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恩仇录》 第一章 学堂风波 明月山位于关中与并州交界的地方,木师安与纪蕙兰从青龙山逃离到此,私定终身,结为连理,并决定终身隐居于此。隐遁山林的日子虽然过得有些清贫,但是夫妇二人琴箫合鸣,相濡以沫,朝夕不离,不慕人世间繁华,堪称一对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一年以后,纪蕙兰诞下两人的花下子,木师安为其取名为无悔,意在彰显两人伉俪情深,无怨无悔。 为了消除外患,逐鹿中原,争夺天下,大秦皇帝符朗登基不久,便遍访大秦全境,久未觅得称心如意的良将贤相。秦国御史台御史邓匡明是并州人士,对木师安早有耳闻,遂向秦帝举荐木师安,称赞木师安有经天纬地之才。秦帝喜不自禁,欲效仿刘备三顾茅庐,以求得诸葛卧龙之才。于是,秦帝移驾明月山,亲自拜访木师安,表示授其高官厚禄,恳求他出山相助。木师安有点心动,但是未置可否,而纪蕙兰坚持己见,不愿出山。邓御史以其三寸不烂之舌,说得木师安蠢蠢欲动,木师安便怂恿纪蕙兰到繁华盛世的长安走一遭,日后再返回明月山。纪蕙兰半推半就,遂依从了木师安。 木师安举家迁移到长安后,秦帝因其勇猛无敌,武艺过人,授予他虎贲军中郎将之职,与同为虎贲军中郎将的斛律建同袍共事。邓御史因举荐有功,秦帝擢升他为御史中丞。秦帝特意将长安太华门附近的一座恢弘宽敞的宅子赐给木师安,夫妇二人遂居住于此,一住就是十多年。夫妻二人恩爱如初,任然以师兄师妹相称。两年后,纪蕙兰产下次子木无愧。自此以后,秦帝重用木师安,令其东征西讨,南征北伐,壮大了大秦基业。秦帝因木师安智勇兼备,武艺超群,建立起累世功勋,升任他为正二品的靖国将军,又封他为荣武郡候,并为他大修府邸。 纪蕙兰为了教导两子,可谓操碎了心,让木师安花费重金,专门聘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私塾老先生檀温。檀温出生于书香世家,祖辈檀弼曾担任过前朝太祖武皇帝的大将军王睿的主簿,专门负责大将军的文书工作。王睿伐吴时,檀弼跟随其左右。司马氏统一天下,檀弼沾上大将军的余光,成为司马家开国勋臣。从此,檀家子弟躺在祖辈的功劳簿上,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因为功勋子弟的缘故,檀温祖父檀贾年纪轻轻的时候,读了些许诗书,受到朝廷监察御史的举荐,太祖武皇帝亲自任命檀贾为长安县令。不久后,太祖武皇帝御龙归天,皇太子继位为新君。 然而,一朝天子一朝臣,檀贾担任长安县令十余年期间,贾皇后口衔天宪,独掌乾坤,白痴皇帝反受贾皇后操纵。由于司马氏宗室对贾皇后心怀不满,更有甚者觊觎神器,遂爆发了“八王之乱”。后来,五胡趁火打劫,狼烟四起,战火烧到中原和秦关,东都洛阳和西京长安相继被异族攻占。于是,晋室南渡,北方乱成一锅粥。 谭贾带领檀家族人逃离长安,躲入蓝田县乡下,檀家家道由此衰落。到了父亲檀方出身后不久,檀家过上贫困交加的日子。檀方自幼学习诗书经文,年轻时满腹经纶,试图投靠割据一方的枭雄,却屡屡吃闭门羹。氐族人攻破长安,霸占关陇后,依旧崇尚武力,以图兼并天下。檀方多次投靠长安氐族人首领符宏,尝试重振祖先辉煌业绩,怎奈氐族人不修文化,将其拒之门外。自此,檀方灰心丧气,厌弃功名利禄,在蓝田乡下过着耕读诗书生活。檀方毕竟是见过过世面的人,哪怕忍饥挨饿,都不忘教孩子们读书习字。檀温是檀方长子,自幼沾染书香习气,爱好文学,文才在檀方诸子中拔得头筹。檀方对其寄予厚望,盼望明主重现,一统天下,并以文治天下,希望他在政治清明的朝廷中谋得一职,以告慰祖宗。只可惜,时运不济,依旧是沧海横流,割据势力靠拳头说话,列强混战不息。各方枭雄们对文士们嗤之以鼻,文士们空有一腔热血,却无用武之地。然而,檀温一直刻苦用功,废寝忘食,苦心钻研经典,待至十八岁时,已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檀温在及冠之年,循着先人的足迹,来到长安,依旧得不到符氏的留用。由于盘缠快要耗尽,檀温只得委身长安一官宦人家,为其子弟教书而糊口度日。一晃,三十多年的光阴逝去,檀温在其教书生涯期间更换了不少达官贵人。几年前,大司农兆敬得知檀温博学多闻,便施以重金,召其入府,为子孙们传道授业。 由于兆敬的七八个孙子从小娇生惯养,其中多人不思向学,顽皮捣蛋,檀温每每以戒尺予以惩罚。可是,这些孙子们动辄则以恶语回击檀温。檀温念及这些小孩子们年幼无知,不懂事,只是施以戒尺责打,以儆效尤,没有向兆敬反应。但是,小孩子们跑到他们母亲面前哭闹,兆敬的几个儿媳妇们眼见娃儿双手被打得红肿,甚是愤怒,将兆敬辱骂一番,又跑到丈夫、公公面前状告檀温。檀温心生悲凉,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兆敬明白妇人们的心思,也知檀温为人耿直,遂没有理睬她们。然而,那些小孩子们秉性未改,檀温不堪凌辱,遂以年老体弱为由,辞职回到他在长安买的一处宅子里含饴弄孙,安享晚年。 木师安经过多方打听,才得知檀温是当世鸿儒,亲自前往檀府,聘请檀温。然而,檀温早已心灰意冷,不愿前往木府。木师安耗费心机,掷下重金,言辞谦卑恳切,这才打动了檀温,檀温遂重操旧业。纪蕙兰格外优待檀温,让其陪同他老伴住在木府,准许他们随时回家,并安排木府车驾专门接送他们。纪蕙兰还安排人手,专门在后花园中建造了一座学堂,檀温将此堂命名为清风堂。 从木无愧六岁开始,檀先生主要教授木无悔、木无愧两人儒道两家经文,有时也教一些其他流派的著述。木无愧年幼时,对这些经文根本不懂,只是被檀先生硬逼着去死记硬背。年龄稍大后,木无愧对这些经文懵懵懂懂,还是难以理解其中的真谛。十几岁后,木无愧才能理解经文中的含义。记熟之后,木无愧还要接受檀先生抽查。若是抽查不过关,还要挨板子,当然纪蕙兰从不插手此事。木无愧虽然遭到檀先生责罚,但是从来不敢跟檀先生顶嘴,任其处罚。由于木无悔认真听话,檀先生教给他的东西往往烂熟于心,因而木无悔得到檀先生的认可。 木师安为檀温怀才不遇而感到扼腕叹息,遂向秦帝举荐,推荐檀温担任博士一职。秦帝对檀温不甚了解,遂向群臣征求意见,群臣均无异议,唯有大司农兆敬强烈反对。兆敬对檀温舍弃兆家,投奔木家的行为怀恨在心,遂呲牙必报,诋毁檀温年老多病,旦夕将亡。于是,秦帝打消了聘用檀温的念头。 木师安想到檀先生的遭遇,认为仅仅念些圣贤书没有多大用处,想把长子木无悔送到军中锻炼,以继承他的衣钵。但是,木师安又不想让木无悔远赴边关,正一筹莫展。由于禁军指挥副史斛律建曾是木师安的同袍,纪蕙兰提示木师安利用这层关系,木师安遂在木无悔15岁时,将其送入负责防守皇城的禁军之中。从此,这位老先生成为木无愧专用老师。 木无愧15岁的一天早晨,还在呼呼大睡,檀先生怒而向纪蕙兰告状,纪蕙兰亲自跑到木无愧房间,喊醒木无愧。木无愧听到他娘的喊叫声,不敢耽搁,睡眼惺忪地从床上跳起来。他迅速扯上衣服,连忙开门。纪蕙兰怒气冲冲地训斥道:“无愧,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懒觉,到先生那里领板子去,休想吃早膳。” 木无愧低着头,不敢吭声,只得硬着头皮,来到清风堂,接受檀先生的惩罚。木无愧一进学堂门口,只见檀先生端坐在讲台后椅子上,怒视着他。檀先生年近六旬,发须尽白,向来以严厉著称。木无愧心慌意乱地来到檀先生面前,檀先生呵斥道:“跪下。” 木无愧自知难逃处罚,只得跪下来,檀先生手持戒尺,怒道:“伸出双手,吃为师二十板。” 从六岁进入清风堂开始,木无愧的双手曾被檀先生责打过无数次,每次都是因为贪玩懈怠而遭处罚。至今,他看到檀先生手中挥舞的戒尺,双手不由自主地发抖。他怔怔地伸出双手,檀先生毫不留情地在其每只手掌上各责打10次。双掌被打得红肿,木无愧疼得直打哆嗦,事后时不时有一种隐隐作痛的感觉。紧接着,檀先生罚木无愧长跪,一直跪到上午开课之前。 上午开课后,檀先生令木无愧起身,回到距离檀先生讲台三步之远的座位上,准备抽查木无愧前一天的功课。檀先生一本正经地道:“无愧,背诵《礼记》句子‘古之欲明明德天下者’之后的内容。” 木无愧虽然贪玩,但是也花了些许功夫,记熟了这些内容。他摇头晃脑,当即背诵道:“古之欲明明德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者,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打住。”檀先生疾呼,木无愧遂停止背诵。 檀先生严肃道:“你可知为师命你背诵此句的目的吗?” 木无愧思虑片刻,方道:“先生之意是让学生修心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 檀先生露出些许笑容,“你素好贪玩,不安此心,这就是为师令你背诵此句目的之所在。望你戒除懒惰之心,发愤图强,早日功成名就,以兼济天下之民。” “是,先生。” 檀先生又抽查《周易》,遂道:“背诵《易经》第一卦象曰之后内容。” 木无愧娓娓道来:“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潜龙勿用,阳在下也。见龙在田,德施普也。终日乾乾,反复道也。或跃在渊,进无咎也。飞龙在天,大人造也。亢龙有悔,盈不可久矣……” 木无愧欲继续背诵,檀先生急令道:“停止。” 木无愧遂停止,檀先生正色道:“为师令你诵此句之目的何在?” 木无愧躬身道:“先生是令徒儿自强不息,谦虚谨慎。” 檀先生坐在椅子上,捋了捋斑白的胡须,露出欣慰的笑容:“无愧,看来你还是用了心。” 木无愧点头道:“多谢先生夸赞。” 紧接着,檀先生教木无愧《老子》。《老子》又称《道德经》,篇幅虽短,只有五千余言,但是言简意赅,晦涩难懂。木无愧饥肠辘辘,没有心思听檀先生讲解,好不容易熬到休息时间。纪蕙兰不忍心儿子忍饥挨饿,便吩咐木府丫鬟梅香,送来木无愧最爱吃的肉夹馍和小米粥。木无愧狼吞虎咽,噎着就喝小米粥,一会儿干完4个肉夹馍。 时至下午,檀先生要求木无愧朗诵上午学过的内容,木无愧只得照办,怎奈夏日天气炎热,室内无风,一会儿就浑身冒汗。屋外传来蝉鸣鸟叫声,令人神思懈怠,木无愧耐不住性子,不时偷偷扫视周围,檀先生依旧端坐在椅子上翻阅竹简。木无愧无意间瞧见珑佳公主兴冲冲地来到清风堂门口,顿时大吃一惊,担心檀先生归罪与他,不敢回应珑佳公主,立即回过头来,装作专心致志地读书。此前,珑佳公主曾多次造访木府,但没有擅闯清风堂。 珑佳公主视檀先生为无物,进门便喊:“无愧,本公主要送你好东西。” 珑佳公主大步流星地直接来到木无愧跟前。檀先生曾从远处多次瞧见珑佳公主,没想到她越来越造次,公然扰乱课堂,一时恼怒于心,想斥走珑佳公主。可是,珑佳公主是大秦当朝皇帝和司马皇后的爱女,万一珑佳公主使起小孩子的脾气,到皇帝或皇后面前诬告自己,不仅自己遭殃,反而连累家人。檀先生不得不三思而行,继而心生恐惧,跪在珑佳公主面前,恭敬道:“老朽拜见公主殿下。” 珑佳公主不理睬檀先生,檀先生也不敢起身。珑佳公主绽出春花一笑:“无愧,别装了,你早就看到本公主,还在念什么破书。” 木无愧心头一惊,笑道:“公主殿下给小的带来什么?” “去本公主府上一探便知。” 木无愧见檀先生老态龙钟的模样,却如此虔诚地跪在珑佳公主面前,于心不忍,还没得到珑佳公主的许可,径直去扶檀先生,又温言道:“先生请起。” 珑佳公主一怔:“理他干嘛?” 没有得到珑佳公主的准许,檀先生不敢擅自起身。木无愧遂笑道:“殿下,让先生起身吧。” 珑佳公主瞟了檀先生一眼,面露不喜之色,但看在木无愧的面子上,不悦道:“起来吧。” 檀先生这才缓缓起身,恭敬地站在一边,不敢吭声。珑佳公主顺势拉住木无愧的手,笑道:“无愧,到本公主府上去。” 木无愧虽然想去,但怕檀先生责怪,面露为难之色,轻声道:“小的还要温习功课。” “读什么破书?想做大官,本公主让父皇给你封一个。”珑佳公主秀眉一挑,发现木无愧手掌有些红肿,便仔细打量,惊叫道,“你的手怎么啦?” 檀先生深知木无愧是珑佳公主最要好的玩伴,浑身冷汗涔涔,惧怕木无愧道出实情,以至于珑佳公主迁怒自己。 木无愧淡然笑道:“小的早晨心急,想喝一碗小米粥,没在意小米粥太烫,以至于粥洒在手上,把手烫成这样。” 檀先生捏了一把汗,见木无愧没有供出自己,心里舒坦多了,又想起兆敬的那些孙辈们的恶行,与此徒相比,简直是云壤之别。 珑佳公主有些狐疑:“你小子向来机灵,怎么会烫伤自己,再说你娘也不会让你喝这么烫的热粥。是不是这位老家伙打了你?从实招来,否则本公主对你不客气。” 毕竟纸包不住火,檀先生开始忐忑不安。木无愧见瞒不住这位刁蛮公主,只得陪着笑脸道:“这跟先生无关。公主殿下您是知道的,小的一向懒散惯了,早晨爱贪睡,误了晨读时辰。我娘对我管教甚严,先生是按照我娘的要求来责罚我。” 珑佳公主冷哼一声:“怎么又是你娘!” 木无愧呵呵笑道:“我娘也是恨铁不成钢嘛。” 珑佳公主素来敬重纪蕙兰,自然不会责备纪蕙兰,遂恶狠狠地瞪了檀先生一眼,檀先生立马垂下双目。珑佳公主怒道:“老东西,给本公主听清楚,无愧是本公主最好的朋友,以后再敢毒打无愧,休怪本公主不客气。” 檀先生早已吓得魂不守舍,不由自主地跪下去,额头触地地板。若是地上能有一坑,巴不得马上钻进去。 木无愧赶紧求情道:“先生这么一大把年纪,可经受不了公主殿下的惊吓。此事不能怪先生,殿下若要怪罪的话,请责罚小人。” 珑佳公主睥睨了檀先生一眼,又将目光移向木无愧,不爽道:“你就是心软,本公主懒得跟你闲扯,到我府上去。” 檀先生着实吓得不轻,浑身又冒冷汗,脸色一片苍白。木无愧扶起檀先生,迟疑了一下,又望着檀先生:“先生……” 檀先生有气无力地吐出两个字:“去吧。” 木无愧喜道:“多谢先生。” 珑佳公主略带怒气道:“别跟他啰嗦,听本公主的就行。” 你小子就是事多。”珑佳公主有些生气,拉住木无愧的手往外跑。 珑佳公主两位贴身侍女香秀、兰芷在清风堂外等候珑佳公主,见到公主后,遂同她一起离去。木府丫鬟梅红将珑佳公主驾临木府之事告知纪蕙兰,纪蕙兰匆匆赶来,正好在后花园长廊里撞见珑佳公主和木无愧。纪蕙兰躬身道:“臣妇见过公主殿下。” 珑佳公主回礼道:“紫萱见过尊夫人。” 木无愧望着他娘,似笑非笑道:“娘,孩儿想去公主府。” 纪蕙兰挑眉道:“先生允许你去么?” 木无愧坦然答道:“先生已经同意了。娘若不信,可问公主殿下。” 珑佳公主微微一笑:“夫人请放心,紫萱只是让无愧陪我到府里玩一会儿,傍晚时我定会派人把无愧送回木府。” “既然如此,放心去便是。”纪蕙兰面无表情,又向木无愧作色道,“无愧,早去早回,晚上不可在外面逗留。” 木无愧欣喜道:“孩儿多谢娘。” 珑佳公主将木无愧拉进珑佳公主府专用的锦绣绫罗制成的双辕马车车篷里。两人并排坐在车棚里面金丝软椅上,原本坐在珑佳公主两旁的香秀和兰芷只得坐在车棚里两个备用的小木凳子上。车夫片刻不敢耽误,快马加鞭,兼程赶往公主府。 珑佳公主府与木府同在长安城内太华门附近,两府仅相距5里左右。两年前,珑佳公主以培养独立自主的能力为由,强烈请求秦帝准许她单独开府。秦帝拗不过此爱女,遂满足了她的要求,同意她在及笄之年开府。秦帝本打算在宫城外星斗山附近为爱女敕造一座气势恢宏的豪华公主府。可是,珑佳公主珑佳公主以耗时过长为由,予以拒绝,又特意挑选了一座距离木府最近的老宅子,此宅曾是大秦犯事高官的府邸。秦帝处决了这名官员后,内务府收没此府,多年来一直闲置未用,里面杂草丛生,但是房屋仍然完好无损。秦帝认为利用此府可节省不少库银,遂欣然同意。内务府总管不敢懈怠,命人将这座宅子修葺一新,还派人种植了珑佳公主喜爱的奇花异草,直到珑佳公主满意为止。 檀先生受此惊吓,在老伴的陪同下,正好在后花园看到赶来的纪蕙兰。纪蕙兰前来安慰檀先生,檀先生气喘吁吁地道:“老朽近来身体不适,请夫人准许老朽回府静养一段时日。” 纪蕙兰沉思半晌,料想檀先生受到珑佳公主的斥责,情绪低落,不好挽留,遂柔声道:“想必老先生有些劳累,蕙兰马上安排马车送先生与夫人回府。” 檀先生、檀夫人作揖道:“多谢夫人。” 纪蕙兰想到木无愧表现不佳,请求檀先生给儿子作个评价,便和声道:“小儿近来表现如何?” 檀先生叹了一口气道:“此子虽然聪明伶俐,但是不好风云,却好风月……” 檀先生本想继续评价木无愧,但是怕引起纪蕙兰忧心忡忡,就此作罢。纪蕙兰凝神深思,满脸绷紧起来,一时竟无语。檀先生安慰道:“世子诚实敦厚,虚心向学,又在禁军中磨练,实为可造之材,将来定可光耀木氏门楣。” 纪蕙兰悬在心中的疙瘩消退了一些,这才松了一口气,双颊也有了些许笑容。 第二 章 逗犬受礼 马车缓缓入府,珑佳公主将木无愧拉往她小巧精致的闺房,香秀和兰芷紧跟在他们身后。木无愧一脸茫然,不解地问:“姐姐的宝贝在哪里?” 珑佳公主府总管太监谢总管对府内下人管教甚严,都是比照皇宫大内的禁令,严令下人们按照宫规那样遵守府规。若是有人违反禁令,轻则免不了要吃鞭子,重则乱棍打死。木无愧曾多次来到公主府玩耍,也是严格遵守,偶尔也会违规,谢总管不敢追究木无愧。他深知木无愧是公主眼中红人,只得为木无愧破例。 珑佳公主嬉笑道:“你小子只惦记本公主的宝贝,不想吃我的奇珍异果么?” 木无愧嘿嘿一笑:“小的很想吃姐姐的果子,快要流口水了。” 珑佳公主笑而不答,来到闺房前,轻轻推开房门,木无愧紧跟着她进入房间。珑佳公主关上房门,将两名丫鬟拒之门外。木无愧一进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大石英水缸,水缸里盛有泉水,泉水上面漂浮几个水晶盘子,水晶盘子里盛满荔枝、芒果、龙眼等产自岭南的稀世水果。木无愧料定这些奇珍异果是秦帝命人从南晋购买的,再将其中的一部分赐给珑佳公主。 石英水缸后面便是一张用金丝楠木打造而成的方形桌子,桌子上铺有一层汉白玉石板。桌子上摆放有珑佳公主喜欢吃的零食,公主府的核桃仁、葡萄干和开心果这些果品比比皆是,这些干果是西域诸国敬献给秦帝的,公主府奴仆无人敢吃。桌子两旁便是两张镶嵌有金丝的靠椅,椅子上各摆放一块软席。 珑佳公主嫌自己有点胖,有碍观瞻,每顿只进食少量饭食,平日里大多吃些干果和水果。桃子、李子、梨子和橘子等常见水果,珑佳公主早已吃腻了,专门吃些奇珍异果。 木无愧扫视闺房,里面美轮美奂,尽用金银珠宝装饰点缀。珑佳公主身后便是她的绣床,绣床与桌椅均用折叠锦屏隔开。绣床旁边的双层抽屉上方躺着一副镶嵌有珍珠、美玉的黄金凤冠,在阳光的透射下熠熠生辉。绣床被凤帐罩住,风帐上绣有龙凤呈祥图案。绣床周身贴有缠丝玛瑙,又有翡翠点缀,璀璨夺目,异常炫目。绣床的后面有一把镀有金丝的椅子,椅子后面是公主心爱的梳妆台,梳妆台上也铺有一层汉白玉,汉白玉上面摆放着公主喜爱的各种梳洗工具。阳光透过纱窗,照射得汉白玉闪闪发亮。 珑佳公主精挑细选鲜嫩的果子,木无愧赶紧帮放入白色瓷盘子中。珑佳公主撇嘴笑道:“这些水果怎么样?” 木无愧笑道:“姐姐的这些水果不愧为人间珍品,小的从未吃过,早就想大饱口福。” 珑佳公主指出这些水果的名称,剥去外皮,将其放入另外一个水晶果盘里,木无愧照葫芦画瓢,不料珑佳公主有些生气:“脏死了。” 木无愧这才意识到没有洗手,赶紧将手伸进凉水里搓洗。珑佳公主展颜笑道:“无愧,来品尝姐姐的鲜果。” 木无愧准备拿起一个龙眼,谁知珑佳公主趁其毫无防备时,直接将一个去皮后的荔枝塞进他的嘴子。木无愧乐得美滋滋的,准备将其吞下去,谁知卡在喉咙处。骨鲠在喉,木无愧难受死了,眼泪冒个不停。珑佳公主乐得心花怒放:“没想到你小子这么笨,不知道吐出果核。” 木无愧嗷嗷叫道:“姐姐忍心看着小的这么难受死了吗?” 珑佳公主轻抿朱唇道:“张开嘴巴,姐姐替你掏出来。” 木无愧将嘴巴张得最大,珑佳公主取来一双筷子,轻而易举地将其夹出来。 木无愧讪笑道:“公主姐姐,没想到荔枝这么难吃。” 珑佳公主揶揄一笑,“是你不会吃。” 木无愧抓起一个龙眼,趁机塞进珑佳公主口里,珑佳公主细嚼慢咽,然后将果核吐到身旁的瓷盘子里。珑佳公主抿嘴道:“无愧,东西可不是随便吃的,要像姐姐这样吃。” 木无愧笑而不答,将一个芒果去掉一部分皮,塞进珑佳公主嘴里。珑佳公主轻咬两口,将剩余部分塞进木无愧嘴里。不一会儿,两人吃完水晶盘子所有水果。当然,木无愧吃掉大部分水果。两人相视一笑,发现各自嘴巴上都沾有芒果肉。木无愧舔着嘴巴,珑佳公主斜睨木无愧一眼,木无愧憨笑道:“姐姐吃饱了没?” “瞧你这副模样,简直就是贪口腹。”珑佳公主轻轻取出锦帕,擦拭自己的嘴唇,又嘲笑木无愧。 珑佳公主替木无愧擦拭嘴巴,木无愧嗔笑道:“谁叫姐姐的鲜果让小的垂涎欲滴呢,小的百吃不厌。” 珑佳公主咬了一下嘴唇道:“本公主的东西可是有限的,不是你想吃仅能吃的。” 木无愧哂笑道:“姐姐这么多果子,没吃完玩的,过些时日就会烂掉。不如赏一点给香秀和兰芷吃。” 珑佳公主微微一怔,不悦道:“怎么不给你娘带一点,却想到香秀和兰芷,你小子是不是对香秀和兰芷有企图?” 木无愧有点怔神儿,揶揄一笑,“香秀和兰芷只不过是残花败柳,姐姐却是花魁姑娘,小的怎么会对她们有企图呢?小的念在她们俩这么多年来对姐姐忠心耿耿,细心服侍姐姐,才让姐姐给她们一点恩赏。至于我娘,小的自然不敢忘记给她带。” 珑佳公主盈盈笑道:“你小子还算有点良心,去把她们俩叫进来吧。” “小的代她们谢过姐姐啦。”木无愧笑呵呵地去开门,把她们俩叫进来。 两位丫鬟向珑佳公主行下属之礼后,侍立在珑佳公主身旁,珑佳公主淡淡地说:“你们两个捡几个果子吃吧。” 两名侍女胆怯地齐声答道:“奴婢不敢。” 木无愧随手抓了两把,塞到她们手里。珑佳公主瞅了她们俩一眼,道:“这是本公主赏给你们的,你们到外面吃。” 两位侍女齐声向珑佳公主致谢,又向木无愧致谢,随后退出房间,准备拿到各自房间吃,不料被一名巡查的小太监发现,小太监遂向谢总管举报她们俩。 木无愧笑道:“这才是我木无愧心目中赏罚分明的珑佳公主殿下。” 珑佳公主娇嗔满面道:“你若是犯错,本公主可要处罚你,不会手下留情哟。” 木无愧摆出双手,双手做出掌捆自己的姿态,谑笑道:“小的若是做出对不起姐姐的事情,二话不说,先自己掌嘴,然后任由姐姐处罚。” 珑佳公主得意地笑道:“这可是你说的。若是犯了错,到时候可不要怪姐姐心狠。” 木无愧悠然笑道:“这是自然,可否容小的一睹姐姐的宝贝。” 珑佳公主瞪了木无愧一眼:“你小子对姐姐的宝贝念念不忘,姐姐我带你去后花园玩耍。” 两人来到后花园,却听到谢总管的叫骂声:“你们两个贱婢,陛下赏给公主殿下的吃的东西,居然也敢偷吃,简直是无法无天。” 两位丫鬟惊慌失措地跪在谢总管面前,本欲声辩,怎料谢总管气在头上,又呵斥道:“住口,还想狡辩,吃杂家二十鞭再说。如若狡辩,再吃二十鞭。”珑佳公主素来对下属冷眼相对,从不给他们赏赐,谢总管自然而然地一口咬定她们偷窃珑佳公主的水果。 两位丫鬟不敢声辩,谢总管吩咐两位小太监取来皮鞭,她们俩吓得浑身发抖。 两位小太监准备鞭笞她们,木无愧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冲上前去,喝道:“住手。” 三位太监见是木家二公子,楞了一下,但见珑佳公主站在不远处,并未吭声,便对木无愧置之不理。谢总管向两位小太监使了一个眼神,他们俩明白谢总管的意思。两个小丫鬟看起来十七八岁,面目清秀,身着公主府浅绿色的宫装,见到木无愧,齐声哀求道:“公子救救奴婢。” 谁知一位小太监不识抬举,狠抽了一鞭,木无愧急忙伸出胳膊抵挡,正好抽了木无愧一鞭,这名太监这才作罢。另一位小太监算是机灵,及时收手。 木无愧怒道:“这些水果是本公子给她们吃的。谢总管若是要处罚,就处罚本公子。” 谢总管认为木无愧有意救她们,便苦笑道:“她们俩只是低贱的奴婢,没福吃这些贵重的果子,木公子何苦要袒护她们。” 木无愧冷冷回应道:“谢总管就听听公主殿下的意见吧。” 谢总管遂不敢吱声,珑佳公主箭步冲过来,三位太监立即跪在珑佳公主面前。珑佳公主狠踢了抽打木无愧一鞭的那位小太监一脚,又抽了他两耳光,怒吼道:“你这个小奴才在本公主面前竟敢如此放肆。” 小太监惊恐万状地跪在珑佳公主面前,不敢吱声,嘴角流出鲜血。 珑佳公主抚摸木无愧的胳膊,抿嘴道:“无愧,疼吗?” 木无愧悠然笑道:“不疼。” 珑佳公主转过头去,恶狠狠地瞪了谢总管一眼:“谁让你们鞭打本公主的丫鬟,还敢打木公子,看本公主怎么收拾你们。” 木无愧示意两位丫鬟起身。谢总管哀声道:“老奴见她们俩偷吃殿下的鲜果,遂按府规处罚她们。” 珑佳公主秀眉一挑:“是本公主让她们吃的,你也要处罚她们吗?” 谢总管颤声道:“老奴不知是殿下的意思,请殿下恕罪。” “你们两个各自领20鞭子。”珑佳公主呵斥道,又指着那位鞭笞木无愧的小太监,“你去领40鞭子。” 三位太监向木无愧投来乞救的眼神,齐声哀求道:“奴才有眼无珠,求公子劝殿下饶了奴才。” 木无愧认为他们对珑佳公主忠心不二,遂动了恻隐之心,笑道:“姐姐,不要惩罚他们,他们挺可怜的。” 珑佳公主目光如炬,怒道:“你分明就是个傻瓜,明明可以教训他们,却让他们欺负你。” 木无愧悠然笑道:“公主姐姐,他们是你的下人,若要教训,也轮不到我。看在他们对你忠心耿耿的份上,就免了吧。” 珑佳公主怒道:“你刚才不是说赏罚分明吗?他们三个欺负你,你却为他们求情,简直是难以理喻。” 木无愧呵呵笑道:“不知者不怪,他们也是无辜的,这正好体现我胸襟开阔,气度恢弘,难道姐姐愿意跟一个心胸狭窄、呲牙必报的木无愧在一起吗?” 珑佳公主被博得哑口无言,满脸怒意,跑向后花园,木无愧尾随而去。谢总管使了一个眼神,众人纷纷离去。木无愧以为珑佳公主余怒未消,一把抓住珑佳公主的纤纤细手,憨笑道:“只要姐姐能消消气,我木无愧甘愿接受姐姐惩罚。” 珑佳公主不搭理木无愧,却头也不回地跑向后花园。木无愧心知珑佳公主向来是个唯我独尊的性情中人,有仇必报,只喜欢善于讨她喜欢的人。木无愧虽然惹她生气,但她还是打心底钦佩木无愧男子汉豁达的胸襟。 珑佳公主跑到后花园里一处亭子前突然打住,木无愧也跟着刹住步伐,两个大水晶鱼缸呈现在木无愧眼前。木无愧惊叫道:“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大鱼缸,没想到今日有幸看到,姐姐是从哪里弄来的?” 珑佳公主抿了抿莺唇唇道:“废话,当然是我父皇赐给我的。” 木无愧仔细瞧着鱼缸,又掀开盖子,五彩斑斓的金鱼欢快地游来游去。木无愧顺手从旁边草料筐抓起两把草料,丢进鱼缸,一群金鱼迅速游过来,啃食草料,木无愧忍不住耍弄金鱼。 珑佳公主见木无愧玩得正起劲,把她晾在一边,不由得怒从心头涌起,拧住木无愧的耳朵,责备道:“你小子见到金鱼,就忘记了本公主吗?” 木无愧嘿嘿一笑,“金鱼自然比不上姐姐,小的见姐姐的宝贝饿坏了,就喂给它们吃。若是姐姐的心肝宝贝饿死了,小的也会伤心死了。” 珑佳公主松开手,瞟了木无愧一眼,略带怒意道:“本公主饿了,你该当如何?” “小的去取些水果来,亲自喂给姐姐吃。”木无愧轻笑两声,转身去闺房。 珑佳公主翘起嘴角道:“不用了,本公主不饿。你有这份心意,就够了。” 木无愧徐徐笑道:“姐姐这宝贝举世罕见,小的以后经常来姐姐家,替姐姐喂养,一定要把它们养得胖胖的。” 珑佳公主得意笑道:“想要吗?” 木无愧微微一怔,亮晶晶的眸子不停地跳动,嬉笑道:“姐姐的心肝宝贝,小人岂肯横刀夺爱?” 珑佳公主咬住嘴唇道:“本公主问你到底想不想要。” 木无愧顿时明白珑佳公主意思:“小的朝思暮想。” 珑佳公主微微笑道:“这可不是白送的。” 木无愧盈盈笑道:“只要得到此物,小的愿奉上小命。” 珑佳公主故作一脸怒气,“我要性命做甚?” 木无愧淡然一笑:“姐姐只管说,只要小人有的,小人一定不会吝惜。” 珑佳公主谑笑道:“本公主要你的心,你愿意献给本公主么?” 木无愧拍着胸脯,抃笑道:“小人去取刀来,任由姐姐割取。” 木无愧做作转身去取刀的姿态,珑佳公主睥睨木无愧一眼:“站住。本公主是说要你的心意,又没说要挖你的心。看在你对本公主一片忠诚的份上,本公主只好全部奉送给你。” 木无愧迟疑了一下,半晌方道:“姐姐不留一个吗?” 珑佳公主嬉笑道;“这种鱼缸宫里多,再说我厌倦了喂鱼。若是想要,再向父皇讨要便是。” “姐姐是除我爹娘以外,对小人最好的人。”木无愧欣喜若狂,珑佳公主一见木无愧这样兴奋,忍不住上前来回揉捏木无愧稚嫩圆鼓的脸蛋,木无愧只得任其抚弄。 这时,香秀和兰芷按照珑佳公主的要求,各抱一只狮子狗过来。两位侍女见他们正在嬉戏,遂止步不前。木无愧正好木无愧看到香秀和兰芷在不远处伫立,遂叫道:“姐姐,我看到香秀和兰芷。” 珑佳公主这才意识到遛狗的时辰到了,一把推开木无愧,娇嗔道:“本公主要遛狗了。” 木无愧诧异地问道:“是香秀、兰芷抱的狗吗?” 珑佳公主瞅了木无愧一眼:“废话,你难道不知本公主喜欢遛狗吗?” 木无愧微微一怔:“小的当然晓得,我看那狗非同一般,从来没见过。” 珑佳公主得意地笑道:“你没见过的东西多的去,你小子孤陋寡闻了吧。” 木无愧笑道:“姐姐毕竟是皇帝的掌上明珠,只要皇帝见过的,姐姐自然会看到,而小人只是木府的无名小子,世面当然不及姐姐。” 珑佳公主启齿一笑:“跟着本公主混,你小子算是开了荤。” 木无愧呵呵笑道:“托姐姐的洪福,小的今日大开眼界了。” 两位丫鬟将狗抱到珑佳公主面前,起身向珑佳公主行下属之礼。珑佳公主爱理不理地从兰芷手中接过雌狗,坐在石凳上,将其放在石桌上任意摆弄。 木无愧瞧着这憨厚的小家伙,浑身长满柔顺的白色细毛,两只长耳朵紧贴在长满毛的脸蛋上,乐呵呵地向珑佳公主憨笑,时而不时地搂住珑佳公主的脖子,珑佳公主竟然纵容此犬将头部紧贴在她那粉嫩的脸颊上。木无愧吃惊地问:“此犬干净么?” 珑佳公主不由得双颊红晕,不悦道:“比你干净,本公主可是每天帮它们沐浴。” “哦,姐姐的爱犬太可爱了。”木无愧傻笑,发出赞叹之声,又请求道,“姐姐,可否容小的抱抱那犬?” 珑佳公主向兰芷使了一个眼神,兰芷将雄犬递给木无愧。木无愧鹦鹉学舌,也像珑佳公主那样,把雄犬置于石桌之上,不停抚弄。此犬温顺乖巧,毛发细如蚕丝,颇通人性,有时用那柔嫩的双爪与木无愧耍弄。 木无愧过了一把瘾后,忙问道:“公主姐姐,此是何种犬?” 珑佳公主冷笑道:“狮子犬听说过没?” 木无愧摇摇头,微微笑道:“没有,两犬有名字么?” 珑佳公主笑道:“当然有,本公主管叫它们宝贝。” 木无愧盈盈笑道:“两犬怎能叫相同的名字?不如小的给它们俩取个雅名。” 珑佳公主蹙眉道:“你会取名么?本公主可要雅名。” “小事一张。小的定要取优雅显贵的名字。”木无愧淡淡笑了一笑,又思忖片刻,笑道,“有了。琵琶、莲花皆名玉环,就取玉环怎么样?” 珑佳公主白了木无愧一眼:“还行。你小子腹中还算装了一点东西。” 木无愧呵呵笑道:“雄犬应取贵重之名,‘宝’言其贵重,‘良’言其美好,合而称之为宝良,玉环和宝良在一起,正好就是天生一对。” “还不错。”珑佳公主哼哼笑了笑,又讥笑道,“你小子整天读圣贤书,莫非那些书教你怎样取名子?” 木无愧笑道:“圣贤书虽未教小的取名,但是让我学会了触类旁通,举一反三的技能。” 珑佳公主斜睨了木无愧一眼,“你小子果真聪慧伶俐。” 木无愧摆摆手,淡然笑道:“我本是愚蠢的人,自从跟了才貌双全的姐姐,潜移默化,也变得些许聪明。” 珑佳公主笑眯眯地道,“你小子倒学会了贫嘴,不过倒是让我高兴了一把。” 木无愧欢笑道:“小的想给玉环宝良洗澡。” 珑佳公主微微一怔:“你会么?” 木无愧挤眉弄眼,笑道:“姐姐教我,以后小的替姐姐包办此事。” “你小子倒也识趣。”珑佳公主撇了撇嘴,遂命香秀、兰芷取来澡盆、温水、皂汤等物。 两名丫鬟备置妥当,珑佳公主轻轻地将玉环放进水中,木无愧亦将宝良置于玉环身旁。两人围在澡盆旁,珑佳公主浇湿宝良,木无愧亦浇湿玉环,香秀、兰芷将皂汤抹在两犬身上。两犬在水中嬉闹,荡起皂泡,水珠四溅,乐不可言。木无愧顿觉妙处横生,欢呼道:“鸳鸯戏水,其乐融融。” 珑佳公主展颜一笑,忍不住将水泼到木无愧身上,木无愧也把水溅到珑佳公主身上。顿时,氤氲叆叇,水汽弥漫着珑佳公主和木无愧。珑佳公主双颊沾上水汽,愈发粉嫩,显得娇俏动人。木无愧眯着水汪汪的眸子,欢笑道:“姐姐好可爱,实是出水芙蓉。” 两位侍女掩口偷笑,珑佳公主愈发兴奋,一次又一次将水花泼向木无愧,木无愧为避免成为落汤鸡,赶紧闪避。 珑佳公主站起身来,盈盈大笑:“无愧,姐姐要把你变成落汤鸡。” 木无愧笑哑哑道:“姐姐,水快没了。” 珑佳公主回顾澡盆,水浅了不少,两犬趴在盆里逗乐,便吩咐香秀、兰芷再去打水。木无愧取来面巾,替珑佳公主擦净脸上的水珠。 珑佳公主巧笑道:“好玩么?” 木无愧亦笑道:“只要跟姐姐在一起,就好玩。” 珑佳公主笑靥横生,夺过面巾,抹干木无愧水汪汪的脸蛋,又擦拭湿漉漉的月白色的袍子,木无愧欢喜无比,轻抚珑佳公主秀发。 不久,两名丫鬟抬来一桶水,珑佳公主遂把面巾甩给木无愧,抱起两犬,木无愧见状将面巾扎在手腕上,又接过宝良和玉环。珑佳公主干脆将剩余的皂汤全部倒入澡盆内,两丫鬟缓缓倒入温水,木无愧提起两犬,轻轻放入水中。珑佳公主搓弄宝良的细长的软毛,木无愧亦步亦趋,揉弄玉环,甚是惬意。两名侍女立在一旁窃窃私语,不时传来笑声。珑佳公主和木无愧并不理会,你顾我盼,时而不时相视一笑。 约莫半个时辰后,珑佳公主抱起宝良,吐吐舌道:“好了。” 木无愧亦抱起玉环,两名丫鬟立即取来澡巾。两人将两犬置于桌子上,两位丫鬟赶紧擦干两犬。珑佳公主抚弄宝良,木无愧抬头仰望,落日西沉,晚霞将天空打扮得姹紫嫣红,遂有归意。公主府仆人们正四处掌灯,府内愈发灯火通明。于是,木无愧放下玉环,呢喃道:“姐姐,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珑佳公主瞅了一眼木无愧,道:“你小子拿了宝贝,就想开溜吗?” 木无愧嘿嘿笑道:“若是回晚了,我娘会骂我的,过几日再陪姐姐玩。” 珑佳公主嘟嘴道:“这才差不多。” 木无愧满脸笑容,旋即抱起玉环,反复挑逗。珑佳公主吩咐香秀唤来谢总管,让谢总管安排人手,将两个水晶缸抬上马车。 木无愧悠悠笑道:“多谢姐姐美意。” 珑佳公主瞟了木无愧一眼:“别忘了给你娘带点水果。” 木无愧笑道:“姐姐的吩咐,小的自然不敢忘记。” 珑佳公主吩咐兰芷挑些水果,并打包好,然后让木无愧带走。可是,木无愧对玉环爱不释手,珑佳公主抿嘴道:“混小子,是不是看上了玉环。” 木无愧咯咯笑道:“看到玉环,小的就看到了姐姐。” 珑佳公主扫了木无愧一眼,“本公主只好成全你,把玉环也赏给你。” 木无愧脸上露出难为之色:“小的虽然喜欢玉环,但是不忍心夺取姐姐的至爱。” 珑佳公主面露怒色,道:“你小子的心思,本公主不懂吗?既然喜欢,只管拿去,别磨磨唧唧的。再说,我还有宝良。” 木无愧无法抑制喜悦之色,欣喜道:“姐姐若是看中木府的什么东西,小人一定会亲自送到姐姐上。” 珑佳公主揶揄道:“你有这番心意就行,可别辜负本公主一番好意。” 木无愧信誓旦旦地道:“若是辜负了姐姐,我木无愧不得好死。” 珑佳公主抿紧嘴唇道:“这可是你说的,赶紧回去,省得回晚了,你娘又要骂你。” 木无愧抱走玉环,一边走,一边抚弄。两辆马车停放在珑佳公主府大门口,四五个太监七手八脚,将马车塞得满满的。木无愧登上马车,马车徐徐前行,木无愧只得挤在车篷内角落里。 珑佳公主一边为木无愧送行,一边高喊:“无愧,不要忘了再来我府上玩。” 木无愧拉开车帘,招手示意,让珑佳公主赶快回去。珑佳公主依依惜别,目送木无愧远去的身影,良久才在香秀的请示下归府。 第三章 苗头初现 马车行至木府大门前停下,木无愧打开犬笼,怀抱玉环,从车上跳了下去。银蟾已从西天升起,只见木府大门紧紧锁闭。木无愧一边使劲敲门,一边呼喊开门。忽然,大门''吱吖“一声开了,开门的正是木府门卫成吉。成吉已过不惑之年,服侍木府已有近20余年。 成吉上前躬身道:“见过二公子,夫人正为二公子着急。” 木无愧温言道:“成叔叔,快去喊五六个人手过来帮忙,车里有好多东西需要抬进去。” “是。”成吉微微点头,旋即转身喊人而去。 按照木无愧的指示,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缓缓驶入木府,行到正厅大门口前停下。木府男仆吴康、蒋华领着四名下人快步走过来,向木无愧请安,木无愧则吩咐他们把车上的东西抬下车。 木府丫鬟绿茵正好看到木无愧,赶来请安道:“奴婢见过二公子,二公子有什么需要奴婢效劳的吗?” 木无愧悠悠笑道:“绿茵姐姐,帮我把这些水果转送给我娘。” 绿茵朱口轻启道:“是,二公子。” 绿茵打开两条布袋子,见里面盛装的尽是些奇珍异果,不免有些好奇,缅腆笑道:“二公子从哪儿买来这些果子?” 木无愧笑道:“都是珑佳公主送给我的。” “哦。没想到公主殿下如此看重二公子,叫人好生羡慕。”绿茵朝木无愧莞尔一笑,又问道,“二公子怀抱的狗有些奇怪,也是公主殿下送的吗?” “是的。“木无愧微微点头,笑道,“绿茵姐姐,先挑几个果子吃,然后再送给我娘。” 绿茵有心接近木无愧,怎奈他如此受珑佳公主荣宠,便有些不安,面露难色道:“奴婢不敢。” 木无愧盈盈笑道:“只管吃便是,不用害怕,没人会为难你的。” 绿茵笑道:“多谢二公子。” 众仆人按照木无愧的指示,小心翼翼地将鱼缸抬往后花园。木无悔在禁军中忙完差事后,早已回府,但见众仆人在正厅门前手忙脚乱,有些好奇,便箭步冲过来。绿茵连忙向木无悔躬身道:“奴婢给世子请安。” 木无悔不理睬绿茵,绿茵一见到这位魁梧奇伟的木府长子冷峻的面庞时,顿时心生畏惧,提着水果,悄悄溜走。 木无悔见木无愧这么晚回来,责备道:“你钻到哪里去了,居然连晚餐都错过了,爹娘等你等得不耐烦。” 木无愧憨笑道:“小弟在珑佳公主府上玩耍,不意用膳耽搁时辰。” “你不安心读书,整天钻到公主殿下府里去,爹娘可要责罚你。”木无悔一听他跑到珑佳公主府里去,不由得有些恼怒。 木无愧不敢吭声,木无悔瞧了瞧木无愧怀里的怪物,怒道:“这种贵重的畜生是你从公主殿下那里偷来的吗?” 木无愧心想不如乘次机会,赚个人情,取悦兄长,遂憨笑道:“这是狮子狗,是陛下赠给公主殿下的。公主殿下想把它送给大哥,不好意思当面赠送,特命小弟转送给兄长。” 木无悔一听,露出喜悦之色。可是,他平生只爱良马,对其它动物并无好感。木无悔在府上多次见到珑佳公主,但是珑佳公主从来给没给个他好脸色。木无悔稍作思虑,意识到木无悔借花献佛,笑容瞬间褪去,遂冷冷道:“你自己受用吧,我向来讨厌畜生。” 说罢,木无悔拂袖而去。木无愧准备把玉环抱到自己房间去,想到自己和玉环有些饥饿,打算到庖厨觅食。纪蕙兰来到长廊,将木无愧逮个正着,木无愧侧过身子,用袍袖遮住玉环,生怕他娘看清玉环的模样。 纪蕙兰看到儿子鬼鬼祟祟的样子,不免有些奇怪,上前喝道:“无愧,你怀里抱着什么东西?” 木无愧躬身立在纪蕙兰身旁,自得从实招来:“这是珑佳公主送给孩儿的狮子犬,请娘不要见怪。” 纪蕙兰想起檀先生给木无愧的评语,不由得恼怒道:“你不思向学,却爱声色犬马,真是枉费为娘一片苦心。难怪檀先生一眼看出你是这种货色,先生都被你气走了。” 木无愧局促不安,没想到他娘也不看好他,遂傻笑道:“娘请放心,过几日,孩儿亲自去把先生请回来。” 纪蕙兰一怔,怒道:“你坏毛病若是不改,即便请来先生,不出几日,先生又会被你气走。” 木无愧郑重道:“若先生再次离去,孩儿甘愿接受母亲惩罚。” 纪蕙兰焦虑的心绪有所缓解,半晌方道:“你有心改过,娘便安心。不过,娘要跟你讲明,不要经常跟珑佳公主厮混一起,你要与她保持距离,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娘请放心,孩儿自有分寸。”木无愧淡淡道,又想起水果,“娘,珑佳公主向来敬重您,特意让孩儿带些鲜果给您吃,孩儿吩咐绿茵姐姐将水果交给娘,不知娘收到没有?” “看到了。”纪蕙兰想到儿子没吃晚餐,想是有些饿,遂关心道:“无愧,你饿了没?” 木无愧笑道:“有点饿,孩儿亲自到庖厨弄点东西吃,娘无需操心,安心歇息便是。” 纪蕙兰蹙眉道:“你毛手毛脚,绿茵向来心细勤快,娘吩咐绿茵给你热饭热菜去。” 木无愧欣喜笑道:“孩儿多谢娘,孩儿这就去庖厨。” 木无愧兴冲冲地跑到庖厨,只见厨房大门紧锁,便在附近来回踱步。 “二公子,奴婢帮您热点饭菜。”远处传来绿茵清脆悦耳的嗓音。 木无愧正纳闷,定睛一看,正是绿茵,绿茵快步跑过来。木无愧笑道:“绿茵姐姐来得正是时候。” 绿茵拎着一串钥匙,熟练地打开大锁,轻轻推开大门,又顺当地点亮四盏油灯。顿时,漆黑一片的厨房变得亮堂。绿茵轻车熟路地从橱柜里挑出冷菜,木府老嬷嬷徐妈妈及时赶来为绿茵生火。 绿茵端出椒麻羊排、莲藕排骨汤、酸菜鲤鱼、蒜台炒腊肉与一些未煮的手工面,笑吟吟道:“二公子,这是夫人特意为您留的。” “哦。”木无愧应了一声,明白了他娘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严厉,可是心里非常疼爱他,怕他饿坏了身子,事事都替他准备好。 木无愧坐在一张桌子前,一边抚弄玉环,一边笑道:“有劳姐姐啦。另外,替我准备一个小碗,给这小宝贝也弄点吃的。” 绿茵微微点头,笑而不答,只是热菜。 徐妈妈坐在小凳子上,为绿茵烧火,又把头伸过来,笑道:“二公子,夫人可疼你啦,明日她去隆庆大街买些绸缎料子,为二公子做新衣裳。” 木无愧乐呵呵道:“我明日陪母亲同去。” 绿茵不时窥视木无愧,一只娇嫩的玉手触及发烫的锅铁,胳膊上出现一道紫红色的血痕。绿茵瞧了又瞧痕,眉头皱了又皱。木无愧怜香惜玉,将玉环放在桌上,凑过去揉了一把烫痕,又关怀道:“姐姐,疼吗?” 绿茵巧笑道:“没事的,不疼。” 徐妈妈认为绿茵有意烫伤胳膊,以此博取二公子的同情心,借此勾搭二公子,气的满脸煞白,只是碍于二公子的面,不好厉声指责,只好怒目死死瞪着她。绿茵注意道徐妈妈凶恶的脸色,赶紧收回手,柔声道:“多谢二公子关怀,奴婢还要热菜,免得让二公子久等。” 木无愧只好抱起玉环,继续逗弄。 不一会儿,绿茵将热喷喷的饭菜端到木无愧面前,玉环垂涎欲滴,发出汪汪嘶鸣声,显然是饿坏了。木无愧笑道:“玉环妹妹,先别急,哥哥管你吃饱,然后陪你睡上一觉。” 玉环颇通人性,不再鸣吠,只是静静地望着香喷喷的美味佳肴。 “二公子,能否容奴婢抱一下玉环?”绿茵微微一笑,又心领神会,将一个闲置不用的旧碗置于桌上。 “当然可以。”木无愧嘿嘿一笑,遂把玉环交给绿茵怀抱。 绿茵很是喜欢,不停抚弄玉环,还娇笑道:“小妹妹,二公子可是很喜欢你哟。” 木无愧窥视绿茵一眼,只见绿茵眼波如水,笑生双靥,甜美风趣,于是憨笑道:“没想到姐姐也是这般娇俏可爱,善解人意,府里其他姐姐无人能与姐姐媲美。” 徐妈妈眼睁睁看着绿茵这副媚态,很是不舒服,但是不敢当着小主人的面来训斥她,只得暂时隐忍过去。 绿茵笑而不言,木无愧专门挑了好几根羊排和猪排,吩咐绿茵照看玉环进食。木无愧饱食一顿,顿觉睡意袭来,便抱走玉环。匆忙洗漱之后,木无愧将玉环抱上床,舒畅地睡上一觉。 徐妈妈见木无愧已走远,便放心怒指绿茵,恨恨道:“绿茵,你这种贱丫头,恬不知耻,无视尊卑之道,竟然勾引小少爷。若是传到夫人耳朵里,夫人定要收拾你一顿。” 绿茵深知徐妈妈是纪蕙兰的心腹,不敢顶嘴她,只得忍气吞声。绿茵羞得满脸通红,垂下双目,忐忑不安,隐隐担心徐妈妈到纪蕙兰面前告状。她只得默默地替木无愧收拾好碗筷,徐妈妈怒而匆匆甩手走人。 绿茵思绪万千,认为二公子关怀她一下,她多说了几句话,并无什么不妥,却横遭徐妈妈指摘,徒有怨气,却无处倾诉,暗自流泪。她心有不甘,不甘心卑微的出生,不甘心贫困的家境。她幻想有朝一日能够咸鱼翻身,再教训给她白眼的人。她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迫切过上体面幸福的生活。 绿茵准备回房休息,在路途中回想起憨态可掬的木无愧,却在长廊遇见木师安。木师安正为庙堂之事忧心,一时睡不着,便独自一人出来散心。绿茵迅速上前,躬身道:“奴婢绿茵,给老爷请安。” 木师安微微一怔,微笑道:“绿茵,这么晚还没休息。” 绿茵低声道:“奴婢刚才给小少爷热饭热菜。” 木师安淡然笑道:“无愧这孩子向来贪玩成性,调皮捣蛋,你不用搭理他,他饿了自必会弄东西吃,省得他得寸进尺,以后每次都要纠缠你。” “多谢老爷关心,奴婢自有分寸。”绿茵低头轻笑。她没想到老爷一如既往地关心体贴她,忽然感到一阵暖意袭来,将心里的阴霾驱散掉。 木师安嘴角挂满笑容道:“绿茵,你是一等丫鬟,不用干粗活。有什么事,夫人与我自有安排,粗活都由下等仆人来做。有我在,没人敢说你什么。” 绿茵笑道:“多谢老爷体贴。奴婢身为丫鬟,夫人有命,不敢偷懒……” 木师安这么晚还没上床就寝,纪蕙兰便出来找他,不料发现他似乎与绿茵暗通款曲,不由得躲在一旁,静听他们闲言碎语。一番探听后,纪蕙兰也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不轨举止,悬在心中疑虑消除了一大截。 为了早点让木师安入睡,又防止他们无意勾搭在一起,纪蕙兰决定打草惊蛇,震慑他们,遂高声喝道:“你们俩鬼鬼祟祟,在做什么?” 绿茵吓得花容失色,站立不安,便偷偷溜走。木师安倒是闲情逸致,不慌不忙地来到纪蕙兰面前,悠然笑道:“我在给绿茵交代一些事情,师妹这是何故?” 纪蕙兰淡淡地回应道:“妾身刚出房门不久,听到不远处竟然有人叽叽喳喳的,担心影响到其他人休息,故而忍不住叫了一声,望师兄切莫怪罪。” 木师安淡淡道:“既然是这样,我也不想多言,还请师妹早点休息。” 纪蕙兰埋怨道:“这么晚了,你不休息,妾身怎么睡得着。” 木师安唇边闪过一抹痛楚,想强作镇定,却又叹息道:“近来,朝中杂事繁多,我忧心不已。陛下下旨修建招贤楼,大司空粗略计算一下,需耗资亿万。可是,近几年来,多地发生干旱,国库连年浮亏。陛下执意要建,我便劝谏几句,不料遭到陛下严厉斥责。我感觉陛下似是对我心存戒心,我难以入眠。” 纪蕙兰冷笑道:“妾身每天打理府里一切事物,也是心焦力脆,不曾像你这般自作没趣,杞人忧天。你呀,没事找事做,多嘴多舌,整天叨念朝堂之事,忧心社稷,将妾身晾在一边,又把孩子们丢在一边不管,还好意思说。你以为妾身心里好受么?管那些屁事干嘛,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天又不会塌下来,薪俸又不会少发一分一毫,莫说是陛下,妾身都嫌你烦。” 木师安顿时无言反驳,便冷冷回应道:“好吧,还是休息为好,保重身体要紧。” 第四章 救人一命 赫连山驰骋疆场三十多年,建立起煊赫军功,从一名百夫长升迁为大秦一品将军,获封为忠武侯,后又被秦帝任命为统管大秦兵马的大司马。赫连山功高震主,秦帝有点不放心,曾有解除其武职的念头,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只好暂时搁置下来。赫连山在长安的府邸中娇妻美妾成群,满朝皆知,可是在个别属将的劝诱下,在军营中率众偷偷摸摸地狎妓。秦军将领普遍以大司马马首是瞻,纷纷效仿,就连从一品的骠骑将军、秦帝御弟曾王符亮与同属从一品的车骑将军长孙闻也步其后尘。 毕竟纸包不住火,时间稍长,军中密探向秦帝举报赫连山等人败坏军纪。秦帝顿时龙颜震怒,派人明察暗访,发现高级武将中只有靖国将军木师安等少数将领洁身自好,不与他们同流合污。秦帝密令虎贲军大统领司徒越率领6万虎贲军悄悄缉拿赫连山等人。虎贲军战斗力之强大,武器装备之精良,赫连山等人对此心知肚明。他提前探知情报,恐惧不安,在与属将商议之后决定亲自向秦帝求情。他引用前汉相国萧何霸占民田,自污名节,以求自保的典故,在秦帝面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显示他对秦帝忠心不二,没有非分之想。秦帝如拨云见日,顿时茅塞顿开,明白赫连山的良苦用心,认为赫连山等人品格有污点,但是没什么鸿鹄之志,于是放下心来,对他们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追究。木师安有心整顿军纪,遂上书奏请天子,请求改革军制,严肃军纪。怎奈秦帝置若罔闻,将奏章长期搁置在御案,木师安只得作罢。眼见上封沆瀣一气,皆是如此,木师安不敢得罪他们,仅仅管束自己的部众。 然而,秦帝担心素有大秦“武魁”之称的木师安心怀异志,秘密派人监视他。过了一些时日,秦帝不知怎么的,在邓中丞的提醒之下,居然想通了,认为军中需要木师安这类意志坚定、清廉无私的将军们。如若将军们都跟赫连山那类人为伍,纵情声色,秦军迟早会丧失战斗力,在同燕晋等国争夺天下的过程中,秦军将不堪一击,甚至身死国灭。于是,秦帝在物质上嘉奖了以木师安为首的这类廉洁的将军们,又擢升木师安为荣国侯,但还是不敢让木师安取代赫连山。木师安意识到秦帝在搞平衡术,防止一人独大,依然对其心存戒心。 久在军营中任职,木师安不时受到符亮、长孙闻等人的冷嘲热讽。他们讥笑木师安过于害怕老婆,就连纳妾也做不了主。大司马赫连山也曾婉劝木师安为木家开枝散叶,广蓄妻室,多纳美妾。木师安未置可否,只是静静聆听上司给他上课,可是心里却有些期盼。 自从木无悔进入禁军中之后,木师安也曾想入非非,想到京师达官贵人无不把娇妾捧在手心上,妻室不敢吱一声,更遑论阻拦。纪蕙兰素来雷厉风行,坚决不让木师安纳妾,木师安只得忍气吞声。于是闲暇之余,木师安一门心思栽培长子木无悔,为其继承荣国侯做准备,继续传授其青龙山武艺,纪蕙兰则把大半心思用于抚育小儿子,其余时间则沉浸在医术之中。 几个品尝到甜头的部下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跑到木师安面前风言风语,口若悬河,精彩细致地描述他们的心得,似是再给上司传授经验。木师安不由得怦然心动,几欲蠢蠢欲动,但是害怕老婆娘得知后遭受河东狮子吼,遂不敢放手。 木师安曾斗胆向纪蕙兰提出纳妾请求,纪蕙兰严词拒绝,又痛斥木师安一顿,木师安只得安分守己,不敢奢望纳妾。纪蕙兰醉心于医术,木师安纵情于武学,两人倒也相安无事。可是,纪蕙兰担心夫婿心志不坚定,派出心腹丫鬟梅红、紫苑等人暗中监视木师安,一旦木师安有异动,立即向纪蕙兰禀报。木师安浑然无知,却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木无悔武艺从众,守卫宫城得力,颇得禁军副指挥史斛律建的赞赏。于是,斛律建向秦帝举荐木无悔,秦帝授予木无悔禁军校尉一职。眼看长子官运亨通,事业有成,木师安兴奋之余,反而觉得有些空虚,对纪蕙兰不满的情绪越来越强烈。 这一天晚上,上床就寝不久,木师安本就憋着一肚子火,再也不想忍受下去,悄悄地将头凑到纪蕙兰耳旁,和颜悦色地道:“师妹,你看我木家人丁稀少,我想纳妾一二,以求开枝散叶,延绵子嗣。” 纪蕙兰怒道:“木府里谁当家作主?” 木师安见妻子有些生气,试图讨好她,争取让她同意,遂陪着笑脸道:“当然是师妹做主,我保证永远只爱师妹一人。至于小妾嘛,就是为我多生几个孩子而已……” 木师安尚未讲完,纪蕙兰气得跳起来,横眉怒指道:“依妾身看来,你是风流成性,喜新厌旧,猎艳心切。” 木师安浑身一震,坐在床头,垂下双目,轻声细语道:“师妹,莫要气坏身子。我本不想惹你发火,但是无奈赫连大司马多次劝我多纳妻妾,多添点香火。你也看到官宦人家哪个没有三妻四妾,他们的娃儿少则五六个,多则十来个。满朝文武皆是如此,我不想一个人成为特例。我膝下仅有两子,无愧完全不成器,无悔虽称心如意,难保有个三长两短,如若这样,我木家就没有什么盼头。” 纪蕙兰当头棒喝道:“甭管什么大司马,什么达官贵人,你去问问孩子们,看他们同意你纳妾么?” 木师安局促不安,明白孩子们不会同意他纳妾,但是忍不住针锋相对道:“纳妾生子,由你我决定,何须问孩子们。” 纪蕙兰气得跳下床,点亮蜡烛,当场砸坏绣房内不少贵重的瓷器和金银器具,房内地上各种碎片到处乱飞,又大发雷霆之怒:“既然你说木家由妾身做主,你就休想纳妾。” 木师安楞被纪蕙兰这一惊天动地的举动给镇住,不敢再吱声。他心有不甘,憋着一肚子火,可是又奈何不了老婆娘,只得暗自生闷气。木无悔、木无愧睡得沉,没有惊醒,不少仆人听到主人房内传来争吵打砸的声音,却也不敢来劝。 过了一会儿,纪蕙兰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静下心来,想到京城富贵人家广置妻妾,娃儿满地跑,不免有些伤感,便怒瞪了木师安一眼,呵斥道:“你若是真心想多要几个孩子,妾身愿为你生一大炕孩子。不要再抱着纳妾之类的非分之想,否则妾身跟你没完。” 纪蕙兰泼了一头冷水,木师安空有一腔怨气,但是有些疲累,遂硬着头皮向纪蕙兰道歉,又把她扶到绣床上去。 许多年来,两人一直同床异梦,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体验到隐遁山林之中甜蜜的感觉。虽然纪蕙兰容貌超出一般女人,但是她脾气越来越暴躁,木师安为了顾全颜面,一直以来选择隐忍。同她生活久了,木师安每当看到她时,就如同看到一张会说话的白纸。 这一日早晨,纪蕙兰顾不上早餐,一大早带着贴身丫鬟紫菀和梅香,去长安繁华的闹市区太华门附近扫货。隆庆街位于太华门外最为繁华的核心区段,大大小小的酒馆、客栈、商铺铺林林总总。这里各种商品琳琅满目,人群每天熙熙攘攘,比肩接踵,喧闹声铺天盖地而来。这里成为大秦各种商品集散、贩卖的最大商埠,秦楼楚馆也在这一带最为集中,越秀美青楼就位于隆庆大街繁华地段。 纪蕙兰大包小包的,塞满整个马车。其中,有她精挑细选的丝绸绫罗,她打算利用这些布匹,为木师安、孩子们,以及她自己赶制新衣服。 木府车夫温伯伯驾车娴熟,缓缓路过一座名叫越秀美的青楼门前。这里人头攒动,马车只得像蚂蚁一样往前爬,否则容易刮擦到别的马车,或是撞倒行人。纪蕙兰拉开车帘,放眼望去,到处塞满人,不经意间望见年轻漂亮的姑娘们。她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卖弄风骚,在大厅旁呼朋引类,一群人簇拥过去。楼上的姑娘千娇百媚,倚楼卖笑,仪态万千。 纪蕙兰睥睨一眼,发现大把公子爷们从越秀美青楼门前进进出出,场面异常壮观,开始怀疑木师安木无愧也曾光顾这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位40多岁的女人,纪蕙兰料想她是鸨母。这位妇人伫立在门前,不停地摇晃羽毛扇子,似乎在等待某人的归来。不一会儿,她钻到大厅里面去。 一辆马车迎面驶来,停在越秀美大门前不远处。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从车里拖出一位少女,将其被抬往越秀美。 一位女孩娇媚地喊了一声:“妈妈,她来了。” 那位妇人夺门而出,满脸喜色,这直接证实这位妇人正是老鸨。纪蕙兰颇感吃惊,吩咐车温伯伯停下车来。为了能看得更清楚,纪蕙兰直接跳下车去,缓缓来到越秀美大门附近。少女拼命挣扎,死活不愿进越秀美,无疑是不愿蒙尘。 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那位小女孩被抬进青楼,正好从青楼大堂一根顶梁柱旁经过。小女孩拼尽全身力气,故意将头狠狠地撞到顶梁柱上。众人大惊失色,只见她头上撞个大洞,鲜血淋到柱子上,又溅到两位壮汉的身上,壮汉急忙放下她。因为失血过多,她晕倒了,地板上鲜血淌了一大片。老鸨脸色变得惨白,哀叹道:“这么一个标致的摇钱树就这样没了。” 在这人命关天之际,纪蕙兰见她长得亭亭玉立,楚楚动人,又不失贞节,动了怜悯之心。她匆匆上前,提出要赎回那名小女孩,鸨母大喜,开出500俩银子的大价格。木家钱财虽多,这种价格也不算什么。可是,纪蕙兰因疯狂购物,花光随身携带的绝大部分银两,遂要求降价。老鸨仔细打量纪蕙兰,只见纪蕙兰皮肤白皙,风姿绰约,一副贵少妇的气派。于是,鸨母认为纪蕙兰多在二十五岁上下,家世一定不错,死活不愿降价。然而,纪蕙兰芳龄36岁,只是因为保养得好,依旧光彩照人。 纪蕙兰好说歹说,说破嘴皮,鸨母才降到200两。鸨母怒气冲冲地表示:“如若再降,我宁愿收尸,也不出卖。” “我今天银两确实带得不够。若是不能降到100两之下,可否赊欠?”纪蕙兰一怔,瞟了鸨母一眼,又怕鸨母不信,遂打包票道:“请放心,我愿写下借据,待我回府后,派人送过来。” 鸨母冷冷笑道:“小娘子,你以为老娘跟你是熟人呀。在老娘店里,即便是熟客,也从来不赊账。等到你把这肉票子拎走,谁知道你不会逃之夭夭呢?” 梅香见这位老鸨如此咄咄逼人,忍不住冲上前,怒道:“夫人身份贵重,向来说一不二,怎会失信?你可是我家夫人是……” 梅香正准备亮出纪蕙兰的身份,纪蕙兰考虑到在这种风月场所,暴露出自己的身份,有失大雅,立即掩住梅香的嘴巴,又喝令梅香退下,梅香只得退到纪蕙兰身后。 纪蕙兰沉思片刻,秀眉一挑,怒道:“既然不肯赊欠,又不愿降价,我将以逼良为娼为由,到京兆尹府里去告你。” 鸨母一听,眉毛立即竖起来,大怒道:“哟,你敢威胁老娘。京兆尹张大人吃你家的饭么?你是张大人什么人?老娘可是府尹大人的至交,岂容你在这里撒野?来人,把这娘们给收拾一顿。” “谁敢动手,休怪我不客气。”纪蕙兰料想这老鸨定有来头,必然跟京兆尹张权勾结在一起,否则不会如此嚣张。 4位壮汉立即冲出来,扑向纪蕙兰,纪蕙兰腾空而起,使出劈波斩浪腿,壮汉纷纷倒地。嫖客们见这打斗阵势,纷纷夺门而逃。一位壮汉迅速爬起来,悄悄搬起桌子,砸向纪蕙兰,纪蕙兰飞腿将桌椅踢个粉碎。一群壮汉又扑过来,纪蕙兰巧使青龙拳,众汉纷纷人仰马翻,鼻歪口斜,又口吐鲜血,再也不敢爬起来。 老鸨见这小娘们拳脚功夫确是厉害,不好招惹,又担心她砸场子,毁了生意,太不划算。于是,她陪着笑脸道:“小娘子,老娘足足花了200两银子,才买到她,总不至于让老娘亏本甩买吧。” 老鸨深谙经商之道,明明是花了100两银子,却还想赚纪蕙兰一把。纪蕙兰摸摸衣兜,发现银两所剩无几,仅十几两而已。老鸨盯上纪蕙兰手腕上戴着的一串珍珠翡翠玉镯子,不时对玉镯子发笑,遂阴冷地笑道:“小娘子,你这玉镯子很是漂亮。” 纪蕙兰意识到老鸨对她的玉镯子有企图,但是这玉镯子是大秦天子赏赐给木师安的,木师安亲自将其戴到纪蕙兰手腕上。纪蕙兰感念夫君恩情,难以割舍,眼看小女孩奄奄一息,如若再耽误,闹到京兆尹府去,只怕小女孩性命不保,又坏了名声。纪蕙兰不想动粗强抢,想到府里还有其他玉镯子,遂忍痛割爱,将珍珠翡翠玉镯子甩给鸨母。 梅香小声提醒道:“这串玉镯子非比寻常,老爷会…” 纪蕙兰打断梅香的话,道:“勿复多言,我自有办法。” 对于这些奢侈品,鸨母可是行家,一眼就能瞧出这种玩意的优劣贵贱。可是,她并无喜色,装作不太愿意要的样子。 鸨母抿住嘴唇,叹气道:“今日算是便宜你了,老娘还要做生意,没这功夫跟你闲扯,只好认命了。” 纪蕙兰怒道:“现在可以将人带走吧。” 鸨母装作面有难色道:“小娘子,这玩意儿值不了几个钱。既然你银两不够,但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娘也只能亏本卖给你。” 对于老鸨这种势利眼,认钱不认人,纪蕙兰不屑于跟她纠缠。她立即上前止住小女孩的穴道,阻止血液进一步流失,又吩咐紫菀和梅香,将小女孩抬上车子。纪蕙兰刚一上车,鸨母喜不自禁,没想到用一个快要死的贱命丫头,居然换来价值连城的宫中宝贝,简直是白白捡了一个便宜。她把玩玉镯子,又将其戴到手腕上,总算过了一把瘾。 纪蕙兰急命温伯伯把车子驾到最近的药铺去,花了10两银子,买了两副膏药,又亲自为小女孩包扎和敷药。小女孩虽无大碍,但是脉象依然微弱。要想治好小女孩的伤势,纪蕙兰想到她精心制作的五花玉液丸。可是,她随身并未带上此药,遂吩咐温伯伯快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木府。 第五章 星斗山打猎 天色早已大亮,木无愧还在睡意朦胧之中。忽然,卧房传来敲门声,还有珠圆玉润的喊叫声,木无愧惊醒过来,才意识到绿茵喊他去用早膳。木无愧跳下床,匆忙洗漱后,绿茵告知她娘已去了太华门隆庆大街。他快速扒完早餐,逗弄玉环一会儿,已觉意味索然,将其安放在狗圈中,并将其关在铁笼子里,又吩咐绿茵为其照看。 木无愧想到檀先生还在生他的气,遂骑上一匹快马,前往檀先生家负荆请罪。不料檀夫人称檀先生外出垂钓,至晚才归。木无愧扫兴而去,本想回府,但觉无事可做,只好跑到珑佳公主府中去消遣,正好兑现对珑佳公主的承诺。 木无愧来到珑佳公主府,珑佳公主正在后花园逗狗取乐。珑佳公主得知木无愧到来,不禁大喜,要求木无愧陪她遛狗。木无愧寻思遛狗,已觉有些乏味,遂建议道:“姐姐,咱们不如玩些新鲜花样?” 珑佳公主喜笑道:“太好了,你小子可有什么鬼点子?” 木无愧扫视四周,香秀与兰芷侍立在珑佳公主身旁,不远处还有太监、女仆在打扫庭院。木无愧凑近珑佳公主耳旁,窃窃私语道:“这里人多口杂,去你闺房才告诉你。” “什么玩意儿搞得如此神神秘秘的?”珑佳公主纳闷,命令香秀与兰芷呆在后花园,带着木无愧进入闺房。 木无愧笑道:“打猎怎么样?” 珑佳公主翘起嘴角,认为打猎有趣,但是自知不会弓箭,更遑论打猎,便心生疑虑道:“你会打猎么?” “当然会。” “野兽凶猛,你不怕被吃掉么?” 木无愧笑道:“小的箭技娴熟,又会武艺,区区豺狼虎熊,何足道哉,我一箭便可射死它们。” 珑佳公主狐疑道:“我有些怕,若是一群猛兽围攻本公主,你该当如何?” 木无愧摆出一番保护珑佳公主的姿势,谑笑道:“我必定挡在姐姐面前,宁肯被野兽吃掉,也不会让其伤害到姐姐半根毫毛。” 珑佳公主斜睨木无愧一眼:“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想保护我。你要是送给野兽吃,本公主宁可不去。” 木无愧悠悠笑道:“小的还想多活几年,怎么忍心抛弃姐姐呢,刚才只不过是开句玩笑话。凭小的这身武艺,还怕保护不了姐姐,我这身武艺可是我娘手把手教的。姐姐若是不信,可否跟小的过两招?” “姐姐知道你有些武艺,可是我害怕野兽。”珑佳公主本不好武艺,在木无愧的耳濡目染之下,学过几招,对木无愧的武艺知之甚详。 木无愧微微笑道:“我们去的那个地方没有什么凶禽猛兽,至多也就是狐狸、野兔子、野猪而已。有我在,姐姐还要担心什么?” 珑佳公主的疑虑缓解些许,问道:“上哪里打猎去?” 木无愧唇边浮起一抹笑意:“当然是去附近的星斗山。星斗山距姐姐的贵府不到五里路程,只是一座小山,我爹曾带我去过多次,我对那里的山脉地貌了然于胸。” 珑佳公主心中的疑虑顿时悄然冰释,不由得怦然心动,满脸笑容,拉住木无愧的手,笑道:“太好了,咱们现在就去。” 木无愧笑嘻嘻道:“姐姐莫急,咱们还需要准备一些工具。” 珑佳公主微微一笑:“需要什么,尽管说。” 木无愧淡然笑道;“弓箭、狩猎衫、猎狗,样样不能少。” 珑佳公主眉头一皱:“我府上有些东西没有,你有么?” 木无愧憨笑道:“木府都有。” 珑佳公主不耐烦道:“既然都有,还啰嗦什么,咱们马上动身。” 木无愧有些迟疑,面显为难之色,“姐姐可要为我保守秘密。” 珑佳公主疑惑地问道:“你有什么秘密,从实招来,姐姐自然不让外人知晓。” 木无愧淡淡地回应道:“若是我爹娘知晓我带着姐姐去打猎,免不了要受责罚。姐姐也应不让您府里人知道,否则会传到你父皇母后耳朵里。” 珑佳公主白了木无愧一眼,冷笑道:“没想到你这么胆小。不过,你还算思虑周全。念在你小子为我殷勤效劳的份上,本公主一定为你保密。” “小人若是回府取那些东西,只怕我爹娘知晓。”木无愧一脸为难之色。 珑佳公主有些不耐烦,斜睨木无愧一眼,道:“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变得婆婆妈妈的,要什么尽管说,不要拐弯抹角。” 木无愧身上银两不够,不好意思向珑佳公主索要钱财,便抓挠脑门,挤眉弄眼道:“买猎具需要银子,但是小的囊中羞涩。” 珑佳公主噗嗤大笑道:“不就是银子嘛,要多少,姐姐就给你多少。姐姐可不是吝啬之人,何必这么大费周张。” “小的知道姐姐一向视钱财如粪土,可就是胆小不敢开口,让姐姐见笑了。”木无愧眉开眼笑,又皱起眉头来,“闲杂人员只怕有碍打猎。” “放心,本公主不会带下人去。” 珑佳公主吩咐兰芷取来1000两银子,又命香秀准备两匹快马。她向谢总管声称去太液池垂钓,谢总管看到有木家二公子陪伴,遂放下心来,不敢有异议。两人骑马来到长安集庆门附近最大的马市,购买两条猎狗、两件狩猎衫和一些弓箭。备齐猎具之后,两人兴冲冲地直奔星斗山而去。 奔驰十余里后,他们终于来到星斗山脚下。放眼望去,星斗山郁郁葱葱,山间时不时传来清脆的鸟鸣声。木无愧抬头仰望,不时有雁阵飞来,山脉算是平坦,树木较为稀疏。两人将骏马的缰绳拴在山脚处僻静处大树树干上,再换上鹿皮衬衫,背上弓箭,木无愧手牵猎狗,搜山而去。 星斗山白天常有樵户打柴,山间不时传来伐木砍材之声。两人转了一圈,遇到不少樵户。然而来这里猎户也不少,木无愧转了一圈,遇到五六个扛着猎物的猎人。 两年前,木无愧曾随他爹木师安和其兄长木无悔来此打猎,对此地此景依旧历历在目。经受一番磨练,木无愧对打猎有了一些套路,喧闹吵杂之处往往很难看到野兽出没,静谧幽深的地方才能找到猛禽的踪迹。由于猎户众多,山腰附近的动物往往绝迹,两人搜了一圈,没有看到半只猎物。无奈之下,木无愧将珑佳公主带往山顶,特意选择一处杂草丛生的桦树之下隐藏起来。附近有几处石洞,石洞旁边野菊盛开,木无愧抛出诱饵,正是野兔爱吃的白萝卜与猛兽嘴馋的猪骨头。猎狗看见猪骨头,不免有点垂涎。幸好木无愧提前让猎狗饱餐一顿,否则难以控制它。 木无愧张弓搭箭,正等待野兽出没,珑佳公主依葫芦画瓢,做出射猎之势。可是,珑佳公主没有什么耐心,眼见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未发现猎物出没,便将弓箭甩在一旁,轻声埋怨道:“无愧,这里哪有猎物,本公主陪你等到天黑,也只是白忙活一场。哪里没有好玩的玩意儿,偏偏把我骗到这种鬼地方来受罪。” 木无愧低声劝慰道:“姐姐莫急,若是天黑时,还未有猎物出现,小的便做你的猎物。” 珑佳公主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狠狠捏一下木无愧的胳膊,不悦道:“你是知道的,本公主素来怕黑,又怕狼苦鬼嚎之声。在这荒山野岭里,本公主要是射死你,天黑了就一个人摸回去么?早知如此,本公主就不让你来这个鬼地方。” 木无愧以头磨蹭珑佳公主,嘻嘻笑道:“姐姐不让小的死,小的便不敢死,那姐姐只好多陪小的一会儿。若是天黑之前还没猎物,姐姐便可惩罚的小的出气,小的绝不反抗。” 珑佳公主怒瞪木无愧一眼:“本公主若要教训你,你敢反抗么?” 木无愧笑而不语,珑佳公主不想搭理木无愧,干脆坐在草地上,背靠桦树而闭目小憩。就在这时,三只野兔悄悄溜过来啃食白萝卜,木无愧以胳膊触碰珑佳公主,珑佳公主微微张开双目,但见木无愧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便察觉到猎物终于出现。木无愧示意珑佳公主先射,珑佳公主草草放出一支箭,射到兔子旁边的草地上。那只兔子受到惊吓,迅速遛开。木无愧瞄准另一只兔子,箭支呼啸一声,命中兔子的后腿,兔子哀叫一声而倒地,另一只兔子眼见危险出现,立即逃窜。受伤的兔子复而爬起来,拖着伤退缓缓离去。木无愧马上放出猎狗,猎狗一阵风似的冲过去,一口叼住兔子。 珑佳公主不知不觉地站起身来,难以抑制兴奋,继而花枝乱颤,噱笑道:“无愧,你太棒了。” 猎狗叼回猎物,木无愧得意地笑道:“公主殿下,小瞧哥了吧,今日足以让你大开眼界。” 珑佳公主一见木无愧这副得意忘形的嘴脸,便恼怒道:“夸奖你小子一句,就不知天高地好。以后,休想本公主给你好脸色看。” “逗姐姐玩嘛。”木无愧呵呵笑了又笑,抓起野兔,塞到珑佳公主的手里,“这是给姐姐赔罪的礼物。” “本公主才不稀罕。”珑佳公主拎着兔子,怒意缓解不少。 木无愧憨笑道:“礼轻情意重嘛。” 珑佳公主余怒未消,不搭理木无愧,将兔子甩给木无愧,木无愧捆住兔子四肢,拿出蛇皮袋子,将兔子装进袋子里去。 俄而,两只饿狼远远闻到骨头的腥味,从树林里急速窜过来。饿狼叼起骨头,又见两人身旁的弓箭,担心两人对其欲行不轨,遂丢下骨头,张开血淋淋的大嘴,露出令人魂消魄散的尖锐獠牙。珑佳公主惊恐不已,花容失色,慌乱之中,躲在木无愧身后。木无愧匆忙之中,张弓搭箭,射向一只饿狼,正中肚子,这只饿狼应声倒地。另一只饿狼猛扑过来,木无愧眼见来不及取箭,抽出佩剑,猛刺饿狼,饿狼跃到一旁,欲从旁咬住木无愧。木无愧腾空一跃,给与饿狼致命一击,却刺中饿狼的脸部。顿时鲜血淋漓,饿狼挣脱剑刃,又欲反扑。猎狗前来助阵,趁木无愧与饿狼搏斗之际,咬住饿狼的一只后腿。 眼看伴侣受到前后夹击,躺在地上的饿狼哀鸣几声,挣扎着爬起来,欲解救同伴。珑佳公主连受惊吓,花容尽萎,拼命地跑到不远处大树后面躲起来。猎狗狠咬饿狼的后腿,饿狼后腿被拖住,无法抽身躲避,木无愧猛刺三剑,正中腹部。饿狼的伤口如同突然洞开的瀑布,鲜血喷射出来,遂倒在血泊里。由于无法忍受同伴惨死,那只饿狼拼命地朝木无愧扑过来,木无愧抽剑御敌。箭支依旧扎在那只饿狼的肚子上,饿狼行动不便,躲闪不及,木无愧一剑刺中饿狼的眼睛。饿狼难忍剧痛,倒地不起,木无愧连砍三剑,削去饿狼的背部一大块肉,肉下面的脊椎骨亦被砍碎。眼见搏斗现场一片血腥狼藉,不堪入目,木无愧不免心有余悸。猎狗立在一旁,伸出长长的血舌,紧盯恶狼。 正值八月初,长安暑气太重,但是山间风大凉爽,虽经历一番搏斗,木无愧也只是微微出汗。一阵清风拂来,木无愧顿觉快意凉爽,回过头来,四下张望,唯见珑佳公主怯怯地躲在草丛里。木无愧丢掉佩剑,悄悄地来到珑佳公主身旁,珑佳公主蜷缩身子,神情恍惚,目光迷离,仿佛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鸟,需要他来压惊。木无愧扶起珑佳公主,悠然笑道:“姐姐,不用怕,小的已经杀死了两只饿狼。” 珑佳公主喏喏点头,一副惊惧的眼神望着木无愧,一头扎进木无愧的怀里,将其紧紧搂住。木无愧轻抚珑佳公主的秀发,含情脉脉地吻住珑佳公主冰凉的粉颊,吻得双颊发烫。 这匹浑身长满黄毛的猎狗异常敏锐,稍有风吹草动,便发出尖锐的叫声。忽然,猎犬一阵狂吠,两人从甜情蜜意中惊醒过来,以为又有野兽袭来。木无愧急忙转过身来,并未看到野兽,珑佳公主慌张地躲在木无愧背后。木无愧柔声道:“姐姐莫慌,暂且留在这里,小的去应付。” 珑佳公主唯唯诺诺,木无愧一眼望过去,唯见两个陌生人手提砍刀,扛着柴禾径直走来,悬在木无愧心中的疑惧涣然冰释。木无愧揣测两人定是闻到血肉腥味,便前来探察情况。于是,走上前去,发现两人竟是一对中年男女,身穿粗麻布衣,年龄约莫40岁左右。木无愧料想他们是一对夫妇,只是对猎物感兴趣,并无异图。 樵户见木无愧这般穿着,又见他一脸稚嫩,一眼看出他是少年,这么小的年龄却却上山打猎,遂上下打量。 “小哥是以打猎为生吗?你有爹娘么?”樵夫一脸疑虑,莫非眼前的这位少年的父母因饥荒而饿死,遂以打猎糊口度日。 木无愧哑笑道:“父母健在,我是来打猎取乐的。” 这位少年既然是来取乐的,料想木无愧家境殷实,不会看重猎物,樵夫追问道:“小哥身手不凡,居然能打死两只野狼,我还是头一遭碰到的。” 木无愧悠然笑道:“大叔过奖了。小生自小学过一点武艺和箭术,区区野兽,难不倒我。” 珑佳公主见是打柴的夫妇,缓缓走近一点便停下脚步,樵妇便把注意力转移到珑佳公主身上。樵妇料想不远处的这位少女怕羞,在陌生人面前羞答答的,虽身着狩猎衫,但是难掩异色。 樵妇不由叫道:“小哥,那位小姑娘一看就是美人胎子,你是她的情郎吧。” 珑佳公主本有些慌张,听到樵妇的风言风语,更是娇羞,遂垂下双目。 木无愧嗔笑道:“那是我姐姐。” 樵妇嬉笑道:“我看你这位姐姐与你关系非同一般。” 木无愧傻笑不语,樵妇旋即紧盯野狼不放。樵夫面露难色,请求道:“拙荆好久没有吃到肉,我想用这两捆柴禾换小哥的一头野狼,不知小哥意下如何?” 木无愧思虑再三,若将这两只野兽拖回去,委实不容易。想到他们靠打柴为生,日子过得有些艰辛,但也不弃不离,木无愧有些同情他们,打算将猎物赠予他们。木无愧和声道:“大叔大婶的生计不容易,小生不缺这点钱财,两只野狼全部送给你们。至于柴禾嘛,小生扛不动,也不想要了。” 樵户顿时心生感激之情,齐声道:“小哥真是活菩萨,我夫妻俩感激不尽,永生不忘。” 两人又向木无愧拜了又拜,木无愧招了招手,道:“叔叔婶婶快起来,折煞小生啦。时候不早了,你们还是赶快把猎物拖回去吧。” 两人双双起身,各拖住一只野狼离去。 木无愧来到珑佳公主身旁,注意到珑佳公主脸有怒色,遂盈盈笑道:“姐姐,小的送你回去吧。” 猎狗知性地在两人声旁转来转去。珑佳公主怒瞪木无愧一眼,又沉默不语。木无愧憨笑道:“是小的不好,没有照顾好姐姐,让姐姐担惊受怕了。” 珑佳公主依旧不语,木无愧捡起佩剑,插入剑鞘之中,舍弃弓箭,拎起蛇皮袋子,牵着珑佳公主往回走,猎狗紧紧跟随其后。木无愧半路上捞出小兔子,嘻嘻笑道:“送给姐姐。” 珑佳公主面沉似水,眉梢眼角处还挂着怒意:“本公主才不稀罕。” 木无愧撕下一块布,包好兔子的伤口,谑笑道:“兔子很好玩的。姐姐要多少,小的以后抓多少,全部献给姐姐。” 珑佳公主怒道:“一只兔子能跟野狼相比么?你为什么把野狼全部送给猎户呢?” 木无愧心头一惊,珑佳公主是喜欢狼,还是喜欢吃狼肉?想到珑佳公主为了不使身体发胖,很少吃肉,平时大多吃些瓜果蔬菜,遂断定珑佳公主喜欢狼。木无愧挤眉弄眼,“那都是死狼,没什么好玩的。小的明日给姐姐多抓一些小活狼,让姐姐玩个痛快。” 珑佳公主睥睨木无愧一眼,紧住嘴唇道:“谁喜欢狼,本公主恨不得多捅那些恶狼几刀,方能以泄心头之恨。” 木无愧哂笑道:“多捅几刀也没用,不如小的替姐姐抓几只活的,然后任凭姐姐处置。” 珑佳公主撇撇嘴道:“我才不要呢。你为什么对猎户那么好呢?” 木无愧嘿嘿笑道:“原来是因为这个。宝贝姐姐,你也看到了,那樵户蛮可怜的,夫妇俩这么大年纪还要上山打柴,小的才怜悯了他们。” 珑佳公主怒道:“本公主被你害得快要吓死了,又被你占尽便宜,吃尽豆腐。你小子就是白眼狼、大色狼,却不知怜悯我。” “小的视姐姐为心肝宝贝,只有小的有什么东西,全部奉送给姐姐。人生在世,性命尤为重要,小的愿把小命献给姐姐。”木无愧憨笑,又拔出佩剑,递给珑佳公主,“姐姐,一剑结果我这个大色狼。” 珑佳公主一怔,眼珠转了转,揶揄一声:“杀了你,谁送我回府?不过,本公主还是要欺负你,方能解恨。” 珑佳公主将宝剑插入木无愧剑鞘中,木无愧轻笑道:“看来姐姐舍不得我。” 珑佳公主突袭木无愧的肉嘟嘟的脸蛋,来回***嗤笑道:“你敢做对不起我的事,本公主就要撕烂你的小脸。” 珑佳公主这撕脸的力度可不小,木无愧两眼翻白珠,笑着求饶道:“姐姐饶了小的吧,小的不敢辜负姐姐。再说天色已晚,难道姐姐不想回去吗?” 珑佳公主娇笑道:“看在你送我回去的份上,姐姐暂且饶你一次。如有下次,姐姐定要你加倍偿还。” 珑佳公主刚一松手,木无愧当即奉上野兔子,嬉笑道:“这是小的孝敬姐姐的。来日小的定当多抓一些兔子,献给姐姐。” 珑佳公主斜睨木无愧一眼,撇嘴道:“你先拿着,待我回府时再给我。” 木无愧嗔笑道:“小的遵命。” 已至山脚处,两匹骏马早已啃光树下的野草。两人抛弃狩猎衫,骑上快马,飞奔而去,猎狗紧跟其后。回到珑佳公主府大门口时,金乌西坠,玉兔东升,木无愧把珑佳公主送进去,独自骑马往木府赶。 第六章 捉奸 这一天一大早,木无悔像往常一样到禁军中值班。木师安上完早朝后,直接回府休息。他独自一人待在家中,本想午睡,可就是睡不着,闷得发慌,无所事事,来到后花园饮茶。过了一会儿,他躲进书房,随手翻出《六韬》,不一会儿就趴在书桌上呼呼大睡。 中午时分,绿茵来服侍主人,为木师安端来饭食。木师安因昏睡了一个多时辰,听到开门声,惊醒过来,只见一个人影忽然闯进来,定睛一看,原来是绿茵将三道的菜肴、一碗小米粥和一盘肉夹馍摆在书桌上。 绿茵躬身道:“请老爷用膳。” 木无愧睡眼惺忪地回应了一声:“你辛苦了。” 绿茵心细,发现木师安脸上尚有汗水,前去打来一盆凉水,亲自为木师安擦拭脸颊。木师安清醒过来,几下就吃完肉夹馍。绿茵轻轻地撤走餐具,木师安望着绿茵远去的背影,心里感到一股像是吃了蜂蜜般的甜蜜感,发现绿茵这丫头心细如发,越来越娇俏可爱。 木师安翻了几下《孙子兵法》,将其丢在一旁,又去翻阅《太公兵法》和《司马法》。绿茵在窗外细细打量木师安,木师安刚好到了不惑之年,身着一件月白色的袍子,不时地捋一下秀美绝伦的胡须,倒有一股君子之范,又不失英雄气概。绿茵机灵,想到男主人或许有些口渴,悄悄地来到木师安跟前,为木师安沏茶。她在木师安左手旁边摆放一个薄胎细瓷茶杯,斟满府里特制的梅花玉露茶。 木师安微笑道:“绿茵,你有心了。” “多谢老爷夸赞,奴婢还有事,先告退了”绿茵浅笑一声,缓缓离去。 木师安啜一口茶水,本来饮茶可以提神,似是看久了,不觉眼神迷离,还是无心阅读。 绿茵十二岁那年被纪蕙兰挑选入府,伺候木府主子。如今,她年方二八,正当妙龄,姿貌出众,是府里丫鬟中的班头,又机灵懂事,善于迎合纪蕙兰和木师安,引得夫妇俩对她颇感满意,赞赏有加。因而,绿茵的待遇也随之水涨船高,纪蕙兰特意将她升为一等丫鬟。在木师安的强烈要求下,纪蕙兰增加绿茵的每月赏钱至此前的两倍。每年年尾岁末时,纪蕙兰为府里仆人准备了过年新衣,绿茵竟获得特许,亲自挑出自己最喜欢的新衣。为此,木师安特意将发放压岁红包的权力揽到自己手中,悄悄地塞给绿茵两倍于其他仆人的压岁钱。 绿茵特地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光彩照人,又进书房为木师安斟茶。绿茵发现主人心里似是愁苦,微笑道:“老爷,要不喝点酒,借此消愁解闷。” 木师安淡淡地回应道:“好吧。” 绿茵取来木府珍藏多年的韶华琼浆酒,柔声细语道:“老爷,咱们来下棋,怎么样?” 木师安微微一怔,笑道:“绿茵,你会下棋么?” 绿茵莞尔一笑:“奴婢略会一二,请大将军莫要嫌弃绿茵棋拙。”绿茵突然改口,称木师安为大将军,意在向木师安表明,对他有一种无限仰慕之情。此举拉近两人的距离,又让木师安产生一种自己不同于富贵人家老爷的感觉。 木师安笑道:“我闷得发慌,正好需要你这样善解人意的姑娘来为我消愁解闷。” 绿茵娇笑道:“围棋最易消磨时间,又能陶冶情操。大将军乃当世大英雄,能陪大将军下棋,是绿茵三生修来的福分。” 木师安乐得嘴合不拢:“绿茵,你这小姑娘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嘴甜,好是叫人喜欢。从这个月开始,我让师妹将你的份钱再涨一倍。去斟酒摆棋吧。” 绿茵乐得美滋滋的,在棋桌上放置两个酒杯,并且轻轻地斟满酒。两人围坐一张小桌子旁弈棋,木师安一边浅酌一口,一边缓缓落子,十分惬意。绿茵亦不时轻抿一口,突使狠招,撩拨得大英雄兴致勃勃。木师安越来越发觉发现觉绿茵棋术不错,有时竟把这位博弈高手困住一时片刻。木师安不由地暗自惊叹这位年纪小小的丫头竟能练出如此惊人的技艺,实在不简单。绿茵并没有得意洋洋,浅饮一口,又暗送秋波,不时地向木师安抛去媚眼。 木师安本来无心窥视绿茵,怎奈绿茵身着一身单薄粉红色的裙子,散发出少女迷人的香气,加之绿茵双颊上也抹上一些脂粉,一股淡雅香气扑鼻而来。一阵阵香气撩人心弦,又因两人距离太近,木师安把持不住,不时举头偷窥绿茵。绿茵故意避开木师安的眼神,以免对视而产生尴尬,好让大英雄大饱眼福。绿茵明眸皓齿,杏眼桃腮,红白相衬,柔软樱唇,风情万种。木师安忍不住将小椅子挪向绿茵,紧挨着绿茵而坐,接着试图专心下棋。绿茵自然明白木师安醉翁之意不在酒,并没有避开木师安,反而巧笑倩兮,秋水盈盈。顿时,木师安不觉方寸大乱,顾不上平日里一副谦谦君子的形象,头颅靠近绿茵香腮,一阵耳鬓厮磨。绿茵没有躲避,双颊更显红润,木师安六神无主,只觉得荡魂摄魄,意志全无。木师安不安分的双手染指绿茵诱人的双颊,又一路滑下。面对木师安的得寸进尺,绿茵居然任凭木师安的摆布,没有遮掩。 纪蕙兰心腹丫鬟梅红早就盯住绿茵,发现她鬼鬼祟祟,屡次进出老爷的书房,行为极似不轨,遂悄悄地跟在她身后,但是离得较远,以免被绿茵发觉。 在这五月大热天里,书房门窗紧闭,梅红估计绿茵没安好心,似乎在勾引老爷。为了探清虚实,梅红踮起脚跟,悄悄地来到书房窗户边,里面不时传来嬉笑声和娇喘声,梅红恨得在心里暗暗咒骂绿茵这贱丫头臭不要脸。梅红不敢在书房外面久呆,以防被里面的人发现,或者屋外的仆人瞧见。她立即撤走,静静地在大厅里等候女主人的归来。 不久,马车驶进木府大院,纪蕙兰同两位丫鬟正准备把小女孩抬进药房,为其医治。可是,梅红箭步冲过来,对着纪蕙兰的耳朵低声私语。纪蕙兰顿时大怒,吩咐梅红、梅香两姐妹和紫菀把小女孩抬到药房去,并嘱咐她们精心照料小女孩,独自一人匆匆离去。 纪蕙兰怒气冲冲地赶到书房大门前,猛踹大门,大门虽然被紧紧闩上,可是也经不住纪蕙兰大脚狠踢,大门应声而开。纪蕙兰没想到捉奸捉双,只见绿茵依偎在木师安的怀里,场面极为糜乱不堪。两人衣冠不整,绿茵裹在身上的裙子散乱不堪,长长的秀发还散乱扎在木师安身上。两人猛然回过头来,发现纪蕙兰破门而入,不由得畏畏缩缩,连忙整顿衣冠。绿茵因十分恐惧而躲到木师安身后。木师安站起身来,朝书房外面扫了一眼,夕阳尚未落山,最起码还得有四个时辰才会天黑,没想到悍妇这么快归府,一时六神无主。木师安不敢正视纪蕙兰充满杀气的双眸,只是瞟了一眼,只觉得悍妻如同一头凶猛的母老虎,似乎要一口咬死他们这两只小绵羊。 如果眼前有一个地洞,木师安恨不得马上钻到地洞里躲起来。然而,面对此种窘况,他纵是羞愧难当,但是退无可退,也无处隐藏。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冷汗涔涔,陪着一副笑脸道:“师妹,我错了。全怪我鬼迷心窍,一时把持不住,连累了绿茵。请不要责怪绿茵,她是无辜的,全是我一个人的过错。” 纪蕙兰怒目切齿,气得双眸喷射红光,恨恨地骂道:“你丧尽天良不说,还大言不惭,竟然袒护这种寡廉鲜耻的小贱人。我真是瞎了眼,早知你是这种无耻之徒,妾身宁愿追随水师兄而去。” 木师安被纪蕙兰劈头盖脸地臭骂了一顿,羞愧难当,无言以对,只是低着头,静候凶妻的咆哮。 纪蕙兰恨不得一剑刺死这位恬不知耻的奸夫,再去撕烂眼前这位蜷缩在奸夫身后的小贱人。可是真要动手,纪蕙兰完全不敌木师安。对此,纪蕙兰心知肚明,但还是噎不下这口恶气。纪蕙兰冲过去,秀目怒瞪,绿茵吓得跪在纪蕙兰面前,额头触地。纪蕙兰指着绿茵骂道:“你这种小贱人,真不知天高地厚,枉费我一番好意。你家贫无立锥之地,我好心收留你,待你也不薄,还打算把你许配给无悔,没想到你居然勾搭这个无耻的东西,简直是白养了你,真是气煞我也。” 绿茵羞愧难当,不敢抬起头来,涕泪连连道:“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自愿退出木府,回到乡下去,请夫人饶过奴婢这一次。” 纪蕙兰秀眉一挑,疾言厉色道:“谁能保证你不会跟这个不知羞耻的男人在外面私通?” 绿茵吓得战战栗栗,不敢吱声。木师安赶紧求情道:“这一切都是我一人造成的,绿茵是真诚悔罪,请师妹宽恕绿茵一次。若再次做出对不起师妹的事情,我甘愿受罚。” 纪蕙兰怒目而视:“你居然替这小**求情,别说是下一次,妾身现在杀了你与这小贱人也不够解恨。” 木师安不敢再吭声,担心再说些什么,反而自取其辱,只会被纪蕙兰臭骂一顿。纪蕙兰难消心头之恨,伸脚欲踢绿茵,却踢在木师安大腿上。木师安一心掩护绿茵,纪蕙兰明白了现在狠揍这种小贱人已是不可能。于是,纪蕙兰连连猛踢木师安,木师安没有躲闪。木师安因内力强,立在地上岿然不动。纪蕙兰双掌挥来,木师安脸上留下了十个指印,嘴角流出血丝,满脸火辣,神情恍惚,依旧不还手。 纪蕙兰不忍心继续殴打丈夫,遂呜咽起来,又掀飞棋桌,还将书籍丢得到处都是。绿茵吓得心惊肉跳,想到木师安只能护住她一时,遂趁机逃出书房。纪蕙兰料定绿茵想潜逃木府,追了过去,又喝令在不远处的章管家带人拦截绿茵。绿茵害怕纪蕙兰秋后算账,试图逃离木府,却被吴康和蒋明拦住。绿茵拼命挣扎,两人轻而易举地将她拎回她的房间。徐妈妈取来大铁锁,将其锁在里面,以防她溜走,静候女主人的处置。 纪蕙兰见绿茵被关押起来,便放下心来,连忙去看望小女孩。纪蕙兰使用木府特制的金疮药,敷在小女孩的伤口上。此药是根据青龙山《本草内经》的秘方而制,自然比药铺里金疮药要管用一些。纪蕙兰解开小女孩穴道,小女孩一会儿恢复意识,清醒过来,但是还没力气说话,双目微垂。纪蕙兰吩咐紫菀,取来一瓶五花玉液丸,亲自把一粒五花玉液丸喂到小女孩的口里。五花玉液丸也是纪蕙兰按照《本草内经》的配方秘制而成。纪蕙兰吩咐徐妈妈取来她珍藏多年的东阿阿胶和上党人参,并让庖厨师傅熬制滋补汤药。 纪蕙兰吩咐梅香为小女孩喂了滋补汤药,小女孩气色好转了一些,一会儿之后便有气力讲话。纪蕙兰展颜一笑:“姑娘,你好些吗?” 小女孩扫视四周,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眼前尽是陌生人,疑惑地问道:“我怎么在这个地方?你们是谁?” 纪蕙兰笑道:“不要怕,这是我家,我在越秀美救了你。” 小女孩凝神深思,想起中午那一场血淋淋的一幕,但是晕倒之后,什么都不知道了。半晌之后,小女孩依旧声音孱弱道:“鸨母人多势众,怎肯让恩人救我?” 纪蕙兰朗朗笑道:“是我花银子赎回了你。” 小女孩默默无言,良久方轻声问道:“我家在华阴县乡下,我爹没钱,把我卖给越秀美,我没有这么多钱还你,我该怎么办呢?” 纪蕙兰忍不住失笑道:“姑娘别担心,我家不缺那点钱。你只需在这里安心养伤即可,权当自己家里一样。等你养好伤后,你可以留在府里做丫鬟,然后慢慢偿还。” 小女孩不由一怔,连忙起身,可是伤势尚未恢复,力气微弱。纪蕙兰扶住小女孩,小女孩向纪蕙兰顿首道:“多谢救命之恩,我即便给恩人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恩人一二。” 纪蕙兰笑道:“姑娘莫要多想,我只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姑娘贵姓,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答道:“小女姓卫,家里人唤我小娥。不知如何称呼恩人?” “这是木府,叫我夫人即可,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丫鬟。在这木府里,没人敢欺负你。”纪蕙兰笑道,又指着三位丫鬟,“她们都是我的丫鬟。” 纪蕙兰一一介绍完三位丫鬟,又讲述她的家庭成员,卫小娥连连点头。纪蕙兰想了解卫小娥的一些情况,遂问道:“你多大了?你爹怎么这么狠心将你卖到越秀美呢?” 卫小娥忍不住流下眼泪,哽咽道:“我才14岁,我娘得了肺痨,没钱看病,我爹到处筹钱,还是没能治好我娘的病。我爹给地主钱老爷打长工,做农活,欠了很多债。三个多月后,我娘不幸病死,丢下我和弟弟。这段日子以来,钱老爷见我娘死了,却来逼债。我爹没钱还他,他就动手打我爹。我爹被逼得没办法,只得听从钱老爷的指示。钱老爷想图个高价,指示我爹把我卖到京城里的越秀美。卖了100两银子,钱却全部被钱老爷拿去。” 卫小娥热泪盈眶,纪蕙兰和三位丫鬟深受感动,眼眶都湿润了。三人一边聆听,一边掏出手帕,擦拭眼泪。纪蕙兰擦干眼泪后,又替卫小娥擦拭眼泪。 第七章 劝和 木师安担心纪蕙兰殴打绿茵而泄私愤,每每在绿茵房间附近转悠,以防不测。他无意发现药房里有人说话,遂悄悄地来到药房门前,躲在门旁边,偷听里面的讲话。他原以为纪蕙兰心狠手辣,没想到她也有心地善良的时候,竟然救活了一位小姑娘,还把小姑娘带到府里来救治,心里也就踏实了一些。可是想到与绿茵的风流韵事,木师安脸色突变,隐隐产生一种纪蕙兰不肯随便放过绿茵的念头。 时至旁晚,木无悔已赶至木府,而木无愧玩得太起劲,尚未归府。府里一些下人私下嘀咕这一日发生的怪事,木无悔只关心军中之事,没把他们的风言风语当回事。 木府钟声响起,这是提示府里上下人员用膳的时辰到了。木师安迅速撤走,赶往明月轩。明月轩是木府的餐厅,共有两间,主人和仆人分别在不同的屋子里就餐。木师安以明月轩命名木府餐厅,是为了纪念夫妇俩十多年前的隐居之地明月山。 木无愧一路火速飞奔,正好赶上钟磬声而赶回木府。想到这一日巨大收获,木无愧神采奕奕,幼嫩的脸蛋上挂满笑容,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正好碰到他爹木师安,木师安见此急匆匆地赶往明月轩。木无愧觉得好生奇怪,冲到他爹面前,发现他爹愁眉苦脸。木无愧疑惑地问道:“爹爹,你怎么啦?” 木师安一改往日的习惯,没有搭理,自顾朝明月轩走去。木府下人们已准备好饭菜,木师安、木无悔、木无愧三人先到,只有纪蕙兰尚未到达。木无愧等不及,遂吩咐徐妈妈去请纪蕙兰来就餐。 纪蕙兰听到了钟声,但是聆听卫小娥叙述身世而感触颇深,没有食欲,便没有立即动身。三位丫鬟见主人没有动静,日自然不敢擅自离开。 忽然,有人在敲门,梅红跑过去开门,原来是徐妈妈。徐妈妈缓缓来到纪蕙兰身旁,轻声道:“夫人,晚膳的时辰到了,小少爷命老奴来请你。” 纪蕙兰点了点头,回应道:“哦,知道了,你去吧。” 纪蕙兰让紫菀留下来照顾卫小娥,自己同梅红、梅香两姐妹前往明月轩就餐去。纪蕙兰来到明月轩,一见到木师安就来火,但是碍于两个孩子都在等候自己,不好当着孩子们的面向木师安发火。于是,纪蕙兰将眸中闪着刀锋般的亮光射向木师安,木师安注意到妻子还在怨恨自己,不敢正视,遂垂下双目,自顾扒饭。 木无愧觉得情况不对劲,疑惑不解地问:“爹、娘,你们怎么啦?怎么不说话呢?” 纪蕙兰怒道:“去问你那没良心的爹吧。” 木无愧在想是不是爹娘因为发生争执而吵架。又见他爹躲避他娘,急切地问:“爹,发生了什么事吗?” 木师安低头不语,面带郁色,继续扒饭。纪蕙兰吃了两口,没有胃口,匆匆离席。随后,木师安也跟起身而去。木无愧抓紧时间,迅速喂饱了肚子,冲了出去。他在府里转悠一会儿,发现他娘在药房,遂钻进药房。 木无愧大吃一惊,一位陌生的瘦弱小女孩躺在药房的小床上。众人见木无愧过来,便不再讲话。纪蕙兰斜睨了木无愧一眼,不悦道:“你来做什么?” “孩儿闲来无事,来陪陪娘。”木无愧挤眉弄眼,淡然笑道,“这位是哪家姑娘?她病了么?娘要给她看病吗?” 纪蕙兰神色严厉地回应道:“她叫卫小娥,孤苦无依,又生病了,娘见她可怜,便把她带到府中治病。” 木无愧微微一怔:“哦,原来是这样啊。她枯瘦如柴,想必是饿了,孩儿去给她端饭来。” 梅香连忙插话道:“这等小事,还是由奴婢来做,二公子歇息便是。” 木无愧笑道:“没关系,梅香姐姐,我正闷得发慌,正好借此打发时间。” 木师安与绿茵苟且之事历历在目,纪蕙兰对木无愧给小女孩献殷勤的做法感到不爽,不免有些怒气,冷冷道:“你本应好生读书,学会怎样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却专好干这种低下而没有出息的事情,终究难成大器,实是枉费为娘一番苦心。” 木无愧郁闷地夺门而出。 纪蕙兰转过头去,轻声地说:“小娥,刚才那个小子是我小儿无愧,不要理会他。你喜欢吃什么?” 卫小娥轻声道:“多谢夫人,小娥什么都吃,随便什么都行。” “你这孩子不挑剔,我那两个孩子倒是很挑剔,没有好菜,就不吃饭。”纪蕙兰笑道,又吩咐梅香去端饭。 木无愧到处转悠,发现他爹木师安在绿茵房外窗户那里探头探脑,行迹极为可疑。木无愧细细琢磨,估计绿茵出了什么事情。他从一侧瞧见绿茵房间上了大锁,窗户紧闭,由此推知绿茵一定犯下什么罪过。他发现他爹似是怜悯绿茵,但又没救绿茵,却跑到这里鬼鬼祟祟,也就说明绿茵定与他爹木师安有牵连。看他爹那副模样,木无愧百思不得其解,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便快步走过去。木师安发现儿子过来,急匆匆地走开。木无愧来到绿茵房间门口,听到里面有人哭泣。 木无愧管不了这么多,高声大喊:“绿茵姐姐,你怎么了啦?”木无愧大叫了三声,里面依旧没有回应,哭泣声断断续续。 徐妈妈一直在绿茵房间附近蹲守着,见木无愧大喊不停,怕惹纪蕙兰生气,连忙跑过来制止。徐妈妈身体有些肥胖,气喘吁吁道:“小少爷别叫了,绿茵闯下大祸,夫人把关起来,命老奴在这里看着她。” 木无愧星眸轻闪,疑惑地问:“绿茵勤恳服侍木家,我爹娘向来对他赞赏有加。她犯了什么大错,我娘居然把她关了起来?” 徐妈妈十分为难,低头不愿说。木无愧急切地问道:“徐妈妈,绿茵姐姐到底做错了什么?” 徐妈妈见木无愧这样逼问自己,不说只怕惹怒这位小少爷,迟疑了一下,方道:“老奴只知绿茵妇贞尽毁,其余一概不知。小少爷若想得知详情,还请亲自问夫人吧。” 徐妈妈这么一说,这就坐实绿茵的确犯下大错,木无愧开始怀疑他爹与绿茵有染。木无愧本对绿茵有好感,不忍心她深陷囹圄,想亲自找他娘理论,可是想到他娘肯定不会直说,反而还要遭到一顿痛骂。木无愧思虑再三,考虑到绿茵晚上也不会出什么事,便默默就寝。 木无愧倒床便睡,不一会儿鼾声大作。但是,屋外传来的激烈争吵声将他从美梦中惊醒过来。他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仔细聆听,外面的声音似乎变小了。他料定很可能是他爹娘因绿茵之事而吵架。于是,他迅速披上外衣,冲到外面,这才听到他娘的尖锐的嗓门。徐妈妈和几个丫鬟都在他父母卧室外静候着,但是没人敢进出。他远远瞧见他哥木无悔正在使劲敲门,他爹木师安这才开门,让木无悔进去,徐妈妈和几个丫鬟纷纷躲到一边去。 木无愧缓缓上前,打开房门,进入房内,再将房门闩上。木师安穿着一身绛紫色的睡衣,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似乎在发呆。纪蕙兰身着一件花白色的睡衣,坐在床边,满脸怒气。木无悔跪在纪蕙兰面前,似是向纪蕙兰求情。木无愧小步跑过来,发现木无悔脸色难看,心里定不是好滋味。 木无愧皱了一下眉头,问道:“娘,怎么啦?为什么不让爹爹上床入睡呢?” 纪蕙兰怒吼道;“你爹大白天竟然勾搭绿茵那贱丫头,娘还能让他睡么?” “娘,绿茵不知好歹,孩儿去把她揍一顿,再把她轰出府去,这样您就会气消消气。”木无悔两颊肌肉紧绷,绷出铁一般的线条。 木师安素知木无悔行事莽撞,担心他真的去揍绿茵,本想喝止木无悔,但是话到嘴边硬是压下去,因担心遭到老婆娘的怒吼,故而不敢呵斥木无悔。 纪蕙兰秀美一挑,怒道:“明明是你爹勾搭绿茵,你揍她,赶走她,有用么?” 木无悔一时语塞,默默地低下头来。 木无愧跪倒在纪蕙兰面前,目光闪亮,笑道:“娘,您跟爹一向恩爱,爹只不过因一时苦闷,才上了绿茵的当。孩儿以后替您盯紧绿茵,不让她再抱有非分之想。爹爹知道错了,孩儿让爹爹亲自给您道歉,让爹爹以后多陪陪您。” 纪蕙兰蹙眉道:“你向来贪玩成性,哪有闲功夫替娘盯住绿茵那小贱人。娘还不了解你的德性,说不定你也会趁机勾搭她。再说你爹素来不长记性,娘对他已是忍无可忍。” 木无愧娇笑道:“孩儿若是勾搭绿茵,珑佳公主也不会放过孩儿。娘请放心,孩儿定会看好绿茵,绿茵一定会吃一堑,长一智。” 木无悔心头一震,不由得怒瞪了木无愧一眼。虽说珑佳公主是木无愧伙伴,没想到珑佳公主的芳心竟被自己的亲弟弟俘获,木无悔怒气填凶,本想怒斥木无愧,但见父母再此,不敢造次。 纪蕙兰冷冷道:“靠你是靠不住的,娘就是把你关起来,你也改不了这种德性,还得靠我的丫鬟来盯紧绿茵。” 木师安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原来他早已被纪蕙兰的丫鬟盯住,难怪纪蕙兰这么巧,当场就抓个现行。只怪这婆娘多情又多疑,嫉妒心太强,太心狠狡猾,木师安背心发凉,感叹情深难寿,多情多悲戚。 木无愧心中一喜,叫道:“这么说,娘肯原谅爹爹啦。” 纪蕙兰眉毛一竖,怒道:“谁说我原谅你爹啦。” 木无愧迅速起身,跑过去,拉起木师安,柔声道:“爹,去向娘道个歉,否则,一晚上也只能坐在这里啦。” 木师安认定纪蕙兰不肯原谅自己,不愿起身,木无愧执意把木师安往纪蕙兰那个方向拉,木师安看在孩子的份上,站起身来,就这样半推半就,缓缓来到纪蕙兰面前。纪蕙兰瞪了木师安一眼,转过头去,不屑于再看木师安一眼。 木无愧催促道:“爹,还不向娘道个歉,娘等不及了。” 木师安心想只要绿茵平安无事就好,只好硬着头皮低声道:“师妹,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如若再犯,我甘愿接受师妹惩罚。” 纪蕙兰依旧不理,横眉冷对木师安。 木无悔由他爹木师安亲手栽培,得以在禁军中历练,他深刻体会到他爹在疆场厮杀不易,却让一家人跟着他爹享福。即使木师安一时犯有大错,也不能毫无顾忌地加以惩罚,木无悔便有些同情他爹。何况达官贵人之家,妻妾成群,但是妻妾之间也能相安无事,木无悔便觉得他娘此举有些过分。他一拧眉,厉声道:“娘,父亲已经真诚道歉了,不要再折腾了,一屋子的人不得安宁。” 纪蕙兰意识儿子在埋怨自己,瞪了一眼木无悔,怒道:“你这个无情的爹分明是在为难我,让我伤心欲绝。我生你,又养你,把你拉扯大,容易吗?你居然偏向他。” 纪蕙兰说着,说着,眼泪便止不住往下掉。女人的眼泪特别管用,再心狠的人也会为之心软。木无悔这才意思到自己说错话,只得沉默不语。 木无愧双眸一转,劝道:“大哥心直口快,绝不是有心的。娘,您是知道的,爹爹也是真心悔罪,他在战场拼杀,不就是为了娘吗?您就看在爹爹多年来疼你,爱你的份上,饶恕爹爹一回吧。再说,这样耗下去,对大家身子都不好。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出去,对木家,对爹娘名声都不利。” 木师安冷冷道:“师妹,你就忍心让孩子一直跪下去。” “谁叫你们父子俩惹我伤心。”纪蕙兰怒斥道,又转过头去,止住泪眼,温言道,“还是无愧孩儿最懂事。” 木无愧趁机抓住木师安的手,将其搭在纪蕙兰的手上,纪蕙兰没有甩开木师安的手。木无愧意识到他娘已经原谅他爹,遂推着他爹,让两人靠在一起。 木无愧开心笑道:“爹,娘,想必你们已经累啦,快去歇息吧。” 纪蕙兰瞟了一眼木师安,略带怒色道:“念在两个孩子为你求情的份上,妾身暂且饶你一次。” 木师安脸上露出一丝喜悦的笑纹,道:“多谢师妹体谅,我定当不再辜负师妹。” 纪蕙兰恨恨道:“如若再有一次,妾身撵你出府。” 木师安心想,若不是我在沙场上拼力厮杀,博取一番功名,幸蒙陛下恩赏,赐我这座宅子,你那有机会住在宽敞的木府。不过,木师安心里明白,若是说出口,以纪蕙兰的性子,这个晚上定会没完没了,只好讨好道:“若有下一次,不用师妹赶,我定会滚得远远的。” 木无悔久在禁军中任职,都跪习惯了,长时间的跪地,竟也不知酸疼。木无愧见他娘已经完全原谅他爹,遂拉起木无悔的手,和声道:“大哥,起来吧,爹娘要休息啦。” 木无悔缓缓起身,走出房间,木无愧顺势吹灭蜡烛,悄悄地溜出房间。木府这一天的风波总算暂时平息了。 第八章 绿茵之死 徐妈妈得知木师安上朝,至晚方归,木无悔去禁军中值班,木无愧溜出府玩耍去了,偷偷来到纪蕙兰房间。 纪蕙兰见徐妈妈这副拘谨的模样,便料到她有重要事情要报告。纪蕙兰淡淡地问道:“徐妈妈,可有什么事向我禀告的吗?” 徐妈妈点点头,细声道:“夫人,奴婢确实有。” 纪蕙兰心里一悬,预感情况不妙,皱起了眉头道:“妈妈,但讲无妨。” 徐妈妈一脸严肃地道:“昨日,老奴一直在绿茵那死丫头房间附近蹲守着,发现老爷不时来看望绿茵。但是,老奴避开了老爷,老爷没有发现老奴。” 纪蕙兰眼中闪过一抹痛楚,原来她深爱的夫君,竟然还跟绿茵藕断丝连。她叹了一口气,哽咽道:“徐妈妈,自打我住进木府以来,你就伺候我,我两个孩儿都是你带大的。没想到白驹过隙,时间过得如此之快,一晃16年就过去了。你是我的心腹,木府的这些下人,我最信任你,你看怎么处置绿茵?” 徐妈妈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说出掏心窝的话来:“依老奴看来,老爷早就对绿茵那死丫头产生情愫,而且她还勾引小少爷。即便把她赶出府去,也怕她在府外纠缠老爷。如若这样,恐怕夫人难以在外面约束老爷了。” 徐妈妈这么一说,纪蕙兰心头一震,似乎有一根钢针刺痛她内心深处。纪蕙兰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凄声道:“我该怎么办呢?” 徐妈妈跪在纪蕙兰面前,老泪纵横道:“只要夫人一声令下,老奴就是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纪蕙兰听出徐妈妈弦外之音,但还是不愿放手,若是把事情闹大了,就要出人命,这样有损木府名声。纪蕙兰沉思半晌,方道:“我本想用这些衣料为师兄赶制新衣服,怎料他如此花心。十多年以来,你对我忠心耿耿,这些衣料全部送给你,正好为你儿子和媳妇做新衣服。我不知道怎么办,请妈妈为我定夺。” 徐妈妈五官端正,但是身材稍矮,容貌平庸,如今发福。她家原本住在京郊华阴县乡下,16岁时嫁给一个在当地地主家做杂役的男人,但是婚后不久,丈夫因能力出众,干活出色,得到主人的赏识,又受到主人家三小姐的青睐。主人欲将三小姐许配徐妈妈的丈夫。在徐妈妈男人眼里,三小姐年轻貌美,颇有大家闺秀风范,主人家家境殷实,良田千顷,他自然是欣喜若狂,遂抛弃徐妈妈,入赘主人家,成为上门女婿。徐妈妈悲痛欲绝,打算一死了之,幸亏家人及时阻止,才保住性命。徐妈妈未有子嗣而成为一名寡妇,倒也无牵无挂,落得一身轻,后靠为另一家富户地主钱老爷家洗衣,又兼打扫房舍,来赚取微薄收入。 徐妈妈尝尽人间世态炎凉,本不打算嫁人。几年后,她担心年老无依,遂委身于一位30多岁光棍男人。徐妈妈婚后一年,产下一个男孩。男人老实巴交,靠种地为生,夫妻俩互相帮衬,小日子勉强凑合过。后因秦燕两国互相恶战,几十万人命丧疆场。因战线吃紧,兵力不够用,秦帝紧急下旨,每家抽取一丁,令京郊15岁以上,40岁以下的男子入伍,并遣赴疆场。徐妈妈的男人不愿入伍,但是被秦军强行掳去,送到战场上调用。这些新兵几无战斗力,主要负责运送粮草,修筑防御工事。由于燕军强悍,燕军铁骑横扫天下,秦军不敌燕军,秦军将士纷纷落荒而逃,徐妈妈的男人逃跑不及,被燕军铁骑杀死在战场。 男人猝然离去,丢下她和年仅五岁的独子。徐妈妈得知噩耗后捶胸顿足,母子俩失去依靠,相依为命,在乡下艰难度日。由于京郊动荡不安,为了摆脱贫苦的日子,徐妈妈便来长安谋生。她打算委身人家,可是在京城人生地不熟,只得在街上卖身,希望有人垂怜,换取些许银两,抚养幼子。大街上的行人见她带着一个幼小的小男孩,无人愿意买她,他几欲轻生。纪蕙兰和木师安刚来长安不久,碰巧在大街上遇到他们,见她母子俩委实可怜,纪蕙兰便收留了他们母子俩。 徐妈妈住进木府后不久,成为木府女仆。纪蕙兰念她孩子年幼,准她专心照顾独子和木无悔,不用为木府干其它杂活。徐妈妈的男人姓路,可是儿子尚未取名,纪蕙兰便为她儿子取名为路富,意寓富贵之意。纪蕙兰产下次子木无愧后,徐妈妈便照看三个孩子。 路富为人勤劳踏实,纪蕙兰留他在木府做杂役,木师安又教授他一些武艺。路富年满17岁的那一年,喜欢上府里一位丫鬟百合,纪蕙兰便把这名百合许配给他,夫妻二人在木府成亲。婚后,华阴县局势平定下来,徐妈妈不愿儿子与媳妇打扰木府,安排儿子与媳妇到华阴老家安家。徐妈妈为报答纪蕙兰救命之恩,任旧留在木府做女仆。 “要不,老奴神不知鬼不觉地替夫人除掉绿茵,永绝后患。”荣妈妈声泪俱下,但是深知纪蕙兰的为人,即便木师安发现是她害死绿茵,纪蕙兰也会拼死保她性命。 纪蕙兰猛地瞪大眼睛,含泪道:“这样行吗?我怕……” 纪蕙兰欲言又止,徐妈妈见她犹豫不决,苦心劝道:“哪个男人不喜新厌旧,不喜欢细皮嫩肉的。俗话说,塘怕渗漏,人怕引诱。老爷虽然是个大英雄,但也抵挡不住诱惑。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老爷概莫能外。” 纪蕙兰脸色阴沉,没有回应徐妈妈,徐妈妈眉头紧锁,正色道:“老奴先夫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贪恋地主家小姐的美色,丧尽天良,抛弃奴婢,奴婢当时痛不欲生,幸好后来想开了。光靠美色无法笼住男人的心,女人迟早会人老珠黄,得靠手段,才能让男人死心。夫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绿茵不能一直关在房间里,迟早得放出来。今日,老爷和两位公子都不在家,正好可以下手。如若错过,只怕夫人以后追悔莫及。” 纪蕙兰垂下双目,内心在激烈地挣扎,沉思半刻后,点头道:“好吧,就依你。” 绿茵被关在房间里,自顾哭泣,没有心思用餐,花容憔悴。徐妈妈接连为为她送去两顿饭,绿茵颗粒不进,徐妈妈摇头叹气,只得原封不断地把两顿美食端给木无愧的爱犬吃。待至中午,徐妈妈料定绿茵肚子饿得呱呱叫,送去绿茵最爱吃的小米粥、莲子红枣糕、核桃梅花酥、玉米菊花羹和莲藕香菜汤。 绿茵粉嫩的双颊哭得红肿,肚子饿得干瘪瘪的,一见到这些心爱的美味佳肴,顾不上平日里优雅的吃相,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扒得精光。徐妈妈侍立在一旁,看在眼里,笑在心里。徐妈妈刚端出盘子不久,绿茵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脸上似乎可以看到些许笑容。 徐妈妈估计绿茵吹灯拔蜡了,前往房间探视,发现绿茵双手托着双颊,嘴角还有血迹。徐妈妈赶紧摸摸绿茵的鼻孔,毫无气息,分明已经断气了。再抹抹绿茵的额头,尽是冰凉一片。徐妈妈阴冷地笑了一声,可是当她瞧见绿茵一双睁得大大的眸子时,她感受到一种阴森恐怖之感。她意识到绿茵似乎用眼神告诉她们,我纵使化作厉鬼,也不放过你们。 徐妈妈吓得浑身颤抖,连忙冲出房间,奔向纪蕙兰的房间。纪蕙兰一见徐妈妈一脸恐惧的模样,便知已经有了结果。 纪蕙兰轻轻关上房门,见徐妈妈慌张神情,意识到徐妈妈受到惊吓,便安慰道:“妈妈,你不必再见绿茵了,我吩咐其他人处理绿茵。” 徐妈妈疑惑不解,“夫人知道绿茵已经上路了吗?” 纪蕙兰冷冷道:“你用的是毒箭木,此毒液呈白色乳状,奇毒无比,稍微沾上一点血液,即可毙命。我在她的饭食里放入的大量的毒箭木,效果肯定是立竿见影。你的脸色告诉我,她已经命赴黄泉了。” 徐妈妈语声颤抖,赞道:“夫人真是料事如神。” 纪蕙兰垂下双目,叹了一口气,“绿茵这丫头,娇丽动人,机智敏锐,我本想将她许配给无悔做小妾,没想到她却动了这般歪心思,可悲可叹啊!” 珑佳公主虽说昨日受到惊吓,可是有木无愧在身旁倾心保护,遂对打猎产生浓厚兴趣,主动要求木无愧陪她去打猎。木无愧再次在珑佳公主面前露一手,狩猎之技已入佳境,珑佳公主自然是喜不自禁。在木无愧的指导下,珑佳公主破天荒地射死一只野兔子。这一日收获着实菲浅,射死两头野猪,一只狼,两只貂和四只野兔。两人对猎物本身没什么兴趣,只对狩猎兴趣浓厚。然而在这青黄不接的季节,这一天山间多了不少樵户和猎户,猎户竞相打猎,可能因不少人是生手,或者是技艺欠缺,所获无几。木无愧见他们眼红,便将这些猎物转赠给他们,珑佳公主只是从中挑出两只温顺可爱的小兔崽子,这两只小野兔只是腿部受了箭伤,并无大碍。当然,珑佳公主不是为了吃肉,而是圈养起来以供玩耍。在木无愧的感染下,珑佳公主甩掉昨日那般妒忌、耍性子的脾气,反而为木无愧的义举所感染。 蒋明和吴康按照纪蕙兰的指示,将绿茵的尸体拖至木府附近的星斗山上,胡乱挖一个小坑,将其丢入其中,然后匆匆掩埋。木无愧对这一日的收获沾沾自喜,正打道回府,不料瞧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木府两位男仆吴康和蒋明,他们正朝山脚走去。木无愧本以为吴康和蒋明是来打猎,可是他们并未带上打猎器具,而且都是穿着便装。木无愧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烦,干脆什么都不想。 珑佳公主颇感意外,试图喊叫,却被木无愧掩住嘴巴。木无愧轻声道:“姐姐不要惊扰他们。” 珑佳公主疑惑地问:“怎么啦?他们不就是你家的两个狗奴才吗?你还怕他们吗?” 木无愧微微一怔,“姐姐,这么一叫,可要坏了大事,他们肯定要告诉我娘,我娘就不会让我陪姐姐打猎了。” 珑佳公主冷笑道:“你小子就是胆小怕事。不就是打猎吗,我们都好好的,怕什么?” 木无愧瞟了珑佳公主一眼,“姐姐,有所不知,打猎危险,小的把姐姐带入险地,我娘得知后肯定会责罚我,我以后就不能陪姐姐打猎了。” 珑佳公主柳毛一竖,“怕什么?本公主去警告他们,他们一定不敢出卖你。” 木无愧轻声道:“怕是不好,这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他们对我娘忠心耿耿,我也不想惊扰他们。” 珑佳公主紧紧嘴唇道:“你小子就是怕事,本公主只好算了。” 木无愧这才安心,带着珑佳公主火速返回。 木府充满一种死气沉沉的气氛,完全不同于往日的那般安详恬静。傍晚时分,木师安匆匆赶回府中,下人们远远远望见木师安,仿佛见到瘟神,头也不回地躲到木师安看不见的地方去。木师安隐隐约约地感到一种不祥之兆,绿茵可能出事。他跑到绿茵房间外面,只见房门依旧被大铁锁牢牢锁住,喊了几声,也没听到回应。 木师安唤来徐妈妈,命令徐妈妈开门,徐妈妈恭肃道:“夫人派人将绿茵送回乡下了。” 木师安怒瞪了一眼徐妈妈,呵斥道:“徐妈妈,是这样的吗?” 徐妈妈猛地想起绿茵的房间衣物和床铺没有收拾,生怕露出蛛丝马迹,便不敢开门。她瑟瑟发抖,嘴唇蠕动,“若无夫人命令,老奴不敢擅自开门,请老爷恕罪。” 木师安气得脸青一块,紫一块,大怒道:“我才是木府的真正的主人,你敢不听我的命令吗?” 徐妈妈立即伏在木师安面前,声音凄惨道:“老爷,夫人的脾气,您是知道的,全府上下没人不怕夫人,老爷也不例外。老爷亲自问夫人,不就清楚了吗?请老爷不要为难老奴。” 木师安气得气不打一块儿出,恨恨道:“夫人在哪里?” 徐妈妈颤抖道:“夫人正在药房。” 由于卫小娥伤势大好,纪蕙兰便给她安排了一个房间住下。木师安冲进药房,扫视药房,发现纪蕙兰独自一人呆在药房,正在孜孜不倦地研读《本草内经》。此书是青龙教医药秘籍,记载了上万种药物和药方。纪蕙兰母亲卢氏是青龙教掌门纪云峰的妻子,她通晓医术,亲自保管《本草内经》,打算将衣钵传给有同样爱好的女儿纪蕙兰。由于纪蕙兰与二师兄木师安私自逃出青龙山,卢氏在临终前派人将此书送了给她。 木师安怒气冲冲地叫道:“师妹,为什么不把绿茵的房门打开?总不能老是关着她,这样会憋死她的。” 徐妈妈担心有失,尾随而至,来到纪蕙兰身旁,向纪蕙兰使了一个眼神。纪蕙兰一怔,明白徐妈妈的意思,怒道:“去咱们房间,妾身再告诉你。” 木师安只得跟随纪蕙兰来到绣房,纪蕙兰示意木师安坐下,殷勤地去泡茶,又恭恭敬敬地将茶递到木师安的手上。纪蕙兰露出笑容,柔声道:“师兄,请用茶。” 木师安百思不得其解,自从住进木府的那一天开始,纪蕙兰从来没有亲自为他泡过茶,每次都是丫鬟代劳,这一次却是破天荒。木师安疑惑地看了一眼,感觉纪蕙兰此举大有内情,奇怪地问道:“师妹,怎么今日亲自为我冲茶,我感觉有些意外。” 纪蕙兰坐在木师安旁边,两人之间隔一张檀木桌子,言笑晏晏道:“师兄痛改前非,妾身深感欣慰。师兄岂不闻梁鸿与孟氏举案齐眉的故事吗?再说师兄操劳国事,一路奔波,妾身理当亲自伺候师兄。往日,妾身对师兄有些严厉,妾身想弥补那些日子对师兄不周之处,想多陪陪师兄。” “难得师妹为拙夫泡茶,此茶好香啊!”木师安浅啜了一口菊花茶,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喜悦之感,又轻轻地将薄胎细瓷茶碗放在桌上。 纪蕙兰妩媚地轻笑一声:“此茶乃白菊茶,可清肝明目,由妾身亲自采摘。师兄偶有头疼目赤之症状,正好饮此茶补身子。 “师妹如此体贴拙夫,拙夫感到十分庆幸。想当年隐居在明月山之时,虽然日子过得清贫一些,但是你我夫妻甘之如饴,如胶似漆,亲密无间,拙夫有重温往日甜蜜之感。”木师安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对自己的称呼都改称谦称。 纪蕙兰娇笑道:“六个师兄弟之中,妾身偏偏看中师兄,望师兄以后切莫辜负妾身一片浓浓情意。” “师妹对拙夫情深意重,拙夫岂敢忘怀,愿陪师妹白头偕老,永世不离。”木师安微微一笑,但是又想到绿茵,不免有些焦虑,皱起眉头道,“绿茵好歹是我们木府的丫鬟,为我们木府辛勤服侍了这么多年,不能让她饿坏了身子。我发誓以后不再跟她来往,不知她怎么样啦?” 纪蕙兰既愤怒,又哀伤,好像有块巨石压在胸口上,带来一种沉甸甸的痛楚。为了不露出马脚,纪蕙兰强忍悲痛,保持脸上些许笑容,道:“妾身每次都安排徐妈妈给绿茵送去她喜爱的饭食,绿茵那丫头吃得可香呢。妾身下午命人将其送到老家去了。” 木师安皱起眉头道;“既然如此,师妹为什么不打开绿茵的房间?” 纪蕙兰和颜悦色道:“师兄莫急,喝完茶再说,妾身待会儿吩咐徐妈妈打开绿茵的房间便是。” 木师安不好再苦苦相逼,抓紧时间喝茶。徐妈妈匆忙处理掉绿茵的衣物和床铺,便来敲门。纪蕙兰打开房门,徐妈妈示意一切搞定。纪蕙兰安排徐妈妈前去开锁,又唤道:“师兄,妾身明白你是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想看现在就去吧。” 木师安愕然道:“这么快就把绿茵送回去,拙夫还以为她还在里边带着呢。” 纪蕙兰脸色一变,怒道:“把她留在府里干嘛?” 木师安冷冷道:“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探视绿茵的房间呢?” 纪蕙兰怒瞪了木师安一眼,冷冷道:“如若这样,你会喝我为你冲得茶吗?” 木师安哑然无语,前去查看绿茵的房间,纪蕙兰尾随而至。房间别无他物,只剩桌椅和床铺,木师安心有不甘,怒道:“送走绿茵之前,师妹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呢?” 纪蕙兰神色一冷,语气如霜,“把她留在木府,迟早是个祸害,你也会什么事情做得出来。再说,下人向来由我决定,你不曾插手。” 木师安一怔,叹息道:“此事由我造成,是我害了绿茵。师妹如若要惩罚,惩罚我就行,不要牵连绿茵。想必师妹不会这样轻松地送走绿茵,你是不是打了绿茵一顿?” 纪蕙兰顿时秀眉一挑,瞟了木师安一眼,“是妾身重要,还是绿茵重要。两者选其一,你选谁?” 木师安气得两眼发愣,呆呆地怒视纪蕙兰。这时,木无悔看到他爹娘争吵,立马冲过来。木无悔疑惑地问:“爹,娘,你们怎么了?” 纪蕙兰怒道:“娘把绿茵送回她老家,你爹责备我?” 木无悔将脸转向他爹,一脸严肃道:“爹,绿茵只不过是低贱的丫鬟而已,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何必跟娘计较呢。” 木师安垂下双目,哀声道:“绿茵是个好姑娘,我却害了她。” 木无悔浓眉一挑,“娘只不过将她送回老家,未曾杀了她,爹爹为何说害了她呢?” 木师安厉声道:“以你娘的性子,绿茵免不了要惨遭毒打。” 纪蕙兰指着木师安,对木无悔呵斥道:“你看看,这就是你爹,处处想着绿茵,时时维护绿茵,何曾顾及你娘的感受。” 纪蕙兰一边说,一边眼泪汪汪往下掉,木无悔心烦意乱,认为他爹太过分,遂厉声道:“爹爹,没有绿茵,咱们的日子会过得更好,你为什么要这样为难娘呢?” 木无愧回到府中,看到他们三人围在一起,觉察到不对劲,迅速冲过来,看到他娘伤心落泪。木无愧估计是因绿茵的事情造成的。他猛地想起下午蒋明和吴康,料想他们俩定是掩埋绿茵尸体的,这就证是绿茵惨遭他娘毒手。木无愧心里隐隐作痛,感叹绿茵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香消玉碎,也为他娘的狠心感到无奈。可是,木无愧回过头来细想,没有那个女人能容忍心爱的男人勾搭别的女人,这也是人之常情,绿茵之死多少也有咎由自取。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没有挽回余地。若是当着全家人的面,揭露绿茵死亡真相,木无愧估计他爹无法忍受,木府的日子也就没法过,这正是木无愧最怕看到的。他想到他娘也有心善的一面,救了卫小娥一命,算是功过相抵。于是,木无愧决定为他敬爱的母亲尽力掩盖。 木无愧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柔声道:“娘为什么哭呢?” 纪蕙兰哽咽着说:“你爹欺负我。” 木师安气得满脸绷紧,怒道:“师妹,你为什要当着孩子们的面,说我欺负你?我从未对你动过手,我爱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欺负你?” 纪蕙兰止住眼泪,抿紧嘴唇,怒视着木师安,“你勾搭绿茵,又责备我把她送走,这不是欺负妾身吗?” 木无愧淡淡地回应道:“爹、娘,家和万事兴,你们这样争吵对我们木府不利。若是传到宫里去,传到文武百官的耳朵里,传到皇上那里,那将对你们俩造成很大的影响,只怕我们木府的声誉因此而蒙羞。如若陛下责备父亲,我们木家哪有好日过呀!” 木师安怒道:“这是木府家事,怎么会传到宫里去?” 木无愧冷冷道:“孩儿也不想家丑外扬,难道爹爹不担心孩儿意外地透漏给珑佳公主吗?一旦珑佳公主得知,势必会传到皇上和皇后的耳朵里。” 纪蕙兰微微一怔,明白此事非同小可,木府清誉不可毁掉,遂不在吵了。她也意识到小儿子站在她这一边,忍不住抚摸木无愧的小脑袋,嘴角挂着一丝笑意,“还是无愧最明白事理。” 木师安立即明白小儿子在威胁自己,一时怒火攻心,欲伸手掌捆木无愧,纪蕙兰迅速抓住木师安的魔掌,呵斥道:“孩子未曾犯错,你勾搭成奸,却要打无辜的孩子。再说,他也是为我们木府声名着想,妾身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打孩子。” 木师安也怕家丑外传,只得压制住怒火,沉默不语,此事便不了了之。 第九章 改名易姓 纪蕙兰对木师安勾搭丫鬟的行为深恶痛绝,在徐妈妈的协助下整肃府规,对木府进行大刀阔斧式的改革。以前,纪蕙兰挑选丫鬟时,光凭表面印象和办事能力来挑选丫头,像绿茵这类容貌姣好,机灵而又善于迎合主人心意的丫鬟很容易被选中留用。 经历这次风波后,纪蕙兰辞退掉容貌姣好的丫鬟,挑选了一批干活能力尚可,相貌平庸的丫头入府。纪蕙兰的心腹丫鬟紫菀和梅红、梅香两姐妹因姿貌普通,能力突出,又对纪蕙兰忠心耿耿,继续受到纪蕙兰的重用。在新进丫鬟正式上岗前,纪蕙兰特意三申五令,禁止丫鬟们勾搭老爷和两位公子。若是有人触犯,必将到她的严惩,并且被逐出府去。 至于卫小娥,纪蕙兰念其孤苦无依,打算留用她一段日子,若是出现了类似于绿茵的苗头,便毫不留情地遣送出府。卫小娥机灵懂事,对纪蕙兰恭敬有加,虽说娇小柔美,但是平日跟随在纪蕙兰左右,对纪蕙兰言听计从,又对《本草内经》感兴趣,故而得到纪蕙兰的赏识。卫小娥虚心向学,又大有长进,胜过其他丫鬟,纪蕙兰视其为得意弟子。 檀先生修养一旬后,回到木府授业,怎奈珑佳公主三天两头往木府跑,又闹到学堂,拉着木无愧往外跑。檀先生苦不堪言,纪蕙兰也无可奈何。檀先生不堪珑佳公主扰乱课堂,遂提出辞职请求,纪蕙兰再三挽留,檀先生去意已决,纪蕙兰长叹一声,眼睁睁地看着檀先生愤而离去。纪蕙兰对珑佳公主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得任凭木无愧随珑佳公主而去。纪蕙兰恨铁不成钢,事后怒斥木无愧一顿了事,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木无悔虽然钟情于珑佳公主,但是珑佳公主视木无悔为瘟神唯恐避之而不及,木无悔热脸贴到冷屁股上,徒有怨恨木无愧。木无愧反倒暗自欢喜,感谢珑佳公主都来不及,自以为摆脱了令他生厌的牢笼桎梏。 珑佳公主尝到几次打猎的甜头,不知怎么的爱上射猎,每每要求木无愧陪她去打猎。头几次,木无愧兴趣盎然,还手把手教会珑佳公主,珑佳公主更是乐此不疲,痴迷打猎。随着打猎次数增多,木无愧有些厌倦,但是面对这位刁蛮任性的珑佳公主,木无愧束手无策。他深知珑佳公主不好惹,只得违心奉承。珑佳公主每次谎称木无愧陪她去公主府垂钓、遛狗之类的事情,纪蕙兰虽然对斗鸡走狗之类的事情深恶痛绝,但是不敢得罪珑佳公主,亦不敢阻拦木无愧。 至于捕获的猎物,木无愧自然不敢带回木府,以免引起他爹娘的怀疑。若是得知宝贝儿子去干打猎这种可能危及珑佳公主性命的事情,木师安和纪蕙兰自然会大发雷霆之怒,再将木无愧关在木府,然后禀报到御前。木无愧对此心知肚明,每次都做好准备工作,将猎物送人。珑佳公主每次向谢总管谎称去木府玩耍,谢公总管也只得任凭珑佳公主而去。两人以这样方式,居然瞒过了木府和珑佳公主府所有人,居然每次屡试不爽。 无限风光在险峰,位于华阴县的太华山风光秀丽,又有险峻奇秀的山峰,木无愧早就对太华山无比神往,只因距离遥远,遂未成行。木无愧对打猎已生厌弃,也觉察到珑佳公主对打猎兴趣不那么浓厚,遂以花言巧语,诱使她同去。珑佳公主本就对新鲜的玩意儿兴趣浓厚,在木无愧绘声绘色的描述之后,蠢蠢欲动。于是,两人约定日期同去。 一日清晨,两人骑马飞奔,沿着官道,来到太华山山脚下。可是,太华山崇山峻岭过多,山式蜿蜒曲折,陡峭无比,珑佳公主爬了一会儿便走不动了,累到而趴在地上。木无愧累得筋疲力尽,又遭到珑佳公主喋喋不休的抱怨和唠叨,遂放弃攀登的念头,折返而回。 这几日,珑佳公主因游山受挫而兴趣索然,对木无愧颇有微词,遂不搭理木无愧,呆在府里重拾旧好。木无愧落得清闲,悄悄地闯入药房,只见纪蕙兰正在全神贯注地研习《本草内经》,卫小娥在一旁捣药。木无愧一时兴起,便想掺和进去,与卫小娥一起捣药,纪蕙兰懒得搭理木无愧,遂听之任之。可是,木无愧生性闲不住,不知不觉地窥视卫小娥。卫小娥扎起一头长长的乌黑秀发,双颊红润,香娇玉润,小巧玲珑,但是很难看到笑容。 面对这位冷艳美人,木无愧动用心思,想博取卫小娥一笑,于是,他扮鬼脸,耍猴把戏,卫小娥无动于衷,只顾低头捣药。木无愧遂挤眉弄眼,嬉笑道:“小娥妹妹,为什么不笑一个?其实,你笑起来很美的。” 纪蕙兰一听,秀眉一挑,疾言厉色道:“无愧,娘是这样教你对待丫鬟的吗?” 木无愧一时惊慌,不慎打翻药盅,药粉撒了一大片,卫小娥赶紧去拿扫把和撮箕,清理地上脏物。 纪蕙兰瞅了木无愧一眼,大发雷霆之怒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若有小娥这般心性与耐心,娘早就教你医术。” 木无愧有些不满,哼了一声道:“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国事为重,怎能从事低贱的医术?” 纪蕙兰一怔,怒斥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连这种捣药的小事都做不好,娘还能指望你干出一番大事么?” 木无愧无言以对,终究是怕了他娘,只得道歉道:“孩儿一时鲁莽,娘切莫气坏身子,孩儿悉心听从娘的教诲便是。” 纪蕙兰怒气消了一大截,转过头去对卫小娥吩咐道:“小娥,不用你扫。“ “是,夫人。”卫小娥立即停止打扫。 纪蕙兰目光扫向木无愧,眼锋如刀,命令道:“这是你造成的,你去扫干净。” “遵命。”木无愧咯咯娇笑了两声,抢过卫小娥手中的扫把,火速清扫卫小娥未打扫的药粉,又擦干桌子上的药粉。 打扫完毕后,木无愧觉得卫小娥的名字不好听,想为其改名。于是,他凑到纪蕙兰身旁,嬉皮笑脸道:“娘,小娥妹妹的名字不雅观,太俗气,不如改个名字。” 纪蕙兰一愣,捏了捏儿子稚嫩的脸蛋,怒道:“你不思向学,整天只想着这些低俗的事情。” 木无愧朗声道:“娘有所不知,取名乃人之大事。娘为孩儿取名字,难道就低俗吗?再说,好的名字,犹如人的一张漂亮的面孔。你看小娥妹妹,她貌美如花,脸蛋灿若朝霞,艳如桃花。叫这样的名字,有失雅观,又不般配,岂不辱没了娇俏动人的小娥妹妹。” 纪蕙兰凝神深思,觉得儿子说的有几分道理,但还是不喜欢儿子这种行为,“取名之事,非同小可,自有父母来取,轮不到你。何况,小娥的名字是由她爹娘所取。” 木无愧笑道:“娘救了小娥一命,就是小娥的再生父母,为她取名理所当然。何况,孩儿很希望有一个妹妹。” 此言一出,触痛了纪蕙兰,纪蕙兰不禁皱了眉头,叹了一口气,“娘很想为你生一个妹妹,怎奈你爹不配合。” 木无愧揶揄一声,“娘,莫要伤心,就把小娥妹妹当作亲生女儿,孩儿视小娥为亲妹妹,娘正好为小娥改姓取名,岂不很好?” 纪蕙兰凝眸深思,认为儿子说的在理,正好收卫小娥为女儿,以防丈夫木师安与小儿子木无愧对卫小娥抱有非分之念。而长子木无悔向来稳中严肃,心志坚定,纪蕙兰倒不担心。 纪蕙兰将期待的眼神抛向卫小娥,淡淡道:“小娥,你可愿意做我女儿吗?你愿意改名吗?” 卫小娥立即跪在纪蕙兰面前,恭声道:“此事全由夫人做主,小娥无所不从。” 纪蕙兰不禁一喜,没想到卫小娥事事依从她,连忙扶起卫小娥,便问:“我的好女儿,取什么样的名字才好听呢?” 卫小娥低头未语,木无愧嘴角翘起,插话道:“小娥妹妹如花似玉,当以花取名。正如娘叫蕙兰,珑佳公主叫紫萱。” 纪蕙兰不悦道:“大胆,娘的名字是你叫的吗?珑佳公主的名字是你叫的吗?毫无尊卑贵贱之分。” 木无愧暗自发笑,心里明白得很,虽说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但是在木府,他爹只是名义上的主人,真正的主人乃是他娘。他爹连纳妾都做不了主,府里事务全由他娘决定。但是,他也害怕他娘,不敢贸然激怒她,只好展颜一笑,“孩儿一时口误,娘切莫生气。” 纪蕙兰淡然一笑,“你呀,以后要多长记性,不要叫尊长的名字。珑佳公主是你发小,你说错话,纵然她不计较,但是若在宫中讲错话,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你要以此为戒,不可胡乱讲话。” “孩儿谨遵母亲教诲。”木无愧淡淡笑道,又将目光扫向卫小娥,“不如给小娥妹妹取梅花、荷花之类的名字。小娥妹妹以为如何?” 卫小娥没有回应,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花之类的名字太俗气,娘一时没有想到合适名字。”纪蕙兰朗朗一笑,又将视线移向卫小娥,“小娥,你想到好的名字没?” 卫小娥躬身道:“小娥愚笨,没能想出好名字。” 木无愧凝神深思,片刻之后方道:“小娥妹妹天生丽质,宛如下凡仙女,不如取为宛如吧。” 纪蕙兰微微一怔,觉得此名算是芳雅,又去征求卫小娥的意见,“小娥,此名怎么样?” 卫小娥微微点头,表示同意。纪蕙兰郑重宣布,“以后小娥就叫宛如。” 木无愧欣喜叫道:“太好了。不过,宛如妹妹是姓卫,还是姓木呢?” 纪蕙兰沉思半晌,笑道:“就跟我姓吧,以后就叫纪宛如。” 卫小娥跪在纪蕙兰面前,“女儿纪宛如多谢娘。” 纪蕙兰连忙扶起纪宛如,笑道:“好女儿,以后就叫我两个儿子哥哥吧。” 木无愧惊笑道:“那妹妹怎么称呼爹爹呢?” 纪蕙兰怒斥道:“废话,当然是叫爹了。” 木无愧愣愣地站在一旁,望着纪宛如,纪宛如缓缓走到木无愧面前,躬身道:“宛如见过哥哥。” 木无愧觉得心里美滋滋的,情不自禁地将双手搭在纪宛如的胳膊上,粲然一笑道:“好妹妹,以后不能再对哥哥板着脸,笑一个。” 纪宛如双颊红晕,一副羞答答的样子,纪蕙兰一见儿子轻浮的行为,火冒三丈,训斥道:“胡闹,成何体统。” 木无愧仿佛触电似的,不由自主地缩回双手,陪着笑脸道:“妹妹好害羞哇。” 纪蕙兰怒道:“去把我收宛如为女儿的消息通知你爹与你哥。” “嗯。”木无悔不情愿地走出药房。 府中下人选用和辞退向来都由纪蕙兰决定,纪蕙兰替木师安收养一个义女,木师安也没什么异议。此后,木府仆人均称呼纪宛如为小姐。不过,由于纪宛如出身卑微,纪蕙兰对外宣称纪宛如是她的丫鬟。 第十章 高人指点 尚未到寅时,木无悔料理完禁军中事务值后,打道归府。刚出太华门不久,一位陌生中年人赫然挡住木无愧的去路。这人身着灰褐色袍子,一对三角眼,鼻中有节,嘴唇暗红色,笑看木无悔。 木无悔骑上高头大马,习惯性从旁缓缓而过。这人笑道:“木家世子请留步,鄙人武艺粗浅,还请世子赐教。” 木无悔是长安官宦名门世子,又是青年人中的才俊,满城皆知,这位陌生认识木无悔,木无悔倒也不觉得奇怪。木无悔料想此人是因自己是“将门虎子”,有意前来套近乎,便置之不理,他向来讨那这些村夫俗子。他驾马前行,只是这里是外城,宽阔的道路上多有行人,不好疾马奔驰,只得以较慢的速度前行。 没过多久,这位诡异之人竟然使起轻功,直追木无愧。木无悔行至风凌街时,这人跃至马前,木无悔急忙勒住马,怒道:“哪里来的莽汉,竟敢挡本公子的道?” 这位陌生人躬身道:“鄙人景明轩来自洛阳,在此处开有一家武馆。听闻世子武艺出众,鄙人不自量力,斗胆领教世子两招。” “老匹夫,不知本公子的厉害,便把本公子当作了病猫了,屡屡与本公子多对。”木无悔怒瞪景明轩一眼,飞出马背,欲一拳击倒景明轩。 景明轩轻闪而过,木无悔接连使出五拳,均未击中。 景明轩笑道:“世子的青龙拳果然非同一般。” 木无悔怔愣了一下,收回双拳,急声道:“你什么来头,怎么知道本公子使的是青龙拳?” 景明轩轻笑道:“木将军人称大秦‘武魁’,曾在青龙山拜师学艺,功德圆满后隐居明月山。鄙人仰慕木将军,只因武艺不及而不敢贸然拜访。今日与世子过两招,来日定当亲自登门拜访。” “景明轩,休得猖狂!想要挑战家父,先吃本公子两掌再说。”木无悔勃然大怒,伸掌劈向景明轩。 景明轩连连躲闪,笑道:“北冥逍遥掌好生厉害,鄙人佩服得紧。” 木无悔大吃一惊,狐疑道:“本公子使的青龙拳、北冥逍遥掌你都认识,你与家父有什么交情么?” 景明轩和声道:“鄙人行走江湖十几年,各门各派武艺多有涉猎。木将军身怀绝技,武艺超群盖世,青龙拳与北冥逍遥掌只是他的表皮功夫,鄙人自然有所了解。” 木无悔厉声道:“依本公子看来,你虽有些武艺,不过都是一些躲闪功夫,不就是摆些花架子,摇唇鼓舌,糊弄世人。有种的话,不要躲闪,与本公子实战切磋一番。” 景明轩笑道:“鄙人只好献丑了。” “少废话。”木无悔猛地挥出双掌,拍向景明轩心头。 景明轩轻忽接住木无悔双掌,木无悔顿感呼吸急促,急忙运出全身内力。景明轩掌式老辣灵巧,轻飘如云,强大的内力穿掌而过,压得木无悔喘不过气来。 木无悔咬紧牙关道:“景明轩,你这是什么掌式?” 景明轩笑道:“鄙人耗费十余年的心血,潜心苦练的拨云掌。” 木无悔怔忪一下,疑惑问:“我从未听说天下有此掌,你是何方妖人?” 景明轩猛地发力,木无悔摔至一丈之远的地方而倒下。景明轩哈哈大笑道:“鄙人闭关修炼,独居洛阳龙门山,习得拨云掌,打遍宛洛,未遇敌手,故而一路西行,挑战关中高手。世子青春年少,天下纷繁之事鲜有听闻,不知拨云掌也是在情理之中。不过,世子未及冠就有这般功夫与内力,堪称天下青年才俊中的翘楚。” 木无悔擦干嘴角血迹,缓缓翻身,握紧拳头,暗使青龙拳,趁机偷袭景明轩。景明轩早有提防,双指夹住木无悔的铁拳。木无悔左手伸掌欲劈景明轩,景明轩左掌相击,木无悔震飞到数丈之远的半空中。景明轩飞身接住木无悔,木无愧轻轻直立落地,景明轩随即松手,闪到一旁去。 木无悔吐了一口鲜血,扶住胸部,恨恨道:“景明轩,你今日专门来挑战我么?” 火师鼎冷笑道:“不光如此。世子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鄙人喜欢的很,想传授世子一些武艺,不知世子愿意拜鄙人为师么?” 木无悔冷冷道:“家父是堂堂的大秦靖国将军,武艺冠绝关陇。你只不过是江湖游荡落魄之人,配做我师父么?” 景明轩冷笑道:“就凭鄙人这手拨云掌、飞波踏浪腿,难道世子不想学么?” 木无悔有点心动,但是冷哼一声:“有什么条件么?” 景明轩微笑道:“鄙人只想招收天下高徒,打响聚仁馆招牌,除此之外,别无条件。” 木无悔心头大喜,毫不犹豫地跪下,恭声道:“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火师鼎扶起景明轩,笑道:“好徒弟,你武艺在为师各徒之中拔得头筹,为师十分欣慰。能收到禁军校尉为徒,是为师平生一大快事,光大聚仁堂的重任就落在你的身上。” 木无悔笑道:“徒儿刚才对师父多有冲撞,请师父海涵。” “不知者不怪。前面一里处便是聚仁馆,徒儿请随为师去聚仁馆,为师替你疗伤。”火师鼎笑了一笑,伸手指向前方。 “多谢师父。”木无悔牵走跑到一边去的骏马,尾随景明轩而去。 两位青年男子快步跑出来,齐身道:“弟子拜见师父。” 火师鼎笑道:“这位是为师今日招收的弟子木无悔,木无愧出师在你们之后,但是武艺却在你们之上,你们以后要向无悔多加学习。” 二人恭声道:“木师弟身手了得,愚兄以后要经常讨教师弟了。” 火师鼎笑道:“这位是王屯,这一位是林蒙。” 木无悔躬身道:“见过两位师兄。” 火师鼎道:“你们两个去备茶,为师要替无悔疗伤。” “是。” 一名男仆牵走木无悔的骏马,景明轩将木无悔带至练功房,摸出一包药,笑道:“这是赤檀丸,你吃一粒之后内伤今日便可恢复。” “多谢师父。”木无悔接过景明轩递过来的一粒药,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不过,他不担心赤檀丸是毒药,因为景明轩要取他性命,完全在刚才比试时一掌结果他。 火师鼎带领木无悔来至客厅,聚仁馆仆人已备好茶,二位依次坐下。木无悔啜了一口茶,景明轩笑道:“无悔,好些了吗?” 木无悔恭声道:“好多了。” 火师鼎轻笑道:“无悔,为师想请你不要将今日拜师之事告诉木府所有人,包括你爹娘。等你学会为师的独门功夫后,你再将此事告诉他们,想必会给你父母一个惊喜。” 木无悔郑重道:“弟子守口如瓶,一定不会让师父失望。” “为师此生无子,视你为亲子,打算在不久的将来把这些独门功夫全部传授给你。你只需在闲暇之余,悄悄地来这里,为师就传你功夫。”火师鼎淡淡道,话锋突转,“除了习武之外,你有什么烦恼,只要为师能帮的,为师一定会尽而为。” 