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州匪事》 第一章 出世 辽宁省的锦州城是个老城,又老又旧,就是现在也是个三级城市。 出了锦州城往西北,就是山区。 大雷沟这儿也是,就是个山沟。山不高,也不陡,到处是枣树、荆条,还有一片片一人高的蒿子。这片地方世代贫穷,要说唯一的富户就是沈家。沈家的老爷叫沈恩来,是大小雷沟的村长,也是保安队队长,保安队这名是自己称呼的,在别人看来,保安队就是胡子,平时干点抢劫打杂的事,雷沟和周围村子里的胡子都听他的。而且此人颇富经商之道,雷沟的杂货铺、当铺、药铺都是沈家的产业,甚至在锦城也开了数家店铺,名声越来越响,在锦州地区愈来愈风光无限。 沈恩来一生得意,唯一缺憾便是人已近中年还没有孩子,与大少奶奶到处烧香拜佛,在沈恩来三十九这一年终于怀上了。大少奶奶分娩的时候,是个晚上,雷声滚滚,大雨倾盆而下,打着闪,照得全村子亮堂堂的。整个沈府都忙络起来,请了村里最好的产婆,这是沈府的第一个小少爷,沈恩来的老来得子,半点马虎不得。 沈恩来在大堂背手来回踱着步,不时往帘子后面瞅着,猛地听见哭声,眼睛顿时一亮,急急忙忙向内房走去。“老爷,生了!母子平安,是个小少爷,恭喜恭喜!”产婆怀里抱着用锦被包着的婴儿,小脸红通通的,哭得一声比一声响,产婆轻轻拍了拍:“哭得声越大,长得越壮,将来就越有出息!” “好!好!”沈恩来满脸笑容把婴儿抱过来:“来人!赏!” “老爷!”这时,一个伙计跑进来:“外面来了个道士,说是要看看小少爷。” 沈恩来听了,心下更是高兴:“快!请进来!”只见那道士穿着一身灰色道袍,双目清明,留着长须,端的是一幅仙风道骨,见到婴儿,仔细看了看,摸了摸胡须:“贫道法号道尘,正好路过此处,便借一借沈府的门房避雨。天降异象,又听闻贵府喜得贵子,便觉得此子不凡,现下观得此子相貌,果然是天生贵冢,前途不可限量。” 沈恩来道:“我的娃儿就是个有福气的!”顿了一顿,又说:“咱们都是粗人,不识几个字,还请长老给这娃起个名吧。” 道士看了看怀中闭着眼的小娃娃:“这娃好生栽培,即在山中仍卓尔不群,便起名叫沈云鹤吧。” “好名字,好名字!就叫沈云鹤!”沈恩来抱着小娃娃,越看越稀罕,笑得合不拢嘴。 道士告辞,沈恩来作势要相送,道士道:“请留步,此子与我有缘,以后定当再次相逢。”沈恩来听罢,便拱了拱手,转身回了大堂忙碌。道士抬头看了看沈府提着字的匾额,轻轻叹了口气:“本是天降命数,奈何生在贼家。”果然,多年之后,沈云鹤与日本交战负伤,多亏此道士相救,才得以活命。 九年后,沈府。 “娘!我出去找铁蛋子他们了。”沈母眉头皱了皱:“在外边别皮!别噔么欺负人家孩子。前些天,老赵家的赵大娘都带着孩子找上门来了。” “知道啦!”沈云鹤小声嘀咕着:“打架还告诉家里,真没种。”小孩长得俊俏,尤其一双眼睛,精神着呢!一身褂子永远是孩子堆里最干净好看的,虽说小脸白白净净,透着一股斯文劲,脾气却厉害,是大雷沟正正经经的孩子王,带着一帮孩子,上树掏鸟下河捞鱼,淘得没边没边了。而且沈云鹤也不像一般孩子,人家聪明会玩,每每能玩出新花样来,给这家闯个祸,那家添个乱,就一小霸王,岁数比他大一两岁的也都听他的,愿意让沈云鹤带着他们玩。 沈云鹤有两个小孩跟他玩的特别好。一个叫孙成,长得黝黑黝黑的,别人都管他叫铁蛋子,说是憨厚实诚,其实就是老实巴交的,最听沈云鹤的话。还有一个叫陈亮,脸有点圆,多嘴多舌的,久而久之,就被人叫成陈多嘴。沈云鹤找来他们俩个,拿起弹弓,就要和他们俩个打天上飞的小燕玩儿。 孙铁蛋子见了,急忙拦着:“哥,这燕子不能打啊!我娘告诉我,打小燕瞎眼睛!” 沈云鹤听罢,一股犟劲又上来了,鼓着腮帮子说道:“那我就打,看我眼睛是咋瞎的!” 这时,陈多嘴一个熊扑抱住沈云鹤的后腰,哇哇大哭:“沈云鹤呀!你可别打呀!云鹤呀!你可别打!” 沈云鹤回头:“瞎眼也是瞎我眼睛,你在这儿哭啥呀?” 陈多嘴眨巴眨巴眼睛:“我能不哭吗!你眼睛要是瞎了,往后你要是想上哪去,不得拿根棍让我领你呀!” 沈云鹤踢了他一脚:“好了!好了!都回家吧,不玩了!” 刚进沈府,沈云鹤便看到院子里站着数十个拿着枪的军人。 小孩子好奇心重,进了客厅,看到沈恩来坐在老爷椅上,旁边还有一个穿着军官服的像是当官的人坐在那里,一脸正色,神色严肃地对着沈恩来说:“沈老爷,前些日子有个罪名挺大的逃犯逃到这片了,身上有伤,您留意点,要是看着了,就支会我们一声。让家里人也都小心点。” 沈恩来端着茶杯嗯了一声,掀起眼皮,正好看见客厅门口杵着的沈云鹤,便扯着嗓子大声道:“小兔崽子,听着没?有逃犯,以后出去玩悠着点!”沈云鹤瞅了他老爹一眼,哼!有伤的逃犯能有多厉害,撇了撇嘴,便向外面跑去。 沈恩来在后爽朗的笑道:“呵!这孩子,谁也管不了。” 第二章 救人 雷沟北边山上有座山神庙,叫钓鱼台,供着山神土地、子孙娘娘,还有一个挺高的菩萨白石像。庙不大,香火更是不旺,很少有人来这里烧香祈愿。 沈云鹤倒喜欢来这儿玩。钓鱼台山势平,周围树多,最适合玩攻城游戏。 这天,吃过早饭,一帮孩子又上了山。到了钓鱼台,孩子们分成了两波,沈云鹤陈多嘴他们留在外面攻城。 还没部署好,一群孩子便都从钓鱼台急急忙忙跑了出来。跑得最快的那个脸色发白,冲着沈云鹤大声喊:“云鹤!庙里死人啦,咋办呐。”另一个也跟着大声嚷嚷:“可吓人了!浑身都是血!” 沈云鹤皱了皱眉:“都是死人了,还怕啥!走,看看去!”其他孩子看着沈云鹤也有了底气,壮了壮胆,都跟着进了庙。 只见菩萨像旁边躺着一个青年男子,寸头,双眼紧闭,嘴唇发青,身上血渍已经凝了成一大片红黑色,乍一瞅确实挺吓人,不过脊背挺直,紧握双拳,竟有着铁骨铮铮的气势。沈云鹤也不怕,他跟沈恩来学了两年医,有什么常见的病,通通都懂一些。上前仔细瞧了瞧,又掐了掐人中。 陈多嘴扶着庙门说道:“云鹤啊,那人都死了,你还捣鼓他干啥?” 沈云鹤站起来:“啥死了!这人受了伤,天又热,没吃没喝的,昏过去了。”顿了一顿又说:“去!你们给他整点水过来。” 听着人没死,一帮孩子都上前了几步围个圈。孙铁蛋子说道:“那我现在回家舀一瓢子水回来。”沈云鹤摆摆手:“得了,等你回来,人都该渴死了。”说罢,把身上的短褂子脱下来递给孙成:“去庙旁边的小溪里沁湿了,再拿过来。” 沈云鹤让孙铁蛋子掰住青年人的下巴,冲着嘴唇将湿涝涝的褂子一拧。那青年人咂了咂嘴巴,一会儿,眼皮动了动醒了过来,双手撑地勉强靠在石像上,只听嘶的一声吸气声。沈云鹤见他缓了过来,便说道:“咋的啦,哪疙瘩受伤了,用不用给你看看?” 陈多嘴连连点头:“他会看病呀!他是个小少爷,他家就是开药铺的。你有啥病找他看。”那青年人听了噗呲一乐:“那这小孩都会瞧啥病啊?” 陈多嘴见青年人问他,有点得瑟:“云鹤可会瞧病了。有回我姨从城里上我们这来,上山吃毒蘑菇了,让她吐她吐不出来,还是云鹤开了药方,完喽吐出来的。”“开地啥药方啊?”“大粪!让我姨喝,完喽我姨不喝,我们摁着我姨给灌了。完家伙都吐出来了。”顿了一顿,又说:“后纹儿,云鹤还给我治病那!” 青年人挑了挑眉毛,又问:“给你治过啥病呀?”陈多嘴道:“我好说话,多嘴。云鹤跟我说喝了他熬地药,我就不多说话了。”“那管事没有啊?”“管啥事啊!我喝完喽,窜一天稀。”陈多嘴拉着长音,旁边的小孩都哄的一下全乐了。 沈云鹤瞪了他一眼:“陈多嘴,我现在总算知道咋治你多嘴地毛病了。”“咋治啊?”“缝上,你就消停了。”陈亮听了一下子捂住了嘴。 那青年人笑着摆了摆手:“我没啥事,你家有药酒就帮我拿点抹抹,这都外伤,就看着邪乎。”沈云鹤道:“那中,我再回家给你拿点吃的。” 刚要转身,青年人又叫住了他:“你到外头千万别说,别跟别人说看见过我。”沈云鹤点点头,想到前些天家里来的那些军官,神色一凛,对身后的一帮孩子说道:“我不说,你们也别说,都记着点。尤其是你,陈多嘴。” 原来这个青年人就是军官在这一片搜捕的逃犯,叫杨子龙。当初郭松龄反奉,最初是节节胜利,后来日本关东军出兵帮张作霖镇压了郭松龄。这杨子龙就是郭松龄的贴身侍卫长,枪法奇准,武艺高强,更会一手绝活——飞镖,百发百中。为替郭松龄报仇,潜入大帅府,后刺杀未遂,被人发现,便逃到了这里。 钓鱼台隐蔽,杨子龙便在这里休养了下来,沈云鹤连着几天上山给他送药送饭。杨子龙虽然伤势渐渐好转,但是走动仍然很费劲。 第三章 惩恶 陈多嘴自从钓鱼台回到家,欲言又止了两个时辰,还是将杨子龙的事告诉了他娘,末了还冲着他娘说,娘,你可别到外头到处说,人家云鹤还一个劲的不让我们说。 可惜陈亮这多嘴的毛病就是随了他娘,不出几天,便走漏了风声。 雷沟这个村子归半截塔镇管辖,别看这个镇子默默无名,可这个镇子里有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塔,建在元代,是全国仅有的十座实石莲花塔之一。以前这塔叫斑鸠塔,后来年久失修,塔尖坍塌,又换名半截塔,这小镇也就随了这塔的名【现在当地政府为了保存文物,将塔修复,已经名唤班吉塔,欢迎各位读者来这儿旅游哈】。半截塔镇上有支治安队,所谓治安队就是政府派一些人用来维持治安,【就像现在的派出所,为老百姓办事】可惜这只治安队行事作风连胡子都不如,就是一帮有牌照的土匪。到处敲诈勒索、欺压百姓。 这天,治安队的副队长周宏得到了消息,雷沟北山发现了个受伤严重的人,据说连动一步都费劲。周宏琢磨着,这人九成就是杨子龙。当初杨子龙行刺张作霖,悬赏金高的吓人。周宏心下一计较,就有了主意。这杨子龙受了重伤,两个人就能逮住他,就算不能生擒,砍下了头也是作数的,这最重要的是,两个人这分得赏金也多呀! 周红立马找到了他表哥周财。周财是治安队大队长,锦城里派下来,正正经经的有后台,到任第二天就提了周宏做副队长。这哥俩商量,这事不能铛误,当即找来两匹马。 来到雷沟山道,哥俩看见前面有一个长褂子小孩。这小孩长得斯斯文文的,手臂上挎着个小竹筐。周宏嚷嚷着:“哎!前边那个小孩!就你!听说这北山上有座庙,咋走呀?” 这小孩不是别人,正是上山要给杨子龙送饭的沈云鹤。沈云鹤见这俩人一个蒜头鼻子,有一个颤巍巍的大肚子,另一个一双三角眼,看起来贼眉鼠眼的,立即认出了俩人身份。以前沈母耳提面命地对沈云鹤说,这镇里的公安队都是坏人,以后见着要绕着道走。还有好几次,沈云鹤碰到这俩人带着一帮穿制服的到沈家铺子里收保护费,左邻右舍养些鸡鸭羊,种的土特产,也是二话不说抢了过来,还笑嘻嘻地说,孝敬上司是应该的,村里的乡亲对此是敢怒不敢言。 沈云鹤挺了挺小身板:“你去庙里干啥呀?”周宏又道:“诶——,你这个小瘪犊子,问你啥你就说啥得了,问那多干啥!” 沈云鹤皱了皱眉,小孩伶俐,猜到俩坏人是奔着杨子龙来的,便指着对面山:“在那边呢!叫钓鱼台。” 见俩人走远了,沈云鹤急忙跑上山。 杨子龙见了,打趣道:“啥事啊,给我送饭咋还这儿着急啊?” 沈云鹤喘着气道:“别说了,杨叔,可不好了!镇上公安队来人,我看他们好像是要找你。” “几个人啊?”“不多,就俩。”杨子龙托着下巴“诶,俩也不好办啊。我现在腿伤没好,跑不动。”又从大衣兜里掏出一把盒子枪:“这枪也没子弹了,身上就剩一个飞镖。” “是有点难办,那俩人总来我家铺子闹腾,我看到他俩身上还总是带着枪。”沈云鹤皱着眉,看到庙里有俩人高的菩萨像,突然狡黠一笑,计上心来,走到杨子龙耳朵边上:“我想出一计,咱俩先——。” 杨子龙听罢,大手一挥,拍拍沈云鹤头顶:“行啊!你小子鬼主意就是多,谁也没有你主意正。” 情况紧急,二人赶快行动起来。杨子龙手脚并用,在沈云鹤的搀扶下,躲进了梨木供桌下,沈云鹤又将竹筐递给杨子龙:“藏好。”“得勒!”。说罢,沈云鹤便将布帘放下来,捂得严严实实,确定漏不出缝隙,才放下心来。 沈云鹤自己又跳到菩萨像前,量了量,便躲到白石像后,拿出从不离身的弹弓,又从裤兜里掏出两颗弹珠,紧紧握在手里。这弹珠是河卵石磨制的,又圆又硬。 等了片刻,庙外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沈云鹤摒住呼吸,绷直了身子。 “妈的!大哥,咱们叫那小王八羔子给唬了!”“哼!等咱们领完赏金,就去好好收拾收拾那小子,他们家不给咱哥俩上贡点钱,绝对不好使。”“对!哥,还是你会办事。” 周宏、周财下了马,双双进到庙里。周宏左右看了看,说道:“哥,这咋没人呐!该不是手下那些人乱说地吧。”周财摸了摸大肚子:“再找找。” 这时,沈云鹤悄悄露出一只眼睛,架起弹弓。沈云鹤自小就喜欢玩弹弓,那是又准又狠。 周财本就胆小,见此惨状更是害怕:“谁!谁在那!快点给我出来!听着没有!”说罢,便哆嗦着手要去掏枪,可就是掏不出来。这时一道银光闪过,周财募地瞪圆了眼睛,无声地张了张嘴,缓缓地倒在了地上,只见那乃是一叶十字飞镖正中咽喉!好镖法!那真是见血封喉!一命呜呼! “哥!”周宏大叫,忍着疼痛,利落掏出一把盒子枪,只听砰!砰!乱放了两枪:“哪个小兔崽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杀我表哥!有种就出来!” 沈云鹤也不慌,瞅准时机,又拿起弹弓瞄准手腕。周宏防不胜防,手腕吃痛,盒子枪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这接二连三的弹弓、飞镖,周宏已是有了怯意,当下又只见其物不见其人,心下更是大骇,也不想着替兄报仇了,转身就逃。 沈云鹤哪里容得他放虎归山,当机立断在石像后跳了出来,一把捡起地上的盒子枪。 这盒子枪由于连发经常打高,所以德国人不怎么喜欢,不过中国人发明了歪着打的打法,因此便在中国人的手里出了名,沈恩来的保安队便几乎都是使用这种枪,沈云鹤耳濡目染,自然对这种枪很是熟悉。只听砰!砰!两声,周宏背后中枪倒在了马旁。 沈云鹤松了一口气,转身将杨子龙扶了出来。杨子龙豪爽笑道:“好小子!弹弓打得准。胆子也够大!” 沈云鹤摸了摸脖子:“得了吧,叔,你就别磕滲我了。刚才没觉得咋地,现在寻思寻思,吓出我一身冷汗!” 杨子龙道:“就你还能吓出一身冷汗?我看你胆儿比谁都大!”顿了一顿,又说道:“现在庙里杀了人,又放出了枪声,估计一会儿,就该有人过来了。我又不能动,此地更不能久留。” “说的是,叔,我又抬不动你。”小孩歪着头想了想,眼睛一亮:“诶!叔,咱用马把这俩人运到背面后山沟去。那儿地深,没人到那去。完喽,叔你就骑马走吧。” 杨子龙咂了咂嘴:“就说你这小孩鬼头,精着呢。” 杨子龙骑着马,另一匹马上驮着尸体。两人来到后山沟,合力挖了坑,将周宏周财给埋了。杨子龙双手使力,翻上了马,低下身子又摸了摸沈云鹤的头发:“以后就别叫我叔了,咱们俩个兄弟相称,等风声一过,我就回来找你。” 沈云鹤嗯了一声,说道:“那你一定要回来!我还等着你教我飞镖呐。”杨子龙笑了笑,拍拍小孩的脸蛋:“等着,我回来就好好教你。”说罢,就掉了马头。沈云鹤看着远处越来越小的一人一马,心里有些发涩。 那时候,沈云鹤还不知道,这个人将会影响了他的一生。因为就是这个杨子龙,引领了沈云鹤走上了抗日解放的道路。 第四章 蠢贼(一) 杨子龙走后,沈云鹤把雷沟的伙伴全部叫齐,在村头临时召开一个紧急会议。 沈云鹤站在一块大青石上:“到底是谁把钓鱼台的事说漏了?一个一个说清楚喽!” 孙铁蛋子第一个站出来:“哥,我没说!”,沈云鹤还有两个堂哥,一个叫沈云燕,另一个叫沈云军,都喜欢一言不合就用拳头说活,此时也跟着说:“我俩也没说,一个字也没透露。要是让我知道是谁说的,看我不收拾他!” “你们几个呢?”一个长脸男孩也举起手:“云鹤!我也没往外说。”这个男孩叫李峰,一双腿长得长,跑起来也快,被人叫作李快腿,在这群孩子里,经常干点跑道的活。剩下几个孩子也纷纷摇头,一时场面乱哄哄的。 “平时话最多的那个,今天咋一句话也没说呢!”沈云鹤看着角落里,正低着头咬着手指甲的陈多嘴,冷笑了一声:“哼!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说的。就是你!陈多嘴!” 陈亮被沈云鹤冷不丁的提到名字,吓了一跳,脱口而出:“诶妈呀!你咋知道是我呐!” 沈云鹤指着他道:“我还不知道你!啥话你都说!你这嘴呀,明个我真得给你缝上!”顿了一顿:“你说说你!你这嘴咋就像老太太棉裤腰似地,咋那么松呢!” 再说这镇上的警察大队,无故失踪两个队长,一时间半截塔镇里、县里,甚至锦城里都掀起波澜,造成很大轰动。上面派下军官,一批接着一批,每天都要挨家挨户的调查,这群人蛮横无理,更是爱占小便宜,弄得平民百姓家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这调查忙活了将将半年之久,风声终于渐渐消了下去,却留下了各种版本的谣言。有人传说这哥俩为了抓逃犯,被人整死啦!还有人说,这两人各找了一个小老婆,那是跑喽!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事淡化得也没有几个人提起了。转眼之间,已是将要迎来了新年。 年底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时候。平时没有什么好嚼货,到了过年上冬的时节可就大大不一样了。有的人家穿几串冰糖葫芦,就是山楂,然后埋在雪地里。有的闷点酒枣,专门过年吃。有的人家家里要是有梨树,便都搁在大缸里,浇上凉水,放在院子里,天寒地冻的,做成冻秋梨,到了冬天拿出来,上面都有一层冰碴,若是要吃,需先放进水里泡一泡,将冰碴泡化,咬上一口,那是又酸又甜。 不仅如此,过年时,家家还要腌酸菜,淘米,做粘豆包。这粘豆包用的是大黄米、小黄米或者黏米,包上杷豆,也是放进缸里在外面冻,蒸着吃时,糯糯的,香甜可口。家里孩子若是饿了,就去凿下一个,直接啃着吃,虽然冰凉梆硬,可是那时候孩子生得苦,也是吃得京京有味。 这天,沈云鹤早早起来,见到沈母正坐在炕头缝鞋。沈云鹤和沈恩来穿的鞋都是沈母做的。平时做衣服剩的破蒲峥布条,家家都舍不得扔。到了年底,淘些米浆,在蒲峥上左一层,右一层的刷,刷得很硬,直到有一指厚,再剪出鞋底的样式,用麻绳纳得密密麻麻的,这便是底鞋。麻绳常见,就是山上到处长着麻果的麻杆子,到了秋天统统割下来捆上,放进水塘里浸泡几天,待泡透了,把杆子的皮扒下来,撕成丝,编成绳,就是麻绳。 沈母手巧,纳的鞋底也好看。沈母本性孔,是孔家房申人,做事也是雷厉风行,沈恩来在锦城做生意,沈母便在家中主持大局,颇具侠女风范。 沈母见沈云鹤又要出去玩,便告诉他:“过年了,正是土匪胡子猖獗的时候。你小心着点,别到远处玩去!”沈云鹤应了一声,便穿上鞋跑了出去。 这次一帮小孩决定要玩藏猫猫。这藏猫猫分为两种藏法,一种是死藏,一种叫活藏。活藏就是到一定时辰,若是找不到,自己便出来了。死猫猫就不得了了,藏在一个地方一动不能动,找不到便一直找,哪怕到了半夜,也得接着找。 沈云鹤他们这次玩的就是死猫猫。沈云鹤藏得地方远,藏在村后边的山上便蹲着不动了。 过了两个时辰,也没有孩子来找他。沈云鹤有点困了,眼皮一张一合的,不时点着小脑袋。正在这时,出事了,只见一个大麻袋迎面而来!一下子,将沈云鹤给全身套住了!沈云鹤心想:糟糕!刚要大声呼喊,却忽然一把被人捂住了嘴!紧接着,募地抬起,被人扛在肩上,不知去向! 第五章 蠢贼(二) 沈云鹤见此情形,心下大急:不好!这是遇到绑票的啦! 沈云鹤被这土匪背着兜兜转转,弄得他是头晕脑胀,好一会儿,才感觉这土匪将将停了下来,把沈云鹤放在了地上。 麻袋被松开,沈云鹤探出头,左右一看。嘿!这地方熟悉,正是北山的钓鱼台。 绑沈云鹤的是两个黑大个子中年人,俩人用麻绳绑了沈云鹤,也不管他,自顾自地在庙中央捡些树枝,生起火来。原来这两人是亲兄弟,一家子都住在客佐大南营子。姓萧,一个是萧光萧老大,另一个叫萧宝萧老二,只因家中有一生病老母,连个抓药的钱都没有,迫于生计,才出来做这个第一票胡子买卖。俩人以前一直务农,也没个门道,听别人说,这绑票的买卖,那是离家越远越好,哥俩一合计,也真是实惠,便来到这离客佐近千里的里地的雷沟来。本来以沈恩来的名气,再加上雷沟的保安队,谁也不敢来雷沟做这绑架买卖,更惶恐绑的还是沈家大少爷。只有这俩人,脑子一头冲,冒冒失失的,歪打正着绑了这沈云鹤。 萧老二盘腿坐在地上,吐着哈气,一边烤火一边磕巴道:“哥呀。这——这回咱俩绑架他,最低也——也得要——要他几块大洋啊。” 萧老大搓着手:“咋地也得要他十块大洋!” 萧老二道:“这回咱妈的病就那啥了,就——就能有救了。”顿了一顿,又说:“哥,你——你说,这回给咱妈买药,是去咱大南营子买啊?还——还是去小南营子买啊?” 萧老大想了想:“还是去小南营子,咱大营子不中,还是小营子药好。” 他俩围着火叨唠,沈云鹤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心里想道:这俩匪土里土气地,就自个儿从那说话,也不问我,看样儿也是头一回,不是老手啊。不由松了一口气。 “哎!哎!”沈云鹤动了动身子:“你俩在那干啥呢?” 萧老二终于看了沈云鹤一眼:“你招呼谁呢!” 沈云鹤叫道:“我问你俩是干啥的?是不是绑票哒?” 萧老二道:“可——,可不是绑票哒,我们得管你家要钱!” 沈云鹤呲笑一声:“你说你是绑票哒,你就把我绑着,往这一搁就完事啦。” “那——那当然了,你家得给我送钱,我——我才能放你!”沈云鹤挑了挑眉:“那我家知道我被你俩绑了吗?” 萧老二有点找不到思绪,挠了挠光头:“不——不知道啊。”“不知道,那能给你俩送钱吗!” 萧老二恍然大悟,看向萧老大:“哥呀,他——他说的对呀!这可咋——咋整啊?”萧老大也是第一次干也没有主意,冲着萧老二亮堂堂的脑门就是一阵乱拍:“你咋这么笨呢!当时你干啥来的!这还咋绑票啊。” 沈云鹤问道:“再说了,你俩干过没干过呀?”“没——没干过,你是第——第一票。” 沈云鹤又说:“你俩这程序干得也不对劲啊。绑票最起码得先打听打听我家有没有钱,扪家要是一分钱没有,拿啥给你呀!比你还穷呀。” 萧老二一跺脚:“哥——哥呀,他说得对呀!” “第二,还得打听扪家从哪住。绑完了,你得写个条,说要多少多少钱,完喽把钱放哪疙瘩,到时候你取完钱,再把人一放。你得钱,我走人。” 萧老二听罢:“哥——哥呀,他说得对呀!” 沈云鹤晃着小脑袋又接着说:“你要没条也行。哪怕把我鞋或衣服脱下来一件,拿着刀往我家门上一钉!就知道是绑票了。你再写个地址让交钱,这就叫飞刀传书!” “哥呀!他说得对呀!” 沈云鹤看着萧家兄弟:“这你俩算啥绑票哒!”萧老二脑筋直,凑到沈云鹤身边:“那小兄弟,你——你说,我俩下步该——该咋办呀?” 沈云鹤心道:今儿可是长见识了,还有这样儿地劫匪。面上不动声色道:“那你俩现在还有辄没辄了?”“没——没辄了。” 沈云鹤抖了抖肩膀,双手双脚上的麻绳绑的太紧,不仅由于淤血没有知觉,估计手腕脚腕已经青紫了:“没辄,那你这儿绑着我,我能说吗?”萧老二作势要松绑,萧老大又大力拍了他的脑门:“你松绑了,他要是跑喽呢!” 沈云鹤道:“你俩大人,我就一个小孩我能跑吗?再说了,你有办法没有!” 萧老大哑口无言,寻思着,要不,就给这小孩松开? 第六章 蠢贼(三) 待萧老二为沈云鹤松绑,沈云鹤坐在地上活络活络筋骨。看着萧大萧二双双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咳嗽了一声:“要我说也中,可这大冬天,我又挺冷的。” 萧大又乱拍着萧二的脑门:“你把你这皮袄给这小孩穿上!别给人家冻坏喽!” 沈云鹤把这大皮袄往身上一裹,伸直了腿,又懒洋洋道:“你俩绑我这半天,我腿都麻了!”萧老二特痛快:“那没——没事,我给你锤锤。”说罢,便这捏一下,那拍一下。 沈云鹤晃了晃左腿:“这支儿也麻了。”萧老大挠挠脖子:“那儿,我也给你锤锤吧。” 沈云鹤看着这哥俩一左一右,玩心大起:“别看我年纪小,我那是能掐会算。我先给你俩相相面!”萧大道:“你还会相面咋地?” “那当然了!你看我说的对不对。”说罢,便闭上眼睛,掐起中指,装模作样道:“首先我知道你家有事,你家时运不济啊,有病灾降临。” 萧老二听罢,双手一顿,猛地瞪大眼睛:“诶妈呀!你说得对呀!我娘正——正在家来病呢!” 沈云鹤又掐了掐中指:“另外,我知道你在哪疙瘩住。”萧老二接茬:“我——我俩在哪住啊?”“你在大南营子住。” 萧老二跳了起来:“诶妈呀!你又说对了!”仔细瞧了瞧沈云鹤,见他唇红齿白,心下嘀咕着,这小孩莫非是半仙附体?算得也忒准了! 沈云鹤道:“你俩下一步知道咋办嘛,会不会绑票啊?会不会做买卖啊?”“不会呀,你说咋办呀?” 沈云鹤挥挥手:“得了你俩呀,我家都不知道我被绑票,就是想给你钱,都不知道上哪给去。你俩现在就给我送回去,扪家还兴赏你俩钱儿。” 萧老二点头道:“那中,这就给你送回去!”萧大又对萧二脑门一阵乱拍:“中啥中!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你俩要是不给我送回去,就你俩这也算绑匪!”沈云鹤眯着眼睛:“你俩到底有没有武器啊?”“有啊,我俩还带着一把菜刀呢!后来上——上山,他妈的掉——掉丢了!” 听到武器是菜刀,饶是沈云鹤也不禁咂了咂舌:“就你这队伍,拿一把菜刀还想讲条件!就我们家那保安队来,那不一阵乱枪打死你俩吗!” 萧老大道:“那玩意怕啥呀?我哥俩临死也得拉你一个垫背的!” 沈云鹤眨眨眼睛,一脸正经:“你拉我,我家哥七八个!有我一个不多,没我一个不少!你哥俩要陪我死喽,你家你妈生病着,谁管!” 萧老二一听,立马正色道:“哥呀,他——他说得对呀!”萧家兄弟是南营子有名的孝子,自然放不下家中的老母,双双犯起愁来。 沈云鹤见他俩心思有些活络,演的愈来愈兴起,猛地站起:“咋哒?我说话你俩还不信呐,那我还不活了呢!”说罢,便连冲两步,作势要撞那供桌:“我真死喽!我看你俩还能活不!哼!你俩这绑票的也活不了!” 萧大萧二被沈云鹤这阵仗弄得措手不及,慌慌张张将人拉住。萧二扯着沈云鹤的袖子,一脸急色:“爹呀!你是我亲爹呀!你可别死啊!你要死了,我妈可咋整啊!” 沈云鹤道:“那干啥!你俩现在听不听我的吧!”“听!”沈云鹤又看了看萧大,萧大叹了口气:“行!你说啥我俩听啥!” “给我送回去!我家开药铺的,有钱!药铺我把药抓现成的,你也不用说上哪买药去,小南营子那药也不如我家的!” “诶妈呀!你还知道小南营子咋——咋哒!”萧老二瞪大眼睛看着沈云鹤,这哪是半仙附体,这都跟小神仙差不多了!现下却是彻底信了沈云鹤的话,要给他送回家,这小神仙的话不能不听啊。 沈云鹤接着说:“到时候你俩临走,我给你俩拿俩钱,要多少吧?” 萧老二伸出指头:“十块大洋!不能再少了。”“十块大洋?少!多要!” 萧老二听了,寻思了一阵,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十二块,中不?” 沈云鹤翻着着白眼,踮起脚尖,学着萧大就是往萧二脑门上一阵乱拍:“你他妈的,绑架的可是沈家大少爷!十二块大洋,你丢人不丢人!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萧老大在旁听罢,咬着牙一跺脚:“十五块!”沈云鹤暗笑:“这么的,给我送回去,药,白给。我再最低给你俩五十块大洋。” “五十块大洋!”萧老二啊!了一声,激动的抽昏过去,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呀!萧大指着他骂道:“这没出息呀!听着五十块大洋咋还昏过去了。” 两人连忙抹前胸,又是掐人中,终于是将人给救醒了。萧老二动了动胳膊,一把抱住沈云鹤,痛哭流涕:“不要那些呀!花不了啊,十块就——就中了!” 沈云鹤乐了:“不说了,走!”顿了一顿,又道:“再说了,你俩这绑票的咋还能烧火呢!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俩在这儿是咋哒?” 萧老二道:“哥呀,他说得对呀!”哥俩也不磨蹭,七手八脚得便把火给灭了。 出了庙门,沈云鹤停了脚步:“等一会儿,这庙旁边有一棵几人粗的大树,树底下有一个树洞,咱先上那待着蹲一会儿。”说罢,便径直向不远处那棵长势有点歪的老松树走去。 三人紧挨着猫在树洞里,萧老二搓着手:“猫这干啥呀?咱走——走吧,这儿还挺冷的。”沈云鹤瞅了他一眼:“走?咱几个走,庙里生火,肯定得有人看着,走半道就得遇见扪村地保安队。看见你哥俩,肯定以为你哥俩是保安队的,到时候一阵乱枪,还没听你说啥呢,你就得被人打死啦。” 萧老二道:“要——要是来人,咱再上山里躲躲去呀!”“上山躲?他们到这儿看庙里没人,火又刚灭,肯定知道咱上山跑了,得上山搜咱去!咱就猫这树洞里头。” “那——那能吗?”“能不能,你等会就知道了。”果然,不出一炷香的功夫,有二十来人拿着长枪,顶着火把上了山,为首的那一个正是沈家的伙计,姓马,叫马六。这小六子领着人进了庙,一会儿的功夫,一批人马又纷纷从庙里出来了。几个人影又凑在一起,商量了一阵,最后这二十几人分成三路,又往山里走去。 萧老二在旁看的是目瞪口呆,现在看着沈云鹤,那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小神仙,对沈云鹤的话是奉若神明,让他往东,绝不敢往西! “这回走吧,这回走肯定遇不着了,就直接回我家吧。”沈云鹤从树洞里出来:“诶呀,腿又给蹲麻了,走不动了咋办啊。” 萧老二连忙蹲下身来:“我——我背你!”,三人便一前一后下了山。 再说沈府。 大少爷失踪,沈府可谓乱成了一锅粥,派出了上百人四处找,府里也留了十几人。自沈恩来到锦城做生意,雷沟的店铺还有保安队都交给了沈恩来的左膀右臂,孙连胜,现在也是他在沈府坐镇拿主意。孙连胜虽不好打打杀杀,但此人颇有文化,也是沈云鹤的老师,教导诗文。 此时孙连胜也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房内来回跺着步。对比之下,沈母倒颇为稳重,虽然心中担忧,却仍盘坐在炕上不动声色:“孙掌柜的,不用着急。就是绑票了,也是为了钱,他要多少,咱给多少。怕啥的。” 孙连胜叹了口气:“也是,但这绑票的也得来信呀?上哪交钱啥的。这回绑票的连个信也不来,我就怕,这是不是仇家干的。要命不要钱啊!” 这时,院子里的一个保安队队员跑了进来:“大少爷回来了!有两个人给送回来了!” 孙掌柜和沈母喜出望外,急急向外走去。果然,只见有两个黑大个子,其中一个背上的可不就是沈云鹤! 萧家兄弟看着院子里的十多个人,个个都拿着枪,额头留下冷汗,要是知道小孩家这么厉害,就是打死他俩也不敢绑架沈云鹤呀!想到这双腿也开始发抖。 沈母连忙问道:“咋回事啊?”“我被人绑架了,完喽我看他们不注意就跑出来了,半道遇见这俩人,这俩人给我送回来了。” 沈母看向萧大萧二:“那这是恩人啊!快点,请屋里来!” 萧家兄弟听罢,更是心虚,嘿嘿谄笑了两声。沈云鹤进屋里上了热炕,沈母的贴身丫鬟小翠拿了大棉被给沈云鹤盖上。 沈母道:“恩人啊,你俩也做呀。”萧二连连摆手:“不——不用了,站着就中。” 孙掌柜在旁道:“没吃饭呢吧,都坐下来吃点饭。”沈母让人热了点饭,又上了几盘菜,猪肉炖粉条、炖酸菜、盐豆还有咸豆腐干,沈云鹤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萧家兄弟倒是荤素不忌,饭菜都吃个精光。 撤下炕桌,沈云鹤便让萧大将老母的病症对孙掌柜的说了一说,孙掌柜的听罢:“这是风寒病,不严重。”便让药铺伙计抓了两包祛寒的药。 沈母笑着说:“这你俩把我儿子给救了,得打点赏啊。”哥俩一听最低得有十块大洋都眉开眼乐的。沈母对着孙掌柜说道:“去!到帐房取一百块大洋!给这哥俩拿着!” “啥!一——一百!”萧老二听到数目顿时又兴奋的昏了过去,“真没出息!——”萧大本想教训弟弟,可想到一百块大洋,自己也激动晕在炕上。 沈家的伙计又是一阵忙活,连连灌了几碗姜汤,孙连胜又掐着人中,好一会,哥俩才堪堪醒了过来。萧大萧二对着沈母和沈恩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千恩万谢,这沈云鹤呀,不仅是神仙,心肠又好,肯定是是观音菩萨下凡啊! 不过萧大萧二也不是贪心的人,坚决不要这一百块大洋,只一人拿了二十块,辞了沈母留宿的好意,连夜赶着回家要照看家中老母。 孙连城牵来了两匹驴,道:“南营离这儿几百离地,夜深路远的,骑着驴回去吧。”俩人更是感动,一步三回头地辞了沈家。 之后,萧家兄弟回到南营,也结拜了一些胡子。可他们这些胡子却并不贪图无厌,生活过得下去,绝不抢劫,只有走投无路时,才会挑些富贵人家,而且适可而止,勉强糊口即可。 更有趣的是,那时候的胡子干票买卖前,都先要拜一拜关二爷关羽。只有他们这一伙胡子立的是沈云鹤的牌位!行动前得先要给沈云鹤上柱香。萧老二还常常对手底下的兄弟说:“这——这位小少爷,是观世音下凡,比——比关二爷还能掐会算!” 至于后来沈云鹤攻打客佐一代的蒙匪,萧家兄弟帮了大忙,也归顺了沈云鹤。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第七章 逼婚(一) 上个世纪的婚姻最为讲究父母之约、媒妁之言。在东北的大户人家更是盛行娃娃亲,双方父母都是在在孩子年幼时便已经定下婚约,如为沈云鹤这般八九岁的孩子订婚,年纪已经有些大,被人们称为大娃娃亲了。 一天沈云鹤正在房里练字,这是孙掌柜留给他的作业,一天要临摹两页行楷,其实比起诗词,还是写大字更能让沈云鹤静下心来修身养性,字如其人,孙掌柜就曾赞叹沈云鹤的字已经有了雄厚大气的风骨。有一次,沈恩来见到自己儿子练书法,就拍着孙连胜的肩膀:“我儿子不说话,不捣乱的时候还真带着点书卷子气!” 沈母在旁打着毛线边看沈云鹤练字,这时,小翠走了进来:“少奶奶,吴六婶来找您了。” 这吴六婶是大小雷沟著名的媒婆,十里八村的丫头小子都是她牵的红线,而且此人三十多岁,颇有几分姿色,那张嘴被别人暗地里叫做小油瓶,说起活来风言风语,又让人听起来圆滑舒坦,也是一个风流人物。 掀起帘子,吴六婶用她那特别的有些喜感的声音说:“呦!小少爷这是练字呢,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跟咱们就是不一样,大字不识几个。” “哪里哪里,他也就会写几个字,做几首诗。” “诶呦!还会作诗呐,更不得了了,那就是个小状元呐。小少爷一肚子墨水,这么金贵,便宜了哪家姑娘啊?” 听到这,沈母心下有了计较,吴六婶这是牵媒来了,想到云鹤几年也不小了,若找到一个门当户对的,把婚事定下来也挺好的,还能让那个混小子收收心。 “这还没定娃娃亲呢,总想着孩子还小,也没遇着合适人家的姑娘,可不就拖拉到今儿了么。六婶你看哪家的姑娘合眼,就牵个媒。” 来了来了,沈云鹤在旁没插嘴,很认真很认真地听着,他虽然一直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可以舞枪弄棒,但一直没有自己要定亲的念头,可是看见吴六婶,沈云鹤才发现,哦,原来作为大人,自己一直缺一个又温柔又漂亮的小老婆。 “我今儿个来就是因为这个。要说这姑娘你们也认识,就是隔壁村二道河那的冯振海冯老爷家的掌上明珠,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知根知底,还总是和小少爷一起玩过呢。” 要说二道河与雷沟之间只有一条山河隔着,冯家便是当地的首富,与沈家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有着许多店铺,还开着规模大,口碑好的烧酒作坊,与沈恩来也有很要好的交情,沈家药铺便是沈冯儿家合资而开。不过在数年前二道河与雷沟两个村子可谓是水火不相容。 ———— 山河两岸有着数百顷的好地,种出的庄稼是年年丰收,因为这块风水宝地,两个村子纠纷口角不断,有时更是会发生几起暴力事件,最后由沈家、冯家出面找了人丈量,划了界限,这才平息了纠纷,可双方都觉得是自己吃了亏,又存着怨气,村子基本上是老死不相往来。 再说冯家老爷冯振海有一个表亲,即是吉林督军张文相,当时药材紧缺,战火连连,管家私家纷纷囤积药材,冯家便是专为政府军收集当地药材而起家。 一次由于有人急于转手,冯家一次性收购十几大马车的药材。僧多粥少,冯家也没有刻意隐瞒,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朝阳庙子沟土匪窝里,这群土匪的头子朱八手下有三千多号人,而且背后有日本撑腰,是很有名的一窝巨匪。而朱八此人更是远近闻名,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被人们称为“黑面无常”。 朱八此人有几分机智,听后当机立断命一千多人乔装打扮分批潜入二道河,在冯振海把药材运出村前,四面八方包围二道河,然后杀人夺货!冯振海得到消息时已经失了先机,再者二道河的保安队只有二百多人,四面分散开来一一对敌更是人手不足,开起火来马上处于被动。尽管如此,冯振海召集全村的男女老少,只要可以战斗,统统上阵。