知道暗地里应该有人在观察他们,危险就在身边。 这个商队名义上通往东方恒国贩卖银器和珠宝,并且收购丝绸、瓷器。 东方大国的贵族对于西方精美的银器和宝石十分赞赏,王室和富贵之家的需求极大,而西方人需要东方人的丝绸和瓷器,所以双方的商队经常买卖这些有巨大利润的东西,牟取利益。 贝拉克原本在计划里的地位是商队的副领队,因为其他人已经负责护卫和杂役的工作,而贝拉克的地位最高,做个副领队既有了名分,也不用干活儿。 商队的领队是圣教大法师之一,年纪最长,不过对米勒的人很亲切,尤其是银格,还非常客气的招待他,让他和自己乘同一辆车。 而银格没有这么做,他坚持要了一件绿色的大斗篷,然后坐在了最后的木板车上。他和米勒伯爵的其他人也分开了距离,只和娜希尔在一起。 就这么一路走着,到了叶陌镇,随着这个商队的人休息了一会儿。 又该上路了…… 几个从没出过远门的光明骑士在休息时间出去逛了一大圈,回到了歇脚的旅店,领队已经在那里等了一会儿,喝着酒,吃着小菜。 “你们总算回来了,怎么样,外面么?” “你没去真是可惜了,今天的阳光正好,适合郊游呢!”一个年轻人兴高采烈地描述。 “哦?你们去山里玩了吗?”领队一脸温和,满脸的胡子微微抖动,但是和他清瘦的面容相当不配。 “还打了猎,吃了一顿烤肉!” “玩得高兴也别忘了正事,我们可以放松,但是务必小心。”领队喝着酒,眼睛从酒碗的上边缘看向银格。 银格看了看桌子上喝酒的领队,内心突然有些害怕,他的身份很小心地遮掩了起来,但是这个人的眼神却有些不对劲。 他这一路上可是缄默其口,没有怎么和别人说话啊! “应该不会知道吧?”银格心想。 “怎么不说话啊,贝拉克。”领队笑着说,“你也希望早日完成任务,好回家见父亲对吧?” “嗯。”银格点了点头。 “算了,他本来也不是爱说话的人。都这么多天了,也没见他说多少话。”有人道。 领队笑了笑,道:“尽早走吧,前面的地界是我们第一个关卡,到时候不要露出破绽,那里可没有援军。明天上路,好好休息吧。” “明天?这么快!” “不算快了,那边的人早就等不及了。”领队放下酒碗,摇了摇酒壶,已经空了。 其他人围了过去,银格走在最后一个。 他们围成一个圈,开始听领队布置任务,这是他们的规矩。 银格作为副领队本来也是需要参加他们的讨论的,但他能起到的作用几乎被人忽略了,所以大家随他去。 “这回我们走西麓上山,翻过山后抄近道穿越里尔沙漠,从沙漠里走。那边有我们的接线人给我们供给,大概在沙漠里两天的行程就可以看到国界了。总计也就七天的行程。” 对于一个商队来说,七天的时间算是短的了,这也得益于他们都是强横的光明骑士或者法师。 “那我们的安排呢?”大多数人关心起他们的职务。 “其他人各司其职,和来时一样,米勒伯爵的人选负责值夜换班……最后,贝拉克和娜希尔你就在最后的车里看看风景,陪我聊聊天吧!” 领队看着银格,点头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