木无悔思虑一会儿,缓缓道:“其他的倒也没有,不过就是一些儿女情长的事情。” 火师鼎笑道:“为师看你行将及冠,不知有妻室么?” 木无悔略显腼腆,轻声道:“没有。” 火师鼎捋了捋浓密的黑须,笑道:“可有意中人?” “有。”木无悔声细若蚊,若不是客厅静悄悄的,火师鼎伸长耳朵也未必能听清楚。 火师鼎笑道:“令尊身为靖国大将军,又是陛下宠臣,你文武双全,功成名就,是大秦当之无愧的奇才,莫说是大家闺秀,就是当朝公主,只要你爹肯向陛下提亲,陛下也会将公主赐给你,你还有什么忧虑?” 木无悔无奈地叹息道:“弟子的心上人是当今天子的爱女,可是她并不喜欢我。” 火师鼎吃惊道:“陛下拒绝这门亲事么?” 木无悔摇头道:“珑佳公主是陛下的掌上明珠,陛下也拗不过她,家父不好向陛下提亲。” 火师鼎笑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执念于公主殿下。再说,以你的家世与条件,你完全可以娶到一个比公主殿下还要好的眷属。” 木无悔咬紧牙关道:“弟子此生只钟情于珑佳公主一人。” 景明轩凝眸深思,徐徐道:“为师到有一个办法,不知你愿不愿采用?” 木无悔心头一喜,伸长脖子道:“只要此法可行,弟子一定会依计而行。” 景明轩怔愣一下,缓声道:“强扭的瓜不甜,不过为师既然收你为徒,自然要尽力为你排忧解难。杀人有违朝廷法度,于情于理皆不合,你可以施展手段,让珑佳公主的心上人的形体,或者神志失全,如此一来,公主殿下必然对他死心。” 木无悔大惊失色道:“公主殿下中意的人是舍弟无愧,弟子与他亲如手足,只有这么一位兄弟,何况家父家母视他心头肉,弟子于心不忍。” 景明轩有些怔忪,叹息道:“既然是亲弟弟,你只得放弃珑佳公主,另觅良缘。” “珑佳公主对弟子至关重要,弟子不能没有她。”木无愧抿紧嘴唇,突然急声道:“只要舍弟健在,珑佳公主对他死心,弟子什么都听师父的。” “珑佳公主与令弟有什么共同兴趣爱好?”景明轩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木无悔思虑一番,吐出几个字来:“声色犬马,” 火师鼎笑道:“见机行事,针对他们的喜好,暗中做手脚。只要令弟多次忤逆珑佳公主,为师相信过不了多久,珑佳公主必然对令弟死心。除此之外,你要扬长避短,多让珑佳公主看到你的过人之处。” 木无悔抚掌大笑道:“如此一来,既能维持兄弟关系,家父家母也没什么好说的,师父此计太妙了!” 火师鼎提醒道:“切不可粗心大意,万一露出马脚,功亏一篑,只怕你的世子大位保不住,陛下永远不会用你了。” 木无悔一拧眉道:“珑佳公主喜欢木府,等到他嫁给舍弟,弟子的木府不保。反正舍弟迟早将弟子撵出木府,弟子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赌一把。” 火师鼎喜道:“你能认识问题的关键,为师十分高兴。但是你要步步为营,仔细小心,才能娶到珑佳公主。来日,为师多加提点你,才能防止你出现意外。” 木无悔喜笑道:“有师傅指点,弟子何愁娶不到珑佳公主!” 聚仁馆灯火通明,景明轩瞄了一眼窗外,只见外面一片漆黑,遂挥手道:“天色已晚,你要马上回府去,免得令尊令慈责备你。” 木无悔恭敬地叩首道:“师父请受徒儿一拜,闲暇之余,弟子一定会看望师父您老人家。” “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你我师徒关系,否则前功尽弃。”景明轩上前扶起木无悔。 “告辞。”木无悔缓缓转过身去,依依不舍地离去。怎奈相见恨晚,否则聆听到景明轩更多的教诲。 景明轩亲自为木无悔送行,直至木无悔消失在夜色之中。景明轩回到屋内,心头一阵狂喜,不过掩饰得十分巧妙,别人看上去很平静,看不出来什么喜悦。 木无悔回到府中,发现他娘伫立在大厅门口翘首以盼。木无悔快步跑到纪蕙兰面前,纪蕙兰责备道:“你弟弟贪玩成性,但是这几天从未误过晚膳。娘担心你饿坏身子,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木无悔欠着身子道:“今日禁军中事物繁杂,孩儿抽不出身来,所以耽搁了,请母亲见谅。” “要多注意身子,不要太拼命。”纪蕙兰一改严厉的口吻,关怀道:“梅红,去给无悔热饭菜去。” 梅红恭声道:“夫人为世子留好了饭菜,世子请随奴婢去庖厨。” 木无悔淡淡道:“有劳梅红姐姐。” 木无悔吃饱喝足后,脑海中满是珑佳公主与木无愧,径直来到木无悔房间。他悄悄地推开门,留出一点缝隙,一眼望到木无愧坐在床头,玉环趴在木无愧肚子上。 木无愧逗弄玉环十分入神,玉环不时发出亲昵的叫声,甚至搂住木无愧的脖子。木无悔轻轻地推开整个门,木无愧居然没有发现有人进来。木无悔敲了一声门,木无愧张眼望去,他哥立在门口。木无愧吃惊道:“大哥这么晚找小弟有要事么?” “暂且放下玉环,我想与你切磋武艺。”木无悔虽是不喜欢这位弟弟,但是尽力维持表面上的平静。 “兄长回来晚了一些,想必累了,不如改天再比。”木无愧有些怔忪,不忍心放下玉环。 木无悔不悦道:“我一时兴起,睡不着,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等咱两兄弟比试完毕,你逗玉环也不迟。” “好吧。”木无悔跳下床,将玉环放在精致的狗床上。 两人冲冲来到后院,后院四周早已掌起灯,夜色反而显得有些迷人。 木无愧笑道:“咱哥俩怎么比?” 木无悔淡淡道:“跟往日一样比比试拳掌。” 木无愧憨笑道:“小弟武艺拙劣,希望大哥手下留情。” “放心,我会注意分寸,下手不会重的。” 木无愧挥手道:“大哥请出招。” “我就不谦让了,看招。”木无悔使出青龙拳,直击木无愧。 若是中了木无悔一拳,木无愧非得伤筋动骨,木无愧不敢贸然接招,四处躲闪,打算敷衍了事。木无悔一路追赶,本来有机会一拳击倒木无愧,但是怕伤着他,改用北冥逍遥掌。木无愧依旧左闪右逃,木无悔瞧出木无愧在逃避他,气得从木无愧背后给了木无悔一掌。木无愧一个踉跄,差一点扑到地上去,幸得木无悔把握住力度,一手拉住木无愧的胳膊,否则木无愧摔个皮青脸肿。 木师安准备到后花园散心,走到长廊,却瞧见他们兄弟俩在比武,遂溜到后花园隐蔽处欣赏他们。看到木无愧武艺太差劲,木师安箭步冲过去。木无悔见他爹一脸怒气,料想很可能遭到一番训斥,急忙松开手,颤声道:“爹,孩儿只是与弟弟切磋武艺,不是打弟弟,弟弟也没摔倒。” 木师安冷笑道:“你慌什么?为父要教训的是那个不成器的东西。” 木无愧大吃一惊,没想到他爹要训斥他,急忙躲到木无悔身后。木无悔不禁大喜,笑道:“爹爹,孩儿想帮弟弟提高武艺,增长见识。” “你有心了。”木师安淡淡一笑,转身指着木无愧,横眉怒目道,“不敢正面交手,一心逃跑,永远成不了气。若是与为父过招,你要摔倒,为父是不会拉住你的,摔个几次或许能意识到差距,亏得你哥心慈手软。你顽劣不堪,不思向学,为父操碎了心,你也不知悔改,以为有你娘的袒护,就可以恣意妄为了吗?” 木无愧怯怯道:“孩儿知错了。” 木师安怒道:“每次都说知错了,可哪一次改过?” 木无愧无言以对,头沉得更低。 木无悔劝道:“父亲放心,孩儿以后多陪弟弟练武,不出一年,弟弟的武艺定有长进。” 木师安摸着浓密的黑须,笑道:“还是无悔有上进心,又懂事,为父只能指望你了。” 木无悔郑重道:“孩儿一定不会辜负父亲的期望,将来做大将军,光耀木家门楣。” “你志存高远,最像为父。”木师安笑得合不拢嘴,看到木无悔身后的影子,不由得怒道,“你看看你哥是怎么做的,整天抱着狮子狗,虚度光阴,能有什么出息?” “都快半夜三更了,你们两个在躲在后院做什么?”远处传来尖锐的声音。 三人一路望去,只见纪蕙兰快步走过来。木无悔叫道:“娘,这么晚还没休息?” 纪蕙兰厉声道:“你爹没睡,娘能睡得着么?” 木师安淡淡道:“我在教孩子们武艺。” “白天不教,偏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教,你打算让人休息么?”纪蕙兰猛然看到木无悔后面的影子,惊叫道:“躲在无悔后面的是无愧么?” 木无愧轻声道:“是孩儿。” “无悔累了一天,你还不让他休息,你真会挑时辰。”纪蕙兰怒视木师安一眼。 木师安解释道:“我是看到他们兄弟俩切磋武艺,就跑过来指点。” 纪蕙兰望了一眼木无愧,不悦道:“无愧,你怎么躲到你哥背后?你摔着没?” 木无愧低声道:“没有。” 纪蕙兰打量了木无悔,只见他神思倦怠,柔声道:“无悔,你累了一天,早该睡去。” 木无悔恭声道:“是,娘。” “你们两个也该休息了。”纪蕙兰扫视两人。 “孩儿这就回房睡去。”木无愧温言道,急忙冲向房间。 纪蕙兰看着木无愧奔跑的劲头,忍不住笑了一声,三人随后一同离去。 第十一章 明月山相会 明月山距离长安有200多里,风光绮丽,秀色可餐,是隐士避世隐居的世外桃源。明月山一年四季郁郁葱葱,古树参天,树木茂密。由于山高路险,常有野兽出没,故鲜有游人胆敢来此一游。屹立于明月山半山腰的望天涯,可看到一条瀑布飞流直下,最后汇入黄河之中。 天刚破晓,木无愧稍作打扮,身穿绛紫色的锦缎袍子,头戴一根银色簪子,骑上一匹白色的骏马,不辞而别,来到长安东大门春明门附近。他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扫视进出城门的人们,一群卫士们正盘查络绎不绝的人群。 他跳下马,牵着缰绳,在附近转悠,等候一位佳人的到来。半个时辰后,一位身着粉红色绫罗绸缎的妙龄少女骑着一匹高大的白色骏马而来。木无愧定睛而视,正是珑佳公主,于是笑眯眯地静候她的到来。两人在昨天就商量好在此会合,然后一起出城踏青。 珑佳公主准备下马,木无愧冲上前去,搀扶着她下马。木无愧故作一副埋怨之态,道:“怎么来得这么晚,我的耐心快要耗尽了。” “本小姐今天不来,你小子也必须等着。”珑佳公主瞅了木无愧一眼,有些不耐烦。为了不引起守门卫兵的注意,她自称小姐,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是,我的宝贝姐姐。”木无愧一脸稚气地笑道。 随后,木无愧在前,珑佳公主在后,一边牵着马,一边拿出各自的玉制腰牌,递给卫士查看。木无愧这枚腰牌是珑佳公主两年前送给他的。一名卫士一眼看出这两枚一模一样的腰牌,便知两人绝非寻常人士。以他老练的经验,他判断出他们不是皇亲国戚,便是达官贵人的子女。卫士二话不说,立马放行。两人骑上骏马,直奔明月山而去。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快马加鞭,他们来到明月山的山脚下,将各自骏马马的缰绳系在树上。他们不避艰险,兴致勃勃地沿着犹如长蛇般的山路攀爬。尚未到达望天涯,已经时至中午。疲惫的木无愧拉着更加疲倦珑佳公主的纤细玉手,使劲地向上爬。 谁知爬到一处灌木丛处时,一只饿虎突然跳出来,猛扑过来。珑佳公主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发出“咿呀”的尖叫声,慌乱之中逃跑不及,被一株藤蔓绊住双腿,应声摔倒在地,倒在草丛堆里。她蜷缩在草丛里,不敢直视猛虎。木无愧虽然有些惊恐,但也顾不了那么多,当即拔出佩剑,朝猛虎刺过去。这只猛虎远比豺狼厉害,它连连躲闪,木无愧竟然刺不中。猛虎更是盛怒,张开血盘大口,疯狂撕咬木无愧,一双尖爪更是抓到木无愧身上。木无愧眼疾手快,一剑刺入饿虎的嘴里,饿虎急忙躲闪。可是,猛虎力气奇大,虽然被砍伤,但是一只爪子抓到木无愧的腰部,木无愧应声倒地,腰身的衣服被抓破。猛虎跃向木无愧,木无愧躲闪不及,持剑朝猛虎的软肋腹部刺去,猛虎腹部鲜血直流,已无力跳跃,木无愧急忙闪到一旁去,猛虎倒在地上挣扎。木无愧捡起珑佳公主的丢在的佩剑,连刺猛虎的腹部,猛虎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因失血过去,动弹不得,倒地不起。 木无愧拔出猛虎腹部的佩剑,确认猛虎一命归天后,扔掉佩剑,跑过去扶起珑佳公主。珑佳公主一脸惊恐万状,立马抱住木无愧,借此压惊。”木无愧嬉笑道:“公主姐姐,没吓着吧。” 珑佳公主怒道:“差一点就被吓死了。” 木无愧只是笑而不答,珑佳公主在木无愧周身摸来摸去,发现几处伤口,抿了抿嘴唇道:“无愧,老虎好厉害哟,疼吗?” 木无愧笑道:“不疼,我比猛虎厉害。” 珑佳公主奚落木无愧,撇嘴道:“都被抓了这么多伤口,没被咬死,算你小子走运。” 木无愧呵呵笑道:“姐姐没看到小人刚才跟老虎打架吗?小人多威风呀,别看老虎吓人,其实它很怕我的,我猛刺几下,它就翘辫子了。谁料一不小心,小人就被树枝和棘刺撕破了衣服。” “骗人。明明是被老虎抓破的,还说不是。”珑佳公主推开木无愧,指着木无愧身上的伤口,“这里都出现血迹,你小子就是喜欢耍赖。” “这点小伤何足道哉,你我平安无事就好,不争了,省得耽误时间。”木无愧擦尽剑上的血迹,言笑晏晏道,“咱们还得抓紧赶路。” “你小子眼睛放亮堂点,可不要再被野兽偷袭。”珑佳公主捏了捏木无愧柔嫩光滑的脸蛋。 木无愧哎呦一声,“轻点,疼死我啦。否则,我就让野兽吃掉。” 珑佳公主咬紧嘴唇道:“你敢送给野兽吃,看本公主怎么收拾你。” 木无愧揶揄一声,“不敢啦,我定会替姐姐盯住野兽,坚决不让野兽咬姐姐一口。” 珑佳公主笑道:“这才差不多。” 爬上望天涯,他们累得半死,手脚软绵无力。望天涯是一块方圆2里的平坦地块,位于明月山主峰翠云峰下面。望天涯三面环山,正北面全是悬崖峭壁,其下面便是犹如巨龙盘旋的长河。望天涯后面有一小块竹林,茂林修竹,曲径通幽,小溪正好从竹林穿过。竹林旁边有几颗猕蟠桃树,树上挂满了累累硕果。后山上的兰花、百合绚丽多彩,正开得漫山遍野。 因地取材,靠近山边有三间连在一起的石砌泥土矮房子,但是房子的大门却被一把大锁紧紧锁住。房子的前面有一座石砌的亭子,亭子上面朝向北方的石块上镌刻着“望天亭”三个行书大字。望天亭旁边不远处有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溪水从山涧蜿蜒曲折地流经望天涯,然后汇入瀑布之中。 八月的骄阳火辣辣地喷到他们身上,但是山上风大,又多凉爽,他们原本湿透的衣裳早被被吹干了。好不容易爬到望天涯边,他们双双累得趴在地上,完全是一副迥异于往日的绅士淑女的模样。 珑佳公主饥渴难耐,有气无力地叫道:“无愧,本公主累得快要散架了,渴得要命。快背我去喝水。 木无愧爬起来,蹲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我也走不动了,就饶了小的吧。” 珑佳公主横眉怒目,怒道:“不行,非要你背,谁让你带我来这个死地方。否则,回城后有你好受的。” “为了免遭惩罚,我呢,只好拼了小命……”木无愧无精打采地望着珑佳公主疲惫的身躯,有些怜香惜玉,但是话尚未说完,珑佳公主就爬到木无愧的背上,紧紧搂住木无愧的脖子。 木无愧缓缓站起来,拖着沉重的双腿,一边吃力地背着她,一边有气无力地说:“我的宝贝公主,舒服么?” 珑佳公主眯着眼睛说:“废话,当然舒服。要是天天这样背着,本公主那该多幸福呀!” 木无愧叹了一口气,道:“哎,我可要累惨咯,小子宁愿死在姐姐面前。” 珑佳公主略带生气道:“没有本公主的允许,你敢死,本公主就扒了你的皮。” 木无愧叹道:“好了,宝贝姐姐,小的只好累死在姐姐面前。” 珑佳公主笑而不言,享受着木无愧的背着她而给她带来的快感。约莫半个时辰后,木无愧步履蹒跚地挪到小溪旁。珑佳公主迅速跳下来,弯下身子,清洗双手后,捧起一泓溪水,一饮而尽,又喝了两次,才解了渴意。木无愧不顾那么多,趴在地上,嘴对着溪水,咕噜几声就喝饱了,又清洗了脸庞。 木无愧慢慢爬起来,珑佳公主则替木无愧拍了几下衣服。木无愧伸出舌头,脸上显示出喜悦之色,“这水真好喝,又甜。” “瞧你那像牛一样喝水的样子,难看得很。”珑佳公主斜睨了木无愧一眼。 木无愧没有回应珑佳公主,吐了一口气,又伸了一个懒腰,“啊,好清爽呀。” 珑佳公主轻蔑道:“瞧你那丑样子,叫人恶心。” 木无愧转移话题,笑道:“姐姐,去那边亭子里坐会儿,怎么样?” 珑佳公主淡淡道:“好吧。” 两人来到亭子里,坐在石凳子上。珑佳公主惊奇地问道:“你爹娘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呢?” 木无愧呵呵一声,自豪地说:“姐姐请听好,二十多年前,我外公则同江湖四大高手在此比武论道,我爹跟随我外公来到这里,日然对这里再清楚不过了。我爹觉得这里风景不错,就和我娘一起来到这里隐居,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珑佳公主对此显示出兴趣,笑道:“有哪些高手,他们叫什么名字?” “说来话长,这里有一段关于我外公的故事。要不这样,晚些时候我再告诉你。”木无愧启齿一笑,又转移话题, “你觉得这里景色怎么样?” 珑佳公主微笑道:“景色嘛,还不错。你爹娘真会选地方。”珑佳公主把胳膊放在石桌子上,用双手托着下巴,眯着双眼。 木无愧望着后山,故作兴奋地叫道:“姐姐请看,后山上兰花、百合开得多漂亮呀!” “不就是菊花,啥花本公主没见过。本公主在御花园见过的花多的去。你呀,真是少见多怪,孤陋寡闻。”珑佳公主不屑于看那些野花。 木无愧故作惊叫道:“难道你没看到蟠桃树吗?” 珑佳公主冷冷地回应道:“蟠桃树树,有什么好看的。本公主在御花园见到珍贵名木多的是。你小子尽说一些废话。” 木无愧大叫道:“姐姐快看,那猕猴桃多么香甜呀!姐姐饿了没?” 珑佳公主转过头去,不悦道:“废话,我肚子饿得咕咕叫。直接说去摘果子,却要绕这么一个大弯子,本公主可没闲工夫跟你瞎扯。” 木无愧笑道:“逗姐姐开心嘛。要不,我去摘一些果子给姐姐吃。” 珑佳公主淡淡道:“好吧。快点去,可不要磨蹭,省得让本公主久等。” 木无愧立即起身,健步如飞,冲向后山。清风徐徐吹来,珑佳公主不一会儿就趴在石桌上睡着了。木无愧精挑细选,来到一颗高大的猕猴桃树下,只见树上挂满了累累硕果,有些果子早已成熟。 木无愧使出轻功,纵身一跃,飞到树干上。木无愧迅速摘下一个既黄又大的果子,啃去果皮,狼吞虎咽地将其干掉。连续干掉六个果子后,他感受到一股酣畅淋漓的快感,终于为饥肠辘辘的肚子报了仇。 想到珑佳公主现在一定很饿,木无愧立即把裙子围成一个衣兜,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摘下三十来个果子。他感觉差不多,正准备从树上跳下来,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一只大野鸡蹲在草丛里。他灵机一动,轻轻地跳下来,将果子慢慢地撒在树下草丛里。木无愧从野鸡的背后悄悄地飞向野鸡。野鸡只顾着下蛋,全然没发现身后的猎人正在悄悄地接近自己。木无愧眼疾手快,以闪电般的速度伸出一只大手,狠狠地抓住了野鸡的颈部。野鸡拼命挣扎,嗷嗷尖叫,还是无法摆脱木无愧的魔掌。木无愧兴奋拎着猎物,去取回那些果子。由于担心在捡起果子的时候,野鸡趁机挣脱而飞走,木无愧只好痛下杀手,拗断野鸡的脖子,野鸡发出一阵惨叫声后一命呜呼。 珑佳公主向来爱干净,木无愧洗净果子和野鸡,放在桌子上。珑佳公主睡得恨死,野鸡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居然,没有惊醒她。木无愧看着珑佳公主一副睡美人的姿态,粉嫩得脸蛋白里透红,心里感受到一阵窃喜。他悄悄地溜到珑佳公主背后,猛地推了一把珑佳公主的背部。珑佳公主突然惊醒过来,半晌才意识到有人在其背后捣鬼。珑佳公主尚未反应过来,木无愧迅速用双手蒙住珑佳公主的双眼,鬼叫道:“公主姐姐,你猜桌子上有什么?” 珑佳公主既气又喜,气的是木无愧破坏了她的好梦,惊吓了她,喜的是木无悔给她带回好吃的东西。珑佳公主双手使劲用力,试图掰开木无愧的手,木无愧则紧紧遮住珑佳公主的双眼睛,不愿松手。珑佳公主气愤地说:“烦死了。除了猕猴桃,还能有什么?” “还有一样东西,姐姐一定想不到。”木无愧得意地说。 “既然你说我想不到,为什么还要蒙住我的眼睛?”珑佳公主气在头上。 木无愧嬉笑道:“我要给你一个惊喜,送你一件礼物。” 珑佳公主由怒转喜,疑惑地问道:“什么惊喜?什么礼物?” 木无愧笑道:“猜吧,不猜的话,我可不松手啦。” 珑佳公主抿了抿嘴唇道:“是不是还有其它果子,比如桃子、李子这之类的水果。” 木无愧浅笑道:“错了,再猜。” 珑佳公主抿紧嘴唇道:“桂花、兰花这类的花朵。” “不对,又错了。”木无愧更加得意。 珑佳公主怒道:“不猜了,我饿死了。” 木无愧柔声道:“我提示一点,是吃的东西。” 珑佳公主掐了一下木无愧的手,“是竹笋吗?” 木无愧笑道:“还是错了。” 珑佳公主愤怒地说:“你是不是有意捉弄本公主?” 木无愧淡然一笑,“不是的,这是活跃气氛。宝贝姐姐,猜嘛?” 珑佳公主打小就跟木无愧在一块儿玩,两人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早就知道木无愧鬼点子多,爱玩把戏,但一时半刻也猜不出什么东西来,只好服输。珑佳公主怒道:“我不会猜,认输行吗?” 木无愧得意洋洋地说:“不行,除非你答应亲我一口。” 珑佳公主怒道:“不就是亲你一口,有什么大不了的。” 木无愧立马把脸蛋伸到女孩樱桃小口旁边,准备接受女孩的亲吻。珑佳公主突然在木无愧的颈部轻轻地咬了一口。木无愧大叫一声:“好疼呀。” “念在你为本公主效劳的份上,本公主算是便宜了你。”珑佳公主推开木无愧,再将目光移向桌面上的东西。她看着躺在桌上的猎物一动不动,突然惊叫了一声,“无愧,这是什么?是死的吗?” “野鸡而已,刚才是活的,不过被我弄死啦,洗得干干净净的,待会儿烤着吃。”木无愧站起身来,漫不经心地回答。 珑佳公主撇了撇嘴道:“你怎么这么残忍?” “不弄死它,它就会飞走。再说啦,它就是我们晚上最好的晚餐。”木无愧一边回答,一边专门跳了一个既大,皮色又黄的果子,递给珑佳公主吃。 “哦,说的倒也是那么回事。”珑佳公主津津有味地吃果子,疑惑地问:“你是怎么抓到的?” 木无愧得意地吹嘘自己一番,笑道:“凭我这身武艺,还怕抓不到它。即便是天上的飞鸟,本公子只要飞过去,就能手到擒来。” “瞧你那样的功夫,你就吹吧。”珑佳公主白了木无愧一眼。 木无愧摆了摆手道:“莫非姐姐瞧不起我这身武艺,这可是我爹娘手把手教我的武艺。” 珑佳公主揶揄一声,道:“难道你爹娘教你抓鸟了吗?” “别人练武是为了防身打架,而我习武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玩耍。至于抓鸟这类拿手把戏,只是触类旁通而已。”木无愧双手放在珑佳公主面前比划,做出抓鸟的动作。 “你的武艺比得过你大哥吗?他抓鸟吗?”珑佳公主被逗乐了,盈盈一笑,却又故意奚落木无愧。 木无愧笑道:“我的武艺不如他,但是我比他会抓鸟。” 珑佳公主瞥了木无愧一眼,“恐怕你大哥从来不抓鸟,但是只会抓人。真有趣,你大哥专门抓人,你抓鸟。” “百夫长就是负责抓人的。你觉得我大哥怎么样?”木无愧有意引开话题,又抛出新的话题。 珑佳公主沉思半晌,方道:“你大哥功夫不错,只是太严肃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像是要吃人。” 木无愧拨弄珑佳公主的秀发,笑道:“这就对了嘛,不过我爹武艺那才叫不错。” 珑佳公主挑眉道:“你爹毕竟是靖国大将军,武艺当然出众。” 木无愧笑道:“我与我大哥,姐姐更喜欢谁?” “这个嘛,暂时保密,以后告诉你。”珑佳公主得意地说道,吃完木无愧递给她的3个蟠桃都,“我吃饱了。” “再吃一个。”木无愧又塞给珑佳公主一个。 珑佳公主浅笑道:“看在你为我这么勤劳的份上,本公主一高兴,就再吃一个。” 木无愧坐在珑佳公主对面,目不转睛地欣赏珑佳公主吃果子的姿势。珑佳公主吃完后,拍拍手,笑道:“吃撑了,再也了装不下去啦。” 木无愧没有反应,珑佳公主意识到木无愧的眼神一直盯着自己,感觉不自在,便笑着说:“无愧,你怎么现在到成了傻子。” 木无愧这才缓过神来,笑道:“哦,是吗?姐姐吃相非同一般。” 珑佳公主怒道:“你是在嘲笑本公主吗?” 木无愧嬉笑道:“姐姐吃东西的姿势好迷人,姐姐的嘴巴如同樱桃,小的很想咬一口。” “你小子敢咬本公主,我就要了你的小命。”珑佳公主瞪了木无愧一眼,绽出春花一笑,“我看你是好色。” 木无愧娇笑道:“谁叫姐姐这么迷人,勾魂摄魄。” 看到木无愧这副嘴脸,珑佳公主想起绿茵,打趣道:“绿茵是你府上的花魁,我好久没见到她,你是不是把她藏起来了,莫非你小子想金屋藏娇。” 木无愧悠悠道:“姐姐是知道的,我家是由我娘做主,我爹都要听我娘的,我怎敢把绿茵藏起来。” 珑佳公主笑道:“量你小子也不敢。是不是你勾搭绿茵,你娘就把她赶走了。” 木无愧抿紧嘴唇道:“我娘对我管教向来甚严,我若勾搭绿茵,我娘会打我的。姐姐是知道的,我很怕我娘打我。” 珑佳公主追问道:“她哪去了?你若不说,那就是你勾搭她,本公主可要对你不客气了。你好好掂量着,说不定,我一不高兴,就像我父皇和母后禀报。” 木无愧像是触了电似的,欲言又止,只好低头愣愣不语。珑佳公主见他不吭声,怒道:“你若不说,我马上向我父皇和母后讲,以后有你好受的。” 木无愧本不想泄露家丑,可是面对珑佳公主的威胁,只得坦白,“我爹……” 木无愧支支吾吾,想说,却又不敢说,珑佳公主笑道:“你是说是你爹勾搭绿茵吗?” 木无愧满脸羞愧,头低到桌子上去,不敢抬起来。 珑佳公主嗤嗤一笑,“原来是一个老色鬼,养了你这么一个小色鬼。你娘干得漂亮,不愧为女中豪杰,我羡慕得紧。” 木无愧本心想,我爹至今只有我娘一名妻室。皇家可是号称后宫佳丽三千,皇帝不知在三宫六院蓄养了多少妃嫔,你还取笑我爹,真是大言不惭。木无愧想到龙颜天威不可触犯,若是一时失嘴,传到珑佳公主的嘴里,难保她不会透露给秦帝和司马皇后。到那时,皇帝免不了要对木家动手。木无愧心有余悸,噤若寒蝉,趴在石桌上睡觉。 珑佳公主见此不由有些生气,拍打木无愧的头部,高喊道:“臭小子,给我起来,我还有话要问你。” 木无愧不胜其烦,只得坐起来,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公主姐姐,饶了小的吧。” 珑佳公主撇嘴道:“听说你娘招了一位小丫头入府,可有此事?” 木无愧不由得心里一震,怎么木家这点小事也被她盯上了。木无愧有些后悔,家里的秘密全被她探知,不该带她来此。木府收了一位小丫头,木无愧觉得没什么打紧的,遂点头示意,表示认可她的说法。 珑佳公主瞅了木无愧一眼,“我看她长得白白嫩嫩的,倒有几分姿色。她叫什么名字?” “纪宛如。”木无愧声细若蚊。 珑佳公主撇嘴道:“我没听清楚,再说一遍。” 木无愧提高音量道:“纪宛如,这名字是我娘取的,她跟我娘姓。” 珑佳公主怒道:“你是不是看上了她?她是你娘给你找的媳妇么?我看你是做贼心虚。” 木无愧一怔,心想怎么珑佳公主变得如此多疑,好像不允许他身边有其他女人存在。木无愧耐心解释道:“我大哥尚未成亲,我娘怎会首先为我找媳妇。再说我娘将她收为女儿,并为她改名,我视她为亲妹妹。何况,我娘是从越秀美青楼里救了她。” “原来如此,没想到她竟是一位烟花女子,你小子倒是说了实话。”珑佳公主哈哈大笑。 木无愧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失言了。他本欲反驳,但是他深知珑佳公主的性子,再争辩也是徒劳无益,何况瓜田李下,有理也说不清。只要珑佳公主认定的东西,她就不愿再作修改。 珑佳公主翘起嘴唇道:“无愧,绿茵、宛如与我相比,谁更漂亮?” 木无愧喃喃道:“绿茵、宛如都是残花败柳、庸脂俗粉,哪比得上姐姐这位倾国倾城的月中嫦娥呢。” 珑佳公主有些不信,“你小子向来只会油嘴滑舌,说的可是真话?” 木无愧拍着胸脯道:“我敢对天立誓,姐姐血统高贵,又是皇帝的掌上明珠,美貌胜过下凡的仙女,妹喜、妲己、褒姒、骊姬也要稍逊姐姐三分。如果她们在世的话,见了姐姐,定会自愧不如。而绿茵、宛如都是低贱的乡野丫头,只是稍有点姿色,再抹点脂粉,便有了鲜花的一点模样。姐姐自然是不施粉黛,就能轻松压倒她们,惊艳世人。” 木无愧正为一番吹嘘珑佳公主一番而感到兴奋,不料珑佳公主柳眉倒竖,怒道:“她们是四大妖姬,你是说本公主是红颜祸水么?” 木无愧吃了一惊,笑道:“姐姐蕙质兰心,怎会是祸水红颜?小人是说姐姐有妖姬之貌,但有菩萨心肠。小人能陪姐姐游山玩水,是我木某人十辈子修来的福分。” “你小子巧舌如簧,又能颠倒黑白,不过说的也是事实。”珑佳公主得意笑了一声,又挥手,“你过来,快过来。” “公主姐姐,喊我作甚?”木无愧来到珑佳公主旁边,十分不解。 珑佳公主盈盈笑道:“伸出右手胳膊,把袖子撩起来。” 木无愧疑惑笑道:“姐姐莫非要非礼小人?” 木无愧猜不透珑佳公主的意图,未按照她说的做。珑佳公主秀眉一挑,“我要亲一口你的胳膊,听到没有?” 木无愧窃喜,但不知珑佳公主又要耍什么明堂,只得胳膊伸到她的樱桃小口前。珑佳公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木无愧胳膊上狠咬一口。 木无愧惨叫一声,“姐姐这么狠心,想要再下的小命么?” 木无愧胳膊上顿时鲜血渗出,一圈血红色的牙印尤为醒目。珑佳公主得意地笑道:“这是本公主在你身上留下的记号,表明从此以后,你只属于本公主的,你不得再碰任何女人。” 木无愧坐到珑佳公主身旁,摸着牙印,憨笑道:“姐姐打算什么时候嫁给小人?” “那要看你小子的造化。”珑佳公主睥睨木无愧一眼。 木无愧叹了一口气,道:“你父皇和母后讨厌我,看来你我只能做牛郎织女啦。” 珑佳公主怒道:“你就不知道想办法吗?” 木无愧欲激将珑佳公主,嗤嗤笑道:“我向来愚笨,只怕没有福气娶公主姐姐啦。不过我大哥玉树临风,文武双全,一表人才。他暗恋姐姐很久,只要我爹向陛下求亲,陛下定会把姐姐赐给我哥。” “胡说。只要本公主不愿意,父皇也奈何不了。”珑佳公主眉头紧皱。 木无愧嘿嘿一笑,“有一天晚上,我睡不着,想跟我哥说些悄悄话。结果,我刚来到他房间门口,他嘴里就叨念着姐姐。姐姐若是不信,可当面质问他,我想他肯定会向姐姐表白的。” 珑佳公主气得脸红脖子粗,怒道:“你哥,二愣子一个,看到他,本公主就心烦。如果他不是你哥,我早就一剑结果了她。” “可是,你父皇把你许配给我大哥是迟早的事情。” 珑佳公主微微一震,用力咬了一下嘴唇道:“算你小子命好,本公主也只能央求父皇与母后,将你赐给我了。” 木无愧笑道:“若是你父皇不准呢?” 珑佳公主皱了一下眉头道:“那本公主就死在父皇面前。” 木无愧哈哈大笑,“姐姐决定嫁给小的吗?” “谁说本公主要嫁给你,你想的美。我是说让我父皇把你赐给我做奴隶。我不想这么早嫁人,还想玩几年再说。”珑佳公主瞟了木无愧一眼。 木无愧假意哀叹了一口气,道:“小人命苦呀,能为姐姐做什么?” 珑佳公主得意地笑道:“本公主饿啦,你就去拿食物喂我吃;本公主困了,你就扶我睡去;本公主不开心,你就想方设法逗我开心。” 木无愧偷笑道:“要不小的现在就做姐姐的奴隶。” 珑佳公主笑道:“不要以为做本公主的奴隶很舒服,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第十二章 尘封往事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照亮望天涯。木无愧觉得时候不早了,想进屋瞧瞧,便对珑佳公主说:“姐姐,小的伺候你到屋子里休息,怎么样?” “好哇。”珑佳公主转过头去,只见大门和窗户紧锁,疑惑地问,“这屋能住吗?” 木无愧笑道:“放心,我爹娘在这里住了两年多。” 珑佳公主微微一怔,“可是,这屋子十多年都没人住,是不是很幽暗?” 木无愧粲然一笑,“不用担心,我娘每个月都派人来打扫一次。” 珑佳公主浅笑道:“看来你娘挺恋旧的。” 木无愧嬉笑道:“正因如此,我才带姐姐来这里小住几日。” 珑佳公主瞥了瞥嘴,“那好吧,只不过本公主怕黑。” “里面有蜡烛,更何况有我在,怕什么?”木无愧说完,立即起身,珑佳公主也跟着动身。 两人来到大门口,珑佳公主指着大锁,道:“你有钥匙吗” “这不是小菜一碟吗?看我的。”木无愧悠悠笑道,跑到小溪附近随手捡起一块石头。他使劲用力砸了三次,大锁滚落到地上去。紧接着,他一脚把大锁踢到一边去。 珑佳公主忙问道:“你娘会不会责骂您?” “没什么,难道我娘要杀了我不成?”木无愧淡然笑着说。 珑佳公主轻轻推开木质大门,只见屋里面座椅摆放得井然有序,没有丝毫的凌乱感。一进门就可看到一幅山水画挂在厅堂墙壁上。珑佳公主感觉上面的风景有点熟悉,便问:“那画里是哪里的风景?” 木无愧笑道:“明月山呀,你猜是谁画的?” 珑佳公主不假思索道:“你娘吧。” 木无愧得意地说:“我爹,想不到吧。” 珑佳公主笑道:“没想到你爹还有艺术天分,画的栩栩如生。” 风景画下面便是一张方形木质桌子,桌子四周各摆放一把木椅子。左边墙边处有一张茶几,茶几上有4个茶杯、一个紫砂壶和一根蜡烛。厅堂左边是两个厢房,每个厢房都有一扇木质小门。珑佳公主推开前面厢房的小门,进门便可看到一张小床紧挨着墙壁。小床上的棉被和床单叠放得整整齐齐,小床的前面有一扇窗户,窗户下面便是一张木质桌子,桌子上摆放着一根蜡烛,桌子后面有一把椅子。后面的厢房也有朝外的窗户,布置跟前面的厢房一样。 他们来到右边的主人的卧室里,从小门进去,墙上一幅美人画像映入眼帘。珑佳公主惊叫道:“那画的不是你娘吗?20多年过去了,想不到你娘跟以前一样貌美如花,光彩照人。” 木无愧得意地说:“你没发现吗?我爹娘那是郎才女貌,十分恩爱,就连我这个做儿子的人都羡慕紧。” 珑佳公主盈盈一笑,“看来你爹娘十分般配,真不愧是一对天作之合。” 这间卧室的面积相当于两个厢房的总和,里面的布置要比厢房精致许多。这里有一张木质大床,床上的床单和棉被叠放得整整齐齐,棉被上还绣了一对鸳鸯戏水图。大床靠左边,前后各摆放一个矮柜子,柜子里面有两层抽屉,柜子上面都摆放有一根红色的大蜡烛。卧室前后窗户各有一张桌子,两张桌上都摆放桌一根蜡烛和一面铜镜。两个桌子上都摆放一个小木盒子,木盒子装的是男女主人的梳妆用具。卧室的右边有三个大柜子紧挨着墙壁。珑佳公主好奇地打开柜子,发现里面的衣服叠放得整整齐齐的。 他们返回客厅,打开客厅的后面的小门,一股沁人心扉的花香迎面扑来。珑佳公主惊叫道:“这里好美呀!想不到望天涯竟是世外桃源,真是叫人心驰神往。” 木无愧意识到珑佳公主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只不过是一时耳目一新,真让她留在这里,她肯定会发疯的。木无愧揶揄一笑,“姐姐打算在此长住么?” 珑佳公主不悦道:“一边去,少与本公主唱反调。” 围墙两边各有两棵高大的银杏树,树上开满雪白色的银杏花,绿叶点缀鲜花,繁花似锦,还招来了一大群蜜蜂来此采蜜。他们来到后面的院子里,院子左右两边是高大的石砌围墙,院子里还有一口水井,水井靠着厨房,井身上从右至左镌刻三个篆体大字——“甘泉井”。甘泉井和厨房之间矗立一块长方形石块。 珑佳公主兴奋地喊道:“快看呀,石头上面还雕刻一首诗。” 木无愧没作回应,只是大声把诗句念出来,该诗是从右往左读,从上往下念; 甘泉井志 英豪聚首望天涯, 各展身手把名显。 银杏花香酿蜂蜜, 甘泉水美润心田。 瀑布飞流入黄河, 明月光芒照青山。 功名利禄似浮云, 我心自在恋桃源。 珑佳公主突然疑惑地问道:“无愧,这诗是谁写的?” “一位老前辈,他以此诗明志。”木无愧粲齿一笑,指着厨房道,“公主姐姐,到厨房里看一看,怎么样?” 珑佳公主兴奋地叫道:“好呀。” 厨房小门也上了锁,木无愧捡起一块石头,一下子就砸掉铁锁。珑佳公主顺手推门,只见里面有一个灶台,灶台上躺着两口铁锅,铁锅被锅盖死死地盖住。灶台右边不远处有一个两层石板铺成的柜子,两把菜刀、七八个瓷碗和十几个瓷盘子、汤盘子和竹制的砧板都躺在柜子里,摆放整整齐齐。菜刀安静地躺在砧板的上面,依旧闪闪发亮,没有丝毫锈迹。石柜子右边便是一张大木桌子,桌子四周则被4把木凳子围住。灶台后面有一些堆积好的劈柴。厨房后面还连着茅厕、浴室和柴房。 珑佳公主想起野鸡,便笑着对木无愧说:“咱们晚上可以做饭吃,正好在这里小住一阵子。” 木无愧笑道:“太好不过了。” 两人一起走出厨房,珑佳公主目光到处扫视,意外发现石块背面也有一首诗。她立即念出来: 江湖纷争乱不止, 生灵涂炭悲惨来。 春秋大义今何存, 道德无为尚犹在。 君臣相残国祚短, 兄弟阋墙家业衰。 老庄教化却名利, 孔孟遗毒将人害。 珑佳公主念完这首诗,吃惊地问:“难道又是那位高人写的?” 木无愧笑道:“姐姐一猜就对了。” 珑佳公主虽说不好诗书,但是也认识一些字,这首诗意思浅显明了,她一读便懂,不禁冷笑道:“我看是你爹写的吧。你爹不是入仕朝廷,做了靖国大将军,居然舞文弄墨,自命清高,叫人啼笑皆非。” 木无愧悠然笑道:“我爹仰慕这位高人,本打算在这里和我娘潜心修道,不意陛下盛情请我爹出山,我爹无奈之下才下山去。” “哦,我想起来啦。当年我父皇请你爹出山,你爹就投奔朝廷。”珑佳公主凝眸深思一番,嗤笑道,“明月山离长安太近了,你爹隐居于此,不就是图个终南捷径,还故作矜持。” 木无愧略作思虑,如果硬说他爹是被秦弟逼下山去,珑佳公主肯定会大发雷霆之怒,要与他闹翻天。木无愧遂夸赞秦帝,温言道:“本来我爹娘打算终身隐居于此,怎奈你父皇求贤若渴,所以我爹不好拒绝,只好出山。” 珑佳公主瞟了木无愧一眼,嘲笑道:“分明是你爹贪恋荣华富贵,却说是我父皇所逼,你小子还好意思说。” 木无愧谑笑道:“不争了。我大哥已是木府世子,将来继承我爹爵位。我今日带姐姐来,是告诉你我打算以后再此隐居。” 珑佳公主素知木无愧不好功名利禄,生性喜好游山玩水,担心他真的抛弃木府,隐遁山林。她急得揪住木无愧的衣领,怒道:“你敢在这里隐居,本公主现在就要了你的小命。” “姐姐不要太凶,小的听姐姐的就是。再说,姐姐现在杀了我,难道你要一个人独自回长安么?”木无愧憨笑道,眼看落日早已躲进云层里,天色有些暗淡。 珑佳公主松开手,不悦道:“你小子最好识相点,别惹本公主发火。” 木无愧笑道:“姐姐饿了没?咱们烤鸡吃,怎么样?” “看着办吧。”珑佳公主轻哼一声。 木无愧取来一些干柴,生起篝火,把野鸡架在木棍子上,然后放入篝火中烧烤。珑佳公主端来两把小木凳子,两人并排围在篝火旁。 珑佳公主将一个去皮的果子塞到木无愧嘴里,又喃喃道:“讲讲那位老前辈的故事,好吗?” “完全没问题,不过这故事是我时候后我娘讲给我听的,姐姐可要听好了。”木无愧轻咳两声,酝酿怎么讲故事,“后汉末期,也就是150多年以前,有一位世外高人隐居在此,他名唤宗翰,倾尽一生心血,钻研武学,创作世间武学奇书《乾坤宝典》。他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过着梅妻鹤子的生活,独居终身,潜心修道,居然成了老寿星,活到120多岁。他本打算烧毁此书,但是细想之后,不甘心将呕心沥血换来的秘笈毁于一旦,就于临终之前在甘泉井后挖了一个小坑,将《乾坤宝典》放入紫砂壶中,再把紫砂壶装入木盒子中,然后埋入坑中,最后用一块巨石封住该坑。” 宗翰早年生活困苦,衣食无着落,只好加入由张角创建的太平道。由于兢兢业业,忠心耿耿,受到了张角的信任,宗翰被任命为布道师,成为太平道的重要成员。贫苦流民出生的宗翰亲眼见到宦官、外戚专权,把持朝政,两派恶斗不止,忠良受到迫害,朝政日益腐败,官场逾来黑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张角、张梁、张宝三人商定,共图大事,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带领信徒发动起义,攻克郡县州府。由于教徒头上都裹有一块黄布,人们称之为“黄巾起义”。张角自称天公将军,封张梁为地公将军,封张宝为人公将军,宗翰也获命为将军。起初大业较为顺利,不少州县纷纷响应,后因黄巾军各自为战,在官军与地方豪强残酷的镇压下,黄巾军起义失败,宗翰流落山野。 由于董卓作乱,烧毁洛阳,迁都长安,关东联军对抗西凉军,又起内讧,中原大乱。宗翰对天下时局极度失望,也为了躲避官军追捕,独自一人登上明月山,潜心修道,著书立说,耗尽一生心血,皓首穷经,撰写出《乾坤宝典》,并将该书留给有能力的幸运之人。 “哦,原来是这样,那块巨石上的两首诗都是他刻写的。”珑佳公主恍然大悟,又望了一眼那块巨石,“我感觉这块巨石至少上万斤重。他一人有那么大的力气么?” 木无愧娓娓道来:“听我娘讲过,《乾坤宝典》里有许多武功秘籍。学会那些武功,不仅可以身强体健,长命百岁,还能力大无比,五毒不侵,铜墙铁壁,成为武林至尊。那块巨石虽有万斤重,对于他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珑佳公主越听越着迷,“《乾坤宝典》还在坑里面吗?” 木无愧笑道:“当然不在,如今落在兖州绝尘寺方丈法明和尚手里。” 珑佳公主一脸疑惑,问道:“难道其他人不抢不偷吗?” 木无愧笑道:“方今天下,法明和尚武艺天下第一,谁敢抢,谁又能偷去呢?” 珑佳公主点头道:“哦。他是怎么得到的?” 木无愧微微一笑,“抢的。” 珑佳公主疑惑不解道:“和尚尚且不打诳语,怎会干这种强盗勾当呢,更何况是武艺天下第一的绝尘寺方丈。” “这姐姐就有所不知啦。”木无愧洋洋得意地说,“25年前,朱雀宫宫主凌虚道长贺天师与我外公青龙教纪掌门、白虎寨寨主连赞、洞烛教教主柯萧正,还有绝尘寺方丈五人一起来到望天涯,拜访宗老前辈,不料宗老前辈不久前去世。凌虚道长最先来到明月山,寻遍望天涯,终无一获,料想这块巨石下面可能藏有宗老前辈留下来的手稿。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推不动巨石。后来,四位高人陆续上山,五个人决定一起移开巨石。由于这五位高人的武艺在江湖中名列前茅,五人合力,拼尽全身力气,才移开巨石。灵虚道长最为心急,他迅速挖开土坑,发现木匣子经过几十年时间的侵袭腐蚀,已经散架,有些部分变成泥水,但是紫砂壶依旧保存完整。他取出紫砂壶,打开盖子,里面有一块白色的棉布。打开棉布,一本《乾坤宝典》赫然浮现在众人的眼前。五个人欣喜若狂,都想得到这本武功秘籍,以求达到长命百岁的目的。于是,五人决定大伙一起留在望天涯小住几日,切磋武艺,分享其中的武功秘诀。由于凌虚道长最先发现此坑,众人决定此书暂时由灵虚道长保管。” “既然是大家共享,为什么那位贼老和尚独自私吞了呢?”珑佳公主眉头紧皱,更加不解。 “姐姐有所不知,想私吞的是朱雀宫的贺凌虚老道。那日晚上,五人在屋子里打地铺,睡在一起。贺天师认为《乾坤宝典》乃是道家之物,不能落在外人之手,就想据为己有。单论武艺,法明和尚武艺最高,无人能及,凌虚道长打算趁大伙熟睡之际,在月黑风高的时候,逃之夭夭。没想到白虎寨寨主连赞早就提防凌虚老道,一宿不睡,以防不测。果然,凌虚道长起身溜走,他刚动身不久,连寨主发现他的的动静,立即唤醒其他人。四个人迅速追捕凌虚道长,凌虚道长不断更改逃跑路线,但还是在山下被四人追上。四人一起围攻凌虚道长,凌虚道长打不过众人,遂提议四个人一一比试武艺,武艺最高者这将拥有这本书。大伙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同意了他的提议。几轮单打独斗之后,法明和尚最终胜出,赢得此书。” 珑佳公主迫不及待地问:“无愧,他们的武艺排名怎么样?” 木无愧笑道:“其实,五大高手武艺不相上下,只是扬明山绝尘寺法明方丈略站上风。” 珑佳公主刨根问底道:“难道他们四个人武功都一样?” “纪掌门排第二,虚虚道长次之,连赞次之,柯萧正次之。” 珑佳公主依偎在木无愧的怀里,呢喃道:“你外公有几个弟子?” 木无愧笑道:“六个。金师伯排第一,我爹排第二,水师叔排第三,火师叔排第四,我娘排第五,土师叔排第六,风师叔排第七。” “谁的武艺最高?” “当然是我大师伯。” 珑佳公主讪笑道:“你娘为什么要你爹私奔,两人在青龙山成亲岂不是很好?” 木无愧思索一番,轻笑道:“我爹与我娘两人情投意合,但是其他叔伯也喜欢我娘,我娘为了避免引起师兄弟不和,故而与我爹来此隐居。” 珑佳公主冷笑道:“我不相信你爹最为出众。” 木无愧笑道:“我爹文武兼备,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我娘才貌双全,温婉贤淑,机智过人,两人心心相印,最适合不过了。其他叔伯与我爹相比,或多或少总有一些不足之处。” 珑佳公主吹毛求疵道:“你大师伯武艺最高,想必品貌也不差,你娘为什么不喜欢他?” 木无愧讪笑道:“我大哥人高马大,芝兰玉树,在禁军中任职,武艺胜我百倍,姐姐为什么喜欢他?” 珑佳公主被博得哑口无言,可是怒气涌向心头,拧住木无愧耳朵,怒道:“少在本公主面前提到他,否则本公主要你好看的。” 木无愧“啊啊“”叫了几声:“姐姐怎么这么粗鲁,疼死我了。” 珑佳公主怒笑道:“顶撞本公主,这就是给你的惩罚。” 木无愧突然闻道一股烧焦的闻道,转眼一看,发现烤鸡快要烧成黑炭,立即推开珑佳公主,惊叫道:“烤鸡没了。” 珑佳公主转身一看,烤鸡全身发黑,完全不能吃,淡淡道:“不就是一只鸡吗,今天晚上有果子吃就行了。” 木无愧唉声叹气道:“哎,这么好的烤鸡,却被我给糟蹋了。” 珑佳公主睥睨木无愧一眼,抿紧嘴唇道:“难过什么,到时候我送给你一只御厨烤鸡。” 木无愧微微皱眉,意识到住在明月山吃不好,不如回府吃美味佳肴,遂微笑道:“明天还是带你回去,免得你饿瘦了,到时候你父皇母后可要怪我,那我可要惨了。” “在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我父皇和母后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只怕你娘要揍你了,怕了吧。”珑佳公主“嘿嘿”一笑,“看你可怜兮兮的样子,本公主就大发善心,不为难你了。” 木无愧拿起一个果子,塞到珑佳公主口里,呲牙咧嘴笑道:“吃吧,免得瘦成皮包骨头。” 珑佳公主一听,心里很不是滋味,翘着嘴道:“我还嫌胖了呢,你是不是嫌我长得丑?” 木无愧赶紧劝道:“非也,姐姐无论胖瘦,都是娇艳欲滴,小的永远也看不够。” 珑佳公主撇嘴道:“你小子只会耍嘴皮子。” “我只好做姐姐最忠实的奴仆咯。”木无愧嘿嘿一笑,又将一个果子塞到珑佳公主的口里。 珑佳公主拿起一个果子,往往自己的口里放,谁知她以闪电速度,迅速往木无愧嘴里塞,而木无愧却毫无准备,果子糊在木无愧的嘴唇上,甚至溅到鼻孔和脸蛋上。 珑佳公主开怀大笑,“好一个花脸猫。” 木无愧正好猫叫几声,珑佳公主忍俊不禁,“以后,你小子就做本公主的小猫。” 木无愧一边津津有味地大口吃果子,一边陪笑,一整盘子的果子一会儿就被吃个精光。木无愧擦干嘴巴,摸摸肚子,乐呵呵地笑道:“吃饱了,我要睡了。“ 珑佳公主怒道:“不行。” 木无愧疑惑地问:“怎么啦?” 珑佳公主嘟嘴道:“睡哪里?” 木无愧和声道:“这样吧,我睡前面的厢房,你睡后面的厢房。” 珑佳公主微微点头,木无愧把珑佳公主扶到后面厢房,并点上蜡烛。忽然,后山传来一阵怪兽的嘶鸣声,珑佳公主吓得不敢入睡。 木无愧安慰道:“别怕,有我在,宝剑在手,野兽逃走。” “我还是有些怕。”珑佳公主想起上午猛虎扑过来的情景时,心有余悸。 木无愧手持利剑,比划着,“别怕,我把所有的门都闩上。一旦有野兽过来,我一剑就劈了它们。” “我还是怕。”珑佳公主拉住木无愧,不让其到前面的厢房睡去。 木无愧笑道:“好了,姐姐,我陪着你。” 木无愧握着珑佳公主的一只小手,珑佳公主这才放心躺下。木无愧因一整天的劳累,倒在床边,不一会儿鼾声大作。夜里清风徐徐出来,珑佳公主浑身发冷,依偎在木无愧身旁来取暖,又盖好被子。 第二天天色蒙蒙亮,珑佳公主醒得早,赶紧梳洗打扮,等木无愧醒来。阳光射进窗户,射到木无愧的脸上,木无愧依旧睡得死死的。珑佳公主火冒三丈,立马掀开被子,大喊:“无愧,你个懒猪,快起床啦……” 木无愧依旧没动静,睡得像死猪似的。珑佳公主灵机一动,双手在木无愧稚嫩的脸蛋左捏又捏,又在脸上转圈。木无愧睡眼惺忪,一把推开珑佳公主,又盖上被子,继续呼呼大睡。珑佳公主怒气冲冲地盯着木无愧,再次掀开被子,捏住木无愧的鼻子。木无愧无法呼吸,猛然惊醒过来,发现是珑佳公主,怒道:“你怎么捏我的箅子,想憋死我吗?” 珑佳公主怒吼道:“都什么时辰啦,不捏你,你醒吗?” 木无愧睡意全无,呵呵笑道:“我在哪里?我还想睡个回笼觉。” 珑佳公主喝道:“睡你个头,这是明月山望天涯。” “哦。”木无愧这才想起昨天的事情,憨笑道,“我都睡糊涂啦。” “赶紧起来。”珑佳公主余怒未消。 木无愧跳起来,嬉笑道:“遵命,我的宝贝姐姐。我惹你生气啦,是我不好。” 木无愧稍作梳洗后,没想到珑佳公主竟然把剩余的果子端到他面前。木无愧心想,珑佳公主虽然刁蛮任性,但也有体贴心细的时候。他赶紧用果子喂饱肚子,带着珑佳公主下山。来到山下,他们发现马附近的草全被啃光了,幸好马还拴在树上,没有被野兽叼走。两人纵身一跃,骑上快马朝京城奔去。 第十三章 受罚 木无愧回到木府大门前,跳下马去敲门,门卫成吉像往常一样开门。木无愧将马拴到马厩里,这匹马奔波了3个多时辰,明显有些饥饿。木无愧见旁边箩筐里还有些青草,赶紧把这些草喂给爱马吃。旁边的雌马发出亲昵的求偶声,木无愧索性把那匹雌马牵过来,让它们俩愉快地享受吃草的悠闲时光。 尚未到达大厅门口,木无愧远远望见他爹娘端坐在大厅两个太师椅上,章管家立在他爹身旁。两个太师椅之间隔着一个精致的檀木方形桌子。木无愧缓步走进客厅,发现男仆吴康和蒋明守在大门两旁,似乎要对采取动作。他早已明白闯下的祸端,但直到现在才预感到一种不祥之兆,他爹娘将要对他采取惩罚措施。根据以往的经历,木无愧即便一日不归,因为母亲护犊心切,往往不让他爹责罚他,顶多遭到严厉斥责而已。对于这一次,从父母怒视的眼神来看,母亲肯定是不会袒护贪玩成性的他,甚至会从严惩处他。府里所有的下人都在回避他,当然这其中肯定有屈服于他父母威严的因素。木无愧意识到抵抗是没有用的,倒不如坦诚交代,或许还能得到母亲宽大处理。 木无愧来到父母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低着头轻声细语道:“孩儿知错了,请爹娘责罚。” 木师安怒目而视,呵斥道:“错在哪里?” “夜不归宿。”木无愧低头道。 纪蕙兰高声地问:“去哪里玩去了?” “明,明……”木无愧不敢说来,担心供出珑佳公主。 木师安催促道:“快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明——月——山。”木无愧想到父亲如此逼问,想遮也遮不住,遂一个字一个字地回答。 纪蕙兰眉头紧皱,呵斥道:“原来是明月山。昨日,我派人满城寻遍了,也找不到你。皇后娘娘命京兆尹张大人全城搜查,也没找到你和珑佳公主。” 木师安吼道:“跟谁一起去的?” 木无愧低头不语。 纪蕙兰厉声道:“是不是跟珑佳公主一起去的?” “是吗?”木师安厉声怒吼。 木无愧不敢吱声。 纪蕙兰急切地问:“珑佳公主在哪?” “已经回到公主府中。”木无愧这才铿锵有力地回答。 木师安吼道:“你以为这次公主回府啦,就没事了吗?” 木无愧沉默不语,只觉得父亲的声音响彻云霄,快要把他吞没。 纪蕙兰注意到木无愧衣服上不少地方有碎口,秀眉一挑,怒道:“你的衣服怎么弄破啦?” “孩儿一时不小心,被树枝划破。”木无愧尽量表现出理直气壮,以免露出马脚。 “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带珑佳公主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去。若是公主有闪失,为父如何向皇上皇后交代?简直就是胡闹!”木师安猛击桌面,突然站起身来,发出雷霆大怒。 木无愧仿佛惊弓之鸟,吓得不敢抬起头来。 “师兄,别气坏了身子。”纪蕙兰赶紧劝道,又转过头去,对木无愧说,“你眼中还有没有爹娘?” 木师安缓缓坐下来,埋怨道:“都是你惯的,平日里不让我责罚他,他胆子越来越大,简直是无法无天。” “这次由师兄处罚,妾身不加阻拦。”纪蕙兰觉得有些理亏,怒视木无愧道:“无愧,这次你闯下如此大祸,娘也帮不了你。倘若再护着你,只怕你以后会闯下更大的祸端来。” 最疼木无愧的娘选择袖手旁观,木无愧的头贴到地板上去,只觉得这次肯定完蛋了。 木师安眉头紧锁,厉声问道:“你还错在哪里?” “事先没有禀告爹娘。”木无愧像挤牙膏一样挤出几个字来。 “章管家,家法伺候。”木师安痛下决心,下达命令。 章管家是一位年近五旬的老人,身长六尺,头发和胡须已有些斑白,但是精神依旧矍铄,在木府伺候木师安和纪蕙兰已有近二十年。自从大秦皇帝赏赐木师安这座宅子时,他就跟随在木师安左右。他平日里谨小慎微,处处留心,做事兢兢业业,因此得到了木师安和纪蕙兰的认可。 章管家双手捧着戒尺,三步并两步,来到木师安的跟前,欠着身子,双手奉上戒尺,大厅大门立即被仆人关闭起来。木师安迅速站起身来,拿起戒尺,章管家立即退后,侍立在一旁。 木师安声色俱厉,吼道:“伸出双手。” 从小到大,木无愧双手无数次被打得红肿,今日又要品尝戒尺的滋味,木无愧一瞧见戒尺,就瑟瑟发抖,不敢伸出手来。木师安瞳孔微微一缩,闪过一抹寒锋,呵斥道:“磨蹭什么,快伸出手来。” 木无愧还是不敢,视线游离在大理石板上。木师安怒不可遏,一把大手抓起木无愧的头发,木无愧如同待宰的羔羊被拎起。木师安一脚揣在木无愧左膝盖上,木无愧“扑通”一声翻到在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涌上心头。 木师安吼道:“快起来。” 木无愧几乎快要哭出来,但是强行抑制住眼泪。纪蕙兰心肠软,见状就心痛儿子,赶紧跑过去,扶起木无愧。纪蕙兰有些愤怒,气愤地说:“即便要责罚,也犯不着踢孩子呀。” “师妹,你刚才不是说好不阻拦我吗?怎么现在又反悔呢?我若不教训他,他会长记性吗?如果珑佳公主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木家将死无葬身之地。” 纪蕙兰呜咽道:“只要你不处罚过重,妾身就不阻拦,何况孩子还小,才15岁,能经得起踢打吗?” 木师安义愤填膺道:“若不是你平时溺爱他,我今天何至于此?再说,我也是恨铁不成钢呀!若是任凭他这样继续胡作非为,我们木家可要毁在他的手上。” 纪蕙兰瞪了木师安一眼,怒道:“珑佳公主不是好好地回府了吗?以后妾身就不让他出门,不就行了吗?” 木师安蹙了眉头,厉声道:“他贪玩成性,你能每时每刻守在他身旁吗?若不惩罚他,他如何能长记性?” 纪蕙兰顿时语塞,只好说:“惩罚一下孩子就行了,适可而止。只要不太重,妾身就不干涉啦。” 木师安深知纪蕙兰溺爱孩子如同爱惜自己的性命,叹了一口气道:“师妹,暂时回避一下,免得你看到就难过。” 纪蕙兰怒道:“不行,妾身非要亲眼看着孩子,否则不放心。” “那你就站到一旁去。”木师安冷冷道,纪蕙兰只好后退几步,站在一旁,几滴挂在她那丰韵清秀的脸庞上的眼泪,依旧挡不住她那光彩照人的容颜。 木师安突然走到无愧背后,抡起大尺子,使劲鞭打。木无愧强忍剧痛,不敢反抗。他明白,纵使反抗的话,也绝对不是他爹的对手,更何况挨打显然是咎由自取,怨不了他爹。 纪蕙兰一直在数木师安鞭打儿子的次数,感觉心里似乎在滴血。看到儿子强忍泪水,脸色越来越难看时,她感同身受,似乎木师安在鞭打她自己。当数到30次时,木无愧控制不住眼泪,潸然落泪,无助的眼神望着纪蕙兰。纪蕙兰终于忍受不住,以如同闪电般的速度,奋不顾身地冲向儿子的背后,紧紧抱住儿子的后背。木师安打得入神,发现挨打的人是自己既爱又恨的女人,叹了一口气,戒尺随之滚落到地上去。 “师妹,你何苦这样袒护不成器的东西,我们木家迟早要毁在他的手里。”木师安冷冷道,认定木无愧将给木家带来不幸。 纪蕙兰抹了一把眼泪,不搭理木师安,木师安跑到后花园喝茶散心去。纪蕙兰吩咐章管家叫纪宛如到药房取药,两个男仆吴康和蒋明上前,帮助她把木无愧扶到房间去。而纪宛如刚才躲在门外,从缝隙里偷看到大厅内发生的一切,眼圈不知不觉湿润了一些。 纪蕙兰替木无愧擦干眼泪后,脱下木无愧带有血迹的上衣,木无愧则趴在床上。木无愧背部多处出现血迹和瘀肿,时而不时地发出“哎呦、哎呦……”的痛苦呻吟之声,纪蕙兰忍不住流下眼泪。纪宛如及时赶来,两人一起替无愧敷上活血化瘀的止痛药,纪蕙兰又吩咐木无愧服下五花玉液丸。为了让木无愧的伤势尽快恢复,纪蕙兰吩咐纪宛如取来府里珍藏多年的阿胶、虎骨,命梅香为儿子熬制阿胶虎骨正元汤。 无独有偶,秦国皇后司马媛在珑佳公主府正襟危坐,焦急地等待女儿的归来。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回珑佳公主。珑佳公主见府里大门敞开着,依旧是神气十足地下马,将缰绳往旁边一甩,一位太监赶紧把马牵到马厩里去。她大摇大摆地走进厅堂,漫不经心地来到司马皇后跟前。 司马皇后为晋国皇帝司马昂之姊,秦帝之妹灵秀长公主嫁给晋帝而获封为贵妃,于是秦晋两国结为秦晋之好。司马皇后虽然年过五旬,但是依旧雍容华贵,风姿卓韵。二十多年来,无人敢与其争宠。她17岁时以晋国乐瑶公主身份嫁入秦宫,秦国先帝当即册封她为太子妃。太子妃生下第一个皇子符雄后,龙颜大悦,皇孙符雄被立太子世子。几年后,司马贵妃生下皇子英王符昊后,在东宫中地位稳如泰山,无人敢撼动。太子即位后,太子妃升任母仪天下的皇后。司马皇后执掌后宫后,行事果断,雷厉风行,以至于后宫多年来一片安宁,但是管不好心爱的女儿珑佳公主。 后来,禁军中郎将斛律建将其妹斛律芳献给秦帝,秦帝当即纳为宫妃。秦帝因斛律芳年少貌美,娇艳如花,服侍他细致入微,龙心大悦,擢升斛律芳为贵妃。从此,斛律贵妃在后宫中独领风骚,司马皇后因年老而黯然失色,每每都要忍让斛律贵妃。斛律建因进献美人有功,秦帝提拔他为禁军副都统指挥史。斛律氏兄妹在前朝和后宫炙手可热,司马皇后也无可奈何。可是,母以子贵,司马皇后处事谨慎小心,又凭借太子和英王,秦帝也不敢妄动废后的心思。 一大群宫女、太监侍立在司马皇后两侧,珑佳公主见到司马皇后时,并不心慌,只是欠着身子,淡淡地说:“女儿见过母后。” 司马皇后厉声道:“紫萱,你昨日为何不归府?” “去城外玩耍去了,因为有些晚,所以来不及回府。”珑佳公主淡淡道,挺起身子,眼睛到处扫视。 司马皇后蹙眉道:“难怪京兆尹派人查遍全城,也找不到你。谁带你去的?” 珑佳公主不假思索道:“女儿独自一人去的。” 司马皇后秀眉一挑,怒道:“本宫已经见过木夫人,你分明是被木无愧骗到城外去的,还想欺瞒本宫吗?” 司马皇后已经知晓内情,珑佳公主不好再撒谎,遂翘起嘴角道:“母后打算如何处置女儿?” “看来是本宫是疏于管教你了,你还是要顶撞本宫。”司马皇后横眉怒目,“谢总管何在?” 侍立在司马皇后身旁的谢总管立即跪倒在皇后跟前,哀求道:“奴才该死,奴才没有伺候好公主殿下,以至于殿下流落到城外。” 谢总管是秦帝钦定的公主府总管太监,负责照看珑佳公主的一切生活。珑佳公主开府之前,谢总管就一直伺候珑佳公主公主。如今,谢总管已年过四旬,背部已有些伛偻。秦帝本不愿让珑佳公主单独开府,只是迫于她寻死觅活地威胁,加之皇后认为单独开府有利于培养她独立生活的能力,秦帝只好勉强同意她单独开府。当然,珑佳公主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目的自然是更方便与木无愧在一起玩耍。 平日里,谢总管如同猫盯着老鼠一样,紧盯着公主,严防珑佳公主出现意外。若是珑佳公主有个三长两短,他难逃一死。尽管处处细心,事事躬亲,整天提心吊胆,但是他每次都是有惊无险地度过难关。 昨日早晨,珑佳公主趁如厕之机,翻墙外出,摆脱了谢总管猫头鹰似的利眼,然后去马市上买了一匹良马。对于翻墙这样的本领,全赖木无愧所赐,木无愧曾教她些许武艺,珑佳公主翻墙外出如同探囊取物。无奈百密一疏,昨日整个上午,谢总管安排全府上下所有仆人在公主府进行地毯式搜索,结果是一无所获。他不得不向木府求助,但木无愧也消失了,木府上下也正为找不到木无愧而苦恼。谢总管无奈之下,只好如实向司马皇后禀告。司马皇后严厉训斥他一顿,然后安排京兆尹张权派人寻找。幸亏纪蕙兰及时说服司马皇后,司马皇后怒气消了,这才使他暂时免于责罚。但是今日,谢总管已知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 “朱总管何在?”司马皇后双眸射出金光。 伺立在司马皇后右边的皇后中宫总管太监朱总管应声欠着身子,答道;“奴才在。” 司马皇后下令道:“取鞭子来,伺候谢总管。” 一位小太监立即取来一根结实的鞭子,小步跑过来,双手奉上皮鞭。谢总管匍匐在地,吓得腿脚发软,战战栗栗,有些魂不附体。 谢总管向珑佳公主投来求救的眼神,珑佳公主站在一旁,置之不理。 司马皇后怒训斥道:“谢总管失职,置珑佳公主于险境,按照宫规,领30鞭。” 四名小太监立马上前,将谢总管死死地按在地上,谢总管动弹不得。一位小太监使出浑身的劲儿,往死里打,谢总管嗷嗷惨叫,衣服打烂成碎片,背部被打得皮开肉绽。 珑佳公主忽地想起谢总管指使府里一名小太监打了木无愧一鞭,没想到谢总管的报应今日应验了,遂暗自欢喜。司马皇后扫视珑佳公主,发现珑佳公主竟然喜笑颜开,目光陶醉,十分享受鞭笞的声音,毫无半点怜悯谢总管的意思。 那名小太监打得手抽筋,总算抽完鞭子,谢总管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快要晕死过去。 司马皇后冷冷道:“谢总管,若是紫萱再出差池,你就别来见本宫,自行了断便是。” 谢总管有气无力地嚅嗫道:“老奴谨记娘娘教诲。” 司马皇后素知珑佳公主刁顽成性,秦帝也奈何不了她,更何况是谢总管。谢总管向来行事稳重妥当,若是换成其他太监担任珑佳公主的管家,也难以看好珑佳公主,她对此心知肚明,没有更换谢总管的意思,只是以毒打而警告他。司马皇后一挥手,朱总管命4名小太监拖走谢总管。 司马皇后怒视珑佳公主一眼,厉声道;“紫萱,你要好自为之。若是再管不住自己,本宫另找他人来管束你。” 珑佳公主低头不语,司马皇后缓缓起身,拂袖而去。 第十四章 公主探伤 木无愧一心呆在府里养伤,珑佳公主倒是耐不住性子,顾不了燥热的天气,前往木府探视木无愧。谢总管被打得死去活来,躺在床上养伤,他的职权由副总管暂摄。目前正处于风头浪尖上,副总管当然不希望珑佳公主外出,但是拗不过珑佳公主,好在有公主府车夫和两名丫鬟的陪伴,副总管便放下心来。 一辆锦绣双辕马车缓缓驶入木府大院,停在距离大门口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两名丫鬟本想先下车,再扶珑佳公主下车,谁知珑佳公主首先跳下车来,两名丫鬟齐声高喊:“殿下小心。” 可是,珑佳公主头也不回地冲进厅堂内,两名丫鬟各提一盒礼物,紧跟其后。木府仆人纷纷跪在两旁,迎接珑佳公主的到来。丫鬟梅香碰巧在厅内远远望见珑佳公主,赶紧去通知纪蕙兰。 木无悔今日休息一天,正在后花园练剑,碰到迎面赶来的章管家。章管家立即告知其珑佳公主的到来,木无悔兴冲冲地赶过去迎接珑佳公主,正好在长廊里碰面。木无悔本打算笑脸相迎,可是遇见珑佳公主,还是改变不了习惯性的严肃面庞。他躬身道:“臣木无悔参见公主殿下。” 珑佳公主不理睬木无悔,木无悔挺立在珑佳公主面前,偷偷打量珑佳公主,只见她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波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玫瑰色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一身淡红色长裙,白色的丝绸在腰间盈盈一系,完美的身段立显无疑。木府人人都知珑佳公主此番打扮,是为了二公子而来。 珑佳公主怒瞪木无悔一眼,冷冷道:“一边去。” 满腔热情贴到冷屁股上,木无悔失望地伫立在珑佳公主面前,一声不响。珑佳公主急着要见木无愧,硬生生地被木无悔挡住的去路,不免怒意横生。珑佳公主怒目而视,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当然,珑佳公主考虑到他是木无愧的胞兄,怕坏了在木无愧面前的佳人形象,不想跟他计较,一声不吭地从他身旁一闪而过。若是木无悔换作是木府外人,以珑佳公主的脾气,此人定是吃不了兜着走,珑佳公主非要了他的命不可。 木无悔感觉自己如同一只令珑佳公主讨厌的苍蝇,而他的胞弟竟成了珑佳公主的红颜知己,天壤之别,令人唏嘘。若论身材、武艺,还是军功,他样样都在弟弟之上,唯一不足之处就是不善于讨好这位刁蛮古怪公主。他也曾试图改变刻板的印象,但是每次求见珑佳公主时,珑佳公主凶神恶煞,他想笑却也笑不出来。他想平易近人,柔声细语,可是禁军中纪律严肃,将他打回原形。他心有不甘,只好尾随而去。 纪宛如侍立在一旁,手上端捧着一小瓶膏药,纪蕙兰正在为木无愧换膏药。梅香急匆匆赶到木无愧房间,连连敲门三次,纪宛如放下膏药,连忙去开门。梅香凑到纪宛如的耳朵,悄悄地讲了几句。 纪宛如缓缓来到纪蕙兰跟前,躬身道:“娘,珑佳公主来看望哥哥。” “无愧,赶快起来,免得珑佳公主看到你一副病怏怏的模样。”纪蕙兰微微一怔,秀眉一挑。 木无愧乐呵呵道:“珑佳公主太体贴孩儿了,想必为孩儿带来礼物。” 纪蕙兰脸一沉,不悦道:“你呀,就只惦记公主殿下的礼物,赶快去迎接她。” 木无愧笑而不答,纪宛如将一件木无愧最喜爱的青紫色锦袍送到木无愧手上,又去开门。木无愧跳下床,一眨眼的功夫,扯上袍子,纪蕙兰亲自为木无愧整理衣冠。三人刚出门,来到走廊不远处,正好撞见珑佳公主。 珑佳公主如浴春风,笑脸相迎,纪蕙兰与木无愧并排,纪宛如站在两人身后,三人一起向珑佳公主行下属之礼,躬身道:“见过公主殿下。” 珑佳公主回礼道:“紫萱常来尊夫人府上,夫人不必多礼。” 木无愧不时扫视珑佳公主与其身后的丫鬟,珑佳公主亦投来喜笑的眼神。 纪蕙兰笑道:“公主殿下此番探望小儿,令寒舍蓬荜生辉。殿下如若不嫌弃,请至客厅一坐。” 珑佳公主浅笑道:“紫萱很长时间没去令郎房间,不如在令郎房间一坐。” 按照珑佳公主对木无愧的优待,木无愧常常私下喊珑佳公主姐姐,这次本想叫珑佳公主一声姐姐,但是担心受到他娘的责骂,故而不敢造次,只得规规矩矩。木无愧耸耸肩道:“小人房间小,又有些不雅观。” 珑佳公主笑道:“不碍事,我也不是头一次去你房间。” 纪蕙兰吩咐纪宛如去沏茶。 珑佳公主端量缓缓走过的纪宛如,柔声道:“听说宛如姑娘是尊夫人不久前收养的义女,本公主觉得她气质非凡,娇俏可爱,着实让人喜欢。” 纪蕙兰不好开口,木无愧抢先一步,悠悠笑道:“公主殿下乃是人间凤凰,容貌与气质非常人所及,宛如只能算是乌鸦。” 珑佳公主缅腆笑道:“二公子太抬举本公主,不过二公子倒也风趣。” 二人一唱一和,纪蕙兰闻之不悦,但还是勉强挂着一丝笑容,引领众人去木无愧房间。一进房间便有一股稍淡膏药味扑面而来,木无愧急忙解释道:“前日不意在山上摔倒,擦伤了一点皮肤,刚才母亲为小人抹了一点膏药,望殿下不要见怪。” 前日猛虎抓伤木无愧,珑佳公主亲眼所见,不过还是担心木无愧收到责打,但是不好当着众人之面查验木无愧的伤势。 “无妨。只盼着二公子的伤势尽快好起来。”珑佳公主轻声细语,又躬身道:“尊夫人,二公子前日陪紫萱外出游玩,因紫萱而受了伤,紫萱过意不去,望尊夫人不要责怪二公子。” 纪蕙兰本打算让珑佳公主明白儿子受到了家法惩处,以此提醒珑佳公主不要再缠着儿子夜不归宿,没想到珑佳公主居然为木无愧求情,只好顺着台阶下,没有告之以实情,遂淡淡道:“殿下莫往心里去,小儿伤势不出几日便会痊愈。” 纪蕙兰请珑佳公主入上座,她与木无愧则分坐珑佳公主两旁的座位上,两名丫鬟将礼物放置在檀木桌子,然后侍立在门旁。 纪宛如提着一壶早已沏好的凉茶,梅红与梅香两姐妹跟随其后。梅红、梅香准备好薄胎细瓷茶碗,纪宛如亲自为三人斟茶,三人随后侍立在纪蕙兰身后。 珑佳公主闻一下悠悠茶香后,轻抿一口,赞道:“尊夫人的悠悠香茶是贵府中英豪之气凝结而成,紫萱好久没有回味。” 珑佳公主屡次在纪蕙兰面前自唤名讳,让纪蕙兰受宠若惊,纪蕙兰笑言:“公主殿下谬赞了,此茶是用莲子心泡制而成,有清热解毒、消暑解渴之效,至于英豪之气,全托殿下的洪福。” 纪蕙兰亦抿一口,木无愧狠啜一口,口里鼓起一个气包,引得珑佳公主掩口一笑,众人纷纷笑起来。 纪蕙兰苦笑道:“小儿一时失态,望公主殿下切莫放在心上。” 木无愧淡然笑道:“公主殿下一向宅心仁厚,从不把孩儿的拙态放在心上。” 纪蕙兰瞟了一眼木无愧,“这是公主殿下体贴你,从来不跟你计较。若是换做其他贵人,只怕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珑佳公主微微笑道:“二公子向来讨人喜欢,请夫人不要责备他。” 纪蕙兰微微一怔,没想到珑佳公主处处为小儿子说好话,心里也踏实多了。 珑佳公主使了一个眼神,两位丫鬟取来礼盒,侍立在珑佳公主身旁。珑佳公主亲自打开一盒由精致的木匣子盛装的礼品盖子,一对晒干的花朵展现在众人面前。 木无愧惊问道:“这是什么?” 珑佳公主笑道:“这是紫萱的一点心意,西域天山雪莲花最适宜调养夫人的身子,此花是母后送给紫萱的,请夫人笑纳。” 纪蕙兰面有郁色,连连推却道:“常言道,‘无功不受禄’,臣妇对殿下毫无尺寸之功,受之有愧。况且,此物乃皇后娘娘送给殿下的,殿下岂能转赠他人。若是娘娘得知,只怕娘娘会责备殿下。” 珑佳公主沉思半晌,方笑道:“母后送给我两盒雪莲花,送给夫人区区一盒,何足挂齿。再说母后向来敬重夫人,定不会责备紫萱。何况,令公子为人豪爽率真,幽默风趣,紫萱受益良多。从小至大,紫萱视令公子视为知心朋友,今日来探望令公子是应该的,尊夫人就看在二公子的份上,收下吧。” 纪蕙兰面有难色,没有表态,珑佳公主劝道:“尊夫人为母后治过病,紫萱特意以此代母后向夫人致谢,请夫人勿复拒绝紫萱的一片诚意。“ 珑佳公主是木府的常客,向来青睐木无愧,此番送礼既有套近乎之意,想增加两家的关系,又有替木无愧收买纪蕙兰之心,使之免受苛责。对于珑佳公主这番冠冕堂皇的说词,纪蕙兰岂能不知她的真实意图,心里是喜,亦是愁,喜的是这样一个毫无建树的儿子居然垂蒙珑佳公主的青睐,愁的是她早已察觉到长子木无悔已有建树,仰慕珑佳公主已久,却根本不受珑佳公主的待见,如此令人理不清,剪还乱的事情居然出在木家。纪蕙兰隐隐担心亲如手足的兄弟俩会为珑佳公主而大动干戈,甚至反目成仇。 纪蕙兰沉思良久,总觉得却之不恭,受之有愧,遂瞅了木无愧一眼,木无愧喜滋滋地笑道:“既然是公主殿下一番美意,母亲就收下吧,不要为难公主殿下。日后,孩儿自会亲自带上礼物向亲自公主殿下致谢,也算是两相扯平,互不亏欠。” 纪蕙兰不再犹豫,向纪宛如示意,纪宛如轻轻接过礼物。珑佳公主心里自然是乐开怀,但没有在脸上明显表露出来。 珑佳公主将目光投向木无愧,盈盈笑道:“二公子,这盒是产自于辽东的人参。公子受伤,以此熬汤,此汤最能益神养伤。望公子念在陪伴紫萱多年的份上,不要推辞。” 木无愧微微一怔,感觉珑佳公主可能猜到自己受到父亲的惩罚,遂嗤嗤笑道:“殿下美意,小人岂敢拒绝。殿下如此厚待小人,小人他日定当回报。” 珑佳公主嫣然笑道:“区区薄礼,本公主只是略尽一点心意,何必说成这样。” “公主殿下这番好意,令木家受宠若惊,木家无以回报,瑾以五花玉液丸奉上,聊表谢意。此丸有养伤安神之功效,对殿下必有补益。”纪蕙兰微微一笑,又对纪宛如说,“宛如,取两瓶五花玉液丸,献给公主殿下。” 纪宛如将五花玉液丸奉送至珑佳公主面前,珑佳公主示意香秀收下。珑佳公主唇边露出一丝微笑,“尊夫人此药非比寻常,药到病除,胜过不少宫中御药。” 纪蕙兰凝眸深思,半晌方道:“承蒙殿下谬赞,此药虽能治病,但也不是灵丹妙药。莫非殿下曾服过此药?” 木无愧曾经从他娘那里偷取五花玉液丸,献给了珑佳公主,顿时害怕珑佳公主说漏了嘴,迫不及待地向珑佳公主使眼神。珑佳公主正准备说是木无愧送给她一瓶五花玉液丸,见木无愧紧张的表情,便知其中定有隐情,遂谎称道:“紫萱幼时生病,母后让我服下此药,结果不出一天,病势全无,尊夫人的药不愧为灵丹妙药。” 纪蕙兰刚才一脸诧异,瞬间转为笑脸,道:“公主殿下果然好记性,尘封旧事,依旧历历在目,臣妇深感佩服。” 珑佳公主顿时哑然无语,只得陪上笑脸,木无愧心领神会,恰到好处为珑佳公主解围,咯咯笑道:“公主殿下不仅有花容月貌,更有超乎寻常的记忆力,孩儿有切身体会。” 珑佳公主粲然一笑道:“尊夫人可否容紫萱陪二公子到后花园散步?” “殿下垂爱小儿,让小儿陪伴殿下也是应该的。”纪蕙兰微微微一笑,“公主殿下,不如这样,先用完午膳,下午臣妇安排小儿陪伴殿下,如何?” 珑佳公主笑道:“紫萱也有些饿了,如此最好。” 纪蕙兰安排梅香取来木府特制的糕点莲子红枣糕和核桃桂花酥,为珑佳公主解饥,又吩咐章管家临时追加庖厨人手,赶做木府拿手菜肴。 此前,珑佳公主多次来过木府,纪蕙兰也曾盛情挽留珑佳公主用膳。可是,珑佳公主多少有些腼腆,只是在木府陪木无愧玩耍了一会儿,便打道回府。这次珑佳公主这么爽快同意,纪蕙兰料想定是木无愧黏住了珑佳公主。 木无悔一直在附近偷看,气得眼珠发绿,心里隐隐作痛,除了羡慕弟弟牢牢套住珑佳公主芳心的能力,更多地是嫉妒。但是这里人来人往,他立即闪开,以免被人撞见。 不久,梅香端来糕点,珑佳公主每一种品尝一点,赞叹道:“贵府糕点风味独特,清淡松软,甜而不腻,紫萱最爱吃。与贵府糕点相比,宫中糕点向来搭配各种佐料,色泽鲜艳,可是紫萱都吃腻了。” 纪蕙兰笑道:“鄙府糕点多有粗糙,没有宫中那般精细,蒙殿下称赞,臣妇深感欣慰。” 木无愧目光扫向纪蕙兰,撇嘴笑道:“既然公主殿下喜欢,多为殿下准备一些。” 珑佳公主插话道:“这些已经足够啦,若是现在吃得太多,待会儿吃不下饭了。” 珑佳公主将没吃完的糕点赏赐给两名侍女,侍女们谢过珑佳公主后,来到走廊里吃掉糕点。 第十五章 兄弟交憎 半个时辰后,章管家备好饭菜,前来请示木府女主人。纪蕙兰引领众人,前往明月轩赴宴。 一张精致的红木方形桌子上摆放有八道菜和一碗汤,美味扑鼻而来。纪蕙兰请珑佳公主坐在主人席上,珑佳公主推却道:“尊夫人是长辈,又是东道主,紫萱是晚辈,不敢造次,请夫人安排无愧与紫萱坐在一起。” 木无悔感觉没面子,但是不敢在众人面前显露出来。纪蕙兰微微点头,便坐在主人席上,珑佳公主坐在纪蕙兰的左边主客席位上,木无悔坐在珑佳公主对面,木无愧坐在珑佳公主身旁,纪宛如则被安排坐在木无悔身旁。珑佳公主的两位侍女则被安排在木府下人的席桌上。木师安因军务在身,中午没有回府。 木无愧对这样坐席安排深感满意,高声喊道:“章伯伯,拿出韶华琼浆酒来,今日机会难得,我们要开怀畅饮。” 纪蕙兰担心酒后胡言,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矛盾,瞟了一眼木无愧,意在告诉他不要擅作主张,木无愧急忙垂下双目。 章管家没有回应木无愧,缓缓来到纪蕙兰身旁,躬身道:“夫人意下如何?” 纪蕙兰使了一个眼神,章管家退到一旁去。纪蕙兰转过脸去,强作欢颜道:“公主殿下乃是千金之躯,饮酒对女孩子身体不利,臣妇以为还是不要饮酒为好,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珑佳公主不好饮酒,略作思虑,料想木无悔肯定会给她敬酒,但是她不想跟木无悔纠缠,不饮酒自然是最好的。珑佳公主轻笑道:“就依尊夫人吧。” 木无愧本想趁亲朋好友聚在一起,热闹一番,一醉方休,没想到他娘竟然不许饮酒。虽然有点失望,但是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之不易,还是有些兴奋。 纪蕙兰首先请珑佳公主夹菜,珑佳公主不好推让,夹了几根清炒时蔬。纪蕙兰明白珑佳公主什么山珍海味都品尝过,如今为了保持苗条的身材,不吃荤菜,特意令庖厨师父多准备了一些素菜。 木无愧夹了一根肥而不腻的椒麻羊排,递到纪蕙兰的碗里,呵呵一笑,“这是孩儿孝敬娘的。” 纪蕙兰和声道:“你也吃一根。” 木无愧又夹了一根椒麻羊排,迅速塞到珑佳公主碗里,轻笑道:“此羊肉肥而不腻,味道最为鲜美,口感极佳,请公主殿下品尝。” 珑佳公主满心欢喜,但还是保持微笑的姿态,浅笑道:“多谢二公子。” 众人表情各异,纪蕙兰对儿子此举冷淡,纪宛如面色平静如水,木无悔则满脸怒意,碍于面前都是亲朋好友,不便显露出来,只得垂下双目,暗暗咒骂木无愧。木无愧夹取一块羊排,放进木无悔碗里,笑道:“小弟敬给兄长的。” 木无悔没有吭声,只是瞪了木无愧一眼,立即收回眼神,但是打心底认为木无愧是黄鼠狼也鸡拜年,没安好心。 木无愧给纪宛如夹了一根羊排,笑道:“哥哥献给妹妹的。” 纪宛如轻声道:“谢谢哥哥。” 纪蕙兰有些不悦,道:“不能只顾着给别人夹,你自己也要吃一点。” 木无愧柔声道:“娘,孩儿知道了。” 木无愧给自己夹了一根羊排,很快吃完,又见珑佳公主夹破例吃完羊排,遂满心欢喜。他为珑佳公主夹了一点豆腐炒小白菜、豆皮炒腐竹、清炒四季豆,清蒸鲢鱼、酱香酥脆鸡、桂花香鸭、丝瓜炒鸡蛋等菜。木无愧过分重视珑佳公主的举动,引起众人的不安,他们瞧了木无愧一眼,便各自吃菜。 木无愧不管那么多,看了珑佳公主一眼,悠然笑道:“多吃点,这些菜挺好吃的。” 珑佳公主双颊红晕,喃喃道:“无愧,我吃不了这么多。” “无愧,公主殿下哪有你这般大胃口,你存心让殿下难堪,故意糟蹋这么多粮食!”木无悔见机会来了,正好可以教训弟弟一番,向木无愧投去严厉的目光。 佳公主横眉怒目,怒瞪木无悔一眼,又暗暗地轻踢了木无悔一脚,木无悔怯怯地垂下双目,不敢吱声。 木无愧轻轻取过珑佳公主的碗,将大部分的菜赶到自己的碗里,微微笑道:“这样就不会浪费粮食。” 木无愧大口大口地吃,珑佳公主展颜一笑,“慢点吃,不要噎着。” 纪蕙兰见此心里五味杂陈,又碍于珑佳公主的面子,不好说什么。木无愧扒完菜后,替珑佳公主舀了半碗汤。木无愧环顾四周,发现众人脸色各异,他娘似有怨气,他哥一脸怒气,纪宛如脸色平静,唯有珑佳公主满心欢喜。木无愧这才注意到自己举止欠妥,为了平息众怒,木无愧又去为各人舀汤。 木无愧给他娘舀了两勺子汤,又替他哥舀汤。木无悔满脸怒色,一双充满敌意眼睛瞪了木无愧一眼,怒道:“不用你来,我有手。” 木无愧一怔,赶紧收手,勉强笑道:“大哥,这汤不好喝么?” 木无悔呵斥道:“没听清楚大哥说的话么?” 珑佳公主瞥了木无悔一眼,木无悔畏畏缩缩地收回怒眼。 纪蕙兰挑眉道:“无愧,你忙了这一阵子,自己还是多喝点汤。” 珑佳公主端量纪宛如,发现纪宛如容姿出众,小巧玲珑,娇艳欲滴,又扫了一眼木无悔,只觉得此人身材魁梧,冷峻严肃,又心怀叵测,遂转过去头,笑道:“尊夫人,紫萱觉得世子与宛如姑娘挺般配的。” 纪宛如惊得双颊通红,垂下双目,低下头去。木无悔眼中充满恨意,不敢正视珑佳公主,只顾吃菜。珑佳公主在打小算盘,言外之意无非就是希望纪蕙兰将纪宛如许配给木无悔,再让木无愧娶她为妻。 纪蕙兰心里很是不舒服,沉思良久,认为纪宛如出身卑微,若把纪宛如许配给大儿子,只怕有辱木家门楣,还会遭受外人闲言碎语,又碍于珑佳公主的面子,只好缄口不言。木无愧满心欢喜,没想到珑佳公主竟帮他讲出自己不敢讲的肺腑之言。 一时气氛显得尴尬,纪蕙兰转移大伙注意力,笑道:“公主殿下,此事以后再议,赶快吃菜,菜凉了,有损味道,就不好吃了。” 纪蕙兰分明是不赞成珑佳公主的提议,珑佳公主有些恼恨,但又不愿当众发怒,遂强作欢颜道:“紫萱吃饱啦,请尊夫人与众位慢慢吃,紫萱失陪了。” “既然殿下吃好了,臣妇不好强留,请殿下先至客厅饮茶,臣妇稍后来陪殿下。”纪蕙兰亦笑道,又扫视了侍立在一旁的紫苑、梅红,“你们两个带殿下去客厅,为殿下沏茶。” 两位丫鬟正准备带走珑佳公主,珑佳公主向木无愧使了一个眼神,木无愧心领神会,柔声道:“娘、大哥、宛如妹妹,你们慢慢吃,我先去陪陪公主殿下。” 纪蕙兰正色道:“殿下应由娘来陪,你只管吃就行。” 珑佳公主有不悦道:“紫萱不想一个人喝闷茶,希望尊夫人准许二公子陪伴紫萱。 纪蕙兰心有不悦,亦不敢拒绝,遂强作欢颜道:“既然殿下愿意,无愧只管去就行。” 珑佳公主淡淡回应道:“多谢夫人。” 纪蕙兰向木无愧抛去严厉的眼神,厉声道:“无愧,公主殿下是尊客,你要注意礼制,不能怠慢殿下。” “是。”木无愧回应一声,明白他娘之意是不让他与珑佳公主过于亲近,随后将珑佳公主带往客厅。 珑佳公主吞了两口梅花茶,便放下茶杯,若有所思,似是不爽。 木无愧闻一闻梅花茶淡雅幽香,轻抿一口,朗朗笑道:“喝茶不同于品茶,喝茶仅仅吞下茶水,品茶则是先闻一下茶香,感受香气,让香气进入心肺,再饮一口茶水,但是不能一次性饮完,而是让舌头体味茶水的清香,然后一口一口地饮下,茶水便可滋润心田,切不可操之过急,如此方能练出品茶能力,还可以培养品茶者的闲情雅致。在品茶的过程中,不仅能鉴别茶叶的品质,还能分辨茶叶是精细,还是粗糙。姐姐觉得怎么样?” 珑佳公主原本没有心情听木无愧闲扯,想打断,但又不忍心,只好不耐烦地听其讲完。在木无愧逼问下,珑佳公主怒道:“少来鬼扯,本公主听了就烦。” 木无愧劝慰道:“都是我不好,姐姐多饮几口茶,心情就会好一些。” 珑佳公主忍不住大叫道:“气死本公主了!” 木无愧寻思片刻,微微笑道:“今日天气大好,艳阳可驱散姐姐心中的阴霾,咱们去散步怎么样?” 珑佳公主怒气消退了一大截,喃喃道:“好吧。” 两人缓缓来到后花园,摒弃刚才的繁文缛礼,如同从笼中释放出的小鸟,无拘无束地漫步。俄而,来到荷塘边,垂柳倒映水中,柳树成荫,池中荷花绽放,树上蝉鸣声不断,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木无悔担心木无愧在珑佳公主面前说他坏话,吃完饭后便悄悄地躲到后花园草丛里,窥视他们一举一动。 珑佳公主板着脸道:“无愧,你娘怎么偏向你大哥呢?” 木无愧憨笑道:“我大哥既是长子,又是世子,我娘自然会多关照他一些。小人向来不喜拘束,不愿被人管,所以我娘关照也就少一些。“ “你娘就是偏心,让你哥做世子,还对你不好。你大哥分明是一头恶狼,看到就让人心烦。”珑佳公主口直心快,发泄怨恨。 木无愧嬉笑道:“那姐姐认为小人如何?” 珑佳公主白了木无愧一眼,怒道:“你就是傻,人人都欺负你。” 木无愧笑道:“小人让姐姐欺负,姐姐不愿意么?” “你只能让本公主欺负,本公主不许别人欺负你。”珑佳公主谑笑,又话锋一转,“等你父母亡故后,本公主替你夺回木府。待至那时,我今日住公主府,明日住木府,岂不快哉。” 木无愧先是一惊,而后恢复笑意,料想她只是随口开玩笑而已,遂笑言:“那小人兄长住哪里?” 珑佳公主随便地抛出一句:“睡大街呗。” 木无愧嗔笑道:“大哥岂会甘心,定当每日纠缠姐姐。” 珑佳公主紧抿嘴唇,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若敢纠缠我,我当一刀劈了他。” 木无悔一直绷紧神经盯着他们,听到珑佳公主这些风言风语时仿佛晴天霹雳,顿时脸色惨白。当今大秦太子是珑佳公主胞兄,太子继承大统后肯定会一如既往地关照他的亲妹妹,而他这位木府侯爷在新天子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可有可无。木无悔隐隐担心一旦父母去世,珑佳公主真的拿他开刀,夺走他的木府,甚至不许他苟活于世。 木无愧轻声道:“若是被我娘与兄长听到,他们会伤心的。” “听到又如何,他们又能怎样?”珑佳公主轻蔑地说,想起昨日之事,眼波轻动,柔声道:“言归正传,你娘昨日教训你没?” 木无愧右手掌置于额头之上,左手放在背后,做出一副活蹦乱跳的猴子模样,嘿嘿一笑道:“我娘待我可好啦,怎么忍心打我呢?” 珑佳公主逗乐了,捏住木无愧的右手腕,娇笑两声,道:“小屁猴,姐姐可要修理你了。” 木无愧美滋滋的,珑佳公主将木无愧引到假山后面,趁机扯开他的衣袖,发现木无愧手腕都是洁白一片,并无什么伤痕。木无愧得意地笑道:“公主姐姐,我好着呢。” 珑佳公主秀眉一挑,命令道:“本公主命令你蹲下来,不许动。若敢抗命,有你好受的。” “姐姐若是要惩罚小的,小的亲自动手便是。”木无愧摆摆手,呵呵一笑。 珑佳公主突然袭击木无愧的后背,木无愧感觉瞒不住,没有抗拒,也没有躲闪,任凭她摆布。珑佳公主扯开木无愧的袍子,洁白无瑕的细手从木无愧的颈胛骨摸起,一直滑落到臀部,木无愧后背有不少处结痂地方,分明是受到了责打,只是因为敷上金创膏药而得到恢复,但是伤痕却不会这么快消失。 珑佳公主顿时眼眶湿润,颤声道:“你娘怎么这么狠心打你,我犯了天大的错误,我父皇、母后也不会打我。” 木无愧跳起来,抿嘴笑了一笑,道:“姐姐有所不知,小人昨日旁晚爬树时掏鸟窝,将整个鸟窝扒掉,鸟蛋全部砸碎了。小人体会到覆巢无完卵的感觉,一时太得意,一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以致如此。托姐姐的福,没有砸死,仅仅受了点皮外伤,没有什么大碍。” 珑佳公主替木无愧整理衣襟,严厉道:“你小子向来受了委屈,也不想让姐姐知晓。就你这一套,姐姐我还不清楚么?” 木无愧蹙眉道:“区区小事,姐姐何必放在心上。再说,我本来就爱惹是生非,我爹管教我,虽说严厉了一些,但也是人之常情,严父出孝子嘛。” 珑佳公主横眉怒目道:“我原本以为是你娘干的,没想到是你爹打了你。姐姐可不愿再看到你爹毒打你,我要去警告他。” 木无愧拉住珑佳公主,星眸一颤,道:“姐姐,不要去。我爹料理军务,尚未归府。我以后多注意一些,不让我爹生气就是,这样他就不会打我。” 珑佳公主瞟了木无愧,撇嘴道:“姐姐只要你不惹我生气就行,其余的我一概不管。” 木无愧憨笑道:“从今日起,小的不再惹爹娘生气,也不惹姐姐气恼,好不好?。” 珑佳公主瞪了木无愧一眼,微笑道:“你若让姐姐气恼,姐姐我可不会心慈手软。不过,量你小子也不敢。” “从今往后,小的奉姐姐的命令如圣命。”木无愧耸耸肩,又转移话题,“姐姐,咱们去遛狗怎么样?“ “好哇,玉环怎么样?”珑佳公主不禁一笑。 木无愧笑道:“姐姐一看便知,我可是把它养的白白胖胖的。” “太好了。”珑佳公主眉开眼笑。 玉环和宝良产自于西域乌孙国,乌孙国王欲交好大秦,派遣使者,通过丝绸之路,抵达长安。使者们献上乌孙国特产狮子狗、西土波斯国的波斯猫和波斯毛毯等贡品。珑佳公主素来喜欢遛狗,听闻秦帝得到4条狮子狗,便向秦帝索要其中的两条。秦帝拗不过此女,只得让珑佳公主挑选其中的两只。珑佳公主选取一条雄狗宝良和一条雌狗玉环,带回公主府,百忙之中,都要抽出时间来抱狗。 两人来到狗圈,五条大狗映入眼帘。其中,有两条是从西域呼揭国引进的凶猛异常的大狼狗。但是,经过木无愧的调教,狼狗对主人很是温顺,见到主人从不张口大叫,而是窜到主人身旁,闭上大嘴,跪在地上,享受主人对他的抚摸。狼狗只是顺从木无愧,木府上下无不惧怕狼狗,就连纪蕙兰也有些害怕,担心恶狗伤人。在纪蕙兰的要求下,木无愧只得将两只大狼狗用铁链子拴起来。另外两只是猎狗,虽然不似狼狗那般高大狰狞,但是凶猛程度不亚于狼狗。 玉环的狗窝最为醒目,又豪华,并且出窝后可享受充足的阳光。木无愧专门为宝良配上一个竹篾制成的小笼子,里面垫有细羊毛软毯和棉被,温暖舒适程度可想而知。有些时日,木无愧甚至把玉环抱到房间睡去。宝良的食具乃是两个闪闪发亮的青铜碗,一个碗用于装食物,另一个碗用于饮水。木无愧吩咐府里一名老仆每天定时给爱犬送来食物和饮水,并且清扫狗舍,从不间断。 木无愧把玉环抱到珑佳公主手中,珑佳公主许久未见玉环,尽情抚摸。珑佳公主逗弄了一会儿,想来玩一个刺激的游戏,“无愧,咱们斗狗,如何?” 木无愧微微点头,珑佳公主便把玉环甩给香秀抱,又请兰芷取来两根羊排。木无愧锁上圈门,珑佳公主将一根鲜红大羊排丢入狼狗舍中。两只雄性大狼狗自然经不住诱惑,跃跃欲试,试图挣脱铁链,无奈铁链将它们锁得死死的,它们只得伸出长长的大血舌头,垂涎欲滴。木无愧看出大狼狗饥渴难耐,便在这个节骨点上解开铁链。挣脱枷锁的大狼狗凶猛异常,争抢羊排,互不相让。 为了防止恶狗不慎伤及珑佳公主与自己,木无愧跳上一丈高的围墙之上,又将珑佳公主带上围墙之上,两人蹲在上面津津有味地欣赏。 两狗张开血盆大嘴,露出凶恶可怕的獠牙,旋即撕咬在一起。珑佳公主十分兴奋,站起身来,笑得前仰后合。木无愧担心珑佳公主不慎掉下去,急忙扶住她,又高声道:“姐姐当心摔下去。” 珑佳公主瞟了一眼木无愧,不悦道:“本公主这点定力还没有么?区区小墙,本公主才不放在眼里。” 木无愧朗声道:“姐姐,去那边梧桐树旁靠着,舒服一些。” 珑佳公主微微点头,两人来到围墙旁一颗大榕树旁站着。珑佳公主浅笑道:“蹲着舒服一些。” 木无愧蹲下来,背靠在榕树树干旁,珑佳公主则依偎在木无愧怀里。木无悔顿觉恼怒,趁机良机,教训木无愧一顿。他冲到围墙下面,大喊道:“无愧,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把公主殿下带到如此险恶的高墙之上。殿下玉体尊贵,不容许有半点差池。你不考虑自己也就罢了,若是殿下遭遇不测,木府所有人将因你而遭罪。” 木无愧颇感震惊,但是无言以对,只得保持沉默。木无愧往日也是这般观看斗狗之事,可木无悔不闻不问。木无愧明白他哥当着珑佳公主的面,巧借关心珑佳公主的安危,实则是趁机奚落他。 珑佳公主不由得心生怒意,站起身来,向木无悔抛去厌恶的目光,训斥道:“狗拿耗子,少来管本公主闲事。” 木无悔不甘心,高声道:“高墙之上,危险至极,请殿下莫把安危当儿戏。殿下身在木家,臣有责任保护殿下,请殿下三思。” 珑佳公主气得大怒道:“滚远一点,否则休怪本公主不客气。” 木无悔遭此劈头盖脸的臭骂,满心怨恨,但也不敢纠缠珑佳公主,只得灰溜溜地离开。 珑佳公主怒气未消,白了木无愧一眼,冷冷道:“你哥就是心肠太坏,本公主日后要给他一点颜色看,让他尝尝本公主的厉害。” 木无愧微微笑道:“姐姐息怒,大哥这几日心情不太好,请姐姐莫与他计较。” “幸亏有本公主做你靠山,否则你哥要欺负到你头上去。”珑佳公主秀眉微蹙。 木无愧笑而不答,珑佳公主继续依偎在木无愧怀里。 一番恶斗之后,两只大狼狗均被对方咬得遍体鳞伤,浑身充满血迹。最终体型较大的大狼狗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叼走排骨。受伤严重的狼狗趴在地上,纵有千百般不愿,也只得任凭战胜者抢走美味佳肴,默默地垂泪。 “过瘾吧。”木无愧挂满笑容,将一根用粗布包好的小羊排递给珑佳公主,“姐姐试一下。” 珑佳公主斜睨木无愧一眼,将其抛向失败者,失败的狼狗狼狗毫不迟疑地咬住主人怜悯之物,静静地享受一番。珑佳公主刚才一直闷闷不乐,突然冷笑道:“无愧,你就是小狼狗,你哥是大狼狗。你被你哥欺负了,幸亏本公主施舍你,否则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哥夺去一切,而你一无所有。” 木无愧遭到珑佳公主的取笑,微微一怔,顿时脸色泛白,有点后悔,但是很快憨笑起来。 木师安回到府里,木无悔无处出气,正好搬请木师安教训木无愧。木师安来到围墙下面,见两人有说有笑,不免心生怒意,高喊道;“公主殿下、无愧,你们快下来,上面危险。” 父亲亲自来请,木无愧大为吃惊,只得跳下来,珑佳公主亦跟着跳下来。 木师安躬身道:“见过公主殿下。” 珑佳公主没有搭理木师安,向香秀使了一个眼神,香秀便将玉环递给木无愧。珑佳公主白了木师安一眼,带领两位侍女离开了。木无愧正要陪同珑佳公主,却被他爹一个愤怒的眼神给镇住,只得将玉环抱到狗圈中去。木师安将木无愧带到书房,木无悔躲在门外偷听。 木师安厉声道:“你可知罪?” 木无愧跪于木师安面前,低声道:“孩儿知错,孩儿悔不该将公主殿下置于高墙之上。” “既然知错,当知如何补过么?” “孩儿以后不再带公主殿下去狗圈。” 木师安脸一沉,横眉怒目道:“为父决定明日将5只恶狗全部杖杀,方能令你死心。” 木无愧惊惧不已,思虑片刻,方道:“狮子狗与两只大狼狗俱为珑佳公主所送,父亲若是全部杀死,孩儿无法向公主殿下交代,请父亲三思。” 木师安正色道:“用不着你操心,为父自会禀明陛下,陛下一定不会怪罪木家。” 木无愧于心不忍,垂泪哀求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五犬俱是生命,请父亲手下留情。” “你贪玩愚劣,秉性难改,怙恶不悛,有你大哥一丁点好学之志,为父就心满意足。然而,你偏偏不是那块料,不吸取昨日教训,还想留下这些畜生为害作恶,危害木家,分明就是跟为父作对。”木师安不由得大怒,怒气攻心,连扇木无愧四个耳光。 木无愧被扇倒在地,又从地上爬起来,跪在木师安面前,顿时泪如雨下,满脸一片浮肿火辣,鲜血流到嘴角,直淌到地上。木无悔从门缝里偷看,满心欢喜,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纪蕙兰没见到丈夫与儿子,便到处找,在梅红的禀明之后,直奔书房。纪蕙兰瞧见木无悔鬼鬼祟祟的举动,觉得好生奇怪,料知木师安定在书房里,便没有惊动木无悔,悄悄地来到木无悔身旁。木无悔见到他娘立在身后,有些吃惊,但也没说什么。纪蕙兰发觉里面静悄悄的,觉得出了大事,遂猛地撞开书房大门。父子两人均被这猛烈的撞击声给镇住,木师安一脸茫然,木无愧则是破悲为喜,终于盼来了他娘。 纪蕙兰一见儿子又被丈夫痛打一顿,怒从心来,喝道:“师兄,你昨日把无愧打得半死,今日又把无愧打成惨不忍睹,是何居心?” 木师安眉头一皱,呵斥道:“你不知事情缘由便责备我,你就是太过于溺爱他,才致使他今日把珑佳公主带到狗圈中斗狗。若是恶狗伤及珑佳公主,到那时就是杀了这个逆子,也无济于事,陛下焉肯放过我木家?我只是略作惩罚而已,难道师妹不懂娇子就是杀子之理吗?” 木无悔闯进来添油加醋道:“孩儿下午还劝过弟弟,可是弟弟就是不听,执意让公主殿下呆在高墙之上,还指使公主殿下斥责孩儿。” “无愧,你怎么屡教不改呢?”纪蕙兰将失望的目光投向木无愧,又见二儿子满口是血,不免心疼,将其扶起来,掏出锦帕,替其擦干血迹。 木无愧见他爹与他哥两人一致指责他,他娘对此深信无疑,深知继续争辩下去,于事无补,一心想保住爱犬,遂含泪道:“娘,父亲要杀珑佳公主送给孩儿的几匹爱犬,珑佳公主很喜欢这它们。” 纪蕙兰凝神深思,一时竟不知如何处理。 木师安厉声道:“若是留下这些凶猛的畜生,难保珑佳公主不遭其所伤,师妹莫要纵容此等不肖之子。” 纪蕙兰思虑片刻,徐徐道:“杀死这些狗未免太可惜,不如卖出去,换些银两,补贴家用。” 木师安觉得此言在理,遂冷冷道:“就依师妹所言。” 木无愧惊恐失措,眼看保不住所有爱犬,一心只想留住玉环,便跪在纪蕙兰面前,凄声道:“娘,珑佳公主视狮子狗玉环为至宝,况且玉环温顺乖巧,从不伤人,求娘留下玉环,否则公主殿下会责备孩儿。” 纪蕙兰心疼儿子,觉得做得太绝,反而不好,遂扶起木无愧,安慰道:“此事娘来做主,你莫要担心。” 木无愧含泪道:“多谢娘。” 纪蕙兰向木师安抛去冷冷的目光,道:“留下玉环吧,免得珑佳公主找无愧麻烦。” 木无悔正一举让珑佳公主憎恨木无愧,没想到他娘居然对木无愧有所怜悯,便急不可耐道:“娘,玉环就是个祸害,弟弟就是因玉环而玩物丧志,珑佳公主则因玉环常常冲到木府来。” 纪蕙兰怒瞪了木无悔一眼,道:“你弟弟向来贪玩,怎会因为没有玉环便痛改前非。难道卖掉玉环,珑佳公主就不找木家麻烦吗?” 木无悔一时语塞,无言以对,只得低下头去。木无愧心知他哥因受珑佳公主冷遇而来为难他,如今保住了玉环,不好与他哥计较。 木师安认为留下玉环没有什么大碍,也就没吭声。纪蕙兰拍板定案,“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以后你们再也不许为此事纠缠,明日我让章管家卖掉四条狗。” 木无愧刚才一直惶恐不安,因保住玉环而安下心来。未几,木府钟声响起,这是提示木府所有人员集体用膳时辰到了,纪蕙兰便吩咐大伙一同用膳去。 第十六章 华阴一游 时至青黄不接的夏季,关陇地区酷热难当,在屋外遛一圈,便让人满身大汗。连续两个多月的异常干旱天气使得池塘干枯,江河断流,农田皲裂,麦穗枯死,农夫焦断心肠。京城富贵人家除了受到天气炎热的影响外,难以外出活动,其余生活均未受到丝毫影响,依旧是灯红酒绿。木府倒是显得平静,没有什么异常。 珑佳公主不避酷暑,冲到木府。梅香在大院巧遇珑佳公主,急忙上前行礼道:“奴婢见过公主殿下。” 珑佳公主急问道:“二公子在哪里?” “二公子正在后花园。” 珑佳公主带着香秀与兰芷,赶往后花园,正好看见木无愧正在后花园浇花。珑佳公主大喊道:“无愧,姐姐来看你啦。” 木无愧见到珑佳公主既高兴,又害怕,害怕不好向她交代狼狗。木无愧遂笑道:“姐姐,咱们抚琴,如何?” 珑佳公主斗狗余兴未尽,笑道:“无愧,本公主想斗狗,改日再抚琴,怎么样?” 木无愧心里直打鼓,看来卖狗之事无法掩盖,只能坦白交代。于是,木无愧强作欢颜道:“姐姐,小人有重要事情需要跟姐姐商量,去琴房如何?” 珑佳公主惊笑道:“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神神秘秘的,就不能在后花园讲吗?” “此事非同寻常,需要私下跟姐姐讲。” “好吧。” 珑佳公主一进琴房,木无愧便吩咐香秀关上琴房小门。珑佳公主吃惊地问:“你小子搞什么名堂?” 木无愧扑通一声跪在珑佳公主面前,凄声道:“小人对不住姐姐,请姐姐责罚。” “你未尝做出对不起本公主的事,为何要行此大礼。珑佳公主一脸惊诧,弯身去扶木无愧。 木无愧不敢起身,低声道:“小人若是说出此事,姐姐一定会伤心。” “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姐姐今日心情好得很,怎会伤心?你小子别来胡扯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逗本公主。” “昨日小人不慎失手,致使大狼狗冲出圈门,咬伤府里一位仆人。小人担心恶狗再次伤人,遂擅作主张,卖掉所有狼狗与猎狗。” 珑佳公主气得气不打一块儿出,一把推翻珑佳公主,一拧眉大怒道:“本公主视狼狗为心肝宝贝,之所以送给你,就是让你好好珍惜。你见狼狗,如同见本公主。如今,你却为了一个下人,居然出卖我,简直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该当何罪?” “小人自知伤害姐姐太深,罪不可赦,请姐姐一剑刺死小人,以泄怒气。”木无愧爬起来,含泪指着琴房里摆放的一把短剑,“香秀姐姐,去取来短剑,交给公主殿下,让公主殿下结果小人。” 香秀与兰芷一起跪于珑佳公主面前,香秀乞求道:“殿下,木公子一向宅心仁厚,不愿伤及他人,无奈做出此举,请殿下饶了木公子一回吧。” 珑佳公主任是一脸怒气,不肯再看木无愧一眼,兰芷哀求道:“木公子是殿下知己,为殿下排解了不少忧愁,无人能替代木公子的位置,何况木公子留下了殿下最心爱的玉环,请殿下三思。” 珑佳公主愤愤地抛出一句:“木无愧,念在你为本公主付出了不少,本公主不想与你计较,你好自为之吧。香秀、兰芷,咱们走。” 虽说珑佳公主对自己下不了手,但是木无愧担心珑佳公主把事情闹大,她现在只是愤而离去,木无愧虚惊一场,这场风波总算安然无事地度过了。木无悔在后花园角落练剑,正好看到珑佳公主一气之下,冲出木府,遂满怀欣喜,终于得偿所愿,让珑佳公主厌弃了木无愧。 木无愧这几日,靠浇花、抚弄玉环来排解忧闷的心情。 司马皇后请来了一个戏班,令其在宫中连演几日。珑佳公主因对木无愧余怒未消,又加上司马皇后派朱总管请她去看戏,遂留在风华宫小住几日。 木府后花园种植了许多奇花异草,但是因天气酷热而有些枯萎,木府荷塘水位浅了不少,但是荷花并受到无丝毫影响,依旧是清水出芙蓉,笑傲群花。木无愧心疼这些名花,有时亲自浇花,挤不出时间,则请梅香或者紫苑待劳。 正是水仙、牡丹、兰花等鲜花竞相争艳的时候,纪宛如用过早餐后,一时兴起,独自来到后花园赏花。珑佳公主没来找木无愧,木无愧觉得空虚,顿感无所事事,想去后花园消遣,来到后花园长廊处,瞧见一位身着白色绸缎裙子的姑娘从荷塘里取来一壶水,又轻盈地洒水,情之所至时抚摸柔弱的花瓣。木无愧凝眸一望,原来是冷艳的宛如妹妹,不由得心中大喜,想溜过去看个究竟。 牡丹花虽然雍容华贵,有国色天香之姿,但是也经不起炎炎烈日的炙烤,尽显萎靡之态,纪宛如似乎对牡丹情有独钟,不慌不忙地给牡丹施撒清水,似是怕多撒了水,便一点一点地浇,抚平略显萎态的粉白色花瓣,还不时凑过去闻一闻幽幽淡雅花香。美人独步花间,木无愧只觉得花似美人,美人如花,美人更胜娇花,美人远比鲜花柔媚娇俏。 一阵清风拂来,木无愧掂起脚跟,悄悄地靠近眼前的美人。木无愧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这位姑娘的背后,突然紧紧捂住姑娘的双眼。纪宛如惊慌失色,使劲挣扎,又高声大叫:“快放开我,快放开我……” 纪宛如越是这样惊叫,木无愧愈是兴奋,哪肯放手。木无愧使出阴阳怪腔,“是哥哥我,妹妹喜欢么?” 纪宛如这才听出是木无愧,颤抖道:“无愧哥哥,若是不放开宛如,宛如就向娘禀报。” 木无愧不由得浑身一震,想到他娘雷厉风行的手段,又想起惨死的绿茵,便有毛骨悚然之感,不由自主地松开手。可是,他想到他娘向来疼爱他,毕竟他是他娘的亲生骨肉,她娘知道了也不会把他怎么样,遂壮起胆来。 纪宛如一见有脱身机会,便拼命地往药房跑。木无愧以为纪宛如是因为有了绿茵的前车之鉴,害怕他娘将勾引她的罪名扣到她身上,故而想趁早避开。他略作思忖,认为他娘既然认纪宛如为女儿,就不会谋害纪宛如。 越是难以弄到手的东西,越易撩起人的兴致。木无愧岂肯善罢甘休,使起轻功,腾空而起。纪宛如没有功力,木无愧轻松自如地飞到纪宛如身后,轻而易举地抓住纪宛如纤纤素手。纪宛如几乎耗尽全身力气挣扎,也是枉然,木无愧死死揪住不放。木无愧盈盈一笑,道:“妹妹,哥哥带你去逛太华门隆庆街。” 纪宛如花容失色,更加忐忑不安,想起越秀美这种烟花场所,仿佛心里烙下的那道伤疤永远挥之不去,浑身颤抖,又哀叫道:“求哥哥放了宛如,宛如不想让娘责备。” 木无愧一怔,纪宛如怎么如此怕他,自己又不是色狼。再说,珑佳公主从来不怕自己,反而是自己害怕惹珑佳公主不高兴。木无愧憨笑道:“妹妹休怕,哥哥不会欺负你的,只是想带妹妹出去玩。” 纪宛如突然潸然落泪,晶莹剔透的泪水从水汪汪的眼眶中滚落到她那粉嫩的双颊。面对这位姑娘的哀求和哭泣,木无愧心里发麻,只好松开手,任其逃走。纪宛如一股脑儿逃到药房,木无愧愣愣地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怅然若失。木无愧凝眸深思,却看到梅红从纪宛如面前走过。他猛然一惊,断定梅红看到纪宛如泪流满面,定是认为自己欺负了纪宛如。想到梅红是他娘的耳目,木无愧如坐针毡,担心纪宛如向她娘控告他欺负她。即便纪宛如隐瞒不告,梅红也一定会告发自己。木无愧慌张地奔到药房门口,只见他娘正准备向纪宛如讲解《本草内经》,梅红侍立在一旁,表情似是诡异。 纪蕙兰见纪宛如脸上尚有些许泪水,又扫视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木无愧,厉声问道:“宛如,无愧欺负了你么?” 纪宛如低下头来,轻声道:“没有。” 纪蕙兰秀眉微蹙,“那你为什么哭?” 纪宛如不便开口,木无愧冲至纪蕙兰面前,插话道:“宛如在后花园浇花时,不小心摔倒了,摔得有些重,便哭了,孩儿碰巧看见了,立马把宛如扶起来。” “宛如,是这样的么?”纪蕙兰疑心渐起,显然是不信。 宛如微微点头,木无愧心中大喜,没想到纪宛如原谅了他。纪蕙兰见纪宛如同意儿子的说法,也不好否认。 木无愧料想只要他娘同意,纪宛如必定同意,遂斗胆向他娘求情道:“娘,孩儿闷得发慌,想让宛如陪孩儿去隆庆街逛逛。” 纪蕙兰横眉怒目道:“娘替你请来知识渊博的檀先生,你不思向学,反而气走檀先生,还想把宛如拉下水,简直是可恶至极。” 木无愧被劈头盖脸地训斥一顿,觉察到梅红没有告发自己,否则他娘早就臭骂自己一顿。木无愧冷冷道:“既然娘不许宛如去,那么孩儿只好独自一人去。” 纪蕙兰秀眉一挑,怒道:“隆庆街有许多不干净的地方,你也不许去。” 木无愧沉思半晌,想起隆庆街的秦楼楚馆,想起越秀美,这才明白纪宛如不想去隆庆街的原因,原来他揭开了纪宛如的伤疤,牵动纪宛如在伤心之地的痛楚。木无愧放弃去隆庆街的念头,淡淡地说:“娘,孩儿心情不好,想到外面走走。” 纪蕙兰微微一怔,思忖半晌道:“近来,关中大旱,城外不知饿死了多少人。外面盗贼流寇四起,青丝白马比比皆是,指不定你就会被那些混进城的匪徒打劫,甚至被掳去。” 纪宛如闻之脸色突变,隐隐担忧他爹和他弟弟可能会饿死。梅红倒显得淡定,静静聆听纪蕙兰对二公子的训斥。 木无愧冷笑道:“孩儿这身武艺可是娘亲手教的,对付那些流寇足足有余,娘何必如此操心。” 纪蕙兰秀眉一挑,“那些盗寇并非都是等闲之辈,有些人可能是被逼造反的,娘也未必敌得过那些人,你却如此放肆,不把娘的话放在眼里。” 木无愧打量纪宛如一番,发现她满脸忧惧之色,想起纪宛如在乡下还有生父和弟弟,遂淡淡道:“娘,如今到处闹饥荒,孩儿料想宛如妹妹的老家发生饥荒,咱们不如去看望宛如亲爹与弟弟,正好可以接济他们,以成全宛如的孝心。” 纪蕙兰凝神思虑一番,正色道:“宛如的老家在华阴,距长安有200多里路程,去一趟谈何容易。” 木无愧想起明月山,悠悠道来,“孩儿上次去过明月山,路程也是200多里,半日便可到达,也没什么不妥。” “宛如,你想回老家一趟吗?”纪蕙兰思一时半刻找到反驳的话来,遂征询纪宛如的意见。 纪宛如突然跪在纪蕙兰跟前,含泪道:“我父亲和弟弟都在华阴乡下,老家发生饥荒,宛如家里实在太穷,我想给他们带些粮食和银两,否则他们肯定会饿死。宛如不想他们死去,恳请娘亲准许宛如回乡下探望他们。” 纪蕙兰闭目深思,半晌方道:“如今,关陇烽烟四起,盗贼攻击官府,你一个柔弱的小女孩怎能安然无恙地往返长安与华阴,只怕会在半路上遇到歹人。” 纪宛如希望他们陪她去老家,只是不便于直接开口请他们一起同去。木无愧眼看机会来了,满心欢喜,惊喜道:“孩儿愿意护送宛如妹妹去乡下,请娘放心,若是宛如有闪失,孩儿一定会舍命相救。” 纪蕙兰怒斥道:“以你这点皮毛功夫还想保护宛如,简直是痴人说梦,无非就是白白搭上性命。你死了这条心,娘不许让你去。” 木无愧针锋相对,“难道娘忍心看着宛如妹妹的父亲和弟弟白白饿死吗?如若这样,宛如妹妹定会伤心死了。” 纪蕙兰回过头瞧了一眼纪宛如,只见她泪水沾湿衣襟。纪宛如许久没有回到故乡,极其思念家人。纪蕙兰心中五味杂陈,指着纪宛如道:“无愧,你看看,宛如多么孝顺,你若有宛如一半的孝顺,娘就心满意足,而你偏偏不是那块料。” 木无愧揣测出他娘似是同意纪宛如回乡探亲,但是不确定他娘让他去,遂柔声道:“这么说,娘同意宛如回乡下,不知谁陪宛如同去?” 纪宛如擦干眼泪后,表情如常,温如止水。纪蕙兰秀眉一挑,“娘亲自陪宛如去,但是你不能去。” 木无愧烦躁地皱了皱眉头,心有不甘,道:“娘这不是憋死孩儿吗?要不娘一刀结果孩儿,省得孩儿郁闷痛苦。” 纪蕙兰气得声色俱厉道:“胡说八道,娘生你,养你,又把你拉扯大,容易吗?你就是这么对待娘的吗?” 木无愧羞愧地垂下双目,喃喃道:“娘,孩儿一时妄语,望娘切莫生气。只要娘准孩儿同去,孩儿发誓对娘百依百顺,永远对娘孝顺。” 纪蕙兰怒意缓解了不少,抿紧嘴唇道:“娘还还不知道你的德性,你在府里呆不住,娘不反对你去,但是娘也得征求宛如的意见。若是宛如不同意,就不要怪娘心狠。” 木无愧露出温馨的笑容,望着纪宛如,含笑道:“宛如妹妹,哥哥求你让我同去,我拼了性命,也要保护好你,决不让歹人伤你一分一毫。” 纪宛如微微点头,木无愧欢快地叫道:“娘,宛如同意孩儿去了。” 纪蕙兰睥睨木无愧一眼,“瞧你这副臭德性,去乡下好什么好惊喜的。” 木无愧偷笑道:“娘,什么时候去?” 纪蕙兰淡淡回应道:“明日一大早就去。你可不能睡懒觉,若是晚了,就不要怨娘了。” 木无愧嘴角翘起,浅笑道:“孩儿一定早起。不过,还有哪些人陪咱们同去?“ 纪蕙兰一怔,“我们三个人就足够了,再加上一个车夫温伯伯。” 木无愧嗔笑道:“要不要让爹也陪我们同去?” 纪蕙兰一时有些征楞,皱起眉头道:“你爹整天忙于庙堂之事,哪有时间去。再说,也不能把无悔一个人丢在家里。” 梅红思前想后,认为二公子毕竟是夫人的骨肉,夫人对待儿子的方式不同于对待丈夫,此时若是咬定二公子欺负纪宛如了,只怕夫人难以相信,何况纪宛如站在二公子这一边,只好闭口不提。 纪蕙兰将此事告知木师安,木师安本就嫌这位婆娘将他看得太紧,巴不得她能有几日不在身边,便爽快同意了。 次日天色还是蒙蒙亮,纪宛如按照木无愧的要求,将贪睡的木无愧喊醒。纪蕙兰安排好一辆双马马车,备置好干粮和饮水,并且带了一些银两,准备送给纪宛如的生父,纪宛如也将这一个月以来的赏钱全部带上,为家里纾困。 京城里任旧是歌舞升平,繁华盛景,看不出与往日有什么异样。一辆宽敞的双辕青蓬马车缓缓驶出京城北门集庆门,出城后飞速奔驰。纪蕙兰坐在蓬里中间位置,木无愧与纪宛如分坐纪蕙兰左右。车棚两边的帘子全被拉开,但是外面风小,纪蕙兰不时摇动羽毛扇子,木无愧伸出头部,扫视了外面。城外官道两旁尽是干裂土块,小草奄奄一息,树木枯萎。一副衰败的景象扰乱木无愧的兴致,木无愧兴致索然,靠一边小憩。 马车飞速奔跑,卷起漫天黄色灰尘,木无愧立即拉上两边车帘。他端量他娘,他娘身着一件梨花色薄纱裙子,显得端庄清秀,恬静怡然,正在闭目养神,眉宇和嘴角间浮现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木无愧又将目光转向纪宛如,纪宛如身着一套桃花色的薄纱裙子,一双玉手优雅地摆放在裙複上,正在小憩。纪宛如往日冷冰冰,今日双颊如绽放的荷花,娇艳而微笑,诱人而令人心醉。木无愧看得目光陶醉,不知不觉地将手伸过去,摸了一下纪宛如的小手。纪宛如迅速睁开双眸,木无愧怯怯地收回不安分的手。 木无愧将头伸过去,轻声道:“刚才,有一只蚊子正准备咬妹妹,哥哥就把它赶走了,不料触碰到妹妹,让妹妹受到了惊吓。” 纪宛如点头微笑,木无愧觉得纪宛如笑得最灿烂,是世间最美的笑容。木无愧柔声笑道:“妹妹笑得好可爱,给哥哥再笑一个。” 纪然如低下头去,木无愧感觉自己似乎俞越分寸,准备回到座位。纪蕙兰本将羽毛扇放在裙袂上,可能因木无愧凑近而感到闷热,遂猛地摇晃扇子,扇到木无愧的脸蛋上。纪蕙兰突然惊醒过来,睁开双目,发现是儿子,怒道:“你不休息,在干嘛?” 木无愧缩回头,正襟危坐,憨笑道:“这鬼天气太热,孩儿怕娘睡不好,想接过扇子,为娘扇风,不料娘却摇动扇子。” 纪蕙兰脸色稍有缓和,道:“不用了,你只管休息。” 木无愧挤眉弄眼道:“想必娘有些渴,孩儿替娘取水来。”木无愧从一个木框子里取来一个葫芦,塞到他娘手里。 纪蕙兰唇边露出一丝笑意,道:“你终于开了窍,娘以后鬓白齿黄,行走不便时,就指望你的孝心了。” “这是自然,孩儿与兄长定会孝顺娘,为娘养老送终。”木无愧淡然笑道,又取来一个葫芦,递给纪宛如,“宛如妹妹,喝点水解渴吧。” 纪宛如朝木无愧笑了一笑,便接过葫芦。纪蕙兰喝得差不多,便将葫芦递给木无愧,示意他将其放在一边。纪蕙兰柔声道:“别顾着给别人递水,你自己也要喝一点。” 木无愧顺手将他娘未喝完的水一饮而尽。纪蕙兰大吃一惊,不由得有些恼怒,“你怎么把娘的水给喝完了呢。” 木无愧淡然笑道:“孩儿小时候是喝娘的奶水长大的,喝这水又算得了什么。” 纪蕙兰绷紧脸,气得无话可说,只是怒瞪了木无愧一眼。纪宛如掩口一笑,又将葫芦递给木无愧。 纪蕙兰咬住嘴唇道:“不能只顾着自己喝,给温伯伯一点水。” “遵命。”木无愧盈盈笑道,又拉开车子的前帘,将水递给温伯伯。 “温伯伯喝点水。”木无愧把葫芦塞到温伯伯手里,只见黄豆般大小的汗水从温伯伯黝黑的额头上滚落下来。 “多谢二公子。”温伯伯接过葫芦,一饮而尽。 温伯伯年近五旬,为人沉默寡言,但是勤勤恳恳,为木府养马驾车,已有近二十年。 不到中午,三个人纷纷进入梦乡。时至中午,马车进入华阴县地界不久,官道上到处充斥着流亡逃难的百姓,马车遂不能前行。外面传来逃亡奔命的声音,温伯伯急忙勒马停车,三人同时被震醒。 木无愧拉开车帘,无数人背着行李,拖家带口,仓皇逃命,路上横躺着无数具尸体。木无愧将目光移向他娘,惊叫道:“娘,外面尽是逃窜的百姓,莫非华阴发生暴乱?” 纪蕙兰凑过来看,眸子里浮现疑惑地目光,“应该是。你爹没跟我提到华阴暴乱,相必也是这两天才发生的,否则你爹也不会让我来华阴。” “娘,孩儿下去抓一个人询问一下。”木无愧准备跳下车。 “带上佩剑防身,不可闹事伤人。”纪蕙兰一把拉住木无愧,递给木无愧佩剑,随后松手。 木无愧跳下车去,飞到一个扛着麻袋的中年男子面前,挡住他的去路。男子一脸疑惧道:“官爷,怎不逃命,强盗马上就杀过来。” 木无愧惊诧道:“哪里来的强盗?强盗的头目是谁?” 男子急促道:“太华山黑风寨的草寇向来打家劫舍,杀人如麻,无恶不作。他们的头领叫晁彪,这人心狠手辣,着实叫人害怕。你不逃命,可别挡我。”木无愧让开道路,此人一溜烟跑个无隐无踪。 木无愧飞到马车上,向她娘详细告知。纪蕙兰神色微微一怔,抿嘴道:“如今,华阴遭遇盗贼袭击,只怕县城难保。” 纪宛如大惊失色道:“不知道我爹和弟弟怎么样了?宛如很想见他们一面。” 木无愧安慰道:“宛如妹妹莫慌,我跟娘一定带你去看你爹和弟弟。” 纪蕙兰随即吩咐温伯伯饶过县城改走阴平小道,因小道狭窄,马车只得缓缓而行。三人一路上不时拉开车帘,道路两旁农田干枯一片,草木稀少,树木的外皮皆被剥掉,树木附近有许多坑洼,似是野菜被挖去而留下的,令人不胜唏嘘。 待至傍晚,温伯伯按照纪宛如的提示,驱车赶至细柳镇。镇上饿殍遍野,白骨累累,尸骸推挤如山,蠕虫爬满尸身,尸体腐臭味熏天。令人心惊肉跳的是有小孩的尸骨被丢弃在尸骨堆里,其头颅躯干完整,只是腹中和大腿上的肉被割去,这很可能是有人觅食无着,饥饿难忍,遂痛下杀手,易子相食。惨绝人寰之状,阴森恐怖,不堪入目。木无愧心生一种毛骨悚然之感,赶紧拉上所有车帘,纪蕙兰与纪宛如掏出锦帕,捂住口鼻。纪宛如更是惊恐万状,倒在纪蕙兰怀里,纪蕙兰紧紧抱住纪宛如。温伯伯虽然见过不少尸骨,但也是不寒而栗,眼睛不敢扫视左右,只得垂下双目。 木无愧惊叫道:“华阴县一定发生了饥荒,饿死这么多人,官府为何不开仓赈济饥民呢?” 纪蕙兰黯然神伤道:“今年以来,关中大旱,飞蝗成灾,无数农田颗粒无收。你爹跟我讲过,朝廷拨下救灾粮饷,怎么还是饿死这么多人?” 纪宛如失声道:“我家缺衣少粮,官府未给任何粮饷。我爹向钱老爷借钱,钱老爷非但不给,催逼我爹还债,逼迫我爹把我卖到越秀美。” 木无愧安慰道:“妹妹切莫伤心。如今,你已是我娘的乖乖女,也是我的好妹妹,不再担忧衣食无着,我木家永远让妹妹过上衣食无忧的富贵生活。待会儿见到你爹与弟弟,就把他们接到木府去。” 纪蕙兰叹息道:“定是华阴那群狗官勾结豪强地主,贪污粮饷,才致使饥民活活饿死。” 傍晚时分,马车驶入钱家村,村里空荡荡的,亦看不到人影,却能瞧见几只秃鹫啄食腐尸。生火烧饭时辰却不见袅袅炊烟,唯见几具尸体横躺在枯树、干塘旁边,满目疮痍,叫人见之心惊肉跳。纪宛如一路过来,既惊惧,又以泪洗面。 木无愧叹道:“娘,这村里看来没有活人了。” 纪蕙兰没有回应,凝眸深思。 马车来到纪宛如她爹卫老三家的屋子附近停下。卫家附近树木凋零,寸草不生,还横躺着几具尸体。几间土木屋子并排在一起,卫家位于最东端,仅有两间小屋。马车突然停在卫家大门口,木无愧斗胆跳下车,只见大门敞开,一股腐臭味扑鼻而来。尽管无法忍受这种气味,但还是要让纪宛如见他爹与弟弟最后一面。纪蕙兰与纪宛如相继下车,木无愧扶着她们俩缓缓进屋。纪蕙兰、纪宛如以锦帕掩住口鼻进屋,只见家徒四壁,一位瘦弱的老头与一位枯瘦如柴的小男孩倒在灶台旁边,锅里仅有半锅水,却无半粒粮食,甚至连野菜都没有。纪宛如跪在尸体面前,悲痛万分,失声痛哭起来,泪水浸湿锦帕。 木无愧与纪蕙兰纷纷落泪,齐声劝道:“宛如,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不要哭怀了身子。” 纪宛如拜了又拜,连续拜了三次,纪蕙兰与木无愧扶起纪宛如,缓缓走出卫家。木无愧轻声道:“娘,宛如,我取来火石,正好来个火葬,以告慰亡人在天之灵。” 两人微微点头,木无愧跳到车上,取来火石,点燃灶台后面的干柴。木无愧奔出屋子,干柴迅速熊熊燃烧,一股火光冲上屋顶,整个屋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火势蔓延到隔壁的屋子,一会儿整排屋子全部被烈火吞噬,黑烟笼罩整个钱家村。 夜幕降临,马车借着肆虐的火光,驶出钱家村。幸好皓月当空,洒下银光,马车如同蚂蚁搬家,缓慢龟行。待至深夜,马车来到一座驿站前,纪蕙兰决定在此留宿一夜。驿站栅门洞开,马车缓缓进入院内。院子里面空荡荡的,地上杂物横躺。温伯伯在前面开路,木无愧搀扶纪蕙兰和纪宛如进入屋内。屋里也是人去楼空,地上杂物乱七八糟,凡是值几个钱的东西早已卷走。 木无愧四处寻找,连个稍好的桌椅也找不到,幸好找到一张床铺,可惜只剩下床板,其它东西荡然无存。吃了一些干粮后,几个人决定呆在车上过夜。 第十七章 华阴遇险 天已大亮,温伯伯早已起来,从车里取些草料喂马。纪蕙兰醒得早,木无愧和纪宛如还在睡梦中。纪蕙兰不忍心弄醒他们俩,为他们盖好布匹,然后凝神深思,秦关最近发生的事情不断地浮现在她脑海之中。 纪宛如生性胆小,因白天受到惊吓,夜里噩梦不断,惊醒好几次,不好容易睡着,却再次惊醒,醒来时突然抱紧纪蕙兰。纪蕙兰有点吃惊,问道:“宛如,怎么啦?是不是做恶梦了?” 纪宛如惊出一身冷汗,微微点头,纪蕙兰发现纪宛如神色不对,摸了一下纪宛如的脸颊,发现纪宛如的粉颊冰凉。纪蕙兰从怀里掏出一小瓶药丸,递给纪宛如,微笑道:“宛如,此药名为安神定魄丸,是娘根据《本草内经》秘方制得的,你吃两粒,助你安神静心。” “谢谢娘。”纪宛如柔声道,轻轻打开瓶盖,倒出两粒,缓缓服下。 木无愧头枕在他娘的肩膀上,熟睡不醒,火辣辣的阳光射到木无愧的脸上,照得金光闪闪。纪蕙兰瞧着儿子水嫩圆鼓鼓的脸蛋,会心一笑,忍不住捏了又捏。木无愧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揉了揉眼睛,嘟嘴道:“娘,怎么啦?孩儿还没睡够?” 纪蕙兰抿了嘴唇,含笑道:“都什么时辰啦?太阳照到你屁股上了,还没睡够?” 木无愧瞧见纪宛如拿着一瓶药,惊问道:“宛如妹妹,你怎么?” 纪蕙兰悠然道:“宛如吃了娘的安神定魄丸,需要喝水。” 木无愧二话不说,取来一个葫芦,塞给纪宛如。 纪蕙兰催促温伯伯卯足劲,加速赶回长安。马车尚未靠近县城,不远处狼烟滚滚,喊杀声震耳欲聋,一大波官军四处逃窜,身着粗布麻衣、头戴黄巾的流民攻占了县城。纪蕙兰紧急命令温伯伯调转马头,往反方向加速行驶。一阵官军逃散时从马车旁穿插而过,后面流民穷追不舍。马车车速不及流民骑兵,一大群骑兵将马车团团围住,马车不能前行,温伯伯只得勒住马,等候纪蕙兰的命令。 纪蕙兰一时不知所措,流民一骑将挥舞长枪,一枪正中温伯伯胸膛,温伯伯口吐鲜血,当即摔下马车而亡。纪蕙兰怒不可遏,手提她娘冯氏赠与的青云宝剑,飞出车篷,与这名骑将厮杀。周遭骑兵料知车棚内还有人,便挥枪猛砍车篷,木无愧挥剑抵挡。车棚顿时损毁,木无愧和纪宛如暴露在众人面前。双马受惊,一阵狂奔,纪宛如坐立不稳,木无愧迅速扶住纪宛如。 纪宛如惊恐万分,躲在木无愧身旁,啜泣道:“哥哥,宛如好怕。” 木无愧手持佩剑,愈发兴奋,言笑晏晏道:“有哥哥这位护花使者在,妹妹请放心,哥哥一定保你安全。” 一群骑兵冲过来,挥刀砍断马车,马车顿时翻到在地,木无愧抱住纪宛如,跃到空地上去。一群流民步兵围过来,木无愧夺过一枝长枪,在空中盘旋,刺死一批流民,又一批流民蜂拥而上。 十多个会合后,敌将不敌纪蕙兰,夺过敌将的长枪,把敌将斩于马下。纪蕙兰跃到敌将的马背,杀得围追过来的敌军将士人仰马翻。敌军将士不敢靠近,纪蕙兰乘隙驾马去救木无愧。纪蕙兰杀退又一波围住木无愧的流民,流民骑兵冲过来围杀纪蕙兰,纪蕙兰挥枪猛刺,一波流民骑兵纷纷摔下马。 纪蕙兰呼喊道:“无愧,快带宛如上马逃走,娘为你们断后。” “孩儿领命。”木无愧一边呼喊,夺过一匹马。 纪宛如不会功夫与骑马,木无愧抱着纪宛如,跃上马背,纪宛如坐在木无愧后面。木无愧驾马边跑边喊:“妹妹要搂紧握我,切莫摔下去。” 纪宛如紧紧搂住木无愧腰身,木无愧驾马狂奔,一群骑兵追上木无愧,纪蕙兰斩杀数十名敌军,又去为木无愧解围。流民主将刘黑鬼见前方战况不妙,亲率2000骑兵和100名弓箭手前来助阵。这一群流民骑兵精锐将纪蕙兰和木无愧团团围在垓心,纪蕙兰和木无愧左冲右突,还是无法突出重围。 刘黑鬼在近旁观战,不由心动,提双板斧大马上前。刘黑鬼笑眯眯地笑道:“小娃,若是顺从爷爷,爷爷留你小命,让你终身快活。” 纪蕙兰怒道:“贼泼厮,看我来取你狗命。” 刘黑鬼料想纪蕙兰使一些花拳绣腿的功夫,毫无畏惧,言语轻佻道:“爷爷筋骨硬,小妞来替爷爷松松骨。” 刘黑鬼满脸络腮胡须,脸黑似锅底,看样子力大无穷,武艺似是高强,纪蕙兰不敢掉以轻心,拍马上前,喝道:“贼泼厮,休得猖狂。” 纪蕙兰猛使枪头,刘黑鬼毫无进攻之力,拼命用板斧抵挡。七八个回合后,纪蕙兰纵身一跃,挑飞双板斧,一脚将刘黑鬼踢下马去。刘黑鬼武艺粗浅,是个色厉内荏的货色,纪蕙兰刚才高估了她,现在更是不把这伙人放在眼里。刘黑鬼急忙躲入人群中,高呼:“给老子上。” 一群骑兵上前围住纪蕙兰,刘黑鬼趁机跳上马,一名副将赶来助阵,刘黑鬼躲在一旁,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纪蕙兰和纪宛如。刘黑鬼笑眯眯道:“这两个小妞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极为标致,甚是鲜嫩。小妞极为幼嫩,只是那个小子夹在中间,小妞还搂住那小子,老子一定要宰了他。这大妞身手如此了得,老子竟然奈何不了她,正好将她献给天王大哥做夫人,小妞就归老子所有。” 那名副将唯唯诺诺,刘黑鬼愈发兴奋,嘶哑着嗓子吼道:“不可伤及两个小娃,违者斩首。” 作战的骑将与骑兵畏畏缩缩,不敢放开手脚作战,只是围而不攻。这时,骑兵弓箭手赶到,刘黑鬼命令弓箭手全部撤走。 木无愧与纪蕙兰斩杀了数十名将士,刘黑鬼惊叹道:“大妞身手怎么好,老子难以震服她,待擒获后,献给天王哥哥,哥哥一定喜欢。小妞一看就没武艺,到那时老子便可毫无顾忌,随心所欲了。” 刘黑鬼眼见一时半刻难以擒住纪蕙兰,便向身边副将传令道:“快回城去,请天王调来高手,收伏大妞。” “遵命”副将立即驾马赶往县城。 纪蕙兰从旁抵挡敌军,木无愧见冲不出去,有些沮丧,“这回咱们怕是难以回去了。” 纪蕙兰怒吼道:“娘不能救出你两,我们母子三人要死,便死在一起。” 木无愧惊叫道:“娘,切莫做傻事。贼军没有拼命砍杀我们,只是围而不攻,又将调来的弓箭手撤走,没打算杀死我们,分明是想收降我们。” 纪蕙兰喊道:“你还在,娘岂肯愿死?你小子算是有点长进。” 副将赶到县衙大堂,拜见天王晁彪。副将跪奏道:“天策大将军围住两女一男,一时拿他们不下,特命臣向天王禀报,请大王决断。” 晁彪怒道:“白白折损人马,刘黑鬼为何不用弓箭手将其射杀?” 副将颔首道:“天策大将军发现两女非寻常女子,均有异色,天生丽质,妖艳无比。其中一位女子身手非凡,武艺在众将之上,天策大将军打算活捉两女,将色艺双全的女子献给大王做王后,请天王遣高手擒住他们。” “刘麻子甚知孤心,不愧为孤的好弟兄。”晁彪不由心动,喜形于色,又对身边的军师笑道:“军师,可有良策,活捉她们?” 军师答道:“天王可遣天威将军许靖、兲封将军弥超、天印将军彭兆、天成将军丁泰,此四将武艺高超,又是天王的结拜兄弟,臣以为四将定可擒获他们。” “好,就这么定啦。”晁彪不胜大喜,按耐不住,想一睹纪蕙兰和纪宛如的芳容,决定亲自率领军师和四将擒拿他们。 晁彪留这名副将守城,亲率一万人马前往。木无愧又见一大拨人马排山倒海而来,气势汹汹,料知生还机会无几,不免有些胆寒,高声喊道:“娘,我们该当如何?” 纪蕙兰眉头紧皱,高声吼道:“切莫丧气,如此规模宏大的叛军,却占领县城,朝廷定会派大军剿灭他们,我们暂且跟他们耗着,或许有救。” 刘黑鬼咆哮道:“尔等投降于我,我保你们不死。若是依从于我,我给你们富贵,否则,刀箭无眼。” 纪蕙兰置之不理,杀退一小波敌军,敌军骑兵只是围而不攻,双方僵持胶着。 晁彪赶至阵地,刘黑鬼上前接驾,兴奋叫道:“小弟拜见天王哥哥,天王哥哥来的正是时候。” 晁彪望了他们三人几眼,赞叹道:“两妞不愧为天生尤物,人间极品,大妞武艺如此出众,世间罕见。小妞虽无武艺,但是娇嫩无比,叫人见之生爱,孤欲纳她们二人为妃。” 刘黑鬼心生不乐,但是也不敢与晁彪争辩,只得闷闷观战。 晁彪喜道:“谁为孤拿下大妞?” 天成将军丁泰武艺在四将中最差,却急于立功,毛遂自荐道:“天王哥哥,臣愿取下大妞。” 晁彪不禁大喜道:“你只管拿下她,不可伤及性命,否则,孤饶不了你。” “领命。”丁泰手持一双狼牙棒,跃马而出,骑兵纷纷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木无愧一见此人,便知他力大无比,只是不知武艺如何。纪蕙兰见一位黑脸大脑的莽汉上前挑战,不由怒道:“贼厮来送死么?” 丁泰并无怒意,高声吼道:“小娘们如此猖狂,爷爷定要拿下你,献给天王哥哥,让天王哥哥好生享用一番。” 纪蕙兰愈加愤怒,挥枪猛刺丁泰,丁泰连用狼牙棒抵挡。十余回合后,丁泰不敌纪蕙兰,被纪蕙兰一枪刺中胳膊,滚落到人群之中。纪蕙兰轻松自如地回到马上,众人皆惊,纪宛如一直惶恐不定,这才稍微有些缓和。 木无愧喜不自禁,大叫道:“娘,好样的。” 天封将军弥超肥头大耳,挥舞丈八长矛而来,纪蕙兰怒吼道:“你不怕死么?” 弥超大怒吼道:“你这贼婆娘好生嚣张,看俺来取你性命。” 纪蕙兰跃马前进,两人一触即战。纪蕙兰挥枪一阵乱刺,弥超枪法了得,连连挡住纪蕙兰进攻。纪蕙兰见无隙刺中弥超,便纵身飞到弥超头顶上,狠刺弥超。弥超没什么轻功,只得骑马来回奔窜,同时挥舞长矛抵挡。十几回合后,纪蕙兰巧使青龙教的独门功夫北极逍遥掌,一掌拍中弥超,弥超翻身落地,急速逃入队伍之中。 木无愧兴奋叫道:“娘,不愧为巾帼英雄,孩儿为娘感到骄傲。” 纪蕙兰没有理会木无愧,高声喊道:“还有谁不怕死,来与我决一死战。” 纪蕙兰枪法精湛,功夫娴熟,晁彪头一回见到最厉害的女子,大为惊骇,担心天威将军许靖与天印将军彭兆不是纪蕙兰对手,立遣二人联手对阵纪蕙兰。许靖与彭兆身材魁梧,看起来武艺不凡,二人挺枪跃马而来。交战前,许靖高喊道:“这妇人快快报出姓名来,下马受降,爷爷饶你不死。” 纪蕙兰怒道:“贼泼厮休得无理,你们俩联手也不是我的对手,看我来取你们的性命。” 三人立即厮打在一起,纪蕙兰频频腾空而起,又不时飞到马背上。许靖不时跃马而起,在空中与纪蕙兰交战,彭兆一直骑马围着纪蕙兰转圈。三人斗了三十余会合,未见胜负。许靖虽然有点轻功,但也不能在空中多呆,需要回马支撑体力。纪蕙兰乘隙猛使青龙教的劈波斩浪退,一脚将彭兆踢下马去,彭兆摔伤而逃。许靖一人独战纪蕙兰,颇显吃力,晁彪害怕许靖有失,急调弓箭手而来。 军师长得文质彬彬,颇有儒将风范,远远观望纪蕙兰有好一阵子。他越发觉得眼前的这位妇人像极了他的救命恩人,遂躬身道:“天王,臣想去会一会那妇人。” 晁彪知道军师有些武艺,认为他是前去助阵,当即点头同意。 军师打马上前,立即喝道:“二位住手。” 两人立即停止厮杀,许靖一见是军师,疑惑问道:“军师有何吩咐?” 路军师高声道:“天威将军,请先后退几步,容我跟这位夫人说几句。” 军师已有四五年未见纪蕙兰,但是纪蕙兰容颜依旧端庄秀丽,并未改变。木无愧一眼认出这位军师,高声喊道:“路大哥,我是无愧呀,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你。” 纪蕙兰迟疑一下,仔细打量这位军师。军师没有回应木无愧,向纪蕙兰恭声道:“夫人是我救命恩人,再下路富,夫人还有有印象吧。” 落难时巧遇故人,纪蕙兰喜出望外,但是一时接受不了路富,遂责备道:“路富,你在华阴老家不好好做一介良民,为何要落草为寇?” 路富立即下马,跪在纪蕙兰马前,慷慨陈词道:“在下蒙夫人搭救和养育之恩,没齿难忘。夫人有所不知,方今天下大乱,伪秦符氏夷狄凭一时侥幸,窃据三秦之地,篡夺神器,僭居帝位,屡屡危害关中百姓,欺压我众汉人。如今,关陇多年干旱,作物连年歉收,百姓饿殍于野,符氏逆贼竟然见死不救。我等响应晁天王之号召,发动黑风寨弟兄,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对抗伪秦。华阴乡亲无法忍受官府鱼肉,斩木为兵,揭竿为旗,纷纷归附黑云寨,剿灭符氏逆贼。如今,晁天王高举义旗,夺取了华阴县城,以此为根据地,与各方诸侯,共讨暴秦。木将军虽受符氏些许恩慧,但毕竟胡汉不两立,在下恳请夫人与木将军弃暗投明,驱除鞑虏,拯救天下苍生。” “符氏早已汉化,与汉人并无两异。如今,大秦天子贤明,只是地方狗官为非作歹,贪污粮饷,致使天子受蒙蔽,百姓饿死。”纪蕙兰不由得秀眉一挑,觉得路富见识增长了不少,说的有几分道理,但是无法接受路富通敌的行为。 路富疑道:“夫人何以见得?” 纪蕙兰正色道:“我夫君亲口告诉我的,天子拨下粮饷,又任命大司农兆敬统筹各地赈灾事宜,怎能有假?” 路富怔愣一下,柔声道:“即便天子有心拨款赈灾,但是地方官吏沆瀣一气,怙恶不悛,欺压良民,以致民生凋敝,夫人能忍心吗?况且天下大义,以晋室为宗,晁天王英明神武,匡扶晋室,愿铲除秦燕逆虏,救民于水火之中,无奈谋士勇将稀少。夫人与木将军均为文武双全之豪杰,晁天王仰慕木将军与夫人已久,愿与木将军共图大业,不知遵意如何?” 路富居然劝纪蕙兰入伙,纪蕙兰眉睫一跳,如今被围困,难以脱身,只得降下姿态道:“我夫君与无悔孩儿俱在长安,我若投奔于你们,他们父子俩必死无疑。以后若是有缘,我夫君投奔你们也不迟。” 路富费尽口舌,还是说不动纪蕙兰,一时不知所措。木无愧打马上前,喜道:“路大哥,为什么不与我们一起回到长安?以路大哥之才,陛下一定会重用大哥。” 路富站起身来,颔首道:“二公子心意,路某心领了。在下难以割舍晁天王,恕难以从命。” 木无愧叹息道:“看来我们今日在此一见,不知何日能再见一面?” 路富早就注意到木无愧身后的纪宛如,不知是谁,刚才也没时间提及,便问道:“二公子身后的姑娘可是夫人的媳妇?” 纪蕙兰淡然笑道:“她是我不久前收的丫鬟。” 木无愧想起徐妈妈,柔声道:“路大哥,令堂身体可好?” 路富摇头叹息道:“家母半个月以前因中风而逝世。” 木无愧猛然心惊,难道徐妈妈因受到绿茵尸身的惊吓而中风了?木无愧扫视一眼他娘,只见纪蕙兰面色平静,但是可以看到眉间眼角处哀婉之意。 纪蕙兰厉声道:“你母亲尸骨未寒,你就落草为寇,如何让她瞑目?” 路富未作反应,只是低头深思。 晁彪本想用弓箭射杀纪蕙兰,但见路军师与纪蕙兰啰嗦半天,料想他们定是故人,便打马上前,想问情个究竟,便挺枪来到路富身旁,许靖紧跟其后。路富一见晁彪,便向纪蕙兰介绍道:“这是晁天王,晁天王原是太华山黑风寨寨主,只因百姓饿死,官府不救,便高举义旗,伐罪吊民。” 纪蕙兰见这晁彪身材高大,器宇不凡,像是个人物,便躬身道:“见过晁天王。” 晁天王打量纪蕙兰一番,发觉纪蕙兰非同寻常柔弱女子,虽是红颜,但英姿勃发,叫人不敢小觑,犹生凛然之感,但想震慑纪蕙兰,使之屈服。他思忖一番,恫吓道:“孤不自量力,一举拿下华阴。不日,孤亲率全部人马克复长安,不知夫人作何打算?” 纪蕙兰沉思半晌,正色道:“长安城有五万禁军把守,京郊又驻扎六万虎贲军,虎贲军个个骁勇善战,大王的将士能与之匹敌吗?” 晁彪冷笑道:“方今秦川饥荒四起,各路义军蜂拥云集,秦州薛赞率先发难,聚集五万徒众,夺取秦州全境。符氏逆胡已遣虎贲军前去镇压,并州樊周以三万之众起事,孤与二人联络,组成抗秦盟军,令符氏首尾难顾。如此,攻克长安不是难事,还请夫人明哲保身。” 纪蕙兰心生惧意,但是难以置信,蹙眉道:“大王只是逞凶口舌之快,为何不拿去证据来,好让我信服。” 晁彪哑口无言,不知所措。路富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大王为何不把县令凌俊、主簿韦统、县丞朱文、县尉粱奉一同押来,好让木夫人见识一下大王的厉害。“ “甚合孤意。”晁彪立即照办,又向纪蕙兰和声道,“夫人请稍等,孤让夫人见几个人一面。” 纪蕙兰点头同意。半个时辰后,四人一同被押到晁彪面前跪下。这些人依旧身着官服,只是周身肮脏不堪,还有被殴打的痕迹。 木无愧一眼就认出县令,大叫道:“娘,那人定是县令,却沦为阶下囚,一定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 纪蕙兰怒斥道:“这些蛀虫枉为父母官,贪污腐化,留之不得,请大王立即将他们斩首。” 四人均被反绑,浑身颤抖不停。县令凌俊哀求道:“小人一时财迷心窍,昏聩糊涂,以致百姓饿死,辜负陛下圣意。小的愿将所有财物,一并交给天王。天王若是饶恕我等,小的必定在陛下面前保荐大王,大王便可得到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晁彪得意笑道:“夫人,孤轻而易举地擒住他们,攻下区区长安,指日可待。” 木无愧想起纪宛如饿死的父亲和弟弟,怒道:“娘,正是这群人活活饿死宛如妹妹的父亲和弟弟。” 这群人欺善怕恶,一副奴才相,纪蕙兰怒火中烧,从背后一枪刺中县令凌俊。纪蕙兰拔出枪头,只见枪头鲜血淋淋,凌俊随之倒地,其余三人吓得屁滚尿流,膝行到一旁去。 众人惊愕,纷纷望着晁彪。晁彪淡然笑道:“这些人死有余辜,不值得怜惜,木夫人不愧为女中豪杰。” 