二道河虽然人不多,但是长期和奉军合作,所以武器精良、弹药充足,更是有几门山炮,因此,庙沟子土匪一时也无法攻破村子。 二道河被包围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沈恩来的耳朵里,因为是个大事件,所以很快招齐保安队进行紧急会议。 “现在老冯家正带着村民守着村子,不过那帮土匪有一千多人,估计根本守不了多长时间。你们说咱现在应该咋办?” “那还用问吗?咱该干啥干啥,那是他二道河的事,又不关咱大雷沟啥关系!”底下一个人撸起袖子大声说。 “就是!让那帮犊子抢咱们的地,这回遭报应了吧!”“对,这就叫活该!” 看着底下的弟兄们幸灾乐祸的情绪越来越高,沈恩来摇了摇头,他果然不应该和这些只知道打架的一群土匪商量对策,也不应该指望他们能明白唇亡齿寒的道,自己最应该做的就是一锤定音,然后看着他们扛着枪往前冲。 “咱们必须得出兵。”沈恩来对紧挨着自己的孙连胜说道:“今天是二道河,明天就该轮到咱们雷沟,现在出兵不仅对咱们大雷沟有好处,也可以借这机会让二道河那帮成天吃了炮仗的人对咱们感恩戴德。” “出兵是没啥问题,可是人家有一千多人,咱们大小雷沟保安队加一起也就二百多人,枪也不是好枪,加一起也就四十多只,这根本没法子救呀!” 沈恩来想了一想,对底下的人吩咐道:“你去通知,让全村的人集合,妇女老弱全出来集合。” 保安队的人见沈恩来拿定了主意,便也跟着附和道:“对!咱全村的人有两三千,都出来,我家娘们打起架来不比老爷们差!” 沈恩来笑着说:“用不着你娘们上去打架,保安队有枪的在最前边,没枪的,拿着锄头也行,斧头也行,跟在后边。至于那些老弱妇女,一人点两个火把在最后边举着。再把各个杂货铺的鞭炮都带着,关键时刻咱们就点起鞭炮充当枪声,这就叫做虚张声势!吓!也要吓跑他们!” 再说这边,二道河的保安队马上就要抵挡不住。这时,河对岸突然一波叫喊声,接着一阵接着一阵的枪响,看着对面硝烟弥漫,火力越来越猛,而且火把连天,似近万人包抄而来。庙沟子土匪不禁心生怯意,无论怎么说,即使有一千多人,打了小半天,也难免有了倦意,这时,却也是无心恋战,心里发慌。 见他们已有退意,沈恩来对拿着鞭炮的妇女说道:“快!把鞭炮一起点起来,你们也喊得大声点,声越大越好!手里的火把也举高点,都摇起来!” 四周只听得见越来越近的喊打喊杀声,和一连串不停歇的枪响,对方到底是有多少炮火啊!看着周围的兄弟已没了战意,朱八也变得心慌,以前土匪争地盘之间的小打小闹,哪里见到过这么大的阵仗。黑幕里被印出漫山遍野的火光,即使站在这里也觉得烧得慌,迎面叫喊的气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朱八知道冯振海有亲戚在奉军,这一万多人排山倒海的阵势,莫不是人家正规军帮忙来剿匪了!想到这,朱八不敢再接着逗留急忙举起枪,朝天上空打了几枪:“撤!拿起武器,快撤!” 经这件事之后,冯振海与沈恩来结为兄弟,为表感恩,此时药材生意是最为挣钱,因此两家决定合伙经营,两个村子的人自此是冰释前嫌了。 第八章 逼婚(二) 吴六婶这张嘴能把坏的说成好的,死的说成活的,不过这次她确实没有夸张。冯家确实是大户人家,知根知底,而且冯家的这位小姐确实跟沈云鹤两小无猜的玩过。 冯家的掌上明珠其实是冯家的二小姐小名二丫头,比沈云鹤长了两岁,由于冯家大小姐的早夭,冯振海对这二丫头是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化了,娇惯得不像话,更是取了红袖这么一个温柔小意的名字,大概是盼望着一幅夫君作画,自家女儿能在一旁红袖添香、其乐融融的画面。可惜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糊了冯家老爷一脸。 上次提到二道河与雷沟之间隔着一条山河,每逢夏日,河水泛滥,便多出了许多鱼虾,而且多是白色肉多可以拿回家改善伙食的山鲫鱼,两个村的孩子到了此时纷纷集合到河里抓鱼摸虾,打起水仗来。 可是孩子一多,便有了领地意识,争起地盘来互不相让。前些年,沈云鹤在保安队学过两招拳脚功夫,打起架来自是不把旁的同年人放在眼里,于是大发威风,带领着孙铁蛋子他们将二道河的孩子打败了,获得了这条山河的优先权。他们要是想下河,必须得等沈云鹤他们打捞完,拿陈多嘴的话说,就是看他们玩自己玩剩下的东西,那感觉就是爽! 可有年夏天,这二道河的孩子请了人家冯二丫头做了首领,一齐到了河岸,吵嚷着要宣战。沈云军喊着说:“打不过还让一个小丫头做首领,你们嫌不嫌丢人呀!”沈云鹤看着那群孩子中间穿着红布衫的小姐姐,不由咳嗽了几声,理了理衣领:“就像云君说的,这打起架来,不是欺负人呢吗!到时候你们又该不服气了。” 可谁知这冯二丫头那是骑马打枪样样精通,更是得了冯振海的真传,耍得一手好鞭子,一条长鞭打起来出神入化。几鞭子下来,便将沈云鹤他们修理一顿,尤其是头领沈云鹤,被招呼的鞭子那是最多最恨的,看到鞭子便心里发怵,都抽出心理阴影了。 经此一战,冯红袖便得到了一个“朝天椒”的名号,也成了二道河那帮孩子的大姐头,也是护身符。事后,陈多嘴鼓动沈云鹤再去把河给夺回来,沈云鹤撇了他一眼,想道,哼!朝天椒没抽你鞭子,你当然站着说活不腰疼,我可是怕丢人,自己偷偷上的药,结果后背够不着,现在伤还没好利索呢!于是,冲自己的小弟们摆了摆手:“咱们好男不跟女斗,那河我也趟够了,现在让给他们了,明个咱上山玩去。” 听到吴六婶给自己提的亲是朝天椒,沈云鹤全身一震,这娶过来那就是一个泼妇啊,一言不合就抽鞭子,最重要的是自己还打不过她,连忙对沈母说道:“娘!我不娶冯红袖,肯定不娶她!你别答应。” 沈母一愣,只当是孩子又叛逆了,便笑着道:“你这孩子又不懂事了,人家冯家有钱,门当户对,和你爹又是拜把子的兄弟。跟你配一对不正好吗!你自己说,你有啥好反对的?” 听到沈母对这桩婚事有意,沈云鹤更慌了,想了想,慌不择路找出一个由头,于是说:“娘!你是不知道!这老冯二丫头埋汰,又埋汰又邋遢,头发还不洗,都长虱子了,在脑袋上乱爬,有时候还往下掉,可埋汰了!” 吴六婶在旁听到噗呲一乐,沈母眼睛一厉:“小孩子家家,别胡说八道!”转头又对吴六婶说道:“这事到时候再定。我家老爷现在在城里边呢,等他回来的,我跟他说说,他要是同意了,我们就去老冯家提亲去。” 听到这事还不是板上定钉,沈云鹤不由舒了一口气,暗暗咬牙,等我爹回来,软磨硬泡,咋地也不能让我爹点头答应。 ———— 吴六婶走后不几天,沈云鹤正和孙铁蛋子他们在山上打弹弓,这时,只见远处一阵马蹄蹬蹬声,一匹马正风驰电掣往沈云鹤这边来。沈云鹤眯了眯眼睛:“那马上的是谁呀?” 李快腿跑到一个山坡上,眼尖道:“妈呀!云鹤,是对面村的朝天椒骑着大马过来,她不是找咱来的吧!” 听到是冯二丫头,这帮孩子刷的一下站到两边,尤其是沈云鹤,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站在最里边,那野丫头上这干啥来了,该不是因为定娃娃亲的事找自己来的吧! 只见冯红袖来到这帮孩子面前一下子勒住马绳,干脆利落地下了马,拨开沈云燕他们,径直走到沈云鹤面前:“咋地!听说我们家提亲你还不愿意!你还不愿意跟我定亲,还说我埋汰,满脑袋虱子,有没有这事!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顿时瞪大眼睛。尤其是陈多嘴,这陈多嘴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听评书,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编故事给人说书,有一回,沈云鹤告诉陈多嘴,人家聊斋的作者就是把别人的故事编成一本书的,陈多嘴便觉得此法子甚妙,可惜这雷沟的一亩三分地根本就没有什么新鲜事可供他发挥。现在听到这么重大的桃色新闻,顿时眼睛一亮,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一个字,回去不好学舌。 沈云鹤本就心虚,现下冯二丫头又咄咄相问,不由更恼,没想到吴六婶那个老妖婆跟陈多嘴一个模样,嘴上都没有个把门的,又看了一眼冯二丫头和她腰间的鞭子,咽了口口水,嘴硬道:“没有,你听谁说的。” 冯二丫头又牙尖嘴厉着说:“那提亲你到底是愿意不愿意!” “——愿——不——”陈多嘴见沈云鹤哼哼唧唧,声音更是小得听不清楚,心下大急,连忙向前小跑了几步:“云鹤呀,你到底愿意不愿意啊?你说呀,你快点说呀!” 沈云鹤骑虎难下心下本就一肚子火,现在看陈多嘴又在眼前欠嘴欠舌,嬉皮笑脸,更是生气,抬起脚对着他的屁股便是用了十成的劲,让他摔了一个狗啃屎。 “诶呀!沈云鹤!看起来你还真不愿意啊!”冯二丫头抬高声音,抽出腰间的鞭子,指着沈云鹤:“你到底愿意不愿意!”沈云鹤微微哆嗦着后退一步,冯二丫头本比沈云鹤高出半个头,现又见她拿出了鞭子,心下又是生气又是害怕,果然这泼妇稍不顺她的心思,就拿鞭子抽人,撇撇嘴,就是不说话。 见事情大条,陈多嘴更是激动,也不嫌疼,连忙拍了拍裤子,跑到冯二丫头面前,笑着说:“二丫头啊,咱先把鞭子放下,这样儿,他不愿意,我愿意啊!” 冯二丫头也深知陈多嘴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就你这样儿,我去你的吧!”又是一脚给他踹在地上。再看沈云鹤死鸭子嘴硬,又向前一步:“你到底说不说话!” 沈云鹤见自家堂哥还有孙铁蛋子他们都灼灼看着自己,面下无光,被逼得急了,眼睛一闭,伸长脖子喊道:“不愿意!” “诶呀!你还不愿意!跟我成亲你还不愿意!”冯二丫头皱了皱眉,一手提起鞭子,使出力道一览,立刻缠住了沈云鹤的脖子。 沈云鹤死鸭子嘴硬,也不看她,双手向外拽着鞭子,一时间脸红脖子粗。 孙铁蛋子见此急了:“野丫头!你快点把我哥放开!”沈云鹤的堂哥沈云燕也上前一步,拦着说:“对!你快点把鞭子收起来,要不就算你是女的,我们也收拾你!” “你愿意不愿意,你要是不愿意,今儿我就把你勒死在这!” 沈云鹤真是怕这疯丫头没轻没重什么都干的出来,勉强吸着气着说:“愿,愿意” 陈多嘴在旁又是一乐,看情况这是答应了,又乐颠颠跑过去:“既然愿意,你俩就别,别走了,在这儿直接拜花堂得了呗。”“诶呦!”沈云鹤上前一脚外加冯二丫头撤回鞭子又给了陈多嘴一鞭子混合双打将他再次打翻在地。 第九章 逼婚(三) 这天阳光正好,风吹在叶子上打着旋,沙沙的响。都说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在雷沟的南山上,经过一番你来我往的争斗,沈云鹤这人生一喜总算有了着落。 冯二丫头牵着马,眉眼之间更添喜色:“沈云鹤,明个你家来提亲来,多带点人,穿得喜庆点,记得要吹吹打打,弄得热热闹闹的,知道了吗!” 沈云鹤眉眼纠结,连连点头,现下只想把这尊杀神送走。只见冯二丫头又要说什么,就被一道听起来就欠揍的声音打断“哎哎,我说云鹤还有冯二丫头,”陈多嘴本来已经被他们俩打怕了,只在一旁京京有味地旁观,可又怕被人发现自己情绪异常高涨,只斜着眼睛有些猥琐的看着他们俩,现下又有些憋不住自己的嘴,学着评书里的话:“趁现在,你俩就势而为,就那啥,以天地为证,入洞房吧!” 冯二丫头听罢脸蛋红个透顶,扬起手,狠狠给了陈多嘴一鞭子,立刻上了马。沈云鹤看着疼得抓耳挠腮的陈多嘴,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够意思,总算把那个朝天椒给送走了。” 回到家,沈云鹤吃过饭便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是越想越气。其实沈云鹤虽然最爱调皮捣蛋,可作为沈家大少爷,还是很爱干净的,可每看到雷沟的那些小姑娘,还没仔细看人家长得可爱不可爱,便已经被那花猫脸弄得没有看的欲望了,有的小姑娘甚至还有两条鼻涕虫。可沈云鹤第一次看到冯红袖便觉得这个小姐姐长得又白净,穿得衣服也是干干净净的,不过这个好印象早已经被鞭子抽得一干二净了,堂堂一个男子汉,怎么能被一个小丫头压得抬不起头呢! 第二日,沈云鹤觉得自己从冯二丫头那里受到的屈辱经过一个晚上也没得到发泄,就像一个不漏气的气球,越来越大,已经快达到一个临界值了。 “这冯二丫头咱不能来硬的,咱得智取,咱一起想个法子治治她,昨天她逼我提亲结婚,这回我逼她,让她退婚!”沈云鹤早早把小弟们召集起来,一起商量着。 “这冯二丫头就鞭子厉害。”沈云燕想起昨日一阵唏嘘:“咱得想个法子把她鞭子给偷出来,没了鞭子,看她还有多厉害!她没鞭子咱就不怕她了。” “哥呀,我看那冯二丫头可厉害了,就算没有鞭子,你能打得过她吗?” 孙成这句话那是一下子把沈云鹤满是火气的气球给捅爆了,沈云鹤指着孙成,高声说:“你啥意思啊!没了鞭子我还打不过朝天椒,我有那么废物吗!你这么向着她说话,你去和她订亲呀!” 沈云鹤说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无缘无故对着自己的小弟发脾气已经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大了,更何况孙铁蛋子又不像陈多嘴那么皮实,打呀骂呀都无所谓,只要让他说话就行,况且沈云鹤觉得陈多嘴有时候着实欠“敲打”。 哪知孙铁蛋子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哥呀,你别来气。我听我叔说冯二丫头她家的烧酒作坊用的水都是南山的泉水,这冯二丫头平时就在她家后院里的酒坊里待着。我叔就是天天给她家抬水送水,我偷摸藏水车里混进她家去,想法把鞭子给它偷出来。” 沈云鹤看着孙铁蛋子,悄悄松了口气,还好,没生我的气。 “对!”陈多嘴回想昨日他听的评书里,有一段林冲一纸休书休了妻子张氏:“她没鞭子之后,我就找她去,我就说沈云鹤约你见个面,咱在半道下个埋伏,给她擒住。到时候必须让她给云鹤写一张休书!咱就万事大吉了。” “对!让她写休书。”沈云鹤觉得这个法子用来退亲最好,若是自己嚷着退亲,老爹又该嫌弃自己闯祸,要家法伺候。可若是朝天椒写休书,那就不关自己的事了。 说干就干,来日孙铁蛋子藏到水车里到了冯府,果然见到了冯二丫头,对方正在酒坊里指挥着下人过来搬水,看到这,孙铁蛋子连忙偷偷从水车上爬下来。原来冯振海在外做生意,这大院酒坊里大大小小的事就是冯红袖在做主。 孙成小心避开冯二丫头找到一位下人,说道:“我来找你们小姐玩,你们小姐让我把她鞭子拿过去,这我也不知道在哪呢?” 这冯府的下人见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又长相憨厚敦实,不疑有他:“没事!你在这儿等着,我给你取去。” 孙铁蛋子拿到鞭子,藏在衣服袖子里,左右看了看,不见冯二丫头,便连忙从冯府后门跑了出去。 沈云鹤拿到鞭子,眉开眼笑:“孙铁蛋子,干得好!没了鞭子看她还怎么逞威风。” 陈多嘴跳出来:“云鹤,接下来你就看我的吧,肯定给她骗出来!”说罢,便兴冲冲的向着冯府走去。 再说这冯红袖被下人叫了出去,见到大门口的陈多嘴,嚷着道:“你找我干啥呀?我酒坊里的事还没做完呢!” 陈多嘴挤了挤眼睛:“还去啥酒坊啊!人家沈云鹤在后山上等你呢。都快要订亲了,这是要找你约会呢。” 冯二丫头连忙打断他:“约,约啥会呀,你等一会儿,我回去把鞭子取来,再换身衣服。” 听到鞭子,陈多嘴连忙着急说:“换啥衣服啊,这身就挺好看。再说谁约会还拿鞭子啊!”说罢,就上前拽着冯二丫头的袖子:“走吧走吧,要不人家云鹤该等着急了。” 这边趁着陈多嘴去冯府诱冯红袖出来,沈云鹤他们几个合拿一张大网,齐齐爬上山路边上的一棵大柳树,找好位置,纷纷藏了起来。 “云鹤,来了,陈多嘴旁边穿着蓝格子的。”李快腿悄悄提醒道。 看着冯红袖离柳树越来越近,“一,二,三,罩网!”沈云鹤大声说道,五六个孩子找准时机,齐从树上跳了下来,一下子将冯红袖罩在网里,沈云军、沈云燕在树后拽着绳子猛地使力,马上将网腾空兜了起来。 看着在网里,发起疯来也打不到自己的冯二丫头,沈云鹤顿时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自豪感,在自己的小弟们面前背着手咳嗽了几声,摇了摇手里的鞭子:“上回你逼我的不算!咱们重来,这回才是真的,你给我写一封休书!咱俩以后就没有关系了。”说罢,又甩起了鞭子:“以前都是你来抽我,今儿好不容易把这鞭子给偷了出来,换我来抽你,看你疼不疼!”可谁知这鞭子竟这么不顺手,鞭子拐起弯来又给自己脑门来了一鞭! 沈云鹤对这个场面设想了很多遍,比如说冯二丫头在网里对自己破口大骂,儿自己要说些什么来还嘴,又比如她死活不肯写休书,所以大家要大眼瞪小眼耗上好长时间,更甚者朝天椒把网给抓破了,但是没有关系,因为她鞭子已经没有了嘛。可不管哪种情况,沈云鹤从来没想过冯二丫头她竟然会哭!一句话不说直接开哭! “喂喂,你怎么哭了?不对,你怎么能哭吗。”以前,一见面便是抽鞭子,结果现在沈云鹤看着在网里也不挣扎,哭得厉害的小姑娘有点手足无措,被这哭声扰的脑袋疼。就连扬言要收拾冯二丫头的沈云燕也是目瞪口呆,没想到,这冯二丫头哭起来,这声音也嚎得这么响。 “你们等着!等我告诉我爹,我让我爹挨个儿收拾你们!”冯二丫头边哭边说。这冯振海的功夫,那是比沈云鹤他爹沈恩来还要厉害,冯红袖的鞭法便是得了冯振海的真传,这要是冯振海亲自收拾自己,那还得了!想到这,一帮孩子哗啦!一声全跑了! 陈多嘴跑了两步,可又实在不想错过这精彩的戏面,又灰溜溜的回来了。沈云鹤听到冯振海的名号,也是六神无主,不知所措,这事若是让他爹知道,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第十章 逼婚(四) 上集说道沈云鹤众人用网罩住冯二丫,可在那冯二丫使出告家长这种虽然老套却屡试不爽的伎俩后,便一哄而散,只留下了沈云鹤与那爱凑热闹的陈多嘴。 沈云鹤对着冯二丫放软了声音,商量着:“那休书,你是写还是不写呀,你要是写,我就放了你。” “写休书,我这儿没笔也没有纸啊。” 沈云鹤支开不愿意走的陈多嘴:“去,你回家取一趟去。” “要我写也中。”冯二丫头撇撇嘴:“谁让你把我绑的这老难受。要我写休书,你得先让我把你也绑一回。” 沈云鹤犹豫一会儿踌躇不定,见她又要哭,实在是怕了,只得嘟囔着说:“行行行,把我绑起来,那休书你一定得写啊。” 得了松绑,冯二丫头揉了揉手腕,见沈云鹤没有防备,拿起网趁机一下子将沈云鹤罩了起来,这冯二丫还真有一股蛮力,从沈云鹤手中夺回鞭子,使起力来,自己一人便将网给兜了起来。双眼一厉,看沈云鹤如那瓮中之鳖,哪还像哭过的样子!放开手脚便抽了过去。 “哼!还敢绑我,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 “不用我爹,看我不把你抽得鼻青脸肿的!” “我就走喽!你就从这待着吧!啥时候陈多嘴回来,你啥时候下来!” 将鞭子挥了二三下,冯二丫便将鞭子收了起来,洋洋得意:“算了!我也不多打你,毕竟你可是我的小女婿!”说完,见沈云鹤泛红的脸蛋更是又添喜欢,木嘛!便在脸上又亲一口,还觉不够,又在屁股上掐了一把。 见风水轮流转,冯二丫头哈哈大笑,仰天而去。 再看犹在网里的沈云鹤,被抽了鞭子不说,竟还糟了调戏!早已羞愤不已,不过沈云鹤边扇着脸颊降温,边庆幸不已,幸亏实在后山上,没人看见,若是被人看见传了出去,自己还不丢脸死! 想到这,沈云鹤突然心中一惊,好像漏算了什么!忙向周围草垛上看去,果然!那个捧着纸笔,乍看目瞪口呆,可实际上兴奋异常的人,不正是陈多嘴! ———— “云鹤,你放心!这老丢人的事我还能跟别人说去呀,我这回肯定把嘴捂严实喽。” 沈云鹤哼了一声,决定采取怀柔政策:“这回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你要是说出去,我沈家大少爷的脸可就全都丢没了。走!我带你去我家杂货铺子,你想吃啥自己随便拿!” 看着兴致勃勃挑花生果脯的陈多嘴,沈云鹤还是不放心:“回家你那张嘴就多吃点东西,别跟别人乱说!” “诶呀!云鹤,你还不信我吗!”陈多嘴头也不回:“你都请我吃东西了,我要是还说出去,那就太不够意思了。” 沈云鹤也点点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拿了别人的东西,就要办好事,这在江湖上叫什么来着?对!道义!就叫道义! 沈云鹤这些孩子也经常看些武侠小说,对道义这个玄而又玄的词可是很看重的:“陈多嘴,你可要讲道义啊。”想了一想,又威胁道:“哪天你要是说出去,被我知道了,看我真把你嘴给缝上!” 回到沈府,沈云鹤回想起陈多嘴连连点头,誓要守嘴如瓶的模样,放心了不少。况且沈云鹤觉得陈多嘴无论如何都是自己的小弟,而作为小弟首先要做的绝对是听老大的话。 这边备受信赖的陈多嘴抱着嚼货眉飞色舞的回了家,早已把对沈云鹤的保证忘到九霄云外去。见到他娘更是高兴,一人一把花生坐在热炕头上打起唠来。 “娘,你是不知道,就我昨天不跟你说沈云鹤跟冯二丫头他俩订亲了吗!” “是呢,亮啊,今儿沈小少爷又咋地啦?” 陈多嘴吐出花生皮,挥着手:“今儿个人冯二丫头又找云鹤来啦,人俩在后山上约起会来啦!” 陈亮他娘也是兴致勃勃:“约会咋哒,还是人家小少爷懂得多,这大点就知道约会啦。” “那可不!冯二丫头还可劲亲了沈云鹤一口,玩喽冯二丫看见沈云鹤嫌疼了不乐意,又往他屁股上掐一把呢。”陈多嘴又添起油加起醋来。 “诶妈呀!这得多大劲才能把人给亲疼喽啊。” 陈多嘴他娘在村子里也有一个外号,叫张大喇叭,最爱说些是非,扯些闲话,八卦消息最为灵通,竟颇受雷沟妇女们的欢迎。而且此人心肠不坏,很是热心,谁家有个红白事,都是要去帮着忙里忙外。 陈多嘴见他娘抓了一把花生便下了炕,问道:“娘,你干啥去呀?” 张氏摆摆手:“我去借彼儿你王大娘家串串门,你老实在家呆着。” 出了门口,正好见到王大娘,立马叫道:“诶!大娘过来吃花生啊!”顿了一顿,张氏挤了挤眼睛:“哎,他大娘,我家陈亮说今儿上午人沈家小少爷跟冯家小姐在后山见面,亲了好几口呢,把脸都给亲破了。” “真哒?”“那还能有假!”张氏笑着说:“我再去别人家转转,大娘你先吃着,我就先走啦。”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张氏传起八卦来那速度是陈多嘴拍马也赶不上,短短几个时辰,竟将全村走了个遍! 翌日,沈云鹤吃过早饭走出沈府,便见村子里上的大姨大娘们对着自己乐呵呵的,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见到自己便捂着嘴吱吱的笑,然后转头就跑,连自家铺子里干活的小六子还有看门的伙计们都欣慰拍着自己的头,仿佛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诡异感。 正在沈云鹤二丈摸不到头脑时,对面沈云燕几人见到沈云鹤,便匆匆过来。沈云军拍着沈云鹤肩膀,笑着努努嘴:“咱老沈家哥三儿个,你最小,谁知道就你开荤最早!” “对呀,云鹤”沈云燕说:“听说昨天我们走后,你是和那冯二丫头又亲又抱,最后还掐了好几把!” 孙铁蛋子也看着沈云鹤,目露担忧:“哥,你脸好点没呀?” 沈云鹤听着他们的话,早已脸色发青,气的说不出话来,只想找到陈多嘴,狠狠教训他一顿,尤其是那张嘴,说一句话便踹他一脚。见孙成问他,沈云鹤也是一愣:“什么脸啊?这跟我脸有啥关系啊?” 孙铁蛋子说:“那冯二丫头不亲了你脸了吗,我听说那些人嘀咕着说哥你脸都被她亲得秃噜一大块皮!” “这都哪跟哪啊!”沈云鹤大声嚷着,拽住孙铁蛋子:“走!跟我一起找陈多嘴那小子去!今天不给他打趴下我就不叫沈云鹤!”说罢,便气冲冲向陈多嘴家走去。 孙铁蛋子拦住沈云鹤:“哥呀,别找去了,打他干啥。”孙铁蛋子嘿嘿一笑:“不过哥,我爹告诉我有句话叫娶妻当娶贤,你要娶媳妇,跟冯二丫比,还不如娶二兰呢。” 二兰子是雷沟有名的丑女,正是十岁大。她家虽是卖豆腐的,可她却是一个豆腐东施,又黑又瘦不算,还是一个龅牙! 沈云鹤三人齐齐看着孙铁蛋子,惊讶异常,没想到孙铁蛋子审美如此奇特,口味如此特别,还是那二兰子的贤惠气质都把她那龅牙给比下去了? 这时,沈家伙计在后叫到:“小少爷,可算找着你了,老爷回来了,要你现在就回去!跟老爷一起去二道河的冯府。” 顿时,这道声音让沈云鹤心里如晴天霹雳一般,烧的外焦里嫩。 第十一章 逼婚(五) 沈云鹤听到沈恩来回府的消息,便猜道他爹对这桩婚事是极其满意的。回到府后,果不其然。 沈母正在翻箱倒柜:“前些日子让六婶给冯家过了话,说今儿个就是个好日子,你爹和我就都定了今天去人家冯府提亲。你快点过来,穿件好看点衣服跟你爹一起去。” 又拿起一件深蓝小马褂:“这件咋样?显得你白,还有精气神。”说罢,又兀自摇了摇头:“这色儿不行,这日子得找个喜庆点的色。” 沈云鹤见他娘忙活着,有点发懵。爹什么时候得着俩家要定娃娃亲的信儿的,又是啥时候同意了的?还有这提亲的日子,自己咋不知道?难道说自己奋力艰难抵抗冯二丫头的空档,双方家长已经越过自己这个最主要的当事人,把日子啊、嫁妆啊、彩礼啊这些东西全都商量好了。唯一需要自己做的就是数着日子,然后婚礼当天骑着高头大马,把那个朝天椒娶回来,从此便在妻管严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沈云鹤觉得自己有必要获得一些知情权:“娘啊,我爹是啥时候答应了的?我咋不知道啊?” 沈母表情有些恍然:“瞧我这记性!你成天出去玩去,我这没看着你,再加上准备彩礼,就忘告诉你了。那天吴六婶走喽,我就让伙计进城找你爹了,你爹一听是和冯家定亲,立马就答应了。后来你爹找人吴四先生算了算,给我还有冯振海写信,说今天是个吉日。要我说,这日子是有些急,不过你爹和冯老爷都说没事,早办完早拉倒,就在今天把婚给定喽。” 吴四先生是数年前逃荒到这里来,饿倒在路边,幸得沈恩来相救。后他在雷沟村头盖了一座草房作为住所,可仍终日神龙见首不见尾。 此人自称家中老四,所以人们便叫他四先生,由于没有姓氏,渐渐又被称为无四先生,后来人们把无改为口天吴。近一年,吴四先生又穿上一身道袍,搬进了钓鱼台,有的村民私下又称他为吴道人。 这位吴四先生极有本事,上达天文,下知地理,传言说他也极其擅长排兵布阵、占卜八卦。虽听起来像似神棍一类,可吴四先生与雷沟神神叨叨、坑蒙拐骗跳大神的王老婆子极为不同,吴四先生从不轻易为人算卦,只有对沈恩来,为报他恩情,每当沈恩来带着保安队拦路抢劫,都会要请这无吴先生算上一卦,找准方位。 沈母见沈云鹤对这桩婚事仍有不满,说道:“人家吴四先生轻易不开口,还是你爹去为你这婚事求了一卦。吴四先生都说了说了你俩这是天作姻缘,天生就是一对,你还有啥可犟的?” 沈云鹤对吴四先生没有什么印象,只知道他搬进了钓鱼台,自己不能去那玩了。只当那吴四先生与王老婆子是一类人,此时听了沈母的话,不禁对那吴四先生有了一丝怨气。 “孩子他娘,你看我这身咋样?”这时,沈恩来走进来,声音雄厚。 “这是人家孩子定亲,你穿那好跟着瞎参合啥。”“这可是咱儿子头一回定亲,能不穿好点吗!” 沈云鹤看着沈恩来,神色越来越绝望。他原以为自己定亲这样的大事,老爹回亲自从锦城回来,然后召开一个家庭会议,如果老爹觉得冯二丫不错,那自己就撒泼打滚,实在不行就绝食。可眼下,这进展速度也太快了,打得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沈恩来看着沈云鹤苦茄子似的脸,挑了挑眉:“咋哒?我听你娘说你有点不乐意,那老冯家多好呀,他家姑娘还比你大两岁,能让着你点。” 沈云鹤不敢触他爹的霉头,接过沈母递过来的衣服,不情不愿的换了起来。 看着镜子里的人,沈云鹤扯了扯嘴角。真傻,沈云鹤心里想道,一身的红,红裤子,红布衫,红马甲,扣子和兜是金的,要是给自己一条鲤鱼,都能当财神爷身边地福娃了。 一路上好些人吹吹打打过了河,引得村里人围在道两边看热闹。沈云鹤不自在的撇了撇嘴:“爹!就是个定亲,用得着整这么大的阵仗吗!” 沈恩来哈哈一笑:“你小子懂啥!那老冯最宝贝他闺女了,这我都怕人少不够热闹,被老冯家给比下去!” 到了冯府,沈云鹤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见冯府门口临时用架子搭了一个高台,一男一女正在上面卖力唱着二人转,挥着手绢一圈又一圈,周围看戏的人也是一层又一层,人来人往,弄得沈云鹤头脑发晕。 “哥呀!你来啦。嘿嘿,你这身红衣服可真好看。” 沈云鹤定眼一看,原来是孙成从人堆里走了出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衣服,不禁越发看定他审美绝对有问题:“孙铁蛋子,你咋在这呢?” 孙成一笑:“这不听说二道河冯府有请二人转的吗,就过来看看,李快腿、沈云燕他们也在那边看呢。” 沈云鹤向孙铁蛋子指着的方向里看去:“陈多嘴呢?他咋没来呀?就他成天欠欠的,不应该不来啊。” “陈多嘴在另一边呢,那有一个说书的,我们都不爱听,就他一个人去了。” 果然在高架旁边,还有着一堆人,三两成群,时不时鼓起掌来叫一声好,早就将说书的人头顶给淹没了,不仔细还真分辨不出来。沈云鹤不禁咋了咋舌,这冯家好大的手笔! 这时,一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冯红袖正跟在他后面,喜色道:“沈兄!现在咱俩不仅是拜把子兄弟了,还是儿女亲家,这是亲上加亲了!” 此人正是冯振海,看起来四十五六岁,身材高大,皮肤黝黑,虽膀大腰圆,可气势却十分稳重,因常与正规军打交道的原因,与沈恩来相比少了一分匪气,在沈云鹤看来,倒更像一个正派的游荡侠客。 “诶呀!冯老弟!今儿个,你这可弄得太热闹了!”沈恩来大步向前。见到二位亲家,周围人马纷纷赶来恭喜,一时间场面热闹非凡。 冯振海领着沈恩来及一众亲戚进了大堂,看着沈云鹤笑道:“侄子人机灵,长得也精神,怪不得我家二丫头噔么在我跟前夸人。” 沈恩来拿起酒杯:“儿子哪有闺女懂事!现在看他俩站一起,金童玉女的,瞅着更般配了!” 冯振海说:“咱哥几个在这喝酒,让小一辈们自己出去玩去吧。二丫头,你带着云鹤你俩去后院转转。” “诶,知道啦!爹。”冯二丫甜甜笑道。 “对!云鹤,你现在可是人家小女婿了!”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沈云鹤本就兴致怏怏,心情低沉,可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见冯振海提到自己,勉强露出笑脸,看向冯二丫头。 只见冯红袖也穿了件喜庆的红色布衫,我们俩的衣服确实挺般配的,沈云鹤想到,不过她脸怎么白了一点,嘴也比平常红艳些,倒是比平常更好看了。 不过当视线落在冯二丫头腰上时,沈云鹤险些要哭了,这丫头怎么订亲的日子也是鞭子不离手啊! 第十二章 逼婚(六) 沈云鹤随着冯二丫来到冯家后院。 “沈云鹤,你咋滴啦?”冯二丫问道:“刚才在屋里我看你还挺高兴地,这咋一出屋你脸就耷拉下来了?” 沈云鹤撇撇嘴,小声说:“那是在你面前不用装了呗。” “你说啥?”冯二丫没听清楚:“要不我带你去门口看会儿二人转吧,正好我看沈云军他几个也在那呢。” “诶”沈云鹤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这都板上定钉的事了,我还看啥二人转啊。” 心里仍有一股不忿之气在乱撞,沈云鹤清清嗓子:“冯二丫,咱俩再比试一场。要是我赢了,那你就跟你爹说咱俩退婚,要是我赢了,我就啥话也不说了,心甘情愿跟你订亲,你看行不?” 语气虽然底气不足,可沈云鹤想到,这就是孙师傅说的,宁知不可为而为之吧。 冯二丫瞪大眼睛有些惊讶:“都这时候了,没想到你还想着退婚的事那!你也够犟的了”看着沈云鹤干巴巴的笑,觉得让他彻底死心也好:“行!那就比试一场,这回让你输个心服口服。不过这场比试之后,你要是再敢提退婚的事,别怪我没提醒你啊,看我不拿鞭子抽你的皮!” 没想到冯二丫竟如此爽快答应,沈云鹤顿时喜上眉梢,忍不住咧开嘴角。这可真真算得上是惊喜了,可也要珍惜这个得来不易,也是唯一一次的机会了。 男孩子都喜欢舞枪弄棒,沈云鹤也不例外,在沈家经常拿来保安队的盒子枪练习,沈恩来若是见到,也时不时来指导一二。此外,与陈多嘴一众玩起弹弓来,那也是自己屡屡夺魁,若是说起自己最擅长最有信心的,那毫无疑问就是射击了。 想到这,沈云鹤对冯二丫说:“公平起见,咱俩这回比试,肯定不能比鞭法,我最厉害的是拳脚功夫,也不能比摔跤。” 冯二丫不以为然,摆摆手:“行!别磨叽了,你说咋地就咋地,你随便选一个,咱俩就开始比。” 沈云鹤喜滋滋道:“这可是你让我选的,要不就比枪法吧,看咱俩谁打得准。” “行”冯二丫对外招招手:“小马!” 一个穿着青衫子的人跑过来:“小姐,有啥事呀?” 冯二丫说道:“你去拿两把枪来,再去酒坊后墙,取十个小灯笼挂在房檐上。”“得嘞!” 沈云鹤拿着手里的驳壳枪爱不释手,沈家都是清一色的盒子枪,与此相比,冯府的枪支真是优良不少。 “你家的枪真好,比我家的好多了。”沈云鹤夸道:“咱俩就在三十米开外比试吧。” 冯二丫摇摇头:“不用!咱俩就在五十米的地方打枪,一人打五个,看谁打的多。” 沈云鹤微微惊讶,他在家练习都是四十米左右的射程,不过看那灯笼虽不大,却也有两个手掌大小,相比练习时所用靶子的红心,要大上许多,也就放下心来。 “那就我先来吧。”沈云鹤早已迫不及道想要试试这把枪,站稳身子,瞄准起灯笼时,方知自己太乐观了。四十米与五十米虽就相差十米,却感觉大为不同。 “你在家玩枪的时候也是站这老远呀?” “没有”冯二丫站在一旁,笑着说:“我都是一边骑马,一边在马上打枪。像这样一动不动,干站着直接打,我可没试过几回,要我看,还是在马上打枪有意思多了。” 那岂不是更厉害!沈云鹤微微咬牙,原本以为这野丫头也就是鞭法好,没想到枪法也同样精通!这要是娶回家,一不顺她的心便撒起泼来,自己岂不是更胜不了! 想到赢了便可退婚,沈云鹤顿时勇气倍增,更添信心,闭起左眼,微微凝神,红色的灯笼在灰色的土墙上更为扎眼。只听砰!砰!砰!三连响,房檐上有三只连着的灯笼都开了花! “厉害!三连发!”冯二丫在旁拍手:“没想到沈云鹤你开枪这老准,真漂亮!” 沈云鹤得意洋洋:“这才哪到哪呀,小意思!”又看了看冯二丫:“我都打中了,你这高兴干啥呀?等一会五只都打下来,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冯二丫不在意道:“你打你的了,管我干啥!” 这时,一阵小风吹来,将房檐上的灯笼吹了起来,虽影响得不严重,却也左右摇晃起来。 沈云鹤收起枪,皱起眉抱怨道:“真晦气,早不起风晚不起风,偏偏这时候起风,我刚找到手感,打得正起劲呢。” “那有啥的,接着打呗!我还骑马在山上打兔子山鸡呢,那些玩意儿不跑得比灯笼快多了!还是说,东西一动,你就打不准了。” 听到冯二丫的话,沈云鹤不服气,立刻又把枪举起来,怎么能让一个小姑娘瞧不起呢:“打就打,谁说动的东西我打不准了,看我不把剩下两个全都打下来的。” 见那灯笼虽有幅度地摇晃,却也有轨迹可循。沈云鹤不敢大意,只听砰!的一声,子弹却沿着灯笼擦到墙壁上。 “再来!”上膛,瞄准,又发一枪,这次确是正中灯笼! “诶”可惜了一阵,沈云鹤也不在意,中了四枪是很好的一个成绩了,虽然不算完美,可第四枪那是小失误,赢下比试是绰绰有余了。 俨然胜券在握,沈云鹤在旁双手搂肩,见冯二丫开始瞄准,笑了一声懒洋洋说:“虽然你没站在地上直接打过枪,不过这姿势摆的还挺像样的。” “刚才见你打枪,现学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沈云鹤更加得意,耸耸肩:“呦,那你学得可够快的。” 冯二丫头没理他,聚精会神,只听砰砰砰砰砰!干脆利落连发五枪,五枪全中! 冯二丫回头,见沈云鹤还没来得及将笑收回去,便瞪大了眼睛,总之,那张脸,有些搞笑。她也噗呲乐了起来:“沈云鹤,你咋地啦?这是我爹教我的,打枪就要一鼓作气,越是拖泥带水,越是瞄不准。” 说罢,便走了过来,掐掐沈云鹤的脸:“以后你可确确实实是我小女婿了,哈哈,来跟姐姐去门口看二人转去吧!” 现在别说是二人转了,就是八人转,沈云鹤也没有心思看了。 冯二丫继续在旁打趣:“来,亲姐姐一口,怎么!还不服气呀。”沈云鹤哼!了一声,走上前,果真亲了一口,不过这哪是亲呀,说是咬更准确些。只见冯二丫粉扑扑的脸蛋上清楚一排小牙印。 “呀!沈云鹤,你咬我!”说罢,拿起鞭子又要开始用家法!这时,看见小马在一旁捂着嘴,憋着笑,冯二丫顿时羞得跺跺脚,收起鞭子跑开了。 沈云鹤留在原地,你还别说,这咬了一口,怨气确实去了不少,心情一下子舒畅了许多。吧唧吧唧了嘴,口有余香,没想到这野丫头脸蛋还挺香呢!想到这,沈云鹤也欢快跑了出去,找孙铁蛋子他们听二人转去喽! 