县尉粱奉哀声道:“我等虽是有罪,但皆是朝廷命官,应由朝廷处置,难道木夫人不怕朝廷追究责任?” “尔等贪官污吏竟敢大言不惭,我纵使杀死你们,朝廷也不知,我又有何惧?”纪蕙兰大怒,挥枪刺死县尉粱奉。 县丞朱文对木师安早有耳闻,膝行到晁彪面前,哀求道:“晁天王,木夫人乃是大秦武魁靖国大将军木师安之妻,木师安又是天子宠臣。不日,木师安当率大军征伐天王,天王应以木夫人为质,方可保无虞。” 纪蕙兰一听,怒不可遏,又是挥枪,一枪剁掉粱奉头颅,鲜血四溅,喷到附近人马身上。主簿韦统吓得面如死灰,伏地不敢抬起头来。晁彪人士卒皆心生恐惧,胆寒发竖。刘黑鬼向来杀人如麻,却也暗自称奇,没想到区区一女流之辈竟有如此魄力和手段,天下众男子望尘莫及。木无愧头一遭领教到他娘的凌厉手段与凛然的举动,纪宛如吓得呆如木鸡,垂下双目,双眸游离于木无愧背部,不敢直视。 晁彪讪笑道:“夫人已擅杀朝廷命官,孤料想狗皇帝不会放过你木家。夫人还是归顺孤意,方可保住母子二人。” 纪蕙兰坦然笑道:“天子英明,圣心独断,一定会理解我一片苦心,想必还会为我除掉狗官之举感到高兴。” 路富苦劝道:“夫人,木将军功高盖主,大秦天子素来多疑,对木将军颇为忌惮,历来防着木将军。夫人此举正中天子下怀,天子可以名正言顺地除掉木家,请夫人三思。” 纪蕙兰沉默不语,开始有些隐忧之感,木无愧渐渐惶恐不安,担忧他娘善举导致恶果,后悔没有阻止他娘的一时冲动。晁彪见纪蕙兰这副忧心的表情,暗自窃喜,认为纪蕙兰已入彀中。 俄而,一名哨骑狂奔而来,本准备下马,可是因慌张而从马背上摔落下来。两名军士将其扶起来,哨骑跪在晁彪面前,吓得语无伦次。刘黑鬼烦躁不安,怒道:“狗东西,竟成了哑巴,小心本将宰了你。” 哨骑酝酿了一下嗓子,支支吾吾道:“朝廷大军杀奔……” 晁彪不由心生恐惧,怒道:“何人为将?” 哨骑答道:“骠骑将军。” 路富急促问道:“多少人马?大军现至何处?” 哨骑慌忙回答:“3万,已在城外不远处。” 路富保持镇定,轻声道:“天王,我们可以以县城为据点死守。实在挺不住,我们还可以退入黑风寨中。” 晁彪没想到攻下县城还没一天,骠骑将军长孙闻居然带兵杀来,于是来不及多想,带领全部人众,奔向县城,准备固守。纪蕙兰也不愿多想,带领木无愧趁乱逃走。 已至深夜,三人赶到长安城下,但是城门紧闭。按照长安城开闭惯例,日落时关闭所有城门,日出后方可打开城门。现如今,关中狼烟四起,夜间更是不可能开门,白天也只是在有限时间内通关,而且门卫检查也尤为苛严。由于长安城墙高大坚固,纪蕙兰轻功再好,也飞不到城楼上。 三人一经商量,决定找一个落脚地点,暂且度过此夜。借着皎洁的月光,总算找到一个小茅草屋。三人将马拴在外面,木无愧扫视里面,发现里面没人,便一同进去。里面啥都没有,唯有地上一堆茅草,木无愧便将茅草堆积在一起,然后铺平,将就着度过一晚。 “娘,宛如,你们饿吗?我饿得快要不行了。”木无愧肚子饿得呱呱叫。 纪蕙兰也觉得肚子饿,淡淡回应道:“能活着回来已算万幸,你暂且忍耐一晚,明日回府后,娘定让你吃饱。” 木无愧淡然笑道:“饿几个时辰到无大碍,只是温伯伯死得太惨了。” 纪蕙兰神色一变,神情略带忧伤,蹙眉道:“待明日回去,多给温伯伯家人一些银两,我一定好好补偿他们。” 木无愧觉得很是疲惫,倒头便呼呼大睡。纪蕙兰和纪宛如也是疲累不堪,依偎在一起,靠在墙壁上入睡。可是,夜里蚊子太多,纪蕙兰和纪宛如被蚊子咬醒数次,难以入眠。倒是木无愧睡得沉,再多蚊子叮咬,也咬不醒。两人一夜未睡,替木无愧赶蚊子。 纪蕙兰轻声问道:“宛如,今日你害怕吗?” 纪宛如细声答道:“先时害怕,后来发现娘武艺超群,便不觉害怕了。” 纪宛如依偎在纪蕙兰怀里,纪蕙兰抚摸纪宛如的发髻,叹息了一声,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你爹狠心把你给卖了,你却还要看望他。无愧向来轻浮,只怕没你这般孝顺。你这么小的年纪就失去爹娘,着实可怜。若是无愧像你一样没爹没娘,我还真担心他怎么活下去。” 纪宛如眼眶湿润,哽咽道:“娘对宛如有救命之恩,宛如视您为亲娘,把无愧哥哥当亲哥哥一样看待。宛如认为无悔大哥和无愧哥哥都很孝顺,娘放心便是。” 纪蕙兰凝眸深思半晌,悠悠道:“至于是否把无愧当做亲哥哥,以后再说吧。” 纪宛如先是一愣,后来意识到纪蕙兰对她另有打算,便不再多言了。 第十八章 母子收监 这一日清晨,骄阳依旧是火辣辣地喷射大地,关中一片干枯。纪蕙兰拍醒睡懒觉的木无愧,三人匆忙上路,待至中午才赶至木府,木府丫鬟们赶紧为三人准备饭食,三人饱餐后继续睡觉。 日落西山,木师安骑马归府,得知三人在他之前回府,便安下心来。吴康上前为木师安牵马,将马系到马厩里,又为马喂食草料。木师安意外发现车棚里的青蓬双辕马车不见了,来到马厩,疑惑地问:“吴康,夫人的马车哪儿去了?” 吴康躬身道:“夫人与二公子骑马而回。” “温伯伯在哪里?” “小人没见到温伯伯回府。” 木师安明白纪蕙兰定在途中遇到麻烦,温伯伯遇害,幸好母子两平安而回。木师安来到绣房,丫鬟梅香告知他纪蕙兰正在熟睡,不便打扰,便在书房等她醒来。 待至傍晚,纪蕙兰一觉醒来,梅香便按照木师安的指示,请纪蕙兰到书房去。木师安边饮茶,边翻阅《六韬》,啜了一口茶,又吐到茶碗里,翻了一页,又叹一口气。 书房门是开的,纪蕙兰来到书房门口,只见木师安愁眉苦脸,无心看书,却又不停翻阅。纪蕙兰明白了木师安一定是因为她在华阴闯了祸而心神不宁。 纪蕙兰神色忧虑,凄冷道:“师兄因何事找妾身来?” 木师安目光灼灼地瞪住纪蕙兰,怒道:“师妹,温伯伯与马车哪去了?” 纪蕙兰意识到后果有点严重,不好隐瞒,干脆和盘托出。木师安大为惊骇,怒叱道:“温伯伯之死事小,但是你擅杀朝廷命官、私通匪徒罪大。你一个妇道人家,不知朝堂险恶,做起事来向来不计后果。陛下一直在防范我,正苦于没有理由,朝中小人一定会借此机会攻击我,给我安上谋逆的罪名,我百口莫辩,陛下正好抄没木家,我们木家将毁在你手里。” 纪蕙兰闪过一抹泪光,柔声道:“陛下素来信任邓御史,师兄是邓御史举荐的,师兄可以向邓御史求救。只要他在陛下面前说情,陛下或许会宽恕木家的。” 木师安咬牙道:“三年前,冠军将军上官楠被人诬告谋反,陛下毫不留情面,不给上官楠任何辩护机会,令虎贲军指挥使司徒越秘密逮捕他,当即就地正法。事后朝中有三名官员为他伸冤,陛下革去三人官职,将其打回原籍。如今,朝中小人当道,娄尚书令与兆司农沆等人瀣一气,陛下岂会轻信邓御史?何况谋逆是重罪,任何人求情也没用。” 纪蕙兰这才意识到后果不堪设想,哭泣道:“妾身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连累你与孩子们。妾身亲自明日到廷尉司自首,将全部罪责揽到妾身身上,你可高枕无忧。” 木师安眉头紧皱,紧紧攥住《六韬》,叹息道:“你以为你自首,陛下就会相信你的话吗?陛下一定会认为我在背后指使你,你我都难逃干系,只是连累了无辜的孩子们。” “既然如此,妾身只好一死了之,只是孩子们尚未成家,妾身难以割舍。如今,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妾身只好把孩子们托付给师兄。”纪蕙兰不禁潸然泪下,泪水滚落到双颊上,又沾湿衣襟。 木师安将《六韬》狠狠地甩到纪蕙兰面前,怒斥道:“你总是这般任性,以为寻死就能保我木家平安无事吗?” 纪蕙兰针锋相对,怒道:“那你要妾身怎么办?” “我不知道。”木师安怒吼一声。 纪蕙兰掏出锦帕,擦干泪水,恨恨道:“师兄不想办法,妾身也不想活了。” 纪蕙兰扭头冲出书房,木师安担心纪蕙兰寻短见,尾随而去。纪蕙兰伤心欲绝,冲到绣房去。木无愧刚从房间出来,见他娘急匆匆的样子,急速奔过去。纪蕙兰取出青云剑,架在脖子上,准备自刎。 木无愧大惊失色,高喊道:“娘且住手,娘不要孩儿了吗?” 纪蕙兰热泪盈眶,迟疑一下,深情地望了木无愧一眼,哭泣道:“娘也不想离开孩儿,只是娘铸成大错,陛下不会饶恕我们木家,是娘连累了你们,娘只有一死了之,或许陛下宽恕你们。” 木无愧一把夺走青云剑,泪流满面道:“娘若不想活了,孩儿愿随娘同去。” 纪蕙兰哽咽道:“你这么小,怎能死去。” 木无愧哭道:“只要娘在,孩儿便在;娘若不在,孩儿留在世上有何用?” 木无愧丢掉青云剑,两人抱头痛哭。木师安与纪宛如站在门口目睹母子肝肠寸断的场景,木师安上前凄声道:“师妹,何苦急于轻生。人一旦死去,再也没有补救的措施。我再想想,看看有没有好法子。只要陛下不杀我们,其他任何惩处都行。” “娘,是宛如害了你,若不是宛如执意要去见我爹一面,木家就会安然无事。陛下不肯放过娘,宛如愿替娘受死。”纪宛如扑通一声,跪在纪蕙兰面前,泣涕如雨。 木无愧转身扶起纪宛如,劝道:“宛如妹妹,这不怨你,是因我而起,是我坚持要去华阴的。” 木师安怫然作色道:“无愧,你上次把珑佳公主置于险境,为父教训你一顿,你还不长记性,反而变本加厉,唆使你娘与宛如到华阴闯祸,木家今日要毁在你与你娘的手里。” 木无愧柔声道:“事到如今,抱怨也好,责备也罢,想办法才是紧要的事情。” 木师安厉声道:“陛下铁心问罪木家,根本就没有能有什么办法?莫说万全之策,能保住全家人性命已是千幸万幸。你整日游手好闲,把木家逼至绝境,为父怎么养出你这样的东西来!” 木无愧低下头来,寻思脱罪办法。 木师安怒视纪蕙兰,训斥道:“师妹,我上次正要严惩这种不成器的东西,你倒好,处处袒护他,阻拦我。要是那日打断他一条腿,就不会酿成今日恶果。你身为母亲,处处纵容他,居然还对他言听计从,害了全家却浑然不知,都是你惯出来的好儿子。你们娘俩存心要毁掉木家么?” 若是木师安平日这般咆哮,纪蕙兰非要闹个木府底朝天不可。可是今日身负主要责任,纪蕙兰无言以对,默默垂泪。 木无愧深思一会儿,温言道:“珑佳公主是陛下掌上明珠,孩儿请求她为木家说情,陛下哪怕是铁石心肠,总得不会让骨肉伤心绝望吧。” 纪蕙兰心头一喜,附和道:“无愧与珑佳公主打小在一块儿玩,两人是地地道道的的青梅竹马,她不会眼睁睁看着无愧被杀?” “你说的轻巧,陛下若是要杀我木家,任何人都阻止不了。何况,这种生杀之事,陛下从来不轻信任何一人,即便是骨肉至亲之言,也难以撼动陛下。再说师妹上次卖掉了珑佳公主的爱犬,珑佳公主好多天没来木府,必然对无愧心怀怨恨,岂肯救木家。木师安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了一眼木无愧,眸子里含有一丝疑惧的眼神,黯然道,“无愧,公主殿下是不是对你有怨气?” 木无愧点点头,严肃道:“不管怎么样,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总比坐以待毙好。孩儿现在去向公主殿下道歉,请求她原谅,过几日再把那些狗赎回来,想必她会原谅孩儿的。” 木师安沉思片刻,缓缓道:“也只能这样了。我明日亲自向陛下请罪,或许陛下念在昔日知遇之情,免我们死罪。” 禁军都统指挥史屈突辽年老多疾,秦帝遂免去屈突辽之职,令其衣锦告老还乡。禁军指挥副史斛律建因其妹斛律贵妃深受秦帝宠幸,斛律贵妃又为秦帝产下一名皇子,秦帝遂提拔斛律建为禁军都统指挥史。 斛律建带领3000名禁军甲士,包围木府,蒋华得知后惊恐万状,速向木师安禀报。禁军士兵破门而入,迅速占领木府各处房屋。斛律建手捧圣旨,来到木府大堂,成群的仆人跪在斛律建面前。 木无愧正在房间整顿衣冠,准备去珑佳公主府,不料一群披甲执戟的军士冲进房内,顿时明白秦帝迫不及待地处置木家。禁军士兵呵斥木无愧,催迫他迅速赶往大堂。木无愧缓缓来到大堂门口,木府上下三十余口人齐刷刷地跪在斛律建面前,他爹跪在最前排,他娘、他大哥跪在第二排。木无愧不免浑身发抖,一个踉跄摔倒在他娘身旁,又迅速爬起来,跪在他娘身旁。 一名禁军副指挥史田真照着花名册清点了人数,一个不少。斛律建郑重宣布:“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国大将军、荣国郡公木师安之妻纪氏勾结流匪,擅杀朝廷命官,犯谋逆之罪,罪不容诛。其子木无愧不知规劝,反助纪氏谋逆,实为共犯,依律当斩。褫夺木师安与木无悔一切职务,木府其余人等俱留府待罪,钦此。” 木府所有人等均吓得面如死灰,更有甚者当即被吓得晕死过去。木师安哀求道:“斛律大统领,末将管教不严,致使拙荆与犬子酿成此祸。望大统领念在同袍之谊,犬子无悔在大统领麾下效力的份上,替末将美言几句,以保住拙荆与犬子无愧,末将定当不忘大统领救命之恩。” 斛律建温言道:“你我是同僚,本将原本打算在陛下面前为你求情,但是龙颜震怒,天威不可冒犯,无人敢替将军求情,本将也不敢把家人性命当做儿戏,只能奉旨行事。再说,陛下考虑到将军功劳卓著,网开一面,暂且没有追究将军与世子。” 面对斛律建这种圆滑之词,木府众人明白池鱼之殃在所难免,无不恐惧不安地等候死神的降临。 木无悔疾言道:“卑职尽职尽忠,是由大统领一手提拔,视大统领为恩师,望恩师拯救木家。再者,卑职之父对陛下忠心不二,立下不少功劳,盼恩师在御前申明父亲的忠心,以求将功折罪。若是陛下执意要抄斩木家,只会令人神共愤,天理难以昭彰。” 木师安一听这种对秦帝的不逊之词,大为惊恐与恼怒,怒斥道:“无悔,休得在大统领面前大放厥词。为父的忠心可昭日月,陛下迟早会看到,由不得你来胡言乱语。” 斛律建脸上已有愤怒之色,只是念在忽律家与木府深厚交情,并未发作处来。木师安赶紧赔罪道:“大统领,犬子粗言冒犯,实为无心之语,末将深感惭愧,望大统领念在犬子为门徒的份上,宽恕其一二。” 斛律建怒意这才缓解,正色道:“本将岂跟无悔计较。只是无悔这种出言方式若是不改,迟早会令木府蒙难。” 木无悔意识到不逊之词的严重性,躬身道:“卑职一时出言不慎,冲撞了恩师,望恩师恕罪。” 斛律建淡淡回应道:“考虑到你年少轻狂,又诚心道歉,本将不与你计较,望你深刻反省,吸取教训。” 木无悔道:“多谢恩师宽恕。” 纪蕙兰垂泪道:“此事由拙妇一人造成,跟小儿无愧无关,唯望大统领在陛下面前申述此事,赦免小儿,赐拙妇一死。” 斛律建正色道:“此案由陛下圣心独裁,成命已出,无法收回,望夫人不要多想。” 木无愧原本吓得不敢言语,但见他娘为她乞命,忽然想起珑佳公主,遂斗胆道:“大统领,此事由小人引起,却牵连到母亲。母亲有两子,但是小人只有一个母亲。小人愿替母受死,望大统领念在小人母慈子孝的份上,劝陛下赐小人一死,免去母亲死罪。再者,小人是珑佳公主至交,珑佳公主又是陛下掌上明珠,珑佳公主一定会救木家,望大统领看在珑佳公主的份上,劝谏陛下,赦免小人之母。” 纪蕙兰一听到木无愧为自己揽罪,心如刀割,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小儿年幼,拙妇不忍心他这么小的年纪就不能活下去,望大统领在陛下面前申述所有罪过都是由拙妇一人引起,放小儿一马,拙妇死也能瞑目。” 木无愧小小年纪,却做出惊人之举,愿替母受死,斛律建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斛律建思虑片刻,认为木无愧与珑佳公主交情确实深厚,遂正言道:“若是珑佳公主肯出面劝谏陛下,那是最好不过的。” 全府上下煞白愁容变得振奋起来,似乎看到一根救命稻草,纷纷将目光聚焦在木无愧身上。 斛律建忽然正色道:“不过,在陛下收回成命之前,本将只得奉旨行事,将尊夫人与令公子收监于天牢。” 斛律建此话将木府上下封腾的激情打回冰点。木师安嚎哭道:“请大统领关照一下拙荆与犬子,末将不忍他们母子俩在狱中忍饥挨饿。” 斛律建淡淡道:“木将军请放心,本将自必会照顾他们。” 木府所有人都泣下泪水,纪蕙兰忍不住抱住木无愧,两人失声痛哭起来。在斛律建的一声令下,田真亲率一群卫士上前拉扯母子俩。可是,母子俩紧紧抱住死活不愿分开。田真亲自带人将其拉开,军士上前将镣铐戴在两人身上,然后拖入囚车里。木府所有人看着母子俩远去的身影,更是放声大哭起来。纪宛如忍不住呼喊纪蕙兰和木无愧,两人先后回应了一声后,纪宛如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呼喊之声。 斛律建命田真带领两千禁军甲士,日夜把守木府,不准任何人进出。田真依命行事,在木府周边架上盾牌和弓箭,又死死看守木府前后门。斛律建带领1000名军士,押走人犯。 木师安令木府下人各司其职,众人惴惴不安地离去。纪宛如与木无悔一直没有站起身来,待众人都散去后,木无悔站起身来,一脸茫然地望着他爹。纪宛如爬到木师安面前,哽咽道:“爹爹,女儿劝娘与无愧哥哥去华阴老家的,是女儿害了娘和无愧哥哥。女儿自知罪该万死,愿意承担一切罪责,请求爹爹把女儿交给陛下发落,换回娘和无愧哥哥。” 木师安不由得大怒道:“宛如,我木家从未亏待于你,一直视你为亲生女儿。你为何如此作孽,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回老家。陛下接下来必定会抄没我木家,木家将亡在你这个小丫头之手,叫我如何面对木家的上下老小呀。” 这位英姿飒爽的武魁大英雄心有不甘,扶着大厅顶梁柱,痛哭流涕。木木无悔见此,对纪宛如恨之入骨,咬牙切齿道:“父亲把一切罪过推到宛如身上,就说卫小娥是黑风寨首犯晁彪派来的卧底,潜伏到木家,然后引诱娘和弟弟去会见晁彪。不仅如此,田小娥诱使娘杀害朝廷命官,如此一来,她就是首犯,娘和弟弟是无辜的。陛下纵使不饶恕我木家,也不至于判娘与弟弟死罪,孩儿便于父亲从长计议,等到合适时机,将他们救出来。” 木师安蹙眉道:“宛如,你认同大哥的看法吗? 纪宛如斩钉截铁地说:“宛如这条命是娘的,只要能救出娘和无愧哥哥,宛如做什么都愿意。” 木师安深思片刻,叹了一口气道:“即便宛如愿意做替罪羊,但是宛如只不过是14岁的黄毛小丫头,陛下如何肯相信。再者,陛下素来怀疑为父有异志,岂肯轻易错过这次绝好的机会,只怕到时候,陛下将以欺君之罪处死抄斩。” 木无悔哑然无语,垂下双目,不知所措。 纪宛如泪流满面道:“爹爹,一定要救出娘和无愧哥哥。无愧哥哥说过,珑佳公主会救哥哥的,爹爹可以向珑佳公主求救。” 木师安无奈地摇头道:“不可。府里府外都有禁军重兵把守,他们又布置好连弩弓箭,为父如何能出去。一旦木府有动静,田真必定冲进来,清查所有人等。若是少一人,田真必定以私放疑犯潜逃为由,将为父告到御前。到那时,陛下必定痛下杀手,立即处死木府所有人。” 纪宛如眉头一皱,轻声道:“爹爹,女儿有一计,可救娘和无愧哥哥。” 木师安不大相信纪宛如的话,依旧抱着柱子凝神苦思。纪宛如缓缓起身,凑到木师安耳旁,轻轻说了一句,木师安点了点头。木师安吩咐章管家关上所有门,引纪宛如、木无悔,到书房去。 木师安关上门后,纪宛如娓娓道来,木师安眼前一亮,同意了纪宛如。他虽然对纪宛如计策不抱有太大希望,但是很想一试,毕竟没有更好的办法,总比坐以待毙要强。。 两辆囚车一前一后地天牢大院里,纪蕙兰在前,木无愧在后。木无愧对天牢早有耳闻,亲身体会后才觉得凄冷恐怖。天牢有两重大铁门,天牢大院里外都有重兵把守,插翅难飞。木无愧环视天牢,只觉得天牢是世间把守最严密的牢狱,押入天牢,意味着生还无望。这里自然是关押皇亲国戚、重要官员的地方,任何人无旨都不能探监。天牢之囚向来由秦帝亲自裁断,囚犯免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便侥幸免死,但也只能终身囚禁在天牢里,无法再见天日,直至老病而亡。天牢阴暗幽深的环境足以让关押在这里的要犯癫狂,不少要犯尚在处决之前,就已神志不清,甚至毙命。 囚车又跨过一道铁门,缓缓来到长廊口。一群军士打开囚车之门,两人迅速被拉下车,又被拉倒不同的牢房区域。木无愧高喊:“我要跟我娘关在一起。” 这名狱卒脸一横,怒目叫嚷道:“休要乱叫,给爷小心点,要不然的话,有你好受的。” 纪蕙兰哭泣道:“无愧,是娘害了你,娘对不住你。” 木无愧眼睁睁望他娘越拖越远的背影,含泪嘶吼道:“娘要好好保重身体,公主会来救娘和孩儿,到时候孩儿就会跟娘团聚。” 一名狱卒听得不耐烦,怒斥道:“陛下要砍你这个罪奴的头,任何人也救不了你。公主乃是千金之躯,怎会来此脏物的地方。爷劝你还是老实点,乖乖听话,否则吃爷杀威棒。” 另一名狱卒得意地讪笑道:“进天牢就是进入鬼门关,只能活着进来,死了出去,爷劝你不要痴心妄想。” 木无愧拼命挣扎,不愿从他娘身旁被拖走,但因手戴镣铐,脚拴脚镣,终究摆脱不了。两位狱卒将其拖到一间指定的囚室小门旁。小门吱吖一声开了,木无愧被塞进去,倒在枯草上,囚室铁门迅速上锁。里面除了地上有一堆干草外,别无他物,阴暗幽深,散发出腐臭味,令人作呕窒息。 男犯囚室区块与女犯囚室区块之间隔一道厚实的石墙。木无愧声嘶力竭地喊了他娘三声,自始至终得不到他娘的回应,却引来一位狱卒的斥骂。木无愧终于明白在两区块之间喊叫,根本听不到对方的声音。 第十九章 阴谋构陷 这天傍晚,秦帝急忙在含章殿召集群臣,商讨木府谋逆之事。 大司农兆敬首先开口道:“木师安武艺盖世无双,心怀异志,早有不臣之心,自认为功勋卓著,便居功自傲,无视君父,蓄谋叛逆已久。其妻纪氏武艺超群,堪称女中枭雄,大秦众男子亦自愧不如。其长子木无悔武艺出众,素有将门虎子之称,未及冠便居禁军校尉之职。其次子木无愧虽属平庸浪荡之辈,但行事多以其命所从,亦不容忽视。其父子妻儿四人蓄谋已久,专待有利之机。此次关中大旱,木师安揪准时机,命纪氏与木无愧趁大秦天灾之际,溜出皇城,勾结黑风寨首恶晁彪。父子于长安城内作内应,母子于华阴引来盗匪攻长安,如此里应外合,长安不保,大秦危矣。幸亏尚书左仆射勒大人明察秋毫,及时禀明圣上,陛下圣心立断,遣长孙闻将军立即征伐晁彪,令晁彪困守太华山,才至木师安奸计未遂,纪氏与木无愧便束手待擒。臣以为木师安谋逆之罪已坐实,恳请陛下立捕木师安与木无悔,然后抄斩逆犯四人与木府余众,以绝后患,陛下方可高枕无忧。” 秦帝叹了一口气,道:“十多年前,朕亲自跑一趟明月山,费尽心机,才将他请下山,他为朕立下汗马功劳,朕不忍杀他。” 邓匡明前不久升任御史大夫,对木师安了如指掌,上前正色道:“臣作为言官,上有弹劾宰臣之权,下有纠察州郡之职,若作枉心之论,实为欺君不忠,臣只得据实而陈。依臣看来,木将军对陛下忠心耿耿,未见谋逆罪证。陛下所拨救灾粮饷,并未分发到灾民手中,而是为贪臣据有,因而激起民变,盗寇趁乱蛊惑民心,聚众叛乱。以臣愚见,陛下应先命人察查灾情,惩治贪吏,收拢民心,然后调查木师安之事。” 大司农乃是二品大员正职,负责钱粮农事,素有朝廷“钱袋子”之称。大司农兆敬意识到邓匡明在影射他贪污赈灾粮饷,遂怒色于形道:“陛下,谋逆罪犯乃万恶之首,陛下若不及时诛除逆贼,以儆效尤,臣恐天下人蠢蠢欲动,暗中效仿木师安。待至那时,贼势益盛,大秦危在旦夕,陛下将悔之晚矣。盗寇作乱,乃习惯使然,臣等尽心赈灾,怎奈盗寇不安此心,煽动流民,搅乱天下。再者,逆贼木师安由邓大夫所荐,邓大夫恐受陛下责难,故而拼死力证逆贼木师安无辜。依臣看来,邓大夫实为混淆圣听,搬弄是非,陛下应以惩戒,令其悔罪自新。” 秦帝莫衷一是,满腹疑云,厉声道:“众卿可有高论?” 吏部尚书左尚位居正二品,是邓匡明故交,上前力挺道:“老臣以为邓大夫所言句句在理,陛下已经羁押纪氏与木无愧,木师安与木无悔均幽闭府中,已是笼中之鸟,无须担忧。木师安若是有心作乱,已如断翅之鸟,有心无力;若是错杀忠臣,只怕令天下臣民寒心,到那时追悔莫及。安抚灾民乃是当务之急,请陛下再拨粮饷,选良臣再行赈灾之事。兆司农不知人心可畏,反而逼迫陛下立诛待罪之人,实是本末倒置,请陛下三思。” 勒谈位居从一品的尚书左仆射,相当于副宰相,反对道:“陛下,虎贲军指挥史司徒越已剿灭秦州盗寇薛赞之众,骠骑将军长孙闻击溃华阴晁彪之徒,彰显天威,已平抚饥民之怨。再者,富司空督造招贤楼日费千金。如若再拨粮饷,恐国库空虚。” “富爱卿,招贤楼耗费多少库银?”秦帝忧心库银,遂征询大司空富伦意见。 同是正二品的大司空富伦专司工程建造之事,对工程账目了然于心,他面有难色道:“招贤楼及其从属馆舍楼堂每日耗费已破2000两黄金,尚不包括伤亡工匠抚恤金。” 秦帝大惊失色,将目光移向大司农兆敬,愁眉苦脸道:“兆爱卿,国库可支多久?” “陛下,由于关陇连年干旱,粮食多年歉收,赋税难以支撑招贤楼这等浩大工程。以目前之财力,只怕不出半年,库银必将消耗殆尽。” 同属从一品的尚书右仆射颜启亦位列副相之列,上前恭声道:“陛下,据华阴使者来报,流寇匪首晁彪沦陷华阴县城,洗劫华阴府库,又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所获钱粮不下亿兆,又将其一部分赠与逆贼木师安之妻纪姓。臣以为木府藏银数万百两,逆贼木师安欲以此为谋逆之资。陛下可将木师安枭首示众,然后抄没木府,将其脏财冲入国库,可缓解燃眉之急。” 秦帝突然眼前一亮,找到了筹措饷银的办法,脸上的愁云顿时完全消散,眯眼笑道:“此言甚合朕心。” 邓匡明质疑道:“纪氏与其子木无愧昨日中午才回城,不可能运进大量财宝进京。陛下召见长安门侍都统逢化便可得知。” 长安门侍都统逢化专司长安城门开闭,盘查通关过往之人,位居正四品。秦帝疑虑渐起,正色道:“逢爱卿可查到木府可疑之人,或可疑之物?” 逢化面不改色道:“臣恪尽职守,昨日发现纪氏、其子木无愧、还有一名丫头三人骑马入城,未带可疑之物。臣有案卷纪录,可供陛下核实。” 尚书右仆射颜启有点心慌,勉强维持平静的神情,颤声道:“陛下,木师安有可能利用仆人将一部分赃银运进木府,大部分脏财银可能藏于城外,以躲避朝廷追查。” 秦帝的一丝笑容又被疑云所吞噬,愁眉苦脸道:“如若未发现木府藏有脏银,如何处置此事?” 兆敬迫不及待地答道:“如今,木师安与纪氏谋逆之罪已坐实,至于收受脏银已不重要。臣以为木师安在朝中一定有同党,陛下可处死木师安,以绝后患,再刑讯其妻儿与木府下人,臣料想一定可挖出同党,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抄没同党家财,没入国库,库银紧缺问题迎刃而解。” “太子以为如何?”“兆爱卿所言甚合朕意。”秦帝又露出一丝笑意,将视线移向太子符雄。 太子一脸严肃,正色道:“儿臣愚钝,未能详查此事。” 秦帝又将目光转向太子胞弟英王符昊,“英王可有见解?” 英王拘谨回答道:“儿臣直到现在才听闻此事,故不敢擅自下定论。” 秦帝把目光抛向当朝一品宰臣尚书令娄奋强,娄奋强和附和道:“老臣以为两位仆射与兆尚书言之有理。” “赫连爱卿以为如何?”秦帝扫了一眼当朝武臣之首大司马赫连山。 赫连山跪下身来,惶恐道:“臣有管教属下不严之罪,请陛下责罚。” 秦帝淡淡道:“木氏谋逆与你无关,但是你要替朕好好约束下属,不要再出什么乱子。” 秦帝不追究赫连山责任,赫连山喜在心头,叩首道:“臣遵旨。” 秦帝郑重道:“木氏谋逆案与赈灾粮饷问题就就依兆爱卿所言施行,朕即可下旨。” 邓匡明挺身而出,正色道:“陛下,臣以为此案过于唐突,望陛下严查……” 邓匡明尚未讲完,秦帝大怒:“住口。你想徇私吗?若有再论此事者,朕定斩不赦。” 这位御史台的长官不敢再言,六宫总管常华宣布:“退朝。” 有人欢喜有人忧,众臣缓缓退出含章殿。秦帝急命常华传唤斛律建,又令二品大员中书令倪奉起草诏书。斛律建尚未走远,即刻赶到含章殿见驾。 秦帝声色俱厉道:“朕命你即刻率领一万名禁军,捉拿逆犯木师安与其子木无悔,押解天牢,圈禁木府其余人等,抄没木府,择日斩首示众,不得有误。若有抵抗者,格杀勿论。” “臣遵旨。”斛律建面无表情,思虑片刻道:“陛下,天色已晚,待臣带兵赶赴木府,只怕到了夜深。木师安与木无悔轻功了得,臣骤入木府,只怕有人趁夜色逃脱。臣以为明日一大早,木府人等定未起床,此时逮捕他们最为适宜。” 秦帝惊叹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秦帝命中书令倪奉起草诏书。斛律建拿着诏书,连夜调集人马与囚车,只待天明。 夜深人静的时候,月黑风高,乌云密布,木府一片漆黑,似是有雨。田真早已安排军士点起火把,值守将士将木府围成一圈。不少军士白天人困马乏,午夜不免睡意渐浓,又有清风拂来,纷纷靠在围墙上东倒西歪,打起瞌睡来。 木无悔身着一身黑袍,面带黑布,纵身飞到屋顶,悄悄地来到围墙边缘,纵身跃到木府外面一颗大桦树上,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飞走,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珑佳公主府。木师安飞到围墙附近的屋瓦上,静观其变。禁军将士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瞌睡,可是太疲惫,无人觉察到附近有动静。 田真早就料到木师安与木无悔轻功甚高,在大秦无人可及,遂在木府外各处节点安排一只狼狗蹲点。狼狗听觉异常敏锐,稍有风吹草动,便狂吠不止。几只狼狗听到树上的踩踏声开始大叫。木师安放出几只波斯猫,引到围墙附近,用白鼠引诱波斯猫,波斯猫一边鸣叫,一边追赶白鼠。军士在睡意朦胧中惊醒过来,听到犬吠声混杂着猫叫声,认为是猫叫引起犬吠,便不以为意。田真在木府外搭了一个锦棚,坐在椅子上休息,听到嘈杂的鸣叫声,以为是木府猫***也没当回事,只是命人在木府周遭巡查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俄而,犬吠声和猫叫声全部停止,田真继续靠在椅子背上睡觉,军士们继续打瞌睡。 木无悔曾在珑佳公主府落成后随木无愧拜访过珑佳公主府,对珑佳公主的闺房了如指掌。他跃到珑佳公主府围墙上,径直飞到珑佳公主闺房屋瓦上。珑佳公主府内每天都有卫兵来回巡查,夜间也不例外。木无愧动作轻盈,没有被巡逻军士发现。闺房内一片漆黑,珑佳公主显然已熟睡。木无悔在靠墙壁处揭开一片琉璃金瓦,迅速将一支系有信封的短箭抛进屋内,珑佳公主睡得很沉,没有听到响声。木无悔趁珑佳公主闺房外没有巡逻卫兵时迅速撤走,以免夜长梦多。 木无悔飞进木府,府外犬吠不止,府里猫叫声再起。田真再次惊醒过来,左右人均声称是猫叫声引起犬吠。但是,田真担心有失,不敢想当然,遂带人冲进木府。木府人等虽然均被惊醒,但是都躺在床上。军士喊醒所有人,将他们集中在大厅内。 木师安带领众人跪在田真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和颜悦色道:“田大统领夜间传唤小人,不知为何事?” 田真正色道:“适才,猫犬叫声不止,本将担心贵府有人逃走。” 木师安装作十分惊讶,以一种疑惑的目光望了田真一眼,柔声道:“正是猫儿发情期,木府夜里不时有猫叫声,小人府里所有人也被惊醒,但是都待在各自房里。田大统领若是不信,尽可清点人数。” 田真没有回应木师安,吩咐身边葛副将清点人数,葛副将将人数轻点一遍,一个都没有少。田真遂淡淡地说:“本将希望木将军把所有的猫全部关起来,免得夜里再次乱叫,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是。”木师安唯唯诺诺。 田真拂袖离去,陪着笑脸道:“恭送大统领。” 次日大清早,斛律建带人冲进木府,木府许多人还在睡梦中,被禁军将士拖至大厅。木府所有人等均被召集到大厅,田真清点人数无误后,斛律建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逆犯木师安与长子木无悔谋逆已久,其妻纪氏与其子木无愧勾结匪徒,致事败被捕。今为昭彰天威,平息民愤,特逮捕逆犯木师安及其余孽,钦此。“ 木师安跪在斛律建面前冷汗涔涔,吓得六神无主,斛律建将圣旨丢给木师安查验,木师安神情恍惚,没有接住圣旨,圣旨溜到地上去。木无悔满脸恨意,迅速捡起圣旨,匆匆过了一遍,然后站起身来,将圣旨甩在一旁,怒道:“父亲无故被冤,陛下铁了心要杀尽我木府所有人,孩儿不甘心坐以待毙,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请父亲下令吧。” 斛律建眸中充满杀意,一排排禁军弓弩手上前,架好弓箭,后面全是手持大槊、长矛的禁军将士,还有站成两排的大内高手,只待斛律建下令。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木师安猛然惊醒过来,只要稍作反抗,弓箭如雨般飞过来,稍后禁军将士就会一窝蜂的冲上前来,大开杀戒,木府顷刻间血流成河,尸横四处,没人能活着出去。 木师安大喝一声:“你敢动手,为父取你首级,献与陛下。” 木无悔准备拼死抵抗的激情迅速降至冰点,低头垂目,愣愣地站在一旁。木事安举起双手,示意田真,田真急命人绑住木师安,军士又给木师安戴上镣铐。木府上下三十余口人全被禁军戴上镣铐,一个接一个地被推上囚车,押赴天牢。 第二十章 奔走搭救 珑佳公主一觉醒来,但还是睡眼惺忪,打开凤帐,一支断箭插在地板上,十分惊惧,猛地惊醒过来。她定睛一视,箭支上系有一封信,再扫视房间,房内并无异常。她凝神深思,想起木无愧,不禁会心一笑,肯定是木无愧这小子耍什么把戏耍把戏,莫非是情书?她披上衣服下床,拔出箭支,取下信封,拆开一看,如遭晴天霹雳,浑身颤抖不停。她仔细阅读一遍,还怕没有看清楚,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一遍,原来是木师安的一封十万火急求救信。信中详细交代木府罹难的前因后果,珑佳公主忧心忡忡,急欲见木无愧一面。 珑佳公主没心思用早膳,换上公主宫装,稍作打扮后,乘车赶往天牢。她急急冲冲赶到天牢大门口,却被天牢门卫挡住。 珑佳公主怒气冲冲道:“见到本公主还不开门,否则有你们好看的。” 门卫们不敢做主,只得跪在珑佳公主面前。一名门卫请来门吏,门吏躬身道:“没有陛下旨意与司狱周大人的口谕,臣等不敢放公主殿下进牢。” 珑佳公主气得扇了门吏一巴掌,怒道:“若是再不放本公主进去,本公主要了你们的小命。” 门吏与一群卫兵吓得浑身冒冷汗,跪在珑佳公主面前求饶道:“臣等只是奉命行事,请公主殿下见谅。” 珑佳公主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闪闪发亮的匕首,伸到门吏面前比划,威胁道:“你们敢不放本公主进去,这把匕首可没长眼睛,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门吏吓得魂不附体,心知珑佳公主是天子宠女,即便珑佳公主杀了他,秦帝也不会把珑佳公主怎么样。门吏吩咐一位门卫打开天牢各道大门,另一名门卫跑去向掌管天牢的司狱周正禀报。 珑佳公主带着香秀和兰芷,进入天牢,门吏亲自为她们引路。珑佳公主使了脸色道:“木家二公子关押在哪里?” 门吏恭声道:“臣亲自带领公主殿下去见木公子。” 珑佳公主没做回应,穿过数条长廊来到木无愧囚室小门外,木无愧身着浅蓝色囚服,头发散乱,侧卧在枯草上。木无愧估计珑佳公主救不了她,料想她多半是被秦帝软禁起来,觉百无聊赖,躺在枯草上呼呼大睡。 司狱周正及时赶来,向珑佳公主下拜道:“臣周正拜见公主殿下,天牢乃是禁地,阴森晦气重,只怕有损殿下凤体。” 珑佳公主瞪了周司狱一眼,语调森冷道:“少啰嗦。周司狱,赶快把门打开,本公主要见木公子一面。” 周正正色道:“臣系职责所在,已破例让殿下来见逆犯,但是逆犯的手铐和脚镣不能打开,以防其乘机逃走。” 珑佳公主怒道:“本公主只想见他一面,不会为难你。” 周司狱吩咐一名狱卒打开大铁锁,小门“吱吖”一声开了,珑佳公主冲进囚室,两名侍女紧随其后,狱卒随即锁上囚室。木无愧猛然惊醒过来,睁眼一看,竟然是珑佳公主,不由得喜极而泣,连忙站起身来。 “无愧,你怎么样?”珑佳公主垂下眼泪,抚摸木无愧的脸蛋,“你的脸蛋有些瘦,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 木无愧顿首道:“小人很好,没人欺负我,只是太想念姐姐,人也就变瘦了一些,小人以为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珑佳公主扶起木无愧,紧紧搂住木无愧,哭泣道:“姐姐怎么会不来看你。你放心,姐姐到父皇面前求情,一定要让父皇把你放出去。” 木无愧叹了一口气道:“如今,陛下铁了心,要杀小人跟我娘。小人死不足惜,但不忍心母亲因受牵连而死。恳请姐姐在陛下面前,把所有罪责推到小人身上,然后放出母亲。” 珑佳公主怒而推开木无愧,不悦道:“我今天就是专程来看你的,我一定要救出你跟你娘。你是不是怪我父皇心狠手辣,便不想跟我在一起,是吗?” 木无愧擦干眼泪,柔声道:“小人朝思暮想,盼着永远与姐姐在一起。只是小人不死,陛下就不会放出我娘。” “若是只救你娘,我来这里看你干嘛?你放心,我宁死也要就出你跟你娘。” “小人知道姐姐舍不得小人,小人一定会在天牢里养好身子,等着姐姐救出小人。” “这才差不多。除了姐姐,还有谁能救你跟你娘?”珑佳公主破涕为笑。 木无愧憨笑道:“小人明白姐姐最疼小的。小人母亲现在一定很伤心,小的想请姐姐看望一下我娘,好让她安心。” “你心里就只有你娘吗?”珑佳公主有些埋怨,又安慰道:“放心吧,我知道你跟你娘一定是被人陷害的,我一定会去看望夫人。” 木无愧柔声道:“姐姐大恩,小人感激不尽。” 兰芷将凉席铺在枯草上,又将布袋子铺在地上,香秀拿出一个食盒,放在布袋子上。珑佳公主打开饭盒,笑道:“无愧,这是你最爱吃的肉夹馍,椒麻羊排、藕粉鱼丸,还有玉米桂花糕、莲子红枣汤。” 木无愧热泪滚烫,哽咽道:“姐姐对小人如此之好,小人无以为报。” 珑佳公主笑道:“你只管养好身体,等着姐姐救你出来,就是给姐姐最好的回报。赶快吃吧,免得凉了就不好吃。” 周司狱掌管在座天牢已有十来个年头,头一遭碰到有人亲自给朝廷逆犯送饭食,居然还是珑佳公主亲自给意中人送饭,这更是绝无仅有。周司狱料想木无愧这位逆犯死囚只待秦帝一声令后,就会推到午门处斩,而珑佳公主居然口口声声地表示要救他,不免有些感动,遂命狱卒给珑佳公主和木无愧各搬来一把小凳子。 香秀将一双筷子递给木无愧,木无愧紧紧攥住筷子,却想起了他娘,难以下咽。木无愧垂泪道:“我娘现在一定很饿,小人不忍心独食这些美味佳肴,请姐姐分一半给我娘吃。” 珑佳公主轻笑道:“傻瓜,我早就知道你是孝子,已经给夫人另外准备了一份。你看兰芷手上提的东西,那是专门给你娘的。” 木无愧微微笑道:“要不姐姐现在就让兰芷姐姐把那饭食送给我娘,那样的话,小人吃的时候心里更有滋味一些。” 珑佳公主向兰芷使了一个眼神,又命令周司狱派人给兰芷带路。周司狱指派一位副司狱料理此事。木无愧因手戴手铐,用餐极为不便,珑佳公主笑道:“无愧,我来喂你吃。” 木无愧憨笑道:“多谢姐姐啦。” 珑佳公主一边喂食,一边浅笑道:“你还恨我父皇吗?” 木无愧嗔笑道:“不恨。小人巴不得关个十年八载,然后姐姐每天给小人送饭,又喂饭,这日子过得多滋润,多惬意呀!” 珑佳公主眉头一皱,生气道:“想的美,我马上求我父皇早点把你放出来,以后你得伺候我,喂我吃,算是扯平了。” 木无愧笑而不言,周司狱见此,急命狱卒打开木无愧的手铐,珑佳公主还是执意要喂给木无愧吃。不待多时,木无愧吃光所有饭食,吃得油光满面。 珑佳公主笑道:“一看你这副吃相,就知道你饿坏了。若不是我及时送来,你小子非饿死在这里不可。” 木无愧憨笑道:“小人原本不太饿,只是这食物是姐姐亲自送来的,又亲自喂给小人吃,小人的食欲便大增。” 珑佳公主给木无愧擦拭嘴唇,冷笑道:“你小子向来油嘴花唇,姐姐还不知道你。” 木无愧呵呵一笑,又想起他娘,便催促道:“姐姐快去给我娘压惊吧,她现在非常想见到姐姐。” 珑佳公主怒道:“你小子,要赶姐姐走吗?” 木无愧微笑道:“待小人出狱后,小人每天都陪着姐姐,直到姐姐把小人赶走。” “你小子还算有点良心。”珑佳公主揶揄一下笑。 两人依依惜别,珑佳公主离开囚室,周司狱急命人给木无愧带上手铐。珑佳公主吩咐周司狱给木无愧和纪蕙兰一人分发一张棉被和床褥,周司狱不敢得罪珑佳公主,只得照办。木无愧饱食一顿后,睡意来袭,美滋滋地躺下来,舒舒服服地进入梦乡。 兰芷正在给纪蕙兰喂食时,珑佳公主在周司狱的陪同下赶来。囚室小铁门突然被打开,纪蕙兰一见珑佳公主进来时,立马停止吃饭,扑通一声跪在珑佳公主面前,喜极而泣道:“拙妇拜见公主殿下。” 珑佳公主连忙扶起纪蕙兰,柔声道:“夫人,要好好保重身体,紫萱一定会救夫人和无愧出去。” 纪蕙兰身着一袭浅蓝色囚服,头发紧致而未乱,只是面容略显憔悴。她哽咽道:“殿下厚意,罪妇没齿难忘。只是此次皆因罪妇引起,与小儿无关。罪妇自知难逃此劫,小儿年幼无知,无辜受牵连,罪妇于心不忍。罪妇死不足惜,恳求殿下竟竭尽全力,救出小儿。” 珑佳公主眼圈湿润,和声道:“无愧也是说他承担一切罪过,让紫萱救出夫人,夫人也是这般说词,让紫萱救出无愧。难怪你们母子情深,紫萱若只救一人,另一人必定不愿出狱。夫人请放心,紫萱拼死也要救出你们两人。” 纪蕙兰含泪道:“殿下是木家救民恩人,木家永世不忘。” 珑佳公主笑道:“夫人先别急着致谢,趁热吃完,养好身子也好母子团聚。 珑佳公主刚出牢房,大为惊骇,只见两辆囚车驶入天牢大院。珑佳公主奋力冲往前面的囚车,斛律建急忙命军士将珑佳公主团团围住,阻止珑佳公主靠近囚车。 木无悔声嘶力竭道:“公主殿下,快救我木家。” 珑佳公主高声呼喊道:“木将军、大公子,紫萱一定会救你们全家的。” 两辆囚车行驶到牢房前,木师安与木无悔被拖进牢房里面。待两人囚禁在小囚室后,斛律建才命令军士散开。珑佳公主感觉形势危急,木家岌岌可危,匆忙驾车赶往皇后中宫凤华宫,向其母亲司马皇后求救。 到了下午,珑佳公主车驾停在凤华宫宫外车棚子里,凤华宫外一群太监和宫女迅速跪在大门口,迎接珑佳公主的到来。珑佳公主命两名丫鬟呆在车篷里,自己跳下车,摸出一把匕首,一边小步快走,一边叫嚷:“女儿不想活了。” 这可吓坏了一帮太监、宫女,几名太监、宫女纷纷冲进凤华宫,搬请司马皇后。皇后中宫太监朱总管见此,心急如焚,高呼:“公主殿下乃千金之躯,休要轻生。” 司马皇后看完几场戏后,便觉心慌气焖,呆在凤华宫精心修养。朱总管请来太医,太医说是这几日连续高温酷暑,司马皇后因久坐而致体内虚乏,经脉阻滞,气血不畅,导致旧疾复发,需要静心调养。司马皇后遵照太医嘱咐,在宫里走一阵子,随后卧榻休息,休息一段时间后再活动。 “何事这般慌慌张张的,弄得本宫难安。”司马皇后正在寝殿午睡,被一阵慌乱叫声惊醒,不免怒意横生。 一名太监惊慌失措,跪在司马皇后面前,上气不接下气道:“娘娘,事态紧急,公主殿下她……。” 司马皇后的一名贴身宫女打断这名小太监的话,使脸色道:“冲撞娘娘可是要掉脑袋的。” “公主殿下手持匕首,想要……。” 司马皇后立即清醒过来,贴身宫女扶着司马皇后坐起来。司马皇后怒道:“快说,紫萱想要干嘛?” “珑佳公主似是要自尽。” 司马皇后大怒道:“这两天还好好的,竟然跑到本宫寝宫来寻死觅活,太不像话了。” 贴身宫女扶起司马皇后,又将司马皇后扶到外面去。珑佳公主正好来到大门口,司马皇后一眼瞧见望见珑佳公主将一把匕首架架在脖子上。珑佳公主故意提高嗓门道:“母后,女儿不想活了。” 司马皇后喝道:“住手,在母后面前还是这般耍泼,有话为什么不好好讲?” 珑佳公主不太相信她母后愿帮她,遂冷眼道:“女儿有性命攸关之事,母后可愿帮女儿?” 司马皇后怒道:“你好端端的,能有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你有事,只要本宫能做的,本宫几时没帮你?尽扯出一些莫名其名的问题来。” 珑佳公主放下匕首,正色道:“只要母后答应帮女儿,女儿便放下,否则,女儿情愿自尽。” 司马皇后惊恐道:“放下那匕首,太不像话了,母后答应你便是。” 珑佳公主还是不敢相信,叫道:“无论困难有多大,母后坚持帮女儿么?” “谁叫你这般淘气,做娘的能不帮自己亲生女儿吗?”司马皇后睥睨珑佳公主一眼。 珑佳公主兴奋得丢下匕首,大叫道:“待会女儿说出来,母后可别反悔。” 司马皇后只觉得珑佳公主,越来越刁蛮,让人摸不着头脑,略带怒意道:“天又不会塌下来,本宫在宫中摸怕滚打三十多年,什么世面没见过呢?别绕弯子,赶快说吧,本宫腿脚发软,快挺不住了。” 珑佳公主这才放心,喜笑道;“母后莫急,待女儿将你扶到卧榻上,女儿再细细道来。” 珑佳公主同内侍宫女一起将司马皇后扶往寝殿,司马皇后微微露出笑意道:“紫萱,往日你对本宫可从来没这般孝顺,今日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珑佳公主微笑道:“母后若是帮女儿化解这次危机后,女儿今后经常来孝敬母后。” 司马皇后露出欣慰的笑容道:“你只知任性玩耍,哪有闲工夫来服侍本宫了。就说这几日的宫戏吧,你就是坐不住,没过三日,你就打退堂鼓,中途溜了。你有这份孝心,母后就知足了,还指望你常来凤华宫么?” 珑佳公主把司马皇后扶到卧榻上,司马皇后安坐在卧榻之上,珑佳公主嗔笑道:“只要这次风浪一过,女儿会很乖的,不再添母后烦恼。” 司马皇后淡然笑道:“有什么打紧的事,快说吧,本宫等不及了。” 珑佳公主正色道:“父皇要杀木将军与木夫人,母后可曾听说?” 司马皇后脸色大变,惊叫道:“陛下怎会要杀他们?本宫未曾听说他们有什么罪过。” “紫萱上午在天牢见过木将军、木夫人和两位木公子,还听说父皇以谋逆、私通盗贼之罪,要满门抄斩木府。” 司马皇后惊诧道:“难怪你两位哥哥这两日未能来看望本宫,可有什么罪证? 珑佳公主全盘转述木师安的话,司马皇后一脸疑惑道:“可有人证和物证?” “女儿未曾听说有认证和物证。” “你相信他们谋逆吗?” “女儿自然不相信,恳请母后到父皇面前求情,赦免木家。” 司马皇后凝神深思,心中总有挥之不去的隐忧,片刻之后方道:“你父皇向来禁止后宫干政,朝堂之事,特别是谋逆大案,你父皇从来不允许本宫插嘴,本宫只怕有心无力了。” “母后不是答应了女儿,要救木家吗?为何现在却推脱,分明是不想救。”珑佳公主既怒又气。 司马皇后怒道:“你父皇的脾气,难道你不知吗?只要你父皇决定的事情,本宫也无法改变。本宫若是强谏,你父皇必然盛怒,还会迁怒于你太子皇兄。倘若陛下因怒废掉你皇兄,本宫该怎么活呀,你皇兄该怎么办呢?” 珑佳公主意识道她母后只顾及太子,泪流满面,责备道:“木夫人曾治愈母后的多年痼疾,母后居然对救命恩人见死不救,女儿深以为耻。 “简直就是胡闹,在母后面前竟敢大言不惭,你的孝道哪去了,真是气煞本宫。”司马皇后怒气冲天,指着珑佳公主训斥道,又气喘吁吁,贴身宫女急忙为司马皇后顺气。 朱总管立即跪在司马皇后面前,恭声道:“娘娘切勿动怒,保重凤体要紧。公主殿下年轻气盛,等年长了些,便会懂事一些。” 司马皇后依然是怒气冲冲,气不打一块而出,横眉冷对珑佳公主。 “既然母后一心只保住皇兄东宫储位,女儿不忍心木氏忠良一家满门抄斩,情愿一死。”珑佳公主言罢,甩袖冲出凤华宫。 贴身宫女赶紧给司马皇后捶背,又劝道:“太医嘱咐娘娘要静心修养,怒气不利于病情恢复。” 司马皇后深知女儿没那么高尚,只是为救意中人而不顾一切。司马皇后冷静下来,认为为了女儿,纵使忤逆秦帝,秦帝也会看在爱女的份上,不会对其大加责罚。她担心女儿冲动胡来,速命朱总管去请珑佳公主。朱总管一刻也不敢耽误,速命腿脚跑得快的太监去追珑佳公主。香秀和兰芷拉开车帘,碰巧看到珑佳公主怒气冲冲地跑出凤华宫,便一路尾随而去。 第二十一章 木氏获释 两位丫鬟跑不过珑佳公主,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喊破了喉咙也不见珑佳公主停下来,可是珑佳公主头也不回地向前冲。珑佳公主因救不了木家,伤心欲绝,跑到宫中玄晶池前,稍作停留,没及多想,纵身跃进一汪清池之中。两位丫鬟吓坏了,因不会水性而不敢下水,只是嘶声呼喊“救命”。 在一旁巡逻的太监们纷纷冲过来,几个会点水性的太监先后纵入池中。幸亏池水不深,个子高的人站在池中尚不没过口鼻。他们七手八脚地把珑佳公主捞上来,将其放在池边汉白玉石板上。方才珑佳公主吞进一些池水,现在在两名丫鬟的搀扶下,拼命将池水呕出来。她呕吐的差不多,已完全清醒过来,两位侍女急忙用锦帕抹干她的脸颊和嘴巴。正值艳阳高照,天气炎热,珑佳公主并没感到发凉。 珑佳公主怒意未消,厉声道:“我不想活了,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两名丫鬟和一群太监惊慌失措,跪在珑佳公主面前,不敢吭声。朱总管赶过来,见珑佳公主浑身湿透,地上也是湿漉漉的,不由得心惊肉跳,片刻之后缓过神来,颤声道:“公主殿下何故这般轻生,皇后娘娘已同意帮助殿下。” 珑佳公主以为朱总管是在安慰她,便横眉冷眼道:“你跑来干嘛?本公主用不着你来管。” 朱总管陪着笑脸道:“皇后娘娘愿意帮助殿下,殿下若是不信,可去凤华宫垂询娘娘,正好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以免着凉。” 珑佳公主半信半疑道:“可是真话么?” 朱总管和声道:“老奴怎敢糊弄殿下。娘娘就是因为担心殿下寻短见,才急命老奴来请殿下去见娘娘。” 珑佳公主这才心安,随朱总管回到凤华宫。司马皇后得知珑佳公主寻短见之事,且惊且怒道:“你这般任性胡来,倘有不测,母后想帮你也帮不了。” “母后也奈何不了你,本宫只得挨训,也要替你走一趟,你且先去换一身衣服,本宫稍后陪你同去。” “本宫为你求情,但是难保你父皇会赦免木家。”司马皇后见珑佳公主如此兴奋,不免略带怒意道,“还不换上干净的衣服,免得耽误时辰。” “只要母后为女儿说情,一切就好办。”珑佳公主淡淡回应,又转身去换衣服。 二人乘撵赶至勤政殿,秦帝正在殿内批阅奏章,常华在殿门口守候。常华见司马皇后和珑佳公主的急匆匆赶来,忙给二人行跪拜礼,皇后吩咐常华进殿禀报一声。 常华缓缓进殿,来至御前,柔声道:“陛下,皇后娘娘与珑佳公主殿下欲求见陛下。” 秦帝啜了一口茶,便将薄胎细瓷茶碗放在一边,一名内侍太监见茶水已浅了不少,赶紧斟满。秦帝神色一冷,征楞了一下,仿佛若有所思。此前,司马皇后与珑佳公主从未一起在他批阅奏章时觐见。秦帝一时起疑,司马皇后从来不敢干预前朝政事,估计珑佳公主是为木家这桩谋逆案而来。他本不想接见珑佳公主,可是司马皇后同来,倒不妨听取二人意见,便淡淡说了一句:“宣她们进来吧。” 常华大声宣一声,二人先后进殿。两人给秦帝行了跪拜之礼,秦帝淡然问道:“你们同来,有什么事要找朕?” 司马皇后努力控制心慌的情绪,恭声道:“臣妾与紫萱认为此次木府谋逆一案或许有隐情,请陛下详查此事。” 秦帝深刻吸取前朝前有杨太后之父专权秉政,后有贾皇后弄权揽政,致使天下大乱的教训,严令后宫插手政事。司马皇后此言一出,秦帝顿时脸色大变,龙颜震怒道:“皇后,朕明令禁止后宫干政。紫萱年小不懂事,也就罢了,可你作为后宫之主,居然带头抗旨,分明是视朕为无物,藐视君威。” 这一番叱骂,足以显示君威霹雳,震如雷霆,足以让人心惊胆战,魂飞魄散。司马皇后吓得战战栗栗,本来凤体欠佳,只是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倒也没有出现过度的恐惧。 “陛下切勿动怒,以免伤及龙体。”常华见此,赶紧小声规劝,又为秦帝捶肩揉背。 珑佳公主躬身道:“是女儿要求母后来的。母后身体不佳,父皇若是要处罚母后,女儿愿代替母后受罚,尽管处罚女儿便是。” 司马皇后见女儿为其顶罪,深情地望了女儿一眼。秦帝扫视珑佳公主一眼,怒道:“你向来不关心朝政,今日为什要替木家求情?” 珑佳公主正色道:“木将军是一代忠臣良将,木夫人是女中英豪,木家向来对皇家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女儿仰慕木将军和木夫人已久,不忍心看到忠良遭冤杀,父皇为何无故要杀木将军和木夫人?” “你一个黄毛小丫头,怎知人心善恶?倘若逆犯谋逆得手,你还能有机会顶撞朕吗?”秦帝不由得盛怒,又怒视司马皇后一眼,“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都是你母亲把你宠成这般刁顽。” 司马皇后颤声道:“臣妾管教无方,望陛下恕罪。” 珑佳公主厉声道:“女儿去过木府多次,对木府一花一草,一树一木,了如指掌。若是木将军和木夫人谋反,女儿早就得知。倘若他们有谋反行迹,敢对父皇不忠,不用父皇动手,女儿亲自手刃木将军与木夫人。一定是朝中小人诬告木将军谋反,父皇为何不调查此事,却急于把木将军一家四口关押在天牢,急着处死他们呢?” 司马皇后惊呼:“紫萱,休要顶撞你父皇。” 秦帝掀飞御桌上奏折,怒斥道:“你小小年纪能分辨出谁忠谁奸,谁善谁恶么?你定是被木氏乔装成的伪善伪忠所迷惑。你居然敢忤逆君父,藐视天威,可真是朕的好女儿。来人,将珑佳公主拖出去,好生看管,不得有误。” 秦帝身旁的内侍太监们吓得瑟瑟发抖,纷纷跪在御前。殿外一群黄门太监迅速冲上来,欲将珑佳公主拖走。珑佳公主猛然起身,三拳两腿将其踢打倒在地。司马皇后吓傻了,愣愣地跪在地上,不敢抬起头来。一群禁军士兵冲进来,围在珑佳公主身旁,不敢动手。 秦帝震怒道:“紫萱,你竟敢谋反?来人,快宣斛律建进殿。” 珑佳公主怒视这一群禁军士兵,禁军士兵无人敢靠近。一名黄门侍郎迅速冲出殿外,去搬请斛律建。斛律建正在宫外视察禁军的巡逻队伍,闻风赶来勤政殿。秦帝一见斛律建来得正是时候,下令道:“斛律爱卿,珑佳公主顶撞朕,将其拖走。” 珑佳公主自知打不过斛律建,抱住殿内一颗顶梁柱,做出一番头撞柱子的姿态,怒吼道;“你敢过来,我就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司马皇后大惊失色,惊叫道:“紫萱,你要冷静,不要莽撞。” 斛律建见状,不敢强行拖走珑佳公主。若是强行拖走珑佳公主,她必定撞柱而死。倘若逼死珑佳公主,秦帝日后反悔,抑或司马皇后、太子怀恨在心,自己只得白白做个冤死鬼。斛律建跪在大殿上,叩首道:“臣无能,不能擒住公主殿下,请陛下恕罪。” “斛律建,你敢抗命,朕定要治你之罪。”秦帝怒瞪了斛律建一眼。 斛律建惶恐垂泪道:“公主乃陛下血脉,微臣冒死也不敢对公主造次。” 秦帝气得两眼发愣,又瞟了珑佳公主一眼,目愠良久。 碰巧太子闻讯赶来,司马皇后刚才为珑佳公主捏了一把汗,见太子到来,满脸忧惧之色,担心太子为珑佳公主求情而触怒龙颜。 “儿臣叩见父皇和母后。”太子正声道,“不知刚才发生何事?” 秦帝含恨道:“你妹妹为逆犯木氏殉死。” 司马皇后担心太子失言,瞪了一眼太子,太子明白司马皇后之意,知道司马皇后不让他乱说话。他稍思片刻,缓声道:“皇妹乃是天家骨肉,不可为此事心急,儿臣料想她一时未能想清楚,请父皇慎重处理此事。” 秦帝未迁怒太子,陷入深思之中,司马皇后紧绷的心,终于缓过气来。珑佳公主见太子这番圆滑说词,断定求助他也无用,任旧抱柱不放。 英王时常紧盯太子动向,一闻太子在宫中有动向,必定闻讯赶来。俄而,英王步入大殿。司马皇后见英王到来,惊惧之色少了许多。英王一见珑佳公主这番模样,又见秦帝怒形于色,两眼死死瞪着珑佳公主,便推知她是为木府求情。 “儿臣拜见父皇与母后。”英王跪在御前,故作不解道,“不知殿内发生什么事情?” 秦帝恨恨道:“紫萱忤逆不肖,要朕放了逆犯木氏。” 珑佳公主一向对冷漠严肃的皇兄太子不太满意,对次兄英王印象较佳,想请他帮忙,遂泣泪道:“英皇兄可要替妹妹劝住父皇,放过木氏一家。” “皇妹要冷静,不要做傻事。”英王劝慰珑佳公主,又对秦帝柔声道:“父皇,父女骨肉至亲,兄妹情同手足,儿臣不忍失去皇妹,斗胆请父皇详查木氏一案,以求公正,好让各方接受,这样皇妹才会安心。” 秦帝为了保住皇家体面,见英王为珑佳公主求情,又不能强逼珑佳公主,只好给大伙一个台阶下,遂温言道:“昊儿,你既然如此体贴你妹妹,朕心甚慰,朕亦不忍心降罪于她,为了让她死心,朕也只能命人调查此事。你认为谁可堪当此人?” 英王面不改色道:“若父皇未能找到合适人选,儿臣不才,愿替父皇分忧。” 秦帝欣慰笑道:“朕就命你全权查办此事,在廷尉司开庭审理此案,你所需人员、物资,朕一一应允。” 英王早就想在秦帝面前露一手,以展示自己的才干,如今揽住这次大好机会,自然是喜不自禁。但是,他意识肩挑重任,反作如此兴奋之态,只会令秦帝反感,故而竭力掩饰,郑重道:“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揪出真凶,还原真相。” 秦帝微微点头,又对中书令倪奉下令道:“你即刻拟旨,令廷尉司、司狱司协助英王察查此案。” 珑佳公主这才放开柱子,静静立在柱子旁边。英王瞟了一眼珑佳公主,朗声道:“紫萱,还不向父皇谢恩。” 珑佳公主遂跪下,低头道:“女儿多谢父皇。方才,女儿冲撞了父皇,还请父皇见谅。” 司马皇后露出一丝喜悦之情,秦帝怒意缓解了不少,但是对珑佳公主的说词尚有不解。秦帝厉声道:“纪氏勾结盗匪晁彪,煽杀朝廷命官,朕正好让你心服口服。” 珑佳公主缓缓道:“女儿听闻木夫人被华阴匪徒包围时,打死了不少土匪,趁长孙将军赶来时,才得以逃脱。木夫人若是勾结匪徒,私吞粮饷,早就逃之夭夭,怎会跑回长安,坐以待毙。难道父皇不相信女儿,而相信小人妖言?” “放肆,你怎能如此质问朕。”秦帝虽颇感愤怒,但觉女儿说得有几分是真的,还是有些担心木家,遂正色道:“你怎知木师安没有异心?” 珑佳公主眉头紧皱,急促道:“木将军为父皇攻城略地,建立起累世功勋,这就是对父皇忠心。女儿经常出入木府,木府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女儿便一清二楚。另外,女儿还探知木将军的一个小秘密。” 珑佳公主这么一说,勾起众人对了结木师安的小秘密的兴趣。秦帝更是亟不可待,催促道:“什么秘密,快说?” 珑佳公主迟疑一下,想说,又不想说。秦帝以为定是木师安不可告人的秘密,厉声道:“快说,还愣着干嘛?” 珑佳公主顾不了不么多,柔声道:“一个月以前,木将军与木府小丫鬟绿茵偷情,被木夫人逮个正着。木夫人一气之下,将绿茵送回乡下老家,断了木将军的念头。木将军正为此事跟木夫人吵架……” 秦帝突然干咳两声,珑佳公主便打住了,不再讲下去。司马皇后意识到女儿说话不注意分寸,遂叩首道:“臣妾管教无方,致使紫萱口无遮拦,请陛下恕罪。” 秦帝捋了捋有些斑白的胡须,怒意全消,冷笑道:“看来紫萱说的倒像是是真的。紫萱,你从何得知?” 珑佳公主不假思索道:“木无愧告诉女儿的。” 秦帝疑道:“他的话你也信?” 珑佳公主朗朗道:“女儿对木无愧最了解,他也不敢欺骗女儿。何况自那之后,女儿便再未在木府看到绿茵。” 秦帝心知女儿与木无愧从小便是玩伴,两人直到木府事发前,还经常在一块儿玩,两人彼此相知,断不会有假。秦帝忽然想起女儿为了多接近木无愧,要求单独开府,竟然在木府附近选了一座旧府。 秦帝质问道:“紫萱,你是不是看上了木无愧?” 珑佳公主低头缅腆道:“女儿才不喜欢那臭小子,那小子只会油嘴滑舌的。” 众人纷纷露出些许笑意,秦帝更是哈哈大笑道;“既然他油嘴滑舌,你为何还要相信他的话?” 珑佳公主双颊变得红晕,低首不语。秦帝一笑置之,又见斛律建一直低头,遂示意他起身。斛律建缓缓起身,秦帝想了解木家人在逮捕时的举动,遂问道:“斛律建,你在抓捕木氏时,他们有何举动?” 斛律建躬身道:“他们并无异动,只是木无悔想反抗,却被木师安喝止住了。” “木无悔不愧为血性男儿,还是他有胆识。暂时未发现木氏谋逆举动,朕命你即刻释放木府人等归府。”秦帝郑重道,又话锋一转,“不过,在得出调查结果之前,你率3000名禁军监视木府,不许有人进出木府,不得有误。” “遵命。”斛律建欣然领旨。 秦帝已觉神思倦怠,挥手示意众人散去。司马皇后受到接二连三的惊吓,已有些虚脱,翻倒在大殿上。秦帝急忙传唤太医,诊治司马皇后,又将司马皇后送往凤华宫,太子、英王和珑佳公主陪护司马皇后至中宫。由于天色已晚,珑佳公主便留在司马皇后身旁,悉心照顾她。斛律建率领禁军将士将木府人等送回木府。 第二十二章 开堂审案 按照诏书要求,廷尉石勤为英王腾出房屋馆舍。英王片刻不敢不耽误,筹集所需全部人手,在廷尉司大堂开庭审理。秦帝担心英王因珑佳公主的缘故而偏向木家,故而决定旁听,英王更是不敢怠慢,务求表现的完美无缺,争取笼住圣心。因为圣上驾临,廷尉石勤、大司狱孟苞、天牢司狱周正不敢有丝毫懈怠、竭尽全力为英王打杂。太子将保住储位视为头等大事,对廷辩只是和稀泥,从不插手朝中政务,每每在秦帝和司马皇后面前恪守孝道,以免引起秦帝的猜忌。太子依旧是处事谨慎,自然是为了避嫌,不参加旁听。珑佳公主、尚书令娄奋强、两位尚书仆射也参加旁听。 廷尉石勤协助英王审案,禁军指挥史斛律建、大司狱孟苞、天牢司狱周正这三位大员负责押送原告、被告、证人,以及证物的调取。廷尉司廷尉评范昶负责诉状、卷宗的撰写。英王认为木氏谋逆案是由纪蕙兰、木无愧去华阴私会流匪晁彪而引起的,期间还发生赈灾粮饷问题与流民攻陷县城的事情。大司农兆敬作为原告,指控木家父子夫妻四人各项罪证。众人向秦帝行跪拜之礼后,英王主持庭审。庭审时,证据是重中之重,只有人证、物证双全时,才能判定被告的罪行。 兆敬躬身道:“英王殿下,臣有证人华阴县主簿韦统,他可指证木家罪行。” 英王道:“带证人韦统入堂。” 两名衙役带来韦统,纪蕙兰大吃一惊,韦统居然活着逃到京城,前来指证自己,全怪自己当时一时疏忽,放过了他。纪蕙兰神色黯然,看来韦统这一回非要咬死木家不可。 韦统顿首道:“微臣拜见陛下,英王殿下。” 英王正色道:“起来回话。当众讲述你在匪徒晁彪攻陷华阴县府的所见所闻。” “多谢殿下。”韦统站起身来,躬身道,“逆犯纪氏与其子木无愧勾结太华山黑风寨匪首晁彪,助其围攻华阴县城。臣等寡不敌众,匪首攻进城内,臣等俱被俘虏。县令凌大人宁死不降,纪氏穷凶极恶,亲手杀害县令凌大人,县丞朱文、县尉梁奉亦惨遭纪氏杀害,其余属官尽皆遭匪徒屠戮……” “血口喷人。”纪蕙兰不由得大怒道,“我杀了他们不假,可是凌俊等人向晁彪屈膝求饶,我不忿于他们卑躬屈膝,才亲手杀了他们。你竟敢当着天子与王侯公卿的面公然撒谎,这可是欺君之罪。” 英王厉声道:“这里是廷尉司,请木夫人冷静。” 尚书右仆射彦启突然跪倒在英王面前,垂泪道:“英王殿下,凌俊是臣女婿,小婿忠于陛下,反遭纪氏杀害,请殿下为臣做主。” 英王正色道:“凌俊等人尸身是否找到?” 大司狱孟苞躬身道:“昨日臣接受骠骑将军使者送来的死者尸身,这些均用咸鱼封住异味,现停放于司狱司停尸房。彦大人与凌俊亲属确认其中有一尸身是凌俊的。” 英王严肃道:“彦仆射与兆司农有人证,木将军可有人证?” 木师安惊慌失措,无言以对,怒视纪蕙兰。纪蕙兰想请路富为他作证,可是路富已失足于草莽之间,无法请他作证,万般无奈之下,纪蕙兰凄声道:“臣妇暂时没有证人。” 英王道:“没有人证,就不能证明木家是无辜的,本王只好将木氏父子夫妻四人暂时羁押于天牢。” 珑佳公主急声道:“皇兄,木家是清白无辜的,妹妹愿为木家作证。” 兆敬插话道:“公主殿下,事发时您一不在木府,二不在华阴,如何为木家作证?” 珑佳公主怒道:“本公主相信木家忠于父皇,是不会谋逆的。” 兆敬针锋相对:“韦主簿第一时间赶到长安,向彦大人禀报纪氏勾结匪首晁彪,伙同谋逆,。韦主簿逃回长安,本想进宫面圣,无奈官卑职小,不能亲自进宫。韦主簿转而向彦大人禀报,彦大人携带韦主簿于事发当日进宫面奏。公主殿下为何不相信彦大人与韦主簿?” 珑佳公主一时愣住。木无愧挺身而出,正色道:“韦主簿,你不会丝毫武艺,你的同僚均被杀,为何唯独你能从兵荒马乱中幸存,还能逃回长安?” 韦统道:“骠骑将军接到凌县令的请求,救援华阴,杀退晁彪匪徒,纪氏慌乱之中逃走,我才捡回一条命。后来,幸得仁义大侠景明轩一路护送我回长安,又将我送到彦大人府上,不知木家二公子还有其他疑问么?” 木无悔惊叫道:“景大侠是我师父,怎会助你诬陷木家呢?” 木师安吃惊道:“无悔,为父从未听你讲过你拜师的事情,这是怎么回事?” “半个月以前,孩儿为了习得天下绝世武艺,拜景大侠为师,但是担心爹娘反对,没有告知爹娘此事,孩儿愧对爹娘。不过,景大侠行侠仗义,教授孩儿武艺,他绝对不会助纣为虐。”木无悔缓缓道,又怒视韦统,“韦统,你知道我与景大侠是师徒关系,故意谎称景大侠助你逃脱,好让陛下、英王殿下与众位公卿大臣取信与你。” 韦统急言道:“我在华阴县衙任职十余年,与景大侠素昧平生,怎么会利用他来对付你?你若不相信,可以请景大侠当面对质。” 英王道:“你们可知景明轩现在何处?” 木无愧恭声道:“回殿下,景大侠在长安风凌街开了一家名叫聚人馆的武馆,臣料想他此时呆在武馆了习武。” 兆敬顿首道:“殿下,景大侠行走江湖,素来行侠仗义,臣与他打过交道。不过,昨日景大侠前一名弟子至臣府上,那名弟子称景大侠昨日因习武而走火而损伤心肺,解散聚仁馆,已经出了长安,远赴兖州寻名医疗伤。” 木无悔怒道:“不可能,我并未接到家师的通知。家师武艺出众,怎会受伤?即便受伤了,他也会派人来通知我。” 英王蹙眉道:“既然双方有争议,本王请人去聚仁馆查看便知真假。” 廷尉石勤躬身道:“殿下,臣请差遣衙役去一趟聚仁馆。” 英王道:“就依石廷尉所言。各位在此稍等,请来景明轩,案情将会明朗。” 石勤速命廷尉司执戟令齐丙率衙役赶赴聚仁馆,半个时辰后,齐丙奏道:“启禀殿下,聚仁馆人去楼空,臣询问附近邻居,他们声称景明轩确实在昨日上午搬走的。” 廷尉司大堂上控辩双方又是一番唇枪舌剑,英王莫衷一是,正陷入进退两难之地。长孙闻的使者突然闯入大堂,请求秦帝处置逆贼路富,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长孙闻手下的一名参军。木师安、纪蕙兰心中的巨石终于塌下,纷纷喜笑颜开。 英王道;“带逆反路富进堂。” 四名衙役抬进一位犯人,此人手脚均带上镣铐,身上伤痕累累。木无愧定睛一看,此人果然是路富,本想叫一声,只是担心影响大堂秩序,便硬生生将话压下去。 英王正色道:“你可是路富?” “正是罪人。”路富跪在堂前,身子歪斜。 韦统对兆敬使眼色,兆敬心领神会,对路富如骨鲠在喉,担心路富揭露华阴县令凌俊的勾当而牵扯出自己,便极力阻止道:“陛下,路富系十恶不赦的悖逆之徒,岂可登大雅之堂。” 英王厉声道:“逆犯路富,你可知罪?” 路富慨然道:“罪人知罪,罪人所犯谋逆之罪,罪该千刀万剐。” “你将侵占县府、掠夺民财、杀害朝廷命官、屠戮百姓、私通纪氏的情形如实招来,便可多活一些时日。倘有不实之词即可将你千刀万剐,满门抄斩。” “罪人岂敢不从实招来。华阴连年干旱,庄稼多年歉收,百姓奄奄一息。华阴县令凌俊同其僚属私吞朝廷赈灾粮饷,囤积粮食,拒不开仓救济百姓,反而将救命粮食拿到外县售卖,谋取暴利,致使华阴饿殍载道……” 兆敬心虚,越来越恐惧,急忙打断路富的话道:“陛下,逆犯打家劫舍、侵略县府,致使百姓恐慌,流离失所,却诬陷朝廷命官。此逆贼之言断不可信,不足为证。” “殿下,不论路富之言是否可信,听其讲完,也没什么不好。”英王正踌躇不决,纪蕙兰感觉情势不对,又将犀利的目光抛向兆敬,正色道:“兆大人若是言之凿凿,何惧路富之言;若是做贼心虚,才会阻断路富继续讲下去。” 英王觉得纪蕙兰言之有理,遂朗声道:“纪氏所言极是,逆犯路富继续讲。” 路富恭声道:“华阴连年干旱,许多百姓颗粒无收,但是官府赋税未曾减少。令凌俊贪污救灾粮饷,在一些赈灾粮食中掺入细沙充数,将余下的粮食拿到邻县高价售卖,从中牟取暴利。他私吞一半饷银,剩余的饷银一部分给属官。此外,他还准备了大批钱财,送给京城高官,因而激起民变。罪人趁纪氏来到华阴之际,设计引诱其入伙。晁彪将县令凌俊、县丞朱文、县尉粱奉、主簿韦统押到纪氏面前,数落这些父母官的罪状。罪人以此诱使纪氏杀死这几个人,然后好让纪氏犯下杀害朝廷命官的罪名,来逼迫纪氏入伙,没想到纪氏宁死也不愿入伙,却趁长孙闻来攻时趁机逃回长安。” 堂上众人信了八分,兆敬、彦启、韦统等人惊恐不已,秦帝心中正在打鼓。木家这边纷纷露出喜悦的笑容,珑佳公主更是志在必得,认为凭此可以扳倒兆敬。 英王声色俱厉道:“兆敬、韦统,你还有何花可说?” 众人顿时纷纷将目光投向兆敬、韦统,韦统惊慌失色道:“逆贼路富胡搅蛮缠,颠倒是非,他与纪氏沆瀣一气,攻略官府,抢夺民财,屠戮百姓,凌县令等朝廷命官誓死抵抗,终因寡不敌众而遇害,臣确实因一时侥幸而脱险,殿下切莫为其蒙蔽为其所蒙骗。” 兆敬凄声道:“逆犯路富捏造事实,挑破离间大秦君臣关系,临死之前还想拉下朝中重臣为他垫背。此贼罪大恶极,请殿下慎思。” 彦启附和道:“路富之言至多是一面之词,又无真凭实据,我等绝不等中了他的圈套。” 三人虽然惊恐万状,但是头脑还算清晰,言辞击中要害,英王倒犯了迟疑,不信吧,那就意味着要信路富振振之词,而路富毕竟是逆贼,而韦统却是治下命臣,一时难以决断。秦帝脸色如同天气一样阴晴不定,只是没有发出声来,等候英王审案结果。英王上要给秦帝一个交代,中要厘清案件原委,揪出真凶,下要平息民怨, 英王眉头紧皱,片刻之后奏道:“此案案情不清,缺少人证与物证,暂且休堂,请父皇恩准。” “逆犯路富是木氏故人,木家曾救了路富,路富投桃报李,自然站在木家一方,污蔑彦大人、兆大人这一方。”韦统猛地抛出惊人之言。 秦帝似是受到点拨,龙颜大怒,一双充满杀气的木光狠狠扫了木府这一边,又怒瞪了木师安。秦帝厉声道:“逆犯路富是木家的故人么?” 珑佳公主不敢多言,木无愧心里砰砰直跳。木家三人均低下头去,垂下双目,认定木府在劫难逃。 珑佳公主感觉气氛已变,天枰已倒向彦启、兆敬一方,遂正色道:“父皇,木家根本不认识路富,是韦统这奸人阴谋嫁祸木家。” 秦帝大怒道:“住口,公堂岂有你说话的份。” 一时间,疑云密布,整个大堂杀气腾腾,唯有彦启、兆敬这一方暗暗自喜。英王满脸疑惧之色,本来有心帮木家扳回败局,结果却功败垂成,唯有扼腕叹息之气。秦帝满脸怒气,正在思忖,如何惩治木家。 依照秦律,有人谋反,其亲朋好友均要受牵连。木师安自感这一次木府彻底要完蛋了,即便有高人出现,却也无力回天。纪蕙兰暗暗垂下眼泪,早已心灰意冷。 兆敬一方正处于兴奋的劲头上,路富突然站出来,正色道:“罪人有华阴县令凌俊亲笔署名的账本,此帐本清晰明了记载朝廷各级命官贪污赈灾粮饷的数目。罪人早将将此账册藏在华阴县一秘密地点,请陛下准许罪人去取来,然后公之于众。” 此言一出,犹似狠抽了兆敬一记耳光,满堂俱惊。霎时间,众人表情不尽相同。彦兆敬、韦统心慌意乱,脸色惨白,娄奋强与两位尚书仆射面色紧绷。木无愧与珑佳公主快要欢呼雀跃,只是碍于秦帝在公堂之上,只得抑制住;木师安、纪蕙兰、木无悔神色算是镇定,只是暗露喜色;英王因有关键证据即将出炉,颇为志得意满,而高居主位之上的秦帝,则是满脸阴云,看起来心情极是复杂。 英王不想再现差错,将目光聚焦到路富身上,厉声道:“路富,你所说的帐本可否存在?若属实,你便是立功一件,可轻判与你,否则数罪并处,株连九族。” 路富面不改色道:“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罪人断不敢妄言。” 木师安对这本账册尤为关注,奏道:“英王殿下,谁可护送路富取回账簿?” “护送路富责任重大,必须是各方满意的武艺高手。”英王迟疑一下,不敢自专,便向秦帝请示,“父皇,不知谁可担此重任?” 秦帝陷入深思,一时半会没找到合适人选。木无悔自视武艺高强,便毛遂自荐,“臣虽不才,愿护送路富,不知陛下和殿下意下如何?” 英王虽然同意,但是担心秦帝不同意,遂将目光投向秦帝。秦帝思虑片刻,方道:“禁军副指挥史田真可堪此重任,田真可率领2000名禁军将士护送。不过,朕念木无悔勇气可嘉,可随田真同去。今日到此休堂,取到账本之后再开堂审理。” 秦帝一声令下,无人敢有异议,这一日庭审就此结束。木府这一边则欣喜雀跃,回到府中悄悄地庆祝一番,以扫除前些日子心中郁积的阴霾。两位尚书仆射同兆敬面如土色,除了将韦统责备一番,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尚书令娄奋强在朝中浸淫三十多年,早已摸清秦帝的点点滴滴,对秦帝行事作风了如指掌。他从此次廷辩中嗅到风向标已变,秦帝有意施恩与木家。他担心乌纱帽不保,甚至危及性命,遂不敢冒险。在庭审结束不久后,向秦帝坦白自首,主动交出兆敬孝敬给他的二十万两银子,又表示辞去一切职务,并愿意献出一年的俸禄,冲入国库。秦帝感念其诚,又考虑到娄奋强为他效劳几十年的份上,对其宽大处理。由于此案尚未结束,秦帝并未当即处理娄奋强,责令其留府悔罪。为防贪臣寻机逃出长安,秦帝令禁军接管长安门禁,严格盘查出入长安城门的过往行人。兆敬与两位尚书仆射心急如焚,向娄奋强求救不成,又向秦帝御弟曾王、卫王求救,两位王爷为了保命,婉拒了他们的请求。三人扫兴而归,只得另寻他法。 由于娄奋强招供出大司农兆敬,秦帝怒不可遏,当即下令禁军指挥史斛律建查封大司农府,捉拿兆敬。斛律建按照秦帝指示,将兆敬贪污案移交给英王。英王与廷尉石勤根据大司农府账簿资料,以及审讯大司农府僚属的情况,发现兆敬贪污钱财多达上百万两之巨,就连兆敬两名副手治粟副史们也同其沆瀣一气,贪赃不菲。根据这一线索,英王按图索骥,结果触目惊心,大司农府呈现坍塌式腐败,僚属们损公肥私,均不同程度染指国库库银和赈灾粮食。英王认定兆敬贪污赈粟,却栽赃嫁祸木府,罪大恶极,便将调查报告呈给秦帝,秦帝震怒,下令将大司农府官僚全部打入天牢,等案情了结之后择日腰斩示众。 第二十三章 账本 田真深感责任重大,片刻也不敢耽误,精挑细选出2000名精壮的禁军将士,在次日清晨带上木无悔、路富赶往华阴。一行人在日落之前赶到华阴县细柳镇,田真留下副将马含,令其统率大部分将士,在细柳镇各处出口镇守。田真认为干系极大,对木无悔不大放心,便令木无悔在细柳镇留守,自己带领两名千夫长、八名百夫长与30名军士,带上路富去寻找账本。 一行人来到一处山地,路富把他们带到一个山洞里,准备挖土,不意从四周冒出50名手持利剑的黑衣蒙面人,这些杀手将田真等人围个水泄不通。他们显然是跟踪禁军而来。田真素来稳重,并没有动手,质问道:“你们是谁?” 领头的黑衣人并不理会,大手一挥,一群人冲杀过来。这些禁军头领虽然有些武艺,可也挡不住这群蒙面江湖高手。众人拼命搏斗,无法冲出重围,但是也不敢冲出重围,因为杀手已经亲眼目睹了帐本的埋藏地点。田真决定拼死力保一名武艺稍强千夫长荀恪受突出重围,荀恪负伤去搬请救兵。厮杀一番后,八名百夫长全部阵亡,另一名千夫长和田真身受重伤,蒙面杀手也折损大半,尚余十几名活口。路富因武艺较强受了轻伤,但也不敌杀手头领。 木无悔闻讯骑马飞奔而来,马含统帅全部人众紧随其后。等到木无悔赶到时,田真已阵亡,另一名千夫长伤重而亡。路富伤势较重,幸亏木无悔及时赶到,路富才得意保命。众杀手见木无悔这位将门虎子赶到,便有些心慌,只是将木无悔团团围住。杀手头领已觉察到禁军的援兵马上赶来,如今已是刻不容缓,便下令围杀木无悔。三个蒙面杀手趁厮杀的机会挖帐本。 木无悔干掉五六个杀手之后,感觉情况不妙,担心杀手毁灭账目,立马飞过去。余下的杀手围追过来,木无悔干净利落地杀掉三名杀手,转身恶斗余众。杀手头领因伤重不敌木无悔,被木无悔一剑刺死。恰在此时,马含率众冲杀过来,围歼余孽。这些余孽已知穷途末路,再做困兽之斗,也毫无用处,便纷纷吞药自尽。路富意识道要留下活口,以揪出幕后真凶,挥剑砍伤一名杀手,这名杀手吞药未遂。 马含调动一批禁军士兵,半刻功夫挖出账簿。他们翻阅一遍,许多朝中官员名字赫赫在列,木家的清白得到完全证实。 夜幕降临,众人担心在回长安的路上再遭杀手伏击,一致推举木无悔为临时统领,回城后转由马含统领禁军。木无悔认为此事至关重大,关系到木家清白,不敢推辞,便欣然接受,率领禁军连夜兼程,赶回京城。 马含将此账本交给禁军指挥史斛律建,斛律建连夜进宫,向秦帝禀奏道:“陛下,此次禁军在华阴路上遭到一股来历不明的邪恶势力伏击,田副指挥史不幸蒙难牺牲。” 秦帝顿时大怒:“京畿重地,竟然有恶贼视朕为无物,敢偷袭禁军,实在是胆大妄为,朕定要将此匪首一网打尽,方能一泄心头之恨。账簿可曾找到?” “回禀陛下,幸亏木无悔及时出手,除掉恶首,副将马含取回账本,请陛下过目。”斛律建跪在秦帝面前,双手奉上帐本。 “田真没办到的事情,木无悔居然做到,木无悔武艺高强,不愧为将门虎子,传朕口谕,恢复木无悔禁军校尉职务。”常华接过账本,小心翼翼地递给秦帝,秦帝将其搁置在一旁。 “陛下,此次副将马含功劳不小,他助木无愧剿灭恶贼,又将禁军带回京城。” “马含恪尽职守,为朕立功一件,着即提拔为禁军副都统指挥史,填补田真空缺。另外,给田真家小多加抚恤,以示圣恩不减。”秦帝微微笑道,眉峰一转,语气带有几分锋利,“你可查到是谁偷袭禁军?” “回陛下,有一匪徒被禁军生擒,其余贼寇誓死不降,均被歼灭。但是,此贼异常狡猾,臣对其施了一些刑罚,可还是撬不开他的嘴,其嘴硬如坚石,死活不肯透露半点消息,臣担心用刑太过严峻,致其死亡,特请陛下发落。” 秦帝思忖片刻,方道:“可是晁彪那群反贼干的?” “陛下,逆犯路富这次为取账本,深受重伤,臣将其羁押在天牢,并且命郎中为其治病,以免他突然死去。臣已经调查过路富,路富确认那名杀手不是黑风寨寨的匪徒,并坚称不是晁彪干的。” “不是晁彪,又会是谁呢?”秦帝满脸疑云。 “臣以为不像是晁彪干的,帐本对晁彪毫无用处,唯一有用处的才是路富。如若是晁彪干的,晁彪只会夺回路富便逃窜。据臣了解,此次杀手总共才50名,晁彪贼众估计尚有几千人。” “莫非是罪臣兆敬干的。快将刺客带上来,朕定要亲自审问。”秦帝顿时大悟。 “臣遵旨。” 斛律建命军士将杀手押到御前,秦帝决定在一间秘密偏殿审问。这名杀手双手戴手铐,脚戴脚镣,趁跪在御前之机,准备撞柱自尽。斛律建眼疾手快,一脚将这名杀手踢翻在地,然后命两名军士守在其身旁,以防其得手。这名杀手又寻得机会,趁机拔出一名军士的佩剑,以图自刎。斛律建再次出手,一脚踹翻他,佩剑也随之飞到一旁。斛律建命人将其绑在大殿顶梁柱上,让其断了寻死的念头。 他虽然屡次自杀未遂,但是死活不肯开口。 秦帝震怒道:“如若从实招来,可免死罪。若是不招,大刑伺候。” 刺客垂头闭目,无动于衷。 秦帝大怒道:“来人,膑去其膝盖,再将其推入火炉中炙烤。不要一下子将其烧死,要活活折磨死。” 一群禁军士兵将其推入刑房,只见一座火炉上架着一个大鼎,火炉下面则是熊熊大火,他吓得肝胆俱裂。两名军士准备砍去他的膝盖,他浑身颤抖道,终于屈服了。 秦帝览罢账本,极为震惊,此账本居然是凌俊的私人日记本。满朝竟然有四十多名大臣牵涉其中,京兆尹张权也没幸免,三位宰相无人独善其身,就连御弟曾王符亮、卫王符贾也都牵涉其中,其它涉事官员更不用说了。两位宰相、两位亲王居然接受凌俊的每人20万两银子的馈赠,难怪关陇各地民情汹汹,民怨沸腾到与朝廷对抗的地步。 斛律建再次将其押至御前,秦帝怒目道:“可否愿招?” 刺客颤声道:“罪人愿招。罪人奉秦州风云山庄长安分舵舵主虎笑天之命,前来刺杀路富,毁灭账本。” “真是一群胆大包天,目中无人君的逆贼,居然敢笑朕!”秦帝怒目电光猛射,直击刺客内心,又猛击御桌,“你为何替他保守秘密?” “罪人家中老小都捏在虎舵主手里,若是出卖虎舵主,罪人父母妻儿就没命了。如今,我有何脸面去冥间见他们。”刺客失声哀嚎,黄豆般的泪水一次又一次沾湿脏兮兮的衣襟,表情极其哀婉痛苦。 “斛律爱卿,你可知风云山庄?”秦帝怒容稍解,将目光移向斛律建。 “回陛下,臣久居大内,对江湖之事知之甚少。不过,路富身居草莽,对江湖之事知之颇深。不过,路富提及虎笑天,以及其父虎秀鼎。” 秦帝的兴致一下子被勾起,正色道:“速召路富进宫,朕要当面询问。” “臣遵旨。”斛律建缓缓退去,带领一群禁军去取路富。 “虎笑天现在长安何处?”秦帝质问刺客。 “罪人只知他平日住在太华门附近,但是不知其具体落脚点。” “此人给你多少赏金?” “100两银子,事成之后再给500两。” 秦帝怒道:“为了600两银子,却不顾身家性命,你罪该万死。” 刺客凄声道:“关中连年干旱,朝廷视我等性命如草芥,不赈济一丁点粮食。罪人无法养活父母妻儿,只好屈身追随虎舵主,赚点绵薄银两……” 秦帝再次猛击御桌,两眼放金光,刺客不敢讲下去。 秦帝大怒道:“胡说,朕爱民如子,怎不救济朕之子民?分明是地方奸佞之臣,贪利废法,置圣命如无物。” 秦帝又陷入深思之中,暗暗下决心,将那邦贪臣连锅端掉。 一炷香的时辰后,斛律建将路富押至御前。秦帝脸色绷紧道:“你可知风云山庄?” 路富跪在御前,淡淡道:“罪人略知一二。风云山庄名扬关中,分舵遍布天下,听说在长安也有分舵。虎秀鼎久居扶风县,声名显赫,威震大秦。此人武艺出类拔萃,胆识过人,以招徒授业、押镖为业,来赚取佣金,有徒众几千人。此人有三子,长子虎霸天、次子虎笑天,次子虎傲天,此三人在在江湖上一向嚣张狂妄,呼风唤雨,地方官员也不敢招惹他们。” 秦帝双手紧紧握拳,眼眸里充满一股杀气,嘴里不停地小声叨念道:“鼎霸笑天,目中无朕,狂悖至极,意图谋朕江山,朕定要荡平风云山庄,连根拔起,挫骨扬灰。” 路富意识到秦帝在思虑,便就此停住。半晌之后,秦帝正襟危坐,厉声道:“路富,为何不继续讲下去?” “是。据说少庄主虎霸天是虎秀鼎的嗣子,为人行事沉稳低调,深受虎秀鼎喜爱,将来继承虎秀鼎大业。二子虎笑天主管长安分舵,负责关中业务。此人行事乖张,虽好声色贪利,但经常居无定所,常人很少能找到他,他在长安的业务都是由手下掌柜负责。若是谈拢一笔交易,便由虎笑天来决定是否签单。三子虎傲天掌管东都洛阳分舵,负责中原业务。此人出类拔萃,才智胜过其两位兄长,但是爱慕虚荣,在洛州炙手可热,洛阳达官贵人对其趋之若鹜,纷纷巴结讨好他。此外,虎秀鼎还有一女,此女名唤虎绮丽,序齿在虎秀鼎三子之后。罪人听闻此女容貌出众,天生丽质,温婉贤淑,虎秀鼎素爱此女,胜过其两子。” “如此娇女,天下罕见,甚是难得。朕欲令其匹配东宫,辅佐太子,定能使朕大秦基业兴旺发达。”秦帝的脖子向前挪了一下,刚才一脸怒意顿时全无,似是对此女很感兴趣,脸上浮现几丝笑意,而后话锋一转,“此女芳龄几何?是否婚配?” “罪人听说她年方18岁。虎秀鼎有一得意弟子,名叫杨震南。此人鹤立鸡群,武艺超出虎秀鼎所有弟子,生得仪表堂堂,玉树临风,又对虎秀鼎忠心耿耿,虎绮丽对他早有爱慕之心……” 秦帝听到此处,猛然心动,忍不住拍了一下御案,似有相见恨晚的感觉。路富被吓得停住,秦帝催促道:“路富,为何不讲?” “虎秀鼎在南晋建康开设一家分舵,本打算让杨震南执掌江南业务。可是,其女虎绮丽执意不让羊震南远赴江东,虎秀鼎始知女意,另遣一名弟子经营江表业务。就在今年五月,杨震南锦屏射雀,被虎秀鼎招为东床快婿。” 秦帝不禁扼腕叹息,大怒道:“朕一定要亲手杀了虎秀鼎与羊震南。此后怎么样?” “两人自成婚以来,旦夕不离,堪称如意美眷。翁婿常常把酒言欢,甚是惬意。” 秦帝攥紧拳头,恨恨道:“此等逆贼,危害朕大秦社稷。待朕了结此案,定将他们斩草除根。” 秦帝缓过神来,忽然觉得路富是在编造故事,以图打动他,从而达到立功的目的。于是,猛击御案,疾言厉色道:“你从何得知虎云鼎的消息?若是敢欺骗朕,朕定诛你九族。” 路富不慌不忙道:“罪人晁彪与虎云鼎有些交情,罪人五月初曾随晁彪一同参加虎云鼎女儿婚宴,故而得知一些内幕消息。” 秦帝见路富说得有根有据,不像是胡编乱造的,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有了账本的前例,秦帝对此深信不疑。路富因在地上跪得太久,伤势尚未痊愈,身体虚弱,连连咳嗽几声。秦帝端量一下路富,发现他枯瘦如柴,过于瘦弱,尚有利用价值,便和声道:“路富,你此次替朕取回账本,又为朕道出风云山庄的来历,可算是立功一件,朕暂时免你死罪。马含,将路富带至鸿胪寺馆舍,多派人手,好生看管。” “臣遵旨。” 秦帝思虑再三,又道:“常华,路富伤势不轻,朕命你请一位太医为其治病,免得他死去。“ “奴才遵旨。” 路富谢过秦帝,被马含带领的一群禁军士兵带走。 秦帝神情倦怠,困乏不已,命斛律建收押刺客后,回寝殿休息。 一觉醒来,已至晌午,秦帝爬起来,急忙洗漱用膳。俄而,翻起账本,对陪侍在一旁的常华怒道:“此次分明是兆敬这帮人雇凶伏击禁军,罪大恶极,朕定要将其千刀万剐。” 常华怯怯站在一旁,不敢置一词。秦帝怒意又起,道:“曾王、卫王居然也贪这点钱物,枉费朕对他们的爱护。两位宰臣辜负朕对他们的信任,竟敢如此忤逆。” 常华陪着笑脸道:“世事无常,人心难测,幸亏陛下圣德在上,群臣齐心协力,及时揪出佞臣,此乃大秦之福。” 秦帝叹了一口气道:“此次众臣贪污粮饷,致使饥民暴动,危害社稷,朕痛心疾首。怎奈曾王、卫王是朕御弟,情同手足,朕不忍心加罪于他们。尚书令娄奋强跟随朕三十多年,是朕股肱心腹,办事勤恳得力,又有拥立之功,朕亦不忍诛杀。” 常华微微笑道:“陛下一向宽宏大量,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是为大秦之福。赦免这些人,可以保住皇家颜面,他们必会对陛下感恩戴德。” “看来朕要亲自撰写一份名录。”秦帝又指示常华请来中书令倪奉,倪奉撰写一份诏书,交由禁军指挥史斛律建。 斛律建依照犯事官员名录,秘密缉拿全部39名涉案官员,暂押天牢,等候处置。与此同时,秦帝恢复木师安与木无悔职务,解除对木府的监视。此外,秦帝解除曾王符亮、卫王符贾两人的军职,每人罚俸半年,仅保留王位。秦帝又命尚书令娄奋强留府待罪。除去此三人,秦帝便将其余涉案人员名单交由一名黄门太监,再由其转交给英王。 第二十四章 木府洗冤 英王得到铁证如山的犯事官员名录,既大为吃惊,又深感必有内,吃惊的是没想到各部门均有官员涉案,同时对秦帝不交出账本的举动有所疑虑。在英王符长史来衡的点拨下,英王终于明白秦帝此举可能是维护皇家颜面,有意开恩于某些宗室和高官。 英王马上召集相关人员开庭。兆敬、韦统、路富和尚书左仆射勒谭均被押到大堂,尚书令娄奋强以身体有恙而缺席。英王不敢自专,便将涉案人犯交由秦帝亲自处置。秦帝冷冷道:“尔等贪利枉法之徒,几乎使朕错杀忠良,全部正法,绝不姑息。” 英王恭声道:“儿臣遵命。” 英王宣布恢复木府名誉,木师安和木无悔官复原职。木师安率领妻儿向秦帝、英王叩首谢恩。英王下令将名录上所有涉事官员悉数押入天牢之中,择日全部斩首示众。这些人吓得面如死灰,个个心惊胆裂,等待着死神的降临。廷尉石勤一向严格执行大秦刑律,认为英王此举草率,便劝谏道:“殿下,臣以为此举欠妥,务必查清事情原委,揪出其他隐藏的帮凶。” 秦帝对石勤此言根根于怀,但也不便于当堂表态,又想到伏击禁军的元凶尚未找到,便未置一词。英王不禁大喜,“本王不谙刑律,请石大人代本王审讯。” 石勤忧惧道:“陛下已委任殿下审理此案,臣不敢接手。” 秦帝以为英王害怕得罪人太多,不敢揪出余党,遂正色道:“既然石爱卿善于断案,剩余工作便交由石卿处理。” 石勤致谢后,英王便让出堂位,在石勤旁边端坐着,正好与珑佳公主对面。石勤喝令道:“罪人韦统将华阴犯官凌俊贪赃枉法之事全部道来,否则大刑伺候。” 韦统跪在堂下,凄声道:“大人已有账本,事情一目了然,何须再问罪人。” 石勤勃然大怒,用惊堂木狠击了一下桌子,堂下犯人均战战栗栗。在一旁的众人无不心惊,只觉得这位二品刑官威风凛凛,秦帝倒也心生几分震动。 石勤喝斥道:“大胆罪人韦统,本官让你交代清楚凌俊如何作奸犯科,你没听懂本官之意吗?” 韦统伏地不起,不敢吭声。 石勤下令道:“此贼胆大妄为,冥顽不化,拒不招认。看来没伤到筋骨,便不把本官放在眼里。来人,将犯人韦统拖下去,拶刑、鞭刑伺候。“ 刑吏们将韦统绑在木架子,两名刑吏用拶子猛拶韦统的十根手指,另一名刑吏鞭打韦统背部。片刻之后,韦统嗷嗷惨叫,手指皮肉夹碎,身上血迹斑斑。众人不忍直视,纷纷垂下双目,在一旁的犯人浑身颤抖不停,冷汗涔涔。珑佳公主向来害怕惨象,赶紧捂住眼睛。 韦统终于熬不住,乞求道:“请大人住手,罪人愿意招供。” 石勤挥手,示意刑吏停止施刑,又厉声道:“罪犯韦统赶快招来,若有半句谎言,本官将劓鼻刖足,让你生不如死。” 韦统惨然道:“凌县令私吞大多数饷银,拿出一部分献给京城高官,好让他们照应。” 石勤想顺蔓摸瓜,一举揪出在京城负责分赃的官员,遂厉声道:“谁负责京城脏银传送?” 韦统因妻儿捏在颜启手里,不敢出卖他,嗫嗫嚅嚅,想说又不敢说。 石勤大怒道:“来人,将此贼劓鼻刖足,再挖眼割舌。” 一群刑吏蜂拥而上,将韦统捆绑在地上。三名刑吏手持闪闪发亮的钢刀,正准备剁去韦统鼻子和双膝。韦统吓得会费魄散,惊叫道:“请住手,罪人愿招供。” 石勤遂喝止住刑吏,怒道:“还不从实招来。若再有迟疑,剥皮抽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韦统凄声道:“凌县令是颜仆射女婿,京城里官员都是由他打点。” “是谁指使杀手偷袭禁军?” “彦大人。” 众人顿时心惊目呆,原来39名受贿官员的赃银是朝廷堂堂从一品的副相颜启赠送的。秦帝恍然大悟,颜启定是为女婿报仇,同兆敬一起,嫁祸木家。为求保命,颜启不惜雇佣虎笑天的杀手,袭击禁军。依照秦律,袭击禁军,要处以灭九族的极刑。 可是,颜启称病,没在公堂参加旁听,秦帝急命斛律建捉拿颜启,碰巧马含巡视门禁时得知颜启借故出城,便前来向秦帝禀报。 马含向秦帝行完君臣之礼后,正色道:“臣巡查各大城门,有军士向臣报告,尚书右仆射手持尚书通关令牌,称蓝田县老母病危,军士只得放行。臣认为颜大人在这节骨点出城,行迹着实叫人生疑,特来向陛下请示。” “狡猾的老东西,想趁机开溜。”秦帝眉头紧皱,不由得大怒,又话锋一转,“马含,朕命你率1000名禁军,骑快马,定要给朕追上。” “臣遵旨。”马含匆忙离开公堂,抽取5000名禁军骑兵,火速追赶颜启。 中午时分,马含在出春明门外50余里的小道追上一辆马车。军士拦下马车,将颜启逮个正着。回到长安,马含将其带至御前,交由秦帝处置。秦帝极为恼怒,令斛律建将其关押在廷尉司大牢,交由廷尉处置。 在天牢里关了一夜,颜启发须尽白,面容憔悴不堪。马含命军士将颜启押至大堂,颜启伏在地上,不敢抬起头来,这位相爷已无往日在僚属面前那种作福作威的傲气,俨然像一位待死的糟老头。 石勤当头棒喝道{}“罪人颜启,快将你恶行一一从实招来,否则定当严惩不贷。” 颜启思虑半晌,心中似乎多了一份底气,想好了如何攀咬纪蕙兰,“罪人之婿虽然贪些钱财,触犯朝廷律令,却也是响当当的朝廷命官,没有圣命任何人都不能私自处死朝廷命官。然而,恶妇纪氏心怀不轨,与其子木无愧私通逆犯晁彪不成,便以残杀我婿为由,向晁彪投诚。怎奈上天报应未到,纪氏与其子巧遇长孙将军的剿贼大军,趁机溜回长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以此蒙蔽陛下。罪人后来查实,罪人之女被晁彪部众凌辱致死,外孙辈亦无辜惨遭杀害,女婿一家惨死殆尽,无一幸免。每每想到女儿一家,罪人痛心疾首,恨不得将木氏一家和晁彪逆贼碎尸万段。罪人深知晁彪逆贼自有陛下诛除,但是木家势大,又有珑佳公主袒护,陛下自然难以将木氏绳之以法,罪人只得另寻他法。罪人有心为女婿家报仇,怎奈心有余而力不足,故出此下策。” “臣妇亲眼所见凌俊同其下属投降逆贼晁彪,担心他们助贼为虐,故而将其斩杀。此贼通敌,人人得而可诛之,臣妇助朝廷除之,有何不可。陛下可垂询路富。”纪蕙兰针锋相对。 颜启这番辩词说得振振有词,不知内情的人或许还同情他。纪蕙兰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秦帝倒也不怀疑,遂怒视颜启道:“老贼,居然还敢强词夺理,污蔑纪氏。你的女婿一家死有余辜,还敢责怪朕,真是岂有此理。” 颜启沉默不语,石勤厉声道:“罪人颜启,你的话尚未讲完。” 颜启颤声道:“罪人害怕东窗事发,便请太华门风云山庄舵主虎笑天刺杀路富,毁灭证据,没想到事竟不成,又借机逃出长安,还是被逮住,此乃天意,罪人甘愿受死。” 众人唏嘘不已,堂堂宰臣,不思为国效力,专事蝇营狗苟。 石勤怒道:“罪人颜启,你身为宰辅之臣,上不知为陛下分忧,下不体恤百姓疾苦,犯下如此泼天大罪,不知悔罪,反而逃之夭夭,令陛下天威受损。你还有何话可说?” 颜启哀求道:“陛下,罪臣羞愧难当,本无话可说,情愿一死。但是,罪臣难以割舍家中老小,望陛下念在罪臣为陛下效忠多年的份上,饶恕妻儿,罪臣亦死而无憾。” 秦帝怒不可遏道:“你贪赃也就罢了,还不知收敛,竟然栽赃木府,勾结匪徒虎笑天,行刺禁军。你罪大恶极,天理难容,白死莫辩,竟还有脸为家小求情。” 众人听罢,震惊不已,纷纷侧目而视。 秦帝将目光投向石勤,“石卿,此人该当何罪?” 石勤正色道:“依照大秦律令,刺杀禁军,嫁祸朝廷忠良,当处以灭九族之刑。” 颜启瘫倒在地,已处于绝望之中。 秦帝眸中充满杀气,训令道:“对于此等宵小之徒,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臣遵旨。”石勤将目光扫向跪地不敢抬头的兆敬,呵斥道,“罪人兆敬,你身为钱粮农官,朝廷二品大员,枉负圣恩,爱财如命,搜刮民脂民膏,又陷害木家,依律当斩,并且抄没家产,没入国库。” 珑佳公主喜不自禁,大叫道:“这种伤天害理的恶人害得木家几乎冤死,这种处罚实在是太轻了。” 秦帝怒道:“兆敬,你贪得无厌,又诬陷木家,害得朕几乎误杀忠良,当灭九族,方能以儆效尤。” 石勤依律判处其余38名犯官腰斩之刑,又按照秦帝指示,将这40人家产全部冲入国库,以作军饷和建造招贤楼开支之用。 英王在此次断案中,表现出色,秦帝颇为满意,遂笑道:“英王办事勤恳,及时决断,成果卓著,朕心甚慰,特赏锦缎千匹,黄金万两,加夜明珠两颗,以资奖励。” “儿臣谢父皇隆恩。” 秦帝将目光扫向石勤,正色道:“廷尉石勤恪尽职守,助英王断案有功。如今尚书令娄奋强抱恙在府,朕恐耽搁政务,特降为尚书左仆射。宰辅之位,事关重大,特擢升石勤为尚书令,以填补空缺。” 石勤推却道:“臣平庸昏聩,何德何能,蒙陛下信任而起用臣为廷尉。如今,臣为只不过为英王打杂而已,陛下却要提拔臣为宰辅,臣愧不敢当,恐请陛下另择贤良。” 秦帝笑道:“朕遍观诸臣,唯有卿才是尚书令最佳人选,爱卿休要推辞。” “臣叩谢陛下厚恩。” “望石卿再接再厉,为朕分忧。”秦帝提拔了石勤,廷尉府也就空缺主官。可是,廷尉负责掌管大秦刑律之事,每天需要处理成千上万的案件,此职干系极大,国不可一日无廷尉。秦帝遂征询石勤的意见,“石爱卿,谁可接任廷尉?” 石勤正色道:“臣以为廷尉评范昶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可堪当此任。” 秦帝当即任命范昶为新任廷尉,范昶拜谢秦帝。 英王想到木无悔此次立功不小,有意拉拢木家,遂向秦帝请功道:“父皇,典军校尉木无悔护送路富有功,又取回账本,儿臣以为应对木无悔多加奖励。” 秦帝意识到对木府有亏欠,柔声道:“木无悔立功一件,又受英王推荐,朕提拔你为虎贲军中郎将,以兹鼓励。” “臣谢陛下隆恩。” 路富刚才一直被众人遗忘,这才引起大伙的注意。可是,他是逆犯晁彪同党,依律当斩,秦帝一时没想好如何处理他。 纪蕙兰念及路富救命之恩,向秦帝求情道:“陛下,路富救了木氏一家,请陛下法外开恩,免其死罪。” 秦帝一时犯难,思虑片刻,认为路富已无利用价值,半晌方道:“逆犯路富打家劫舍,残害百姓,攻略官府,杀害朝廷命官,虽有救木家之功,但是罪恶滔天,不杀难以平民愤。” 众人深知路富谋反罪大,又威胁到秦帝的皇权,同情路富的人也不敢置一词。秦帝把目光投向英王,“昊儿,以为如何处置路富?” 英王附和道:“儿臣不敢偏私,坚决赞成父皇。” “难为你了。”秦帝又问新任尚书令石勤,“石卿,你以为如何?” “回陛下,依律处置。” 木师安、纪蕙兰、木无悔刚获赦不久,见圣命不可违,众口难犯,遂不敢触怒龙颜。路富不是珑佳公主关注的人,珑佳公主压根儿没打算救他。路富抛出美人而让秦帝上心,从而让他留自己一条生路,没想到秦帝不吃这一套,翻脸比翻书还快,还是下了杀心。路富想提醒秦帝,但是秦帝可以私下派人寻找虎绮丽,完全不需要他了,满堂公卿眼睛都是雪亮的,若是贸然提及,群臣必然强烈反对,他的死亡日期可要提前了。 木师安、纪蕙兰眼见路富生还无望,纷纷低头垂目。出乎众人意料之外,木无愧居然挺身而出,跪在秦帝面前,和声道:“陛下,小人认为官逼民反,路富家小不幸为逆贼晁彪所掳,故而不得已而屈身事贼。如今,路富虽犯谋逆之罪,但他智勇兼备,文武双全,武艺卓绝,又有心效忠朝廷。方今四方贼寇尚未剿除,陛下正是用人之时,请陛下赦免路富死罪,让其带罪立功,说服晁彪归顺朝廷,如此一来,减少不少兵灾祸事。” 秦帝睥睨木无愧一眼,默然无语,陷入深思。方才堂上众人鸦雀无声,现在却议论纷纷。珑佳公主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小子宅心仁厚,只顾救人,不计逆鳞犯颜的后果,不禁多看了木无愧两眼。她思虑一下,定是这小子依仗有她这位靠山,便想秦帝面前露脸。于是,珑佳公主向秦帝奏道:“父皇,女儿认为木家二公子言之有理。若是没有路富出手相助,木家这次可真的要惨死在颜启、兆敬等坏人手里。女儿请父皇免去路富死罪。” 英王见风使舵,也向秦帝奏请道:“儿臣以为皇妹与木家二公子所言极是,若无路富倾力相助,只怕儿臣破不了此案。儿臣斗胆恳求父皇将功折罪。”。 秦帝对此心知肚明,珑佳公主这一次又是因为木无愧而为路富求情。不过,两人所言在理,路富尚有利用价值。秦帝笑道:“路富,既然英王、珑佳公主都愿意为你求情,朕也有心用你,你可愿效忠朝廷?” 路富热泪盈眶,含泪道:“罪人多谢陛下不杀之恩,定然以死相报。” 木师安、纪蕙兰两人对视,又喜笑颜开,没想到小儿没什么本领,只需三言两语,便将路富从鬼门关拉回来。两人惊叹这个儿子没有白养,倒是木无悔心生妒忌之意。 木无悔认为路富身手不凡,想把他揽入自己麾下,遂奏请道:“陛下,路富是木家恩人,臣打算把他留在身边,恳请陛下恩准。” “你俩这次配合得天衣无缝,取回账本,朕心甚慰。”秦帝笑道,又将目光抛向路富,“路富,朕命你为虎贲军领军校尉,从此以后,你便可在木无悔麾下效力。” “谢陛下。”路富满脸喜悦,想到晁彪,顿首道,“陛下,臣以为剿灭晁彪,无需一兵一卒。臣虽不才,愿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晁彪来降,请陛下恩准。” 秦帝狐疑道:“逆犯晁彪乃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朕将其碎尸万段,也难以平民愤,怎能轻易放过他。何况,他反朕久矣,断不会效忠朝廷。” 路富正声道:“臣对晁彪了如指掌,此人虽身居草莽,但是为人耿直,颇讲义气,身手不凡。臣之妻儿虽为其俘虏,但其未尝加害他们。臣受其礼遇,故而屈身事贼。凌俊等人有眼无珠,不辨忠良,贪赃枉法,致使民怨沸腾。晁彪素怀忠义,笼聚义士,起兵反抗凌俊。方今四海未平,陛下有心吊民伐罪,一统天下,非用此人不可。臣若是未能劝降晁彪,愿将头颅献给陛下。” 秦帝见路富言之凿凿,不免心动,笑道:“路富,晁彪肯招安,朕一定重赏与你。木无悔、路富听令,臣令你二人择日赶赴华阴,劝降晁彪,不得有误。” 二人双双向秦帝致谢。秦帝已觉困乏,挥挥手,示意众人散去,然后起驾回宫。 第二十五章 惊险遇刺 秦帝此次处理手段雷厉风行,京中百姓纷纷称颂秦帝是位明君。由于大量官员落马,朝廷许多部门职位空缺,新任尚书令石勤向秦帝推举各部门空缺人选。御史大夫邓匡明虽然触犯龙颜,但毕竟是金玉良玉,也是职责所在,秦帝提升他为尚书左仆射,而令御史中丞廖承接替他的位置,其余人等皆以此递补。 此次令秦帝颇为头疼的是大司农府被禁军一锅端掉,大司农府大量政务也就暂停,又找不到清廉合适的人选。可是,大司农掌管大秦的钱袋子,秦国赋税皆需要大司农定夺,秦帝一时无法决断。英王推举木师安兼任大司农,秦帝不以为然,认为木师安只是一名武将,不谙账务,又打算让其出征,便拒绝了英王的请求。吏部尚书左尚素有清廉之名,将吏部治理的井然有条,尚书令石勤便推举左尚兼任,秦帝欣然接受。在左尚的举荐下,不少吏部清廉又精通业务的僚属得到秦帝启用,才使大司农府空缺的职位得到补全。一段时日后,大司农府政务恢复正常,这位身兼两部门的大员职权直抵宰相。 木府获赦后,珑佳公主与木无愧冰释前嫌,更加亲近了,木师安与纪蕙兰便放松了对木无愧的监管,木无愧乐得逍遥自在,常常早出晚归。 处死犯官的日子如期来临,新任廷尉范昶亲自监斩。这一天午门人山人海,木无愧与珑佳公主在刑场外不远处观看。范昶一声令下,刽子手手起刀落,十几名主犯身首异处,刑场血肉横飞,惨不忍睹。秦帝以此震慑大秦子民,以儆效尤。 “无愧,太可怕了,咱们回去吧。”珑佳公主不由自主地捂住双眼。 木无愧笑道:“小人早就劝姐姐不要来,受此惊吓晚上可睡不好。” 珑佳公主怒道:“本公主想看到彦启、兆敬、韦统那些恶人的下场,为你出了这口恶气,你还抱怨我么?” 木无愧轻笑道:“不说了,姐姐去木府,小人替姐姐压惊。” 木无愧与珑佳公主乘马车缓缓离去,珑佳公主府卫兵在马车前后开道。马车行至一偏僻的街道时,一位黑衣蒙面人从空而降,卫士惊呼:“有刺客。” 光天化日之下有人行刺珑佳公主,木无愧料想刺客身手不凡,准备带珑佳公主逃跑。电光火石之间,刺客一剑砍破车篷,木无愧急忙抱住珑佳公主,纵入路旁院子中。路上行人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逃向远方。一群卫士围住刺客,刺客抖动手中宝剑,卫士瑟瑟发抖。长剑如闪电般在空中划出无数掉剑影,卫士纷纷倒下。 刺客正欲进屋搜寻二人,不远处一群巡逻卫兵冲杀过来,刺客跃进院中,两位手持长木棍的男子拦住刺客。刺客一眼看出两位男子是一对父子,长剑一挥,二人脑袋削飞至数丈之远。刺客四下寻找,未能发现一人,巡逻卫兵破门而入,闯进院内。刺客宝剑一闪而过,数颗头颅滚落下。刺客跃进屋内,宝剑划过床底,床底发出一阵尖叫,刺客定睛一视,原来是一对母子,二人一命呜呼。刺客叹息一声,卫士如潮水般涌进屋内,刺客一边杀敌,一边寻找二人。刺客寻遍各个房间柜子、床底,凡是能藏人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不见二人的影子。刺客一直瞧不起木无愧,没想到木无愧躲藏功夫了得,天下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他。 未几,木无悔听说珑佳公主车队遇袭,带领一拨禁军冲杀过来,禁军将这座院子围个水泄不通。然而,刺客身手不凡,冲上前的禁军纷纷倒下,木无悔拔出佩剑,亲自迎战刺客。刺客剑术高超,二十余招后木无悔的佩剑被打飞,刺客使出一掌,木无悔匆忙之中接掌,没想到此掌竟是北冥逍遥掌。木无悔感觉此人身影像是某个熟人的,可是从招式上却对不上号。 木无悔惊叫道:“你是什么人,竟能使出青龙教的北冥逍遥掌?” 刺客猛地发力,木无悔被震飞至数丈之远。木无悔感到奇怪,刺客并不打算要了他的命,径直钻到厨房去寻找二人。厨房也是空无一人,该搜的地方都搜遍了,就是找不到二人。刺客左思右想,猛然发现后院偏僻的角落有一个小茅厕。一群禁军士兵冲上前来,刺客挥动宝剑,一排排军士瞬间倒下。刺客趁隙一剑刺破茅厕小木门,木无愧慌乱之中砍破屋瓦,架起珑佳公主腾空而起,跃到后院小门处。刺客猛掷宝剑,宝剑直击珑佳公主心脏,木无愧挥剑打掉宝剑。刺客飞速跃过来,木无愧挺剑来斗,刺客轻闪而过。 一群禁军军士围杀过来,刺客双腿在空中划过几道弧线,军士们人仰马翻。木无愧猛刺刺客,刺客躲闪几次,突然一脚踢飞木无愧的佩剑。刺客变换招式,拳脚并用,身手极快,忽地打出一掌,木无愧来不及招架。珑佳公主溜至院外,从门缝处偷看,不禁大惊失色道:“无愧,小心。” 木无愧尚未反应过来,刺客一掌击中木无愧胸膛,力度之大,招式之狠毒,足以震碎木无愧的五脏六腑。珑佳公主不忍直视,只得捂住双眼。木无愧突然感觉到一双温暖而宽阔的大手死死地按住自己的后背,刺客不一会儿后退数步。木无愧转过头去,原来是父亲及时赶到而救了自己一命。 木无愧惊喜道:“爹,您怎么来了?” 木师安捏了一把冷汗,见木无愧毫发无伤,迅速恢复平静道:“闪到一边去,为父对付他。” 珑佳公主以为木无愧已经命赴黄泉,蜷缩在角落里抱头痛哭。木无愧冲出后院,喜道:“姐姐,我爹来救我们了。” 珑佳公主猛然睁开双眼,见木无愧好端端的,惊诧道:“是吗?” 木无愧笑道:“我爹正在收拾刺客,姐姐请看。” 两人一同望过去,木师安与刺客正在酣战,但是刺客明显手忙脚乱,似是不敌木师安。 珑佳公主惊道:“你爹好厉害!” 木无愧呵呵笑道:“对付不了一位刺客,怎能叫大秦‘武魁’?” 二人拆了三十余招,木无悔在两名军士的搀扶下闯进后院。刺客突然使出二指,戳向木师安的喉咙,木师安一闪而过。木无悔猛吃一惊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洞烛教的穿喉指?” 刺客意识到木无悔对他有所怀疑,不去理会木无悔,木无悔越看越吃惊,刺客连连使出拨云掌与飞波踏浪腿。木无悔忍不住惊叫道:“师父,你不是说外出治病,怎么跑回长安来行刺公主殿下呢?” 众人大吃一惊,刺客竟是禁军校尉木无悔的师父,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木无悔被刺客劈得精神错乱吗? 珑佳公主怔愣道:“刺客怎么变成你哥的师父?” 木无愧呆愣半晌道:“从未听说兄长拜他为师,何况我爹这身武艺足够兄长学几十年。我想大哥在使什么计谋,分散刺客的注意力,好让我爹一举击败他。” 珑佳公主点头道:“或许是这样的吧。” 刺客明显有些心慌,不料黑色面布被木师安摘去,木无悔一眼看出这位熟悉的刺客,惊叫道:“景明轩,果然没猜错是你。你的病这么快就治好了么?” 景明轩更加心慌意乱,木师安突然一掌劈过来,景明轩来不及躲闪,匆忙接掌。木师安猛地发力,景明轩摔至一丈开外的围墙上,围墙轰然倒塌。景明轩吐了一口血,旋即跃到隔壁屋瓦上去。木师安跃过去追赶,然而景明轩轻功极佳,飞檐走壁,在屋瓦上健步如飞,一阵旋风似的消失得无隐无踪。 木师安担心刺客使诈,想来个调虎离山之际而引开他,趁机对珑佳公主下手。于是,木师安折道而返,降落到珑佳公主面前,躬身道:“臣救驾来迟,让公主殿下受惊了。” 珑佳公主淡淡道:“本公主没事,只是不明白刺客怎么成了世子的师父?” 木师安道:“臣也不知,望公主殿下见谅。” 珑佳公主冷哼一声:“木无悔怎么解释此事?” 木无悔上前顿首道:“臣受景明轩蒙蔽,为习武而拜他为师,险些酿成大错,请殿下责罚。” 珑佳公主满腔怒火,撅起嘴唇,斜视木无悔一眼,冷冷道:“木将军,你这位好儿子认贼为师,无愧差一点因他丧命,你看着办吧?” 木师安陪着笑脸道:“犬子无知,臣回去教训他一顿,明日带他向陛下请罪。” 木无悔因救珑佳公主而受伤,木师安及时救出珑佳公主,木师安即便让木无悔向秦帝请罪,秦帝是不会惩罚木无悔的,顶多是斥责几句。珑佳公主对此心知肚明,但是不愿善罢甘休,横眉怒目道:“若不好生收拾他一顿,让他吃苦头,他是不会长记性的。”当然,珑佳公主的意思是希望木师安立刻废了木无悔的世子大位,改立木无愧为世子,但是又不好当着木无愧的面说。 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木无悔也是因救珑佳公主而受伤,她居然逼着木师安惩罚木无悔,木无悔的心凉透了,自己仰慕的公主还是对他如此狠心。 想让木师安废了十多年来精心栽培的木府继承人,哪怕把刀架在木师安的脖子上,木师安也做不到,因为木无愧除了能讨珑佳公主欢心,百无一是,万万是不能立为继承人。 木师安明白了珑佳公主的意思,指着木无悔,怒斥道:“无悔,你身为木府长世子,私自拜陌生人为师,也不知会为父。听说你带人去搜捕行刺公主殿下的刺客,为父及时赶来,击退了刺客。公主殿下倘有不测,为父就是当场杀了你,也不能抵罪,木府所有人都要受你牵连,你眼里还有没有为父?” 木无悔泣泪道:“孩儿知错,请父亲责罚。” 看着儿子泪流满面,木师安意识到他是发自内心的悔罪,连掌掴儿子也下不了手。珑佳公主没有原谅儿子,木师安不敢就此罢休,只得厉声道:“你就跪在这里,直到公主殿下原谅你为止。” 木师安不愿在此徒耗时间,更不忍儿子负伤长跪,遂向木无愧投去求救的眼神,木无悔也向木无愧抛来求救的眼神。木无愧扫视一眼木无悔,想到这位兄长虽然明里暗里算计陷害自己,但是手足之情不能废,何况他娘也不远看到他长跪于此。于是,木无愧温言道:“公主殿下,兄长虽犯有过失,但是为了救殿下受了伤,小人不忍心看到兄长受罚,请殿下原谅他一次。” 珑佳公主白了木无愧一眼,转过头来,冷冷道:“既然无愧为你求情,本公主就此了事。若有下次,本公主可饶不了你。” 木无愧上前扶起木无悔,木无悔垂泪道:“多谢殿下大恩大德。” 珑佳公主不悦道:“大恩大德的不是本公主。” 木无悔柔声道:“愚兄谢过贤弟。” 木无愧笑道:“咱们是好兄弟,何必客气。” 马含带领一群禁军冲进来,上前行礼道:“臣救驾来迟,殿下可否安好?” 珑佳公主冷冷道:“若不是木将军与木家二公子救驾得力,本公主怕是不能活着回去。” 马含蹙眉道:“木将军父子救护得力,臣明日面禀陛下,请陛下赏赐木将军父子。臣因宫防事务缠身,姗姗来迟,请殿下降罪。” 珑佳公主道:“至于降罪之事就不必了,本公主累了,懒得理会这些事。” 马含躬身道:“为防万一,臣亲自护送殿下回府。” 香秀与兰芷乘坐珑佳公主后面一辆马车,刺客来袭时,两人吓得面如死灰,呆在车棚里一动不动。刺客逃跑了好一阵子,二人来到后院,服侍珑佳公主。只见珑佳公主匆匆夺门而出,二人跟在珑佳公主身后,随珑佳公主乘车离去。 木氏父子三人回到府里,纪蕙兰自然心疼木无悔,吆喝一大群丫鬟服侍木无悔。木无悔伤势不重,服了一粒五花玉液丸,感觉好多了,填饱了肚子之后,纪蕙兰亲自服侍他睡去。纪蕙兰本想训斥木无悔一顿,但因珑佳公主原谅了他,遂就此作罢。 因木氏父子救出珑佳公主,秦帝对木家不奖不罚,也没责备木无悔。秦帝召集满朝文武,商讨景明轩行刺珑佳公主的原因。群臣七嘴八舌,翻出景明轩救护韦统,又与兆敬眉来眼去的旧事。于是,群臣认为景明轩行刺珑佳公主的目的是为兆敬、韦统等人报仇。因禁军护卫秦帝甚严,火师鼎没有机会向秦帝下手,故而行刺珑佳公主而泄愤。除此之外,群臣找不到更合适的理由,当然木无悔也赞成这种观点,他认为景明轩之所以接近他,就是为行刺珑佳公主创造条件。 秦帝对行刺皇亲国戚的行为深痛恶觉,急令禁军指挥使斛律建与京兆府联手缉拿刺客,对进出长安各大门的行人严加盘查。追捕景明轩的告示贴满长安各个大街小巷,景明轩像是从人间蒸发了,凭空消失,要无音讯。秦帝下令京城连续多天戒严,又增派禁军巡逻珑佳公主府,长安各大城门巡逻也得到强化。 第二十六章 埋下祸根 木无悔伤势痊愈后,秦帝诏令木无悔、路富在长孙闻的护送下前往黑风寨。木无悔与路富果然不负众望,说服晁彪等人归降。晁彪亲自把路富的妻子百合、儿子路衡还给路富,并随木无悔、路富一同赶赴长安。刘黑鬼在长孙闻清剿中丧命,晁彪遂率领四员大将向秦帝请罪。秦帝授予晁彪中郎将之职,又授予其麾下四员大将校尉之职。 木师安、纪蕙兰在明月轩大摆筵席,为木无悔、路富庆功,同时庆祝路富妻儿三人团聚。木无愧原本答应赴珑佳公主府玩乐,可是遇此难得机遇,又爱凑热闹,自然不会错过这等盛宴。 纪蕙兰安排庖厨做了八道菜,又吩咐章管家摆了五桌,主人一桌,仆人四桌。由于故人重逢,使得这场庆功宴变成团圆宴,大伙多续旧情,不谈功业。 木师安作为男主人,首先发言道:“路富、百合,我为你们夫妇俩破镜重圆感到高兴。从今日起,你们就住在木府,衣食住行我替你们全包了,不要客气,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路富笑道:“老爷如此慷慨体贴,路富受之有愧。” 纪蕙兰展颜笑道:“小路,你救了木家,怎能说是受之有愧,这些都是木家应该报答你的,莫要推让。何况你已担任校尉一职,每月都有俸禄。” 百合浅笑道:“若不是老爷、夫人成全,奴婢与夫君怎会有如此姻缘。老爷与夫人大恩大德,奴婢与夫君永生无以回报。” 纪蕙兰笑道:“还是百合会说话。把小衡抱过来,我太喜欢这个孩子。” 百合将坐在她大腿上的小衡抱给纪蕙兰,纪蕙兰很是喜欢,一会儿逗弄小衡,一会儿给小衡夹菜吃。木无悔意识到他娘很想抱孙子,因而尴尬不已,有话不好开口。 木无愧打破僵局,盈盈笑道:“路大哥与百合姐姐许久才重逢,今日应喝交杯酒,以示恩爱如初。” 百合羞得低下头去,路富略作思虑,转移话题道:“二公子可有对象,何时成亲?” 木无愧憨笑道:“蒙珑佳公主垂爱,我已有对象。只是大哥尚未婚配,我还急什么?” 木无悔怒瞪木无愧一眼,然后低下头去,避开众人的目光,显然是怨恨木无愧。纪蕙兰催促道:“无悔,你可要抓紧时间,替娘找一位媳妇。” 木无悔头低得更低,快要钻到桌子下面去。一时间,气氛颇显尴尬。 木师安站起身来,笑道:“,此事以后再说,我敬诸位一杯。” 五桌人纷纷起立,端起酒杯来,唯独纪蕙兰抱着小衡,没有起身。木师安一饮而尽,众人纷纷饮酒。接着,众人互相敬酒。 木无愧站起身来,微笑道:“我敬路大哥与百合姐姐一杯,你们俩喝个交杯酒,好给我与大哥做个榜样。” 木无愧将酒液全部吞进肚子里,路富不好推却,站起身来,举起酒杯,而百合有些紧张,没有起身。路富凝神望百合,淡淡道:“娘子,怎么样?” 百合缓缓站起身来,端起酒杯,路富勾住百合的胳膊,一饮而尽。百合倒也配合,轻抿一口。路富了解百合不善饮酒,遂将百合余下的酒全部吞下去。 木师安夸赞道:“小路好酒量。” 纪蕙兰插话道:“百合不喝酒,喝蜜汁就行。” 百合想要如厕,趁机离开酒席。木无愧给他爹娘敬完酒后,给木无悔敬酒。木无悔本对木无愧不爽,但是碍于众人之面,还是回敬了木无愧。 木无愧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纪宛如,笑道:“宛如,咱们喝一杯。” 纪宛如面有难色,纪蕙兰怒瞪木无愧一眼,冷冷道:“女孩子不宜饮酒,改喝蜜水。” 纪宛如遂以蜜水代酒,应付木无愧。下人们给主人席敬酒,主人席亦给下人回敬。一时间,明月堂喧闹哄哄的。 珑佳公主苦苦等待,等到接近中午,还是没有等到木无愧的影子,不由得心生怒意,赶去木府,找木无愧算账。 珑佳公主冲到木府长廊处,巧遇路过的百合。百合看到吴康给珑佳公主行礼,但是珑佳公主没有理睬,百合连忙迎上前去,躬身道:“奴婢,见过公主殿下。” 珑佳公主潜意识认为百合是木府刚招收的丫鬟,便仔细打量,继而冷冷道:“去把木无愧叫来,本公主要教训他。” “是。”百合轻声回应,缓缓转身离去。 众人喝得正酣,百合悄悄来到木无愧声旁,低声道:“二公子,珑佳公主要见你。” “哦。”木无愧正在兴头上,闻之突然心惊,但是很快恢复平静。 百合回到席位上,纪蕙兰见此有些吃惊,“无愧,有什么事么?” 木无愧温言道:“珑佳公主来到府里,孩儿去招待她。” 木无悔闻之不悦,遂冷冷道:“娘,既然珑佳公主大驾光临,应请她赴宴。” “珑佳公主是来专门找无愧,怎肯入席。何况本次酒宴是庆祝路富与百合的,请她来于情于理都不合。”纪蕙兰略作思忖,正色道,“无愧,你去迎接珑佳公主就行了。” 众人认为纪蕙兰言之有理,无话可说,只顾敬酒。木无悔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陪众人饮酒。 木无愧赶至长廊,只见珑佳公主怒气冲冲,遂陪着笑脸道:“木府上下为大哥、路大哥庆功,小人今日实在抽不出时间来看望姐姐,原本打算明日亲自到姐姐府中谢罪,不意姐姐亲自赶来,还请姐姐原谅。” “你小子有约在先,只顾饮酒痛快,便把本公主丢在府里,本公主很不爽,你看着办吧。”珑佳公主闻到木无愧一身酒气味,推知他没有说谎,但还是心有不悦。 “只要姐姐消消气,小人甘愿受罚。”木无愧凑到珑佳公主身旁,把脸伸到珑佳公主面前,“姐姐,往这里打。” 珑佳公主怒气退去,揉捏木无愧脸蛋,笑道:“我若是打烂你的脸,你如何见人?” “姐姐最疼小人。”木无愧呵呵笑道,“姐姐,咱们不如一起赴宴。” 珑佳公主松开手,面露难色道:“我怕羞,还是不去为好。” 木无愧柔声道:“那小人便陪姐姐玩耍,怎么样?“ 珑佳公主嘟嘴道:“好吧。” 木无愧关怀道:“姐姐饿么?小的去给姐姐弄点吃的来?” “不饿。” “走,咱们去琴房抚琴,如何?” “好吧。” 木无愧挽着珑佳公主,来到琴房。木无愧将一把梧桐木质的七弦琴放在琴架上,同珑佳公主并排坐在琴前。木无愧笑道:“一曲《卷珠帘》如何?” 珑佳公主喃喃道:“好吧。” 两人一同拨弄琴弦,而后木无愧松开手,任由珑佳公主抚琴。刚开始节奏明快,稍后琴声时缓时急,后来琴声杂乱刺耳。 木无愧惊问道:“姐姐有心事么?” 珑佳公主丢下七弦琴,瞟了木无愧一眼,不悦道:“不舒服。” 木无愧和声道:“是肚子不舒服么?” 珑佳公主没有回应,木无愧便去摸珑佳公主的肚子。珑佳公主厉声道:“心里不舒服。” 木无愧愕然,半晌笑道:“姐姐弹奏的可是天籁之音,琴声珠圆玉润,小人听得如痴如醉,心都快要化成水了,姐姐怎么心里不舒服?” 珑佳公主肩膀蹭了木无愧一下,怒道:“就你小子嘴甜,少来溜须拍马屁,本公主听得心里发麻。”。 木无愧先是一惊,而后意识到这位刁蛮公主稀奇古怪,向来一言不合,便心生怒意。木无愧故意卖萌,试图找出她发怒的根源。木无愧喃喃道:“是小人不好,惹得宝贝姐姐心里不舒服。别生气嘛,生气最易使花容失色,生气就是惩罚姐姐自己。小人不忍心看到名花凋谢、幽草枯萎,人快要伤心死了。” 珑佳公主一把推开木无愧,且喜且怒道:“你娘是不是给你找了一个小媳妇么?” 木无愧大吃一惊,半晌才想起百合耳语时的场景,明白了珑佳公主吃醋的原因,遂嬉笑道:“对于木府人众,姐姐了如指掌,百合姐姐是我娘许配给路大哥的娘子,怎会是小人的媳妇,更何况我大哥尚未婚配。小人若敢对百合姐姐抱有非分之想,路大哥和我娘能饶了我吗?” 珑佳公露出几丝笑意,嘟嘴道:“我看百合倒有几分姿色。” 木无愧冷笑道:“想到哪里去了呢,姐姐香娇玉嫩,百合姐姐一只麻雀而已,怎能跟姐姐相媲美?何况,百合姐姐还给路大哥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叫的多亲热,不许你喊她姐姐,我听得心里不舒服。”珑佳公主瞟了一眼木无愧。 木无愧憨笑道:“小人喊她百合便是,百合的儿子呆萌可爱,要不小人抱过来给姐姐耍玩。” 珑佳公主冷冷道:“别人的儿子有什么好玩的?” 木无愧趁机逗珑佳公主一把,挤眉弄眼道:“要不姐姐给小人生一个大胖小子,我娘肯定高兴死了。” 珑佳公主猛地跳起来,拧住木无愧的耳朵,讪笑道:“懒蛤蟆还想吃天鹅肉吗?” 木无愧谑笑道:“谁叫姐姐长得又白又嫩又香,姐姐不给小人吃,难道要给我大哥吃嘛。” “看我不撕烂你的脸。”珑佳公主气得涨红了脸,伸手去揉捏木无愧的脸。 木无愧假装哀求道:“姐姐若是撕烂小人的脸,小人就没脸见姐姐,请姐姐手下留情。” 珑佳公主娇笑道:“看在你可怜兮兮的样子,本公主只好对你网开一面。不过,你这张脸现在不属于你,归本公主所有。” 木无愧嗔笑道:“姐姐救了小人一命,莫说这张脸,小人这条命归姐姐所有。” 珑佳公主笑道:“还算有点良心。” 木无愧轻抚珑佳公主的发髻,珑佳公主坐下来,傻笑道:“姐姐是小人再生父母,小人定当像对待爹娘一样,孝敬姐姐。” “我才不做你娘。”珑佳公主白了木无愧一眼。 木无愧伸长脖子,惊笑道:“那做什么?” 珑佳公主得意地笑道:“我要永远做你主子,你得一直做我奴隶。现在知道怎么做了吧。” 木无愧立即起身,恭敬地站在珑佳公主面前,笑道:“主人,渴了么?” 珑佳公主笑道:“口干舌燥。” 木无愧微笑道:“小人去给主人沏茶。” “不用你去。”珑佳公主微微一笑,又见香秀和兰芷站在琴房门口,一直在偷笑,遂瞪了她们一眼,“你们两个去端壶凉茶过来。” 木无愧憨笑道:“小人给主人捶肩柔背,如何?” “好吧。”珑佳公主更加得意,又话锋一转,“叫的多难听,叫姐姐就行。” “遵命。”木无愧揉捏珑佳公主脖颈肩胛,又关怀道,“舒服么?” “肩膀那里捏重了一点,颈部那里揉轻了一点……” 木无愧将嘴巴凑到珑佳公主香颈,亲了一口,呢喃道:“姐姐好香呀。” 珑佳公主仰头望着木无愧,喜笑道:“又让你小子占了便宜,幸亏本公主今日心情好,不与你计较。” 木无愧乐呵呵的,继续为珑佳公主服务,珑佳公主闭上眼睛,静静享受。 一阵阵觥筹交错,众人喝得十分兴奋。纪蕙兰突然命令吴康和蒋明搬走剩余的酒。木师安索然无味,不耐烦地叫道:“咱们与路富、百合离别多年,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盛筵难在,今日把酒言欢,甚是痛快。师妹偏要在兴头上把酒撤走,叫我们心痒难耐。” 纪蕙兰冷冷道:“你们几个男人每次都要喝得酩酊大醉,呕吐得到处都是,桌上地上脏乱不堪。仆人们还要为你们收拾,让他们叫苦不迭,你还好意思说。” 木无悔抱怨道:“娘,孩儿今日不爽,为什么不让孩儿同爹,还有路大哥一醉方休?” 百合将小衡抱到大腿上坐着,给他喂饭。 纪蕙兰怒道:“娘还不知道你是因不受珑佳公主待见而苦恼。借酒浇愁能解决问题吗?还不如平心静气地娶个大家闺秀,娘正为没孙子抱而发愁呢。” 木无悔哑口无言,纪蕙兰将目光投向百合,笑道:“百合,你觉得如何?” 百合笑而不言,路富笑道:“世子,夫人言之有理,赶快圆了夫人抱孙子的愿望,何必执念于珑佳公主。” 木无悔依旧不言,纪蕙兰秀眉微蹙道:“百合不仅是小家碧玉,人长得漂亮,而且机灵麻利,勤劳苦干,人又争气,头胎就生了小衡。很多大家闺秀也就花瓶子一个,不会干活,又不会生儿子。” 木无悔意识到他娘此言在影射珑佳公主,但也不敢反驳,免得引来众人的围剿。木师安显得急躁,不耐烦道:“无悔就是这种性子,说得再多也没用。师妹若想抱孙子,就替无悔找几个大家闺秀,让其从中挑选出最好的一个。” 纪蕙兰意识到木师安嫌他啰嗦,但是也知木师安说得也是那回事,不免生闷气,又不好当着路富与百合的面前发脾气,遂厉声道:“看来你是酒喝多了,需要清醒点。紫苑、梅香,你们几个去沏一壶茶。” 木无悔本就对他娘反感,想趁机撤去,遂假称:“爹、娘,路大哥、百合姐姐,我太困了,想去睡一会儿。” “你呀,本来酒量不大,却要硬扛。现在到好,头晕了吧,幸亏我没让你多喝,否则吐得到处都是。安心睡去吧。”纪蕙兰斜睨木无悔一眼。 木无悔受到刺激,心里五味杂陈,就是不甘心,取来一把佩剑,来到后花园练剑。不料长廊那边传来粗劣的琴声,木无悔遂循着琴声来到琴房门口,侧着身子,从门缝里偷看。木无悔看到木无悔十分轻浮,心生怒意,为了看得更清楚,轻轻地将门稍微打开一点,二人也没发现。木无悔又张望四周,正瞧见香秀提着茶壶,兰芷端着茶杯而来,便知不能继续偷窥。 因为喝了不少酒,木无悔胆子也大了一些,猛地推开门。木无愧惊慌不已,愣愣地站在一边。珑佳公主既惊又怒,满脸通红,坐在椅子上怒瞪木无悔。木无悔看到木无愧为珑佳公主百般献殷勤,又心生醋意,借着酒劲,冲过去拉住珑佳公主的胳膊,笑道:“公主殿下,臣教你剑术。” 珑佳公主气得跳起来,指着木无悔,怒斥道:“放肆,你竟敢以下犯上,对本公主如此轻薄无礼。” 木无悔怯怯地收回手,正色道:“二弟刚才对殿下有所轻侮,不知殿下如何看待?” 珑佳公主大怒道:“无愧是按照本公主的吩咐,伺候本公主,你还敢狡辩!” 木无悔无言以对,遂怒瞪木无愧,珑佳公主意识到木无悔迁怒于他弟弟,趁机拔出木无悔的佩剑,按在木无悔颈旁。 木无悔不禁浑身冒冷汗,没想到自己只是触碰了珑佳公主一下,却遭到她这般憎恨,竟有杀他之心。而自己亲弟弟对她的轻侮,她居然是那般享受。她对待一母所出的两人,竟是判若云泥,木无悔不由得心生悲凉。 木无悔缓过神来,料想珑佳公主不敢杀他,遂正色道:“臣是陛下亲封的中郎将,殿下没有杀臣的权力。” “别说是你,就是你爹娘……”珑佳公主大怒,正准备说,“就是你爹娘,本公主照样敢杀。”可是,她硬生生地把这句到了嘴边的话压下来,遂改口道:“你信不信,本公主一剑宰了你。” “小人兄长一时喝醉酒,尚未清醒,对姐姐多有冒犯,请姐姐高抬贵手,原谅他一时鲁莽。”木无愧陪着笑脸,替他哥求情,缓缓伸手接过剑,将剑插入木无悔剑鞘之中。 木无悔怒道:”白眼狼,少来这一套。” 珑佳公主拉开木无愧,凶巴巴道:“对于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若不是看在你是无愧兄长的份上,本公主早就一剑刺死你。” 香秀和兰芷受到惊吓,立即去搬请木师安和纪蕙兰。木无悔失望地看着珑佳公主,珑佳公主怒而拂袖奔去。 木无愧一路追过去,又高喊:“姐姐,等等小人。” 珑佳公主遂放慢了脚步,木无愧来到珑佳公主身旁,含笑道:“姐姐莫要生气,要不揍小人一顿,心里就会舒坦一些。” 珑佳公主没有搭理木无愧,径直往外走,木无愧只好跟在珑佳公主身后。木师安与纪蕙兰看到两人一起走出木府,又见木无悔愣愣地站在琴房里,一动不动,明白其中的情由。纪蕙兰劝道:“无悔,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在这方面不如无愧。何必纠缠珑佳公主,娘替你找一位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 木无悔默然低下头去,木师安安慰道:“你娘已经给你打包票了,你还愣着干嘛?” 木无悔遂离开琴房,回房睡去。木无愧随珑佳公主乘车赶往珑佳公主府。 第二十七章 甜情蜜意 珑佳公主依偎在木无愧怀里,木无愧抚摸珑佳公主脸颊,微微一笑,“小人刚才被姐姐吓坏了。” 珑佳公主呢喃道:“你怎么如此胆小,我又不会杀你哥的,只是警告他,让他以后不敢对我轻薄。” 木无愧憨笑道:“小人不也是占了姐姐的便宜么?” 珑佳公主推开木无愧,嗔笑道:“你占了本公主的便宜,可是要吃苦头的。” “请姐姐发落,小人甘愿受罚。” “把头伸过来。” “小人的头很硬的,只怕会打疼姐姐的嫩手。” “本公主不怕疼,听到没有。”珑佳公主下达命令。 木无愧调皮地将头伸到珑佳公主怀里,珑佳公主突然在木无愧颈部咬了一口,木无愧没有发出叫声,笑道:“姐姐咬的有点疼。” 珑佳公主谑笑道:“本公主只是轻咬一口,若是咬重一点,只怕你小子没命。” 木无愧呵呵笑道:“小人知道姐姐不让小人死去,可是,晚上我怎么见我娘呢?” “放心,这样总可以了吧,到了晚上就会完全消退,你娘也看不到。”珑佳公主轻笑道,又掏出锦帕轻轻拂去牙印周围一圈朱红唇印,慢慢地抚平牙印。 “无愧,我是不是很温柔?”珑佳公主得意地笑道,又一头扎进木无愧怀里。 木无愧轻抚珑佳公主的发髻,含笑道:“姐姐温柔如水,小人愿姐姐永远是这般小鸟依人。” 珑佳公主抱怨道:“你哥就是个害人精,专门破坏咱两好事。姐姐决定请求父皇,将他派到边疆打仗去,咱俩才会有好日子过。” “兄长从未远赴疆场厮杀,小人爹娘肯定不愿意。”木无愧微微一怔。 “你还担心他,可他从不为你着想。算了吧,本公主懒得跟你计较。你爹不是很会打仗吗?让你那个令人不舒服的爹教你坏蛋哥哥打仗,岂不很好吗?待至他俩出征,木府便是咱俩的世界。”珑佳公主瞟了木无愧,掩饰不住满脸笑意。 木无愧和声道:“小人想去沙场体验一下厮杀的感觉,姐姐以为如何?” “你跑去打架,本公主咋办?”珑佳公主脸一沉,不满道,“再说,以你三脚猫的功夫,无异于白白送死。本公主请父皇下旨,断了你冲动的念头。” 木无愧笑而不言,珑佳公主依偎在木无愧怀里小憩。马车缓缓驶入珑佳公主府,木无愧扶着珑佳公主下马车,两人来到闺房喝蜜水,吃新鲜的紫葡萄和哈密瓜。 珑佳公主浅笑道:“无愧,你饿么?” 木无愧反问道:“姐姐饿么?” 珑佳公主紧抿嘴唇道:“废话,本公主吃水果就能填饱肚子。你靠水果能填饱肚子么?” 木无愧憨笑道:“吃完这么多瓜果,现在感觉肚子满满的。” 珑佳公主秀眉微蹙道:“水果里面都是水,怎能填饱你的肚子。你没注意到你大哥那大块头,你呀,身子没他结实,就是吃的太少。你娘把好东西都给你哥吃,难怪你比他瘦弱。本公主今日大发慈悲之心,给你补补身子。” 木无愧惊笑道:“小人若把美味佳肴都吃了,姐姐岂不变瘦了。” 珑佳公主娇笑道:“那些美味本公主早就吃腻了,再说我胖了,不能再吃这些。只有多吃鲜果,本公主才会苗条挺拔些。” 木无愧喜笑道:“姐姐可是窈窕淑女,小人想给姐姐画一幅美人像,如何?” “太好了,可是不要把本公主画丑了。“”珑佳公主微微笑道,又去吩咐香秀与兰芷去准备笔墨纸砚。 珑佳公主把木无愧引至琳琅阁,此阁气派无比,不仅书籍琳琅满目,而且各种玩物种类繁多。不过,珑佳公主的书籍大多关于养生、妆奁的。黄金盆、银带、水晶盘子、蚕丝玛瑙盒子、蓝田玉匣子、红玉镯子、翡翠罐子、银色珊瑚树、珊瑚珠、夜明珠等赫赫在列,木无愧看得眼花缭乱,忍不住一个个把玩。 珑佳公主伸指弹了一下木无愧的脸蛋,嬉笑道:“心动么?” 木无愧憨笑道:“姐姐这么多宝贝,小人算是大开眼界。” 珑佳公主微微笑道:“只要你喜欢,随便拿。” “小人都喜欢。不过,等到将来,小人住进木府以后,便可终日与这些宝贝为伴。”木无愧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珑佳公主眯眼笑道:“你想霸占公主府么?” 木无愧坏笑道:“何止如此,小人还想霸占姐姐。” “本公主可要霸占木府了。”珑佳公主谑笑,又拧住木无愧的耳朵。 木无愧瞧见一张桌子上铺有两张图,好奇问道:“姐姐,此是何图?” “笨蛋,孤陋寡闻了吧,毛嫱丽姬图、莲花太子图没见过么?”珑佳公主斜睨木无愧一眼。 木无愧傻笑道:“没想到姐姐竟然收藏了如此绝色之图,小人今日又增长了见识。” 珑佳公主讥笑道:“你小子往日自以为学了些许破诗书,便在本公主面前班门弄斧,没料到今日丢脸了吧。” “姐姐见多识广,小人自愧不如。”木无愧轻抚两图,笑道,“姐姐便是毛嫱、丽姬。” “本公主自然是完美无缺,足以媲美毛嫱、丽姬。上次打猎时,樵妇还称本公主是美人胎子。”珑佳公主翘着嘴唇,得意地笑了又笑,又话锋一转,指着木无愧身上不足的部位,“可是,你却没有莲花太子半点俊俏。你嘴巴有点歪,耳朵有点大,眼睛有点小,鼻子不够挺,脸上肉嘟嘟的,一看就是睡得太多,活动得少。” 木无愧心里想了一想,珑佳公主对其肥胖的身体,火爆的脾气视而不见,若是当面指出,肯定要闹翻天。木无愧受到珑佳公主的奚落,采取以退为进的策略,赶紧捂住双脸,缓声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小人无法改变,只能自惭形秽。姐姐如此娇嫩艳丽,小人无法匹配,没脸再见姐姐,只好躲起来,免得让姐姐见笑。” “你小子羞什么羞?本公主可没说看不起你。”珑佳公主略带怒气,又嬉笑道,“算了,不与你计较。幸亏本公主光风霁月,不再让你难堪。本公主就是毛嫱、丽姬再世之身,让你每日大饱眼福,特将此画赏给你,你可要将其挂于你房间墙上,每日瞻仰此画,就是面见本公主。” 木无愧笑道:“小人每日见姐姐,何须看此画?再说,若是被我娘看见,小人肯定要被臭骂一顿,说不定我娘还要撕毁姐姐的宝贝,小人不敢带走。待至他日住进姐姐府邸,小人自当挂于床头,每日必定欣赏。” 珑佳公主将此画丢到桌上,不悦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但是,你若住到本公主府上,还要看此画吗?本公主不够你看么?” 木无愧坏笑道:“等到那时,小人光欣赏姐姐不够解馋,还要一亲芳泽。” “一看你就不是什么正经的人,本公主要撕烂的你的嘴。”珑佳公主既喜又气,伸手去抓木无愧,木无愧连忙躲闪。 俄而,传来敲门声,珑佳公主打开小门,原来是香秀与兰芷取来笔墨纸砚,木无愧跑过去,将其置于小桌子上。 珑佳公主瞟了一眼木无愧,冷笑道:“你能画出什么明堂出来么?” 木无愧笑道:“姐姐放心,小人尽力画得栩栩如生。” “不能画得太丑。” “若是画的不好,小人亲自撕毁。木无愧端坐在椅子上,提笔作画,珑佳公主则忙于安排晚宴。半个时辰后,木无愧画出一个人样来。 珑佳公主一眼扫过去,横眉瞪眼,气得直跳脚,指着画像斥责道:“嘴巴太大,眼睛太小,脸蛋太长,鼻子太短,眉毛太高,耳朵太低。本公主竟被你画成丑八怪,你就怎么点能耐,也配为我作画么?” 木无愧挤眉弄眼道:“小人技艺欠佳,辱没了姐姐芳容玉姿。可是,姐姐乃旷世美人,天下无双的画师也画不出姐姐风姿冶丽的娇容。若是小人画出姐姐真容,那姐姐岂不是庸脂俗品?” “你小子没多大本事,就是油嘴花唇。”珑佳公主怒气缓解了不少。 木无愧低头细语道:“小人废话太多,打算从此闭口不言,免得姐姐发怒。” 珑佳公主一怔,而后微微一笑,安慰道:“不过,本公主还是蛮喜欢你这张嘴脸,切莫往心里去。其实,姐姐画技不如你。” “有靓丽的姐姐在眼前,何需画像?”木无愧呵呵笑了一笑,又将画纸甩给香秀,“香秀姐姐扔掉吧,免得辱没了姐姐。” 香秀拿走废纸不久,谢总管来到珑佳公主跟前,躬身道:“公主殿下,山珍海味已准备就绪,请殿下即刻赴宴。” 珑佳公主微微点头,又向木无愧抛去笑意,“无愧,大饱口福去。” “多谢姐姐美意。” 一群人跟随珑佳公主左右,来至珑佳公主专用膳食房,珑佳公主名曰秀食阁。此阁美轮美奂,装饰得金碧辉煌。秀食阁四个墙角悬空各挂一盏宫灯,此灯呈八角形,每面均镶水晶玻璃,并画有彩色彩色图画,下面悬挂流苏。地板均铺上汉白玉,光亮耀眼。一张紫檀木质的方形小餐桌摆放在秀食阁中央,小餐桌四周各摆放一把金丝楠木椅子,椅子上各铺上一层金丝柔席。为了坐在一起,珑佳公主吩咐谢总管将两把椅子并排放在一起。 木无愧舒舒服服地坐上楠木椅子上,左右晃动两下,惊笑道:“姐姐的椅子很是精致,坐起来特别舒服,小人想一直坐在这里。” 珑佳公主瞥了木无愧一眼,冷笑道:“你晚上不睡么?” “就睡在此处。” “想的美。” 桌上摆有四双精巧的象牙筷子,精美的白色瓷盘子盛装着色香味俱全的山珍海味,玉碗里汤液亮晶晶的。木无愧按捺不住,早就在嗅浓浓香味。若是可以忽略就餐时优雅的举止,木无愧的口水早就溜到餐桌上。 木无愧的食欲一下子被勾起,二话不说,提起筷子,将菜肴往珑佳公主的小银碗里夹。珑佳公主喃喃道:“我怕胖,不吃这些。” 木无愧有点惋惜,但又想到珑佳公主早就吃腻了这些山珍海味,也就没什么缺憾。木无愧立即调换自己与往珑佳公主的碗,为珑佳公主舀汤,“姐姐喝汤。” 珑佳公主启齿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又轻抿一口汤,像是在回味。 木无愧顾不了那么多,夹了满满一碗菜,三口并两口吃,不一会儿便扒完了。木无愧又夹满一碗菜,将其全部干掉。 珑佳公主看着木无愧狼吞虎咽的模样,笑眯眯道:“爽么?” 木无愧边吃,边憨笑道:“太爽了。” “慢着吃,别噎着。” 木无愧夹满一碗菜,又舀满一碗汤,边吃便喝汤。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木无愧指着一道菜,微笑道:“此菜何名?” 珑佳公主浅笑道:“青椒炒鲍鱼,没见过吧。” “哇,味道美极了。”木无愧伸手指另一道菜,“这是何菜?” “鲜蘑菇炖海参。” “味道鲜美至极。” 以而珑佳公主道出红参炖熊掌、荠菜炒虎肉、菟葵蒸鱼翅、清蒸鲑鱼、虎骨人参汤、燕窝莲子汤这些菜名。木无愧终于尝到世间奇珍异品,不料打了一个饱嗝。香秀与兰芷拿出湿巾,分别为两人擦净嘴巴。 珑佳公主轻笑道:“感觉如何?” 木无愧靠在椅子背上,憨笑道:“吃到姐姐的美味佳肴,真不枉来人世走一趟。” 珑佳公主讥笑道:“看你刚才的吃相,好像在天牢里关了大半辈子,从来没吃过饭似的。” 木无愧注意到还有不少剩菜,觉得如果倒掉就太可惜了,想到香秀和兰芷一定没有吃过,遂温言笑道:“姐姐,不如让香秀与兰芷两位姐姐吃点,免得浪费。“ 珑佳公主轻蔑道:“他们只是低贱的下人,不配吃这些美味。你怎么关心她们?” 木无愧柔声道:“与姐姐相比,小人也是低贱之辈。蒙姐姐抬爱,小人才有此机会消受此福。她们虽是卑微了些许,但是对姐姐忠心耿耿,姐姐理当将这些赐给她们。” 珑佳公主脸不悦道:“你是堂堂木家的二公子,与本公主相比,虽说低了一些,可是本公主从未把你当做下人来看,你可知本公主为何令你称我为姐姐么?” 木无愧端坐起来,笑道:“姐姐视小人为知己,小人亦视姐姐为心肝宝贝。小人想为姐姐赚些宽容大度、赏罚严明的名声。” 珑佳公主耳目一新,和声道:“你小子就会耍些小伎俩,哄本公主开心。不过,本公主今日心情好,就成全你啦。” 木无愧兴奋叫道:“小人替她们谢过姐姐。” “你们吃吧。”珑佳公主扫了一眼两位侍女。 两位侍女躬身道:“奴婢不敢。” “有什么不敢?木公子让你们吃就吃,别再啰嗦,本公主听得烦。”珑佳公主有点生气。 木无愧笑道:“两位姐姐请吧,否则公主殿下可要发火了。” 两位侍女不好推却,只好站着就餐。 木无愧笑道:“姐姐,我们去外面散步,以便他们享用美味。” 珑佳公主微微点头,同木无愧一起走出秀食阁。 珑佳公主摸了摸木无愧脑袋,哂笑道:“你的那套大道理从哪里学来的?是你天生就知晓,还是你娘教的?” 木无愧笑道:“圣贤书教的。乐善好施,积善积德,心胸才会豁达开朗嘛。” 珑佳公主抱怨道:“你呀,就只记得什么糟老头檀温的那番破道理,就没把本公主的心意放在心上。” 木无愧呵呵笑道:“小人每天睡觉时想到的是姐姐,做梦时梦到的是姐姐,醒来时姐姐依旧在脑海中回想。但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小人记住檀先生一两话也是应该的。另外,檀先生早已告老还乡,只怕此生无缘再见他老人家。可是,小人每天陪姐姐,早已将檀先生忘却,只是刚才一时兴起,才想起他。姐姐则不同,姐姐与小人乃是君臣,君臣大于父子,是故姐姐大于檀先生。” 倘若是旁人啰嗦这么多,珑佳公主早就火冒三丈,只因木无愧与珑佳公主非同一般的关系,珑佳公主竟也忍住怒气,悉心静听。木无愧又把珑佳公主的重要性置于檀先生之前,故而珑佳公主脸上尚有几许笑意。珑佳公主亦气亦笑道:“你小子就是喜欢搬出一大推破道理来糊弄本公主。本公主与你仅仅是君臣关系么?” 木无愧笑道:“当然不是,姐姐更是小人的红颜知己。” 珑佳公主略带怒意道:“以后休要提及那老东西,本公主早就对他心烦。” 木无愧凝望天空,金乌西沉,霞光普照,感觉时候不早了,便有归意,遂笑道:“姐姐,小人是时候回府,免得回晚了,我娘要骂我。” 珑佳公主面有不悦道:“你心里就只惦记你娘,可曾有过我?” 木无愧憨笑道:“回到府中,小人茶前饭后,睡前醒后想的都是姐姐,就连做梦梦到的也是姐姐。只是今日陪姐姐一天,倒让我娘操心,小人不能不回。明日小人好生服侍姐姐,定会让姐姐开心,好不好?” “好吧。”珑佳公主呢喃道,又从脖子上摘下一块佩玉,挂到木无愧脖子上,“你小子向来人傻心软,路上的小鬼都要欺负你。这块珍珠翡翠玉是母后小时候挂在我脖子上的,此玉有护身驱鬼功效,可保你一世平安。” 木无愧手捧此玉,仔细打量,发现此玉经过精雕细琢才打磨而成,摸起来有一种温润柔和的感觉,惊叹道:“此玉定是宫中稀世宝物,天下无双。此玉是皇后娘娘送给姐姐的,意义非凡,姐姐断不可送给外人。” “你是外人么?”珑佳公主征楞一下。 木无愧眼眶湿润,摘下此玉,往珑佳公主脖子上套,“此玉有保护姐姐的作用,姐姐垂怜小人,才将其赠予我,小人受之有愧,姐姐怎么办呢?” 珑佳公主推开木无愧,轻笑道:“你小子就是这般婆婆妈妈的,区区一块小玉何足挂齿,本公主的宝贝多的是,你是想本公主失望么?” 木无愧重新将余戴到脖子上,微笑道:“小人自然不忍心让姐姐失望,只好收下了。” 珑佳公主嫣然笑道:“戴上此玉,让你日日夜夜,时时刻刻想着我。” 两人来到车旁,木无愧跳上车,向珑佳公主招手道:“小人定不辜负姐姐美意。” 两人互相挥手示意,极不情愿地离开。木无愧拉上车帘,珑佳公主凝神伫立一会儿,香秀和兰芷,将其扶回府去。临睡前,木无愧细细把玩一番珍珠翡翠玉,然后心满意足地睡去。 第二十八章 剿贼余波 秦帝在勤政殿内批阅奏章,珑佳公主偷偷地闯入殿内,常华等太监亦不敢惊动秦帝。珑佳公主见秦帝御案上一只绣有青龙纹的薄胎细瓷茶杯里茶水有些浅了,便悄悄地给秦帝沏了一碗茶。虽然珑佳公主动作轻盈,秦帝聚精会神地批阅奏章,不时朱笔圈点奏文,忽然闻到碧螺珍珠茶的幽幽清香味,回头一看,竟是宝贝女儿,不免喜出望外。 珑佳公主躬身道:“女儿给父皇请安。” 秦帝浅啜一口茶水,眯着眼睛笑道:“紫萱,你往日给朕请安,从未像今日这般孝顺。” 珑佳公主挺直身子,朗声道:“父皇操劳国事,女儿理当多多孝顺父皇,更不用说为父皇倒一杯茶。” 秦帝慈眉善目道:“瞧你这张甜蜜的小嘴,你今日定是有事来求朕吧,只要正当合理,朕一定会满足你。” 珑佳公主轻笑道:“女儿今日也没什么事,只是如今盗贼作乱,正是忠良尽忠的时候。女儿想请父皇命令木将军与木家世子去边境讨贼。他们二人武艺出众,文武双全,足智多谋,又知兵法,一定不会辜负父皇的。” 秦帝颇感意外,这个女儿生性贪玩,从不关心政事,没想到今日居然谈论军国大事。秦帝征愣半晌道:“你为何劝朕命他们父子去讨贼呢?” 珑佳公主朗声道:“父皇上次恩赦他们,如今正是忠良尽忠的时候,如果令他们出征,木将军必然认为父皇对他信任如初,他们一定会对父皇感恩戴德的。” 秦帝略作思忖,微微笑道:“你一个黄毛小丫头什么时候也关心朕的讨贼大事?朕早就有启用他们之意,莫非你看上木家世子,怕朕看不上他,便想让他外出建功立业。” 珑佳公主大惊失色,忙跪于秦帝面前,慌声道:“女儿绝无此意,女儿宁愿在父皇身边尽孝,也不愿嫁给木无悔。” 秦帝朗朗笑道:“女孩子,就是要腼腆一些为好,你的心思朕还不懂吗?莫要分说,朕准他立功。待至他凯旋归来,朕就为你们操办终身大事。” 珑佳公主本想把木师安与木无悔从身边支开,没想到弄巧成拙,极力争辩道:“父皇,女儿还小,还不打算嫁人,请父皇三思。” 秦帝笑道:“既是如此,你为什么要当着朕的面夸赞木无悔呢?木无愧纠缠你许多年了,你变得有些固执,朕担心他把你带坏了。” 秦帝依旧不看好木无愧,珑佳公主本想说中意的人是木无愧,可是话到嘴边就咽下去,担心秦帝发怒,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反驳,后悔不该出此馊主意。于是,她打算采取拖延的办法,让秦帝死心。 珑佳公主思虑一会儿,缓声道:“女儿打扰父皇处理政务,现请告退。” 秦帝看着珑佳公主一脸羞怯的样子,甚感欣慰,挥手示意她退去。 适逢并州樊周作乱猖獗,侵扰州县,并州刺使苦不堪言,遂向秦帝乞援。秦帝以华阴县叛乱已平,遂命长孙闻率晁彪,以及晁彪四名弟兄,开赴并州剿贼。 虎贲军指挥史司徒越虽然控制秦州,夺回州县,但是薛赞等人已逃至陇右伏牛山,占山为王。伏牛山山高路险,薛赞再次聚集万余众,司徒越大军难以上山剿灭。而薛赞以打游击的方式,不时袭击司徒越大军,司徒越只得收集大军,以逸代劳,消灭来犯之敌。可是,一旦司徒越大军撤走,薛赞便侵扰州县,掠夺牲畜人口,司徒越竟对此束手无策。于是,司徒越向秦帝求助,增派得力将军去增援。 斛律建在路富的指引下铲除虎笑天在长安的窝点,可是虎笑天得知颜启活罪的消息后,便销声匿迹了。秦帝断定虎笑天逃亡秦州老巢风云山庄,便命木师安率军一万人,同木无悔、路富前去捣毁风云山庄。 木师安马不停蹄,赶赴秦州,稍作休整后,以兵贵神速之势,趁黑夜抵达麦积山山脚下的风云山庄。虎云鼎正在享受天伦之乐,不意官军来势汹汹,风云山庄竟被包围。虎云鼎自以为武艺超群,并不惧怕官军,立即召集全部人众,以求突围出去,然后逃往麦积山顶。 一番打斗之后,虎云鼎不及木师安。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的对手竟是大秦武魁木师安,不禁胆寒失色。虎霸天对阵木无悔,因武艺尚浅,逃之不及,反被木无悔一剑刺死。路富力敌虎笑天,虎笑天武艺粗糙,为路富所击败,随之被秦军所擒。 由于秦帝事先下令大军不可伤及虎绮丽性命,秦军对虎绮丽只是围而不攻。杨震南新婚燕尔,对岳父的成全感激涕零,前来增岳丈,翁婿两人联手任然不敌木师安。虎绮丽见父夫二人处于下风,赶来襄助,双方陷入胶着状态。三人联手,总算打个平手。 虎云鼎有五大得意弟子,首徒杨震南才艺最佳,次徒唐操掌管建康分舵,三徒萧焕负责邺城分舵,四徒隋向与五徒岳科均留在膝下效力。两徒眼见秦军威震如山,武艺又不及秦将,便趁机溜走。木无悔与路富穷追不舍,在麦积山半山腰将其双双斩杀。木师安与虎云鼎翁婿女三人打得天昏地黑,双方均已受伤,任然难分胜负。 木无悔与路富杀死虎云鼎所有有武艺的弟子后,赶来援助木师安,这一下子双方形势大变。虎云鼎眼见儿子与徒众不是被杀,就是被俘,大势已去,已知无力回天。他深知朝廷不会放过他,不忍风云山庄毁在他的手里,为了延续父子三代相传的风云山庄基业,遂将衣钵传给杨震南,又为羊震南和女儿断后。二人通过风云山庄密道,又趁夜色得以逃脱。三人将虎云鼎团团围住,虎云鼎拼死搏斗,最终伤重而亡。木师安下令清剿隐藏的余众,翻遍风云山庄,依然未找到虎绮丽与杨震南。于是,木师安决定将这些降众送至秦州州府,与司徒越会合。 木师安养好伤后,路富建议使用调虎离山之计,以粮草辎重为诱饵,调出薛赞主力部队,然后司徒越与木师安首尾夹击。司徒越与木师安对此大加赞赏,并且做了精心准备。 司徒越假意将大军龟缩在州治,又在薛赞容易袭取的粮仓里囤积了不少粮食。薛赞探得此机会,以为机不可失,意图烧毁官军粮仓。如果薛赞此举得逞,即便饿不死官军,官军军心也会涣散。薛赞想出声东击西之计,大张旗鼓要攻击官军主力部队,但是派出少量骑兵袭击官军主力部队,官军自然予以反击,这些骑兵迅速四处逃散。 与此同时,薛赞出动主力人马,袭击官军粮仓。官军虽然在粮仓附近设防,但是这些守仓部队不敌薛赞骑兵,薛赞很快就击溃这些部队。正当薛赞准备烧掉粮仓时,发现粮仓里囤积不少辎重,正好可以用此辎重武装部队。薛赞部众见此肥肉,心里发痒,纷纷哄抢,就连粮食也不放过。就在这时,司徒越带领主力部队杀来,薛赞人众一触即溃,纷纷逃往伏牛山。 当他们逃回伏牛山山脚处不远处,遇到木师安5000人马。木师安以逸待劳,堵住亡命之徒的后路,这些人折返而逃。司徒越大军紧追不舍,两军相遇,薛赞人众不堪一击。官军将薛赞团团包围,山上贼众得知薛赞被围,下山来救。木师安调头截击,贼众纷纷逃散。由于手下拼力死保,薛赞带领少量人马突出重围。木师安带领木无悔、路富等少量轻骑兵穷追不舍,薛赞逃之不及,被木无悔斩于马下。首领被杀,余众纷纷投降,司徒越将降众全部羁押。但是,薛赞还是有少量的死党,这些人不肯投降,趁机躲到陇右,意图东山再起。木无悔紧追不舍,追至陇右,将其全部斩杀。自此,秦州叛乱彻底平定。 在这段时期内,长孙闻、晁彪率领的秦军亦不负众望,清除了樊周的势力,并且活捉樊周,但是晁彪折损了三名弟兄彭兆、弥超和丁操,唯独许靖受了轻伤。 秦州与并州平叛大获全胜的奏报相继送至御前,生擒的两州叛乱将领也被押送至京城。秦帝龙颜大悦,加封司徒越为都乡郡公,晋升长孙闻为关内郡公,擢升木师安为虎贲军副指挥史,提拔木无悔为振威将军,提拔晁彪为平东将军,同时升迁路富、许靖为虎贲军中郎将。叛乱虽平,但是秦军折损了不少人马,秦帝将潘周、虎笑天等逆犯一并腰斩示众。两州叛乱虽平,但是秦帝担心两州民心不稳,遂加授司徒越为秦州刺使,镇守秦州;加授长孙闻为并州刺使,镇守并州。并州东面面临强敌燕国的威胁,秦帝令晁彪、许靖协守并州。 由于虎绮丽与杨震南逃脱,秦帝闷闷不乐,限定司徒越与木师安一个月时间内活捉二人。木师安与司徒越不敢懈怠,审问了降卒,众人众说纷纭,有人说两人逃至塞外,有人说他们逃至邺城,还有人说他们逃至建康。木师安与司徒越莫衷一是。但是秦期限太短,两人不敢多加耽误,立即调集所有兵力,搜寻全州,依旧未发现两人的影子。后来,风云山庄一名降卒透露出一条关键消息,说是两人通过阴平小路逃至江南。路富想起虎云鼎曾打算将杨震南调至建康的消息,遂断定两人已逃到南晋。于是,司徒越以此为根据,奏报秦帝,秦帝命木师安暂代虎贲军指挥史之职,令其率领全部虎贲军回长安就任。 珑佳公主在给秦帝问安时,目睹秦帝提拔木师安、木无悔的诏书后,心生不乐,冲进木府。木无愧正在后花园边散步,边逗弄玉环十分惬意。 珑佳公主怒气冲冲地冲到木无愧面前,推搡木无愧,木无愧才意识到珑佳公主的到来,赶紧把玉环放到地上去。木无愧微微笑道:“谁惹姐姐生气啦?只要姐姐愿意,小人去把他揍一顿。” 珑佳公主眉头一皱,生气道:“你惹本公主生气。” 木无愧一头雾水,疑惑地笑道:“昨日上午,姐姐抚琴,一曲《彩云追月》,那可是天籁之音,小人听得如痴如醉。而后,小人吹箫,一支《平湖秋色》,姐姐说是珠圆玉润,小人高兴得快要死了。你我甚是惬意,并没有什么不快。下午,我带姐姐去太液池垂钓,我可是头一遭钓了一条十斤多重的大鲤鱼,姐姐兴奋得手舞足蹈。我又把鱼亲自送到姐姐的府上,跟姐姐共同分享了这条鱼,姐姐喝鱼汤,喝得香喷喷的,还要求我以后多钓几条大鱼。我可把姐姐伺候得服服帖帖的,姐姐笑得如春花那般灿烂,莫非姐姐嫌我今天没钓大鱼吗?” “你今日惹恼了我。”木无愧磨了半天的嘴皮子,珑佳公主想到他为自己献了一日殷勤,怒意稍解,但还是没把话说透。 “既然小的惹恼了姐姐,姐姐来揍小的出气,这里不开窍,往这里打。”木无愧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有猜到这位向来刁钻古怪公主的心意,遂把脑袋凑到她的下巴附近,嘿嘿笑道,“小人方才跟姐姐在一起,不知小的哪里做得不对?请姐姐明示。” “你本来就傻,我打你这里,你岂不是变得更傻。”珑佳公主斜睨木无愧一眼,双手放在木无愧脑门上,搓了又搓,冷冷道,“实话跟你说,你大哥打胜仗了,我父皇要提拔他做将军,诏书都写好了。若是他凯旋归来,别到时候没脸见我,却躲起来。” “哦。”木无愧惊诧地蹦出一个字,迅速缓过神来,悠悠笑道,“原来姐姐是为这个。小人早就承认不如大哥,姐姐也是知道的,怎么今日却生气了。” 珑佳公主蹙眉道:“同样是一个爹娘生的,怎么差距这么大?你也没比你大哥少长一条胳膊,或是缺一条腿。” 木无愧凝神片刻,方道:“龙生九子,各有所好。我大哥武艺好,适合做将军,只好为国效力了。我呢,喜欢助兴逗乐,哄姐姐开心啦,也就错过了建功立业的机会。难道姐姐不愿意与小人在一起?” 珑佳公主抿紧朱唇道:“好是好,不过,我发现我父皇、母后越来越不太喜欢你。” 木无愧愕然,很快恢复笑意道:“甭管陛下、皇后,小人只在乎姐姐的感受。” “姐姐当然不介意你。”珑佳公主略略瞟了他一眼,忽然想起往日之事,皱眉道,“那日,你为路富求情时,我看路富那小子有些本事,人也机灵,便想成全你,让你将他收归麾下,好让你日后在他的帮助下平步青云。谁知你那坏哥哥不识抬举,硬生生要把他抢走。你费尽口舌,好处尽让坏哥哥给占了。我当时窝着一肚子火,本想骂他一顿,只是碍于父皇、皇兄,还有你爹娘的面,不好动粗。你就这么甘心把一切都让给你那石头做哥哥吗?” 木无愧憨笑道:“姐姐有所不知,孔融让梨嘛。兄弟之间,情同手足,何必事事相争,多担待点就是了。” “你就是个大傻瓜,不知道为自己谋个好前程。”珑佳公主大怒,又掐指头盘算着,打心里替木无愧着急,“你看你那坏哥哥霸占世子大位,将来继承你爹的爵位,木府就归他所有。他武艺那么高超,你就这么点三脚猫的功夫,怎能赢得了他?他现在是中郎将,等他回来时就变成振威将军,我看你羞不羞?到时候,你哥哥将你扫地出门,你只能饿死街头啦。” “姐姐站了这么久,想必累了,去那亭子里坐会儿。”木无愧边扶着珑佳公主往亭子里走去,边悠悠笑道,“我爹娘很疼我,怎么会让我饿死呢,他们肯定会分给我一大笔财产。再说,姐姐就甘心让我饿死吗?” “谁叫你是个可人憎,本公主才看得起你。只是你哥占尽所有便宜,什么都跟你抢,我心里就是不爽。”珑佳公主坐在石凳子上,怒气未消。 木无愧坐在珑佳公主身旁,呵呵一笑:“我什么都可以让给别人,唯独不会把姐姐让给别人。” “你敢把我让给你哥哥,我要了你小命。”珑佳公主踮起脚来,拧住木无愧的耳朵,侍立在一旁的香秀和兰芷掩口偷笑。珑佳公主怒叱道:“你们两个站到门口去,不要在这里碍眼。” “是。”两位侍女不敢违背珑佳公主的命令,只得齐刷刷地侍立在花园长廊门口处。 “唉哟、哎呦……”木无愧连连发出叫声,求饶道:“姐姐拧坏小的耳朵,以后小的就听不见姐姐讲话声。” “你小子还算有点良心。”珑佳公主松开手,又去整理被她弄乱的衣服,但是话锋一转,“算了吧,我还是到父皇面前为你求取一官半职,免得你跟他差距太大。” “姐姐还是不要去,免得惹你父皇发怒。”木无愧挤眉弄眼,又嬉皮笑脸道,“我本是闲散之人,早就散漫惯了,视功名利禄如粪土,生平最爱游山玩水,浪迹江湖。若是不嫌弃,小的愿带姐姐游览天下大好河山。” “姐姐自然喜欢游山玩水,只是……”珑佳公主嘟嘟嘴,本想说舍不得父皇与母后,可是话到嘴边却不愿说出口。 “放心吧,我不会把姐姐带到很远的地方去,去太液池钓鱼去。”木无愧将嘴巴凑到珑佳公主的耳根旁轻声细语,又拉着珑佳公主往外跑,珑佳公主乐得心花怒放。 两人冲到长廊与大厅的交界的大门,不意碰到纪宛如,纪宛如见到两人,双颊羞红,赶紧低头闷闷离开。 珑佳公主感觉她与木无愧的悄悄话全部被纪宛如偷听到,怏怏不乐,生气道:“宛如平日也是这般鬼鬼祟祟的,把我两秘密都打探去了。” 木无愧笑道:“宛如生性胆小怕羞,刚才只是刚好路过,不是有意的。小人与姐姐来往不是一天两天的,全府上下都知晓,没什么可担忧的。何况,我与姐姐光明磊落,不用理别人。” 珑佳公主脸上浮起一个完美的微笑,两人一同乘珑佳公主车驾,直奔太液池。 第二十九章 垂钓鱼宴 请输入正文虽然十月中旬的天气有点寒冷,可是两人依旧热情高涨,凑在一起垂钓,两位侍女立在两旁。经过无数次垂钓磨炼,木无愧钓鱼技能已是炉火纯青,早就摸清太液池哪个方位的鱼儿多。太液池位于长安宫城内,每日均有禁军巡逻,闲杂人等从来不敢来这里钓鱼。一经发现,必定免不了要挨打,而且鱼也要没收,故而这里的鱼比别处多。只有皇亲国戚敢来这里钓垂钓,当然木无愧是个例外,巡逻禁军见到珑佳公主在木无愧身旁,便不敢找木无愧麻烦。 木无愧专门挑了一块尚有一点青草的池边,与珑佳公主并排坐在一起。半个时辰过去了,木无愧钓了三条两三斤中的鲫鱼,香秀与兰芷专门负责把鱼放进木桶里饲养。可是,珑佳公主没钓到一个鱼影子,便索然无味,只好依偎在木无愧肩膀上小憩。她钓不到鱼的原因又多方面,一来是她生性活泼好动,不时瞧着木无愧专心致志的神态时,不是傻笑,就是去摸他的脸蛋,或者拨弄他的发髻;二来是耐心不足,过一段时间钓不到鱼,索性把鱼竿扔在一旁;三来是静坐的时间稍微一长,便容易打瞌睡。要说能侥幸钓到鱼,只有盼望自愿上钩的鱼了。珑佳公主的鱼钩偏偏总在老地方,懒得去换一个地方。每当木无愧更换地方,珑佳公主便也跟着换地方,却总是碰不到上钩的鱼,不免灰心丧气。 木无愧虽然游手好闲,但是一旦去钓鱼,就会气定神闲,静如处子。这一点,珑佳公主难以企及。珑佳公主每每喜欢风度,因而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狐裘外套。俄而,木无愧发现珑佳公主熟睡,再去摸摸她的额头,发现有点冰凉,便脱下自己厚实的羊皮大衣,套在她身上。她感受到温暖而醒,可是小手冰凉,便握住木无愧的手取暖。 一条大鱼上钩了,木无愧微微笑道:“姐姐,小的现在把机会让给你,保准你能钓到一只大鱼。” 珑佳公主盈盈一笑,但是对自己粗糙技艺了如指掌,难以置信,盈盈笑道:“是吗?” 木无愧把鱼竿塞到她手里,她握紧竿子,明显感觉到重量,兴奋异常,便迅速往上提竿子。木无愧见势不妙,赶紧攥住她的手。 珑佳公主不解问道:“怎么了,不让我过把瘾吗?” 木无愧嘿嘿笑道:“这鱼太重,姐姐猝然提起,要么弄断鱼线,要么容易脱钩,要慢慢拖上来,鱼儿才不会溜。” “哇,这么大的一条鱼,太棒啦!还是你小子老道。”珑佳公主赞不绝口,缓缓将鱼拖到岸边。 香秀拿来网兜捞出鱼。凭借老道的经验,木无愧一眼看出这是一条大鲢鱼。香秀一人竟提不动这条大鱼,兰芷提来小木桶,两人合力才把它推进桶里。这鱼还不停摆动尾巴,意欲逃出木桶,两人只得将其紧紧按住。 珑佳公主忍不住凑过来逗弄大鱼,笑道:“无愧,这有多重?” “最起码有七八斤重。”木无愧呵呵一笑,又指着大鱼,“姐姐请看,这鱼可新鲜,在集市上买不到这么大的。鱼头可做剁椒蒸鱼头,鱼身可做酸菜鱼,鱼尾可做豆腐鱼汤。” “味道一定很鲜美,比鲤鱼肯定好吃。”珑佳公主又去摸鱼眼。 木无愧谑笑道:“待回到你府上,咱俩就可享受美味佳肴。我保管把姐姐喂饱,让姐姐白白胖胖的。” 珑佳公主对“肥胖”两字一向敏感,经常吃的少,可近来玉体比前段日子又胖了一些,不免生气,将沾满鱼腥味的双手放在木无愧脸上摩擦,“我都嫌胖了,不喜欢吃鱼。舒服吗?” 木无愧握住珑佳公主的手,清澈的双眸更加灼热,语气三分温柔,七分缱绻,“舒服。小的吃鱼,姐姐只管喝汤就行了。以后小的经常带姐姐去打猎、练剑,这样不就可以保持苗条身材了吗?” “这才差不多。”珑佳公主得意地笑了笑,又发现木无愧手脸冰凉,“你冷吗?” “我身强体壮,不怕冷。”木无愧憨笑一声,却又打了一个寒颤。 “还说不冷,若是冻坏了,你娘可要找我麻烦。”珑佳公主略带怒色,准备脱下羊毛大衣,“无愧,你来穿上。” “姐姐,不碍事,车里暖和。”木无愧不让珑佳公主脱衣服,将她拉往马车。 香秀和兰芷两人把木桶抬上车去,马车直奔珑佳公主府。 珑佳公主羞涩地低头道:“我胖了,你还喜欢我妈?” 木无愧悠悠笑道:“姐姐胖了也是香娇玉嫩,小的这条命是姐姐给的,怎敢不喜欢姐姐。” 珑佳公主眼圈渐渐红了,但是嘴角依然噙着淡淡的笑,略带怒意道:“本公主早就知道你不敢不喜欢我,我问的是你喜欢胖一点姐姐,还是喜欢瘦一点的?” 木无愧取出珑佳公主的锦帕,替她擦拭脸颊,幽幽道:“不管姐姐是胖,还是瘦,小的都一样把姐姐捧在手心里。” 珑佳公主想起瘦弱的纪宛如,呢喃道:“你家宛如可是娇小玲珑,你觉得她怎么样?” 木无愧眉睫一震,恍然大悟,原来珑佳公主吃醋了,担心太胖了而遭他嫌弃,以致转而去喜欢纤瘦的纪宛如。木无愧徐徐笑道:“宛如只不过是一朵瘦弱的小野花,姐姐是花魁姑娘,还担心什么。” 珑佳公主秀眉一挑,“我发觉她最近对你殷勤多了,我问的是你喜欢她吗?” 木无愧略作思虑一番,发现珑佳公主陷入情天恨海之中,多情又多疑。他嘿嘿一笑,有意引开话题道:“姐姐多虑了,姐姐没发现小人最近对姐姐很殷勤吗?” “你对我献殷勤是应该的,因为你欠我一条命。”珑佳公主怒瞪木无愧一眼,话锋一转,“我问你你喜欢她吗?不许拐弯抹角。” 木无愧赶紧握住珑佳公主的小手,呵呵笑道:“小人只钟情姐姐一人,对宛如没什么感觉。” 珑佳公主眯着眼睛,斜靠在木无愧身上,“这才差不多。以后,离她远一点,别让她来伺候你。” “小的一心一意伺候姐姐。”木无愧轻抚珑佳公主的红润的脸蛋。 珑佳公主瞟了一眼木无愧,“摸我作甚?” 木无愧嘿嘿笑道:“伺候姐姐,为姐姐脸蛋按摩,只有多揉捏,姐姐的脸颊才会更加粉嫩柔软。” 珑佳公主轻笑一声道:“本公主还不知你打的歪主意么?” 木无愧笑而不言,珑佳公主看上去像是在享受。车蓬里暖和舒适,珑佳公主感觉发热,准备脱去外套,木无愧赶紧赶紧替她脱去。 中午时分,车驾赶至珑佳公主府,珑佳公主安排庖厨把这条大鲢鱼给做了。她让木无愧待在她闺房里吃水果,然后跑到更衣间将自己精心打扮一番。木无愧因中午未吃,不免肚子有些饿,一口气吃掉七八个新鲜的水果,总算舒坦了。不一会儿,顿觉睡意来袭,便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一个时辰后,谢总管将鱼宴张罗好了。珑佳公主双管齐下,一手捏木无愧的脸蛋,另一只手拧住木无愧的耳垂。木无愧本来刚睡不久,就被人弄醒,睁开双眼一看,一位鲜活活的大美人亭亭玉立,展现在自己面前,连忙推开珑佳公主的双手。 珑佳公主娇声道:“无愧,饿了么?” “早就饿了,很想吃姐姐。”木无愧经不住诱惑,迅速跳起来,抱住珑佳公主,去啃她的脸颊。 “羞死人了,叫人看到多不舒服。”珑佳公主腼腼腆腆地推开木无愧,拉着木无愧往外走,“走,吃鱼去,再不吃就凉了。” 木无愧紧跟珑佳公主后面,来到秀食阁,三名端菜的小太监赶紧溜出去,以免妨碍主人。两人紧靠坐在一双铺有金丝软垫的楠木椅子上。香秀和兰芷侍立在两人身旁,随时为两人提供服务。 木无愧猛舀一小勺子酸菜鱼片,缓缓塞向珑佳公主口子。不料,她朱唇紧闭,木无愧诧异道:“这肉质鲜嫩,很好吃的,多少尝一点?” “我怕胖,你吃吧。”珑佳公主喃喃道,却握住勺子,将鱼片往木无愧嘴里塞,木无愧大口将其咬碎,闭上眼睛,美美地将其吞下,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木无愧这才意识到上午说过的话,又舀起一小勺子鱼尾豆腐鱼汤,塞向珑佳公主口里,珑佳公主将汤含在口里,再闭上眼睛,细细品尝。 木无愧呵呵笑道:“姐姐,味道怎么样?” 珑佳公主盈盈笑道:“味道美极了。” “来,多喝几口。”木无愧连续给珑佳公主舀了十勺子汤。 珑佳公主靠在椅子背上,呢喃道:“喝撑了。” 木无愧便停止给珑佳公主喂汤,香秀准备为珑佳公主擦拭嘴巴。木无愧拦住香秀,笑道:“香秀姐姐,把毛巾给我吧。” “奴婢,遵命。” 木无愧轻轻擦拭完珑佳公主的嘴巴,湘绣接过脏毛巾。木无愧准备吃酸菜鱼,珑佳公主一把夺过木无愧的勺子,舀起酸菜鱼,往木无愧嘴里塞,又谑笑道:“你小子天生就是命好,本公主居然愿意伺候你。” 木无愧拨弄珑佳公主的秀发,得意地笑道:“谁叫姐姐这么疼小的。” 珑佳公主笑而不语,不时给木无愧喂剁椒蒸鱼头,一会儿喂鱼豆腐荡,一会儿喂酸菜鱼。侍立在两旁的香秀和兰芷目睹他们俩莺情蝶意,缠绵缱绻,羡慕得要死,只恨此生没命消受此福。 木无愧突然叫道:“吃饱了。” 珑佳公主嗔笑道:“你呀,再吃两口,身体才会结实一些,否则,只会弱不禁风,姐姐还盼着你来为我遮风挡雨。” 珑佳公主突然将一个肉夹馍塞进木无愧口里,木无愧只得将其咬碎,迅速吞下,不料噎住了。 “你呀,就是心急。”珑佳公主兴奋地笑了又笑,给木无愧喂汤。 木无愧还是觉得喉咙噎得难受,不管三七二十一,端起鱼汤碗,咕嘟几声就放下汤碗,顿觉到一种无比的畅快之感。 珑佳公主嗔笑道:“莽汉,太粗鲁,没有一点斯文的样子。” 木无愧感觉肚子胀胀的,憨笑道:“姐姐,吃的太饱,再也装不下去啦。” 珑佳公主轻拍木无愧的肚皮,觉得鼓鼓的,窃笑道:“你的肚子怎么这么小!” “小人又不是酒囊饭袋,哪有那么大的肚子。”木无愧靠在椅子上,伸了一个懒腰,徐徐道,“小的比姐姐小嘛,所以肚子就小,稍微装点东西就饱了。” “你快十六岁了,还小?姐姐大你不倒一岁。”珑佳公主伸指弹了一下木无愧的额头,略带不服气。 木无愧坏笑道:“说不定某个时候,姐姐的肚子比我现在的大得多了。” “你这个小鬼头,看我不撕烂你的脸。”珑佳公主很快意识到木无愧所指的是她怀孕的时候肚子大,顿时双颊通红,不由得怒意横生,在木无愧滾圆的脸蛋上来回提捏,木无愧的头颅有节奏地一上一下摆动。 香秀和兰芷躲在一旁掩口偷笑,正好被木无愧瞥见,木无愧借机转移话题,道:“姐姐,香秀姐姐与兰芷姐姐伺候我们好一阵子,想必她们肚子饿得呱呱叫,这么多菜没吃完,就赐给她们吃吧。” 珑佳公主望着发凉的菜肴,双手随之松了下来,又转过头去,淡淡道:“你怎么知道她们饿了。” “因为她们脸色很难看。” 珑佳公主扫视她们一眼,她们俩立即一本正经地侍立在两旁,不敢抬起头来。珑佳公主问道:“你们俩饿吗?” 两人躬身齐道:“奴婢不饿。” 木无愧哼哼笑道:“我刚才饿的呱呱叫,你两到现在还没吃,还说不饿?” 两人没有回应,珑佳公主徐徐道:“免得浪费,你们俩把这菜热着吃吧。” 两人齐声道:“奴婢多谢公主殿下。” “瞧你嘴巴脏兮兮的样子,你羞不羞?”珑佳公主瞥了一眼木无愧。兰芷连忙去为木无愧擦拭嘴巴,珑佳公主迅速夺过毛巾,替木无愧擦。兰芷怯怯地缩回手,两人一起将菜撤走。 木无愧觉得浑身发热,喃喃道:“屋子里太闷热,姐姐,要不咱俩到花园里去散步。” “太好了,今日是十月十五,花好月圆,太美妙了。”珑佳公主略作思忖,想起这日子难得,顿时大乐,“走,姐姐等不及了。” 第三十章 逃过一劫 木无愧朝小窗户外瞧了一眼,夜幕降临,西天升起一轮明月,外面灯火通明。珑佳公主拉起懒洋洋的木无愧,二话不说,就往外走。一阵冷风吹来,叫人感受到一股股寒意。两人在室内热乎乎的,刚出来只是感到一阵凉意。 木无愧憨笑道:“时候不早了,我娘要骂我了。” “你怎么如此胆小怕事!”珑佳公主一愣,不悦道,“这样吧,先陪我赏月,然后在我府上小住一晚。明日一早,姐姐亲自送你回去。我向你娘讲情,她就不会骂你。” “夜不归宿罪过更大,我娘非要罢我的皮不可。”木无愧脸有难色,很快面带笑容道,“你我机会多的是,等我以后娶了姐姐,我一定经常陪姐姐饮酒赏月。” 珑佳公主先是缅腆,而后略带怒意道:“本公主答应嫁给你了么?” 木无愧谑笑道:“不嫁给我,难道要嫁给我大哥吗?” 珑佳公主既喜,又恼,喜的是木无愧终于正式表明要娶她,恼的是提到他那令她讨厌的大哥,顿时一双粉拳砸向他的胸膛。木无愧趁机抱紧她,呢喃道:“姐姐不愿意嫁给我吗?” 珑佳公主嘴唇贴着木无愧耳朵旁,轻声细语道:“等你娶我,怕是猴年马月。” 木无愧幽幽道:“只要姐姐愿意,不管遇到多大困难,小人也要与姐姐长相厮守,哪怕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珑佳公主嘟嘴道:“我才不要大到处流浪。” 木无愧笑道:“小的与姐姐私会的机会多的是,何必急于现在呢。” 珑佳公主脸一沉,不满道:“本公主现在心情好,想让你多陪本公主一会儿,你要扫本公主的兴致么?” 木无愧眼见珑佳公主已经生气了,又想到她爹与他哥尚未回到长安,他娘对他心软,遂笑道:“小人不忍姐姐伤心,只好准备回去让我娘扒皮,也要陪伴姐姐了。” 珑佳公主眉开眼笑道:“这就对了嘛,本公主何时亏待了你?” “姐姐美意,小人心领了。”木无愧微微一笑,又感觉有点冷,“姐姐,院子里冷,不如去屋内。” “去我闺房饮酒去,待会儿出来赏月。”珑佳公主咯吱娇笑了两声,便拉着木无愧往闺房去。 珑佳公主命香秀和兰芷端来一壶酒和酒杯,又命两名小太监摆了一张小桌子,然后将他们统统赶出去。木无愧锁上房门,珑佳公主斟满酒,两人对面而坐。 “这是宫中琼浆玉液,本公主心情好,让你大饱口福。”珑佳公主打开壶盖,指着清稀醇香的酒液,欢笑道,“无愧,咱们喝交杯酒,如何?” 木无愧闻了一下酒液,憨笑道:“姐姐莫非是为你我以后大事排练么?” “少啰嗦,愣着干嘛?”珑佳公主双颊微红,木无愧赶紧配合珑佳公主,两人一饮而尽。 “无愧,你说了废话,罚酒一杯。”珑佳公主盈盈一笑,为木无愧斟满一杯。 “小人甘愿受罚。”木无愧并不急于一口气喝完,而是慢慢回味,“此酒醇香之气与姐姐的幽幽清香汇聚在一起,回味无穷,小人百问不厌。” 珑佳公主愈加兴奋,斟满一杯酒,一口气饮完,娇笑道:“你觉得姐姐如何?” 木无愧摇头晃脑道:“姐姐是鲜花,小人是护花使者。” “你就是个花痴。”珑佳公主惊笑一声,又觉得木无愧此言欠妥,“姐姐救了你木家所有人,明明是姐姐保护了你,你说错了,罚一杯。” 木无愧饮完一杯,替珑佳公主斟满,笑道:“小人感谢姐姐救命之恩,理当敬姐姐一杯。” 两人干了一杯,珑佳公主兴奋地叫道:“还说一个。” 木无愧脱口而出:“小人是大树,姐姐是树下的小草。” 珑佳公主不假思索道:“姐姐比你大一点,怎会是小草,你怎么是大树?” 木无愧略作思忖道:“大树为小草遮风挡雨,小草便是鲜嫩的芳草,故而姐姐是小草。何况姐姐不是要求小人为你遮风挡雨么?” 珑佳公主巧笑道:“说的有几分道理。” 木无愧为珑佳公主斟满一杯酒,笑道:“姐姐说错了,可要自罚一杯哟。” “不就是一杯酒么,姐姐的酒量大着呢。”珑佳公主呵呵笑了一笑,一口气吞完,又笑道:“再说一个。” “小人是鱼,姐姐是水,小人活泼可爱,姐姐温柔似水,小人与姐姐鱼水情深。” 珑佳公主妍笑道:“你我是鱼水不错,但是姐姐是活泼可爱的鱼,姐姐刚才不是给你喂鱼么?你是纯净温柔的水,你刚才不是替姐姐喂汤么?你说错了,再罚一杯。” 珑佳公主为木无愧斟满一杯,木无愧讪笑道:“小人没说错,女孩温柔如水,男孩如活泼乱跳的鱼,怎会有错?” “我温柔么?强词夺理。”珑佳公主美目巧笑,木无愧趁机给珑佳公主斟酒,珑佳公主以手遮挡杯口,酒液撒到珑佳公主手上,顺流而下,淌到桌上。 “无愧,你浪费酒哟。”珑佳公主笑呷呷,又伸手去抓木无愧,木无愧连忙躲闪,迅速离开小椅子。 珑佳公主追赶木无愧,伸手去捏木无愧的脸,木无愧谑笑道:“姐姐莫急,小人替姐姐舔干酒液,就不会浪费。” 木无愧舔着珑佳公主手上的酒液,珑佳公主醉意来袭,一阵情迷意乱,搂紧木无愧,又在木无愧圆嘟嘟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木无愧便拨弄珑佳公主的发髻,边在珑佳公主粉嫩的脸颊上吻了一下。珑佳公主的兴致被木无愧撩拨而愈发兴奋,娇笑道:“无愧哥哥,我要定你了。” “紫萱妹妹,哥哥与你共浴爱河。”木无愧更加得意,抱起珑佳公主。 司马皇后千叮万嘱女儿要平心静气地学些诗书、礼仪与女工等淑女应该做的事情。可是,珑佳公主动不动就怒骂司马皇后为其请来的女先生,这些女先生不敢贸然得罪珑佳公主,只得敷衍了事。后来,珑佳公主懒得搭理她们,她们只好在公主府清闲度日。司马皇后深知其女脾气火爆,女先生管不了女儿,一时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得不时亲自来公主府督促。但是,女儿跟她对着干,她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好劝勉女儿,再斥责谢总管办事不利,令其严加看管而已。 谢总管因木无愧夜里逗留在珑佳公主闺房里而提心吊胆,但是不敢惊扰她,呆在闺房门外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司马皇后突袭公主府,公主府宫娥纷纷跪于两旁。公主府一名侍女惊恐万丈地如实禀报司马皇后,司马皇后闻之大怒,但稍后强作镇定,想看个究竟。由于事先没有通报,司马皇后已来到公主府大厅,谢总管竟浑然不知,直到来到身旁才发觉。谢总管吓得心惊肉跳,与身旁的宫娥跪于司马皇后的面前,等待司马皇后的处置。 司马皇后并不急于进入闺房,在门旁倾听里面的窃窃私语。但是门窗早已锁闭,窗帘也拉上,里面的声音听得不太清楚。当听到两人摒弃尊卑之道,又大放缱绻缠绵之语,木无愧更是直呼珑佳公主闺名,司马皇后勃然大怒,命两名甲士撞开小门,只见闺房内酒气弥漫,珑佳公主与木无愧口舌缠绵,木无愧不知不觉地移到床边。 司马皇后怒火几乎冲天而上,怒喝道:“你俩居然干出这种伤风败俗的勾当来,成何体统,皇家颜面被你们丢尽了。” 木无愧像是一下子从迷雾之中清醒过来,不由得恐慌不已,迅速放下珑佳公主,浑身颤抖不已,不知不觉地跪在司马皇后面前。珑佳公主始料不及,心慌意乱,面色潮红,但是很快镇定下来,整理了稍有散乱的发髻,与木无愧并排着跪在司马皇后面前。 木无愧羞愧难当,惶恐至极,额头触地,不敢抬起头来。珑佳公主不敢正视司马皇后,只是侧目观察司马皇后的表情。司马皇后脸色完全变得铁青,激怒得一时难以用言语来表达。 珑佳公主颤声道:“不关木公子的事,是女儿玷污了木公子,请母后惩罚女儿。” 司马皇后气得两眼发愣,站立不稳,身后的两名宫女上前扶住司马皇后,又为她顺气。 过了一会儿,司马皇后气喘吁吁道:“你还在替他狡辩,居然连自己的清誉也不要了,你父皇的脸往哪里搁?” 珑佳公主拉着司马皇后的裙摆,哀求道:“母后,女儿现在已是木公子的人,请母后向父皇请求,将女儿赐给木公子,这样可以堵住悠悠众口。” “住口,你身为大秦公主,身份高贵,怎能如此厚颜无耻。分明是这种宵小淫徒下了迷药,致使你受辱。如此卑劣行径,怎能匹配与你?“司马皇后一把推开珑佳公主,声色俱厉道,“来人,将珑佳公主拖出去,好生看管。”司马皇后有意为女儿开脱罪名,毕竟珑佳公主是其唯一的女儿。 “请娘娘稍等,容小人分说两句。”木无愧认为只有娶到珑佳公主,便能保住珑佳公主的清誉,也能保住木家与皇家的清誉,缓缓抬起头来,虽是慌张,但是极力保持镇定。 司马皇后示意卫士停下来,怒道:“淫贼,你有何话要说?” 木无愧颤声道:“今日之事是小人引起的,公主殿下是无辜的,只怪小人一时心志不坚,对公主殿下有所轻侮。小人自知才薄德寡,愿意洗心革面,修身养性,勤学苦练,直到让娘娘与公主殿下满意为止。” 珑佳公主附和道:“母后,木公子愿意为娶到女儿而发愤图强,请母后成全女儿与木公子一对鸳鸯。” 司马皇后虽知女儿与木无愧是娇鸾雏凤,但是木无愧拈花摘月,玩岁愒日,成不了器,却又教坏女儿。若是把女儿贸然许配给他,误了女儿的一生,司马皇后厉声道:“木家公子俱是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器宇轩昂的谦谦君子。你竟然冒充木家二公子,诱骗珑佳公主,真是胆大包天,不治你罪,天理难容。” 珑佳公主心慌意乱,凄声道:“母后,这就是木家二公子,难道母后不认得么?女儿常与木家公子在一起,怎会有假?” “住口,本宫看你是被他迷住了心窍。来人,将珑佳公主带走。” 一群卫士迅速冲过来,珑佳公主拳打脚踢,卫士们不敢强行制服珑佳公主,任凭珑佳公主踢到。司马皇后大怒道:“紫萱,你越来越放肆,眼中还有没有这个母后。” 珑佳公主含泪道:“一旦女儿离开木公子,木公子必死无疑。” 司马皇后冷冷道:“小淫贼给你服了什么迷药,你竟如此舍命袒护他。来人,拿下淫贼,立斩不赦。” 甲士们一起涌向木无愧,珑佳公主扑向木无愧,将其紧紧抱住,甲士们不敢强行拿人,只好干瞪眼。木无愧凄声道:“请娘娘看在小人之娘为娘娘治病的份上,暂且饶恕公主殿下与小人。” “木夫人屡次为您治病,是母后的恩人,木公子是恩人的儿子,难道母后不思回报吗?”珑佳公主向司马皇后投去楚楚可怜的眼神。 司马皇后先是惊讶,继而怒道:“这种淫贼冒充木无愧,又侮辱你,死罪难免。” 珑佳公主垂泪道:“母后,木公子是女儿发小,不是冒充的。若执意要杀木公子,请先杀女儿。” 司马皇后怒视甲士们,呵斥道:“你们还愣着干嘛,是想抗命吗?” 甲士们不敢抗命,拼力扯开珑佳公主,珑佳公主挥拳动脚,甲士们连连后退。司马皇后气得栽倒过去,两名宫女扶住,急忙为司马皇后捶肩柔背。 半晌之后,司马皇后缓过神来,见珑佳公主拼死抵挡,无法下手处死木无愧,又不想让皇家与木家结下杀子之仇,遂正色道:“淫贼,看在珑佳公主与你娘的份上,饶你不死,快滚吧。” “多谢娘娘不杀之恩。”木无愧喜极而泣,磕了三个响头。 珑佳公主扶起木无愧,低头耳语道:“无愧,赶快回去,你到马厩牵一匹快马赶快逃走。” “多谢姐姐救命之恩。”木无愧弓着身子,缓缓从司马皇后身旁走过。 由于担心司马皇后使诈,命人在半路上处理木无愧,珑佳公主拎走一袋子水果,跟在木无愧身后。 司马皇后喘粗气道:“紫萱,站住,你跟在他身后作甚?” 珑佳公主冷冷道:“女儿不放心,想送一送木公子一程。” 司马皇后无可奈何,怒视珑佳公主,只得随她离去。珑佳公主亲自跑到马厩,为木无愧挑选一匹快马,又将其送其出府。木无愧跳上马,正准备离去,珑佳公主突然拉住木无愧的裙摆,塞给他一包水果,又叮嘱道:“无愧,只要姐姐在,你就不会有事,回府后莫要跟你爹娘讲,免得他们操心,姐姐会处理好善后之事。这袋水果是给你娘的,权当我向你娘致歉。” 木无愧眼眶湿润,哽咽道:“多谢姐姐,小人一定替姐姐保密,姐姐请回吧,皇后娘娘还在等着你。” 木无愧骑马狂奔而去,珑佳公主久久伫立,直到木无愧消失在眼前才回府。 珑佳公主来到大厅,司马皇后坐在堂上太师椅子上,左边站着一排太监,右边侍立一队宫女,太监与宫女身后便是两排甲士。谢总管、香秀和兰芷跪在司马皇后面前,以额头触地,浑身在发抖。珑佳公主扫视一眼司马皇后,司马皇后满脸怒气,眸中充满阴森的杀气。 珑佳公主跪到谢总管身旁,冷冷道:“女儿今日闯下此祸,请母后责罚。” 司马皇后呵斥道:“紫萱,你胆大妄为,目无父母,私会淫贼木无愧,毁弃名节,败坏皇家清誉,罪不可赦。待本宫处理他们以后,本宫再收拾你。” 珑佳公主低头不言,这是她生平以来闯下最大的一次祸端。 司马皇后将阴冷目光移向谢总管,喝道:“谢总管,你玩忽懈怠,目无宫规,藐视本宫,纵容奸小出入公主府,对珑佳公主不闻不问,酿成今日大祸,该当何罪?” 谢总管脸上滚落黄豆般大小的汗珠,战战栗栗,浑身颤抖不停,哀声道:“奴才辜负娘娘所托,罪该万死,请娘娘看在奴才往日对娘娘忠心耿耿的份上,饶恕奴才死罪,奴才定当将功折罪。” 司马皇后大怒道:“你屡教不改,犯下如此大罪,还在巧言令色,你以为本宫可欺吗?” 谢总管连磕三次响头,以致头破血流,哀嚎道:“奴才万万不敢欺瞒娘娘,请娘娘法外开恩。” 司马皇后怒不可遏道:“来人,将此等唵囋不堪的东西就地杖毙。” “公主殿下,老奴对你忠心贯日,请殿下念在老奴为您效劳多年的份上,救救老奴吧。”谢总管向珑佳公主发出凄惨的求救声音。 珑佳公主置之不理,很快意识到司马皇后一定在府中插眼线,眼线向他告密,否则不会这么巧被逮住。 一群甲士将谢总管按死死在地上,谢总管动弹不得,一名健壮的甲士手持大槊,往死里打。谢总管嗷嗷惨叫,没人敢为他求情。谢总管被打得遍体鳞伤,浑身是血,众宫娥不敢直视,纷纷低头垂目。香秀与兰芷丧魂落魄,冷汗浸湿衣襟,身体快要与地板完全贴在一起。 当谢总管停止惨叫后,珑佳公主抬头瞟一眼谢总管,谢总管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背部衣服早已被打烂,地上躺了一大片鲜血。珑佳公主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又偷看了一眼司马皇后,司马皇后表情严厉,浅饮了一口茶。朱总管命两名小太监把谢总管翻过身来,谢总管七窍出血。 朱总管恭敬道:“启禀娘娘,谢总管断气了。” “来人,将其拖出去掩埋掉。”司马皇后静静品茶,头未抬起。 四名甲士抬走谢总管的尸体。 司马皇后向朱总管使了一个脸色,朱总管高声道:“香秀、兰芷一律杖毙。” 一群甲士同时按住香秀和兰芷,两名甲士同时杖打二人,二人纷纷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香秀突然惨叫道:“请公主殿下,看在木公子的面子上救救奴婢二人。” 珑佳公主心头一惊,转过头去,只见香秀与兰芷极其哀婉,甚是楚楚可怜。兰芷哀求道:“殿下,若是木公子发现奴婢两人不能伺候殿下,定会伤心死了。” 司马皇后大怒道:“不知好歹的贱婢,乱棍打死。” 珑佳公主不由得多看了她们两眼,只见她们俩遍体鳞伤,脸色惨白,又想到她俩服侍她与木无愧极为称心,又从没有忤逆自己,木无愧也曾称赞过她们,遂动了怜悯之心。珑佳公主大叫一声:“住手。” 两位甲士立即停手,司马皇后怒道:“紫萱,这等贱婢懒惰失职,目无府规,死有余辜,你居然阻拦本宫,是何居心?” 珑佳公主正色道:“此事全因女儿而起,与香秀与兰芷无关。她们服侍女儿尽心尽力,未尝有任何过错,母后为何坚持要杀他们?” 司马皇后不由得心惊,没想到女儿居然看在木无愧的面子上,为两丫鬟求情,遂大怒道:“主子犯了大错,仆人顶替主子受罚,自古皆然。本宫放过那小子,已是对你天大的宽容,你竟然也要护住她们俩,分明是存心跟本宫作对。” 珑佳公主缓缓来到两人身旁,厉声道:“母后若是执意要打她们,请先打女儿。” “先将她们关押起来,严加看管。”司马皇后叹了一口气,又瞪了一眼珑佳公主,“紫萱,你执迷不悟,贪玩任性,本宫只好请求你父皇,为你找一位严厉的驸马管教你,看你刁蛮到什么时候?” 珑佳公主盘算好了,只要驸马不是木无愧,有的是办法吓退驸马。 大司马皇后向一位中年太监使了一个眼神,这名太监缓缓跪到司马皇后面前。司马皇后正色道:“紫萱,从今日起,吴总管负责你的日常饮食起居,你可要听从他的安排。” 珑佳公主歪着头,看都不看一眼吴总管。司马皇后将目光投向吴总管,厉声道:“吴总管,你要好生看管珑佳公主,每日都要向本宫回报珑佳公主的异常举动。” “奴才定当替娘娘照顾公主殿下,一定不会辜负娘娘所托。” “起驾回宫。”朱总管一声令下,一群宫娥簇拥着司马皇后,坐上马车离去。 第三十一章 凯旋归来 木师安将虎贲军驻扎在京郊侯后,带领少量随从进京。这一日中午,秦帝率文武百官,出长安城西大门居贤门十里外,迎接木师安班师回朝队伍。中书令倪奉在含章殿宣读完封赏诏书后,木师安等人谢过秦帝,秦帝为他们接风洗尘,张罗了一顿酒席。 木师安酒足饭饱后班师回府,纪蕙兰喜出望外,率领木府全部人众,出门迎接。在众人的簇拥下,三位将军身着铠甲,威武十足地跨进木府门坎。三人稍作梳洗后,身着便衣,纪蕙兰与一群丫鬟们早已在暖阁内布置好软椅,将他们扶到软椅上休息,又命人为三个爷们端茶倒水。 纪蕙兰掀开木无悔衣襟与袍袖,发现儿子身上有不少刀伤。大部分伤口在敷过金疮药后已愈合,但是仍有少部分於肿,纪蕙兰不免心疼,眼圈湿润,把儿子受伤的胳膊举起来给木师安看。纪蕙兰怒瞪朝木师安瞪了一眼,责备道:“师兄,你是怎么做爹的?怎么能让无悔亲赴险境,弄得无悔伤痕累累?” “你眼里就只有儿子,没有夫君么?我也受了不少伤。”木师安顿时感觉被纪蕙兰泼了一盆冷水,心生怒意,卷起衣袖,把胳膊伸给纪蕙兰看。 纪蕙兰瞧了一眼木师安的伤口,怒道:“你就受那么点伤,还好意思说。你武艺高,身体结实一些,又有打仗经验,可无悔还小,身子弱,从没打过仗,你就应该多护着他一点。若是无悔有个三长两短,妾身就跟你没完。” 木无悔颇显尴尬,一脸严肃道:“娘,孩儿不过受些皮外伤,并无大碍,就不要跟爹吵了,免得伤了和气。” 纪蕙兰略有怒意地瞟木无悔一眼,不悦道:“娘心疼你嘛,怕你出事。” 木无悔拉上袖子,思虑片刻,徐徐道来:“有爹在,娘就不用操心了。孩儿与爹都是为了木府,为了娘,才远赴沙场。若是整天呆在家里,只怕时间长了,家里吃穿用度都成问题。倘若孩儿真的遇到危险,爹爹一定会舍命相护,娘放心便是。何况,孩儿经此历练,陛下提拔孩儿做振威将军,孩儿为木府争了光,也给娘长了脸。娘如果要孩儿留在家里,就会跟无愧那样整天在外面厮混,哪有什么出息?” 纪蕙兰静静细想,儿子说的是那么回事,便去安排丫鬟们取金疮药、五花玉液丸与棉布。 木师安得意笑道;“师妹,这才是我调教出来的好孩子。我早就想把无愧送到军营里去磨炼,你硬是要把他留在府里,结果他不安此心,整天跑到外面瞎胡闹,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么?” 纪蕙兰恼怒得气不打一块儿出,挑眉怒目道:“无悔只是你的儿子么?无愧就只是妾身的儿子么?你在做父亲没有责任么?还有脸嘲笑妾身和无愧。再说你们把无愧也带去打仗,妾身一个人呆在府里能活得下去么?若不是珑佳公主看在无愧的面子上为你求情,你还能活到今日么?” 木师安顿时脸色变得铁青,有口难言。木无悔一听到珑佳公主是为了救弟弟,不由得黯然神伤。倒是百合欠着身子,忙个不停,静静地为她的男人敷药。梅红赶过来为木师安敷药,梅香为木无悔敷药。 为了化解尴尬的气氛,木无悔拉住他娘的手,打圆场道:“娘,孩儿不想看到你跟爹斗嘴。你看路大哥跟百合姐姐那般和睦,孩儿羡慕死了。” 纪蕙兰转过头去,只见百合脸上挂着幸福满满的笑容,便问道:“百合,小路这小子哪里讨你欢喜?” 百合缅腆地低头道:“夫君在外面打仗不容易,又受了伤,奴婢于心不忍。” 纪蕙兰感慨道:“你呀,就是太宠着小路,怎么不让他来伺候你?你一个人在家带小衡很不容易。” 百合低头不语,任旧为路富敷药,路富心里甜得像是吃了蜜似的,十分享受这种待遇。 木师安见机会来了,不吐不快,冷笑道:“师妹,你看百合多么温柔体贴,我都羡慕死了……” 木师安本想继续说你若是有百合一半的温柔体贴,我为木府,为师妹献出性命也甘心。可是,话到此处硬是压下来,因为木师安深知纪蕙兰的脾气。若是木师安大吐肺腑之言,纪蕙兰定会跟他闹得不可开交,这个夜里也不得安宁,因而木师安只得给纪蕙兰留了一点情面。 纪蕙兰斜视木师安一眼,怒道:“你们去外面打仗,妾身一人打理全府上下所有事务,整天累死累活的,未尝有半句怨言。你们父子俩刚刚回府,妾身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让你们舒服躺着,又安排丫鬟替你们敷药。妾身这般宠着你们,你还责怪妾身不好,不知道你们的良心到哪里去了。” 木师安又被泼了一头冷水,不免有些郁闷,遂啜了一口茶,闭目静思。 “爹爹,爹爹……”路衡从外面跑过来,百合连忙抱起小衡。 路富好几个月没见到儿子,张开双手,百合就把儿子送到路富怀里,路富乐得不停地抚弄小衡。 纪蕙兰见此不免伤感,责备儿子道:“娘望眼欲穿,早就想抱大胖孙子。小路比你大五岁,小衡五岁了,你就怎么不娶媳妇呢?” 木无悔神色紧绷道:“若是珑佳公主嫁给孩儿,娘何愁抱不到孙子呢?” “三个月以前,娘挑了几个能说会道的媒婆到达官贵人家去说媒,媒婆特意挑了几个出众的姑娘。邓仆射的七女儿绣芸年方二八,比你还小两岁,长得小巧玲珑,娇俏可爱,又会女红。娘与邓夫人算是知心的人,不时聚在一起闲聊谈心。邓夫人当即表示要把绣芸嫁给你,娘带你去见了绣芸,你却不愿意要,害得娘再也没脸去见邓夫人。娘以为你嫌绣芸姿色稍逊了一点,也没怪你。范廷尉的小女儿香兰年仅14岁,多么娇嫩欲滴的小丫头,娘也带你去见了香兰,范夫人和香兰都愿意,你又不愿意,娘以为你嫌她年龄太小,也没为难你。左尚书的六女儿玉贞年方十七岁,与你年龄相仿,秀外慧中,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真是货真价实的大家闺秀。左夫人倒是愿意把玉贞许配给你,可是玉贞却有点不愿意。娘跟左夫人好说歹说,好不容易让玉贞勉强同意,你当时也没反对,娘以为这档门当户对的亲事很快就要兑现了,没想到你却这般固执,关键时刻居然放弃了玉贞,非要执念于珑佳公主。可是,珑佳公主对你并无一点好感,娘真是为你伤透了心。后来,邓仆射的儿子邓涛娶了玉贞,娘到现在都是痛心不已,真不应该由着你的性子胡来。香兰年纪跟无愧差不多,我原本打算求范夫人把香兰许配给无愧,现在都没脸跟范夫人开口。这件事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有人说娘攀龙附凤,待价而沽,也有人说娘自视清高,娘羞得没脸再去见京城里的那些贵夫人。就因为你一个人,坏了一大家子的好事,娘有一肚子苦水,却无处倾倒。”纪蕙兰秀眉一挑,怨气滔滔不绝。 木无悔信誓旦旦,斩钉截铁道:“孩儿经过深思熟虑,那些大家闺秀不能给木家带来什么荣耀,哪能跟具有大秦最高贵血统的金枝玉叶珑佳公主相比。孩儿此生只钟情于珑佳公主一人,孩儿相信只要勤学苦练,等到将来做了大将军,陛下一定会把公主赐给我,还怕公主不愿意么?如此一来,木家与皇家联姻,父母俱是皇亲国戚,陛下就不会对父亲起疑,爹娘无需担惊受怕。” 木师安插话道:“师妹,无悔此话不假,我看出陛下垂青无悔,陛下还赐给无悔一把御龙宝剑,此剑比师妹的青云剑还要锋利。我虽暂代虎贲军指挥史,也未尝受到此种待遇,我都快要羡慕死了。” “无悔是你宝贝儿子,陛下赠给你与赠给儿子有多大区别,这还不是因为陛下看中你的缘故。”纪蕙兰扫了一眼木师安,又将目光移向木无悔,眉头紧皱道,“陛下虽然爱重你,但是珑佳公主天生刁蛮任性,向来脾气就大。你如若真的娶到她,到时候一言不合,你该怎么办?你不能骂她,更不能打她。若是珑佳公主闹到陛下那里去,陛下还会站在你那这一边吗?珑佳公主可是要用花言巧语去哄,你会么?娘怕你吃亏,倒不如找一位温婉柔顺的大家闺秀省事,这样也好打发一些。” 木无悔无言以对,低头不语。 木师安已有些困乏,无精打采道:“师妹就甭操心了,听凭陛下安排吧,我也困了,想去睡会儿。” 纪蕙兰讲得口干舌燥,紫苑连忙端来一杯热茶,纪蕙兰连饮几口后,便吩咐丫鬟们把他们扶到各自的房间睡去。 夜幕降临,木府已是灯火通明,焕然一新,早已摆好5大桌酒席。主人占一席,下人凑四桌。三位爷们稍作小憩,便被纪蕙兰唤醒。全府所有人员都已聚齐,大伙异常兴奋,居然把木无愧给忘了。等到大开宴席的时候,纪宛如悄悄地溜到纪蕙兰声旁,低声耳语道:“娘,无愧哥哥还未回府。” “不用管他,给他留点饭菜就够了。”纪蕙兰正处于兴头上,想到木无愧跟珑佳公主在一起,便没当回事。 “是。”纪宛如应声照办。 三位爷们先是给纪蕙兰和百合敬酒,然后依次给下人敬酒。下人们敬完自己桌的酒,又去给主人敬酒。大家觥筹交错,韶华纯浆酒开了一坛又一坛。大伙轮流相互敬酒,喧闹嬉笑之声,快要掀飞明月阁屋瓦。 桌上菜肴横七竖八,酒水泼的到处都是,地上脏乱不堪,纪蕙兰深以为患,遂命吴康和蒋明撤走尚未开启的酒坛,以免到时候众人因醉酒而撒酒疯、说胡话。虽说喝到劲头上没酒,众人也不敢惹纪蕙兰,只好凑在一起侃大山。路富好几个月没见到老婆,便与百合坐在一起互诉衷情。木师安与木无悔交头接耳,似是在说些抱怨纪蕙兰的话,嫌纪蕙兰管得太紧。由于事先受到纪蕙兰的告诫,会饮酒丫鬟、男仆控制住了酒量。纪蕙兰为使众人清醒些,以便清场收拾餐具,吩咐梅红、梅香和紫苑取来醒酒汤。 几个人饮了醒酒汤,纷纷清醒过来,纪蕙兰安排三位爷们去暖阁休息。纪宛如胡乱吃了几口饭食后,也来伺候主人。三位爷们因猛喝一顿,虽然清醒了一些,但是走路不太稳当,左右摇晃。百合眼疾手快,迅速上前去扶路富。纪蕙兰命吴康、蒋明把二人扶到暖阁去。三人斜卧在软椅上,纪蕙兰命丫鬟给他们端茶来。 百合殷勤地给路富推拿脖颈肩胛,路富自然是十分享受,眯着眼睛饮茶。纪蕙兰吩咐梅红、紫苑分别给木师安、木无悔推拿。可是,当梅红捏拿木师安的肩胛时,纪蕙兰想起绿茵,心里隐隐作痛,故作怒气道:“梅红,你毛手毛脚的,还是我来吧,你去明月阁帮忙收拾去。” 纪蕙兰瞧见百合微笑如春花般的娇容时,调笑道:“小路,我给你找的这位既漂亮,又贤惠的姑娘,够你享一辈子福的。” “多谢夫人的撮合与成全。”路富眯着眼睛笑了一笑。 百合很是贴心,亲自给路富端来茶水,又悄悄地笑道:“夫君近来车马劳顿,妾身打点水来,为你洗脚。” “有劳夫人了。”路富浅啜了一口茶水,脸上挂满幸福的笑容。 正当百合蹲在地上,静静地为路富捏拿脚踝,纪蕙兰看得眼红,遂吩咐丫鬟去打水,替木师安和木无悔洗脚。木无愧这个时候才回到府里,兴冲冲地拎着水果去暖阁。 木无愧来到暖厅门口,但是门已关上,便从门缝里偷看,发现三位男人正在舒服地享受着,这架势确实不小,意识到进去后只会自讨没趣。为了看得仔细一些,他便把门拨开一些,一股股冷风吹进去,众人觉得不舒服,木无愧立即闪开,以免被瞧见。纪蕙兰安排纪宛如去把门闩上,木无愧得此机会,招呼纪宛如出来,将水果递给纪宛如。木无愧呵呵笑道:“妹妹,这是哥哥给你买的水果,你喜欢吃么?” 纪宛如没有接,而是吃惊地问:“哥哥怎么这么晚才会府?” “我去太液池钓鱼去,用鱼换回这些水果。” “你饿么?” “我吃了一条大鱼,肚子现在还是饱的。”木无愧边笑边拍肚子。 纪宛如低头涩笑道:“宛如闻到哥哥身上的鱼味,便知哥哥吃了鱼。” “来,先吃几个水果再说。”木无愧掏出几个水果,往纪宛如手里塞。 纪宛如立即将手伸到背后,连连后退,低头轻声道:“娘吩咐宛如关门,宛如不敢吃。” 木无愧有点失望,便把这几个水果揣在衣兜里,淡淡道:“我怕娘骂我,不敢进去,你就帮我把水果拎进去,拜托了,我回房睡去。” 纪宛如微微点头,接过水果,进屋闩门,木无愧一股脑儿冲进房去。” 众人见纪宛如拎着东西,不免吃惊,木无悔厉声问道:“宛如,你拎的是什么东西?” 纪宛如轻声道:“这是无愧哥哥给大家买的水果,他还让我分给大家。” 木师安抬头瞟了一眼正在为其按摩的纪蕙兰,埋怨道:“师妹,无愧怎么这么晚才回府,越来越不像话,你没管教他吗?” “无愧这么有孝心,给你这个当爹的买水果,你却责怪他。”纪蕙兰怒掐了一下木师安的脖子,不搭理他,将目光投向纪宛如,“宛如,你去给无愧热饭菜去。紫苑、梅香你们两个把水果给分了。” 纪宛如淡淡道:“无愧哥哥说他吃了鱼,吃饱了。” 纪蕙兰吃惊地问:“她去钓鱼了么?” 纪宛如轻轻道:“是的。” 木无悔一见柑橘、草莓、柚子这些岭南水果,便知是珑佳公主给的,只是见木无愧不在场,不好发火。众人津津有味地分享水果,木师安皱起眉头道:“无愧在珑佳公主呆到这么晚才会来,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皇上若是怪罪下来,木府可要出麻烦了,师妹倒要管一管。” 纪蕙兰遂吩咐纪宛如去喊木无愧过来。木无愧正在房间逗弄玉环,他娘传唤他,他便知情况不妙,去不敢不去,只得硬着头皮,姗姗来到木师安和纪蕙兰跟前。木无悔打量一番他,只见他身披一件厚厚的羊毛大衣,低头垂目,断定他肯定与珑佳公主在一起,不由得恼怒道:“你胆子够大的,居然从珑佳公主那里偷这些贵重的水果。” 木无愧低声道:“公主听说爹与大哥凯旋归来,就让我带些水果给爹娘和大哥吃。” 木无悔怒道:“这几个月,我不在府里,你在公主面前说我坏话了吧。” “无悔,你作为兄长,是怎么跟弟弟说话的。要教训弟弟,也轮不到你。”纪蕙兰心急口快。 木无悔不敢多言,怒视一眼木无愧,借饮茶缓解郁闷的心情。 木师安厉声道:“无愧,你去哪里钓鱼?” 木无愧嗫嗫喏喏地挤出三个字:“太液池。” 木师安横眉怒目道:“胡闹,太液池是皇家禁地,怎容你私自钓鱼。要是为禁军抓到,你又要蹲大牢,为父轻则要被陛下训斥一顿,重则陛下要惩治木家,你怎么又不长记性?” 纪蕙兰轻蔑地回应道:“肯定是珑佳公主带他去的,你瞎操什么心。” 木师安怒道:“跪下。” 木无愧“噗嗤”一声,恭敬地跪在他爹面前。 木师安斥责道:“无愧,你明知珑佳公主府是禁地,却呆得这么晚才会来。以前,念你与公主有交情,你去公主府玩,为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你越来越放肆,说不定以后在公主府过夜。” 木师安将木无愧训斥一顿,木无悔心里偷着乐。 纪蕙兰生气道:“师兄,无愧还小,你干嘛要这样吼孩子?妾身以后把他看紧一点就是。” “你总是溺爱他,他就越是这般不肖。陛下若是得知他总是待在公主府,一定会责备我的。何况陛下根本就不喜欢他,木府迟早又要被他惹出祸端来。”木师安抱怨纪蕙兰,又扫了一眼木无愧,喝道,“你哥受陛下青睐,现在正牌将军,你还是这般顽劣,一事无成,为父替你感到羞愧。指望你能有点出息,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你今夜就在这里跪一夜,好让你长点记性。” 想到与兄长之间的差距,木无愧心里五味杂陈,也觉得有点羞愧。可是,珑佳公主来找他,他也无法拒绝。纪蕙兰嫌丈夫啰嗦,便吩咐众人回房休息去,又安排丫鬟把木师安和木无悔送走。待至众人散去后,纪蕙兰呵斥道:“无愧,你以后不要再去珑佳公主府,好生待在府里,免得又去惹事生非。” 木无愧低声道:“孩儿知错了。” 看着儿子这么垂头丧气地跪着,纪蕙兰于心不忍,遂唤纪宛如把儿子扶回房间去。 木无愧一回到房间,一扫刚才的晦气,拿起一个柑橘,埋头剥皮。纪宛如转身便走,木无愧拉住纪宛如,将一瓣果肉往纪宛如口里塞。纪宛如樱唇紧闭,木无愧憨笑道:“妹妹别紧张,吃嘛,不吃的话,哥哥睡不着觉的。” 纪宛如缓缓张开嘴巴,细细嚼碎,又将其吞下。木无愧一高兴,便把纪宛如拉到椅子上坐下。木无愧连续将剩余的果肉塞进纪宛如口里,又准备剥柑橘皮。纪宛如喃喃道:“哥哥,我吃饱了,不能再吃了。那一个你吃了吧。” “我不饿。”木无愧淡淡笑了一笑。 纪宛如不解地问道:“哥哥找什么?” “哥哥在找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木无愧笑道,翻出一个木匣子,塞到纪宛如手里。 纪宛如吃惊地问道:“这是什么宝贝?” “这是珍珠翡翠玉,送给妹妹。”木无愧眉开眼笑,打开木匣子。 纪宛如仔细打量这宝贝,只见珍珠翡翠玉做工精细,文理错落有致,闪闪发出绿光,忍不出惊叫一声,道:“好漂亮的玉石,哥哥是从哪里弄来的。” 木无愧幽幽道:“珑佳公主送给我的。” 纪宛如惊讶道:“宛如不敢要,请哥哥自己留下吧。” 木无愧抓住纪宛如的手,纪宛如拼力挣脱,木无愧死死攥住不放,纪宛如双颊通红,明眸冒出泪花。木无愧安慰道:“妹妹别哭,哥哥是真心送给妹妹的,并无它意。妹妹一哭,哥哥心里就发麻。哥哥以后不再找珑佳公主去,这玉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用。” 纪宛如含泪道:“珑佳公主还会找哥哥的。” “我是个懒散之人,不善于保管这些贵重物品。妹妹如若不要,哥哥请妹妹帮我保管。”木无愧微微笑道,又掏出纪宛如的手帕,替她擦拭眼泪。 纪宛如低头轻声道:“如果丢了怎么办?” 木无愧笑道:“妹妹是个心细的人,怎会弄丢。若真的弄丢了,哥哥也不会怪罪妹妹,妹妹放心便是。” “万一我弄丢了,珑佳公主找哥哥索要,那该怎么办?” “放心吧,这样的玉石,珑佳公主多的是,她才不会稀罕的。若她真的要回,我便称是我弄丢了,他是不会怪我的,妹妹信不过我么?” 纪宛如微微抬起头来,缅腆笑道:“妹妹当然信得过哥哥。哥哥若是想要,宛如随时还给哥哥。” “既然是送给妹妹的,哥哥自然不会要回的。” “可是,我还是不敢要,我怕珑佳公主。” “有哥哥在,妹妹不用怕,哥哥一定会护着妹妹的。再说,哥哥从此以后不再去珑佳公主府,就指望妹妹陪哥哥玩。”木无愧将珍珠翡翠玉塞到纪宛如手里。 “多谢哥哥。”纪宛如低头浅笑,旋即跑出房间。 少顷,纪宛如身着洁白细毛羊绒棉袄,提来一小木桶水,来到木无愧房间前敲门。木无愧正在逗弄玉环,连忙去开门,惊喜道:“宛如,你提水做什么?” 纪宛如露出喜悦的小酒窝,低头娇笑道:“宛如来给哥哥洗脚。” “妹妹辛苦了,哥哥自己洗脚。”木无愧颇感意外,示意纪宛如进门。 纪宛如轻声道:“哥哥送我这么尊贵的礼物,宛如想为哥哥洗脚,权当谢意,望哥哥不要多想。” “妹妹执意要为我洗脚,我也不好推辞。”木无愧端来一把小椅子,让纪宛如坐下,自己则坐在床边继续抚弄玉环。 纪宛如搓洗一会儿,开始揉捏木无愧的脚踝,柔声道:“哥哥,舒服吗?” 木无愧轻笑道:“当然舒服。妹妹喜欢抱狗吗?” “这狗是珑佳公主的,宛如不敢抱。”纪宛如微微一怔。 “她早把狗送给我,就是我的。有我在,不碍事,她奈何不了你。” 纪宛如低头不语,一会儿就洗好了,擦干木无愧的双脚,便将洗脚水提出去,木无愧睡意来袭,美美地睡上一觉。 第三十二章 冷热各异 木无愧再也不敢去珑佳公主府,可珑佳公主常常有事没事地往木府钻。木无悔凯旋归来,留府养伤,不用上朝。这几日在前院苦心练剑,等侯珑佳公主的到来,珑佳公主每次都是冷眼相待,对其视而不见,唯恐避之不及。 这一日上午,天朗气清,风和景明,木无悔手持御龙宝剑,在前院舞剑,又像往日那样等候来珑佳公主的到来。珑佳公主兴冲冲地跨进木府大门,木无悔恰到好处地迎上前去,躬身道:“臣木无悔见过公主殿下。” 珑佳公主五心烦躁,怒道:“走开。” 木无悔一改往日严肃的表情,陪着笑脸道:“臣有御赐宝剑御龙,特意献给公主殿下。” 木无悔双手奉给珑佳公主,珑佳公主轻蔑地看了一眼,将其重重甩在地上,不屑道:“本公主才不稀罕你的破剑。” “殿下为何要这般对待臣?”木无悔眉睫一跳,大失所望。 珑佳公主横眉怒目道:“看到你就心烦,滚到一边去。” 热脸贴到冷屁股上,木无悔死活不肯让开,珑佳公主怒而绕道而行。望着珑佳公主去找木无愧而远去的背影,木无悔怅怅不乐,遂以舞剑自娱。 木无愧与纪宛如在暖阁给玉环洗澡时,梅香前来禀报,木无愧马上去迎接,正好在长廊碰面。珑佳公主略带怒意道:“无愧,你怎么不去找我?” 木无愧含笑道:“小人若是常去姐姐府邸,怕人要被人笑话。” “谁敢笑你,我就杀了谁。是不是你那个令人讨厌的哥哥不让你去?”珑佳公主秀眉一挑。 木无愧微微一惊,耸耸肩道:“大哥怎么会呢?他才不管我,小人太怕皇后娘娘。” 珑佳公主不悦道:“有本公主在,怕什么?母后奈何不了我。” 木无愧憨笑道:“不说这些。姐姐,外面冷,去书房里下棋怎么样?” 珑佳公主嘟嘴道:“好吧。” 香秀与兰芷摆好棋盘,木无愧轻声道:“香秀姐姐,去请宛如给我们沏一壶茶,正好可以暖暖身子。” 香秀躬身道:“奴婢遵命。” “香秀,你与兰芷一起去沏茶,莫叫宛如去。”珑佳公主心有不悦,朝木无愧斜睨一眼,“本公主早就交代你,要与宛如保持距离,你是不是想勾搭她?” 木无愧嘻嘻笑道:“姐姐想到哪里去了,小人若当着姐姐的面勾搭宛如,姐姐还能让小人活么?” 珑佳公主咬住嘴唇道:“我就是不让她为你献殷勤。” 木无愧呵呵笑道:“好了,小人只给姐姐献殷勤。姐姐先落子吧。” “你小子向来嘴甜,姐姐就当仁不让了。”珑佳公主绽出春花般笑容,丢出一粒白子。 半个时辰后,一壶清香浓郁的毛尖菊花茶端至两人棋桌上,香秀和兰芷为两人分别倒一碗茶。两人一边饮茶,一边落子,兴致勃勃。两位侍女侍立在棋桌旁,木无愧吩咐他们去看书,她们俩仅认识几个字,各自找来一本书,但是看不懂书中内容,只好不停地翻阅。翻动书本的响声大,但是木无愧与珑佳公主正陷入厮杀,完全没有听到。 秦帝急欲擒获杨震南与虎绮丽,已命中书令倪奉草诏,任命木师安为征南大都督,统军30万,讨伐南晋。早朝伊始,秦帝命倪奉当着众臣之面,宣读圣旨,满朝文武大为惊骇。 木师安温言劝道:“陛下,南晋有长江天险,况且其水军战力位居天下之首,臣没有取胜把握,恐负陛下所托。” “苍生涂炭,朕欲一统天下,救民于水火之中。将军武艺高强,又深谙兵法,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区区遗晋,软弱可欺,何足惧哉。”秦帝神色凝重,有些不满,但话锋一转,又有洋洋得意之感,“朕之大秦水军战力虽不若晋夷,但是骑兵、步兵远胜于蛮晋,可用铁链锁住大船,顺流而下,骑兵、步兵如履平地,渡江直捣建康。待金陵一破,晋虏休矣,江东尽归于朕。待至那时,朕东、北两路大军长驱直入,直逼邺城,燕胡定会不战而降。如此,天下皆归于朕,朕便与天下臣民同庆共乐。” 木师安遭到秦帝委婉批评,心中不乐,转念之间,明白秦帝只不过是为了一妇人而兴师动众,大动干戈。可这只能心里想想,但是不敢放在在嘴上说。木师安又想起秦帝赐剑之事,原来秦帝此番示恩,是为了让木无悔为其死心塌地地效劳。木师安想到这里,心里陡然生凉。 尚书令石勤眉头紧皱,脸上尽是忧惧之色,劝谏道:“陛下,臣以为此举欠妥。昔日赤壁一战,孙刘联军火烧魏武帝八十万大军,曹军经此一战,损失惨重,数年之后,方能恢复军力,曹瞒此后不敢轻易再下江南。陛下此举正犯兵家大忌,晋军必用火攻,定会如法炮制,我军则重蹈覆辙,损失殆尽。前车之鉴,犹言在耳,臣请陛下三思。” 石勤之词击中秦帝的软肋,秦帝意识到此举的确难以奏效,但是不肯死心,蹙眉道:“晋夷始终是朕心腹大患,朕欲除之而后快。卿家可有良策,助朕扫平江南。” 尚书左仆射邓匡明奏道:“方今天下四分五裂,群雄割据。秦若攻晋,南晋凭借长江天险,阻我天师,结果是两败俱伤。燕王素来阴险狡诈,定会趁虚而入,攻我晋阳、洛阳,然后威逼长安。代王唯利是图,早有觊觎并州之心。北凉因陇右为木将军所夺而怀恨在心,必定兴师南下,趁火打劫。果若如此,大秦亡在旦夕,臣叩请陛下收回成命。” 邓仆射句句在理,秦帝被被驳得哑口无言,一时犯难,遂扫了一眼群臣,便想到武将之首大司马赫连山。秦帝面带忧色道:“大司马可有良谋?” 赫连山想到几年前险些丧命的那一幕,再也不敢忤逆秦帝,何况自己不用征讨江东,因而没有什么可忧虑,遂和颜悦色道:“臣乃庸腐之将,才疏智短,蒙陛下信赖,久居大司马高位,当以死相报,唯陛下马首是瞻。” 秦帝发现只有大司马一人完全站在他那一边,紧皱的眉头舒缓了许多,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开了窍似的,握紧拳头,高声道:“大司马功高盖世,治军有方,作战勇猛,朕仰赖他称雄天下。朕打算让大司马镇守东方,足可令燕军闻之胆寒。车骑将军、洛州刺使长孙闻文武双全,又有平东将军晁彪辅佐,足以抵挡燕代两国。虎贲军指挥史、秦州刺史司徒越智勇兼备,对付区区凉夷足矣。木将军武艺卓越,英勇胜过霍、卫,振威将军木无悔乃将门虎子,其勇不逊其父,中郎将路富足智多谋,朕相信他们父子二人定可荡平江左。” 吏部尚书兼大司农左尚对库银和长安粮仓了如指掌,忧形于色道:“如今大军出动,粮草匮乏,只怕支撑不了三个月,军中便有断粮危险。何况,前任大司农兆敬掏空国库,致使司农仰屋。待至来年开春,若是干旱继续,怕是臣工薪俸无着。再者,清剿匪寇耗费大量粮饷,致使粮仓空乏;营建招贤楼耗资巨大,库银所剩无几。陛下如若兴师南征,必定劳民伤财,关陇民生凋敝,大秦危矣。臣斗胆敢问陛下,大秦人口、赋税从何而出?” 秦帝眉头再次紧皱锁,陷入深思,忽然想起曾读过的《孙子兵法》,脸上浮起一丝笑意,道:“孙子曰,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矣。大司马与木将军同为知兵良将,焉能不懂速战速决、取粮于敌之理乎?” 众人保持沉默,秦帝想征询太子意见,遂问道:“太子,你有何看法?” 太子一向将固守储君之位视为首要之务,向来每日必向秦帝、司马皇后请安示孝,从不妄议朝政,温言道:“儿臣素来不知兵,请父皇见谅。” 秦帝略有失望,就把目光投向英王,道:“英王,你可知兵?” 英王认为臣工言之有理,担心直言相劝,影响他在秦帝心中的份量,遂骑墙两顾道:“儿臣愚钝,略知一二,但是毫无征战经历,不敢妄言军事。” 新任御史大夫廖承善于察言观色,深知秦帝铁了心要伐晋,便不敢劝谏。秦帝懒得去征询御史们的看法,免得再次引起群议。 石勤思忖片刻,已是箭在弦上,满脸忧色道:“臣以为即便是战事顺利,没三个月,难以渡江。况且晋军沿江布有重兵,只怕渡江难上加难。晋王若是坚壁清野,30大军怕是难以为继。何况,赵括坐而立论,无人能及;临机应变,百无一是。他只会鼓舌扬唇,纸上谈兵,胜过乃父赵奢。长平一战,赵括被杀,40万赵军皆被武安君白起坑杀,陛下忘了前车之签么?” 秦帝大怒道:“你把朕看成了赵括么?” 石勤叩首道:“臣不敢有此意,但是臣作为百官之首,不能不劝,当以死谏诤。30万大军乃大秦之长城,臣不忍陛下葬送大秦国运。望陛下以列祖列宗基业为重,请陛下罢兵息民。” 秦帝掀飞御案,大怒道:“老匹夫,你诅咒朕毁弃祖宗的江山么?” 满朝文武惶恐不安,莫不敢言。石勤泪流满面,再三叩首道:“臣之忠心,可昭日月。忠言逆耳,请陛下明鉴。” “老贼石勤,你是忠臣,朕倒成了成了昏君。如此忤逆于朕,分明是藐视天威。是可忍,孰不可忍。”秦帝怒不可遏,满眼充满杀气,“来人,将石勤拖出去,斩首示众。” “陛下,臣死不足惜,请陛下以社稷为重。”石勤伏在秦帝面前,磕得头破血流,一群军士将他拖往殿外。 众多朝臣纷纷求情道:“尚书大人刚上任不久,逆厌烦上望陛下开恩。” 秦帝大怒道:“有谁胆敢阻止朕,格杀勿论。” 群臣个个胆战心惊,莫不敢言。木师安心里不免打鼓,担心忤逆秦帝,无暇顾及石勤。他吸取上次教训,以身家性命为重,不敢逆言犯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尚书右仆射娄奋强自从上次栽了跟头后,便在朝堂上沉默寡言,一改往日踊跃发言的习惯。众臣以为他从此消沉,不问政事。令众人吃惊的是,他居然故态复萌,发出惊人之语。他认为时机已到,和声道:“老臣以为陛下兴正义之师,南下伐晋,此乃承天景命,吊民伐罪,只是时机未到,故而大军暂时不可轻动。” 秦帝怒意未解,疑惑地问道:“何时可伐晋?” “依老臣看来,燕晋相攻,便是鹬蚌相争,陛下可做渔翁,天下唾手可得。” 秦帝猛然醒悟,意识到燕晋两国现今相安无事,的确不适宜伐晋。顿时,怒意烟消云散,惊喜道:“娄爱卿,此言甚合朕意。待至燕晋交恶,朕便可一击而中,拿下江东,然后两面夹击,燕虏必亡。” 娄奋强高呼:“陛下英明。” 众臣费尽口舌,却也劝不动天子,没想到娄奋强这么一位善于投机献媚的宰辅之臣,居然四两拨千金,将大秦臣民从鬼门关拉回来。秦帝兴奋之余,意识到自己有些鲁莽,急令中书令倪奉召回石勤。可是,为时已晚,石勤刚好在午门外被斩首。倪奉远远望见刽子手手起刀落,石勤头颅滚落到数丈之远,地上溅起一条血线。倪奉摇头叹息一声,便回大殿复命。秦帝闻之怅恨不已,群臣纷纷唉声叹气,这位大秦第一位死谏忠臣用性命换来大秦的一时安宁,委实可悲可叹。木师安既喜又悲,喜的是终于不用伐晋,总算保住了身家性命;悲的这么一位忠臣曾帮助木家洗脱冤屈,救了木府,可自己居然置身事外,见死不救,看着恩人被斩首。 临近中午,木师安骑快马匆匆赶回木府。纪蕙兰吩咐紫苑、梅红沏好一壶茶,又准备好一盘梅花玉米酥,均端至两人的绣房。木师安饮茶时,满脸忧郁之色,纪蕙兰便猜出其中的端倪。 纪蕙兰柳眉轻挑,道:“师兄,莫非是朝中出了大事?” 木师安微微点头,悠悠茶香,也不能缓解他愁闷的思绪。秦帝使出凌厉手段,木师安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不敢思议朝政。 纪蕙兰不由得横生怒意道:“妾身又不是外人,有什么就跟妾身讲讲。你若这样憋下去,迟早会憋出病来。” 经过这么一激将,木师安叹了一口气,便将情由和盘托出。纪蕙兰脸色凝重道:“幸亏你没做出头鸟,否则祸及木家,再也难保像上次那样绝路逢生。珑佳公主能救我木家一次,可救不了我们第二次。所以,妾身请你务必牢记谨言慎行,在朝堂上能少说话,就少说话,切莫凭一时性子。” 木师安浅啜一口茶,蹙眉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纪蕙兰怒道:“妾身虽然不懂朝政,但也懂得明哲保身,妾身就是担心你爱冲动,触怒龙颜,惹出祸端来,你反而责怪妾身,真是枉费妾身对你一片痴心。” 木师安眉头紧皱道:“好了,我每次只顾及身家性命,没有让你和孩子们遭罪,可是恩人却因我而蒙难。自从大秦开国以来,石尚书令是我朝几代以来最为难得的耿直忠臣,又救了我木家三十几口人的性命,我却见死不救……” “师兄莫要乱说。”自从上一次木府差一点满门抄斩以来,纪蕙兰对此没齿难忘,变得格外敏感小心,立即打断木师安讲话,吩咐梅红与紫苑出去,再关上门窗,将木师安引进内室。 木师安抱怨道:“师妹太过谨慎,木府下人对咱两可是忠心耿耿。” 纪蕙兰瞪了木师安一眼,急言道:“石尚书令已被错杀,无法挽回,妾身明白师兄为妾身与孩子们着想,但是话不能乱说。隔墙有耳,何况珑佳公主在府里呢,难保她的丫鬟听到你我的讲话。万一师兄的肺腑之言传到陛下耳朵里,我们木府可要遭殃了。” “珑佳公主在哪里?”木师安紧皱的眉头稍微缓解。 “还不是在缠着无愧。”纪蕙兰眼神里显示出不太看好珑佳公主,抿紧嘴唇道,“你说这珑佳公主一向顽劣任性,不修女红,又不好诗书,没有一丁点大家闺秀贤淑的样子。宛如虽说出生卑微了一些,但是温柔贤惠,又勤劳听话,是响当当的小家碧玉。依妾身看来,珑佳公主不及宛如的万分之一,妾身眼睁睁地看着无愧硬生生地被她带坏,却也无可奈何。无愧本是聪明活泼、听话乖巧的好孩子,可她竟视‘男女之大防’为无物,整天纠缠无愧,无愧也是有苦难言。她每次腻在木府,妾身为她准备好饭好菜不说,她往往一赖就是一整日,晚上还要无愧亲自把她送回去。妾身曾打算让皇后娘娘出面来管教她,但是考虑到皇后娘娘视她为瑰宝,也管不了她,便没有跟皇后娘娘讲。若是真的为此事闹到皇后娘娘那里去,皇后娘娘肯定会偏袒她的宝贝女儿,我木家必将吃不了兜着走,妾身只能无奈地听之任之。妾身现在有些后海,不该在无愧小时候带他去皇后宫,这样两人素昧平生,也就没有今日的麻烦。无悔不知怎么的,居然看上了她,妾身倒没找到她哪里好,难道是木府欠下的冤孽债么?” 木师安啜了一口茶,听得有些不耐烦,冷冷道:“师妹,好了,好在珑佳公主救了我木家一命,你就别再唠唠叨叨的。” “你呀,就是这么固执,妾身想跟你倾诉苦衷,你就是不愿听。”纪蕙兰牢骚满腹,伸出食指,指着木师安的眼睛,又站起身来,去了梳妆台整理妆容。 恰好梅红敲门,木师安缓缓起身去开门,梅红告知午膳时辰已到,木师安匆匆赶去明月阁,梅红又去请纪蕙兰用膳。纪蕙兰打扮好后,随梅红而去。 木无悔被珑佳公主叱骂一顿后,悄悄地跟踪珑佳公主。珑佳公主去了暖阁,他飞到暖阁屋瓦之上,稍微移开一片瓦,窥视两人的举动。 酣战一上午,木无愧一局定胜负,珑佳公主败得一塌糊涂。珑佳公主兴趣盎然,喃喃道:“再来一局吧,本公主一定赢你。” 木无愧喜笑道:“小人料想到了用膳的时辰,下午再战吧。” 珑佳公主双手托腮,嘟嘴道:“不行,非要下一局,才能吃饭。” 木无愧轻抚珑佳公主的双颊,盈盈笑道:“小人一时侥幸赢了姐姐一局,可是姐姐却赢了小人的心,小人的心从此属于姐姐的。小人以后经常陪姐姐弈棋,保准让姐姐每天爽快。” 经木无愧这么一说,珑佳公主虽说有点不愿,但还是勉强同意,木无愧赶紧收拾棋局,为餐具腾出地方。自从上一次在明月阁就餐时遇到尴尬,珑佳公主再也不去明月阁,每次都是在房间吃,这一次也不例外。 正在此时,书房小门响了,香秀与兰芷前去开门,只见纪宛如、紫苑端来饭食,珑佳公主心有不悦,但也没说什么。纪宛如来到棋桌旁,将一托盘菜端到棋桌上,又为两人准备好筷子和勺子,紫苑为两位侍女端去饭食。珑佳公主扫视木无愧与纪宛如,发现木无愧与纪宛如四目对视,似是擦出火花,木无愧尽是喜悦的笑容,只是纪宛如面容较为平静。 珑佳公主怒意渐起,怒瞪了纪宛如一眼,道:“宛如,你跟无愧挨得这么近,是不是对无愧有不良企图?” “奴婢不敢。”纪宛如犹如受惊吓的小鸟,怯怯地低下头去。 珑佳公主横眉怒目道:“我看你就是居心不良,心存不轨。既然无愧认你为义妹,你就应当恪守兄妹之道,不要抱有任何幻想。以后离无愧远远的,否则让外人看见,闹出笑话来,无愧的脸将往哪里搁?” “是。”纪宛如躬身,向珑佳公主行下属之礼,随后缓缓退去。 珑佳公主嫉妒心强,喜欢捕风捉影,木无愧挤眉弄眼道:“姐姐吓着宛如。宛如生性胆小,向来安分守己,姐姐莫要责备宛如。” 珑佳公主脸一横,怒道:“你是关心宛如,还是关心我?” 木无愧把珑佳公主爱吃的豆干炒小白菜、地皮菜炒豆腐、芦笋炒腐竹、桂花莲藕酥和馍馍端至珑佳公主面前,呵呵笑道:“当然是关心姐姐,宛如只不过是一名丫鬟,怎能跟姐姐相比?姐姐,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菜,快来吃,免得凉了口感不佳。” 珑佳公主撇嘴道:“不吃。” 木无愧抚了珑佳公主的发髻,漫不经心道:“姐姐上次赠给小的宝玉,小的深受感动,每时每刻都把姐姐放在心上,姐姐尽管放心便是。吃饱之后,小的带姐姐去玩,怎么样?” 珑佳公主呢喃道:“好吧,你喂我吃,我才吃。” “好,小宝贝姐姐。”木无愧启齿笑了一笑,将豆干夹到珑佳公主口里,“姐姐,这是庖厨师傅今日刚做出来的干子,味道怎么样?” 珑佳公主闭上双眼,轻轻将其嚼碎,浅笑道:“还行。” “来,再吃一口。” 珑佳公主睁开双眸,将筷子推到木无愧嘴巴旁边,轻笑道:“你吃一口,我才吃。” 木无愧吃掉干子,又去夹芦笋,笑道:“这是今日早上买的新鲜芦笋,想必丝滑爽口,姐姐来尝一口。” 珑佳公主轻咬芦笋,缓缓吞下,“嗯,还不错。” 珑佳公主再次将芦笋推到木无愧口里,木无愧又去夹地皮菜,送至珑佳公主口里。木无愧盈盈笑道:“这是今日刚在集市上采购的新鲜地皮菜,口感一定不错,姐姐来一口。” 珑佳公主细细品尝,撒娇道:“还行,只有你喂我吃,才好吃。” 木无愧一边夹菜,一边嗔笑道:“小宝贝,多吃地皮菜,粉嫩又洁白;小佳人,多吃鲜芦笋,俏丽更可爱;小姑娘,多吃豆腐干,苗条越和蔼。” 珑佳公主春心荡漾,愈发兴奋,食欲大增,大口大口地吃掉木无愧喂给她的菜肴。木无愧关怀备至,担心珑佳公主噎着,轻笑道:“姐姐要喝汤吗?” 珑佳公主吃得红光满面,喃喃道:“要。” 木无愧连忙给她喂汤,她大口喝下去,又张开嘴巴。木无愧再次喂汤,直至第四次,珑佳公主咕噜一声,一饮而尽,缓缓站起身来,伸出懒腰,却有一种酣畅淋漓之感。她摸摸嘴唇,“吃饱喝足,太爽快了。” 木无愧嬉笑道:“小妹妹太可爱了。” “哥哥太坏。”珑佳公主咯吱地娇笑一声,将沾有油污的手伸到无无愧的脸上,来回摸了又摸,“花脸猫哥哥。” 看着珑佳公主唇边的油腻腻样子,木无愧掏出珑佳公主的锦帕,替她擦拭嘴唇,又擦拭自己的脸蛋,憨笑道:“姐姐今日吃饱了,小人太开心了。” “你吃饱么?” “差不多。” 木无悔亲眼目睹自己的亲弟弟越来越不像话,居然对自己意中人勾三搭四,恨得咬牙切齿,两眼冒金花,气得紧紧攥住双拳,欲一举击碎屋梁,飞下去一拳打死这个极其善于投机取巧,阿谀谄媚,拈花惹草,胸无大志的二流子。可是,理智告诉他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只会得不偿失,珑佳公主只会更加憎恨他。 纪蕙兰在明月斋等了好久,始终不见木无悔的踪影,仆人们满屋子吆喝喊叫,依然没有听到回应。木无悔本想细细观察木无愧见不得人的勾当,怎奈屋外喊叫声震耳欲聋,不敢久呆,遂飞到明月阁去。因为木无悔的缺席,以至于午膳拖延了一个时辰,纪蕙兰斥责木无悔两句便了事。 木无愧听到喊叫声,站起身来,准备出去看看,却被珑佳公主拉到椅子上。珑佳公主略带怒意道:“管他干什么?” 木无愧微微笑道:“姐姐,怎么啦? “看来你还没吃饱。”珑佳公主脸一沉,趁木无愧不注意时,将一个馍馍塞进木无愧嘴里,“你吃饱了,才不会乱跑。 木无愧只得咬碎馍馍,迅速将其吞下,但是速度过快,噎住喉咙。木无愧准备舀汤喝,珑佳公主一把抓住他的手,夺过汤勺,嗔笑道:“姐姐喂你喝。” 木无愧噎得难受,可是珑佳公主慢悠悠地将汤勺伸进汤碗里,又将将汤勺慢慢地移向他的嘴边,如同蚂蚁爬树那般速度,这分明是有意整他。木无愧心急如焚,乞求道:“姐姐,小人快要噎死了。” 珑佳公主将汤移到木无愧嘴边,木无愧赶紧张开嘴巴,珑佳公主突然打住,得意地笑道:“这是对你怠慢本公主的惩罚。” 木无愧素知珑佳公主生性敏感,稍遇不顺心之事,便想报复对方,但也等不及,顺势端起汤碗,珑佳公主见此,迅速将汤勺伸进木无愧嘴里,木无愧咕咚一声,一饮而尽。珑佳公主又舀了一勺子汤,喂给木无愧,直至喂足木无愧。木无愧喝得酣畅淋漓,顿时神清气爽,嘴角沾满汤液。 珑佳公主取来锦帕,替木无愧擦拭嘴角和脸蛋,娇笑道:“谁叫姐姐疼你,殷勤服侍你,否则,让你死得难看。” “小人若是死了,谁来陪姐姐玩耍,难道是我大哥吗?”木无愧呵呵笑了又笑,刺激一把珑佳公主。 珑佳公主斜睨木无愧一眼,抿紧嘴唇道:“以后不要再提到他,否则,当心你的小命。” 木无愧站起身来打哈欠,伸了一个懒腰,道:“好热呀,到外面走走怎么样?” 珑佳公主歪着嘴唇道:“不去。” 木无愧凑到珑佳公主身旁,轻抚珑佳公主的发髻,哄道:“下午阳光和煦,散步有助于消化,咱们到后花园散步怎么样?” 珑佳公主正闲得无聊,闷得发慌,嘟嘴道:“好吧。” 香秀与兰芷用完膳后,不停地翻阅竹简。珑佳公主吩咐两位侍女撤走餐具,木无愧拉着珑佳公主往外走。珑佳公主启齿笑道:“无愧,我们练剑怎么样?” “太好了。”木无愧朗声笑道,前去取剑。 木府武库是由一名退役伤残老校尉专门看管。这名老校尉年近五旬,腿脚有点瘸,曾跟随木师源出生入死,建立了一些军功,退役后便留在将军府打杂,以度余生。在得到老校尉的允许后,无愧取走两把佩剑。 木无愧将一把剑甩给珑佳公主,笑道:“在练剑之前,小人打一套拳法给姐姐看,怎么样?” “太好了,快点。”珑佳公主急不可耐。 无愧的拳术虽然不是那般坚强有力,可是一招一式稳重有变,既为了防守,又在寻找敌人的软肋。珑佳公主公主看得如痴如醉,脸上洋溢着一种无比钦佩的喜悦之情。 木无愧打完这套拳法,笑着对珑佳公主说:“怎么样?” “太棒了。”珑佳公主发出赞叹之声,又去奚落他,“跟你那个令人讨厌的哥哥相比,怎么样?” 木无愧有意转移话题,打算在珑佳公主面前炫耀一番,笑道:“姐姐暂且在旁观看,小的舞剑一番,如何?” 珑佳公主催促道:“快点,别磨磨蹭蹭的,本公主等不及。” 木无愧尽情舞弄剑姿,一道道剑锋在清风中呼啸而过。珑佳公主高呼:“无愧,你的青龙剑法太美妙了。” 其实,木无愧只是会一点青龙剑法的皮毛而已,珑佳公主因剑术在木无愧之下而赞不绝口。木无愧更是得意,一会儿飞到枝叶落尽的大榕树树干上。珑佳公主兴致大增,将木无愧喊下来,情不自禁地与木无愧比试剑法。 耍了一阵子剑,木无愧浑身发热,遂脱去厚实的羊毛袄,珑佳公主也脱去裘皮大衣。香秀与兰芷接过两人的外套,两人继续舞剑。虽是练剑,但是两人剑气力度微弱,你进我退,我退你进,两人更像舞剑助兴,丝毫看不出搏斗的气势,珑佳公主却乐此不疲。 第三十三章 爱憎之祸 中书令倪奉带着秦帝的赏赐,来到木府宣读圣旨。木师安与木无悔跪在在大厅内接旨,偏偏唯独木无愧缺席。 倪奉不悦道:“木将军,陛下有意施恩木家,又特意嘱咐二公子也要来接旨,为何他偏偏不来?” 木师安陪着笑脸道:“倪公公,请稍等,马上派人再去催一遍。” 木师安随即吩咐章管家去请木无愧,章管家来到木无愧身旁,高呼:“公主殿下与二公子暂且停住,倪宫宫正要宣读圣旨,速请二公子接旨。” “姐姐,陛下有旨,小人不敢不接。”木无愧大惊失色,马上停止舞剑。 珑佳公主正在兴头上,拉住木无愧,秀眉一挑,道:“不用去,只管陪我练剑就行。” 木无愧为难道:“小人必须得去,请姐姐稍作等待,小人去去就来。” “有本公主在,父皇也奈何不了你。若是父皇敢为难你,本公主一定会护着你。”珑佳公主珑佳公主厉声道,又吩咐在一旁观剑的香秀去告知倪奉。 香秀来到倪奉面前,躬身道:“奴婢奉珑佳公主口谕,特来转告公公,木家二公子正在陪公主殿下练剑,一时抽不开身,请公公见谅。” 倪奉正色道:“圣旨可是皇命,请公主殿下暂时让二公子接旨,否则怕是不好。” 香秀恭声道:“宫宫你是知道的,陛下也要让公主殿下三分。若是惹恼公主殿下,后果可想而知。” 香秀说得委婉含蓄,倪奉一点就通,只得挥手示意香秀离去。倪奉作为秦帝的草诏和宣旨太监,向来陪伴在秦帝左右,拥有四品官衔,服侍秦帝已有二十余年。他在大大小小官员面前使些性子,发些脾气,这些官员也是笑脸相迎,无人敢得罪。木师安没有办法,木无悔怨恨之心渐起,暗暗咒骂木无愧,却也无可奈何。 倪奉第一次遭到这种尴尬的冷遇,但也毫无办法,他明白珑佳公主就是被秦帝自己宠坏的,在秦帝面前说些不逊之言也没用处。珑佳公主向来意气用事,倪奉担心招致珑佳公主的怨恨与报复,只得忍气吞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待香秀走远,倪奉叹了一口气,道:“陛下赏赐将军一千两黄金、一万匹布料等物,这些东西可是世子迎娶珑佳公主的聘礼。木府从此与皇家联姻,将军与世子前途不可限量呀。” 木师安与木无悔赶紧口头谢恩,倪奉懒得宣读圣旨,直接将圣旨递给木师安,木师安命张管家取来一些银两,以示酬谢倪奉。 木无愧心中疑虑涣然冰释,为了显示自己的本领,腾空而起,轻轻松松地飞到大榕树上。可是珑佳公主公主轻功远远不够,还不能飞到六丈之高的大榕树。珑佳公主酝酿好几次,只能飞到两丈之高的地方,还不能久持,不一会儿就落地。木无愧在树上一边舞剑,一边洋洋得意。珑佳公主干瞪眼望着木无愧,正准备怒斥他,不料他悄悄地跃到她背后,抓住她的胳膊,轻轻地把他她带上树干上。 珑佳公主的愤怒虽然瞬间被融化,但是多少有点怒意,面容上显示出喜悦之色,屡屡猛刺木无愧。木无愧先是震惊,后来明白了。珑佳公主觉得受到怠慢,遂将些许怒意发泄在剑锋之上,木无愧只得拼命阻挡。 木无悔气在头上,觉得珑佳公主对他的武艺嗤之以鼻,却不知木无愧有什么魅术,竟使得珑佳公主对其的浅薄的技艺青睐有加。木无悔躲在屋顶上,窥视他们,看了大半天也没发现木无愧有什么稍有起色的招式,尽是一些低浅粗疏的功夫。 木无悔思虑片刻,发现机会了来了,遂悄悄掷出一块小石子,正好击中珑佳公主的鞋子。珑佳公主因一股莫名其妙的疼痛,身子严重失去平衡,从树上往下掉落。两位侍女正准备呼喊珑佳公主,可是因时间短促,一时手足失措,吓得口呆目瞪。木无愧惊慌之余,反应敏捷,迅速丢弃佩剑,在千钧一发之势,拉住珑佳公主的一条胳膊,继而将其抱起,缓缓落地。 珑佳公主在掉落的瞬间,全无感觉,紧紧搂住木无愧的脖子,感受到的是一阵狂喜。 木无愧欲将珑佳公主放下来,珑佳公主死活不肯松手,惊喜道:“我再一次从树上摔下来,你趁机抱住我。” 木无愧吓得快要魂飞播散,哪敢再次让珑佳公主体验,便强行把她放到地上,她只得松手,但是很不爽。木无愧心有余悸,珑佳公主不顾安危,沉溺于惊险刺激之中,还想体验一次惊险刺激中的快感。 木无愧气喘吁吁地道:“我快要吓死了,感觉在阎王殿里走一遭。” 珑佳公主眉头微皱,责备道:“你不是把我抱得好好的吗,干嘛还这么胆小。” “姐姐若有不测,我的小命恐怕不保,还要连累父母,姐姐切莫将此当做儿戏。”木无愧双手轮流拍打胸膛,给急剧跳动的心脏降压。 珑佳公主略带怒气道:“好了,本公主知道你胆小,也不为难你,咱们就在地上继续练剑,怎么样?” “好吧。”木无愧喘出粗气,捡起佩剑。 两人又开始舞剑,你进我挡,我进你挡,节奏明快,没有丝毫凌乱之感,脸上尽是喜笑盈腮。木无悔只觉得这不是舞剑,而是蜂游蝶舞,徒增黯然神伤。他本想趁此一举让木无愧一失足成千古恨,铸成无法原谅的错误,令珑佳公主对木无愧怀恨终生,从此对其死心,没想到居然让木无愧来个英雄救美,真是弄巧成拙。 木无悔越想越气,愈想欲恨,对木无愧恨入骨髓,打算趁机奚落他,让他在珑佳公主面前颜面尽失。木无悔径直来到两人跟前,强作欢颜道:“无愧,大哥与你切磋一下,如何?” 木无愧感到十分意外,心想;“这位平日勤学苦练的大哥今日怎么有性子来找我比试武艺。” 木无愧收回佩剑,插入剑鞘,珑佳公主也就此停住,不耐烦地说:“无愧,甭理他,咱们继续练。” “姐姐莫急,我跟大哥聊几句。”木无愧柔声道,又将目光移向木无悔,“大哥,小弟武艺疏浅,兄长武艺高深了得,小弟与大哥比试,岂不令人见笑?” 木无悔正色道:“大哥有心提点你,难道你不愿意么?” 珑佳公主扫了一眼木无悔,脸一沉,怒道:“我看你没安好心,存心来找我们的茬子,滚到一边去。” 珑佳公主满脸怒气,木无悔不敢直视珑佳公住,楞楞地地低下头来。木无愧感觉珑佳公主过于讨厌他大哥,赶紧劝解道:“小人与大哥是同父同母兄弟,公主殿下不必见外。大哥好心教小人武艺,我将学到的武艺原原本本地教给公主殿下,怎么样?“ 珑佳公主思虑一番,觉得这样也好,遂厉声道:“你眼睛放亮堂些,脑子使快一些,莫让我久等。” “公主殿下请放心。”木无愧拔出佩剑,笑道:“兄长请出招吧。” 珑佳公主一点情面都不给,居然当着自己的亲弟弟面前让自己滚开,木无悔感觉颜面荡然无存,深深感到珑佳公主对待两人的云壤之别。珑佳公主竟然看在弟弟的面子上,没有再次计较,木无悔虽心有不甘,但也只得强行抑制住。木无悔首先出招,剑气锋芒毕露,毫无收敛,木无愧只有招架之功,连连后退。 珑佳公主觉得情况不对,高喊几次,令木无悔就此束手,木无悔置若罔闻,心中塞满的仇恨意念却在瞬间爆发,一剑打飞木无愧的佩剑。御龙宝剑削铁如泥,在木无愧胳膊上轻轻划过,顿时鲜血溅出,木无愧尚未反应过来,木无悔一脚踢飞木无愧,木无愧滚落到一丈之远的地方。 珑佳公主大惊失色,大骂道:“木无悔,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竟然对自己亲弟弟下此毒手。“ 木无悔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面如死灰,不意下手太重,吓得呆若木鸡,立在地上一动不动。木无愧趴在地上,紧紧捂住伤口,发出一阵又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珑佳公主冲过去,扶起木无愧,又从自己衣襟上撕下一块布,包住木无愧的伤口,又掏出锦帕擦去唇边的鲜血。两位侍女惊慌失措,冲出后花园,到处高喊:“世子打伤了二公子。” 纪蕙兰、纪宛如正在药房,闻讯赶来,木师安也从书房里冲出来,将儿子抱到药房,放在病床上。纪蕙兰责令木无悔去书房跪下,面壁思过,木无悔不敢有违,只得接受惩罚。 纪蕙兰轻轻解开伤口上的早已染红的布带,鲜血又渗出,纪蕙兰眉头紧皱,感同身受,心如刀割,虽然明白木无愧受伤是因为珑佳公主的缘故,但也没料到木无悔下手如此之重。木师安站在一旁,深刻体会到御龙宝剑之锋利,只要在身上稍稍划过,便能留下一道很深的伤口。 纪宛如取来金疮药、五花玉液丸和绷带,纪蕙兰喂给木无愧两粒五花玉液丸,再用棉布轻轻擦净鲜血。纪宛如眼圈湿润,站在珑佳公主的对面,小心翼翼地敷上金疮药,金疮药略带辛辣味,木无愧脸色惨白,疼得牙齿咯吱咯吱地嚎叫。 珑佳公主满脸忧色,心疼木无愧,怒瞪了纪宛如一眼,“宛如,你毛手毛脚的,想整死无愧吗?让夫人来。” 纪宛如如惊弓之鸟,立即束手,退到一边去。纪蕙兰亲自敷药,木无愧还是忍不住发出嗷叫的声音,众人顿时明白伤口割得有些深,以至于木无愧疼痛难耐。 纪蕙兰安慰道:“无愧,要保持镇定,过一会儿就不会疼痛。” 木无愧微微点头,纪蕙兰轻盈地敷药,接着包扎好伤口。纪蕙兰解开木无愧的内衣,木无愧肚皮青一块,紫一块,有明显的瘀痕,纪蕙兰敷上活血化瘀药。为了让儿子尽快恢复过来,纪蕙兰命纪宛如取出木府珍藏多年的阿胶,拿到厨房煎药。 梅红突然闯进药房,躬身道:“夫人、公主殿下,吴总管亲自来到府中,请公主殿下速去皇后风华宫挑选今冬宫中特制锦衣,吴总管正在客厅等候公主殿下。” 珑佳公主撇嘴怒道:“去告诉他,本公主现在没空。” 纪蕙兰赶紧劝道:“承蒙殿下解救,小儿只是受点皮外伤,并无大碍。殿下对小儿的关怀,臣妇铭记在心。皇后娘娘懿命不可违抗,有臣妇照看小儿,殿下尽可放心去,殿下明日再来看望小儿。” “夫人,我放心不下无愧。”珑佳公主眉头紧皱,又凝神望着木无愧,“无愧,你怎么样?“ 木无愧微微睁开双眼,脸色苍白,道:“公主殿下,有我爹娘照顾,殿下无需为小人操心。殿下还是赶快去吧,免得皇后娘娘久等。” “你一定要好好养伤,姐姐明日再来看你。”珑佳公主握住木无愧双手,眸中闪着泪花,又转过头去,正色道:“无悔没心没肺,对无愧下此毒手,望夫人予以严惩,否则日后还会残害无愧。” 珑佳公主对木无悔怀恨在心,纪蕙兰猛然心惊,迅速镇定道:“臣妇一定会重重处罚无悔,令其悔罪自新,殿下不必为此事操心。” 木师安和声道:“臣向来痛恨手足相残的事,即便殿下不说,臣也会严惩不肖之子。” “我明日来看你。”珑佳公主望了一眼木无愧,带着香秀与兰芷离开木府,径直赶往风华宫。 纪宛如端来熬制好的阿胶汤,纪蕙兰亲自给木无愧喂汤。木师安见木无愧脸色难看,便正色道:“无愧,这是上等滋补的阿胶汤,良药苦口利于病,你要全部喝下去,这样才有利于你伤势尽快恢复。” 纪蕙兰瞟了木师安一眼,道:“无愧是懂事的孩子,你就不要催了。” 木无愧微微点头,喝完阿胶汤后,睡意来袭,很快入睡了。 木师安来到书房,厉声质问道:“无悔,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割伤无愧,还要踢他,这是为兄之道么?” 木无悔斩钉截铁地道:“无愧勾搭珑佳公主,孩儿看不惯,所以一时失了轻重。” 木师安横眉怒目道:“满口胡言。你明知珑佳公主不喜欢你,便找无愧出气么?” 木无悔针锋相对道:“孩儿只是跟无愧比试武艺,让他输得心服口服,好让珑佳公主弟弟死心。再说比试武艺哪有不受伤的情况,孩儿并未危及他的性命。” “还敢狡辩。”木师安怒不可遏,连扇木无悔两个耳光。 纪蕙兰冲进书房,只见鲜血从木无悔嘴角流出,不由得心疼儿子,连忙替儿子擦拭血迹,颤声道:“无悔,疼吗?” 木无悔脸色血红,不吱一声。纪蕙兰明白儿子的想法,怒瞪一眼木师安,厉声道:“师兄,你怎么打无悔呢?” 木师安淡淡回应道:“严父出孝子,我是在教训逆子,何况珑佳公主已经言明要你惩罚他。我怕你心软,就替你出手了。” 纪蕙兰秀眉微蹙道:“你为何下手如此之重?意思一下就行,珑佳公主又不会来亲自来查看你是否惩罚了无悔。” 木师安冷冷道:“我若不重罚他,他日后必定再会为珑佳公主之事,对无愧大打出手。” 纪蕙兰扶起木无悔,柔声道:“你是木家世子,又是无愧的兄长,理当关爱弟弟,怎能出如此重手伤害弟弟。珑佳公主本不喜欢你,如今对你恨之入骨,你以后离她远一点。” 木无悔咬紧牙关道:“前几个月,孩儿偷听到珑佳公主与弟弟私下商议,他们决定等父母去世后霸占木府,还要杀孩儿灭口,孩儿无奈之下才打伤弟弟。” 木师安怔愣道:“你打伤无愧能解决问题么?” 纪蕙兰眉头紧皱,道:“你弟弟素来贪玩,胸无大志,怎会要夺占木府?” “弟弟虽无此心,但是珑佳公主早有杀孩儿之意。上次,孩儿亲眼目睹弟弟在琴房对珑佳公主有所轻侮,请珑佳公主出去练剑,以免弟弟惹出祸端来,珑佳公主拔出孩儿的佩剑,要杀掉孩儿,只是父母俱在,珑佳公主才有所收敛,没敢对孩儿下手。倘若父母不在,孩儿只怕不能苟活于世,请爹娘救救孩儿。”木无悔泪如雨下,突然跪在父母面前。 木师安抽搐一下,冥冥中担心儿子的安危,长叹一声,道:“你平日在珑佳公主面前行事莽撞,不知前谦卑行事,又不计后果,酿成日后的恶果,为父一时未能想出救你的办法。” 纪蕙兰大惊失色,思虑片刻后,凄声道:“娘打算让无愧从中撮合说情,令你亲自向珑佳公主负荆请罪。如此一来,珑佳公主必然会原谅你。” 木无悔含泪道:“珑佳公主素来爱使性子,如今嫉恨孩儿,想替弟弟出气。即便珑佳公主此次放过孩儿,难保父母不在时还能容得下孩儿。爹娘也是知道的,珑佳公主与陛下一样多情又多疑,上次我们木家几乎满门抄斩,孩儿终日寝食难安,担心珑佳公主变卦。” 纪蕙兰与木师安一时面面相觑。俄而,纪蕙兰颤声道:“娘一时没有找到应对之策,但是爹娘一定会帮你免祸,你想到什么计策么?” 木无悔正色道:“如今,陛下看中孩儿,有意将珑佳公主公主许配给孩儿,只要孩儿娶到珑佳公主,孩儿便能安然无恙地继承木府。请爹娘劝劝弟弟,令其主动放弃珑佳公主,如此珑佳公主必定会对弟弟死心,孩儿方能娶到她。再说,弟弟很喜欢宛如,胜过珑佳公主,爹娘为什么不成全弟弟与宛如呢?” 木师安疑惑道:“即便如此,珑佳公主就愿意嫁给你?何况她向来不喜欢你。” 纪蕙兰黯然神伤道:“倘若你娶到珑佳公主,珑佳公主就会原谅你么?” 木无悔思虑片刻,方道:“只要弟弟当面拒绝珑佳公主,珑佳公主必定对弟弟怀恨在心,孩儿悉心劝慰珑佳公主,珑佳公主必定回心转意。如若她还是由着性子来,陛下下旨赐婚,珑佳公主还会拒婚么?何况珑佳公主早就想住进木府,成为爹娘的媳妇。孩儿料想只要陛下与皇后娘娘健在时,珑佳公主不会对孩儿咋样。等到瓜熟蒂落,木已成舟,娃儿喊孩儿为爹时,珑佳公主还会执意要杀孩儿吗?” “此计甚妙。”木师安惊笑一声,又有疑虑,“珑佳公主既然对你弟弟怀恨在心,她能容得下你弟弟么?” 木无悔缓声道:“只要孩儿娶到珑佳公主,孩儿定会竭力劝解她,不让她对弟弟下手。若是她执意不肯原谅弟弟,孩儿便把弟弟送到异国他乡,再送给他大量金银财宝,让他衣食无忧。弟弟生性喜欢游山玩水,不安此心,孩儿正好助他在外地逍遥自在生活,做一富家翁。如此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孩儿与弟弟便能情同手足,和好如初。” 木师安眉开眼笑道:“无悔,此法甚妥,这样你与无愧相安无事。” 纪蕙兰思忖再三,神色凝重道:“娘答应你,让你弟弟当面拒绝珑佳公主。但是,你必须放弃木家世子爵位,木家由你弟弟继承。等你娶到珑佳公主,你便住到公主府,这样你弟弟才愿意放弃珑佳公主。娘打算让你爹向陛下请求,改立你弟弟为木府世子。” 木无悔大吃一惊道:“珑佳公主早就想霸占木府,岂能容得下弟弟?” 纪蕙兰料到木无悔不愿放弃世子大位,厉声道:“只要娘与你爹健在一日,珑佳公主不会对无愧怎么样。无愧与珑佳公主感情深厚,又是你胞弟,娘料想她不会如此狠绝。你做了将军,迟早要与你爹外出打仗,娘想把你弟弟留在身边,心里也踏实一些。倘若你与珑佳公主都住在木府,那你弟弟怎么办呢?难道要把他赶走?” 木无悔还在迟疑之中,低头不语。木师安细想之下,认为大儿子做驸马,小儿子继承荣国郡公,两全其美,善莫大焉。如此一来,两子皆能飞黄腾达,木家从此兴旺发达,木师安打心底喜滋滋的。于是,木师安怒道:“娶得珑佳公主,如此贪心,还想霸占木府,亏你还是做哥哥的。如若不愿放弃木府,你就休想娶到珑佳公主,为父与你娘只好站到你弟弟那一边。” 木无悔感觉自己已被逼到墙角,只好忍痛割爱,遂低声道:“孩儿一切听爹娘安排。” 木师安与纪蕙兰露出满意的笑容,纪蕙兰把木无悔扶回房间去,又去看望木无愧。木无愧早已熟睡,纪宛如伏在木无愧床边一动不动。纪蕙兰料定纪宛如一定是长时间在照顾木无愧而睡着的。由于夜间寒冷,纪蕙兰担心纪宛如着凉,便叫醒她,让其回房睡去。 第三十四章 秦帝择婿 几个月以来,斛律建按照的秦帝的诏命,亲自带领禁军搜查长安每一个角落,凡是凡是能藏人的地方都摸遍了,景明轩出没的地方更是搜了很多次,但也没寻到景明轩的踪影。据木师安的描述,景明轩遭受重伤,断不敢呆在长安,可以肯定的是他早已逃出长安,不敢再回长安来。但是,京城的防御巡逻明显加强了,木府周遭与珑佳公主府附近被禁军列为重点巡逻区域,即便景明轩侥幸留在长安,也不敢在禁军眼皮底子下行凶。 尚书令作为百官之首,职位尤为重要,朝政大事秦帝都要与尚书令商讨,才能定能定夺。前任尚书令石勤被冤杀后,尚书令一职空缺了一段时日,秦帝处理起政务颇为不顺心,不少朝臣私下议论,觊觎此职。秦帝寻思几日,发现只有娄奋强老练精干,料事如神,又颇知圣意。于是,秦帝摒弃前嫌,起用娄奋强为尚书令。 为了使珑佳公主安心立命,司马皇后特意向秦帝禀明珑佳公主近些时日的所作所为。虽是轻描淡写,没有原原本本地叙述珑佳公主的情形,但是秦帝也觉得是时候为她找一位称心如意的驸马,替他们管教不安分的女儿。 秦帝往日最爱去光顾斛律贵妃的翠薇宫,司马皇后的凤华宫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可是,秦帝近日来操心珑佳公主的婚事,又听闻木府这一日发生一件牵扯到珑佳公主的事情来,便来凤华宫,同司马皇后商议。 斛律贵妃一进宫,便受到秦帝专房独宠,司马皇后独守凤华宫,徒有白华之怨。这次秦帝突然闯进风华宫,司马皇后喜出望外,率领全部宫娥迎接秦帝的到来。与斛律贵妃相比,司马皇后统领后宫三十余年,对宫内宫外了解不少,喜欢分析人物长短之处。而斛律贵妃善于为秦帝献出柔情蜜意,此是司马皇后的短处。司马皇后稍作思忖,推测出秦帝此行的目的所在,便向温柔娇媚的斛律贵妃取经,扬长避短,借机多挽留圣心几日。司马皇后屏退左右太监和宫女,替秦帝宽衣解带,殷勤伺候秦帝上床。 秦帝平躺下来,最关心的当然是珑佳公主,遂和声问道:“紫萱怎么样?” 司马皇后笑道:“臣妾今日下午把紫萱请进宫来,紫萱挑了几件衣服。臣妾令其在宫里住一晚,她还是不愿意,匆匆赶回府里去。” 秦帝微微一笑道:“朕对雄儿与昊儿都放心,紫萱还是这般顽皮任性,朕始终放心不下。” “臣妾疏于管教紫萱。”司马皇后神情柔和,浅笑道,“莫非陛下想让紫萱尽快下嫁?” “紫萱老大不小了,朕是时候替她找一位贤婿,好让她安守本分。”秦帝淡然笑道,又话锋一转,“听说木家世子木无悔打伤其弟木无愧,可有此事?” “臣妾听紫萱讲过,紫萱说木无悔下手很重,紫萱真是恨死木无悔了。” “看来他们兄弟俩是为了紫萱而发生打斗。”秦帝笑了又笑,语调变得平和了许多,“朕前一阵子忙于国事,无暇顾及紫萱。如今,政事少了一些,朕正好腾出手来替她找一位如意郎君。” 司马皇后淡淡道:“陛下可有合适人选?” 秦帝笑道:“你说说看?” 司马皇后凝神深思片刻,娓娓道来:“紫萱与木无愧自小就是青梅竹马,两人一块儿长大,如今也是新影不离。十年前,臣妾时有头疼心虚的症状,听说木夫人医术高明,便请她进宫为臣妾把脉治疗。那时候,木夫人过于喜爱木无愧,便令她的女仆徐妈妈把木无愧抱进凤华宫来。木无愧一样调皮捣蛋,紫萱不知怎么么的,喜欢找他玩。自从有了木无愧这个玩伴,紫萱每每请求臣妾叫来木无愧,陪她玩耍。看着紫萱、木无愧同几个宫女一起玩捉迷藏、老鹰抓小鸡、踢毽子这些游戏,臣妾当时觉得木无愧是个讨人喜爱的孩子。后来没想到两人性情越来越相仿,紫萱越来越不像话,三天两日就要求臣妾命木夫人带着木无愧进宫。那时,臣妾身体抱恙,也想与木夫人聊些医道方面的事情,两个小孩乘机凑在一起玩耍。到后来,没想到紫萱为了玩耍,居然偷偷地遛到木府去。臣妾为此多次管教紫萱,可是紫萱倔强很,就是不听话,臣妾也拿她没办法。到了去年及笄之年,她越来越荒唐,竟然为了与木无愧在一起,要求陛下为她单独开府。臣妾现在有些后悔,不该让木夫人带木无愧进宫来,也省得今日的麻烦。如今,看来紫萱非木无愧不嫁了。” 秦帝神色凝重,不悦道:“木无愧家世尚可匹配紫萱,但是好逸恶劳,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成不了器。紫萱是朕掌上明珠,朕岂肯让他白白误了紫萱的一生。大秦以武立国,天下至今未能统一,朕决定找一位文武双全的驸马,方能不辱皇家体面。” 司马皇后附和道:“紫萱本是清纯听话的好孩子,可木无愧玩岁愒日,专好拈花惹草、偷香窃玉,爱使一些小伎俩,把紫萱哄得团团转,紫萱就是被他带坏的。臣妾以为不能由着紫萱的性子来,找一位严厉的驸马才能管住紫萱。” 秦帝笑道:“皇后可有合适人选?” 司马皇后素知秦帝喜好分析人物品性,思虑一番,决定采用迂回战术,以勾起秦帝的兴趣,遂柔声道:“尚书令娄奋强的长孙娄钊年方二十,在蓝田县担任县令一职,可谓是年轻有为,是个可造之材,陛下以为如何?” 秦帝微微一怔,冷冷道:“此子乃平庸无华之辈,素无政绩。朕是看在娄奋强的面子上,让其一直担任县令。紫萱聪明伶俐,娇俏可爱,此人愚笨懒散,怎可匹配紫萱?” 司马皇后笑道:“左尚书六子左尉年方二十六岁,在东都洛阳刺使府任功曹一职,此人出类拔萃,在左尚书诸子中拨得头筹。依臣妾来看,此人前途不可限量,紫萱下嫁给他,可称得上是郎才女貌。” 秦帝摇了摇头,苦笑道:“此人虽然有些许名声,不过是贪名好利之徒,况且其年龄与紫萱相差太大,而且妻妾成群。紫萱年方二八,正当妙龄,朕岂肯甘心将紫萱许配给他?” 司马皇后笑言:“邓仆射小儿子邓涛含章挺生,芝兰玉树,颇通武艺。邓仆射最爱此儿,常令其陪伴左右,教他为官之道。邓涛今年才18岁,就娶到左尚书知书达理、才貌双全的六女儿玉贞。臣妾当时就有些后悔,没有及早劝陛下将紫萱许配给邓涛。紫萱哪里都不差,就是诗书方面跟玉贞有点差距。” “皇后不要丧气,虽说邓涛有点武艺,像模象样,但是安于现状,胸无大志,缺乏阳刚果敢之气,难成大器。若是把紫萱嫁给他,朕也有些不甘心。”秦帝淡淡笑了一笑,神情又变得严肃起来,“这些纨绔子弟华而不实,徒有其表,朕不看外表,看重里子。” 司马皇后略作思忖,轻声道:“臣妾听闻燕国太子慕容宏文武双全,智勇兼备,素有军功,将来继承燕国大统。若是把紫萱嫁给慕容宏,可谓是门当户对,紫萱将来统领六宫,富贵至极,不可言喻。“ 秦帝脸色变得阴沉,厉声道:“燕胡乃蛮夷之族,素性残暴,毫无人性。燕王素来狡诈多疑,朕深为不齿。慕容宏虽有龙姿凤表,但其生性奸诈,又好酒色,倘若把紫萱嫁给他,紫萱只能在痛苦中煎熬,朕于心不忍。” 司马皇后和声道:“晋国曹王司马明刚胆识过人,左右逢源,深得晋廷朝臣的拥护。无论是文韬武略,司马明刚远胜其弟太子司马明聪。司马明聪愚不可及,若是他登基,怕是守不住江南。臣妾料想司马明刚必将取代司马明聪,践位东宫。倘若把紫萱嫁给司马明刚,紫萱将来也能凤临江东。再者,晋国蔡王司马明凡为人刚正,心性耿直,胸襟开阔。若是把紫萱嫁给他,做一王妃,也算是不辱没紫萱高贵的公主身份。“ 秦帝咳嗽两声,不悦道:“司马明刚野心勃勃,为人刻薄寡义,难得善终,未必能正位东宫。如果将紫萱嫁给他,以紫萱的性子,定会苦不堪言。司马明凡有勇无谋,难堪大任,怕是与储位无缘。虽说他是朕外甥,但是与紫萱极为不配,朕也不能为了长辈私情而误了紫萱一生。” 司马皇后露出欣慰的笑容,道:“臣妾想把紫萱留在身边,不愿她嫁到远在千里之外的邺城,或者建康。看来,陛下是笃定要把紫萱嫁给木家世子了。” “除他之外,朕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秦帝捋了又捋快要斑白的黑须,笑道,“皇后认为木无悔怎么样?” 司马皇后笑道:“木无悔年方十八岁,年龄与紫萱相当,尚未婚配。他高大魁梧,玉树临风,武艺高强,在大秦青年才俊之中位列翘楚,人们称其为‘将门虎子’。他素有进取之心,未及冠之年便居振威将军之职,将来大有可为,做个大将军应该不成问题,邓涛、左尉、娄钊之流,只能望尘莫及。” “木无悔刚毅果敢,生性沉稳,早就对紫萱有爱慕之心。而紫萱任性捣蛋,屡屡顶撞朕,木无悔正好替朕管教她。”秦帝嘴角挂满笑意,但是话锋一转,“前些日子,朕一时鲁莽,委屈了木家,朕正好将紫萱许配给木无悔,以此弥补朕对木家的亏欠。” “陛下思虑周全。放眼大秦,唯有木无悔才是紫萱的东床快婿,臣妾也认为木无悔最适合不过了。” 秦帝哈哈大笑道:“皇后,没有发现木无悔有几分像朕吗?” 司马皇后皮笑肉不笑道:“的确有几分。可是,紫萱素来青睐木无愧,只怕她宁死不从。” 秦帝顿时笑意全无,正声道:“皇后可有良策,让紫萱不再使性子。” 司马皇后默然半晌,然后缓缓睁开双眸,笑道:“陛下若是强行下旨,将紫萱许配给木无悔,臣妾倒担心紫萱会玩命。臣妾倒想到一计,可令紫萱回心转意。” 秦帝眯着眼睛道:“说说看。” 司马皇后柔声道:“木无愧虽然天性顽劣,但也惧怕木夫人。臣妾明日请木夫人进宫,让其对木无愧做工作。只要木无愧当面拒绝紫萱,即便紫萱百般不愿,也会对木无愧死心。只要木无悔苦苦追求紫萱,紫萱焉能不动心?” 秦帝喜笑颜开道:“朕早有此意,没想到皇后与朕心有灵犀。此事交由你来办,朕决定择一良辰吉日,为紫萱赐婚。” 时至夜深人静,秦帝讲得口干舌燥,司马皇后起身下床,为秦帝端来一杯蜜水。许久没有享受到司马皇后贴心伺候,秦帝一饮而尽,顿觉神闲气定,将忧心诸事统统抛诸脑后。司马皇后拉上凤帐,殷勤地为秦帝垫好凤枕,服侍秦帝睡下,又盖好凤被,秦帝在一片温柔之中顿感睡意来袭,很快进入梦乡。 第三十五章 探伤送礼 这一日清晨,司马皇后命朱总管来到木府,请纪蕙兰进凤华宫议事。纪蕙兰明白司马皇后的意思,打扮妥当后,乘司马皇后凤撵赶往凤华宫。 宫撵行驶到凤华宫大门口附近停下来,梅红拉开车帘,扶着纪蕙兰下车,朱总管将纪蕙兰一行带到凤华宫昭香殿。司马皇后已备好上等碧螺珍珠茶,等候纪蕙兰的到来。 纪蕙兰顿首道:“臣妇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凤体金安。” “木夫人,请起。本宫有要事需要与夫人商量,夫人请上座。”司马皇后连忙起身,笑脸相迎,“来人,看茶。” 两位宫女立即上前,分别给皇后、纪蕙兰倒茶。皇后举起茶杯,笑着说:“夫人请。” 纪蕙兰道:“皇后娘娘先请。” 司马皇后慢慢地轻抿一口,纪蕙兰也跟着饮一口,两人依次放下绣有凤纹的薄胎玉制茶杯。 司马皇后微笑着说:“夫人与本宫有十多年的交情,本宫就不拐弯抹角。皇上与本宫打算将紫萱许配给尊夫人世子,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纪蕙兰推迟道:“小儿无悔何德何能,竟受陛下与娘娘的看重,只是无悔有些莽撞,脾气执拗,怕是以后要经常冲撞公主殿下,臣妇担心公主殿下约束不了小儿。” “无妨。紫萱这孩子天性活泼好动,又贪玩,都怪本宫疏于管教,把她宠坏了。陛下和本宫打算让无悔多管教紫萱,好让紫萱多学一些为人妇之道。令世子为人刚毅,英勇沉稳,又有担当,最适合管教紫萱,请夫人莫要推却。” 司马皇后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纪蕙兰不好再次推让,“承蒙陛下与娘娘看得起小儿,臣妇定当管教好小儿,让小儿与公主殿下和谐相处。其实公主殿下活泼可爱,生性爽直,这倒是臣妇所喜欢的。此事全凭陛下与娘娘做主,臣妇俯首听命便是。” 司马皇后道:“尊夫人的二公子也是贪玩,两个贪玩的孩子不宜在一起。二公子打小与紫萱就在一块儿玩耍,两人又有多年的交往,本宫担心二公子不愿意。” “两人性情相仿,确实不适合在一起。娘娘尽管放心,臣妇早已为小儿无愧选好拙妻。无愧虽贪玩,但还是听从臣妇管教。” “既是如此,不知尊夫人选的是哪家闺秀?” 纪蕙兰柔声道:“是臣妇的府中一位丫鬟。此女年龄尚小,但是乖巧温顺,秀外慧中,臣妇已将其收为义女。” 司马皇后颇感意外,正色道:“二公子身份如此高贵,娶一位丫鬟,岂不是委屈了二公子?” “哪里,哪里。此女聪明伶俐,而且才貌双全,这是臣妇所看重的。无愧不在乎她的身世,很喜欢她。” “不知夫人带来否?” “臣妇今日来得太匆忙,一时忘记带上她。” “夫人事先全然不知本宫之意,来日本宫当亲自去贵府面见她。” “何须娘娘大驾,臣妇自当亲自带上她来拜见娘娘。”纪蕙兰微微一笑,“臣妇与家夫商量过,更立小儿无愧为世子,以此作为补偿,不知陛下与娘娘意下如何?” “只要二公子肯拒绝紫萱,本宫料想圣心照准。” 纪蕙兰谢过司马皇后,司马皇后达到了预期目标,亲自将纪蕙兰送出凤华宫,又安排朱总管将纪蕙兰送回木府。 纪宛如伺候木无愧用完早膳,木无愧饱食一顿后,仰躺在床上。纪宛如拆下木无愧胳膊上的绷带,重新敷上金疮药。木无愧闲来无事,细细打量纪宛如,只见纪宛如明眸皓齿,双颊温润,脸上挂着几丝笑容,动作又是那般轻盈娴熟。纪宛如突然注意到木无愧在窥视她,似是有些害羞,遂垂下双目。 木无愧心血来潮,想挑逗纪宛如,趁纪宛如没注意,突然抓住纪宛如的左手。纪宛如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鸟,赶紧收手。可是,木无愧紧紧抓住不放,纪宛如停止敷药,神色慌张地问道:“无愧哥哥,有事吗?” “妹妹的手有点冰凉。”木无愧眯着眼睛笑道。 “是吗?” “别这么严肃,笑一个。” 纪宛如满脸通红,低头道:“宛如笑不出来。” “要不唱一支歌给哥哥听。” “等哥哥伤势好了,宛如再唱给哥哥听。” “我现在很想听,你的嗓子是那么温润如玉。” “哥哥的伤势尚未恢复,需要敷药,要是珑佳公主看到,多不好呀。” 由于敷药要紧,木无愧也不想强逼纪宛如,遂柔声道:“那好吧。” 恰在这时,珑佳公主兴冲冲地闯进来,见纪宛如如此为木无愧大献殷勤,不由得怒道:“宛如,你在干什么?” 木无愧先是一惊,缓过神来,打圆场道:“姐姐莫要生气,宛如只是替小人敷药。” 珑佳公主怒道:“你娘为什么不替你敷药,偏偏找她呢?” 木无愧柔声道:“姐姐有所不知,今日一大早,朱总管把我娘带到皇后娘娘凤华宫去了,所以不得已才请来宛如。” 纪宛如迅速包扎好木无愧的伤口,准备撤去,珑佳公主一把拦住纪宛如,横眉怒目道:“宛如,以后没事不要到无愧房间来,否则,有你好受的。” 纪宛如躬身道:“奴婢谨记公主殿下教诲。” 珑佳公主这才放纪宛如出去,木无愧挤眉弄眼道:“这不管宛如的事,是小人请宛如来的。” 珑佳公主抿住嘴唇,质问道:“本公主允许你请宛如来了吗?” 木无愧淡淡笑道:“姐姐莫要生气,宛如向来安分守己。小人是想让伤势尽快恢复过来,以便早日下床,陪姐姐玩耍,姐姐不乐意吗?” “你小子总是有一大堆理由,本公主看见宛如就不爽。”珑佳公主来到木无愧床边坐下,抚摸木无愧的伤口,“好些了吗?” 木无愧笑道:“托姐姐的福,小人感觉好多了。” 珑佳公主脸上挂满笑意,又吩咐香秀与兰芷提来一些物品。香秀将一精致的小木盒子递给珑佳公主,珑佳公主打开盖子,木无愧定睛一看,原来是某种根茎,可是从来没见过,便问道:“这是什么?” 珑佳公主笑盈盈道:“没见过吧,瞧你孤陋寡闻的样子,这是产自并州的上党参,将此熬汤喝,此汤有活血化瘀的功效。喝下此汤,你便很快恢复过来。” 木无愧眼圈湿润道:“姐姐为何对小人这么好?” 珑佳公主微微一怔道:“你小子真笨,还不明白姐姐的心意吗?” 木无愧憨笑道:“姐姐对小人最好。” “你小子可别辜负我。”珑佳公主嘴角翘起,挂着一丝笑意,又从香秀手中接过一个布袋子,放在木无愧眼前,“这是我昨日挑得的两件裘皮袄。如今,天气越来越冷,你正好穿上,保你温暖舒服地过冬。” 木无愧轻轻抚摸裘皮袄,这袄若软舒服,遂笑道:“姐姐费心了,这些衣物小人不缺,小人受之有愧。” 珑佳公主撇嘴道:“你府上的衣物能跟这相比吗?莫非你嫌弃我?” 木无愧挽住珑佳公主的手,微笑道:“小人感谢姐姐都来不及,怎会嫌弃姐姐,小人只好收下了。” “这才错不多。”珑佳公主将裘皮袄塞进袋子里,兰芷将另一条布袋子放在珑佳公主面前,珑佳公主和声道:“这两件裘皮袄是给你娘的。” 木无愧惊叫道:“这些东西价值不菲,想必都是宫中稀世之物。姐姐送给小人这么多贵重东西,小人不知如何感谢姐姐?” 珑佳公主稍作思忖,浅笑道:“我向来没要求你感谢我,不过这些东西可不是白送的,你可要衷心伺候我,让我天天开心。” “小人自当尽心尽力。”木无愧兴奋地从床上跳下来,满心欢喜道:“姐姐,咱们去赏鱼,怎么样?” 珑佳公主征楞道:“你伤势好些么?” 木无愧喜笑道:“好的差不多了,下地走动完全没问题。” 木无愧穿上外套,珑佳公主拿出一件雪白色的裘皮袄,披在木无愧身上。 木无愧将三人带至暖阁,两个大水晶鱼缸位于暖阁窗户前。木无愧打开窗户,和煦的阳光直射水晶鱼缸,水晶鱼缸闪闪发亮,晶莹剔透。各种色泽的金鱼欢快地游来游去,不时啃食草料。平日里,木无愧几乎每天都要给金鱼喂食草料。天气寒冷时,委派下人将水晶鱼缸搬到将军府暖房里去;天气暖和时,则安排仆人将其抬到搬到后花园中。 “小人可把这些宝贝养的白白胖胖的,没有让姐姐失望吧。”木无愧指着五彩斑斓的金鱼,又去打开水晶缸的盖子。 “你小子,还算把我放在心上。”珑佳公主得意地笑了又笑,又从旁边的木桶里抓起一把金鱼藻,丢进两个水晶缸里。一群金鱼从四周游过来,围啃金鱼藻。珑佳公主忍不住将手伸进去抚摸金鱼,木无愧赶紧伸手阻止,温言道:“姐姐,这水冰冷,莫要冻坏手。” 珑佳公主莞尔一笑,“想不到你还是蛮心细的。” 木无愧呵呵笑道:“姐姐如此重要,小人自然不会让姐姐受到半点伤害。” 木无愧清晨发现玉环死在圈里,刚才一直不敢告诉珑佳公主,见她现在心情大好,正好趁机告诉她。木无愧轻声道:“姐姐,小人昨日中午发现玉环死在狗圈里。” 珑佳公主脸色大变,眉头紧皱,怒道:“它是怎么死的?是冻死的吗?” 木无愧摇头道:“小人给玉环的狗舍关上了门,又给玉环加盖了厚厚的棉被,不可能是冻死的。” “难道是饿死的,抑或是有人害死的?” “不可能是饿死的,小人昨日上午还看到玉环好好的,吃的香,睡得暖。” “难道是被人害死的?你向来宅心仁厚,除了你哥,没人跟你过不去,肯定是你哥干的。我去找他算账。”珑佳公主怒气冲霄,正准备冲出去。 木无愧迅速拉住珑佳公主,和声道:“姐姐,如今毫无真凭实据,不能认定是小人之兄干的。姐姐即便去找他理论,也毫无用处,只怕到时我娘会责备小人,说我凭空诬陷大哥。” “你怎么如此胆小?玉环就这样白死了吗?” 木无愧躬身道:“此事怨不了别人,是小人没有照顾好玉环,请姐姐责罚。” 珑佳公主怒气消退了一大截,扶着木无愧,柔声道:“你向来为人忠善,姐姐怎会怪你呢。何况你不是故意的,姐姐不会怪你的。” 木无愧肯求道:“小人不想因此事与大哥闹翻脸,请姐姐答应小人,不去找大哥争辩。” 珑佳公主思虑片刻,道:“只要你平安无事,姐姐便放心了,姐姐怎会为了玉环而让你不开心呢?” 木无愧喜极而泣,道:“多谢姐姐宽容大度。” “本公主再也不想看到你那个可恶的大哥,咱们继续赏鱼。” 梅红突然闯进来,神情有点慌张,急言道:“公主殿下,宫里来人,说是皇后娘娘卧病在床,请殿下速去凤华宫。” 珑佳公主闻之脸色大变,但有些不相信,狐疑道:“怎么可能?本公主昨日下午见过母后,她还是好好的,怎会病倒。” 木无愧婉言劝道:“小人料想皇后娘娘只是微恙,公主殿下莫急,去一趟凤华宫一切自然明了。” “嗯。”珑佳公主深情地望了一眼木无愧,“你好好养伤,姐姐明日再来看你。” 纪蕙兰与朱总管共同乘撵,回到木府。纪蕙兰为了避嫌,径直回到绣房内室去。珑佳公主急匆匆赶到木府客厅,只见是朱总管带领几个小太监,正在等候。 珑佳公主不免有些焦急,急促问道:“母后所患何病?” 朱总管躬身道:“太医已为娘娘看过病,娘娘正卧床休息,但是很想见殿下一面。” “知道了。”珑佳公主与朱总管各自乘车赶往风华宫。 第三十六章 无愧让步 木师安下朝回到府中,看到纪蕙兰独自一人在房间闷坐,料想她有心思。秦帝与司马皇后直接要将珑佳公主许配给木无悔,纪蕙兰深知珑佳公主与木无愧百般不愿,不免心里打鼓,五味杂陈。 木师安淡然道:“师妹有心事吗?” 纪蕙兰见到木师安,正好与他探讨这件事,遂将此事全部告知木师安。 “这事确实很麻烦,让我好好想一想。”木师安陷入深思之中,半晌方道:“珑佳公主公主同意了吗?” 纪蕙兰冷冷道:“肯定不会同意。珑佳公主刚才看望了无愧,送给无愧两棵上党参,还为无愧精挑细选了两件裘皮袄,她也送给妾身两件五云裘。” “公主殿下此举是什么意思?”木师安微微一怔。 纪蕙兰埋怨道:“明摆着是非无愧不嫁,这你也看不懂吗?” “珑佳公主非要执念于无愧,无愧有哪一点好,我真是不明白。”木师安眉头紧皱,又有些好奇,想亲眼目睹五云裘,“我曾听说五云裘是稀世宝袄,难得一见,花费千金也未必买到此袄,不知师妹放在哪里?” “你呀,不关心正事,看什么五云裘?”纪蕙兰轻蔑瞪了木师安一眼,指向绣床旁边的一个木箱子。 木师安打开箱子盖,发现此裘色彩绚丽,忍不住摸了又摸,感觉此裘轻软柔滑,爱不释手,只可惜不是送给他的,也不适合他穿。 木师安来到纪蕙兰身旁坐下,苦笑道:“师妹真是好福气,珑佳公主居然对你大献殷勤,我却没这么好的命穿这样的宝袄。” 纪蕙兰秀眉一挑,怒道:“如今,两个孩子为了珑佳公主闹得不可开交,你却有闲工夫跟妾身耗时间。” 木师安嘿嘿一笑,道:“师妹何必动怒,我只是想看一眼你的宝贝,又没什么打紧的。再说,无悔、无愧都是我的亲生儿子,我能不着急,只是一筹莫展。” 纪蕙兰秀眉微蹙,道:“妾身思虑再三,只有劝无愧主动拒绝珑佳公主,珑佳公主才会死心。妾身再教无悔一些哄她开心的技巧,方能促成无悔与珑佳公主两人姻缘。” 木师安狐疑道:“如今,无悔打伤无愧,你却要无愧放弃珑佳公主,无愧会听你的吗?” 纪蕙兰瞟了一眼木师安,不悦道:“无愧是妾身生的,妾身还不了解他吗?妾身自有办法说服无愧,何况还有宛如。” 木师安喜笑颜开,道:“还是师妹有心窍。” “你呀,一股脑儿钻进庙堂,不去了解孩子们。”纪蕙兰指着木师安的脑门,略有责备,又平心静气道,“晚膳之后,你我去劝劝无愧。” 珑佳公主冲进司马皇后寝殿,只见她母后安详地卧在凤床上,双目微闭。司马皇后见女儿过来,一脸喜色,吩咐宫女给女儿准备蜜水。 珑佳公主完全看不出她母后有半点病样,反倒是在小憩,遂质问道:“母后得了什么病?” 一位宫女将司马皇后扶起,司马皇后便坐在床头,缓声道:“本宫近来身子虚,时有头晕、头疼之症状,幸好太医开了药方子,本宫吃了一点药,便觉得好些。” 珑佳公主坐在司马皇后身旁,略有怒意道:“既然母后并无什么影响,女儿也是经常来看望母后,母后今日为何急匆匆把女儿喊过来?” 司马皇后征楞一下,方道:“你两位皇兄早已成家立业,唯独你尚待字闺中。可是,本宫年事已高,怕是活不了多久,想在有生之年把你的终身大事给办了。” 珑佳公主惊诧道:“父皇可有此意?” “本宫与你父皇想法一致。你有什么想法吗?” 珑佳公主估计秦帝与司马皇后看不上木无愧,便装作不着急的样子,“女儿还小,想多自在几年。” “你已不小了,是时候找一位如意郎君。母后支撑不了多久,难道你甘心让母后看不到你的喜事吗?” 珑佳公主一时口塞,思忖片刻方道:“父皇与母后为女儿选的驸马是谁?” 司马皇后徐徐道来:“你是大秦最尊贵的公主,只有文武双全、品貌兼备的青年才俊才能匹配与你。你父皇与本宫经过精挑细选,发现只有担任振威将军最适合你。” 珑佳公主早就料到司马皇后看重的人选是木无悔,没有显得大吃一惊,只是脸色难看,“母后明知女儿最讨厌木无悔,为何要将女儿下嫁给她?” 司马皇后怒道:“木家世子哪里不好,令你生恨?” 珑佳公主怒道:“此人简直就是冷血动物,女儿死也不愿嫁给他。” 司马皇后不由得怫然作色道:“胡闹。木家世子含章挺生,英俊潇洒,温文尔雅,智勇兼备,样样都好,又是将门虎子,将来要做大将军。你父皇与本宫费尽心机,为你觅得此佳婿,你却不知好歹,只看表面,不看里子,枉费你父皇与本宫一片好心。木无愧那小子只逞口舌之快,你就被他的甜言蜜语哄住,却要死心塌地委身于他。他有哪里好呢?你难道不知他口蜜腹剑、笑里藏刀吗?那小子整日游手好闲,花心狎妓,中看不中用,顶多是一个不肖的纨袴膏粱而已。你嫁给他图什么呢?你若是嫁给他,终身受苦不说,他还要败尽你一切财产,说不定某个时候你被他害死,到那时悔之莫及,母后想帮也帮不了你。” 珑佳公主气得大怒道:“木无愧虽然能力不及木无悔,但是他乖巧听话,善解人意。木无悔做了大将军又能咋样?说不定某个时候命丧疆场。女儿若是嫁给他,难道要为他守寡。” “你贵为大秦公主,木无悔岂敢冲撞你,他只会对你百依百顺,事事听从于你。何况,你父皇如此宠爱你,怎会舍得让他亲身赴险呢?再说,他武艺出众,天下又有多少人能打败他呢?你为何还是这般执迷不悟呢?”司马皇后怒意更盛,气喘吁吁,一名贴身宫女急忙为司马皇后顺气。 “不管父皇与母后怎样劝女儿,女儿此生非木无愧不嫁。若是强逼女儿,女儿就死给你们看。”珑佳公主怒而拂袖离去。 司马皇后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越来越不像话,怅然若失,静思片刻后才平静下来。虽然女儿执拗,但有杀手锏在,司马皇后倒也不担心女儿不从。珑佳公主本想再去看望木无愧,怎奈夜幕降临,只得打道回府,打算明日再去看望他。 晚膳过后,木府像往日一样灯火通明。皎洁的月光倾泻进木无愧的房间,两根大白色蜡烛还在燃烧,屋内顿时锃光发亮。木无愧躺在床上,尽情逗弄波斯猫。 纪蕙兰叫来纪宛如,同木师安一起来到木无愧房间。木无愧听到敲门声,迅速去开门,见是三人同来,有些吃惊,便问:“爹、娘,你们找孩儿有什么事么?” 纪蕙兰神色自若,道:“进去再说。” 木无愧将波斯猫抱到犬笼子里,再仰躺在床上,依偎在被窝里。纪蕙兰、木师安坐在床边,纪宛如侍立在一旁。 纪蕙兰柔声道:“爹、娘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 木无愧料想定是大事,便催促道:“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要与孩儿商量?” 纪蕙兰温言道:“陛下与皇后娘娘决定将珑佳公主许配给你大哥。娘明白你与公主殿下情投意合,但是为了木家的安危,爹娘不敢抗旨,希望你能理解爹娘的苦心。” 木无愧大吃一惊,忐忑不安道:“公主同意了么?” “皇后娘娘今日上午已向娘传达陛下的诏命,陛下不久将会下旨赐婚,公主殿下也不敢抗旨。” “珑佳公主一定会以死抗争,难道陛下甘愿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掌上明珠死去吗?” 纪蕙兰紧紧握住木无愧的手,含泪道:“陛下自然不会让公主殿下死去,但是陛下可以派人严加看管公主殿下。你若还是要与公主殿下来往,那便是抗旨,抗旨可是死罪,爹娘不愿意失去你。” 木师安插话道:“无愧,陛下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上一次,咱们木府三十多条命,差一点就没了。陛下与皇后娘娘对你没有一点好感,你何苦执迷于珑佳公主。” 木无愧失声道:“孩儿便与公主殿下离开长安,浪迹天涯,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藏起来,皇上也奈何不了孩儿与公主殿下。” “你若只顾自己,那么木府所有人将要为你丧命,你不要爹娘了吗?”纪蕙兰眉头紧皱,闪着泪光,又把纪宛如拉到床前,“娘知道你是喜欢宛如的,难道你也不要宛如吗?” 木无愧看了一眼纪宛如,见她眼里噙满泪水,心疼道:“若是娘愿意让孩儿与宛如在一起,孩儿愿意带宛如一起走。” 木师安不由得大怒道:“你不要爹娘,也就罢了。可是,公主殿下与宛如势同水火,怎容你带走宛如。你想同时带走她们俩,只怕是痴心妄想,再说公主殿下愿意跟你浪迹天涯么?” 木无愧厉声道:“为什么大哥继承父亲的爵位,而孩儿却一无所有?大哥明知公主殿下讨厌他,他却还要与孩儿争抢?为什么爹娘要与陛下、皇后一起逼迫孩儿放弃公主殿下?爹娘当年不是抛弃外公、外婆,躲到明月山吗?孩儿能说服珑佳公主,为何不能带着公主殿下和宛如一起走呢?” 木师安气得火冒三丈,怒斥道:“你大哥虚心向学,积极进取,血战疆场,赚得一番功名,陛下才授予你大哥振威将军一职,为父脸上也有光彩,你兄长继承父志,爵位理所归他,何况他还是长子。而你庸庸碌碌,蹉跎岁月,虚度光阴,只知吃喝玩乐,一事无成,那里匹配珑佳公主?为父把世子大位白白送给你,指不定哪一日木府毁于你之手。你不知羞愧,竟敢口出狂言,大言不惭,为父怎么教出你这种不肖逆子?” 木无愧素知他爹偏向他大哥,但又气在头上,不敢与之争辩,倒是纪蕙兰出来打圆场,瞪了木师安一眼,道:“你就少说两句,无悔还小,不懂事。” 木师安这才打住,神情稍微缓和。整个气氛任然显得异常凝重,纪蕙兰略作思忖,缓声道:“无愧,等你大哥娶了珑佳公主,住进公主府后,你便是木府世子,木府将归你所有,爹娘将操办你与宛如的终身大事,你不愿意么?” 木无愧低头垂目,没有吱声。纪蕙兰徐徐劝道:“无愧,你看宛如娇艳俊俏,温柔恬静,又会女红、医术,而珑佳公主什么都不会,只剩空架子,你何必执念于她呢。” 木师安见儿子还是不肯答应,怒道:“你若不答应,为父就把宛如许配给你大哥做小妾,再把你关起来,休想再见珑佳公主和宛如。” 木无愧顿时心惊肉跳,但是难以割舍珑佳公主,又不想抛弃爹娘和纪宛如,正进退两难,陷入沉思之中。纪蕙兰认为儿子还是不愿舍弃珑佳公主,遂从怀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架在脖子上,颤声道:“无愧,你要宛如,还是要公主殿下?你若是不肯放弃公主殿下,娘就死在你面前。” 纪宛如大惊失色,呼喊道:“娘不要轻生。” “师妹,你真要做傻事。”木师安大吃一惊,很快缓过神来,认为这是做样子给儿子看,面色便平静了许多。 木无愧想到他爹向来对他严厉有加,只有他娘慈爱体贴,顾不了多想,迅速抓住他娘的手,又见纪宛如泪水汪汪,遂含泪道:“娘莫要抛弃孩儿,孩儿答应娘便是。” 纪蕙兰喜极而泣,道:“你真的同意了娘吗?” 木无愧夺过纪蕙兰手中的匕首,缓声道:“孩儿发誓不再纠缠珑佳公主。” 纪蕙兰喜道:“珑佳公主明日肯定会来看你,你要当面拒绝她,她才会死心。从今日开始,娘不再阻拦你跟宛如在一起。” 木无愧微微点头,将匕首丢在地上,纪宛如捡起匕首。 木师安喜笑道:“这才像话嘛。” 纪蕙兰望了一眼窗户,月色更加皎洁,银光射进窗户,窗前银白一片,外面悄寂无声,显然已是夜深人静。纪蕙兰柔声道:“无愧,时候不早了,你要早点休息,这样才有利于伤势恢复。” 纪宛如温言道:“无愧哥哥,宛如给你打热水去,洗个热水脚更易入睡。” 纪蕙兰指着纪宛如,笑道:“无愧,你看看,宛如多么贤惠体贴的姑娘。换做是珑佳公主,你可要伺候,要替她洗脚。” 木无愧会心一笑,望了一眼纪宛如,“有劳妹妹了。” 木师安明显有些困倦,连打了几个哈欠,催促道:“师妹,咱们睡去吧,我都要困死了。” 木师安、纪蕙兰离开木无愧房间,纪宛如不一会儿打来一壶热水。木无愧坐在床边,将脚伸进盛有热水的木桶里,纪宛如一边揉捏搓洗,一边柔声道:“哥哥当面拒绝珑佳公住,只怕他接受不了。” 木无愧抚弄波斯猫,笑道:“妹妹不用担心,我当面拒绝她,只是把她气走,不会用严词刺激她,想必她慢慢地会理解我。” 纪宛如颤声道:“可是,我怕……” 纪宛如欲言又止,木无愧察觉到纪宛如眼神中似有忧郁之色,便猜到她的心思,“妹妹,不用怕。珑佳公主若是为难你,哥哥一定会护着你。她若欺负你,哥哥就教训她一顿。” 纪宛如心中疑虑涣然冰释,低头粉面含春,一会儿工夫洗好木无愧双脚,又用干净的毛巾擦干。纪宛如提走洗脚水,朝木无愧莞尔一笑,木无愧关怀道:“妹妹辛苦好一阵子,早点休息,明日可要陪哥哥玩耍。” 纪宛如笑而不语,木无愧顿感舒适惬意,钻进被窝里,片刻便觉睡意来袭,将这一日发生的诸多事情统统抛诸脑后,美美睡上一觉。 第三十七章 爱恨交织 十月下旬,初冬的长安尚未飘雪,但是清晨却是寒风冷冽。木无愧还在被窝里呼呼大睡,却被敲门声惊醒,挣开睡眼惺忪的双眼,又听到门外清脆的叫声,没穿外套便从床上跳起来去开门。他刚来到门旁,便闻道一股香喷喷的味道,只见纪宛如跟前几日一样端来早餐。木无愧赶紧吩咐纪宛如进屋,又关上门。 木无愧迅速穿好外套,纪宛如温言道:“哥哥请用餐。” 木无愧脸蛋红一阵,白一阵,觉得不好意思,缓声道:“我还没洗漱。” 纪宛如将餐盘轻轻放在桌上,柔声道:“宛如替哥哥打水去。” 木无愧觉得过意不去,缅腆笑道:“我很懒,又给妹妹添麻烦了。” 纪宛如轻声道:“哥哥伤势尚未完全痊愈,起得晚也是正常的,宛如略尽绵薄之力,也是应该的。” 