第十三章 赶集(一) 半截塔镇每逢阴历二、五、八,就是农历初二、初五、初八,十二、十五、十八,还有二十二、二十五、二十八,就是人们赶集的日子,这个集市的传统很有历史了。出卖的商品五花八门,大米白面,蔬菜水果,衣服鞋子,还有毛驴、牛犊子以及各种农具。总之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卖的货物是很全的。 来赶集的人也不少,四面八方只有这一个大集市,四处是讲价声还价声,还有吆喝声拉客声,即拥挤又热闹。商家有铺张布摆摊的,有的临时搭了一个帐篷,还有的直接挑起扁担,要卖的菜放在竹筐里,当起了流动商户。 除此之外,还有捏糖人,卖玩具的,平时吃不到的糖葫芦、驴打滚这里也有卖,对孩子们也是相当有吸引力的。即使什么也不买,来四处逛逛也是很好玩的。 沈云鹤手里拿着吃到一半的鸭梨,吐了出来:“呸呸!这啥梨啊!看着又大又水灵。谁成想就外面一层是好的,里面靠着核的都烂了!” 皱着眉头看着剩下的鸭梨,哼!个头挺大,黄澄澄的,可惜中看不中吃。“真是奸商,下回再也不去他家了!”说罢,便把梨扔到旁边草垛里。 “哥呀,你说这梨也挺贵呀!”孙铁蛋子在一旁道:“我看那梨烂的也不太邪乎,就把好地方将就着吃呗,你咋还说扔就扔呀!” 沈云鹤撇撇嘴,他发现孙铁蛋子勤俭持家的天性是暴露的越来越多了,有时候对比下来,都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真和一个败家子差不多。 “诶呀!人家是小少爷,能委屈着自己吗!”陈多嘴拿着一碗水豆腐,上面撒了一层葱花香菜:“不过云鹤,早跟你说让你跟我买碗水豆腐,你不听我话,这回好了吧!” 沈云鹤看他:“这水豆腐咱雷沟就有卖的,你用的着赶集来买吗?” “那你就不懂了吧,这家水豆腐给的酱比咱自己家的大酱好吃”陈多嘴又吧唧吧唧嘴:“这水豆腐可比梨好吃多了,还咋放都不带烂的!” “你又找踹了是吧!” “诶诶!云鹤!这回可真别踹我,手里还拿着东西呢!看把水豆腐整洒漏!” “那等你吃完我再踹!” “行!等我吃完地,再踹我啊。”说完,陈多嘴便挥着小勺,毫无吃相加快了进食速度。 一行人又在小吃的一趟街逛了逛。沈云军说道:“咱们去吃点正经东西吧,走这长时间,我都有点饿了。” “哈哈!你吃好几串糖葫芦,还饿呀,那你可真是饭桶了。”这时,沈云燕的肚子也咕咕响了起来:“诶呀,我也有点饿了,咱还是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去吧。” 这也难怪,雷沟距离半截塔镇有挺长一段距离。为了赶集,沈云鹤他们都是打算搭着二兰子她家的驴车,二兰子她家是要赶早到集市上摆摊卖豆腐,因此沈云鹤几个也是起了一个大早,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到了集市上,吃的又是一些零嘴,现下,几个孩子都隐隐有些饿了。 陈多嘴说道:“我知道一家烧饼店,他家烧饼可好吃了,我爹带我去吃过。” 陈多嘴说的烧饼铺子在集头,是一个临时搭的白色帐篷,里面放了好几套桌椅,虽然集头的人较集市中央的少了许多,可酒香不怕巷子深,这间烧饼铺子仍是人满为患,有好几拨人都是合在一张桌子上吃的烧饼。 铺子的老板吴大胡子,是本地半截塔镇的人,四十多岁,最显眼就是留着挺长的胡子,有一手好手艺,尤其是烧饼里的糖浆更是家传的配方,十分有名。 吴大胡子也没请小工,自己一人不但要烙烧饼,还要招呼客人,递菜,收账,再加上客人多,分身乏术,一时忙的不可开交。 此时他正围着白色围裙,在帐篷外架起黑色大锅,揉面,擀面行云流水,锅中将将要熟的烧饼发出滋滋的油溅声,一时间饼香四溢,闻起来不但更饿了,一时间把肚子里的馋虫也给勾了起来。 “咋样?我说的没错吧,是不是可香了。” “嗯,真香”沈云军吸吸鼻子:“走!咱这就进去吃去。云鹤,你得借我点钱啊,我钱刚才都买糖葫芦了。” 沈云鹤看向他:“我娘也没给我多少钱啊,现在我也花的没剩多少了,我还想管你借呢。” “啥!”陈多嘴大叫:“云鹤你也没钱啦,我也指着你给我带一份呢。”孙铁蛋子在旁翻翻口袋:“哥,我本来带的钱也不多,也就剩这点了。” 沈云鹤翻翻白眼:“陈多嘴你少吃一碗水豆腐,钱就出来了。得了,咱几个都把钱拿出来,看看够不够。” 看着手里的几个大钱,沈云鹤抽抽嘴角:“就这点钱,就算他家烧饼再咋便宜,这也就能买一个半吧。” “那咋整啊?”陈多嘴眼巴巴瞅着烧饼铺子:“好不容易赶一个集,就想再尝尝这家烧饼,谁成想钱还不够!”又自言自语道:“你们是不知道,他家烧饼里的糖稀那是一绝!尤其是刚出锅趁烫嘴的时候吃,可香了!还不粘牙。诶呀,要不买一个也行,一人一口,也能解解馋。” 沈云鹤翻翻白眼,既然你是专门为这烧饼赶得集,那咋还不知道留点钱呢,还不是在小吃摊子那一开吃就啥都忘了,果然吃货对吃东西都是没有计划性的。想到这,沈云鹤走上前,用力拍着陈多嘴地后脑勺:“还一人一口,你有点出息行不行啊!你咋不说把钱都给你,让你自己吃一个呢!” “行啊!那也行啊!”陈多嘴两眼放光。“想得美!你脸咋这么大呢!”沈云鹤又拍着陈多嘴地脑门:“不过那烧饼闻起来可真香,那老板故意在外边烙,也太会做生意了。” 说罢,四处望了望,见到不远处条小凌河,顿时眼睛一亮!冲李快腿招招手:“你上那河边,挑细溜那样的芦苇,咱一人整一根。” 又看了看陈多嘴,狡猾笑道:“想吃烧饼啊。”“想!”“那你过来”沈云鹤在陈多嘴耳边悄悄说:“等一会儿,铺子里边下来一张桌子,咱都坐一张桌子,把桌子给围起来。到时候你——。” 陈多嘴不时点头,嘴角咧得越来越大,大手一挥:“行!我知道啦!云鹤,还是你有办法。我就知道跟着你有烧饼吃,一会儿,就看我地吧!” 第十四章 赶集(二) “老板!一人来三个烧饼,快点地啊!” 吴大胡子见来了七八个小孩,这伙人可是笔大生意啊,笑呵呵道:“你们先等一会儿,这锅烧饼马上就好!” 看着盘子上叠在一起热气腾腾的烧饼,沈云鹤迫不及待拿出一小段芦苇管,对他人小声提醒道:“都小心点,往饼边上插,别叫人一眼就看出来。” “知道啦”沈云军搓搓手:“我都等不及了,闻起来可真香。” 芦苇管是空心的,外皮又韧,不易折。刚出锅的烧饼又膨又软,沈云鹤很轻易的便将芦苇插进烧饼里,像吸管似的吸起里面的糖稀来。 这时,有人突然吸着气,说“诶我地妈呀!不行了,这糖稀也太烫嘴了!都烫得出泡了!”原来是陈多嘴着急又嘴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猛地吸了一大口。 沈云鹤连忙放下烧饼,紧张环顾四周,看到吴大胡子没在帐篷里,周围桌的客人也没向自己这边看来,才松了一口气。 回过头来,看那还不自知,兀自呼着气的猪队友,伸出手便拽住他的耳朵:“你说你做贼还大声嚷嚷,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吧,看看人孙铁蛋子还知道用手捂着呢,就你胆子可真大。” “诶诶,云鹤,松手,疼疼。”陈亮咧着嘴。 “都跟你说了小点声,疼也忍着。要是让吴大胡子发现不对劲了,他肯定都得把咱几个给扣下。”沈云鹤又对其他人说:“都快点把糖稀吃没喽,现在没工夫让咱品着味儿慢慢吸。” 要说吴大胡子家的烧饼果然不是空有名气,即使连吸了三个烧饼的糖稀,也不觉得甜腻。沈云鹤摸了摸肚子:“真不错,就是吃的有点急。” 李快腿把烧饼又重新摆在盘子上:“云鹤,这烧饼还有热乎气呢,啥都看不出来。” “行!那咱走吧。”沈云鹤给陈多嘴使了一个眼色:“都记得我跟你们说的吧,到时候都装得像点。” “诶呦喂!我的肚子啊,疼死我了!不行了!我这是咋地啦?诶呀!我要死了。”只见陈多嘴抱着肚子,呲牙咧嘴,皱起眉头显得异常痛苦,一边在地上翻来覆去打着滚,一边惨烈的叫着。 沈云鹤在一旁抽抽嘴角,陈多嘴演起中毒患者来逼真得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把肚子的剧痛,对未知病情的恐惧还有对自己的担忧,都演得入木三分,不知道的恐怕真的以为他命不久矣,就连额角处吸糖稀而烫出滚落的汗珠,此时也是身体虚弱,病情严重的象征。 沈云鹤自问如果是自己来演,也是不如陈多嘴。一来演技确实略逊一筹,可这最重要的嘛,就是自己的脸皮实在是不比陈多嘴的厚,在地上打滚撒泼什么的,这也太丢人了!原本自己打算上前助攻一番,现在看来,完全不需要嘛! 这时,吴大胡子也急急走了进来,双手在围裙上抹了抹,上前问道:“这是咋地啦?这小兄弟肚子咋还疼成这样了?” 沈云燕撸起袖子,恨恨道:“还不是吃你家烧饼吃的!这肯定是中毒了!” 沈云鹤也连忙帮腔:“就是!早上我们在家也啥都没吃,就刚到你这,来点几个烧饼,这不!就成这样了!” 看到周围桌上的客人都看过来,帐篷门口也围来一些人窃窃私语。吴大胡子心里也害怕起来,这搞不好,出了人命可就不好收拾了:“不是,你们这些小孩不能乱说啊。我这烧饼我自己做的,我还能不知道吗!咋还能有毒呢,你看看别人吃完喽,不也是啥事没有吗!” “诶呦!这肚子越来越疼了!”陈多嘴的哭嚎声是越来越大,引来了更多的人。 眼看事情越闹越大,吴大胡子心里更急。半截塔政府还有治安队都离这不远,得了信十分钟就能赶过来。这若是在烧饼铺子里出了人命,不管是不是烧饼有问题,政府、治安队的人都是要来他这调查一番的,光是请那些人喝一杯茶,就是一大笔钱。 想到这,吴大胡子更是一个头两个大,这时看到桌子上的烧饼,顿时像看到救星一样:“我就说你们胡说吧!你看看!那烧饼不都在盘子里呢吗!一口都没吃,那中毒咋能赖着我烧饼呢!” 沈云军扶起陈多嘴:“要不,咱去半截塔医院看看去,瞧瞧到底咋回事。” 吴大胡子恨不得沈云鹤一众立马消失,连忙说道:“快点去吧,我看这小兄弟挺严重,幸好医院离这不远,别耽误喽!” 听到这,沈云鹤、李快腿几人纷纷把陈多嘴抬了起来,一溜烟地走了。 沈云鹤他们回到二兰子家的驴车上,沈云军放下陈多嘴,甩了甩胳膊:“行了,别装了,你也太沉了!抬你一道上可把我累坏了。” 陈多嘴坐在车上,嘻嘻哈哈笑道:“咋样?我演的不错吧,看把那吴大胡子吓的。” 沈云鹤撇撇嘴:“对对!你可真厉害。我现在是发现了,一哭二闹三上吊,你也挺拿手滴嘛,朝天椒都没有你厉害!”顿时,孙铁蛋子一行人哈哈大笑。 这边,吴大胡子送走沈云鹤一行人,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不由松了一口气“今天做生意是出门没看黄历,真不顺当。”见桌子上的二十多块完好无损的烧饼,又收了回去,放进锅里重新添把火。 过了一会,一位中年妇女走进帐篷:“大胡子啊!给俺拿两烧饼,一碗羊汤!” 吴大胡子见到吴大妈,忙把锅里的烧饼拿出来端到桌上:“他大妈啊,今儿个也来赶集了呀!” “嗯呢”吴大妈喝了一口羊汤,又咬了一口烧饼,顿时皱起眉头,叫住转身要走的吴大胡子“诶!吴大胡子!你过来一下!”。 又出啥事了?吴大胡子都有今天关门谢客的心思了:“诶,吴大妈,你叫我干啥呀?” “你看看”吴大妈把烧饼扔在桌子上:“你说你咋能这干呢!你卖烧饼也有些年头了,我们也是都冲你家卖的好吃还实惠才来的。可你呢!你咋能偷工减料,这烧饼里就加半口不到的糖稀,学那些奸商呢!” “不能啊,我加的糖稀都挺足的呀。”吴大胡子拿起烧饼,感觉莫名其妙,十分不解,可谁知掰开烧饼,里面果真是空心的! “这咋回事啊?”吴大胡子脸色一变:“吴大妈,你等一会儿,我在给你重新拿一块。”说罢,匆忙跑到外面,掀开锅,掰开一块,还是一个空心没了糖稀的! 吴大胡子不信邪,又拿起一块仔细看看,只见这烧饼边上有一个小孔。想起这锅烧饼正是沈云鹤他们点完一口没吃留下来的,顿时明白过来,火冒三丈,气的破口大骂:“好啊!一群小瘪犊子合起伙来骗我,看我哪天碰着这些小瘪犊子,不好好收拾收拾他!” 第十五章 行医(一) 一天,沈云鹤几人正在河里摸虾捉鱼。原本他们几个是没有这条河的优先权,沈云鹤为了面子也就不来河里玩了。可自从沈云鹤与二道河孩子的首领冯二丫头订完亲后,这门亲事起了一定作用,冯二丫头便把这条河的优先使用权让给了沈云鹤。可见古往今来,无论大事小事,最牢靠的关系莫过于裙带关系。 这时,远处有一人骑着毛驴向雷沟村口赶来,留着长长的胡子,正是半截塔镇的吴大胡子。原来这吴大胡子的媳妇得了轻微风寒,可吴大胡子这人有些迷信,觉得自己媳妇是招了邪,请了些跳大神的,还有算命的神棍,这些人又是摆供桌又是拿着铃铛送神驱邪,待一番乌烟瘴气下来,竟把病情耽误的更加严重起来。 后来,吴大胡子听了媳妇的话去找个赤脚大夫,可运气不好,又碰上了个庸医,抓了几包假药。结果,一个小小的风寒竟演变成高烧不断、卧病在床。 吴大胡子心忧媳妇,听说沈家药铺的药很是不错,便骑着毛驴来沈家药铺求医。 陈多嘴正弯腰仔细抓石头缝里滑溜溜的小鱼,见远处一个黑色人影,站直腰板:“你们看看那人是谁啊,咋瞅着这老眼熟呢?”又细细一看,眼尖道:“诶妈呀!这不是集上卖烧饼的吴大胡子吗!” 孙铁蛋子也眯起眼睛:“可不就是他吗!这不至于咱吃几个烧饼,就追咱家来了吧!”沈云军几个听罢赶紧拿起竹篓子:“那还从这等啥呀,趁他没到这儿,赶紧回家吧。” 沈云鹤正玩的兴起,叫住他们几个:“不用回家,假装没看见,该干啥干啥!” 待吴大胡子来到河旁边,见几个小孩正在趟河摸鱼,大声问道:“哎!你们几个小孩,知道沈家药铺咋走吗?” 孙铁蛋子几人都有些心虚,微微弯着腰背过脸正要答话,却见陈多嘴抢先上前一步,擦了擦额头:“诶我地嘛呀,吓我一跳,原来你是要去沈家药铺啊!” “你等会儿!”吴大胡子下了驴,瞪大眼睛。对于前几日偷吃烧饼糖稀的那些小孩,吴大胡子对沈云鹤几人的印象都有些模糊了,可谓独对这个陈多嘴是化了灰,都能认出来!想当初他又是哭又是嚎,还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让吴大胡子以为要毒发身亡好一阵胆战心惊。 此时那个中毒患者正在自己眼前活蹦乱跳的,还对自己笑嘻嘻的!这就不能忍了,又看了看沈云鹤几人,气上心来,指着陈多嘴的鼻子:“可算让我逮着了!就你们这帮熊孩子偷吃我烧饼,你们这帮小瘪犊子!看我不把你几个——”是好一阵破口大骂! 想起家里生病的媳妇,吴大胡子也消了消火,事有轻重缓急:“得了!我也不找你几个算账!你们就告诉我沈家药铺咋走吧!” 被骂了一顿,沈云鹤几人心里也是一阵火气。陈多嘴指着沈云鹤努努嘴:“他知道,他可是沈家药铺的大少爷,你再乱骂,小心人家不卖你药!” 吴大胡子心里一慌,坏事了,这火气上来,没头没脑的把人家大少爷都给骂了,看向沈云鹤,连忙赔笑道:“诶呀!这就是沈家的小少爷啊,一看就和那些小瘪犊子不一样。长得又白净又机灵,这是读书料子啊!” 沈云鹤抱着肩冷笑一声,这脸色变得可真快,都赶上唱大戏的了,摆摆手:“得了得了!你不去药铺吗,沿着这条路走,到第二个岔口往左拐,到那你一看就能找着了。” 看着吴大胡子的背影,沈云燕吐了口吐沫:“这吴大胡子忒不是人了,就吃几口糖稀,骂的这难听。咱得调理调理他”“咋调理啊?” “我有办法!”沈云鹤说道:“李快腿你刚才抓的长虫呢?给我有用!” 原来这些孩子不仅抓鱼抓虾,就连河里的蛇还有蛤蟆也不放过。虽然蛇看着吓人,可拿回家里扒皮切段,就着两块大豆腐,放进锅里炖上一段时间,也是一道美味。 看着竹筐里被拔了牙的小青蛇,沈云鹤咧了咧嘴角:“看到时候不吓他一跳!孙铁蛋子,你跟我抄林子里的小路一起到药铺子里去。” 两人从后门进了药铺后方的药房里。此时孙先生已经给吴大胡子开了单子,两人正在前厅闲聊,只有马小六一人站在药柜前包药。 沈云鹤跑过去,急忙说道:“你咋还在这呢!我刚才在外边见到小油瓶吴六婶,她正找你呐,说要给你介绍对象。” “都等这些天了,可算是有信了!”马小六眼睛一亮信以为真。他今年也有二十八岁了,虽然在沈家做长工吃穿不愁,可如今仍是光棍一条,心里对自己这婚事很是着急。前些天碰巧见到小油瓶,便请她帮自己保个媒,怕吴六婶不上心,又一狠心,许诺事成之后,给吴六婶两猪羔子。 小六子对沈云鹤两人说道:“你俩出去帮我跟小油瓶说一声,我包完药,就找她去!” 沈云鹤摆摆手:“还包啥药啊!这情况紧急,你快点去吧!这药我帮你包喽。” 小六子一乐:“那中。小少爷你看我这身行头咋样啊?”又看了看旁边的镜子:“不行,这头发有点乱啊。”说完,便向两手上吐了两口吐沫,往头发上一抹,笑眯眯的走了。 沈云鹤把小六子包到一半的药放到药柜最底下一层,又重新拿了一张牛皮纸:“孙铁蛋子,你帮我把长虫摁住,咱把这长虫给包起来。” 孙铁蛋子按住蛇头:“哥,你是不是要把这条青长虫给吴大胡子呀?这吴大胡子要看见这里边包的是条长虫,肯定得吓够呛!” “嘿嘿!”沈云鹤坏笑道:“这长虫咱都不吃了,就给吴大胡子拿回家治病去。再包严实点!别让这长虫来回乱动,叫人给看出来!” “放心吧,肯定看不出来!”孙铁蛋子也势头满满打起保票。两人七手八脚便把蛇给包了起来。 第十六章 行医(二) 沈云鹤拿着药包走到前厅,吴大胡子正和孙先生喝着茶水。 吴大胡子见到沈云鹤,放下茶杯:“呦,小少爷回来了!“ 沈云鹤说道:“那天偷吃你点糖稀,现在我亲自免费出诊,给你看看病。” 吴大胡子吃了一惊,摇摇头:“那能行吗,小少爷你才这大点,会看病吗?” “那你就不懂了吧!”沈云鹤瞪着他那双真诚的大眼,振振有词:“我们沈家药铺有的秘方是传内不传外,有的病他们不会治,就我才会治。至于那些小灾小病,那就更没问题了!你就把病情跟我说说吧。” 孙掌柜看着沈云鹤连连笑着摇摇头,这小鬼头又在恶作剧了,手里的药包肯定是小六子按照自己的吩咐包好的,小少爷这是拿出来说是自己开的药方,在外人面前故意显摆自己呢。自以为发现了真相的孙先生也在一旁说道:“没事,吴大胡子你就说吧。小少爷自幼就跟老爷学些医术了,那医术不比我差。” “诶我地妈呀!小少爷这厉害呀!”吴大胡子又详细将媳妇的病情说了一遍。 “就这病啊,好治!我已经把药配好了,你拿去吧”沈云鹤将药包递给吴大胡子,拍着胸脯保证:“保准药到病除!” 吴大胡子接过药包问道:“这包药是小少爷你亲自开的,得多少钱啊?” 沈云鹤摆摆手:“得了,就不收你钱了。这包药就顶那几个烧饼糖稀的钱吧。” 吴大胡子挠挠头:“那咋好意思呢,下回再来,我给小少爷多带几块烧饼。”没想到大户人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还得意烧饼这口。 回到家,吴大胡子把药放在炕上,便抱起柴火,点起灶炉准备烧开水煮药。一边添柴火一边对媳妇乐呵呵道:“这回你病肯定能好了!这是人家沈家小少爷亲自开的药,保准药到病除!” 他媳妇听到是沈家少爷亲自开的药,也起了好奇心:“我先看看这是啥药?”说罢,便左一层、右一层掀开牛皮包,心里纳闷,这是啥珍贵药材,包得忒严实了!待剥开最后一层,顿时看到一条活生生的青蛇,吓的魂飞魄散,急忙跳下抗来,大声尖叫:“诶我妈呀!这里边是条长虫啊!还从炕上爬呢!” “啥玩意?”吴大胡子连忙进屋一看,可不是一条长虫在乱爬!也是大吃一惊,急忙抄起墙角的铁锹,是一阵鸡飞狗跳将蛇给拍死了。 再说沈家药铺,到了晚上打尖的时辰,孙先生照常盘点铺子。到了药柜前四处查看时,发现了沈云鹤藏在柜底的药包,孙连胜打开一看,认出这是给吴大胡子的药方。连忙找到沈云鹤:“这药你没给人家,你包地啥药啊?” 沈云鹤笑笑:“我给开的药方,然后重新抓的药。” 这抓药的事可大可小,可能是抓的药没什么作用,也或许是处理不好恐怕会加重病情。“你呀你!又闯祸了吧!”孙先生不敢耽误,连忙把事情告诉了沈母。 沈母听完孙先生的话,二话不说走向梳妆台,这梳妆台两侧放着两个半人高的大青花瓷瓶,其中一个瓶子里插着鸡毛掸子,其实要是细细数来,这鸡毛掸子的作用倒是主打沈云鹤,其次才是掸炕。 沈云鹤腿微微哆嗦着,咽了口口水:“娘,没啥事!我保证那药肯定不能喝出毛病来。” 沈母听完更气,拿起鸡毛掸子作势要打:“你爹一不在,你就乱闯祸了是吧!还保证,你拿啥保证呀!要是弄出人命咋整啊!尤其是药铺的生意一时马虎不得,你还给开药!” 孙先生急忙在旁拦着:“现在天也黑了,那吴大胡子要是看那药不好,他也不能喝。况且咱这药铺也没有砒霜啥的,要是喝了也害不了人。明天早上,咱就让小六子骑着快马把药给送去,赔个不是,这不就得了吗。” 沈母这才收起鸡毛掸子,对沈云鹤说:”看你惹出啥事来的,等你爹回来,看他不收拾你!” 第二天,马小六刚睁开眼睛要打烊摘板子,就见吴大胡子骑着毛驴风风火火赶了过来。不好,这是要来算账啊!小六子心里咯噔一声,转身把门关上,跑去找孙先生:“不好啦!出事了!那吴大胡子找上门来啦!” 孙先生见小六子慌得满头大汗,心里也是害怕,忙去找沈母拿主意。沈母也是皱起眉头,这回真是惹大祸了!当下也不知吴大胡子那边喝了药情况如何,只得先对孙先生说:“咱都出去先给赔个不是。这大早上就来找咱,可别是出了人命,咱还得摊上官司。” 可谁知吴大胡子进了前厅就认准沈云鹤:“你们那小少爷哪去啦?” 孙先生赔笑道:“有啥事就先跟我说吧,孩子还小不懂事,就别跟孩子计较了。” “不中!”吴大胡子大手一挥:“我今天非得找这沈小少爷!” 沈母见这吴大胡子态度强硬,叹了口气,虽心疼孩子,可到底是自家理亏,只无可奈何把沈云鹤叫了出来。 沈云鹤斗气满满进了前厅,那药包里边装的啥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就为了一条拔了牙的蛇,你还从半截塔找我家来了!想到这,更是燃烧起了小宇宙要与那吴大胡子大战一场。 可谁知那吴大胡子见到沈云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诶呀!小少爷,你可真是活菩萨在世啊!” 这一下,别说沈母几人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就连沈云鹤也是二丈摸不到头脑。这是被蛇吓傻啦?说好的套路剧情呢!孙先生连忙把人扶起来:“这是咋回事啊?咋还给跪下啦。” 吴大胡子将昨天的事一一说来,末了看向沈云鹤,那是十分感激:“多亏小少爷的药方!要不我媳妇病的都快要不中了,本来我把寿衣啥的都给买了!” 原来吴大胡子他媳妇本就害怕虫蛇一类,昨日猛地见到青蛇,吓出一身冷汗,出汗本就有利于风寒康复,后来喝了碗姜汤睡过一觉,嘿!病好了! 沈母听罢,摸了摸胸口,瞪了沈云鹤一眼:“没事就好,人病好了比啥都强。” 沈云鹤也在一旁十分欣喜,没想到歪打正着,还救了一条人命!说不定我还真有学医的天赋呢。 不过这件事可没轻易的完结,还有更大的后续风波。自打以后,吴大胡子就特别积极为沈云鹤的医术免费做宣传!什么救死扶伤,妙手回春。沈家药铺的生意越来越加火爆了,沈云鹤更是被这一片称为神童!有很多得了异病的都来找他,更有甚者,连隔村的张二婶三十多年不孕不育也来找沈云鹤帮着诊断! 第十七章 学徒(一) 这天,沈母与孙先生喝茶闲聊。如果两个家长人物唠嗑,那么不是在攀比孩子,就是在为熊孩子操心。 沈母愁眉苦脸说道:“这孩子成天胡闹,这名声整的都成啥了!哪有说不孕不育都来找他呢,这成啥玩意啦。要是长久下去,这还能有啥前途,有啥出息了!这年纪应该去学学点真东西呀!” 沈母深知娃娃要从小抓起之道,生在匪窝子里已经是先天不足了,所以后天就更要抓紧。虽说孙先生从小就教导沈云鹤识文断字,可孙先生是一身文人气质,又是看着沈云鹤长大的,对他多有纵容,因此根本就看管不住沈云鹤呀!棍棒政策也是无从施展。 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孙先生与沈母可谓是酒逢知己。孙先生看向沈母:“现在外面有一种新式学校,孩子们都去学校上学去。但是这学校在锦城里头呢,孩子今年还小,城里边还人多口杂的,一个人去那疙瘩学习恐怕不安全。等再过两年,咱把孩子送新式学校去,学点新鲜知识。” “那可挺好,学校教的东西咋地都比咱教的周全。”见沈母同意,孙先生又说道:“这两年,咱先让云鹤拜吴道人为师,学点东西。这吴道人我们俩也一起喝过酒有点交情,那人的本事不平凡。他的本事就像大海一样,让你摸不着底。我先探探口风,问问收我这个徒弟中不中,完喽,再让老爷出面,那吴道人肯定不能驳老爷面子。到时候让他来管教管教孩子。” 沈母对孙先生的本事也是相当信服的,将沈云鹤未来几年的人生道路已经被安排的非常好,也是非常满意。随后沈恩来与孙先生便到钓鱼台与吴道人商量着,原以为要费上一番口舌,还要对自家孩子夸张称赞几句。没想到话刚说出口,吴道人便表示对未曾谋过几面的沈云鹤也是非常满意,一口答应了下来。总之,过程十分之圆满顺利。 “所以我以后就要拜吴道人为师了呗?”沈云鹤听到消息大吃一惊,他对吴道人本身就没有什么好感。 “对呀!”沈母笑嘻嘻说道:“但是孙先生也继续教你文化,教你写文弄字。至于吴道人就教你武术,还负责管教你。这回有吴道人在,看你还敢不敢不给我认真学习!” 沈云鹤觉得这场面有些似曾相识,哦,好像去冯府提亲那天的场面就跟今天差不多。沈云鹤有些暴躁,总是被人先斩后奏的感觉已经受够啦! “我跟孙先生学得好好的,干嘛又要拜他为师!再说了,我也会功夫呀,用不着别人教,那吴道人不就是个神棍吗,有啥本事来教我呀!” 沈母白了自己儿子一眼:“你呀!就是欠管教。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好意思说,人家吴道人是真正的武功高强,深不可测。你现在有两师傅了,还不知足!” 沈云鹤鼓鼓嘴,其实他最不满意吴道人的地方,就是因为他多嘴多舌管别人的闲事,还算出来什么天定姻缘,我爹才让我和冯二丫订的婚,坏了我的事!让我娶个母老虎,就是误我一生啊! 按照惯例,沈云鹤又在村口开了个紧急会议。这些孩子里,沈云燕最为年长,起到一个军师作用:“我说云鹤,这事你也不用总是缠着你爹你娘让他俩改口。你要是不乐意拜那吴道人为师,就让他出出丑,他一出丑,也没脸再当你师傅了是不是啊,所以说,咱得收拾收拾那吴道人。” 沈云鹤一听有理,可转念一想,又撇撇嘴:“那有啥办法啊,自打他住进钓鱼台,咱就都不敢去那玩了,咋收拾?” “咱不用去钓鱼台找人去”李快腿说道:“我知道那个吴道人喝水,就喝南边青石峰半山腰上的那一眼泉水。他都是隔两天上那取回水,隔两天取回水,他就喝那疙瘩的水。” 这李快腿家是养羊的,李快腿经常帮家里到南山去放羊,有好几回都看到挑水的吴道人,久而久之,就摸到了规律。 陈多嘴鬼主意多,眼睛骨碌一转,就蔫坏蔫坏嘿嘿一笑:“那眼泉水我也知道,要去青石峰那眼泉水就有一条小路,还挺窄的。咱就在那条小路上挖个大坑,等那个神棍掉进去,摔个狗啃屎的时候,咱就在上边狠狠笑话笑话,羞臊羞臊他。看他还敢不敢再当你师傅。” 沈云鹤看着陈多嘴,难得和颜悦色:“没看出来,平时你这嘴没个准,谁成想这回想的主意还挺好。嗯呐!就这么办了!” 说干就干,几个孩子相视坏笑,纷纷回到家一人拿来一个锄头,赶到青石峰的必经之路上。 沈云鹤挥挥锄头:“这小道不算宽,挖个坑咱一会儿就挖好了。”“好嘞!都快点挖!”这些孩子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有力气没处使,又对恶作剧特别兴致高昂。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挖出一个将近两米多深的大坑。 这些人里孙铁蛋子最擅长布置陷阱,经常到山上挖陷阱捕些山鸡野兔,有时候又在树上布网捕小鸟,到时烤来吃。沈云鹤对孙铁蛋子说:“好啦,挖得也够深了。你给布置布置吧,用点心,我娘说那神棍有点本事,别让他看出来。” 孙铁蛋子正四处找些合适的树枝,听到这回头:“哥咋地,你还不放心咋地!我都挖多少年的陷阱了,肯定跟旁边的小道一样一样的,根本看不出来。” “等一会!让我再下去一趟,我给他下点东西。”陈多嘴顺着坡滑了下来,见沈云鹤沈云军他们正看向自己,也没不好意思,脱下裤子就拉了一泡屎。 陈多嘴叉着腰,看着大坑,又蔫坏蔫坏笑道:“这家伙多好,反正这屎我拉在中间,那道士往下一掉,咋地都得碰着屎,到时候更丢人了!想想都好玩!” 大伙哈哈一乐,沈云鹤也笑道:“我真服了你了!你这屎是说拉就拉呀,真厉害!”陈多嘴难得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头:“这不是早上饭吃多了吗。我娘还说我,你吃这多干饭有啥用,这不就有用了吗!” 孙铁蛋子在坑上搭些树枝,又扬了几把干土,轻轻拍了几下。沈云鹤来回对照看了几眼:“嗯,真不错,要是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李快腿在旁:“今天,那吴道人不能来,明天他肯定能来,他基本都在中午来取水来。” 沈云鹤心满意足,对这个陷阱越看越喜欢:“那咱先回家,等明天早点来,猫树上去。就等他掉坑里边,好好笑话笑话他!” 第十八章 学徒(二) 第二日,沈云鹤他们吃过早饭便早早来到青石峰,预见吴道人掉进坑里的场面,然后被自己嘲笑的无地自容,沈云鹤表示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这几人纷纷各就各位全副武装起来,有的藏在树上,有的猫在路边的大石头后面。 沈云鹤两支手里举着小树枝挡住脸,一动不动等了好长时间,频频透着树杈向外张望,仍不见半个人影。转头问李快腿:“这咋整的?是不是今天不来了,我站这老高都没见着个人影。这陷阱今天能不能派上用场了?” 沈云军也等的有些急躁,蹲在石头后面腿都有些发麻了:“盯了半天也没来,我看那道士今儿个也是来不了了,要不咱明个再过来堵他。” 李快腿急忙拦到:“不能啊,他这规矩呀!我在山上放羊,他始终这样啊,没见那道士挑水那天落下过。可能今儿个有点晚了。” 正说着,远处快速走来一个人影。此人身穿灰色道袍,身高马大,双目清明,一手提着一个大木桶,却不见丝毫吃力,仍走的健步如飞,正是吴道人。 “嘘”沈云鹤抬起食指,小声道:“别说话了,他来了。”众人纷纷屏气凝神,目不转睛的盯着吴道人。 看着吴道人离陷阱越来越近,沈云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又向前迈开几步,沈云鹤神情激动。一直走到了到了陷阱边上,可是那吴道人仍然向前走了过去,竟然没有如预想中的掉下去!沈云鹤摸了摸下巴,难道我把陷阱的位置记错了?他怎么还没掉下去?只见吴道人目不斜视,又继续向前,这时沈云鹤已经是目瞪口呆,张了张嘴不知所措。 直到吴道人挥了挥衣袖,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远。沈云鹤立刻从树上跳下来,带着恶作剧彻底完败后的气愤:“这咋回事啊!他咋啥事都没有啊!咱好不容易挖得陷阱不白挖了吗!” 这些孩子也是摸不到头脑,陈多嘴围着陷阱看了看,忽然恍然大悟似的看向孙铁蛋子,埋怨道:“你是不是树枝都搁的太粗了!你看看!掉都没掉进去!” 孙铁蛋子也是一头雾水,挠了挠头皮:“不能啊!这我总是捕鸟抓兽的,这树枝要搁多粗的我还不知道!他咋还能没掉下去呢?” 陈多嘴撇撇嘴:“你看那道人身高马大的,熊瞎子似的,得二百来斤!他都没掉下去,就你整的这玩意儿,肯定是他太结实!不信我给你走走!” 沈云鹤心情郁闷,对陈多嘴翻个白眼:“你可别折腾了!就你小胳膊小腿的,哪像那个神棍壮实,掉进去也没事。你要是掉进去,可别想让我们几个给你抬回去!” “切!”陈多嘴不听:“我可比吴道人轻多了,我走也没事!” 可怜陈多嘴只认识到了他俩体重上的差别,却不知道吴道人早在接近陷阱时,便辨出气息,发现了沈云鹤几人。随后定眼一看,虽然陷阱伪装的是很好,但仔细瞧便能看出土被松过的痕迹。吴道人心下不动声色,提起气来,运起轻功便走了过去。 可陈多嘴哪会什么水上漂啊!刚迈出一步,还没落实,便听扑通!一声,一头便栽了进去。“妈呀!”这声是李快腿失声叫出来的,沈云鹤等人也下意识捂住嘴,摔的这一跤分量太足,两米的高度,这得有多疼呀。不过沈云鹤决定以后要对陈多嘴有所改观,这陈多嘴虽然平时油嘴滑舌的,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挺硬气!知道自己是男子汉怕丢人,咬紧牙关一声疼都没喊。 可他们哪知道陈多嘴的苦衷啊!还没反应过来就掉进坑里,摔得感觉胳膊腿都不是自己的了,疼得就像在火辣辣的关节上又浇了一把油。就想鬼哭狼嚎一番发泄一下,刚要开口,突然感觉碰到一个黏糊糊还有点软的东西。陈多嘴脑中电光一闪,这不是自己拉的屎吗!想到这里,陈多嘴便支支吾吾的吭哧,但就是不敢再张嘴了,如果再张嘴喊疼,恐怕自己的东西要自己消受了。所以说虽然掉下去浑身疼痛,却一句话也不说。 “你还能不能走啊!用不用我们下去扶你一把!吱个声!”沈云鹤从上面喊道。 沈云燕也看向陈多嘴:“摔傻啦!说句话呀!” 孙铁蛋子看了看,忽然感慨,也不再计较陈多嘴质疑自己能力的事了。满是佩服:“平时看陈多嘴这的那的、孬了不羁的,还多嘴多舌,像个小老娘们似的。原来竟如此刚强!这要是搁我掉里头呀!非得疼得哇哇大哭不可。陈多嘴从这老高掉下去,竟然声也不吱!” 这句话说出了大伙的心声,纷纷竖起大拇指对陈对嘴争相称赞,一时间也没人下去看陈多嘴摔得如何。他们哪知道陈多嘴是有口真正难言啊! 此时坑底下的陈多嘴闭着嘴泪流满面,神色还有点扭曲。疼的一动也动不了,更关键的是还不能开口求助,只在心里戚戚然,真是天妒英才,是老天要亡我陈多嘴呀! 第十九章 学徒(三) 众人见陈多嘴确实摔个不轻,也纷纷跳到坑里将陈多嘴七手八脚连拉带拽,给从坑底下解救出来。 孙铁蛋子想要去关怀一下陈多嘴,顺便表达一下自己的崇拜之情,可看到陈多嘴抬起脸的刹那,迈出的脚步硬生生的定在了原地:“陈多嘴你脸咋整的?灰头灰脸的不说,粘的是啥玩意啊?黑不脏基的,咋瞅着那埋汰啊!” 沈云燕等人看见笑道:“是啊?你脸碰着啥了啊,整的跟个花猫脸似的!”陈多嘴不好意思连忙低下头,本来想羞臊羞臊吴道人的,结果弄得自己丢个大人。 “不会是你昨天——”沈云燕试探着说,因为一股异味已经扩散开来,见陈多嘴不说话,呐呐道:“不会吧。”笑过之后,众人听沈云燕的话也回想了起来,又看陈多嘴的脸,嗯,怎么说呢?想起刚刚还在坑底下和陈多嘴勾肩搭背来着,总觉得有些不自在呢。 “我娘跟我说让我这个点回家吃饭,我得走了。”一个小伙伴说道。 “我该回去放羊了。”这人是李快腿,李快腿腿可真快,捂着鼻子,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我也得回家赶紧洗个手。”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尤其是陈多嘴目光更为幽怨,孙铁蛋子才发觉自己不小心把实话给说出来了,只好憨憨一笑:“那啥,我就不多说了,回家啦。” 几个小伙伴一哄而散,一边走一边窃窃私语,还不时发生点窃笑。陈多嘴真是从一开始的一个英雄形象转眼间到臭不可闻也。 沈云鹤看着陈多嘴,其实他也想跟着孙铁蛋子他们一走了之。不过想到陈多嘴可是因为自己的事才遭此不幸,这要是自己走了,总好像自己跟那种调戏了一个小姑娘,然后一两银子都不留,挥挥扇子就走的猥琐子弟没什么两样。况且,这时候蔫头耷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起来的陈多嘴不仅花脸好笑,看起来还有点可怜兮兮的。 “山后边有条小河,要不咱俩去小河那边,你把脸给洗洗。” “嗯呐。”陈多嘴看着沈云鹤,吸了吸鼻子,果然患难见真情,云鹤对我最够意思了!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得感动涕零剔透,冲上去想给云鹤一个大大的拥抱。沈云鹤机警闪开,看着陈多嘴仿佛受伤的小眼神,翻翻白眼,我克制自己不捏鼻子,已经很照顾你的自尊心了。 “那咱俩现在就走吧。”看陈多嘴难得不说话,沈云鹤还真有点不习惯。沿着山路走了一会儿,沈云鹤说道:“你过来点没事,咱俩离得近点一排走,一边走一边唠嗑的时候还能看着你人。” 沈云鹤这句话的意思是想安慰陈多嘴。他在委婉的表达,虽然你的脸沾到屎了,但是没关系,我不嫌弃你,所以你也不要自卑,可以离我近一点。 两人来到小河边,陈多嘴用力的洗了一遍又一遍,总觉得余味难散。 这时,小路旁边的草丛里突然响起了沙沙的声音。山中本就多山鸡野兔,沈云鹤虽发现异动却也毫不在意,可是下一秒,却由不得他不在意了,因为草丛中猛然窜出两条饿狼!挡住了沈云鹤与陈多嘴的道路。 沈云鹤知道若是碰到狼群,只要自己乖乖呆在一边不出声息,说不定可能会相安无事逃过一劫。可若是运气不好撞到落单的狼,那就真的是要自求多福了。 落单的狼不是与狼群走散了的,就是年老患病一类,被狼群所淘汰。这样的狼最为凶恶,凭着自己逮不着山中的狍子羚羊,只能偷偷袭击家畜,叼走一些猪羊来活命,有时候饿得狠了,甚至也会吃人! 眼前这两只狼瘦的可以看到肋骨,显然是饿了很长时间。弓起身子,前腿搭在地上蓄积力量,锋利的爪子在土地上留下抓痕。伸出舌头露出尖锐的长牙齿,嘴里发出咕咕的叫声。眼神异常凶恶,泛出骇人的绿光,让人丝毫不敢以为体态瘦,便小瞧了它们。 