木无愧呵呵笑道:“多谢妹妹了。” 纪宛如立即去打水,木无愧打开餐具盖子,肉夹馍、小米粥、玉米桂花酥和腌制萝卜干展现在眼前。木无愧一看这些美味佳肴,快要流出口水来,但是只能等梳洗完才能享用这些精美的食物。 木无愧稍作洗嗽后,填饱了肚子,便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纪宛如撤走空盘子。俄而,纪宛如来到木无愧跟前,木无愧乐呵呵笑道:“妹妹是来陪哥哥玩耍的吗?” 纪宛如低头浅笑道:“宛如帮哥哥梳理头发。” “莫非是我头发有些乱。”木无愧颇感意外,拿来铜镜一照,发现头发散乱,原来是今早起得太匆忙,无暇顾及头发,遂笑道,“还是妹妹有心。” 纪宛如掩口一笑,又微微点头。平日里,木无愧要么自己亲自梳头,要么请丫鬟帮忙梳头。这一次,居然是纪宛如主动帮忙,木无愧不由得心里像是吃了蜜似的甜美,坐到梳妆台前,纪宛如拿起木梳子,很顺当地理顺木无愧乌黑柔顺的头发。 纪宛如轻盈地为木无愧插上银簪,木无愧对着铜镜照了又照,颇感满意。 木无愧笑嘻嘻道:“妹妹,觉得哥哥长得怎么样?” 纪宛如轻笑道:“哥哥自然是英俊帅气。” 木无愧透过铜镜,欣赏纪宛如的容貌,兴奋叫道:“妹妹娇艳贤淑,哥哥很喜欢看到妹妹端庄秀丽的仪容。” 木无愧放下铜镜,站起身来,笑道:“妹妹,陪哥哥到花园里散步赏花,怎么样?” 纪宛如微微一笑,轻声道:“嗯。” 木无愧喜上眉梢,没想到纪宛如竟如此爽快同意了。若是在往日,她很定会找其他理由推迟掉。木无愧略作思忖,纪宛如前后态度如此之大完全是因为她娘的缘故。不过,木无愧对此还是很满意的,毕竟纪宛如温顺可爱,体贴入微。 木无愧披上珑佳公主赠与他的裘皮袄,又见纪宛如身着一件有些薄的羊毛袄,就将另一件裘皮袄往纪宛如身上披。可是,纪宛如面露不悦之色,木无愧以为此袄适合男孩穿,而不适合女孩穿,故而纪宛如有点不愿意。可是,此袄洁白柔软,男女皆可穿白色衣物,木无愧笑道:“妹妹不喜欢这么暖和的裘皮袄吗?” 纪宛如脸颊微微变红,轻声道:“这是珑佳公主的袄。” 木无愧顿时恍然大悟,这才想到待会儿若是珑佳公主来找他们,见到纪宛如穿她的袄,必然会找纪宛如的麻烦。况且,自己也答应爹娘,从此不再与珑佳公主来往。于是,木无愧脱下披在纪宛如身上的裘皮袄,又将自己身上的也脱下,穿上自己的羊皮袄。 “这件羊皮袄很暖和的。”木无愧将自己的另一件宽大的羊皮袄披在纪宛如身上,纪宛如果然是笑盈盈的。 这一日虽说有些冷,但是温暖的阳光普照大地,后花园里清净无风,很适宜赏花。木无愧走到后花园长廊里,便闻道一股扑鼻而来的幽幽清香。 小时候,珑佳公主喜欢花,木无愧特地在后花园养了很多花。有些名贵的花种,则是珑佳公主从宫中带给木无愧的,木无愧便在自家后花园中栽种。蔷薇、曼陀罗、三色堇和紫罗兰这些稀世名贵花木自然受到无愧精心呵护。在这些幼苗成长阶段,木无愧几乎每天用完早饭之后第一时间前来除草、浇水。到了冬天,木无愧把这些名贵花木搬到暖房里去培养。 初冬季节,菊花早已绽放,梅花异常幽香。后花园里有一口荷塘,夏季是荷花争相斗艳的时候,也是牡丹花与兰花绽放的季节。杜鹃、水仙、月季早已凋零,桂花树光秃秃的,山茶树依旧清脆碧绿。 两人来到花坛旁,早梅浓郁幽香在鼻息间萦绕。木无愧饶有兴致地问:“宛如,天下有十种名花,各有雅号,妹妹可否知晓?” 纪宛如轻抿朱唇,停顿了片刻方道:“宛如有所耳闻。” “说来看看?” “嗯。牡丹雅号叫‘花中之王’,水仙叫‘凌波仙子’,菊花叫‘寒秋之魂’,桂花叫‘金秋娇子’,荷花叫‘水中芙蓉’,月季叫‘花中皇后’,杜鹃叫‘花中西施’,梅花叫‘花中之魁’,山茶叫‘山中珍品’,兰花叫‘花中君子’。”纪宛如说得有条不紊。 木无愧大吃一惊,没想到纪宛如对此竟然了如指掌,在一时片刻,就连自己这个爱好养花的人也未必全部说出口。木无愧粲齿一笑道:“你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宛如见哥哥喜欢养花,就特地查阅了这些花的相关书籍。” 木无愧笑道:“看来你还是有准备的,哥哥毫不客气,在妹妹面前露一手啦。” 纪宛如疑惑地问:“哥哥想说什么?” “宛如请听好。”木无愧摇头晃脑地念道,“万卉齐开梅不早,千花共放菊非迟。夭桃岂得春风绽,嫩李何须细雨滋。芍药非无经雪态,牡丹亦有傲霜姿。三春桂子飘丹院,十月荷花满绿池。杜宇今年红簇蕊,茶蘑终岁锦堆枝。不教露下芙蓉落,一任风前杨柳吹。兰叶不风飘翠带,海棠无雨湿胭脂。“ 纪宛如静心聆听,木无愧眉开眼笑道:“你觉得哪种花最像你?” “宛如不知,请哥哥明示。”纪宛如愕然,很快恢复平静表情。 木无愧笑道:“我看梅花最像你,梅花素有凌霜绽放、高风亮节、不屈不挠、美丽而不妖娆的特点。有些花虽然外表美丽,但是内部有毒,比如曼陀罗。而你冰清玉洁,表里如一,雪操冰心。” 纪宛如脸颊微微红晕,轻声道:“哥哥太抬举宛如,宛如自知差之太远。” “在我心目中,你就是我的梅花。”木无愧上下打量纪宛如,纪宛如圆澄的眸子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玫瑰色的唇瓣带着婴儿皮肤般的柔嫩,皮肤光滑、白皙、细腻,丝绸般的秀发柔顺美丽,万千青丝用墨玉簪挽起,一双纤纤玉手优雅地垂在裙边。左手上戴的是打磨得圆润的红玉珠串,过中指交叉经手背到手腕装饰着,衬得肌肤胜雪;领子是淡紫色的羊皮,衬着那娇艳如春花般的脸蛋;脸上还是不施粉黛,但却用胭脂染了红唇,显得红艳欲滴,仿佛是她身上的红梅;最吸引人的是眉心,竟也有一朵怒放的红梅!原来纵横眉心的红梅竟是用真的梅花瓣贴成的,雅意悠然、大气婉约,远比那些用胭脂花粉饰上去的来得娇艳。 纪宛如腼腆低头道:“哥哥谬赞了,宛如愧不敢当。” “妹妹不用谦虚,哥哥早就仰慕妹妹,再说你我兄妹不是外人,何必见外呢。” 木无愧搓热双手,忍不住抚摸纪宛如粉嫩的脸颊,纪宛如本能反应是推开木无愧,木无愧紧紧抓住纪宛如的手,笑道:“妹妹有点冷。” 纪宛如低头轻声道:“宛如怕羞。” 木无悔在前院练剑练得起劲,专门等待珑佳公主的到来。珑佳公主兴冲冲地走进大门,木无悔迅速上前行礼,“臣见过公主殿下。” 珑佳公主怒斥道:“滚开。” 木无悔咬紧牙关道:“难道殿下不知陛下与娘娘的意思?” 珑佳公主横眉怒目道:“少来威胁本公主,若不是看在无愧的面子上,本公主现在一剑劈了你,父皇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木无悔自感热脸贴在冷屁股上,失望地立在珑佳公主面前,不肯让开。珑佳公主轻蔑地瞪了木无悔一眼,从木无悔身旁穿插而过,木无悔远远跟在珑佳公主身后。仆人不敢告知木无愧的情况,珑佳公主去了木无愧房间,发现木无愧不在,便径直赶往后花园。 珑佳公主来到长廊,远远望见两人抱在一起,举止极为亲密,勃然大怒道:“你们两个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勾搭成奸,木府的脸面被你们丢光了。” 木无愧猛地回过头来,只见珑佳公主怒气冲冲而来,不由得心虚胆寒,纪宛如怯怯地躲在木无愧身后。 珑佳公主冲到木无愧面前,目光如炬,死死瞪着木无愧,半晌才怒道:“本公主以为你只喜欢我一人,没想到不到一天的时间,你竟然跟这种小贱人勾三搭四,枉费我对你一片痴心,你如何对得起我?” 木无愧不敢正视珑佳公主,斜着眼睛道:“难道公主殿下不知陛下与皇后娘娘将你许配给我大哥吗?” “是又怎样,可是我并没同意。”木无愧此言戳到珑佳公主内心痛处,珑佳公主强作镇定。 “莫非殿下要抗旨?”木无愧不经意抛出这句话来。 木无愧不再称呼珑佳公主为姐姐,珑佳公主莫名感到两人之间已产生明显的隔阂。珑佳公主由愤怒转为惊惧,意识到木无愧也得知此事,但是极不情愿失去木无愧,遂凄声道:“无愧,你不是答应我,要带我远走高飞吗?我也不想做什么珑佳公主,咱们一起逃出长安,躲到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隐遁山林,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这样不是很好吗?” 珑佳公主抓住木无愧的手,木无愧重重地一甩,正色道:“小人与殿下若是私自逃走,那小人爹娘怎么办?你父皇会放过我爹娘吗?” 木无悔跟到珑佳公主身旁,暗自欢喜,没想到他娘这一釜底抽薪的招数竟让木无愧彻底对珑佳公主死心,珑佳公主再纠缠木无愧,只怕是徒劳无功,自找苦吃。 “你是为了这种娼妓而抛弃我吗?”珑佳公主愈加愤怒。 木无愧掷地有声,道:“宛如是小人义妹,不是***请公主殿下注意分寸。” “小贱人给了你什么好处?我哪里不如她?我未曾亏待于你,又救了你们全家,你为何这般绝情对待我?”珑佳公主难掩悲愤之情。 “公主殿下救命之恩,木府上下没齿难忘。殿下嫁给小人兄长之后,兄长不会亏待殿下,定会万般怜爱与珍惜殿下,以此弥补小人对殿下的亏欠。”木无愧斩钉截铁地说,想一举打消珑佳公主的念头。 木无悔愈加高兴,插话道:“小弟原本就不喜欢殿下,只是碍于殿下高贵身份,屈意奉承殿下。如今,陛下明训降旨,促成你我旷世奇缘,殿下何必执念于二弟而要拆散他们一对鸳鸯呢?” “关你屁事,滚开。”珑佳公主愈加愤怒,怒瞪木无悔一眼。 木无悔陪着笑脸道:“臣对公主殿下一往情深,臣发誓永远珍爱与保护殿下,不会让殿下受到半点伤害。殿下为何还是对臣这般冷淡?” 珑佳公主不愿纠缠木无悔,再次拉住木无愧,厉声道:“你定是被这种小妖女迷住心窍,我要杀了这种狐狸精,才能断绝你的念头。” 木无愧见珑佳公主威胁纪宛如,再次甩开珑佳公主,不想与她纠缠,便扶着纪宛如,准备离开后花园。 珑佳公主怒不可遏,趁机拔出木无悔的御龙宝剑,一剑刺向纪宛如。纪宛如吓得花容失色,惊慌失措,掉转头往后跑,木无愧立即挡在纪宛如面前。 珑佳公主杀不了纪宛如,将宝剑紧紧按在木无愧的颈旁,怒吼道;“赶闪开,不然宝剑无情,我就杀了你。” 木无愧不理睬珑佳公主,认为公主向来对对他心软,肯定下不了手,顶多是吓唬而已,正好来个英雄救美,博取纪宛如的芳心。纪宛如吓得傻傻站在木无愧的后面不远处,一动不动。珑佳公主缓缓移动剑刃,不断在木无愧的颈旁比划着。木无愧吓得心惊肉跳,脸色变得苍白,全身突然冷汗涔涔,担心珑佳公主真会一刀结果他的小命。但是,形势似乎无法挽回,他深知珑佳公主对他爱意太深,怨恨更深,不敢再动。若是强行躲避,以珑佳公主的脾气,再加上她有些武艺,自己非被她抹断脖子不可,那只能做一个冤死鬼。木无愧不敢正视珑佳公主,遂闭上眼睛,希望她念及发小玩伴的情谊,放自己一马。可是,这样静等下去,多半是于事无补。 为了自己与纪宛如性命,木无愧强颜欢笑道:“姐姐,小人知错啦。” 珑佳公主厉声道:“既然知错,为何袒护小贱人?” 木无愧陪着笑脸道:“宛如温顺乖巧,小人爹娘视其为亲生女儿,全是小人的过错,请姐姐放过宛如。” 珑佳公主怒道:“只要你让我杀了这个狐狸精,本公主就放了你,否则你们两个一起去见阎王。” 木无愧道:“宛如虽是不好,但罪不至死,望公主殿下高抬贵手,小的责罚她便是。” “仅仅是责罚吗?太便宜了她。你分明就是要舍命保护她,不杀你俩,难消心头之恨。”珑佳公主横眉怒目,满眼杀气,剑刃在木无愧脖子旁左右摆动。。 珑佳公主若是亲手杀掉木无愧,那么木家将与符家结下杀子之仇,木无悔也就无法娶到珑佳公主。木无悔眼见情势危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迅速抢过宝剑。木无悔夺过宝剑,可是宝剑过于锋利,几乎是挨着木无愧的脖子,还是从木无愧的脖子旁划过,霎时鲜血飞溅。 珑佳公主试图抢回宝剑,木无悔将宝剑插入剑鞘之中,又死死按住剑柄,珑佳公主无法夺取宝剑,愤怒异常,“木无悔,你不是恨他吗?你为什么要屡屡阻止我杀掉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 木无悔正色道:“臣与无愧情同手足,无愧又是臣爹娘的心头肉,臣不敢让殿下夺去小弟的性命。” “你们俩兄弟居然联手欺负我,我永远不想再看到你们。”珑佳公主怒而连扇木无悔两个巴掌,木无悔愣愣看着珑佳公主,嘴角流满鲜血。 珑佳公主一气之下,冲出木府,木无悔紧紧跟随。纪蕙兰与木师安听到丫鬟们惊叫声,纷纷冲出药房与书房。 木无愧忽然感觉到一丝痛意,伸手摸了摸伤口,伤口流血不止,遂用手紧紧捂住伤口。可是,鲜血从手边渗出,淌到肩上。当珑佳公主与木无悔双双离去时,木无愧因失血过多,顿时眼前昏黑,摇摇欲坠。纪宛如注意到木无愧快要支撑不住时,这才意思到木无愧伤情危急,急忙扶着木无愧,紫苑与吴康匆忙赶来扶住木无愧。 纪宛如失声道:“哥哥,伤势怎么样?” 木无愧有气无力,颤声道:“我头晕眼花,看不清东西。” 纪宛如从裙子上扯掉一块布,按住木无愧的血口,鲜血依旧渗出。纪蕙兰与木师安先后赶来,纪蕙兰一见儿子奄奄一息的样子,声嘶力竭喊道:“无愧,你怎么啦?” 木无愧已不能动弹,嘴唇蠕动,但是声音极其微弱,纪蕙兰伸长耳朵也听不清楚。纪宛如含泪道:“珑佳公主割伤了无愧哥哥的颈部。” 纪蕙兰迅速点住木无愧的穴道,阻止了鲜血流失。纪蕙兰催促道:“快把无愧抬到药房,我要尽快施针。” 众人一起将木无愧抬到药房去,纪宛如取来针线,纪蕙兰缝住血口,又喂给木无愧两粒五花玉液丸。纪蕙兰吩咐仆人散去,又命纪宛如关上药房小门。 木师安神情凝重道:“师妹,无愧怎么样?” 纪蕙兰含泪道:“无愧脉象微弱,这是流血过多所致,只怕要在床上呆上几个月。若是我们晚来一步,儿子肯定没命了。” “保住了性命就行。”木师安浓眉微蹙,叹息了两声道,“无愧这孩子遇到珑佳公主就没好日子过,接连受伤。” 纪蕙兰瞪了木师安一眼,冷冷道:“你就少说两句,当务之急就是让孩子尽快恢复过来。” 木师安不再吭声,给木无愧施针,逼出其体内瘀血。由于上党参补血效果很好,纪蕙兰吩咐纪宛如取出一根上党参,为木无愧熬制汤药。 珑佳公主跳上马车,急命车夫飞速赶回珑佳公主府。木无悔骑上快马,奔到马车旁边,珑佳公主料定木无悔一定会追到府里,于是珑命令车夫改变方向,奔向皇宫。木无悔追到宫城中央门时,即被守门卫士拦住。木无悔只得勒住马,看着珑佳公主奔往凤华宫而远去的身影,伫立良久,而后才调转马头,打道回府。 第三十八章 公主抗婚 珑佳公主岁及笄之年生日那一天,秦帝和司马皇后为她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生日宴会。宗室皇族和四品以上的文武大臣都受到秦帝的宴请,不少人携带儿子赴宴,君臣齐聚含章殿,木师安自然受到了邀请,木无愧作为珑佳公主的挚友也不例外。此外,木无悔也随其父前来赴宴。 当时,珑佳公主身着一袭粉红色的丝绸袍子,腰间系着一根白色的绫罗绸带,头上戴着一副金簪,双耳垂着翡翠玉耳环,双手戴着一副用上等蓝田玉精心打造的玉镯子。远远望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珑佳公主,在场的少年无不春心荡漾,很多人还是第一次目睹荣宠至极的大秦国珑佳嫡公主的芳容。 正当满朝公卿觥筹交错的时候,珑佳公主特意将精心准备的一曲《凤求凰》献给大家。虽说珑佳公主琴技不怎么样,却把大伙的气氛推向高潮,在座的列位纷纷啧啧称赞珑佳公主技艺炉火纯青。木无悔如痴如醉,更加迷恋珑佳公主。时任尚书令的楼奋强当场请求天子,将珑佳公主许配给其长孙娄钊。御史大夫邓匡明不甘示弱,请求皇帝将珑佳公主许配其小儿子邓涛。尤其是吏部尚书左尚,言辞最为恳切,几近哀求皇帝将公主赐给他的六子左尉,其余朝臣深知儿子达不到秦帝的要求,便知难而退。不少临近邦国的皇子纷纷趋之如骛,燕国太子慕容宏、晋国曹王司马明刚、凉国七皇子张孝珪等人曾遣使向秦帝求取珑佳公主,秦帝自然为如此出众的女儿感到无比荣幸,当着使者之面,以女儿年纪尚小为由,予以婉拒,并许诺等到合适时机,举行比武招亲,选取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为驸马。 其实,那些优秀出众的达官贵人子弟如此仰慕珑佳公主,不外乎三个方面原因:一是他们眼中的珑佳公主的美貌倾倒众人,加上些许琴技,更是令他们神魂颠倒;二是这些子弟贪恋珑佳公主炙手可热的地位与权势,一旦娶到珑佳公主,便能跻身皇亲国戚之列,傲视大秦青年才俊,又能光耀门楣;三是在他们心目中,木无愧只是劣迹斑斑的纨绔子弟,却以钻营取巧的手段讨得珑佳公主的欢心,遂心有不甘,想与木无愧一较高下。 秦帝一一拒绝这些所谓优秀出众的子弟,他们无不扼腕叹息,担心深为不齿的木无愧终将成为珑佳公主的驸马,没想到秦帝中意的驸马却是一向内敛的木家世子。但是细想之后,认为与木无悔差距太大,这才发现秦帝有识人之明,只得打消念头。 这段日子里,木无悔几乎每日都去珑佳公主府,但是每次都是乘兴而去,扫兴而归。珑佳公主为了躲避木无悔,在司马皇后凤华宫灵秀殿长住。司马皇后多次苦劝珑佳公主回府见木无悔一面,可是珑佳公主死活不肯回府,司马皇后只得将其留在风华宫,等她气消了,再见面也不迟。 木无愧在纪宛如的悉心照料下,未出一个月伤势已经痊愈,终于可以下床活动。由于大病初愈,加之冬日天气寒冷,木无愧身子有些虚弱,不宜外出活动,还需卧床静养。纪宛如一如既往,静心照料木无愧。 一日旁晚,纪宛如为木无愧端去饭食,之后为木无愧泡脚。木无愧泡完脚后,便卧床休息,纪宛如坐在木无愧床边一把小椅子上,伏在床边。木无愧见之,心生爱怜,遂抚摸纪宛如的发髻。纪宛如一头扎进木无愧怀里,木无愧抚摸纪宛如的脸颊,柔声道;“一直以来,妹妹日日夜夜照顾哥哥,任劳任怨,人也瘦了许多,气色也不如以前,哥哥心里过意不去。” 纪宛如呢喃道:“哥哥为宛如挡了珑佳公主一剑,宛如这条命是哥哥的,理当伺候哥哥,更何况宛如是心甘情愿的,并不觉得劳累。瘦一些岂不是更好看,宛如都嫌自己胖了一点。等到哥哥完全康复,宛如的气色自然会好转。” 木无愧大发感慨道:“珑佳公主刁蛮任性,暴躁易怒:而妹妹温柔恬静,贤惠体贴。我虽然因此受伤,但是为你这位妹妹感到十分高兴。” 纪宛如一脸疑惑,道:“哥哥为何高兴?” 木无愧悠悠笑道:“我当面拒绝了珑佳公主,珑佳公主便不会对我抱有任何幻想。他嫁给大哥,便是咱们的嫂子,你我便可无拘无束地在一起,再也不用担心有人干扰我们。” 纪宛如盈盈笑道:“宛如听娘讲过,陛下已经确定大哥与珑佳公主的婚期,定在这个月十八日。” 木无愧和声道:“等他们成亲以后,便是你我的终身大事。我就向爹娘请求,娶妹妹为妻。你我鸾交凤俦,从此朝夕不离,白头偕老,生生世世在一起。” 纪宛如轻声道:“宛如出身卑微,难以匹配哥哥,不敢奢望嫁给哥哥,只求做哥哥身旁一丫鬟,永远伺候哥哥。” 木无愧呵呵笑道:“哥哥早已忘却田小娥,心里只有宛如妹妹。哥哥笃定此生只娶妹妹一人,妹妹愿意嫁给哥哥吗?” 纪宛如粉颊更加温润,柔声道:“宛如此生非哥哥不嫁,生是哥哥的人,死是哥哥的鬼。” 木无愧凝神深思半晌,含笑道:“哥哥娶了妹妹之后,定当带妹妹出长安,游山玩水,让妹妹亲眼目睹天下名山胜水。等到妹妹厌倦的时候,再带妹妹回长安,妹妹可否愿意?” 纪宛如巧笑道:“妹妹此身只属于哥哥一人,一切听从哥哥的。” 木无愧喜不自禁,团弄纪宛如粉颊,喜道:“我决定等痊愈下床后,咱们下棋、弹琴、吹箫,我亲自教妹妹武艺,妹喜欢吗?” 纪宛如将木无愧抱得更紧,轻声道:“宛如早就盼着。” “太好了。”木无愧笑了又笑,又望了外面,夜色寂静,唯见窗外大雪飘飞,柔声道,“妹妹服侍哥哥一天了,相必困乏,早点去休息,哥哥盼着妹妹明日再来陪伴哥哥。” 纪宛如缓缓起身,莞尔一笑,缓缓离去。 珑佳公主得知秦帝下旨,将其许配给木家世子,顿时暴跳如雷,连日来到处砸东西,灵秀殿地上的碎片横七竖八,殿内狼藉不堪,几无完物。她暴怒异常,动不动就打骂宫女、太监,宫娥纷纷敬而远之,没人敢靠近。司马皇后劝过几次,毫无见效,珑佳公主依然我行我素。珑佳公主又闹绝食,终日不描不画,乱发飘飘,放浪形骸,邋遢不堪,时而哈哈大笑,时而嚎哭悲歌,犹如女鬼一般。 司马皇后意识到女儿中痴毒太深,担心女儿再这样下去,只怕会疯掉。司马皇后于心不忍,不想失去唯一的女儿,便请秦帝安抚她。秦帝见此心生悲悯之心,不愿失去骨肉,命司马皇后每日劝慰她。 珑佳公主一见司马皇后进入殿内,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司马皇后扶着珑佳公主,忧心不已,柔声劝道:“紫萱,快起来,地上冰冷,这样会冻坏身子的。” 珑佳公主扑进司马皇后怀里,浑身颤抖道:“女儿实在没法对木无愧死心,求母后帮帮女儿,请父皇即刻下旨,将女儿赐他,否则女儿活不下去。” 司马皇后轻轻掏出凤帕,擦拭女儿的泪痕,柔声道:“紫萱,莫要急,母后已经劝过你父皇,你父皇已经撤回让你下嫁给木无悔的诏书。” 珑佳公主狐疑道:“是真的吗?” 司马皇后轻抚女儿散乱的长发,又抚摸女儿的脸颊,微微笑道:“母后什么时候骗过你?你现在都瘦成这个样子,你不能再是这般不堪入目的样子,要打扮成清纯窈窕的淑女,这样才好嫁给如意郎君。” 珑佳公主喜滋滋地笑道:“多谢母后。” “你们几个去伺候公主沐浴更衣。”司马皇后指着身边的几位宫女。 珑佳公主眉开眼笑,主动随宫女们而去。司马皇后又吩咐太监们打扫灵秀殿,这群太监忙得大汗淋漓,直到天黑才将殿内碎片清理干净。 旁晚时分,司马皇后亲自伺候珑佳公主用膳。珑佳公主饿了两日,现在胃口大增,顾不上平日里用膳仪态,狼吞虎咽。司马皇后喜在眼里,笑在心里,“紫萱,慢点吃,别噎着。” 珑佳公主忽然想起木无愧往日给她喂食时那种缠绵心动的感觉,忍不住潸然落泪,食欲全无,顿时丢下筷子。司马皇后看着女儿刚才吃得那么香,突然哭起来,莫名其妙,怔愣道:“紫萱,你怎么不吃了?” 珑佳公主含泪道:“女儿想嫁给木无愧,哪怕做小妾也行。” 司马皇后愕然,怒道:“胡闹,你是大秦最尊贵的珑佳公主,怎可做别人的小妾?即便你嫁给木无愧那小子,你依旧是他主子,他得精心伺候你才是,你怎么连公主的尊严也不要?” 珑佳公主双手合在一起,放在餐桌上,下巴置于手掌上,凄声道:“女儿离不开他。” “那小子给你吃了迷药么?你怎么对他还不死心?”司马皇后十分惊诧,又厉声道,“那日你一剑差一点结果他的小命,若不是木夫人妙手回春,只怕他早就命归黄泉。他现在对你已是恨之入骨,巴不得除掉你而后快,你还指望他娶你,只怕是太阳要从西边出来。” 珑佳公主含泪道:“女儿就是不想跟木无悔在一起。” 司马皇后徐徐劝道:“你父皇现在没逼你嫁给木家世子。本宫与你父皇商量过,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召集天下英雄好汉,举行比武招亲。取武试前四名,进行文试,文试由你取舍。你亲自选出天下最优秀的文武全才,而且是英俊的少年英雄,你愿意么?” 珑佳公主抹干眼泪,正色道:“木无愧能参加比武招亲么?” “你怎么还对那小子念念不忘?”司马皇后秀眉微蹙,怒意又起,话锋一转,“不过,那小子如果对你心存一丁点情意,就会参加。如果他对你彻底死心,那么你就是跪在他面前求他,他也不会娶你。放心吧,你父皇特意强调,允许那小子参加。” “好吧。”珑佳公主破涕为笑。 “紫萱,你这几日没有一天好生休息,都憔悴成这副模样,怎么嫁人?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司马皇后看着早已凉透的美味佳肴,叹了一口气,又吩咐宫女们伺候女儿就寝。 木无悔听说秦帝拟好诏书,欢呼雀跃,睡觉时也难掩喜悦之情,每天忙着与他爹、路富谈天说地。当听说秦帝撕毁诏书时,木无悔热情降至冰点,整日蔫头耷脑,寝食不安,萎靡不振。可是,秦帝下诏举行比武招亲后,木无悔激情重新燃起,信誓旦旦,不顾严寒,甚至跑到冰天雪地里勤学苦练。然而,他不满足,请求他爹教其密招绝术,又请路富陪他练剑。纪蕙兰见此,担心儿子冻坏了身子,每每要求儿子回到屋内,但是木无悔等他娘转身后,又跑到前院练剑。 为了替女儿排忧解愁,司马皇后请来戏班,陪女儿看牵丝木偶戏;为了使女儿多才多艺,司马皇后请来舞女歌伎,教女儿弹奏练舞;为了让女儿温顺贤淑,司马皇后请来女先生,授之礼仪道德。珑佳公主虽然不愿意,但因司马皇后亲自督促,也不敢拒绝,总算打发了时日。 纪蕙兰有时与百合在药房探讨医道,有时呆在暖阁与百合缝缝补补,又闲聊家长里短,意兴盎然,终日不厌。木无愧最为悠闲恬淡,艳阳天便叫上纪宛如散步赏花,下雨天则邀纪宛如到琴房吹拉弹唱;下雪天就携及纪宛如到后花园堆雪人、打雪仗。纪宛如每叫必去,小路衡顽皮可爱,也喜欢到后花园玩雪,木无愧逗弄小衡,三人乐在其中,优哉游哉,其乐融融,妙不可言。 第三十九章 求贤若渴 燕国太子慕容宏镇压幽州农民起义军后,班师回朝,途经冀州玄武山。东宫詹事白志远老家住在玄武山附近,曾听说玄武山中的玄武教教主火师鼎武艺高强,能言善辩,又足智多谋,堪称人中之凤,遂向慕容宏推荐火师鼎。慕容宏欣喜若狂,当即许诺事成之后,赏赐白志远一百两黄金,同时擢升他为东宫长史。 慕容宏下令大军驻扎在玄武山山脚附近,在白志远的引领下,带领两名随从亲赴玄武山,登门拜访火师鼎。他们从早晨出发,中午才赶到玄武宫。 慕容宏缓缓来到广场,一名身着深蓝色袍子,一副道士打扮之的青年人正在广场指导徒众武艺。这位一脸笑意的道士快步走过来,慕容宏恭恭敬敬地给他施礼,道士还之以礼。 慕容宏和颜悦色道:“在下久闻玄武山钟灵毓秀,玄武教人才济济,今日特来拜访贵教火教主,请恕在下不请自来。” 这名道士躬身道:“家师正在修炼,尊客远道而来,不妨先去饮茶,贫道去禀报家师。” “有劳仙道,不知如何称呼仙道?” “在下名唤赵乾,是玄武教大弟子。” “失敬,失敬。赵道长非等闲之辈,今日一见,再下深感幸会。” “尊客过奖了,请随贫道至茶房一座。” “多谢赵道长。” 他们随张离来到茶室,两位徒从上前给他们倒茶,赵乾随即去练功房禀报火师鼎。慕容宏仔细端详客厅,最引人注目的当属挂在客厅墙上的一幅镌刻有“虚心向道,精益求精”的匾额。慕容宏料定火师鼎乃世间奇人,功夫定然深不可测,计谋也是当世无双。 火师鼎整理衣冠,来到客厅,只见4个人端坐在客厅饮茶。其中,坐在最前面的男子浓眉大眼,面目清秀,器宇轩昂,脸上始终挂着一丝笑意。他身着一身素白色的袍子,袍子上绣着银白色的花纹,美轮美奂,巧夺天工,腰间悬挂一把宝剑,气度非凡,既有侠客之气,又有王者风范。光看外表,就觉得此人非同一般,火师鼎盼来了自己急需的人。 慕容宏见一位身穿青紫天师道袍的人物迎面走来,赵乾跟在他的后面。除此之外,还有4位跟在赵乾的后面。慕容宏上下仔细打量此人,发现他有一种仙风道骨之气,面目清秀,裙袂随山中仙气飘动,嘴角还有一丝笑意,遂笃定此人非火师鼎不可。 慕容宏起身恭候火师鼎的到来,三名随从纷纷起身。慕容宏向火师鼎鞠躬成90度,火师鼎亦向慕容宏鞠躬。慕容宏温言道:“在下慕容宏久仰教主大名,教主之名远播五湖四海,当与日月争辉。天下之人对教主无不高山景行,顶礼膜拜,今日一见,实乃三生有幸。” 火师鼎微微一笑,道:“贫道火师鼎对大燕宫廷早有耳闻,尊客莫非大燕当今皇太子乎?” “晚辈愚钝智短,德薄才寡,侥幸入主东宫,还望教主指点一二。” “久闻太子殿下德才兼备,智勇双全,仁孝贤能。大燕有贤能的太子殿下,国运蒸蒸日上,境内安定无虞。殿下可堪称大燕柱国栋梁,今日一见,真是快慰平身。”火师鼎赞不绝口,又向慕容宏一一介绍道,“这位是贫道之大弟子赵乾,这位是二弟子张离,这位是三弟子王屯,这位是四弟子林蒙,这位是五弟子陆需。” 慕容宏向五人依次行礼,东宫詹事白志远,慕容宏亲信平北将军公孙廉,东宫卫队侍卫长尉迟端,亦随慕容宏向五位施礼。慕容宏向火师鼎介绍三位随从,火师鼎与5位徒弟一起向三位随从行礼,三位随从亦回礼。 火师鼎微笑道:“殿下请上座。来人,用上等洞烛云峰茶款待太子殿下。” 慕容宏亦笑道:“教主请。 火师鼎与慕容宏坐上座,火师鼎五位弟子和慕容宏三位随从分坐在两旁。仆从为他们准备好洞烛云峰茶,火师鼎浅啜一口,慕容宏小抿一口,夸赞道:“教主此茶堪称茶中珍品,香气沁人心脾,让人回味无穷。想必贵教超然物外,傲世清雅之气凝结在茶香之中,故而只要闻一闻此茶,顿觉胸中有一股清新豪迈之气。” 火师鼎笑道:“太子殿下谬赞了,恐怕殿下之意在人而不在茶吧。” “教主乃人中凤凰,有经天纬地之才,创建天下名教玄武教,本宫仰慕教主才华已久,今日特来拜访教主。”慕容宏由笑脸便为一脸拘谨严肃的模样,眼眶有些湿润,“然则天下四分五裂,生灵涂炭,本宫夙兴夜寐,捶胸顿足,日夜寻思救民之策,乞求天下归于一统,怎奈才疏智短,又无贤者辅佐,空有一腔热血,心有余而力不足。以教主之才,定可襄助我大燕平定天下,使百姓安居乐业。本宫不才,愿把教主推荐给父皇,本宫保荐教主担任大燕国师,助父皇统一天下。事成之后,本宫必定奏请天子,将贵教立为国教。如此一来,天下瞻仰贵教,贵教香火长盛不衰,定当成为天下名教之首,教主英明事迹载入史册,万古不朽,教主何乐而不为。” 火师鼎凝神深思,半晌方道:“贫道痴心道术武学,早已不问人间俗事。况且,贫道才薄德寡,难堪大任,殿下如若器重贫道,只怕会辜负殿下一片苦心。“ “本宫深知先生淡泊名利,一心向道,但是天下苍生流离失所,日夜盼望天下大贤辅佐明君,拯救他们,难道教主忍心弃苍生于不顾?” 火师鼎舒缓一口气,道:“天下争端纷纷扰扰,百姓苦不堪言,贫道早就有拯救庶民之心,怎奈武艺不精,谋略不足,还需时日加以锤炼,方可出山辅助明君,匡扶天下。” “如今大燕西有强敌秦夷压境,南有晋蛮威胁,北有代国为邻,代王虽臣服大燕,但是貌恭而心不服。如若三敌串通一气,侵略我大燕,大燕早晚必亡,请教主救救我大燕。”慕容宏见火师鼎执意不愿下山,直接跪在火师鼎面前,泪水夺眶而出。 火师鼎亦跪下来,一听到“秦夷”两个字眼,不由心惊,脸色怔愣半晌,缓声道:“太子殿下,大燕周边各国可有良将贤相?” 慕容宏柔声道:“秦夷有猛将赫连山、木师安,此二人成为大燕心腹之患。晋蛮虽无猛将,但是曹王司马明刚有龙凤之姿,又有长江天险,亦不可小觑。代国太子拓跋胜素有野心,早有不臣于大燕之志,代国悍将令狐金鹰武艺超群,能征善战,终为大燕之患。” 火师鼎凝眸深思半晌,徐徐方道:“其余诸人不足为虑,可虑者唯木师安耳。” 慕容宏大吃一惊,片刻之后缓过神来,惊喜道:“教主果然是世间奇才,本宫深感欣慰。除木师安之外,天下贤主与良将皆不足与教主相提并论,还请教主指出木师安过人之处。” 火师鼎脸色如冰,紧握拳头,慕容宏察觉到火师鼎神色不对,惊问道:“本宫未加思索,言语之间,无心冒犯教主,请教主见谅。” 火师鼎意识到自己的神情不对劲,急忙扶着慕容宏,和声道:“贫道想起尘封往事,一时失态,竟让殿下长久跪于地上,贫道十分愧疚,殿下请起。” 慕容宏缓缓站起身来,由惊转喜,道:“本宫反应迟钝,未能觉察到粗言触及教主对往事的回忆,还请教主指点迷津。” 二人相对而坐,火师鼎娓娓道来,:“此事不能怪点下,贫道打算与殿下分享往事。木师安曾是贫道师兄,此人武艺出类拔萃,人称‘大秦武魁’,又精通兵法,贫道自疚不如。其妻纪氏是贫道师妹,纪氏武艺不菲,又精通医术,人称‘女中枭雄’。两人有二子,长子木无悔武艺高强,有‘将门虎子’之称。次子木无愧游狎无度,号为‘花花公子’,不足为虑。此三人必为大燕之患,殿下宜早作打算。” 慕容宏先是一惊,而后转为笑脸,道:“本宫求贤若渴,早就想将此三人收归麾下,特向教主请教,请教主不吝赐教。” 火师鼎冷笑道:“秦主礼贤下士,两次拜访明月山,才打动木师安,木师安遂出山为秦王效犬马之劳。木师安心志坚定,不事二主,只怕不为殿下所用。” 慕容宏的目光突然迷蒙了一下,之后凝神深思,半晌方道:“本宫思慕天下大才,不管是敌是友,不问出身门第,只要归从本宫,本宫自当量才录用。本宫断定教主与木师安俱是世间麒麟大才,不分伯仲,定有济世安邦之略。若是大燕有幸得你师兄弟二人,天下唾手可得。倘若木师安不肯归顺,大燕得教主,亦能平定天下。请教主为本宫走一遭,劝其归顺大燕,勿再助纣为虐。令师兄若是不听劝告,必为大燕之祸患,请教主为本宫献计制服令师兄。” “殿下深谋远虑,贫道深感佩服。”火师鼎愈发觉得慕容宏有王霸之志,想探明慕容宏真实意图,“贫道听闻大燕皇帝陛下麾下精兵猛将如云,又握有天下无敌的铁骑雄狮,统一天下是早晚的事情,贫道志在老庄,请殿下另择贤良。” 慕容宏感觉不能再遮掩,遂推心置腹道:“大燕虽有些战力,但是父皇宠幸潘贵妃,偏信妇佞,荒废政事,本宫多次劝谏,反遭猜忌。东宫易主事小,本宫殉国亦可,但是本宫担心大燕遭周遭强敌暗算,社稷倾覆,本宫死不瞑目,愧对列祖列宗,请教主救救大燕。” 慕容宏声泪俱下,不知不觉地跪倒在火师鼎面前,火师鼎亦跪于慕容宏面前。火师鼎早怀雪耻之心,苦于一直没机会,今日机会来得正是时候,遂慷慨陈词道:“臣甘愿受殿下驱驰,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火师鼎称臣俯首,慕容宏大喜过望,紧紧抱住火师鼎,眉开眼笑道:“本宫得到教主,犹鱼得水也,天下苍生有救矣。方今天下,能匹敌大燕者,乃秦夷也。据细作来报,秦王早已告示天下,吸引天下英雄豪杰共赴长安比武,得胜者可娶珑佳公主。本宫打算以比武为名,打探秦国虚实,为日后灭秦做准备。“ “此计甚妙。殿下高瞻远瞩,实乃天下英主,臣料想天下不久归于殿下。”火师鼎赞不绝口,想到立功的机会来临,“臣愿为前驱,探取木师安的意愿。木师安若归顺殿下,则大事已成;若是不从,臣愿竭忠尽智,除掉木师安,以绝后患。” “教主深明大义,本宫钦佩不已。”慕容宏喜不自禁,抚掌大笑,又话锋一转,“不知教主何日启程,随本宫共赴邺都?” “就在今日,待臣安排妥当,便率门徒跟从殿下。” “如此甚合本宫心意。本宫自今日起,视教主为老师,与老师共襄大业,誓与老师荣辱与共。”慕容宏一本正经,又与火师鼎互相搀扶起身。 火师鼎命陆需统领100名门徒镇守玄武宫,然后带领赵乾、张离、王屯和林蒙等十名徒众下山,随慕容宏大军赶赴邺城。慕容宏回到太子府,马不停蹄,当即奏请燕帝,为火师鼎求取东宫冼马之职,又在燕帝帝面前盛赞火师鼎才智当世无双。燕帝虽是批准了太子的请求,但是不以为然,认为太子夸大其词,遂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慕容宏将火师鼎一行安排在东宫定居,又赏赐火师鼎一千两黄金,以示酬谢。慕容宏兑现诺言,提拔白志远为东宫长史,又加倍赏赐白志远五百两黄金。 大秦天子圣旨一出,珑佳公主比武招亲之事如同春风,迅速传遍秦国,并刮向神州大地,引得各国高手纷纷云集长安,以期赢取珑佳公主。在此之前,慕容宏早有娶珑佳公主之意,曾多次请求燕帝慕容灿遣使去秦国,向秦国天子求取珑佳公主,秦帝以珑佳公主年幼而婉拒。此次,慕容宏率领火师鼎等一支庞大的队伍,提前半个月来到秦国。慕容宏以火师鼎为师,从火师鼎那里学会不少玄武派与青龙教的武艺。对于这次比武招亲,提前做好了各项准备,慕容宏为志在必得。 慕容宏早早包下全长安城最豪华的鸿运客栈,又悄悄巡游全城。此举轰动整个长安城,致使天下尽人皆知。秦国满朝文武认为慕容宏此举意在表明胜券在握,又昭彰天下,显示燕国强大的实力,似是企图吓退各路参赛者。 烟花三月,长安春和日丽,尽是一派杨娇柳媚的醉人风景。火师鼎抓住赛前闲暇时间,顺便来木府拜访师兄师妹。火师鼎早早来到木府大门口,一眼就看到那醒目,又刺眼的“护国大将军府”这六个金字,又扫视那偌大的宅子。火师鼎明白师兄木师安受到秦国天子荣宠之极,两人在这方面存在明显的差距。他带领两位护法弟子赵乾、张离,在木府前驻留了半个时辰。 第四十章 故人相逢 火师鼎轻轻地敲了一下门,成吉缓缓打开大门,问道:“尊客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火师鼎温言道:“再下与木将军是青龙山故交,今日特来拜访大将军夫妇。” “尊客贵姓大名?” “再下拙名火师鼎,烦劳通报一声。” “尊客稍等。”木府大门吱吖一声关上了。 20多年来,木师安从未与火师鼎从未谋面,听说师弟亲自登门拜访,喜出望外,亲自来到大门前迎接火师鼎的到来。纪蕙兰对火师鼎耿耿为怀,一听火师鼎到来,心里五味杂陈,自然有些不快。 木师安一眼就认出站在院门口的那位身高七尺多一点,身穿紫色的绸缎袍子,一身缙绅打扮的人物是师弟火师鼎。木师安故作抱怨姿态,道:“你我师兄弟于青龙山一别,今日才谋面,实属不易,为何不派人提前通知愚兄一声,愚兄好做准备,然后安排马车亲自去迎接,何劳师弟骑马之苦?” 火师鼎柔声道:“拙弟本想给师兄一个惊喜,没想到给师兄带来不快,请师兄海涵。” “哪里,哪里。”木师安满脸笑意,又指着身后的两位随从,“这两位是?” “拙弟的弟子赵乾和张离。”火师鼎向木师安介绍,又正色道:“还不向二师伯请安。” “是。”两位徒弟向木师安欠着身子,异口同声道,“见过二师伯。” “两位师侄多礼啦。”木师安挥挥手,笑道,“让三位久等啦,快请进。” “多谢师兄。”火师鼎微微一笑,同两位弟子行下属之礼。 木师安吩咐道:“吴康,给三位尊客备茶。” “是,老爷。”年轻的男仆小步快跑,通知丫鬟梅红和梅香沏茶。 木师安带领火师鼎一行三人来到客厅就坐。火师鼎进入大堂,眼睛四处扫射,一眼瞧见高高悬挂的御笔亲题的“忠君护国”的匾额。这四个大字如骨鲠在喉,火师鼎脸色为之大变,但是迅速强作欢颜,掩饰过去。 木师安请火师鼎坐上座,赵乾和张离坐下座。梅红和梅香将茶备好,放在各自的身旁的桌子上。木师安笑道:“三位光临寒舍,愚兄略备薄茶,稍后愚兄将带各位到明月堂就餐,愚兄备好薄酒,好为各位接风洗尘。” “多谢师兄。拙弟一看这大堂上高高挂起的这四个大字,便知师兄为大秦立下汗马功劳,想必师兄早已是大秦天子心目的红人,令拙弟羡慕至极呀。”火师鼎站起身来,身体微微前倾。 “全赖陛下指导有方,愚兄立些小功,何足挂齿。” “拙弟想一睹师妹和贤侄们的风采,不知三位肯否相见,再下想了却平生一件憾事。” “贤弟,稍等片刻。”木师安安排梅红和梅香去请三位来大厅。 纪蕙兰料定火师鼎想与其见面,难以推脱,便在绣房稍作打扮,才与其见面。木无悔在后花园练剑,木无愧、纪宛如带着小衡在后花园浇花,两人见梅香来请,欣然前往,顾不上打扮一下。 火师鼎见两位公子依次来到客厅,立即站起身来,两位弟子也跟着站起身来。木师安便向两个儿子介绍道:“这位是你们的火师叔。” 两子立即走到火师鼎跟前,一起向火师鼎行晚辈礼,恭声道:“侄儿见过师叔。” 火师鼎见木师安两子气度不凡,长子木无悔身长近八尺,高大魁梧,腰间悬挂一把御龙宝剑,威风凛然,完全继承其父的飒爽英姿。次子木无愧身高七尺多一点,满脸稚气的样子,一副奶油小生的模样。 “两位贤侄有礼啦。”火师鼎忙回礼,又向木师安夸赞道:“拙弟见两位贤侄清秀俊朗,彬彬有礼,将来大有可为。” “贤弟谬赞了。”木师安带领儿子向火师鼎两位弟子介绍,“这两位是你们师叔的爱徒赵乾和张离,也就是你们的师兄。” 两子齐声敬礼道:“见过二位师兄。” 赵乾与张离同声道:“两位师弟有礼啦。” 木无愧仔细打量这位火师叔,感觉在某个地方见过,却又对不上号。从此人身材与面部轮廓看来,木无愧发觉去年的刺客景明轩与这位师叔极为相像,声音也有些类似。可是,天下之大,有几个相貌很想像也是可以找得到的,声音类似的则更多。景明轩与火师鼎脸色完全不一样,景明轩脸色蜡黄,脸皮较厚,而火师鼎脸色偏白,脸皮较厚,实在是不能将二人混为一谈。 “师兄,为何还不见师妹?”火师鼎久久不见师妹,心中尚有些疑虑。 “哦,让贤弟久等啦,愚兄派人去催一下。”木师安说完,便向立在身旁的章管家示意,“章管家,劳烦去通报一声师妹。” 章管家弓着身子,缓缓后退,然后转身,安排梅红去禀报纪蕙兰。两位公子纷纷退入內房。纪蕙兰故意磨时间,姗姗来迟,木师安埋怨道:“师妹为何这般拖沓?” “妾身在内屋打扮,当然需要费些时间。”纪蕙兰冷淡地回应。 火师鼎见纪蕙兰身着一袭藕荷色绫罗裙子,打扮得大方得体,雍容华贵,忍不住赞叹道:“师妹依旧如此光彩照人,风韵不减当年青春年少。” “师兄过誉了,我已近不惑之年,勉强凑合一下,哪里能与青春时相比。” “失敬,失敬。言语冒犯之处,还望师妹见谅。”火师鼎语气柔和得没有一点怨气,生怕引起纪蕙兰的反感,又吩咐两位弟子给纪蕙兰行晚辈之礼,“还不给师娘请安。” 两位弟子躬身道:“师侄见过师娘。” 章管家请示木师安,恭肃道:“饭菜已备好,请老爷吩咐。” “既然备好,那就开餐。”木师安指示章管家,笑道,“各位请随木某到明月阁就坐,木某略备薄酒,诸位开怀畅饮便是。” 大伙陆续来到明月阁,按次序就坐。木师安坐主人位,火师鼎入座右上主客位,木夫人与火师鼎相对而坐,赵乾坐在火师鼎旁边,木无悔坐在纪蕙兰旁边,张离坐在赵乾旁边,木无愧坐在张离旁边。章管家备好韶华纯浆酒,梅红、梅香等丫鬟为各位斟满酒。 木师安站起身来,以主人身份首先开口道:“来,来,来。这是木某为各位准备的木府自酿的韶华纯浆酒,若有款待不周之处,还望大家见谅。木某敬各位一杯。” 大伙一起干杯,然后一饮而尽。全桌共有8道菜和两道汤。8道菜有蘑菇炖猪排、胡萝卜炖牛腩、竹笋炖猪脚、芥菜炒腌肉、青椒炒猪耳朵、黑木耳炖鸭肉、烤乳鸽、清蒸肉蟹、椒麻羊排和清蒸鲈鱼。两道汤是银耳莲子汤和莲藕排骨汤。 火师鼎见菜肴如此丰盛,回敬木师安一杯,两位弟子亦相继敬木师安一杯。火师鼎大发感慨道:“我们师兄弟妹大多已各奔东西,天各一方。如今,只有大师兄与小师弟还留在青龙山,不知师傅他老人家怎么样?看到两位贤侄聪明孝顺,年轻有为,师兄与师妹一家其乐融融,共享天伦之乐,拙弟极为羡慕,大师兄与小师弟得知后也会心生妒忌。” 火师鼎提及师傅时,勾起纪蕙兰对尘封往事的回忆,她忍不住热泪盈眶,低头擦拭泪痕。多年来,她每每想起她爹纪云峰时,涕泪涟涟,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愧疚感在啃食她脆弱的内心。 纪蕙兰向来对火师鼎敏感,发现火师鼎眼神一次又一次落在她的身上,连忙避开火师鼎的眼神。纪蕙兰冥冥之中,感觉火师鼎至今对她有企图,甚至对木家有企图,但是又想不出来是何种企图,只是隐隐地感到可能会对木府有一种不祥之兆。 “哪里,哪里,不过如此。”木师安想到火师鼎的业绩,笑道,“贤弟开宗立派,收徒授业,两位贤侄英姿勃发,看来玄武教后继有人。师弟又深受燕国太子器重,愚兄极为佩服,甘拜下风。在我们六兄弟当中,火师弟鹤立鸡群,成就举世瞩目。” 火师鼎叹了一口气,道:“师兄有所不知。当年,师傅因拙弟一时之过,将拙弟赶出青龙山……” 纪蕙兰听出火师鼎依旧对她爹纪云峰心怀怨恨,不由得横眉怒目道:“《象仪宝典》是青龙山至尊秘籍,没有我爹的允许,任何人对其抱有非分之想,便是大逆不道。你偷盗秘籍,已铸成大错,却不思悔改,这叫活该,还有脸责怪我爹。” 火师鼎见纪蕙兰满脸怒气,立即起身作揖道:“这些年来,愚兄深刻反省自身,确实对不住师傅。刚才一时失言,特向师妹赔罪,伏望师妹见谅。” 纪蕙兰怒气稍解,沉默不语。木师安瞧见纪蕙兰怒形于色,瞪了她一眼,道:“火师弟促成你我伉俪姻缘,我们尚未致谢,师妹竟因火师弟一时口误,就大加责备,怕是不妥。” 纪蕙兰怒容满面,本想说;“若不是他使用阴损卑劣的手段拆散妾身与水师兄,否则妾身与水师兄必会结成旷世姻缘,妾身才不至于屈身嫁给你。”可是,话到嘴边,硬是被纪蕙兰压下去。纪蕙兰意识到瓜熟蒂落,孩子们已经长大,而她是自愿嫁给木师安的,又对木府当前的状况感到满意。若是当着火师鼎、丈夫与孩子们面,毫不顾忌地说出这种令整个木府难堪的话来,不仅令木府蒙羞,还会助火师鼎企图得逞,只好强忍怒火。 火师鼎发现纪蕙兰不肯原谅她,举起酒杯,躬身道:“师妹,愚兄这厢给你赔罪,自罚一杯。” 火师鼎一饮而尽,纪蕙兰低头沉默不语言。火师鼎斟满一杯酒,微笑道:“师妹,愚兄敬你一杯。” 纪蕙兰嗤之以鼻。当年在青龙山拜师学艺时,火师鼎就觉得小师妹对其看不顺眼,至今依旧如此。火师鼎有一股莫名的怒火,但是不敢发出声来,也不能显示在脸上,只能强作欢笑。 木师安怒道:“师妹,火师弟真诚悔罪,你竟然不识抬举,我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 纪蕙兰怒而拂袖离席。木师安愤愤道:“火师弟不要见怪,师妹什么都好,就是这倔脾气向来改不掉。” 火师鼎缓缓坐下来,温言道:“都怪拙弟出言不慎,惹得师妹与师兄不快,拙弟深感惭愧。” “不要管她。”木师安叹了一口气,对玄武教过去兴趣浓厚,遂笑道,“柯道长道骨仙风,光风霁月,武技出神入化,愚兄仰慕已久。猝然离世,诚是天下武人心中之痛。其中定有缘由,望师弟不吝赐教。” “师兄这是哪里话,贤兄有请,拙弟敢不讲解。”火师鼎神情变得严肃,极力泻倾千言万语,“贤兄有所不知,拙弟受牛师兄推荐,得以拜柯道长为师,拙弟这才有了栖身之所。想到此前,拙弟投靠豫州白虎教时,白虎教教主连赞毫不念及同道之情,竟将拙弟赶走。拙弟几无立足之地,万念俱灰,幸亏洞烛教牛秀泽道长倾力推荐,柯师傅才收留拙弟,拙弟拜于其脚下,才有今日之局面。洞烛教门徒众多,欣欣向荣,可是柯师傅因二师兄马明成阿谀献媚,投其所好,废掉大师兄鱼贯球教主接班人之位,改立马明成,引发教中内斗。只可惜拙弟初来乍到,道行浅薄,无法力挽狂澜,酿成柯师傅遇害,二师兄鱼贯求遭戮,洞烛四子同归于尽之大不幸。拙弟每次想及此事,未尝不扼腕叹息,痛哭流涕。师祖历尽千辛万苦,方才开创洞烛教,拙弟不忍祖业由此废弃,收集余众,重振洞烛教。洞烛教得名于玄武山之洞烛峰,教众一致认为教名微小,请求改名,拙弟忧惧内讧之事毁掉洞烛教百年清誉,遂违背祖意,改教名为玄武教,以此遮隐教中不幸之事,令天下耳目一新。” “忍常人所不能忍,容常人所不能容,行常人所不能行,成常人所不能成。贤弟能有今日之壮举,此是贤弟过人之处,愚兄今日受教了。”木师安惊叹不已。 洞烛教教主柯正萧人称武林宗师,天下武学之士无不高山景行,却因一时失察,舍弃英明贤孝的洞烛五子之首长徒鱼贯求,引发教难,令洞烛教百年基业毁于一旦。火师鼎依凭个人绵薄之力,视千难万险如泥土,发愤图强,重拾洞烛教余光,开创名噪一时的玄武教。木师安感慨万千,自愧不如,只觉得此番肺腑之言,令其受益匪浅。 “洞烛四子”事先达成某种交易,按理说除掉柯正萧与鱼贯求,应该推举一人担任教主,不知何种缘由导致“洞烛四子”玉石俱焚?木无愧兴趣盎然,心生疑虑,欲刨根问底,“师侄请教火师叔,‘洞烛四子’为何要厮杀火拼?竟然是同归于尽,一个不剩。洞烛四子非等闲之辈,师叔才智过人,怎会独善其身,安然无恙?” 木无愧此问正中火师鼎心结,火师鼎一时犯难,面带忧色,浅酌一口酒,很快变为笑脸,道:“贤侄果然与众不同。” 木师安脸一沉,呵斥道:“放肆,师叔是长辈,岂能胡乱质问长辈。” “贤侄聪明伶俐,拙弟很是喜欢。”火师鼎微微一笑,俄而由笑脸变为愁眉苦脸,一副极为不情愿揭开洞烛教伤疤的表情,“议论内耗丑事向来是洞烛教的禁忌,我本不愿提及。既然贤侄关心,我不当师兄与师侄为外人,不好隐瞒,只好和合盘托出。柯师傅素来洗好饮茶,每日早中晚各一碗。大师兄为泄私愤,在茶中投毒,柯师傅才饮一口,当场殒命。对于牛师兄的为人,三子身深为不齿。大师兄嫁祸于二师兄,三子对二师兄大位光火,与鱼师兄联手擒杀二师兄。鱼师兄急于继承柯师傅衣钵,三子疑云满腹,推测二师兄无辜遭害,联手反对。大师兄心怀怨恨,双方爆发冲突,各引弟子厮杀。大师兄虽然武艺位居五子之首,但是对抗三子,只是旗鼓相当。双方互不相让,以洞烛教绝术洞烛拨云掌互相拼杀。那几日,我下山购置寝食杂物,才幸免池鱼之殃。回到道观,发现大堂横尸满地,血流成河,四子俱亡,幸好几名伤重弟子尚在,我才得知详情。为避重蹈覆辙,我以此为教训,严令教众谦逊忍让,和睦共处,方有今日之玄武教。” 木无愧提问的热情降至冰点,不敢再向火师鼎发难,但琢磨出火师鼎心思玲珑,口齿伶俐,不容易应付。 火师鼎有条不紊,娓娓道来,木师安感触颇深,道:“贪欲作祟,教门之大不幸。贤弟用心良苦,再造师门,愚兄总算大开眼界了。” 好让太子慕容宏对木师安死心,火师鼎明知木师安不会投奔燕国,还是要应付慕容宏的交代,遂激昂陈词道:“方今天下,群雄割据,弱肉强食,晋室早失其鹿,偏安一隅,旦夕必亡。我大燕皇帝陛下英武圣明,皇太子智勇兼备,文武双全,倾力辅佐皇帝,天下早晚归于大燕。北凉、柔然、代国、朝鲜皆臣服我大燕,可虑者惟秦国也。秦国尚能自立,全赖师兄保全。然则天命所向,非一人所阻挡,识时务者为俊杰,拙弟私下认为秦国断不能久持,还望师兄细加详考。” 木师安一听,先抿一口酒,火师鼎竟是替燕国太子作说客,便针锋相对,道:“天道无常,世事难料;天命之理,无法揣测。我大秦皇帝圣聪明断,皇太子仁孝有加,岂有覆亡之迹象?某虽不才,愿替我国陛下征守四方,御敌于国外。看来师弟多虑啦。” 火师鼎见木师安说得振振有词,只好开门见山,道:“我大燕皇太子礼贤下士,求贤若渴,修筑黄金台,搜罗四方之士,以匡天下,救民于水火之中。不知师兄作何打算?” “来,咱俩师兄弟再来一杯。”木师安酒后吐真言,就没那么顾忌,“请恕愚兄直言,贵国太子虽然求贤若渴,但是为人有所张狂,近日闹得长安城尽人皆知。” “贤兄误会啦,我国太子之所以大张旗鼓,就是为让天人明白大燕太子求贤访能的良苦用心。” “秦国子民忠君报国,岂会抱有二心,只怕会误会贵国太子此举之意。” 火师鼎想让木师安说得更明白些,“在下愚钝,请兄长直言。” “贤弟乃聪明绝顶之人,怎会不明白?愚兄只好不拐弯抹角。贵国太子在大秦境内网罗人才,即便大秦天子不计较,难道大秦子民就没有想法吗?他们不会推测贵国太子真正意图,难道他们愿意上钩吗?” 纪蕙兰见两人已经针尖对麦苗,本来不想见火师鼎,只是碍于情面,不得已而见之。此时,正好可以借故离开,便假称不胜酒力而失陪了。 “师兄此言差矣。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我国太子无非就是收留失意才子,好让他们发挥才能,物尽其用罢了。” “恐怕贵国太子本意不是如此吧。来大秦搜罗失意才子,再利用这些人对秦国的愤懑,然后征伐我大秦。看来两国又要起刀兵,你我师兄弟各为其主,不远的将来在沙场会面。” “师兄岂不闻党争乎?我国随王慕容盛、谭王慕容腾等觊觎储君之位久矣,太子殿下对此深为忧虑。听闻大秦物华天宝,人才辈出,太子殿下借比武招亲之机,搜罗人才,实为自保,无它用意。试想一旦储君之位被废,太子性命休矣。” 除了敬酒和回敬,木无悔静坐一旁,当然最关心的是燕国太子比武招亲之事,急切想了解燕国太子的武艺。木无愧早就听他娘提过这位四师叔,但是没想到此人竟如此伶牙俐齿,看来来头不小。 木师安独饮一杯,沉思半晌,“愚兄听闻大燕人杰地灵,人才济济,何须来大秦网罗人才。” “师兄多虑啦。我国太子只是利用比武招亲之前的闲暇时间,探访大秦失意的才子,免得让这些人才埋没。” 木师安本想说服火师鼎投奔秦国,没想到他竟为燕国太子费尽心机,却来说服自己归顺燕,只好不提此事。他已有些醉意,不想与之争锋,只好转移话题,道:“既然是这样,你我师兄弟就不争论此事,多争无益。” 木无悔认为自己提问的机会到来,笑道:“敢问师叔,贵国太子武艺如何?” 火师鼎闭着眼睛,啜了一口酒,然后睁开眼睛一看,是世子木无悔,便笑道:“太子殿下超群绝伦,非等闲之辈,再下只是略胜他一筹。莫非世子也要比武招亲?” 木无悔斩钉截铁地说:“是。” “想必世子武艺也非同寻常。”火师鼎笑着看了木师安一眼,“看来此次比武招亲将会热闹非凡。” “承蒙师弟夸奖,犬子武艺一般,料想难敌贵国太子。”木师安试图避免将木无悔与燕国太子牵扯到一块。 这些闲言碎语丝毫勾不起木无愧的兴趣,木无愧早就听得不耐烦,又饮了不少酒,满脸通红,感到昏昏欲睡,不知不觉地趴到桌子上呼呼大睡。木师安吩咐侍立在一旁的紫苑与梅香,扶木无愧到房间睡去。 木无悔担心比武招亲时不是慕容宏的对手,管不了那么多,就直奔主题,“师侄武艺浅薄,想请师叔赐教。” “大胆,休得无礼。”木师安怒斥木无悔,又向火师鼎赔罪道,“犬子无知,冒犯贤弟,还望见谅。” 木无悔不敢多言,借机离开宴席,跑到后花院,争分夺秒地练习剑术。 “世子尚且年轻,爱好武艺,又做了将军,拙弟敬佩至极,岂会怪罪。拙弟不胜酒力,多谢师兄盛情款待,就此告辞。他日若是有机会,定与师兄一醉方休。”火师鼎言笑晏晏,又转过头去,“赵乾、张离,该启程啦。” 两位弟子赶紧给木师安行晚辈之礼而告别。木师安吩咐章管家送火师鼎师徒三人出府。 第四十一章 英王驾临 火师鼎密访木府被眼尖的英王府密探探得。火师鼎前脚刚走,英王后脚踏进木府,亲自上门拜访木师安。纪宛如叫醒熟睡的木无愧,木无愧按照木师安的交代去迎接英王的到来。木无愧睡眼惺忪地来到前院,远远望见英王带着两个随从跨入木府大门。英王身着一袭绛紫色云锦袍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那矫健地轮廓镀上了一层金光,腰上悬挂一把金光闪闪的宝剑,风度翩翩,器宇轩昂,着实让人产生一种敬畏之情。 木师安率两子与路富在前院迎接英王大驾光临,四人一齐伏在英王面前,恭声道:“拜见英王殿下。” 英王一脸笑容,上前扶住木师安,道:“木将军快快请起。” 木师安命人在客厅备好茶水,将英王一行带到客厅用茶。英王一见客厅“忠军护国”四个大字,便大发感慨,道:“木将军久经沙场,不愧为忠君护国的战将,本王身为一介亲王,尚未建立起如此功勋,着实惭愧。” “殿下过誉啦。殿下上次秉公审案,为木家洗脱冤屈,臣感激不尽,何必如此谦虚。再者,臣蒙陛下厚恩,建立尺寸功勋也是应该的。”木师安微微笑道,又挥手示意,“殿下,请上坐。” 英王细细闻一番茶香,再抿一口,大加赞赏道:“木将军的茶真是沁人心脾,本王好久没有品尝这种上等好茶。” “对于这种碧螺珍珠茶,宫中多的是,臣的茶哪比得上宫中御茶。” “此茶虽比不上宫中之茶,但是木将军府上特有的香气,加上幽幽茶香足以让人回味无穷,胜过宫中御茶的千倍万倍。” “恕臣愚钝,不知殿下指的是府中何种香气?”木师安明知故问。 英王哈哈大笑,道:“贵府之中英勇豪迈之气凝聚茶中,令本王心旷神怡。” “殿下谬赞啦,全赖殿下看得起微臣。” “将军神勇过人,不愧为满朝武魁。世子年少,就得振威将军之职,勇猛不让将军,又有路将军辅佐,本王着实刮目相看。” “多谢殿下赞赏。”木无悔坐在下座,起身对英王行礼。 “哦,本王差一点把一件要事给忘啦,父皇与母后都认为世子武艺在天下青年俊才之中当属第一。由于此次求婚者众多,为了平息各位求婚者的不满,父皇决定将以比武招亲的方式为皇妹选婿。这种方式虽然折辱了世子,但是可以彰显世子的英雄本色,足以令众人信服,本王十分有把握世子将会赢取皇妹。” 其实,在座各位都明白秦帝采取比武招亲的缘由,英王只不过当着众人的面说一些好听的话来取悦木师安与木无悔。真正的原因是珑佳公主死活不愿嫁给木无悔,秦帝只好利用这种方式来证明木无悔是最优秀的驸马人选。万一木无悔不是最优秀人选,秦帝为珑佳公主觅得佳婿,也可令各方没有怨言。 木无悔听英王这么一讲,心中滋滋有味,暗自窃喜。他暗暗庆幸他年纪轻轻就得到众人一致赞赏。他设想在与珑佳公主的婚礼上,自己将会是何等威风,何等荣耀。他发誓要将木氏门楣发扬光大,到那时,木氏祖先也会为他感到骄傲。 “殿下太看得起犬子,无悔青春年少,阅历远远不够,还需要加历练,方可配得上殿下的赞誉。” “以后这种机会多的是。将军请放心,此事就包在本王身上,本王定会奏请父皇,多给世子提供一些建功立业的机会。”英王笑道,但又话锋一转,“本王得知上午有一位神秘人物拜访木府。将军可有此事?” 木师安一听,先是一惊,英王在这么短的时间得知师弟拜访木府,不能不令人心惊。木师安细想之下,才隐隐发觉英王正在为争夺东宫储位而做准备。木师安料想英王在宫中安插一些亲信或多或少有人知晓,没想到在木府周边也安插了一些密探,致使师弟火师鼎密访木府的消息走漏了风声。 木无愧见英王如此器重兄长木无悔,对他视而不见,遂趁机溜走。 木师安原本不打算提及此事,现在只能坦白交代,缓声道:“确有此事。” “哦,可否道出此人姓名?” “臣师弟火师鼎。” “哎呀,本王想起来啦,就是将军在青龙山拜师学艺所交的师弟。”英王眉头紧皱,担心是太子派来的亲信人物,随后眉开眼笑,“想必此人绝非寻常人士。” “此人乃冀州玄武教教主。” “哦,原来如此。不知他来此是叙旧,还是别有用意?” “他是为燕国太子比武招亲之事而来?”木师安害怕给木家惹麻烦,不敢说出实情。 “燕国太子慕容宏本王早有耳闻,难道将军师弟在燕国太子麾下效力。” “正是。” “本王原本想把他收归麾下,没想到他居然早就投靠燕国太子,本王真是时运不济。”英王连连哀声叹道,“不知此人有何能耐,将军能否细说?” “此人足智多谋,武艺高强,麾下有五大护法,个个皆武学翘楚。” “没想到天下竟有如此奇人,本王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与将军相比,此人武艺如何?” “当与臣不分高下。” “哦,那智计如何?” “臣愧不如也。” 英王不由得不对木师安的话深信不疑,脸色也变得凝重,陷入深思之中,回想起他这位掌政亲王竟揽不到一位得力的智囊,以助其夺取东宫之位,就连木将军这样的“武魁”都不肯偏向他,始终保持中立,更别说像火师鼎那样的世间龙凤奇才。看来,与储君无缘,除非太子突遭不测之事。但是太子仁孝有加,东宫防卫甚严,刺杀,或者投毒,几乎不可能。更重要的是,秦帝对这位储君嫡长子宠爱无以复加,几乎断了其他皇子的非分之想。若是论及文韬武略,英王自认为丝毫不逊色太子,只是太子序齿在前,便坐拥东宫。可是,除了太子,英王就是最可能成为储君的人选,英王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纪蕙兰与木无愧皆躲在内屋偷听听。纪蕙兰见木师安如此称赞火师鼎,心中大为不满,便吩咐木无愧向英王透漏火师鼎的为人性情。 木无愧欣然来到英王面前,向英王行臣下之礼,道:“拜见英王殿下。 木师安见木无愧刚才在此端坐,而后突然闯入,对此十分吃惊。英王见一脸稚气的木无愧给自己行礼,颇感意外,轻笑道:“二公子免礼,不知有何话要跟本王讲?” 木无愧朗声道:“火师鼎虽有些许才干,但是为人心胸狭窄,居心叵测,城府颇深,不堪大用。” 英王用一种疑惑眼神看着木师安,道:“将军,可有此事?” 木师安一听便急了,厉声道:“无愧,你怎么能说出这样对师叔大不敬的话来?” 木无愧细想下来,若说是母亲说的,容易引起父母失和,反而让英王见笑,也不能将火师鼎游说父亲的话抛出来,以免引起英王的误会与疑心。木无愧正色道:“回父亲的话,孩儿根据火师叔的言行举止判断而得。” “没想到二公子不过16岁,竟有如此判断力,着实让本王刮目相看。” “此乃毛头小孩胡言乱语,殿下切莫相信。”木师安赶紧为火师鼎辩护。 英王没有理会木师安,笑道:“二公子,火师鼎有什么异样的举动吗?” 木无愧略作思忖,想起火师鼎打量他娘的眼神,恭声道:“此人贼眉鼠眼,在木府到处乱矁,小人怀疑他图谋不轨,故下此结论。” 木无悔见英王称赞木无愧,心中有些不平,遂站起身来,躬身道:“臣未见火师叔有什么异常举动,只觉得他满腹韬略,机敏过人。” 木师安赶紧附和道:“对呀,犬子无悔所言极是,犬子无愧乃是信口开河,殿下切莫相信他的只言片语。” “常言道,‘童叟不欺人’。空穴来风,总有那么一点原因,或许二公子所言是对的。木将军就不要责备二公子了。”英王本来就对得不到火师鼎感到惋惜,木无愧道出他苦心追求之人的些许破绽,使他心中的忧伤得到缓解。 木师安朝木无愧怒瞪了一眼,木无愧遂闷闷地离开客厅。 木师安笑道:“此子素性顽劣,其母又溺爱他,臣也拿他没办发。蒙殿下赞誉,臣有点过意不去。” “二公子虽有些贪玩,毕竟年小而不完全懂事,但是为人机灵聪慧,本与紫萱是娇龙雏凤,可成并蒂莲。”英王淡然一笑,又话锋一转,“只是机缘不凑巧,二公子不受父皇、母后青睐。不过,紫萱也跑不掉,终究是木家的媳妇。以世子惊人的武艺与过人的才智,定能成为紫萱的驸马。” 木无悔听到英王对弟弟的称赞,先是惊怒,而后变为笑意,又看了一眼路富,道:“多谢殿下抬举,臣武艺粗浅,但会发愤图强,不负皇恩,况且还有路大哥的帮衬。臣娶到公主殿下之后,定会倾力辅佐王室,报答皇恩与殿下的美意。” “如此甚好。路富的确是一位难得的人才,世子果然是前途不可限量。”英王笑道,但是眸中却有一种失望的眼神,失望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木师安与木无悔并未表态站在他那边。 忽然,英王府一位仆从带着皇后的口谕,骑上快马,匆忙赶到木府。这位仆从因过于匆忙而从马背上滚落下来,摔伤了腿。吴康与蒋明将其扶进客厅,他连滚带爬,爬至英王面前,凄声道:“殿下,皇后娘娘突然病倒了,请殿下即刻去凤华宫。” 英王脸色变得惨白,急促道:“母后所患何病?” “旧疾复发。” 英王道:“母后病重,本王只能先行告退。” 木师安道:“此事耽误不得,臣恭送殿下。” 英王默然离去,木师安亲自送英王至府外方归。 第四十二章 客栈阴谋 火师鼎回到鸿运客栈,发现客栈里来了6位陌生人。经打听,才得知他们是晋国曹王司马明刚的随从,慕容宏正在內房与曹王讨论机要秘事。原来,晋国曹王也赶来参加此次比武招亲,已在附近的通达客栈安顿下来。 火师鼎准备面见慕容宏,慕容宏侍从进门禀报慕容宏,慕容宏急命火师鼎入内商讨密事。火师鼎进屋,只见慕容宏与司马明刚分坐一张桌子两旁。曹王一身绛紫色绫罗袍子,身长7尺有余,相貌堂堂。火师鼎立即跪在地上,顿首道:“臣火师鼎拜见太子殿下。” “先生快请起。”慕容宏连忙扶着火师鼎,由一脸严肃的样子变为微笑,“给先生赐坐。” 慕容宏的一位内侍搬来一把椅子,放在桌子另一边,正好三人围在一张桌子上。 “谢殿下。”火师鼎缓缓站起身来,端量这位约身着锦绣紫袍,莫30岁左右的曹王。仅从表面看来,这位曹王有王者风范,远胜其弟懦弱的太子司马明聪。 “这位是晋国曹王,本宫与曹王殿下可是响当当的表兄弟。”慕容宏笑着向火师鼎介绍。 火师鼎躬身道:“见过曹王殿下。” 慕容宏笑道:“这是本宫的冼马,本宫视火冼马为恩师。” 司马明刚致敬道:“火先生仪表非凡,一看就是出将入相天纵之才。” 火师鼎回敬道:“多谢曹王殿下称赞。殿下龙姿风表,幼禀异操,夙怀韬略,臣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看来,殿下远胜一代贤王,有济世安邦之雄主的胸襟。” 火师鼎一番夸耀之词,令司马明刚乐得血液都要沸腾了。可是,看到眼前这位英姿勃发的大燕皇太子时,司马明刚顿感差距太大,从兴奋的尽头,一下子跌落到谷底的冰点。司马明刚整理一下难堪的表情,面容很快恢复平静。 “来人,给先生看茶。”慕容宏随即吩咐,一位侍女立即给火师鼎倒了一杯茶。 “来,曹王、先生,喝茶。”慕容宏请各位饮茶,轻抿一口茶,便放下白瓷茶杯,曹王、火师鼎相继抿一口茶,然后放下茶杯。 司马明刚见慕容宏的这位心腹谋士仪表不凡,又彬彬有礼,只恨相见恨晚,作揖回敬火师鼎。 “先生可有斩获?”慕容宏问道。 “回太子殿下,臣费尽心机力劝,还是为师兄木师安严词拒绝。”火师鼎恭敬地回答道。 “果真应了先生此前之言。” 曹王甚是好奇,啜了一口茶,轻笑道:“先生大名如雷贯耳,本王早有耳闻。请恕本王冒犯之言,先生之师兄亦非等闲之辈,不知武艺孰高孰低?” “回曹王殿下,兄长木师安武艺精湛,不在臣之下。”火师鼎亦以臣下之礼回复曹王。 司马明刚感叹道:“错失此人,实乃人生一大憾事。” 慕容宏止不住叹息道:“是呀,本宫何尝不知,无奈无此机缘。” “太子殿下,何必如此沮丧。依本王看,先生也是世间之奇才,可堪大用,保住太子大位应该没什么问题。”曹王安慰道,又哀叹道,“只是本王做了10多年的亲王,手下竟无可用之人,依旧与东宫储位无缘,可悲可叹。” 火师鼎凝神深思半晌,方道:“曹王殿下何必如此灰心丧气。” 司马明刚用一种疑惑的眼光看着火师鼎,道:“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太子殿下可助殿下入主东宫。”火师鼎突然露出微笑,更像是一种奸笑。 “有什么条件吗?” “当然有。大燕皇帝甚爱贵国天子的汗血宝马。” “可是,我国现如今仅存两匹,一匹为御用駃缇,另一匹是太子自用駃明。汗血宝马乃天下奇马,此两马是汗血宝马中的极品,别说是西域,普天之下也极为罕见。父皇用八位江南美女,历经千难万险,从西域乌孙国换回两马。稀世珍贵程度可想而知,想弄到手,谈何容易。”司马明刚愁眉苦脸,不停地摇头。 “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亦难。”火师鼎循循诱导。 司马明刚拧住眉心道:“只要登上储君之位,本王在所不惜,愿先生赐教。” 火师鼎对准司马明刚的耳朵,轻声细语几句。曹王听得拊掌大笑,“妙哉,先生乃世间高人,本王拜服。即便娶不到珑佳公主,本王也在所不惜。” “曹王可要记住,此马由臣交给太子殿下,再由太子殿下交给大燕天子。”火师鼎借大燕皇帝之名,以扶助司马明刚入主东宫的条件交换汗血宝马,名为太子获取宝马,实则令晋室内斗而消耗元气,然后趁火打劫,捞取渔翁之利。 司马明刚喜笑道:“先生之大才,远胜乃兄木师安,本王佩服得五体投地。” 慕容宏虽未听见火师鼎的计谋细节,但见火师鼎对自己如此忠心,连自己爱马的喜好也一清二楚,暗暗自喜,只是碍于司马明刚之面,不便于笑出声来。 慕容宏没有忘记他所关心的事情,笑道:“先生能否谈论今日所见所闻?” “是,太子殿下。”火师鼎赶紧陪着笑脸道,“去年秦国内斗,师兄差一点被秦主处死,然而英王符昊与珑佳公主在秦帝面前说情,秦主便放了木家。然而,秦主从此对师兄荣宠至极,甚至打算将珑佳公主许配给木无愧。” 司马明刚怔忪道:“先生师兄有何功名业绩,竟受秦主如此器重?” “回殿下,秦人称臣师兄为为‘武魁’。师兄曾助秦主吞并成汉,又多次击败北凉。去年,师兄趁剿灭陇右匪徒之机,拔下北凉十余座城池,此等战功可与秦国大司马赫连山比肩。” 慕容宏叹息道:“此人真乃统军打仗之奇才。有此人在,秦国终为我燕晋两国之患。” 司马明刚嘴角抹过一丝杀气,和声道:“既为祸患,宜早除之,方为上策。以太子殿下与火先生之奇才,除掉此人绝非难事。” 慕容宏淡淡一笑,道:“除掉木师安谈何容易,本宫正为此事甚为忧虑。” 火师鼎赶紧附和道:“此事不打紧,可先放一放,当务之急仍是是比武招。日后,臣定当竭心尽智,为两国除掉祸患。” 曹王笑道:“先生,木师安两子表现如何?” “回曹王殿下,师兄世子年方19岁,曾随其父剿灭叛贼,大获全胜。如今,木无悔官拜振威将军,在秦国年轻才俊之中可称得上佼佼者,又有意赢取珑佳公主。” 司马明刚称赞道:“依本王所见,此子有乃父之威风,不愧为将门之后。” “看来本宫的威胁又多了一个。待至比武招亲时,本宫的对手非此人不可。”慕容宏眉头紧锁起来。 火师鼎展露出笑意,道:“何惧之有?请太子殿下切勿忧心。” 慕容宏浓眉紧蹙,道:“先生有何高论?” 火师鼎微笑道:“此子有勇无谋,不足为虑。臣稍加点拨太子殿下,料想太子殿下战胜此人并非难事。” 慕容宏满脸忧色,道:“此人号称‘将门虎子’,本宫从未与其交手,不知其武艺之深浅,故而不敢掉以轻心。” 火师鼎安慰道:“臣决定传授殿下一些精要秘诀,亲自指导殿下剑术,何愁不能击败此人。日后机会一到,臣只需略施小计,即可除之。” 慕容宏满脸阴云散去,脸上挂上些许笑意。司马明刚在心里反复比较木师安与火师鼎,两人难分伯仲,都是世间龙凤之才。若是得到其中一人,司马明刚料想进而成就帝王霸业,囊括中原,还都洛阳,退而入主东宫,独霸江南,只恨竟得不到其中一人。司马明刚意识到他神情不对劲,迅速改为笑脸相迎道:“次子木无愧与其兄长相比,有何能耐?” 火师鼎冷笑一声,“此子乳臭未干,奶油小生耳,竟在宴席上呼呼大睡。” 两人一听,哈哈大笑起来。 司马明刚讪笑道:“料想此人乃庸才耳,与其兄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不值一提。” 慕容宏微微笑道:“以本宫愚见,放眼西秦,燕晋两国所忧者,唯木师安、木无悔与赫连山等三人。” “只要燕晋两国联手,齐心协力,何愁不能灭掉西秦。”司马明刚阴笑一声,双眼朝窗外望去,日落西山,窗外面已有些昏暗,遂笑道:“时候不早了,本王还得回客栈休息,就此拜别二位。” “天色已晚,本宫还要潜心练剑。”慕容宏缓缓站起身来,火师鼎也跟着站起来,恭送司马明刚离去。 慕容宏吩咐东宫詹事白致远送走司马明刚后,慕容宏疑心渐起,“南朝太子司马明聪僭居帝位后,江东断然不是本宫对手。先生果真要将愚不可及的司马明聪拉下马,而扶持狡猾老练的司马明刚上位吗?” 火师鼎阴笑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晋主司马昂之所以立司马明聪为太子,是因为他是嫡长子,依照祖制,非立他不可。司马明刚与蔡王司马明凡都是入主东宫的得力人选,晋主以此来遏制诸皇子与朝中大臣的非分之想。但是,晋主深知司马明聪守不住江南,定会在临终之前废掉太子,更立贤能的皇子继承帝位,如此一来,南朝稳如泰山。臣为曹王设计,令其嫁祸于太子司马明聪,晋主必然猝然废之,各皇子定会争夺太子大位而明争暗斗。届时,南朝政局动荡,太子殿下可趁火打劫,一举拿下江南。凉王素有失地之痛,秦主顾忌凉王偷袭,不敢贸然进兵江南。殿下可兵分两路,从南、西方向进击关中。北凉因陇右为秦主所夺,早已对秦主恨之入骨。陛下遣使通好凉王,约好双方共同行动,凉王定会攻击陇右。北代向来以大燕马首是瞻,必定会配合殿下行动。只要陛下一纸诏书,代王定会命悍将袭击并州,四面夹击,则关中旦夕必亡。等到那时,天下尽归于陛下与殿下囊中。” 慕容宏欣喜若狂,伸掌猛击茶几,惊笑道:“此计甚妙。先生果然是深谋远虑,不愧是吾之股肱。本宫稍作修改,大事必成。本宫正好以比武招亲为契机,赢取珑佳公主,燕秦两国结为秦晋之好。等到南朝内乱,以共分江南为由,两国共同出兵江南。本宫不指望秦王真会偷袭荆州,只要秦主屯兵荆州边境,威胁南朝就足够。本宫挥师南下,南朝定会不战自溃。本宫依照约定,瓜分江东,大燕占据建康、江州、南徐州、扬州、越州,而把荆州、巴州、交州、广州献给秦国,以此稳住秦主。而后本宫奏请父皇,与凉代两国约定共同攻伐西秦。秦军四面受敌,必将秦关献给大燕。如此一来,天下大势已定。本宫现在要抓紧时机练剑,万不可错失先机。” 火师鼎目光灼灼地看了一眼慕容宏,微微笑道:“太子殿下如此勤学苦练,臣感到十分欣慰。臣从今日起,传授殿下玄武剑术。” “有先生赐教,本宫何愁不能击败木无悔。”慕容宏大喜过望,抱住火师鼎双臂。 两人来到客栈后院,后院早已备好灯火,双双挥剑起舞,剑气呼啸而过。火师鼎虽在邺城教了慕容宏些许武艺,但是这次比试时,发现慕容宏急于取胜,剑气不稳,每每硬拼。若是与高手较量,慕容宏难免落于下风,支撑不了多久,就会溃败。 一盅茶的功夫后,火师鼎停下来,慕容宏亦就此打住。火师鼎含笑道:“殿下近来剑术长进不小,但是还有一点纰漏,需要稍加完善。” 慕容宏躬身道:“先生技艺精深,又有独到见解,本宫愿洗耳恭听。” 火师鼎沉思片刻,娓娓道来,“玄武剑术讲究快、狠、准,不以硬碰硬,而应寻找对方软肋,加以攻击,如此事半功倍,方能一招制胜。练剑时需要全神贯注,全身心投入,才能取得良好效果。请殿下后退五步,在旁静心观看,臣为殿下演练一番。” “先生所言极是,本宫如醍醐灌顶,先生尽可放心演练。”慕容宏眸中露出笑意,立即后退道围墙旁。 火师鼎旋即腾空而起,挥剑成河,动作干净利落,似是不留给对方半点喘息一时间,以求一击而中。慕容宏看得神往心醉,脖子不知不觉地向前倾一分。 俄而,火师鼎结束剑术,慕容宏尽情鼓掌,赞叹道:“先生技艺出神入化,本宫得到先生真传,制服木无悔不在话下。” 火师鼎手把手教慕容宏剑术,慕容宏一直练到夜深人静时,才与火师鼎回房休息。 第四十三章 比武招亲 长安宫城南大门太华门外筑起一座富丽堂皇的礼宾楼,秦帝御笔题写为“招贤楼”。为建此楼及其附带建筑,前任大司农兆敬为此共拨白银一千多万两,耗费将近一年的时间才落成。 招贤楼前面连接一个面积广阔的高台,高台四周被五彩斑斓的锦棚所环绕。锦棚雕梁画栋,五彩缤纷,显示出皇家独有的气派。锦棚里座位众多,可容纳千余人,供皇室宗亲和达官贵人之用。受到批准的平民百姓可在台下远眺台上,更多的普通黎民百姓则被挡在关卡之外,无法亲眼目睹盛会,只能在关卡外远远守候,等待重大结果公布。 招贤楼于二月底正式启用,秦帝打算将此楼作为此后皇室婚嫁、节日庆典等活动的举办场所。珑佳公主比武招亲仪式是大秦建国以来最大一次盛大的活动。 参赛者来自五湖四海,人数多达几百人。全城官民几近倾巢而出,长安民众挤满整个太华门前的大广场,看台前早已是人山人海。一时间亲朋好友、上司下属寒暄行礼,乱糟糟地看台宛如喧闹的集市一般。秦帝不得不派出大量的禁军到现场来维持秩序,禁军指挥史斛律建亲自坐镇现场指挥,以防有人趁乱生事。 上午时分,招贤楼上突然一阵巨钟声响,九长五短,昭示御驾到来,楼上楼下顿时鸦雀无声,人群尽是恭肃一片。司礼官发出高亢的声音,指挥众人向天子行三叩九拜之礼。 站在锦棚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望见招贤楼里御用珠伞华盖、锦冠玉袍,远处则难以分辨出天子的模样,但是大伙肯定能推断出皇帝坐在招贤楼看台的正中央。不过,位于锦棚的显贵要人居高临下,可以俯视一切,其视野要比台下的群众开阔得多。 高手云集赛场,令许多武技浅薄的选手望而生畏,自动弃赛。经过太常寺官吏的遴选,最终选出举止适宜、生辰八字合适的128名选手。司礼官带领这128位比试者,登上平台,一一参拜皇帝,报完姓名后方可下去,然后按照抽签的顺序来配对,最后进行对决。 阳春三月,柳绿花明,长安景色异常醉人。可是遇到珑佳公选婿赛事,再美好的春景也无人欣赏,喧闹的赛场自然少不了喜欢凑热闹的木无愧。木无愧带着纪宛如,在锦棚里乱窜。 下午时分,比试正式开始,众多参赛者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希望以最佳状态击败对手。对于精彩的打斗,自然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睛,叫人兴趣盎然,木无愧也不例外。但是,那些武艺悬殊的对手之间的对决,则让木无愧觉得索然无味。当然,木无愧最关心他兄长与其他对手之间的比试。其他选手比试时,木无愧往往扫视几眼,便去窜场子。纪宛如则不同,什么样的打斗,她都能静下心来观看,这跟她端庄文静,不好凑热闹的性格分不开。纪宛如在木府里养成的温顺服从习惯,每次木无愧拉着她,到别处凑热闹,她从来不拒绝,随着木无愧的性子去窜。 头几天的武试,木无悔每场比赛均能轻松击败对手,木无愧看得没劲,便到处溜达。木无愧喜欢赶场子,但是尽量避免与珑佳公主离得太近,以免被看到,反而产生尴尬。 前几次对决之中,木无悔都在十招之内轻松击败对手。木无愧也跟着人们一样,当自己中意的大秦选手获胜时,喜欢拍手鼓掌,以示庆贺。纪宛如时不时露出温馨的笑容,更多的是对木无愧那种天真无邪的举动而笑。 连续几天的初试比赛结束,大半的参赛者已被淘汰。接下来的比试越来越精彩,最能博取人们的眼睛。人们观看比赛的热情依旧高涨,台下仍然是人山人海。 木无愧不知不觉地窜到招贤楼附近,偷偷地观摩一下皇帝、皇后、太子、英王,还有珑佳公主的表情。禁军副都统指挥史马含亲自负责皇帝的安危,侍立在看台栏杆边。一大群禁军将士在皇帝看台四周警戒,仿佛恶猫顶着洞口,以防老鼠出洞那般。对于木无愧的到来,这些卫士一眼便认出是木家二公子,自然给与关照,没有将其斥走,以示区别对待。 秦帝端坐在中央,头戴皇冠,身着刺绣精细的龙袍,龙袍上绣有两条共舞的黄龙,给人一种威严敬畏的感觉。司马皇后位于皇帝的左边,头戴凤冠,虽然年近五旬,但是体态端庄,雍容华贵。由于保养得好,司马皇后面容至今姣好,满头竟看不到一丝白发,一副母仪天下的形象。皇帝左边的则是他最不想被看到的人,但是偏偏被她看到。这个人正是浓抹淡妆的珑佳公主。皇太子符雄年过三旬,端坐在皇后的后面,一脸严肃拘谨的模样。英王符昊年方28岁,坐在珑佳公主后面,脸色时而拘谨,时而露出笑容。 木无愧仔细打量珑佳公主,珑佳公主身着一袭芙蓉色广袖宽身上衣,绣五翟凌云花纹,纱衣上面的花纹乃是暗金线织成,点缀在美羽凤毛上的是细小而浑圆的蔷薇晶石与虎睛石,碎珠流苏如星光闪烁,光艳如流霞,透着迷人的皇家贵气。她手臂上挽着的烟罗紫轻绡是用金镶玉跳脱牢牢固住。一袭金黄色的仙女裙,用蔷薇金香草染成,纯净明丽,质地轻软,色泽如花一般鲜艳,并且散发出芬芳的花木清香。她的裙子上用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绣成攒枝千叶海棠和栖枝飞莺,刺绣处缀上千万颗珍珠,与金银丝线相映生辉。公主头上插着十二支金光闪闪的金凤钗,还戴了一个金边红宝石簪子,双耳戴着粉色蝴蝶耳坠,双手各戴一个蓝田红玉手镯,更显韵味十足。 珑佳公主突然转过头来,恰好看见无愧,而且看到木无愧牵着纪宛如的纤纤素手,木无愧却在痴痴地打量珑佳公主。纪宛如感觉不对劲,用力拉了一下无愧的手,以示提醒。木无愧正准备转过头来,却和珑佳公主的眼睛几乎对视,木无愧赶紧移开视线。顿时,珑佳公主充满笑意的眼神饱含杀气,一股怒火在心中迅速燃烧起来,直勾勾地瞪着木无愧。木无愧感受到珑佳公主的眼神里似乎有一把利剑,直插他的内心深处。纪宛如看见公主利剑似的眼神直射过来,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赶紧往旁边躲闪,以免再次被珑佳公主看到。木无愧慌张地拉着纪宛如,扭头就跑,迅速躲到一个珑佳公主看不到的角落,然后找两个座位坐下。 然而,一张既熟悉又面熟的脸庞出现在无愧的眼前。这个人正是师叔火师鼎,木无愧对火师鼎不抱好感,只好悄悄离开。 忽然,司礼官喊出燕国太子慕容宏对阵代国太子拓跋胜的心腹武将令狐金鹰,木无愧眼前一亮,才想起火师鼎提到的燕国太子正是此人,就同纪宛如一起坐下。木无愧远眺此人,只见他身着一件白色袍子,手中握着一把金光闪闪的利剑。代国大力士一看就是一位力大无比的莽汉,此人长得五大三粗,满脸乌黑的胡须。燕国太子到挺谦虚,让令狐金鹰先出手,令狐金鹰倒一点都不谦让,手持狼牙棒狠狠砸向慕容宏。慕容宏及时躲闪,狼牙棒在地上砸出一个坑。倘若慕容宏因躲闪不及,肯定被一棒砸死。 木无愧揶揄一笑道:“宛如,你觉得那壮汉怎么样?” 纪宛如略略一怔,睥睨木无愧一眼,轻笑道:“哥哥,怎么不问那位太子,反而先问壮汉呢?” 木无愧嘿嘿一笑,道:“哥哥先问壮汉,是因为壮汉很突出,所以先问。而那位太子比较普通,只好等到后面去问。” “喔,壮汉太可怕,宛如不想提他。” “哥哥帮你补充啦,即便此人武艺高强,也不会有美人喜欢,更何况珑佳公主,对吗?” “既然哥哥知道,还要问宛如干嘛?” “这样可怕吗?”木无愧弄出十个像猴子一般的爪子,放在纪宛如一双明亮的眸子前把耍。 “哥哥太坏。”纪宛如被木无愧逗得脱颌大笑。 纪宛如一双玉手趁机抓住无愧的双手,两人双手紧握,放在宛如的膝盖上,相视一笑。木无愧一边摇晃脑袋,一边抓着宛如的手左右摇摆,一副得意的样子,道:“怎么样?” “哥哥好棒哦,宛如好喜欢哥哥这个样子。”木无愧逗得纪宛如心花怒放。 “燕国太子怎么样?” 纪宛如不假思索,道:“还行吧” “长得怎么样?” 纪宛如歪着脑袋,脸上挂满笑容,一边思考,一边笑道:“嗯,面目清秀,一表人才吧,武艺还可以。” “哥哥跟燕国太子相比,怎么样?” 纪宛如低头细声道:“当然是哥哥英俊潇洒,宛如最喜欢哥哥啦。” 慕容宏一时激怒,挥剑猛刺令狐金鹰,皆被令狐金鹰的狼牙棒挡住。慕容宏使出轻功,在令狐金鹰头顶盘旋,令狐金鹰则不断挥舞狼牙棒,慕容宏无法袭击令狐金鹰。木无愧一见慕容宏使用的轻功正出自于青龙派的《象仪宝典》,松开宛如的手,仔细观察,慕容宏使用的剑法也是源于青龙派的《青龙剑谱》。 慕容宏改变策略,时而在令狐金鹰的头顶盘旋,时而脚踏栏杆,以获得飞起来的冲力,时而贴近地面,双手持剑,剑锋立地,人正面朝天,两脚落地。一时间,令狐金鹰弄得摸不着方向。令狐金鹰双手持狼牙棒,狼牙棒的另一头立地,以此保持身体平衡,不至于摔倒。慕容宏趁机踢他一脚,令狐金鹰竟然岿然不动,反而猛地挺腹,硬是将慕容宏顶回去。幸好慕容宏反应机灵,手持利剑立地而未倒。 慕容宏再次调整策略,时而在令狐金鹰头顶盘旋,时而双脚立于栏杆上,时而飞到令狐金鹰后面,时而飞到令狐金鹰的后面,然后双脚立于栏杆之上,又获得飞起的冲击力,并且不断地挥舞利剑,但不进攻和袭击。令狐金鹰只好四周不断挥舞狼牙棒,但就是击不中慕容宏。因为此时,慕容宏早已飞到令狐金鹰的后面,令狐金鹰只好转到后面,来挥舞狼牙棒,但是慕容宏又飞到他的前面。如此周而复始,半个时辰后,令狐金鹰因头晕目眩,体力严重透支,不得不低下头去,双手握住狼牙棒,以此使身体不倒。慕容宏见攻击的时间到了,双脚踢中令狐金鹰的颈部,令狐金鹰顿时人仰马翻,翻倒在地,却爬不起来。霎时,人群鼎沸,欢呼喝彩声淹没了整个赛场。木无愧发出哄堂大笑之声,并且不断鼓掌。木无愧转过头去,发现纪宛如笑得前仰后合,满脸挂着兴奋的笑容。纪宛如发现无愧一脸无比喜悦的样子,正打量她,才注意到自己有些失态,改为掩口而笑。木无愧从来都没有发现纪宛如笑得那么开心,笑得那么春光灿烂。 正在这时,木无愧盯上附近一位清丽脱俗、美若天仙的姑娘。这位姑娘原本是坐着的,因一时兴奋而直起身来,笑得花枝乱颤。木无愧顿时所有注意力被这位女孩卷走,仔细上下打量这位花季少女。一件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梨花色锦绣袍子,这位少女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皓月银光流动,轻泻于地,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两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于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颜色,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木无愧被这位少女迷得神魂颠倒,忘记了身边的纪宛如,也不管可能是她身旁的两位丫鬟,径直来到她的跟前。木无愧傻傻一笑,问道:“姑娘可是秦国人?” 这位少女一见眼前身穿白色袍子的少年,外表看起来似乎有些放荡不羁。她刚才一脸笑容,一瞬间变成拘谨的样子,怒瞪了木无愧一眼,便垂下双目。她自然不理睬无愧,反而坐下来,视线游离于地面。木无愧意识到再这样问下去,只会弄巧成拙,徒然增加人家的反感,只好转换思路,试图拉近距离,让这位姑娘不再疑惧。 木无愧灵机一动,想到这位姑娘如此关注那位燕国太子,料想她可能是那位太子的妃子。但是仔细一想,发现不对劲,那位太子原本是赢取珑佳公主,她应该是吃醋才是,而不是兴奋。所以,这位少女可能是燕国太子的亲朋好友。只要称自己是珑佳公主的朋友,或许能吸引这位姑娘。 木无愧躬下身来,微微一笑,“姑娘,在下是珑佳公主的朋友,我能给燕国太子提供一些有用的消息。” 这位姑娘抬起头来,一双疑惑的眸子看了一下木无愧,征楞道:“你为什么不参加比试?” 木无愧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行了一个下属之礼,轻声细语道:“回姑娘的话,在下的兄长参加了比试,所以在下就不去啦。” 姑娘疑惧的脸色稍有缓和,道:“你兄长叫什么名字?” 木无愧顿时一愣,心想奇怪了,她怎么不先问自己的名字,反而要先问哥哥的名字。要说就干脆说得响亮一些,木无愧笑道:“在下兄长名唤木无悔,是大秦从一品虎贲军指挥史、荣国郡公的世子,现居奋威将军一职。” “莫非你爹叫木师安,是那个号称大秦‘武魁’的将军吗?” “正是。姑娘是怎么知道我爹号称‘武魁’呢?” “听皇兄讲的。” “这么说姑娘是燕国太子的妹妹,也就是燕国的公主。” “嗯。”姑娘点点头。 木无愧赶紧给姑娘行下属之礼,躬身道:“在下失礼啦,臣木无愧见过公主殿下。” 木无愧这一举动惊动了附近的人群,这些达官贵人纷纷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们。有人说木家二公子文质彬彬,斯文有礼;有人说木家二公子乃花花公子,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只会拈花惹草。如此云云,不计其数。就连纪宛如看到无愧的举动,也平添几分醋意,只是宛如生性胆小谨慎,害怕招惹陌生人,所以只在旁边冷冷地盯着。木无愧异常举动自然也惊动了在一旁的火师鼎,火师鼎一眼看穿无愧是一个浪荡的富家公子爷,暂时躺在父母的功劳簿上,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等其父母去世时,不死也会穷困潦倒。 火师鼎自然没把木无愧放在心上,他重点关注的对象依旧是木家世子。司礼官喊出大秦振威将军木无悔和北凉八皇子张孝珪的名字时,两人闪亮登场,火师鼎的眼球正好被吸引去,当然也吸引在座的木师安、纪蕙兰与满座的达官贵人。这位燕国公主的注意力被木无悔吸走,木无愧只好站在她身旁观看比赛。 第四十四章 吃醋言和 木无悔让张孝珪先出招,张孝珪不敢轻视这位将门虎子,来个先下手为强,挥剑朝木无悔猛刺过来,木无悔使出轻功,飞到张孝珪头顶,张孝珪一阵乱刺,木无悔则飞到张孝珪后面三十余招之后,张孝珪抵挡不住,被木无悔双脚从背后推翻在地。顿时,张孝珪摔得皮青脸肿。可是,这位八皇子不认输,迅速爬起来猛击木无悔,木无悔纵身一跃,又飞到张孝珪的头顶,在其头部踢了一脚,张孝珪翻倒在地,头发散成一团,头部还流出鲜血,利剑也飞到一旁。木无悔自信满满,根本没把张孝珪放在心上。令众人吃惊的是张孝珪缓缓爬起来,捡起利剑,再次冲向木无悔,木无悔腾空而起。张孝奎以为木无悔会再次飞到他的头顶,就将剑举过头顶,进而一阵猛刺,却只见木无悔已高高在上,根本够不着。等他向上抛出利剑时,木无愧早已干净利落地飞到他的后面,给了他一个青龙拳,他趴在地上,满脸是血,浑身伤痕累累,再也爬不起来。木师安、纪蕙兰伸长脖子,生怕没有看清这一精彩的打斗,无不流露出自豪之情。秦帝、司马皇后面带笑容,太子依旧是严肃的表情,英王则拍手称快,珑佳公主脸上挂着些许笑容,木无愧则一笑置之。 等到比试结束后,这位燕国公主以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诘问道:“我又不是你们秦国的公主,干嘛这么多礼。” “臣爹娘从小就教臣学《礼记》、《论语》、《孟子》和《孝经》,故而臣从小就养成礼貌待人的习惯。”檀温教木无愧学习儒家经典,木无愧到现在还记得其中不少句子。于是,木无愧故意在这位公主面前,将自己包装一番。 “我以为你是故意在本公主面前卖弄风骚,没想到是你的家教好。”这位燕国公主开始多看木无愧两眼,但觉得木无愧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柔光让她不敢小觑,“我问你,既然你哥作为木家世子,又去争夺珑佳公主,你不去比试,是你武艺不精吗?” 木无愧故意搬出一大堆道理来糊弄燕国公主,“公主殿下岂不闻‘孔融让梨’之事?长兄如父,再者父为子纲,臣岂能跟兄父争夺?” 这位公主见木无愧引经据典,答得有条不紊,开始仔细打量木无愧。木无愧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五官分明,清秀俊美,脸蛋浑圆,一双宇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却荡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 燕国公主脸上开始挂着笑容,道:“你能为本公主提供什么消息?” “臣兄长武艺高强,尤其善于使用轻功。在大秦境内,兄长武艺胜过所有青年才俊,恐怕您皇兄不是臣兄长的对手。” 燕国公主一听,十分生气,怒道:“你是想吓唬我皇兄,好让他提前退出吗?” “公主殿下岂不闻将门出虎子,强将手下无弱兵的道理吗?臣父的‘武魁’称号不是浪得虚名,臣兄的振威将军封号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取得的,是靠沙场搏杀换来的。臣兄未及弱冠,便获得将军之职,是大秦开国以来第一人。公主殿下是明白人,臣不善于甜言蜜语,只怪臣说的不那么好听,逆了殿下的耳朵。” “你的说的似是那么回事,我回去自会向皇兄禀报。”燕国公主冷冷道,又心生疑虑,“你为什要向我透露如此重要消息,就不担心我皇兄加紧时间苦练,反超你兄长吗?”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学者如牛毛,成者如麒角。倘若一两天就能练成高手,那世间高手岂不是多如牛毛?” “说的倒有几分道理。” “臣久仰公主殿下,能否容臣记住殿下的芳名?” “不就是名字么?闺名霞,号琏芝。” 木无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全然不顾旁人的眼神和纪宛如的感受。当然,他爹娘由于距离远而看不到,更听不见。木无愧顿首道:“今日遇见公主,臣三生有幸,希望能与殿下多相识几日。” 琏芝公主傲慢的神情完全被木无愧消化掉,眼睛已有些湿润,在琏芝公主身旁的两位丫鬟也被感动得流下眼泪,纪宛如只得眼睁睁看着木无愧拈花惹草。 琏芝公主做出惊人的举动,弯起身子,扶着无愧,温言道:“别这么多礼,让我消受不起。” 木无愧不愿起身,摘下一块他娘小时候挂在他脖子的玉佩,双手举起,笑道:“臣有一块玉佩,请殿下笑纳,否则臣不敢起身。” 琏芝公主仔细瞧着这块玉佩,发现玉佩两面都有一条青龙,便问道:“好奇怪,这上面有两条青龙,难道是宫中之物吗?” “非也。这是青龙山的教牌,只有青龙山的人才会有。” “莫非你是青龙教弟子。” “非也,臣爹娘是。” “噫,火冼马也曾在青龙山学过武艺,莫非你爹跟火冼马是师兄弟的关系。” “正是。” “看来我们也有缘分。”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看来臣与殿下命中注定是有缘人。” “我收下便是,你该起身啦。” “多谢公主殿下。” “既然你把这么宝贵东西送给我,我就把这个玉牌送给你。日后若有机会,你可以凭此来燕国找我。” 木无愧站起身来,接过玉牌,发现上面有大燕皇帝的玺印,这分明是燕国的通关令牌。木无愧喜不自禁,喜道:“多谢公主殿下”。 夕阳西下,司礼官宣布这一天的比赛结束,明天上午继续举行,看台上人群如同潮水般涌向四周,作鸟兽散。琏芝公主粲齿一笑,道:“时候不早了,明日再见。” “公主殿下,明日在此再见。”木无愧呵呵一笑。 琏芝公主带着两个侍女,转身离去,木无愧深情款款地望着琏芝公主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平静。琏芝公主回眸一笑,木无愧顿感心里激荡澎湃,伫立原地,凝神眺望琏芝公主消失的身影。卫士们吆喝着驱赶还有没散去的人群,以便清理场地。纪宛如缓步来到木无愧身旁,似是生气地盯着木无愧,木无愧这才注意到宛如。 木无愧连忙向宛如致歉,道:“宛如,对不起,刚才把你落在一旁。” 纪宛如一声不吭,略带怒气地往回走,木无愧一路跟上来。木无愧趁机抓住宛如的手,纪宛如使劲用力挣开,木无愧紧紧抓住不放。木无愧拦住纪宛如,扮鬼脸,想逗纪宛如开心,纪宛如余怒未消,不理睬木无愧。木无愧解释道:“宛如妹妹,我对不住你,但是我只是交一个朋友而已,别无他意。” 纪宛如生气道:“为什么跟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女孩交朋 友?” 木无愧笑道:“因为她哥哥是燕国皇太子,我更要交结那些权贵,给自己多铺一条路。” “难道非要交结燕国公主吗?” “你误会我的意思,其实我想交结他哥哥,她只是我交结她哥哥的一个突破点。” “她跟她哥哥很重要吗?” 木无愧胡编杜撰出一个理由,笑道:“宛如,你也知道,不久我将作为公府世子,将来要做大官,做官就要为朝廷效劳;为国效劳,就可能要征战沙场。方今天下,南朝不足为虑,而燕国终究是秦国的心腹大患。燕国太子将来登基做皇帝,我跟他做好朋友,将来可以握手言和,减少战争,所以我需要交结琏芝公主。而琏芝公主只不过是一个媒介,通过她的介绍,我就可以交结他哥哥。“ “大哥武艺高强,又做了振威将军,由他为国出征,岂不是很好吗?”纪宛如觉得无愧说得似乎有几分道理,但还是心存疑虑。 “你有所不知,我大哥很快做驸马,皇帝那么怜爱珑佳公主,怎么舍得让我大哥征战沙场呢?” 纪宛如面露忧虑之色,道:“爹爹号称‘武魁’,由他来领军打仗,必定会打赢,这样你就不需要出征。” “再过几年,爹就老了,我怎么忍心让爹打仗呢?即便我同意,皇上也未必同意。” “哥哥,宛如不许你打仗,你武功又不好,我担心……”纪宛如支支吾吾,不敢说出下文。 木无愧立即明白了纪宛如的意思,淡淡一笑,道:“我的好妹妹,哥哥想方设法避免战争,不回去送死的。” 宛如半信半疑道:“真的吗?” “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妹妹。” “哥哥刚才为什么把夫人戴在你脖子上的玉佩送给那个女人?” “我这么做是为了让琏芝公主和燕国皇太子相信我,玉佩仅仅是一个凭证而已。琏芝公主不是也送给我这块玉牌吗?”木无愧从怀里掏出玉牌,递给宛如,“送给你,我的好妹妹。” “这上面有印章,难道你真的要到燕国去找他们?” “傻妹妹,邺城距离长安千里迢迢,哥哥怎么会去燕国呢?除非他们把哥哥抓到燕国去。” “宛如不许你去燕国,宛如要哥哥永远呆在长安。” “好了,我的好妹妹,哥哥答应你。即便将来两国发生战争,也要带上妹妹,一起开赴疆场。” “打仗那么危险,妹妹不许哥哥出事。” “哥哥刚才不是在为将来努力吗?现在跟燕国将来的皇帝交好,以后就可以避免战争。” “只是妹妹舍不得那块玉佩。” “要不把这枚玉牌送给妹妹。” “不要,这是她给你的,宛如拿来也没什么用。” “要不,我把大哥的那枚玉佩要过来,然后送给你,好吗?” “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一枚玉佩算不了什么。况且大哥将要做驸马了,金银珠宝多的是。不仅珑佳公主要送给他宝物,皇上和皇后也会赏赐不少金银珠宝。” “可是宛如不忍心。” “没事的,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哥哥真好。”纪宛如一头扎进无愧的怀里,两个人紧紧搂在一起。 春日傍晚的和风吹拂过来,为含情脉脉的一堆情侣增添了一番别致的情调。夕阳躲进山沟里,两人一同回到府中。 纪蕙兰见两人春光面满,言笑晏晏,不仅没有责备他们回来晚,反而脸上挂满笑容。但是,木师安有些生气,责备道“你们两个怎么回来这么晚?要不是等你们,晚饭早就吃完啦。” 纪宛如顿时吓得低下头来,脸上温馨的笑容顿时全无。木无愧倒是一点不慌,得意地说;“我陪宛如在招贤楼外多逛了几圈,所以当误吃完的时辰。爹要责备,就责备孩儿一人,是孩儿要宛如留下来玩的。” 纪蕙兰瞪了一眼木师安,故作一脸怒气的样子,道:“小男孩和小女孩在外面玩耍,耽误了一点时间,你就叽叽歪歪的。妾身跟你生活了20多年,也没这么浪漫过,还好意思说孩子们。” 木师安苦笑一声,独自一人钻溜到院明月堂。木无愧心中一阵窃喜,还是老娘厉害。他回过头看看纪宛如,两人会心而笑。 纪蕙兰正色道,“你们两个以后早点回来,省得你爹瞎操心。” “是,多谢娘。”无愧以一种洪亮的声音回答,宛如则笑而不答。 木无悔从后花园练剑回来,满身大汗,正好碰到木无愧。木无愧兴奋地叫了一声,道:“大哥,别太拼命,反正公主是你的,别人抢不走。” “你这小家伙,说话就是与众不同。你哥我想要彻底击败所有对手,让他们毫无还击之力。” “大哥,我有悄悄话跟你讲,到我房间来。” “什么事那么神神秘秘的?” “进屋再说。” 两人进入房间后,房门立即被关上。木无愧挤眉弄眼道:“我今天一时疏忽,在锦棚里把玉佩给弄掉了,可是宛如却喜欢这枚玉佩。” 木无悔责备道:“谁叫你这么毛躁?这么贵重的东西都不知道看好。” 木无愧轻声细语地说:“能否把你的玉佩送给我,我再给宛如,反正我把公主送给你了,也是一物换一物。” 木无悔斜睨木无愧一眼,冷冷道:“谁说公主是你送给我的,你大哥我是凭真本事赢取公主的。再说了,公主是东西么?要是被公主听到,看她怎么收拾你。” “好啦,大哥。不就是开个玩笑,你我兄弟谁跟谁呀,手足情深。” “这才差不多,这枚玉佩可以给你。”木无悔也学得幽默起来,“不,对了,是给宛如的,你只不过是替我转交给她,不过你要千叮万嘱,免得她弄丢了。” “多谢大哥啦。还有一点,大哥千万要保密,尤其不能让爹娘知道,否则他们非骂死我不可。” “这次可不能弄丢了,否则你大哥也保护不了你。”木无悔将玉佩递给无愧,只见这枚玉佩完全跟赠送给琏芝公主的那一枚一模一样。 “谢谢大哥。呃,大哥什么时候说话也这么风趣。” “看来你小瞧了你大哥啦。” 木无愧悄悄地来到宛如房间门口,听不到里边有什么动静。晚膳之后,一轮皓月逐渐升起,将银白色的光芒射进宛如的房间。木无愧悄悄开门,只开了一条缝隙,桌子上一根红烛在静静地燃烧,但能清楚看见宛如坐在椅子上整理衣服。她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嘴角还挂着一丝笑容。 木无愧悄悄地推开门,溜到宛如背后,双手一把遮住宛如的双眼,然后鬼叫道:“我要吃了你。” 纪宛如本就胆小,经受这么一吓,浑身颤抖,突然丢下手中的衣服,“啊”地尖叫两声,然后双手抱着头部,向前冲过去。 木无愧意识到纪宛如着实吓得不轻,柔声道:“别怕,是哥哥。” 纪宛如被吓得满脸通红,转过头来,定睛一看,确实是木无愧,扭扭捏捏地来到木无愧跟前,木无愧则紧紧抱住宛如。纪宛如怯怯道:“哥哥太坏,差点吓死宛如。” “哥哥怀里很温暖,正好给妹妹压惊。”木无愧得意地说,从怀里掏出玉佩,放在宛如眼前,“这是什么?” 纪宛如接过玉佩,惊叫一声,“真的是玉佩,上面有青龙耶。” 纪蕙兰听到纪宛如的尖叫声,闻讯赶来,只见房门开了一条缝,两人紧紧搂在一起。纪蕙兰敲了一下,两人受到惊吓,立即分开,纪宛如羞答答地低着头,躲在木无愧后面,木无愧虽有点慌张,但装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斜着眼睛望见他娘,嘴里在细声悼念道:“娘,怎么早不来,玩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破坏我和宛如的好事?”。 纪蕙兰略带怒气道:“无愧,你又欺负宛如啦。” 木无愧娇气地说:“娘,你都看到啦,孩儿哪里欺负宛如啦,爱宛如都来不及。” “都什么时候,不知道洗嗽么?” “哦,知道了。” 第四十五章 弄巧成拙 经过前几日的淘汰赛,最终产生了四强,四位选手分别为秦国振威将军木无悔、秦国司军校尉邓涛、燕国太子慕容宏和晋国曹王司马明刚。这四位一路披荆斩棘,浴血奋战,才得以进入四强。根据大秦皇帝口谕,前四强武试之后,还需进行文试,最后由珑佳公主决定驸马人选。 最后一日的武试准时开始,经过抽签,慕容宏与邓涛对决,木无愧与司马明刚对决,共分两组进行,每组获胜者进入最后一轮巅峰对决,失败者不用武试,但是可以参加次日文试。 木无愧一如既往,带着宛如前来观赛。燕国太子慕容宏和秦国典军校尉邓涛同时登台亮相。随着裁判官一声令下,邓涛让慕容宏先出手,慕容宏倒也爽快,立即展开进攻。两人随即互相交锋,互不退让,以期以最快的速度击败对手。由于慕容宏最近受到火师鼎对症下药式的点拨,招式明显娴熟,速度也有突飞猛进的长进。相比之下,邓涛套路陈旧,又没有名师的辅导,无论招式,还是速度都是望尘莫及。 大战50回合后,邓涛明显感到吃力,越来越招架不住。慕容宏步步紧逼,直接将邓涛逼到栏杆处,邓涛退无可退,只好脚蹬栏杆,企图飞过慕容宏头顶。然而,邓涛的轻功不佳,飞行高度太低,以至于刚达到慕容宏头顶。慕容宏随即飞起,一阵猛刺,邓涛因躲闪不及,右手胳膊被划破,鲜血飞溅,溅到地上,也溅到慕容宏的身上。因疼痛难忍,邓涛坠落到地上,裁判官眼见事态严重,立即终止比赛,宣布慕容宏胜出。顿时,现场几乎鸦雀无声,只有琏芝公主乐开怀,翩翩起舞,对其皇兄的胜利感到无比兴奋。秦帝脸色一片惨白,英王连连发出扼腕叹息的声音,皇后的脸色难看,太子严肃的表情雷打不动,只有珑佳公主脸上还挂着一丝笑容。一名太医紧急给邓涛包扎伤口,随后两名侍卫将邓涛驾走,人们纷纷发出哀婉叹息的声音。 木无愧照旧坐在琏芝公主附近,不时同琏芝公主以眼神示意。木无愧抛去媚眼,琏芝公主暗送秋波,惹得坐在一旁的纪宛如观看比赛的兴趣顿时全无。两人眉来眼去,异常火热,宛如以一种忧郁的眼神盯着木无愧,木无愧则视宛如为空气,完全忽视宛如的存在。木无愧明显感受到琏芝公主对自己兴趣渐浓,恨不得马上冲到她的身旁,同她热聊一番。怎奈最后一天的武试精彩异常,不容错过,考虑到同琏芝公主见面的机会有的是,木无愧只好边看比赛,便欣赏琏芝公主的音容笑貌。 随着司礼官一声命令,木无悔和司马明刚同时走到赛场,几乎所有人把希望放在木无悔的身上,盼望他能为大秦挽回颜面,当然大家对这位将门虎子信心满满,但是意外事情也是难以避免的。木无愧开始纠结,若是大哥木无悔胜利,琏芝公主必然恼怒,可能会迁怒自己,很可能破坏两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友好关系。若是慕容宏赢了,父母和大秦天子、皇后的颜面尽失,燕国必然会骄纵狂傲。 第二轮比赛接着进行,裁判官宣布比试正式开始,木无悔让司马明刚先出招,司马明刚毫不犹豫地首先出招,木无悔及时躲避。司马明刚又挥剑刺向木无悔,木无悔迅速腾空飞起,司马明刚也跟着飞起,挥剑猛刺木无悔,木无悔在其头顶翻了一个跟头,转到司马明刚的后面。司马明刚落地,迅速转过身来,猛刺木无悔,木无悔与司马明刚旋即产生激烈交锋。大战30回合后,由于司马明刚的内力不够,其剑被打飞,顿时现场发出一阵阵喝彩之声,许多人拍手叫好。木无愧原本和纪宛如坐在一起,见木无悔剑法精妙,又展开凌厉的攻势,喜出望外,不知不觉地站起来,大声喝彩。纪宛如较平静,只是脸上挂着笑容。木师安和纪蕙兰脸上都挂着骄傲的笑容,皇帝和皇后对木无悔的表现依旧满意,太子还是保持严肃的表情。倒是英王表情跟着无悔的剑式起伏,时而微笑,时而笑容满面,时而击掌叫好。而珑佳公主一直盯着木无悔,脸上挂着些许笑意。 失去利剑的司马明刚失去进攻的机会,面对木无悔的进攻,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木无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频频发动进攻,司马明刚一边躲闪剑锋,一边后退。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木无悔趁机一脚踢翻司马明刚。现场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不少人欢呼雀跃。司马明刚倒有自知之明,半躺在地上不起来,表示认输,裁判官当即宣布木无悔胜利。木无悔在众人簇拥下缓缓离开现场,晋国曹王司马明刚一脸惆怅,在侍从的搀扶下,暗淡退场。上至大秦天子,下至黎民百姓,纷纷对木无悔啧啧称赞。 下午,最后一场武试即将来临,许多人翘着脚,观看这场压轴大战。虽然看不到赛场上精彩的打斗,广场外门的无法进入的人们纷纷聚集大门口,希望第一时间得知新科驸马最终花落谁家。 木无悔和慕容宏在台上等待裁判官宣布比赛开始。随着一声炮响,全城的老百姓都听到巅峰对决即将开始。两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以期做好最好的准备。裁判官一经宣布,慕容宏顾不了那么多,迅速飞起,直接持剑刺向无悔。木无悔随即腾空飞起,两人在空中展开激烈的交锋。两人你刺我闪,你进攻我后退,轮番进行。在空战大战了30回合,又飞到地上厮杀,在地上斗了50回合,却又飞到栏杆上拼杀。 一个时辰过去了,依旧是难分胜负。现场不少人看累了,就低下头休息。秦帝看得老眼昏花,只好闭目养神。皇后靠在座位上休息,英王脸色始终绷紧,珑佳公主一脸平静。因为即便慕容宏胜出,在接下来的文试中也可以让慕容宏失败。木无愧看得目不暇接,不知不觉地躺在座椅上睡着了,纪宛如则靠在椅子上打量无愧。木师安和纪蕙兰的情绪紧张,担心儿子失利。 在栏杆上厮杀了一阵子,栏杆被他们砍断,他们只好飞到地上拼杀。加上栏杆上的20回合的厮杀,他们总共战斗了100多个回合。由于木无悔内力深厚,臂力强大,慕容宏这位临时抱佛脚的皇太子感觉力量透支,上气不接下气,速度和力量越来越跟不上。木无悔发现机会来了,趁机在慕容宏后头顶上盘旋,慕容宏只得持剑朝头顶上一阵猛刺。木无悔趁其不备,使出北冥逍遥掌,慕容宏连连格挡,木无悔突然迅速抛出剑,恰好击中慕容宏的左腿。慕容宏因剧痛而丢下剑,扑倒在地。全场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和击掌声,木无愧被这如同爆炸声的声音惊醒,睁开眼睛一看,木无悔站在地上岿然不动。而慕容宏坐在地上,立即拔出木无悔的佩剑,朝木无悔抛去,木无悔立即躲闪,佩剑击中栏杆。慕容宏腿上的血顿时溅到地上。他用手捂住伤口,但是阻挡不住鲜血往外流,台上快形成一条小血河。两名太医匆匆赶来救治这位燕国太子,燕国太子的侍从也紧急赶来。伤口包扎后,四名卫士同燕国太子的侍从将其抬走。 在场的人群异常兴奋,击掌叫好,纷纷前去近距离一睹秦国这位大英雄的风采。禁军士兵立即阻止人群涌动,以防发生意外事故。 琏芝公主因哥哥被刺伤而恼怒异常,当场瘫坐在椅子上。木无愧因坐的位置靠近琏芝公主,琏芝公主将愤怒的眼神抛向他。这似乎在告诉木无愧,你跟你大哥一样心肠狠毒。木无愧不敢直视琏芝公主,后悔昨天不应该交结琏芝公主,导致今天像跟琏芝公主结下了深仇大恨似的。木师安和纪蕙兰因一时激动而欢呼雀跃,皇后脸上挂满了笑容,太子表情不变,英王不时欢呼叫好。珑佳公主笑得前仰后合,连呼道;“木无悔,没想到有两下子。” “木无悔果然没有辜负朕,不用文试,传朕旨意,镇威将军木无悔为珑佳公主驸马的唯一人选。”秦帝龙颜大悦,当场下旨给司礼官,司礼官宣布取消文试,木无悔成为驸马的最终人选。 珑佳公主未置一词,只是失望地看了一眼秦帝。不管怎样考验四强,这四位都不是她中意的人选。 火师鼎眼巴巴地看着太子颜面尽失,恼怒和恐惧油然而生。他像一阵风似的飞到木无悔的面前,阴冷道:“振威将军,老朽不才,请将军赐教。” 木无悔怒道:“火师叔,你并未参加此次比试,是存心想捣乱么?” 火师鼎道:“将军神勇无敌,老朽手痒。” 木无悔此时力气耗尽,支撑不住而站立不稳,附近的卫士赶紧将其扶走。纪蕙兰担心儿子,迅速冲上前去照料儿子。秦帝安排御撵将无悔载回木府,又安排三名太医全程陪护,送至府中调养。 火师鼎不甘心慕容宏失败,木师安见情况不对,儿子明显累坏了,也像一阵风似得飞到火师鼎面前。木师安怒道:“犬子明显累坏了,师弟有何贵干?” 火师鼎佯作欢笑道:“拙弟只不过想跟世子切磋武艺,没想到他这么累。既然师兄来了,在下与师兄比试一下,如何?” “天色已晚,何况咱们师兄弟当众打斗有伤大雅。” “如今你我各为其主,君臣之分大于兄弟之情,再说切磋武艺,又有何妨?”火师鼎不由木师安分说,急忙出招,“看招。” 火师鼎飞向木师安,两人赤手空拳,单打独斗。由于火师鼎步步紧逼,两人越斗越激烈,在地上斗了50回合,难分胜负。场上观众的目光再次被吸引,刚才喧哗声一会儿就停止了。 两人飞到空中恶斗半个时辰,也就是40回合,又飞到栏杆上恶斗。厮杀了30个回合,他们又返回台面战斗。木师安的拳术稳中矫健有力,而火师鼎的拳术冒进,又急促。火师鼎频频发动攻势,但是防守乏力,而木师安的拳术以守为攻,攻中有守,守中有攻,攻守结合。 木师安领悟到《象仪宝典》的真谛,而火师鼎只是生搬其中的含义,没有领悟到秘籍语句之外的含义,故其拳术有些破绽,这正好为木师安击败他的地方。正所谓以正合,以奇胜,避实击虚,方能出奇制胜。由于拳术缺乏刚毅和连贯性,故而火师鼎需要不断改变阵地。火师鼎因人困马乏,速度变慢,正好斗了120多回合,就被木师安击中腹部而退靠在栏杆上。但是,火师鼎不甘于失败,继续上阵挑战,两人又扭打在一起。10个回合后,二人拆了青龙拳、北冥逍遥掌、劈波斩浪退。由于力度不够,火师鼎后退到栏杆上,口吐鲜血,显然受了内伤,导致栏杆被撞断,人也翻到台下。顿时,火师鼎被摔得皮青脸肿。霎时,躁动的人群中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人们纷纷前呼后拥,来给这位大秦国第一勇士祝贺。 赵乾和张离见状,跑过来扶走他们的师父。而木师安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后,安全返回原地。由于精力消耗过大,木师安倚靠在栏杆上,以便不倒下去。 由于场地过于拥挤,禁军指挥史斛律建连忙增派军士,维持秩序,并且让军士组成人墙,留出一条人行通道,以便军士扶着木将军走出现场。鉴于木师安为国扬威,秦帝龙颜愈发兴奋,当即下旨,安排御撵送木师安回府,并且安排三名御医随行,然后到府中照料。 木无愧不顾琏芝公主的愤怒,坚持要给琏芝公主送行,琏芝公主怒而摔掉玉佩。宛如倒是乐坏了,赶紧跑过去,捡起玉佩。看着琏芝公主消失的背影,木无愧凝神深思,直至纪宛如来到他的跟前。 燕国太子在此次比武招亲中,完全落败,颜面尽失,带着随从灰溜溜地离开长安,赶往邺城。 第四十六章 公主下嫁 木无悔锦屏射雀,秦帝志得意满,迫不及待地令中书令倪奉起草赐婚诏书。秦帝一字一句念出,倪奉小心翼翼地写下秦帝念出的每一个字。倪奉害怕用词不准,特意呈给秦帝过目,秦帝匆匆过一遍,自始至终都是满脸笑容,倪奉这才放下心来。 倪奉领悟到此次赐婚的紧迫性,片刻也不敢耽误,率领一班小太监,急匆匆赶往木府,木师安率领两子在前院跪着接旨。 倪奉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护国大将军、荣国郡公木师安功勋卓著,壮我天威,擢升为荣国公,虎贲军指挥史,其夫人纪氏封为荣国公夫人。长子振威将军木无悔比武招亲名列榜首,朕心甚慰,擢升为镇国公,择吉日尚珑佳公主。次子无愧嗣为荣国公世子,钦此。” 木师安父子三人一起高喊:“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倪奉一边将圣旨递给木师安,一边面带笑容道:“皇恩浩荡,木将军从此之后便是皇亲国戚。” “多谢倪大人。”木师安连连致谢,又吩咐章管家道,“章管家;“取些银两,赠与5位公公。” 章管家取来5000两银子,倪奉等五人欣然接受赏银。倪奉笑吟吟道:“木将军功德巍巍,处事多加留心,方可稳如泰山,洒家还要赶紧回去复命。” 木师安亲自送他们出木府大门外,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伫立凝思倪奉的深意,半个时辰后,才回到府里去。 为了庆祝木无悔赢取珑佳公主,木师安与纪蕙兰协商决定,下午摆上酒席,犒劳全府上下所有人员。大伙一个劲儿忙起来,明月阁摆起五张大桌子,备上上等韶华纯浆好酒。厨房忙得热火朝天,炒菜的厨子、烧火火工、洗餐盘的妈妈挥汗如雨,准备着一年中除了节日喜庆之宴以外最丰盛的晚宴。 夕阳尚未落山,各房早已点上等大红蜡烛,整个木府变得灯火通明,喜气洋洋。 卯时刚到,八道色香味俱全的饕餮盛宴即将开始。随着木师安一声令下,大伙斟满酒,为木无悔干杯。当然,不喝酒的人以茶代酒。 木师安首先发表热情洋溢的宴会演讲词:“各位常年为木府辛勤劳作,我谨代表代表木府,向列位敬上一杯。” 大伙举起酒杯,纷纷向木师安致敬。紧接着,木师安向纪蕙兰敬酒,娓娓道来:“二十年以来,师妹任劳任怨,对我关怀备至,勤劳持家,又为我生下两个可爱的孩儿。我年幼不幸,父母早已亡故,只有一位姐姐,但是不知去向,至今杳无音讯。幸蒙师傅与师娘以慈悲为怀,收我为徒,又授我武艺。我才薄德寡,师妹毅然决然垂青于我,又以身相许,我无以为报,发誓永远把师妹捧在手心,不让师妹受到半点伤害。全靠师妹悉心抚育与栽培,无悔才有今日,才能娶到珑佳公主,光耀我木氏门楣。来,敬师妹一杯。” “都是老夫老妻,师兄还这般客气。”纪蕙兰腼腆地缓缓站起身来,红着脸,一饮而尽,唇边挂着几许笑意。 众人听来,以为纪蕙兰不希望木师安当众说些过腻的话来,而实际上纪蕙兰只嫌太少,早就有些迫不及待。自打住进木府以来,纪蕙兰头一遭倾听夫君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吐肺腑之言,不由得眼圈湿润,脸颊红润,身心酥软发麻,这种久违的感觉终于如愿以偿。 木无愧听得出来,他爹对他的评价仅有“可爱”二字,不免有些伤感。可是,想到自己碌碌无为,尚未建立半点功勋,难怪父亲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兄长身上。木无愧又想到自己毫不费废吹灰之力,便获得荣国公世子大位,也就心满意足了。 木师安给木无悔敬酒,脸上泛起一阵笑容,道:“老夫给驸马爷敬上一杯。” “爹,听得多不舒服,孩儿还尚未跟公主成亲,叫得孩儿多不自在。”木无悔故意板着脸,“再说,孩儿这位驸马爷,全靠爹娘的培养,才得有幸娶公主殿下。” “无愧,轮到你了。”木师安一饮而尽,“等你大哥娶了珑佳公主,为父与你娘就替你和宛如把事情给办了。” 木无愧撒娇道:“急什么?孩儿尚小,还想玩两年。” 纪宛如坐在木无愧对面,听他这么一讲,脸上泛起一丝笑容,可是心里微微一颤,莫明其妙地产生一种隐忧,担心木无悔对珑佳公主藕断丝连,或者在等待琏芝公主回心转意。 “胡说,你还是这般贪玩任性,宛如可不愿等。”木师安有点生气,“不想这么早成亲,就把宛如许配给你大哥做偏房。” 纪宛如生性敏感,听木师安这么一讲,顿时脸色一变,但是及时强作欢笑,掩盖过去。 木无愧得意地说:“爹想把宛如许配给大哥做偏房,也不问问娘愿不愿意?” 纪蕙兰抿嘴一笑,道;“再这么胡闹下去,娘也帮不了你。” 木师安得意洋洋地说:“听到了吧,你娘也站在你爹也一边,这才叫夫妻情深嘛!” “得了吧,爹,孩儿此生非宛如不娶,难道爹娘想让孩儿孤独终身么?”木无愧淡然一笑,一只手挽住纪宛如的肩膀,“宛如还舍不得孩儿呢?” 纪宛如见木无愧说得这般甜蜜,心里一阵暖滋滋的,脸上挂满笑容。 “就这么定了。”木师安嘴角挂着一丝笑容,“等你哥跟公主成亲之后,就轮到你和宛如,到时可不能耍赖。” “妾身敬师兄一杯。”纪蕙兰一饮而尽,幽幽道,“无悔、无愧很快成亲啦,以后就是大人,可不要动不动就对他们动粗啦。” 木师安一听,心有不悦,道:“养不教,父之过,三字经讲得清清楚楚。为父不严厉,以后他们如何管好他们的孩子呢?” “说两句就行,还扯什么三字经。看来你是打打杀杀惯了,就不知道对孩子们仁慈一些。”纪蕙兰将木师安顶回去。 木师安有气无处使,木无愧赶紧从中调解,道:“孩儿认为大哥像爹爹。我呢,像娘,所以嘛向娘看齐。” 木无悔心高气傲地说:“谁想学你那一套?我要同时向爹娘学习,两者兼收并蓄。” “还是无悔懂事。无愧,你就这么偏向你娘!”木师安瞪了木无愧一眼。 木无愧解释道:“爹爹严厉刻板,大哥也一样,所以大哥容易接近爹爹;娘温柔慈爱,我闲散惯了,所以我容易向娘靠近”。 “好了,不要扯这么多,你们俩赶紧给你爹敬酒。”纪蕙兰瞅了木无愧一眼。 两人起身,高举酒杯,齐声道:“爹,孩儿敬您一杯。” “这还差不多。”木师安一饮而尽,笑道,“等你娘抱孙子后,你爹我就享清福啦。” 木无愧举起酒杯,笑道:“娘,孩儿敬您一杯。” “无愧,从今以后,你就是堂堂的男子汉。”纪蕙兰嘴角挂着笑容,“你娘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到那时,我可要跟大哥比试一下,看谁的娘子先生出男孩?”木无愧赶紧插上一句。 木师安眯着眼睛说:“这还要用说吗,无悔先结婚,当然是公主先生男孩。” “这可不一定,万一公主先生出女孩,宛如先生出男孩来,该当如何?” “好了,不要争了,不管是男是女,我都不会嫌弃。”纪蕙兰用一种鄙夷眼光看了一下木师安和木无愧,“你娘我就盼着多抱几个孙子。” 木无愧翘着嘴说:“急什么?大哥还未成亲,就盼起宛如生孩子,未免太心急啦。” 纪宛如一听,忍不住笑出来,赶紧捂住嘴。木师安注意到纪宛如的表情,连忙朝木无愧使了一个脸色,道:“你娘就等着抱孙子,你还不赶快向宛如敬一杯。” 木无愧二话不说,端起一杯,跟宛如的茶杯相碰,然后一饮而尽,纪宛如饮下一杯茶。木无愧见宛如只喝茶,趁机向纪宛如茶杯里倒了一杯酒,喜笑道:“宛如,喝一杯,又有何妨?” 纪宛如轻声细语地说:“宛如确实不能喝酒。” 纪蕙兰厉声训斥道:“你以为宛如像你一样,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更何况为娘盼着宛如生一个大白胖子。万一宛如喝坏了肚子,你娘我就跟你没完。” 木无愧连忙端起宛如的茶杯,一饮而尽,笑道:“娘,总算放心了吧。” 纪蕙兰指责道:“你呀,像这样喝下去,非醉不可。” “就这点酒,还能让孩儿醉。娘,你也太小看孩儿啦。”木无愧已有些晕晕乎乎,耍起酒疯来,“大哥,咋哥俩干杯,一醉方休。” 木无悔不好推辞,只好奉承性饮了两口。木无愧则显示海量,一杯接一杯吞下。纪蕙兰赶紧阻止木无悔,怒斥道:“无愧,不许再饮。” 木无愧不敢再饮,愣愣地趴在桌子上,对纪宛如傻笑。 木师安带头给木府下人们一一敬酒。纪蕙兰、木无悔、木无愧纷纷给下人们敬酒。路富与百合作为外人,坐在下一桌,只是静心聆听,陪酒陪笑。木无愧因饮酒过量,就东倒西歪,纪蕙兰和纪宛如扶住木无愧。木无愧耍起酒疯来,还要拼命喝,结果吐了一大堆,两人赶紧把他扶到房间睡去。 对于这个晚上的晚宴,多数人喝得伶仃大醉,整个明月阁脏成一团,充满酒气味。熙熙攘攘的喧哗声直至凌晨结束,大伙才散去。没有喝酒的下人抓紧时间收拾完餐具,忙碌了一个时辰,他们才回房休息。 最近一段时日,木府热闹非凡,京城达官贵人攀龙附凤,纷纷带上厚礼,来木府祝贺。太子、英王、娄仆射、邓仆射、左尚书等皇子高官看到木府受到秦帝荣宠日盛,自然不会例外,亲自来木府拜访。木师安每天忙着陪客,纪蕙兰则每天忙于收礼应酬。木无愧则如同闲云野鹤一般,带着纪宛如游历长安名胜景点。 秦帝令司天台的太史令选择珑佳公主大喜之日,太史令反复测算,认为四月十八为良辰吉日,秦帝对此甚感满意,于是将此日定为珑佳公主的婚期。 秦帝下令厚葬石勤后,加封石勤为大丞相,追谥文正公,又厚待石勤家属,破例授予石勤5个儿子侯爵,又让他们全部在朝中为官。秦帝稍作反省,认为错杀了一位任尚书令不到四个月的忠臣,却又挽救了一位老忠臣,致使尚书令这一重要职位长期空缺。可是,朝中一些大事需要尚书令亲自来处理,珑佳公主的婚事也需尚书令来打理。秦帝思前想后,还是启用了老成持重的娄奋强为尚书令,擢升邓匡明为尚书左仆射,破格录用石勤长子石怒为尚书右仆射。石怒庸庸碌碌,能力欠佳,与乃父相比,差距太大,基本上算是尸位素餐。但是,满朝公卿也没什么怨言,御史们闭口不言,毕竟其父用生命换来大秦的安定,功劳太大,儿子做个挂职副相也没什么好说的。 在婚礼举行的前一个月,秦帝令尚书令娄奋强身着便服,穿上带有带子的靴子,去招贤楼查看珑佳公主公主的陪嫁物品。这些物品琳琅满目,稀世珍贵,有珍珠、九只五彩锦鸡、四只凤凰的凤冠一顶,绣着稚鸡的艳美华服一件,珍珠玉佩一副,金革带一条,还有玉龙冠、绶玉环、北珠冠花梳子环、七宝冠花梳子环、珍珠大衣、半袖上衣、珍珠翠领四时衣服、珍珠嵌宝金器、涂金器、贴金器、出行时乘坐的贴金轿子等物品。此外,有锦绣绡金帐幔、摆设、席子、坐褥、屏风等物件。 几个月来,珑佳公主一直住在凤华宫,很少能看到笑容。司马皇后为此颇为费心,命善于说笑演唱的宫娥逗她开心,却收不到效果。 如今,箭在弦上,珑佳公主却想打退堂鼓,哀声道:“女儿不想成亲。” 司马皇后眉头紧锁,揪心扒肝道:“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执迷不悟。若是逆言犯上,恐怕你父皇会对你失望的。到时候,你想挑选出色的驸马,也由不得你,说不定你父皇把你嫁到燕晋等国去。” 珑佳公主啜泣道:“女儿还是无法对他死心。” 司马皇后脸一沉,怒道:“木无愧武艺太差劲,连上台比试的勇气都没有,早就对你死心了,你还指望他回心转意么?木家世子那可是实打实的武学翘楚,天下没人与之比肩。若是在这个紧要关头拒绝木无悔,到哪里去寻觅比木无悔更出色的青年才俊?不仅如此,天下人会耻笑你父皇出尔反尔,你父皇的脸往哪搁?只要嫁给木无悔,你就是木家媳妇。如果你想他,你可以以嫂子的名义去木府看望他。” 珑佳公主微微点头,表示将就,司马皇后眉头稍微舒展开来。 这一日如期来临,木无悔身着便服,骑上高头大马,佩玉带,赶到太华门。木无悔在这里换上官服后,秦帝派出倪奉宣召准驸马到招贤楼,亲自接见木无悔,又赏赐金腰带、靴子、尘笏、马鞍,还有红色绫罗一千匹,金器一千对,衣料一千身,聘礼白银十万两。 木无悔换上一身红色大礼服,以大雁、币帛等作为聘礼,亲自到公主府迎接新娘。一百人组成的皇家乐队在前面浩浩荡荡地边奏乐边开路,一路上更是吹吹打打,红绸遍地。秦帝破格使用銮驾缓缓行到珑佳公主府大门口,珑佳公主头戴九翠四凤冠,身穿绣长尾山鸡、浅红色袖子的嫁衣,在喜娘的搀扶下,坐上没有屏障的轿子,在驸马的引导下,向皇宫婚礼殿进发。 在人群前呼后拥的簇拥下,锣鼓沿路咚鸣,长安全城几乎是倾巢而出,大家纷纷一睹这位大秦最显贵的珑佳公主和将门虎子的风采。人们无不羡慕这一对天作之合,盛赞两人是天底下迄今为止的鸾交凤俦。 在皇亲国戚和文武大臣的见证下,两位新人步入婚姻殿堂。随着司礼官的一声令下,两人向宝座上的秦帝和司马皇后行跪拜之礼,然后夫妻对拜。 秦帝在乾元殿设宴款待,宴席乃是九大碗的规格。席间,皇家乐队在一旁奏乐助兴。木无悔神色飞扬,微笑着招呼众人。宴会结束后,木无悔向岳父秦帝与岳母司马皇后谢恩,随后乘坐挂着绘有涂金荔枝花图案的和金丝猴皮毛制成的坐褥的骏马,手执丝线编织成的鞭子,头上打着三檐伞。而公主的陪嫁物品,都是依照本朝《大秦纪要》的规定,由太常寺同有关部门采买置办妥当。 新娘的前方是天文官太史令,按照公主身份所应配备的陪嫁物品与仆人,蜡烛灯笼二十副,圆形扇子四把,引障花十盆,提灯二十个。司马皇后乘坐九龙轿子,皇太子骑马,亲自为公主送行。公主两边是两重围子,公主的后边是宗正寺寺卿、寺卿夫人和达官贵人夫人。 木府里张灯结彩,尽显喜庆之色,府里上下全部人员,穿上华丽的衣服,来迎接盛大的婚礼。新科驸马将珑佳公主迎回木府,行新婚夫妻同食之礼。礼毕,珑佳公主亲自侍奉公婆盥洗进膳。拜见公公婆婆的时候,珑佳公主递上名片一张,奉上一套衣服,一盒手帕,梳妆用的小匣子,澡豆袋,五百对银器,八百身衣料。木家亲戚和仆人都得到数额不等的赏赐。 木无愧刚才一直在陪着他爹娘接人待客,忙得不亦乐乎。珑佳公主前脚跨进木府,木无愧后脚赶紧闪开,以免引起不快。纪蕙兰想到大喜之日出现尴尬不悦的事情,既不吉利,又丢人现眼,默许木无愧回避。木无愧拉上纪宛如,溜进书房下棋。 珑佳公主悄悄地掀开盖头一角,四下张望,望眼欲穿,始终找不到小叔子与纪宛如。虽然可以断定他们在躲避,但也不能在大喜之日去寻找他们,珑佳公主只得忍住怒火。 木府四周挤满前来围观的人群,府内也是挤满一堂。婚礼刚一结束,銮驾将一对新人送入珑佳公主府,洞房花烛夜便是是新婚夫妇一生最难忘的时刻。 婚后第四天,一对新人一同进宫谢恩。秦帝一边赏赐礼物,一边在内廷安排宴会。在外廷,大臣们按照官职高低大小,依次上表祝贺新婚夫妇。宰相、亲王、侍从、大内副都指挥史以上的官员,都能得到数量不等的金银钱物的恩裳。当然,驸马家的亲戚,也是按照亲疏的不同,得到了相应的赏赐。 第四十七章 罚秦密谋 回到邺城后,慕容宏害怕遭到燕帝慕容灿的训斥,不敢进宫谒见,只好待在东宫闭门养伤。他连日来因惶恐忧愤,抑郁过度,寝室不安,原本只有少许白发的乌黑头发因而斑白了许多。他明白燕帝迟早会遣人来东宫训斥,甚至会亲临东宫谴责他,寻思准备请罪说词。如果紧紧只是责备倒也不打紧,慕容宏害怕对他狠下心来,储君之位也就岌岌可危。 火师鼎一连几日闭门谢客,不来拜见慕容宏,慕容宏惊慌失措,立即遣人招来火师鼎,准备当面责备他。 火师鼎来到慕容宏面前,慕容宏怒形于色,眸子里藏着阴冷的光芒。火师鼎不慌不忙,拜倒在慕容宏面前,恭声道:“臣火师鼎叩见太子殿下。” 慕容宏满脸怒气,道:“先生好自在,本宫因为听信你的谗言,才酿成今日之祸。” “臣之所以不来拜见太子,是在家里闭门苦思灭秦良策。”面对慕容宏的指责,火师鼎一点都不恐慌,反而冷静了许多。 “火师鼎,竟敢巧言令色,还想诓骗本宫多久?”慕容宏顿时勃然大怒,“本宫受伤不说,反而丢尽父皇的颜面,父皇不会轻易放过本宫,本宫心焦力脆,未能想出应对之策,先生竟然不思解救本宫,恐怕本宫的东宫之位快要易主。” “请太子殿下息怒,切莫因怒伤身。”火师鼎从怀中掏出一本奏折,双手奉上,“这是臣亲自书写的奏本,请殿下过目。” 东宫总管太监阎本接过奏折,呈给慕容宏。慕容宏由怒转喜,抓起奏折,恨不得立即读完,以尽酣畅淋漓的快感。慕容宏一边读,一边大叫道:“好、好……”。 一千余字的奏本,慕容宏足足花了半个时辰。他读了一边又一遍,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字。他觉得火师鼎一字千金,让他连日来紧绷的心情大为舒畅,顿时产生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览毕之后,慕容宏把奏本递给阎本,满脸笑容,眼睛眯成一条线,道:“此计甚妙,先生果然不愧为本宫的心腹智囊。刚才本宫一时失态,让先生受惊,本宫甚为愧疚,还望先生宽恕一二。” 火师鼎露出一丝笑容,道:“多谢殿下体谅。臣未能及时劝慰殿下,此臣之过也。况且,殿下一时忧心如焚,换做他人也是如此,臣岂敢抱怨殿下。” “先生辛苦了,本宫不知如何感谢先生。”慕容宏连忙扶起火师鼎。 “臣不敢奢望赏赐,只求为殿下分忧,与殿下同甘共苦,共图大业。” “若是灭秦成功,本宫一雪前日之耻,父皇定会龙颜大悦,本宫定当保奏先生为大将军。” “臣感同身受,只求报仇雪恨,不敢奢求任何赏赐。”火师鼎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殿下应立即进宫面圣,以免圣心不安。” “先生所言极是。来人,安排先生到后堂歇息,好生伺候,不得有误。”慕容宏眉开眼笑,“来人,备车,本宫要进宫觐见父皇。” 东宫总管阎本迅速为慕容宏准备了一辆双辕宽敞精致的马车。依照往日惯例,慕容宏进宫之前一定要精心修饰一番。这一次,慕容宏欣喜若狂,顾不上打扮一下,披上太子朝服,立即启程赶赴宫中。稍后,阎本立即带火师鼎到后堂休息,为他准备了美味佳肴,又将太子赏赐的一千两黄金送到火师鼎宅中。 燕帝正在贞观殿一边饮酒,一边欣赏潘贵妃领衔表演的《月影霓裳》,早将太子在秦国受辱之事抛诸脑后。慕容宏不敢突然闯进贞观殿,以免搅了燕帝的兴致,致使龙颜大怒,只好在殿外请太监进殿禀报燕帝。 慕容宏爱施小惠小恩,将准备好的一小袋子银两甩给正在贞观殿门外守候的内侍太监。内侍太监一刻都不敢耽误,立即将太子驾临之事报告给在燕帝身旁伺候的六宫总管太监贾义。贾义迅速禀报给燕帝,燕帝顿时兴致全无,怒意横生,急忙屏退潘贵妃的舞蹈团队。贾义宣太子进殿,慕容宏缓缓进入殿内,步履安详地来到御前。 燕帝早知太子在秦国自取其辱,又受腿伤,原本打算等太子伤势痊愈后责备太子,没想到不请自来。太子在太子府已修养三日,燕帝见太子腿脚不灵便,无疑坐实太子受伤不轻,不由得满脸怒气。 慕容宏跪在燕帝面前,正色道:“儿臣叩见父皇。” 燕帝大怒道:“太子,你不听朕劝告,非要打着打探秦夷内情的幌子来糊弄朕。结果倒好,被人打伤不说,反而把朕的脸面丢尽。” 慕容宏脸色平静,温言道:“儿臣愧对父皇,但是已经摸清了西秦的底细,已经有了替父皇灭秦的计划。” “朕早就劝你好生待在东宫读书,学习何为储君之道。你作为堂堂大燕太子,肆无忌惮,藐视君威,贪恋女色,作贱降尊,大燕有这么多女人不够你挑选么?你却跑去长安自讨没趣,反受其辱。你还有脸来见朕,朕看你这太子算是做到了头。”燕帝没心思听慕容宏的辩解,龙颜顿时大怒,发泄如涛涛江水般滚滚而来的愤怒。 慕容宏从容不迫道:“请父皇明鉴,比招亲实为打探关中内情,腿脚受伤乃是儿臣苦肉计。儿臣有本上奏,请父皇过目。” 霹雳君威,换做是他国太子,早已吓得六神无主,肝胆俱裂。若是没有灭秦奏折,慕容宏早就失魂落魄,无言以对,等待燕帝的是对他凌厉处置。 燕帝怒不可遏,猛击御案,酒杯经不起燕帝的拍击,从御桌上滚落至大殿上,然后“嘣”地一声,摔得碎片四溅。在身旁伺候的贾义与其他内侍太监早已惊出一身冷汗,忙跪于燕帝面前,不敢抬起头来。燕帝眼神里充满杀气,大怒道:“大胆,分明是好色,却编出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欺瞒朕。你以为朕可欺吗?看来枉费朕平日对你的一片苦心教导。你若当不好太子,朕找人顶替你。” 贾义服侍燕帝已有二十多年,对燕帝性情了如指掌。在太子即将被褫夺储君之位的时刻,他窥视了一眼太子,发现太子一改往日挨训时的表情,没有显示出一丁点惶恐畏惧,竟是如此的镇定。假若是其他皇子,早就吓得晕过去,此举完全超乎想象。贾义料想太子定有灭秦计划,否则不会如此坦然,遂缓缓起身,接过奏本,呈给燕帝,燕帝暴怒的神色没有丝毫得到缓解。 燕帝料定这是太子请罪的奏折,只是粗略瞄了一眼,结果发现里面竟没有一句请罪之词,反而都是灭秦详细步骤,不由地仔细研读,脸色也随之大为改变。 燕帝早就有灭秦的念头,只是苦于秦国兵精将勇,无法夺得上风。若是采取突然袭击,也讨不到半点便宜,人家早有防备。十多年以前,燕帝御驾亲征,率领30万燕代两国精锐,猛攻秦国洛州。结果,燕军在国境附近惨败而归,白白损耗10余万铁骑。从此,燕帝只好派精兵猛将镇守秦燕边境,以防秦国借机偷袭。至今提到秦国“武魁”木师安,燕帝心有余悸,不敢再提征伐秦国之事。 燕帝越读越兴奋,寻思多年,却没找到灭秦之策,竟被太子找到。龙颜顿时大悦,燕帝挥手示意慕容宏站起身来,“太子,这可是你想出如此绝妙的灭秦之策?朕正好出一出十几年前的恶气。” 慕容宏面带笑容道:“儿臣与东宫冼马火师鼎共同拟出此方案。” “太子,看来你的确下了一番苦心,没有枉费朕对你往日谆谆教诲。”燕帝赞不绝口,又想起几个月前,慕容宏向其介绍火师鼎,“原来是冀州玄武山的火师鼎,朕料想此人非等闲之辈,速召此人进宫,朕要当面垂询。” “火先生不仅武艺高强,更是以文韬武略称雄当世,可谓世间麒麟大才,天下无双,得之可得天下。儿臣一向以先生之礼待之,请父重用火先生,擢升其职。” 燕帝微微笑道:“放心,朕自当重用此人。” 火师鼎来到御前,给燕帝行君臣之礼。燕帝见此人仪表堂堂,到看不出有超乎寻常能力的地方。燕帝一脸严肃,道:“太子称赞先生为世间奇才,先生可否为朕展示你的出众才干?” “多谢陛下赞誉。臣有一绝技,十步之内,发出一根夺命梅花针,顷刻之间,即可悄无声息地丧命当场。” “请先生演示一番,朕想亲眼目睹。” “是,陛下。”火师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贾义将此盒呈给燕帝过目。 燕帝打开盒子,瞧着这看似普通的玩意,不知道有什么特意功效,急令人押来一名犯事小太监,供火师鼎演练。 一群御林军卫士把这名小太监拖至大殿上,将其紧紧捆缚在大殿一根顶梁大柱上。火师鼎接过盒子,位于十步之处,取出一根梅花针,正向小太监瞄准。小太监眼睁睁地看着火师鼎预备向其投掷毒针,浑身瑟瑟发抖,冷汗涔涔,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等待火师鼎一针结果他无足轻重的性命。 火师鼎略作思忖,认为此法过于残忍,担心燕帝与太子不太看好他的品性。如今,正是猎取他们信任的关键时机,不可如此造次,以免损坏形象。 于是,火师鼎包装道:“毒杀太监,于礼于法不合,臣此针专杀逆犯。射杀猎狗难于射杀小太监,臣技虽拙,射杀猎狗易如反掌,请陛下旨,牵来一匹大猎狗。” “先生高义,朕准奏。”燕帝面带疑惑,不太相信他有如此能耐,挥手示意贾义,贾义立即命人牵来一匹大猎狗,将猎狗系在大殿立柱上。猎狗见一群人盯着它,沿着立柱转圈,狂吠不止。 火师鼎位于十步开外,掷向猎狗,梅花针正好命中猎狗的头部。猎狗惨叫一声,应声倒下,双眼、双耳、双鼻和口部随即流血。 “好,好,爱卿果然身手不凡。”燕帝拍手叫绝,稍后冷静下来,又问道:“爱卿,秦狄素为朕心腹大患,你可了解秦主?” 火师鼎躬身道:“秦王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生性多疑、刚愎自用、好大喜功,此为其致命弱点。陛下可攻其软肋,覆灭秦狄当不在话下。” 燕帝捋了捋有些斑白的黑须,笑道:“看来火卿对秦主了如指掌。关中有何良将贤相?” 火师鼎正色道:“西秦尚书令娄奋强乃贪利佞相,极其善于阿谀秦主。臣只需备上厚礼,诱之以利,令其迷惑秦主。关中良将唯赫连山与木师安,赫连山为人追声逐色,心志不坚,唯唯听命。臣稍加晓之以利害,便可劝降此人。关中‘武魁’木师安顾惜身家性命,难以从容不迫,臣只需将其诱至邺都,大事可成。关陇连年干旱,陛下可趁青黄不接之机,可遣使臣赴姑臧,说服凉王,再命良将率燕代大军,袭击洛州,在进击关中,则西秦必归于陛下,” “看来朕灭秦指日可待。朕择日命吏部尚书刑罡出使姑臧,交好凉王,然后三路大军挥师关中,直捣长安。”燕帝拍手叫绝,龙颜振奋,又将目光抛向火师鼎,“谁可赴长安说亲?” 火师鼎正色道:“臣虽不才,愿赴长安求亲。” 秦帝大笑道:“好。火师鼎,朕命你为征西将军,兼任求亲使臣,择日赴长安。” 火师鼎伏地口头谢恩,慕容宏有点失望。原本指望燕帝授予火师鼎大将军,或者大司马这样的武将首职,没想到竟不太重用火师鼎。慕容宏仔细观察火师鼎,火师鼎面色平静,倒是一番宠辱不惊的模样,遂恢复笑意。 而后,秦帝恢复平静,和声道:“谁可担当伐秦主帅?” 火师鼎进言道:“太子英勇神武,才智过人,又对关中了如指掌,可堪当伐秦重任。” 燕帝将目光投向太子慕容宏,道:“太子,你觉得如何?” 慕容宏正声道:“儿臣不才,愿替父皇扫荡秦关,一统天下。” 燕帝抑制不住喜悦之情,道:“太子,朕命你为伐秦大都督,总兹戎事,大将军屈突晋为副都督,协助伐秦事宜,骠骑将军拓跋列为前锋大将,龙骧将军独孤百胜为行军司马。朕择日为你选拔将士,你当做好准备。” 慕容宏喜不自禁,叩头谢恩,燕帝已显疲态,挥手示意众人离去,慕容宏、火师鼎缓缓退出殿内。 五天后,燕帝下密旨,令慕容宏加紧布置伐秦事情。慕容宏丝毫不敢耽搁,厉兵秣马,调兵遣将,增派徐州守军,又大张旗鼓训练水军,紧锣密鼓地开展各项活动。秦国细作认为燕军是为防备晋军偷袭,便遣回长安,向秦帝密奏此事。 慕容宏感念火师鼎为其解围,请求燕帝为其建征西将军府,燕帝当即准许。他特意在距离东宫最近的地方规划出火府结构图,此处距离东宫仅联络点仅5里许。他命工匠昼夜不停地赶造火府,但是还嫌无法表达对火师鼎的赞赏与钦佩,又特意挑出20位貌美如花的妙龄少女,以侍奉火师鼎。火师鼎再三推却,慕容宏执意要送,火师鼎被迫接受慕容宏美意,从中竞选出色艺俱佳的4位,作为侍妾。 第四十八章 说亲联姻 长安沉浸在珑佳公主的婚庆大喜日子当中,谁也没有料到燕国求婚使者已悄悄上路。珑佳公主新婚不过一个月,火师鼎率领燕国使团悄悄抵达长安,当即奉上燕国皇帝呈给秦国天子的国书。秦帝命掌管朝祭礼仪、外宾接待工作的大鸿胪寺寺卿接待火师鼎一行,大鸿胪寺寺卿将他们安排在大鸿胪寺官家传舍。 火师鼎不顾舟车劳顿,在大鸿胪寺官家传舍安顿下来后,立即赶往木府。木师安因火师鼎猝然冒犯木无悔而对其心存芥蒂,基本上对火师鼎没有什么热情。 木师安来到大门口迎接,爱理不理,火师鼎一进门,便行下属之礼,谦卑道:“拙弟一时鲁莽,冲撞了贤兄与驸马,乞求贤兄见谅。” 木师安淡淡地回应道:“师弟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火师鼎跪地不起,陪着笑脸道:“贤兄有所不知,拙弟此次特意前来谢罪。” “我早就忘却此事,师弟何必耿耿于怀。” “贤兄气量大,拙弟深感佩服。”火师鼎嘴边笑容依旧,“贤兄,拙弟略备一点薄礼,还望贤兄笑纳。” 赵乾、张离将装有礼物的3个精致木盒子递给立在木师安身旁的章管家。没有得到主人的允许,章管家不敢接受礼物。 木师安冷冷道:“这是什么礼物?” “此是从辽东深山野林采摘的天然野生人参,这个是从长白山捕获的梅花鹿鹿茸,这个是在辽东打猎获得的貂皮。这三件礼物堪称‘辽东三宝’,稀世之物,世所罕见,还望贤兄莫要推辞。”火师鼎饶有兴致地向木师安介绍礼物。 木师安不屑一顾,“这么贵重的礼物为兄受用不起。师弟,此物定是燕国太子赏给你的。你风尘仆仆,连月来辛苦劳顿,需要用此物补补身子,还是留着自己用。” 火师鼎柔声解释道:“上次让师兄和驸马受惊,拙弟过意不去。人参、鹿茸正好安神活血,有助于消除疲劳,调养身心,正好给贤兄和驸马派上用场。貂皮可以制作绝佳御寒大衣,师兄、嫂夫人正好用得上。” 木师安嗤之以鼻,背对着火师鼎。火师鼎爬到木师安面前,再次恭敬地跪在木师安面前,赵乾、张离也跟着下跪。 火师鼎泣泪道:“贤兄若不接受拙弟谢罪,拙弟就长跪不起。” “师弟何必如此,你也没做错什么大事,只不过跟愚兄切磋一下武艺。却之不恭,为兄只好收下了。”木师安见火师鼎极度谦卑,心肠一软,连忙扶起火师鼎。 “多谢师兄体谅。”火师鼎立即转悲为喜,缓缓站起身来。 章管家安排三个下人前来提走礼物,木师安将火师鼎一行三人带至客厅,女佣立即奉上茶水。 木师安轻声细语地说:“师弟,请用茶。” 火师鼎欠着身子,道:“贤兄,拙弟此次来长安还有一件要事。” “什么事?师弟但说无妨。” “拙弟奉大燕皇帝之命,前来为琏芝公主求取贵国太子,拙弟已将国书呈上大秦皇帝。我国皇帝欲与贵国共结秦晋之好,两国永结同心,共同抵御晋寇,天下方可太平。希望贤兄促成此事,拙弟感激涕零。” “此事好说,为兄尽力而为。” “拙弟今天来得有些唐突,打扰师兄,先行告退,明日与贤兄相见于朝堂。”火师鼎再行下属之礼。 “有劳师弟,恕愚兄不能远送。”木师安命章管家为火师鼎一行送行。 纪蕙兰见到这些珍贵的礼物,不禁满心欢喜,但是尚心存疑虑,遂问道:“师兄,燕帝想把燕国琏芝公主嫁给我国皇太子,易如反掌,只需命火师兄将琏芝公主送来长安便是,何必劳烦师兄向陛下说情呢?” 木师安不假思索,淡淡回应道:“火师弟担心陛下看不中琏芝公主,故而请我向陛下说情。” “莫非琏芝公主姿色欠佳,或是妇德有亏?”纪蕙兰疑心渐起。 木无愧把玩了这些礼物,听到母亲给与琏芝公主恶劣的评价,大为吃惊道:“孩儿上次比武招亲时亲眼目睹珑佳公主,还与她攀谈几句。” “你就这种臭德性,喜欢招惹人家女孩。”纪蕙兰略带怒意,而后有些怔楞,“你怎么确定她就是琏芝公主?” “她赠给孩儿一枚加盖大燕皇帝大宝玺印的玉牌。何况,她自称是燕国太子慕容宏的妹妹,怎会有假?” 纪蕙兰怒道:“你怎么能胡乱接受人家的东西,娘平日是怎么教你的?” 木无愧微微笑道:“对于琏芝公主来说,一枚玉佩可算不了什么,娘又何必耿耿于怀。” 木师安急言道:“玉牌在哪里?快给为父瞧瞧。” 木无愧幽幽道:“孩儿不太喜欢玉牌,便送给宛如了,孩儿去把宛如叫过来。” 木师安与纪蕙兰一齐点头,木无愧转请来纪宛如,奉上玉牌。纪蕙兰心急,一把接过玉牌,木师安凑过来仔细端量玉牌,感叹道:“我敢断定此玉牌不假,定是燕宫之物。” 纪蕙兰想到到琏芝公主,便想了解琏芝公主,遂问道:“无愧,你觉得琏芝公主怎么样?” 木无愧朗朗道:“当然是清丽脱俗、美艳动人的纯洁女孩,要比娘想象中的好多了。” “宛如,无愧说得是这回事么?”纪蕙兰秀眉微蹙,不太相信儿子的论断,遂将目光投向纪宛如。 纪宛如微微点头,轻声细语道:“是。” 纪蕙兰略带怒意道:“真是应验‘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句话,你们父子两怎么都花心呢。” 木无愧微微一笑,低头不语。木师安不满道:“师妹是怎么说话的!无愧一直由你管教,你向来溺爱他,我想对他严厉点,你总是不许,如今却埋怨我。何况一直以来,我只娶你一人为妻,未尝纳妾,你怎能说我花心呢?” 纪蕙兰本想提绿茵的事,以此来反驳木师安,但又想到此事过去快一年了,木师安表现令她满意,又不想在孩子们面前惹出事端来,遂怒瞪了木师安一眼,“妾身只不过是多说了两句,你又何必较劲呢。” 木师安脑海闪现刚才的话,“火师鼎说是两国联姻,共同对付南朝。但我仔细想来,南晋不是北燕的对手,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来讨好大秦,这其中必有隐情。” “师兄,你就别瞎操心,既然是琏芝公主嫁给太子,与你何干。”纪蕙兰冷淡回应,又瞟了一眼木无愧,“幸亏宛如温顺气量大,否则不打算嫁给你。” 木无愧憨笑一声,又窥视到纪宛如缅腆低头浅笑。木府晚膳钟声响起,纪蕙兰催促众人用膳。 夜幕降临,英王的密探发现火师鼎一人悄悄地钻进娄府。一个时辰之后,火师鼎又偷偷溜出娄府去。密探只是知道娄奋强与火师鼎向来没有交情,不知他们密谈了什么。英王获悉后,大为惊奇,担心他们可能会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来,但一时半会想不出达成和何种交易。英王知晓木师安与火师鼎曾是同门师兄弟,虽然两人各为其主,但是火师鼎去木府拜见师兄,尚可理解,但是火师鼎私自密见娄奋强,则不可理解。英王决定等到秦帝接见火师鼎时,根据娄奋强的言行举止,确定他们达成了什么交易。 为了表示对燕国的尊重,秦帝率领文武百官,在含章殿亲自接见火师鼎一行。火师鼎刚进入宫殿门口,小步快跑,来到秦帝御前,对秦帝行三拜九叩之礼,“燕国使臣火师鼎叩见大秦皇帝陛下,皇上万岁万万岁。” “贵使平身。”秦帝微微一笑,命人给火师鼎赐坐。 一位太监搬来一张紫檀木椅子,放在火师鼎旁边。火师鼎不敢入座,微微笑称:“臣受陛下隆恩,方得赐坐。今满朝文武皆未受此殊礼,臣受宠若惊,故不敢入座。” 秦帝称赞道:“贵使如此谦逊,实乃燕国之良臣。” “陛下谬赞,臣乃燕国之庸人,未曾建立尺寸功劳,又对珑佳公主驸马和‘武魁’有所不恭,深感愧疚。” 秦帝微笑道:“区区细枝末节,何足挂齿,贵使请稍后,待朕阅览国书,便同贵使商议。” 秦帝览毕求婚书,面露喜色,笑道:“朕之太子已有一妃与四侧妃,燕主竟把琏芝公主嫁给太子,朕深感不安。” 火师鼎赶紧劝道:“陛下圣文洪武,天下莫敢争锋。大燕皇帝陛下瞻仰陛下文治武功……” 尚书令娄奋气得**跳如雷,突然打断火师鼎谥美之词,大声呵斥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大秦天子乃天下之主,抚育生灵,圣德昭彰日月,与天地同寿齐辉,海内莫不高山景行。燕主篡居天子之位久矣,竟不思悔改,天下亿兆之民怒而欲共戮之。然而,大秦天子心怀天下,胸襟开阔,不与燕主计较,暂未兴师讨逆。贵使却在天子面前妄自替燕主称尊僭越,狼子野心毕露,实为不伦不臣之举,贵使当亲赴油鼎谢罪。” 满朝震惊,没想到娄奋强说了一句公心直论。上个月,木师安以高超的武技将这位燕国陪臣羞辱一番。众臣工万万没想到今次,娄尚书大出惊人之语,以犀利的文辞将其羞辱一番,令燕蛮颜面再次扫尽。众人大为惊喜,若是可以不需顾及礼仪形象,定会兴奋得手舞足蹈。 英王大为震动,以为娄奋强真与火师鼎达成交易,没想到娄奋强当着君臣之面恫吓火师鼎,甚至有鼓动秦帝处决火师鼎之意,不知这位老家伙葫芦里埋的是什么药。 廷尉范昶嘲讽道:“陛下,此人上次比武招亲时,枉顾大秦礼法,公然捣乱赛场,原本罪不可赦。可是,陛下胸怀磊落,放其一条生路,此人竟不思悔改,贸然称大,是为藐视君威。此人虽有些武艺,不过是贪生怕死之徒,又辱没国主,留之无益,不知燕王怎么会留下此人,竟遣他来说亲。依臣之愚见,不如将其枭首示众,以壮大秦天威。“ 火师鼎魂不附体,浑身冒冷汗,以额触地而不敢抬头。他当即认定娄奋强嫌其赠送的金银财宝不够而心怀怨恨,拿了好处却想致其于死地。常言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而楼奋强偏偏不吃这一套,比狐狸还狡猾。火师鼎不禁心生悲凉,怅悔不已,悔不该亲赴险地。性命要紧,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今之计,火师鼎打算放弃一切架子,曲膝求存。 几名臣子居然起哄道:“陛下,火师鼎乃燕夷残渣余孽,应当就地正法,此举可令燕王心惊胆寒。” 其实,秦帝虽体验到尊无二上的威风,但也不糊涂,他知道他有几斤几两。燕军铁骑横行天下,所向无敌,秦军也不易抵挡。何况燕帝麾下兵精将广,若是硬碰硬,秦帝也没多大的胜算,也不敢贸然得罪燕帝。 木师安眼见众多同僚要求处死师弟火师鼎,隐隐心生兔死狐悲之感,但面对众臣强烈要求,担心秦帝不会放过火师鼎,又不敢忤逆秦帝,只好垂目低头,缄口不言。 木师安收了厚礼,却不为火师鼎辩护一二,火师鼎感慨万千,人情冷暖,斯是至此。火师鼎赶紧叩头赔罪道:“陪臣无心粗言冒犯陛下天威,罪该万死,但是大秦太子尚未娶到琏芝郡主,陪臣不敢贸然赴死。陛下乃是天下英明豁达之雄主,料想不会令陪臣斧钺加身,陪臣亦不敢脏污陛下之锅鼎。今陪臣令燕国颜面扫尽,有辱使命,请陛下将陪臣交给燕王处置,陪臣万死不辞。” 火师鼎亲自将燕帝降为守土藩王,又将琏芝公主降为郡主,其奴颜婢膝之行着实在令人不齿。秦帝愈发兴奋,双眼眯成一条缝隙,嘴角挂满笑意,感觉威风凛然,顿觉飘飘然,不经意之间产生俯视天下亿兆群小的感觉。娄奋强将秦帝推到天下之主的位置上,令其始料未及,没想到娄奋强竟如此心细贴切,可称得上大秦最善解人意的臣属。 楼奋强进言道:“陛下,太子迎娶琏芝郡主是为头等大事,此事还需火师鼎操办,暂且留其性命。依老臣看来,火师鼎断无生还之理,横竖是死,不如来个不如借刀杀人,反到能体现陛下宽宏大量。不用陛下动手,燕王一定会手刃这位辱没使命的罪人。” “娄爱卿言之有理,朕早有此意。”秦帝哈哈大笑,又盯着火师鼎几乎与地面贴成直线的身体,冷笑道,“贵使,不用如此害怕,朕免你死罪。” 火师鼎思忖再三,半晌才意识满朝文武只有娄奋强一人为其乞命,总算应验了吃人家嘴软之古训。而木师安见死不救,无动于衷,到头来还不如陌生人,火师鼎悔不该曲膝送其厚礼。火师鼎又发现娄奋强心思缜密,圆滑至极,在秦帝面前露了一把脸,引得秦帝对其赞誉有加,又为他乞命,总算是卖了一个人情。 火师鼎又行三拜九叩之礼,凄声道:“多谢陛下不杀之恩,陪臣万死无以为报。” 秦帝笑道:“贵使不必如此紧张,起来回话。” “多谢陛下。”火师鼎徐徐道来,“燕主听闻大秦皇太子聪慧明达,仁孝有加,又英姿飒爽,勤政爱民,实乃一代贤明储君。我国琏芝郡主温婉贤淑,恬静优美,知书达理,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早有仰慕贵国太子之心,但羞于启齿,以致迁延数年。上个月,听闻珑佳公主婚事,受到激发,郡主乃向国主提出求亲之请。国主深思熟虑,认为大秦太子与琏芝郡主结合乃天作之合,旷世奇缘。晋夷蛮横自大,藐视国主,国主深知天下不久归于大秦,遂欲以联姻为契机,共抗晋夷。若是覆灭南晋,国主愿纳土归降,从此秦燕俱为一体,天下归于正统。” 秦帝虽知燕主并无投降之意,火师鼎此番阿谀谄媚之词还是令其眉开眼笑。秦帝向太子投来柔和的目光,道:“太子,可愿娶琏芝郡主?” 太子温言道:“儿臣惟命是从。” 秦帝征询娄奋强意见,道:“娄爱卿,你有何高论?” 娄奋强严肃道:“燕王惧怕陛下天威,有意奉承陛下,此千载难逢之机会,臣以为陛下促成此事为佳。” 秦帝将目光扫向木师安,笑道:“木爱卿,你与贵使是同门师兄弟,你有何看法?” 木师安眼见秦帝有意促成此事,略作思忖后,柔声道:“太子娶琏芝郡主,秦燕联姻,化干戈为玉帛,何乐而不为?” 两位大臣都赞成太子娶琏芝君主,太子也是同意,秦帝笑道:“既然燕主执意要将琏芝郡主嫁与太子,朕不忍冷却燕王心意,只好准许。待琏芝郡主来到长安,朕亲自为太子与琏芝公主举持大婚,封琏芝郡主为太子妃。” 原以为处死火师鼎在即,没想到娄奋强饶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是为了极度迎合秦帝心意,秦帝又偏宠太子,英王对此大失所望。但是,英王不敢逆言犯上,只好保持沉默。 火师鼎见大事已成功了一半,心中的惊恐之意涣然冰释,微微笑道;“陪臣多谢陛下成全。如今大秦威严著于四海,陛下恩德彰显天下。陪臣以为陛下应遣太子赴燕国迎娶琏芝郡主,燕国一定率臣僚亲自迎接皇太子,如此方能令国主领略到陛下圣德功业。燕王日思夜盼,想一睹太子英姿与仁德,请陛下恩准。” 秦帝笑道:“朕照准。” 尚书左仆射邓匡明感觉此事不妥,劝谏道:“陛下,此事干系极大,贵使在殿,臣等不便讨论此事。请陛下明日升殿分析利弊,方能决断。” “邓爱卿太谨慎了。”秦帝面露不喜之色,但是邓匡明此言在理,也不好当着众臣之面拒绝,“罢了,朕明日与众卿商讨此事。” 火师鼎装作谈笑风生道:“既是如此,陪臣静候陛下佳音。” 原本板上钉钉的事,却被邓匡明搅黄了。火师鼎兴奋的热情一下子降至冰点,但也不好争辩,只得等来日廷辩结果。 第四十九章 秦帝中计 纪蕙兰与绿茵父亲签订了5年的卖契,如今绿茵服侍木府已超出半年,绿茵父母十分想念绿茵,雇马车来到长安看望女儿。 木家成为皇亲国戚,惊动长安,人人皆知,绿茵二老稍加打探,便问出木府详细位置。时至中午,二老赶至木府大门前,绿茵父亲敲了两声,木府大门吱吖一声开了,成吉一见是两位头发有些花白,穿戴算是整齐,但是衣服上尚有补丁的一对老夫妇。 绿茵父亲躬身道:“这是木将军府邸吗?” 成吉料想木家没有这位穷亲戚,遂傲慢道:“何止如此,木将军府如今又是当朝驸马府。你是何人,来木府做甚?” 绿茵父亲陪着笑脸道:“老朽是绿茵父亲,想看望一下女儿,请大爷容我二人见女儿一面。” 成吉曾在章管家的带领下处理绿茵的尸身,顿时心惊,脸色大变,思虑半晌后,恶狠狠道:“你们竟敢冒冲木府丫鬟的亲属,胆大包天,快走,否则休怪我心狠手黑。” 二老顿时跪在成吉面前,颤声道:“请大爷大发慈悲,让老朽看女儿一眼。” 成吉见两位耍赖,不肯走,威胁道:“再不识抬举的话,我把你们送到京兆尹府,让京兆尹大人来治你们的罪。” 二老伏在地上磕头,又痛哭流涕,蒋明和吴康围过来,分别拉住一人,拖到木府前大路上,然后木府大门紧紧锁闭。二老深知木府势大,又是皇亲国戚,即便到官府告状,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难言,遂跪在大路上失声痛哭。 木师安下朝后骑马回府,见一对老夫妇跪在木府前哀声哭泣,便问其故。得知后,木师安才知绿茵未曾回华阴老家,早已被纪蕙兰害死。于是,木师安怒而撞击木府大门,成吉以为是那对老夫妇撞门,准备开门后将他们收拾一顿,一看是木师安,便吓傻了眼,立即跪在木师安面前。 木师安怒气匆匆地来到明月阁,纪蕙兰、木无愧与纪宛如正在用餐。木师安质问道:“师妹,你为什么要害死绿茵?” 纪蕙兰大惊失色,丢下筷子,怒道:“师兄,你怎么了?这件事过去了很久,你今日为什么要提及此事?” “绿茵老父老母找上门来,现已在大门口那里哭喊着要见绿茵,你以为还能欺瞒我吗?” 纪蕙兰像是触电似的,瘫坐在椅子上,色如死灰,无言以对。木府下人意识到情况不对劲,迅速溜出明月阁。 木无愧来到木师安面前,打圆场道:“爹,绿茵死而不能复生,就不要责备娘了。孩儿多给绿茵爹娘一些银两,他们就不会来闹事。” “没你的事,滚到一边去。”木师安怒瞪了木无愧一眼,又将目光移向纪蕙兰,斥责道,“我早就跟你说过,那件事因我引起,不关绿茵的事,有什么就冲着我来。最毒妇人心,没想师妹你竟然变得如此心狠手毒。” 纪蕙兰受到刺激,立即跳起来,跺脚道:“师兄,妾身对你一片痴心,你却背着妾身与孩子们干出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有脸指责妾身,你的良心何在?何况绿茵只不过是一个贱丫头,死有余辜,亏你还在处处维护她。” “师妹,你毒杀人命,分明就是毒婆娘。”木师安勃然大怒,伸手欲扇纪蕙兰耳光,木无愧迅速抵挡。一个拼尽了全身力气的巴掌重重地砸在木无愧脸上,木无愧身子失去重心,掀翻在地,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围在一起用餐的路富与百合震惊不已,没想到一向以和睦恩爱示人的木将军与木夫人之间竟发生这等家丑。百合一向温婉,不敢过问苟且之事。路富深知自己是外人,又见木师安气在头上,不敢阻拦,遂选择袖手旁观。 木师安顿时楞住,纪蕙兰气得怒道:“你这种奸夫为了绿茵那种小贱人,居然丧心病狂,对自己亲生儿子下如此重毒手,妾身替你感到羞耻。” 木师安怒不可遏,又去扇纪蕙兰耳光,木无愧紧紧抱住木师安大腿,哀求道:“爹,孩儿不忍心你责打娘,请爹打孩儿,孩儿愿替娘受罚。” 路富忍不住劝解道:“老爷,绿茵已死,无法挽回。夫人与您是结发夫妻,世子是您的亲生儿子,请老爷顾全大局。” 木师安心乱如麻,一脚踢开木无愧,怒而冲出明月阁。木无愧口吐鲜血,纪蕙兰与纪宛如连忙扶起木无愧。纪宛如泪流满面,掏出锦帕,擦拭木无愧口角血迹。纪蕙兰见儿子被踢成惨状,抽泣道:“你爹就是忘恩负义的人,你身子弱,为什么要为娘抵挡呢?” 木无愧颤声道:“娘不要自责,孩儿长大了,孩儿自愿受罚。” 纪蕙兰含泪道:“娘不指望你爹原谅我,娘就盼着你孝顺娘。” “娘不用担心,孩儿会照顾好娘的。爹只不过是一时之气,等气消了肯定会原谅娘的。”木无愧安慰纪蕙兰,又想起绿茵爹娘,“娘,赶快让章管家多给点他们银两,好打发他们走,免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纪蕙兰微微点头,与纪宛如一起把木无愧扶回房间去。她让木无愧服下一粒五花玉液丸后,亲自去账房取银两,又吩咐纪宛如叫来章管家,将1000两银子交由章管家,让其付给绿茵爹娘。 章管家来到绿茵父母面前,冷冷道:“前些日子,绿茵病死了。夫人本想派人通知你们,但遇到驸马成亲,一时抽不出时间。既然你们来了,夫人命我给你们1000两银子,权当补偿。若是再纠缠下去,分文莫想。” 蒋明拎着一大袋子银子,甩到绿茵父母面前,绿茵父母摸着一大麻布袋子鼓鼓的银子,不禁心动。绿茵老母迅速解开袋口,伸手触摸白花花的银子,爬满皱纹的老脸铺满笑容。绿茵老父掩饰不住喜悦之情,给章管家磕了三个响头,“多谢老爷大慈大悲,老朽与拙荆立刻赶回华阴,不再来长安。” 绿茵老母头一次见到这么多大把大把的雪花银子,毫不犹豫扎紧袋口,与老伴提着银两,转头就走。他们明白光凭绿茵在木府再做5年丫鬟,也挣不回这么多钱,又知皇亲国戚惹不起,能得到巨额补偿,已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木师安忧愤难耐,骑马冲出木府,来到太华门附近一酒家借酒买醉。不一会儿,喝得酩酊大醉,趴在酒桌上呼呼大睡。酒家掌柜对木师安一清二楚,自然不敢弄醒木师安,木师安便在这里留宿一夜,至凌晨三更才醒来。他想起早朝朝议大事,片刻不敢耽误,匆匆付完账,骑马奔向皇宫。 木师安往日上朝,不早也不晚,这一日竟是第一位准备上朝的人。满朝文武早早来到殿外等候,发现木师安已在殿外守候多时,神情显得疲惫。但是,同僚们也不觉得奇怪,因为木师安刚成为皇亲国戚不久,起床早,以便在皇帝面前露把脸。 天子驾临,眼尖的大臣们早已观察到龙颜不悦,整个朝堂气氛变得异常阴森。天子坐上金銮宝座,满朝文武皆三拜九叩,高呼“万岁”。秦帝一脸严肃,宣布;“众位爱卿平身。”众大臣立即站起身来,等候皇帝宣布早朝事宜。 秦帝脸色阴沉,瞟了一眼邓匡明,开口道:“朕早就许诺,为太子选妇,如今机遇难得,邓卿却三番五次阻挠朕,要让朕食言而肥,令朕愧对天下人,不知众爱卿有何高见? 尚书令娄奋强像往日一样,首先站出来,一吐为快道:“珑佳公主刚成亲不久,老臣以为太子迎娶琏芝公主是喜事,正可谓双喜临门,乃我朝之幸。不知邓大人为何如此多虑?” 面对秦帝的指责与尚书令的讥笑,邓匡明不疾不徐道:“尚书令大人岂不知燕国乃虎狼之国,早就有觊觎我大秦之心。如今大秦蒸蒸日上,燕夷不敢招惹。如娄大人所言,太子若去燕国迎娶琏芝郡主,无异于羊入虎口,只怕是有去无回。燕主若扣留太子殿下为质,勒索敲诈,要求割地献财,又该当如何?” 娄奋强针锋相对,“燕国太子亲自赴长安比武,而大秦太子不敢赴邺城娶亲么?如若拒绝燕国求亲之请,燕国人必定妄言我大秦不许珑佳公主嫁给燕国太子,也不敢让太子殿下娶燕国琏芝郡主,然后嘲笑大秦畏手畏脚,胆小如鼠,大秦的脸面何存,陛下将如何面对天下人?若是燕王胆敢对太子不敬,陛下即可遣大司马与木将军,兵分两路,直捣邺城。到那时,燕王曲膝求饶,也无济于事。老臣料想燕王不敢对太子殿下造次,邓仆射明显是杞人忧天。” 娄奋强词锋犀利无比,既迎合了秦帝骄傲自大的习性,又批评邓匡明胆小怕事,邓匡明空有一腔怨气,却有口难言。一时间,整个朝堂鸦雀无声。 秦帝露出满意的笑容,问道:“众卿还有何异议?” 邓匡明沉思半晌,眉头一皱,正声道:“以臣之遇见,陛下应做万全之策,以断绝燕王非分之想。” 秦帝不悦,厉声道:“依邓爱卿所言,何为万全之策?” “如今饥荒连年,山野之间常有盗贼出没,臣担心太子殿下半路上遇到盗匪,陛下可遣武艺高手护卫太子往返长安与邺城。再者,无风不起浪,臣以为燕王请求将琏芝郡主嫁给太子,估计是燕王担心内患,害怕陛下趁此机会偷袭燕国,故而以两国联姻来换取陛下的支持,以此震慑心怀叛逆之徒。臣请陛下陈重兵于秦燕边境,此举既可昭示陛下威震天下,令燕王敬畏陛下,又能令燕国图谋不轨之人顾虑陛下而不敢对太子殿下有异图。” 秦帝稍加思虑,认为邓匡明所言非虚,“邓爱卿言之有理,谁愿护卫太子?” 木师安对纪蕙兰余怒未消,不想见到她,正好借护送太子去邺城而冠冕堂皇地避开她,于是正色道:“臣愿护送太子殿下。” 秦帝笑道:“木爱卿武艺最为出色,可堪当此重任,朕准奏。爱卿需要带领多少人马护卫太子?” 木师安略作思忖,徐徐道:“以臣愚见,只需30名健壮武士即可。人数若是多了,容易引起猜疑。” “以木爱卿之力,足以抵挡成百上千人马,朕也放心,此事就这么定了。” 吏部尚书左尚奏道:“陛下,邓大人所言极是。太子身为东宫储君,不容出现半点差池。以保护太子为由,遣重兵护送太子至国境,然后令大军驻扎在国境线附近,以此震慑燕国居心不良者。等到太子迎回琏芝郡主至国内,再由重兵护送至长安。” 秦帝笑道:“左爱卿思虑甚是周全,就依左爱卿之言。谁可领兵护送太子?” 娄奋强温言道:“驸马武艺出众,可堪此重任。木将军与驸马是父子,两人配合肯定比他人更佳。” 木师安闻之脸色大变,劝道:“陛下,犬子有勇无谋,恐怕有负陛下所托,望陛下选能征善战之良将统军护送太子殿下。” 英王坐不住,进言道:“父皇,大司马统军数十载,身经百战,护送太子最为稳妥。皇兄出境,赫连大司马以护卫太子为名,统率大军驻扎边境,足以令燕军闻之丧胆,不敢对皇兄有所怠慢。” 秦帝眯着眼睛问:“赫连爱卿,可否愿意?” 赫连山严肃道,“臣谨遵圣命,无所不从。” “好。朕即日命你为大都督,统领20万大军护送太子至洛州,然后屯兵边境。过几日,朕下诏给你。”秦帝略作思忖,对赫连山不太放心,打算让木无悔牵制赫连山,遂将目光投向木无悔,“驸马,朕命你为副督都,协助大司马,你可愿意?” 木无悔正色道:“儿臣既为驸马,甘愿护送太子,辅助大司马。中郎将路富胆识过人,儿臣请父皇恩准路富同去。” 秦帝笑道:“路富确实有些能耐,有他辅佐你,朕也放心。” 满朝文武都认为秦帝这样的安排极为妥当,确保太子万全无虞。秦帝更是乐呵呵地向常华挥手示意,常华立即高声宣布“退朝”,众臣心安理得地散去。 当日下午,秦帝亲自答复火师鼎,正式批准太子赴邺城迎娶琏芝公主,并且约定迎娶日期。火师鼎提前完成使命,载誉而归。 木师安冷静下来,当天旁晚回到木府,但仍对纪蕙兰心存芥蒂。两人变得极为冷淡,用膳时不发一语。木师安更是极端,晚上跑到一间厢房独自睡去。 三日之后,木师安带领30位亲自挑选的武艺高强的勇士,护送太子前往燕国,赫连山率领20万大军紧随其后。秦帝亲自出城迎送20里,方回长安城。 第五十章 鸿门之宴 经过十多天的艰苦跋涉,秦国太子一行来到洛州。洛州境内的汝南县是个大县,临近燕国,秦帝选择汝南县作为赫连山大军的驻扎之地。汝南县令石唐得到天子的诏令,提前在城外一块平坦的草地上为赫连山的队伍备置好帐篷、军粮,以及其他军需物品,赫连山大军驻扎在这块水草丰美的草地上。由于木无悔提出单独驻军的要求,赫连山允许木无悔前锋部队驻扎在临近秦燕两国边境的叶城。 赫连山留下大军,率领一千余名骑兵,亲自护送太子出境。豫州是燕国与秦国洛州接壤的一个州,太子一行进入燕国境内的豫州,赫连山才返回汝南军营。刚出境没几天,燕帝安排火师鼎迎接秦国太子一行。连续二十多天的奔行之后,秦国太子娶亲队伍终于抵达邺城。 邺城城墙高大雄伟,高达三丈有余,气势磅礴,连绵成片。秦国娶亲队伍缓缓进入邺城,玄武池映入眼帘,护城河漳河跟玄武池连接在一起。城内房子布局合理,车水马龙,人流来往穿梭,一片繁华盛景,一切井然有序,比起长安,有过之而无不及。 木师安骑快马首先入城,秦国太子和东宫太子少傅顾毕乘撵随后驶入,30名便装壮士紧跟在马车后面。火师鼎在城门附近迎候多时,与木师安汇合后并排而行。 火师鼎笑脸介绍道:“邺城自袁绍时增建,曹操攻入邺城,邺城毁坏严重,遂重新扩建此城。师兄请看,这玄武池浩如烟淼,大得足可训练水军。即至曹操领冀州牧后,便在玄武池操练水军,以图日后讨伐荆州。” “是啊,邺都固若金汤,里外三层,就连偌大的玄武池也被圈进去,加上漳河,的确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城池。”木师安不由地发出感慨。 “我国陛下已为贵国太子安排好馆舍,陛下明天上午自当摆好酒宴为贵国太子接风洗尘。” “有劳贤弟。愚兄平生第一次目睹邺都盛景,又有贤弟热情款待,真是大快人心啊。” “贤兄过誉啦,这些都是拙弟份内之事,更何况我国太子也曾在贵国受到热情款待。” 两个时辰后,秦国太子一行进入宫城。燕国太子已在此等候,两国太子进行一阵寒简短寒暄后,秦国太子入住燕国大鸿胪寺官舍,并且安置好随行人员。按照既定礼仪,第二天上午,秦国太子在乾元殿拜见燕帝。 这一天上午,在火师鼎的指引下,秦国太子带领木师安、顾毕等人来到燕国皇宫,燕国太子在乾元殿门口亲自迎接。秦国太子与燕国太子互相行礼,礼毕后,秦国太子留下其他人员,只带领木师安和顾毕进入大殿。大殿里面金碧辉煌,酒席早已备好,燕国文武大臣早已在宴席旁等候。 秦国太子深知燕国实力与秦国旗鼓相当,又是入赘燕国,只能以臣下之礼拜见燕帝。于是,他小步快跑,来到御座跟前,三人一起向燕帝行君臣之礼,“臣符雄叩见大燕皇帝陛下,万岁万万岁。” 燕帝微笑着说:“贵国太子平身,请至席前就坐,朕为尔等接风洗尘。” “谢陛下。”秦国太子一脸恭肃,随后来到席前就坐,正好与燕国太子坐在对面,顾毕、木师安依次坐下。 “来,朕敬贵太子一杯。”燕帝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嘴角泛起一丝阴森的笑容,“朕听闻贵太子聪明仁厚,恭敬友孝,风姿卓韵,故将爱女琏芝公主许配给你。待至明日,朕带霞儿与贵太子相见,如何?” “多谢陛下厚恩。”秦国太子举起酒杯,站起身来道谢,然后又缓缓坐下,迟迟不敢饮酒。 燕国太子立刻明白秦国太子的心思,“贵太子为何不饮酒,是贵体有恙,不能饮酒,还是其他原因?” 秦国太子支支吾吾,无法应对。燕帝不悦道:“贵太子这是为何?” 昨日晚上,秦国太子与木师安、顾毕三人讨论后,隐隐约约地发现邺城内气派比预想中要辉煌得多,感觉情势不太对劲,遂一致决定谨小慎微从事。木师安临行前,纪蕙兰给予他一枚的小银针,以防燕帝在酒水中下毒。木师安轻轻地将酒杯里的酒水撒出一点,用衣袖遮住,悄悄地拿出细小的银针试毒。此枚银针做工精细,遇毒立即变色。而这枚银针遇酒水毫不变色,木师安笃定此酒无毒,立即示意太子饮下。 太子缓缓拿起酒杯,慢慢饮下。燕帝“哈哈”大笑,道:“贵太子还是有酒量,莫非是有些害羞?” 顾毕年少时以辩才著称于关中,被秦帝召入东宫辅佐太子,后被提拔为太子少傅。顾毕立即站起身来,随便编了一个理由,“昨晚臣与我国太子殿下讨论邺都景致,多饮了一些酒,以至于忘了时辰,导致太子未能休息好,今日反应有些迟钝,这些都是臣之罪过,望陛下降罪。” 燕帝不禁失笑,道:“莫非贵国太子认为琏芝公主容貌不及邺都美景?” “琏芝公主美貌胜过天仙,邺都美景自然不及琏芝公主。我国太子思念琏芝公主至极,无法释怀,故臣劝太子殿下讨论邺都美景,以解殿下对琏芝公主相思之苦。” “既然如此,可以谅解。” “多谢陛下体谅。” “汝国皇帝才能如何?”燕帝见顾毕口才极佳,便想刁难他。 “我国陛下文武双全,智勇兼备,是不可多得的明主。” “既是如此,敢问贵国皇帝是否统军征战?” “臣以为天子无需亲赴沙场,只需龙驭六宫,选派精兵良将征战四方即可。我国陛下坐镇京师长安,统帅万余战将,使之各尽其职,镇守四方,威震四海。敢问陛下,天下有几人可与之匹敌?” “贵国皇帝真不愧为驾驭战将的英武统帅。”燕帝自知秦帝善于用将,只好发出赞美的感慨。 “多谢陛下夸赞。” “贵国战将如何?” “我国战将如云,能征善战者上千。大司马赫连山纵横沙场三十余年,攻城略地不计其数。‘武魁’虎贲军指挥史木将军勇猛冠于天下,驸马振威将军乃将门虎子,其勇与其父相比,难分伯仲。至于其余诸将,臣不敢为此浪费过多时辰,陛下若想详查,可问贵国太子殿下。” 燕国太子感到惭愧,害怕燕帝向他询问,以免旧伤沦为大臣们的笑资,只好低头饮酒。燕帝早已了解木师安父子俩的勇猛,询问太子也只会让燕国在秦国面前丢脸,只好称赞道:“朕早就听说他们是天下勇将,只不过想当面确认一下,没想到他们实至名归。” “多谢陛下称誉。” 燕帝见顾毕口齿竟是这般伶俐,想了解秦国有多少能言善辩之士,“关陇之内,先生之才如何?” “臣乃秦之庸才耳,在臣之上者成千上万,有臣之才能者,车载斗量。” 燕帝流露出对顾毕的喜爱的神色,“先生真不愧为能言善辩之士。今日之见,朕恨相见恨晚。” 顾毕如此善辩,不辱使命,为秦国太子赢回不少面子,秦国太子难得一扫入邺城以来阴霾,脸上渐渐有些许笑意。秦国太子以为这一次可以风风光光地迎回琏芝公主,而秦帝必定会在长安城外二十里处迎接迎亲队伍。 木师安刚才对自己受到称赞而兴奋不已兴奋之余,眼睛四扫,发现有一位重要人物不在场,立即站起身来,躬身道:“恕臣冒昧,臣有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燕帝眼中闪着颇有兴味的光芒,笑道:“木将军神勇无敌,不知有何疑问?尽管讲便是。” 木师安恭肃道:“臣未见师弟火师鼎在酒席之中。” 燕国太子眉睫一跳,沉思半晌,站起身来,道:“火先生乃东宫冼马,位列从四品。依本朝祖制,只有四品及以上的文武大臣方可上朝面圣。” 木师安赶紧致歉道:“恕臣愚钝,冲撞了陛下和贵国太子殿下。” “无妨。”燕帝见燕国太子反应如此敏捷,笑容挂满嘴角,“来,朕再敬贵国太子与两位贵使一杯。” 三人一饮而尽,燕国太子和文武百官纷纷向秦国太子一行轮番敬酒。酒过三巡,燕帝向六宫总管太监贾义使了一个眼神,贾义立刻明白燕帝意思,退到后面帷幄之中,请来一支舞蹈队。一群妙龄少女鱼贯而入,来到大殿中央。站在最前面的少女尤为引人注目,她躬身道:“臣妾拜见陛下。” 燕帝笑眯眯地说:“爱妃平身。” 那位少女声音珠圆玉润,回复道:“谢陛下。” 众大臣无不看得惊呆,甚至有人称赞这位宠妃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木师安经打听,得知这位少女年方19岁,正当妙龄,正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贵妃潘淑媛。 贾义高声宣布:“起舞。” 一曲荡人心魄的琴声轻扬而起,舞女们长袖漫舞,仿佛无数娇艳的花瓣轻轻翻飞于天地之间,沁人肺腑的花香令人迷醉。十几名美少女好比绽放的花蕾,向四周散开。漫天花雨中,这位宛若天仙的潘贵妃,如同空谷幽兰般出现,随着她那轻盈优美、飘忽若仙的舞姿,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更衬托出她仪态万千的绝美姿容。 满朝文武如痴如醉地欣赏她那曼妙的舞姿,不少大臣忘乎所以,交头接耳,评头论足。潘贵妃美目流盼,在场文武大臣心跳加速,不约而同想到她正在瞧着自己。燕帝自然乐得大开怀,一边饮琼浆玉液,一边眯着眼睛欣赏少女旷世绝伦的舞姿。 突然,琴声骤然转急,少女以右足为轴,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愈转愈快,忽然自地上翩然飞起。美女们围成一圈,玉手挥舞,上十条蓝色绸带轻扬而出,大殿中仿佛泛起蓝色波涛,少女凌空飞到那绸带之上,纤足轻点,衣决飘飘,宛如凌波仙子。大殿之中掌声四起,惊赞之声不绝于耳。琴声渐急,她的身姿舞动得越来越快,玉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流光飞舞,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闪动着美丽的色彩,却又是如此遥不可及…… 她舞姿轻灵,身轻如燕,玉体软如云絮,双臂柔若无骨。步步生莲花般地舞姿,如同花间飞舞的蝴蝶,如同潺潺的流水,如同深山中的明月,如同小巷中的晨曦,如同荷叶尖的圆露,令人如饮佳酿,醉得无法自抑。 众臣伸长脖子,似乎希望像长颈鹿一样,把脖子伸得更长,以便以最近的距离一睹这位贵妃的芳容。燕国太子更是神魂颠倒,无奈这位潘贵妃是其父皇宠妃,不敢显示出异常的表情来,但是内心却在不停地颤抖。 木师安有幸第一次领略到天下第一美人的绰约风姿,也是看得目不转睛。火师鼎见时机已到,悄悄来到木师安背后的走廊,悄无声息地连续放出3根夺命梅花针。此针沾有鹤顶红、毒箭木和夹竹桃三种致命毒物。 住在馆舍的秦国勇士早已被燕军弓弩手射杀,未被射死的勇士奋起抵抗,又被团团包围的燕军精锐伏杀。秦国太子虽然欣赏潘贵妃的舞蹈,平时养成警惕的习性,使得他片刻也不敢掉以轻心,倒是顾毕纵情于潘贵妃的舞蹈之中,忘乎身外之事。 秦国太子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坐在对面的燕国太子露出狡黠的面孔,顿觉异样,回过头来发现木师安伏在桌子上,背部扎有三根梅花针,鼻孔和嘴巴流血,鲜血流淌到桌面上。秦国太子顿时一阵恐慌情绪油然心生,向顾毕抛去恐惧的眼神,顾毕满脸春光,看得津津有味,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于众大臣的异样行为和表情。秦国太子立刻明白燕帝专设鸿门宴,利用美人迷住木师安、顾毕与他,然后命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释放毒针,致使木师安中毒身亡。他恐惧不安,意识到事已至此,已经成为燕帝的待宰羔羊,现在采取任何措施都为时已晚。但是,他有不甘,站起身来,厉声质问燕帝,道:“陛下为何派人暗杀木将军?” 顾毕吓得胆战心惊,一直不敢抬起头来。舞女们见状,慌作一团,倒是潘贵妃十分镇定,只是停止跳舞,静候圣意。 “你已是瓮中之鳖,还想娶朕的琏芝公主吗?”燕帝忍不住阴笑一声,然后向贾义使了一个眼神。 贾义高声宣布:“退下。” 潘贵妃和众舞女们纷纷退入帷帐之中。 秦国太子既怒,又怕,怒的是燕帝以琏芝公主为诱饵,骗他入燕,然后劫持他;怕的是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等待着死神的降临。他想到赫连山,借他来恐吓秦帝,以图迫使燕帝放他回到秦国,遂怒目而视,道:“陛下,我国大司马赫连山统帅20万秦国精锐,现已驻扎在汝南城,驸马振威威将军木无悔已率5万先锋部队逼近两国边境,难道陛下不怕他们杀进邺都吗?” 燕帝哈哈大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区区赫连山与木无悔,朕有何惧哉?” 燕国太子慕容宏趁秦国太子符熊不防时,飞身踢向秦国太子。慕容宏没想到符雄竟然也会武功,符雄往旁边一闪,慕容宏踢到墙壁上,然后触墙反弹,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 慕容宏双臂抓向符雄,符雄往旁边一闪,慕容宏扑了一个空。符雄急中生智,扑向燕帝。燕帝始料未及,颈项被一只使出浑身力气的胳膊紧紧勒住,燕帝惊恐失色,浑身颤抖不止。符雄劫持住燕帝,正准备喝令燕国文臣武将全部散开一条路。 燕帝被劫,顿时满朝文武俱惊,宰相宇文荣高呼:“陛下遇刺,御林军何在?” 御林军都统指挥史公孙彦早已冲到御前,燕帝浑身冷汗涔涔,但见符雄口吐鲜血。众人捏了一把冷汗,定睛一看,原来是火师鼎向符雄抛去一把短剑,正中符雄后背心。众臣再回过头来,看到公孙彦手起刀落,一剑将符雄劈成两半,这才转惊为喜。燕帝惊魂未定,贾义将燕帝扶到后殿压惊。 “这就是秦王的下场。”一群御林军卫士冲进大殿内,慕容宏趁机从一名卫士手中夺取一把利剑,干净利落地砍下木师安的头颅,再一飞脚猛踢,其头颅飞到乾元殿大门口。众军士纷纷砍向符雄尸体,将其剁成肉泥。 慕容宏高呼:“西秦必败。” 众将士齐声大呼:“殿下英明,殿下千岁千千岁。” 慕容宏兴奋之余,命人将符雄的头颅装入一个精致的木匣子中。 顾毕耍耍嘴皮子无人能及,面对血淋淋的惨况时,胆小如鼠,抱头躲在案桌下面。一群甲士围过来,顾毕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被甲士拎到燕帝面前。龙骧将军独孤百胜不等燕帝开口,正欲拔剑,想一剑结果顾毕。燕帝已从惊恐中恢复过来,大喝一声,“独孤将军住手。“ 独孤百胜的利剑划到顾毕颈前立即刹住,顾毕硬是被吓得晕倒过去。 独孤百胜疑惑不解,道:“陛下,为何不让臣杀掉这位秦夷贱俘?” 燕帝微微笑道:“此人铁齿铜牙,有经天纬地之才,朕留他自有用处。” 独孤百胜意识到错误,跪倒在燕帝面前,道:“臣一时鲁莽,请陛下降罪。” “免了,朕知你杀敌心切,故不予追究。下次,不可这般鲁莽。” “臣谨记陛下教诲。” 独孤百胜命卫士端来一盆凉水,泼到顾毕头上,顾毕惊醒过来。独孤百胜命卫士为顾毕擦干水迹,又恭恭敬敬地将顾毕扶到椅子上。顾毕先是胆战心惊,担心脖子要被他们抹断,稍后明白燕帝有意留用他,不再惊慌,反而跪倒在燕帝面前,凄声道:“罪俘多谢陛下不杀之恩,甘愿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燕帝笑眯眯地扶起顾毕,道:“朕有一忧,不知先生可解否?” “请陛下吩咐,臣知无不答。” “方今天下大乱,黎民涂炭,朕欲救民于水火之中,一统天下。然而,秦夷暴虐关陇,为天下恶中之首。天下归于一统,朕必先攻破关中。如今,朕已拔掉西秦顶梁柱石木师安,破秦指日可待。朕欲速战速决,减少关中百姓战乱之苦,只可惜缺少关中详细地图。先生是舌辩之才,又对关中了如指掌,朕请先生绘制一幅详图。” 顾毕一愣,垂下双目,心想秦国太子对自己不薄,怎么这么快就出卖主求荣,着实过意不去。然而,他深知性命紧紧攥在燕帝手里,若是抗命不尊,只会落得身首异处的地步。他本是怕死之人,又想到关中父母妻儿,不禁潸然落泪。 燕帝知他内心纠结很激烈,遂劝道:“关中连年饥荒,秦主狂妄自大,不思救民,反而暴殄天物,惨绝人寰。朕兴正义之师,伐罪吊民,有何不妥?” 燕帝口是心非,为了一己私欲,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实则是报仇泄愤而吞并他国,独霸天下,顾毕岂能不知。但是太子已亡,即便侥幸回到秦国也是死罪,如若叛变,则祸及家族,顾毕一时拿不定主意。 燕帝明白顾毕的心思,觉得顾毕还在犹豫,已有些不耐烦,不想再耗时辰,眼神里似乎隐藏了一把匕首,厉声道:“不知先生在想什么?” 独孤百胜威逼道:“顾先生,陛下有意抬举你,你不要凉了陛下的心意,好好掂量一下后果。” 顾毕猛然心惊,已知燕帝对他失去耐心,不由自主地颤声道:“臣在回忆关中地形。” 顾毕灵机一动,燕帝大为惊喜,笑道:“灭秦迫在眉睫,劳烦先生速速绘制。” “臣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 燕帝笑道:“朕封你为秘书少监,即日赴秘书省上任,限令一月之内完成。” 顾毕叩头谢恩,随后被带至翰林院。 顾毕年少时,博学多闻,又以辩才闻名于关中。秦帝遣使,将其召入宫中,让他在御前效力。由于太子符雄不善言辞,秦帝改授顾毕为东宫詹事,使其倾心教导太子学习辩论之才。顾毕年方34岁,就开始辅佐20多岁岁的皇太子,从此成为太子的老师。 五日之后,顾毕绘制好关中地图,献给燕帝。燕帝览毕,龙颜大悦,授予其御史中丞之职。半个月后,燕帝正式任命皇太子慕容宏为伐秦大都督,集结40万兵马,择日进击洛州。 火师鼎因谋划有功,燕帝擢升其为征西将军,兼任伐秦大都督司马,辅佐太子灭秦事宜。 第五十一章 秦帝遇刺 时至六月盛夏,长安在炎炎烈日的暴晒下,全城一片火热。白天炙热的暑气经久不散,要到午夜才会完全消散。人们纷纷躲进室内,却也是大汗淋漓,尤其是在中午时分,更是不敢出门。宫中太监和宫女们忙得热火朝天,既要给各宫喷洒凉水,为各宫添置各种降暑花草,又要熬制从西域引进的香料,释放到各宫,以驱除汗液臭味。 夏日暑气太重,秦帝在安心殿批阅奏章,顿觉困乏,不知不觉地趴在御案上睡着了。忽然,殿外传来一名太监兴奋的叫声,“柔然来文书,柔然来文书啦……” 在秦帝身旁服侍的常华怕惊扰圣躬,迅速小步跑出殿外,只见这名太监手持一份文书,来到常华跟前。常华满脸怒气,拦住这名太监,“你这个狗奴才,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要是惊扰了圣躬,洒家非砍了你的狗头不可。” 常华正想多责骂他几句,不料他跪在面前,恭恭敬敬地递上一份柔然国王御笔亲书的国书,常华怒气顿然释去。常华见到国书,自然不敢怠慢,让这名太监迅速退去,准备等秦帝醒来再呈上。 常华悄悄地进入殿内,没想到秦帝已端坐在御前,一位内侍太监恭恭敬敬地将绘有4条青龙的细瓷薄胎茶碗放在御前,倒入碧螺珍珠茗茶,秦帝轻抿一口,瞧见常华缓缓走来,遂惊问道:“常华,何人在殿外大声喧哗?” 常华小步快趋,来至御前,跪呈此书,然后躬身道:“陛下,方才一名小太监递来柔然国书。” 秦帝接过国书,览毕后哈哈大笑道:“朕之大秦蒸蒸日上,四方诸国皆有敬畏之心。燕主将琏芝郡主嫁与太子,分明是在讨好朕。没想到柔然国主准备进贡朕八匹汗血宝马,以表臣服之心。不日,柔然使臣将汗血宝马送至长安,朕当在含章殿隆重接见使者。” 常华微微抬起头来,满脸喜色,道:“陛下功德巍巍,尧舜比之不及,汤武愧色三分。若论文治武功,蛮主羞愧难当,陛下君临天下,如朝霞拂露破晓,如日月辉天映地。如今,四方蛮夷之主皆欲归顺陛下,天下万民沐浴陛下圣德,看来天下不久归于陛下。” “常华,就数你嘴甜。来人,赏赐常华黄金百两。”常华妙语连珠,秦帝龙颜大悦,摸摸已有些斑白的胡须,“常华,传朕口谕,令大鸿胪寺备好馆舍,好生招待柔然使臣。” 常华没想到自己一番歌功颂德的话,竟引得龙心大悦,这是他服侍秦帝30多年以来,头一次毫不费力地获得秦帝的恩赏。他自然感恩戴德,亲自跑一趟大鸿胪寺,传达秦帝旨意。 柔然使臣尔朱方率领10名侍从来到长安,大鸿胪寺卿亲自为他们安排好上等馆舍。次日,尚书令娄奋强亲自迎接他们,御撵将他们送到含章殿。秦帝在含章殿召集群臣,为柔然使臣接风洗尘。尔朱方身着一身胡人宽大的灰色长袍,身手矫健,手持柔然国王奏章,带领三人进殿,遭到殿前卫士阻拦。卫士依例要求搜身检查,尔朱方不敢拒绝,只得遵从。卫士搜遍尔朱方全身,没有发现异物。但是,卫士们不敢搜查柔然可汗的奏章,他们明白奏章是御用之物不会藏有不明之物,况且他们也不敢翻阅御用之物。 尔朱方小步快跑到御前,跪下来向秦帝行臣子之礼,秦帝命他起身。尔朱方缓缓起身,正欲呈上奏章,却从奏章里摸出一包东西,常华准备上前接奏章。秦帝瞧见异物,瞪大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尔朱方迅速掏出四五枚银白色的细针,抛向秦帝。不知常华是因为忠心耿耿而为秦帝遮挡,还是尔朱方无意抛到常华身上。尔朱方抛针之术,异常精准,银针全部刺到常华身上,没有一根掉到地上。常华当即口鼻流血,倒在大殿上。秦帝惊恐万状,躲入御桌下面。满朝文武惊慌失措,有人高喊:“有刺客,刺客行刺皇上。” 尔朱方眼见大事不成,心中惶恐,来不及多想,又向秦帝抛投3枚夺命银针。在殿下就列的禁军指挥史斛律建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向尔朱方,尔朱方银针耗尽,已无袭击之力。一番搏斗之后,尔朱方不敌斛律建,但作困兽之斗。 英王符昊与5名将军前来相助,一起击杀尔朱方与三名随从。殿外一波又一波禁军士兵冲进来,秦帝凝神一望,原来是禁军副都统指挥史马含率领禁军勇士,前来围剿刺客尔朱方。尔朱方寡不敌众,自知穷途末路,准备吞药自尽。英王拔出一名军士的佩剑,欲砍其手掌,不料将尔朱方劈成两半。三名随从吞药倒地而亡,禁军军师将其尸身剁成肉酱。尔朱方命殒大殿的消息传到大鸿胪寺馆舍时,马含带领禁军将士将尔朱方的七名侍卫团团包围。这些人不想拼个鱼死网破,倒也干脆,全部刎颈自尽。 秦帝侥幸保得性命,但是左手胳膊中了一枚银针,疼痛难耐,瘫倒在地。英王吩咐内侍太监,将秦帝抬入安心殿,又命人招来太医院所有名医。名医们联合会诊,却也手忙脚乱,一时替秦帝施针,一时把脉,一会儿给秦帝喂汤药。司马皇后闻之大惊,速来安心殿。但是,太医们医术有限,个个跪在司马皇后面前,诚惶诚恐,担心性命不保。 司马皇后一脸凝重,急忙询问太医院掌事太医文焕,道:“陛下所中何毒?” 文焕跪在司马皇后面前,凄声道:“回娘娘,经老臣查验,陛下所中之毒是蝎毒、夹竹桃与毒箭木三者混合毒液,此毒毒性极强,流入血液之中,阻断七经八脉。一个时辰后,若是未能及时医治,病人即可当场死亡。幸亏陛下救治及时,臣等封住毒液在陛下龙体内回流。” 司马皇后秀眉微蹙道:“文卿可有办法医好陛下?” “娘娘,臣等回天乏术,仅能暂时控制毒性发作,伏望娘娘恕罪。”文焕战战栗栗,不敢抬起头来。 “简直是白养了你们这群废物。若是治不好陛下,尔等休想活着回去。”司马皇后怒不可遏。 众太医吓得心惊肉跳,浑身直冒冷汗,额头触及地面,不敢抬起头来,等待着死神降临。 达官贵人府邸的男仆和女佣也是忙得不亦乐乎,主人们照旧沉浸在歌舞琴箫、宴饮作乐的美好时光之中,下人们却要给主人们降温洒水,消暑解闷。木府倒显得一片寂静,只听到蝉鸟虫蛙的鸣叫之声。木府的下人们照常忙于各自的活儿,忙完之后便可稍事休息。纪蕙兰上午埋头于《本草内经》之中,下午便与百合做些针线活。纪蕙兰怕木无愧闲不住,便吩咐木无愧与纪宛如采摘荷花与莲子,以供配置药物。木无愧正好抓住此机会,找来一小木舟,载上纪宛如,在后花园荷塘上泛舟荡漾。 肥厚硕大的莲叶密密麻麻地铺满整个荷池,带刺的荷茎雄赳赳气昂昂,争先恐后地往上窜。许多荷花完成蜕变,修成正果,莲果早已崭露头角。这口荷池中仿佛有万千婀娜多姿的少女,撑着碧绿的伞儿在清风中翩翩起舞。雪白色的莲花,还有粉红色的荷花点缀绿伞,含苞待放的荷花娇贵矜持,怒放的荷花笑靥迎风,整个荷塘已被装扮成佳丽斗艳的盛会。在骄阳的抚弄下,花儿仿佛害羞的妙龄少女,纷纷低头弯腰。 木无愧胡乱摘了一些荷花,兴趣盎然,哼着小调,荡起双桨,十分惬意,在荷丛中到处穿梭。面对众多诱人的莲蓬,木无愧甩掉双桨,胡乱抓了一把莲蓬。兴许是不满足,木无愧将一大把莲蓬丢进小舟里,又去摘更多的莲果。等到兴尽意阑,木无愧干脆坐在小舟里,翘起二郎腿,任凭小舟随风飘荡,仰着头肆意剥莲蓬吃。 纪宛如蹲在舟尾,辛勤地采摘莲花与莲蓬,情之所至时欣赏艳丽妩媚的莲花,不时凑到荷叶下面,闻一闻荷花沁人心脾的芳香,然后轻轻摘下。木无愧一边嚼着莲子,一边笑意横生,只觉得纪宛如好比荷丛里若隐若现的凌波仙子。 木无愧嫌看得不过瘾,随手抓了一大把莲子,往衣兜里一塞,溜到纪宛如背后。纪宛如纵情于花海之中,全然没有发现木无愧在她后面。木无愧悄悄地将一朵粉红色的莲花插在纪宛如的秀发上,纪宛如一惊,很快意识到木无愧在背后捣鬼。纪宛如伸手去取,木无愧趁机捉住纪宛如小手,纪宛如转过身来,木无愧捉住纪宛如小手,另一只手拨弄她那柔顺的秀发,纪宛如忍俊不禁,“哥哥太坏。” 木无愧喜上眉梢,松开手,将一个剥了皮的莲子塞进纪宛如的樱桃小口里,又喜笑道:“宛如,莲子很好吃的,多吃几个。” 纪宛如自然高兴,笑靥春风,谁知轻轻咬几口,口中尽是苦味,双颊顿时红晕,急忙吐在小舟上。木无愧方知莲子中子叶未除,害得纪宛如空欢喜一场。木无愧挤眉弄眼,又陪着一副笑脸道:“宛如妹妹,哥哥一时心急,害得妹妹吃了苦。” 纪宛如很快恢复平静,木无愧为博纪宛如芳心,又匆匆剥了一个莲子,出其不意,塞进纪宛如口里。纪宛如皓齿轻轻一咬,没有苦味,尽是甘甜之味,于是细嚼慢咽,凝神慢慢品尝。木无愧见纪宛如如此享受,一副千娇百媚之态,寻思来点新奇的玩意儿。他取来几朵莲花,一眨眼的功夫,将荷花撕成许多小花瓣,然后全部抛洒,花瓣落在纪宛如娇躯上,顿成落英缤纷之式,如同仙女散花。木无愧忍不住凑过去嗅一嗅纪宛如身上飘荡的淡淡幽香,惹得纪宛如花枝乱颤,雪白色的长裙在清风中尽情摇摆。纪宛如心花怒放,笑得前仰后合,桃腮柳腰展露无遗,尽显这位少女天真妙曼,婀娜多姿的风韵。 木无愧高兴之余,左右摇晃身子,纪宛如兴奋得一时失去重心,伸出双手抓住木无愧,结果只是攥住木无愧的衣袖,翻入荷塘之中。木无愧自幼酷爱游水,练得一手游泳的好手艺。尚未等到纪宛如喊救命,木无愧无暇多想,纵身跃入水中,一把抱住纪宛如。木无愧使尽九牛二虎之力,将纪宛如抱到小舟上。幸好纪宛如刚落入水中,只是全身尽湿,未受到其它伤害。木无愧爬到小舟上,气喘吁吁,抹干头上的水珠,已是筋疲力尽,斜躺在小舟上。纪宛如擦干脸腮,全身湿漉漉的,倒显得轻松,依偎在木无愧的怀里。 木无愧喃喃道:“宛如,怪哥哥吗?” 纪宛如两颊笑若朝霞,摇头不语。 自从成婚后,珑佳公主经过反复思考,认为木无愧之所以拒绝她,是迫于她父皇与母后的压力,对木无愧怨恨不再那么强烈。木无悔行军在外,珑佳公主如脱缰的野马,在府里呆不住,正好以看望婆婆之名,像前几日一样,来到木府看看小叔子。身为木无愧的嫂子,珑佳公主不敢像婚前那样接近木无愧。而木无愧亦不敢对礼数置之不理,每每避开珑佳公主,珑佳公主只得与婆婆谈心,或者向纪蕙兰学习女红之类的活儿。 这一日上午,珑佳公主来到木府,得知木无愧与纪宛如后花园玩耍,遂冲到荷塘边,撞见两人泛舟戏水后躺在一起。 珑佳公主怒意渐起,厉声高喊道:“无愧,你在做什么?” 木无愧大吃一惊,定睛一看原来是珑佳公主,纪宛如则显示出慌张神情。木无愧急促道:“宛如,咱们赶快上岸。” 纪宛如点头表示同意,木无愧不敢怠慢,将小舟往回划,纪宛如蜷缩在舟尾。木无愧卯足劲儿,摇动双桨,小舟仿佛利箭似的,在莲丛中急速穿梭。纪宛如惊慌失措,担心小木舟倾覆,不由自主地从木无愧背后抱紧他。 木无愧回眸望了一眼纪宛如,看到纪宛如异常慌张的神情,感觉十分刺激,照常火速划桨,十分享受这种刺激,小舟的速度越来越快,一路跨过莲茎,撞断了众多莲枝。浪花飞溅,淋湿他们快要晾干的衣裳。转瞬间,小木舟冲到荷塘边,猛烈撞击岸边石块,激起两丈高的浪花,小木舟倒退丈余之外,两人又一次沐浴荷水。 木无愧缓缓将小舟划到岸边,用小麻绳子将小木舟拴在岸边一颗垂柳树干上,又将纪宛如拉到岸上。两人全身湿漉漉的,大把水珠滚落到地上去,珑佳公主看不过去,怒道:“无愧,你怎么能百般顺从这种小贱人,却不顾自己的安危呢?” “臣见过公主嫂夫人。”木无愧弓着身子给珑佳公主行下属之礼,又解释道,“是臣强迫宛如去玩水的,嫂夫人若是要责怪,请责备臣。” “无愧,本公主还不了解你的性子,分明是小贱人只图个人一时痛快,要求你陪她玩水,又害得你落水。”珑佳公主大怒道,不等木无愧解释,伸出手指头,指着纪宛如骂道:“小贱人,你竟是这般不知轻重与羞耻,若是无愧有个三长两短,看你能在木府快活几日?” 纪宛如怯怯地躲在木无愧身后,珑佳公主欲掌捆纪宛如,木无愧挡住珑佳公主,珑佳公主怒瞪着木无愧。木无愧恭敬道:“臣素善水性,觉得水里舒服,便下水取乐。区区荷塘,臣纵横自如,不会有什么不测,请嫂夫人请息怒与明察。” 珑佳公主松开手,怒道:“喝水都能噎死人,淹死的往往是会水性的,偌大的池塘淹不死你么?你袒护她倒也罢了,可你是木府世子,身份尊贵,不能为了逗她一时之乐而委屈你自己的性命。” 木无愧淡淡道:“多谢嫂夫人关心,臣以后不玩水便是。” 梅香见珑佳公主发怒,便请来纪蕙兰,纪蕙兰赶来向珑佳公主福了一个礼,道:“公主殿下,请随臣妇至内屋一叙。” 珑佳公主回礼道:“婆婆,紫萱见宛如害得无愧落水,便斥责他们几句,望婆婆不要见怪。” “既是如此,臣妇今后约束他们,不让他们造次。”纪蕙兰苦笑道,又将目光投向木无愧,“无愧,你今日怎么啦?” 木无愧将落水之事的责任全部揽到他身上,不过纪蕙兰对这个贪玩儿子的陈述倒也半点不怀疑,略带怒色道:“你们两个赶快去洗洗,换上干净的衣服,以免着凉。 木无愧与纪宛如点头,迅速离去。纪蕙兰将珑佳公主带到茶阁,与百合一起做针线活。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听到殿外有人求见,司马皇后立即宣在殿外静候的人觐见。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尚书左仆射邓匡明。邓匡明跪于司马皇后面前,缓缓进言道:“臣叩见皇后娘娘。” 司马皇后凝重脸色稍有缓解,道:“不知邓卿有何要事急见本宫?” “臣听闻陛下病情甚笃,想到有一人可以医治陛下。”邓匡明脸色平静,没有一点恐慌的样子。 司马皇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急切地问:“谁可医治陛下,快快道来。” “臣听闻木将军夫人纪氏颇通医术,或许能救陛下。” 司马皇后恍然大悟,欣喜道:“木夫人医术高超,本宫居然把她给忘啦。来人,速请木夫人即刻进宫。” 皇后凤华宫太监朱总管领命之后,急匆匆带领一帮小太监骑快马火速赶往木府。珑佳公主与纪蕙兰得知秦帝性命岌岌可危,带上药箱,乘撵赶往安心殿。 木无愧仿佛挣脱笼子的小鸟,获得片刻的自由,遂同纪宛如同去荷塘边散步去。刚来到后花园长廊处,两人便瞧见路衡正在逗弄波斯猫,小衡将波斯猫搂在怀里,替波斯猫抚顺黄色细毛,又喂小鱼给波斯猫吃。此猫一只瞳孔蓝色,另一只瞳孔黄色,惹人喜爱。不过,木无愧早就玩腻了,但是小衡天真无邪,引起了木无愧的兴趣。木无愧一时兴起,跑过去逗弄路衡,捏衡衡脸蛋,又抚弄路衡的乌黑的短发。路衡傻傻地望着木无愧调皮地笑了又笑,纪宛如静静地站在一旁观看,嘴角挂着笑意。 木无愧看了一眼纪宛如,又将目光移向路衡,憨笑道:“小衡,喜欢小姑么?” 路衡歪着脑袋道:“喜欢。” “姑姑漂亮么?” “漂亮,公子爷也漂亮。” 纪宛如掩口一笑,木无愧乐呵呵笑道:“亲姑姑一口。” 路衡丢下波斯猫,很听话地站起身来,可是因个子太矮,够不着纪宛如。纪宛如羞红了脸,道:“无愧哥哥,别教坏小孩子。” 木无愧调笑道:“那我替小衡亲妹妹。” 纪宛如低头不语,木无愧抱起波斯猫,塞到路衡怀里,“小衡,你好好玩,我就不陪你了。” 木无愧把纪宛如拉倒假山后面,傻笑道:“妹妹觉得小衡可爱么?” 纪宛如微微点头,木无愧谑笑道:“妹妹替我生一个像小衡这样惹人喜爱的大胖小子,娘一定会高兴死了。” 纪宛如一副羞答答的样子,不敢正视木无愧,木无愧想起珑佳公主,笑道:“珑佳公主是凶狠的母老虎,妹妹是温顺的小绵羊。” 纪宛如浅笑不语,木无愧双手搭在纪宛如肩头上,盈盈笑道:“宛如,把脸伸过来,哥哥一亲妹妹芳泽。” 纪宛如红着脸,缓缓地凑过去,木无愧吻住粉颊。忽然,传来路衡哭叫声。两人双双冲过去,发现路衡趴在地上哇哇大哭。木无愧来到路衡身旁,扶起路衡,路衡哭得脸肿鼻子青,。木无愧逗弄路横道:“小衡,你怎么啦?” 路衡哭泣道:“小猫看见老鼠,便跑了。” 木无愧顿时明白原来是波斯猫看见老鼠,连忙去捉老鼠,小衡便去追赶波斯猫,不慎被浅坑绊住脚。木无愧安慰道:“小衡乖乖,我替你把小猫抓回去。” 小衡渐渐不哭了,木无愧四下寻找,发现波斯猫蹲在书房一根屋梁上,遂纵身一跃,抱住波斯猫,交给小衡,小衡露出喜悦的笑容。 木无愧看着纪宛如,两人相视一笑,木无愧笑道:“咱们去下棋,如何?” 纪宛如微笑道:“好吧。” 第五十二章 矛盾交织 纪蕙兰在众太医的帮助下,阻断的秦帝的穴道,对秦帝进行运功疗伤。一个时辰后,总算逼出秦帝体内的大部分毒液。秦帝吐出大量鲜血后,方才醒来,但是脸色一片惨白。纪蕙兰给秦帝施针,疏通了秦帝的经脉,秦帝僵硬的身躯才能活动。 为了让秦帝尽快恢复,纪蕙兰比照太医们的药方,给秦帝增加了不同于太医们的独特药方,此药方便是她依照《本草内经》制成的五花玉液丸。此药需每天服用一丸,连续服用100天,秦帝才能痊愈。可是,秦帝的左手因毒液深入骨髓,左手经脉因部分坏死,无法复原,秦帝的这条胳膊也就废了。但是,纪蕙兰总算帮秦帝捡回一条性命,也保住众位太医们的性命。这些人跪于纪蕙兰面前,自然对纪蕙兰感激涕零,视她为再造之母。 一位风姿绰约的妇人急匆匆赶至御前,双眸噙满亮晶晶的泪水。纪蕙兰定睛一视,估计这位妇人年龄不过三十岁,双颊红晕,面容姣好如花。纪蕙兰估计此人很可能是秦帝宠妃斛律氏,她早就听说过斛律氏艳冠六宫,无人敢与之争宠。 一名太医正为秦帝喂汤药,这名妇人急忙从这名太医手中夺过药勺和药罐,亲自为秦帝喂药。司马皇后侍立在一旁,有些不悦,但也不敢阻止她。这名太医不敢与她争抢,只得悄悄闪开。司马皇后都要礼敬礼这位妇人,这直接印证了此妇人就是斛律贵妃。秦帝微微睁开双眼,发现斛律贵妃亲自服侍他,苍白的面孔上露出一丝笑容。斛律贵妃担心秦帝有失,一直在秦帝身旁守候,片刻都不愿离开。司马皇后见此,反而想避开。 纪蕙兰再次把脉,确认秦帝已无大碍,便退出安心殿。司马皇后言笑晏晏,拉着纪蕙兰的手,共乘凤撵,载入凤华宫。司马皇后拿出凤华宫珍藏多年的碧螺珍珠茶,招待纪蕙兰。司马皇后轻抿一口碧螺珍珠茶,将绘有一幅龙凤呈祥图案的白色薄胎瓷碗轻轻地放在雕栏玉砌的桌子上。纪蕙兰这才抿一口,一股悠悠浓香扑面而来,芬芳氤氲,让她回味无穷,她红润的粉颊被萦绕的香气滋润得粉嫩。她想起上一次品的乌尖银针茶。两种茶相比,碧螺珍珠茶比乌尖银针茶更加浓绿,香气也较清幽香甜,味道反而稍许清淡。更重要的是,纪蕙兰感觉碧螺珍珠茶还有滋润肌肤的功效,似有使人返老还童的作用。她感叹难怪司马皇后虽然年过五旬,但是保养得依旧精致,尚有美少妇的余韵。 司马皇后掩口一笑,朱唇方启:“木夫人技艺出神入化,胜过华佗、扁鹊,堂堂太医院竟无人企及,我皇家颜面被他们丢尽了。” 纪蕙兰微笑道:“承蒙娘娘夸奖,臣妇略施小技,侥幸救活陛下,但也无力回天,治不好陛下那条胳膊,臣妇深感愧疚。” “夫人多虑啦。夫人妙手回春,治好皇上,算是我皇家恩人。陛下那条胳膊废了,只怪尔朱方那歹人阴狠毒辣。本宫略备薄礼,还望夫人笑纳。” 朱总管领着两位小太监,他们将一箱礼物,抬至司马皇后和纪蕙兰座前,两名宫女各抱一件礼物,紧随其后。纪蕙兰指着大木箱子问:“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司马皇后笑道:“这是产自于胭脂山的上等胭脂,想必对夫人梳妆大有用处。” 纪蕙兰一惊,忙笑道:“臣妇行将衰老,容颜已不复往日,只怕抹上这些胭脂,反而让人见笑。” 司马皇后微笑道:“夫人谦虚了,夫人正当壮年,用上这些胭脂,只会为夫人增色,木将军定会喜欢。” 司马皇后提到木师安时,纪蕙兰眼圈有些湿润,赶紧用手帕擦拭。司马皇后意识到猝然提起木师安,引起纪蕙兰伤感,只好转移话题。司马皇后指着两位宫女端起的盒子,笑道:“这是10颗是产自于东海的珍珠,这盒是2颗产于西域的夜明珠。” 两位宫女打开盒子,东海珍珠和夜明珠晶莹剔透,银光闪闪,叫人见之心旷神怡。纪蕙兰面有郁色,道:“这些都是世上罕见之物,弥足珍贵。蒙娘娘厚爱,臣妇受之不起,请娘娘赏给其他人。” 司马皇后笑道:“宫中珍贵之物太多,本宫拥有的翡翠、珊瑚、玛瑙、蓝田玉、夜明珠这些金银珠宝也不少,如今已有些厌腻。夫人功劳如此之大,你我又是儿女亲家,本宫还不肯赠与夫人些许宝物,未免显得本宫吝啬。” 司马皇后已把话说道这个份上,纪蕙兰寻思如何办才好,再要推辞,只会让皇后在众人面前难堪。纪蕙兰正在深思之际,珑佳公主来到凤华宫,给司马皇后请安。纪蕙兰心中大喜,想到一个好办法。 珑佳公主缓缓步入司马皇后面前,躬身给皇后请安,“女儿紫萱见过母后。” 司马皇后笑道:“总算有些人妇的模样。” 珑佳公主来到纪蕙兰面前,躬身道:“媳妇见过婆婆。” 纪蕙兰赶紧上前扶住珑佳公主,笑道:“公主殿下多礼啦。” 司马皇后命人取来一把椅子,给珑佳公主赐坐。自从珑佳公主嫁给木无悔后,举止礼貌较往日相比,已有很大改观,不似往日那般傲慢无礼,司马皇后嘴角挂满笑意,打心底为女儿感到高兴。 纪蕙兰笑道:“娘娘要不把这些财宝赐给公主殿下。” 司马皇后笑言:“本宫赏赐给紫萱的东西够多啦,她也不缺这点东西。” 珑佳公主赶紧附和道:“母后既然赏赐给婆婆,婆婆就不要推辞,收下吧。” 纪蕙兰感到却之不恭,笑道:“多谢娘娘厚爱,臣妇只好收下。” 司马皇后微微一笑,道;“稍后,本宫命人把这些礼物送到木府。” 纪蕙兰笑道:“公主殿下是木家媳妇,木家人丁单薄,臣妇指望公主殿下日后为木家延绵子嗣。自公主成亲一个多月以来,臣妇未能送给媳妇像样的礼物,深感惭愧。臣妇打算把这些财物送给媳妇,不知娘娘和公主殿下意下如何?” 司马皇后不悦道:“万万使不得,紫萱从来不缺这些胭脂玩物,夫人莫要推辞。” “紫萱素来不爱那些东西,婆婆还是收下吧。婆婆如若不喜欢,可以送给无愧,无那小子肯定喜欢。”珑佳公主秀美一挑。 纪蕙兰笑道:“无愧生性好玩,即便喜欢,只会留恋几日,时间长了,就丢在一旁。这么尊贵的胭脂宝物,宛如也不习惯使用。臣妇决定这些东西送给未来的孙子孙女,暂时寄存在公主府,等孙子孙女长大啦,再由公主交给他们,这样岂不是很好。” 司马皇后朗朗一笑,道:“看来尊夫人很想抱孙子,这样也好,本宫就不再为难尊夫人啦。” “婆婆请放心,紫萱定会为您多生几个胖小子。”珑佳公主忍不住嗤嗤一笑。 纪蕙兰笑得嘴都合不拢,司马皇后想起无愧,笑道:“尊夫人,二公子婚事怎么样?” 纪蕙兰一怔,方笑道:“臣妇与拙夫决定,等拙夫与无悔回京后,立即为无愧宛如操办回事,不知是否妥当?” 司马皇后意识到珑佳公主还是对木无愧念念不忘,想出一条斩断珑佳公主念头的计策来,“如此甚好。本宫听尊夫人讲过,尊夫人的丫鬟宛如端庄秀丽,多才多艺,只是出生卑微,与世子高贵血统难以匹配。世子如若娶宛如姑娘为妻,只怕被世人笑话,但是纳为小妾尚可。” 纪蕙兰很喜欢纪宛如,笃定要木无愧娶纪宛如为妻子。但是,听司马皇后这么一讲,倒是犯难了。她沉思半晌,方道:“臣妇也是这么想的,怎奈无愧只喜欢宛如一人,未曾有纳妾的念头。”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京城富贵之家的哪一位男子不喜新厌旧,不娶三妻四妾。再说,无愧多纳妻妾,正好为木家开枝散叶。”司马皇后朗朗笑道,“本宫倒有一门亲事。环璋公主正处豆蔻年华,体态玲珑,娇艳欲滴,比宛如姑娘小两岁,正好匹配世子。” “莫非是斛律贵妃娘娘之女环璋公主?”纪蕙兰脸上似有疑惑,方才想起斛律贵妃。 司马皇后笑道;“正是。” 纪蕙兰大吃一惊,颇感意外,“陛下专宠斛律贵妃多年,娘娘竟如此大度,为贵妃娘娘择婿,臣妇深感佩服。” 司马皇后叹了一口气,眉宇间透露些许幽怨之气,“由来只见新人美,有谁听见旧人哭。本宫年老色衰,早已不受陛下宠爱。斛律氏年轻妖艳,婀娜多姿,魅惑陛下,本宫亦无可奈何,曾担心独守长门,孤独终生,每每都要礼让斛律氏三分。幸好太子贤能孝顺,英王年轻有为,本宫后半生总算有了依靠。为环璋公主选婿,替陛下分忧,或许能挽回些许圣心,陛下的伤势也能恢复快一些。太子娶亲未回,本宫心里免不了有一些疙瘩。本宫倒是极为羡慕木将军与尊夫人,你们俩这么多年来一直是长相厮守,恩爱有加,在大秦也是无人能及。” 司马皇后之言刺痛纪蕙兰内心深处,纪蕙兰心生悲凉,意识到司马皇后可能不知内情,只是看到表面现象,但只得强作欢颜,苦笑道:“哪里,哪里。拙夫虽然有些武艺,看起来像个人物,其实他头脑简单,心志不坚,遇事不冷静,臣妇担心他受到那些心肠不好的女人诱骗,故而不敢让他纳妾。” 司马皇后认为纪蕙兰不让其他女人染指木师安,但是碍于亲家关系,不好拆穿,遂淡淡笑道:“言归正传,本宫打算求陛下,将环璋公主赐予世子,尊夫人意下如何? 虽然珑佳公主视纪宛如为敌人,但是司马皇后做媒将环璋公主许配给木无愧,报复纪宛如,珑佳公主一时五味杂陈,无法言表。 纪蕙兰一时觉得为难,不好拒绝司马皇后美意,“臣妇谢过娘娘美意。只是强扭的瓜不甜,臣妇十分疼爱这个儿子,希望他能过上幸福美好的日子,故而想问一下无愧,看他是否愿意?” “儿女婚事,自古以来,皆是父母之命,岂能由他们胡来。”司马皇后注意到纪蕙兰面有郁色,不好强逼,略作停顿,笑道:“料想世子喜欢环璋公主,本宫也想一睹世子风采与宛如姑娘美貌,问问也好。” 司马皇后命朱总管传皇后懿旨,传唤木无愧纪宛如速进凤华宫。朱总管不敢怠慢,即刻准备车驾,迎接两人。 木无愧许多年未进后宫,对凤华宫印象记忆犹新,但是感觉司马皇后似乎对他恨之入骨。若是他娘不在宫里,木无愧还真的不敢去。 木无愧最喜欢凑热闹,自然不想错过这次机会,要求他娘带上他。卫纪宛如从来没有光顾过金碧辉煌的皇宫,渴望一睹皇城的风采,怦然心动。 凤撵驶到凤华宫门口,纪宛如忧形于色,轻声道:“珑佳公主在凤华宫吗?” 木无愧微微笑道:“有我在,妹妹不用怕,一切由我应付,我料想娘也在凤华宫。” 纪宛如点点头,愁容消退了许多,两人跳下车,跟在朱总管后面,来到凤华宫交泰殿。 三个人正在热聊,见木无愧和纪宛如缓缓跟进来,一个个正襟危坐。珑佳公主瞪了木无愧一眼,木无愧撇开她的眼神,大步流星地来到司马皇后跟前。幸亏有他娘在,他才表现得从容镇定,否则看到司马皇后凶狠的眼神,早就远远跪在地上不敢抬起头来。 纪宛如本来极其不愿见到珑佳公主,结果仇人相见分外眼明,珑佳公主死死怒瞪纪宛如,纪宛如惧怕地低下头来,躲在木无愧身后。珑佳公主正拭目以待,盘算着极为狭窄的二选一选项,看木无愧是选择纪宛如,还是舍弃纪宛如。如果木无愧选择纪宛如,那就意味着放弃环璋公主,那么木无愧必然会得罪司马皇后,这位木家世子将来日子怕是不好过,但是能证明木无愧心志坚定,用情专一。若是选择环璋公主,只怕日后纪宛如连做小妾的份也没有,那么此举印证木无愧见异思迁,是个名副其实的负心汉,或者说木无愧迫于压力,忍痛割爱,这也是珑佳公主稍微满意的结果。 木无愧三步并两步,跪倒在司马皇后面前,恭声道:“臣木无愧拜见皇后娘娘,恭祝娘娘万寿金安。” 司马皇后虽然讨厌木无愧,但毕竟达到了目的,又因纪蕙兰是其生母,对付木无愧也得慎重。 司马皇后微微一笑,道:“世子果然器宇轩昂,快起来。” 木无愧与纪宛如起身,又跪在纪蕙兰面前;“孩儿拜见母亲。” 纪蕙兰笑道;“起来吧,快去给公主殿下请安。” 木无愧纪宛如跪倒在珑佳公主面前,恭肃道:“臣叩见公主嫂夫人。” 珑佳公主憋着一股怒气,盯着他们俩,没有吱一声。司马皇后一眼瞧出他们三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笑道;“你们平身吧。来人,给两位赐坐。” 两位宫女在司马皇后示意下,将两把椅子端在珑佳公主的对面,而木无愧正好坐在珑佳公主的正对面。木无愧四处扫视,纪宛如早已低下头来,双眸游离在地板上。 司马皇后端详纪宛如,又对木无愧笑道:“宛如姑娘果然天生丽质,小巧玲珑,真不愧为一代佳人,让人见之生爱,匹配世子,可谓是郎才女貌。环璋公主年方十三,与她的母亲一样美若天仙,姿貌与宛如姑娘不分上下。只要本宫出面劝解,环璋公主愿为世子小妾,世子可否愿意?” 纪蕙兰明白了司马皇后的心思,司马皇后是想让儿子娶环璋公主为妻,如此一来,皇家姐妹嫁给木家兄弟,皇家与木家关系更加紧密,正是亲上加亲。珑佳公主必然顾及兄弟与姐妹关系,从而彻底斩断她对木无愧的眷恋。 木无愧曾听说过有这么一位小公主,只是从未谋面,立即上前跪在司马皇后面前,暗自窃喜,道:“臣朝思暮想,但是臣自知庸劣不堪,只怕环璋公主看不上臣。即便环璋公主心宽似海,肯屈身与臣,臣也不敢让公主殿下屈居妾位。“ 司马皇后笑道:“由陛下和本宫做主,有何不妥?” 珑佳公主早就恨透纪宛如,司马皇后护女心切,想要为珑佳公主出一口气。于是,司马皇后将奏请秦帝,把环璋公主许配给给木无愧。倘若秦帝和斛律贵妃同意木无愧纳妾的话,纪宛如只能作为木为愧的小妾。若果不同意的话,纪宛如只怕连做丫鬟的命都没有。 纪蕙兰笑道:“环璋公主如此高贵,如若作小妾,陛下和贵妃娘娘的颜面何存,世人只会责备木家不识抬举。臣妇断定陛下和贵妃娘娘不会同意。” 纪宛如大吃一惊,心里忐忑不安,但是不敢跟他们分说。她抱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可是心爱的无愧哥哥依旧是喜新厌旧,终身大事反而由他们来决定,自己却只能默默地等待他们宣判结果,然后按照他们的意愿,接受一个自己及其不愿的结果。 司马皇后微微一笑,眼神中荡漾一丝阴冷的神色,“世子有何打算?” 木无愧打算先欣赏一下环璋公主的姿貌,若是胜过纪宛如,即可答应司马皇后,若是不敌纪宛如,则想法子让环璋公主主动放弃自己。木无愧朗声道:“臣极为仰慕环璋公主,可否容臣一睹环公主殿下芳容?” 司马皇后一怔,意识到木无愧想耍小伎俩,遂质问道:“莫非世子怀疑本宫所说么?” 木无愧倒不感到一丝惊惧,和声道:“臣早就听闻环璋公主容貌出众,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与公主殿下相见,臣思念至极。” 司马皇后重拾笑容,道:“这是自然的,过些时日,本宫安排安排环璋公主面见世子。” 木无愧大喜,跪在司马皇后面前,恭声道:“臣叩谢娘娘。” 纪宛如焦急地看了木无愧两眼,眼看他在司马皇后的威逼利诱之下,选择环璋公主,草草放弃她,一时心如刀割,但是不能在众人面前表露出来,只能隐藏万分痛楚。 司马皇后冷笑道:“宛如姑娘才貌双全,世子打算作何安排?” 木无愧凝神沉思,不想让他娘为难,也不想让纪宛如伤心,也不能得罪司马皇后。半晌之后,木无愧柔声道:“臣仰慕宛如和环璋公主已久。如果娘娘和陛下不嫌弃臣愚钝丑陋,臣打算设置左右夫人,两人不分高下贵贱,臣对她们一视同仁,绝不偏向任何一方。” 木无愧这么一说,纪宛如明白木无愧虽然迫于皇后的淫威,但还是心中还是有她,焦虑的心情缓解了许多。司马皇后一脸惊愕,原本以为木无愧只是一个以貌取人的花花公子,只会以环璋公主为夫人,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心思缜密,竟是这般多情,考虑事情也是兼顾周全。 司马皇后冷冷道:“世子安排倒是周全。可是,你见过谁有两位夫人?” 倘若让儿子纳妾,等于开了先例,丈夫很可能以此为借口,要求纳妾。纪蕙兰既懊恼,又担心,自己平时严格管教这个儿子,没想到儿子依旧花心。细细想来,儿子在司马皇后的胁迫下,能想出这样的万全之策,也算是费尽苦心,顾及到各方的感受。纪蕙兰心情极为复杂,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木无愧思虑半晌,躬身道:“前朝太祖武皇帝明旨准许功臣贾充设置左右夫人,臣试想有此先例,增设夫人算是合情合理的,请娘娘明察。” “哦,有这么一个例子。”司马皇后既惊怒,又惊叹。太祖武皇帝是司马皇后的祖先,取代曹魏,一统天下,功德卓著,没人敢质疑,她自然无法反驳,但是对木无愧的处置方式不满意。贾充设置两夫人,古往今来仅此一例,很少有人能想到这一特例,此举足以证明木无愧见识不凡。 一时间,各人表情各不相同。木无愧从容淡定,纪蕙兰五味杂陈,纪宛如满心欢喜,司马皇后脸有不悦。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珑佳公主恼怒异常,忍无可忍,指着木无愧咆哮道:“无愧,你就是一个花心的浪子。她这样的一个青楼***做丫鬟也不够格,值得你娶她为夫人么?木家的脸面被你丢尽了。” 司马皇后、纪蕙兰大为吃惊,纪宛如如同惊弓之鸟,脸色惨白,只得低下头来。木无愧早知珑佳公主脾气暴躁,妒忌纪宛如,怨恨自己,没想到今日当着母后和婆婆的面前,恶意辱骂纪宛如,可见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木无愧勉强维持笑容,心想她已经嫁给了大哥,可她手还是伸得这么长,居然管起他的私事来。细想之下,木无愧意识珑佳公主对纪宛如恨入心髓,对他颇为怨恨,最希望他终身不娶。 司马皇后明显有气,厉声道:“紫萱,一家人本该和和气气,你却放出这样的话来,真是大煞风景。在本宫面前,尚可容你造次。可是当着你婆婆的面,恶语伤及小叔子,太不像话了。” 珑佳公主还想继续把木无愧和纪宛如痛骂一顿,司马皇后的训斥让她骨鲠在喉,只得戛然而止。她静静地待在座椅上,余怒未消,依旧对木无愧和纪宛如怒目而视。 为了缓和紧张的气氛,纪蕙兰强作欢颜,打圆场道:“无愧、宛如与环璋公主年龄尚小,现在也不急于谈论他们的终身大事,此事以后再议。” 司马皇后点头表示同意,大伙不欢而散。珑佳公主原本阻挠木无愧和纪宛如在一起,反倒帮了纪宛如的忙,让木无愧迎娶环璋公主的计划暂时搁置了,纪宛如乐得暗自窃喜。 第五十三章 新药治病 秦帝的伤病大为好转,可以下地走动,但是步履维艰,还需宫女太监来搀扶。连日来,秦帝嫌太医开的草药与五花玉液丸的味道苦涩,疗效又不明显,不太愿意服用此药,遂令太医们重新开些见效快的新方子。太医们绞尽脑汁,也找不出满意的新药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鉴于秦帝性命关乎大秦的安危与木家的兴衰,纪蕙兰不敢怠慢,日夜寻思研制新药。纪蕙兰反复研读《本草内经》,参考其他医书,又要整理府中药材,一时忙不过来。她原来安排府中丫鬟男仆,帮她取药、捣药、和药。可是,这些人一来对药物不感兴趣,二来对药物知识贫乏,时常出错。纪蕙兰只得搬请纪宛如,让纪宛如担任助手。纪宛如一来机灵听话,肯学习;二来年龄小,可塑性强,深受纪蕙兰欢心。 盛夏正是采摘莲花、莲子、兰花、决明子、金钱花等药材的大好季节,纪蕙兰需要储存药材,便把这个任务交给纪宛如。木无愧很是喜欢玩弄花草,主动帮纪宛如采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没过几天,两人采集到纪蕙兰所需的全部药材。木无愧原本对医术索然无味,但是在纪蕙兰、纪宛如的熏陶下,经常帮他们打下手,并且乐此不疲,不时翻阅《本草内经》。 一日上午,纪蕙兰专心致志地研读《本草内经》,打算改造五花玉液丸,一时想不出相应的药材,正苦心寻思。纪宛如正在一旁捣药和药。木无愧闲来无事,溜进药房,帮助纪宛如捣药。木无愧很快与纪宛如凑在一起讲悄悄话,一会儿有说有笑,没过多久,木无愧拉拉扯扯,很快就以脸摩擦纪宛如的粉颊,又趁机掐纪宛如的肚子,纪宛如羞得往旁边躲闪。 由于木无愧的动作太大,又频繁,纪蕙兰逐渐发觉,心中自然不快。她想到这个儿子素来不爱诗书,喜欢斗鸡走狗,又乐于挑逗纪宛如,有些内疚。幸亏在纪宛如的指引下,木无愧对向来不感兴趣的《本草内经》匆匆过了几遍。不过,纪蕙兰觉得儿子也是一目十行,走马观花,看了跟没看,几乎没有多大区别。 纪蕙兰看不顺眼,板着脸道:“你们两个过来,我有话跟你们讲。” 纪宛如反应迅速,当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羞答答地来到纪蕙兰跟前。木无愧若无其事,大摇大摆地来到纪蕙兰面前,傻傻地笑道:“娘,干嘛呢?” 纪蕙兰正色道:“看过这本书吗?” 木无愧淡淡地回应道:“早就看过啦。没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弄些药物出来,灌进病人嘴里。病人觉得好些,药物就起作用了。” 纪蕙兰一怔,有些怒气,道:“你平日里不是喜欢养花吗?娘倒要考考你,你能说出你养的十种花入药的功效么?” 木无愧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好说的,孩儿只需分辨出就行,何必死记硬背那些框框条条。” “你分明就是懒惰。”纪蕙兰叹了一口气,将目光移到纪宛如,“宛如,你来说一下?” 纪宛如娓娓道来:“菊花性微寒,味甘苦,有散风清热,平肝明目的功效,可治感冒风热、头痛目赤,臃肿、高血气等症。黄菊多用于散风请热,白菊多用于清肝明目。常饮菊花茶有助于缓解眼睛疲劳,恢复视力。兰花性平、味辛甘,有养阴润肺、调和气血,清热解毒之功效。兰花的根、叶、花、果实、种子都有入药价值。梅花分为白梅和红梅。白梅有舒肝、和胃、化痰的功效,医治肝胃气痛、头晕等症状。红梅能清肝解郁,治疗头疼、眼疾。白梅和清茶冲泡的梅花茶,能解肝胃抑郁、脘满胀痛、胃纳不佳等症。牡丹皮性微寒,味辛苦,可入心肝、肾经,有清血、活血、散瘀的功效,可治斑疹吐血、血渍经闭、痈肿疮毒,损伤淤血、无汗骨蒸。牡丹粥可用于辅助治疗小儿两肋下出现的结块。月季味甘,性温,入肝经,有活血调经、消肿解毒之功效。月季茶有活血化痰、消肿解毒的作用,喝不完的茶水可用于洗脸,有养颜之功效。杜鹃性味甘酸,有清热解毒、化痰止咳、止血功效。茶花有止血、散瘀、消肿功效,茶花粥可防止痢疾。桂花性辛、温,有散寒破解、化痰止咳之功效,治疗牙痛、咳嗽痰多、经闭腹痛。水仙性苦寒,有清热解毒、散结消肿之功效,可治腮腺炎、痈疖疔毒初起红肿热痛。水仙有微毒,不宜内服。荷花之花、叶、梗、根皆有良好的药用价值。荷花活血止血,去湿消风、清心凉血、解热解毒。莲子养心、益肾、补脾、涩肠。莲须清新益肾,涩精止血、消暑除烦,生津止渴;荷叶清暑利湿、升阳止血,减肥瘦身;藕节止血散瘀、解热清毒。;荷梗清热解暑、通气行水、泻火清心。” 《本草内经》共分花、草、木、菌、鸟、虫、兽和石等八章,十种花都属花章。纪蕙兰拿起该书,一边倾听听纪宛如背诵,一边核对纪宛如所述是否与书中内容相符。纪宛如叙述得简明扼要,没有丝毫遗漏,纪蕙兰满脸笑容,大声夸奖道:“宛如,看来你下了真功夫,不枉我这一年来对你的栽培。” 纪宛如微微一笑,道:“多谢娘夸奖。” 纪蕙兰向木无愧使了一个脸色,怒斥道:“无愧,你一点不比宛如笨,就是贪玩成性,不思向学,否则,也会跟宛如一样倒背如流。” 木无愧挤眉弄眼道:“男子汉大丈夫当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医术是女孩子的活儿,娘就不要为难孩儿了。” “你一事无成,还瞎扯什么大道理。若不听娘的话,休想娶宛如,娘打算将宛如永远作为贴身丫鬟。” 木无愧拉扯纪蕙兰的胳膊,撒娇道:“孩儿知道娘不过是一时之气,娘向来疼孩儿,哪舍得让这么好的宛如妹妹永远做丫鬟,更何况娘很喜欢抱孙子。如若不让孩儿娶宛如,娘哪里有孙子抱。” 纪蕙兰怒气未消,不搭理木无愧,木无愧遂将眼神抛向纪宛如,只见纪宛如笑而不答。木无愧喃喃道:“孩儿决定从此以后听娘的话,不再惹娘生气,好不好?” 纪蕙兰怒气稍有缓解,抿紧嘴唇道:“如若再惹娘生气,怎么办?” 木无愧笑道:“任由娘责罚,孩儿绝无怨言。” “你今天表现不佳,娘要处罚你,你有怨言么?” “绝无怨言,娘只管吩咐。” “去把药柜子里尚未捣碎的药材全部捣碎。” 木无愧脸有郁色,但是已经答应他娘,不好反悔,只得硬着头皮去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纪蕙兰担心儿子求助于纪宛如,遂吩咐纪宛如同她一起改造五花玉液丸。 纪蕙兰比较各种草药的药性,以便寻找出既能净血除毒,又能通经活脉的药物。《本草内经》中记述的药方万余种,但是找不到迅速清除秦帝体内毒素,又不损伤经脉的药物。 正当纪蕙兰一筹莫展的时候,木无愧耐不住性子,又凑过来柔声道:“孩儿听说五花玉液丸是由五种花草制作而成,娘为何不把十种花凑在一起,再加入其它草药,这样效果或许更好一些。” 纪蕙兰微微一笑,很快陷入深思。经过木无愧的点拨,纪宛如忽然想起蜂王浆的功效,轻声道:“娘,宛如记得蜂王浆有补血解毒的功效,填入药粉里面,能够改变药物苦涩的味道,易于病人服用。” 纪蕙兰星眸柔柔一转,笑道:“你们俩说得不错,快去取来药材。” 木无愧没想到他随口一说的建议,居然为他娘采用,兴奋地叫了起来,“娘,孩儿去抓老鼠,正好在老鼠身上体验一下。” 纪蕙兰此前每次试药的对象都是小白鼠,这些小白鼠都是由仆人吴康带人捉来的。然而,最近一段时间,吴康病了,纪蕙兰便忘记了安排他人捕鼠,一时没有试药之物。 纪蕙兰垂下双目,若有所思,半晌之后方道:“你那些宠物可是健康完好的吗?” 木无愧咯咯娇笑两声,“娘,不用担心,孩儿自有办法。” 木无愧刚说完,没等他娘回应,像吃了蜜饯一般,冲到后院猫舍去,抱来两只波斯猫,放到粮仓里去,又在粮仓角落里撒了一些小米。没过多久,两只大白鼠经不住眼前的诱惑,正准备饱食一顿,却被躲在屋梁上两只波斯猫盯住。波斯猫以闪电的速度各自叼住一只大白鼠。木无愧听到仓内响声,冲进仓内,抱走猎物。当然,木无愧不会令波斯猫灰心丧气,吩咐梅红,奖赏两只波斯猫各两条小鱼,以示嘉奖。木无愧将大白鼠关在小笼子里,摆在纪蕙兰眼前,纪蕙兰吃惊道:“无愧,你从哪里弄来的耗子?” 木无愧据实以告,纪蕙兰惊笑道:“无愧,正事不会干,专干这种粗劣的事来,脑子好不往正处使。” 木无愧憨笑道:“娘,可别小瞧抓老鼠。世事洞明皆学问,抓老鼠也是需要动脑子子。若不开窍,抓个十天半个月,未必能捕到半只老鼠。” 纪蕙兰仔细瞧了大白鼠,没有发现它们有异常症状,正好用于试药。纪蕙兰看着儿子得意的模样,略带不悦道:“这几日,你将它们关在两只笼子里,替娘娘好生看管耗子,莫让它们死去,娘要给它们吃点药。” 木无愧兴奋地笑道:“遵命。” 纪蕙兰唤来纪宛如,柔声道:“宛如,去取来迷药,正好用在耗子身上。” “是。”纪宛如领命,很快取来一个小瓶子。 木无愧打量这个细口小青花瓷瓶,里面装的便是传说中的迷魂散。此药能侵入心肺,进入血脉,半个时辰后,便使人神志不清,站立不稳,疯疯癫癫,时而惊狂大叫,时而席地而睡。木无愧料定绿茵定是中毒而死,但是能排除绿茵不是服此毒而亡,因为绿茵是悄无声息地死去,如同木府死了一只苍蝇,掀不起什么风浪来。若是不是绿茵爹娘找上门来,纪蕙兰与木师安之间就不会心存芥蒂。 木无愧喜笑道:“娘,孩儿把药喂给大白鼠吃。” 纪蕙兰瞪了木无愧一眼,“此事用不着你。” 木无愧连忙解释道:“孩儿是说将药参入粮食里,再送到大白鼠嘴边,大白鼠见到如此美味,肯定高兴死了。” “耗子吃药后,还需连续几天观察才行。你没这个耐心,宛如心细,又有耐心,由她来做最为合适。” “孩儿去取小米来,其余的交由宛如来做。”木无愧没等纪蕙兰回应,冲去粮库。不一会儿,木无愧端来一小碗晶莹剔透的小米。 木无愧取出一点小米,撒入另外两个小碗里,纪宛如倒入一点药水到一个碗里,又将小米搅拌均匀,再塞入笼子里,另一只大白鼠给了不惨药的小米。小白鼠津津有味地品尝精美的食物,直至吃得精光,依旧不够解馋。半个时辰后,一只小白鼠舒舒服服地享受着睡眠,大睡不醒。另一只大白鼠似是难掩兴奋,来回跳动,甚至在笼子里打滚,不时发出尖锐狂叫之声,挂起来的笼子不时来回摆动。纪宛如吓得不敢直视,不由自主地捂紧耳朵。半个时辰后,烦躁不堪的疯鼠因筋疲力尽而倒地昏昏入睡。 木无愧反而得意地笑道:“娘,轮到孩儿喂药了吧。” 纪蕙兰面露不喜之色,“你就盼着给耗子喂药吗?” 木无愧笑而不语。 纪蕙兰淡淡道:“旁晚等它饿了,才能给他解药吃。当心不要被疯鼠咬着。” 木无愧笑道:“娘请放心,孩儿自有分寸。” 时至黄昏,木无愧将两只鼠提到一间无人居住的厢房。疯鼠因兴奋得发狂,耗费太多能量,睡醒了之后再无力气动弹,木无愧递来掺有新药的小米。疯鼠饥不择食,很快吃得一点不剩。饱餐后,疯鼠并无兴奋之状,老老实实地趴在一旁小憩。纪蕙兰见之眼睛大亮,新药的确起作用了,不过还需耐心等待几天,才能确认新药到底有多效。若只是些许效果,疯鼠还会发作。连续喂了三天新药之后,新药出现了奇迹般的效果,疯鼠完全恢复当初的正常状态,不再乱吼乱叫,而是与对照的白鼠一模一样,警惕地盯着附近的敌人。 纪蕙兰见识到新药神奇的功效,但是想用此药医治秦帝,不容许出丝毫差错,否则就会被安上谋刺天子的罪名,导致灭九族的后果。要是秦帝服用后没有明显效果的话,免不了要受到一顿训斥,这可就为木府蒙羞了。因此,纪蕙兰不得不三思而后行。毕竟畜生与人还是有所不同,药效也不一定完全一样,纪蕙兰打算先在病人身上一试。 仆人吴康年近三旬,向来身强体健,为讨主人欢心,经常把重活累活往自己身上揽,纪蕙兰也颇为倚重他,给了他不少赏赐。适逢他近来身体欠佳,刚开始只是轻微咳嗽,流点鼻。他没把此当回事,以为扛两天便会自动好起来。六月伏季,白天高温酷热,深夜清凉,他晚上为图凉快,直接睡在草席上,打赤膊睡觉。他白天照常干些体力活,搬运木府垃圾、杂物、货物等重东西,逐渐感到不如往日那般矫健,本想以此为理由告假,但是章管家向来严厉,他害怕章管家斥之为懒惰,只好硬扛着。没想到后来气闷发热,鼻涕流个不止,又食不下噎,终于倒下了,便爬不起来。 纪蕙兰得知后,亲自为吴康把脉诊断。她注意到他脸颊潮红,身子虚弱,体温过高,精气不畅,脉象迟滞,遂判定他患了风热病。纪蕙兰开了几副草药,又嘱咐他服用新药。吴康深受感动,服用几天后,病体痊愈,搬起东西来劲力十足,健步如飞。纪蕙兰对新药疗效十分满意,取名为十花蜂浆丸。 纪蕙兰把十花蜂浆丸呈献给秦帝,秦帝担心新药疗效,不敢贸然服药,遂招来一名患病的太监,令其服用。通过几天的观察,这名太监没过几天便从病榻上爬起来,气色大好,干起活来眼疾手快。秦帝领略到十花蜂浆丸的非凡功效,对此药赞不绝口,当即按照纪蕙兰的请示,服用一旬后,体内毒素全部得到清除,身体也完全恢复过来,像往日那样处理国事。 六宫总管太监常华因以身护卫秦帝而牺牲,中书令倪奉根据圣意,草诏褒奖厚葬常华,追谥常华为忠国公,又多加抚恤常华亲友。秦帝因感念纪蕙兰救命之恩,敕令纪蕙兰为荣国公诰命夫人,赏赐一千两黄金,又加封木师安为少保,擢升木无悔为卫将军,加授木无愧为光禄大夫。 第五十四章 祸起萧墙 这段时日,驸马木无悔迟迟得不到迎亲队伍的一点消息,不免心生焦急,遂遣使去邺城了解情况。没想到一连三次派去的使者有去无回,杳无音讯。木无悔估计燕帝使诈,不但扣留了使者,还扣留了太子和他的父亲。于是,他请求大司马赫连山出兵征讨燕国。可是,大司马以没有圣命,回绝了木无悔。在路富的劝谏下,木无悔命人撰写一道告急奏折,向秦帝请命。 石唐为了迅速升官发财,巴结赫连山,投其所好,白天请将军们到县衙赴宴,晚上为将军们安排馆舍休息。赫连山自然是难以抗拒,安排校尉留守军营,带领一群将军们整日整夜地在汝南县城里享受。 赫连山认为只是负责在境内保护太子一行的安全,不需要冲锋打仗,又有木无悔前锋军队在边境小城震慑燕军,故而同下属军官全部松懈下来,整天饮酒吹牛,欣赏歌女们美妙的舞蹈。等到太子一行进入秦国境内,再护送他们回京都长安,然后在含章殿接受天子的赏赐。 这一天清晨,木无悔将5万大军驻扎在边境小城叶城附近,带领10名随从,赶往汝南军营,亲自拜见赫连山。他赶至军营大门口时,却被一群卫士拦住。木无悔亮出先锋大将的印绶,众人这才意识到驸马卫将军驾临,便不敢阻拦。一名当值校尉声称赫连山与众将受到汝南县令石唐的邀请,赴县城公干去了。木无悔不相信偌大的军营中没有一名将军值守,径直冲向中军牙帐,发现赫连山确实不在。即便是公务,也犯不着所有将领全部出动,军营竟没留下一名将军值守,木无悔料想赫连山故态复萌,去县城消遣去了。 这名当值校尉觉得情况不对劲,暗暗地安排一名哨骑飞奔县城。木无悔片刻也不愿耽误,骑上快马,亲自求见赫连山。木无悔在半路上望见一名骑马往汝南县城方向狂奔的人,猜测此人定是向赫连山通风报信。于是,他在当地向导官的指引下,改道而行,从阴平小道超近路,率先进入汝南县城。 经过打探,木无悔得知赫连山呆在县令石唐私宅家里。这座私宅规模宏大,气势恢宏,连绵一大片,虽说是石唐私人别墅,但是里面亭楼馆舍众多,又精致典雅,堪比长安王侯私家宅院。当然石唐打着歪算盘,用于接待朝廷高官。 木无悔留下随行人员,独自一人冲到别墅门口,一群卫士挡住木无悔,木无悔三拳两脚将他们打倒在地,闯进别墅客厅。后院传来歌舞乐音,木无悔循着扑面而来浓郁酒香,冲进喧闹的乐房附近,一群舞姬向四周散去,赫连山与一群将军们愕然,停止饮酒作乐,明显是有人刚向赫连山禀报,但是木无悔来得太急,以至于众将来不及撤退。 木无悔怒火冲天,恨不得一剑刺死赫连。想到大司马是军中最高统帅,木无悔只好暂时强忍怒气,向赫连山行下属之礼,“末将参见大司马。” “驸马不知有何要事找本将商量?”赫连山自然不敢轻视这位驸马奋威将军,露出惊慌的声色,亦向木无悔回礼,又向石唐使眼神。 石唐明白赫连山的意思,向木无悔行了一个下属之礼,躬身道:“下官拜见驸马将军。” 木无悔没有回应石唐,石唐陪着笑脸道:“下官私宅薄酒虽不如宫中琼浆玉液,但是甘美醇香,驸马爷要不来一杯。” 一名仆从为木无悔准备了一个席位,木无悔拒绝入座,怒气冲冲道:“赫连大司马、县令大人,还有众位将军,如今太子殿下与虎贲军指挥史消息不明,列位却饮酒作乐,好是快活。” 座位上二十余名将军们本来喝得烂醉如泥,一时觥筹交错,快乐无比。听木无悔来了这么一句,脸色全变了,刚才全部一副昏昏欲睡的状态,受到惊吓后,全部清醒过来。但是,从他们脸上的表情看得出来,他们对木无悔既怒,又怕,忌惮受到大秦天子盛宠的珑佳公主驸马,故而敢怒不敢言。 惬意的气氛被木无悔这位不合群的驸马搅黄了,赫连山自然不爽,心知荒废军务,便是违反军纪,有些心虚。若是一般的下属,赫连山可以采取威逼利诱,将其拉下水,怎奈木无悔是驸马将军,又刚正不阿,遂不敢向木无悔施加压力,只好陪着笑脸说:“诸将连日来操劳过度,又受石县令邀请,盛情难却呀,大伙借此缓解压力,望驸马爷稍加理解。” 木无悔质疑道:“是吗?” 石县令赶紧编出一套理由来,“近来,县中出现些许盗贼打劫百姓的案情,盗寇十分猖狂,下官故而请各位将军,共商剿贼盗匪的事宜。” 赫连山附和道:“剿匪之事,为民除害,利国利民,本将不敢推迟。” 众将齐声附和道:“驸马爷,确实如此呀,否则,我等不敢聚集在此呀。” 木无悔从军多年,对军中滋生一些腐败享乐的事情早有耳闻。他推测这定是这群人糊弄之词,厉声道:“为何请来歌女?” 石县令连忙解释道:“近来军中枯燥乏味,将士们普遍士气不高。讨论案情时,气氛过于紧张严肃,下官便请来歌女助兴,好让大家敞开心扉,共议剿贼大计。” 木无悔冷冷道:“莫非汝南县出现反贼,需要劳驾大司马出动大军?如若如此,石县令恐怕还得向圣上禀报吧。” “那是自然。不过这些盗贼只是打家劫舍,尚不需惊动圣上,更何况还有大司马在此。”石县令巧言令色,胜过在场的所有将军。 木无悔冷冷道:“本将倒想见识一下这群盗贼。” “驸马爷乃皇亲国戚,身份高贵,下官自然不敢劳驾。若是皇上知道了,肯定会责备下官。” 赫连山有些不耐烦,“不知驸马爷有何要事需同本将商议?” 木无悔一脸严肃道:“末将派出三批使者去邺城打探消息,结果都没见踪影。末将以为定是燕王扣留了太子殿下、末将父亲和使者们。” 赫连山一怔,若有所思,然后苦笑道:“驸马所言极是,不知驸马爷作何打算?” 木无悔直接开门见山,道:“末将想请大司马统帅20万大军,即刻出兵讨伐燕国,救回太子殿下。” 事情尚不清楚,赫连山正发愁,不知道如何办,只好拖延时间,道:“此事干系极大,容本将军三思。” “事情不言而喻,救太子殿下要紧。若是太子殿下有个三长两短,敢问大司马如何向陛下交代?” 赫连山默然,石县令眉头一皱,“大军征伐燕国,非同小可,当有陛下旨意,方可出征。” “向陛下请旨,快马塘报一来一往,至少需要两个月。如今,事态紧急,不知太子的详情,再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石县令打圆场道:“不如这样,驸马率领本部先锋部队去燕国打探情况,大司马向陛下呈奏此事,如何?” “五万先锋部队太少,请大司马即刻发兵,夺回太子。” 赫连山稍微缓过神来,“目前事态尚不明朗,无法确定太子被劫,不可轻举妄动。” 木无悔质问道:“末将遣使三次,都不见使者踪影,难道大司马怀疑末将使诈吗?” 赫连山觉得劝不住驸马,遂以大司马之职压木无悔,冷冷道:“本将乃大军统帅,只受陛下号令,其余一概不理。” “如今事态紧急,请大司马紧急从权。” “本将若是不发兵,驸马该当如何?” “若是如此,末将立即奏请陛下,指控大司马玩忽懈怠之罪。” 赫连山一脸惊惧,顿时语塞,众将变色变得铁青,恨不得一剑结果木无悔,但是对这位受宠的驸马将军不敢动手,有气无处使。 石县令赶紧从中调解,想出一道折中的策略,道:“要不大司马拨付驸马爷5万兵马,加上驸马爷本部5万人马,驸马爷率领10万人马攻打燕国。大司马再以10万人马作为后盾,若驸马爷有失,大司马即可发兵救援,大司马以为如何?” “如此甚好。”赫连山正愁无法压制木无悔,顿时眉开眼笑,将目光转移到无愧身上,“驸马意下如何?” “就依大司马之言,大司马可不能反悔。”木无悔见赫连山同意,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同意。 赫连山大手一挥,五员将军只得跟随木无悔而去。木无悔匆匆准备,寻找机会攻伐燕国。五位将军对木无悔心怀怨气,办事拖拖拉拉,敷衍了事。 赫连山担心木无悔向秦帝告发他玩忽失职,懈怠公务,遂心神不宁,迫不及待地与石县令和诸将商议应对之策。本来,赫连山作为秦军武职最高的将军,木师安这位从一品将军品在他之下,更不用说品级更低的振威将军木无悔。自从木无悔娶了珑佳公主,赫连山却要向这位在军中任职不过4年的新科驸马点头哈腰。木家受到天子盛宠,赫连山感到屈辱,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石唐浸淫在官场多年,善于官场勾心斗角之事。于是,他建议赫连山以“太子迎亲尚未归国,驸马遇事不明,胡乱猜测燕国扣押太子,又逼迫大司马调动大军征伐燕国”为由,指摘木无悔。秦帝闻之大怒,立即下旨,急令赫连山扣押木无悔。若木无悔抗旨拒捕,立即格杀勿论。秦帝伤势尚未痊愈,便将此事搁置下来。这段时日,赫连山一边等待天子圣旨,一边派遣探马,紧盯着木无悔的动向。 在路富的建议下,木无悔草拟一份奏折,快马加鞭,呈送至御前。木无愧在奏折中言明燕国很可能以迎亲为名,扣留太子和他爹,希望秦帝增派大军,助他夺回太子。木无悔又弹劾大司马沉溺酒色,荒废军务,又对其规劝置若罔闻,置太子安危于不顾,按兵不动。秦帝对外封锁遇刺消息,等到病情痊愈后才批阅木无悔的奏折。寻思一日后,秦帝担心太子被扣留,又感念木家铁胆忠心,顿时莫衷一是,难以分辨出哪一方奏折符合实事。于是,秦帝召集群臣,讨论这件事。群臣一致认为,应先派遣钦差大臣到汝南军营中调查。秦帝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同意群臣的建议,任命尚书左仆射邓匡明为钦差大臣,前去调查案情。 木无悔又飞马传送两次奏折,但迟迟未得到秦帝的回复,这段日子以来忧心如焚,挑好一个天气晴朗的吉日,率领10万大军,准备偷袭燕国。 路富劝谏道:“如今形势不明,陛下也未批准驸马攻燕,请驸马接到陛下旨意后再作打算。” 木无悔不悦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倘若太子殿下有失,本将难逃罪责。况且太子殿下与家父有难,本将岂能不救?且不说慕容宏是本将的手下败将,区区燕夷,都是宵小之辈,本将对付他们易如反掌。” 木无悔骄傲自大,路富眉头紧皱,道:“末将以为燕夷一定设计好陷阱,等待10万大军入套。待至那时,非但救不出太子殿下与老将军,甚至全军覆没,请将军三思。” 木无悔厉声道:“一旦遇到险情,凭借路大哥出众的智谋,还怕化解不了危难?万一10万大军陷入险境,大司马必定来救。他若是作壁上观,见死不救,陛下将诛其九族。他向来老谋深算,焉能不知后果?” 路富忧心道:“末将担心大司马也不是慕容宏与火师鼎的对手。况且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世间奇异高才不胜枚举。楚霸王自视兵精将广,不把痞子刘季放在眼里,垓下一战,竟亡与执戟卫士之手;曹阿瞒住挟天子以令诸侯,独霸北方,藐视江南,赤壁一战,溃不成军,险些丧命。前车之鉴,望将军慎重。” 木无悔怒道:“本将认为路大哥的智计在慕容宏等人之上,你为什么长他人志气,自愧不如呢?” 路富难以再劝,只得站在一旁,不发一言。众将担心出师不利,忧心忡忡,纷纷跪于木无悔面前,齐声道:“方今燕军铁骑独步天下,末将恐难以抵挡,请将军采纳路司马的肺腑之言。” “尔等皆是鼠辈,枉负陛下圣恩。若要再阻止本将行事,以此为例,本将将先斩后奏。”木无悔大怒,又拔出御龙剑,砍断案桌一角。 众将惶恐不安,莫不敢言。木无悔示意众人退下,众将只得退出牙帐。 燕国太子慕容宏和征西将火师鼎做好准备,以逸待劳,又悄悄地差人将木师安首级送至木无悔营中。木无悔悲愤填膺,料定太子遇害,请求大司马立即发兵,直捣邺城。赫连山大为震恐,担心秦帝归罪于他,遂以向秦帝请旨为由,按兵不动,静观其变。路富几番劝阻,木无悔还是无法忍受血海深仇,立即进攻豫州。 第五十五章 秦军大败 木无悔率领大军所向披靡,连续攻下豫州几个县城,留下少部分人马驻守所占城池,然后率领9万大军向邺城方向进逼。在通往邺城的道路上,大军遇到一座山岭,木无悔询问向导官,方得知此岭曰父子岭。父子岭中间被一条狭小的道路隔开,但是能容两匹马并排而走。两座山岭一高一低,颇有人状,连绵数里长。高一些的山岭人称高岭,矮一些的山岭称之为矮岭,当地人合在一起称之为父子岭。正值八月,本是酷暑难当的季节,但是山间风大,令人感到丝丝爽意。木无悔仰望山岭,岭上树木茂密,杂草丛生,郁郁葱葱,不时能听到鸟叫声。 路富怀疑山上有埋伏,先遣一支小分队通过此岭,大部队留在山岭入口处。小分队缓缓通过此岭,然在在父子岭另一端出口处停下。一位探马飞奔而回,告知木无悔,尚未发现有埋伏。路富还是有些不放心,命几名弓箭手朝两座山岭上胡乱放十几支弓箭,山上依旧没有发现异常现象。于是,木无悔命令大军全部缓缓通过父子岭。 大军顺利通过父子岭,来到一座大县城方城附近,并沿着官道逼近方城。来到方城城下不远处,木无悔准备攻城,发现城楼上站立一排士兵,在城楼的正中央高高悬挂一个人头。木无悔遂骑马渐渐接近城墙,感觉此头模样似乎见过,但因距离远而看得不清楚。 路富担心城楼上士兵可能放冷箭,于是骑马追过来,高声呼喊:“将军,当心放箭。” 木无悔回过头去,厉声道:“路大哥速回,本将只想看清楚人头,然后立即返回。” 路富只得返回待命。木无悔来到距离城门20尺处,立即勒住马,感觉此头像是秦国太子的,不由地一怔。方城城墙高达六七丈,为了看得更清楚,木无悔跃马腾空而起,飞入距地五丈高的空中,突然大吐一口血而坠地。城楼上突然钻出一排弓弩手,箭如雨水般飞过来,木无悔趴在地上,捂住腹部,定睛一看,此头正是太子的。木无悔顿时悲愤交加,呕血不止,内心像是被巨石砸中,痛入骨髓。 路富见状,立即命盾牌手冲过去,护卫木无悔。木无悔身中数箭,幸好盾牌手及时挡,木无悔才保住性命。盾牌手缓缓撤退至安全地带,路富急忙命郎中为木无悔拔出箭头,敷上金疮药。 城中大门突然大开,一排排重甲骑兵猛冲过来,直扑秦军。无数不是秦军被战马踩死,就是被乱刀砍死。后面的秦军见主将受伤,敌军来势凶猛,纷纷惊慌失措,散作一团,又被燕军骑兵冲得七零八乱。 大司马赫连山指派过来的五名战将本对无悔心怀不满,无心应战,率先掉头逃跑。一时间,秦军大乱,死伤甚多。紧接着,燕军轻装骑兵迅速出城,猛追秦军逃兵。木无悔在路富的护卫下,被军士扶上战马,但因悲伤过度,无心应战,只得往父子岭方向逃跑。 父子岭前面出口一端被熊熊燃烧的干柴堆死死封堵住,秦军将士欲登山逃窜,两岭上箭如雨下,秦军士兵只得下山逃窜。后面的燕军轻甲骑兵猛追过来,大批秦军被挤在这段狭长的道路上,路富急令秦军残剩的盾牌手保护无悔。巨大石块从两边山顶滚落下来,不少幸存的秦军将士被石块砸死。秦军更加慌乱成一团,将军们只顾逃命,已经指挥不了士兵,幸运逃到山上的秦军又被山上燕军围剿。从上午战到下午,秦军死伤无数,山谷堆满无数秦军尸体,惨不忍睹。 木无悔在将士们的拼死护卫下,才保住了性命,但是身上多处受伤,浑身尽是血迹。秦军五位逃将中有三位被烧死,另外两位上山投降燕军。 木无悔前几日连续攻城拔寨,赫连山按兵不动,一直观望,并且派遣哨骑紧盯木无悔的动向。路富不顾身上十多处创伤,骑上一匹快马,奔出散乱的干柴堆,赶往汝南军营,向赫连山求救。赫连山心知大势已去,秦帝不会放过他,遂以木无悔擅自出兵豫州为由,拒绝救援,实则观望风向。 日落西山,火势渐灭,夕阳将山谷映得通红。活着的少量秦军将士投降燕军,木无悔一人被燕军团团包围在山谷中。燕国龙骧将军独孤百胜指挥燕军围杀木无悔,燕国太子慕容宏、征西将军火师鼎一起骑马赶至父子岭谷口,观看围杀无悔的场景。 在独孤百胜的一声令下,燕军步兵迅速上前猛刺木无悔。木无悔服下五花玉液丸后,伤势稍微得到缓解,但被激怒,如同发疯的猛虎,刺死成群的燕军。一波又一波燕军士兵猛攻过来,木无悔腾空跃起,挥舞长枪,燕军纷纷倒下。 独孤百胜见太子慕容宏赶过来,立即向慕容宏请示,慕容宏遂命5名战将剿杀木无悔,燕军步兵纷纷后退。一场更激烈的战斗顿时上演,木无悔一人力斗5名将军与独孤百胜。这些将军虽有武艺,但是同木无悔斗了50多回合,不是被无悔刺死,就是受伤倒地。木无悔的头盔被打掉,铠甲很多处被刺破,头发凌乱不堪,浑身血迹斑斑。燕军士兵又将木无悔团团围住,但不敢上前拼杀。木无悔体力快要耗尽,只得以长枪立地,以图恢复体力。 独孤百胜被打倒在地,惊恐不已,慌张地跑过去面见慕容宏,凄声道:“太子殿下,臣无能,木无悔连斩我军数名战将。” “真是一群废物,父皇白养了你们。身为三品龙骧将军,在关键时刻竟然毫无用处,简直是酒囊饭袋。”慕容宏怒容满面,死死瞪着独孤百胜。 独孤百胜跪在地上,吓得战战栗栗,不敢抬起头来。 火师鼎摇了摇头,道:“此人勇猛异常,只可惜不为大燕所用。” 慕容宏下命令道:“速调100名弓箭手将其射杀。” 火师鼎请求道:“臣有几句话想跟木无悔当面讲,请殿下恩准。” 慕容宏温言道:“稍后射杀木无悔。” 独孤百胜调来100名弓箭手,弓箭手位于父子岭两山山脚处,做好放箭的准备。火师鼎来到木无悔跟前,木无悔一见火师鼎,仇人分外眼明,顿时怒发冲冠。木无悔愤怒道:“你与我爹为同门师兄弟,情同手足,大秦也未亏待于你,你为何行此禽兽不如的勾当?” 火师鼎阴笑道:“秦王狂悖无道,关中百姓苦不堪言,又羞辱大燕太子与使臣,大燕殿下率天师讨逆,理所当然。再说,你娘本归于我,可硬生生地被你爹夺去,我岂能甘心?你们父子两徒以武艺称雄于世,但是一样勇而无谋,皆败于我手下,我今日让你死得明白一些。” “火师鼎,你卑鄙阴损,拿命来。”木无悔怒不可遏,使出浑身力气,提枪刺向火师鼎。。 火师鼎手持玄武派镇派之宝玄武剑,以其凌厉的招式与深厚的内力,与木无悔斗十几回合。木无悔精力耗尽,招架不住,长枪为火师鼎砍断,火师鼎一脚将其踢翻到地。火师鼎迅速飞走,独孤百胜急命弓箭手放箭,一时间万箭齐发,木无悔全身扎满箭支。 看到大仇已报,慕容宏依然觉得不够解恨,手持御赐宝剑,砍下木无悔的头颅,一脚踢飞,众军士顿时欢呼雀跃,高呼“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火师鼎见状,忙来向慕容宏劝谏道:“太子殿下,木无悔的首级尚有用处。” “不知有何用处,请先生明示。”慕容宏疑惑不解。 “木无悔乃秦主驸马,又是‘武魁’木师安的虎子,可以用其首级震慑赫连山,令他们胆战心惊。” “本宫没有想到先生用意,实在惭愧。”慕容宏喜笑颜开,命人将无悔的头颅装入木盒子中。 木无悔占领的几座小城守军见燕军勇不可当,不敢来救,等待赫连山大军来救。慕容宏命令大军,立即前行,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端掉父子岭前面的一座小县城,其余秦军占领的小县城守军望风而逃,燕军不费吹灰之力,夺回全部被占城池。 自从受到木无悔威胁后,赫连山不再赴县城饮酒作乐,筹谋他自己的一番盘算。本来,赫连山和众将本想等圣旨到达后,给木无悔罗织“致太子于险境”的罪名,然后依据圣意,将其擒拿。如今,驸马木无悔已战死,再把责任推到驸马身上,恐怕连秦帝也不会相信。赫连山大军龟缩到汝南县城,连日来加固城防,静观其变。 有属将建议赫连山向秦帝上奏,请求派兵增援,然后一举攻下邺城,解救太子,戴罪立功。赫连山明白燕军实力雄厚,而且燕帝蓄意为之,早就做好准备,即便有援军相助,拿下邺城也没有把握,故而不敢采用此计。有人建议赫连山向秦帝负荆请罪,请求秦帝宽大大处理。但是,太子、木师安父子已死,纵使秦帝宽宏大量,赫连山也难逃一死。赫连山对此心知肚明,决定拥兵自重,看风向行事。 石唐觉得时机已到,秘密派人告知燕国太子慕容宏,火师鼎毛遂自荐,夜间悄然来到汝南县城,私会石唐。火师鼎假称给赫连山献计,巡营将领将火师鼎带到赫连山寓所。火师鼎给赫连山行了一个下属之礼,赫连山疑惑地问:“你为燕国太子效劳,来此做甚?难道不怕本将军立即缉拿你。” 火师鼎冷笑道:“在下特来解救大司马,难道大司马不愿意吗?” 赫连山苦笑道:“如何解救?” 火师鼎吩咐赵乾、张离、王屯将三个木匣子献至赫连山座前,安赫连山属将打开盒子,果然是秦国太子符雄、驸马木无悔、虎贲军指挥史木师安三人完整的头颅。赫连山眼神中充满惊惧的神色,不由自主地颤抖。 火师鼎阴笑道:“再下略施小计,便除掉他们三人,大司马现在也是有家难回。识时务者为俊杰,秦主猜忌大司马已久,恐怕难容大司马,大司马不如早作计算,方能成就一番功业,否则悔之莫及。” 赫连山一怔,陷入沉思之中,明白火师鼎有招降他之意。于是,赫连山屏退左右,把火师鼎带入密室详谈。 火师鼎阴笑道:“如今,大燕皇帝圣明,皇太子德才兼备,天下早晚归于大燕。皇帝陛下令太子殿下统帅80万精锐,顷刻之间扫平木无悔10万大军。如今,太子殿下在边境整装待发,迎接大司马的到来。太子殿下求贤若渴,礼贤下士,故命在下来此解救大司马。不知大司马意下如何?” 火师鼎将40万伐秦燕军吹嘘成80万,赫连山素知兵家故弄炫舞,爱夸大势力,对燕军人数早已了然于胸。但是,赫连山对火师鼎与燕国太子的能力深信不疑。赫连山正在踌躇未决,担心骤然叛变,秦帝对其长安亲属下毒手。 火师鼎意识到赫连山担心家小,遂笑道:“大司马不如听听石县令的意见?” 赫连山一怔,深吸了一口气,恍然大悟,原来石县令已被火师鼎收买,如今已没有退路,只好苦笑道:“本将正有此意。” 石县令见时机已到,鼓动道:“大司马,您想在已无退路可走。况且陛下昏聩无能,妒贤嫉能,早就猜忌您。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燕国太子贤明大度,胸怀天下,有意重用大司马,大司马为何不在燕国太子麾下效劳?卑职以为大司马前途无量,凭大司马之才,位列三公也是轻而易举之事。配享太庙,光宗耀祖,名垂千古,乃是人臣至高无上的光荣,大司马岂可为了妻子儿女而舍大义?” 赫连山蠢蠢欲动,担心属将不从,“本将军明白火先生与石县令之意,只是需与众将商议,方能决断,明日本将自会派人答复贵国太子殿下。” 赫连山已入彀中,火师鼎与石唐均露出满意的笑容。 赫连山送走火师鼎后,连夜召集众将,声称燕国太子率领80万大军已抵达两国边境,一场大战即将爆发。众将愕然,不知所措,但是他们明白区区10万人马对对阵燕国40万精兵,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赫连山按捺不住,高声大呼:“是生是死,在此一举,请列为位为本将决断。” 忽然,大军副将俞向高喊:“与燕军厮杀是死,逃跑也是死,不如归顺大燕,咱们才有活路。” 众将立即跪在赫连山面前,齐声高喊:“我等誓死追随大司马,请大司马归顺大燕,请大司马归顺大燕” “既然如此,本将就依诸位之意归顺大燕。” 赫连山担心有人意志不坚,遂命一名随从取来十多个酒碗。众将疑惑不解,只见一个个酒碗摆在众将面前,侍从又取来一坛酒。赫连山郑重宣布:“本将军想与诸位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众将高呼:“末将早有此意,当奉大司马为大哥。” “多谢各位兄弟厚爱。”赫连山得意地说,又咬破手指,将血滴入酒坛之中,众将按照官职、年龄大小依次咬破手指,将血液滴入酒坛。侍从依次为15个碗斟满酒,赫连山首先取来一碗酒,众人纷纷取来一碗酒,一起跪于桌前。 赫连山首先发出誓言,“从今日起,我与众位在此义结金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众人一起高呼:“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赫连山一饮而尽,众人纷纷一饮而尽,赫连山砸破酒碗,众人纷纷将酒碗摔在地上。然后,众人纷纷跪倒在赫连山面前,一起高呼:“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赫连山得意地说:“承蒙各位兄弟抬爱,愚兄在此谢过你们,我们以后从此不再分离。” 众人经过商量,决定第二天遣使向燕国太子表示归顺。俞向突然道:“为了让燕国太子相信我们的诚意,大哥应夺取洛阳,献给燕国太子,以示我等诚意,他们自然不会轻视我们。” 众人一致叫好,赫连山当即拍板,布置好攻取洛阳的计划。 赫连山拿出全部酒肉,犒劳全军,让大军饱食一顿,然后一面遣使向燕国太子表示诚意,一面掉头攻打洛州州府洛阳。石唐将全县五千人马交给赫连山,随同赫连山大军,出其不意,连续攻克洛州数个郡县。洛州刺使长孙闻见势不妙,遣使向秦帝乞援。援军尚未到达,赫连山兵贵神速,不费一日,便兵临洛阳城下,将洛阳城团团包围住。在这危急的形势下,秦帝重新启用赋闲在家的弟弟曾王兼车骑将军符贾,命其率领10万秦军火速救援洛阳。 洛阳城只有5万守军,长孙闻自知不是赫连山对手,连日来紧闭城门,坚壁清野。洛阳城墙高大坚固,赫连大军一时攻取不下。于是,赫连山每日派人到城门前叫骂,长孙闻坚决不出城决战,只命弓箭手在城楼上放箭,又命军士投掷石块,阻止赫连山大军攻城。就在两军僵持不下时,符贾大军及时赶来,赫连山只得撤军。可是,长孙闻立即打开城门,几近倾巢出动,与符贾来个首尾夹击。 燕国太子慕容宏大军火速赶至洛阳附近,伺机而动。正当赫连山大军与符贾大军激烈厮杀时,慕容宏亲率20万大军火速占领洛阳,又遣大将军屈突晋率10万燕军支援赫连山。赫连山大军快要陷入绝望时,屈突晋从背后袭击长孙闻大军。赫连山大军顿时军心振奋,与屈突晋合力杀败符贾与长孙闻大军。为了速战速决,慕容宏遣龙骧将军独孤百胜进击秦军。秦军溃不成军,纷纷逃窜,被燕军困住。符贾与长孙闻逃之不及,被燕军轻骑兵擒杀,秦军余众纷纷投降,唯有晁彪部众逃脱。 洛阳沦陷,洛州各郡县望风披靡,郡守与县令纷纷出城投降,慕容宏不费吹灰之力,占领洛州全境。慕容宏大喜过望,收编秦军降兵,凑齐30万人马进逼潼关。慕容宏授赫连山为冠军将军,令其率领10万人马从长安南面进攻武关。燕帝早已遣使与代王、凉帝、晋帝约定好共同伐秦。凉帝见收复陇右的机会已到,命七皇子张孝珪为大元帅,进击陇右。代王紧抓机会不放,命王太子拓跋胜率领20大军趁火打劫,袭击秦国并州。 第五十六章 危急存亡 秦帝收到赫连山反叛的塘报时,龙颜震怒,当即下令将赫连山与其部将在京师长安的亲朋好友全部斩杀。尚书左仆射邓匡明在半路上得知情况危急,当即调转头,快马加鞭,返回长安面圣。 连日来,京师长安传来好几拨哨骑的塘报,秦帝吓得心惊肉跳,以为洛阳守不住。没想到实际情况更为糟糕,秦帝吓得面如死灰,还没读完塘报,当即就倒下了,幸得太医及时救治,才保住了性命。 当得知太子符雄在燕国遇害时,英王兴奋了好一阵子,终于等来梦寐以求的太子大位。可是,兴奋之余,却是忧愁惊恐,因为英他明白大关中危在旦夕,接手后的大秦将是一片烂摊子,甚至尚未入主东宫,大秦就被北燕沦陷。 凉帝因为秦国曾夺取凉国陇右地区十几座城池而对秦帝心怀怨恨,急命八皇子张孝珪为征南大将军,在秦燕边境陈列重兵。当得知燕国太子围困长安的门户重镇潼关后,凉帝命令七皇子张孝珪为征秦大元帅,进击陇右。张孝珪调动20万凉军,袭击秦国秦州守军,已升任为骠骑将军的秦州刺使司徒越率军抵御。东线失利的消息自然传到秦州守军的耳朵里,秦州守军普遍士气低落,无心应战,司徒越只得闭城坚守。一时间,秦凉两军相互僵持。 凉军袭击陇右的消息传到长安,秦帝急忙在含章殿召集群臣,商量对策。吏部尚书兼大司农左尚提出了一条建议,“陛下,立即遣使向北凉、代国和南晋求救。” 英王符昊凄声道:“代王一向臣事燕王,惟燕王马首是瞻,儿臣以为代国断不会救我大秦。北凉失去陇右,只怕凉王对父皇怀恨在心,岂肯撤兵?儿臣请求父皇归还陇右城池城池,北凉才会对我大秦施以援手。” 尚书令娄奋强进言道:“益州原为南晋之地,却被先帝所夺,晋王必定对我大秦心怀怨气。如英王殿下所言,只怕南晋心怀怨恨,趁我大秦之危,派兵征伐益州。” 群臣意见不同,秦帝莫衷一是,不知如何决断。忽然,殿外传来尚书左仆射邓匡明见驾的声音。秦帝紧皱的眉头才有所缓解,急忙征求邓匡明的意见。 邓匡明主动请缨,正色道:“陛下,燕王曾夺取晋国徐州,故而南晋对燕王怀有怨恨之心。南晋有长江天险,燕王心知肚明,对此也颇为忌惮。臣以为只有南晋才有可能求我大秦。臣虽不才,愿赴江东,说服晋王。” “好。邓爱卿,所需人力和盘缠,朕一应准予。” 邓匡明尚未走多远,数封紧急快报连夜入京,如同一道道晴天霹雳,霎时炸响长安。 “北代太子拓跋胜围困太原,并州告急。” “燕国太子慕容宏率领40万大军急攻潼关,潼关急需救援。” “北凉七皇子张孝珪率军20万,攻入陇右,,连克数城,司徒越战败。” 一堆告急求救文书接连送至御前,大秦危如累卵,秦帝再次在这存亡之际,因恐慌过度而瘫倒在御前,御医时刻在旁伺候,秦帝才不至于病倒。群臣急忙奏请立英王符昊为太子,秦帝别无选择,只得立英王为太子,协助处理军国大事。 秦帝一度封锁失利消息,以免长安人心惶惶。如今大秦四面受敌,纸包不住火,长安人人自危。珑佳公主得知驸马木无悔已死后,终日惶恐,几日后病倒在床。其实,珑佳公主并不是因为木无悔之死而忧思过度,而是因为长安危如累卵。前太子符雄惨死的噩耗传到凤华宫,司马皇后强忍失子之痛,担忧珑佳公主病情,安排三名御医前往公主府,对珑佳公主精心诊治和调养。 木师安、木无悔父子惨遭火师鼎、慕容宏的毒手的消息传到木府,纪蕙兰在药房一时难以接受现实,身子瘫软而快要摔倒,木无愧和纪宛如纪急忙把纪蕙兰扶到座椅上。纪宛如赶紧为纪蕙兰喂一粒十花蜂浆丸,纪蕙兰才镇定下来。路富是死是活,杳无音讯,但是百合认为路富凶多吉多,多半是不在人间。这几日以来,百合以泪洗面,与纪蕙兰同病相怜。 父兄俱被师叔火师鼎所害,木无愧悲愤交加,“娘,如今长安危急,孩儿不能坐以待毙,立即参军,为父亲与兄长报仇。” 纪蕙兰声泪俱下,含泪道:“你不谙军事,武艺粗浅,怎能为父兄报仇?娘都不是奸人火师鼎的对手,就剩下你这根独苗,你要让娘眼睁睁看着你白白送死么?” “要不,咱们去青龙山,求外公与大师伯为父兄报仇,怎么样?” 纪蕙兰哭泣道:“青龙山远在千里之外的青州,现今天下大乱,去青州谈何容易。况且,火师鼎老奸巨猾,又受燕国太子慕容宏器重,只怕你外公与大师伯也对付不了他。娘愧对你外公,不想连累他们,你明白么?” 木无愧难掩悲痛道:“孩儿该怎么办?” “娘不指望你去报仇,只求你安安心心待在木府。若是长安沦陷,娘就带你与宛如,还有百合母子俩一起隐居明月山,这样不是很好么?” 木无愧沉默不语。木府上下近来一直打听前线战事,一旦长安不保,纪蕙兰便提前举家逃亡。纪蕙兰得知珑佳公主卧病在床,便带上木无愧去看望她。 纪蕙兰、木无愧先后进入珑佳公主闺房,木无愧发现邓涛竟然侍立在珑佳公主身旁,就连旁边桌子上摆放了不少滋补品,燕窝、阿胶与人参赫赫在列。木无愧断定这些定是邓涛赠送的,邓涛见两人到来,躲进帷幄之内。 珑佳公主见木无悔主动来探望她,破涕为笑。纪蕙兰上前安慰道:“公主殿下,无悔已去,请节哀顺变,保重凤体要紧。” 珑佳公主淡淡道:“多谢婆婆关怀,紫萱自有分寸。” 纪蕙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柔声道:“公主殿下,这是臣妇特制的安神补脑丸与十花蜂浆丸,可助殿下尽快恢复过来。” 珑佳公主接过瓷瓶子,“多谢婆婆。” 木无愧上前躬身道:“臣拜见公主嫂夫人。” 珑佳公主微微笑道:“无愧,你近来可好?” “臣一切尚好。” 珑佳公主试图伸手握住木无愧,木无愧慑慑地往后退了几步。纪蕙兰向木无愧使了一个眼神,木无愧心领神会,淡淡道:“公主嫂夫人,时候不早了,臣先请告退。” 珑佳公主不悦道:“不多待会儿么?” 纪蕙兰温言道:“臣妇府中尚有些事务,先行告退。” 木无愧没有搭理,径直走出闺房,遂同他娘一同打道回府。邓涛见两人已去,又来为珑佳公主献殷勤。 邓涛笑道:“木无愧向来寡情薄意,公主殿下宜调养凤体,莫要与他计较。” 珑佳公主怒道:“你懂什么?少废话。” “臣不打扰殿下,就此拜别。”邓涛便不敢多言,愣愣地退去公主府。 邓涛早已得知木无悔战死沙场,急于填补他留下的空白,隔三差五地光顾珑佳公主府。司马皇后得知此事后,私下派去邓府,与邓夫人协商珑佳公主与邓涛的事情。司马皇后有意成全邓涛与珑佳公主,邓涛便省去了不少顾虑,三天两头往公主府跑。自从木无愧来到公主府后,珑佳公主对邓涛不屑一顾,但是邓涛并不挂怀,依旧如故。连日来,邓涛端茶、送水,极尽殷勤,又为珑佳公主排忧解愁,珑佳公主多少有点感动,便默许了邓涛的存在。 邓匡明赶至建康,请求晋帝发兵拯救秦国,言辞恳切,晋帝不好推脱,但要以太子为质,方可出兵。秦帝为解燃眉之急,只得将太子符昊送到南晋去。燕帝得知后,害怕秦晋两国联手攻燕,心生不安,遂派遣以善辩著称的顾毕前往晋国游说,破坏两国结盟。 顾毕趁机劝说晋帝,让两国联手攻秦,然后平分秦国。晋帝害怕燕国不能攻下秦国,不敢表态与燕国联手攻秦。顾毕遂称只要晋国袖手旁观,便将徐州赠与晋帝。晋帝虽然很想得到徐州,但因有燕帝使诈而赚取秦国太子的先例,不敢相信燕帝。 秦国求救告急文书再一次送至晋帝御前,晋帝难以决断,决定在贞观殿召集群臣,共商国是。秦国尚书左仆射邓匡明紧急进宫拜见晋帝。 邓匡明首先慷慨陈词道:“洛州沦陷,陇右丢失,并州丧失,潼关、蒲津关、武关危在旦夕,大秦岌岌可危,恐难以自保。古人云,唇亡齿寒,户破堂危。如若陛下不救,燕王必定灭亡我大秦,然后剑锋南指,并吞大晋。前车之鉴,犹言在耳。陪臣请陛下即可发兵,拯救大秦。” 晋国丞相窦彦反对救秦,立即站出来,针锋相对,道:“贵使此言差矣。陛下,秦王好大喜功,目中无人,狂悖至极,才酿成今日之祸。臣闻秦军将士素来勇猛,潼关、蒲津关、武关俱为天下雄关,易守难攻,燕军一时无法攻下。只要秦王闭关自守,坚壁清野,与燕军打持久战,燕军必定因粮草供应不上而自行退去。若陛下仓促救援秦国,燕王必定对我大晋心怀怨恨,难保燕王不攻伐我扬州,只怕到那时,江北不保。因此,臣以为陛下不需要救秦,只需静观其变即可。” 听窦彦这么一讲,晋帝顿时紧皱的眉头舒展,脸上带有一丝笑容。他询问太子司马明聪,司马明聪支支吾吾,无法应对,半晌说不出话来。 曹王司马明刚立即站出来,为太子解围,道:“儿臣赞成窦丞相的看法。西秦夺我益州,失地之痛,岂可置之不理?大晋只需加强防备北燕偷袭即可。” “朕早有此意,只是怕众位爱卿不同意罢了。”晋帝微微一笑,“众爱卿有何高论?” 晋国文武大臣全部跪下,蔡王司马明凡见此,左右为难,不得已也跟着跪下去。 众臣激情高涨,异口同声高呼:“陛下英明。” 晋帝贪利,晋国群臣以曹王和丞相马首是瞻,邓匡明顿时气得两眼发愣,虽然对晋国曹王和丞相窦彦不满,但是不敢在脸上显示出来。晋帝见群臣一致支持他,笑得嘴都合不拢,当即宣布退朝。 并州刺使姚放多次向秦帝乞援,秦帝好言稳住他,又任命同样赋闲在家的御弟卫王符亮为车骑将军,率兵10万救援并州。代国太子拓跋胜多日来连续攻城,姚放抵挡不住代军的猛烈的攻势,太原城迟迟得不到援兵,几近弹尽粮绝,姚放遂有投降的念头。姚放好不容易等到符亮援军,符亮大军刚跨入并州境内,就被代国悍将令狐金鹰10万大军拦截住。两军旋即展开厮杀,符亮不敌令狐金鹰,只得掉头逃跑。可是,符亮逃到一座小山上,却被令狐金鹰大军团团包围。符亮爱惜性命,深知秦国已无救兵,无奈之下下山投降。 符亮亲自来到太原城下劝降,姚放坐不住,遂令太原8万守军放下兵器,举城投降。不出十天,拓跋胜占领并州全境。不久,拓跋胜命令令狐金鹰在关中与并州交界处聚集10万雄兵,剑锋南指,意欲袭击蒲津关。 慕容宏亲率40万大军围攻潼关,又命赫连山率10万人进攻武关。凉帝见时机已到,曾兵10万,命令张孝珪加紧进攻秦州。为了速战速决,慕容宏命赫连山不惜一切代价,猛攻武关。一时间,关中四面被围攻,危如累卵。 一日之内,长安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先后传来求救文书,秦帝大为震恐,连忙召集群臣商议对策。尚书令娄奋强进言道:“关中四境遭围,长安不保。陛下,昔者公孙述、刘备据有巴蜀而僭居帝位。cd虽小,但地方千里,物阜民丰,可成就王业。臣请陛下移驾cd并且诏令益州刺使乔玄接驾。” 吏部尚书兼大司农左尚强烈反对,道:“陛下应龙御长安,将士才会奋勇杀敌,关中方可保全。若是游幸西蜀,长安必失,燕贼必定围追圣驾,西蜀亦不保,大秦必亡。娄尚书令妖言惑众,误导陛下,致使先太子、木将军惨遭暴燕杀害,请陛下立即诛杀娄奋强。” 娄奋强顿时异常恼怒,恨不得杀死左尚,立即针锋相对,道:“大司马赫连山投降暴燕,又是谁的妖言呢?” 秦帝满脸愁容,陷入深思,当初娄奋强力极力主张派遣太子和木师安赴邺城迎娶琏芝公主不假,而大将军赫连山却为太子符昊所推荐,若要追究娄奋强,那么赫连山反叛,则要追究太子符昊的责任。其实,秦帝心里很清楚,所有的一切都是由他拍板,于是越想越害怕。若是只惩治娄奋强的话,而不惩治太子符昊,只怕朝臣不服,况且娄奋强往日向来辅佐得力,秦帝下不了手。在危难时刻,擅杀朝中大臣,对秦国极为不利,秦帝对此了然于胸。经娄奋强所奏,秦帝默然,已有逃亡西蜀的意图。 左尚不好再说什么,群臣不敢得罪太子与尚书令,只好缄默不言。娄奋强含沙射影,太子符昊眼里充满怨恨之气,怒瞪了娄奋强一眼。 娄奋强见秦帝尚未下定决心,苦谏道:“汉高祖拥巴蜀之地,诛暴秦,灭强楚,一统天下,开创大汉基业。如今长安旦夕不保,移驾西蜀方为万全之策。雄踞益州,陛下进可攻,退可守,他日尚有机会夺回长安。若是潼关攻破,只怕长安遭受屠戮,陛下将往何处?” 秦帝叹道:“娄爱卿所言极是,朕意已决,明日摆驾西蜀。 秦帝决心已定,众臣莫不敢谏。秦帝正准备后续人事安排,不料殿外传来一名小太监的呼喊声,这名小太监称奉上从益州传来的加急快报。众臣顿时大惊失色,以为是南晋偷袭益州,秦帝惊惧地喘着粗气,急命呈上快报。 “乱臣贼子乔玄,朕平日里待你不薄,你在这时居然公然反叛朕。乱臣贼子……”秦帝粗略看几眼,咬紧牙关,恨恨地骂道,将快报重重地甩在大殿上,砸得众臣心惊肉跳,人人面面相觑。 益州刺使探到关中四面被围困,秦帝无暇顾及巴蜀,乔玄便拥兵自重,更换秦帝任命的蜀中官吏,全部换成他自己的亲信。如今,秦帝入蜀无望,气得瘫坐在龙椅上。 正当满朝不知所措时,谁知又来传来紧急奏报,尚书左仆射邓匡明遣人送来一份紧急奏报,称晋帝要以太子为质,方可同意出兵救秦。秦帝明白,晋帝要以太子作为筹码,用于日后交换益州。如今益州已失,只能保住关中,秦帝无可奈何,只得将太子符昊送往建康,作为人质。 潼关异常坚固,城墙高达八丈有余,有10万秦军驻守。燕国征西将军火师鼎虽然轻功了得,但也飞不到潼关城楼上,仅能飞起4丈高。面对秦军的强弓利弩轮番射击,龙骧将军独孤百胜率领的5万燕军步兵因率先攻城,几日后兵力消耗殆尽。 燕国太子慕容宏难以忍受这样的挫折,一个多月来连续攻城,依旧未能拿下潼关。于是,慕容宏采取威逼利诱的方式,潼关守将呼延秀不为所动。慕容宏费尽心思,使尽一切办法,诱骗呼延秀出城决战,呼延秀自知不是慕容宏的对手,坚壁清野,紧闭城门,拒不出城决战。 呼延秀多日来连续向长安告急救援,秦帝自知潼关直接关乎长安的安危,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只得从关中四处选调民夫,凑齐5万人,增援潼关。 身经百战的呼延秀加紧布置防御工事,在潼关各个关隘布置重兵把守,燕军无法抄近路,讨不到半点便宜。火师鼎自以为自己精心策划的妙策,加上顾毕献上的关中地图,就可以迅速夺取关中,灭亡秦国。没想到两个多月以来,燕国大军竟困于潼关,久攻不下。 燕帝遣军10万,命人送去铁甲战车和利弩,助慕容宏攻破潼关。慕容宏大喜过望,安排弓箭手射击城楼上的秦军,可是潼关城楼太高,从地面上射出的箭支,已是强弩之末,勉强射到城楼上,却只能碰及秦军,往往击不穿秦军将士的铠甲。倒是秦军将士愈战愈勇,弓箭手以牙还牙,只要命中燕军士兵,必死无疑。 慕容宏一面命军士轮番搭云梯攻城,一边令人用铁甲战车撞击城门。云梯和铁甲战车虽是攻城利器,但是呼延秀准备充足,各项对抗攻城的器械悉数到位。敌人离城门稍远,呼延秀命弓箭手用威力巨大、射程更远的诸葛连弩射击敌军;敌军靠近城门时,呼延秀令弓箭手用普通弓箭射击敌人。令敌人感到畏惧的是这些箭头均涂有致命的毒箭木,只要被这样的箭支命中,不出一日,毒液进入血液之中,第二天就会毙命。敌人贴近城门,攀爬云梯时,呼延秀则命军士抛下石块和沸腾的热油。推动战车前进与攀爬云梯的士兵面对从天而降的巨石和热油,非死即伤。燕军士兵久未攻下潼关,反而死伤大半。秦军防御工事也损坏不少,兵力也有减少。 慕容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立即召集部将,商讨破秦之策。火师鼎苦思数日,想出地道战的策略,慕容宏闻之大喜,急命军士日夜深挖两条低于地下一丈的地道,直通潼关城内。呼延秀探知后,立即命令新军士兵在城门内不远处深挖一条宽一丈,深五丈的壕沟,并在壕沟两旁布置巨石、弓箭与长槊。燕军夜以继日挖通潼关城内的地道被深沟阻隔,但是慕容宏不甘心地道就此作废,命令平虏将军鲜于敬率领一批士兵穿过地道,进入城内壕沟。秦军立即向壕沟内投掷石块,又以长槊击杀燕军。燕军士兵多数不是被砸死,就是被击杀,只得躲在地道里,军士们逡巡而不敢前进。鲜于敬欲趁机踏着石块,飞上壕沟,不料被一群在壕沟两旁值守的弓箭手乱箭射中,伤重而亡。燕军的图谋再一次被击碎,慕容宏仰天长啸几声,很快就垂头丧气。 慕容宏曾在燕帝面前夸下海口,三个月之内灭亡西秦。如今,三个月过去了,潼关依旧坚不可摧。燕帝见太子慕容宏旷日持久,久攻不下潼关,不免心生怨愤,以“徒耗钱粮,延误战机,死伤众多”为由,遣使责备慕容宏。慕容宏心生恐惧,日夜寝室不安,与火师鼎苦思破秦之策。火师鼎绞尽脑汁,想出一种庞然大物式的铁甲战车。慕容宏闻之大喜,急令军士砍伐树木,铸造铁甲,打造战车。 连日来的猛烈攻城,潼关的防御工事损坏不少,潼关守军15万守军,只剩下不到10万。但是,燕军折损了20多万人马,不过尚有30万兵力,这依然对秦军构成人数上巨大威胁。呼延秀担心难以持续下去,又连发数道求援书。 蒲津关是长安北部门户重镇,一旦被代军攻破,长安门户洞开,代军一日之内,即可兵临长安城下。但是,拓跋胜并没有进攻蒲津关的打算,令令狐金鹰在并州与关中交界处按兵不动。如今,长安三面门户重镇被包围,全城惊恐不安,许多人有弃城逃跑的念头。 慕容宏得知代国太子趁燕军在潼关浴血奋战之机,浑水摸鱼,吞并并州,既气又恼,但又不能分兵攻击代国太子,只能望洋兴叹。火师鼎趁机建议慕容宏遣使,送上厚礼,请代军进击蒲津关,并承诺得胜后平分关中。慕容宏表示赞同,立即遣使赴太原游说代国太子。代国太子不好拒绝,遂令令狐金鹰率领10万大军猛攻塞蒲津关,此举减轻了潼关对燕军的压力。蒲津关守将姚绍不似潼关守将呼延秀那般拼死守城,动不动就向长安告急。 鉴于国中兵力锐减,长安安全形势恶化,秦帝无奈,只得征发国中15岁以上男子为卒,编成10余万大军,开赴潼关救急。长安大量世家公子被抓到军中服役,就连光禄大夫木无愧也不例外。 面对天子的征兵令,纪蕙兰视木无愧为命根子,害怕再次遭受丧子之痛,哪里肯让独苗赴潼关打仗。纪蕙兰心急如焚,以丧夫与丧子为由,求司马皇后在秦帝面前求情。司马皇后声称圣旨已出,君命如山,任何人无法更改,又称木无愧只是去军中做后勤工作,不需打仗为由而予以婉拒。然而,秦帝对同样作为世家公子的邓涛网开一面,其实,满朝文武都明白邓涛将会接替木无悔的位置,故而对此没有异议。司马皇后令邓涛留在公主府陪伴珑佳公主,邓涛每日服侍珑佳公主,又教珑佳公主练剑。珑佳公主虽然不看重邓涛,但也未拒绝,好歹有人陪她度过漫漫孤寂的日子。 秦帝考虑到木无愧武艺尚可,可支援潼关作战,但因从未在军中任职,不敢委以重任,仅授予司隶校尉之职,辅助将军们修筑防御工事。 纪蕙兰、木无愧与纪宛如三个人一琢磨,决定遣散木府仆人,准备出城,投奔青龙山。可是,潼关被围困两个多月,长安城人心惶惶,秦帝早已命令禁军接管全城,全城所有出城城门全都关闭,除非有圣意特批的人才能进出长安城。于是,纪蕙兰出逃的希望落空,而秦帝还派人前往木府,催促木无愧尽快赶赴军营。木无愧以母亲卧病在床为由,拖延时间,想多留住一些宝贵的时日,陪伴纪蕙兰与纪宛如。可是,禁军指挥史斛律建毫不留情,直接把木无愧抓到军营中去。 新兵开赴潼关的日子如期来临,新任虎贲军指挥史易潘负责押送5万新兵。几万人在灞桥附近排成庞大的队伍,前来为儿子、丈夫送行的人们挤满道路。车铃铃,马萧萧,人们牵衣顿足,拦着大路痛哭流涕,场面极其悲壮动人。纪蕙兰、纪宛如好不容易找到木无愧,为木无愧带来棉衣和干粮,两人一见面就齐刷刷地落泪。木无愧肩上背着两个大背包,手里还要拎着小包,她们往木无愧身上塞了大把东西,无非就是让木无愧在前方吃得饱,睡得暖,以免他在潼关忍饥挨饿。 虎贲军一名将军见此,连忙冲过来,呵斥道:“别再磨磨蹭蹭的,赶快上路。” 三个人忍不住抱在一起大哭一场,久久不愿分开。纪蕙兰啜泣道:“无愧,娘不指望你打胜仗,你不要拼命,打不过就跑,跑不及就躲起来。若是前方战事失利,娘与宛如去潼关找你。你要好好活着,娘盼着你回来后与宛如成亲。你若遭遇不测,娘就活不去下了。” 