陈多嘴吓的脸色发白,牙齿打颤,不敢大气出声,只小声自言自语:“狼啊,完了,我,我要被狼给吃了。”这孩子是真的吓怕了,身体立刻软了下来哆嗦着。 而沈云鹤看着离自己只有三米左右的饿狼,心中是警铃大作。沈云鹤毫不怀疑这两匹狼下一刻就能扑上来,那爪子绝对能把自己撕碎!也是吓的出了冷汗,不知如何是好。可好歹还知道不能在气势上输人,强撑着挺直腰杆,怒瞪着眼睛与两匹狼对视! 感觉身旁的陈多嘴微微后退,沈云鹤急忙一把抓住他,轻声喝道:“蠢货!这个时候跑是要找死吗!”狼是个狡猾的动物,如果你和它对视,它一时半会不敢过来。可你要是跑,它就以为你怕了它,会立马扑过来。 对视良久,两匹狼终于终于因为饥饿,失去耐性,发起了进攻。用力蹬起后腿,突然低吼着一前一后跃起数米,前爪向前伸去,就要扑到那沈云鹤陈多嘴。说来迟那时快,沈云鹤即使时刻盯着提防饿狼,却也免不了被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觉得那狼仿佛瞬间便扑到自己眼前。 完了!这回是真的要被狼吃了!两个孩子纷纷用手挡在胸前,向后蹭着,惊恐大声尖叫。这时,沈云鹤只捕捉到自己旁边有一道灰色残影闪过,下一刻,眼前的狼便被人一脚踹飞,一下子滚出二十多米开外。 另一匹狼见此呲了呲尖牙,嗷呜!一声长叫,又扑向那人,灰衣人也不慌张,屈起腿转过身来,对着狼的下面肚子又是干脆利落的一脚! 两只恶狼被这人眨眼之间就解决干净。沈云鹤陈多嘴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过了好一片刻,才眨了眨眼睛,为这死里逃生窃喜不已,只想大声欢呼再撒个欢。 有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吴道人!沈云鹤大惊无比,不过也只是睁大了眼睛。这也没办法,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他已经能被迫做到喜怒不行于色了。原来娘说他功夫高深是真的!原来他在陷阱上如履平地不是偶然!原来小说里的无影腿不是唬小孩子睡觉哒! 每个男孩子心中都有个武侠梦,沈云鹤也不例外。此时他张了张嘴,只想跑过去来三个叩首,大喊一句—— 师傅!不要走!请受徒儿一拜! 第二十章 学艺(一) 沈云鹤与陈多嘴站起身来,看面前的吴道人双手背后,面上一片端正,一片波澜不惊的看着他俩。 沈云鹤走上前,很机智的忘记了自己之前对拜师一事还是百般不乐意,恭恭敬敬的弯下腰:“徒儿拜见师父!谢师傅的救命之恩!” 陈多嘴一头雾水,这吴道人是很厉害不错,可云鹤你变脸也变得太快了!不过他也被吴道人方才的功夫震慑住,难得没有多嘴:“谢谢吴道人刚才救我一命。” 吴道人点点头,对沈云鹤严肃道:“想必少奶奶已经跟你说了,今后你就要拜我为师,孙先生教导你诗文,我教你功夫。”又上下打量着沈云鹤的身板:“趁你年纪还小,要打稳根基。一会你与我一同回沈府,我与沈少奶奶商量一声,让你日后跟我一起住进钓鱼台,好方便修行,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沈云鹤连连点头,眼睛一亮。对独自住进深山的钓鱼台里,想想就觉得又神秘又激动,有种远离尘嚣的世外高人的感觉。还有修行这个词语,沈云鹤也很是满意,修行耶!修行过后,自己也是武功傍身的人了,诶呀!要不要去江湖那里走一走呢? 沈云鹤现在的思绪已经天马行空。陈多嘴看他不时偷乐也是翻了翻白眼,其实他也很羡慕沈云鹤能有个这么厉害的师傅,怎么就没有人能教自己功夫呢! 回到沈府。沈母见到沈云鹤一步一趋跟在吴道人身后,笑咪咪道:“咋地啦?原先还不乐意呢!现在见着你师傅了,知道你师傅厉害了吧。” 沈云鹤连忙洗白:“娘!你说啥呢?我啥时候跟你说我不乐意了啊?” 沈母笑笑,也不揭穿:“是是是!是我记岔瞎说的。”又看向吴道人:“吴先生难得来一回沈家,走走走!进去喝杯茶,吃顿中午饭再走!” 吴道人摇摇头:“不用不用,少奶奶客气了。我来是跟您商量一声,让徒弟跟我一起去钓鱼台住一段时间。我也好时刻盯着他,教导他功夫,好好磨练磨练他。” 沈母有些犹豫。沈母知道慈母多败儿,所以她时刻教导自己要棍棒出孝子,但孩子这么小,就去大山里住,虽说有吴道人在,不用担心儿子安全问题,可身旁没人伺候,这不是去受苦,让人担心吗! 沈云鹤说道:“娘,你今晚上帮我收拾收拾,明个我就去上山找师傅去吧!” 沈母看着沈云鹤亮晶晶的眼睛,不由头痛。很想提着儿子的耳朵问道,你去山上,吃的能有家里的好吗?衣服脏喽,有丫鬟给你洗吗?晚上,大山里边能有家里边暖和吗? 不过事已至此,沈母说道:“那就麻烦吴四先生了,云鹤你也不能给吴先生闯祸知道吗!” 夜里,沈云鹤在被窝里翻来覆去,激动的瞪大双眼,一直看着上方高高的房顶。都说学武要从基础开始,应该先让我蹲马步,或者打沙包木桩,也可能来回搓炒熟的豆子。总之自己千万不能在师傅面前表现得急功切利,免得让师傅为难。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好徒儿呢! 第二日,沈云鹤拿着一个小包袱。沈母在旁耳提面命:“这里边有换的衣服,晚上要是冷的话,就把那件红色衣服穿上。还有挺多你爱吃地饽饽,要是钓鱼台上饭吃不惯的话——。” 沈云鹤翻翻白眼:“娘,你啥时候这好说活了,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沈母拍着沈云鹤的脑袋:“诶呀!还不习惯了!等你到山里边,有你受的!好啦好啦,快点走吧!省的在家净给我闯祸!” 沈云鹤笑笑,别了沈府。这钓鱼台虽香火不盛,却也有三间庙房,住下两人是绰绰有余了。吴道人在四周打扫出一大片空地,搭起炉灶,砍些树干制作了几张桌椅以供休息,桌子上又摆了几幅碗筷。 吴道人见到沈云鹤说道:“你以后就住中间那一间庙房里,我就住在你旁边那间。要是洗澡洗衣服,就去山后边的那条小河里,衣服就晾在树上。现在你先去把东西放屋里去,休息一会儿,就来找我。” “知道啦。”沈云鹤进到中间那间庙房,只见地上放着一张厚木板,上面铺着干草,盖着一层薄被。沈云鹤不由松了一口气,幸亏娘怕冻着自己,包袱里还装着一张被子,现在看来可以铺在下面作褥子。 不过,沈云鹤四处看了看,这庙里也被吴道人重新布置一番。以前周围墙上挂的都是佛像菩萨像,一张长桌上还有许多佛家的小铜像。现在画和铜像都已经被撤走了,供着的是三清画像,门外佛堂的扁也被摘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三清殿。在这种环境下睡觉,还真是有点寒苦。 又匆匆打量一眼。吴道人对沈云鹤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便要静下心来修行,一定要认真按我说的去做。不能再调皮捣蛋了,知道了吗!” “知道了!师傅!我肯定听话。”沈云鹤乖乖答应,心中一阵激情澎湃,自己要走上了任重而道远的路了。 “嗯,那你以后就要负责上午到山脚下砍柴,下午就一直劈柴。就用这把斧头吧。一定不能偷懒。” 沈云鹤接过手里的斧头,好重!虽然大小与家里的斧头相差不多,但要重上二三倍不止,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 “那师傅,我啥时候跟你学功夫呀?”沈云鹤不解道。 “你不必着急跟我学习武功,先把柴劈好。” 沈云鹤有些失望,就好像已经准备好出海去迎风破浪,却被告知要自己先造一艘小船。不过也没沮丧,自吴道人救了自己以后,沈云鹤对这位师傅是十分敬重崇拜。早已决定,作为徒弟,要对吴道人的话言听计从。况且已经做好要打好基础的准备了,虽然沈云鹤不知道砍柴对打武功底子有什么作用就是了。 吴道人见沈云鹤没有露出急躁之色,满意的点了点头:“我每天都会检查你劈柴的数量,看你的进度如何。还有下山砍柴时,要把这两个沙袋绑在脚腕上。这是我根据你的身体情况放的沙子,你不能擅自再往里填,越重反而会适得其反,明白了吗?” “是!师傅!”沈云鹤发誓自己除了老爹,就没在别人面前这么乖过。 “好了,那你现在就去吧。不要耽搁了。” 于是,沈云鹤的修行之旅开始了。 第二十一章 学艺(二)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饶是初上山的新鲜劲还没过期,沈云鹤志气满满,可这第一天的修行委实还是不太顺利。 “这树咋这难砍呢!”沈云鹤一屁股坐在树的荫凉下。此时他的一身青衫,已经被汗水打得微微湿透,额头上也露出湿漉漉的汗水。 脚腕上更甚,紧紧绑着两个沙袋,光是下山就费了不少力气,此时已经是一阵酸痛。沈云鹤揉了揉脚腕:“师傅他真是根据我地身体情况放的沙子吗?放这老多,不得累死我。”又看了看山上钓鱼台方向:“一会儿还得上山,诶!师傅,徒弟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爬回去了。” 看了看自己看的柴,只零星几根树干。神情更加哀怨:“这砍的也忒少了,师傅还说他会检查呢。哼!娘还说让我别闯祸捣蛋,现在我都累死了!哪来的力气捣乱去!” 叼了根狗尾巴草,沈云鹤又站起身抡起异常沉重的斧头。想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粗活,因此这斧头握在手里,也是不会用力,各种不顺手。每落下一斧头,虎口便震得微微发麻。 临近中午,沈云鹤掸掸身上的尘土。左右看了看,找来一根荆条,拧成麻花,将砍下的树枝绑成一捆,又穿过肩膀,前后打了个结。 擦了一脸汗水,颠了颠背上的树干:“今天第一天砍了这么点,不多也不算少,师傅应该能满意吧。”说罢,沈云鹤便上山爬去。 以前到钓鱼台去玩,走的都是山路,自然是平稳省力。可现在沈云鹤在山脚下要直接穿过树林,不说山体斜陡艰险,到处是荆棘枣刺,还有大石,而且多是细沙,很是路滑。沈云鹤对那些荆棘枣刺避无可避,直接一股脑简单粗暴的踩了上去。 虽然腿脚已是无力,软的像面条似的,可沈云鹤也不敢坐下来偷懒,免得耽误了师傅规定的时辰。只好手脚并用,可饶是如此,快到了钓鱼台时,也将将过了中午。 沈云鹤将砍来的树干放到吴道人开辟出的小院里。此时他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沈云鹤解下脚腕上的沙包,拿起木桌上的水葫芦,就是一阵牛饮。原以为砍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没想到第一天的修行就如此艰难,简直是把这半个月的精力都耗光了。 沈云鹤擦了擦嘴角的水渍,目光坚定。不过这样锻炼也好,自己的体力若是连砍柴都砍不好,又谈什么学习武功! 这时吴道人从庙里走出来,看了看地上沈云鹤的战绩,点点头道:“不错,比我预料的要好。现在去洗把脸,然后出来吃饭吧。” 看着桌上的两碗高粱米饭和两盘炒青菜。这样的菜色并不丰盛,若是放在沈府,沈云鹤必是不屑一顾,更何况是高粱米饭这样的粗粮! 可现在沈云鹤全身乏力、腹里空空,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哪里还管什么粗粮细粮。看着饭菜直接飞奔过去。拿起筷子便狼吞虎咽了起来。 啪嗒!一声,沈云鹤手里的筷子突然掉在了地上,右手不听使唤的微微抽搐起来。吴道人弯腰将筷子捡起来:“吃饭时要慢慢吃,急啥呀。” 沈云鹤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还不是师傅做的菜太好吃了。” “那就慢慢吃。”吴道人面带笑意:“看来你果真很努力。你右手今天负担太重,所以有些抽筋,稍微歇一会儿就行了。” 沈云鹤听罢笑眯眯的“不过”吴道人面色一凛:“就算再累,下午该劈柴也还是要劈柴。你还用那把斧头,不能偷懒,知道了吗?” “是!我知道了!师傅!”沈云鹤大口扒拉着饭,脆生生答应道。 吃过午饭,沈云鹤活动活动了筋骨,拿来一个小板凳,解开荆条,将树干堆在旁边。伸了伸懒腰:“下午地修行开始了!” 这劈柴不求技巧,不求蛮力,只求手稳。可沈云鹤已经劳累了一上午,举起斧头时便觉得有千斤重,感觉力不从心,斧头凌空迟迟不敢砍下去,左右颤抖。即使沈云鹤努力聚精会神,砍下去的痕迹仍东一道西一道,劈不在同一处,有时错力竟把树干都给劈飞了出去。 好一阵忙活,沈云鹤旁边也只有劈了零星几根木材,还不是一劈到底,七扭八扭十分难看。沈云鹤又把滚落的木材扶正:“这都是第几次了,咋还劈不开!劈柴比砍柴还不容易,照这样下去!啥时候能把这些木头劈完!” 说完越觉得暴躁,举起斧头也不分东南西北,就使出全身力气向下砍去。看木头又一次被劈飞出去,沈云鹤越发焦急,也不去捡了,重新拿起一根,咬牙切齿的看着它,又抡起斧头,也不找准头,恶狠狠道:“劈死你!” 吴道人悄无声息的站在沈云鹤身后摇了摇头,到底还是个孩子啊,这就急躁起来,让他磨练心性果然是对的。想到这,吴道人说道:“云鹤,你现在太急躁了。” 沈云鹤一惊,回头看到吴道人,皱了皱鼻子抱怨道:“师傅,这木头我根本就劈不好,我现在手腕又酸又痛,斧头又这老沉,早就没有力气了!” “叫你劈柴又不是什么难的事。你生在富贵人家,像村子里普通人家的孩子谁没劈过柴!首先要平心静气,没力气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手稳多劈几次不就完了吗!”吴道人严肃道:“你要是心浮气躁,就不用劈柴了!先自己待一会儿,静静心吧!” 看着吴道人的背影,沈云鹤心中的急火也歇了下去。师傅这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呢?没办法,师傅一张不苟言笑的脸,根本就看不出情绪来。 这种心态就跟小学生不听父母的管教,但对老师的话奉若神明差不多。沈云鹤心里也有些忐忑不安,纠结了一会儿,又把到处滚落的木头一一捡了回来,又挥起斧头。这回倒是心平气和,稳住斧头,效率果然有所提升。 罢了罢了,现在就多劈点柴火,让师傅高兴高兴吧。 第二十二章 学艺(三) 夕阳西下,影子都被渐渐拉长。一个男孩正抡起斧头挥汗如雨,不是别人,正是苦逼修行的沈云鹤。 吃过晚饭,沈云鹤打了两个哈欠,只想立刻去睡个昏天暗地,缓一缓这腰酸腿疼。谁知这吴道人放下碗筷,叫住昏昏欲睡向外走的沈云鹤:“云鹤,你先别走。接下来你还有修行没有完成。” “师傅你说啥!”沈云鹤瞪大眼睛,心中响起那条烂大街的台词。修行,才刚刚开始! “以后每天你吃过晚饭,一定要去泡蛇仙洞里的温泉。虽说是让你去泡温泉,但不也是让你去休息去玩的,这也是修行的一项,一定要泡足一个时辰!” “不是,师傅”沈云鹤有点迷糊:“这泡温泉,还泡一个时辰啥的都好说。这蛇仙洞是在哪疙瘩呀?我长这老大还从来没听说过,咱钓鱼台啥时候出来一个蛇仙洞啊?还有,要是有温泉那好的东西,我不能不知道啊!” 原来蛇仙洞在附近很是颇为神秘,只在老一辈人中流传,就连陈多嘴他娘也不曾给陈多嘴普及过。 这蛇穴与钓鱼台这座庙相隔不远,只在庙的斜下方,洞穴的出口两边有许多枝繁叶茂的常青古树,因此并不显眼。 进去这洞穴,道路是七曲八折,乱石成堆,而且明显与外界是两个季节,既温暖又潮湿。简直就是专门为蛇准备的洞穴。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不仅随处可见褪下来的干瘪的蛇皮。石头上,洞穴凹进去的墙壁还有小水洼里,是盘踞着各种各样的蛇!活的!这些蛇有大有小,不说五彩斑斓,可也有各种颜色。不时地摆动驱尾,有的甚至半悬在空中!密密麻麻的实在是让人吓破了胆。 再往里走,便是吴道人说的温泉。可先入眼的不是蒸汽缭绕的一大滩深不见底的泉水,而是里面的一条通莹雪白的大蛇!这条蛇有两人合抱那么粗,不仅如此,它蛇尾泡在温泉里,露出蛇头,竟无人知其长度。周围其他的小蛇看来也深深畏惧这条大蛇的威严,无一条蛇敢涉足这滩温泉。 蛇本就以黑色白色为尊。这条大蛇看其体型便知它已开了灵智,虽身披蛇皮,却已修成龙骨,早已不是凡间物。 东北本就极其敬重蛇这个动物,认为若是修仙的话,蛇是最最占便宜的一个种族了,尤其是白蛇黑蛇,是生而知之。因此当地人对蛇仙洞很是敬仰,不敢轻易踏足,唯恐亵渎了白蛇。当然,也没人敢进去就是了。 不过有一年下暴雨,山上洪水泛滥。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的问题,只要做好防洪措施就行了。可这一带鸡鸭鹅纷纷病死,村民也不知为何相继有人病倒,而且得病的人越来越多,一时间闹的人心惶惶。 后来,村民请来了一个德高望重的和尚。这位和尚法力高深,判断这里是蛇妖作祟。因为这蛇仙洞里的蛇阴气太重妖气漫天,得了上天的诅咒。 和尚又对村民说,这些蛇不是灵物,而是野生野养的妖物。至于蛇仙洞里的温泉也不是集天地的灵韵,则是被诅咒的来自黄泉的地狱之水,只要喝下去,便百病成灾,招来祸患。 当下正巧山河泛滥,蛇洞里的地狱之水便被溢了出来,流进村民吃的河水之中,才有此一劫。 这个和尚声望已久,说话很是得人信服。村民对此也不敢当作耳旁风,送走了和尚,便冒着大水上了山,把这蛇仙洞的洞口给封住。随后,果然没有村民再相继得病了。 不过人们对蛇早已敬畏已久,并不如何相信这些蛇是妖物。怕封了洞口遭来蛇仙们的报复,就在钓鱼台顶建了一座佛庙,用来上香供奉,平息这些蛇的怒火。 而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来钓鱼台上香祈愿了,更何况是蛇仙洞。人们对这件事很是忌讳,纷纷不再提起,久而久之竟好像把这件事忘了一样。 不过自打吴四先生上了山,不仅将钓鱼台的佛庙改为三清殿,将被填的洞口也给解救出来。 此时沈云鹤跪在重见天日的洞口前,哆嗦着肩膀一直磕头,嘴里念念有词:“虽说我小时候不懂事吃了几条小长虫,可那也不一定是你们的蛇子蛇孙啊!里面的白蛇仙一定不要怪我,不要吃了我啊!” 本来以为泡温泉委实是一件好差事,应该能解解乏,好好享受一番。可没想到听了师傅对钓鱼台的描述后,才知道白天的砍柴劈柴修行跟这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沈云鹤简直都快要吓哭了! 沈云鹤抹着眼泪,心里呐喊着终于知道孙先生说的无知者无畏是什么意思了。什么这从洞口看起来虽然黑咕隆咚的啥也没有,可其实是一个长虫窝子,什么温泉里边还有一条快要成精的白长虫,自己要跟它一起泡,还有什么自己其实不是去泡温泉,而是要到地狱之水里溜达一圈。这些师傅看自己对蛇仙洞完全不知道,而普及的知识,沈云鹤表示自己对蛇仙洞完全不好奇呀!也根本不想知道这些呀! 其实沈云鹤来到蛇仙洞的洞口,便已经把平生的胆子透支完了。看了看站在旁边挺身站立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师傅,不禁对吴师傅的崇拜又更上一层楼,自己还是修炼不到家啊! 本来自己开始是大呼小叫誓死不去蛇仙洞,可吴师傅对自己下了死命令:“这温泉你要是不泡的话,你就不用回来睡觉了!直接下山得了!第一天我说的话你就不听不去做,我也就教不了你了!”这才逼的沈云鹤出了钓鱼台。 沈云鹤有些委屈,自己哪是不听师傅的话呀!关键是这是在拿命在修行呀!去了就回不来啦,听说这蛇都是一口吞,自己肯定会被蛇生生缠死的,虽说师傅武功深不可次,可一人难敌一窝长虫呀!再说非让自己去泡啥温泉嘛,难道是让自己去沾沾那条白长虫的仙气? 越想越不靠谱,眼看天都要黑了,不能再拖。吴道人看着跪在地上的徒弟,有些哭笑不得:“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有气魄,哪怕龙潭虎穴要去的时候也必须闯,何况区区一个蛇洞!再说还有我陪着照看你,还有啥可担心的。” “诶呀!师傅你不懂”沈云鹤又拜了好几拜:“太上老君在上,一定要保佑弟子啊!师傅说蛇仙洞里的长虫是不搭理人的,你们可千万不要吃我和师傅啊!”想了想,又说道:“师傅还说以前那次病灾确实是温泉里有蛇毒,才出问题的。所以说也没与冤枉你们吧,你们要是被埋起来有气也别冲我撒啊!” 把怀里的三支香点燃插在香炉里,沈云鹤这才将将站了起来,深呼吸鼓了一口气:“拼了!” 第二十三章 学艺(四) “师傅”声音小得像蚊子哼似的,生怕在洞穴里弄出回声。 “有啥事?”吴道人自然是耳聪目明。 “没啥事”沈云鹤绞着手指,拽住吴道人的衣角,一步一趋的跟着。走了几步,又轻轻叫道:“师傅” “到底有啥事?”见沈云鹤一双眼睛显得分外明亮,抿着嘴唇却是不说话。吴道人说道:“没事就不要再叫我了。” “我叫你还不是因为我害怕吗!”当然这不是沈云鹤对吴道人说的话,是在心里怒吼着。 这滴答、滴答时不时有冰凉水滴掉到头顶和脖颈里的惊悚感;这黑咕隆咚寂静无声的诡异感;这怪石林立,磕磕碰碰的阴森感。更何况那些或盘立或爬行的长虫吐着信子,有的甚至还半吊着,虽然它们果然如师傅所说没有搭理自己,可仍让人浑身冷冰冰的,仿佛被无数双啐了毒的眼睛盯着。 饶是沈云鹤做了好长时间的心里建设,还是汗毛竖立,牙关打颤。看了看吴道人手里有些昏暗的灯笼,沈云鹤打了个哆嗦更害怕了,师傅你这忽明忽暗的光线是怎么回事!为这已经够吓死人的恐怖氛围再添砖加瓦吗! 沈云鹤低着头,唯恐自己不长眼踩到哪条蛇。 “你是不是害怕啊?” “谁呀!”沈云鹤猛地抬头后退一步,正好对视吴道人略带揶揄的眼神。 输了什么也不能输面子,沈云鹤挺起胸脯:“不怕呀!你从哪看出我害怕了呀!” 吴道人看了看那双小手打颤个不停,把自己的衫子都拽的皱巴巴的了。摇了摇头,也不与他争辩,又向前走去:“你为啥害怕呀?” 也不等沈云鹤回神,接着说道:“人心里害怕那都是自己在作怪。你怕这蛇,是因为你心里有鬼;你伤害了别人,你心里难免就会想着别人也会伤害你。你曾经吃过蛇,就怕这蛇吃你。” “你善待别人,别人也善待你”见沈云鹤不知何时已经不再害怕打抖了,取而代之的是脸上若有所思。吴道人又道:“上善若水。水善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顾几于道。居善也,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师傅,我有些明白了”沈云鹤挠挠头皮,一知半懂:“前面那几句我还听的好好的。后面那几句听起来与孙先生教给我的诗词差不太多,可我听得迷迷糊糊的,又不咋懂了。” “这是道家玄法,讲的是最高的善德,就是道家所主张的真善美。”吴道人领着沈云鹤:“儒家主仁礼,助君王镇压平民,孔夫子他就是皇权的驱使人。佛家普度众生,可哪知众生难度,真正立地成佛的又有几人。” “佛家是弟子找师傅,佛教中人哪怕是魑魅鬼怪也会照单全收”吴道人停住脚步,看着沈云鹤意味深长:“而道教相反,正是师父找弟子,找一个有悟性有灵性的弟子。” “既然要与人为善,那么在青石峰中,那狼要吃我,只要防卫自保便罢了。师傅又怎么要使出功夫,来严惩”沈云鹤觉得严惩这个词他用的甚妙:“对,严惩那两只狼呢,把它们给打死呢?” 吴道人露出笑纹:“你对别人善,别人对你善;别人对你恶,你自然也要对他人恶。以德报怨,以何报德!好了,我看你也不害怕了,那就走吧。” 诶?沈云鹤这才发觉,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不再害怕了,还起了兴致,饶有趣味的边走边细细打量起这个洞穴来。沈云鹤发觉越是往里走,这蛇的数目便越来越少,到了深处,竟只有寥寥几条蛇了。 沈云鹤不由惊叹咋了咋舌:“师傅你说的没错,那条白长虫果然成了精。温泉那好的东西,哪条长虫不想泡?可它们都害怕那条白长虫,都不敢过来了。” 吴道人道:“众人都说蛇易成仙,其实这也斐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不感情用事,对万物都是一视同仁,也不是说能成仙就能成仙的。天地间的东西都有它的灵性。哪怕天上飞的一只麻雀,地上爬的一只蚂蚁,还有人都有灵智,这与成仙不成仙没有关系。” 说话间,两人七拐八拐便到了洞穴的尽头。“哇!”沈云鹤瞪大眼睛一声惊呼,峰回路转,眼前不是与前面一般狭窄,反而一片宽敞。眼前的温泉水雾环绕,泉水如镜面一般微微泛着绿色,水蒸气发散不出去,使得温度变得温暖宜人,如瑶台仙境一般。 沈云鹤透着雾气找着那条传说中的白蛇,现在他的心态变了,也就不怎么畏惧。当然师傅在旁“护驾”也是一大因素。 “别找了,在温泉的另一边呢。”沈云鹤顺着吴道人手指向温泉对岸看去,果然隐隐约约一条白色大蛇泡在温泉里。沈云鹤抬起手比划了几下,心下大惊:“妈呀!哪有这老粗的长虫啊!这我要是跟它一起泡,就算它不吃我,那随便爬几下,一不小心碰着我,就够我受的了!这能行吗?” “快点下去吧”吴道人头一回感觉自己这小徒弟有点婆婆妈妈的潜质:“这条蛇修行到了这个程度,哪还会像你说的爬来爬去的。” 沈云鹤汗颜,试了试泉水,不由暗叹,这水就算干泡着也养人啊!可谁知刚一下温泉,沈云鹤感觉全身微微刺痛,紧接着这泉水便好像烫着皮肤,热的沈云鹤几乎承受不了。 良久,沈云鹤才适应这温泉,拍打着水面:“这温泉水也太邪乎了,怪不得被说成是地狱之水呢。” 吴道人笑道:“你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泉水与那白蛇日久天长,可以增强体质,祛除病灾,也是一汪药泉。当年那场病灾,由于下雨发大水把这药泉溢了出来,这虽是药泉,却也有蛇毒,直接饮用不管是家畜,还是人都会中蛇毒。但运用好了,去病去灾。尤其是你现在根骨未成,多泡一泡是非常有好处的。” 沈云鹤眼睛一亮,没想到这眼温泉这么厉害。别的不说,这么一会的功夫,自己就感觉神清气爽,劈柴的酸痛也缓解了许多。 沈云鹤又顽性大发,开始了狗刨式泡法。正玩的开心,又露出头来,有些疑惑:“那师傅,现在这洞又打开了,要是再下大雨把这水溢出来,那该咋办啊?村里人不还得得病吗。” 吴道人淡淡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顺势而为罢了,又何必多此一举把洞给填起来呢。” 又来了,沈云鹤满脸无奈。怎么感觉师傅今天突然高深了许多,算了算了,都能把这温泉里的水给溢出来,想必肯定是百年难得一次的大暴雨,自己又操什么心呢? 想到这里,又一头埋进水底,吐出了一个泡泡。 第二十四章 学艺(五) 沈云鹤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生活可以如此规律。上午下山去砍柴,下午劈柴,晚上泡温泉。 要说唯一的变化就是他已经不用师傅陪着去泡温泉了。虽然还是有些胆战心惊,不过经过几天的磨练,现在已经可以目不斜视大步向前了。拿沈云鹤的话说就是,这些蛇一定是黑天瞎火呆惯了,眼睛就跟摆设似的,好像一个个的根本就看不见我。 “哎!你说我成天拿着斧头,这手都出茧子了,跟孙铁蛋子那手似的,哪还有个大少爷的样子嘛!”沈云鹤泡着温泉,撇撇嘴:“师傅也不知道是咋寻思的?还不教我功夫。我都劈好几天的柴了,你说这不是瞎折腾人呢么!我劈那老多的柴火,师傅他烧的完吗!还不是往旮角那一堆,啥用也没有。我看要是下雨喽,都得放潮喽!” 沈云鹤越说越慷慨激昂不能自已。没办法,这座山上就有两个人烟,这些委屈他可不敢在吴道人面前抱怨。没人听他发牢骚,只能晚上泡温泉的时候,对着白蛇一吐为快了。 没错,就是白蛇。刚开始沈云鹤见到这条白蛇可谓是耗子见了猫,恨不得离的远远的。可后来他发现这条蛇太懒,几乎没移过窝,顶多就是睁睁眼睛,晃晃脑袋,完全没有威胁性。 可惜沈云鹤的好奇心比猫还重。与大蛇井水不犯泉水,和平共处了几天,沈云鹤便心痒难耐,想对这条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白蛇一探究竟,试探着在不远处泡。这大蛇也好像没有领地意识,只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去,完全不为所动。 这可把沈云鹤的胆子养肥了,接下来是一发不可收拾,距离一天近比一天。最后的局面便是沈云鹤把大蛇当作垃圾桶,什么牢骚话都一股脑的往里倒。 “诶!我说,你不是都成精了吗!那你肯定听的懂我的话,怎么都不给个反应啊!”沈云鹤撩起水,往白蛇那边扬去。 大蛇这才有了动静,慢悠悠的只看了沈云鹤一眼,紧接着又转过头吐起信子小憩了起来。 “喂喂喂!”沈云鹤炸起毛:“你刚才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嫌弃我,嫌我烦了是吧!哼,那我就再多泡半个时辰,不走了!” 这天,沈云鹤照常在山下砍柴。但是,终于出现了一个插曲。 “沈云鹤!”这声音还挺清脆的。 “谁!谁呀!”沈云鹤直起腰,四处张望。 “我在你后边呢!” 沈云鹤转身一看,原来是冯二丫头!沈云鹤后退两步,以前每次和冯二丫头见面,他俩的阵势都是旗鼓相当(沈云鹤他自己以为的)。可现在,对方光鲜亮丽,扎着俩小辫;自己是大汗淋漓,卷着裤腿,灰头灰脸的,还扛着斧头。这画面对比太强烈,不忍直视啊。 好在冯二丫头没有笑话他:“我说这几天怎么见不着你,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你现在跟吴四先生修行呐,吃住都在钓鱼台。”举起手里的小竹篮:“你猜猜?我给你带的啥?” “啥呀?”沈云鹤走过去,拿过篮子,不敢抱太大期望:“你能给我带啥呀。” “诶我地天!”沈云鹤抬头,发现冯二丫头今天变得顺眼多了:“你给我带的鸡呀!这也太香了!” 吴道人做的一日三餐,顿顿都是萝卜白菜土豆。沈云鹤这几日连肉沫都没碰着,对这饭菜已经是极其腻味了,可偏偏吃不饱还没力气劈柴,只能捏着鼻子强咽下口。 沈云鹤坐在树根下,扯下鸡腿,狼吞虎咽起来,看了看冯二丫:“你不吃吗?” “不用不用,你吃吧”冯二丫摆摆手,原来沈云鹤这么爱吃鸡呀!想了一想,问道:“我听我爹说这吴道人可有本事了!能掐会算的,是个高人。云鹤,你能做他徒弟可真厉害呀!” “还行还行”沈云鹤含糊不清说道,想起吴道人说的话,又道:“不是我找他认师傅的,是师傅来找我这个徒弟的。” “这样啊!”冯二丫头惊讶了:“那你咋在这砍柴呀?看你累的,吃个鸡腿还喘成这样。” “我还得砍一上午柴呢!完喽还得劈一下午的柴!累的我成天腰酸背疼的”沈云鹤看了眼冯二丫头,觉得这丫头跟那白长虫比好多了,自己发牢骚终于不是自言自语,而是有人回应了! “啊?不说吴道人教你武功吗?那他咋让你干一天的农活啊?” “这还不算完!师傅他还检查,让我必须得一天比一天劈的多,说什么这叫进步!成天吃萝卜白菜,我都忘了肉是啥味的了!”农活这个词深深的刺激了沈云鹤,越说越发委屈:“还给我绑沙袋,这斧头也可重了,不信你掂量掂量!睡觉还睡地上,多硬啊!咯的我骨头都疼!” “这回可好,我现在是沾枕头就着!第二天醒来,胳膊腿像散架了似的,关节咯吱咯吱的响,那我还得爬起来!”说道最后,竟连鸡腿也吃不下去了,把头埋在在膝盖上,吸着鼻子,肩膀一抖一抖的。 “我,我就问一句,也没别的意思。”冯二丫头手足无措起来:“你,你别哭呀。” “谁哭了!”沈云鹤用袖子抹了抹眼泪鼻涕啥的:“你看谁哭了。” “我没看着谁哭行了吧。”冯二丫头摊摊手:“得了,鸡你就接着吃吧。我就先回去了。”想了一想,又说:“谁能成想你过的那惨啊!以后我勤点找你,再给你带点鸡啊肉啊的。省的把你也整成小白菜喽。”说完,拍了拍沈云鹤的头。 平时还不觉得什么,可是此情此景,沈云鹤竟升出一股极其不舍之情。听到冯二丫要走,竟一发不可收拾,趴在冯二丫的肩膀上呜呜大哭,人家冯二丫新穿的小花布衫眼泪鼻涕弄得一塌糊涂。这个画面若是让陈多嘴看见,必是雷沟的头号新闻。 山中无岁月,修行期间,沈云鹤一直绑着沙袋下山上山,吴道人教他提气呐气的方法,练习了十多天之后,沈云鹤果然感觉脚下轻了许多。 还没来得及高兴,吴道人又把他的沙袋加了分量。周而复始,一腿一个沙袋的分量已经达到了四十多斤。不知道沈云鹤要是知道吴道人教他换气,其实是提重术,是可以轻功水上漂的,他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一晃三个月过去,这天,吴道人见沈云鹤说道:“云鹤,明天不用劈柴了,天亮就下山回沈府吧,回家探亲一次。” “师傅,那我能在家呆几天啊?” 吴道人看着沈云鹤:“你还想呆几天?住一宿就够了。” 沈云鹤眉开眼笑,一天也不错,诶,明天真是个好日子啊。 第二十五章 学艺(六) 晚上,沈云鹤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啊!烦死了,现在啥时辰了?天咋还没亮呢!” 又在被窝里打了几个滚,顶着鸡窝头爬了出来:“等不了了,现在就下山回去!啥玩意儿啊,天还没亮呢!”沈云鹤随便抓到一个厚点的上衣,蹑手蹑脚的推开门,再轻轻关上,随后一溜烟的顺着山道飞奔了过去。 吴道人在隔壁睁开眼睛,笑道:“这还真是一分钟也等不了。” 深夜,大雷沟里也是没有灯火,沈云鹤情急之下也没带出来个照明的灯笼。幸亏月亮还在,对这地形也熟的彻底,深一脚浅一脚总算看见了沈府的大门。 “开门!开门!”沈云鹤拿起门环咚!咚!咚!扣起大门。 “谁呀?别敲啦!来啦!来啦!这大半夜的有啥事啊?”门房里的伙计王小宝打着哈欠,慢吞吞的找着锁。 “快点!我是你们家大少爷!还没睡醒呢?还不快点开门!”沈云鹤拍门的声更大了。 “你可拉倒吧,人家我们大少爷现在——”王小宝刚一开门,立马就精神了,惊讶大叫道:“诶妈呀!还真是大少爷啊!这咋找这个时辰,黑天嘛火的回来了呢!早知道就接你去了。” “大少爷回来啦!”王小宝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直接喊了一嗓子,接着把身上的布衫脱下来,披在沈云鹤身上:“这外边多冷啊!快点穿上,别冻着了!” 紧接着,沈府的丫鬟伙计自然是都从被窝里爬出来了是好一阵手忙脚乱,大少爷还没睡呢,谁敢休息呀! “小翠!快点告诉少奶奶,大少爷回来啦!” “诶呦!王大娘,你还睡觉哪!快点起来把晚上的饭菜热一遍,大少爷回来啦,让大少爷吃口热乎饭。” “秀儿啊!咋这没眼力见呢,快点把大少爷屋里的被铺上,把炕烧着。” 沈云鹤完全没有扰人清静的自觉,正在沈母的屋里,吸溜吸溜喝着一大碗的热汤。 沈母在旁心疼道:“这晚上多冷啊,你就摸着黑跑回来了,你师傅知道吗?” “嘿嘿”沈云鹤抹了一抹嘴:“师父这个点早就睡觉了,我哪还能把他老人家给吵吵醒喽。” 沈云鹤离了沈府三个月,沈母自是极其惦记自己的儿子的。也不计较平时的调皮捣蛋,只担心着沈云鹤在大山里吃的饱不饱,睡的暖不暖,修行苦是不苦。若不是想着要让孩子受些磨练,早就让自家伙计去钓鱼台探望一二了。 这时小翠把饭桌摆好了,沈母说道:“先凑合凑合吃吧,一会吃完饭就去睡觉。这回回家了,就好好歇一天,明天再给你做好吃的。” “娘,跑这一道上。还别说,我还真饿了。”沈云鹤见到肉更是食欲大开,不禁感叹道,回家就是好啊。 后半夜,沈府的人终于睡个安稳觉了。可谁成想,第二天小六子起来开药铺做生意,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咔嗤!咔嗤!的声响。 “这见鬼了,咋回事啊?啥声啊?”小六子向院子方向看去。 孙先生也从药房里出来,好奇道:“这大早上的,谁在院子里呢?” 两人顺着声音,来到院子里。这一看可不得了,正是沈云鹤拿着一把斧头,又去伙房里抱来一堆柴火,正勤勤恳恳劈着柴呢! 小六子急急忙忙跑过去:“诶呦!我地大少爷呀,你咋还劈起柴火了!我们这些伙计谁不能劈啊。快点把斧头给我,这是你该干地活吗。” 沈云鹤把斧头拿到身后:“不用不用,我劈一会儿就不劈了。这斧头也不咋重啊,我现在一点也不累挺。” 马小六苦笑不得:“这斧头,您还想让它咋重啊。” 孙先生也在旁欣慰说道:“小少爷修行这几个月,可真是长大了,不仅帮家里干活,这柴也劈的又快又稳。手的腕力握力强上不少,真是不错。” 小六子仔细一看,可不嘛!劈的柴整整齐齐,斧头那叫一个快准狠。就连他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粗活,也劈不了这么好。而且有时候还玩点花活,斧头在沈云鹤手里就像大风车转了几个转,然后啪!啪!啪!连环劈! “还行,还行”沈云鹤在旁干笑,大早上的他也想再舒舒服服睡个回笼觉,可怎么的也睡不着了。然后手就痒痒,感觉有劲没处使,只能来劈柴了。不是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么!到自己这怎么倒过来了,还是说自己就是个穷苦干活的命。 雷沟就这么大,一上午的功夫,陈多嘴孙铁蛋子他们就听说沈云鹤今天回沈府的消息了,八九个孩子聚在一起,便要看望看望老大。 “哥他去钓鱼台修行,这一走就是好几个月,也不知道修行成啥样了?到底学着点啥武功了。”孙铁蛋子边走边问。 “云鹤现在肯定老厉害了!”陈多嘴眉飞色舞说道:“我不都跟你们说了吗!那天在青石峰上,吴道人是隔着半个山头,用千里眼一望,就看见我和云鹤有难。接着是用轻功在树上飞啊,你一眨眼睛,就到我们俩旁边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呢,吴道人用眼睛一瞪,那群狼就不敢再向前吃人了。最后他还会无影脚,刚把脚抬起来,还没碰着狼呢!就看见将近二十头狼啊,全都死了!” 最后,陈多嘴挑挑眉毛:“那厉害的人现在是云鹤他师傅了,还就这一个徒弟,不得手把手的教呀。你说云鹤成啥样了。”说罢,抖了个哆嗦:“以后云鹤要是再踹我,我可就得躲躲了。” “诶呀!得了得了”沈云军挖了挖耳朵:“就吴道人杀狼这事,你讲过多少遍了!你讲不腻,我都听腻歪了。” 沈云燕说道:“不过吴道人倒是有真本事的。人家不只在雷沟出名,就连二道河、老虎关的人们还都知道他呢。云鹤肯定是学一身本领了。” 说话间,几人来到沈府门口,把沈云鹤招唤了出来。 自己在山中修行本就寂寞,加上好些时间没见到这些小伙伴有些想念。沈云鹤见到他们格外高兴,叽叽喳喳的玩在一起。 这时,陈多嘴问道:“云鹤呀,你修行修得咋样啊?那无影腿学会没学会呀?” “对呀!云鹤你给咱露几手呗。” “那吴道人咋教你修行的呀?” “哥你现在都会啥功夫啊?”说道武功,小伙伴们像打了鸡血似的兴致高昂,提高了声音齐齐看着沈云鹤。 沈云鹤咬牙切齿看着引起话题的罪魁祸首陈多嘴,几月不见,这货咋更欠打了呢!哪壶不开提哪壶。 难道真要我说,师傅啥也没教我,就让我连砍带劈三个月的柴火,我现在的兵器是斧头,对,这斧头你们家也有,能劈柴火就行。 这话打死沈云鹤他也说不出来。身为老大最重要的是什么?是面子啊!是老大的尊严和威信啊! 第二十六章 学艺(七) “学的东西挺多的,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沈云鹤故意说的风轻云淡,赶紧掀过这一话题。 “没事,咱都不着急。云鹤你慢慢说,好好讲。也教教我们几个,以后咱们这一帮就都会功夫了,到时候咱们就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了。”陈多嘴又贱兮兮的凑上来。 我要是学会武功第一个就是拍死你,沈云鹤心里暗道。 正在沈云鹤郁闷纠结时,忽然村西头跑过来一头脱了僵的马。这马虽是养在家里拉车用,却并不是老马,很是高大威猛。明显受了惊,也不知避人,横冲直撞飞奔了过来。 马主人正是陈多嘴他爹陈有财,唠起嗑来没完没了,都叫他陈磨叽。在后面勉强追着:“马惊着了!都靠靠边,靠靠边!别被嘛踢着喽!” 这些在道上唠嗑的大爷大妈们纷纷向路两旁躲去。其中一个中年妇女手里领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这个妇女姓李,外号叫大埋汰,领着一个小埋汰。 这个小埋汰明显被这马吓得呆住了,任凭大埋汰如何着急拉扯也挪不动步子,眼看就要被马给撞倒了。 “诶呀!大埋汰你快点跑啊!” “把小埋汰抱起来跑!” “来不及了呀!” 陈多嘴几个也吓得吗呀!一声捂住了眼睛:“诶我地妈呀!爹啊!你咋还把马给整惊啦!这可咋整呢!”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云鹤下意识提起气,紧绷起双腿,健步如飞向着那惊马去了。只见他行动间竟都留下了虚影,一步竟能迈出一丈开外。转眼间便到惊马的跟前。 情况危急之下,没人注意到他的速度,就连沈云鹤自己也没发觉。因为惊马最难拦,别说是一个小孩子,就是几个成年人也无法拦住。除非你也骑着马,拿着套马杆顺着惊马跑,套在马的脖子上一点点给它勒住。 沈云军在后大声喊道:“云鹤!你干啥去!快点躲开呀,那马是你能拦得住的吗!” 见面前的马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势头越来越冲。沈云鹤也暗暗悔恨自己太莽撞了,不过事已至此,也不能躲开了。 沈云鹤一个侧身,眼疾手快拽住马脖子上的缰绳。咬紧牙,大喊一声使出全身力气,手背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竟真把那马给硬生生拽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众人才回过神来。陈磨叽终于追了上来,气喘吁吁的接过缰绳,惊讶的看着沈云鹤:“这不是沈家小少爷吗,这才多大年纪啊!诶呀!要不是小少爷把马给制住了,这不得出啥事呢!说不定都得出人命呢!” 李大埋汰带着小男孩这时也过来,虽劫后余生,可被惊吓的面色依旧发青。一个劲的对沈云鹤感激着连连点头:“幸亏是小少爷把马给拦住了,不然我和小二都得被马撞喽啊!真是谢谢小少爷了啊!谢谢小少爷了啊!” “没啥事,没啥事,小埋汰没啥事就行了。”沈云鹤对着王大娘摆摆手。此时他自己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自己啥时候这么厉害了? 孙铁蛋子一帮也跑了过来。陈多嘴见到他爹说道:“看你咋整的啊,还把吗给整惊了。真要是给谁碰着,咱家赔的起吗。” “你小子跟谁说话呢!”陈磨叽一边给马顺毛一边说道:“这不让马拉车吗,谁知道刚打一鞭子就惊着了!” “你没事打它干啥呀!”陈多嘴撇撇嘴:“这下闯祸了吧。” “诶呀!”陈磨叽瞪起眼睛:“你这小玩意儿还教训起老子来了!” 这爷俩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让说个没完,人都散了,两人一马还在那京京有味说个不停。 沈云燕把沈云鹤拖过来,皱起眉:“你咋啥事都往上冲呢!有个好歹咋办啊!” 沈云鹤挠挠头,笑嘻嘻道:“我这不没啥事吗。” 沈云燕翻了个白眼“幸亏没啥事。” 陈多嘴说道:“云鹤,你哪来的那大力气啊!你在咱村子又出名了啊!” 沈云鹤四周一看,可不嘛!周围的人一个个都目瞪口呆看着自己。仔细一听,还能发现有人一边惊讶打量自己,一边唠着—— “这是天生神力啊!” “沈家小少爷就是跟咱们这些老百姓不一样。” “听说沈家少爷正拜吴道人为师呢,这一看,功夫了得啊。” 沈云鹤忍了又忍,还是咧了咧嘴角,有些不禁夸。孙铁蛋子在旁说:“哥呀,这都是吴道人教你的吧,就教你三个月,你就这厉害了。” “对!”沈云鹤装作高深莫测说道:“这还是小意思,师傅教我可多东西了!到时候别说一匹马,我都能以一敌十,敌二十三十,也没问题!”说罢,又急忙补充道:“不过我还没学多长时间,这功法还没学成呢。你们看不了了,等我学成归来的时候,再给你们露两手。” 孙铁蛋子羡慕说道:“没学完呢就这厉害,那学完得啥样啊!” “好说好说。”沈云鹤点点头,虽然不知道自己方才为什么能救下人,不过总算把这个话题掀过去了。 沈云鹤不知道的是,这些正是他修行的成果。脚绑沙袋吐气纳气,轻功早已入门,已小有所成。上午用重斧砍柴,肌肉力气日日磨练,已经很有成果。下午劈柴,让手腕更加准稳,如果沈云鹤这时候打枪,就可以看出他的准头进步神速了。晚上泡的的药泉,日日滋养,促进血液循环,不仅变得身强力壮,还拓展筋脉。最重要的是吴道人暗中已为沈云鹤偷偷打通任督二脉,功夫更加突出,早已不同往日而语了。 不久的功夫,沈府也听说了这件事。沈云鹤便被叫回家,来之不易的假期便一直在在在沈母的以后不能这样了,有什么事不要上杆子去,你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啊。还有孙先生的见义勇为实乃善事,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云云中度过了。 第二日,沈云鹤早早起来。来到钓鱼台,沈云鹤刚想卸下行装去砍柴,便被吴道人叫了住。得知第一阶段已经过去,沈云鹤喜不自胜,恨不得大喊一句,我出师了!我可以学真功夫了! 可吴道人的下一句话宛如在沈云鹤身上泼了碗凉水,而且还浇了个透心凉。以后的修行依旧简单而单调,是上午依旧砍柴劈柴。下午扎马步,动作要标准,期间连眼神的左顾右盼都不准。还要练习打拳,不要误会,不是那种行云流水般,或凌厉,或以柔克刚的拳法。而是那种像断了片似的几个基本动作,翻来覆去就十几个姿势,要一下午反复的练,不停的练。 沈云鹤只能安慰自己,也没什么不好,反正自己每天都可以泡药泉,大不了去找大蛇玩去! 就这样,一晃的功夫,半年过去了。 第二十七集 施法(一) 山中岁月满打满算起来,沈云鹤在钓鱼台已经修行三年了,如今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了。 这三年来,吴道人对沈云鹤的武功修行极为讲究循序渐进,因此沈云鹤别的不说,基础绝对是牢靠的。而且最为欢喜的是,沈云鹤终于告别了劈柴砍柴的日子,吴道人开始教导他各路武术,几家拳法。虽然离沈云鹤的武林梦还差了许多,但总算是让沈云鹤尝到一点甜头了。 不仅仅是学武,吴道人的庙房里收集着许多古书古籍,里面多数都是例如《河图》《易经》一类的奇门遁甲,八卦阵法。这么压箱底的本领,吴道人对沈云鹤自然也是倾囊相授。 至于沈云鹤,他认为玄学是一门高深莫测、只可远观的学问。因此学习起来是抱着极其尊重仰望的态度。以至于吴道人给沈云鹤授课时,吴道人不苟言笑,沈云鹤竟也难得端正态度,那场面看起来也是意外和谐。 除此之外,吴道人也让沈云鹤自看一些小说,像是《水浒传》《三国演义》。这些书籍沈云鹤以前没有读过,孙先生也仅仅传授一些诗词歌赋四书五经。如今在钓鱼台接触到这些小说,沈云鹤里面的情节觉得十分新奇有趣,尤其是三国里的阴谋阳谋更是荡气回肠。 这天,沈云鹤正在钓鱼台侧峰的泉水里打拳,水流顺着陡峭的山峰而下,虽只能将将淹过膝盖,势头却湍急锐利。沈云鹤逆迎着泉水练功,很是锻炼出拳的力劲速度还有下盘的稳固。 这时,一个青年自山下向着沈云鹤跑来,这青年皮肤黝黑,长得是虎背熊腰十分健壮,正是十五岁了的孙铁蛋子。 孙铁蛋子见到沈云鹤二话没说,便红了眼眶,呜呜哭了起来。 沈云鹤吓了一跳,赶紧上了岸,急急问道:“见着我咋还啥也不说,直接抹眼泪了呢?”又想到孙铁蛋子不像陈多嘴娘里娘气的,肯定是受了啥委屈:“到底啥事!快点跟我说说。” 孙铁蛋子抹了抹眼睛,断断续续说道:“二,二兰子要嫁人了,嫁给别,别人去了。哥呀,你得帮帮,帮帮我呀。” 沈云鹤咂咂舌,没想到自己这个兄弟这么多年审美观不但没正过来,一路歪到底不说,而且还越演越重,到现在还成了痴心一片,非她不娶了。不管怎么说,敢于迎娶二兰子,而且还那么积极,沈云鹤就很是佩服孙铁蛋子的这份勇气了。 虽说这女大十八变,可沈云鹤回想了一下,有几次他下山回家倒是与二兰子碰到过几次面,不得不说,这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丑,依旧是又黑又瘦。哦对了,以前不明显,但是这几年不光自己,还有冯二丫孙铁蛋子他们都长了不少个头,衬得二兰子还矮了起来。那往外突的门牙也如愿以偿终于长成了龅牙。 想到这,沈云鹤试探问道:“你不会真和二兰子看对眼了吧?” “哥你说啥呢!”孙铁蛋子说道。沈云鹤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审美再咋跑偏,也能看出来二兰子是个丑女啊。 谁知孙铁蛋子话锋一转:“二兰子那好的一个姑娘,我喜欢人家,人家还不一定能看上我呢!再说了,人家马上要嫁人了呀!” “其实吧,我感觉二兰子搞对象应该不能挑,那有啥看不上你的。”沈云鹤抽了抽嘴角。自己就在山上待了三年,这世道都变成啥样了,二兰子那姑娘都有人争着娶。 “到底咋回事啊,你跟我说清楚喽。”孙铁蛋子一边哭一边把提亲的是说了出来。虽然由于情绪激动,前言不搭后语,但沈云鹤仔细一听,勉强把事情给捋顺了。 原来孙铁蛋子今年也十五岁,到了定亲的年龄了,家里人就开始帮着张罗亲事。孙铁蛋子就主动告诉爹娘,自己相中村里做豆腐家的闺女,也就是二兰子了。 二兰子她爹娘都姓王。二兰子她爹四十左右岁,左脚比右腿长一节,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人们都叫他王铁拐。至于她娘长的是又黑又丑,最为惹眼的有一脸麻子,外号叫王麻婆子。二兰子的外貌就随了她娘,所幸那一脸麻子还是没有遗传到。 孙母起初也是因为二兰子的长相有些不满意,不过见儿子坚持,又考虑到二兰子脾气老实,加上干活勤快,还会算账,能帮着操家,便不再反对了。随后委托小油瓶吴六婶去王家提亲。 小油瓶到了王家,把这婚事一提。王铁拐得知是和孙家定亲,对这桩婚事也是十分满意,连连点头答应。 原来孙家虽然远比不上沈云鹤家富贵,但孙铁蛋子他爹孙来富也是保安队里的一员。此人为人和气很讲义气,而且特别勇敢,作战的时候总是第一个冲在前面,所以在保安队里也是一个小头目。并且沈恩来也十分看重孙来富。 所以孙家的条件在雷沟里也是不错的了。至于孙成则是孙家的独苗,最小的一个儿子,上面只有两个姐姐,十分难得。 本来是件皆大欢喜的好亲事,但却被二兰子他娘麻婆子打了住。麻婆子这人十分迷信,订婚之前,极为讲究生辰八字。若是两个孩子的八字合了,这便是一桩好姻缘。若是起冲突了,那就不用解释,管你是不是家境殷实品性敦实,直接一巴掌拍散。 听到这,沈云鹤撇撇嘴,这十里八里的,会真正算卦的只有我师傅一人。其他人哪个不是招摇撞骗,骗吃骗喝的神棍,那麻婆子还真是个没见识的。 麻婆子自然是不敢劳动吴道人的,她找的是雷沟以跳大神出名的王老婆子。他们也是族亲,如果论起来,二兰子还要管王老婆子叫一声老婶。 这王老婆子在老虎关村子有一个远房亲戚,是她表侄。小时候骑驴,一不小心从驴上摔了下来,瘸了一条腿,落了个残疾。直到现在二十多岁了,也没娶到媳妇。王老婆子本有意把二兰子介绍给她的远房表侄,没想到却让孙家捷足先登。 现下王老婆子听了王麻子的来意。手里拿着两张生辰八字。眼珠子一转,心下泛起了自己的心思,一股坏水涌了上来。 第二十八章 施法(二) 王老婆子盘着腿又是拿出铜钱,又是反复掐指一算,闭上眼睛摇头晃脑,嘴里振振有词小声嘟囔着。还别说,虽是坑蒙拐骗,但巫婆的架势倒是装模作样,十分唬的住人,可见不管哪一行都是要有些这样或那样的真本事的。 麻婆子也确实被唬住了。王老婆子把手里的铜钱一撒,看了看落在地上的铜钱,动了动嘴唇,把欲言又止的神态演了个透彻。 麻婆子在旁急急问道:“到底咋样啊?你倒是说啊。” 王老婆子叹了口气:“俗话说得好呀,宁拆十座庙,不拆一对婚。诶呀,你瞅瞅,我还真不好说。” 麻婆子见此更是心痒难耐:“到底是合还是不合啊?我这是信任你呀!你咋还能卖官司呢。” 王老婆子一拍大腿,好不容易下了决心:“这也就是你,换个别人,说啥我都不能说啊!” 麻婆子摸了摸口袋:“你就说吧,我不让你白算啊。”说罢,摸出来了两个银元放在炕上。 王老婆子麻溜收起钱:“这也就是你,要别人我才不说呢。我算啊,这俩孩子不行。他俩不光八字不合,还命里相克啊!这要是嫁过去,咱二兰子是得没有一天好日子过呀。” 麻婆子不疑有它,相反还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气:“幸亏还没来得及答应。这要是松了口,再退婚就麻烦了。”顿了一顿,又心有余悸问道:“孩子她老婶啊,再麻烦你一回。这孙家不行,帮算算二兰子她姻缘在哪疙瘩哪?” 王老婆子等的就是这句话,借坡下驴道:“那还用你说吗!我早就给咱孩子算好了。咱二兰子啊,就得找个外村子的嫁过去。”想到老虎关就在大雷沟的正西方向,又添了一句:“不仅得找个外村的,还得是西边的才行。” 麻婆子去没去西边找女婿不知道,但她回家之后就托了小油瓶回绝了孙家。 “这麻婆子也是个拎不清的。”沈云鹤看着还在哭的孙铁蛋子,你要是娶了二兰子,那可就真真摊上了个极品的丈母娘。 之后的事就顺理成章了。王老婆子得知孙王两家婚事告吹,正中了她的下怀。给了小油瓶半袋小黄米,拖她为自己的表侄去王家提亲。 小油瓶一出马,那是所向披靡锐不可挡。二十多岁被说成了年纪大会照顾人,残疾被说成跟王铁拐似的只是腿脚不便,其实不耽误做农活。最关键的是这男方家在老虎关正西方向,占了天和地利啊!一番番嘴炮下来,竟也忽悠得王铁拐麻婆子双双欢喜,把这桩亲事给保成了。 沈云鹤赞赞道:“这小油瓶功力又长了啊,这都能给说成了。” 孙铁蛋子看着沈云鹤:“哥呀!你还管小油瓶干啥呀,快点帮我出出主意啊!那老婆子成天的没有好出,满嘴没有一句真话,啥也不知道就知道坑人!真缺德!” 沈云鹤深以为然跟着点点头,对跳大神的王老婆子他也是早有耳闻。这老巫婆虽说没有什么大罪过,却坑蒙拐骗,骗吃骗喝。她还自称得到了蛇仙的点化,是蛇仙附体。家里供奉蛇仙,台柜上摆着金银花,白银花。弄得好一片乌烟瘴气。 按理说对王老婆子这种骗子,沈恩来应该管上一管,即使有的村民盲目迷信,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应该敲打一番,让王老婆子收敛一些。可是王老婆子曾经的儿子是保安队的一员,都是在刀尖上甜血,一次任务中不幸中弹身亡。 沈恩来惋惜逝去的兄弟,对他们的家属都多有照拂。这样王老婆子作为烈士家属不仅每个月都可以来保安队领一份空饷,而且她每每招摇撞骗时,沈恩来态度也不能强硬,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此,王老婆子便更加有恃无恐了起来,行骗的手笔越来越大,在算命行业也是风生水起。 “得了!别哭了!”沈云鹤摸了摸下巴说道:“你俩的婚事既然是王老婆子胡编乱造搅和黄的,那咱们就从她下手,肯定能帮把你婚事给抢回来。” “真哒?” “我还能唬你咋哒!走,咱俩先回钓鱼台一趟”沈云鹤说道:“我下山得跟我师傅说一声,完喽,我还得在钓鱼台拿个东西。” 孙铁蛋子擦了擦眼睛,这孩子从小就盲目崇拜沈云鹤。见沈云鹤有了主意,心下大定:“那哥,咱俩快点走吧!还等啥啊?”虽然沈云鹤比孙铁蛋子小了两岁,但在孙铁蛋子心中,沈云鹤的身影那是一直高大的。所以,孙铁蛋子每每见到沈云鹤,都会崇拜的喊一声,哥! 下山时,孙铁蛋子左右看了看,拉住走在前面的沈云鹤,迟疑说道:“哥呀,你走错道了吧,这是哪呀?还有,你拿个篮筐干啥呀?” 沈云鹤头也不回:“没走错,咱先去蛇仙洞,然后再下山。到时候我让你看看我的绝活,你得先做好心理准备,要不该吓破胆了。”沈云鹤低低笑了起来:“那王老婆子不总是说她自己是蛇仙附体吗!那我就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蛇半仙。” 要说沈云鹤修行最意外的收获,便是日日泡药泉,与那些蛇朝夕相处,竟自学成才,习得一手驭蛇之术。这也是武功的一种,虽然听起来邪门,却极为讲究,一定要细心,洞察力高超的人才能习得。沈云鹤每每在蛇洞时,观察那些蛇的习性动作,一来二去竟也能与那些蛇互动起来,渐渐的,便发展为能以声控蛇、驱蛇的一项本领。 况且不仅是控蛇、驱蛇,自己和那条最威武霸气的白蛇也已经是亲密朋友了,不但天天在温泉里坦诚相现,还可以又骑又抱。沈云鹤不禁叹道,自己和长虫还真是有缘啊,该不会自己才是蛇仙附体吧。 穿过几棵高大的老树,孙铁蛋子望着黑黝黝的洞口,不解问道:“这就是你说的蛇仙洞啊,也没看着蛇啊?我以前也没听说过呀。” 沈云鹤说道:“那些蛇都是有灵性的,都不往外随便乱爬。”又眨了眨眼睛,笑着说:“让你看看我的绝活,你先站我身后边吧,看真给你吓到。” 见孙铁蛋子没动,沈云鹤坏笑,也不提醒,对着洞口打起手势,只听一声呲呲刺耳的口哨,听的孙铁蛋子头皮发麻。 “哥,你啥时候练的这难听的口哨啊?乍一听太吓人了”孙铁蛋子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看着洞口,也没有什么变化。这时,只见有什么东西爬了出来。孙铁蛋子定眼一看,蛇,是蛇!随即妈呀!一声,跳到沈云鹤身后边,搭着沈云鹤的肩膀瑟瑟发抖,大声叫道:“这都啥玩意儿啊!” 一条蛇,两条蛇,孙铁蛋子也不会吓成这样,关键是一群蛇浩浩荡荡的。 沈云鹤转头笑嘻嘻道:“不是让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叫你不听,吓哆嗦了吧。” 见孙铁蛋子虽然害怕,但径直瞅着自己,好像非要探出个究竟。沈云鹤止了笑,正色道:“这就是我要跟你显摆的绝活,驭蛇之术!” “啥!”孙铁蛋子瞪大眼睛,我靠!这绝活也太牛逼了!沈云鹤那身影是更加高大了。孙铁蛋子对沈云鹤的崇拜之情顿时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 第二十九章 施法(三) 沈云鹤把篮子放在地上。只见那些蛇不约而同纷纷爬进篮子里,蜷缩起来。 “够了,够了!”沈云鹤把篮子抬起来,笑了笑:“十几条就够了,剩下的就用不着了,你们都回去吧!” 说罢,又吹起了口哨,刺耳难听。外行人听起来,哨音与第一次明明没有什么不同,但却没有蛇再从山洞里爬出来,相反,沈云鹤没有选中的那些小蛇竟都转了个弯,又乖乖的回到山洞里。 孙铁蛋子十分惊奇:“要是我说啊,哥你才是蛇仙附体啊!这本事太厉害了!” 沈云鹤用一块蓝色的布把篮子盖上:“这还不算啥,我师傅教我的东西比这个还玄乎。” 两人双双下了山,沈云鹤对孙铁蛋子说道:“你去找陈多嘴他们去,咱召开作战会议。按老规矩,下午村头见!” 午后,雷沟村头。 沈云鹤站在大青石上,来回蹭了蹭,不仅有些怀念。自自己修行后,回家的次数便不是很多了,至于小伙伴之间的作战会议,就更没召开过了。 这可是修行以来的第一次会议,考验自己修行成果的时候到了。沈云鹤心中握拳,这次作战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这时,陈多嘴说道:”云鹤!听孙铁蛋子说,你学会驱蛇啦!真的假的?你这也太厉害了吧!再驱个蛇给我们看看呀!” 沈云军也说道:“对呀,那群长虫全都听你的话,这也太有面子了!” 沈云鹤看了看孙铁蛋子,眯起眼睛。自己还想保密来着,到时候冷不丁吓他们一跳呢!不过,就算提前打了预防针也没有用。 沈云鹤猛地掀开蓝布,把篮子放在地上。吹了声口哨,只见那些蛇纷纷四处爬窜了出来。 “啊!长虫啊!” “别过来!你上边喇去,别往这边来!” “诶呀!别咬我!” 沈云鹤见众人又躲又藏,笑嘻嘻的歪着头:“不是你们要看我驱蛇吗!这回咋还又叫又跳的呢,都好好看着呀!” 只有孙铁蛋子还算镇定,无奈说道:“哥呀,这多长虫,谁能不害怕啊!你快点收起来吧。” 沈云鹤撇撇嘴,又吹了声口哨:“得了!都回来吧。” 见自己脱离了危险,陈多嘴脸色发白,摸了摸胸脯:“平时抓长虫,是好几个人抓一条蛇,还不觉着啥。这回好几条长虫抓我一个人,我滴妈呀!我现在还没缓来呢。” 李快腿也坐在地上,心有余悸:“经这一出,我都对长虫都有阴影了,以后再也没有胆子吃长虫了。” 沈云鹤又把蓝布盖上:“这回你们可吃着苦头了吧!野外的不管是长虫,还是野兔野鸡什么的,它们都有生命,有灵性,而且都是自然生长,咱们得顺着自然。以后谁见着,都不要抓来逮住吃了。” 陈多嘴大声问道:“那咱以后都不能吃肉啦!不会要改吃素吧!” 沈云鹤翻了个白眼:“家养的鸡呀猪啊啥的,你们想吃就吃呗。你们家养家畜为的是啥啊,不就是为了吃蛋吃肉吗!只不过自己养的和山上自然生长的是截然不同。我们要尊重自然。” 陈多嘴几人听罢似懂非懂,只是点点头。 沈云鹤见话题有些跑偏,不禁汗颜,自己不知不觉中也沾染了师傅生活中爱教导人的毛病。又把话题转了回来:“你们这么怕这些长虫可不行,咱们一会跟王老婆子作战,还得靠它们呢。” 沈云燕说道:“云鹤,咱们咋作战啊?你把计划跟我们几个说一下啊。” 沈云鹤摇摇头:“等一会儿,还缺一个人呢。” “还有谁没来啊?这不都在这呢吗。”沈云燕左右数了数。沈云鹤也笑着不说,打起了官司来。 过了一会儿,远处走来一个姑娘。十五芳华,身材高挑,面容白暂,穿着一身红衣,眉眼肆意,腰间还别着长鞭,正是冯二丫头。 原来冯府是王家卖豆腐的老主顾。每天清晨,王铁拐挑着水桶挨村卖豆腐时,都会路过冯府。二兰子也经常跟在她爹后面,帮着搭把手,收找些零钱。这一来二去,二兰子与冯二丫头便熟识了起来,渐渐的,两人也成了说得上悄悄话的好朋友。 “这不是冯二丫头吗。”陈多嘴捏着嗓子,边说边向沈云鹤贱笑着眨眨眼。 还没等沈云鹤开口,冯二丫头就上前摸了摸鞭子:“陈多嘴,又找打了是吧。” 陈多嘴连忙摆手:“别别,我没啥意思啊。” “好了,好了,别闹了。现在需要的是安静,安静的听我说话!”沈云鹤拍拍手:“这回人就都到齐了,作战计划我已经都想好啦。我决定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咱们要分工合作。” 众人纷纷看向沈云鹤。分工合作,听起来挺有意思的,一定要给我分个又刺激又好玩的好差事啊。 沈云鹤咳嗽两声:“先是冯二丫头,我找冯二丫头来,就是让她去找二兰子的。”诶呀!现在算不算自己在使唤这个野丫头呢,让野丫头费心费力为自己干活,想想就有点小激动呢! 孙铁蛋子打断沈云鹤飘飘然的思绪,道:“找二兰子干啥去啊?” “当然是让冯二丫头问问二兰子啊,问她到底是愿不愿意嫁你啊!她要是不愿意,那咱们不是白忙活一场了吗。”见孙铁蛋子要反驳,沈云鹤说道:“那二兰子跟你说过要嫁你了吗?” 孙铁蛋子挠挠头,顿了顿说道:“这她倒是没说过。” “这不就得了吗!”冯二丫头拍了拍孙铁蛋子的肩膀,说道:“我这去问问二兰子去。不过我估计她也应该不愿意嫁到外村去。” “这就是作战第一项,冯二丫头去问二兰子的意思,明天下午之前一定要得到二兰子的准信。”沈云鹤化身总司令,威风凛凛厉声问道:“能不能完成!” 冯二丫头下意识立正敬礼:“是!保证完成任务!” “嗯”沈云鹤移开目光:“作战第二项,陈多嘴!” 陈多嘴跃跃欲试,搓了搓手:“我干啥呀?云鹤你就快点说吧!我等着呢!” 沈云鹤笑道:“这个任务最适合你了,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了。” 第三十章 施法(四) 陈多嘴挑挑眉毛:“没想到我这么优秀啊!这第二个任务听起来非我不可啊。” “是是!”沈云鹤说道:“第二个任务就是让你跟咱村的七大姑八大姨啥的,散播消息学舌去!” 沈云燕几人哈哈大笑:“跟那些能唠叨私死人的中年妇女们唠嗑扯闲,这种娘们唧唧的事,还真非你陈多嘴不可!这点啊!我们还真都比不上你!” 陈多嘴反以为荣,诶妈呀!云鹤终于发现自己的特长,要加以委以重任了,试问还有谁能比我陈多嘴更受那些雷沟妇女们的待见!还有哪个小伙能跟那些四十多岁的大妈们聊得到一起去! 陈多嘴上前一步:“保证完成任务!” 沈云鹤真的是彻底败给陈多嘴了:“你知道我要让你传啥消息吗?” “对哈”陈多嘴一乐:“那云鹤你要让我传播啥呀?” 沈云鹤说道:“你就跟别人说,这几年我修行已经大有所成。奇门遁甲,武术轻功,八卦演算是样样精通。而且我不但能掐会算,还会降妖除魔,会很深的道法。就这么跟别人说。” 冯二丫头在旁呲笑一声:“这把自己夸得没边没边的了,没见过比你还脸大的人了。” 在场的小伙伴除了孙铁成子,听了冯二丫的话都在心里默默的点了点头。 “你就按这么说,使劲的夸我。只能比我说的更邪乎,更厉害,反正不能把我的本事说的比我刚才讲的还差。这是任务!”沈云鹤强调道,反正我说的是又事实,自己完全不用不好意思嘛!对吧! “保证完成任务!”不就是嗑瓜子打闲唠吗,而且还可以正大光明的添油加醋,呃,不对,是语言加工。而且自己若是战斗力不足,还可以全家总动员啊。陈斗嘴表示自己完全没有压力。 “好!第三项作战计划,沈云军、沈云燕、李快腿你们几个!”沈云鹤说道:“这项任务是最重要的。” 沈云燕看向沈云鹤:“啥任务啊?得几个人一起完成啊。” “你们要打听到王老婆子和她老头子啥时候外出去不在家,还一时半会儿不能回来。”沈云鹤交代:“比如王老婆子到谁家跳大神去了,要不就是去赶集去了。你们蹲她家大门口守着也行,多留意留意,跟别人打探消息也行,反正一定要知道王老婆子啥时候出门。” “知道了!” “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这听起来有点像侦查敌情,像间谍似的。沈云燕几人对这个任务很是兴奋。 孙铁蛋子左等右等,还是不见沈云鹤提及他。憋不住问道:“哥呀,那我干啥呀?我有啥任务呀?” 沈云鹤抱着肩,打趣着笑:“你啥也不用干,在家呆着就行了。等我们作战成功喽,你就等着抱媳妇吧!” 一句话,让孙铁蛋子手足无措,他本来就皮肤黝黑,现在有羞得满面通红。说话也结巴了起来:“那,那咋行呢。” 冯二丫头见他脸色,也觉得十分有趣,便逗弄道:“诶呀!咋还脸红了呢,脸皮也忒薄了。” “孙铁蛋子你就啥也不用管了,到时候请我们吃喜酒就成了!” 陈多嘴见众人围着孙铁蛋子兴致勃勃的起哄,根本没人留意他。又看到大青石上盖着布的篮子,嘿嘿贼兮兮的捂嘴一乐,想出一个坏点子。 陈多嘴蹑手蹑脚拿起篮子,看向围着孙铁蛋子的冯二丫头,又是忍不住坏笑。要说被二丫头用鞭子狠狠抽过的人,沈云鹤是第一,他陈多嘴就是第二。这几年自从沈云鹤与冯二丫头定亲,冯二丫头舍不得抽沈云鹤,自己却是照抽不误,已经变成当之无愧的第一了。 今天就是复仇的日子了,陈多嘴美滋滋的想着。悄悄拽了拽冯二丫头的袖子,压低声音:“嘘,我让你看看篮子里的东西。你小点声,别把它们吓着。”说罢,晃了晃手里的篮子。 冯二丫头撇撇嘴,却也小声说道:“啥玩意啊?这你整的这神秘的样儿。” “你看看就知道了。”陈多嘴嘿嘿一笑。猛地把蓝布掀开,把篮子往冯二丫头身上一推,还自带吓人音效,冲着冯二丫头大声喊道:“妈呀!蛇呀!” 沈云鹤几人纷纷向他们两人看去。只见冯二丫头张大嘴巴,瞪大眼睛,一动也不敢动的看着篮子。沈云鹤几人看着冯二丫头愣在当场,不禁琢磨着,这丫头到底是害怕呢,还是不害怕呢。 在冯二丫头的眼里,篮子太小,大大小小,颜色不一样的的蛇缠在一起,胡乱爬着,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群蛇乱舞。这时,一条小绿蛇貌似贪恋冯二丫头的美貌,慢条斯理的爬出来,伸出冷冰冰的蛇信子,竟然添了冯二丫头的手指一下! 这次,冯二丫头终于反应了过来,用力推开篮子:“妈呀!蛇啊!”吓得脸色发白,腿脚发软,只管向后退着,正好撞到沈云鹤身上。 沈云鹤连忙扶住人,冯二丫头顺势倒在了沈云鹤怀里。众人见沈云鹤现下抱着个漂亮姑娘,不管情况如何,都很是羡慕啊。 冯二丫头早已吓的全身脱力,指着陈多嘴,嘴唇哆嗦着“你,你”你了半天,却硬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沈云鹤抱着冯二丫头也动不开身,只得对其他人挥了挥手:“得了,你们就先回去吧,一定要完成任务啊!咱们明个下午再召开会议啊,都报告自己任务完成咋地啦,完成的咋样。” 沈云燕说道“中,那我们几个就回去啦。看冯二丫头吓成这样,云鹤你就把二丫头送回去吧。” 见众人都走散了,只剩下陈多嘴走一步,又迈回来三步。他难得见到这么八卦的场面,实在是舍不得离开。 沈云鹤挑了挑眉毛:“咋地!还不走啊!现在她是吓的还没缓过神来。等她缓过神来,你把她吓成这样,她不得拿鞭子抽死你啊!” 陈多嘴心下一激灵,抽死倒不至于,但冯二丫头生起气来,是真能把人抽的几天不能下地。想到这,连忙一溜烟的跑了。 沈云鹤看了看三魂丢了七魄的冯二丫头,果然再咋泼辣的姑娘,都是怕虫蛇的。想到自己可是会驭蛇之术,顿时气势大涨! 往日总是受她欺负,如今可是翻身农奴做了主。沈云鹤不禁笑了出来。 冯二丫头听见,眼睛一厉:“你笑啥呀!” 沈云鹤立马闭了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条件反射听了她的话。诶!谁让自己被欺压久了,就算有反抗的实力,也没有反抗的底气啊! 第三十一章 施法(五) “现在有力气了没,能自己站起来走了吗?”沈云鹤晃了晃冯二丫头的肩膀:“走,我送你回家去。” 冯二丫头好些功夫才回过神来,此时见到装着蛇的篮子还是心有余悸:“你把篮子拿走!别让我见着!” “其实只要你不主动伤害它,这些长虫是不会伤你的”沈云鹤摊开手:“你又没对它们起了什么坏心思,所以根本就没啥可怕的。” “要不我给你讲个关于长虫的故事,你听完喽,肯定就不能害怕了。” 冯二丫头起了兴趣,与沈云鹤面对面坐在地上,好奇问道:“啥故事啊?还能让我见着长虫不害怕啊?” “那你好好听啊,别我讲半道,就胡乱插嘴。”沈云鹤清了清嗓子,讲起故事来,语调学着说书人,抑扬顿挫:“在以前啊,不管是啥长虫不是爬着走,都是站着走道,直到遇见李世民。” 沈云鹤看了看冯二丫头:“李世民,知道是谁吗!” 冯二丫头催促道:“你也太瞧不起我了,不就是唐太宗李世民吗。快说,快说!完喽咋地啦?” “在李世民攻打窦建德的时候,有一回,他去考察军情去。这李世民啊,他有个习惯,就是不管啥时候,都是自己单枪匹马去考察地形呀,敌军啥的。” “这李世民考察时路过一片树林,就冷不丁的碰着一条长虫。这长虫不正站着呢吗,直愣拔翘的,一根细竹竿似的,就把李世民吓一跳。” “李世民缓过神来,就指着长虫说道”沈云鹤捏着嗓子,变声学着李世民说话:“你说你细不连天的,站着多磕瘆啊!以后你爬着走道!” 冯二丫头笑道:“这人还能跟长虫说话啊,长虫能听懂吗!这不有病吗。” “人咋不能跟长虫说话啊!你不能不代表别人不能。”沈云鹤翻了个白眼,自己还天天跟大白蛇说话呢,也没见我有病啊! “这李世民是谁啊,人家是皇上!那是上神转世,真龙天子,那说出的话就是圣旨!这长虫就是个五虫之一,它敢不听皇上的吗!” “这长虫就对李世民说了”沈云鹤换了个语调:“这让我爬着走道倒是也中。但是,你看我这细啊,又没胳膊又没腿。你说这谁要是走道不看路,得一脚给我踩死,这可咋办啊?” “李世民一想,觉得这长虫说的也对。就又对长虫说:这样吧!我封你为瘆虫!谁见到你都害怕三分。见到你一害怕,就后退三步,然后借这个机会,你是不是就能跑啦!” 冯二丫头正听的入神,突然打断道:“等一会儿,啥叫瘆虫啊?” “就是让别人见着就害怕的虫子。”沈云鹤接着说道:“这长虫听罢就同意了,道:那中,以后我就爬着走了。说罢,就向李世民拜了一拜,果真爬着走了。” “好了,故事讲完了。”见冯二丫头一脸意犹未尽,沈云鹤笑道:“所以这长虫吧,瞅着害怕,也只是瞅着而已。你再仔细瞧瞧,长虫其实一点也不吓人。” “我今儿个才知道,长虫吓人,原来是为了给自己逃命啊。”冯二丫头拿过篮子,小心翼翼的掀开布,左右看了看,突然觉得这些蛇也不那么骇人了嘛。伸出手指,试探的碰了碰其中的一条小青蛇,那小青蛇晃着头扭了扭,好像很不耐烦冯二丫头逗弄自己。 冯二丫头招呼沈云鹤过来看,对小青蛇笑道:“刚才你还不听话,舔我来着呢。咋地?现在轮到我碰你了,你就不愿意啦!” 沈云鹤和二丫头说笑着又打又闹,走走停停的。当他把二丫头送到二道河时,全然不知他自己在雷沟村里已经火出了一个新高度。 陈多嘴这厢认为,自己的才能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匆匆回到家,先在水缸里舀了一口凉水润润喉,以完美的嗓子面对自己的第一波听众,张大喇叭和陈磨叽。 “娘啊,云鹤下山回来了。今天他在我们几个跟前露了两手,果然修完行,就是跟以前不一样儿了啊。现在云鹤他可厉害了!” 陈磨叽原本要到院子里去给马添草,此时闻到八卦的味道,这也不准备出屋了。和张大喇叭一起盘腿坐在炕上,双眼发亮,急急问道:“那小少爷现在都会点啥呀?就总是听说沈家小少爷认了吴道人做师傅,这都认了三年了,谁也不知道小少爷都学了点啥。” 陈多嘴也脱鞋上了炕:“这就是我们几个跟云鹤关系好,才知道的。要不那本领可都是不外传的。” 张大喇叭等不及了:“诶呀!儿子你知道点啥,快点说,还吊上我胃口了!” 陈多嘴说道:“云鹤去钓鱼台,那学的都是武侠功夫,我估磨吴道人很有可能就是哪个门派的掌门人,上咱雷沟这云游物色关门弟子来了,这就相中云鹤了。现在云鹤的内力、轻功、拳法、枪法都出神入化了。在村口那条河上,让我们看着,那是脚尖点着水面来回跑啊。” 陈磨叽瞪大眼睛:“诶我地妈呀!那小少爷不都是神人了吗!” “这还不算啥呢!”陈多嘴说道:“云鹤还跟他师傅学算命!人家管算命不叫算命,叫八卦玄学!两手指头一掐,就能算出你最近是福是灾。可不是唬弄人的,云鹤说这是一门学问。” “这不是小神仙了吗!”张大喇叭道:“那敢情好,明个让小少爷来咱家,看看咱家风水咋样。” 陈多嘴哼了一声:“云鹤又不是算命先生,人家是钻研学问,轻易不给别人算命。” “也对!”张大喇叭点点头:“人家小少爷又不指着这个挣钱,有句话不叫天机不可泄露吗!说多喽,也不好。” 见自己娘亲打消了这个念头,陈多嘴松了一口气:“那些本领都是云鹤跟着吴道人学的,下面我说的可不得了,是云鹤自学成才的。” “是啥呀?”陈磨叽问道。 “就是驭蛇之术,不管是啥长虫,只要云鹤一吹口哨,就都听他的。云鹤让它们干啥,那些长虫就干啥,可听话了!”