木无愧含泪道:“娘、宛如,请放心,孩儿自会保全自己。等孩儿凯旋归来,娘就可以抱孙子了。” 那名将军耐心耗尽,指挥四名虎贲军军士上前把三人扯开,又将木无愧带走。纪蕙兰失声道:“无愧孩儿,千万要记住娘的叮嘱,早点回长安,娘就在木府等你。” 木无愧招手示意他们离去,军士催着木无愧加快速度前行。不一会儿,木无愧便从纪蕙兰与纪宛如眼前消失。 三日之后,虎贲军将新军送到潼关,指挥史易潘拨出一半虎贲军给呼延秀后,返回长安外军营驻守待命。这些新兵虽然从未训练过,尚无战斗力,但是呼延秀命令他们修筑防御工事,运送粮草辎重,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木无愧带领一个营的部队,被呼延秀安排修筑防御工事,每天自然累得苦不堪言。恰恰在他最累最苦的时候,他每每想起他娘和纪宛如。看着一大群年龄跟他相仿的男孩子们整天被迫像牛马一样,做最苦最累的活,木无愧跟他们一样潸然泪下。当然,木无愧明白最苦最累的活却未必是最危险的,那些在城楼上跟敌军对阵的将士每天都要与敌军玩命。 第五十七章 救亡图存 符昊赶到金陵,马不停蹄地同邓匡明同去求见晋帝。晋帝见秦国新任太子到来,也什么没好脸色,拖沓了几天后,在贞观殿接见秦国使臣。 邓匡明跪于晋帝面前,声泪俱下,“陛下,鄙国四面被围,亡于旦夕。纵使潼关、蒲津关与武关坚固,也阻挡不了燕国百万大军。请陛下看在秦晋两国秦晋之好的份上,念及司马皇后和符贵妃的份上,救救鄙国。如今,鄙国太子已经作为人质,陪臣叩请陛下救我大秦。” 晋帝不为所动,未置一词。邓匡明连续叩头,磕得头破血流。晋帝面露不喜之色,符昊见晋帝还是不肯发兵相救,哀求道:“陛下,如若救我大秦,臣将益州献给陛下。若是臣食言,臣愿将首级献予陛下。臣已经为质,陛下不应有所疑虑。” 晋帝稍微露出些许笑意,但未吱声。符昊叩了一次又一次头,血流不止,每一次叩头都重重地砸在大殿上所有人的心头上,砸得人人脸色惨白。可是,晋帝眉头紧锁,没有要救秦国的意思。 蔡王司马明凡心软,同情他母妃的故国,又深受二位感动,道:“丞相之言,实为侥幸。如若不救,燕国攻下长安,必定移师南下,到那时我江东定会生灵涂炭。儿臣愿领兵救援秦国,请父皇恩准。” 蔡王司马明凡的母亲秦国灵秀长公主符韵曾为晋帝之兄的正妃缘故,受到晋帝的冷落,一直不受宠。蔡王心性耿直,不讨好晋帝喜欢,晋帝常安排蔡王在外地军中任职,镇守边疆。这一次因为胞妹清元公主司马环嫁给高礼,晋帝准予他回京,参加胞妹的婚礼。 晋帝面露愠色,不好推辞。想到祖先数代伐秦无功而返,而如今益州很快握入囊中,又因救秦可以使秦国分担燕国的威胁,遂答应了符昊的请求。 提到益州,这里有一段曲折的故事。晋帝祖父在位时,时任益州刺使搜刮民财,抢劫民女,激起益州多个郡县老百姓的不满。而益州刺使依仗晋帝之子的身份,怙恶不悛,致使汉中、广汉、剑阁、绵竹等郡发生平民暴动。刺使立即镇压暴乱,谁知众多个郡县农民不堪重压,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奋起反抗,官军竟然无法及时平息民乱。更要命的是,暴乱扩散至cd刺使害怕cd保不住,只好硬着头皮,向其父求救。时任晋帝立即调来重兵,多个郡县反民被残酷镇压下去,农民军不甘心失败,遣使向秦国求救。时任秦帝对益州垂涎三尺,迅速派遣秦军精锐救援农民军。最终,晋军不敌秦军,益州落入秦帝之手。 晋帝一脸严肃道:“蔡王司马明凡听旨。” 蔡王上前跪于御前听旨。 “朕命你为援秦大都督,从即日起,率领荆州10万铁甲骑兵,北上救秦。” 晋帝在荆州布置这支战斗力最强的精锐,是因为荆州同时受到秦国洛州和益州守军的威胁。如若秦帝从益州派遣水师顺江东下,又从洛州安排一支骑兵,两面夹击荆州,襄阳郡必定不保,荆州很可能丢失。假如荆州丢失的话,京都建康的门户江州首当其冲,建康就会受到威胁。痛失益州,曾让三代燕帝痛恨无比。为求自保,以免秦燕联合伐晋,晋帝不得已同时与秦燕两国保持联姻关系。 曹王眼见晋帝将晋国唯一一支10万人的重甲骑兵交给蔡王,心怀不满,于是上奏道:“父皇,燕国太子慕容宏久经沙场,战功卓著,只怕蔡王非其对手。” 晋帝愕然,沉思半晌,想起了国舅高贤。晋帝这位舅舅曾经功勋卓著,伐燕有功,但因晋帝之父多疑,主动辞去官职,才保住了爵位和高家势利。如今高贤久不在军中任职,又因年事已高,无法统军救秦。晋帝想起高贤的二子高伦的长子高礼。两年前,高礼在军中任职,曾率军剿灭了广州境内的农民暴动。高礼有其祖父勇猛的风范,晋帝龙颜大悦,将符贵妃之女清元公主许配给高礼。今年年初,清元公主有喜,为高礼生下儿子高宣。高礼为迎接第一个儿子的到来,辞去军职,每天留在清元公主府,照料清元公主日常起居生活。 晋帝派遣中书令康广前往清元公主府,急召高礼入宫面圣。高礼入殿接旨,晋帝宣布道:“镇北将军、驸马高礼听旨,朕命你为10万铁甲骑兵的前锋将军,辅佐蔡王伐燕救秦,你可愿意?” “臣领旨。”高礼身为驸马,不好推辞,只好勉强接受。蔡王一刻也不愿不当误,同镇北将军高礼次日起身,远赴襄阳,统率铁甲军。 晋帝尚未接管益州时,潼关、武关危急的情况传到了益州刺使谯玄的耳朵里,谯玄见秦国大势已去,为了保住乌纱帽,主动遣使赴建康,表示归顺晋国。曹王心生嫉妒,将蔡王救秦之事透漏给燕国太子和燕帝。燕帝立即遣顾毕远赴金陵游说,又当即许诺将徐州赠送给晋帝。 晋帝见不费一兵一卒,轻而易举地收获益州与徐州,怦然心动,很快食言而肥。他任命乔玄为益州刺使,加授武亭侯,又派遣领军将军梁毅前去接管徐州。为防曹王北上进军,晋帝急令中书令康广携带圣旨奔赴襄阳。 蔡王司马明凡与镇北将军高礼备妥粮草辎重,准备领军北上,却被康广挡住。蔡王和驸马高礼只好跪地接旨。康广宣读圣旨,晋帝令蔡王与驸马高礼驻守襄阳,以防备燕军偷袭。但是蔡王尚有疑虑,担心谯玄与燕帝使诈,不可能白白地将徐州和益州送给晋国。若秦国灭亡,蔡王担心唇亡齿寒,燕国太子将挥师南下,征伐晋国。经过高礼多番苦劝,蔡王才没有挥师北上救秦。蔡王准备挥师北上救急,给秦国君臣打了一剂强心剂,人心惶惶的长安民众不再成群结队地闹着要出城避难。 益州刺使谯玄投降南晋的消息传到长安,秦国君臣早就意料到这是迟早的事情,故而没有引起较大的波澜与恐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晋帝中途变卦,蔡王屯兵襄阳,见死不救的加急快报送至御前。秦帝悲愤欲绝,瘫坐在龙椅上。原本指望晋国救援秦国,没想到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攻破。内侍太监请来太医,太医认为秦帝连日来忧思过度,气血不畅,脉象迟沉,为秦帝开了一些安神补血的药物,秦帝焦虑的神色才得到和缓。 秦帝认为长安保不住,现在已是无处可逃。若不是有杀子的血海深仇,倒可以考虑尽早归降燕国,做个逍遥快活的万户侯完全没问题。只是现在已是退无可退,陷入绝境之中,秦帝只得再次召集群臣,商议对策。 娄奋强意识到秦国已经濒临灭亡,不再浪费口舌。左尚依然直言劝谏道:“陛下,虽然晋王五子司马明凡率领的10万大军在襄阳被晋王派出的使者拦住了,但还是有希望的。臣以为司马明凡为人耿直,有英雄气概,臣愿前往襄阳,说服司马明凡。” 秦帝叹了一口气,道:“司马明凡虽然耿直,但也不敢违抗晋王的谕令,只怕是徒劳无益。” “陛下,如今别无他法,臣定当竭尽所能,说服司马明凡,请陛下即刻恩准。” “准奏。”秦帝眉宇间尽是忧虑的神色。 几个月以来,慕容宏急攻潼关,潼关守将呼延秀感觉难以支撑,轮番遣使去长安,请求秦帝增兵潼关。自从益州刺使谯玄投降晋国,秦国腹背受敌,国境四周已被敌军包围,长安危如累卵,只好一面遣使赴潼关,提拔呼延秀为大将军,稳住军心,一面派遣左尚去襄阳游说。 蔡王在牙帐接见左尚,左尚行了臣之之礼后,磕破头道:“殿下之母为秦主之妹,司马皇后是殿下的姑母为由,两国互为唇齿,一国灭亡,另一国难以独存。救秦亦是就晋,请殿下当机立断。” 蔡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如今,父皇明旨令本王驻守襄阳,若是冒然出动大军,可是抗命。”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请殿下明鉴。” 高礼奏道:“并非殿下不愿救秦,只是君命如山倒。况且,殿下与贵妃娘娘不受陛下宠幸,若是殿下出兵,陛下必定严惩殿下,还会连累贵妃娘娘。” 左尚泣血道:“燕主阴险狡诈,燕国太子慕容宏也是狼子野心之辈。燕主与慕容宏谋害秦国太子,又偷袭秦国,已是仁义尽失。秦主仁义,一时未能洞察燕主与慕容宏阴谋,才致使今日之祸。秦主悔恨不已,望殿下施以援手,日后定以重礼回报。出师无名,必遭天谴报应。燕王以徐州为诱饵,引诱大晋天子上钩,等到荡平关中后,旋即挥师南下袭击江南。等到秦国灭亡后,殿下指望谁来救大晋?益州刺使乔玄心怀叵测,见风使舵,早有不臣之心。秦主一时失察,留其任益州刺使多年,他趁秦国危难之际,公然叛秦,惹得天怒人怨。他现在归附大晋,并非心甘情愿。江东倘有不测,他必定背晋投燕,殿下万万不可养虎遗患。殿下救秦,亦是就殿下与贵妃娘娘,更是救大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待至那时,悔之莫及。” 左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言辞甚是恳切,蔡王深受感动,斩钉截铁道:“本王宁可受父皇重处,也不愿为虎作伥。传本王将令,即可出师救秦。” 高礼大呼:“抗旨不遵是重罪,陛下未必会顾及父子之情,请殿下三思。” 蔡王神色凝重道:“本王若是击退燕军,江东稳如泰山,父皇是不会责怪本王。若遭不测,父皇容不下本王,本王自会以死谢罪。” 高礼终究劝不住蔡王,只得赌一把。若是遭遇不测,蔡王后果不堪设想,高礼难免遭受池鱼之殃。高礼不敢多想,命令军士整顿粮草兵器,出师救秦。 燕军细作探知蔡王移师北上的情报,星夜兼程报之慕容宏,慕容宏大为惊骇,忧虑晋军从背后袭击赫连山,而后武关守将刘达与蔡王来个里应外合,首尾夹击。如若蔡王得逞,赫连山将遭受灭顶之灾,如此一来,司马明凡再挥师攻击燕军,呼延秀必定与晋军合围燕军,燕军必败无疑。慕容宏本来可调派大将军屈突晋率洛州军马拦截司马明凡大军,可是早已将屈突晋手下大部分人马调去进攻潼关,如今屈突晋只有一万人马镇守洛阳,无法抽出兵力。若是调用屈突晋仅剩的一万人马,洛州必然空虚,秦军逃散的将士必定卷土重来,夺占洛阳,指不定还会从背后骚扰燕军。慕容宏对此了如指掌,只得另求他法。 火师鼎劝谏道:“殿下请勿忧心,臣有一计定可击败晋军。” 慕容宏转忧为喜道:“先生尽管道来,本宫洗耳恭听。” “殿下应围而不攻,呼延秀定不敢轻举妄动,再遣使命冠军将军赫连山停止进攻武关。武关守将刘达乃是胆小顾虑之辈,不似呼延秀这般老谋深算。臣请殿下佯作大举进攻潼关之势,迷惑呼延秀、刘达与司马明凡,司马明凡误以为殿下不知晋军来攻,定会加速进军袭击赫连山大军。殿下可令赫连山悄悄地分出5万兵力,在司马明凡必经之道设伏。臣愿率2万兵马,助赫连山伏击晋军。” 慕容宏抚掌大笑,道:“先生此计甚妙,就依先生之言。” 慕容宏遣使通知赫连山,赫连山依计而行,令副将俞向督军五万围住武关,但不进攻。火师鼎连夜率2万军士埋伏在晋军必经之道宛城外一处狭窄的官道上。司马明凡探知火师鼎率2万军马挡住晋军去路,担心火师鼎在附近设伏,便与高礼商定,由高礼率5万晋军进击火师鼎大军,司马明凡在后观察形势,见机行事。若高礼遭遇不测,司马明凡可率军救援。高礼趁夜色偷袭火师鼎军营,火师鼎大军一触即败,纷纷向宛城方向逃窜,宛城一万燕国守军弃城而逃。高礼立刻率大军追击火师鼎50多里,又击退赫连山5万大军,司马明凡见附近山头并未有伏军袭击高礼,遂率军通过山谷官道,与高礼大军会合,共同向武关进发。不料从山间滚落大量巨石,砸死、砸伤众多晋军,稍后燕军弓箭手下山射击晋军。高礼得知主将遇袭,火速赶来救援。司马明凡率残军与高礼回合后,却意外发现火师鼎大军卷土重来,攻击晋军,赫连山大军与火师鼎首尾夹击晋军,晋军士气低落,死伤甚多。 由于秦军勇猛异常,晋军不敌,鏖战一天后溃败。高礼为救蔡王,陷入敌军包围圈,被火师鼎困住后自杀。蔡王在众将的拼死保护下,侥幸脱逃,奔赴建康请罪。 刘达得知赫连山率军袭击晋军,遂留3万人马镇守武关,亲率5万军马出城救援晋军。刘达刚出城不久,便与俞向5万大军厮杀一番,一时不分胜负。刘达副将毕宣率2万军士出城攻击俞向大军,俞向不敌,遣使向赫连山求救。火师鼎与赫连山率领剩余的5万大军火速救援俞向。俞向大军得知援兵已到,争相奋勇杀敌。火师鼎与赫连山大军围住刘达,武关1万守军不敢出城相救。刘达万般无奈,下令全军缴械投降,燕军得以入关,直逼长安。 司马明凡负荆请罪,晋帝大怒道:“明凡,你忤逆朕意,令大军损失殆尽,依律当严惩不贷。” 司马明凡含泪道:“儿臣自知罪不可赦,愿以死谢罪。” 曹王沾沾自喜,晋帝向曹王投来冷冷的目光,道;“明刚,你以为如何处置明凡?” 曹王一时愣住,本想劝晋帝处死蔡王,又觉得此举不妥,必定令晋帝起疑心。可是,蔡王如今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晋帝对其失望透顶,蔡王已无缘未来东宫储位,对曹王构不上任何威胁。 于是,曹王假心劝道:“父皇,儿臣以为明凡虽是铸成大错,但毕竟是父皇血脉,请父皇看在父子之情上,赦免明凡死罪。” “明刚,难得你一片爱护弟弟之心,朕心甚慰。”晋帝深受感动,话锋一转,怒瞪了蔡王一眼,道:“若不是明刚为你求情,朕定当将你打入天牢。你抗旨不尊,藐视天威,褫夺亲王封号,降为郡王。从即日起,移居江州监察浔阳军,由江州刺使廉斌监视,无旨不得擅离江州。” “儿臣多谢父皇不杀之恩。”司马明凡泣涕涟涟,准备起身赴江州。 晋帝想起曹王母妃符贵妃,恨恨道:“你等等,你母亲教子无方,致使你犯下大罪,不可轻饶。从今日起,褫夺符氏贵妃封号,贬降为嫔,一切礼遇俸禄随减。” 中书令康广片刻也不敢怠慢,立即起草惩处诏书,又命中书侍郎去符贵妃长宁宫宣旨。 驸马高礼因救蔡王而战死,晋帝不予追究高氏一门的罪责。高皇后因侄子救蔡王而死,迁怒于符贵妃,将符贵贵妃身旁的太监与宫女全部换成她的人,又克扣符氏供应待遇。不过,符氏向来不受宠,习惯于逆来顺受,自然对高皇后不敢有半句怨言,事事隐忍退让。此次曹王在晋帝面前再一次露了一把脸,晋帝对蔡王生母慕容贵妃颇为宠幸。晋帝对高氏圣心不如往日,高氏受冷落,符氏受打压,慕容贵妃感到一阵久违的兴奋,在一旁笑看高皇后对符妃出恶气。本来慕容贵妃是高皇后最恨的人,但是高皇后对老谋深算的慕容贵妃无可奈何,遂将满腔怒气泼在符妃身上。当然,高皇后是明白人,蔡王已对东宫储位失去威胁,再怎么严厉处罚符妃,也阻止不了曹王对太子构成的巨大威胁,也抵消不了慕容贵妃如日中天的气焰。过了几天,高皇后摒弃前嫌,善待符贵妃,几乎调用一切力量对付慕容贵妃。 第五十八章 献关投降 秦帝一日数惊,寝之不眠,食之无味,神志有些不清,发须尽白,憔悴不堪。他可以向其他国家投诚,但是不能投降代国,因为代王拓跋均定会迫于燕帝的威慑,将其首级献给燕帝。凉帝张天道对秦帝怀恨在心,断不会为了收留秦帝而得罪燕帝。秦帝打算归顺江东,但是赫连山围困武关,切断了其逃亡江南的生路。思来想去,秦帝几乎成瓮中之鳖,没有投奔的门路,只得固守关中,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武关失守消息如同热锅里炸开的热油,迅速在关中蔓延开来,秦帝精神崩溃,肝胆俱裂,吐血而亡。长安百姓惊恐不已,围在长安各大城门旁,要是打开城门一角,他们不惜性命也要逃出长安。宫中乱作一团,无人敢主持大局,司马皇后命令太监匆匆将秦帝遗体埋葬在符氏皇陵。京城符氏皇室宗亲得知秦帝暴毙,纷纷躲藏起来,符氏大权旁落。放眼满朝文武,只有尚书令相娄奋握有实权,职位最高。如今大秦群龙无首,国难当头,长安朝不保夕,国不可一日无主,众臣只得推举娄奋强主持朝政。娄奋强故作一番谦让,众人又联名劝进,娄奋强装着一副被逼无奈的模样,勉强接受监国之职。他趁机控制朝堂,下令长安各城门将领严闭城门,没有监国命令,任何人不许进出。 左尚赶到长安后,跑到秦帝陵墓前捶胸顿足,痛哭流涕。他已知大限将至,不再上朝议事,整日整夜地守在秦帝陵墓旁,哭得形容枯槁。娄奋强以当朝监国的命令,给左尚罗织“玩忽职守,怠慢君命,私通敌酋”的罪名,逮捕左尚,抄没左府,后将左尚枭首示众,并且夷其三族。 面对令狐金鹰的轮番攻城,蒲津关守将上官封5万兵力显得力不从心,又得不到秦帝的援兵,一时不知所措。实际上,关中已无兵力援助上官封。武关刘达投降燕军与秦帝暴崩的消息接二连三传到蒲津关,上官封意志崩溃,放弃坚守的念头,出城投降令狐金鹰。令狐金鹰接管蒲津关,立即向长安进兵,企图赶在火师鼎与赫连山前面拿下长安。 武关与蒲津关先后失守,凉军受到鼓舞,张孝珪旋即对司徒越发动猛攻。秦州守军灰心丧气,不敌凉军,司徒越战败遭杀。张孝珪挥师席转秦州,秦州全境不久尽归于北凉。 火师鼎与赫连山大军围攻长安南宣门,秦军禁军指挥史斛律建坚守城池,不与燕军交战。秦军虎贲军指挥史易潘进击燕军,不料令狐金鹰率10万代军杀奔而来,围攻长安北门兴庆门,禁军副指挥室马含坚守不战。监国娄奋强本欲守住长安自立,已知无法回天,经过权衡,认为燕军势大,遂令斛律建打开南宣门,投降燕军。 娄奋强跪在南宣门大门口,迎接火师鼎、赫连山的到来,亲自献出秦国天子印玺与户籍账册。燕军进入长安,把守长安各大城门。令狐金鹰自知不是燕军对手,为避免与燕军发生摩擦,主动撤走代军。火师鼎得知呼延秀尚未投降,留下赫连山镇守长安,亲率5万大军进攻潼关。 秦军三面要塞均被攻破后,慕容宏振奋不已,紧急调用火师鼎设计出的铁甲战车,准备给呼延秀致命一击。夜色尚未破晓,慕容宏趁秦军还在枕戈的时候,命军士悄悄地推出4辆铁甲战车。这种战车高大巍峨,分成两排,高达3丈有余。战车前后各五辆,并排而行。每辆战车由四辆四轮小战车连接而成,前后各两辆并排,每一辆小战车上各有一根粗壮的立柱,四根立柱上建有一个高台,高台上足以同时容纳4名士兵,军士只需从云梯爬上高台。每个高台上有2名弓箭手和2名盾牌手组成,弓箭手负责放箭,盾牌手专司保护弓箭手之责。战车下面由4名军士推动战车前行,另外4名盾牌手在旁护卫。 战车轰隆的响声惊醒了秦军守城将士,他们睁开眼睛发现燕军怪物战车逐渐逼近城门,大为恐慌。于是,负责在城楼督战的秦军将领柴明命弓弩手一阵乱箭齐射。燕军盾牌手持盾牌护卫,因而地下和高台的军士毫发无伤。柴明看得目瞪口呆,竟不知所措。当高楼战车行至距离潼关城3丈之远时,燕军领军校尉赵乾命人鸣鼓,燕军高台上的弓箭手听到鼓声,迅速放箭。燕军弓箭手专挑潼关城楼木质梁柱射击,梁木遇燕军箭支立即着火。秦军士兵惊慌失措,奔走大呼:“城楼失火。” 柴明一面传令调来新军灭火,一面拔出一支箭支,发现箭头涂有硝石和炭火。在烈日的照耀下,梁木和箭支简直就是干柴烈火,遇在一起,迅速冒出火花,即刻剧烈燃烧起来。 呼延秀闻之大惊失色,亲自督战,调来所有新军,命令新军士兵一个接一个提水救火。木无愧提水来到城楼,只见城楼上火光冲天,新军士兵乱作一团,不是烧死,就是被箭支射死。一些新军士兵见到如此惨状,不敢前去救火,扔下水桶,掉头就跑。呼延秀传令守候在城下的老兵,立即斩杀逃兵。新军士兵遂不敢抗拒,只得跑到城楼上。木无愧幸亏有些武艺,躲在城楼角落里挥舞佩剑,砍掉射来的箭支。可怜的新军士兵被逼到城楼上白白送死,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命丧火海之中。 赵乾又下令秦军步兵火速攻城,一时间,城外喊杀声震动天地。呼延秀明白独木难支,担心腹背受敌,命令吴副将在城楼督战,其他将军皆召至在将军府中议事。呼延秀早有归降慕容宏的想法,只是身为主将,不知属将们的想法,不好表态。众将纷纷跪在呼延秀面前,请求呼延秀放弃潼关,归顺慕容宏。呼延秀见众将想法一致,决定投降燕军。 在潼关危急时刻,木无愧身负国耻家仇,眼睁睁看着众将散去,只有吴副将在阵前督战。他担心主将呼延秀有投降之意,冲破层层阻挡的军士,寻找将军们的去向。他打听到将军府中正在议事,决心阻止呼延秀投降。他不顾一切阻拦,打倒前来阻拦的将军府卫兵,冲进议事堂。 为了让众将齐心一致归顺燕军,呼延秀亲自书草拟一份投诚书,并且签下大名,按下大印。木无愧一眼就看到众将纷纷在一张纸上签字画押,疾声大呼道:“大将军,万万不可投降仇敌”。 呼延秀手下的副将马忠见一个陌生人闯进议事堂,怒形于色,吼道:“谁在议事堂大呼小叫?” 木无愧木顿时怒发冲冠,怒吼道:“大将军切莫受到小人蛊惑,宁死也要守住潼关,保卫长安。我等皆受陛下厚恩,万万不可降燕。” 马副将气得暴跳如雷,怒瞪火目。木无愧赶紧跪在呼延秀面前,道:“卑职司隶校尉参见大将军。” 呼延秀大吃一惊,“原来是一名校尉,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校尉来教训本将。” “身为陛下臣子,当为陛下分忧。太子惨遭暴燕杀害,燕军皆是我等敌人。如今,国难当头,我等应舍生忘死,捍卫潼关,誓死与潼关共存亡,岂能投降?” 呼延秀一时语塞,想不到一名小小的校尉,竟有如此的胆量。副将柴明曾在木师安的帐下效劳过,对木家略知一二,想起了木师安。于是,柴副将用一种以疑惑的眼光看着木无愧,“你可是木将军的儿子?” “正是在下。” 柴副将遂起身对呼延秀轻声道:“大将军,司隶校尉乃木师安之少子,木将军和木驸马遇害后,他承袭荣国公爵。” 呼延秀一阵愕然,半晌才道:“原来是你是荣国公。” 呼延秀以前与木师安供过事,算是老相识,也曾在军中与木驸马打过交道,但是很少听说这位乳臭未干的公府贵人有这般胆量和见识,实在不能不让人刮目相看。令呼延秀吃惊的是这位一脸稚嫩的校尉竟是一品爵位的光禄大夫,还未摆出一丁点的公爵的架子,反而心忧大秦的命运,勇气胜过在场的所有将军。不过话说回来,木无愧的这些高官厚禄全靠父辈打拼而得,而他毫无尺寸之功,只不过是躺在父辈的功劳簿上,马副将对此看得一清二楚。 马副将怫然作色道:“这位木校尉定是为他爹和他哥报仇,所以来阻止大将军归顺大燕。如今,陛下驾崩,朝中群龙无首,武关已破,大秦必亡。请大将军切莫听这般小厮的胡言乱语。” 木无愧眉头紧锁,心中窝着一股怒气,道:“陛下虽然驾崩,但是太子尚在,难道马将军不应该勤王剿贼吗?” “江东早已扣留太子为人质,益州归顺南朝,太子还不知能活多久。” “马将军久食君禄,难道没有一丁点忠君报国之心吗?豫让、韩瑰、聂政家奴而已,尚且不惜粉身碎骨,替主报仇,马将军不思报恩也就罢了,反而助贼为虐,不怕天下人耻笑么?” 马副将怒吼道:“如今,天下归于大燕,是早晚的事情。在座的列为将军都知道你报父兄之仇急切,你不识时务也就算了,难道要让我等替你殉葬么?” 经过一番唇枪舌剑,呼延秀一时难以决断,但是无法继续忍受他们争吵,遂大喝一声,“不要争了,容本将想一想。” 呼延秀征战沙场二十余年,攻城略地,数不胜数,向来以忠君报国为本,未尝有过居功自傲、有恃无恐的行径,秦帝感其忠勇,逐步提拔,最终把长安的东大门潼关交给他。秦帝对其如此放心,若是秦帝泉下又知,而其近日表现定会令秦帝暴怒与后悔。 木无愧和马副将不敢再争,双双保持沉默。但是,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彼此对对方恨得咬牙切齿。忽然,一名校尉慌慌张张地闯进议事堂,高喊:“大将军,大事不好,燕军攻城甚急,城门快要挺不住了。” 霎时,众将脸色变得惨白,惊恐不已,全都丧失往日血性,盼着呼延秀做出投降的决定。呼延秀内心突然一震,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潼关守不住。马副将再也无法忍受不住,跪在呼延秀面前,“大将军在上,如今潼关危如累卵,城破便在今日,请大将军早做决断。” 柴副将也跟着跪在马副将后面,“大将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众将纷纷跟着跪在呼延秀面前,异口同声地高喊:“末将请求大将军归顺大燕,免得更多的弟兄无辜丧命。” 木无愧哈哈大笑,“尔等枉为大秦将军,竟如此贪生怕死,连一只硕鼠尚且不如。” 马副将愤怒到极点,恨不得一剑结果木无愧,怒吼道:“木无愧乃大燕钦犯的儿子,大将军可以将其作为见面礼,送给大燕太子殿下,以表示忠心,想必大燕太子殿下定会接受大将军的诚意。” 木无愧顿时心慌,自己原本劝他们死守潼关,没想到这群逆将居然想把自己献给慕容宏,以此来邀功请赏,简直是丧尽天良。木无愧现在已是退无可退,只能拼死一搏,遂厉声吼道:“尔等皆是贪生怕死之辈,有何颜面去见陛下。有种的话,就过来,卑职定将你们杀个片甲不留。” 受到马副将的一番诱惑,还有木无愧的一番辱骂,呼延秀再也忍受不住,下命令道:“来人,将木无愧拿下。” 一群卫士蜂拥而至,将木无愧团团围住。木无愧拔剑怒刺,这群卫士随即被砍倒在地。马副将心急如焚,想一举擒拿木无愧,冲上前去,一阵乱剑,猛刺木无愧。木无愧也是满腔怒火,见招拆招,毫不退让,刺得马副将连连后退。众将眼见马副将抵不过木无愧,如同发了疯的野兽,冲向木无愧,一阵猛刺乱砍。木无愧武艺疏浅,不似木无悔那般武艺精湛,一人可敌十余名战将。他一人难敌众手,十招之后,便被十多位战将刺伤倒地。 呼延秀急命军士捆住木无愧,木无愧心有不甘,声嘶力竭地吼道:“你们快放了我,否则,我娘定然不会放过你们。” 马忠阴笑一声,道:“好啊。叫你那贼婆娘过来,本将让她有去无回。” “逆贼,快放了我,太子殿下也会找机会杀了你们。” 马忠暴跳如雷,急欲倾泻心中的愤恨,准备一剑结果木无愧。令马忠吃惊的是,柴副将拦住了马忠。马忠一脸怒气,“柴将军,为何拦我?” “马将军切莫因一时动怒,就要杀他。留着他的小命,对于我们来说,还是有用的。”柴明转过头去,对呼延秀恭敬道,“大将军,此人乃燕国太子慕容宏心腹谋士征西将军火师鼎师侄,要杀的话,也应该交由他来处置。咱们正好将其献给燕国太子,可算是立功一件。” “还是柴副将思虑周全。”呼延秀讪笑一声,给卫士们下令道,“好生看管逆犯木无愧,不要伤了他的小命。” 众军士应声领命,将其押赴大牢。马忠难掩心中怒火,眼看不能杀了木无愧,但是也要出一口恶气。他冲上前去,一巴掌扇过来,木无愧应声倒地,口角流血。众军士拎起木无愧,马忠又给木无愧三个耳光,木无愧再次扑通一声倒地。军士再次提起木无愧,众将一看木无愧满脸红肿,口吐鲜血,目光陶醉,笑容更加灿烂。但是,马忠还嫌不够解恨,又给了木无愧两脚,木无愧顿时翻到在地,他这才志得意满地离去。卫士立即抓起无愧,架着他去大牢。 经过这番虐打,木无愧潸然泪下,想起他娘和纪宛如。他多么希望他娘此时此刻出现在他身旁,为他出了这口恶气。他也后悔,不该这么任性冲动,任凭那群叛将降去,自己完全可以趁机溜走,然后回长安找他娘和纪宛如去。然而,他明白现在只能等待死神的降临,恶贼火师鼎断然不会放了他。 这一天依旧是艳阳高照,潼关城外喊杀生不绝于耳,只是空气中多了几丝清冷。后悔也罢,伤心也罢,木无愧不甘心死在火师鼎手里,唯一的遗憾就是在死之前见不到他娘和纪宛如最后一面。 时至中午,燕军步兵通过云梯爬上城楼,城楼上陷入一片混战。城楼下面的撞击声越来越响,眼看城门快要顶不住,主帅呼延秀突然下令守门的军士打开城门。一群又一群燕军士兵冲进城内,呼延秀下令秦军全部缴械投降。龙骧将军独孤百胜命军士捆住秦军将领,又令秦军士兵全部集中到一块空地,由燕军看管。 呼延秀下令秦军打开城门,缴械投降,燕军如洪水般涌进潼关城内。他亲率一干将领跪在道路两旁,龙骧将军独孤百胜威风凛然地下令燕军捆住秦军将领。 慕容宏喜出望外,原以为还需要一阵子才能攻下潼关,没想到形势发展如此之快,呼延秀这么快就支撑不住了。燕军迅速占领将军府,呼延秀等人被绑到赴慕容宏面前。火师鼎恰巧这这个时候赶到潼关,下令大军在城外驻扎,带领几名拜见慕容宏。 第五十九章 战后余劫 慕容宏见长安已被燕军占领,决定与火师鼎商议如何处置呼延秀。呼延秀亲自向慕容宏呈上投诚书,又叩首道:“太子殿下,罪臣有逆犯木师安之子木无愧,现已收监在大牢,请殿下发落。” 慕容宏想起一剑之仇,冷冷道:“带上木无愧,本宫倒要处置他。” 慕容宏一直坐在将军府大座上,览毕投诚书,若有所思,呼延秀长跪不敢起身。站立在一旁的火师鼎建言道:“殿下,呼延将军是一代良将,可助殿下征讨四方,一统天下。” 慕容宏微微笑道:“先生之言甚合本宫之意。呼延将军请起身,本宫定会父皇面前保荐将军,一定不会辱没将军旷世奇才。” 呼延秀叩首谢恩后,缓缓起身。半个时辰后,一群军士将木无愧押至慕容宏面前,木无愧不愿向仇人跪拜,龙骧将军独孤百胜在木无愧膝盖后部猛踢一脚,木无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慕容宏打量木无愧一番,凶神恶煞道:“原来这头小毛驴便是木无愧,本宫还以为他有天大的能耐,能使西秦起死回生。来人,将逆犯拖下去腰斩示众。” 木无愧吓得战战栗栗,双腿不听使唤,不停颤抖,心中早就有一股天要塌下来的恐慌感,这种剧烈的恐慌似乎要慢慢吞噬掉他那幼小脆弱的心灵。虽说人固有一死,但是面对腰斩这种骇人听闻的酷刑,木无愧无法自持,极度害怕这种痛苦的死亡方式。他以前曾听到过秦帝命人腰斩罪犯的事情,刽子手抡起一把锋利的大刀,直接从犯人的腰部一刀砍下去,犯人瞬间被劈成两段,随之滚落到地上。然而,犯人不会立即死去,而是在地上痛得打滚,挣扎一会儿后才异常痛苦地死去。想到这种血腥恐怖的场面,木无愧吓得晕厥过去,四名卫士立即将木无愧拖往刑场。 慕容宏顿时哈哈大笑,“木无愧果然是胆小怕死之辈,真是孬种一个。没想到木师安两子竟有如此天壤之别,还指望这个孬种为他报仇,真是笑煞本宫啦。” 在一旁的众将也纷纷跟着大笑起来。与众将不同,火师鼎反而一脸严肃,陷入深思之中。火师鼎攻占长安后的第一时间命人抓捕木府人众,结果扑了一场空,木府空无一人,纪蕙兰早就躲藏起来。 火师鼎阴笑道:“太子殿下,木无愧只是一位贪生怕死的纨绔子弟,多留他几日性命也无妨大事。逆犯木师安之妇纪氏武艺高强,贸然处死木无愧,只怕纪氏日后找太子殿下寻仇。臣以为暂时留下木无愧的性命,以他为饵,诱出纪氏现身,然后将木家人众一网打尽,以绝后患,方可一劳永逸。” “先生言之有理,甚合本宫之意。”慕容宏眼睛一亮,认为还是火师鼎高瞻远瞩,“来人,将木无愧绑在囚车里,送至长安关押,然后交由火先生处置。” “多谢殿下。” 慕容宏急着去长安泄恨,令龙骧将军独孤百胜领10万燕军把守潼关,亲率其余燕军将士与呼延秀大军,开拔长安。赫连山、娄奋强自然不敢怠慢,打开春明门,跪迎慕容宏。慕容宏进城的第一件事是掠夺秦宫府库,当然也没忘记搜寻珑佳公主。 燕军将士因为几个月来连续攻城,死伤甚多,攻破潼关后,如同发怒的野兽,将逃亡在路上的长安百姓赶回长安城内,然后在在城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半个月下来,长安犹如鬼城一般,大白天很少能看到老百姓的影子。燕军将长安城翻了一个遍,珑佳公主消失得无影无踪。 慕容宏火冒三丈,命令军士捣毁符家皇陵。赫连山为了报秦帝杀妻屠子的血海深仇,命人杀尽抓获的符氏宗亲,又下令军士挖开早已匆忙下葬的秦帝陵墓,然后打开棺椁,亲自将秦帝的尸体鞭打100余次。慕容宏还嫌不够解恨,亲自用燕帝赏赐给他的黄金宝剑割下秦帝的首级,命人用精致的木匣子装起来,送往邺城领功请赏,好在燕帝面前炫耀一番。 投降的人一旦没有多大的利用价值,便是死路一条。呼延秀坚守潼关,曾打得慕容宏狼狈不堪,火师鼎依然推荐呼延秀,慕容宏认为火师鼎心胸开阔,遂不计前嫌,任命呼延秀为将军。赫连山有盖世功勋,更不用说了,慕容宏要重用他。火师鼎便是这条规则坚定的执行者,只要是能利用的人,定要百般拉拢。 慕容宏欲赦免娄奋强,火师鼎劝谏道:“太子殿下,娄奋强身为关中监国,位同秦王,作恶多端,应当诛戮,方能上应天心,下顺民意。” 娄奋强吓得魂不附体,哀求道:“罪臣虽有罪过,但愿竭心尽力服侍殿下,将功补过,乞望殿下饶罪臣一命。” 娄奋强身为秦国尚书令,为秦帝办了不少事,有些才干,慕容宏也打算利用此人,遂向火师鼎微笑道:“先生,娄奋强是一位难得的人才。本宫欲替父皇一统天下,正是用人之际,留下此人为本宫效力吧。” 慕容宏以商量的语气,请火师鼎放过娄奋强,娄奋强才知火师鼎在慕容宏心目中占有举足轻重的份量。娄奋强转过身子,十分谦卑地跪在火师鼎面前,叩了一次又一次头,凄声道:“罪人无意冒犯将军,悔恨不已,愿意接受将军任何责罚。请将军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饶了罪人小命。” 火师鼎无动于衷,转过身去,面对慕容宏,正色道:“娄奋强只不过是佞幸小人,贪财好利,把持朝政,专从投机钻营之事,怙恶不悛。秦王之所以败亡,几乎由此人所致。留下此贼,日后定为大燕之祸。前车之鉴,请殿下三思。” 娄奋强恐慌不已,但是神志较为清晰,只有慕容宏掌握其生杀大权,只能靠打动慕容宏,兴许能逃过一劫。为求保命,他死劲地往地板上磕头,虽然头皮厚,但也经不起轮番撞击,地上淌了一堆血。他乞求道:“罪臣瞻仰大燕皇帝陛下圣德已久,倾心太子殿下的贤明仁孝,又知殿下礼贤下士,久思归从明主,以定天下。秦王骄纵狂悖,凶恶暴虐,人神共愤,天理不容,罪臣在内助其原形毕露,大失民心,殿下在外亲率仁义之师,剪灭暴主。如此里应外合,殿下轻易平定关中,于大燕有功。罪人甘愿背负戕害秦主的罪名,成全殿下英明,别无他求,只求庇护妻儿,终老天年。请殿下放罪臣回乡养老,罪臣感激不尽。” 娄奋强如此谦卑求命,慕容宏心肠一软,一时难以决断,想到赫连山是其同僚,遂看着赫连山一眼,慢慢道:“赫连将军,你怎么看待此事?” 赫连山恭敬地跪在慕容宏面前,柔声道:“罪臣愚钝,只善杀伐,不善定夺是非功过,请殿下恕罪。” 娄奋强同赫连山没多大的过节,至少在明面上还是相安无事,原本指望赫连山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为其请求,没想到赫连山竟如此冷漠,全无兔死狐悲之感,居然置身事外,不由得心寒了大半截。 慕容宏将目光移向呼延秀,道:“呼延将军有何看法?” 娄奋强曾在秦帝面前说过几句好话,不过呼延秀心里明白,这未必是其真心实意。现如今,赫连山不愿为娄奋强求情,呼延秀深知自己一个降将,不能因此事得罪火师鼎,便恭声道:“罪臣不敢偏私,请殿下定夺。” “如此奸佞之徒,留之何用?”无人为娄奋强求情,慕容宏铁下心来,脸一沉,下令道,“来人,将罪人娄奋强拖下去,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娄奋强吓得半死,但是不甘心,声嘶力竭喊道:“太子殿下,罪臣曾忤逆火将军,火将军便对罪臣怀恨在心,此人心胸狭小,请殿下明鉴。” 娄奋强所指忤逆火师鼎之事是指火师鼎说亲时,娄奋强为满足秦帝狂妄自大的虚荣心而恫吓火师鼎,吓得火师鼎担心性命不保。火师鼎对此刻骨铭心,怎能不记恨娄奋强。娄奋强年老体迈,不知还能活几年,若是还有利用价值,火师鼎或许会留其性命。可是,火师鼎从娄奋强身上找不到半点可以利用的价值,就选择痛下杀心。 当然,慕容宏并不相信娄奋强,认为他死到临头,还想咬心腹谋士一口,不由得大怒道:“此贼罪孽深重,灭其三族。” 一群军士将娄奋强拖往殿外,娄奋强深知死因,任旧高呼“冤枉”,反而连累宗亲。刽子手手起刀落,娄奋强身首异处,这便是这位靠口舌取宠之人的下场。 正当长安城内乱作一团,潼关到长安沿路上各个关卡的秦军将士们不战而逃,百姓们拖家带口,纷纷向关外逃窜。纪蕙兰遣散家仆,带着纪宛如向逃往潼关,百合抱着路衡逃往华阴老家。 在这茫茫人海之中,纪蕙兰与纪宛如遇人就挨个求问,还是没有打探到木无愧的下落。一路上,燕军士兵追杀逃亡的老百姓,纪蕙兰杀死了不少行凶作恶的燕军将士,但是无法阻拦燕军将士们的兽行。大路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燕军将士,如同滚滚洪流,涌向长安。纪蕙兰和纪宛如乔装打扮,好不容易赶到潼关,却发现潼关早已被燕军占领,关内尚有不少未来得及处理的尸体。两人焦急万分,寻遍所有尸体,还是找不到木无愧。纪蕙兰隐隐约约地担心儿子战死在沙场,无法忍受再次遭受丧子之痛,泪出痛肠,双颊红肿一片。她们来到一个僻静的树荫下,又忍不住抱头痛哭。 纪蕙兰声泪俱下,泪水沾湿衣襟,“师兄不幸蒙难,无悔也被火师鼎那奸人所害,我怎么这么命苦呀。宛如,要是没了无愧,我该怎么活呀!要是无愧不再的话,我就不想活啦!” 纪宛如也是哭得眼圈红红的,赶紧劝慰道:“娘,无愧哥哥不会有事的。他向来机灵,懂得保护自己,不像大哥那么莽撞。只要继续找,肯定能找到无愧哥哥。” 纪蕙兰又失声痛苦起来,“潼关城都找遍了,我们还能上哪里去找?” 纪宛如噙着泪水道:“无愧哥哥肯定想念我们,他很可能回长安找我们。” 经纪宛如这么一说,纪蕙兰感觉眼前一亮,尚抱有一丝幻想,“对呀。宛如,不管怎么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还是回一趟长安。” “娘,要不现在就启程。宛如盼着早一点见到无愧哥哥。” 两人一路奔波,赶到长安春明门附近。门前卫士都是身穿绛蓝色兵服的燕军士兵,正在严密盘查过往行人。纪蕙兰意识到长安早已被占领,而且进城要比出城容易。幸好在天黑之前赶到长安,否则大门紧闭,无法进城。两人跑到大路旁林荫下一间茅房,脱下光鲜的外衣,换上深灰色的粗麻布衣,带上头巾,以免引起守门燕军士兵的注意。两人以母女的身份,来到门卫处接受检查。守门卫士盘查两人时,仔细查看她们的装扮和随身携带的包裹,再命令她们摘下头巾,只见这一老一少灰头土脸的模样,倒看不出一点贵人形象。两人肩上各挎一个粗棉布袋子,里面除了衣服和干粮,别无他物。卫士们二话没说,挥手示意,两人遂一前一后,进入城内。 夜幕降临,长安城内不复往日歌舞升平、繁华喧闹的盛景,到处尽是一片死气沉沉的荒凉景象。除了偶尔看到的一队巡逻的卫兵,街上早已人烟罕至,惟能看到凋零残败的落叶横七竖八地躺在路上。如今,街上看不到往日开张的店铺,所有的店铺早已被哄抢而光,店铺大门支离破碎,就连店内桌椅、柜子等也无法幸免,散架而四零八乱。 两人决定找一个偏僻幽静的店铺住下,待至天明打探木无愧的下落。他们来到太华门附近的一处破烂不堪的店铺,这家店铺早已体无完肤,屋檐上的不少红瓦掉落到地上,店内地上到处都是碎片和胡乱躺着的木板。两人走进内室,内室里面也是脏乱不堪,幸好一张小床尚是完好,但是只剩下床架子和床板,棉絮、棉被之类的东西早已被卷走。两人胡乱地吃点干粮,总算能填饱肚子,然后依偎坐在床板上,斜靠在墙上。 一阵冷瑟瑟的秋风迎面扑来,纪蕙兰不停地打哆嗦,把纪宛如抱得更紧。无奈夜深,内室破烂的小门根本挡不住外面汹涌的寒风,凛冽的寒风把她们逼到墙角,她们还是感受到一股钻心的冰冷。两人只得打开包裹,用衣服来裹住身子。纪宛如明显感受到纪蕙兰比她怕冷,遂将盖在自己身上的衣服,盖在纪蕙兰的身上,再紧紧抱住纪蕙兰,以此互相取暖。 纪蕙兰醒得早,好不容易撑到天亮,纪宛如还在熟睡。纪蕙兰一只冰凉的纤纤细手悄悄地抚摸在纪宛如被寒风吹散的乌黑秀发。望着纪宛如通红的双颊,纪蕙兰眼眶有些湿润,忍不住轻抚纪宛如稚嫩的脸颊。她怕惊醒纪宛如,故而迅速将手移开,搭在纪宛如的背上。两人患难与共,这般心心相照,互相提携,胜过寻常母女。 遭受丧夫丧子之痛的女人,更需要一位贤惠孝顺的儿媳妇来弥补后半生的缺憾。如今,纪蕙兰指望着尽快找到心肝宝贝儿子,好让儿子跟这位女儿兼准媳妇成亲,等着她们俩延续木氏香火。纪蕙兰想象着儿子和纪宛如成亲的场景,嘴角还流露出一丝笑容。她幻想纪宛如为她生下一个又白又胖的孙子,体会那种怀抱孙子,看着孙子含糖弄怡的幸福生活。然而,木无悔和珑佳公主成亲的那一幕,把她引向痛苦的深渊。她再也无法忍受失去儿子的痛苦,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反而将纪宛如抱得更紧。纪宛如感觉身子紧紧的,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眸,纪蕙兰一脸异常痛苦的表情吓得她一跳。 纪宛如揉了两下眼睛,一种略带的眼神看着纪蕙兰,“娘,你不舒服么?” 纪蕙兰这才缓过神来,意识到纪宛如看到她那痛苦的表情,遂强作欢颜,“没事。只是刚才想到师兄和无悔,心里难过。” “哦。他们都已逝去,想也没用,不如想想无愧哥哥,娘许会高兴一点。”纪宛如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依偎在纪蕙兰的怀里。 纪蕙兰叹了一口气,“是呀。只不过还不知道无愧在不在这个世上。” “无愧哥哥吉人自有天相。只要娘还在,无愧哥哥肯定会想念娘,也不敢舍娘而去。” “宛如,你是个好孩子,有你的陪伴,我总算挺过来了。只是这段日子无愧不在,可苦了你。” “宛如跟娘感同身受,都盼着尽快找到无愧哥哥。” “是呀,这段日子,我心如刀割,你何尝不是呢。”纪蕙兰眼中闪着泪光,深情看着宛如。 “娘,我们赶紧去找无愧哥哥。想必哥哥在火师鼎的手上,我们不能让哥哥多遭受一日的痛苦。” 坐了一个晚上,纪蕙兰感觉腰部发疼,轻轻推开纪宛如,站起身来,“宛如,你猜猜看,如果无愧还在的话,他们会把无愧藏在什么地方?” 纪宛如也缓缓站起来,陷入深思,半晌之后,朱唇方启:“他们应该会把哥哥关在廷尉司大牢,抑或某个暗牢里。” 纪蕙兰对火师鼎的手段最了解不过了,凄声道:“凭火师鼎的手段,要么早就害死无愧,断然不会将无愧关在大牢里。” “或许哥哥对他们来说还有用处。” “能什么用处?” 纪宛如凝神深思半晌,方道:“难道想引诱我们出现?” 纪蕙兰眸子发亮,仿佛看到了希望,“这样的话,他们定会把无愧放在一个显眼的地方。” “在京城里,木府是我们的家,最熟悉不过了。” 纪蕙兰隐隐约约地感受到儿子离他不远,“对,他们定会把无愧放在府里,然后引诱我们去找。” “可是,他们不会让我们轻松救出无愧哥哥。” “我管不了这么多,先去看看再说。” 纪宛如轻轻地取出一块小米煎饼,恭恭敬敬地递到道纪蕙兰手里,“娘,多少吃一点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就无愧哥哥。” 纪蕙兰明亮的眸子哭得通红,儿子不在身旁,根本就没有胃口,吃不香,睡不好。她将饼原封不动地塞给纪宛如,“宛如,你饿了,你吃吧,我吃不下去。” 纪宛如声泪俱下,晶莹的泪珠挂在粉嫩的脸上,“娘,为了无愧哥哥,保重身体要紧,您多少要吃一点。” 纪宛如小心翼翼将饼塞到纪蕙兰嘴唇旁,纪蕙兰艰难地轻咬一口,纪宛如看着纪蕙兰,唇边露出一丝笑意。纪蕙兰强忍泪水,又咬了一口,“孩子,你也饿了,吃吧。” “宛如不饿。” “你怎么会不饿呢?我指望着你为木家添一名男丁。要是无愧知道了,定会责备是我这个做娘的让媳妇饿坏了身子。” “嗯。”纪宛如脸上笑意渐浓,准备从布袋子取出饼来。 “宛如,这块饼太大,我吃不完,你把这吃了吧。”纪蕙兰抓住纪宛如那只柔嫩的纤纤细手,把这块饼撕了一大块给纪宛如,自己只留一小块。 纪宛如接过饼,静静地看着纪蕙兰,疑惑地问:“娘,吃这么一点,宛如不安心。” “放心吧,好孩子,饿了我再吃。如今正值兵荒马乱,好不容易有这点填饱肚子的东西,我真舍不得浪费。”纪蕙兰眼中闪一种喜悦的泪光,“孩子,别看着我,你也赶快吃。” 纪宛如双手捏着硬邦邦的饼,缓缓咬一口,眸子中滴下一滴又一滴亮晶晶的泪水,泪水仿佛浪花一般,滚落到饼上,似乎是为了方便入口而软化饼子。硬如石头的东西被活生生赶进嘴里,一点滋味都没有,纪宛如感觉吃自己根本噎不下去的东西,如同用那绣花针扎自己的牙齿,吃的是心酸与苦楚。但是,为了尽快找到她心爱的木无愧,她必须吃,要拼命地吃,而且要全部吃完,一点不落地吃完,连同泪水一起吞到肚子里。 纪蕙兰咬了两口,儿子时时浮现在脑海中,泪水夺眶而出,实在吃不下去,本想吐取出来。可是,为了尽早找到儿子,她不敢吐出吃进去的东西,使劲地塞到肚子里。 清冷的阳光射进小破门,射到了她们俩红通通的脸蛋上,给她们异常痛苦的表情增添了一份惬意。纪蕙兰虽然吃的少,一副痛苦难耐的样子写在脸上。由于母子情深,吃一口,停一下,却忧虑儿子挨冻受饿。好不容易吞下难吃的饼,纪宛如却干渴难耐,但却比纪蕙兰先吃完。纪宛如一看纪蕙兰就心疼,冲进院子里去找水。 纪宛如四下寻找,好不容易在院子里一处破败的阴暗角落里找到两个小破竹筒。虽是有些破损,但勉强能用。可是,这两个竹筒满是污垢,沾满了灰尘。纪宛如只好拿到附近一条水沟里冲洗,她怕洗得不够干净,又找来一根细麻绳子,将其放入井里,打上两筒水,迅速洗了一顿。她感觉洗干净了,打满两筒水。她料想纪蕙兰一定噎得很难受,顾不上自己先喝,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到纪蕙兰面前。 纪蕙兰的嘴巴不停抽动,一只手捂住嘴巴,神情迷离,脸色苍白。纪宛如将一个较好的竹筒端到纪蕙兰面前,“娘,请喝水。” 纪蕙兰接过水桶,深深地看着纪宛如,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宛如,难为你了。如不是你在我身边陪着,只怕我早就不想活了。” “若不是娘救了宛如,宛如也活不到今日。娘慢着喝,免得呛着。” 纪宛如轻轻抿几口,然后一饮而尽,没有一丁点骨鲠在喉的感觉。纪蕙兰刚喝几口,就被冰冷的井水呛住,快要吐出正要吞下去的水。纪宛如迅速拍拍纪蕙兰的颈背,纪蕙兰勉强噙住水,然后慢慢吞下。纪蕙兰两眼放花,仿佛在鬼门关走一遭,幸好被纪宛如及时拉回来。她平日里喝水用茶都是不慌不忙,细饮慢吞,只是今朝心急,满脑里都是儿子,才致水喝得这么急切。 第六十章 屈身救子 两人迫不及待地赶到木府周围,周遭静悄悄,但是能听到木府院子里有人讲话的声音。纪蕙兰心里一沉,里面定是燕军,火师鼎很可能也在里边。为了眼见为实,两人来到一处偏僻的角落,轻轻地飞到围墙边。纪蕙兰一眼认出那里面全是燕军,院子里的燕军站成两排,木府大门口有卫兵把守,大门口绑着一位燕国囚犯。这位囚犯身穿一副秦国将士穿的破旧不堪的铠甲,低头垂目,一动不动。纪蕙兰仔细打量,发现那位双手反绑的人头发凌乱不堪,恰恰遮住了面部。以纪蕙兰的直觉,无论从哪一部分来看,这个人的模样跟她儿子极为类似。她断定此人定是她儿子木无愧,否则燕军根本不需要把那个人放在大门口,即便不杀的话,收监便是。纪蕙兰从来没有看到儿子遭到如此残暴的虐待,心如刀割,恨不得马上救出儿子。但是,她想到火师鼎早已为她设计好圈套,正等待她往里钻,只要她去救的话,火师鼎立即现身,将她擒拿。可是,她不想让纪宛如白白送死,只得压制住一时冲动的性子。 纪宛如看着遍体鳞伤的那个人,泪流满面,差一点喊出“无愧哥哥”,纪蕙兰以闪电的速度捂住纪宛如的口。纪蕙兰把纪宛如带到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准备交代后事。 “娘,我们怎么救无愧哥哥?”纪宛如声泪俱下,急切地想救出木无愧。 纪蕙兰泪流满面,道:“宛如,光凭你我两人之力,是救不出无愧的。娘不想连累你,想请你去一趟青龙山,请来我爹。” “娘,只要能救出无愧哥哥,宛如不怕死,更何况宛如这条命就是娘的。” “你要听我的。我爹爹纪云峰是青龙教的掌门,你只要说你是我的儿媳妇,他外孙的妻子,他一定来救无愧。” “宛如明白,那娘您呢?” “我不忍心无愧受苦,当然是替换出无愧。” “娘这不是白白送死,宛如岂能独活?” “火师鼎是我师兄,不会对我怎么样。我一定会让他立即放了无愧。到时候,我让无愧到青龙山找你,你们俩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娘怎么办呢?” “我爹会来救我的。” “可是,火师鼎奸诈狡猾,只怕娘受辱,宛如不忍心让娘冒险。 “为了救无愧,我也没办法,做娘的岂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受苦受罪呢。”纪蕙兰热泪盈眶,从怀中摸出一本书,塞给纪宛如,“这是我娘送给我的祖传医术秘笈《本草内经》。此书你也看了不少次,我不忍心青龙山秘籍失传,现在就交给你,你要好好传承我的医术。” 纪宛如泪声泪俱下,迟疑一下,“娘,这本书对于您来说,贵如性命,宛如怎敢收下。” “你已是我的儿媳妇,这本书不交给你,还能交给谁呢?”纪蕙兰紧紧攥住纪宛如的手,滚烫的泪水扑打冰冷的双颊,“莫非你不喜欢无愧,不愿意做我媳妇?” 纪宛如跪在纪蕙兰面前,泪流成河,“自从娘救了宛如那一刻起,宛如就是木家的人,宛如今生非无愧哥哥不嫁。” “好,好孩子,地上冰冷,快起来吧。” “娘。”纪蕙兰扶起纪宛如,宛如失声痛哭起来,“宛如舍不得离开娘。” 纪宛如一头扎进纪蕙兰的怀里,纪蕙兰紧紧搂住纪宛如,泣涕如雨,“娘也舍不得你和无愧。只是,为了你和无愧早一点在一起,我必须要先委屈自己。等我爹救了我,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娘,宛如还是舍不得你。” 纪蕙兰突然摸到纪宛如脖子上戴着的玉牌,疑惑地问:“这是无愧送给你的吗?” “嗯。”纪宛如点点头。 “这枚玉牌是青龙教的教牌。只要你把这枚玉牌递给我爹看,说你是我的媳妇,他一定会收留你和无愧的。” 纪宛如点头示意,纪蕙兰推开纪宛如,把布袋子挎在纪宛如的肩头上,“你快走吧,早点去青龙山,不要耽误时辰。” “娘,我会来救你的。”纪宛如后退几步,给纪蕙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依依不舍地离开纪蕙兰,朝青龙山奔去。 纪蕙兰含着泪水,望着纪宛如消失的背影,转身朝木府奔去。纪蕙兰悄悄地飞到木无愧的身旁,只见儿子在地上动弹不得,身上伤痕累累,神情呆滞,眼眶尽裂,双眼微闭着。纪蕙兰忍不住失声痛哭,解开绳索,一把搂住儿子,木无愧听到他娘的叫声,睁开双眼,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可就是喊不出来,木无愧的穴道分明被点住,纪蕙兰心知肚明,立即替儿子解开穴道,又扶起儿子。纪蕙兰从裙子上撕下一小片布,擦净木无愧脸上斑斑血迹,只见木无愧满脸苍白,奄奄一息,分明遭到一顿毒打。 纪蕙兰从怀中摸出一瓶十花蜂浆丸,取出两粒,塞到木无愧的嘴里。半晌之后,木无愧气色好多了,双脸变得红润起来,脉道也变得畅通。纪蕙兰热泪盈眶,“孩子,好些了吗?” “好多啦,谢谢娘。”木无愧既喜又泣,声音颤抖着,“娘,孩儿想死你了。孩儿朝思暮想,盼着早点见到娘。只要见到娘一面,孩儿就是死也甘心。” 纪蕙兰泪流满满,哽咽着说:“傻儿子,娘怎么会让你死呢。娘整日以泪洗面,生怕永远见不到我的孩儿。” 在暗处守株待兔的燕军悄无声息地钻出来,把纪蕙兰和木无愧围个水泄不通。俄而,赵乾、张离、王屯、林蒙依次鱼贯而出,死死盯着他们一举一动。 木无愧推开纪蕙兰,厉声道:“娘,你快走吧。火师鼎是不会放过孩儿的,孩儿不想连累娘。” “娘怎么忍心抛下你不管呢。要死的话,娘也要陪着你一起死。” 木无愧想起纪宛如,“怎么不见宛如呢?” “娘让她去青龙山,求你外公来救我们。” 火师鼎如同一阵风似的,飘到他们俩跟前。木无愧一见眼前这个面目清秀俊朗,眉宇间有一股阴气,嘴角还挂着一丝讪笑的人,心里直发毛,感到心惊肉跳,便紧紧抱住他娘。 火师鼎冷笑一声,一改平日说话拐弯抹角的方式,直接开门见山,“师妹,别来无恙,只怕师傅性命难保,如何能救得了你和这个小杂种?” 纪蕙兰怒目而视,“我夫君是你师兄,你为何要杀他?我儿无悔跟你不相干,你为什么要杀我儿?无愧心地淳朴,从不过问你我旧事,你为什么把无愧害成这个样子? 火师鼎轻蔑地回应了一声,“师妹,若是留着他们,我怎能跟你在一起?” “你以为你杀了他们,我就愿意依你。” “这个不要紧。只要你在乎这个小杂种,师兄我就不担心你不依我。” “休想。我宁死也不会屈身事贼。” “师妹还是冷静一下为好,多考虑一下,为兄静候师妹佳音。” 木无愧疾言厉色道:“恬不知耻的老东西,娘千万不要答应他。” “傻孩子,娘不会答应他的,就是豁出这条老命,在所不惜。”纪蕙兰微微一震,然后转过头去,脸一沉,满脸怒气,道:“火师鼎,就是焚身碎骨,你也休想我依从你。” 火师鼎阴笑一声,道:“师妹,我怎么舍得你死呢?” “少说风凉话。”纪蕙兰放下木无愧,拔出青龙剑,冲向火师鼎。 纪蕙兰使出浑身解数,猛刺火师鼎,火师鼎赤手空拳,连连避让,众卫士迅速散开。纪蕙兰只会《青龙剑谱》中三层功力,功力尚浅,无法击中火师鼎。火师鼎本来不想恶斗纪蕙兰,怎知纪蕙兰毫不退让,剑式锋芒凌人。他愈发愤怒,在斗至50回合后,使出北冥逍遥掌,一掌将纪蕙兰拍倒。 纪蕙兰翻到在地,佩剑随之飞到一边去。木无愧高喊;“娘,孩儿连累了你。” 纪蕙兰捂住胸口,嘴角流血,但是清醒意识到火师鼎只是稍微使用了两三层内力,若是火师鼎使出浑身解数,纪蕙兰非死即残。 木无愧恐慌万状,冲过去扶起他娘。纪蕙兰含泪道:“无愧,不要管我,你快逃吧。” “孩儿就是死,也不想让娘受到伤害。”木无愧泪流满面,放下他娘,声嘶力竭吼道:“纵使是死,我也拼了这条命。火师鼎,拿命来。” 木无愧捡起那把飞到木府府前道路另一旁柏树下的佩剑,像发了疯似的冲向火师鼎。木无愧连刺火师鼎两次,火师鼎照旧避让。等到木无愧刺第三剑时,火师鼎双眼冒出愤怒的阴光,双掌将木无愧击飞到那颗柏树柏树上,木无愧从树干上滚落下来,遍体鳞伤,满脸是血。 纪蕙兰失声痛哭起来,冲过去抱起木无愧,“无愧,你怎么这么傻呀。娘都不是他的对手,你却跑过去白白受苦。看到你这般伤痕累累的样子,娘痛不欲生。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娘就不活了。” 木无愧凄声道:“孩儿不忍心娘受到奸人欺负。” “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娘都保护不了你,你又怎能保护娘呢。” “娘,奸人肯定不会放过我们。孩儿不想离开娘,要死也要陪娘一起死。” 纪蕙兰点点头,噙住泪水,用裙子擦干木无愧脸上的血迹,紧紧抱住木无愧。火师鼎见他们母子情深,压制不住心中怒火,一脚踢飞木无愧,又冲过去掐住木无愧的喉咙。火师鼎冷笑一声,“师妹,作何打算?” 火师鼎以掐死木无愧来威胁纪蕙兰,纪蕙兰颤声道:“你敢掐死我儿,我当场自尽。” 火师鼎甩开木无愧,冷冷道:“只要师妹活着,我就不会杀他。” 纪蕙兰置之不理,火师鼎向站在一旁的赵乾和王屯使了一个脸色。赵乾和王屯迅速上前,赵乾开口道:“师婶,请回府吧。” 纪蕙兰没有搭理,王屯和张离准备架走纪蕙兰,张离作怒色道:“师母不愿动身,休怪我师兄弟俩无理啦。” 木无愧抱着纪蕙兰,纪蕙兰推开儿子,缓缓站起身来,提起青龙剑,将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木无愧大惊失色,连忙抱住纪蕙兰的大腿,大喊:“娘,不要抛弃孩儿。” 火师鼎见纪蕙兰在脖子上按动利剑,先是一惊,后又有些紧张,担心纪蕙兰真的自行了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青龙剑。火师鼎还是不放心,冲到纪蕙兰背后,只见木无愧还在紧紧抱住纪蕙兰的大腿。火师鼎一脚将木无愧踢到一边去,赵乾与张离迅速上前,将木无愧死死按在地上,防止木无愧趁机偷袭火师鼎。木无愧发出一阵惨叫声,纪蕙兰心如刀割,准备去救木无愧。谁知火师鼎使出《象仪宝典》中噬魂消功掌,双掌顶在纪蕙兰背部,纪蕙兰便动弹不得。半个时辰后,火师鼎察觉到纪蕙兰内力全无,功力完全消失,心满意足地松开双掌。 纪蕙兰挥舞双手,发现功力尽丧,已知这样救出儿子无望,对火师鼎怒目而视,“我答应从你,但是有一个条件。如若不允,我当场撞树自尽。” 火师鼎没想到纪蕙兰还是这般倔强,担心纪蕙兰轻生,由一副阴冷的面孔,变成笑容可掬的样子,“师妹何苦呢,为兄答应你便是。” “只要你放我儿一条生路,我便从你。如若使诈,我当场自尽。” 火师鼎心想木无愧这野小子没什么本事,只爱拈花惹草,成不了大器,却受到纪蕙兰如此垂爱。想到纪蕙兰丧夫失子,只剩下这点血脉,爱木无愧胜过自己的性命,也是可以理解,放了木无愧也无碍大事。于是,火师鼎无暇细想,下令释放木无愧。两人拎起木无愧,将其推到一旁。木无愧不愿离去,声嘶力竭地高喊:“娘,孩儿就是死也不让你委身火师鼎这个奸贼。” 赵乾、张离见状使劲将木无愧往远处赶。火师鼎见纪蕙兰周身有污迹,有碍观瞻,给卫队长陆需下了一道命令,陆需找来八名丫鬟,伺候纪蕙兰沐浴更衣。纪蕙兰本打算不理睬儿子,让他死心离去,可是于心不忍,又跑过去,紧紧握住无愧的双手,“孩子,你不要担心娘,娘自会保护自己。” 木无愧泣涕涟涟,“娘,孩儿舍不得娘。” 纪蕙兰摸了摸木无愧惨白的双颊,又从怀里掏出一盒十花蜂浆丸,塞到木无愧手里,然后对着木无愧的耳朵轻声细语道:“孩子,你去青龙山,让我爹来救我,娘就可以永远与你在一起。她在青龙山等你,你要赶快去找她。” 木无愧心有不甘,攥住纪蕙兰的手不放,失声喊道:“孩儿不想离开娘。”纪蕙兰使劲用力推开木无愧,还是无法挣脱木无愧。如果纪蕙兰功力还在时,只需稍稍用力,便可推开木无愧。可如今,她已是年近不惑之年的女人,虽然风韵犹存,但是力气已远远不及正当青春年少的木无愧。 赵乾和王离双双上前拖走木无愧,木无愧仍在呼喊:“娘,您要好好保重自己,孩儿一定来救您的。” 纪蕙兰看着儿子衣衫褴褛,既饥饿,又疲惫,不免忧伤心疼。她望着儿子远去的身影,失声痛哭起来。她恨恨地向火师鼎请求道:“师兄,请给我儿两件干净的衣服,再给他一些干粮。” 纪蕙兰无奈地请求火师鼎,火师鼎自然兴奋,阴笑道:“只要师妹顺从为兄,所有条件我无不应允。陆需,按照师婶之意办。” “是,师傅。” 陆需命人把一包衣服、几块煎饼丢给木无愧,木无愧朝纪蕙兰的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才离去,纪蕙兰泪如泉涌,直至儿子消失在眼前才肯进木府。 第六十一章 陈年旧账 纪蕙兰思念儿子,整天忧愁神伤,无心妆容。丫鬟们把她打扮得靓丽多姿,她故意毁妆,弄得邋遢不堪,火师鼎气不过责备她几句,她照旧不理。 过了三日,纪蕙兰依旧如故,火师鼎有气无处使,忍无可忍,遂迁怒于丫鬟。火师鼎知道纪蕙兰对丫鬟们多少有一点怜悯之心,安排张离在纪蕙兰面前杖打服侍她的八名丫鬟。纪蕙兰明白火师鼎意图,无心关注丫鬟们的死活,但是又不忍心看到丫鬟在她面前受到杖责,躲到绣房里去。 一群卫兵将丫鬟们围在大堂里,丫鬟们一个个跪在地上颤抖不停,哀声痛哭,向火师鼎求情,火师鼎无动于衷,背对着丫鬟们。张离向来冰冷得像一块石头,分明就是冷血动物,只奉师命,毫无怜香惜玉的感觉,把丫鬟往死里打。这些丫鬟虽然正当妙龄,但是姿容普通,没有部将对她们感兴趣。遭到毒打的丫鬟伏地撕心裂肺地惨叫,遍体鳞伤,浑身是血,最终倒在血泊里。跪在一旁的丫鬟们个个惊恐万状,声嘶力竭地呼喊纪蕙兰救命,惨叫声响彻整个木府。纪蕙兰听到一遍又一遍求救声,终于忍不住,来到大堂,两名丫鬟血肉模糊,惨死在地上。一名丫鬟正打得死去活来,背部的衣服已被打得碎烂,鲜血不仅浸透了衣裳,而且地上淌成血河。眼看快要奄奄一息,这名丫鬟盼来了救星,纪蕙兰上前怒吼道:“住手,不关她们的事,要打就打我。” 张离只得作罢,立在一旁,等待火师鼎的吩咐。火师鼎心想纪蕙兰这么快就心软了,遂奸笑道:“师妹同意打扮了么?” “你们这群野兽,丧尽天良,怎么如此残忍!”纪蕙兰怒斥道,“还不放了她们。” 火师鼎气得两眼射出怒火,但是为了讨纪蕙兰欢心,不得抑制住怒火,陪着笑脸道:“师妹,为了你,我什么都不顾,什么都做得出来。张离,放她们走,找一位郎中替这名丫鬟治一下,将那两具尸体抬走,然后把大厅打扫干净。” 张离立即照办,火师鼎又吩咐四名丫鬟为纪蕙兰梳妆打扮。这些丫鬟个个心惊胆战,将纪蕙兰打扮得俏丽若三春之桃,又一个个跪在纪蕙兰面前,哀求她不要毁妆。纪蕙兰深知火师鼎有的是手段,不想再让这些姑娘为她白白地搭上性命,只得坐在绣床前椅子上,盛装迎接火师鼎的到来。 火师鼎身着一身绛紫色的绫罗袍子,俨然是一位风流倜傥的儒雅绅士。火师鼎跨进纪蕙兰的绣房,4名丫鬟纷纷退出。火师鼎一见纪蕙兰,两眼眯成一条缝,坐在纪蕙兰身旁,纪蕙兰鄙夷地看了火师鼎一眼,连忙移开目光。 火师鼎冷笑道:“师妹本就貌若天仙,何必委屈自己一身惊艳世人的容貌。” 纪蕙兰紧咬嘴唇,满脸怒气道:“我没心思跟你扯这些,你们如此惨无人道,这跟禽兽何异?” 火师鼎微微一怔,狡黠地笑了一声,“当年,师傅丝毫不念师徒之情,狠狠毒打我一顿,几乎丧命。幸亏我苦苦哀求,他才留下我这条性命,又把我赶出师门。师妹,你爹的行为跟禽兽相比怎么样?” 纪蕙兰冷冷地瞟了一眼火师鼎,怒道:“你作孽多端,偷取秘籍,我爹才忍无可忍。” 火师鼎瞳孔微微一缩,眸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寒意,过去在青龙山拜师学艺的经历历历在目,时时浮现在脑海之中,“师妹没觉得师傅偏心偏得太厉害吗?你跟木师安私自逃走,过着逍遥快活的小日子。师傅立金师兄为掌门接班人,却不许我学点武艺么?我就天生这么命苦,什么都不能得到吗?” 纪蕙兰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我爹早就看出你阴狠卑鄙,所以才不愿教你武学精髓。你害得水师兄与土师弟反目成仇,还不肯就此作罢,为什么要害死我夫君和我儿呢?” 火师鼎不禁一笑,“我想得到你,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任何人都阻止不了,包括师父。若不使出一些伎俩,我几时才得到师妹你呢?” 纪蕙兰怒火中烧,怒斥道:“你为什么惨绝人寰,害死我夫君和我儿,连我爹也不肯放过,我就有那么重要吗?世上年轻貌美的女子数不胜数,你却不去寻找,偏要抓着我不放,我有哪一点值得你留恋的?” “明明可以得到手的,却被最敬重的人夺去,谁能忍受得了?我岂肯甘心?”火师鼎脸上肌肉不自禁地抽动了一下,立刻转为笑脸,“师妹息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好。天下俊俏秀丽的姑娘确实不少,但是师妹特有的气质胜过花瓶子千万倍,这就是我钟情于你的原因。” 纪蕙兰不由得怒吼道:“你可以得到我的人,休想得到我的心。” 火师鼎怔怔地抬头,冷笑道:“我自有办法让师妹对我心悦诚服,师妹信么?” “纵然是死,我也不愿相信你。”纪蕙兰双眸通红,苍颜似血。 火师鼎唇边掠过一抹笑意,“难道你就不为你儿无愧着想么?” 纪蕙兰思忖半晌,料想儿子出了潼关,已经逃出龙潭虎穴,这才放下心中的忧虑,冷冷道:“我儿赶去青龙山,定会让我爹爹来收拾你。” 火师鼎冷笑一声,“看来师妹太天真了吧。你爹中了癫痴迷魂散,活死人一个。如若没有解药,三日之内,必死无疑。你还指望他来救你,真是痴人说梦。” 纪蕙兰迟疑一下,深知火师鼎为人诡计多端,连师父也不肯放过,眼眶顿时湿润,徐徐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为何这般歹毒阴狠,要毒害你师傅?” 火师鼎窥视纪蕙兰一眼,估计纪蕙兰伤心透顶,唇边跳起一抹阴寒的笑意,“师妹休要怨我,这是风师弟所为。” 纪蕙兰从未见过什么癫痴迷魂散,《本草内经》也没有这方面的记载,自然不相信火师鼎编造的鬼话,眸中散发出怀疑的光芒,“小师弟为人正直,心胸坦荡,断不会加害我爹。明明是你所为,却要诬陷小师弟。” “师父早就将我赶出青龙山,我与他师徒之情早已断绝。以师傅出神入化的功夫,我纵然有心加害,也没有得手的机会,何况师傅根本不会见我,我也不会自投罗网。”火师鼎轻抿一口酒,料定纪蕙兰不肯相信自己所述,遂娓娓道来,“自从师父把水师兄与土师弟逐出师门以后,他越发偏爱大师兄,只传授大师兄武学秘诀,不曾教我与风师弟半点精髓。不止是我心有不甘,风师弟也恨得咬牙切齿。你是知道的,风师弟平生别无所好,唯有武学秘籍而已。师父将那两本秘笈藏在鬼都不知晓的地方,就连大师兄也不曾透露。风师弟为了逼师傅交出秘笈,一气之下在酒里下了药,师父从此浑身乏力,连走路都不稳,只得卧床。当然,风师弟每隔三日给师傅半颗解药,让其续命。可是,师傅清醒过来,还是倔得很,守口如瓶。风师弟忍无可忍,气得施加拳脚,可师父宁死不从,风师弟只好喂半颗癫痴迷魂散,让他受尽折磨,直至交出秘籍为止。” 纪蕙兰微微一怔,眼泪夺眶而出,但是还是有些疑惑,“难道大师兄见我爹折磨成这个样子,无动于衷,坐视不管吗?” 火师鼎讪笑一声,“难道师妹不知金师兄是一位勇而无谋的武夫么?他徒有一身武艺,四肢发达,向来头脑简单,怎会看出风师弟在师父身上做了手脚。” “大师兄虽然为人木讷实诚,但是尊师重道,胜过你与小师弟千万倍。难道大师兄不知道替师父请大夫么?” “金师兄不过是一块朽木而已,尊师重道又能如何?师妹先别急着替金师兄说好话。师父早有把师妹许配给他之意,而师母却打算促成你与三师兄。只可惜机缘不凑巧,师父赶走三师兄,原以为你会对三师兄死心,可师妹你宁死不从,偏偏委屈自己,与你不喜欢的木师安私自逃出青龙山。”火师鼎冷笑一声,一饮而尽,“你与木师安出走后,师娘忧愤成疾,一病不起,以致郁郁而终。师傅因你离去,又遇到师娘猝然去世,伤心欲绝,整日借酒浇愁,这就给风师弟提供了下手的机会。风师弟请来一位郎中,这位郎中按照风师弟的意思,声称师傅因师娘去逝,忧心过度,遂成疯癫之态,已无药可救,金师兄自然对此深信不疑。何况,金师兄对你也有怨言。” 纪蕙兰见火师鼎说得条理清晰,不似杜撰的,不禁潸然泪下,“小师弟从哪里弄来癫痴迷魂散?难道是你给他的。” 火师鼎见纪蕙兰哭得满脸通红,赶紧安慰,又为纪蕙兰斟满一杯酒,“师妹,不要哭了,以免哭坏身子。都怪为兄尽提些伤心往事。师妹,来饮一杯。” 纪蕙兰不予理睬,只顾哭泣。火师鼎命丫鬟取来手帕,准备献殷勤,亲自为纪蕙兰擦拭眼泪。此举令纪蕙兰对他更加反感与厌恶,纪蕙兰自然不让火师鼎为她效劳,趁机抢过手帕,亲自擦拭眼泪。 火师鼎淡然一笑,“师妹也就对了嘛。师妹怨我也罢,保重身子要紧。” 纪蕙兰柳眉一挑,“再问你一句,癫痴迷魂散是你的杰作吧。” “为兄跟你直说了。土师弟最好道家方术,炼丹可是他的最爱。癫痴迷魂散是由蜈蚣粉、蝎子粉和金刚石粉混合,再放入炼丹炉里炼制,然后倒入雄黄酒中,这样便可制成。” 火师鼎回眸扫视纪蕙兰,纪蕙兰的双眸虽然有些湿润,但是现在已变得清澈明亮,双颊亦变得红润,如同成熟的蜜桃,不似刚才那般红通通的。 纪蕙兰不由心生怒气,道:“土师道为什么要与风师云合伙谋害我爹?” 火师鼎阴笑道:“师父把土师弟扫出青龙山后,土师弟万念俱灰,看破红尘,跑到南徐州朱雀宫做了道士。师妹拒绝土师弟,与木师安逍遥快活去了,土师弟更加恼怒,下定决心要报复,但是苦于找不到你与木师安的藏身之所。后来,土师弟得知木师安成了秦王的心腹爱将,又以‘武魁’称雄于西秦。土师弟明白不是木师安的对手,只好对师父下手。可是,风师弟为了秘籍,自然向我救助,我心宽似海,便把这大好机会送给土师弟,土师弟何乐不为,主动向风师弟献上癫痴迷魂散。” “原来是你设计陷害我爹,土师道与风师云只不过是受你摆弄的棋子,充当了谋害我爹的杀手,而你竟是幕后主使。难怪你挑拨水师兄与土师道,然后叫来我爹来收拾他们。如果不是你,水师兄怎会落发为僧,看破红尘?”纪蕙兰恍然大悟,继而含泪骂道,“你们三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连师父都不肯放过,枉为人种。” 火师鼎眉睫一跳,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讪笑道:“在为兄眼里,师妹向来是举止文雅、温婉贤淑的姑娘,为何在为兄面前舍弃斯文与礼仪呢?” 纪蕙兰脸一沉,横眉怒目道:“对于温文儒雅之士,我当然以礼待之;对于你这种阴损卑劣的小人,人人得而诛之,岂可开门揖盗?” 火师鼎怔愣一下,冷笑道:“当年得知三师兄去了绝尘寺后,你灰心丧气,木师安抓住我赐给他的机会不放,为你百般献殷勤,终于打动了你。为兄不是成全了你与木师安二十年的鸳鸯么,你为何还是这般怨恨我?” 火师鼎搬弄是非,混淆视听,纪蕙兰按捺不住,不由得大怒道:“你为了一己私欲,明知我看中的是水师兄,并非是木师兄,却活生生地将我与水师兄拆散。我只不过是惑于木师兄一时殷勤而委身于他,但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也未曾对你怀恨在心,你却灭绝人性,害死我夫君与我儿无悔,连我命根子无愧也不肯放过,还在大言不惭。” 火师鼎大笑一声,“既然师妹不喜欢木师安,为兄替你除掉木师安与他的儿子,师妹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纪蕙兰厉声呵斥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纵然不太喜欢,也是二十年的夫妻。无悔虽是木师兄的儿子,但也是我的儿子,杀夫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火师鼎没有怒意,反而嘴角上挂着一丝阴险的笑意,“师妹别急着恨我,你可是攥在我手里,由我来摆布。不过,师妹请放心,我会待师妹胜于木师安。木师安给你什么,我照样给你。木师安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莫说是秦王给你的赏赐,我火师鼎照样能给,我可以让你做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纪蕙兰明白火师鼎要让她做皇后,惊诧道:“你想做天子么?” 火师鼎得意地笑道:“只要我想,没有做不成的难事。区区天下,只要我取,亦能收伏于掌中,莫非师妹不相信我的智计么?” 纪蕙兰鄙夷地怒视火师鼎一眼,“你虽然诡计多端,高深莫测,但是欲壑难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总有一天你会亡于他人之手。” 火师鼎浅啜一口酒,阴笑道;“我虽无天纵之才,略施连环之计,顷刻之间荡平关陇,不用刀剑,足以令刚愎自用、狂妄自大、**凶狠、不可一世的秦王肝胆俱裂,吐血而亡。放眼天下,唯独南晋对抗大燕。不日,待我缓过神来,江南亦唾手可得,何愁不能囊括天下。” 火师鼎越饮越多,已有些醉意,纪蕙兰想到火师鼎一定是喝醉了,才大放厥词,尽说胡话。但是,她猛然想起秦帝,脸色大变,怒道:“大秦皇帝待我木家恩重如山,我自然感激他。可是,符家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暗杀陛下,幸亏他命大,躲过一劫,但是一条胳膊却被奸贼尔朱方给毁掉。然而,你为何不就此罢手,还要毁灭大秦?” 火师鼎冷冷地轻笑一声,“若不踏平西秦,铲除秦王,我岂能得到师妹你呢?” 纪蕙兰想起秦帝遇刺之事,含恨道:“你蛊惑柔然可汗,指使他派遣尔朱方刺杀陛下,可有此事?” 火师鼎微微一怔,没想到纪蕙兰反应如此敏捷,很快唇边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没错,尔朱方是我弟子。我特意训练他为刺客,就是为了行刺秦王。我原以为借助柔然可汗的圣命,骗取秦王的信任,再加上尔朱方精湛的投针技艺,可以当场结果秦王,万万没想到竟只废了他一条胳膊。不过,秦王终究没有逃过我的手掌心。” 火师鼎网罗一批死士,发现柔然武士尔朱方大有可用,收其为门徒。为了加速灭秦进程,火师鼎专门培养尔朱方行刺技术。为了防止中途变卦,火师鼎用了狠招,将尔朱方的父母、妻子和儿女统统骗到邺城软禁起来。他们住在邺城一家豪华宅子中,衣食无忧,尔朱方却对火师鼎感恩戴德。正因为把全家老小捏在手心里,火师鼎不担心尔朱方不死心塌地为其效劳。 燕帝用重金和美女贿赂柔然国主,让其修书遣使去秦国,从而为尔朱方刺杀秦帝创造机会。柔然国主既想得到燕帝的好处,又担心刺杀秦帝不成,招致秦国大军压境,遂不敢轻易接受燕帝美意。在火师鼎的软硬兼施之下,又有燕帝的安全担保,柔然可汗放下心来,答应帮燕帝完成夙愿。火师鼎精挑细选出的10名勇士,供尔朱方驱使。 火师鼎独饮一杯酒,趁机抓住纪蕙兰纤纤玉手,纪蕙兰恼羞成怒,甩开火师鼎那双沾满血腥的手。火师鼎那里肯就此罢手,紧紧攥住不放。纪蕙兰恨不得撕碎眼前这位令其极度厌恶与恶心的男人,可是心有余力不足,只得任其玷污她那双清白的双手。她本想一头撞死在他的面前,以死明志,但是为了获得全部真相,只得选择暂时委屈自己。 火师鼎更加得意,感觉眼前射来万丈耀眼的光芒,照得他浑身轻飘飘的,心里的渴望在急速攀升。于是,他上下仔细打量纪蕙兰,纪蕙兰感觉异常难受,纪蕙兰怒斥道;“你这奸人,卑鄙无耻,毫无人性,迟早会遭到报应的。” 火师鼎双脸顿时绷紧,蹦出铁一般的线条。纪蕙兰对火师鼎恨之入骨,欲起身避开他,反而被拉回座位上。纪蕙兰怒目而视,火师鼎却露出奸邪的笑容,“师妹已经是我的人,想往哪里走?” 纪蕙兰咬紧牙关,恨恨道:“我生是木师安的人,死是火师安的鬼,何曾是你的人,你为何还是这般死皮赖脸?” 火师鼎气得双眸像是各隐藏了一把利剑,恨不得马上刺向纪蕙兰的内心深处。可是,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心中涌起对木师安的深仇大恨,冷笑道:“木师安一介武夫,浪得虚名,还不是命丧我之手。除了武艺稍逊一点,我哪一点比不上木师安?” 纪蕙兰冷冷道:“除了阴险狡诈,心肠歹毒,胜过我夫君千万倍,其余什么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火师鼎讪笑道:“阴险狡诈说好听一点,便是足智多谋,我只不过是计谋超出寻常人士罢了。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木师安之所以死,是因为他优柔寡断,胆小怕事。像他这样的人即便武艺再高强,也难逃受人陷害的命运,我只不过让他提前结束痛苦而已。” 纪蕙兰顿感有些疲倦,不再理睬火师鼎。火师鼎意识到再这样下去,无法让纪蕙兰产生兴趣,斟满一杯酒后,顺势抓起酒杯,往纪蕙兰口里塞。纪蕙兰怒而打翻酒杯,地上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 火师鼎没有发怒,反而阴笑一声,“师妹医技十分了得,我筋骨有些酸疼,请师妹为我捶肩揉背。” 纪蕙兰怒瞪火师鼎一眼,起身离去,火师鼎一把拉住纪蕙兰,“师妹去哪里,不如服侍我。” 纪蕙兰怒骂道:“衣冠禽兽,无耻之徒。” 火师鼎揽住纪蕙兰,强行抱起,丢入绣床之上。纪蕙兰想到儿子已走远,无后顾之忧,不愿被奸人玷污,趁火师鼎剥其衣服时,迅速拔出银簪,刺入颈部。霎时,碧血溅出,顺着她颈部,淌倒床上。火师鼎仿佛骨头从身上抽出,顿时目瞪口呆,怅恨久之,明明要得手时,却又眼睁睁地看着失去她。足足半个时辰后,火师鼎依旧不解恨意,以侍奉纪蕙兰不周,杖杀四名婢女。清醒过来,火师鼎命陆需拖走遗体,埋入星斗山。 第六十二章 落难获救 纪蕙兰宁以死明志,火师鼎恨得咬牙切齿。如今人死灯灭,火师鼎担心木无愧日后找他寻仇,意欲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他命令赵乾、张离、林蒙三人各自带领一批人马,分头寻找木无愧。三支队伍骑上快马,沿着潼关至青州的官道,进行铺地毯式搜寻。 木无愧逃入豫州境内,购得一匹黑马,得知有骑兵追赶,不敢走大道,改走阴平小道,日夜兼程,躲避追捕。三支队伍分头进入山间小路,进行拉网式搜查。木无愧早已人困马乏,前行速度跟不上,三人带领的轻骑兵紧追不舍。木无愧索性下马,赶走瘦弱的黑马,以此吸引追兵的注意力,然后躲入山中。 三人识破木无愧的计策,带领卫士搜山。木无愧不知不觉逃到一座深山之中,可是筋疲力尽,终于倒在草丛中。然而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张离的卫士发现木无愧的踪迹,立即禀报给张离,张离闻讯赶来,将木无愧藏身的大山团团围住。木无愧昏睡了半天,被鸟叫声惊醒。等到睁开双眼,缓缓站起身来时,四面八方传来披荆斩棘的刀剑声。木无愧意识到山穷水尽,无路可逃,但是杀父杀兄不报,死不瞑目。 半个月以来,木无愧风餐露宿,死里逃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报仇雪恨,没想到还是无法逃脱火师鼎的魔掌。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没想到今日的荒山野岭成为葬身之地。他虽然不过16岁,但是脸上早已无往日的娇嫩稚气,原本乌黑的头发,现在已经有些斑白,并且蓬乱不堪。 他明白火师鼎早就可以杀掉他,只是因为她娘还在火师鼎手里,火师鼎才同意放他一条生路。如今,他料想他娘必定不在人世,否则火师鼎不会在这个时候要对他痛下杀手。面对杀父杀母杀兄的血海深仇,木无愧饥肠辘辘,满脸憔悴,还是咬紧牙关,在草丛中匍匐前行。 卫士们迫近木无愧,木无愧插翅难飞,但是心有不甘,怒目而视,高声大喊道:“张离,我木家惨遭你们屠戮,幸亏老天开眼,留我一命,你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 张离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容,道:“你母亲已死,在下奉师父之命,特来擒你。劝你不要做困兽之斗,还是束手就擒,免得惨死在荒山野岭之中。” 木无愧顿时潸然泪下,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仿佛骨头被抽空,整个人软绵绵地支撑不住,双腿不由自主地跪下去。当然,他不是向张离乞命求饶,却是因母亲遇害而肝肠寸断。想到这段时日苦心逃亡,目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报血海深仇,他拧住眉心,立即站起身来,仰天长啸:“苍天无眼,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张离不愿再在这里浪费时间,拔出佩剑,佩剑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剑气逼人。他振臂一呼:“给我上。” 一群卫士们蜂拥而上,猛刺木无愧,木无愧亦拔出青龙剑,双方厮杀在一起。这些卫士都是火师鼎精心培养的玄武山精锐教徒,个个身手都要明显优于燕国精兵,战斗力之强,可想而知。 一位少女与一位青年男子正在山间打猎,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厮杀声。于是,他们循着厮杀声,奔向战斗现场。在一片山间平地处,他们发现一群身着朝廷制服的士兵围剿一名白衣少年。于是,他们俩躲在附近的草丛里,观看他们厮杀。 经过一番厮杀,木无愧杀死杀伤十几名卫士,但是身受创伤十多处,脸上尽是血污,白色的袍子沾满血迹。 少女低声对那位男子说:“白衣少年好可怜,咱们要不要去救他?” 男人脸色一变,“看样子是朝廷官兵追杀白衣少年。我们白虎教从来不涉朝中之事,免得招惹是非。” 少女只默不做声,静观其变。张离在一旁观战,耐心耗尽,亲自上阵,挥剑刺向木无愧,众军士纷纷散开。木无愧深受重创,疲惫不堪,又不是张离的对手,无法招架张离,只得连连后退。 眼看十万火急,再不出手相救,木无愧难逃一死,少女拨开茅草,厉声道:“二师兄,他快要支撑不住了,我们若是不救,他必死无疑。” 男子一把拉住少女,低声劝道:“师妹不可妄动,否则师傅父会责怪我们的。” “二师兄,你胆小怕事,我不怕,就等着我救出他来。”少女睥睨男子一眼,连续放了五支箭,可惜没有射中。 张离料知有人对木无愧伸出援手,加快速度,猛刺木无愧,木无愧抵挡不住,张离一剑刺中木无愧腹部。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少女再放三支箭,一箭命中张离胳膊,张离疼得手发软,利剑从手掌中滑落下来。 少女欲飞出,却被男子一把拉住,男子急言道:“师妹,不要惹是生非,我们白虎山惹不起朝廷。” “胆小如鼠。”少女一把推开男子,拔出佩刀,飞向张离。 张离扫视四周,摸准了箭支射来的方向。少女又放出三支箭,张离躲闪而过,一脚踢翻木无愧,又拔出箭支,一股鲜血蹦出,张离疼得惨叫一声,众军士上前围住木无愧,少女飞过来击杀卫士。张离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位身着猎衣的女孩,便迅速撕下一块布,包住伤口。张离料想她也不过如此,捡起利剑,刺向少女。男子担心少女有危险,纵身一跃,前去解救。 张离挥剑刺向少女,少女连连躲闪。男子飞过来,旋即与张离厮打在一块。木无愧倒地不起,腹部伤口流血不止,一名军士欲结果木无愧,少女一刀砍死那名军士。一众军士上前围住少女,少女几番厮杀,一连砍死十几名军士,其余军士莫不敢上前,只是围而不攻。幸亏及时,张离刺得尚浅,未危及木无愧性命。少女从身上撕下一块布,包扎木无愧伤口。 男子与张离过了二十余招,张离因受箭伤,不敌男子,连连后退。张离一边招架,一边高喊:“足下何人,竟敢与朝廷作对?” 男子不予理睬,频频对张离发动进攻。张离掉转头,飞往山下,军士们见首领率先逃跑,无心应战,纷纷丢盔弃甲。经过此番恶斗,张离率领的50余名军士仅剩十余名。 男子缓缓来到少女身旁,轻声道:“师妹,他怎么样?” 少女蹙眉道:“看样子,他受伤不轻,奄奄一息。赶快把他送回寨中救治,否则他没命了。” 男子面露难色,但也不敢违抗少女的请求,背起木无愧往山上走,少女一路扶着木无愧。 木无愧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安然无恙地躺在床上,身旁站着一排人,一位道骨仙风,面色和蔼的长者坐在床边。木无愧吃惊地问:“这是哪里?” 长者微微笑道:“这是白虎山,小兄弟别怕。” 木无愧和声道:“是你们救了再下吗?” 长者和蔼地答道:“是老朽小女与二弟子洛昆救了你。” 木无愧眼圈湿润,只见面前站立一位亭亭玉立,芬含豆暠,艳若芙蕖的少女,连忙起身致谢。可是,因腹部疼痛,木无愧一时坐不起来,一位面容端庄的中年妇女扶起木无愧,悠然道:“小兄弟,慢着点。你伤得不轻,我们刚才帮你擦了伤口,敷了金疮药,还需要调养一段日子,方能痊愈。” 木无愧柔声道:“多谢尊者,不知如何称呼?” 中年妇女和声道:“你就叫我连夫人就行,这位是我夫君,也是白虎山连教主,那位是我女儿瑾恬。” 木无愧躬身道:“多谢教主、教主夫人、小姐与师兄救命之恩。” 连瑾恬微微笑道:“公子不必客气,我只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紧接着,教主夫人庞氏又介绍了大弟子虞刚、二弟子洛昆、三弟子阎隆、四弟子韩宇、五弟子焦杭等人。木无愧一一向他们致敬,那些弟子向木无愧回礼。 教主夫人眉头凝重,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官军为何追杀你?” 木无悔含泪据实以告,众人闻之愕然,表情不尽相同,但是大多对木无愧不幸的遭遇投来哀婉同情的神色,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阴损卑劣之人。 白虎教教主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老朽家父连赞曾与你外公是故交,但是自从家父去逝后,老朽多年没有与纪掌门交往,对青龙山不甚了解。不过,老朽听闻自从火师鼎投靠洞烛教后不久,洞烛教发生内讧,教主柯正萧惨遭门徒毒手而遇害,教众之间为争夺教主之位而互相殴杀,致使火师鼎得势而独霸玄武山。后来,火师鼎改换门庭,创立玄武教。老朽原以为他一心向道,没想到他不安本分,如此心狠歹毒,同门师兄妹也不肯放过,简直是闻所未闻。” 木无愧凄声道:“奸人火师鼎老奸巨猾,武艺出众,定不会放过再下,再下担心连累教主一门,决定明日下山,前去投靠外公。” 连瑾恬秀眉一挑,急道:“木公子伤势未愈,怎可下山,不如在这里多呆几个月,料想火师鼎不敢来找你寻仇。” 木无愧不动声色,连登和声道:“小兄弟莫要忧虑,老朽与你外公算是有一面之交,你暂且住在白虎山养伤。老朽武艺虽说浅薄,对付火师鼎之流,还是不成问题。等你伤势痊愈后,老朽命人护送你回青龙山。” 木无愧徐徐道:“幸蒙搭救,再下感激不尽。若在白虎山长住,又白吃白喝,再下于心不忍。” 连夫人劝慰道:“木公子,请放心,我白虎山足有80多人,附近有桑田百亩,山上又多奇珍异兽,衣食完全不成问题。你只需待在这间厢房精心养伤便是,其余的都不用考虑。” 连瑾恬附和道:“我娘厨艺不错,梅花玉米糕、红枣桂花酥、荸荠元宵汤圆很好吃的。只要公子留下来尝一口,肯定舍不得走。” 连登夫妇神色未改,女儿对这位蒙冤伤重的少年热情挽留,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大弟子虞刚面有不悦,但是很快转为笑脸。二弟子洛昆始终是严肃的表情,大伙看不清他是高兴,还是不悦?三弟子阎隆一直脸色不太好,四弟子韩宇脸色平静,五弟子焦杭面有喜色。 连夫人斜睨女儿一眼,又转过头来,微微一笑,“瑾恬就是这么心直口快,小兄弟切勿多想。” 木无愧思虑一番,认为连氏一门盛情挽留,自己不好拒绝,何况还需时机调养身子,遂面带难色道:“多谢列位收留再下。只是父母大仇不报,是为不孝,我打算等到康复以后,再行下山。” 连登捋了捋浓密的黑须,和气道:“父母血仇岂能不报,只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木兄弟还需多加锤炼,方能除去火师鼎。如若不嫌弃,老朽愿教你克敌制胜的招数,或许对你有所裨益。” “前辈心意,晚辈心领了,晚辈只好打搅一些时日。” 连夫人笑道:“想必木公子有些饿了吧,我名人给你端些糕点、馍馍来。” 木无愧施礼道:“多谢夫人。” 虞刚上前恭声道:“这等小事不必劳烦师母,徒儿代劳就是。“ 连夫人催促道:“刚儿快去快来,免得饿坏了木公子。” 虞刚像一阵风似得冲出去,不一会儿端来四个嬷嬷,一盘梅花玉米糕、红枣桂花酥和一碗银耳莲子汤。木无愧早就饿得饥肠辘辘,快要流出口水,但是明白今日做客,不可像在自己家里那般胡吃海喝。众人见虞刚三步并两步走过来,纷纷给木无愧腾出一个位置。虞刚小心翼翼地把饭食端至床边一张小桌子上,木无愧缓缓拿起筷子,保持一种优雅的姿态,缓慢用餐。 连夫人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夜幕降临,冷风徐徐吹进来,又觉得一大屋子人盯着木无愧用餐不太妥当,便吩咐道:“时候不早,想必江婶、池婶、汤婶做好了饭菜,我们也去用膳吧。” 虞刚躬身道:“关伯伯已备好饭菜,请师傅、师娘速去用膳。” 众人鱼贯而出,木无愧觉得清静,反倒没有刚才那么拘谨,大口大口地吃完。半个一个时辰后,连夫人安排仆人韩妈妈撤走餐具,木无愧闭上眼睛不久,火师鼎身着鬼魅般的黑黑衣,手持利剑刺向他,他一路狂奔,火师鼎紧追不舍,快要刺中他。木无愧睁开双眸,眼前一片漆黑,但能听到凛冽的寒风呼呼作响。他意识到刚才做了一场噩梦,浑身惊出一声冷汗,这才想到自己已在白虎寨落脚,绷紧的心缓缓舒展开来。他细细感受到这间厢房卧床的舒适,强迫自己暂时忘记火师鼎,因为火师鼎不会这么快就找到白虎山,何况还有连登的庇护,当务之急是保养身体,为日后复仇做准备。 第六十三章 论功行赏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而铲除西秦后,慕容宏有飘飘然之感,不可一世,渐渐地撕开面具,现出原形,顾不上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储君风范,不在乎什么,倒施逆行,全凭心情发泄。 对于已经投降的20多万秦军士兵,征西将军火师鼎担心这些降卒不安此心,将来可能作乱,建议慕容宏效法楚霸王,除掉秦军。慕容宏认为火师鼎言之有理,狠下心来,将手无寸铁的秦国士兵骗至城外一处山谷中,然后全部坑杀。慕容宏惨绝人寰,赫连山与呼延秀等人为求保命,莫不敢言。 对于秦宫中部分金银财宝,慕容宏慕容宏拿出一部分分赏给将士,再私吞一部分,将剩余部分运回邺城,充入国库。慕容宏精挑细选一些秦宫妃嫔与宫女,据为已有。他自然不会放过娇嫩柔美的环璋公主,准备将其充入东宫。他原本打算将丰姿正艳的斛律贵妃献给燕帝,可是考虑到潘贵妃艳冠六宫,燕帝不会多看其两眼,遂将其赠送给火师鼎,以此博取火师鼎对其效死心。火师鼎推却一番,慕容宏执意要送,火师鼎只得笑纳。燕军将领或多或少获赠美姬,余下妃嫔宫女全部载入燕宫。慕容宏征战沙场,既赚取功名,中饱私囊,又邀买人心,众将领自然感恩戴德,慕容宏此举可谓是一举多得。 然而,有得必有失,慕容宏捞取盖世功勋,向燕帝证明了他这位太子智勇兼备,诸皇子无人能及。但是,功高震主,燕帝不会忽视太子给他带来的威胁,自然加倍防范他。 赵乾、张离、林蒙赶回长安,向火师鼎请罪,火师鼎想到木无愧即便死里逃生,暂时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威胁,将他们斥责一番了事。火师鼎从张离口中探得木无愧逃生地点是白虎山,推测出木无愧为白虎教所救,便多了几分坦然。因为木无愧住在那里养伤,是不会跑掉,放一放也不打紧。火师鼎决定先料理眼前事务,而后找准时机,亲上白虎山一趟,秘密处理木无愧,一劳永逸。 慕容宏平定关中后,留下心腹将领东宫卫队长尉迟端镇守长安,控制关中,又命爱将镇北将军公孙廉镇守洛阳,控制洛州。此举巩固胜利果实,防止被别人窃取,火师鼎对此忧心忡忡,担心燕帝对慕容宏心怀怨恨。于是,火师鼎建议慕容宏任命立场中立的将军留守长安与洛阳,慕容宏居功自傲,对火师鼎的提议置之不理,火师鼎亦不敢多劝。 慕容宏率领剩余燕师班师邺城,燕帝出邺城20余里处,迎接慕容宏凯旋归来的队伍。燕帝龙颜大悦,在含元殿宴请文武百官,为太子接风洗尘。 燕帝一脸笑容,首先向太子敬酒,笑道:“西秦乃朕之心腹大患,太子铲除秦国,真是大快人心,朕心甚慰。来,朕敬你一杯。” 慕容宏缓缓起身,一饮而尽,然后躬身道:“扫除暴秦,为父皇分忧,乃儿臣分内职责。” “宏儿,父皇再敬你一杯。”燕帝见太子谦逊,喜上眉梢,“朕赏赐你黄金万两,锦缎千匹,王珠百颗。” “大燕将士浴血奋战,阵亡二十多万,方才平定关中。儿臣以为前线将士人人有功,故不敢受赏,请父皇赏赐前线将士。” “你身为40万大军的统帅,居功至伟,理当接受赏赐,为何拒绝朕呢?” “如若不赏赐将士,儿臣不敢接受。请父皇先赏赐将士们。” “好了,朕定当赏赐他们,你还不接受吗?” “谢父皇。儿臣差一点忘记了,征西将军火师鼎应居首功。若不是火先生连环妙计,只怕破秦无望。” 燕帝捋须笑道:“火爱卿才华横溢,朕自然要重用。朕拜火爱卿为勇武侯,加授幽州司马,赏赐黄金千两,锦缎百匹,南珠十颗。” 幽州由谭王、幽州刺使慕容贾镇守,燕帝明升暗降,大材小用,削弱火师鼎兵权,火师鼎一眼看出燕帝的心思。燕帝表面上一副喜笑的面容,实际上内心深处颇为忌惮太子与他,故而拆开他们,令慕容贾监视他,借此削弱东宫力量。火师鼎顿感失望,但是很快恢复平静,因为他明白,如果此时逆言犯上,只会陷太子于进退两难的境地。来日方长,只要筹谋得当,东山再起的机会还是有的,指不定还会翻盘。 火师鼎立即跪在御前,躬身道:“臣火师鼎叩谢天恩。” 燕帝满脸喜色,没想到火师鼎这般识大体,便安慰道:“火爱卿神机妙算,除掉木家,助太子平定暴秦,真不愧为麒麟之才。朕深爱爱卿之才,视爱卿为心腹。只是幽州时发暴乱,谭王力不从心,还需爱卿辅佐。待至幽州平复无虞,朕定当调爱卿回京,重用爱卿。” 幽州向来盗贼猖狂,山贼打家劫舍,官府前来围剿,他们窜逃至深山密林之中,官军亦无可奈何。谭王贪财好色,巧取豪夺,地方官吏迎合上意,纷纷投其所好,谄颜献媚,多行不法之事,引得民怨沸腾,暴动频发,燕帝为此大费苦心。火师鼎横空出世,才华盖世,剿灭燕帝宿敌,燕帝正好利用火师鼎辅佐谭王,镇压地方叛乱,又能打压东宫,一举两得,燕帝暗自高兴。 火师鼎躬身道:“多谢陛下体谅,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心腹谋士被活生生支走,慕容宏气得两眼发愣,燕帝见其神色不对劲,询问道:“太子有何异议?” 火师鼎一直向慕容宏使眼色,慕容宏环顾四周,意识到草率鲁莽,几误大事,遂强作镇定道:“儿臣一时失态,望父皇赎罪。” 燕帝皱眉道:“既是如此,太子为何不接受赏赐?” 慕容宏躬身道:“儿臣多谢父皇厚恩。” 燕帝笑道:“对于灭秦诸将,朕自有安排,等到歌舞酒乐完毕,朕一应封赏他们。” 慕容宏明白火师鼎的眼神告诉他要隐忍不发,从长计议,才有机会重整旗鼓。于是,他马上举起酒杯,温言道:“儿臣敬父皇一杯。” 太子总算顾全大局,燕帝悬在心中的疙瘩缓缓消退。燕帝微微笑道:“太子此次辛苦了,你我父子好久没有开怀畅饮,今日一醉方休。” 燕帝一饮而尽,内侍太监斟满一杯酒,燕帝笑道:“宏儿,你为朕铲除宿敌暴秦,功高至伟,朕再敬你一杯。” “儿臣全赖父皇指点有方,才一举致胜,荡平关中。”慕容宏柔声道,又一饮而尽。 向燕帝敬完酒后,满朝文武纷纷慕容宏敬酒,祝贺太子大胜归来。俄而,鼓乐声起,一群美人鱼贯而入。众人定睛一看,正是潘贵妃率领十几名舞女前来助兴。她们都身穿修长的舞衣,长袖飘飘,踏着节拍,翩翩起舞,个个纤足生莲,罗衫云袖,如同柔软的舞衣,舞步轻盈韵味十足。这正是潘贵妃前段日子静心排演的《霓裳羽衣舞》,燕帝不时浅酌一口酒,眼睛眯成一条缝。众人只觉得暗香浮动,酒未沾唇人已醉。可是,慕容宏满脸苦涩,根本无心欣赏优美的舞蹈。他满脑子寻思留住火师鼎,插手军务,恢复实力。倒是火师鼎脸色平静如水,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看的看,一副宠辱不惊,闲看风云变幻。 舞毕后,潘贵妃带领舞女散去。酒过三巡,宰相宇文融首先站出来,道:“陛下天威震于四海,太子扫平西秦,功德无量,扬我鲜卑人莫大荣耀。放眼天下,唯有南晋、北凉、代国未平。以陛下之神威,天下必归于我大燕。然南晋为我大燕障碍,实为罪魁祸首,必当先除之,天下方可平定。” 宇文融一番慷慨陈词,勾起燕帝对20多年以前往事的回忆。燕帝因那一次伐晋失利,遭到先帝一顿痛斥。幸好他当时机智,勇于承认错误,哀婉凄切的言辞打动了先帝,才使先帝没有废掉他东宫之位。日后,燕帝勤修德政,谦逊忍让,使先帝打消了对他的疑虑,才巩固了东宫储位。燕帝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想借士气高涨之时,一举踏平江南,以雪昔日之耻。 燕帝一改怒颜,略微一笑,道:“朕日夜盼着荡平南蛮,只是苦于没有合适时机。如今,大燕国富民强,士气正旺,是时候征伐蛮夷。哪一位卿家愿助朕伐晋?” 虽知晋军水师战力天下第一,又有长江天险,但有智谋无双的火师鼎倾力辅佐,慕容宏感觉重掌兵柄的机会来了,朗声道:“方今天下,可虑者唯南朝。儿臣愿领兵征讨南晋,助父皇一统天下。” 大将军屈突晋进言道:“长江天险可抵挡百万大军,我军伐秦折损不少人马粮草,尚需时日才能恢复战力,仓促伐晋实为下策,臣认为不妥。” 燕帝眉头一皱,“朕该当如何?” 屈突晋温言道:“凉代两国弱小,待至明年秋收之后,陛下可择良将,各个击破,收伏两国。” 慕容宏正色道:“父皇,北凉有些遥远,代国位于大燕北垂,越过幽州便可征伐。况且,代王阴险无耻,趁大燕与西秦鏖战之机,窃取并州,实为可恨。儿臣不才,愿替父皇剿灭代夷。” 燕帝怔愣一下,而后陷入深思。宇文融认为燕帝正在犹豫,便站出来力挺太子,道:“太子机智善战,攻破代国轻而易举。陛下宜应速战速决,减少将士伤亡,可谓一举两得。臣以为由太子征伐,最合适不过。” 燕帝缓过神来,慢慢道:“东宫储君应多读诗书,学***之道。至于战场杀伐之事,由良将代劳即可。太子劳苦功高,又受战伤,朕担心太子遭遇不测,于心不忍。” 慕容宏以为有丞相力挺,燕帝就会准许他出征,没想到燕帝已经对他起防备之心,担心他功高震主,威胁皇权。慕容宏如坐针毡,担心储位不保。他想到自己处境危险,逆言犯上只会招致祸患,只能以退为进,谦逊忍让,方能避祸。 独孤百胜认为效忠的时机已到,奏道:“陛下,臣愿替陛下剿灭代夷。” 燕帝眉开眼笑,道:“独孤爱卿此次伐秦功勋卓著,朕心甚慰,朕擢升你为冠军将军,加封为东乡侯。朕命你择日统帅20万大军,收复并州,攻伐代地。” “臣叩谢天恩。”独孤百胜喜不自禁。 燕帝厚此薄彼,防范心太强,慕容宏忧虑遭遇不测,愈加恐慌,扑通一声跪倒在燕帝跟前,抱住燕帝大腿,痛哭流涕道:“一年多来,儿臣朝思暮想,想见母后一面,请父皇恩准。” 满朝文武见太子如此孝顺,纷纷发出啧啧称赞的声音,有人甚至感动流泪。宇文融眼圈浸湿,奏道:“太子伐秦乃是将功补过,替皇后娘娘恕罪。此仁孝之举感天动地,犬子若有太子殿下孝心之万一,臣死而无憾。” 众臣纷纷附和道:“是呀,陛下。太子不愧为天下孝子楷模。” “太子之举,真乃大孝。朕有这样孝顺的儿子,何愁天下不归与大燕。”燕帝抚摸太子的后脑勺,得意地笑道:“从今日起,皇后不再禁足,与贵妃共同打理后宫事宜,你可随时看望你母亲。” 太子慕容宏声音顿时变得明快,道:“多谢父皇恩准,儿臣这就去探望母后。” “去吧。”燕帝嘴角挂满笑容。 北凉皇帝因陇右为木师安所夺,对秦帝十分惧怕,担心秦国吞并凉国,遂将及笄之年的爱女明丽公主嫁给燕国皇帝慕容灿。燕凉两国结为秦晋之好,凉国便有了燕帝撑腰,终于保住了北凉社稷。秦帝因燕国铁骑天下无敌,对燕帝颇为忌惮,担心腹背受敌,只得忍住兼并北凉的野心。秦国兵强马壮,猛将如云,燕帝也不敢打秦国的注意,三国之间在很长一段时间维持一种微妙平衡关系。 曾几何时,燕国皇后张氏独宠六宫3年,后宫三千佳丽无人敢与之争宠斗艳。明丽公主风姿卓韵,艳压燕国严皇后和其他宫妃,燕帝如获至宝,当即封明丽公主为张贵妃。从此,严皇后受到冷落,张贵妃独宠后宫。 谁知仅仅过了一年,张贵妃凭借倾国倾城的容貌,以及为燕帝诞下皇四子慕容宏,一举取代嚣张跋扈的严皇后,严皇后随之被贬为严贵妃。不幸的事情接踵而来,严皇后的儿子,也就是太子慕容盛被废为辽王,皇四子慕容宏正式正位东宫。燕帝将辽王的封地定在燕帝祖先龙兴之地关外辽东。这位皇长子慕容盛只得在远离邺都的遥远荒蛮之地谒守荒蛮的祖宗之地。严贵妃之父,陵国侯兼国舅严炳不堪轮番打击,一病卧床不起。三天之后,严国舅一命呜呼。严贵妃宗亲彻底从朝中清除,严贵妃失去所有依靠,形影相吊,宫前门可罗雀,燕帝不再问津。几年后,严贵妃形容直线枯萎。再过一年,严贵妃香消玉殒,郁郁而终。 张皇后年过四旬,本是艳冠后宫的宠后,皮肤保养得细腻白皙,衣着华美,妆容精致,依然有倾国倾城的余韵。然而,岁月不饶人,她也经不起岁月的洗礼,眉梢眼角处悄然无息地爬上了的细纹,尽是时间如刀刻般的痕迹。纵然淡妆浓抹,也挡不住燕帝对她的冷淡。好在太子慕容宏年轻有为,历经二十余年的风风雨雨,依旧屹立不倒。尽管受到了些许疏远,张皇后凭借太子,总算笼住了圣心。 张皇后本可松一口气,怎知燕帝人老心不老,遍访全国,以求天下美色。徐州刺使独孤百胜揣测圣意,在彭城觅得天下绝色潘淑媛。潘淑媛出身卑微,本无名字,小名奴儿。奴儿天性好歌舞,从小就善于唱歌跳舞。 当时,正值天下大乱,群雄割据,燕国与晋国反复争夺徐州。燕帝慕容灿登上大宝之前的几年,徐州复归于燕国。奴儿父亲潘老二本是彭城一家地主家的佃农,常年累月给地主种庄稼。由于徐州土地兼并严重,彭城这户地主家的土地被当地豪强夺取,潘老二因此失去生计,那一年奴儿才13岁。幸亏奴儿在酒楼卖唱,博得酒客们的欢心,父女俩总算可以糊口度日。 彭城太守段彰的三子段纯是一名放荡不羁,不好诗书,专好酒色的年少轻狂子弟。他经常衣冠不整,跟一群市井小儿混迹于彭城各大酒楼和妓馆之中。段彰对此子深恶痛绝,屡次责罚段纯,可段纯恶习不改,段彰亦束手无策,只得听之任之。 一日,段纯带领他的一帮狐朋狗友,在一家酒楼聚众饮酒作乐,碰巧奴儿给他献唱。当时,奴儿身着麻布粗衣,没有余钱用于打扮,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因此很少有人注意她的容貌。然而,段纯被奴儿珠圆玉润的嗓音所吸引,于是仔细打量奴儿,发现奴儿有异色。段纯一阵狂喜,当即甩给潘老二一百两纹银,买下奴儿。潘老二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钱财,一时财迷心窍,毫不犹豫地同意段纯带走奴儿。 奴儿稍作打扮,完全变成一位亭亭玉立、婀娜多姿、美艳胜过天仙的少女。段纯被奴儿迷得神魂颠倒,几乎每天都要欣赏奴儿的天籁之音和千娇百媚的舞姿。从此,段纯不再跟那些酒肉朋友来往,不再留恋酒楼妓馆。奴儿成为段纯专用的歌姬,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富贵生活。潘老二占上了女儿的光,不再为生计而劳碌奔波,从此酒足饭饱。 令段彰感到奇怪,视诗书为敌人的段纯为了迎合奴儿的芳心,竟然主动读起圣贤书,成为一名风度翩翩的儒雅之士,并且学业大有长进。让段彰吃惊的是,段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文才不仅胜过他所有儿子,而且成为彭城名噪一时的大儒。 三年后,奴儿年方二八,为段彰产下一名男孙。视脸面如性命的段彰顾不上名节,被迫同意段纯娶奴儿为妻,并为奴儿取名为淑媛。至此,段纯另立门户,与段彰分家而居。 燕帝费尽心机,下令网罗大燕全境的少女,还是找不到胜过宫中妃妃嫔的妙龄少女。美艳的潘淑媛声名远播彭城,自然也传到徐州刺使独孤百胜的耳朵里。独孤百胜猎艳心切,骑上快马,恨不得长出翅膀,马上飞入段纯家。他亲自登门拜访段家,发现段纯的娇妻胜过月中嫦娥,不由段纯分说,立即将潘淑媛带走,并打算霸占潘淑媛。 当然,段纯不甘心爱妻被夺,苦求其父,以期夺回娇妻。段彰多次前往徐州刺使府,严词要求独孤百胜归还儿媳妇。哪知独孤百胜不仅不归还潘淑媛,反而斥责段彰玩忽懈怠,荒废政务,段彰只得含愤而归。由于独孤百胜是段彰的顶头上司,段彰自知胳膊拧不过大腿,遂写下一份奏折,直达天听,向燕帝告状。 独孤百胜探知段彰向燕帝告发自己,惊恐不已,只好忍痛割爱,一面派人拦截段彰的传送奏折的衙役,一面快马加鞭,亲自将潘淑媛送至邺都,退而以求升官发财。燕帝正因寻觅天下异色无果而苦恼,一见潘淑媛,果然龙颜大悦。独孤百胜盛赞潘淑媛色艺双全,燕帝马上令潘淑媛在御前献舞,引得群臣啧啧称赞。燕帝称赞独孤百胜急天子之所急,为天子分忧,当即授予独孤百胜为正二品的冠军将军。 潘淑媛平生第一次见到天子,疑惧敬畏,自然不敢怠慢。她那欢畅淋漓的舞姿,优美娴熟的动作,千般娇媚姿姿势,那万般变化,一时仿佛孔雀开屏,一时如同莲花绽放,一时好比飞龙穿梭。燕帝顿时迷得神魂颠倒,遂专房独宠潘淑媛。第二天,燕帝直臣、皇后和太子的反对,坚决册封潘淑媛为贵妃。 段彰的奏折延期被送至御前,燕帝阅罢,顿时龙颜震怒,御笔亲批,给段彰安上“玩忽职守,构陷朝廷重臣”的罪名,判令段彰满门抄斩。燕帝异常宠幸潘淑媛,冠军将军独孤百胜又深得燕帝信任,正炙手可热。满朝公卿明知段彰遭受冤情,为求自保,无人敢提出异议。张皇后和太子慕容宏惊恐万状,自然不敢为段彰求情。潘淑媛害怕龙颜大怒,不敢为公公和丈夫求情,只得委身于燕帝。 燕帝对潘贵妃荣宠之极,使得张皇后中宫门可罗雀,张皇后恼怒异常,招来潘贵妃,潘贵妃进入皇后中宫。张皇后怒斥潘贵妃,可潘贵妃据理力争,张皇后气不过了给了张贵妃两个耳光。 潘贵妃娇嫩的双颊被扇得面红耳赤,嘴角流满鲜血,张皇后发泄了怒气,担心潘贵妃去秦帝那里诬告她,一时手足无措。潘贵妃不堪凌辱,迅速冲出皇后宫,张皇后慌乱之中,急令宫娥拦住潘贵妃,谁知宫娥十分惧怕潘贵妃,只是象征性阻拦一下,潘贵妃自然头也不回地直奔燕帝处理政务的龙德殿。 张皇后冷静下来,惊恐不已,迅速招来太子慕容宏,商量对策。太子慕容宏急匆匆赶来皇后玉霄宫,连忙给张皇后请安,又去龙德殿向燕帝请罪。 潘贵妃对张皇后怀恨在心,自然不搭理,遂背对着太子慕容宏。太子慕容宏意识到潘贵妃不肯原谅自己,只好连扇自己8个巴掌,加倍惩罚自己,以示真诚悔罪。太子慕容宏被自己打得满脸通红,满口流血,力度之大,看不出一丁点虚情假意。潘贵妃见此心软,认为太子悔罪真诚,并无半点做作成分,遂平静下来,遂阻止太子自扇耳光。 潘贵妃仔细瞧着太子头上那些银发,足有十几根。可是,太子才不过二十五岁,正当青春年少,黑发却愁白了不少。她想到太子这些年来勤于政务,操劳国事,为燕帝分担了不少忧愁,心生怜悯之心。 一年前,太子慕容宏亲自率军出击叛军,仅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平定青州叛乱,将罪魁祸首枭首示众。燕帝目睹叛军首领首级时,对太子赞赏有加,又赏赐了太子大量的金银财宝。对于这样文武双全的太子,潘贵妃深知燕帝不会轻易废掉,而老皇帝又年事已高,不出几年便是太子践位大宝,她还得为自己找出路。 太子慕容宏敏锐异常,隐隐察觉到潘贵妃对他动了恻隐之心。于是,太子慕容宏微微抬起头来,眼眶湿润,窥视潘贵妃。潘贵妃不敢正视太子,只是从侧面观察太子,发现太子也是情种。她想到燕帝有九个儿子,发现只有皇四子,也就是嫡长子太子慕容宏出类拔萃,仿佛是皇子中最为耀眼的明星。皇长子辽王慕容盛虽有些许才能,但是对燕帝怨气颇深,燕帝早已将其弃置不用。皇二子齐王慕容萧身体羸弱,寿命不长。皇三子鲁王慕容凉沉迷酒色,品行恶劣,不堪大用。皇五子郑王慕容平腿有残疾,无法立为储君。皇六子宋王慕容瞻倾心佛道,不问尘事早已不理国事,终日与僧侣为伍,早就被排除在储君之外。皇七子汉王慕容均天生反应迟钝,难以处理政事,因而与储君之位无缘。皇八子随王慕容腾,也就是太子的胞弟,早有觊觎皇位之心,只因太子能力过强,无法与之比肩,遂被踢出储君人选之外。皇九子陈王慕容桓年少轻狂,放荡不羁,没有半点贤王风范,因此与太子之位沾不上边。 潘贵妃思前想后,认为太子孝顺有加,储君之位无法撼动,登上大宝是迟早的事情。潘贵妃遂向太子暗送秋波,太子慕容宏心领神会,报之以款款深情。潘贵妃内心受到震动,双颊微红,双眸明亮清澈,似乎看到了未来。若燕帝驾崩,太子自然继位为新君,潘贵妃便可得到新君的恩赦。潘贵妃抛去媚眼,两人遂互相窥视,频传蝶意,太子慕容宏乐于长跪不起,潘贵妃甘愿久立于一旁。 燕帝见太子跪地不起,以为潘贵妃不愿原谅太子和张皇后,于是命人去传召张皇后。张皇后自知在劫难逃,不敢不来,跪在御前,痛哭流涕。燕帝变本加厉扇了张皇后8个耳光,打算削去张皇后凤位,将其打入冷宫。慕容宏表情极为哀婉,燕帝不禁为太子心软,潘贵妃只好顺着台阶,劝说燕帝放过张皇后,燕帝认为潘贵妃原谅了张皇后,便减轻了对张皇后的处罚。 张皇后想到太子依然无事,自己总算保住了中宫之位,来日方长,只需耐心等待,等到太子继位,便可复出。虽被燕帝打骂一番,但是张皇后细想一下,还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倒也心甘。她明白小不忍则乱大谋,报仇是迟早的事情,只要等到太子登基,就可亲自手刃潘淑媛,以泄心头之恨。 太子亲自将张皇后送到中宫,张皇后从此受到幽禁,潘贵妃代理皇后之职,掌管六宫。太子慕容宏愈发恐惧,寝食难安。倘若潘贵妃为燕帝产下皇子,慕容宏断定他的储君之位不保,燕帝甚至难容他苟活于世。于是,他修筑黄金台,礼贤下士,捐弃万两黄金,几乎拿出所有俸禄赏赐谋士贤臣。 慕容宏匆匆赶至玉霄宫,只见张皇后在宫内礼佛,口中还在祷念经文。 慕容宏跪于张皇后身后,“儿臣拜见母后。” 张皇后喜出望外,连忙抱住慕容宏,喜极而泣,“皇儿,你怎么来啦?” “一年来,儿臣日夜思念母后,今日特意来看望母后。” “宏儿,赶快回去,以免贱人发现,到那时,你我母子俩可都保不住。” “母后,不用担心,父皇恩准儿臣探望母后,母后从今日起不再幽禁显重宫,母仪天下便是。” “真的吗?为娘不是在做梦吧。” “是真的。儿臣灭掉西秦,父皇特意安排儿臣来见母后。” “皇儿呀,真是难为你啦。为娘日夜想念你,连做梦都盼着见到你,整天以泪洗面。” “儿臣何尝不是,只是母后比一年前憔悴了不少。都怪孩儿无能,未能及时救出母后。” “孩子呀,可别这么说。为娘知道这些年来,为了救本宫,你吃尽了苦头。你看,这脸消瘦了许多。”张皇后抚摸太子的脸,又轻抚太子的头发,“皇儿,你为了本宫,头发斑白了许多。都怪本宫,只顾发泄一时怒火,没有考虑到皇儿,才让皇儿替为娘受了不少罪。” “母后,何必这么讲,现在我们母子俩不是可以在一起了吗?” “宏儿,为娘决定以后处处小心,事事都谦让潘贱人,就盼着你早日登上大统。” “母后,这就对了,孩儿带您去玄武池划船,欣赏漳河美景。” 张皇后挂着一脸幸福的笑容,“还是皇儿有心。” 慕容宏为火师鼎精心打造的豪华府邸早已落成,火师鼎住进府里后,从未出府。慕容宏以为火师鼎留恋新府,不肯外出,或者是为了避嫌,而不去东宫与他议事。可是,慕容宏越等越气愤,担忧火师鼎因惧怕燕帝而抛弃他。因为燕帝规定火师鼎赴幽州上任的日期将近,慕容宏急命已升为白志远去火师鼎府里看个究竟。白志远回到东宫,向慕容宏禀明情况,慕容宏反而忧心忡忡。出乎意料之外,火师鼎前几日好端端的,这几日居然一病不起,神情恍惚,生活难以自理。慕容宏急担心火师鼎因受秦帝打压而抑郁染重疾,于夜深人静的时候带上三名太医,匆匆溜进火府,探望火师鼎。 火师鼎立侍妾裴氏为夫人,斛律氏、汪氏、曾氏与童氏俱为小妾。连日来,五位妻妾轮流照看火师鼎。据裴氏禀报,赵乾请郎中为火师鼎看过病,郎中说是火师鼎因忧心惧怕而患上癫痴症。火师鼎发作时乱吼乱叫,时哭时笑,完全变成疯子。四位妻妾照料他时,也是胆战心惊。由于丧失理智,4位妻妾亲自给火师鼎喂稀饭,助其续命,但还是有稀饭从其嘴角流出。由于赵乾、张离、林蒙与陆需四位弟子轮流在旁悉心照看,4位妻妾才敢照顾火师鼎日常生活起居。 慕容宏脸色为之大变,哀叹这么一位千载难逢的将相谋士就这样没了。但是,他不肯死心,命太医亲自诊治,方可确信火师鼎是否有痊愈的可能。3名太医手忙脚乱,一人施针,一人把脉,另一人观察火师鼎症状。可是,火师鼎依旧熟睡不起,仿佛尸体一般,只不过他身上尚有余温。这三位太医俱是宫中名医翘楚,历来经验丰富,医术高超,在大燕无人能及。一个时辰后,掌事太医摇头叹气地给出诊断的结果,火师鼎不幸罹患罕见癫痴迷魂症,病入膏肓,无药可救。慕容宏原本坐在一旁静静等待,一下子翻倒在地。两位东宫侍卫扶起慕容宏,慕容宏颓废不堪,看样子是经此打击而陷入绝望。 少顷,慕容宏缓过来,挥手示意太医离去。可是,慕容宏不肯死心,亲自查看火师鼎,又触摸火师鼎额头与手腕。一只手突然抓紧慕容宏衣襟,慕容宏吓得大跳,以为火师鼎醒来发癫。火师鼎趁机给慕容宏使了一个眼神,慕容宏凭着往日火师鼎爱使异样眼神来提醒他的直觉,断定火师鼎没有到无法挽救的地步,似是有话想跟他单独谈。 慕容宏命众人全部散去,又令侍卫把守在外把守房门。赵乾忧心劝谏道:“殿下,家师已无回天之命,臣担心家师突发癫狂,恐惊扰殿下,望殿下三思。” 慕容宏正色道:“本宫令你退下,勿复多言。” 赵乾迟疑一下,“殿下……” 慕容宏神色绷紧,立即打断赵乾,“难道要让本宫再重复一遍吗?” 赵乾意识到多嘴,立即退出。慕容宏关好门窗,火师鼎突然坐在床头,活生生地展现在慕容宏眼前。慕容宏大喜过望,快要笑出声来,火师鼎迅速示意慕容宏,慕容宏赶紧捂住嘴巴,以免被外面侍卫听到。 火师鼎披上外衣,带领慕容宏进入密室,密室大门紧紧闩上。 两人相对而坐,慕容宏喜不自禁,“先生诈病,定有情由吧。” 火师鼎徐徐道:“陛下对殿下起疑,臣也牵扯其中。陛下支走臣,不过是想折断殿下的羽翼。不过,臣誓死效忠殿下,其肯弃殿下而去,去效命一位安于现状、目光短浅的谭王呢?” “先生如此忠心本宫,本宫定不会辜负先生诚意。”慕容宏难抑兴奋之情,又百思不得其解,“太医诊断称先生所患绝症,可否属实?” 火师鼎微微笑道:“臣患丙不假,但是臣有解药。倘若无解药,半年之内必死无疑。此症为天下绝症,太医也无此解药。” 慕容宏恍然大悟,“先生使用苦肉计,迷惑父皇,实在是高明。别说先生的爱徒与妻妾信以为真,太医们更是确信无疑,本宫还真的担心先生病危了。如此一病,父皇必然解除先生幽州司马之职,准许先生在府中养病。” 火师鼎讪笑道:“臣只能瞒得陛下一时,只怕过一段时日,臣得回玄武山静养一些时日。” “先生思虑周全。”慕容宏笑了一下,又皱起眉头,“可是,本宫离不开先生呀!倘若没有先生出谋划策,本宫只能困守东宫。” 火师鼎冷笑道:“若是在府里住久了,迟早会露出破绽,臣只得趁早离去。但是,臣不会忘记殿下知遇之恩,臣定会派心腹与东宫接头。殿下若是有急事,可通过飞鸽传书报之于臣,臣定会想方设法为殿下排忧解难。” “如此甚好,有劳先生。”慕容宏不禁大喜,很快面露忧虑神色,“今日父皇召回尉迟端与公孙廉,又命汉王镇守长安,随王镇守洛阳。辽王镇守辽东,齐王镇守青州,郑王镇守兖州,宋王镇守冀州,大燕完全处于父皇掌控之下。本宫原以为孝心打动父皇,谁知没过几日,父皇疑我之心不减反增。本宫悔恨未能听从先生那日的劝告,以致父皇对本宫疑心加重,本宫甚是忧虑,还望先生指点一二。” 火师鼎蹙眉道:“殿下知错能改便是好事。殿下,陛下赏赐了不少将军吧。” “确实不少,父皇加授大将军屈突晋为东平郡公,骠骑将军拓跋列加授为南平侯,赫连山为冠军将军、昭列侯,呼延秀为龙骧将军、高明侯,其余诸将均有不同程度赏赐,本宫就不一一而论。尤为可恨的是独孤百胜,父皇封他为冠军将军,他就忘乎所以,居然跟本宫争功夺利。” 火师鼎若有所思,半晌方道:“殿下切莫心急,不应毛躁,应平心静气,以免乱了方寸。陛下只是疑心殿下,以此警告殿下罢了,暂无废除殿下东宫储位之意。独孤百胜乃是趋炎附势、唯利是图、揣测圣意的势力小人,不足为虑,陛下之所以看重他,不过是借他打压殿下而已。殿下作为储君,独孤百胜心知肚明,他也不敢贸然挤轧殿下。殿下勿要忧心,此人大有可用,可投其所好,必定可以收伏此人。对于那些将领,殿下能拉拢的尽量拉拢,无动于衷,或者骑墙两顾的也不要心怀怨恨。等到合适机会,自必有不少将领效忠殿下。” 慕容宏放下悬在心中的心结,喜道:“先生,本宫能为你做点什么?” 火师鼎阴笑一声,“殿下只需呆在东宫,以观其变即可。臣若有事需求助殿下,臣定会派人禀告殿下。有一点臣不得不提,殿下切不可再造访鄙舍,也不能跟任何人提起此事,以免走漏风声,陛下到时会起疑的。” 慕容宏感觉舒坦多了,“本宫谨记先生肺腑之言。” 火师鼎送走慕容宏后,回到床上继续装病。赵乾、裴氏对慕容宏留在火师鼎卧室内时间过长,颇感吃惊,慕容宏声称近期政务繁忙,再难抽出时间来,便趁此机会想多陪一陪火师鼎。众人深知慕容宏与火师鼎非一般的君臣关心,便对慕容宏之言没什么疑问。 火师鼎上任日期即将来临,燕帝听说他病重了,急忙派遣太医,为其诊治,以确定是否属实,结果太医为燕帝坐实火师鼎的病情。燕帝闷闷不乐,只得解除其幽州司马职务,另遣他人代替。 慕容宏在宫外秘密住所挖了一条直通火府的地道,两人便躲在地道里讨论军国大事。可是,时间一久,难免会露出马脚,火师鼎决定离开邺城,以掩人耳目。赵乾向燕帝上书,请求送走火师鼎,遍访天下,为其寻觅名医。燕帝二话没话,当即批准,火师鼎带领徒弟与妻妾回到玄武山隐居静养。 第六十四章 争风吃醋 木无愧下定决心,发愤图强,勤练武艺,一心只想报仇雪恨。每次用完餐后,他早早地来到后院里,悄悄舞剑,众人明白他报仇心切,并不感到奇怪。 一日,院子中寒风凛冽,木无愧迎风练剑。暖房里一盆火炭正在燃烧,连瑾恬坐在旁边逗鸟。鸟笼里雌雄两只画眉跟着连瑾恬手势的节拍鸣叫,似是美姬歌唱。未几,虞刚偷偷地钻进来,凑到连瑾恬身后,作鸟语道:“小师妹,这是什么?” 连瑾恬受到惊吓,转过头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鸟笼里关着一只鹦鹉。连瑾恬爱理不理道:“你来做甚?” 连瑾恬态度冷漠,虞刚还是笑脸相迎,“这只鹦哥是我前几日从山下买的,特意送给小师妹。” 连瑾恬只顾逗鸟,冷冷道:“我才不稀罕。” 虞刚虽有些失望,但依旧笑道:“这只鹦哥头圆,嘴大,羽毛鲜艳夺目,又会人语,鹦鹉很好玩的,师妹不妨试一下。” 连瑾恬淡淡回应道:“有画眉好玩么?” 虞刚循循善诱,“师妹听说过鹦鹉学舌吧,试一下不就清楚了么?” 连瑾恬看都不肯看虞刚一眼,“你试一句吧。” 虞刚把鹦鹉紧放在画眉鸟笼旁边,对着鹦鹉柔声道:“画眉好可爱。” 鹦鹉跟着叫了一句,连瑾恬乍一听,觉得有点人样,淡淡道:“不过如此罢了。” 虞刚耐心解释道:“师妹有所不知,这只鹦哥可不是寻常的鹦鹉。我在山下一处集市上精挑细选,转了大半天,花了30两银子大价钱才买下。普通鹦哥也就10两银子,莫说身子小,羽毛粗糙,又笨嘴笨舌的。这只鹦哥堪称鹦鹉之王,颇通人性,它还会唱歌。” 经虞刚这么一说,连瑾恬不免有点心动,忍不住抚弄鹦鹉。虞刚一面做出跳动的姿态,一面调笑道:“温暖如春的暖房,可爱的画眉妹妹,哥哥为你唱首歌……” 鹦鹉跟着虞刚的节拍跳起来,还唱着人样的歌儿,连瑾恬感觉虞刚隐喻鹦鹉是他,而画眉是自己,言语过于轻浮,面有不悦,打断虞刚阴阳怪气的歌声,“你这是弄什么?” 虞刚立即打住,微微笑道:“师妹切勿见怪,我在教鹦哥唱歌。只要师妹不嫌弃,等它唱熟了,我让它每天给妹妹唱出天籁之音。” 连瑾恬不屑一顾,“人不人,鬼不鬼的,有什么好听的。” 虞刚意识到连瑾恬在指桑骂槐,不免心生恼怒,但是为了讨取连瑾恬的好感,便强作欢笑道:“师妹若是嫌弃这只鹦哥,我马上为师妹换一只。” 连瑾恬没有不愿搭理虞刚,继续逗弄画眉。突然,一人破门而入,两人凝眸一视,原来是洛昆手持一把刀,急匆匆走过来。虞刚呵斥道:“洛师弟,你这是干什么?吓坏了小师妹,你可没好日子过。” 洛昆绷紧脸道:“师父说过,白虎山两个月之后举行比武大赛,我想陪小师妹练武。” 虞刚脸一沉,正愁没地方出气,便把怒火泼到洛昆身上,“没看到小师妹正忙着吗?你武艺那么精悍,用得着小师妹来教你吗?师父教了你这么多年,你还是这般毛躁,一点规矩都不懂吗?别人不找,偏偏找小师妹,我看你居心不良。” 洛昆遭虞刚劈头盖脸式的怒骂一顿,无言以对,愣了一大半天,才想到自己的武艺比虞刚强,于是正色道:“大师兄要不与我比试一下,如何?” 虞刚早料到洛昆来这一套,愤愤作色道:“谁不知道你武艺最为出众,我比不过你,也没时间与你鬼扯。你没看到我与小师妹逗鸟吗?” 洛昆窝着一肚子怒火,却无处使,只好愣愣地盯着连瑾恬与虞刚。连瑾恬斜睨虞刚一眼,“你干嘛对二师兄凶巴巴的?” 虞刚陪着笑脸道:“师弟搅了师妹的好性子,我是想把他斥走。” 连瑾恬怒道:“谁让你骂他?我看你整天没安好心,吊儿郎当的,看到就心烦。” 虞刚赶紧道歉道:“师妹,我一时没把握分寸,恶语伤了二师弟,请小师妹原谅。” 连瑾恬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闷死了,我正好出去活动筋骨。” 虞刚兴奋道:“要不我与你切磋武艺。” 连瑾恬冷冷道:“就你那点武艺,我还不如找二师兄,或许长进会更大一点。” 作为大师兄,虞刚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受到撕心裂肺般地伤害,而且是当着向来与他为敌的二师弟的面。虞刚羞愧满面,颤声道:“武艺是比二师弟差一点,但是我意志坚定,不怕苦,也不怕累,我会用行动证明给师妹看。等到比武大会,我肯定会超过二师弟。” “等你超过二师兄不知是猴年马月。”连瑾恬冷笑一声,大步流星向罗坤的方向走过去,“二师兄,咱们去切磋一些,我正闷得发慌。” 虞刚看着连瑾恬离去,愤愤不平道:“除了武艺稍逊一点,无论长相、礼仪,还是办事能力,我自认为比二师弟强。” 连瑾恬讥笑道:“你不过是绣花枕头,我可不是以貌取人的,懒得跟你闲扯。” 连瑾恬怒而一个劲儿冲出去,洛昆喜不自禁,憋屈了好一阵子,小师妹这么快就替他出了恶气。洛昆紧跟其后,虞刚心有不甘,尾随而去。 连瑾恬冲到后院,一位身穿夹袄的少年正在寒风中舞剑,不由得眼前一亮。她原本红润的脸颊被这凛冽的寒风冻得煞白,但是钦佩这位少年惊人的毅力。洛昆凑到连瑾恬身旁,慢慢道:“木公子只不过是报仇心切,才会在这大冷天练剑。” 连瑾恬淡淡道:“人家那是知耻而后勇。” “师妹,咱们比试吧。” 连瑾恬喃喃道:“好吧,正好可以暖身子。” 两人各持一把闪闪发亮的白虎刀,在寒风中呼啸而过,旋即展开较量。由于洛昆勤学苦练,刀法精湛,且不说连瑾恬功力不及洛昆,就连心思缜密的大师兄虞刚也逊其三分。在所有连登弟子之中,洛昆武技出类拔群,无人能望其项背。虞刚躲在大树后,看得一清二楚,深知洛昆用心不纯,抱着一举两得的目的,处处忍让小师妹,两人打得异常火热,不像是切磋武艺。虞刚空有余恨,却无力阻止,徒有怅然悲叹。他想到师傅父看重洛昆,甚至悄悄地传授洛昆白虎教武功秘诀,这分明是有意立洛昆为掌门接班人。一旦洛昆被立为白虎教掌门接班人,虞刚这位大师兄就会成为多余的人,还会失去小师妹。虞刚深感如芒在背,想从小师妹下手,可是这位爱憎分明的小师妹却不待见,残存的一线希望每每落空。 虞刚双手抱着冰冷的大树,本来要痛哭一场,可是看到木无愧伤势尚未痊愈,父母、兄长遭奸人害死,蒙受奇耻大辱,却是这般心无旁骛,发愤图强。虽说自己年幼时因父母在兵荒马乱中去世而沦为孤儿,但是好歹师父收为大弟子,衣食住行,什么都不用愁。木无愧只是一个暂时客居在白虎山养伤的外人,等病情痊愈后就得卷铺盖走人,尚且如此坚忍不拔,而自己竟懦弱无能,自怨自艾。他们两个不就是在舞弄刀子吗?其实,对武艺并没有多大补益,不如跟木无愧真刀真枪干一场,说不定能从中学到不少,日后还能令师父师娘刮目相看,小师妹也就不再轻视自己。对,就这么定了,虞刚喜笑颜开,迈开大步子,朝木无愧走过去。 “木公子稍作休息,再下虞刚想与公子说些话,不知公子肯赏脸?”木无愧身旁传来清脆悦耳的声音,木无愧立即停下来,一位身着狼皮大衣的英俊男子立在身旁,此人正是白虎山首徒虞刚。 虞刚大约25岁左右,有一双羊脂玉雕刻成的俊丽脸庞,嘴角挂着一抹雍容而闲适的浅笑,但是掩饰不了眸子里悲愤之情。一对秀窄丹凤眼睛含着一丝清冷的光芒,似是有失意的感觉。 木无愧把剑插入剑鞘之中,上前行礼道:“再下见过大师兄。” 虞刚回礼道:“木公子不畏严寒,苦练剑法,再下深感钦佩。只是大病未愈,公子应多加休息养伤才是。” 到目前为止,只有虞刚关心木无愧练剑,木无愧心里一阵暖呼呼的,温言道:“承蒙大师兄关心,再下伤势好得差不多,不出几日,定会痊愈,对习武并无影响。只是父母兄长大仇未报,再下寝食难安,日夜捶胸顿足,仿佛蝼蚁噬心。仇人火师鼎、慕容宏皆非等闲之辈,智谋与武艺超群出众,又要杀在下灭口,再下几无容身之地。再下本就愚钝,智力远远不及,只想效法聂政、韩瑰,欲一举得手,好让泉下父母与兄长瞑目。若不勤加苦练,只怕此生报不了大仇,反遭其毒手。” 虞刚感慨道:“公子孝心可嘉。在下武艺浅薄,又闲来无事,正好与公子切磋。公子会使剑,再下会使刀,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大师兄身手非凡,在下早有耳闻,日夜盼着能与大师兄过几招,好让在下大开眼界,又有所受益。若是猝然提出,在下怕冒犯大师兄。没想到今日大师兄主动邀请,在下深感幸会,愿受赐教。”木无愧微微笑了一笑,仔细端量虞刚手中的大刀,想了解此刀的来历,“虞师兄的宝刀非同一般,可否详述其中的奥秘?” 虞刚笑道:“木公子不愧为好学之人,再下只好献丑了。白虎教自创教以来,上至教主,下至弟子仆从,所用武器都是白虎刀。白虎刀是由白虎山火匠依据白虎教祖传的制刀秘方锻造而成。此刀锋利无比,削铁如泥,能轻而易举地砍断一般的利剑。说来话长,开山祖师亲自研制出刀法,并经三代教主不断完善,才发展出今日的白虎刀法。此刀法精湛,又配白虎刀,能击败众多剑法,至今天下只有青龙山与朱雀山的剑法能与之媲美。公子剑术源自青龙山,想必剑术高超,再下正想领教。” 木无愧和声道:“虞师兄刀法精湛,再下剑法疏浅,只怕难敌您的刀法。” 虞刚笑道:“公子何必谦虚,比试之后,高低立显,公子何必如此谦虚。” “既是如此,再下只好受教。” “木公子果然是爽快之人,请出招吧。” “连师姐与洛师兄也在切磋武艺。”木无愧注意到他们,又转过头来,淡淡笑道,“虞师兄请出招。” “再下只好当仁不让了。”虞刚脱去狼皮大衣,挥舞大刀,砍向木无愧。 虞刚刀法狠准凌厉,刀气阴森逼人,木无愧觉得虞刚功力不再他之下。木无愧连连抵挡,虞刚毫不相让,逼得木无愧四处躲闪,却无还手之力。30招之后,木无愧感到力不从心,虞刚内力显然比他深厚。虞刚一刀砍飞木无愧的青龙剑,幸好青龙剑是依据青龙教秘方锻造而成,剑身坚硬无比,否则被砍成两半。 虞刚见自己胜券在握,丢掉白虎刀,赤手空拳搏击木无愧。两人又过了20余招,木无愧感觉体力不支,虞刚趁机使出白虎教斗转星移掌,木无愧以《象仪宝典》中北冥逍遥掌回击。只可惜,木无愧只练到一层功力,而虞刚练到三层功力。 连瑾恬与洛昆见他们俩正在奋力搏杀,不由得大吃一惊,迅速停下来观看他们恶斗。两人双掌相交,木无愧支撑不住,被震飞到一丈开外,而虞刚立地不动,显然是内力胜于木无愧。木无愧翻身落地,又从地上爬起来,又摸一摸嘴唇,发现嘴角流出鲜血。 连瑾恬冲过来,虞刚意识到自己行为欠妥,三步并两步,来到木无愧面前,搀扶木无愧,道歉道:“适才,再下失了轻重,打倒公子,实在是过意不去。” 木无愧脸色苍白,惨笑道:“多谢大师兄倾力赐教,否则在下不知与大师兄有如此大的差距,真是惭愧得很。” 连瑾恬冲过,一脸怒气道:“虞刚,木公子才来没几天,伤病未愈,你怎么能下如此之重的毒手?我与二师兄比试时,他总是让我三分,要是与你比试时,只怕我早就没命了。” 连瑾恬看重一个落拓的外人,对这位大师兄恼怒至极,虞刚原本想在众人面前露一手,没想到弄巧成拙,还是惹怒了小师妹。虞刚脸色变得惨白,但是很快苦笑道:“师妹,我为了比武大赛,一时心急,乱了分寸,出手也重了一些,望师妹与木公子恕罪。” 洛昆也跟着跑过来,见连瑾恬扶着木无愧,心有不悦,赶紧提醒道:“小师妹,男女授受不亲。” 连瑾恬瞟了洛昆一眼,“没你的事,一边去。” 洛昆不敢开口,呆呆地站在一旁。 木无愧躬身道:“既是比试,哪有没有失手的时候?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大师兄切莫往心里去,也望连师姐海涵。” 连瑾恬瞪了虞刚一眼,“幸亏木公子气量大,不与你计较,若是闹到我爹娘哪里,我看你吃不了兜着走。” 虞刚陪着笑脸道:“师妹教训的是。” 正当众人陷入尴尬时,池婶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小姐、公子们,晚饭饭菜都准备好了,教主与夫人请你们速去就餐。” 连瑾恬淡淡道:“知道了。池婶,你先去吧,我速速就来。” 第六十五章 绝处逃生 火师鼎整肃玄武山教规后不久,打算彻底清除后患,置木无愧于死地。但是细想之后,认为白虎山山高路远,山路蜿蜒曲折,仅以玄武教之力,难以击败连登,遂只好作罢,等待有利时机,再作打算。然而西秦流亡太子始终是其心腹大患,火师鼎想到南晋曹王,来个借刀杀人,彻底根除西秦余孽复国的妄想。 冠军将军独孤百胜筹措粮草,调动兵力,准备征伐北代。燕帝本欲铲除西秦流亡势力,只因伐代而无暇分身,只好搁置征讨江南的打算。慕容宏与火师鼎飞鸽传书后,确定刺杀符昊的计策。慕容宏为笼络圣心,向燕帝提出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轻而易举地清除符昊的计划,燕帝大喜过望,当即批准。燕帝立遣密使赴金陵游说曹王,曹王迫不及待地入住东宫,借燕国势力实现多年的夙愿,于是马上达成交易。曹王替燕帝除掉燕国心腹大患符昊,燕帝则假意征伐南晋,给与曹王率兵抵御燕军大获全胜的机会,如此各取所需,双方皆大欢喜,曹王自然乐意效劳。当然曹王考虑到燕帝可能使诈,但还是乐意为之,因为符昊不识时务,拒不嫁妹,曹王颇为恼怒,觉得是时候拔掉这根眼中钉。 曹王密令毛何招募刺客,毛何以为国除害为由,砸下重金,到处寻觅江湖高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到一个月时间,毛何募集了20余名死士。这些亡命之徒都是见钱眼开,能豁出性命的壮汉,曹王极为满意。他们曾在风云山庄建康分舵舵主尤同麾下效力,明面上做些押镖赚佣金的活儿,但是暗地里见财起意,干出杀人劫财的勾当来。羊震南与虎绮丽逃往江南后,担心秦帝派遣杀手前往建康刺杀他们,立即遣散建康分舵,率众躲入南徐州。 这些杀手以葛振、侯俊为首,挑选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行刺。正值夜深人静,复兴庐上上下下早已熟睡,葛振手持曹王交给他们复兴庐详细地图,翻墙潜入复兴庐。葛振等人轻而易举地撬开大厅大门,如鬼魅似的冲进厅内。四名值班男丁倒在厅内墙边熟睡,听到一阵刺耳的响声,刚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就被歹徒们手起刀落,劈成两半。葛振按照线路图的标注,径直闯入符昊房间,砸破内室小门。符昊被一阵巨响惊醒,迅速扯上袍子,拔出佩剑,溜出卧室。葛振冲入卧室,一剑砍破棉被,竟无一人。他伸手摸一摸被窝,被窝还是热乎乎的,表明符昊刚刚逃出。他注意到窗户已破,符昊显然是翻窗而逃。符昊逃到长廊,不料被一群黑衣蒙面人围住,旋即展开厮杀。 符昊杀死数名黑衣蒙面人,葛振与侯俊冲过来围剿符昊。符昊不敌葛振与侯俊,眼看就要被擒杀,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丙禄率领5名府丁及时赶来冲杀。副侍卫长施光闻讯赶来助阵,符昊这才得以侥幸逃脱。符昊且战且退,一路冲出复兴庐,施光尾随保护。葛振飞身一跃,挡住符昊的去路,施光与丙禄挺身而出,侯俊冲过来厮杀,双方又陷入恶战。符昊寻机逃走,葛振前去追赶,施光上前拦截,符昊得以逃出,一路沿着乌衣巷逃走。施光不敌葛振,当场被葛振削去脑袋。丙禄见大事不妙,受伤而逃。 符昊身上多处受伤,失魂落魄,慌不择路,一路狂奔至乌衣巷里的楚秀街,刺客紧追不舍。符昊见前面有一处高墙大院,料想是一豪门贵族之府,来不及多想,纵身一跃,飞进大院里。大院里一对巡逻卫兵发现有人闯入,迅速把符昊围个水泄不通。 符昊筋疲力尽,为求保命,缴剑投降,卫士捆住符昊,押至柴房关起来。符昊哀求要见主人,一名卫士横眉怒目道:“大胆毛贼,这是清元公主府,公主殿下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符昊眼前一亮,想起清元公主是其表妹,感觉似乎有救了。符昊哀声道:“我是秦国太子,不幸遭仇人追杀,避难而躲入此处,请军爷劳烦通报一声公主殿下,她一定会见我的。” 这位卫兵对西秦流亡太子早有耳闻,但是素昧平生,不敢确定其所言是真的,便与旁边几名卫士嘀咕。众人商量之后决定请示当值队长,当值队长问讯赶过来,符昊据实以告。这名队长那里肯相信,大怒道:“你分明是冒充秦国太子。夜闯公主府,分明就是想杀人行窃,罪不可赦。本将当即就可以处死你,来人将他拖出去斩首。” 那名卫士凑近队长声旁小声道:“公主殿下最怕血光,将军不如将其交给金陵尹处置,这样更能显示将军秉公办事的形象。” 队长点头表示同意,怒视符昊道:“毛贼,你擅闯公主府,天亮后本将将你交给金陵尹,雷达人将会依律判处你死罪。” 符昊一听就慌了,原以为死里逃生,但还是无路可逃,终究还是难逃一死。队长将其交给金陵尹,就意私闯公主府的消息很快传遍金陵全城,不久将会大白于天下。曹王明面上不敢处死符昊,此举直接从律法上助曹王达到目标,曹王得知此事后定会兴奋得睡不着觉。 符昊心惊吊胆,想到随身携带册封太子的宝册,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哀求道:“小人不幸蒙难至此,前来投靠公主殿下,这是小人的宝册,请将军过目。“ 队长料想那只是糊弄人的东西,随手抓过来略略瞟了一眼,竟然有秦帝的大宝玺印,不禁大吃一惊,又反复查看。他打量符昊一番,发现符昊倒像一个人物,只是头发凌乱不堪,全身布满血迹。 “此事事关重大,本将禀报公主殿下后,才能确定是否如你所说。“队长冷笑一声,又转过头去,下令道,“给他松绑,暂时将他所在柴房,严加看管,不要让他跑了。” “遵命。”一群卫士躬身道,解除符昊身上的绳索,但还是戴着手铐与脚链。 杀手们见符昊消失在眼前,一时蒙住,只好分头寻找,寻至天亮,也没找到符昊的影子。葛振与侯俊担心无法向曹王交差,不敢回去复命,又跑到符昊消失的地方寻找,才发现问题出在清元公主府。他们断定符昊定是藏在里边,不敢出来,但是又不敢硬闯行刺。因为光天化日之下擅闯公主府行刺难以奏效不说,还会赔上性命。于是,两人悄悄筹谋,终于找到符昊消失的合理说词。为使曹王深信不疑,他们对这一说词进行润色,说是符昊溜进公主府,公主防守巡逻甚严,他们不敢贸然闯入。曹王打算探清虚实,再作打算。 早膳过后,清元公主在闺房里哄不满两岁的儿子入睡。