因为这项绝技陈多嘴亲身经历过,因此说起来又添了好几分底气,一股与有荣焉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那不就跟王老婆子似的吗!”陈磨叽说道。 张大喇叭转头狠狠的拍着陈磨叽的脑门:“你唬吧!是不是啊!人家是小少爷,根正苗红!学的是正经学问,小神仙似的。王老婆子一个跳大神的能跟人家比吗!” 陈多嘴在旁捂嘴笑道,娘啊,打得好! 第三十二章 施法(六) 张大喇叭教训完陈磨叽之后说道:“这沈家小少爷啊,是从小就机灵聪明,跟咱们这些孩子不一样。你还记不记的,前些年,孩子他姨来咱家,城里来的啥也不知道,看着蘑菇就吃,结果吃中毒了。还是人家小少爷知道让灌大粪汤大粪,这吐哒!把毒蘑菇啥的都吐出来了,差点把大肠头子给吐出来!要不,花钱找郎中都不赶趟!” 陈多嘴摇着脑袋道:“娘,这你就不懂了吧。云鹤说了,在中医里头啊,大粪汤叫倒药,是专门的一种药材呢!” 张大喇叭一拍大腿:“都说跟着啥孩子学啥样。咱孩子成天跟着人家小少爷玩,这不!还知道中医倒药是啥玩意了。这真是挨龙是龙,挨凤是凤,挨着老鼠会打洞!” 三人又闲聊一会儿,便都有些坐立不安,都是迫切需要出去转上一圈,要把沈云鹤的神通广为流传。 陈磨叽下炕穿鞋:“我出去转一圈,待会儿回来。” 张大喇叭看向陈多嘴:“我也去串串门去。亮啊,你就在家呆着吧,看家。” 陈多嘴自知可是有任务在身的人,急忙摆手,搬出了沈云鹤:“不行不行,云鹤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还让我去找他去呢。” 张大喇叭一拍手:“也对!”转身看向已经走到门口的陈磨叽,大声说道:“你想干啥去!马喂了吗!我娘俩出去,你在家看家吧。” 陈磨叽一个标准的妻管严,实在不敢跟老婆唱反调,只得弱弱的说:“那你俩早点回来啊。” 见两人走出家门,陈磨叽一人在家是心痒难耐。屋前屋后转了好几圈,最后实在是忍耐不住,内心挣扎一番。终于决定把大门一锁,找人唠嗑去喽。 ———— 第二日早上,小六子正在药铺里,一边哼着歌一边给别人抓药。可以见得他今天很是高兴,因为自家大少爷难得回家。嗯,几个月不见,大少爷好像又长高了不少,真是越长越俊了。小六子想起冯家二丫头性子最难伺候,不禁感叹道,自家少爷真是棵好白菜结果被冯家小姐给拱了。 这时,听见药铺外面有几人在打闲唠。小六子知道每天这附近两三家的人都会在药铺外面的石桌上打打牌、唠唠嗑,而现在这几人的唠嗑内容让小六子竖起了耳朵。 “这我今儿个,让我家孩子帮我放个羊,他还跟我较劲,不乐意去呢。” 一人道:“咱家孩子就这样了,看看人家沈家小少爷多有出息。” 另一人道:“我可听说了,沈小少爷其实已经接了吴道人的衣钵,继承了一个门派的掌门人!武功是出神入化啊!什么飞檐走壁、只手碎石。” “那是,我还还记得呢,小少爷十岁那年就自己一个人把脱缰的马给制住了。”又有一人道:“陈磨叽跟我说,小少爷他还有学问!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你以后过得好不好啊,小少爷都能算出来。” “你们知道的还少。”听这声音是第一个人:“沈家少爷是小神仙转世啊,能跟长虫说话,天下的长虫都得听小少爷的。这是我家李峰亲眼见着的,给我家孩子吓完了。” “这个我倒是没听说,不过咱雷沟是出一位神仙似的能人了啊!” “哈哈,那还用说吗!” 小六子边听边点头,竟也不觉得那些人说的夸张不妥。只是在想少爷实在是太谦虚了,回趟家,学着啥本事也不跟我们说。要是没听着这些人打唠,自己不知道啥时候才能知道少爷本领呢!嗯,等打完烊的时候得好好在少奶奶面前学学舌。 此时话题中人沈云鹤吃过早饭,便出了沈府随便逛逛,消消食。他见路边村民见自己的目光中,慈爱中带着点八卦,八卦中还带着点仰慕。就连打招呼都格外的,嗯,热情。比如: “大爷,吃饭了吗?”沈云鹤见到放牛的李大爷,笑着打招呼道。 李大爷见沈云鹤对自己说话,立刻瞪大眼睛。对着沈云鹤点头哈腰,好像沈云鹤是长辈一样:“诶!小少爷回来啦!挺长时间没见着小少爷了!小少爷这回在家呆几天啊?” 沈云鹤见此情况,真真摸不到头脑。又向前几步,看见刚踏出门口倒脏水的李大妈,又说道:“大妈,吃饭了吗?” 李大妈见是沈云鹤,急忙把脏桶放下。看向沈云鹤目光敬仰,说话带着受宠若惊的意味:“这不是沈小少爷吗!干啥去啦?大妈这刚烙完地饼,来一块不?” 沈云鹤深深的疑惑了,你们平时不都说声吃了,就完事了嘛。今天是咋地啦?细细一想,沈云鹤猛地一拍手,陈多嘴,好样的!第二项任务圆满成功! 与此同时,第一项任务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冯府作为一大富家,府里还开着一个烧酒作坊。上下帮工伙计加在一起,有几十张嘴要吃饭。这豆腐作为最最家常的家常菜,肯定是不可或缺的。因此,冯家可谓是麻婆子家的最大主顾。每天王铁拐都会赶着毛驴车二兰子也一天不落的跟着王铁拐卖豆腐,在一边帮衬着收些零钱。 这天早上,冯二丫头早上起来,估摸着时辰,候在冯府大门处等着二兰子。这时,见到一辆毛驴车赶了过来,趁着王铁拐和伙计去厨房的功夫,冯二丫头连忙把二兰子拽到一旁。 冯二丫头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人,才说道:“我有点事想要问问你。” 二兰子有些奇怪:“你想问啥事啊?还整的挺神秘的。” 冯二丫头话顿了顿,仔细斟酌了一下用词:“你不是过几天就要订亲了吗,我就想问问你觉得自己这亲事咋样啊?” 二兰子听罢,也不说话。只是绞着手指,又低下头,显得更矮了。 冯二丫头翻了翻白眼,早就知道自己的这个任务一点也不轻松。二兰子的性子跟自己相比是差远了,扭扭捏捏的,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来。这不!自己就问一句话,就卡壳了,这还怎么往下进行啊。 冯红袖叹了一口气,任重道远啊! 第三十三章 施法(七) 冯二丫头努力调整自己的脸色,显得很有耐心:“都女孩子家家的,瞧瞧你,有啥不好意思的!咱俩就说点悄悄话呗。”又再追问了一遍:“你对你那个婚事满意不满意啊?说说呗。” 二兰子还是没抬头,又闷声了一会才说道:“问我有啥用啊。这门亲事都说好了,我娘满意就行了呗。我自己满意不满意又有啥关系啊,也没人听我的。” 冯二丫头仔细听了听,终于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那也就是说,你不想嫁老虎关去呗。” 二兰子听罢,悄悄的瞥了冯二丫头一眼。那还用问吗!谁乐意嫁一个残疾啊。二十多岁还没娶着媳妇,那肯定是老虎关的姑娘没人愿意嫁他,才要到外村寻摸媳妇来了。自己要是嫁过去,肯定是跟着受苦,一辈子,都该耽误了。 二兰子看着冯二丫头又白又标志的小脸,越看越是愤愤不平。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凭啥你能嫁给我们雷沟的大少爷,我就得去跟一个残疾搭伙过日子啊。你不就是比我长的白一点,眼睛大一点,鼻子挺一点,门牙小一点,身材圆润一点,高一点吗!咱俩也不差啥啊,凭啥我的亲事跟你的都没法比啊。 冯二丫头见二兰子神色悲愤,便了然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猜你也不愿意。”想了想,决定还是直接了当一点比较好。 “那你觉得孙铁蛋子咋样啊?”冯二丫头冲二兰子眨了眨眼睛。 这下二兰子头埋的更低了,心里怦怦乱跳个不停。其实小油瓶为孙家提亲那天,自己还高兴了挺长时间,一个人偷摸乐了好久,可惜最后乐极生悲。况且,二兰子又看了冯二丫头一眼,想到若是自己嫁给成子,心里忽然就不那么不平衡了。 “诶呀!那你到底愿不愿意嫁给孙铁蛋子呀?”冯二丫头又催促道。没办法,跟二兰子说话,一句话就得说两遍。 二兰子哭丧着脸:“那不也就是说说嘛,还能成真啊。这婚事我爹娘都定了,我还能真嫁给成子啊。” “也就是说你更想嫁孙铁蛋子呗。”冯二丫头拍了拍二兰子的肩膀,舒了一口气:“谢谢你,能让我歇一会了。”第二项任务终于完成! 三项任务已经完成了两项,真是可喜可贺。与此同时,沈云鹤交待的至关重要的第三项任务也时刻进行着。 自昨天中午开完会后。沈云燕、沈云军、李快腿几人便商量着,如何得到王老婆子和她老头子的行程。 最后,沈云燕对其他人说道:“咱也别想些别的了,就来个简单直接的法子,直接在王老婆子家门口蹲点。省着从别人那里打听的消息,也不一定准不准。虽然麻烦了一点,挺费时间的,但咱人多啊,咱就轮流蹲点去!也不咋累。”见众人纷纷同意,便大手一挥:“那我现在就去,过一会,你们来一个人替我来。” 这天早上,轮到了李快腿。李快腿为了这个任务可是起了个大早。 在王老婆子家附近左右观察了一番。李快腿见她家门口放着木柴,整齐的堆在一起,形成一个成人高的金字塔。李快腿眼睛一亮,这位置好啊!不但隐蔽,而且距离还不远,王老婆子说啥话都能听的清楚。便一溜烟跑到木柴后面,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了下来。 可惜竖起耳朵好长时间,都是家里长家里短的话。李快腿有些着急,早上老娘让自己去放羊去,可自己为了蹲点,是鼓起勇气跟老娘抗争到底。最后还是趁着老娘不注意,偷摸跑了出来。这要是回了家,一顿鸡毛掸子是跑不了了,说不定还不准吃饭呢。 李快腿叹了口气,自己都牺牲这么大了,咋还听不到一点有用的情报呢!云鹤还说下午要再开会报告进度呢,这还一点苗头都没有呢。 这时,院子里又响起王老婆子尖细刻薄的声音:“老头子啊!那些符啊啥的都画了吗?” 王老婆子跳大神,都会把老头带上。李快腿听到这话顿时秉住呼吸,只听一老头说道:“我这就画,肯定赶在明个去二道河的时候画完。” “你快点的啊!别磨磨蹭蹭的!”“诶呀!老婆子你这急个啥的!” 李快腿异常激动,在心里比划了个剪刀手。皇天不负苦心人,第三项任务终于也圆满完成! 又是一个下午,又是在雷沟村头。各个小伙伴都汇报了自己的任务,嗯,完成的都非常出色。 孙铁蛋子激动说道:“我就说二兰子肯定乐意嫁我,根本不用特地再去问一遍去。哥,你说是不是。” 沈云鹤翻了个白眼:“你啥时候说的,我咋没听见呢。” “就是”冯二丫头在旁说道:“你知道我为了完成任务费了多大劲吗!跟二兰子说话实在是太累挺了。你在旁边叽叽咕咕说叨了个半天,她才回了你一个字,吭哧瘪肚的,让人干着急。”说罢,看向陈多嘴,突然觉的他话痨的品质还是很值得欣赏的。 孙铁蛋子听罢撇了撇嘴,急忙维护自己未过门的媳妇:“那咋地啦!二兰子是文静,不想你成天咋咋呼呼的,人家可是淑女。再说了,她跟你是没有唠可打,不知道跟你说啥。” “诶!我是帮你,你还跟我!”冯二丫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面对孙铁蛋子有些词穷。要是对面那人是陈多嘴,自己绝对一鞭子抽过去,可跟自己呛声的是孙铁蛋子,这就有些措手不及了。 冯二丫头眨了眨眼睛。平时这孙铁蛋子可是最憨厚老实的一个人了,今天怎么带着攻击性了呢,而且还牙尖嘴利的呢。冯二丫头感叹道,爱情的力量果真是伟大的啊。 陈多嘴几人见冯二丫头竟吃了孙铁蛋子的瘪,都在旁齐齐笑了起来。沈云鹤也笑道:“明天王老婆子去跳大神去,这还真是个好机会。”顿了一顿又说道:“你们就都回家休息吧,接下来就不用管了。就看我的吧!” 孙铁蛋子道:“那咋行啊!哥你自己咋整啊?” 沈云鹤挑了挑眉:“嘿嘿,山人自有妙计。”见此,众人对他的崇拜之情更加浓厚了。 第三十四章 施法(八) 王老婆子姓张,娘家在小雷沟,此人跳大神已经有了十多年的历史。不信鬼神的人是嗤之以鼻,但在盲目相信鬼神一说的一群人中,王老婆子可谓是香饽饽。不仅仅是本村,即使在孔家房申、老虎关、二道河一代,也是十分之有名气的,若是有什么事,都会亲自到雷沟来请王老婆子出山。可谓是跳大神中的佼佼者。 王老头名叫王铁贵,很是支持自家老婆子的无本事业。身职二神,就是跳大神的助祭,负责给王老婆子打下手,俗称帮棍。人送外号二棍子。 这次二道河一个马姓人家的老太太全身乏力,卧床了好些天,便请了王老婆子来看一看。王老婆子见了,说老太太是招了鬼魂。因此,马姓人家便请了她来跳大神。 这跳大神也讲究天时,只在晚上。王老婆子等到天黑人静,便开始施法。二棍子先是摆上供桌,点香,磕头,弄得屋里烟雾缭绕。王老婆子坐在炕上,下面马家一众人在地上围着看。 只见王老婆子喝了一口白酒,便倒在炕上。随即全身抽搐了起来,名曰正在招来蛇仙。待蛇仙附体之后,目光放空,眼神空洞,整个人便瞧着有些魔怔,随即便开始费力的又跳又唱,嘴里念着固定的一套词。 不得不说,王老婆子的一番作为在马家人看起来是十分专业的。跳完大神,呃,是送走蛇仙后,由于天色已黑,王老婆子和二棍子便在马家住了下来。 第二日,王老婆子又在马家用了早饭,吃饱喝足后,两人双双回了雷沟。 王老婆子边走边捶着肩膀,哼着气抱怨道:“这跳个大神这累挺!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经不起这样折腾了,都快要散架子了。” 二棍子在旁絮叨着:“早就跟你说别跳那邪乎,卖那多力气干啥呀!将就将就跳着就行了呗。” 王老婆子撇撇嘴:“你懂啥呀!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我要不卖力点,能镇得住人吗!要是看着不像点事,人家能找我吗!早就去找班吉塔的冯老太太了。” 进了院子,王老婆子见米缸上有一抹青色,揉揉眼睛道:“老头子啊,你看看咱米缸上,是不是有啥东西啊?” 二棍子走近定眼一看,并不怎么害怕,摆摆手道:“这米缸上咋还有一条长虫呢!我进屋拿个铁锹给铲走。”说罢,便走进屋里。 王老婆子也不甚在意。这时二棍子在屋里突然喊道:“诶妈呀!屋里柜台上咋还有长虫呢!灶坑里还盘着一条!这,这是咋地啦!招啥了吧!” 王老婆子听罢,也慌了神,急忙跑进屋里看个究竟。这一看不打紧,被吓的大惊失色,汗毛竖立。只见被褥上,灶坑里,碗架上,到处是蛇,就连晾衣服杆上还挂着一条!弯弯曲曲的爬着。 “妈呀!”王老婆子见此捂住脸,哆嗦着蹲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别过来!都别过来啊!” 二棍子哪还顾得上拿铁锹,提着一口气连忙拽住吓呆了的王老婆子逃到院子里。王老婆子吓得面色发青,一屁股坐在地上,叶公好龙说的无非就是她了。 二棍子也没好到哪去。虚脱在地上,上下摸着胸脯顺气,对里面有好些蛇的房子看也不敢看一眼:“这屋子有鬼啊!一天没回来,咋全是长虫呢!” 王老婆子惊吓过度的上气不接下气,趴在地上扯着嗓子哀嚎道:“我这是造了啥孽啊!咋招来这些长虫啊!这是惹怒了蛇仙!触犯了蛇仙啊!这可咋办啊!这不是要我这老命呢吗!” 二棍子也完全不知如何是好,跟着王老婆子一起趴在地上,也是声嘶力竭哭嚎着:“蛇仙恕罪啊!恕罪啊!饶了我们吧!”回过头,又对王老婆子骂道:“都是你!成天装什么蛇仙!这回真把蛇仙找来了,你看咋整!” 左邻右舍听见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嚎声,纷纷拖拉着布鞋,十分着急的赶来,好奇探个究竟。呃,也就是没事闲的,好不容易哪家有点事儿,必须得凑凑热闹啊。 不多时,大门口处便围了一群人。刚刚赶到的李大爷用胳膊碰了碰李大埋汰:“这咋回事啊?咋还跪地上哭呢?” 李大埋汰一边抱着小埋汰,一边说道:“诶呀!不知道王老婆子家咋整的,听她话里意思,好像是家里边招长虫了。他大爷你说这事邪门不邪门。” 其他不明所以的人这才明白状况,纷纷对左右感叹道:“还真是林子大了,啥事都有哈!” “你说王老婆子咋还摊上这事了呢?” “她家不奉养者蛇仙呢吗!这肯定是做了亏心事,得罪人家蛇仙了!” 陈多嘴在人群中捂着嘴偷偷乐着,已经猜到这就是沈某某的手笔。你们这帮啥也不知道的人,就从那瞎猜吧!这王老婆子不是得罪蛇仙了,她是得罪孙铁蛋子,间接得罪沈云鹤了! 人群中有三四个胆子比较大的,纷纷进到屋里瞧上一瞧。可片刻的功夫,又都跑了出来,一边摸着胳膊一边对旁人说道:“一条长虫瞅着还没啥,可那老多条,看着就让人全身发麻!” “不行!我得上前问问去!”张大喇叭拨开人群,走到王老婆子跟前:“这王老婆子你是咋地了?咋还得罪蛇仙了?你不有本事吗,就给送走不就得了吗!” 王老婆子哭丧道:“我还有啥本事啊!这要了我的命啦!我是不中了啊!” 张大喇叭道:“诶呀!我看你这事啊,只能找沈家大少爷了,只有他才能摆平啊!” 此时沈云鹤在沈府仿佛没事人一般。正在与沈母边喝茶,边唠嗑,顺便显摆显摆自己在钓鱼台的文韬武略。 看着眼前这个显得很有学问的儿子,沈母对此表示很是欣慰,看来听了孙先生的话,把沈云鹤送去钓鱼台果然是对的。而且最有进步的是,孩子竟然知道体贴人了,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不像以前那样出去就是一整天,还知道留在府里陪陪自己了呢。 “娘,我再给你打一套拳吧!看着可好看了!”沈云鹤站起身,抖了抖肩膀。 自从前天小六子对自己眉飞色舞的汇报了一通之后,沈母已经知道外界传言沈云鹤是如何武艺高强,以一敌百了。不过自己的儿子有几斤几两,沈母还是知道的,只当作是又是哪个长舌妇传出来的子虚乌有的谣言。 现下见沈云鹤要打拳,沈母眼睛一亮,道:“是上回回家,你练的那套拳吗?” 沈云鹤点点头:“就是那套。嘿嘿,我师傅让我在泉水里边练,我练了几个月,现在已经学成了!看着也不像上回似的花里胡哨。” 沈云鹤刚要出拳,这时小翠走了进来,对沈母说道:“少奶奶,咱村的王老婆子来啦,说是想要见见小少爷。” 沈母皱了皱眉头:“王老婆子有啥事啊?还找上咱家来了。”沈母此人也是相信算命驱邪之人。不过有吴道人珠玉在前,就对没有真才实学,只知骗吃骗喝的王老婆子很是没有好感。 沈云鹤勾了勾嘴角,诶!故意耐着性子,在府里等了这么半天,终于是来了! 第三十五章 施法(九) 沈母见王老婆子,不解问道:“王老婆子你找我家云鹤有啥事啊?” 王老婆子进来哭丧着脸道:“少奶奶有所不知啊,我和我家老头子今儿个刚从二道河回来,就看见家里啊!到处都是长虫啊!也不知道是遭了什么孽了啊!” 沈母感觉头有点痛:“是,那你自己不就是跳大神的吗,你自己张罗着办呗!这么不吉利的事专门找云鹤来干啥啊?” 王老婆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现在谁不知道小少爷是神通广大啊!还会法术!我哪能跟小少爷比啊!还请小少爷出马,把我们家的那些长虫都送走吧!这都要了我的老命了啊!” 沈母皱眉。自己孩子可啥时候会法术了,我都不知道,你咋还知道的!家里招来长虫这样的腌臜事还敢来找我儿子,真是晦气! 沈母刚要训斥一两句,就听沈云鹤在旁说道:“这事你来找我还真是找对了,驱邪的法术对我来说那是不在话下!”顿了一顿,沈云鹤又说道:“不过你要是真心诚意的想让我施法,那咱俩还得单独谈谈。” 王老婆子连连点头,生怕沈云鹤反悔似的:“那可不是真心诚意咋地!小少爷说啥就是啥!” 沈母起身走到门口时,回头狠狠瞪了沈云鹤一眼。自家的孩子自己最了解了!肯定又是这个小兔崽子起了什么幺蛾子!看来一会儿自己还得盘问收拾他! 沈云鹤吐了吐舌头,连忙扭过头别开沈母恶狠狠的视线。自己深谙驭蛇之术,这种本领可不敢在娘面前显摆,提也不敢提上一句。把娘吓着了不说,到时候还得拿着鸡毛掸子教训自己整天琢磨着邪门歪道,又该骂自己不务正业了。 沈云鹤仰天长叹,不过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一会儿,自己就要对家母坦白从宽了,希望娘能看在自己是帮孙家打抱不平的份上,对自己从轻发落。 待沈母离开后,沈云鹤终于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忽悠人。“你知道为啥你家招来那这些长虫了吗?” 王老婆子站起身来:“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就不用找小少爷你了。” “我给你算了。”沈云鹤掐着中指,闭上眼睛:“你这是做了亏心事了,这蛇仙都看不下去了,要惩罚你。” 说罢,睁开眼看向王老婆子,问道:“你自己好好想想,都做啥亏心事了?” 王老婆子哆嗦着抬手摸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十分之心虚。自己一大半辈子,就是一路做着亏心事,一路奔向小康目标的。做过的亏心事太多太多了,自己都数不清。这小少爷问的是哪一件啊? “我这大岁数了,昨天过完今天就忘,实在是想不出哪疙瘩得罪蛇仙了。小少爷,你就别卖官司了,指点指点我这个老太太吧。” “既然这样,那我就直接跟你说了吧。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沈云鹤背过手,严肃说道:“首先,你以后就别再借着蛇仙的名义招摇撞骗。第二,二兰子和孙成的婚事,是不是你从中作梗,搅和黄的啊!” 王老婆子这时候哪敢隐瞒,连连讪笑着:“是是,诶呀,那时候不知道就咋地啦,突然就犯浑了。还是小少爷明察秋毫啊!” 沈云鹤撇撇嘴,接着说道:“等我在你家驱完邪,事成之后。你得摆上酒席,挨家挨户都得请到喽。在酒席上,你当着咱一村人的面,承认自己说的二兰子和孙成八字不合这件事,都是你睁眼说瞎话。合适不合适都是你撒谎胡乱白话的。” 王老婆子虽然十分不想断自己跳大神的财路,但想起屋里的好些条长虫,又是好一阵后怕。只得连连答应。 这时,王老婆子问道:“那小少爷你啥时候有空去我家施法啊?” 沈云鹤摆摆手道:“你家里招来的邪气挺重啊,这就有点麻烦了!得过几天,等到七月十五月圆之夜,我再来施法,才能把你家的邪气一下子彻底除干净。你就再等几天吧!” 王老婆子听了这话,连忙说道:“小少爷,那七月十五之前,我和我家老头子这可上哪住去啊?” 沈云鹤翻了个白眼,上哪住还问我,不会是想厚着脸皮住我家吧。对王老婆子说道:“谁家有地方,你就上谁家待着去,借两宿呗!总不能找不着地方睡觉吧。” 王老婆子又露出笑脸,皱纹都挤在了一起:“那是,那是。那小少爷七月十五一定要记得来啊。” 沈云鹤嘱咐道:“那天你记得在院子里摆上供桌供果,还得有香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再去!” 王老婆子一出沈府,便被二棍子还有一帮村民团团围住。二棍子急急问道:“咋样啊?小少爷答应了没呀?这事能不能成啊?” 王老婆子叹了一口气:“小少爷说七月十五晚上来,这几天,咱俩先去别人家住两天。” 李大埋汰很是兴奋,笑着露出大牙:“诶我滴妈呀!这小少爷要施法术了,我说啥也得看看去啊!” 旁人纷纷附和:“这种奇事,百年不遇啊!能错过吗!” “就是!我也得去看看去!” “这小少爷到底用啥法术啊?” “沈小少爷那是神仙似的人物!人家用啥法术你能猜着吗!”张大喇叭撇撇嘴:“到时候,我们一家人都得去开开眼!”转过头,又对王老婆子说道:“你成天念叨自己蛇仙附体,咋没见你施过一回法啊!” 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弄得人尽皆知了,连二道河的人都有所耳闻,纷纷表示一定要来捧场。于是,不仅仅是王老婆子和二棍子,在全体村民的热烈期盼下,七月十五这个重要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这天上午,王老婆子和二棍子便在院子正中央摆上红木供桌,摆好供果,两人守在一旁点上香。更有甚者,天还没黑,就有人早早的赶来占位置,以便自己能在一个绝佳的角度观看沈云鹤如何施法。 晚上,沈云鹤哼着曲来到王老婆子家,远远一望,顿时目瞪口呆。怎么里三层外三层全都是人啊!大门口被人堵的水泄不通,我怎么进去啊!还有那边的几个人,用得着上树吗!诶?墙角那个人咋那眼熟呢?你不是吴大胡子吗!你一个班吉塔的,那老远,黑天瞎火的来凑什么热闹! 沈云鹤抚额,我不是说夜深人静吗!人不静,熙熙攘攘的也就算了!可这夜深呢!一人手里一个羊油灯,照的灯火通明的算是怎么回事啊! 沈云鹤摸了摸下巴,既然场面这么隆重,自己也不能让他们失望不是!嗯,首先一个神秘炫目的出场是不可少滴! 第三十六章 施法(十) 沈云鹤对王老婆子是又恨她坑蒙拐骗,毁人姻缘,但反过来又有些可怜她。夫妻俩双双年迈,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可以养老,但又在一次行动中去世。虽说保安队的空饷足够这老两口糊口,但又有谁会嫌弃钱多呢!所以发展出跳大神这项外快。诶!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但是沈云鹤万万没想到竟然来了这么多人!这家伙的!里三层外三层,把王老婆子的院子围的是水泄不通,就是过年唱大戏的阵仗都远远没有这个热闹! 本村就算了,还有不少十里八村的人,老虎关的,二道河的,棉花地的,都纷纷翻山越岭,赶来瞻仰沈大少的风采,诶!你说这些凑热闹的也不想想,天这么黑了,你们是看完热闹是再翻山越岭赶回家呢?还是都在王老婆子家院子里打个地铺,集体过夜呢? 沈云鹤正在努力寻找一个即隆重又绚丽,还能带着点神秘色彩,能与凡人拉开点距离的霸气出场方式。难道让自己用走的到大门口,嚎着嗓子跟别人喊让一让!让一让!给我这个施法的腾个地!然后挤过去吗!笑话!这种出场方式不说看热闹的群众失望破灭,就连自己都觉得掉价打脸好吗! 前院人山人海灯火通明的,想搞什么小动作是完全不可能的。沈云鹤只得绕到后院,见那院墙只有一米五六左右,对轻功已经小有所成的沈云鹤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单手扶墙,片起身,唰!的一声凌空跳过,沈云鹤赞叹自己一声帅!可他是万万没想到,后院是一片垄沟!就是种苞米的垄沟!沈云鹤落脚时正好一脚绊到垄沟,啪嗒!一声摔个前啃趴!这还不够,鞋还甩出去一只! 沈云鹤哪还顾得上疼,连忙爬了起来,四处周围望了望,万幸四处是没有人!沈云鹤松了一口气,若是这么丢人的形象被别人看见,自己还施啥法啊!赶紧回家得了! 沈云鹤睁大眼睛翻找了一通,可这黑天瞎火的,鞋这个物件又不大,哪是那么好找的!沈云鹤叹了一口气,穿一只鞋不伦不类的多难看啊!得了,丢鞋丢一双吧。沈云鹤把左脚的鞋也脱了下来,一扬手随便扔了出去。 光着两个脚丫子,沈云鹤来到房墙处,摸了摸下巴:“就是你了!”。沈云鹤提气,抬起手搭在房墙上,反作用力一推,双腿一纵,蹭!蹭!两步就上了房顶。 沈云鹤潜伏在房顶阴影处,确定树上的那些人看不到自己。探出脑袋向下方人群一看,好家伙!这气氛跟刚才相比更热闹了!又来了不少人,简直要炸锅了有没有! 底下人群有拿羊油灯的,有提着灯笼的。更有甚者!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在大门口用玉米杆子拢了一大堆篝火!火苗窜的老高,把整个院子照的亮堂堂的,还把夜里的冷气尽数驱散了,将周围人的脸蛋烤得红通通的。这阵仗整得跟篝火晚会似的! 而且人多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又多情绪又高涨。看那异常期待的眼神,那露出八齿的笑脸。东扯一句,西扯一句,也不管认识不认识,只要挤在一起就开始唠嗑。碰着本村人,就念叨沈家有福气,沈母会生。碰着外村人,就科普沈云鹤的光辉事迹。一时间场面熙熙攘攘,你若是说话声小了点,旁边的人几乎都是听不见! 沈云鹤晃了晃脑袋,果然站着高看得远,底下的人谁干啥呢,自己看的一清二楚。喂!隔壁的那个赵老头,这么多人都迈不开步了,你还来卖糖葫芦,不怕糖葫芦被挤掉了啊!还有小六子,你不在沈府好好待着,拿着两大袋我家杂货铺子里的毛嗑(瓜子)来卖,是不是计划好了的!还有麻婆子,你那个豆腐脑又不是花生毛嗑似的零嘴,上这摆摊来干啥呀!还有卖大枣的三柱子,卖果酒的老王头,全都来了!这是要发展成集市的节奏! 沈云鹤抚额长叹,这些村民真是太有才了,这见缝插针的赚钱本领也是没谁了。 又向底下张望,沈云鹤马上就找到了吴大胡子。只见他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袋子,也不知道袋子里是啥。其实里面啊!装着二三十个烧饼! 原来今天刚好是半塔集,就有雷沟人赶集的时候说沈大少爷要作法。吴大胡子听见这个消息是非常高兴啊!逢人就讲,竟然也做到了宣传作用,之所以来了这么多外村人,其中有好大一份就是他的手笔。 吴大胡子整天对来吃烧饼的吃客说道:“想当初,沈家大少给我媳妇治病,用奇异地方法把命给救回来了。你们还都偏偏死鸭子嘴犟,说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歪打正着。你看这回沈大少说要现场作法!咱说跳大神的也看过,跳大仙的也有,阴阳先生风水师咱也都有,谁说过现场施法啊!谁现场展示!”一句话说的众人是心服口服,心驰神往啊! 不但如此,吴大胡子还早早收了摊,还对班吉塔左邻右舍的人说了。道远他要赶毛驴车去雷沟看沈家少爷施法去,谁要是也想看,可以免费坐车,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所以吴大胡子还从班吉塔带了满满一驴车的人,好多面孔沈云鹤都不认识。 沈云鹤见吴大胡子从袋子里拿出烧饼,管他是哪个村的,认识不认识,逢人就递上一块烧饼。还面带荣光,大声笑道:“这人家沈家大少爷啊!就得意这口,得意我家烧饼,赶集的时候还带着一帮孩子来我家呢。你看看,这儿不!今儿个我就多带了点烧饼,咱大伙都尝尝啊!” 沈云鹤没忍住捂嘴一乐,这吴大胡子也是个聪明人啊!还知道打着自己的名号为自己烧饼做广告。 不过吴大胡子为了力挺沈云鹤,还真是费了不少力气。这要是搁到现在,有一个词形容他是妥妥的,那就是脑!残!粉! 第三十七章 施法(十一) 一颗,两颗,三颗。沈云鹤懒洋洋的躺在屋顶上,嗯,可能是今夜灯火太亮堂的缘故,衬得星星也是十分闪亮了。夜风凉爽,微微吹起沈云鹤的头发。想起之前在山中日日修行,也很是辛苦。现下这个时刻,颇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情趣。 沈云鹤伸了伸懒腰,不忙,再等一会儿,吊吊大家的胃口。出场越晚,就显得越发神秘,观众们的胃口才越高,情绪也更加高涨,期待也就越大。正是应了那句诗,千呼万唤使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诶!打了个哈欠,现在啥也不用管,先小憩一会儿再说!沈云鹤看着满天繁星,美滋滋的眯起了眼睛。 可底下的人们可就远远不比沈云鹤那般悠哉。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大伙也有些干等不住了,纷纷议论了起来。 “这是咋地啦?沈大少爷咋还不来呀?” 赵老头的糖葫芦都卖了个干净:“就是呢!我这也不是来卖糖葫芦的,主要是冲着沈大少来的呀!” 尤其是王老婆子,急得满院子来回晃荡。还指着今天就能回自己家睡个舒服觉呢,结果盼了这么长时间,沈大少爷现在连个影都没有! 王老婆子这次是十分不敢怠慢沈云鹤,对这次的施法诊之重之。对沈云鹤交待的供桌供果,也是忙活了一整天,拿出了十二分的心思来准备。 只见院子中央置放着矮长的古香古色的红木供桌,上面摆着几盘苹果鸭梨桃的供果。还有猪头猪爪,猪头里还叼着一根猪尾巴,可见王老婆子是狠下牙下了血本。上着贡,黄铜香炉上还烧着高香。而且还摆放着沈云鹤特意吩咐的两样东西,一个是拂尘,另一个是桃木宝剑。 不过有一个人倒是比王老婆子还着急,就是张大喇叭!这张大喇叭吃过午饭便匆匆赶了来,还带着了一个小板凳子。选了一个最最好的黄金位置,就是正中央最靠前的一位。为了守住这个最佳视角,晚饭都没有回家去吃!让陈多嘴从家里拿来了两个苞米面大饼子,随随便便吃了两口,勉强混了个七八分饱。 张大喇叭左等右等,坐了一下午的时辰。结果到了晚上,等了这么半天,沈云鹤还是没来。这张大喇叭急的更上一层,是心急如焚啊!时不时的踮脚站起来,向大门外左右瞅瞅,还不敢动地方,怕被别人占了去。 这时,张大喇叭见陈多嘴和孙铁蛋子两人过来,便赶忙站起来招手道:“亮啊!还有老孙家孩子!我在这呢!上这疙瘩来!” 张大喇叭看孙铁蛋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大篓筐,疑惑问道:“诶?你看热闹不拿个凳子,拿个筐来干啥啊?” 陈多嘴连忙道:“这是云鹤让我俩准备的。说到时候施法有用,让我俩别忘喽!” 王老婆子听见沈云鹤的名儿,急急问道:“你俩见着沈大少爷了?知道现在沈大少在哪呢吗?” 孙铁蛋子摇摇头:“这是我哥昨天见着面,跟我俩说的。今天一天我也没见着我哥。” 张大喇叭对王老婆子说道:“要不这样吧。让别人去沈府找找去,看看在家出没出来。” 王老婆子点了点头:“中!”便让陈多嘴和李快腿两个孩子去沈府看个究竟。 两人噔噔噔跑向沈府,一会儿的功夫就回来了。众人看向陈多嘴和李快腿,纷纷追问道:“大少爷呢?没跟你俩一块来啊?” 陈多嘴挠了挠头皮:“沈府的伙计跟我说了,说云鹤早早就出来了,天刚见黑就出来了。”陈多嘴心下也摸不到头脑,莫非是计划临时有了变动? 这下众人听了陈多嘴的话,可就炸了锅:“那沈大少没在沈府,还能在哪呢?” “说出门了,那人也没来啊!” “是呢!等了半天,还把大少爷给等丢了!你说这事整的!” 王老婆子转身见二棍子蹲在墙角,正拿着个大烟斗抽旱烟呢!王老婆子更是生气,上前几步,一把夺过烟斗:“都啥时候了!你就知道抽旱烟!整天抽!抽!抽!你带几个人挨家找找!看看大少爷哪去了!” 二棍子心中也急,带着几个小年轻,全屯子进行地毯式搜索,一家一家的找。 二棍子敲着门,在门口喊道:“安老太太!沈大少爷在这呢吗?” “没有啊!咋地啦?沈家少爷丢啦?”安老太太急忙去开门。 “没事没事!你不用出来了!”二棍子摆摆手,叹了口气,这可真折腾人啊!又认命的走向了下一家:“二胖啊!你见着沈家少爷了吗?” 一个二十多岁的胖丫头披了件衣服走出来:“我听说沈大少今儿个不是要在你家施法吗?” 二棍子说道:“现在沈大少不知道去哪啦!我得挨家找找去!” “那就是说法还没施上呢呗!”二胖显得十分高兴:“我得陪孩子睡觉,还以为看不着了呢!这回可好,我家孩子睡着了。走走!我跟你一块去找!看沈大少施法去!” 二棍子一行人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回来的时候又多了不少人,可偏偏没有沈云鹤。二棍子哭丧着脸:“没有啊!全村子都找遍了,也没有啊!” 等消息的众人听到此话,更是不耐烦了起来,左右议论纷纷。“诶呀!这大少爷去哪了?干啥去了?”“咱们别站半天,白等了!” 王老婆子实在是坐不住了,悄悄招呼着张大喇叭。带着张大喇叭神秘兮兮的走出人群,离远了一些,站在房檐处。 王老婆子小声嚼着耳朵:“我说亮他娘啊,是不是这大少爷跟我吹牛呢!还说当众施法,其实是没这本事,跑了啊!回钓鱼台,上山了是咋地?” 听到这,张大喇叭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就只听后边有一人一口唾沫就吐在王老婆子的脸上。 王老婆子连忙用袖子使劲的擦,尖声道:“是谁呀!哪个缺德的!咋还往人脸上吐唾沫啊!” 两人双双向后方看去,此人正是陈多嘴! 第三十八章 施法(十二) 原来陈多嘴见王老婆子将他娘叫了过去,心下一想,肯定是有啥话要背着别人说。这陈多嘴时时刻刻燃烧着一颗八卦之心,欠嘴欠舌的跟了过去。谁知道收集的不是八卦,竟然听到王老婆子讲沈云鹤的坏话! 王老婆子擦着脸,立起眉头怒道:“这孩子你干啥呢!咋还能往老人脸上吐唾沫呢!” 陈多嘴撇撇嘴,我是喜欢在背后嚼别人的舌根子没错,可我听不得别人在背后嚼我兄弟的舌根子。陈多嘴又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道:“看你这话说的,还我们云鹤没本事跑山上去了。我告诉你!就你说的话!云鹤他都听着了!小心云鹤他降过于你,不帮你驱邪!” 王老婆子打了一个激灵。可不是咋哒!求人家办事还说这话,那显得心意多不诚啊。连连附和:“是,是。你看我这张嘴,是我说错了,说错了。亮啊,你可千万别跟沈家少爷说啊!明个我给你买点好吃的。” 张大喇叭也皱眉说道:“本来没有小少爷啥事,人家是为了帮你才掺和进来的。你咋还能不信任小少爷呢!” 王老婆子又连连点头:“你看我这不糊涂了吗!你们娘俩可千万别跟沈小少爷说啊。” 此时,沈云鹤正翘着二郎腿,躺在屋顶上将这组对话一字不落的全都听了去。沈云鹤勾了勾嘴角,这王老婆子可真傻,竟然真的相信买些零食果仁,就可以封住陈多嘴那张嘴。不过想起自己曾经貌似也做过这么一件傻事,竟有些同情起被坑的王老婆子。 众人又焦躁的等了一小段时间。沈云鹤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已经是半夜三更的时辰。抬眼一望,树上挂着的那几人已经有了睡意,迷糊着摇摇欲坠,沈云鹤还真怕他们掉下来,发生点啥事故。 沈云鹤坐起身,是时候来一个神秘炫目的出场仪式了。要不观众们的期待感没吊起来不说,很可能会等的不耐烦,在心里偷偷对着自己一阵大骂。 沈云鹤使出内力,清咳一声。这用内力使出的声音顿时盖住了人群闲聊的熙熙攘攘,显得异常突兀,向旁扩散开去。 张大喇叭道:“这是谁呀?咳嗽的声听着不大,咋这么镇人呢?” “都别说话!我听这声音是从上面传出来的!” “有人!是不是沈大少来了!” 众人早已没了睡意,纷纷精神了起来,瞪亮眼睛生怕错过什么。 这时沈云鹤单手扶地,倒立在房顶上。丹田提气,胳肘弯曲,猛地一跃!只见身体兀的腾空,跃出老远,与屋顶相比,更是高出不少,仿佛凭空出现在夜空中。 沈云鹤今日穿的本就是宽袖长衫,此时夜风拂动,更显衣块飘飘,仿佛仙人一般从天而降。沈云鹤双臂展开,使出轻功,轻飘飘地,慢悠悠地落在供桌的正前方。单脚沾地,落地无声,正对众人。 沈云鹤站的笔直,双手背后,面容严肃。此时场面早已安静下来,就掉根银针都能听得见。对面的村民们姿态各异,或站或坐,或环腰或抱团。但个个都是一动不动,张大了嘴巴,激动得想大声尖叫出来却又怕惊动了神仙般的沈小少爷,满脸的不可置信。画面仿佛定格了一般。 据说后来这个出场方式传出了好多版本。 版本之一,张大喇叭;诶我滴妈呀!你们没亲眼见过的知道啥呀!那天那个沈大少爷,那是从天而降啊!那是天外飞仙啊! 版本之二,吴大胡子:那家伙!那沈大少爷那天呐!那是从月亮上跳下来的!我就记得那天我仰着脖子瞅啊!就那十五的月亮升到半空中之后,月亮上是划过一道白光啊!沈大少爷闪亮登场! 版本之三,陈多嘴:你们是不知道!云鹤是腾云驾雾而来,驾着云那是一个跟头就翻了过来,据说是得了孙悟空筋斗云的真传! 版本之四,小六子:我家少爷啊!那是赤着脚在空中踏着凌波微步而来,那看着轻飘飘的,是小神仙似的人物啊! 此时众人眼中自带清风道骨的沈云鹤,心中在想。嗯,这次出场很完美,格调装得很高很神秘,没白费我的一番苦心啊!诶呀!总是板着脸好累啊!能不能勾下嘴角! 王老婆子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方才还怀疑沈家少爷的本事不够,现在想想,还真是臊的慌,还真是自己说的话打自己的脸。 王老婆子连忙弯下腰走过去,舞眉弄眼的挤出一个笑:“大少爷来啦!咱们都在这恭候多时啦!就等着沈大少你来施法呢!” 沈云鹤转过身去,看向王老婆子,眉眼淡淡说道:“这次施法可能要取消。” 啥!王老婆子脑袋里轰隆!一声。这供桌供果只要是你说的,就啥啥都准备好了,我还特地去杀了一只猪!再有今天要是不施法了,难道要等到下个八月十五月圆之夜!那黄瓜菜都凉了,谁乐意再收留我们老两口一个月!况且今儿个还来了这么多人,一起等了你这老半天,结果你说不施法就不施法了,说撂挑子就不干了,还真是!真是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 幸亏说话间沈云鹤压低了声音,只有自己和王老婆子两人听的到。否则让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一大波群众知道的话,就算王老婆子同意沈云鹤换个日子施法,他们也坚决不会同意,定会撸起袖子抗争到底。 王老婆子看着眼前轻描淡写的沈大少,仿佛他说的就是一件无关轻重的小事,就是一阵肉疼。又连连向着沈云鹤点着腰,小心试探问道:“这好好的,沈小少爷咋还想取消啊?” “好好的?”沈云鹤瞥了王老婆子一眼:“刚才我在千里之外听到你对我不敬,有没有此事!” 王老婆子大惊,顿时心虚的撇过头去。心如擂鼓,今天才总算是见识到了沈小少爷的神通。对沈云鹤心生敬畏,再有没了旁的心思。 王老婆子抖得筛糠似的,连连赔罪:“是我的不是,是我错了,你瞧我这张嘴。沈小少爷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我计较了。”心下暗想,这沈少爷真是神通广大啊! 沈云鹤见王老婆子直接认错,心里暗暗好笑,也没咬着不放。抬起手阻了王老婆子,说道:“好了,今天看在乡里乡外的面子上,还有你都这么大的岁数了,就不与你计较了。以后切记心诚则灵。” 三十九章 施法(十三) 沈云鹤这个出场方式成功的震慑住了众人,场面不可谓不安静。孙铁蛋子犹豫了好久,才硬着头皮,顶着众人注视的压力来到沈云鹤的跟前。 “哥呀?这篮筐你还要不要了?不管有没有用,我都给你带来了。”孙铁蛋子低声说道。 “嗯”沈云鹤很是矜持的抬了抬下巴,目不斜视:“放供桌旁就好。” “嗯呢,那,那我就放这了。”孙铁蛋子连忙放下篮筐,匆匆走向人群。心下嘀咕着,哥今儿个看起来忒正经了,跟平时咋不一样呢?啥表情也没有,整的我都不好意思跟他说话打唠了。 如果冯二丫头在现场,完全可以透过外像看清沈云鹤的本质,一定会在心底嘀咕着,装!你就继续装!可惜冯二丫头本也是十分想来看看热闹,但是冯母因为时辰太晚,加上是在外村,距离并不十分相近,便十分强硬把冯二丫头留在了家里。 以至于冯二丫头遗憾了好久,缠着陈多嘴要把当晚施法的过程掰碎了,详详细细的一点一点讲给她听。陈多嘴刚开始还是十分兴奋,觉得找到了一个比他还积极的听众。可当被冯二丫头缠着讲了一遍又一遍,饶是陈多嘴都不耐烦了起来。可又不敢不讲给冯二丫头听,否则的话就会被鞭子伺候。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沈云鹤拿起供桌上的桃木剑,掂量了几下。撇了撇嘴角,这把剑比自己在钓鱼台用的木剑轻了不少,根本不能防身,纯粹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沈云鹤学的武艺当中,除了拳法,吴道人亦传授了好几套剑法。吴道人认为沈云鹤身骨未成,应该以巧劲刁钻为主的剑法为主。可沈云鹤偏偏喜欢大开大阔,迎面争锋的剑势,吴道人最后还是决定以沈云鹤的喜好为主。 沈云鹤看着手里的桃木剑,皱起眉。我也没见过别人怎么摆弄这玩意,要不就直接使出一套剑法吧!嗯,一套观赏性,同样能震慑诸人,一套显得更漂亮更神秘的剑法。 沈云选了一套自己最为拿手的招式,不过跟往常相比,去了些许锋利,亦放慢了一些,显得柔势起来。便不觉得是套盛气凌人的剑法,再加上沈云鹤有意将动作放大,变得夸张一些,倒像是一个翩翩公子在月下兴起舞剑。 围观的村民见沈云鹤使的桃木剑,纷纷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行动间不骄不躁,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格外的赏心悦目,说不出的好看。 但即使说不出,村民们也纷纷目不转睛的看着,一边用自己的方式感慨着。 “诶我滴妈呀!就看以前那些道士啥的,拿着剑疯疯癫癫的。现在我总算知道了,桃木剑是这样用的啊!” “那桃木剑在沈小少爷手里边好像成精了!都活过来了!” “小少爷这剑使得,花里胡哨的!我眼珠子都跟不过来了!” 沈云鹤勾了勾嘴角,嗯,你们喜欢就好。也不枉费我光着俩脚丫子舞剑,虽说自己修行这三年锻炼的皮糙肉厚,可也架不住这地上小石头子太硌人了,回家得好好泡泡脚。不过赤足更能提升仙人气质,这也算是歪打正着。 这时,沈云鹤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又想出了什么鬼主意。只见他丹田提气,一下子凌空两三米左右。 赤足宽衣,舞起剑来,时而凌空,时而落地,宛如燕子一般轻盈。还别说,使出轻功舞剑,更加显得肆意潇洒,与凡人们的距离又拉开了一大截。 听到有人在旁齐齐抽气,议论声也更加此起彼伏。也顾不上刻意压低声音怕吵到沈云鹤,纷纷大声感叹。场面顿时热闹起来,一时失控。 “小少爷,这也太好看了!可千万别停啊!多耍一会儿!我现在咋看都看不够!” “今天没白来啊!有眼福了!” 有的人还一时激动,忘了场合,竟鼓起掌来叫好!这人一带动,一大片围观的人都纷纷用力拍起了巴掌,扯着嗓子为沈云鹤叫好。 “诶呀!”陈多嘴拽了拽孙铁蛋子的袖子:“你看看!云鹤他!云鹤飞上飞下的,还会在天上耍剑!” “我知道了!”孙铁蛋子很是镇重的点头:“我哥才不是你们说的神仙似的人物,我哥他就是小神仙!” 沈云鹤表示很满意,看来观众们很是买账。要知道这套剑法,自己可是没日没夜练习了好久,直到能够信手捏来,达到了师傅的标准。虽然现在出剑卸下了好些力道,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可那也是能够惊艳众人,夺人眼目的花架子。 此时王老婆子更是一动不动,双眼放光一样的盯着沈云鹤。心情狂热,自己若是也会这样耍桃木剑,耍的出神入化,那家家不都得抢破了头,争着自己去家里边跳大神去!要是也有这本事,那跳一场大神的价钱啥的,还不是自己要多少,他们就得心甘情愿的给多少! 可怜王老婆子已经选择性忘记答应了沈云鹤不再招摇撞骗,也选择性的忽略了自己的老胳膊老腿。 张大喇叭早已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目光紧紧跟着沈云鹤忽上忽下的身影,喃喃说道:“这沈小少爷一边舞剑,还能一边腾云驾雾,脚不沾地,诶我妈呀!我都看着小少爷身边围着的仙气了。” “大喇叭,我咋没看着呢?”旁边一人挠挠头。 “咱离的远,你再使点劲,用力看!”张大喇叭说道:“我这在第一排还嫌远呢。能不能离近点啊!说不定还能听着小少爷念的啥咒语。” 那人用力眨了眨眼睛:“诶妈呀!你这么一说,我也看见了!可不是有白雾似的仙气咋哒!要不咋能跟小燕似的来回飞呢!” 沈云鹤听力以磨练的超出常人,听到张大喇叭两人的对话后哭笑不得。不过,自己还真把咒语这茬给忘了。听说驱邪都有固定的一套咒语,自己也不知道啊! 要不?沈云鹤心下一动,就临阵现编上几句咒语充数?将这不寻常的驱邪模式跑偏到底? 第四十章 施法(十四) 咒语作为跳大神的必要技能之一,必要达到疯疯癫癫,模模糊糊,让人听不清楚,一仔细听就头晕的特点。进而达到使人摸不到头脑,认为此领域我听不懂,绝非我能踏足的忽悠功效。 沈云鹤认为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是绝对不能沦落为跳大神。虽说现在的表现已经很是 可圈可点了,可如果将咒语运用得当,嗯,那就更完美了。 沈云鹤扬起桃木剑,身姿飘渺,一个高高的凌空后翻,以袖遮脸,又以内力清咳一声。 “沈小少爷咋地啦?不能施完法了吧!” “别地呀!我还没看够哪!” 沈云鹤微微一笑,舞剑动作不停。声波平静,不紧不慢道:“有蛇仙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三人行,必有一蛇仙乎。” 沈云鹤这咒语可不是一般的语调,那是以内力加成的啊!即使现场人多喧闹,可沈云鹤的咒语那还是相当的有穿透力。虽然声音并不高扬,可在场的每个人都是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震人耳膜。 众人受内力影响,身心一荡。只听这声色清润脆耳,如玉珠落盘一般,都纷纷晃了心神,只觉得心驰神往神清气爽,异常的好听顺耳。待片刻缓过神来,众人又是一阵不要命的鼓掌,场面再次爆发。 “这小少爷说的是啥啊?我咋听不懂呢!” “你唬啊!这驱法地时候念的不是咒语,还能是啥呀!” “这咒语我咋没听过呢!也没听说过哪个送仙的念这咒语啊!” “这小少爷跟小神仙似的,神仙念的咒语能跟别人一样吗!你上哪听去!人家念的多顺耳朵,我一听全身都舒坦了!” 沈云鹤勾了勾嘴角,对众人的反应是十分满意。其实这咒语还有一个名字,叫做诗朗诵。自己可是对每个字都精益求精,该三声的三声,该四声的四声,该抑扬的抑扬,该顿挫的顿挫,该拉长调的拉长调。可谓是一个极富感情的诗朗诵,呃,不对,是极富感情色彩的咒语。 沈云鹤也随着观众的气氛更加兴奋激动,孙先生教的诗词平时不显,现在一股脑的全都涌现出来。沈云鹤心下转了转,虽说今天的施法一直在跑偏,但是围绕蛇仙这个主题可不能跑偏不是? 沈云鹤调整气息,即使舞剑了这么长时间,仍然气息平稳。脚尖点地,又一仰身轻跃,剑指明月:“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 紧接着在空中一百八十度的转身,向下划过一道犀利的剑气,地上立刻浮现出一寸深的剑痕:“举头望明月,低头送蛇仙。” “漂亮!忒漂亮了!” “这咒语也忒有学问了!”李大埋汰怀里抱着小埋汰,对瞪圆了眼睛的小埋汰说道:“仔细听着,多跟沈小少爷学学,涨涨知识!明个考状元去!” “诶我滴妈呀!”张大喇叭说道:“我得把这咒语记下来,小少爷说的咒语肯定灵着呢!驱邪除妖啥的,保准管用!” 陈多嘴抬起头:“娘,你那脑袋能记住了吗!” 张大喇叭一拍陈多嘴的脑门:“臭小子,你念叨谁呢!再说了,能记多少就记多少呗。” “就是!”旁边的一个眼生大汉说道:“小少爷这咒语,咱学着点皮毛就顶够用了。诶妈呀!我从老虎关来这趟,真是没白来啊!” 小六子在一旁捂脸感慨,看这夜色,看这明月,看看这衣带飘飘的少年(衣带飘飘已经是他知道的最好的一个词了)。真应该把少奶奶也叫来看看,以前那个八九岁惹人嫌的少爷终于修成正果了。听说他们神仙都是了断尘缘,要是现在再不多看几眼,我们家大少爷明个成仙喽就见不着了呀! 沈云鹤不受旁人影响,决定继续将这神秘高雅的格调进行到底。回想起王老婆子不单单只是嘴里嘀咕着咒语,还会连跳带唱上一大段。 王老婆子跳大神时,沈云鹤也曾因为好奇去瞧了几次。现在仔细回想,依稀能记得起几句歌词。记得开头要唱的是,咱们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关,十家都有九家锁,就有一家门没关,鸟奔山林虎奔山,喜鹊老呜奔,奔,奔啥来的?奔大树还是奔房檐?傻傻奔不清楚。 沈云鹤甩了甩头,自己就清楚记住了这几句,若是再往后就该卡壳了,还真是高估了自己的记忆力。诶!看来是不能把跳大神的歌词生搬硬套了来。嗯,不过这样也好,若是真的要唱人人都耳熟目睹的歌词,惊喜就接不上了呀!气氛也不能更上一个台阶,那么这场驱邪仪式就自然打了折扣啊。 沈云鹤心下琢磨,歌词一定也要唱得神秘,切忌大众歌词。可这下就犯了愁,沈云鹤虽然沦落不到五音不全,又不比不得冯二丫头那种十分之爱唱的人。 要说冯二丫头那是嗓子好,唱出的歌也好听。自己在山上修行时,就总是见她哼着曲子。可每当让她放开了唱给自己听听时,她又马上摇头闭紧了嘴巴。这丫头,哼!不管是啥,总是和自己作对唱反调! 现在沈云鹤也遇到了难题。自己身为一个男孩子,要一副好嗓子干嘛。想自己在山上待了三年,成天就小鸟在旁边叽叽喳喳的叫,肚子里能库存几首歌? 这时,沈云鹤突然想到王子延、扬德昌。这两人双双三十五左右,长得都是高大结实,虎背腰圆。是沈恩来的贴身保镖兼助理,注意,贴身是重点。沈恩来做生意,少不了走南闯北,这二人便也随着沈恩来大江上下的奔波,接触得到北京、上海这些繁华走在前线的大城市。由此眼界必然是开阔的,而且因为是两个小年轻,相比于沈恩来,十分乐意花些心思跟着大城市的时尚潮流。单就穿衣打扮中,一股潮味便扑面而来。 沈云鹤记得有一次,老爹回家,便在沈府见到王子延。当时他正哼着一首据说是在上海十分流行的歌,这种调子沈云鹤从来不曾听过,与东北的民谣很是不同。因此觉得十分新奇有趣,便耍赖央着王子延唱了好多遍,不让自己听够不罢休。 沈云鹤对那首歌记忆十分深刻,还记得歌名就叫,嗯,梅兰梅兰我爱你,对,就叫这个。 第四十一章 施法(十五) 这时候沈云鹤还不知道,因为自己的这个决定。梅兰梅兰我爱你这首歌是风靡一时啊!传遍雷沟、孔家房申、二道河等各大村庄,是最最风头无限的歌曲。一时间,大街小巷老少妇孺纷纷传唱。可以说是成为雷沟村的村歌,半截塔镇的镇歌。 沈云鹤身势一转,舞起桃木剑行动间剑势减缓。要知道唱歌可是一件力气活,必须要养精蓄锐才行。 说实话,沈云鹤觉得舞剑是见雅事,在月下舞剑更加是个雅事。可在这个光景,配乐却是梅兰梅兰我爱你,格调反差之大使得沈云鹤脸上一红,总有种莫名的羞耻感,有些唱不出口呢。 算了!沈云鹤摇摇头,除了这首歌自己也不会唱些别的,就当是雅俗共赏好了。 沈云鹤理了理歌词,确定从头到尾记了个清楚。这才清唱道:“蛇仙蛇仙我爱你,你像兰花着人迷,你想梅花年年绿,看到梅兰就想到你;蛇仙蛇仙我爱你,你像兰花着人迷,你像梅花年年绿,看到梅兰就想到你;我要永远的爱护你,因为蛇仙有气息——” 沈云鹤一个接着一个的深水炸弹抛过去,众人早已不会惊叹沈云鹤的本事了。哪还有人在乎这歌合不合场合,竖起耳朵,只剩下对这新鲜的调子满打满的惊叹! “好!好!太好听啦!比那些跳大神唱的好听多了!” “诶我滴妈呀!这小少爷唱的是啥歌啊!我活了大半个辈子都没听过!” “我今儿个才知道这调子还能这么唱啊!要不咋说这是小神仙唱的歌呢!” “这调子太新鲜啦!诶妈呀!我回家得琢磨琢磨,待着没事地时候也哼着唱!” 沈云鹤深深舒了一口气,飞来飞去这么久,饶是自己体力再充沛,也已经有些乏。尤其是两个脚丫子,刚开始还觉得没什么影响。可现在沈云鹤不用看也知道,肿了,肯定已经肿的跟馒头似的了。即使装仙人格调的显摆心情再如何膨胀,也掩盖不了脚丫子又针扎似的疼又肿的事实。沈云鹤迫切需要回家舒舒服服的泡脚去! 见周围看热闹的群众,自打舞剑开始,呃,不对,是自打自己从房顶上跳下来,掌声叫好声就一直没断过。听说有的刚出道的半仙们还自己花钱找托儿呢!可见这鼓掌叫好也是一件力气活。所以为了观众们不再受累,沈云鹤觉得是时候来一个漂亮的收尾了。 “蛇仙蛇仙我爱你,你像兰花的着人迷,你像梅花的年年绿,看到了梅花就想到你。”唱完最后一句,背过身去,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牛皮纸袋,是事先准备好,从药铺拿来的硫磺。沈云鹤将纸袋打开一个缺口,随即紧紧握在手里。 足尖点地,一个凌空翻身,粉末便从指缝里窸窸窣窣的撒了出来,随即桃木剑劈过去,使之没有随夜风飘散,安安稳稳的落在了地上。嘿嘿!沈云鹤表示就算是在地上撒硫磺,也要用飞的撒!也要舞剑加成潇洒的撒!也要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撒!否则,虎头蛇尾可怎么行! 黑天瞎火的,就算拢着篝火,沈云鹤行动间撒的硫磺,众人只看得见粉末,可那颜色就有些模模糊糊,看不清楚。没人认得出那是硫磺。 吴大胡子揉了揉眼睛:“我咋看着有尘土在小少爷身边飘呢?” 旁边的赵老头冲他翻了个白眼:“那分明就是沈小少爷在施的仙术!还尘土,你可咋想出来的呢!小少爷那衣服上能沾着一点尘土吗!” “对对对!”吴大胡子摸了摸胡子:“可不是仙术咋地!我这不没见过,没认出来嘛!” 李快腿眼尖大声道:“哎!你们都低头!云鹤在地上整了个大圈!” 众人一听,连忙看去,可不是咋地!刚才就顾着看沈大少爷半空中舞剑了,都没注意地上不知不觉用粉末撒了一个圈。而且在院子正中央,围地面积很大,只在面对房门口处留出一米长的缺口。 陈多嘴睁大眼看了又看,突然激动一拍手:“我说这圈咋这么眼熟呢!这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时候,画的圈来保护唐僧的。就是这个圈!诶妈呀!云鹤你快点跟我说说你跟孙悟空啥关系?你肯定得孙悟空的真传了!” 众人听完陈多嘴的话,纷纷恍然大悟。“可不是咋哒!我咋就没看出来呢!”“我就说嘛!这肯定就是沈小少爷施的仙障!” 沈云鹤听见陈多嘴的解释,控制不住抖了一抖,差不点从半空中摔了下去。没办法,这陈多嘴脑洞太大了!只有做不到的,没有他想不到的! 沈云鹤急忙调整气息稳住身形,桃木剑穿过供桌旁的篮筐,剑尖一个挑起,只见那篮筐在半空中划过一个弧度,稳稳的落在了早已伸出的左手上。随即,沈云鹤背过桃木剑,打着旋,轻稳落站在院子正中央,手上的篮筐也放了下来。 众人见沈云鹤背影站立,一动不再动了,鼓掌叫好声音也纷纷停了下来。左右纷纷猜测。 “沈小少爷这是施完法了吗?以后哪还有机会看着不掺假的小神仙施法了,我还没看够呢!” “那些长虫是被送走了吗?我咋没看着呢?” “那圈不是护着人的吗,啥妖魔鬼怪都进不来。那咱不上圈里边呆着,在圈外边晃荡那能行吗?能安全吗?” “诶呀!这还用得着你操心哪!人家小少爷自有安排,咱就在旁边凑凑热闹,长长见识就行啦!” 沈云鹤心里暗笑,你要是真上圈里边来,那才是吓得够呛呢!沈云鹤酝酿了小会后,在嘴边打起手势,只听到那尖锐刺耳的哨声! 在场除了孙铁蛋子、陈多嘴几人,剩下的对着哨声都没有防备。冷不丁的听到,顿时打了一个冷颤,只觉得后背发麻,好像有无数个蚂蚁在骨头里来回的钻。有的人还把两只耳朵给堵了上。 可没人顾得上抱怨哨声刺耳。纷纷瞪大眼睛看向沈云鹤,好奇心爆膨,哨声完喽呢?是啥啊?快点的啊!都急死啦! 第四十二章 施法(十六) 孙铁蛋子、张大喇叭、赵老头这一众人齐齐看向沈云鹤。陈多嘴更是兴奋,诶妈呀!看这架势,这气氛,接下来云鹤是要放大招了! 二棍子在旁拽了拽王老婆子,压着声音说道:“这沈小少爷咋还动不动的吹哨呢,这能把蛇仙给送走喽吗?” 王老婆子想起方才自己背后嚼舌头却被沈云鹤知道了去,害得施法险些泡汤。连忙转过身,低声恶狠狠道:“你这个死老头子,你胡说啥呢!沈小少爷就是小神仙,那蛇仙有啥送不走的!没事别乱说话!心诚则灵没听说过呀!” 二棍子摸了摸鼻头,这老婆子今儿个咋地啦,我不就随口一说吗!而且我还真是头一回从你嘴里听着心诚则灵这个词。 “快看看!门口有条长虫探头出来啦!”有一人喊道。 只见房门口有一条青色小蛇弯曲着慢慢爬了出来,紧接着第二条,第三条,听到哨声纷纷约好了似的,齐齐夺门而出。 “诶呀!长虫啊!往咱们这边爬来了呀!别咬着我呀!” “我滴妈呀!这老多长虫!忒吓人了!” “那天我们几个去王老婆子屋里看看情况,结果被吓得跑出来了,你们这些女的还笑话我没胆子。这回好了吧!你们胆子大,咋还被吓成这样了呢!有本事你别往后退呀!” “那咋地啦!我们不是女的吗!女的害怕长虫有啥好丢人的!” 有胆小的妇女被眼前此景吓了好大的一跳。嗷!的大叫一声,条件反射的捂住脸,当然,指缝还是要留的。有的第一排的人也不争着什么好位子了,挥着手连连后退,当然,是没有人别过脸转过身的。 李大埋汰连忙捂住小埋汰的眼睛:“别看别看,我们家孩子小,看被长虫吓出病来。” 小埋汰还没满七岁,正是稚子心情,哪懂得什么害怕,什么不害怕。便去扒大埋汰的手:“我才不害怕呢!快点让我看看!” “对呀!大埋汰”张大喇叭没有放弃那个黄金位置,大声道:“这有啥好害怕的。有沈小少爷在,沈小少爷法术高强,还制不住那些长虫咋地!你们还怕被咬着,不信任小少爷呀!” 众人听了张大喇叭的话,纷纷叫好。“对!有小少爷在,还怕那些没有腿的长虫啊!”“就是!咱这么多人呢!怕啥地呀!” 沈云鹤微微一笑,继续吹了一声口哨。只见那条最先出来的小青蛇带着头,从门口的缺口处爬进了用硫磺画的圈里。紧接着,也没有不分东西的乱撞,以直线这个最短的距离,乖乖的爬进了篮筐里!不仅如此,它还对沈云鹤吐了吐蛇信子,十分调皮的样子,竟十分自觉的将身子蜷缩在一起。 沈云鹤觉得这条小青蛇十分有趣,而且动作这么快,十分给自己面子。定眼一看,呵!这不是调戏冯二丫的那条小色蛇吗! 后面的十几条蛇也浩浩荡荡全都爬了过来,沈云鹤笑眯眯的晃了晃篮筐:“快点过来,该带你们上山,送你们回家了!” 众人早已被震惊,哪还顾得上害怕,纷纷伸长了脖子向沈云鹤方向看去。 “诶我地妈呀!这也太神奇了!” “就是!这些长虫太听话了!哪也不去,都回篮筐里边待着去了! “那也是在沈小少爷跟前才听话,要我说,还是沈小少爷法术高强!” 张大喇叭抬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诶呦!一声叫道:“这,这是真的,不是做梦呀!” 陈多嘴翻了一白眼:“娘,我不都跟你说过,云鹤他能降妖除魔,所有长虫都得听他的嘛!” 张大喇叭哼!了一声:“你这说的能和我自己亲眼看的一样吗!” 见沈云鹤拿了一块蓝布把篮筐盖上,王老婆子上前讪笑着问道:“沈小少爷,蛇仙这是送走了吗?我家那房子今儿个晚上我们老两口能不能回去住了?” 沈云鹤点点头,朗声道:“如此一来,便已经送走蛇仙了。你们二人若想再求个心安,等人散后,再行跪拜即可。至于今夜,自然是能入住。”说罢,便被自己这文邹邹的语气酸倒了牙,自己才说了这两句就有些受不了,可见那些读书人真不是人人都可以当的。 王老婆子和二棍子连连感谢沈云鹤:“这多亏了沈小少爷啊!要不是沈小少爷神通广大,我俩就回不了家了。改明个一定上沈府给小少爷登门道谢!” “不用不用!”沈云鹤连连摆手:“你俩可不用来了。记得明天摆上宴席请客,还得当众把二兰子和孙成的亲事给澄清一下子。这你可别忘喽。” “一定一定”王老婆子笑着说:“小少爷你看看,我把猪都给杀了,猪肉都收拾好了,就等着明天摆酒席呢!” “大少爷啊!”马小六向沈云鹤方向跑来,站定说道:“大少爷,你这本事也忒牛了!”顿了一顿又说:“这也施完法了,走!少爷咱俩一起回沈府吧。” 嗯,不愧是小六子,太有眼力见了。沈云鹤说道:“嗯呐,完事了。你背我回去吧。” “啥?”小六子瞪大眼睛有些发愣。沈云鹤暗自咬牙,你就没发现你家大少爷光着俩脚丫子呢吗!还是你真以为我跟赤脚大仙似的,脚丫子跟铜墙铁壁似的! 小六子突然恍然大悟:“大少爷你是不是法术透支,完喽发虚呀?” 见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一个都没走,齐齐向自己这边看来。沈云鹤抽了抽嘴角:“我法术高深,怎么可能出现透支这种情况呢!你也太小瞧我了!” “是是是,咱大少爷多厉害呀!”小六子连忙弯下腰,把沈云鹤托到背上:“好嘞!抓稳喽!” 好些人都围了过来,有的向沈云鹤乐呵呵的供着手:“沈小少爷真是神通广大啊!” “是啊是啊!今天我可开眼界了!” “这一趟没白来。我回去就跟那帮懒得来看的那帮人学舌去,看不把他们后悔死!” “那是!沈小少爷哪能轻易出手啊!今儿个看完,以后说不定就看不着了!” 小六子一边走一边听着众人的恭维声,心里暗爽,这种狐假虎威的感觉太痛快了! 走到大门口,沈云鹤见陈多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心道莫非这小子也崇拜上自己了? 谁知陈多嘴神秘兮兮的凑过来,低声说道:“云鹤,你是不知道。那王老婆子偷摸跟我娘说你——” 沈云鹤抚额,真是败给这小子了!低头看了看陈多嘴的鞋已经有些破旧磨损,沈云鹤勾了勾嘴角。 “打住!我也有话跟你说。”沈云鹤也凑过头神秘兮兮说道:“我看你的鞋都破了,便送你一双。我掐指一算,等到明天凌晨,启明星刚刚出来的时候,你就上王老婆子家后院去仔细找,就能找着一双黑布鞋。” 见陈多嘴吃惊的张大了嘴巴,沈云鹤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四十三章 施法(十七) 沈云鹤走后,张大喇叭急急看向陈多嘴:“沈小少爷刚才都跟你说啥了?” 陈多嘴抿着嘴笑道:“诶呀,你就先别问了!等回家我再跟你和爹一起说。” 听到这话,张大喇叭如何等得急:“那还等啥啊!快点回家呀。你爹看完热闹肯定先回去了。” 两人双双回到家,进屋一看,陈磨叽正盘腿坐在热炕头上,果然已经先一步到了家。 陈多嘴问道:“爹,你咋回来的这么早啊?云鹤施法你都看完了吗?” 陈磨叽撇撇嘴:“沈小少爷施完法,我都没敢多待,连忙赶回家给你娘俩烧炕来了。” 张大喇叭自动忽略陈磨叽的话,连忙问道:“亮啊,这回你快点说说,沈小少爷到底都跟你说啥了?还得回家关门说啊。” “嘿嘿!”陈多嘴得意笑道:“我马上就有一双新的黑布鞋了。云鹤给我算了,明个天刚亮,启明星出来的时候,就让我去王老婆子她家后院找去。” 陈磨叽一拍大腿,惊讶道:“诶妈呀!还有这样的好事啊!天上真能掉馅饼啊!今儿个被咱家给接着了。” 陈多嘴道:“我早就说我现在穿的鞋都旧了,是时候该换一双了。你俩都不上心,还总是跟我说凑合凑合吧,过几天就给你买新的,结果到现在也没见着新鞋。”说到这,陈多嘴眼睛一亮:“咱现在就去看看吧,早点把鞋拿回来。” 谁知张大喇叭摇了摇头道:“那能行吗!沈小少爷都说了是天刚刚亮,那就得天刚亮咱再去,不能早也不能晚,哪能破坏不遵守时辰呢?再说了,我看那鞋啊,就是蛇仙心善,看咱家亮儿鞋破了,托沈家小少爷给咱的礼物。” 陈多嘴瞪大了眼睛:“照这么说,那鞋是蛇仙给我的,是仙物了呗!” 张大喇叭连连点头:“对对!就是仙物!”大手一摆:“你俩都先睡吧,我这一宿就干睁眼睛不睡了,就从这守着天亮,省着到时候把时辰给耽误喽。”说罢,又不管陈磨叽父子俩,兀自小声嘀咕着:“诶呀,就算让我睡,我也激动得睡不着了。仙物啊,当传家宝啊,到时候传给我孙子去!” 陈多嘴陈磨叽相视一眼,都哭笑不得。我老娘(我媳妇)咋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说通宵就通宵呢。 第二日天刚刚亮,张大喇叭一家三口便齐出动。三人偷摸着来到王老婆子家的后院,陈多嘴和张大喇叭还好,陈磨叽身宽体胖,手脚并用,好不容易才翻过了墙。 陈多嘴对这次行动是十分看重,对脚下的垄沟是一条都不放过:“诶呀!娘!我找着一只啦!这鞋一看可新了!还结实!” “小点声!”张大喇叭恨铁不成钢道:“你是来做贼的,能不能小点声!生怕王老婆子不知道咱三个私闯民宅啊!” “孩子他娘,你说话的声也不小啊。”陈磨叽摇了摇手里找到的鞋:“这回凑成一双了。” 陈多嘴连忙跑过去,拿着两只鞋来回比划着:“诶呀!不大不小正正好。这真是蛇仙特意给我的礼物。”顿了一顿,又乐呵呵笑道:“娘,蛇仙专门送的鞋我都舍不得穿了,要是穿坏喽可咋办啊!” 张大喇叭点点头:“那当然了,这是仙物。就算这仙物真是双鞋,你也不能把它当成鞋用穿脚上。” 陈磨叽不解问道:“那咋用啊?” 张大喇叭瞥了瞥眼睛:“蛇仙送咱儿子仙物,所以说咱儿子也是被神仙眷顾的。当然得摆在柜台上供起来啊!” 陈多嘴连连点头:“对!咱得当成吉祥物、传家宝、招财鞋给供起来!” 说起来最初的时候,陈多嘴明明知道这是沈云鹤为了拯救孙铁蛋子的婚事而设下的局,而且他自己也是卖了力气参与其中的。可笑的是经过沈云鹤玄而又玄的施法后,陈多嘴、孙铁蛋子等人早就把人为设局这件事忘到脑后了,竟真的以为是蛇仙降罪,对沈云鹤身怀仙法这件事是深信不疑。嗯,只能说是沈云鹤忽悠人的本领更加技高一筹。 所以,后来在大雷沟里,但凡一个去张大喇叭家串门的人,都会看到这么一副让人看了便会无奈抽嘴角的画面。柜子的正中央,摆着一个牌位——谢蛇仙恩赐,旁边是一个香炉烧着高香,还有一个白瓷盘子摆着三个大苹果。牌位正下方供着的是一尘不染的,崭新的一双鞋。 施法之事告一段落,沈云鹤自然又要回去钓鱼台修行。可能是因为这次在家时间有些长,不比以往只是一二天。沈母前两天还是把沈云鹤当成宝似的嘘寒问暖。可到了后两天,尤其是施法事件之后,就已经从一个宝沦落成了一棵草。 “你说说你!还给别人施法,就不能做点正经事,看点书,学学武功吗!到了山上,记得静下心,好好跟吴道人学学本事。别成天琢磨那些旁门左道,别想那些妖啊仙啊的,知道了吗!”沈母眉眼严肃道。 “嗯呐,嗯呐。”沈云鹤挠了挠耳朵胡乱点头,娘真是越来越唠叨了。 回到钓鱼台,沈云鹤见师傅笔直坐在木凳上,正神色不郁的看着自己。沈云鹤心中一跳,师徒三年早已心生默契。见状先喊了句:“师傅”心中虽忐忑不安,但面上仍摆正神色,乖乖走了过去低下头,准备挨师傅的训话。 吴道人对沈云鹤作小伏状早已免疫。皱了皱眉,严肃道:“在雷沟施法,引了那么多人去看热闹。你年纪还小,怎么不知道我给你讲的韬光养晦的道理呢?” 沈云鹤连忙说道:“师傅我知道错了。”对师傅的认错态度与沈母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别说你没啥本事,就算你真有本事,也不能外露!将来你一身本领在人间显弄,若是别人来找你帮忙办事。你若不给办,他就会怨恨你,你要是答应给去办,有时候你又办不了。所以切忌争强好胜,显弄本领。” 沈云鹤神色一凛:“是!” 吴道人见他把话真心听了去,便满意点了点头:“从今以后,你就不用下山了。” 第四十四章(最终章) 逃婚(一) 吴道人给沈云鹤下了不许下山的死命令后。沈恩来与沈母也无法,只得时不时的来钓鱼台看望一二,而沈云燕陈多嘴几人往山上跑的次数就更勤了。 转眼间,沈云鹤已然十七年岁,身姿挺拔,面容清俊,看上去十分的有精气神。学艺七年,若说十三岁时学的本领是一瓶不稳半瓶摇,就是个绣花枕头其实里面一包草。那现在沈云鹤则是武艺、八卦、阵法统统都已有所成,是个货真价实的绣花枕头。为什么还说是绣花枕头,那是因为这货爱显摆、爱出风头的这些毛病还是没改过来,只是随着年岁增长学会隐藏罢了。 这天吴道人把正在修行的沈云鹤叫进庙房里。吴道人凝视片刻,随后深深叹了一口气:“云鹤,你跟为师学艺了七年,我该教你的东西都已经传授给你了。” 沈云鹤神情一震,连忙欢喜问道:“师傅,你是说我可以出师了吗?” 吴道人勾了勾嘴角,难得打趣道:“嗯,现在你终于可以下山,不用做只知道吃饭修行的小道士了。” 沈云鹤嘿嘿一笑,沈云军陈多嘴总是拿小道士这个词来打趣自己:“那师傅,我以后还能不能上山找你来啊?” 吴道人点点头:“虽然出师了,但你还是我徒弟,啥时候都能到钓鱼台来找我。” 沈云鹤笑道:“师傅,那我现在就下山跟我娘说一声,我已经学成归来,可以独当一面了!” 回到沈府。沈母见到沈云鹤很是诧异,站起来问道:“云鹤咋地啦?吴道人咋还让你下山啦?是不是你犯啥错惹你师傅生气,完喽把你给赶下山了。” 沈云鹤无奈摊手:“娘,你就不能想我点好啊。”见沈母怒瞪自己,闷声闷气道:“师傅说我学有所成,嗯,就是我已经出师了。” 沈母高兴道:“诶我滴妈呀!这事咋一点准备也没有呢,说出师就出师了。”又看向沈云鹤:“明个把你师傅叫到沈府吃顿饭,我和孙先生得敬几杯酒感谢感谢人家啊!” 翌日,沈云鹤拿着一个包袱到钓鱼台,带着几件为吴道人准备的衣衫和被褥。“师傅!你在哪呢?徒弟我昨天走今儿个就来找你来了!”沈云鹤急冲冲的跑进庙房,却见空无一人,又四周看了看,只是在院子里的一张桌子上用石头压着一封叠起来的信。 沈云鹤拆开信,只见字体狂放,上面写道: 云鹤我徒,为师已经离开雷沟,云游四方去了。你的本领已经小有所成,切忌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我交给你的本事一定要用于善事。而且你现在只习得表皮的东西,只有把心修正、修成,本领才能真正的到位,这就需要你四处历练打磨自己。望有缘再见时,为师可以看见你有所成长。 看到最后,沈云鹤想起与师傅在山上一同相处的七年朝夕,早已湿了眼眶,眼泪啪嗒啪嗒掉在信纸上,晕湿了白纸黑字,哽咽道:“师傅,你,你老人家云游四方,怎么也不跟我透些口风。”只恨自己昨天为什么那么着急回家,没与师傅他老人家再多说上几句话。 沈云鹤把信收了起来,转身回到庙里对着三清像跪了下去,接连三个叩首,随后干脆利落的转身大步向前。 走到庙门口时又回头深深的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庙房。就算以往有自己和师傅两人,可钓鱼台依旧很是冷清,如今人走庙空更添萧索。师傅说得对,有缘自会相见,我与师傅是师徒缘分如同父子,哪有以后不再相见的道理? ———— 沈云鹤回到沈府不几天,这日上午,沈母把沈云鹤叫了过来。 沈母喝了一口茶道:“你说你这孩子咋不着急呢。我和你爹也商量挺多回了,你这亲事要是再耽误几年就真晚了。现在出师也好,赶紧把婚给结喽。” 沈云鹤撇撇嘴:“我师傅让我下山是历练的,又不是来结婚的。再说了,我又不着急。” “你不着急有人急!”沈母一拍桌子:“你今年十七了,冯家丫头比你大两岁今年都十九了,再耽搁下去都成老闺女了!冯家丫头现在又能干还照顾咱们家的生意,你还不着急娶回家来!” 沈云鹤见势头不对,连忙找个由头出了屋。沈云鹤摸了摸下巴,很是在意娘说的冯二丫又能干又照顾自家生意这句话。想到这,沈云鹤走向药铺找小六子了解情况去! “大少爷,你说冯家二丫头啊,那不是咱少奶奶吗!”小六子见沈云鹤来连忙起身去泡茶。马小六如今也三十多岁了,托小油瓶吴六婶的福,已经娶了雷沟赵老头家的闺女作媳妇,现在孩子都四岁了。 “对,我娘说现在咱们家的生意现在也是冯二丫头在照顾咋回事啊?”沈云鹤坐在老爷椅上问道。 “诶呀!这些年少爷你都不下山都成小道士了当然不知道了!”小六子眉飞色舞,可见对这个话题十分的感兴趣:“现在冯家二丫头,在江湖上名气可响亮了!那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沈云鹤咂舌:“她都干啥了,咋闯出这么大的名气啊?” 小六子搬来一张凳子,与沈云鹤面对面坐着:“先说咱老爷还有二道河的冯振海冯老爷,可跟别地方的土匪胡子不一样,做的是正正经经的生意。” “这我知道,你就说点我不知道的行不!” 小六子咳嗽了一声:“咱们雷沟的保安队和二道河的保安队组成一伙人专门到建昌内蒙一代做生意,捣弄点棉花、花生,再远就是到蒙古那边捣弄牛、马、羊之类的牲畜。就跟个商队似的。” 顿了一顿又手舞足蹈道:“少爷你也知道,现在土匪横行猖獗,咱们去建昌内蒙的这条商道那是相当的不安全,一去就必须得去挺多人来保证那些货物的安全。冯家二小姐那是十四岁的时候就开始带队!大雷沟和二道河都由冯家二丫头来带队!” 沈云鹤咂舌,一个小丫头十四岁就开始带队!这几年冯二丫上山找自己来,就带着一篮子的鸡呀,肉包子啊什么的。自己就顾着吃了,也没听她说带什么商队的事啊,一句也没提啊。沈云鹤感觉自己被深深的欺骗了。 偏偏小六子在一旁挤挤眼睛:“要是把冯家丫头娶回来,那可真是贤内助了。咱们沈府药铺也好、保安队也好,这些生意少爷你都不用操心了,交给冯家小姐就行了!少爷你吃好喝好就行了!” 沈云鹤看着小六子的那一双我真是为我家少爷好啊的眼睛,真是有火发不出。照小六子那么一说,自己不成了吃软饭的了嘛!无入赘之名,行入赘之实。本来自己就有点怕她,还以为自己学成归来情况能有所改观,结果,哼!更是被冯二丫压得死死的了。小时候的阴影挥之不去,可见孩子的幼年教育是十分重要的。 小六子半点眼色都不看,继续说道:“咱们保安队的人都对冯家丫头,那是一个佩服啊!”又对沈云鹤说道:“少爷,来来!我再跟你说说详细情况!” 第四十五章(最终章) 逃婚(二) 经过小六子的一番讲解,沈云鹤终于知道自己在山上与世隔绝的日子里,冯二丫头是如何在江湖上创出了名号的。 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冯二丫头身为一个武艺高强的女汉子,身边自然也跟着两个忠心能干的左膀右臂。其中一人名字叫英子,是二道河保安队里一个小队长宋怀仁的闺女。宋怀仁此人深受冯振海的看重,后来便被冯振海调到身边作贴身保镖。 宋英这个丫头与冯红袖一般年纪,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两人关系自小便是十分亲近。生的身高马大,尤其是臂力甚强,若是寻常一男子受宋英一拳,那就有他好受的了,一时半会肯定疼的回不过神来。 冯二丫头的另一个手下叫冯四娘,是冯家的远亲,比冯二丫头年长三岁。这人说来身世倒也坎坷,爹娘早死。后来嫁了当地的一个庄稼汉搭伙过日子。今后本应该是一个普普通通农村妇女,却又因为家乡瘟疫死了丈夫,年纪轻轻便做了寡妇。 冯振海念冯四娘与自己闺女一般大,却孤苦伶仃每天伤神,实在是可怜,便把她接到冯府。冯四娘先是在烧酒作坊帮工,不仅吃苦耐劳而且心思巧妙谨慎,很是会察言观色。近两年便出了沈府,一直跟着冯二丫头走南闯北,倒也开阔了眼界,不再像以前守着方寸之地一直自怨自艾。 除此之外,随行保安队的还有一个必不可少的人物,那就是出门做生意必备的账房管事。这位管事姓李,名叫李云奇,年纪四十出头,以前一直在负责冯沈两家的药材生意,冯振海沈恩来两人对他很是放心。此人一脸精明,本人对做生意也是十分的有兴趣,极会讨价还价,与人谈生意时,都是李云奇出面。有了他在,肯定能保证利润最大化,说是雁过拔毛、兽走留皮也不为过。 冯二丫头十四岁便开始保队护航,确实让这些江湖中人对她刮目相看。但真正让冯二丫头名声大震,在蒙古通辽一代都极富名气,是这两件事。 在冯二丫领队第一年,一次到内蒙一代低价收购牛羊之类的牲畜。 正好阜新也有一匪帮赶到内蒙做牲口贩子。阜新这一代的土匪窝人数不少,每次贩卖生意都会出动一百多人,实力很是强劲。领队的一般都是阜新土匪的二当家,此人名叫叶子庆,三十多岁。此人头脑聪明,认得字会算账。而且面容和善,一股淡淡的书卷子气,未说话就先笑上三分,让人一接触便心生亲近之意。道上的人都称他为笑面虎叶二爷。 许是和气生财,叶子庆的贩卖生意坐得很是顺畅。可你若真被他的面相骗了去,那才真是大错特错。叶子庆是土匪中难得智勇双全的人物,性格强硬,说一不二,手下的人都十分不敢违背他。虽不比朝阳庙子沟的朱八心狠手辣、草菅人命,却也绝不是良善之辈。 这一年,冯二丫头一伙需要的牛羊量比较大。因为这年又添了一笔跟军方的生意,有一批牛羊要卖给军方。所以在蒙古通辽一代有一个大型的牲口市,冯二丫头趁着还没开市之前,便派人主动出击,到处联络卖家,把绝大多数牲口都给收购了来。 时机不巧,叶子庆一伙也来通辽一处收购,但开市之后,当地已经没有几头牛羊可以供给交易。叶子庆自然不甘心无获而归,便决定要在冯二丫头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横插一杠子。 叶子庆带着人马快马加鞭,截住正在赶路的冯二丫头一伙人,勒住马,身后的一跟班会意朗声问道:“我们是阜新的人!你们是哪疙瘩哒?” 冯二丫头警惕看向来人,来者不善。保安队里的一人孙来富上前皱眉道:“我们是大凌河的!你有啥事啊?” 叶子庆自然知道对面是大凌河的土匪,来的路上他已经把情况给调查清楚了。对这支大凌河土匪的带队首领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这件事,自己也早有耳闻。记得初听消息时,自己还笑话起冯振海没有儿子,要一个丫头片子帮着跑前跑后。 如今叶子庆看着对面队伍最前方的穿着一身红的丫头,年纪虽小,气势倒是不错,有她爹当年的风范。 李云奇做生意多年,自然是与叶子庆打过几回照面的。眼下见此人手下人多势众,而且对叶子庆也有两分了解,知道此人果敢狠决,并不好惹。只得上前拜了几拜,讪笑道:“诶呀!这不是叶二爷吗!叶二爷这是要干啥去呀?” 叶子庆勾了勾嘴角笑道:“我们这不也是去内蒙做点牛马生意吗!谁知道晚来了一步,都被你们给收走喽。咱们都来做生意,你们怎么还不按规矩呢!没开市就开始收购,哪有这么办事的。”顿了一顿,又道:“做生意嘛!贪多嚼不烂。我也不能白跑一趟。这么的吧,我也不都要,咱们一人一半分,你用多少钱买的,就多少钱卖我。” 话落,双方阵营一时间气势紧张。冯二丫头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心下警铃大作,手心已经出了薄汗。英子在旁狠狠的低声道:“做生意讲究先来后到,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抢生意呢吗!” 冯二丫头皱眉,不光是生意分出了一半,损失了利润不说。若是这件事传了出去,那江湖上人人都知道我们这大凌河的一伙人软弱可欺。到时候不管是大伙的土匪,还是小帮派,都该动了心思,统统赶来分上一杯羹。 叶子庆皱了皱眉,失了耐心厉声道:“咋地!咋还没人说话啊!你们是不愿意还是咋哒!要是不愿意,就啥话也不用多说,直接动手!到时候就不是一半的事了!” 冯二丫头这边保安队有一人吐了口吐沫:“呸!我们怕你是咋哒!想要抢货,没门!” 这一举动更是点燃了导火索,叶子庆的一个手下拔出枪,火冒三丈:“你们别给脸不要脸!” 眼看双方马上失控要打了起来。冯二丫头连忙对自己这边人大声说道:“都别动!”又转头看向叶子庆:“叶大叔,咱们要真是抄起家伙来,难免有个伤亡。这么的,咱们就来场文比,行不?” 叶子庆眯眼看向冯二丫头,虽然年纪小,但是胆子倒挺大,最难得的是,还懂得识时务。叶子庆点了点头:“行!就听你这个小首领的。你说文比怎么比?” 第四十六章(最终章) 逃婚(三) 冯二丫头一听这事还有还转的余地,眼睛一亮:“比枪法!咱就比谁枪法准!”顿了一顿又道:“你们那伙出来一个人,我们这伙也派出一个人,看谁的准头准。” 见没人出声反对,冯二丫头又笑眯眯道:“如果我们这一方人输了,这些牲口全都归你们。如果你们一方输了,叶大叔,你就高抬贵手,放了小侄女一马。” 叶子庆一乐:“中!这道上荒郊野外的啥也没有,前边离这不远有个牲口厂。咱就去厂子里比去,顺便拿几个羊腿子当靶子。” “行,就听叶大叔的。” 叶子庆所说的这个牲口厂面积很大。冯二丫头命人买来了二十只羊腿子,将这二十只羊腿排成一横线整齐挂在五十米开外。 “这小丫头,够机灵的。”叶子庆笑道:“你们那伙谁来比啊?” 孙来富也就是孙铁蛋子他爹,是大雷沟保安队的队员。这时,冯二丫头带领两村保安队仅仅一年时间,相比于二道河保安队对自家小姐的自信满满,孙来富自然是不了解冯二丫头的本事的。 于是上前对冯二丫头说道:“二小姐,跟我们这帮兄弟比,我的枪法是数一数二的了。就让我去吧,保准不能把牲口给输喽。” 身后有一人说道:“是啊!二小姐,孙来富在我们这一帮人中,枪法是最好的!让他去,二小姐你就不用操心啦!”此人名叫王延军,跟孙来富一样也是大雷沟保安队里的一个小头目。此人虽有些爱贪小便宜,但很是随和护短,因此在雷沟保安队中很是有影响力。 他话音一落,更多雷沟保安队的队员跟着附和。“对!二小姐就让孙来富上场!”“他的枪法,我敢打保票!” 冯二丫头摇了摇头,大声道:“都不用!我亲自来打!” 王延军等人虽然不再说话,但都皱起了眉头,他们对冯家小姐并不是非常信任。这次的牲口是跟军方挂钩的,怎么能让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随随便便当作儿戏呢!不过冯二丫头到底是他们的首领,这话也只能在心里排遣排遣。 叶子庆对一个手下低声笑道:“到底是一个小姑娘,不服众啊。” 冯二丫头拿出两把枪在手里翻着花样把玩着,对叶子庆说道:“我一个半大丫头年纪最小。这么的!在这些人里,我的枪法最不准,我们队就由我来打!由我出战!” 顿了一顿又道:“你们那边出战的人随便挑!我呢,就来一个骑马观花!” 叶子庆笑问道:“骑马观花,这词倒新鲜。你说说啥叫骑马观花啊?” 冯二丫头道:“就是一边骑着马一边打枪。”又看向叶子庆道:“你们可以不用骑马,卧式战式咋准咋打,随便!”说罢,冯二丫头便翻身上马,朗声道:“那小侄女我就先来了!” 叶子庆看向冯二丫头,摇了摇头。先前还觉着这丫头头脑伶俐,不过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听不得别人的劝,也少了点自知之明。 这二十只羊腿一人要瞄准十个,在五十米开外处画了一条线。 冯二丫头不理他人想法,板着脸色骑马在画线处,一手一把手枪。 听驾!一声,冯二丫头双腿用力一夹马肚子,坐下的高头大马便横向跑了过去,一时间尘土飞扬。 只见冯二丫头双手接替抬枪,没作犹豫,干脆利落按下扳机,只听啪!啪!啪!的枪声响起。这匹马跑到对面的速度飞快,短短时间里,紧挨着的十只羊腿一枪不落,都中了弹!好一手漂亮的绝活双手枪! 在场的众人见此枪法大吃一惊,雷沟保安队和叶子庆一伙再看冯二丫头的眼神不禁流露出钦佩赞叹的神色。英子率先回过神来,鼓起掌大喊一声:“好!”随即这边叫喊声连连叫好,一时间士气大振! “诶我滴妈呀!这枪法神了!” “都跟你说了我们家二小姐武艺高强,你还愣是咋地也不相信,在一边瞎操心!” 叶子庆对冯二丫头亦是刮目相看。心下估量着,若是自己上阵,别说是骑马观花,就是卧着瞄准打枪,也不能保证枪枪都不落空啊。又看了一眼仍在马上的冯二丫头,见她少年神情、肆意潇洒。不由感叹,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又替冯振海惋惜,可惜不是个男孩啊。 叶子庆隐晦看了看左手边的一个手下。这个手下名叫周元宝,是叶子庆隔了三代的表弟,也是叶子庆的心腹。办事手脚伶俐周全,尤其是一手好枪法,简直出神入化。 周元宝也皱眉,默默的摇了摇头。叶子庆更是惊讶,竟然连周元宝都没有完全的把握,这下看向冯二丫头的神色又添惊叹,后生可畏啊! 冯二丫头将手里的手枪打了一个旋转,别在腰间,侧身跳下了马。对叶子庆弯腰抱了一个拳:“侄女献丑了。” 叶子庆也拍起手:“我这大侄女的双手枪法,跟你爹比,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这招走马观花看着也漂亮!”顿了一顿,又道:“我跟你爹也是老相识了,你这孩子还叫我一声叔。得了!这牛啊羊啊的哪没有卖的。” 冯二丫头抬头笑道:“那就谢谢叶大叔了!”顿了一顿又爽利道:“为了表示感谢,丫头我就再给各位献上一套鞭法。”说罢,便把腰间从不离身的鞭子抽了出来,甩在地上,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便卖力舞起一套鞭法来。 “好!没想到小首领不光是枪法,鞭子也耍的这么好!” “看这劲道!女中豪杰啊!” 阜新这边的人们见此鞭法眼前一亮,纷纷叫起好来。叶子庆也兀自点头,冯振海的一手鞭法就令人生畏,看来这丫头是得了她爹的真传。除此之外,双方刚才的不愉快便没有了人再去计较,烟消云散了。 至此,冯二丫头便在内蒙、阜新一代闯出了名头。 第四十七章(最终章) 逃婚(四) 至于在锦州城本地的名号,是源自锦州盘陀岭一战。 俗话说出名要趁早,还是在冯二丫头十四岁这一年。冯府的烧酒作坊需要粮食酿酒,押车的这项任务自然也落在了冯二丫头的肩上。 一次,冯二丫头带着人押着运粮车从锦城到二道河,经过盘陀岭一代。这里山路狭窄,而且是一长段上坡,路途很是不平坦。 一行人峰回路转到了盘陀岭的上坡山道,只见前方十米左右处横着一棵粗大的树木,把道路堵得死死的,山路两侧一点缝隙也没有。别说是运粮的马车,就是单枪匹马的一个人也没有路可走。 这次行动只在锦城批发了粮食,别说是辽宁省,就连锦州城也没跳出来,所以只有十几人随行。 “二小姐,这是有人截道啊!这劫粮的地方倒是挺会选的。谁知道能出这档子事儿,早知道就多带几个人出来了!”说话这人叫马全生,是二道河保安队里的一个小队长。 冯二丫头看了看两侧有一人多高的庄稼地,皱起眉头:“咱们先看看。在这锦州城里,我还想不出来,还有哪伙的土匪敢来劫我们冯家的车?” 话落间,只听庄稼地两侧窸窸窣窣传来脚步声。只见有将近三十人从庄稼地里现出身来。 冯二丫头定眼一看,这三十来人中,不全都是青壮年人,其中还混杂着看起来六十多岁的老年人,甚至还有带着半大孩子的妇女。 英子在旁说道:“这帮人的精气神,看起来也跟土匪不搭边啊?” “哼!连把枪都没有算哪门子土匪!”冯二丫头冷笑道:“你见过哪帮土匪行动时带着妇女和小孩啊。” 对面一个穿着黑布衫的壮年指着冯二丫头一伙道:“把你们车上那几袋粮食给搬下来!完喽你们赶着马车该上哪去就上哪去!我们这帮人也不拦着你!” 事到如今,马全生等人也明白了这帮人是盘陀岭的村民,组团在这上坡埋伏,抢粮食来了,纷纷皱起了眉头。要是来的人是一帮土匪,还可以抄家伙没有顾虑,真枪实刀的干上一场。若是败了,还可以回二道河重振旗鼓再去找回场子来。 可这要抢粮食的是一群手无寸铁的村民,这就不能放开手脚了。若是一个闪失,把人碰个好歹,尤其是里面还有老人,说不定一不小心还闹出人命来!这就不合规矩了。 英子看向冯二丫头:“二小姐,咱们动手不动手啊?”他们是光脚的,我们是穿鞋的,这情况就有些不好办了。 “动手,动什么手!咱们喊打喊杀习惯了,他们可都是普通村民,真要死个人咋办!都把枪给收起来!”冯二丫头站在马车前,双手叉腰道:“快点把道给我清开!让我们过去!否则,别怪我动起手来不客气了!” 那黑衣壮年一摆手:“看来你是不乐意消财免灾了。哼!敬酒不吃吃罚酒,上!”说罢,便领着身后的一帮人马扑了过来。 “你们都退后!在马车两旁护着粮食!别让人给钻了空子。”见冲上来的人都是青壮年,看来那些老人孩子只是来充场面壮胆的,冯二丫头松了一口气。 英子撸起袖子:“小姐!不行啊!他们人这老多,你就一个人,武功再咋高强,双拳难敌四手。我也来帮你!” 冯二丫头也不回:“得了吧!你使起劲来,没轻没重的。要是对面是个体弱的,你一拳能给打去半条命去!” 保安队众人只得站在一旁,仔细观察动静。心下寻思着,若是情况危急,自家小姐一人抵挡不住,被那些刁民伤了去。那说什么也要抄起家伙帮着小姐干上一架。 她掏出长鞭,大步向前,拿捏着分寸,抽起了鞭子来。只听得见空气中鞭子的抽打声,抽在身上是火辣辣的疼,肯定是一鞭子下去就皮开肉绽。竟真将那些人统统都拦了住,一时上不了前。 一人擦了擦嘴角:“就是一个小姑娘,咋这么厉害呢!” “诶我滴妈呀!我这胳膊抽一下子,根本就抬不起来了!” 见众人已有退意,冯二丫头战意更勇,甩起鞭子来更加麻利。最后,凭着一己之力,硬是让这三十几人都让了路,保住了粮食,真乃女中豪杰一枚。 经这两件事,冯二丫头在江湖上是名声大振。沈云鹤几人为冯红袖起的外号火辣椒,更是越来越响!阜新、朝阳、内蒙、建昌一代都有所耳闻。道上人人都知道,大凌河来的匪帮里有一个火辣椒!武艺高强,百步穿杨! 沈云鹤听完小六子的讲解,心里暗道,没成想自己在山上不问世事这几年,冯二丫头竟然如此出名! 想到这,又急急向小六子问道:“诶!小六子,那我的名号在江湖上名气咋样啊?大不大?跟冯二丫头比,谁更出名?” 小六子激动得一拍大腿:“少爷,这还用问吗!你的名声在江湖上也是相当响亮啊!远近闻名!占卜算卦,谁敢说跟少爷你比!”又对沈云鹤眨眨眼睛:“最神奇的是啊!头两天还来了一对三十多岁的年轻小两口,结婚十多年没怀孕,完喽来找你了,最后被大少奶奶骂走了。” 沈云鹤咂舌气愤道:“这没怀孕你要着急,找郎中喝汤药去呀!待着没事闲的,干啥找我来啊?” “诶呀!大少爷你别来气呀!这才说明你有本事呢。”小六子说道:“大少爷你还记得你行医的时候,隔壁村的张二婶找你来治不孕不育,被咱大少奶奶给拦回去了。”接着一拍桌子:“没成想,那张二婶回家第二年还真怀孕生一个大胖小子!硬是到处跟别人说是在咱府上沾了仙气!” 顿了一顿又道:“尤其是少爷你在王老婆子家施法之后,张二婶又改了口。说她在咱府上见着少爷你了,完喽你掐算了一阵,在她肚子上吹了一口仙气,诶!这就怀上了!” 小六子更加眉飞色舞:“大少爷你要是当风水先生、算命先生,那在咱这疙瘩是一流的!第一人啊!他们都把你当成小神仙似的供起来!” 见沈云鹤越来越黑的脸色,饶是小六子这样的粗神经也感觉出了不对:“大少爷,你咋地啦?我瞅着你咋还不高兴呢?” 沈云鹤咬牙,我能高兴吗!身为一个热血青年,谁不想上阵杀敌,谁乐意当一个半仙神棍啊! 以前施法行医啥的,都是闹着玩,当时还感觉挺好玩挺光荣的,哪知道能还传出什么风水算命的名声来啊!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跟冯二丫头斗匪帮、退村民的智勇双全的正道英雄人物相比。算命也好、驱邪也好,这都是歪门邪道啊!这明显就比冯二丫头矮上一头。沈云鹤更加郁闷了。 第四十八章(最终章) 逃婚(五) 冯二丫头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便是沈云鹤的克星,自小便留下了心理阴影。现下听了小六子的一番话,沈云鹤更是感觉在冯二丫头面前抬不起头来,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小时候要拒婚的念头又一次浮上心头。 可这抗婚不娶的心思还只是一棵小树芽,没有长成。不过沈云鹤越是琢磨着抗婚的可能性,这棵小树芽就越长越高。这天沈母的一番话彻底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小翠把沈云鹤叫到沈母面前。沈母笑容满面道:“你爹和冯振海都商量好了,你和冯家丫头也老大不小了,你俩的婚事就在今年给办了吧。本来冯振海是想在去年就把他家丫头嫁过来的,不过那时候你不跟吴道人学艺不能下山吗,就又耽搁到现在。这回好不容易你出师了,可不能再往后拖了。” 沈云鹤耷拉着眼皮,不耐烦的说道:“诶呀!娘,真是的。我自己都不着急,你们一个个的咋都比我还着忙啊!” 沈母笑道:“你有啥可着急的,等着入洞房就行了!这聘礼、酒席啥的,哪一个不都是我这个当娘的张罗!”又道:“日子已经选好了,下个月十二,就是个好日子!” 沈云鹤心里咯噔一声。 沈母继续道:“冯家丫头是个能干的。这几年,不但是冯振海的生意,就连咱家药铺、杂货铺的生意还有保安队都交给冯家丫头管了。还别说,这丫头打理的井井有条,没出过一点错!等她嫁过来,有她帮着,你就不用抓瞎了。” 这句话彻底成了压死沈云鹤的最后一根稻草。这冯家和沈家如今都成了冯二丫头的一言堂了,她当家作主,哪还有自己说话的余地呀!要真是把冯二丫娶了过来,自己不得日日看她脸色度日啊!太憋屈了! 于是在沈母对沈云鹤说完话,沈云鹤偷偷找了孙铁蛋子来。 孙成早在前两年就与二兰子成了婚,如今已经是十九岁的大小伙子了。跟小时候一样,长得人高马大,比起沈云鹤还要高上半个头。 孙铁蛋子说道:“哥你是不是有啥事啊?就偷摸找我一个人来。” 沈云鹤道:“有事,有大事了。你一会儿回家给我拿件破旧点的褂子,最好是黑色或者灰色那样似的。” 孙铁蛋子立马正色道:“咋地,哥你要衣服,是你穿还是别人穿啊?到底发生事了啊?” 沈云鹤对孙铁蛋子憨厚老实的性格很是放心信任,一股脑的把要离家出走逃婚的打算全都说了出来。 孙铁蛋子道:“哥你不再寻思寻思啊?离家出走完喽去哪呀?也没有地方住,就你一个人,不得有危险啊!要不,你就假装离家出走,到时候上我家藏几天去,我让二兰子做几道好菜。” 沈云鹤摇了摇头:“得了吧,还去你家住,你爹就是保安队的,能藏住了吗!我也不是耍脾气离家出走,我是要去外面闯荡出一番事业的!到时候看冯二丫头还怎么压我一头。”又嘱咐孙铁蛋子道:“这事我就跟你说了,你可别走漏消息。衣服下午偷摸给我拿来,用包袱把衣服包起来,别让其他人看着。” 孙铁蛋子点点头:“放心吧!我嘴最牢了,肯定保守住秘密了。” 第二天,沈云鹤若无其事般走出沈府。到了一个胡同,见左右没人,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袱,里面是孙铁蛋子昨天给送来的黑色长褂。 沈云鹤一看,这长褂已经有点旧了,还有些皱皱巴巴的。沈云鹤把褂子披在身上,不大不小,很是合身,可能是孙铁蛋子前几年的衣服。不由感叹,孙铁蛋子虽然外表粗狂,但心思很细啊! 果然是人靠衣装,沈云鹤穿上褂子后,再低着头,根本就没有村民认出他就是沈家大少爷。结果很顺利的便走出了大雷沟。 沈云鹤按捺住天高任鸟飞的激动心情,转身对二道河方向很是鄙夷的竖了一个中指:“冯红袖!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看到时候谁更厉害。” 沈云鹤本打算先从大雷沟走到锦州城,到了大地方,再做打算。想到这,便加快了脚步。 到了中午,沈云鹤擦了擦额头:“诶!过了半截塔镇,这地方是田屯了吧,照这么走,不到晚上,我就能进锦州城了。嘿嘿,有功夫傍身就是好,走了这么长的路,又快又轻巧。实在不行,我也跟师傅似的云游天下去得了。” 道路两旁有几家临时搭起来的白帐篷,专门做来往过路人的生意,卖些茶水烧饼和羊肉汤什么的。 赶了一上午的路,沈云鹤也有些饥肠辘辘。走进一家帐篷,找了一张干净的桌子。“老板!来三个烧饼,一碗羊汤!”沈云鹤喜滋滋道,离家出走自己可是带了不少钱,真是有先见之明。 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矮个子老头,领着一个小姑娘走了进来。这小姑娘扎着麻花辫,看起来十一二岁,很是可爱。 两人坐在沈云鹤对面的一张桌子上。老头把背着的包袱放在桌子上,然后看向那小姑娘:“闺女啊,你不一路上说肚子饿得都咕咕叫了吗。这回能吃下几块烧饼啊?” 小姑娘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道:“两块,呃,不行,三块。” “一块烧饼就这老大,就你这小肚子,三块你吃得下吗。得了,吃不了剩下的带走,路上啥时候饿,啥时候再吃。”老头转头大声道:“给这桌来五块烧饼,再上一碟茴香豆!” “得嘞!”一个跑腿收钱的伙计对后台喊道:“再来五块烧饼!” 沈云鹤一边喝着羊汤一边看着对面的祖孙俩。只见那老头吃着烧饼的同时,还不忘一直瞄着桌子上的包袱,时不时的还伸手来回摸一下子。 沈云鹤摇摇头,出门在外是一定要知道财宝不外露的道理的。这老头子表现的也太明显了,有心的人一看就知道这包袱里装着银元钞票,或者啥贵重物品,那些贼就专门挑这种人下手。诶呀!自己一搭眼就看出问题来了,我咋这么聪明呢! 第四十九章(最终章) 逃婚(六) 沈云鹤一回首,见另一张桌子上坐着两个黑衣青年人,只要了两杯茶水。二十多岁,面相刻薄,不像善类。 沈云鹤见那两青年人一双小眼睛泛着精光,总是斜眼瞅着老头的包袱。沈云鹤摸了摸下巴,这俩人恐怕就动了歪心思,盯上老头的包袱了。 这时,两个青年人不约而同的放下茶杯,其中一人突然面向老头方向,站起身来,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很大声响,刺啦!一声很是突兀。这是要明目张胆的去抢,反正对方老的老、小的小,也护不住包袱,然后趁机跑路啊! 诶呀!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咋这么聪明呢!沈云鹤乐滋滋的想。 谁知这个青年人并没有趁机跑过去抢包袱,反而在众人注视中讪讪的又坐了下去。这是怎么回事?声东击西?偷到一半忽然没有胆了,不敢偷了?不能啊。 沈云鹤顺着这两个青年人的目光向帐篷外面看去,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帐篷外来了一队当兵的,二十几人,穿着灰色军装,佩带着枪支,气宇轩昂。 这二十几人护着一辆马车停在帐篷外面,车帘挡着。这么大的阵仗在乡下可不常见,沈云鹤等人都翘首看向马车,好奇里面坐的到底是哪一位大人物。 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管家人物走到马车旁边:“夫人,咱也走这长时间了,咱们就从这疙瘩歇歇脚,喝喝茶水。” 话音一落,只见车帘被一只白嫩细腻的手掀开,随后从马车上走下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来。 只见她穿着一大红齐膝旗袍,上面绣着细致的金色牡丹,肩上披着白色的皮毛披肩,头戴一白色圆顶礼帽。身姿窈窕,凹凸有致,烈焰红唇,一头短发烫着卷。格外妩媚华贵。 这二十几个军人及那妇人进了帐篷,纷纷落座,一下子帐篷里的桌子就都坐满了。一时间小店里之先前混科打浑的客人,见这气势,都压低了声音消停了下来。 沈云鹤打量着妇人,心下感叹。看看人家这穿着,这一举一动,这才是女人呢!这才叫女人味呢!这才叫吸引人呢!又回想起冯二丫头,成天拿个鞭子呜呜喳喳的。要不就是大棉袄、二棉裤,叼着大烟袋,埋埋汰汰的。咋就不能跟人家学学呢!沈云鹤不由一阵吹嘘。 那些军人看着训练有素的样子,脊背挺直,只是喝茶,并不说话,一时间帐篷里安静极了。那妇人并没有碰那茶杯,只是坐在凳子上,频频向外看着乡下的风景。 片刻,真的只是喝了一盏茶的功夫,那管家付了茶钱,一行人便离开了帐篷。 待人走后,店里的众人这才纷纷放松下来,大声说起话来。“这是哪家的女眷啊?出行一趟,这老多当兵的跟着保驾护航。” “一看就是城里哪家当官的太太,咱们哪能认识人家啊!” 那小姑娘也仰起脸向那老头问道:“爹,刚才那女的是谁啊?我还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的。” “小孩子家家的,跟你没啥关系,别总是瞎问。”老头揉了揉小姑娘的头顶:“我就说你吃不了三个烧饼吧,你还嘴犟。看看,现在你吃两个就饱了吧。”又站起身道:“吃饱喝足喽,也别歇着了。再不赶路,天黑都到不了家。” 沈云鹤一直留意着这一老一小。见两人前脚迈出帐篷,那两个黑衣年轻人嘀嘀咕咕的,后脚就跟了上去。 “伙计,结账!”在这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时刻,沈云鹤又怎么能袖手旁观呢?自然是放心不下,上前紧跟了上去。 沈云鹤见那两个年轻人一直尾随跟着老头,就是迟迟不动手。心下暗道,这两个劫匪还挺沉得住气的。 几人各怀心思,过了田屯,前面再一个拐弯就到了丫板石,道路显得陡峭,两侧树木繁多杂乱。 那两个黑衣年轻人顺着山路一转弯,便离了沈云鹤的视野。只听山的另一侧,那小姑娘着急叫喊道:“救命啊!快点来人啊!抢劫呀!快点来人啊!” 沈云鹤暗道,不好!脚下生风,眨眼间便跑到丫板石地段。 只见眼前一个劫匪凶神恶煞,一手拿着包袱,另一只手死死捂住小姑娘的嘴巴,这小姑娘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睛都憋出了泪花。而老头死死拽住另一个人,硬是不撒手。 那土匪见甩不掉老头,咬牙切齿道:“本来看你一把老骨头了,经不起折腾!才没跟你动手。要是我跟你动起手来,你这老命不得没喽啊!快点放手!你到底放手不放手啊!”说罢,便顺势抓住老头的衣领,要狠狠往大树上撞去。 “住手!”沈云鹤大声喊道,一个跃步,就是二三米的距离,扬手蓄力,对着歹匪的脑袋就是一拳。 “啊!”出拳速度太快,那年轻人来不及躲闪。一个后仰,被打倒在了地上,捂着眼睛哼哼了起来。 沈云鹤不作停歇,一个转身,抬腿就向另一个年轻人扫了过去。 那青年人情急之下,急忙推出小姑娘,替他受这一腿。谁知沈云鹤收了劲头,把小姑娘一把拉向身后,随即又是对着他的头揍了一拳。 “诶我滴妈呀!打着鼻梁骨了啊!”见沈云鹤双眼如炬,瞪向自己。当下也不敢再哭嚎,连忙拽起同伙逃之夭夭了。 沈云鹤捡起地上的包袱,递给那老头:“这种人就应该被打成猪头!” 老头接过包袱,连忙把小姑娘拉了过来,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什么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向沈云鹤连连点头感谢道:“真是谢谢这位小兄弟啦!这包袱里装的可是我那小儿子娶媳妇用的的彩礼钱。这钱要是被人抢走,那可真是要了我的老命喽!这小兄弟你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 老头不等沈云鹤说话,又接着笑问道:“小兄弟年纪轻轻,武艺就这么高强。我这个老头子还不知道小兄弟你叫啥名,家在何处啊?这是要去哪疙瘩啊?” 沈云鹤觉着这老头话语间实在是太热情,有些招架不住。莫非这老头是要了解自己的情况,日后登门感谢? 第五十章(最终章)逃婚(七) 这刚出门,就行侠仗义了一次。沈云鹤更加觉得自己离家出走果然是正确的。 沈云鹤报了名字,随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诶呀!老头你也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就那俩个劫匪对我来说,就是小事一桩,根本就没费多少力气。” 老头笑眯眯道:“不管咋地,是不是小事一桩,还是得谢谢小兄弟你。小兄弟就你一个人赶路,这是要去哪啊?是要去办点啥事吗?” 沈云鹤叹了一口气:“哪有什么事可办!我这是出门在外,飘无定所,打算自己在外闯荡出一番事业来!也没有啥目的地,就打算先去锦州城看看去。” 老头眼睛一亮:“既然小兄弟你都这么说了,那老头子我就再厚个脸皮,请小兄弟你帮帮忙。” 见沈云鹤面露疑惑,老头又说道:“这钞票搁包袱里待着,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这回幸好是碰着小兄弟你了,要是运气不好,一会又遇着抢劫的,就没这好命了。要不,小兄弟你把我们祖孙俩护送家去,行不?” 沈云鹤有些犹豫:“这——” “诶呀!瞧我这记性。”老头说道:“老头我姓张,家在锦州南面的娘娘宫。小兄弟你没去过不知道吧!我们那村子临着海,家家户户下海网鱼打生计。” 旁边的小姑娘也在旁说道:“对呀!大哥哥,你要是去我们那。到时候家家都出船,大哥哥你就能跟娇娇一边划船一边捞鱼了。” 大海对于沈云鹤这个生在山沟长在山沟的娃,可是有着无穷吸引力的。沈云鹤那点犹豫早就烟消云散了,都说送佛送到西、好事做到底,况且还能见着真的大海! 沈云鹤急忙点头:“行!反正我也没有啥事,闲着也是闲着!咱这就去娘娘宫。放心!有我在,绝对保证安全!” 之后的一路上倒是平安无事,并没有节外生枝。沈云鹤与张老头边赶路边打唠,张娇娇还时不时的调皮插上一两句。三人闲聊之间倒是对彼此又相互了解了不少。 老头名叫张大柱,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张大柱家也有一条船。下水多年,也攒了一些积蓄,足够老头的小儿子娶媳妇的财礼钱了。 可惜在上个月初,张大柱家的船本应该哪去维修,却延误了几天,这就坏事了。张大柱的小儿子张逢喜一次出船,结果甲板松动,从船上摔了下来,造成骨折。 张大柱只得把彩礼钱拿出来给儿子治腿。虽然郎中保证把腿接上后,只要躺在炕上好好休养,喝些大骨头汤,就能痊愈,也不会落下残疾。可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张逢喜一直到现在还不能下地走路。 可这也是拆了东墙补西墙,拿了彩礼钱治病,眼看婚期迫在眉睫,张大柱又为彩礼钱四处奔走了起来。 这次是到锦州以西的蜢牛屯村,这是个大村落。张大柱有一个堂哥在那,这次,他便是到堂哥家借些银元劵。 沈云鹤则将自己打造成家在半截塔,老家没有几个亲近的亲戚,除了两个茅草屋,也没有啥财产土地。眼看今后再无出头之日,便背井离乡,打算在大城市换一口饭吃。 老头笑呵呵道:“我儿子娶亲的日子都定好了,就在下个月。都请人算好日子了,下月只有一天是好日子,就是十二号,最适宜婚嫁。” 沈云鹤耳朵一动,嘿!巧了,我娘给我定的日子也是十二号,咋跟我一样呢!莫非这真是个好日子。 张老头道:“小兄弟,你要是还没想好干啥,就跟我下海得了。” 沈云鹤撇撇嘴:“诶呀!大爷,我去娘娘宫也就是图个新鲜,看看大海长啥样。” 张老头笑道:“小兄弟,你可别小看下海捞鱼的活,这里面的水可深着呢。你们山上有山匪,我们海里也有船帮,还有海盗!哪片海域归哪个帮的,哪片海里鱼苗多,都是有江湖规矩呢。” 见沈云鹤神情有些向往,状似意动。又说道:“小兄弟武艺高强,保驾护航够够的了。跟着老头子出海,看看我们船帮的兄弟,多新鲜啊!再说了,我也不让小兄弟你白干,我给你发工钱啊!” 沈云鹤暗道,原来大海上也分帮派啊!真是人生在世,处处是江湖啊!连连点头:“我还从来没下过海、网过鱼呢!顶多就是在我们村子那条小河里抓抓虾米,过过手瘾。那大爷,咱可说好喽啊,我去跟着你干,你可得供我吃住啊。” 张老头哈哈大笑:“那必须的呀!” 张大柱三人在天黑之前,终于赶回到娘娘宫。正是黄昏气爽的时候,村子里的村民都出了家门,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唠闲话。 见张大柱身后带着一个年轻小伙子,纷纷好奇打量了过去。 有妇人打趣道:“我说张大柱子!你这眼光也忒好了,上哪找来了个这么俊俏的小伙子!是不是给你家娇娇定的女婿啊!” 张娇娇听了这话,羞红了一张小脸。张老头呸!了一口:“我家娇娇才多大啊,我们家才不着急招女婿呢!这是我请来的小船员,以后下海,保驾护航就靠这位沈小兄弟了!” 张大柱的家在村子里头,一路上沈云鹤受了诸多视线。不时见到妇人一起补着鱼网,门口晒着的一串串鱼干,吸一口气,都有一股海风的腥味。沈云鹤左顾右望,倍感新奇,不禁庆幸自己真是来到了一个好地方。 张大柱的家院子很大,一排的房子。一个上了年纪,头发有些花白的妇人迎了上去:“这老头子可算回来了!咋样?借着钱了没?”又看向沈云鹤:“诶?这小伙子是谁家的啊?” 张大柱拍了拍沈云鹤的肩膀:“这是我花钱雇来的小船员,本事高着呢!一会儿,给这小兄弟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看向沈云鹤:“我小儿子正养腿呢,郎中说要静养,我就不折腾他,让他出来了。等啥时候,逢喜腿脚好了能下地,再让你俩见上一面!”又问道:“看小兄弟细皮嫩肉的,会干啥农活不?” 沈云鹤仔细想了一想:“别的农活不敢说。不过,我劈柴倒是劈的挺利索的。” 张大柱道:“那小兄弟你就先帮着劈点柴火,晚上炖螃蟹汤喝!我去海边把船给修理修理,估计过几天就能出海了!” 又对沈云鹤说道:“沈小兄弟,你就先住东边的厢房吧,那原先是我小儿子的房间。现在逢喜需要人照顾,人来人往的,就移到上房养伤去了。至于我们俩老伴,就在里面那间房子里住,有啥事就上里屋找我俩来!” 见沈云鹤进了厢房。张大柱回头见老伴一脸疑惑之色,连忙嘘了一声,把她拉进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