公主府总管太监尚总管缓缓来到清元公主面前,跪奏符昊之事,清元公主不免吃惊,稍后才缓过神来,淡淡道:“尚总管,可有凭证证明他是秦国太子符昊。” “奴才有昨日夜里值守队长转交的宝册,请公主殿下过目。”尚总管柔声道,将宝册呈给清元公主。 清元公主看了一遍,确定此宝册确凿无疑,缓缓道:“速把符昊带至雅光阁,本公主要面见他。” “遵命。”尚总管起身,缓缓退去。 雅光阁是清元公主专门用于接待贵客的客厅,此阁装饰华丽,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墙壁挂有名家山水风景画,桌上摆上有精美瓷器,令人赏心悦目。一般的客人造访公主府,清元公主往往在一见偏殿接见。 片刻之后,符昊被一群卫士带至雅光阁。清元公主坐在紫檀木椅子上,远远看见一位青年男子身穿沾满血污的锦缎袍子,但是蓬头垢面,身上满是剑伤。 公主府侍卫长曲渊侍立在清元公主身旁,尚总管侍立在右边,卫士们站成两队。符昊噗嗤一声跪到在清元公主面前,叩首道:“臣秦国故太子符昊拜见公主殿下。” 清元公主曾听说过秦国太子在国难当头时来建康搬请求兵,但是从未谋面,如今朝不保夕,沦落至此,不禁皱眉道:“何人要追杀你?” 符昊早已准备好应对之词,正声道:“一个月以前,曹王殿下欲纳臣妹紫萱为妾,只因臣妹早已怀上驸马的孩子,臣婉拒曹王。曹王恼羞成怒,令刺客行刺臣,多亏家丁拼死相救,臣才得以逃出虎口。但是,他们非要置臣于死地,穷追不舍,臣几乎不能脱身,但见已逃至殿下府外,眼看刺客很快追上,臣无奈之下擅闯殿下府中,方才保命。臣躲得过初一,但躲不过十五。请殿下看在姑姑符贵妃的情面上,救救臣。” 符昊娓娓道来,动之以情,清元公主有些感动,眼圈湿润,取出锦帕擦拭眼睛,吩咐道:“曲将军,请带符昊先去换上白色袍子,稍微打扮一下,再给他一些食物。” “是。” 符昊正饿得饥肠辘辘,感激涕零,拜了又拜,“臣多谢公主殿下厚恩。” 曲渊转身带走符昊。清元公主精心打扮一番,坐在椅子上等了一会儿,约莫一个时辰后,曲渊带领符昊缓缓来到雅光阁。 清元公主仔细打量一番,符昊换上一件素白色的袍子,襟摆上绣着银白色的花纹,庄重典雅,颇显王子气派。他一双眸子里散发着柔和又深邃的目光,但是脸上却显得有些疲惫,显然是昨日夜里没有得到足够的睡眠。 清元公主芳龄二十上下,一对瓜子脸,两弯细眉下有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镜,高挺的鼻子下面是两瓣薄薄淡红色的嘴唇,笑起来便露出两排整齐的明月皓齿。符昊略略看一眼清元公主,很快移开目光,以免引起尴尬。 清元公主伸出纤细白嫩的玉手,端的是指如葱削,甲似玉琢,挥手示意众人离去。 曲渊眉头紧皱道:“殿下……” 曲渊欲言又止,清元公主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担心符昊趁隙图谋不轨。清元公主淡淡一笑,“无妨,你们暂且退下。” 没人再质疑,曲渊与侍女纷纷退出雅光阁。 桌上备好茶水,清元公主微笑道:“本公主略备薄茶,贵国太子请上座。” 符昊受宠若惊,不敢上座,躬身道:“臣乃亡国贱俘,蒙公主殿下不杀之恩,不敢受此礼遇。” 清元公主浅笑道:“贵太子乃是大富大贵之人,只不过一时遭厄运,日后定会翻身。况且,你我是表亲,你又年长于我,当受此礼。” 符昊不好再推迟,勉强入座。香炉里飘出一阵阵檀香,香气扑鼻而来,叫人心旷神怡,驱走室内冰冷的空气,令人感到既温暖,又温馨。 清元公主浅酌一口垂丝云雾茶,笑道:“表兄请用茶。” 清元公主这一亲切的称呼,拉近了与符昊之间的距离。符昊涣然释去心中的疑虑,不再畏畏缩缩,大方饮了一口茶。他嘴角挂起笑容道:“多谢殿下。臣尝遍天下茗茶,却是头一遭品殿下的茶。此茶幽香淡雅,入口爽滑,真叫人百饮不厌。” 清元公主淡淡笑道:“表兄果然对饮茶有研究。此茶采摘于黄山云峰,淡而不浓,香而不艳,入口爽而不腻,故而与一般茗茶有所不同。” 符昊露出钦佩的笑容,“闻其茶如见其人,殿下果非寻常公主,见识广博,对饮茶有独到见解,臣自愧不如。” 清元公主笑道:“表兄过誉了。我只过略加斟酌而已,何足挂齿。我早就听闻表兄在大秦时文韬武略胜过诸皇子,凭此正位东宫。” 符昊浅饮一口,苦笑道:“臣才薄德寡,蒙父皇与臣工信赖,奉命于危难之间,才得以入主东宫。然而北燕狡诈残暴,夺我关中,毁我宗庙,我眼睁睁看着社稷沦为废墟,竟不能匡复大秦,却只身避难于建康。如今,自身不保,又连累亲友,每每念及于此,我悔恨不已,愧对泉下父母。” 符昊越说越激动,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清元公主不免有些动心,眼圈湿润,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来日方长,表兄保住性命即可,说不定将来能光复大秦。表兄在金陵有哪些亲友?” 符昊啜泣道:“昨日夜里,臣在蔽府复兴庐里遇刺,舍妹与二十几名仆人生死未卜,臣担心他们遭遇不测。” 清元公主柔声道:“表兄勿忧,你暂住我府上,此事我自有安排。” 符昊缓缓起身,跪在清元公主面前,颤声道:“前次,蔡王殿下因救大秦而遭贬谪在外,贵妃姑姑因受牵连而降为妃,驸马更是因此而遇害,臣有愧于公主殿下。如今,曹王想要置臣于死地,臣若藏在殿下府里,只怕会连累殿下。” 符昊此言戳到清元公主内心痛楚,清元公主成亲不到两年就失去驸马丈夫,孩子不到一岁就失去父亲。她不禁潸然泪下,曾有一段时间怨恨符昊。可是,想到慕容贵妃与高皇后斗得你死我活,水火不容,曹王为夺储位绞尽脑汁地对付太子,作为皇亲国戚的高家难以避免池鱼之殃。当初高皇后就是为了拉拢蔡王与符贵妃,主动撮合高礼与清元公主的亲事。当然,淸元公主并不是为了巴结高皇后与太子而下嫁给高皇后的侄子高礼,而是看中高礼文武双全,气度不凡。但是不管怎么样,蔡王因其妹清元公主与高家联姻而无形之中站到支持太子的队伍之中,曹王与慕容贵妃对蔡王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后来,看到秦国覆灭,符昊流落金陵,居无定所,清元公主想到驸马遇害,蔡王遭贬,生母符贵妃遭冷落,一半原因是蔡王一时鲁莽,另一半是曹王与慕容贵妃从中作梗,便不再迁怒于符昊。 清元公主思虑片刻,缓缓道:“此事并不能怪你,要怪就怪蔡王兄违抗圣意,鲁莽行事。表兄不要担心,暂时藏在府中,等到风头一过,再迁到曹王找不到的地方去。至于你妹与仆从,我自会安排府兵寻找。” 符昊叩首道:“公主殿下厚恩,臣万死无以回报。” 清元公主缓缓道:“表兄去把曲渊叫进来,一会儿你陪他寻找他们。” 符昊行了一个下属之礼,缓缓退去。 在符昊的指引下,曲渊带领公主府卫队到复兴庐四周寻找。珑佳公主在邓涛的一路保护下,躲进一家客栈住下。搜寻了大半天,只找到邓匡明、丙禄与四名府丁。符昊见复兴庐人马折损大半,抽噎道:“邓叔叔,就这么几个人,难道其他人都惨遭杀害?” 邓匡明哀声道:“昨日夜里厮杀激烈,现场惨不忍睹,刺客显然是有备而来,臣幸亏遇到丙将军,才捡回一条老命,否则见不到主人。袁嘉、沈庚、施光等惨遭杀害,金陵尹一早派人查封复兴庐,处理掉全部尸身。” 符昊看了一眼珑佳公主与邓涛,“你们两个在一起就好。如今我自身难保,紫萱就交给公子了。” 邓涛轻声道:“主人请放心,臣一定会照顾好公主。” 眼见日落西山,曲渊淡淡道:“时候不早了,公主殿下等着要见你们。” 众人不再说什么,一同前往公主府。清元公主在暖阁接见众人,符昊向清元公主一一介绍众人,可是,清元公主最关心的却是挺着大肚子的珑佳公主。 看到邓涛与珑佳公主紧靠着站在一起,邓涛还亲昵地搀扶珑佳公主,清元公主微微笑道:“你挺着大肚子着实不容易,免得累坏身子。来人,快给紫萱搬张椅子坐。” 珑佳公主恭声道:“多谢公主殿下。” 一名太监急忙搬椅子,邓涛迅速从太监手中接过椅子,亲自搬给珑佳公主坐,又扶着珑佳公主缓缓坐下。清元公主想起战死的驸马高礼,热泪盈眶,道:“紫萱,看到你与邓公子相亲相爱,我贵为大晋公主,我的孩子这么小就失去爹,我很羡慕你们。” 珑佳公主脸上平静而温馨的笑容很快变得尴尬难看,清元公主隐隐觉得戳到珑佳公主的痛处,一脸疑惑,忙问道:“紫萱,你经历大难,又怀了邓公子的孩子,应该感到高兴才是,怎么不开心了呢?” 众人闻之,脸色有变,幸好即时掩饰过去,唯独邓涛羞愧地低下头去。 珑佳公主含泪道:“公主殿下有所不知,我怀的是驸马木无悔的孩子,孩子尚未出世,驸马就战死沙场。幸亏邓公子一路保护,我才得以活到今日。” 清元公主大吃一惊,又忍不住多问一句,“没想到你比我还要不幸,这孩子你打算怎么办呢?” 珑佳公主啜泣道:“我怀的是木家的孩子,这孩子自然要交给木无愧。” 珑佳公主突然冒出木无愧,清元公主一头雾水,“木无愧是什么人?” 符昊连忙解释道:“木无愧是木驸马的胞弟,又是紫萱的发小,紫萱想报答木家,所以打算把孩子交给木无愧。” 清元公主疑惑不解,“怎么没见到木无愧?” 符昊凄声道:“他曾在潼关抗击燕军,后来潼关沦陷,至今杳无音讯,只怕他凶多吉少。” 众人脸色不太好,清元公主不好再问下去,便吩咐尚总管为各人安排了几间厢房。众人安顿下来,尚总管带领他们饱餐一顿。 曹王密探探知符昊等人藏入清元公主府,气得踮脚,大骂葛振、侯俊两人,“你们两个在本王面前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除掉符昊,结果却搞不定只有花拳绣腿功夫的符昊,真是酒囊饭袋。” 葛振与侯俊羞愧地低下头来。半晌之后,葛振经过深思熟虑,缓缓道:“殿下莫急,小人认为殿下可以采取借刀杀人的办法除掉符昊。” 曹王疑惑问道:“什么借刀杀人之法?” 葛振恭声道:“蔡王兄妹偏向太子,殿下可借此机会打压清元公主。殿下只需向陛下奏明清西秦流亡太子符昊私通北燕,清元公主置大晋于不顾,私自窝藏符昊等逆犯。以殿下在朝中左右逢源的大好形势与陛下对殿下的信任,陛下必然对清元公主大怒。清元公主难逃陛下处罚,符昊等贼众必死无疑。” 曹王尚有疑虑,正在斟酌此计的得失。长史毛何心思透彻,首先反应过来,“殿下,臣以为此计欠妥。” 曹王一头雾水,疑惑问道:“为何欠妥?” 毛何徐徐道来,“殿下,符昊只不过是丧家之犬,又与北燕结下杀父灭国之仇,符昊怎会勾结血海仇敌大燕呢?即便符昊认贼作父,燕王必会除之而后快。常人尚且不会认贼作父,符昊精明能干,怎会自寻死路?陛下目前没有杀符昊之心,只要清元公主向陛下辩解,陛下断不会相信符昊勾结北燕。倘若依葛首领之计,自怕到时候,殿下可会背上诬陷清元公主的罪名而遭陛下斥责。” 曹王如梦初醒,大怒道:“葛振,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是听从你的馊主意,只怕本王失去圣心而自取其辱。” 葛振伏在地上不敢抬头,连声道:“臣愚笨至极,请殿下恕罪。” 毛何蹙眉道:“如今,符昊与其余孽藏身清元公主府,只怕再也不敢出来。清元公主既然肯收留符昊,必定知晓是殿下派人暗杀符昊。更重要的是,符昊是清元公主的表兄,清元公主必定同情符昊而嫉恨殿下。高皇后与太子素来敌视殿下与贵妃娘娘,倘若清元公主效忠高皇后,联手对付殿下,高皇后如虎添翼,只怕殿下在朝中寸步难行。” 曹王急得眉睫直跳,不由得脸皮紧绷,“毛长史,事已至此,本王如今是一步都不能后退,否则受制于人。他们两个都是酒囊饭袋,你是本王的心腹智囊,本王是信得过你的,你可有良策除掉符昊与清元公主?” 五年前,毛何曾在金陵府尹帐下效力,因足智多谋,明察善断而被提拔为府丞。曹王为得到毛何,花重金收买他,又许以高官厚禄。毛何深感曹王礼贤下士,称病辞去府丞,举家投靠曹王。 毛何思虑片刻后,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面色恢复平静道:“殿下宜砸下重金,搜罗天下武艺高手,除掉清元公主与符昊。高皇后折断清元公主这条臂膀后,定会元气大伤,难以单独与殿下和贵妃娘娘抗衡。” 曹王神色张皇,道:“世外高人隐居在深山幽谷之中,他们往往淡泊名利,其肯轻易出山。再说,本王若是大张旗鼓地招揽他们,父皇定会怀疑本王图谋不轨。” 眼看曹王愁眉苦脸,侯俊刚才一直跪在符昊面前不敢抬头,突然站起身来,喜笑道:“殿下莫慌,臣可举荐一位武学奇才,此人武艺高强,又有行刺经历,可堪大用。” 曹王嘴角挂着几丝笑意,很快狐疑道:“本王此次对你们两个寄予厚望,原以为符昊武艺在你们之下,你们两个联手,不费吹灰之力便可除掉符昊,没想到你们令本王失望透顶,本王还指望必能推荐出什么高人来?“ 侯俊吐了一口气,道:“殿下可知风云山庄建康分舵的舵主尤同么?” 葛振仿佛打了鸡血,兴奋地叫起来,“臣与侯师弟同在尤舵主麾下效力。尤舵主武艺高强,臣与侯师弟联手也打不过。殿下若得此人,出掉符昊与清元公主易如反掌?” 毛何皱了一下眉头道:“臣听说过尤舵主,他是有些本事,只不过早已消失,不知所踪。” 两人师出同门,曹王早已摸清他们的底细。何况又把他们妻儿捏在手心里,又有毛何的肯定,曹王也就信上了八分。曹王露出喜悦之色,道:“健康分舵早已解散,你们曾为他办事,当知他的下落,本王到哪里才能找到他?” 侯俊笑道:“殿下有所不知,自从西秦‘武魁’木师安父子斩杀风云山庄庄主虎云顶与其三子后,尤舵主担心木师安南下金陵刺杀他,便遣散所有人众。如今,尤舵主躲入南徐州京师口深山之中。三个月前,臣受他之邀,在北固山凌云阁与他把酒言欢。” 曹王大喜道:“这么说,你是知道他的行踪。” 侯俊讪笑道:“臣只需在北固山凌云阁呆上十天半个月,必能见到他。只要殿下赐臣一封亲笔信,再带上厚礼,凭借臣三寸不烂之舌,他必定前来投靠殿下。” 葛振附和道:“一个月之前,臣亦在北固山见到尤舵主。此人平生最爱饮酒,殿下府中有不少琼浆玉液,正好排得上用场。” 侯俊喜道:“殿下素来礼贤下士,只要殿下给足脸面,尤舵主岂会错失殿下这位明主。” 两人一唱一和,说得振振有词,曹王竟然完全相信了,欣喜若狂道:“本王将此事交给你们来办,务必在一个月之内请来尤舵主,事成之后,本王自然要重赏你们三人。” 毛何进言道:“何止于此,若是除掉符昊与清元公主,殿下视你们为心腹。到时候,高官厚率由你们挑。” 两人跪地叩首道:“多谢殿下厚恩,我等定不辜负殿下美意。” 曹王笑道:“二位请起。” 两人缓缓起身,脸色有异,似是有话要说。曹王料到他们想说的话,遂笑道:“你们尽管去,所需银两盘缠,本王一应供应。不过,念在你们为本王效力的份上,这个月的报酬多给一倍。” 二人谢恩后,心满意足地离去。 第六十六章 舍己救人 木无愧自上山以来,每天勤加苦练,武艺长进不少。连瑾恬不时教了木无愧一点斗转星移掌。 一日下午,连瑾恬舞弄几番斗转星移掌,光看这一武姿,倒不觉得咋样。不一会儿,她纵身一跃,双掌劈向不远处的桦树。这颗桦树枝繁叶茂,历经千年,依旧是古木参天,树干笔直挺拔,树围足够二人合抱。木无愧看得口呆目瞪,连瑾恬虽有一定的内力,别说她的双掌无法劈断桦树,就连内力深厚的连登也未必能劈断,她此举无疑是自伤双掌。木无愧定睛一看,双掌却是劈到桦树两根不粗不细的树枝上。两根树枝上面长满嫩芽,她的利掌刚刚触及,树枝全部段成两截。 木无愧看得如痴如醉,拍手称赞道:“师姐掌法娴熟精练,劈树枝如同撕断筷子。” 连瑾恬轻松自如地飞到木无愧身旁,得意地笑道:“我这掌法厉害吧。” 木无愧憨笑道:“我羡慕得要死,师姐不如赐教小弟两招。” “看招。”连瑾恬伸出双掌,在空中划出几道弧线。 “多谢师姐。”木无愧比照连瑾恬的掌式,轻轻发力,但是使出的还是青龙教的北冥逍遥掌。 连瑾恬一眼看出木无愧的掌式出现偏差,高声道:“木公子,接招。” 木无愧慌忙与连瑾恬双掌对接,两人运用内力相抵,木无愧内力稍浅,逐渐感觉支撑不住。连瑾恬内力冲向木无愧,木无愧满脸绷紧,不断喘粗气,整个人像是被吸过去,连收回双掌的内力也没有。连瑾恬突然收回双掌,木无愧站立不稳,几乎要翻到,连瑾恬伸出双手,一把拉住木无愧,木无愧才稳住身子。 木无愧面带羞愧之色,道:“师姐内力深厚,小弟自愧不如。若不是师姐手下留情,只怕小弟不摔死,也得残废。” 连瑾恬浅笑道:“不碍事,慢慢学,姐姐保证教会你。” 木无愧悠悠道:“多谢师姐。” 连瑾恬缓缓伸出双掌,像刚才那番轻轻弄掌,只不过速度缓慢了许多。木无愧看得很清楚,才发现斗转星移掌与北冥逍遥掌的区别,两掌虽出自不同教派,有不同点,亦有共同之处。相同点就是依靠内力击败对手,能力深厚才是击败对方的支撑。不同点在于北冥逍遥掌是横向发力,急促而快,迅速聚集内力攻击对方;而斗转星移掌是纵向发力,掌力先缓后急,直至凝住全身内力。 木无愧照着连瑾恬的套路,渐渐有了感觉,不一会儿就上路了。连瑾恬笑道:“木公子,你还是蛮聪明的,这么快就着了道。” 木无愧一面运掌,一面微微笑道:“这仅是式样,练得好坏还要看后面。” “这样运力,屏住呼吸,缓慢运力,气力合一,迅速出掌,如此斗转星移掌方可使出。”连瑾恬一边比划,一边慢慢道。 木无愧看着细致而深入,把握住节奏与气力,一气呵成,斗转星移掌浑然天成,体内聚集一股冲力,随着掌式倾泻而出,面前不远处的树叶纷纷掉落。 连瑾恬惊叫道:“木公子,你的斗转星移掌练成了,真是个奇迹。” 木无愧收回掌式,明显感觉体内气息顺畅多了,喜笑道:“小弟愚钝,多亏姐姐指点有方,才练就此掌。” 连瑾恬拍了一下木无愧肩膀,笑道:“木公子,使掌击断树枝,检验一下掌力如何?” “是。”木无愧纵身飞向另一株桦树,空中运掌,全身气力倾泻而出,一根粗壮的桦树枝瞬间段成两截。 连瑾恬兴奋的跳起来,“太棒了。” 木无愧缓缓降落到地面,却见不远处急速跑过来一人,此人除了虞刚,还会是谁呢? 虞刚冲到连瑾恬面前,柔声道:“师妹,我找你找得好辛苦,没想到你在这里。” 连瑾恬不悦道:“你找我做甚?” 虞刚躬身道:“师父刚才测试了我们师兄弟的武艺,唯独夸我最近长进最大。” 连瑾恬斜睨虞刚一眼,“是吗?关我何事?” 虞刚一愣,略感失望道:“我一时鲁莽,不知说错了什么,请师妹明示。” 连瑾恬转过身子,冷冷道:“我正在练武,你没瞧见么?你不知从哪儿蹦出来,为何要找我岔子?” 虞刚内心震动一下,顿时心中五味杂陈,很快温言道:“我以为师妹在观看木公子劈断树枝,故而快速跑过来,没想到师妹在教木公子武艺。” 连瑾恬怒道:“胡扯,我是在与木公子切磋武艺,你坏了我的兴致。” 虞刚注意到小师妹明显生气了,不敢多嘴,只好低头,静静地站在一边。木无愧缓缓走过来,恭声道:“大师兄,师姐,小弟给你们添麻烦了。” 连瑾恬厉声道:“木公子,别理他。” 虞刚意识到小师妹对自己太过冷淡,尚且不如一位才来没多久的木无愧,虽说心有不甘,但也不肯罢休。于是,虞刚稍作思虑,笑道:“小师妹、木公子,我教你们武艺。” 虞刚武艺明显在连瑾恬之上,却愿意不吝赐教,木无愧心里痒痒的,但见连瑾恬站在一边,面有不悦,木无愧不敢吱声,一时气氛颇为尴尬。 虞刚想到这样僵持下去,只会让气氛更糟,于是想活跃气氛,主动提议道:“木公子刚才劈断树枝,我也想露一手,如何?” 二人没作回应,虞刚一阵风似的冲到院子一个角落,使出斗转星移掌,似乎要击碎一块厚重的小石板。令木无愧吃惊的是,虞刚双掌并未触及石板,距离石板尚有两寸的距离,石板却从墙角处缓缓升起。木无愧注意到这是虞刚运用掌力吸起石板,虞刚双掌逐渐上移,石板跟着上移。虞刚突然猛地将双掌举过头顶,石板急速飞到双掌的上方,连瑾恬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连瑾恬冷笑一声,道:“大师兄还说什么献技,不过是玩一把吸起石板的把戏而已,我才不稀罕。” 虞刚受到刺激,迅速收回双掌,石板缓缓下落。出乎意料之外,虞刚突然猛地使出斗转星移掌,石板瞬间变成白粉而散落,但是虞刚安然无恙。 连瑾恬只是多看了几眼,一言不发。木无愧心里啧啧称赞,但是嘴里不敢讲,因为连瑾恬面露不喜之色。 虞刚笑道:“木公子,我这点小技怎么样?” 木无愧拊掌笑道:“大师兄太厉害了,我能学到大师兄这般武艺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虞刚谦虚道:“木公子这等聪明,学会此技易如反掌。” “多谢大师兄。” 虞刚以一种柔和的目光看了连瑾恬一眼,“咱们来切磋,如何?” 连瑾恬没有吭声。这时洛昆冲过来,和声道:“小师妹,你在这里呀。” 连瑾恬正好想奚落虞刚,厉声道:“二师兄,使出你浑身的劲儿,挫一挫大师兄的锐气。” 虞刚脸色大变,小师妹还是这般对自己冷漠,还是不如洛昆。 洛昆一脸茫然,道:“小师妹是叫我跟大师兄比试武艺么?” 连瑾恬翘起嘴唇道:“你不愿意么?” 洛昆勉强笑道:“当然愿意。” 虞刚见连瑾恬有意为难他,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强作欢颜道:“二师弟,我刚才击碎一块小石板,你也试试看。” 洛昆意识到在小师妹面前表现的机会来了,道:“一块石板算得了什么?我要劈开一块大石头。” 连瑾恬叫道:“好呀,二师兄,让大师兄大开眼界。” 洛昆俯身冲到院子角落处,到处寻找大石头。可是没有大石块,尽是小石板,洛昆不屑一顾,东找西早,还是找不到。他腾空而起,一眼望见院子外面远处山坡上有巨石,便缓缓降落到大伙跟前。 虞刚问道:“二师弟找到石头么?” 洛昆淡淡道:“院子外面有大石头,只不过有些远。” “犯不着跑那么远。院子里有不少树,二师弟劈树就行。”虞刚笑道,指着围墙旁边数颗大树与小树。 “二师兄,劈断那颗小树,叫大师兄在你面前抬不起头来。”连瑾恬喜笑一声,指着一颗合抱有两尺余的小树。 洛昆看都不看一眼,“小树生长不过五年,若是劈断,岂不是太残忍了,要劈就劈大树。” 刚说完,洛昆飞向刚才那颗劈去树枝的大树。他在空中运掌,一气呵成,双手合合拢,劈向参天古树粗壮的树干。古树猛然剧烈晃动数次,只见树干上留下一道几分劈痕,地面上出现几道裂痕,但是没有像洛昆期望的那样断成两截。一时间,枝叶如雨,瞬间掉落了一不少,石板铺成的院子尽被绿叶覆盖。洛昆本已使出浑身的劲儿,没有劈倒大树,反而被大树弹出数丈之远,滚落到宽阔的大院子门口,口吐鲜血,双掌鲜血淋漓,惨不忍睹。木无愧见此,一溜烟地冲过去,扶起洛昆,又从衣襟上扯下一块布,擦拭血迹。 一大片树叶飞窜到连瑾恬的身上,尤为可恨的是不少毛毛虫附着在嫩叶上。连瑾恬一见到浑身尽是绿色细毛的虫子滚落到衣襟上,感到十分恶心,仿佛瘟神缠身,使劲地拍去树叶与可恶的虫子。可是,绿叶纷飞不停,她根本除不尽,不由得踮起脚跟,大骂道:“简直就是一头笨牛,自以为力大无穷,好端端的一颗小树,不去劈,非要丢人现眼。” 连瑾恬破天荒地对洛昆大发雷霆之怒,虞刚笑在脸上,喜在心里,终于看到连瑾恬喜欢的洛昆狼藉出丑,拙态尽显。但是,虞刚很快意识到不能笑得太开心,以免被小师妹撞见,便一边偷笑,一边扫视凄惨的洛昆与气在头上的连瑾恬。 一群弟子远远望见落叶纷飞,无不好奇地冲过来,围住连瑾恬。阎隆不解道:“师妹,怎么了?” “不要问我,去问那头笨牛。”连瑾恬怒气未消,指着被木无愧扶起的洛昆。 众人一眼望去,只见洛昆头发散乱,站立不稳,还需要木无愧搀扶。韩宇疑惑道:“师妹,莫非有人打伤了二师兄?” 连瑾恬一脸怒气,只顾拍去身上的树叶,懒得去搭理他们。焦杭眉睫一跳,“难道是二师兄从大树上摔下来?” 韩宇楞了一下,“怎么会?二师兄武艺高强,轻功了得,你我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怎么会从树上摔下来?” 阎隆觉得明显有隐情,遂将目光移向站在一旁不远处的虞刚,“大师兄,二师兄这是怎么啦?” 虞刚拍了一下身子,缓缓道:“师妹心情不好,现在不是问的时候,到时候你们自然知晓。” 众人对虞刚这一不咸不淡的答复,颇为好奇,很快就引人遐想。韩宇见连瑾恬脸色不好看,顿时恍然大悟,“难道是师妹与二师兄发生……” 韩宇本想说师妹与二师兄发生争执,却不料硬生生地被连瑾恬打断。连瑾恬横眉怒目道:“叫什么叫,该干嘛去,就干嘛。” 一时间,鸦雀无声,几个人不敢吱声,面面相觑,只听到落叶声。虞刚更得意,因为连瑾恬明显对众位师兄弟不看好。如今,只需稍稍对连瑾恬施以亲切动听的话,再辅以柔软体贴的举动,便能俘获她的芳心。 虞刚稍作思忖,如果让连瑾恬回房间换身干净的衣服,以心直口快的连瑾恬的个性,连瑾恬很可能认为虞刚的意思是说她身子脏,她必定十分恼怒。最终,本来的好心只会被误解。 于是,虞刚柔声道:“小师妹,不如回房间暂避一下这恼人的落叶。” 连瑾恬雪白色的衣襟在艳阳的照耀下发出几丝绿光,衣襟显然被落叶弄脏,光避开叶子还是不够,连瑾恬听出虞刚话中隐含的意思,觉得十分在理。于是,她默不吭声,怒气似是消退了一些,掉转头往回走。众人惊叹一声,怎么大师兄吭一声,小师妹竟这般顺从,这可跟往日不同。众人私下嘀咕几句,便一哄而散。 眼看众人已散去,木无愧扶着洛昆回去,柔声道:“二师兄慢点走。” 洛昆幽怨一声,世态炎凉竟是这般,似是埋怨众多师兄弟冷漠无情,在自己受伤的情况下,竟无一人来搀扶,尚且不如木无愧这位外来人。 一个鬼魅般的身影飞速窜进院子,刮得地上落叶四处飘飞。木无愧觉得似是要下雨,可是金乌虽是西斜,但是晴空万里,并没有半点要下雨的迹象。于是,他扫视四周,却是身穿灰紫色道袍的火师鼎从背后扑过来。他顿时大骇,一把推开洛昆,一齐往旁边躲闪。火师鼎双掌迅速在空中变幻,掌式极其阴狠毒辣,锋芒所致,令人陡然心生恐惧,几乎可以肯定的是一掌要致木无愧于死地。 遭受血海深仇的人必会知耻而后勇,这样的人也是很可怕的,因为这类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活着的动机就是寻仇,火师鼎对此深信不疑,早就在计划筹谋。他明白连登武艺出众,不在他之下,连登有心收留木无愧,则很可能收他为门徒。如此一来,连登必会保护教木无愧,又授他武艺,旷日持久,就会更难除掉。他决定趁木无愧羽翼未丰,将其除掉,以便一劳永逸。 正值二月踏青的时候,火师鼎留下赵乾、林蒙两名得力弟子镇守玄武宫,率领张离与王屯,悄悄来到白虎山脚下密林里隐居。他们三人花了一旬的时间,摸清了攀登白虎山的通道。他认为万事准备妥当,挑好了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给予木无愧致命一击。 木无愧拔出腰间的青龙剑,刺向火师鼎,火师鼎竟然双掌夹住剑身,力度之大,木无愧使劲抽动青龙剑,青龙剑竟动弹不得。木无愧双腿踢向火师鼎,火师鼎亦以双腿奉还,木无愧摔到数丈之远。火师鼎抛出青龙剑,剑锋直逼木无愧心脏,木无愧及时闪避,青龙剑刺到墙角处。 火师鼎身手狠毒,招招致命,洛昆顿生疑惧,惊问道:“道长何人,非要置木公子于死地?” 火师鼎阴笑一声,“罪人木无愧是大燕钦定逆犯,贫道奉朝廷圣旨,特来铲除此贼。” 火师鼎口出妖言,木无愧顿时心惊,大叫一声,“二师兄,此人歹毒阴狠,欲杀我灭口,正是杀我父母兄长的仇人火师鼎。” 洛昆想起木无愧那日描述的火师鼎,今日一见,分毫不差,遂目光灼灼地瞪着火师鼎,怒道:“道长擅闯白虎山,甚是无礼,也不问问我,就想在此杀人。” 火师鼎冷笑道:“看在连教主的份上,我不杀你,你若是执意阻拦,休怪贫道无情。” “此地有我师父坐镇,妖道如此狂悖,先吃我一掌再说。”洛昆勃然大怒,纵身扑向火师鼎。 木无愧料到洛昆不是火师鼎对手,高声呼喊:“二师兄,此人武艺非同等闲,你受了伤,不是他的对手。” 洛昆哪里肯听,双掌劈向火师鼎,火师鼎迅速使出北冥逍遥掌,两人双掌对接,犹如狂风骤雨般震动,地上落叶纷纷飘起。木无愧明显看出洛昆身体不停地颤抖,又口吐鲜血,内力耗尽。火师鼎立地不动,浑身内力连续不断地吞噬洛昆。继续下去,洛昆必定会因内力耗尽而亡,木无愧来不及多想,拔剑飞身刺向火师鼎,火师鼎翻身而起,双掌猛然前推,洛昆像是被一阵狂风卷走似的,被冲至数丈之远。青龙剑从火师鼎身子下面穿插而过,火师鼎回掌打翻木无愧。 阎隆、韩宇与焦杭等人听到院子里打斗声,带领十余人迅速持刀赶来,木无愧翻倒在地,洛昆倒在地上,呕血数升之多,显然是受了重伤。 木无愧想到众人联手也不是火师鼎的敌手,便大吼一声,“妖道火师鼎要在白虎山杀人,快请连教主击退此人。” 众人闻言,虽是心惊,但是不肯相信,把火师鼎围成一团。阎隆怒道:“你这妖道敢在白虎山撒野,打伤二师兄与木公子,想吃咱们的大刀么?” 火师鼎讪笑道:“贫道今日只想杀逆犯木无愧,劝你们滚开,否则贫道绝不手软,连你们一起杀。” 韩宇挥刀怒指火师鼎,道:“狂妄妖道,还不束手就擒,我等今日可要取你狗命。” 火师鼎大笑一声,“尔等蝼蚁之辈,没有听闻贫道大名么?” 焦杭挥舞大刀,“各位师兄弟,不要与妖道磨嘴皮子,咱们一起吃掉他,好给师父长脸。” 众人一拥而上,十余把钢刀呼呼作响,火师鼎腾空而起,使出混元无极腿,踢飞数人。阎隆、韩宇与焦杭飞身扑向火师鼎,火师鼎空中连续翻滚,三人都扑了一个空,都降落到地上。木无愧前来助阵,火师鼎使出北冥逍遥掌,劈向木无愧,三人挥刀砍向火师鼎。火师鼎同时使出北冥逍遥掌与混元无级腿,瞬间打翻四人。 连登正在练功房闭关修炼,从来不许打搅,即便是连夫人有事需要急见他,也只能等他练完再见。一名弟子遂向连夫人救急,连夫人、连瑾恬等人带领一帮人众,冲杀过来。众人将火师鼎围个水泄不通,火师鼎不愿耗费时间,直径取木无愧性命。众人哪里肯容火师鼎这等狂妄,挥刀砍杀,火师鼎同时释放十余枚夺命梅花针,众人连忙躲闪,七八名武艺稍差的弟子命丧当场。 在人家的地盘居然使出如此阴损的暗器,连夫人不由得大怒道:“卑鄙小人,杀我数名弟子,今日定让你有来无回。” 火师鼎哈哈大笑道:“这位莫非是连夫人,夫人大名贫道如雷贯耳。” “少废话。本夫人的宝刀可不长眼睛,你们全部散开。” 众人只得让开,连夫人单挑伙食鼎,手中的唐明刀在清风中呼呼作响,竟是以最厉辣的气势砍向火师鼎,火师鼎连连躲闪。此刀金光闪闪,由黄金、白银与青铜等金属混合打造而成,因而质轻小巧,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当年,连登将其作为定情之物送给她,,她最为珍爱此刀,不用时常常锁在绣房柜子之中。 三十余招后,火师鼎以凌厉的双掌夹住唐明刀,连夫人使尽浑身力气,扳不动宝刀。火师鼎连人带刀一起掀飞,连夫人甩至数丈之远,重重地砸到地板上,惨叫一声,嘴角流血不止。 “娘。”连瑾恬惊叫一声,怒而挥刀砍向火师鼎,众人一拥而上,只听见齐刷刷的钢刀砍击之声。 火师鼎在空中连翻数个跟头,掌腿结合,众人应声而倒。连夫人迅速从地上爬起来,猛地抛出唐明刀,刀尖直逼火师鼎的胸膛,但是火师鼎及时闪开,宝刀居然刺穿粗壮的大桦树而夹在树干上。木无愧翻倒在地,火师鼎伸掌欲劈木无愧,木无愧及时闪避,众人一齐杀向火师鼎。未几,张离与王屯飞进院子中助阵,火师鼎如虎添翼。虞刚挥刀砍杀张离,阎隆、韩宇与焦杭围攻王屯。连夫人、连瑾恬对阵火师鼎,二人同时使出斗转星移掌,火师鼎以北冥逍遥掌对击二人,二人像是黏住一样,动弹不得。木无愧趁势持剑砍杀火师鼎,火师鼎腾空翻起,从二人背后将其踢飞。木无愧及时收手,才避免误击。火师鼎伸掌欲劈木无愧,但见张离与王屯不及四人而被打倒在地,抽身救援二人,二人才幸免被杀。火师鼎掌腿合一,打伤四人。连瑾恬趁机冲杀过来,火师鼎一脚踢飞连瑾恬手中的白虎刀,数招之间吸住连瑾恬,连瑾恬无法动弹。火师鼎伸手掐住连瑾恬喉咙,意欲结果连瑾恬。连夫人救女心切,从地上胡乱捡起一把白虎刀,砍向火师鼎,火师鼎竟以连瑾恬抵挡。木无愧意识火师鼎的阴招,电光火石之间,冲至连瑾恬背后,一剑抵挡。连夫人使出了浑身解数,砍飞了木无愧的青龙剑,连带割到木无愧的胳膊,木无愧及时闪避,躲过误杀。连夫人纵身飞起,砍向火师鼎头部,火师鼎迅速推到连瑾恬,在地上旋转一圈,连夫人又扑了一个空。 火师鼎勒住连瑾恬的颈部,奸笑道:“连姑娘的心捏在我的手里,诸位放下武器。若敢顽抗,贫道掐死连姑娘。” 连瑾恬哀求道:“娘,快救救女儿吧。” 连夫人大惊失色道:“道长不要轻举妄动,快放了我女儿,我便放你下山。” 火师鼎冷笑道:“你们根本就不是贫道的对手,难道还能阻止贫道?” “你想怎么样?” “连夫人亲手杀了木无愧,贫道就放了连姑娘,决不食言。” 火师鼎以连瑾恬性命相要挟,即便是武艺超群的连登亲来,也无济于事,连夫人与众人纷纷放下兵器,向木无愧投去期待的目光。火师鼎此招果然毒辣,竟要借别人之手除掉木无愧。 虞刚亟不可待,立即站出来,急言道:“木公子,白虎教救你也只能救到这里,小师妹是师傅与师娘的心头肉,是不能有半点伤害的,师娘不忍心亲自手刃于你,希望你识点相,自行了断,也不枉白虎山对你的救命之恩。” 众人找不到更好的选择,希望木无愧干脆一点,果断自尽,以此挽回连瑾恬的性命。大仇未报,最终还是要死在仇人面前,木无愧虽心有不甘,但是感念白虎教搭救之恩,已没有选择余地,只得认命。 木无愧缓缓来到火师鼎面前,厉声道:“白虎山对我有再造之恩,今日便是我报答白虎教的时候。火师鼎,你不是很想亲手杀了我吗?我木家都死在你的手里,没人能幸免,这是命数。快放了连姑娘,我今日便成全你。” 连瑾恬泪如泉涌,哽咽道:“木公子,你一路走好,我们今生是最好的朋友,来生更是如此。” 火师鼎得意地笑道:“木无愧,原本以为你只是拈花惹草,胆小怕死的浪荡公子爷,今日一见,算是小看了你。” “我木无愧能有今日,全是拜你所赐。如今横竖是死,不如死个痛快。火师鼎,来吧,但愿我一人之死,能够换来白虎山的太平。”木无愧掷地有声,不再多想,很快闭上眼睛。 第六十七章 遇刺获救 火师鼎一脚踹飞连瑾恬,猛使北冥逍遥掌,双掌直击木无愧的胸膛,可以肯定的是这一掌打过去,定能震碎木无愧的心肺,木无愧即便内力尚可,能侥幸逃脱一死死,也会沦为活死人一个,何况这种可能性极低。火师鼎用尽全身内力,狠毒的双掌击中木无愧的要害之处,木无愧却能岿然不动,神色如常。火师鼎脸色越发难看,众人定睛一视,原来是连教主双掌正好击中木无愧的后背。二人内力相互吞噬,如同雷电交加。不多时,连登猛地用力,火师鼎后退三步。连登突然出现,火师鼎始料未及,更令他没想到的是连登内力在他之上。火师鼎已知难以除掉木无愧,从怀里摸出一盒夺命梅花针,顷刻之间射向木无愧与连登。连登早就注意到火师鼎的企图,顺手将木无愧转到一旁去,又巧施衣袖遮挡梅花针,五枚梅花针尽数刺穿衣袖而掉落到地上去。 木无愧感觉从鬼门关走一遭,睁眼一看,连教主横木怒目地瞪着火师鼎,不禁大喜道道:“多谢教主救命之恩。” 连登点了木无愧丹田,缓缓道:“退到一边去,老夫来对付心如蛇蝎的妖道。” 火师鼎蹙眉道:“木无愧是大燕逆犯,大燕皇帝命贫道诛除此人,连教主莫非要对抗朝廷?” 连登冷笑道:“老朽听闻火教主一心向道,独建玄武宫,原以为你六根清净,不问尘间俗事。今日一见,方知你不过是浪得虚名、人面兽心之辈。你甘当大燕的鹰犬走狗也就罢了,怎么今日连你的师侄也不放过,窜到白虎山,使出阴狠毒招,残杀老夫的徒众,如此灭绝人性,简直是旷世奇闻。” 火师鼎不由得大怒,恫吓道:“不错,余孽木无愧是贫道师侄,可此人是大燕逆犯木师安之子,却又怙恶不悛,竟与大燕朝廷作对。他若是稍有忠义之心,应当以死谢罪。岂不闻天地君亲师,贫道只不过是大义灭亲,以效忠贞之节。如今,大燕掌控大半个天下,不出几年,大燕皇帝陛下挥师百万,踏平江南。到那时,天下尽归于大燕,皇帝陛下独掌乾坤。连教主若是执迷不悟,与皇帝陛下作对,私藏朝廷逆犯,只怕来日官军踏破白虎山,你不仅死无葬身之地,还会连累亲人徒众。识时务者为俊杰,连教主何必逞口舌之快,现在俯首称臣还来得及,过后悔之莫及。” 火师鼎为逞私欲,不择手段,杀害同门师兄妹,竟放出如此令天怒人怨的妄语,木无愧心如刀割,冷嘲道:“火师鼎,你贪图功名利禄,杀我全家,无非就是是为燕夷卖命,我父母忠于大秦,你我各为其主,你还在大言不惭,说什么大义灭亲。燕夷看起来凶狠强大,其实虚弱无比。只要周遭各国齐心抵抗,燕夷必亡。再说你效忠于燕夷,只不过是因为大秦皇帝曾当着群臣之面羞辱你,我父亲又是大秦朝廷柱石,你以嫁琏芝公主为名,诱骗我父亲与大秦太子至邺城,再将他们残忍杀害。然而,你贪得无厌,挑泼燕国与秦国矛盾,怂恿燕帝与燕国太子偷袭大秦。如今大秦已亡,你还要除掉我,打着为燕国皇帝效命这之类冠冕堂皇的旗号,只不过是担心将来我找你寻仇罢了。” 连登哈哈大笑道:“火教主原来是呲牙必报,心胸狭小的好利奸邪之辈。” “你们两人一唱一和,辱我太甚!”火师鼎火师鼎怒不可遏,纵身扑向木无愧,欲一招夺其性命。 连登定睛一视,火师鼎使出洞烛教的穿喉指,欲一指戳穿木无愧的喉咙,令其顷刻之间命丧当场,急忙使出白虎教的绝技白虎降妖拳,挡住火师鼎利指。火师鼎怒而使出青龙拳搏击连登,连登同样出招犀利精准,火师鼎讨不到半点便宜。 火师鼎出招更加厉辣致命,趁势袭击连登,连登见招拆招,火师鼎没有丝毫致胜的机会。二人斗至五十余回合后,火师鼎顿感疲惫,放出十余枚梅花针,连登依旧以衣袖遮挡,火师鼎趁机夹走张离与王屯,飞身而逃,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瑾恬见木无愧胳膊上尽是斑斑血迹,匆忙跑过来,柔声道:“木公子,你的伤势怎么样?” 木无愧淡淡笑道:“连教主早已替我止住了穴道,已不再流血,不碍事。师姐伤得重么?” 木无愧以手捂住伤口,连瑾恬抓着木无愧的胳膊,秀眉微蹙,“我不碍事,你都流了这么多血,还说无碍,我来替你包扎。” “多谢师姐。” 连登缓声道:“瑾恬,今日死伤人数众多,为父料理这些事物,你扶木公子回房包扎。” “是,爹。” 连登命杂役将伤者抬去治疗,将死者尸身拖到后山掩埋。木无愧包扎好伤口,连瑾恬为木无愧找来一套干净的衣服,让木无愧换上。木无愧匆忙洗漱,连瑾恬便回房去整理仪容。 半个时辰后,木无愧躺在床上回想这一日发生的种种事件,一时浮想联翩。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木无愧连忙点亮蜡烛,然后去开门,没想到是连瑾恬端着食物过来。 木无愧接过盘子,柔声道:“今日连累师姐,师姐才被奸人火师鼎打伤,我实在是过意不去。师姐刚才为我包扎,我看到师姐有些疲惫,现在又放弃休息,专程来探望我,我不知如何报答。” 连瑾恬轻笑道:“我只不过是挨火师鼎几脚而已,没受什么伤,但是你舍命救我,伤口割得这么深,我正愧疚不已。你只需养伤便行,别再提报答之类的话。我想你现在肯定我,快把这些都吃了吧。” “有劳师姐了。”木无愧把盘子放在桌上,准备吃连瑾恬送过来的点心。 连瑾恬温言道:“你刚受伤,流了那么多血,身子虚弱,夜里冷,你快上床,坐在床上吃。” 木无愧不再多言,端了两盘点心,放在床边桌子上,连瑾恬取来一块粗布,铺在被子上。木无愧笑道:“时候不早了,师姐还是回房休息才是,我吃完后便把盘子给刷了。” 连瑾恬笑道:“这是你最爱吃的红枣桂花酥、梅花玉米糕。我睡不着,等你吃完我再去睡。” 连瑾恬坐在床边,双手托腮,静静地看着木无愧,若有所思。木无愧坐在床头,一边吃,一边道:“师姐饿了么?要不也吃一点。” 连瑾恬摇头道:“我早就吃饱了,肚子不饿,你多吃才是。” 木无愧不禁眼圈湿润,“二师兄为我搏斗火师鼎,受伤着实不轻,不知他现在伤势怎么样?” 连瑾恬轻蔑道:“别理他这头笨牛,反正是死不了。” 木无愧见连瑾恬对洛昆怨气未消,不敢再提,便想到虞刚,“大师兄为了白虎山,今日拼命地狠斗火师鼎,不知他伤势如何?” 连瑾恬冷冷道:“所有师兄弟都是力战火师鼎,不少人为护教而丧生,木公子为何要提到他?” 虞刚为人机灵,善于察言观色,连教主与连夫人对办事能力也颇为放心。但是,他费尽心机讨好连瑾恬,连瑾恬却不知是什么原因对其不屑一顾,木无愧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木无愧温言道:“大师兄向来稳重持成,乐于为师姐献殷勤,师姐似是不太喜欢他,我想其中必有隐情。” 连瑾恬眉头一皱,似是不愿说,可还是开口了,“木公子,我当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也不瞒你。大师兄什么都好,就是心术不端。” 木无愧未见虞刚有什么不轨行为,如堕五里雾中,“大师兄好端端的,并没做什么不对的事情。” 连瑾恬忽然端坐起来,冷哼一声,“木公子,你有所不知,13年前的一天,我爹下山去购置一些急需品,在街上见到一个小混混。他因偷人钱袋子被人暴打一顿后,奄奄一息,快要断气。我爹见他年纪太小,甚是可怜,便请一位郎中为他治好病。他说他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流落街头,靠小偷小摸度日活命,请求我爹收留他。我爹一时心软,同意收他为徒,并且教他武艺。可是,他居然贪心不足,趁我爹下山云游时,偷取我爹密室的钥匙,潜入密室,偷取我爹的《白虎秘籍》。我爹很少练习其中的秘籍,从不允许外人触碰此书,即便是我,也不例外,我娘从来不学那些秘籍。幸好我娘及时发现,大师兄被迫交出此书。我娘打算将其赶出白虎山,但是他下跪认错,并发誓不再违反教规,我爹念他多年来勤学苦练,悔罪诚恳,便给了他一次机会。我娘说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娘担心大师兄恶习难改,暗自嘱咐我处处提防他。我向来讨厌偷盗之人,这种人简直是比杀人放火还恶劣。” 连瑾恬因虞刚而恼怒偷盗之人,为他贴上小偷的标签,无论他再怎么讨连瑾恬欢心,连瑾恬始终不为所动。虞刚也知连瑾恬对其冷淡的原因,但是从来不放弃一切接近连瑾恬的机会。经连瑾恬解说,木无愧了解了二人心存芥蒂,虞刚想方设法抹除芥蒂,而连瑾恬一直在加深芥蒂。 木无愧连连点头,可又对此充满疑惑,“原来如此。我想此书中有不少白虎教武功秘籍的介绍,学会这些武功,既可强身健体,又可增强武艺,名扬天下。教主为何不学此书秘笈?” “此书详细介绍白虎教历代教主习武心得,我爹视之为瑰宝,藏在密室暗格之中,从来不允许别人偷看。我曾请求我爹,让我看一眼此书,可是我爹说此书中记载了一些易使人走火入魔的武技。若是练习这些武技,没有强大的控制力,容易导致经脉不通,暴躁易怒,进而疯狂杀人,甚至伤及自身性命。据我爹所说,我曾祖父曾因练功走火入魔,一时失控,杀死好几名徒弟。后来,他精神崩溃,撞墙而亡。我爷爷也练习了这些秘籍,一度气血不通,乱吼大叫。好在他练得浅,我爹与我奶奶及时取走此书,又将他禁闭数日,才把他从狂乱中救出来。后来,我爷爷立下规矩,道行浅薄的决不能练,只有内力达到精深的地步,方能研习。” 木无愧应声道:“原来如此。” 连瑾恬不再说什么,只是傻笑着看木无愧的吃相。忽然,一股黑影破窗而入,连瑾恬转过头去,剑刃直逼而来,惊呆得不知所措。木无愧反应敏捷,迅速推开连瑾恬,拔出床边的青龙剑,纵身跃出,剑刃因太过迅猛而刺到墙壁上。仇人相见分外眼明,纵使化成骨灰,木无愧也认得出。木无愧一眼认出火师鼎卷土重来,大喝一声,“连师姐,快去请教主,我拼死挡住火师鼎。” 连瑾恬一面向外冲,一面拼命嘶吼道:“快来人,火师鼎行刺木公子。” 火师鼎情急之下,挥剑刺向连瑾恬,木无愧挥剑抵挡火师鼎。连瑾恬顺手抓起挂在墙边的一把白虎刀,砍杀火师鼎,三人旋即陷入一阵厮杀之中。火师鼎猛施内力,一剑打飞两人手中的武器。徒手搏击火师鼎,无异于待宰羔羊,木无愧意识到生还机会渺茫,但也不愿在仇人面前束手待毙,要死也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好让连瑾恬逃出去。火师鼎猛刺木无愧,木无愧连连躲闪,连瑾恬趁机钻出屋外。火师鼎趁势一脚踢飞木无愧,木无愧倒在墙角,一时半会爬不起来,火师鼎一举结果木无愧。 屋内剧烈的砍杀声打破宁静的夜色,虞刚、阎隆等人闻声持刀前来救援,上前砍杀火师鼎。十几把明晃晃的钢刀一齐向火师鼎砍来,火师鼎只得回剑,腾空而起,对付众人。木无愧意识到火师鼎力道不复下午恶斗时,定是被他事先在窗户上影藏的短刀所伤。于是,他捡起青龙剑,与大伙齐心协力,一举送火师鼎上西天。正在酣战之机,一股矫健的身影飞进屋内,喝令道:“众弟子听令,全都退下。” 众弟子纷纷退出屋子,火师鼎一眼瞧出这位手持白虎钢刀的人正是连登,不由得陡然增舔几分惧意。连登怒道:“火师鼎,看来老夫今日不取性命,你不会善罢甘休。” 火师鼎恨恨回应道:“连教主话且莫说得太早,你想杀我没这么容易。” 连登冷冷道:“今日下午放你下山,你现在自投罗网,再也没这么好的运气。” 火师鼎欲先下手为强,不理会连登,举剑猛刺连登,连登只是防守,并未进攻。俄而,连登厚积薄发,开始发力,主动进攻,火师鼎毫不隐藏锋芒,剑法端的锋锐精狠,厉辣绝伦,而连登刀法精准利索,凌厉无伦。一阵阵刀光剑影呼啸而过,众人立在门口看得应接不暇。虽在屋外看得不太清楚两大高手在屋内的巅峰对决,但是刀剑激烈砍击声异常震耳欲聋。火师鼎很快感觉体力不支,不再频繁发动进攻,不久便专注防守,四处躲避。忽然,火师鼎惨叫一声,利剑掉落到地上,连登趁势挥刀砍杀火师鼎,火师鼎连连躲避。火师鼎已知遭人算计,有人暗中释放回旋镖击中他的手腕,已无法力拼连登。然而,他并未因伤而乱了手脚,而是打掉燃烧正旺的两根大白蜡烛,趁着夜色钻窗逃走。连登一路追过去,火师鼎早已逃得无影无踪。连登意识到火师鼎虽受些伤,但是轻功极好,难怪自己追不上他。 连登扫视屋内,蜡烛已点亮,众弟子站成两排,到处七零八乱,床板、桌子早已被砍碎。连夫人缓缓来到连登面前,微笑道:“妾身原以为火师鼎过几日再来寻仇,没想到他居然今夜前来寻刺,好在他吃了妾身这一回旋镖,总算教训了他一顿。看样子他伤势不轻,以后定不敢再来。” 连登眉开眼笑道:“多亏夫人及时出手,则否我可要与他斗到天亮。” “那是。”连夫人笑道,望了一眼木无愧,只见木无愧立在角落里,“木公子怎么样?” 木无愧朗声道:“晚辈没事,只不过被火师鼎踢了几脚,多亏教主与夫人及时出手,否则火师鼎一定不会放过晚辈。” 连瑾恬凑过来,笑盈盈道:“爹、娘,这屋子乱成这个样子,木公子不能在住在这里,女儿去为木公子安排房间。” 虞刚立马上前,柔声道:“师妹刚才恶斗火师鼎,相必有些疲累,应多加休息才是,不如由我来为替木公子安效劳。” “没你的事,一边去。”连瑾恬瞪了虞刚一眼,面露不喜之色,又转过头去,“木公子救了女儿一命,女儿为他安排房间也是应该的。” 连夫人看出女儿的心思,又知女儿个性素来倔强,不好勉强,遂淡淡道:“你早点安排,早点睡觉,不可耽误过久。” “知道了。”连瑾恬箭步朝木无愧走过去,木无愧缓缓出了屋子。 看着二人双双离去,众弟子面露不喜之色,虞刚则因热脸贴到冷屁股上,一脸怒气。连登吩咐众弟子离去,各人自回房睡去。 连瑾恬为木无愧挑了一间空置已久的厢房,又为他送去崭新的棉被。木无愧看到此景时不禁眼睛湿润,想起上次连夫人为他安排的只是一间不起眼的小厢房,今日却承蒙连瑾恬的关照,住上宽大的上等厢房。这间厢房原本是连登为远道而来的尊客预留的,木无愧已察觉到他在连瑾恬心目中的份量超过了虞刚、洛昆等人。 木无愧看着连瑾恬正在铺床,上前温言道:“师姐辛苦了,我来帮你整理衣物。” 连瑾恬笑而不答,继续埋头铺床,木无愧便在一旁打下手。不到一盅茶的功夫,两人将房间收拾得得妥妥当当,干干净净的。一眼望去,房间衣物、器具摆放的整整齐齐的。 木无愧眼见连瑾恬额头上有些汗珠,忙关怀道:“师姐忙了一阵子,早点回去休息,免得教主与夫人担心。” 连瑾恬轻笑一声,“你也早点睡。” 二人相视一笑,连瑾恬准备离开,还回过头来看一眼木无愧。谁知连夫人与连登一前一后跨进屋内,木无愧上前恭声道:“见过教主与夫人。” 连夫人没有搭理木无愧,对连瑾恬冷冷道:“瑾恬,这么晚还不睡去。” 连瑾恬不悦道:“多大的事情,女儿马上睡去。” 连夫人脸色不太好看,木无愧致歉道:“师姐为晚辈收拾房间,因而耽搁了休息时辰,晚辈手拙,竟帮不上忙,请教主与夫人恕罪。” 连夫人知道是女儿有意为之,又见木无愧彬彬有礼,不好责备,便温言道:“都睡去吧。” 众人各自回屋睡去。连夫人一时睡不着,侧身道:“自打收留木无愧以来,咱们白虎山祸事连连,不少弟子因其伤亡。” 连登淡淡道:“是呀,木无愧小小年纪,就如此知书达理,谦逊忍让,虚心向学,的确是习武的好苗子,刚儿、昆儿等都比之不及。我打算收他为徒,好让他在我百年之后继承我的衣钵。可是,火师鼎武艺与我不相上下,又屡次追杀他,白虎山因他而不得安宁。看来他不宜久留白虎山,等到合适时机,我便安排他下山。” 连夫人眉睫一跳,“夫君难道没看出瑾恬喜欢上他吗?” 连登叹了一口气,“正是因为瑾恬喜欢木无愧,她才对刚儿与昆儿冷淡了许多。木无愧报仇心切,迟早会去青龙山求助外公,只怕咱们想留他也留不住。” 连夫人秀眉微蹙,“夫君若是送走木无愧,打算如何向瑾恬交代?” 连登微微一怔,“我也没想好万全之策,只要木无愧是心甘情愿下山,瑾恬怨我们也没用。我想过些时日,瑾恬会想通的,毕竟木无愧首要之务是报仇雪恨,而不是投归咱们门下。再说,我要选定的继承人一定要始终忠于我,还要得到瑾恬的青睐才行。” 连夫人一时拿不定主意,对此事颇为费心,蹙眉道:“夫君,此事先放在一边,到时候再说。” 连登默然不语,两人不久便入睡了。 第六十八章 风波乍起 木无愧想到火师鼎受伤不轻,这段时间一定不敢来再来行刺,便轻步踏出白虎寨大门,看看外面的风景。清风拂面而来,山间雾气缭绕,四周绿草从中夹杂着各色野花,让木无愧这个在山寨里呆了两个多月而不敢出来的人耳目一新。 他来到悬崖峭壁旁,放眼望去,白虎山群峰错落有致,地势崎岖不平,山路更是蜿蜒曲折十八弯。明良峰是白虎山的主峰,险峻陡峭更甚于其他山峰,白虎寨坐落于明良峰半山腰之中。虽说这里地势狭小,但是四周皆是崇山峻岭,易守难攻,寻常人士能爬到白虎寨,多半也要累个半死,何况不一定能找到通往白虎寨的阴平小路。 山寨四周都是青石砌成的高墙,高墙里外多为参天古木所环绕。寨子前面有一扇大门,大门两旁竖立两座千斤重的白虎石雕。木无愧仰视这两座高达九尺高的巨雕,凝视良久,意识到白虎寨的名字因此而来。 寨门前有一小块绿茵草地,草地前面是一条前往山下的崎岖山路。寨子后面有一扇木门,亦有曲折小路通往山下。四排石砌房屋位于寨子中部,前后皆有院子,只不过前面的院子比后面大。不多时,木无愧面对刻骨铭心的的泼天大仇,很快陷入深思之中。 院子里面传来清脆的呼喊声,木无愧不用回过头去看,便猜到此人,此人不是连瑾恬,又会是谁呢?木无愧连忙去迎接连瑾恬,连瑾恬笑盈盈地箭步冲过来。木无愧一看她这番高兴的劲头,便猜出她有好事来找他。 自打火师鼎上山寻刺以来,木无愧更是不敢懈怠,加紧时间练功。连瑾恬认为木无愧是为了应对火师鼎的暗杀而勤学武艺,因而对他更加同情与支持,将其所学的白虎山技艺毫不保留地传授给他。木无愧虽是心有不忍,但见连瑾恬如此慷慨与热心,倒也不敢拒绝。更令木无愧不可思议的是连瑾恬要求连登传授她一些白虎山绝技,连登以为女儿在木无愧的熏陶之下,变得勤恳好学,对木无愧的成见也少了许多。连瑾恬不再如往日那般把习武当做玩游戏,心血来潮时恨不得马上学会各种招式,索然无味时与师兄弟游乐厮混。在此之前,连登对这位独生女既爱又气,只是她脾气倔,只得由着她的性子来。 近日来,虞刚与洛昆等人看到连瑾恬对木无愧太过热情,除了愤愤不平,便是悲伤失落。然而想到比武大会仅有不到半个月的天数,他们不愿因此而浪费时间,与一帮师兄弟日夜操练。因为他们明白,只要在这五年一次的比武大赛中夺魁,自然会得到师父的青睐,师父便会教一些别人渴求而不可得的绝技。按照白虎山的教规,夺魁者才有可能被选为教主接班人。一旦被确立为接班人,白虎教的武功秘籍与教主的宝贝女儿全归接班人所有。众弟子更是削尖脑袋,拼了命似的要成为白虎教未来的掌门人。 连瑾恬腰间挂着一把小巧精致的白虎刀,满面春风地凑到木无愧跟前。木无愧微微笑道:“师姐今日要什么好事要与我分享么?” 连瑾恬翘起嘴角,巧笑道:“你猜吧。” 木无愧笑道:“师姐莫非想教我武艺?” 连瑾恬笑道:“何止如此,我爹教了我几招霹雳金刚腿,公子想学么?” 木无愧一脸为难的样子,“多谢师姐好意。霹雳金刚腿是白虎教祖传独门功夫,师姐不吝惜教我,我自是很高兴。可是,我只不过是一外人,只怕师兄弟会说闲话。再说,若是教主知道了,会责备您的。” 连瑾恬眉头一皱,不悦道:“有我在,公子不用担心。若是有哪个师兄弟敢说你坏话,我立马去收拾他。我不怕爹娘责备,如果他们责怪你,我说是我逼你学的,他们就不会怪你的。” “这怕是不妥吧。” “你是嫌弃我吗,才不愿学么?” 眼看连瑾恬有些生气,木无愧见不好推辞,勉强道:“好吧。” “在山寨附近练武太碍眼,咱们不如到那边凉坡亭里练习,如何?”连瑾恬露出笑脸,指着身侧不远处的一座石砌的亭子。 木无愧点了点头,连瑾恬拉着木无愧飞快地跑过去。这座简陋的亭子由几块石板搭建成成,亭子里面便是一张石桌子与三块石条,石条无疑是作椅子之用。亭子四周尽是芳菲绿茵,其中夹杂星点野花。因为大树环绕亭子,这些野草长得矮小,正好适合习武。 “木公子,我花了好几天才学会这腿功。你且在一旁观看,我演示给你看。”连瑾恬娇笑一声,纵身飞起。 连瑾恬兴奋得连踢连环腿,一时以双手触地,双腿在空中轮番踢打,一时以单腿立地,另一只连续踢打。若是有人靠近她,定会踢得人仰马翻。木无愧瞧着她这矫捷的腿功,在旁比划,不时点头称赞。由于腿功的幅度颇大,地上的小草与野花漫天飞舞,木无愧连连后退,但还是担心遭其伤及,纵身飞到身旁一株榆树上,蹲在树杈上静静欣赏。连瑾恬莞尔一笑,双腿立于榆树树干之上,借着一股冲劲,冲向木无愧。木无愧以为她要在树上施展腿功,准备飞下去,但见她双手向上伸直,双手似要拉住什么,立即明白她的意思,迅速上前以一只手拉住她。连瑾恬趁机扑向木无愧怀里,有意制造意外,木无愧立即闪避,倒挂在粗壮的树干下面。 若是虞刚、洛昆等人碰到连瑾恬主动投怀送抱,就是让他们当场死去也甘心。连瑾恬一时愕然,不解道:“公子躲着我,这是为何?” 眼看连瑾恬不悦,木无愧跳到她身旁,笑道:“师姐上树有点过猛,再说这树杈有点小,正好腾出地方给师姐。” 连瑾恬撇嘴道:“这足够咱两蹲着,你瞎操什么心?” 木无愧连忙解释道:“师姐身子很柔软,但是我身子硬,怕撞到师姐。” 连瑾恬拍了木无愧胸膛两下,娇笑道:“你这里这么柔软,那里硬?万一我一时把持不住,摔到地上去,怎么办?” 木无愧憨笑道:“我一只手勾着树枝,另一只手拉住师姐,师姐应该不会掉到地上去。万一不慎,我还可以垫在师姐下面,咱两一起掉到地上去。” 连瑾恬嗤笑一声,娇腮红晕,道:“想不到你还是有心的。” “那是自然。师姐教我武艺,我当然要保护师姐安全。” 木无愧注意到她那只抓着树枝的细手粘上树皮上黑色泥灰,赶紧拍去自己手上的泥灰,然后用自己的袖子擦拭她那只手掌,轻声道:“姐姐,我来替你擦手。” 连瑾恬缓过神来,柔声道:“你的袖子岂不被我弄脏了,待会下去用溪水洗洗便是。” 木无愧温言道:“姐姐素来爱干净,我这袖子脏一点没关系,我晚上回去洗洗便是。再说,这是我对您的心意。” “好吧。”连瑾恬秋波流转,笑容冶艳,深情看着木无愧。 她想到自己与虞刚、洛昆等人在一起多年,也没有木无愧这么心细体贴。虞刚向来喜欢玩些小把戏来取悦她,而洛昆虽心地诚恳,但是不会善解人意。对于其他师兄弟,她看都不看一眼。在她看来,他们没什么本事,整日里嘻嘻哈哈的。 她突然抚摸了一下木无愧那只受过伤的胳膊,细声道:“伤势痊愈没?” 木无愧和声道:“多亏姐姐的照拂,现已完全恢复。” “我要看看你的伤势。”连瑾恬不等木无愧回答,径直扯开木无愧的衣袖,一道紫红色的伤疤尤为醒目。 木无愧注意到连瑾恬眸子里似乎有泪水要滴下,遂笑道:“姐姐,不碍事,这点伤疤算不了什么。过些日子,自必会消掉。姐姐要不指导我练习霹雳金刚腿。” “好吧。” 木无愧飞快跳下去,连瑾恬飞到空中,连续翻了几个跟头,双腿又是一阵踢打。一会儿双腿踢飞地上不远处草丛的小石块,一会儿踢断小树枝。木无愧看得眼花雀乱,领略到到霹雳金刚腿竟是这般威力巨大。若是由连教主亲自演练,炉火纯青的金刚霹雳腿必然震撼天地,大放光彩。 木无愧一边比划,一边琢磨腿姿,如何恰到好处地吻合她的腿姿,却没有料到连瑾恬双腿踢向粗硬的树干,突然反弹而落。若是连瑾恬从这十余丈高空摔落下来,后果将不堪设想,不摔死,也会摔成半身不遂。如此一来,连登和连夫人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木无愧。木无愧大为惊恐,慌乱之中来不及多想,纵身一跃,伸出双手,如同大雁展翅般极力去兜住她。她虽从高空中陡然直线往下掉落,好在是沿着木无愧伸手的位置跌落到木无愧手中。木无愧接住她时并没有承受到多大的重量,感觉她仿佛棉花团似的,飘到他的手中。缓缓降落到草丛中,木无愧不停喘粗气,而连瑾恬却是十分享受地被木无愧紧紧抱住,还轻怕木无愧的胸脯,替他顺气。 木无愧估计连瑾恬不足九十斤重,若真的是意外从高空中摔落下来,即便恰好接住她,强大的冲击力足可将木无愧撞到地上去。连瑾恬故意在高空中制造假象,看起来像是双腿用力过猛,触树后反弹而摔落下来。 木无愧虚惊一场,正准备松开手,放她下来。连瑾恬紧紧攥住木无愧的双手,懒洋洋道:“我累了,想在你手上多躺一会儿。” 连瑾恬这话说得太轻巧,木无愧哭笑不得,自己吓得半死,她却舒舒服服依偎在自己怀里。 木无愧喘气道:“师姐吓死我了,万一师姐出现意外,我就不用活了。” “放心,我会让你好好地活在白虎山,你的任务就是陪我练武玩耍。这是我使用的障眼法,不过是想让你兑现刚才所说的,结果让我太满意了。”连瑾恬得意地笑了又笑,粉嫩的双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木无愧哪有心思跟她说笑,心里还是慌得很,“要是被人撞见,多不好看。” 连瑾恬淡然笑道:“这里不是山寨。荒郊野外,谁会看到?若是真的不巧被人偷窥,我一定去灭了他。” 木无愧不再吭声,静静立在草丛中,好比一株茁壮成长的小树,在清风吹拂下,纹丝不动。连瑾恬双手搂着木无愧的温存的脖子,一头扎进他温暖的怀里,感受到的是异常温馨的舒适,还在用心倾听他的心跳,奇怪的是他的心跳没有丝毫急促,而是很缓和。他显得异常本分,平和的脸色中又添有几分忧郁,简直是临怀不乱。连瑾恬感觉自己再一次体验到幼小时期娘亲怀抱着那种温馨的感觉,唯一区别就是现在抱着他的人是她心爱的男孩。 倒是连瑾恬不安分,她见木无愧有心事,双目微垂,趁此机会,来个突然袭击。她那两片莺唇变得灼热,逐渐靠拢木无愧有些发凉的嘴唇,木无愧竟也没有发现,依旧是纹丝不动,把她当作怀中熟睡的婴孩。 虞刚练了一阵功夫后,便去找连瑾恬,找遍了前后院子的各个角落,始终是一无所获,就连木无愧的影子也没看到。他询问了守门的老头滕叔叔,才得知二人溜到山里面潇洒去了。正好看个究竟,他们到底是在练武,还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到一盅茶的功夫,虞刚便发现二人蹲在榆树上,紧密靠在一起,行为极似不轨,恨意便像毒蛇窜出心头来。幸好没被二人发现,虞刚料想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遂决定去请师父决定如何惩处木无愧。 木无愧想到这位花季少女绕在父母膝下,早已是被宠坏了,没有把多少精力放在修身习武之上,以惊险刺激为乐,专好制造意外惊喜。在过去,木无愧与连瑾恬有几分相似,在父母的荫蔽下,任性胡为,也是喜欢玩一些新鲜的花样。可是,美妙快乐的时光不再,如今身负国恨家仇,每日心里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他那坚强又脆弱的内心。他想起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宛如妹妹,但是不知她是否健在人世。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必然会在青龙山等他。可是,自己如今以这等模样去见她,她是不会计较的,木无愧还是觉得有些羞愧,也担心遭遇不测。他打算学好几项武艺,确保自己在赶往青龙山的半路上不被火师鼎杀害。 “小师妹、小师妹……” “木公子、木公子……” 一阵接一阵吼叫声不断传来,都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木无愧仿佛从梦幻中惊醒过来,不由自主地放下连瑾恬。木无愧猛地回过头去,虞刚、阎隆、韩宇、焦杭等人像是逃命似的一路狂奔而来。洛昆伤势并未痊愈,却也跟在大队伍后面,一路飞快地冲过来,更令人心惊的连登竟然夹在他们中间。木无愧感觉自己像是犯了泼天大罪,竟被这么一大群人撞见,现在是有理说不清,也没人肯信,不由得不寒而栗。他感觉全身骨头被人抽空,浑身软绵绵地无力支撑,整个身子快要坍塌下去。但是,意志告诉木无愧,在这紧要关头决不能倒下,否则就是做贼心虚的表现。木无愧瞟了一眼连瑾恬,连瑾恬也是慌张表情,但不似木无愧那般惊恐。 虞刚为了不让两人有掩饰的时间,竟是第一个冲到两人跟前。连登带领一帮弟子围在两人身旁,木无愧上前躬身道:“晚辈见过教主。” 连登一脸怒气,不愿回应木无愧。如若公开处理此事,会影响到女儿的清誉,自己脸上无光,连登是要面子的人,只得放弃这样的念头。想到这些徒儿都看到刚才的那一幕,正好当着他们的面,处置木无愧,好震慑他们,以儆效尤。 连登扫视一眼女儿,又死死瞪着木无愧,厉声道:“你刚才对瑾恬做了什么事? 木无愧见连登对自己起疑了,做再多的解释,他们也不愿相信,正好让连瑾恬解释给他们听。众人一看木无愧不敢说,笃定木无愧一定是做了亏心事,不好向师傅交代,纷纷乐在心里,等着看连登惩罚木无愧。 连瑾恬稍作思忖,弓着身子,摸了左脚脚踝两下,脸上显示出几分痛苦的表情,众人意识到她的脚踝可能受伤。她哎哟叫了一声,“爹,女儿刚才在空中练习霹雳金刚腿,不慎摔下来,幸好木公子及时接住了女儿,不过现在脚还是有些疼。” 听女儿这么一讲,连登怒色缓解了一点。没等连登发话,虞刚第一个站出来,质疑道:“师傅与各位师兄弟看得很清楚,木公子刚才紧紧抱着师妹,这说明是木公子恰到好处地抱住师妹,师妹才没落地受伤,师妹左脚脚踝怎么会受伤?莫非是木公子没有接住师妹,才导致师妹落地受伤,木无愧然后从地上抱起师妹?” 此言一出,众人疑心大起,不约而同以一种怀疑的眼神盯着二人。连瑾恬怒瞪虞刚一眼,心里恨得要死。当然,连登最关心的是女儿伤情,急声道:“瑾恬,你腿伤得重吗?还有其他伤么?” 连瑾恬淡淡道:“就这里受了点皮外伤,不碍事。” 虞刚看得很清楚,连瑾恬分明是在装病,正好当众验证伤情。于是,他上前柔声道:“师妹,我来帮你查看一下伤情,看是否严重,免得师傅操心。” 虞刚正要蹲下身来,准备卷起连瑾恬的裤腿,连瑾恬后退两步,大怒道:“男女授受不亲,你竟敢当着我爹和师兄弟的面,对我如此放肆。” 虞刚像是被雷电击中,很快缩回手,愣愣地站起身来。他看了一眼木无愧,只觉得木无愧是在装作镇定,正色道:“木公子刚才紧抱着师妹好一阵子,直到听到我们的喊叫声,才放下师妹,这明显是对师妹的轻侮,师妹岂能视而不见?” 焦杭趁机起哄道:“师姐莫非是被木公子弄晕的,木公子趁机占了师姐的便宜。” 连瑾恬脸色变得惨白,恨得咬牙切齿,片刻方道:“你们两个心术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事出有因,木公子是为了救我,才抱着我。我当时吓得险些死去,整个人浑身没力气,哪能占得住?你们是盼着我摔死么?” 虞刚针锋相对,道:“既然如此,木公子为何不把师妹放在地上?” 连瑾恬气得跺脚,道:“这草地凹凸不平,地上又脏兮兮的,你躺在地上试试看。” 焦杭向木无愧发难道:“木公子为什么不分说?怎么都是由师姐来解释?” 木无愧不由得心惊,看来虞刚似乎与焦杭事先串通好了,故意来为难自己。木无愧采取以静制动的办法,依旧不做声,让连瑾恬为自己解难。连瑾恬自然是怒气冲冲,呵斥道:“木公子温文儒雅,谦逊忍让,从来不与你们这类低三下四的人计较理论,宁愿自己多吃点亏,也要保持与你们之间的和气。这种难能精神可贵,你们竟有脸要木公子跟你们撕破脸皮,真是不知羞耻。” 第六十九章 风波平息 三人越吵越激烈,连瑾恬更是忍无可忍,怒目而视。连瑾恬处处维护木无愧,焦杭忍受不了,怒形于色。众师兄弟躲在一旁偷笑,连登脸色更加难看,大怒道:“不要吵了,都给我逼嘴。” 顿时沸腾的场面变得鸦雀无声,连登瞪了一眼女儿,“你的脚是怎么伤的?” 连瑾恬因与他们斗嘴,累得不行,吐了两口气,缓缓道:“女儿是在高空中练习霹雳金刚腿,又在大树之间来回穿梭,但因招式不对劲,脚踝无意间擦碰了树枝,致受点皮外伤。当时,女儿因疼痛而慌了神,不慎掉落下来,整个人就像晕死过去,一点都没感觉到。幸好木公子眼疾手快,纵身而起,及时接住了我。木公子见我昏迷不醒,担心我有闪失,一直抱着我,不久点了我丹田,我便醒过来,后来就见到了爹爹。” 这毕竟是女儿一面之词,连登半信半疑,便将目光投向木无愧,一脸严肃道:“木无愧,瑾恬所说是否为真?” 虽说连瑾恬受伤是假,但是木无愧救连瑾恬是真。连瑾恬编得滴水不漏,木无愧暗自庆幸她机智敏锐,便恭声道:“师姐所言不虚。她不仅救我一命,又不吝赐教,倾心教我武艺。我本应报答师姐,却因一时疏忽,未能保护好师姐,请教主责罚。” 木无愧言词之中尽是感激与夸赞连瑾恬,又将受伤的责任全部揽到自己的身上。旁人若是听到这样的话来,无不为之动容,还会认为木无愧心胸坦荡,虚怀若谷,肯定要拍着胸脯,百分之百地相信连瑾恬所说无假。连登怒气消了一大截,由刚才对女儿的五分信任,陡然增至八成。虞刚、焦杭虽说对木无愧看不顺眼,但是对这样完美说词也是无可挑剔,只能责怪他们俩配合得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连登看到他们俩衣冠整齐,没有什么越轨行为,唯一不满的是连瑾恬将白虎教的武艺教给木无愧。连登怫然作色道:“瑾恬,你可知白虎山武艺向来是不能外传他人。你平日教木无愧一些功夫,为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没想到你竟把祖传独门功夫霹雳金刚腿也传给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位父亲?” 连瑾恬愣楞地立在一旁,无话可说。众师兄弟都听出来了,刚才虞刚、焦杭二人以品行节操为难木无愧,意图激怒连登,从而促使连登驱赶木无愧下山。但是,他们没有料到连登顾及脸面,爱惜女儿清誉,对木无愧逾轨轻浮行为只字不提。然而连登以独门功夫为难木无愧,他们都是始料未及,现今都是暗自欢喜,还是师傅厉害,一语便击中连瑾恬的要害。 木无愧为了报血海深仇,自然想在白虎山多学一些武艺,以便能逃出火师鼎的魔掌,平安无事地回到青龙山。由于连登一直没有表露出收木无愧为徒的意思,木无愧也不敢贸然提及。可是,现在退无可退,只得以进为退。令众人大吃一惊,木无愧突然跪到连登面前,“连教主,晚辈仰慕您已久,自打上山以来,便想拜您为师,每日聆听教主的教诲,只恨德薄智寡,武艺粗浅,不敢提及。晚辈今日出手救师姐的目的就是希望教主收我为徒。如今,晚辈触犯教规,不敢奢望孝敬您老人家,决定明日下山,还望教主成全。” 木无愧态度诚恳,但是连登似乎不为所动,打量了木无愧,似乎在思索什么。木无愧出生入死,什么大的风浪没有见过,始终保持镇定之态,众人在他脸上瞧不出什么异样来。 连登目光移向女儿,淡淡道:“瑾恬,你如何看待此事?” 连瑾恬早就意识到众师兄弟争风吃醋,借父亲之力,把木无愧赶下山去,万万没想到父亲也有意赶走木无愧,瞪时心惊肉跳,大喊道:“爹爹,木公子屡次救女儿,立了大功,不如收木公子为徒,这样亦不违背教规。” 虞刚担心师傅念及骨肉之情,同意连瑾恬的请求,立即出言阻止道:“师妹屡次遇险皆因木无愧而起,并不能算作立功。在他上山之前,师妹向来安然无恙,未曾遭遇不测。木无愧本就是个祸根,白虎山近来诸多不顺之事,全是他造成的。师妹虽能每次脱险,这是因为师傅健在,若是定师傅离开白虎山,不只是师妹,恐怕整个白虎山都要遭殃。” 几个人附和道:“大师兄所言极是,请师傅当机立断。” 连瑾恬慌乱之余,怒斥道:“你们公然要驱赶木公子,无非就是担心木公子夺占了你们在白虎山的地位。你们都是心胸狭隘的势利小人,若是木公子被赶下山去,我连瑾恬誓不与你们为伍。”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心惊,师妹竟然不顾师兄弟,硬要袒护木无愧。连登意识到自己过于偏袒弟子,而冷淡了女儿,多少有些愧疚,便和声道:“此事先放在一边,待我与你娘商量之后,再做决定。” 连登没有亮明偏向哪一方的态度,众人不好逼着连登立即采取措施。因为他们明白,若是强逼,很可能适得其反。但是,连瑾恬却是心急,不满道:“爹,您就任由他们欺负女儿吗?” 连登怒道:“此事为父自会裁处,用不着你来插嘴。你只管当心不要再受伤,再有下次,为父可不教你武艺。” 连登拂袖而去,木无愧缓缓起身,众人跟在连登身后,暗暗窃喜。连登虽未表态要赶走木无愧,众师兄弟见木无愧受冷遇,连瑾恬受到斥责,认为也是胜事一件,不免喜形于色,恨不得马上庆祝一番。 虞刚上前温言劝解道:“师妹,我刚才太关心你的伤势,粗言冒犯了师妹与木公子,请师妹大人大量,原谅我这一次。” 连瑾恬横眉怒目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滚到一边去。” 虞刚刚才还处在兴奋的劲头上,硬是被连瑾恬泼了一头冷水,热情降至冰点,有气无处使。 焦杭窜到连瑾恬身旁,讪笑道:“师姐消消气,气坏了身子有碍观瞻。你腿脚受伤,不如我与大师兄扶你回去。” 连瑾恬脸一沉,看都不看焦杭一眼,怒斥道:“滚远一点,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焦杭不怒反笑,凑到虞刚耳旁,狡黠地笑道:“大师兄,看来咱俩得先回去,师姐嫌我们在这里碍事,她想让木公子伺候她,咱们可不能坏了他两的好事。” 虽是小声嘀咕,但连瑾恬见虞刚、焦杭露出诡谲的笑容,料知二人居心叵测。焦杭乐此不疲,抱紧虞刚,故意做出亲昵的举动,抚弄虞刚的耳刮子,引得在前面尚未离开的阎隆、韩宇等人发出鬼笑之声。 “你们两个坏蛋叽叽咕咕什么呢?小心我打扁你们的臭嘴。”连瑾恬挥舞巴掌,几乎快要扇到焦杭脸上。 “小姑娘,咱两兄弟怕极了。”二人闪到一边去,又装腔作态,齐声狎笑两声,然后一股脑儿溜得无影无踪。 连瑾恬感觉被他们耍弄一番,肺快要气炸了,恨不得给上他们一刀。木无愧见连瑾恬余怒未消,愣愣地站在一旁,连忙走过去,安慰道:“教主只是一时气在头上,师姐莫要心烦不乐。待教主怒气消了,他老人家说不定会收我为徒。再说来日方长,我相信只要我坚持不懈,用诚心打动教主,还怕他不收我为徒么?” 连瑾恬抿住嘴唇道:“你说的到没错,只是我担心那些坏蛋跑到我爹面前摇唇鼓舌,翻动一些事情来,激怒我爹撵你走。” 木无愧笑道:“师姐不用担心,大部分师兄弟行为端正,喜欢看热闹,只是一小摄居心不良之人需要提防。他们再怎么挑泼教主与师姐的矛盾,只要师姐信任与支持我,教主最终肯定会偏向你的,毕竟血浓于水。” 连瑾恬思虑片刻,破怒为笑,道:“你得要有耐心,我一定要教你最上乘的武艺,好让你在比武大会上击败所有人。到那时,你武功第一,他们还能说你什么?还怕我爹不收你为徒么?” 木无愧淡淡笑道:“我一定会加倍努力,定不辜负师姐的期望。” “拉勾为证,可不能偷懒。”连瑾恬笑吟吟,伸出左手食指。 木无愧轻轻勾了一下,立马收回手,仰望天空,落日西垂,已至旁晚,便和声道:“师姐,时候不早了,免得夫人派人叫我们回去用晚膳。” “好吧。” 两人刚回去不久,钟磬声响起,众人陆陆续续地赶往餐房。按照白虎教的惯例,教主家人在内室用餐,弟子与仆从均在外室依照等级次序牌位用餐。前段时日,洛昆因受连登与连夫人器重而受到恩遇,破例获准与教主家人同桌共食。近来因犯错与受伤而受冷遇,退出内室,回到外室用餐。木无愧因不是白虎教弟子,也不是仆从,坐在外室角落里一张小桌子旁用饭。 连夫人注意到女儿用餐时闷闷不乐,温言道:“瑾恬,你心不在焉,为何不乐?” 连瑾恬扒了一口饭,便低头不语。连登神色严厉,把连瑾恬今日下午受伤之事和盘托出。连夫人秀眉微蹙,伸手摸了女儿的脚踝,连瑾恬不好躲避,瞪时心虚,只好低头垂目。 连夫人惊讶道:“瑾恬,你脚伤这么快就好了?” 连瑾恬夹了一块荸荠,只顾吃,不搭理连夫人。连登侧过身来,瞧了一眼女儿的脚踝,厉声道:“瑾恬,你分明没有受伤,竟然与木无愧合伙欺骗为父。” 连夫人惊讶道:“瑾恬,女儿家迟早要嫁人,要温柔婉顺,举止得体,才能找到一位文质彬彬、英俊洒脱的郎君。你若还是这般刁顽任性的话,爹娘也帮不了你。我看木公子秀外慧中,一表人才,怎么与你串通一气呢?莫非是你爹与我看走了眼?” 连瑾恬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连累了木无愧,急忙解释道:“爹、娘,不是这样的。木公子救女儿是真,她完全不知道女儿假装从高空中摔下来。女儿此举为了测试木公子对女儿是否忠心,也考考他临机应变的能力,他果然没有辜负女儿对他的期望,奋不顾身地接住女儿,女儿笃定大师兄、二师兄等人不如木公子。” 连夫人微微笑道:“你是不是看上了木无愧?” 连瑾恬素来胆子大,性子急躁,被他娘这么逼问下来,却是羞红了脸,不敢直视她娘。连夫人催促道:“看样子,你是不喜欢木无愧,娘明日就赶他下山。” 连瑾恬再也掖藏不住,低头道:“是的。女儿只好掏心窝了,木公子光风霁月,诚恳正直,机敏过人,舍己为人,白虎山中无人能及,爹娘为何不收他为徒?” 连夫人蹙眉道:“若论机智,刚儿跟木无愧有的一比;要说正直,昆儿毫无心眼,从不说假话,只怕这一点木无愧比不过昆儿。再说,木无愧才来几个月,我与你爹尚不知其底细,但是刚儿与昆儿却是没得话说。” 连登瞟了一眼女儿,幽幽道:“什么人品相貌,都是表面功夫,没有多大用处。这好比一碗白米饭堆,若无菜肴,再鲜美的饭,有谁吃得下去。武功是白虎教立教之本,只要人品尚可就行,主要得看武艺。若论武艺,只怕木无愧没法与刚儿、昆儿相比。为父希望有一位武艺超群的徒儿光大我白虎山,方能不辱没祖师爷。” 木无愧武艺平淡无奇,连夫人最为头疼,担心他护不了白虎教,遂冷冷道:“瑾恬,木无愧蒙受血仇,我与你爹都很同情。但是,火师鼎与你爹武艺相若,又不肯放过木无愧。火师鼎日后一定会找木无愧寻仇,你爹若是收木无愧为徒,等同于替木无愧背上黑锅。你爹健在时,火师鼎忌惮你爹的武艺。可是,当你爹不在时,火师鼎再来寻仇,只怕整个白虎山要跟着遭殃。所以说,不宜让其久留白虎山。我与你爹想好了,等到合适时机,请木无愧下山,免得受其连累。” 说白了,连登与连夫人担心木无愧成不了器,连瑾恬岂能不知。她冷哼一声,“归根到底,爹娘不就是担心木公子的武艺。再过六天,便是白虎山比武大赛。木公子已向女儿做过承诺,他愿勤学武艺,赢得比赛,成为爹的徒儿。如果他夺得头名,爹还要拒绝他一片诚意么?” 连登当即猛击餐桌,厉声道:“木无愧若能夺得头名,为父自然收他为徒,若是失败,为父将其赶下山去,你可否同意?” 连瑾恬咬紧嘴唇道:“女儿信得过木公子,他一定会击败所有对手。爹娘若是不信,就等着谯吧。到时候,爹娘切莫食言。” 连夫人不由得怒道:“娘平日由着你的性子来,如今你还是这般态度跟爹娘讲话么?真是没大没小的,枉负你爹与我对你平日里谆谆教导。” 连瑾恬不满道:“爹娘就是对木公子心存偏见,女儿一时心急,才没想到这么多。” 连登摇头叹息道:“要是你是儿子的话,为父就不需要为你操这么多心。” 母女两人反应各异,连夫人意识到丈夫此言似是对她不满,影射她没能生出一个儿子。她多年来连续为丈夫生下五个女儿,其他女儿不是胎死腹中,便是尚未臣年就夭亡,唯有这个小女儿侥幸长大成年,因此对此女爱若至宝。如今,连登年过五旬,连夫人年近五旬,再难得子嗣。她有苦难言,不过连登并未因此斥责她,她也没有什么怨言。父亲此言刺伤连瑾恬的自尊心,她怒而丢下碗筷,冲出饭堂。 连瑾恬来到外餐室,这里空无一人,餐桌被杂役收拾得干干净净,地板也是擦得油光发亮。她突然转过身子,四下张望,一股鬼魅般的影子在两个餐室之间的长廊飘忽而过,瞬间消失在眼前。她四下寻找,发现门后有人脚,便以闪电般的速度狠踢小门,人头这才探出头来,竟是虞刚。连瑾恬怒道:“你鬼鬼祟祟的,想做什么坏事么?” 虞刚一派贼眉鼠眼的模样,轻笑道:“师妹切莫见怪,我有点小事想请示师父,只因师父还在用膳,不敢惊扰,又见师妹在这里,怕影响师妹,故而站在门后。 连瑾恬自然不信他这番胡话,冷冷道:“我看你肯定在这么躲了很久,我与我爹娘之间的谈话被你偷听到了吧。” 虞刚摆摆手,强作镇定,陪着笑脸道:“师妹误会了,我刚才来这儿,还要抓紧时间练武,便不打扰师妹了。” 连瑾恬鄙夷地瞪了虞刚一眼,“快点从我眼前消失,省得我心烦。” 虞刚失望地离去,来到前院,与众师兄弟比试武艺。连瑾恬东找西找,好不容易在后院门外发现木无愧在温习霹雳金刚腿。两人切磋一番,又互相指点,木无愧完全掌握了霹雳金刚腿。等到连夫人亲自来唤时,两人才发觉时候不早了,只得回房睡去。 第七十章 毒药迷案 次日上午,两人换了一个习武的地方,选中后山一处较为开旷的地方,以免被人发觉。连瑾恬传授木无愧斗转星移掌,仅需半个时辰,木无愧便运用自如。木无愧感激连瑾恬,倾心教连瑾恬斗转星移掌,但是她好为人师,又因习惯使然,感觉此掌怪形怪状,不好入手,不愿接受斗转星移掌,木无愧只好作罢。 虽说连瑾恬只会斗转星移掌的三层功力,但是木无愧融会贯通,综合使用斗转星移掌与北冥逍遥掌,更胜连瑾恬单独使用的斗转星移掌。木无愧左手使出北冥逍遥掌,右手使出斗转星移掌,两人双掌相交,连瑾恬不能匹敌,身子颤抖不停。木无愧察觉到连瑾恬支撑不住,及时收掌,连瑾恬向前一个踉跄,木无愧及时抱住她,她紧抱木无愧不放。 木无愧感到难为情,温言道:“师姐,要是被人看到,只怕又要惹出事端来。” 连瑾恬楠楠道:“我教了你大半天,累得快要散架了,就不允许我靠在你身上休息一会儿么?若是有人再敢议论,我一刀劈了他。” 木无愧意识到连瑾恬少女情怀使然,轻笑道:“好,好,休息好了,咱们可要回去用餐,不能每次让人来请咱们。” 连瑾恬笑而不答,十分享受地依偎在木无愧怀里。半盏茶功夫,木无愧轻轻推开连瑾恬,淡淡道:“咱们现在回去,下午继续练,怎么样?” “不、不。”连瑾恬呢喃道,又用粉拳轻砸木无愧的胸膛。 木无愧略作思忖,微笑道:“师姐,我口干舌燥,想回去喝水。” 连瑾恬似是不悦,极不情愿道:“好吧。” 两人从后院小门并排进入院内,门两旁传来一阵阵嘻嘻哈哈的笑闹声。焦杭指手画脚道:“师姐粉面含春,木公子风流倜傥,出双入对,果真是郎情妾意,宛如神仙眷侣。” 连瑾恬本来不屑一顾,只因一时恼怒而回过头来扫视两旁,一群人竟然勾肩搭背,举止极为猥琐。木无愧一笑置之,连瑾恬双颊羞红,气急而伸出双拳揍焦杭一顿。木无愧拉住连瑾恬袖子,连瑾恬这才忍住。 阎隆添油加醋,巴不得把事情闹大,好坐山观虎斗,凑合道:“小师妹越发靓丽娇嫩,木公子可是被迷得神魂颠倒,焦师弟是要吃醋的。” 焦杭白了二人一眼,叹了一口气,似有惋惜之意,“以前,洛师兄可是师姐的心上人。只打来个姓木的小白脸,师姐整个人都变了,不知木公子使了什么媚术,竟然黏住师妹。我真替洛师兄感到惋惜,救回了姓木的,自己受重伤不说,到现在伤势尚未恢复,病怏怏的一个,整日还孤单难熬。咱们虽说好过一点,也只能饱眼福自娱。” 阎隆性子一下子被撩拨起来,哼笑两声,道:“可不是,虞师兄那可是追师妹很久,到头来两手空空不说,师妹还是不给他好脸色。我们这些人只能一心向道,以习武消遣了,免得年华弄月不成,反而落得痛不欲生。” 韩宇冷哼一声,道:“木公子没啥本事,就是皮肉比咱们白一点,嫩一些,咱们的师妹就好这一口。还是咱们识趣,一心只为比武大会做准备,省得分心。” 这些风言风语虽是难听,但是木无愧并未乱了心智,发现虞刚与洛昆不在他们之列,觉得不对劲。 可是,连瑾恬气得踮起双脚,忍无可忍,欲跃过去,狠揍他们一顿。木无愧意识到连瑾恬冲动的后果将会导致自己与白虎山弟子们的矛盾更加尖锐,顾不得多想,及时抱住连瑾恬。连瑾恬还是在拼命挣脱木无愧,木无愧哪里肯放手,连瑾恬大怒道:“快放开我。” 木无愧急言道:“在我木无愧眼里,师姐是温婉恬静的姐姐,请师姐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某些人是在激怒师姐,好让我与师兄弟们产生嫌隙,然后借教主之手撵我下山。“ 连瑾恬猛然醒悟过来,缓缓道:“你思虑周全,我差一点着了他们的道。” 众人咧嘴大笑,齐声道:“伱瞧瞧,他们俩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勾搭上了,多亲热,叫人好是羡慕。” 连瑾恬明知他们有意抱团挑衅,就是气不过要伸掌狠扇他们耳光,木无愧死死拉住她,不让她上当。磨蹭了半个时辰,木无愧好不容易将她拉回去,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 洛昆得知连瑾恬回来,硬是夺过焦婶为连瑾恬煮好的香茶,亲自送往连瑾恬房间。连瑾恬坐在床头生闷气,听到洛昆的连续不断敲门声,不胜其烦,只好开门。洛昆憨笑道:“师妹请用茶。” 连瑾恬怒气未消,略略看了几眼洛昆,冷冷道:“平日里都是焦婶送茶过来,你伤势未好,干嘛要来送茶?看到就叫人心烦。” 洛昆愣了一会儿,慢吞吞道:“师妹练舞练得好些时候,想必渴了,所以……” 连瑾恬转过身子,打断洛昆的话,愀然作色道:“放到桌子上,立马出去,别来惹我。” 洛昆热脸贴到冷屁股上,失望地看了一眼连瑾恬,然后不舍地离去。 连瑾恬忽然想起木无愧口渴,喝令道:“回来。” 洛昆猛地回过头来,大喜过望,小师妹这么快就回心转意了,心里像吃了蜂蜜一样甜。总算用热心的行动打动了小师妹,他箭步凑到连瑾恬跟前,等待连瑾恬的吩咐。连瑾恬板着脸,但是洛昆依旧是满心欢喜,轻声道:“师妹,有何吩咐?” 连瑾恬冷淡道:“木公子口渴,把这壶茶端给他喝。” 洛昆失望至极,原来连瑾恬并不在意他,只是关心木无愧,遂呆呆地站在连瑾恬身旁。连瑾恬愠愠道:“听到没有?你是不愿意么?” 洛昆半天才反应过来,失望道:“师妹这茶是送给你喝的。我马上另送一壶茶给木公子。” 连瑾恬怒意稍解,“要送就赶快的,别磨磨蹭蹭的。” 洛昆缓缓道:“师妹放心,我一定会的。” 虽是有些不愿给木无愧送茶,但是小师妹的命令不得不从,洛昆三步并两步,奔出屋外。不一会儿,洛昆将一壶热乎乎的香茶送到木无愧房间。连瑾恬心烦意乱,跑到木无愧房间谈心去,正好看到洛昆走出木无愧的房间。洛昆凝望连瑾恬,缓缓道:“师妹找木公子么?” 连瑾恬不搭理,径直从洛昆身旁疾步穿过,木无愧全都看在眼里。房门吱吖一声关上了,洛昆伫立在门前,良久才离去。两人分坐在桌子两旁,木无愧见连瑾恬闷闷不乐,便温言道:“师姐,想开一点,那些人只不过是有口无心,心肠并不坏。尤其是洛师兄,他是白虎山最实诚的人。” “二师兄分明是一块朽木,老实巴交的,何用之有?只会被人利用。”连瑾恬不悦,摊开手道,“木公子,他们那样奚落与打击你,你竟然认为他们善良,替他们说好话,简直是不可理喻。” 木无愧倒了一碗茶,淡淡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好人也有犯错的时候,更何况坏人?我们跟他们并无仇怨,应当宽容理解,方能和谐共处。我木无愧往日犯了不少过错,致使父母兄长遇害,几乎命丧毒手。若非姐姐与二师兄出手相救,我早就不在人间。洛师兄是个正直善良的人,师姐应当对他稍微施加一点耐心与热心。别人利用洛师兄,但是咱们要团结他,方是用人之道。” 此言令连瑾恬耳目一新,但是连瑾恬依旧不乐,道:“话虽如此,但是他明显不喜欢你。你可知是我安排二师兄为你送茶么?” “姐姐好意我心领了,这说明洛师兄肯为姐姐效劳。”木无愧微笑了一笑,将一碗茶递给连瑾恬,“师姐,请喝茶。” “你不是说口渴,你喝了没?”连瑾恬关怀道,准备饮茶。 木无愧正要倒茶,猛然发现茶色不对劲,急忙大喊道:“姐姐请慢,此茶有问题。” 连瑾恬愕然,“怎么了,我往日喝的就是这茶,还能喝出什么问题?哪里不对劲?” 木无愧解释道:“此茶名叫青翠毛尖,采摘于白虎山么?” “正是。” “师姐可曾注意此茶色泽呈暗红色,然而正常青翠毛是翠绿色或者黄绿色。” 连瑾恬放下茶杯,咯吱娇笑两声,“你呀,真是太敏感了。这肯定是焦婶把茶煮烂了,故而茶色变红。” 木无愧仔细端量茶水,又将茶杯中茶水倒入壶中,皱眉道:“焦婶是个心细之人,白虎山茶水向来由她煮。自打我上山以来,未曾遇见她把茶煮烂了。” 连瑾恬翘起嘴角道:“你刚才不是说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难道焦婶不会有粗心大意的时候?或许是她太忙,或者偷懒,没有认真烧茶。你就别疑神疑鬼了。” 木无愧严肃道:“明枪易挡,暗毒难防,多一点小心谨慎不足过错。刚才阎师兄他们虽说对咱们冷嘲热讽,只要咱们保持镇定就没事了,若是有人暗中下毒,咱们可是防不胜防。” 连瑾恬这才意识到有人居心不良,惊叫道:“莫非是他们下毒?怎么能证明此茶有毒?” 木无愧稍作思忖,缓缓道:“料想茶房还有茶水,我得马上去查看,比较一下。” 连瑾恬想起房间的一壶茶,叫道:“刚才洛师兄送一壶茶到我房间,我去取来。” 连瑾恬急忙冲到自己房间,那壶茶还在冒热气,揭开壶盖一看,茶水是翠绿色,与往常色泽一模一样,表明里边没毒。连瑾恬恍然大悟,原来有人想毒死木无愧。连瑾恬暗暗庆幸,幸亏木无愧机智敏锐,才没遂奸人的歹心。她抓起壶柄,不愿耽误半点时间,飞窜到木无愧身旁。木无愧一经比较,断定有人下毒,但不能确定是何种毒,更不知毒性如何。 连瑾恬叫道:“木公子,我得把此事告诉我爹,让他来揪出凶手。” 木无愧正色道:“不可,师姐此举会打草惊蛇,歹人很可能会趁机毁灭证据。麻烦牵一匹狗来,我想试毒,确定毒性,才好人众人信服。” 连瑾恬觉得有理,吩咐养鸡养犬的沙叔叔牵来一匹小黄狗。她不假思索,端起一碗茶,往小黄狗嘴里倒。木无愧连忙拦住,温言道:“此举欠妥,师姐不如取来一根骨头,将茶水淋入骨头上,然后用铁链子拴住狗,这样岂不更好,免得狗因发作而伤及师姐。” “木公子,想不到你蛮老练的。”连瑾恬盈盈笑了一笑,吩咐沙叔叔去厨房取骨头。 “都是被坏人逼出来。”木无愧轻笑道。 不一会儿,骨头送过来,木无愧到门后悄悄地将一碗茶浇遍骨头,又命沙叔叔用铁链子把小黄狗拴在一间废弃的小屋内。沙叔叔将盛有那根骨头的小瓷碗轻轻送到小黄狗面前,小黄狗果然经不住鲜红大排骨的诱惑,张口就咬,旋即狠咬一通,咬起来津津有味。 小黄狗享受完骨头没多久,突发疯癫之态,面目狰狞,张嘴狂吠。远处一帮人听到狗的尖叫声,纷纷赶来,以为连瑾恬与木无愧在逗狗。小黄狗不久站立不稳,头足如牵机之状,很快趴在地上打滚,看样子是痛苦难耐。 连瑾恬惊叫道:“果然是有人下毒,这毒肯定是剧毒,否则小狗不会这么快便倒下了。” 众人一听,更是听不懂,在一旁瑟瑟发抖。连瑾恬与木无愧为图刺激,以毒死小狗而取乐,居然说是有人下毒,真是荒谬至极。韩宇实在是看不过去,轻声道:“师妹以下毒取乐么?” 连瑾恬脸一横,怒道:“滚出去,不关你的事。” 众人不敢多言,只是立在一旁静静地观察。阎隆心想这位刁钻的师妹贪玩到了极致,在白虎山也是出了名头。以前,虞刚绞尽脑汁,弄出一些新鲜的玩意儿取悦连瑾恬。可是,连瑾恬就是不感兴趣。洛昆虽说老实许多,搞不出什么新鲜的名堂来,但是连瑾恬似乎是挺体贴他,仍旧陪她玩耍。然而,自从冒出了一个木无愧,连瑾恬的口味大变,当然性情也是大变,动不动就要粗言恶语呵斥人,甚至要拳脚相加。 小狗忽然口鼻流鲜血,颤抖了一阵子便四肢朝天,显然是异常痛苦地死去了。众人不忍直视,纷纷离去。木无愧猛然想起《本草内经》的毒药记载,此毒药的症状与一种致命毒药完全吻合。他不禁叹息一声,道:“果然是牵机药。” 连瑾恬疑惑不解道:“什么牵机药?” 木无愧缓缓道:“此药剧毒无比,只需把两三钱药粉投入茶水中,足以令你我毙命。” 连瑾恬大叫道:“你怎么知道牵机药如此厉害?” 木无愧缓声道:“家母精通医道,我以前曾在家母膝下受教,略知一二。” 连瑾恬流露出敬佩之情,惊叹道:“木公子,想不到你如此多才多艺,我遇到你实属三生有幸。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安全多了,什么都不用怕。” 木无愧叹息道:“天下能人异士比比皆是,我只不过粗通皮毛而已。如今,逃命在外,险些丧命,真是惭愧不已。” “木公子莫要自卑,不管怎么样,你是我见过最多才多艺的人。”连瑾恬嘴角流露出喜悦之情,但是瞧了一眼死状极惨的小黄狗,勃然变色道,“这茶是洛师兄送过来的,莫非他想谋你性命?” 沙叔叔刚才一直在旁静静观看与聆听,现在终于坐不住,质疑道:“洛昆没心眼,最为老实本分,教主与夫人都喜欢他,怎么会下毒谋害木公子?” 连瑾恬气恼道:“怎么就不可能?他肯定是因为我最近与木公子走得近,所以心里不舒服,就起了歹心。” 沙叔叔眼看连瑾恬生气了,不敢争辩,退到一旁去。木无愧淡淡道:“此时下结论为时尚早,等教主召集山寨所有人众,查实后再说。” 连瑾恬冷冷道:“沙叔叔把这狗尸体拖出去埋了,太恶心了。” “是。”沙叔叔转身去托,木无愧急忙拦住。 连瑾恬不解道:“木公子,这是为何?” 木无愧摆摆手,道:“暂且留着,等教主确认后,再埋不迟。” 连瑾恬觉得有理,急言道:“沙叔叔,赶快去通知我爹娘。” “是,小姐。”沙叔叔急速奔往连夫人的房间。 连瑾恬缓缓道:“木公子,我们现在怎么做。” “关上屋门,到外面守着就行。”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连登带着一群徒众狂奔而来。连瑾恬详细说了一通,声称有人在她喝的茶水里下毒,连登见小黄狗躺在血泊里,不由得不信,勃然大怒,道:“阎隆、韩宇,去把洛昆叫过来。” 木无愧站出来,正色道:“在没有确定何种毒药之前,请教主查明。” 连登因一时动怒而只顾招来罗昆,加以处置,经木无愧这一提醒,才意识到请郎中过来。连登冷冷道:“薛伯伯,快请管大夫过来验毒。” “遵命。”薛伯伯欠着身子缓缓后退,而后箭步如飞,直奔药房而去。 这位白虎山掌事薛重年近六旬,发须皆白,办事勤恳利落,在白虎山也是无人能及。他向来唯连登之命是从,侍奉连登三十余年,深受连登信任。 第七十一章 对峙(一) 半一炷香功夫后,白虎山专用大夫管松背着药箱,领着一位弟子沮宣急匆匆赶来。他取出两根银针,一枚蘸取茶水,另一枚蘸取小黄狗鼻血,两枚银针当即发黑。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两枚银针吸住,焦杭心直口快,惊呼:“果然有毒。” 现场一片骚动,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连登大喝一声,“保持安静。” 顿时,人群鸦雀无声。管大夫舀取一一小勺子黄色粉末倒入由徒弟带来的茶水中,轻轻搅拌,茶水很快变成鲜红色,与木无愧房中茶水颜色极为相似。众人都屏住呼吸,看得目瞪口呆。木无愧断定黄色粉末定是马钱子果粉,此粉遇毛尖茶变红。 管大夫缓缓站起身来,躬身道:“教主,属下已证实,此毒名为番木鳖,又称马钱,原产自西域天竺。植株为常绿乔木,叶对生,花绿白色,浆果球形,成熟时黄色……” 连登急不可耐,厉声道:“拣紧要的说,此毒如何?” “此毒毒性极烈,两三钱马钱子粉倒入此茶壶中,若是饮用此茶,片刻之后足以令人毙命。” 连瑾恬一脸惊喜,木无愧所言与管大夫相同,只是管大夫详尽一些。她不时与木无愧进行眼神交流,木无愧神色自若,与她目光接触后迅速改变视线,以免让人觉察到异常。众人愕然,想不到白虎山竟有如此厉害毒药,急切想知道歹人如何弄到此药。 连登厉声道:“你可知从何处可得此药?” “此山密林中有番木鳖,但是数量稀少,不易找到,属下曾采摘此树之果。” 众人私下嘀咕,很可能是歹人从管大夫药房窃取毒果粉,但是不敢明言。连瑾恬惊叫道:“管大夫,我在山间见到马钱树。“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纷纷将目光投向连瑾恬。过了一会儿,人群才平静下来。其实,在白虎山生活多年的人当中,或多或少有人见过马钱树,只是在严峻的事态之下,不敢提及,以免授人以柄。但是,连瑾恬向来心直口快,又是教主的爱女,说起话来毫不顾忌。然而众人都明白,连瑾恬是不会下毒害木无愧。要是说连瑾恬有毒死木无愧之心,白虎山没人相信,顶多是她有以下毒取乐的可能。 连登眉睫一跳,呵斥道:“闭嘴,轮不到你来插话。” 连瑾恬斜睨了父亲一眼,便不敢吭声了。连登扫视人群,众人很快安静下来。 片刻之后,连登厉声道:“管大夫,你的药可曾被偷?” 管大夫恭声道:“断然没有,属下已经查过,药物均在,未曾减少。属下看管药房甚严,药柜与药房都已上锁,并且钥匙由属下亲自保管,弟子也无法窃取。” 连登眉头紧锁,捋了捋有些斑白的胡须,“照此看来,毒药来自山寨之外。本寨主必须查个水落石出,否则后患无穷。薛重速招洛昆到此。” 洛昆因受连瑾恬冷落,躲在房间发呆。得知连瑾恬喝的茶水有毒,吓得魂不附体,当场晕了过去。阎隆与韩宇硬是将其拖到连登面前,一位杂役将一瓢冷水泼到洛昆脸上,洛昆这才惊醒过来,缓缓睁开双眼,只见众人脸色各异,现场一片肃杀之气。连登坐在长廊一把红木椅子上,怒容满面,连夫人与连瑾恬侍立连登两旁,一众人等分成两列,站在台阶下面。 连登怒目死死瞪着洛昆,洛昆惊恐万分,跪在地上不敢抬起头来,犹如死灰枯木,仿佛在等待着宣判死刑。连登声色俱厉道:“洛昆,你在瑾恬的茶水中下了毒么?” 洛昆跪在连登面前,不敢抬头,颤声道:“绝不是弟子下毒,请师傅明察。” 洛昆老实巴交,白虎山人人皆知,连登也不太相信是他干的。不过,他是当事人,连登不得不从他查起。一位仆从递给连登一碗茶,连登啜了一口后挥挥手,仆从端走茶碗。他缓过神来,冷冷道:“洛昆,茶水从何而来?” “茶——水——房。”洛昆嚅嚅嗫嗫,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来。面对他人,洛昆或许并不惧怕,可是,师父是他此人最为敬畏的人,如今心慌得很,又紧张,神情迷惘,表现大不如平日。 连登意识到马钱毒极有可能是在茶水房里下的,但是去茶房取茶的比比皆是,几乎是人人都有下手的机会。连登一时犯难,正在寻思是谁下的毒。可是,后勤杂役他是从来不亲自管的,薛管事负责这些事物,连夫人因喜欢烧菜,常常过问后勤事务。连夫人凑近连登耳旁,轻声细语道:“夫君,焦婶负责煮茶,她常常亲自为瑾恬送茶,或许她知晓内情。” 连登猛然醒悟过来,意识到事件的关键所在,急言道:“薛管事,快把焦婶喊过来。” 薛重刚刚转身,远处传来的急促惊慌的喊叫声,“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众人大吃一惊,纷纷望去,原来是池婶一路拼命狂奔过来,从到长廊不远处的入口时,却因为太过着急,被门槛绊了一脚,一下子扑到在地,几乎是滚到连登身旁。 连夫人急忙扶起池婶,厉声道:“把话说清楚,出了什么事,竟是这般慌慌张张的。” 池婶经这一摔,腰背疼得无法伸直,在连夫人的搀扶下凄声道:“焦婶死在茶水房。” 亲娘遇害,焦杭不由得不信,顿时双脚发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但是,众人不关心他的哀痛,反而因过于吃惊而陷入深思之中。连瑾恬最先反应过来,“难道是池婶下毒,事情败露,她就畏罪自杀了。” 连瑾恬当众给母亲安上投毒谋杀未遂后畏罪自杀的罪名,焦杭立马制住哭声,抹了一把眼泪,气急而怒道:“师姐莫要冤枉我娘,最好把话说清楚。” 焦杭当众呵斥女儿,连夫人气愤道:“焦杭,大庭广众之下竟敢如此放肆,你眼里还有没有师傅与师娘?” 焦杭的火气硬是被压下来,不敢争辩,暗暗流泪。连登望了一眼池婶,冷冷道:“焦婶是怎么死的?” 池婶按住胸口,哽咽道:“老奴刚才去茶水房打水时,发现焦婶横躺在地上,肚子上有一道血口,见到就叫人害怕。” 连登吃惊地看着池婶,像是怕自己听错,郑重其事道:“你说焦婶是被人谋杀的,而不是自杀的吗?” 池婶浑身颤抖,啜泣道:“焦婶身上确有血口,寨主可亲自查验。还有一点寨主有所不知,焦婶希望小姐对焦杭有好感,每次都是亲自给小姐送茶,今日也不例外,但是洛昆送茶后,偏偏发生这等事情来,老奴也是不知为何?”其实,大伙都清楚,焦婶为了儿子能娶到寨主的女儿,侍候小姐每次都是毕恭毕敬的,只是焦杭这个儿子不争气,讨不得连瑾恬的欢心。 众人听明白了,原来是洛昆送茶后才发生了命案,洛昆与此事脱不了干系。焦杭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但是很快意识到凶手就是眼前的这位受师傅特意栽培的二师兄罗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为了得到连瑾恬,不惜下毒谋害木无愧,只因毒计被发觉,这位憨厚老实的洛昆竟至疯狂,不惜杀人灭口。 焦杭猛地扑过去,揪住洛昆的衣领,大怒道:“洛昆,你这厮想霸占师姐,我从不与你争抢,犯不着要毒死我娘。你这个二愣子明知不如木无愧,不如来个痛快点,一刀结果他就是,干嘛要下毒?” 众人闻之,无不心惊。木无愧想到焦杭难掩怒气,但是脸色保持平静。焦杭扯到连瑾恬与木无愧,言语极为恶毒难听。连瑾恬怒形于色,本要将焦杭臭骂一顿,但见木无愧向她使了一个眼神,她心领神会,硬是将怒火强压下去。 焦杭咄咄逼人,罗昆愣是被这怒烘烘的架势吓住了,哽咽道:“我,我,我没下毒。” “分明是你在下毒时被我娘瞧见,怕我娘告发你,你便痛下杀手,还想狡辩。”焦杭横眉怒目,如果可能的话,当场撕碎这个百般抵赖的恶贼。 洛昆紧紧抓住焦杭双手,凄声道:“你无凭无据冤枉我,怎能服人?” 焦杭怒不可遏,拔出佩刀,正准备一刀劈了洛昆。阎隆、韩宇眼见情势危急,以闪电般的速度拉住焦杭,韩宇趁机夺走佩刀。连登本想让他们对质,便不加阻拦,没料到焦杭竟要杀掉洛昆,连忙呵斥道:“你们两个严加看管焦杭,不要让他伤着洛昆。” “是。” 连登在这紧要关头护着洛昆,洛昆对师傅由刚才的怨怼转为几丝感激。连登刚才只是怀疑他三分,现在却是信上六分,伸手指着罗昆,大怒道:“洛昆,你不好好待在房间养伤,跑去给瑾恬与木公子送茶。我看你是图谋不轨,不是凶手,就是帮凶。等老夫查验焦婶的死因,再来收拾你。” 洛昆失望之极,惨叫一声,“师父,徒儿是无辜的,一定是有人借师傅之手除掉徒儿。” “住口。”连登恼怒异常,很快将目光转移到薛重身上,“薛管事,将这大逆歹毒的人关起来再说。” 连登怒而拂袖离去。薛管事安排粗壮的弟子上前撂倒洛昆,将其死死按在地上。洛昆挣扎了一会儿,便放弃抵抗。不一会儿,双手反绑起来,软弱无力的双脚被戴上粗重的脚镣。 洛昆茫然无措,悲痛无助,声嘶力竭道:“师父,徒儿是无辜的,请师父明察。” 四名弟子将洛昆拖往柴房,但是没人多看他一眼,纷纷前往茶水房。茶水房飘来一阵血腥味,只见焦婶倒在茶水炉旁边,胸口的鲜血淌了一大片,显然是被人用利器谋杀了。焦杭一进屋,便扑到他娘的尸身上,放声大哭道:“娘,你死得好惨呀,孩儿不孝,没能为你养老送终,不幸惨遭奸人害死。孩儿一定要揪出真凶,不报此仇,誓不为人。”紧接着,又是一顿恸哭哀嚎,众人无不触目惊心。 焦杭哭得死去活来,惹得连登与连夫人心烦意燥,连夫人实在是忍受不下去,怒斥道:“你娘已死,哭得回来么?一个大男人遇到这等事,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焦杭不搭理连夫人,继续放声大哭,木无愧于心不忍,上前安慰道:“这样哭下去丝毫不会有什么结果,寨主怎能查案验伤?如何替你还回公道?” 焦杭虽然憎恨木无愧,但觉得此言在理,不再哭泣,缓缓站起身来,静心等待真凶现形。 连登皱眉道:“管大夫,你瞧瞧,歹人如何杀死焦婶?” 管大夫躬身道:“依属下所见,焦婶是被用用利器所杀。” 连登神色凝重,一眼不眨地盯着管大夫,“什么利器?是刀吗?” 连登此问倒也不奇怪,因为白虎山人众向来使用白虎刀,但是从外观看来,焦婶的血口很小,难以证明是刀所为,众人陷入深思之中。管大夫见过不少伤口,治过很多人的伤,,这种血腥场面半点都难不倒他,已对焦婶的血口已有定论。不过,事关人命仇怨,管大夫半点也不敢马虎,不慌不忙道:“请寨主稍作等待,待属下亲自查验血口后,一一详告寨主。” 管大夫温言道:“宣儿,取一把刀来。”众人不明白其意,但知道刀一定有用处。 “是。”沮宣躬身道,阎隆亲自将自己的佩刀递给沮宣,沮宣恭敬递到管松手上。 管松接过刀,轻轻放在一旁,蹲下身子,又从怀中掏出一块布来,拭去血口四周的血迹。出人意料之外,管松竟然用刀尖刺焦婶尸身的血口,对死人也不放过,焦杭气得两眼冒金光,怒吼道:“老东西,你想干什么?” 木无愧闻言劝道:“焦师兄,管大夫是在检验你娘的伤口是否为刀所为?” 像连登这位人生阅历丰富的人,自然明白管松的用意。但是焦杭从未见过管大夫用刀验伤,加之向来心急,习惯用恶语伤人,经木无愧这么已提醒,才冷静下来。 管松稍微用力,宽大的刀尖根本刺不进去,除非用力隔开一条大血口。众人看明白了,凶杀不是用用刀杀了焦婶。 管大夫缓缓道:“此刀证明焦婶是被凶手用其他利器所杀。” 焦杭急不可耐,“洛昆喜好打猎,我娘是被箭支所杀么?”洛昆与连瑾恬曾背着弓箭上山打猎,焦杭再清楚不过了。但是要说是连瑾恬射死焦婶,白虎山没人肯相信,最有可能的人选便是洛昆。 管大夫摇头道:“箭头很小,断不会造成这样大的血口。” 虞刚沉默了好一阵子,刚才一直不肯露脸,直到现在终于坐不住了,急着跳出来,惊叫道:“管大夫,是否为利剑所杀?” 管大夫严肃道:“有这种可能。” 众人无不吃惊,齐刷刷地向木无愧望去,盯上了木无愧腰间佩戴的青龙剑。木无愧始料未及,有人设计了如此周密的阴招,自己居然也中招上当了。虽然有些紧张,但是木无愧竭力保持镇定,不至于慌乱而引人胡乱猜测。 连登恍然大悟,搓掌道:“我错怪了昆儿。薛管事,快把昆儿叫来,当面指证木无愧。”此言无疑告诉众人,木无愧就是最大的嫌疑人,只差目击证人来指证。众人纷纷小声议论,可以肯定的是几乎没人认为木无愧是清白的。 “是。”薛重带领两名弟子急奔而去。 焦杭怒目切齿,嘶吼道:“木无愧,白虎山人人用刀,唯独你这个外人耍剑。你故弄玄虚,残忍杀害我母亲,害得我错怪洛师兄……” 焦杭栽赃嫁祸木无愧,连瑾恬气得搓手跺脚,立即打断焦杭的咆哮,“焦杭,休要血口喷人,分明是你贼喊捉贼。一定是你在茶水中下毒,不巧被你娘发现,你做贼心虚,于是六亲不认,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对亲娘竟也下毒手杀害。你利用洛师兄的老实心软,请他给木公子送去毒茶。好在木公子博学多闻,见多识广,一眼看出茶水中有毒,你的阴谋才未得逞。你赶快如实招来,我爹娘还会考虑饶你不死,送你下山了事。若是执迷不悟,不需我爹动手,我一刀送你归天。” 女儿如此不辨是非,处处袒护木无愧,连夫人急得拉住女儿。可是,连瑾恬头也不回,欲继续叱骂焦杭。连登大喝一声,“瑾恬,此事与你无关,让杭儿把话讲完。” 连瑾恬只得打住,忍住怒气。焦杭得到师傅的许可,略作思虑,一路咆哮道:“你因我说了几句难听的话,便对我坏心在心。你事先设计好一条毒计,利用罗师兄憨厚耿直的心性,先是故意在茶水中投毒,进而让洛师兄为你送去茶水。可是,事情不凑巧,我母亲发现你投毒,你便下毒手,杀害我母亲,好叫人以为是洛师兄下毒时被我母亲发现。你以为洛师兄亲自为你送去毒茶,别人就不会怀疑是你下的毒么?你真是太天真了,寄人篱下的丧家之犬胆敢在白虎山玩起阴谋诡计,枉费了师姐救你的一片诚意,辜负了师父、师母收留的大恩大德。像你这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人人得而碎尸万段,千刀万剐,这也算是便宜你了。” 木无愧面色平静,缓缓道:“我否认我是凶手,估计没有几个人相信。请焦师兄暂时息怒,等到认证物证俱在时与我对质便是。” 焦杭气在脸上,恨在心头,哪里肯暂时罢休,恨不得师父当场宣布当场宣布木无愧是凶手,大怒大怒道:“木无愧,我看你一定是心虚了吧。你无非就是想拖延时间,没人会上你的当。老天总算开了眼,如今真相大白,我总算找出杀母真凶。木无愧,再狡辩也是枉然,不如来个痛快点,自行了断,免得洛师兄指出是你所为,你就会颜面尽失。” 连瑾恬再也忍不住,“焦杭,你无凭无据,只听只言片语,以及伤口表面现象,就诬陷木公子,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从昨日至今日,我一直守在木公子身旁,我可以直接证明木公子是无辜的。木公子若是杀了你娘,一定不会逃过我的法眼,不用你出手,我直接结果木公子,替你讨回公道。” 焦杭冷笑一声,“木公子如厕,你跟在他身后么?他上床睡觉,你睡在他身旁么?你是他肚里里爬出来的蛔虫么?” 焦杭抛出一连窜恶毒的污言秽语,连瑾恬气得面红耳赤。若不是父母与众人在场,连瑾恬的宝刀早已砍向焦杭。盛怒之下,连瑾恬气急大骂道:“焦杭,你不分好歹,竟然对我进行侮辱和攻击,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你这个没心没肺的狗杂种,不思图报,腌臜不堪,我爹娘正是白养了你这个白眼狼……” 连夫人虽是对焦杭有气极恼怒,但也觉得女儿一通接一通的脏话难听,伸手按住女儿的嘴唇,轻声道:“瑾恬,女孩儿要端庄恬静,莫要与他说些下三滥的话来。” 连瑾恬这才忍住满腔怒气,连登见女儿受辱,很是不快,怒斥道:“焦杭,为师费尽心力替你寻找凶手,你竟是这般亵渎瑾恬,枉费为师对你一番心意。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位师傅吗?” 焦杭哑然无语,意识到对师傅不敬,噗嗤一声跪在地上,“徒儿报仇心切,一时糊涂,恶言伤了师姐,愧对师傅,请师傅责罚。” “罢了。”连登挥会手。 焦杭所言虽说难听了一些,但是连登并不糊涂,头脑清晰得很,觉得那些话在理。木无愧与连瑾恬经常在一起,但是依旧有可乘之机。连瑾恬原本交代了她与木无愧上午的所作所为,连登还是想听木无愧亲自叙述,遂怒视木无愧,厉声道:“木无愧,你今日上午做了些什么?” 木无愧重复了连瑾恬所述,连登疑惑大起,“焦杭说得没错,瑾恬与洛昆都没发现茶水有异样,偏偏是你发现茶水有毒,这说明很可能是你下毒。再说,整座山寨唯有你用剑,其他人不曾用剑,接踵而来的两件事都与你密不可分,还还有何话可说?” 连登此言摆明了木无愧就是可能性最大的凶手,众人对此深信不疑,纷纷哀声叹气,又私下小声嘀咕,似是说木无愧为成为寨主的弟子,不择手段,恩将仇报,栽赃嫁祸,不惜制造命案。 第七十二章 对质(二) 连瑾恬不满众人的非议,挺身而出,正色道:“女儿最了解木公子,愿以人格担保,他绝对不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请爹爹相信女儿。” 连登冷哼一声,“是吗?” 女儿处处为木无愧作证,连夫人不由得生气道:“你是个直性子的孩子,岂知世事难料,人心难测?木无愧原本就是一个亡命之徒,最爱耍心眼,最会算计人心,你别上了他的当。” 连登与连夫人都不信任木无愧,出奇地偏袒焦杭,木无愧想到很可能是焦婶侍候他们两十分到位,得到他们的认可。于是,他们急于要为焦婶找出真凶。木无愧不敢指望他们主持公道,寻思要拿出真凭实据来,才能令众人信服。 深思熟虑之后,木无愧缓缓道:“白虎山不少弟子有喜欢用匕首的爱好,几乎每个人房间或多或少藏有一把匕首。晚辈无意想到匕首与这把青龙剑的剑刃宽度大致相当,寨主不如允许管大夫用匕首测验一下血口。” 焦杭不等连登回应,惊叫道:“木无愧,你是说人人都有杀害我娘的可能么?” 木无愧淡淡道:“焦师兄,等管大夫验伤之后,再下结论不迟。” 连登迟疑了一下,认为试一下也没什么关系,遂冷冷道:“木无愧,你苦心积虑地想把所有人都卷进来,本寨主这就成全你,好让你死心。阎隆,取几把匕首来。” “是。”阎隆二话不说,一眨眼的功夫就取来三把闪闪发亮的匕首,交给管大夫。 众人纷纷围住焦婶的尸身旁,无疑是想看个一清二楚,好叫木无愧无话可说。管大夫拿起一把最小的匕首,轻轻松松地插入血口,这把匕首刃部很明显刺不出这么大的血口,接着试稍大的一把,这把匕首刚好能插进血口,众人无话可说。随后,管大夫插入最大的匕首,显然插不进去。众人心里都明白了,任何人都有机会使用合适的匕首刺死焦婶。 连瑾恬按耐不住喜悦之情,指着中等大小的匕首,喜笑道:“焦杭,看清楚了吧,你也有可能用那把匕首杀死你娘。” 众人愕然,虽知焦杭不会杀死亲娘,但也不能要咬定是木无愧杀了焦婶。连登脸色难看,因为费这么大的劲,还是找不到凶手,当然心里还是认定木无愧嫌疑最大,但是嘴上却不能这么讲。 这一招固然证明不了木无愧就是凶手,但是焦杭不肯死心,恼怒道:“木无愧,我终于见识了你的狡猾。你敢让人搜查房间么?只要搜到毒药,那么凶手一定是你,到那时,想赖也赖不掉。” 木无愧义正辞道严:“我一向清白,问心无愧,不惧搜查。请寨主立即命人搜查晚辈的房间,免得时间一长,焦师兄认为晚辈把毒药藏到外面去。” 眼看找不到更好的办法,连登一脸冷峻,缓缓道:“就依木公子所言。夫人带几个人去搜。” 连瑾恬不满道:“爹,这不公平。洛师兄与焦师弟均有投毒的嫌疑,请派人也搜查他们的房间。” 女儿如此当众提出要求,连登觉得只搜查木无愧的房间有点不妥,不悦道:“好,准了。” 连夫人带领四位婶婶,首先冲进木无愧房间,连瑾恬担心有人趁机做手脚,也是一路跟过去。一群人翻箱倒柜,逐一检查连木无愧的衣服鞋袜,就是没找到。连夫人端坐在椅子上,连瑾恬在旁监督,四个婶婶丝毫不敢怠慢,床板也没放过,好端端的睡床瞬间被肢解,地上躺了一堆床板杂物,桌子上也是堆满了衣物。凡是能藏毒的细微角落之处都摸遍了,也没发现什么异物。 领头的汤婶禀报道:“夫人,属下没能找到可疑之物。” 连夫人失望地“嗯”了一声,摆摆手,女下属们一齐退下。 连瑾恬瞧出她娘的脸色,连夫人脸色变得铁青,似是因没有找到毒药而感到不甘心。连瑾恬喜笑道:“娘,女儿早就说过,木公子是不会下毒的,更不会杀死焦婶。可是,娘偏不信,现在信了吧。” 连夫人瞥了一眼女儿,“虽说没有找到毒药,也不能证明他就是无辜的。” 连瑾恬一听就来气,不满道:“娘未免有点偏心,洛师兄与焦师弟的房间还没查呢?” 连夫人不搭理女儿,带着四位女下属匆匆离去,连瑾恬一路追上去。四位女下属七手八脚,在洛昆与焦杭房间匆匆过了一遍,连瑾恬东找西找,也没翻出什么异样的东西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搜查行动结束。连登只得向众人无奈地宣布,此事毫无结果。 关押洛昆的柴房位于山寨一个偏远的空置房间里,折腾了大半天,薛重才把洛昆带到连登跟前。连登命人敲钟,警钟嘶鸣了七次,这是白虎山发生险情时,全寨上下所有人员集合的警讯,山寨近百号人片刻就聚集在议事堂。不明事理的仆人感到议事堂气氛紧张得令人感到窒息。 连登坐在议事堂宝座上,连夫人与连瑾恬分坐两旁,薛管事侍立在连登身旁。众人按照薛管事的要求,站成六列,左右各三列。 连登苦思了大半天,还是没能理清头绪。乍一看,他神色疲惫,汤婶递上一碗热茶,他啜了几口,便把茶碗撂在一边桌子上。他忽然想到还是要从审问洛昆开始,冷冷道:“洛昆,你可见到焦婶?” 洛昆立马出列,跪在连登面前,慌张答道:“徒儿没见过焦婶?” 焦杭急问道:“那你见过谁?” 洛昆见到师傅那副严厉表情,虽然有些紧张,但是在柴房重新理顺了今日的所见所闻,一个熟悉的面孔浮在脑海中跳跃,“大师兄。” 连登眉头一皱,“是在茶水房见到的么?” “是。” 众人目光从洛昆身上移向纷纷移向虞刚,细想之下,觉得有点奇怪,平日里,虞刚一向活跃,今日紧紧说了寥寥几句话,莫非他是避嫌?虞刚因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并不心慌,缓缓道:“茶水是洛师弟送的,弟子并未插手?” 连登脸色更得更加难看,“你在茶水房见过焦婶么?” 虞刚面色平静,娓娓道来,“弟子没有见过。今日上午,弟子恰巧碰到洛师弟愁眉苦脸地走过来。弟子料想师妹近来心思都倾注到木公子身上而冷淡了洛师弟,故而便劝洛师弟亲自给师妹送茶,以增加师妹对他的好感。洛师弟泡好了一壶茶,弟子便与洛师弟一同离去,洛师弟去师妹房间,而弟子则去自己的房间。刚去不远,弟子听到一种奇怪的脚步声,回过头来悄悄地望了一眼,原来是木公子进入茶水房。弟子当时认为木公子只是打热水,便没当回事,径直回房间去了。” 虞刚早不提此事,晚不提此事,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把木无愧扯进来,以达到混淆视听的目的,连瑾恬气愤道:“大师兄,你可要把话讲清楚,你看清楚了么?莫非看错了人?” 虞刚微微笑道:“师妹先别急,木公子住在白虎寨已超过三个月,他的模样我再清楚不过了,是不会看错的。再说,我只是看见他进入茶水房,至于茶水房里边的事情,我一概不知。” 连登眼前一亮,终于找到线索了,急言道:“你是说很有可能是木无愧下毒么?” 虞刚严肃道:“弟子并无真凭实据,不敢冤枉木公子,否则早就向师傅举报了。” 虞刚诬称在节骨点上亲眼目睹木无愧出现在茶水房,但没有诬告木无愧下毒。依照常理,想要把自己的嫌疑推脱得干干净净的,就要狠咬其他嫌疑人一口,但是虞刚并没有这样做,留给众人遐想的空间,这让众人对他所言多少信上几分。若是虞刚咬定是木无愧下毒,必会露馅,只会导致弄巧成拙的后果。木无愧此前并没料到虞刚明显牵扯到此案之中,顶多是想在背后煽风点火,添油加醋,然后坐收渔利,现在只觉得这个人拿捏得太准,实在是一只阴险狡诈的狐狸。木无愧若是此时声辩,自会让人产生狗咬狗的感觉。因而,他一直不动声色,静静寻思摆脱嫌疑的法子。 焦杭意识到刚才急于攻击木无愧,太过冲动,没能揪住木无愧的辫子,反而招致连瑾恬的辱骂。他正努力控制自己暴怒的情绪,改为旁敲侧击,从侧面摸索木无愧的软肋。他冷冷道:“洛师兄那时看见木无愧么?” 洛昆本就缺心眼,向来心实,不会打诳语,慢慢道:“我给木公子送茶时才在他房内见到他。” 焦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洛昆说错了,急言道:“洛师兄,你在别的地方见到木无愧么?” 洛昆缓缓道:“没有。” 虞刚没有指称亲眼目睹木无愧下毒,连登多少有点失望,遂将揪出凶手的希望寄托在洛昆身上,只是这个徒儿不善言辞,需要多加引导,方能摸出一条线索来。连登略带失望道:“洛昆,是你替木无愧泡的茶吗?” 洛昆恭声道:“不是。” 连登大吃一惊,“谁泡的茶?” “徒儿不知。” “你把别人泡好的茶送给木无愧,是么?” “正是。”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歹人看准洛昆要为木无愧送茶,事先将一壶毒茶放在茶水房,专侯洛昆上钩,也就是说,歹人暗中盯上了洛昆,对洛昆的行动了如指掌。但是,话说回来,洛昆也只是一面之词,依旧摆脱不了作案的嫌疑。 一番盘问下来,还是雾里看花,连登急得一直眉头紧皱,又将怀疑的目光抛向木无愧,厉声道:“木无愧,你为何不声辩?” 木无愧正色道:“晚辈没有证据证明自己与此事无关,只有连师姐肯相信我。我说我说没有行凶作案,谁愿意站在晚辈这一边么?” 连登哑然无语,只好愤怒地瞪着木无愧。焦杭看不过木无愧那副诡谲的嘴脸,怒道:“大师兄亲眼看见你进入茶水房,你有何话可说?” 木无愧掷地有声,道:“纯属子虚乌有,我根本没去过茶水房,大师兄怎么会看到我?” 虞刚装作一脸吃惊的样子,温言道:“木公子,我是在暗中发现你的,你当然没有注意到我。” 连瑾恬忍受不住,大叫道:“虞刚,木公子已经把话说清楚了,他没有去过茶水房,你为什么非要咬着他不放?” 连登怒瞪女儿一眼,“让他们对质,不许你插嘴。” 连瑾恬翘起嘴巴,一脸怒气,不再吱声。 虞刚温言道:“木公子有师妹的袒护,便不把白虎山其他人放在眼里。” 木无愧不由得怒道:“虞师兄,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诬陷我?” 焦杭冷冷道:“木无愧,你鬼鬼祟祟,虞师兄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你狡辩,还有脸指着他,真是天大的笑话!” 焦杭脾气火爆起来,很少认人,只怕他又要动粗,弄不好有人死伤。木无愧静下心来,就着虞刚与洛昆的话茬,想到了细枝末节,遂正色道:“既然你们认为我泡了一壶毒茶,洛师兄送茶到我房间时,我正在房内,那么焦婶又死于何人之手?”难道我能使分身术,变为两个人,一个呆在房内,一个行刺焦婶?” 众人觉得木无愧此言在理,纷纷私下嘀咕。虞刚心思缜密,冷冷笑道:“木公子轻功极好,剑术精湛,我深感佩服。你房间距茶水房不到三十步,飞回房内仅需片刻功夫,杀害焦婶易如反掌。我推测洛师弟刚出茶水房不久,焦婶便来到茶水房,你杀害焦婶后立即飞回房内,而洛师弟尚在去你房间的路途中。难怪旁人认为你难以在这段时间下毒杀人,你可能是利用大众的这种难以理解的想法作案,让人想不到你,这便是你的高明之处。” 木无愧针锋相对,道:“莫非大师兄一直紧盯着我的行动?我若是做出什么事情来,大师兄应该早早禀告寨主便是,为何拖到现在呢?” 虞刚冷笑一声,“我只是推理分析罢了,你何必心虚呢?” 焦杭厉声道:“木无愧,综合种种说词,你最有机会下手。如果不是你,难道是洛师兄?” 焦杭有意将虞刚从嫌疑人中剔除,木无愧岂能不知?木无愧毫不退宿地迎视焦杭瞟过来的视线,冷冷道:“大师兄也有嫌疑,焦师兄为何对他只字不提?” 焦杭眉头紧拧,愤怒道:“我与大师兄情同手足,向来是铁哥们,大师兄断无杀我母亲的理由,而你却有。若是洛师兄给大师兄送茶,我就有理由怀疑虞师兄,而你毫无主客尊卑之道,却攀咬虞师兄,无非就是想把水搅浑,让案情变得扑朔迷离,好从中脱罪。师父与师娘高高在上,岂容你这般胡作非为?” 连瑾恬顾不了那么多,从座椅上跳起来,呵斥道:“焦杭,你又血口喷人,是我吩咐洛师兄给木公子送茶的,你为什么不怀疑我呢?” 焦杭如骨鲠在喉,一时气得无话可说,只是愤愤地瞪了连瑾恬一眼。虞刚冷笑一声,道:“师妹何必这么急着维护木公子,师傅、师娘自有定论。” 虞刚抛出这一不软不硬的话来,明显是拿寨主与寨主夫人来压连瑾恬,连瑾恬心知肚明,憋着一肚子气,就是说不出话来。连登冷哼一声,“瑾恬,你不是当事人,就不要插嘴。为父不知跟你讲了多少遍,你就是不听。” 连夫人忙去扶女儿坐下,安慰道:“瑾恬,你要冷静,娘与你爹是不会冤枉木公子的,但不管怎么样,他们要对质,该说的话,还是要讲,有理不怕话多嘛。” 连瑾恬怒气稍解。连登挥挥手,道:“你们继续对质。” 虞刚一本正经道:“木公子,你身为外人本应安分守己,言行举止不能逾距。你上山之前,山寨一片安宁祥和,师慈徒孝,兄友弟恭,上下和谐。自打你上山以来,山寨鸡犬不宁,祸事连连,又闹出人命来,每件事你都脱不了干系。你应该深刻反省,勇于承认罪过,或许师父会念你初来乍到,不熟悉山寨规矩,放你一条生路。若是执迷不悟,一味地逞凶斗狠,即便师父想放你一马,莫说焦师弟不同意,在坐的列位也不答应。” “公心之论,难得呀。”众人私下小声嘀咕,木无愧听得清清楚楚。 虞刚放出这样冠冕堂皇的话来,看似在劝服木无愧认错,实则是把木无愧当作凶犯,利用白虎山上下所有人来威逼他违心招供。木无愧见识到虞刚软硬兼施,阴损卑劣的行径,但是除了连瑾恬与他有同感,其余人无不认为虞刚言之有理,木无愧现在也是有冤难伸。 “刚儿,你与为师不谋而合。”连登露出喜笑的面孔,迅速指着木无愧,厉声道,“木无愧,有何话可说?” 虞刚掐准了连登、连夫人偏向自己人,又是众口一词。如今摆脱嫌疑已无可能,木无愧直截了当,正色道:“不管怎么说,不过都是猜测而已。若是有人拿出真凭实据来,我木无愧二话不说,当场自尽。”木无愧掷地有声,语气甚是严肃,根本就看不出是虚妄之语,众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唯有连瑾恬满心欢喜。 第七十三章 收场 正当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最先有明显反应的居然是连夫人,连夫人冷冷道:“木公子,刚儿已经说得很清楚,你也要证据,瑾恬救了你一命,白虎山也不想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错杀一人。如今,你背负的嫌疑最大,好自为之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原来连夫人采取折中的办法,委婉劝木无愧自行下山,木无愧岂能不知,很知趣,当下郑重表示:“晚辈给山寨带来诸多麻烦,是时候下山避嫌了。请教主批准晚辈当即下山。” 木无愧居然如此爽快地主动提出下山的请求,连登始料未及,正好来个顺水推舟,冷笑道:“木公子,既然你执意下山,白虎山也不好强行挽留,老夫只能恭送你下山。余下之事,等你离去之后,老夫自行处理。” “多谢教主美意。”木无愧打躬作揖,说完缓缓转过身子,疾步离去。 焦杭、连瑾恬内心一震,几乎是异口同声,“木无愧,你不能下山。” 众人惊诧不已,怎么势同水火的两个人都不愿让木无愧下山?但是,很快就意识到两人不让木无愧离开,其实是各打各的算盘。 连登惊诧道:“你们有什么话要交代么?” 木无愧听到这句话,感念连瑾恬救命之恩,便停下脚步,与她作最后一次道别。至于焦杭么,无非就是因仇恨而不让木无愧轻易离去,木无愧心知肚明。 焦杭正要说,却被连瑾恬抢先一步,只得等她讲完再说。他明白了连瑾恬挽留木无愧的原因,不过是依恋木无愧罢了。万一木无愧溜了,这桩血海深仇难有雪耻之日。他想到只有连瑾恬才能留住木无愧,正好可以揪准时机除掉他。 连瑾恬怒视父母,道:“木公子是女儿救的,那么由女儿来决定他的去留,爹娘怎能逼他下山?” 连登不由得大怒道:“谁是山寨之主?岂能由你一个黄毛小丫头胡言乱语?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连瑾恬瞪时说不出话来,焦杭迫不及待,道:“师父,木无愧是白虎山的祸根,这么任他离去,难道是要纵龙入海,放虎归山么?” 连登明白焦杭打的小算盘,怒叱道:“你是要逼为师杀掉木无愧么?也不去问问瑾恬愿意么?难道他下山后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还能杀回白虎山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连登眼里尽是鄙夷的神色,显然是不愿为焦杭报仇,焦杭就是噎不下满腔怒火,眼巴巴地站在一旁,满脸充满对连登的怨气。 木无愧头也不回会地转身离去,焦杭愈发愤怒,不甘心眼睁睁地放任木无愧离去,谁料连瑾恬箭步冲过去,一把拉住木无愧。木无愧甩开连瑾恬,连瑾恬再次抓住木无愧的袖子,连瑾恬乞求道:“木公子,你别走。我爹娘只是一时之气,等气消了,就不会怪你。” 木无愧温言道:“我若一直呆在白虎山,不知何日能报父母兄长血海深仇?” 连瑾恬惊诧道:“你武艺这么弱,只要一下山,火师鼎能轻易放过你么?” 连瑾恬此言戳到木无愧的软肋,木无愧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留在白虎山,火师鼎就会放过我么?” “至少我爹会尽力保护你。” “我已经给白虎山带来无数灾难,不敢奢望教主的保护?” “这都是那些歹人暗中陷害你,只要你留在白虎山,假以时日,我爹一定会揪出凶手。” “不少人已经咬定我是凶手,只怕日子呆久了,我就会被当做真正的凶手了。” “那又怎样,只要我活在白虎山,就是我爹,也休想动你一根毫毛。” “这是我自愿下山的,不怪教主。” “我不管,你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连登气得额头上青筋尽显,顿时大怒道:“瑾恬,你不知好歹,为了一个落魄嫌犯如此忤逆为父,真是大逆不道。来人将瑾恬带下去,好生看管。” 知女莫若母,连夫人担心女儿耍起执拗的脾气来,带着4名女仆扑向女儿,以防她做出糊涂的事来。连瑾恬情急之下,夺过距身旁不远处韩宇腰间佩刀,直接抵在脖子上,威胁道:“爹娘不分青红皂白,执意要驱赶木公子,就不要怪女儿不孝了。” 众人大惊失色,虽知这位独生小姐性格素来倔强古怪,但是万万没料到她为了木无愧而愿意轻生。连夫人惊恐失色,哀求道:“瑾恬,别做傻事,爹娘不能没有你。” 连瑾恬注意到母亲在一步步靠近她,呵斥道:“别过来,娘只要向前迈进一步,女儿立即抹断脖子,要不试试看?” 连夫人原本打算趁女儿不注意时夺过佩刀,没想到女儿太过精明,根本就没有半点回旋余地。她后退两步,凄声道:“瑾恬,爹娘不逼你了,你要三思啊。” 虞刚打算在师傅师母面前露一手,又希望连瑾恬对木无愧死心,趁机劝解道:“师妹,木无愧只不过是亡命之徒,并无什么过人之处,哪能有师父师娘重要呢?再说师父师娘没有杀他,已是仁至义尽,师妹何苦执迷不悟呢!” 连瑾恬怒斥道:“虞刚,不要假惺惺的,就是你睁眼说瞎话,害得我爹娘要逼走木公子。你敢耍花招,我就死给你看。” 连瑾恬不断抽动明晃晃的刀刃,虞刚看到就心惊肉跳,不敢再耍小动作。他也想趁机抢走连瑾恬脖子上的配刀,只是连瑾恬太过狡猾,根本就没有下手的机会。虞刚没想到弄巧成拙,连夫人愤怒的双眼死死瞪着他,他意识到多嘴多舌而引起连夫人对他的迁怒。倘若连瑾恬真的殒命当场,虞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指不定连登连夫人还要杀他而泄恨。虞刚心思缜密,稍作思忖,便意识到后果的严重,当即劝道:“师父、师娘,为今之计,只有求木公子,师妹方可回心转意。” 连登满脸惊怒的表情,一时说不出话来。在白虎山,连登作为一寨之主,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向来说一不二,可就是制服不了女儿。寨主的颜面尤为重要,连登不可能屈尊向一个落魄之人求情,遂把求助的目光转向连夫人,连夫人当然明白。她不顾白虎寨女主的尊严,向木无愧恳求道:“木公子,我一时糊涂,听信他人挑泼,误会了你,请你劝劝瑾恬。只要瑾恬不做傻事,你想在白虎山呆多久,就呆多久,我们再无异议。” 焦杭刚才一直喜在劲头上,以为师父师娘笃定要赶走木无愧,后面的好戏指不定精彩不断。只要连瑾恬一命呜呼,连登连夫人必会痛心疾首,木无愧也就不可能安然无恙地走出白虎山。等到二人毙命,既报了血仇,又能出一口连瑾恬肆意辱骂的恶气,真是一箭双雕,焦杭正偷着乐。然而结果却是大跌眼镜,师母居然降尊乞求一位穷途末路之人,焦杭满腔沸腾热血一下子降至冰点。 木无愧想到连瑾恬执意挽留他,但没料到她竟以死来逼迫连夫人认错,而连夫人偏偏就吃这一套,颇感意外。他缓缓转过身来,并不急于劝连瑾恬放下佩刀,顺手给他们一个台阶下,柔声道:“晚辈连月来,表现不佳,导致歹人抓住了把柄,害得山寨出了这么多的祸事来,深感惭愧,请教主与夫人给晚辈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木无愧居然同意留下,而且向爹娘认错,连瑾恬暗暗自喜。连登一改阴沉的面孔,露出几丝笑意,“木公子识大体,顾全大局,真是难得。从现在开始,老夫收你为徒,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木无愧料到连登与他和解,过节儿一笔勾销,但没想到他破天荒地做出惊人之举,实在是始料未及。他当即跪地,磕了三个响头,“师父,请受弟子一拜。” 连夫人一脸笑容,上前来扶木无愧,木无愧转过身子,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弟子拜见师母。” 虞刚眨眨眼就明白连登的用意,连登收木无愧为徒,既避免了当众向木无愧道歉认错而引起的不悦,又嘉奖了木无愧,当众表示出真心实意。更重要的是此举无疑安抚了连瑾恬,又缝合连登夫妇与女儿之间的裂痕,这却不是虞刚愿意看到的。 连登突然怫然作色道:“虞刚,你诬陷无愧,害得为师差一点赶走他,该当何罪?” 连登此举明摆着是告诉各人,木无愧是无辜受害的,逼虞刚认罪。虞刚没想到弄巧成拙,担心连登严厉处罚,来不及多想,扑通一声跪下来,哀声道:“徒儿一时看走眼,误会木师弟,请师父责罚。” “向为师认罪有用么?”连登斜睨虞刚一眼,便转过头去。 给自己憎恨的人道歉认错,还不如以死明志来个痛快,可虞刚偏偏就是一位忍耐力出奇的人。他舍弃颜面,当即跪在木无愧面前,凄声道:“愚兄错怪了贤弟,请贤弟原谅。” 木无愧吃惊地看了一眼虞刚,可以肯定的是这并非是发自内心,而是迫于师父的压力而做出的惊人之举。但是不管怎么样,在场的各位之中,没有几个人能做到,木无愧立即扶起虞刚,和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大师兄既然悔过,你我从现在开始,便是好兄弟。” 木无愧紧握虞刚双手,虞刚惨然笑道:“贤弟心宽似海,愚兄佩服至极。” “大师兄言重了,你我已是好兄弟,何必见外。” 原本是死对头,势同水火,却在三言两语之间涣然冰释,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纷纷咂嘴赞叹。 焦杭忍了好久,终于忍不住指着虞刚,破口大骂道:“虞刚,我原以为你是重情重义、爱憎分明的兄长,坚决地站在我这一边,替我报仇雪恨,没想到你竟然是见风使舵的势利小人,我真是看走了眼。” 两位爱徒和好如初,连登打心眼欢喜,焦杭在大庭广众之下肆意辱骂,不由得怒从心生,道:“焦杭,你这般放肆,是要跟为师作对么?若不是看在你娘兢兢业业,对为师忠心耿耿的份上,为师现在就可以将你逐出师门。” 焦杭如触电一般,猛然心惊,只得回到对列之中,噤若寒蝉。木无愧不理会那样的杂音,回过来,只见连瑾恬脖子上还架着那把钢刀,不禁一笑,“师姐是时候把宝刀还给韩师兄了。” 连瑾恬刚才愣了大半天,现在才缓过神来,喜道:“你答应留下来么?” “何止留下来,从今日起你便是小弟的师姐了。”木无愧微微笑道,缓缓取下钢刀。 连瑾恬突然撇嘴道:“我才不想做你的师姐呢。” 连瑾恬撒起娇来,众人哄堂大笑,连登与连夫人嘴角挂满笑容。焦杭怒不可遏,忍无可忍,猛地扑向木无愧,挥刀朝木无愧砍去。众人大骇,惊叫道:“木师弟当心。” 木无愧尚未意识到有人从背后袭击,就被连瑾恬推到一旁去。眼看刀刃劈到连瑾恬,众人无不捏了一把汗,却见木无愧挥刀挡住利刃,连瑾恬吓得傻傻地站在一旁。 连登与夫人吓得差一点瘫倒在地,眼看宝贝女儿安然无恙,连登下令道:“来人,将孽障就地正法。” 焦杭用尽全身力气猛砍木无愧,木无愧只是尽力抵挡,并不进攻。一群人冲上来,四五把刚刀抵在焦杭面前,木无愧退到一旁去。这些人与焦杭同为好兄弟,平日里在一起习武学习,不忍心杀死同门师兄弟,只是围而不攻。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焦杭突然嘴角流血,扑倒在地。众人凝眸一看,原来是虞刚从背后袭击焦杭,一把尖刀从焦杭后背穿心而过。大伙看得目瞪口结,连登大手一挥,“把孽障尸体拖到后山掩埋。” 四名弟子上前抬走尸体,连夫人立即指示两位婶婶揩拭血污。池婶与焦婶同为茶水房同事,三人一向和得来,因焦婶母子俱亡于同一天,池婶流露出兔死狐悲之感,啜泣道:“转眼之间就过去了十年,那时焦婶遭仇家追杀,焦婶男人带着妻儿连夜逃走,但是仇家势大,人多势众,围追焦婶一家三口。眼看仇人带着一大批家仆,骑上快马,快要追上,焦婶男人为保护妻儿,引开仇人,焦婶才得以带着年仅6岁的儿子逃脱,但是男人却惨遭仇家杀害。可恨的是仇家并不善罢甘休,对他们母子俩穷追不舍,幸亏教主及时收留母子俩,两人才保住性命。寨主与夫人还曾夸赞焦婶干活手脚麻利,人又吃苦耐劳,原以为从此过上安稳的日子,谁知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连夫人叹息道:“焦婶是没得话说的,就是焦杭太不懂事,偏偏脾气又暴躁,真是冤孽呀!” 众人感慨万千,嘘唏不已。时至日落西山,大伙因一连窜的事端,耽搁了午膳时辰,早已饿的呱呱叫。连登挥手示意众人离去,连夫人带领一帮人去庖厨张罗一顿晚膳。大伙两餐并一餐吃,本来就比平日里多做了一些食物,众人只嫌少,不嫌多,结果吃个精光。 焦杭被杀,木无愧重新得到连登与连夫人的认可,大伙看待木无愧的眼光变了,没人再敢找木无愧的麻烦。接下来的日子,为了迎接比武大会,木无愧不敢懈怠,与时间赛跑,闻鸡起舞,挑灯夜战。 第七十四章 密道 比武大赛的前二天傍晚,木无愧用完晚膳,来到后院耍刀弄剑。不久,一位雪肤花容的姑娘迎面款款走来,顾盼生姿,一双秋水般的美目更是盯着木无愧的一举一动。在不远处切磋武艺的阎隆、韩宇等人见这位少女容貌雅致、身材窈窕,身着梨花色绸缎细纱裙子,内心砰然动过不停,眼睛不受控制地在她身上上下打量。这位少女显然是为了木无愧而精心打扮,那些人羡慕得要死,木无愧却浑然未知,明显是舞剑太过入神。 这位姑娘伫立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轻启莺唇道:“无愧,你不累吗?快停下休息一会儿。” 木无愧没有搭理,姑娘却急了,大叫道:“无愧,快停下来。” 木无愧这才收回剑,看到连瑾恬秋波流盼,意识到她已在旁等了好一阵子,快步走到她跟前。连瑾恬不悦道:“为了夺个头名,犯不着这么拼命。” 连瑾恬显然有气,木无愧一眼就瞧出来,朗声道:“火师鼎武艺高深,胜我百倍,我是想在最短的时间与他做个彻底了断。” 连瑾恬翘起嘴唇道:“你只顾寻仇,可在意我么?” 木无愧明白连瑾恬耍起姑娘家的心思,微微一笑,“这里人多口杂,咱们去外面散步,好吗?” 连瑾恬扫视四周,只见阎隆、韩宇等人交头接耳,定在叽叽咕咕什么,又见天边一轮皓月升起,暗暗欢喜,因为这又是一个花好月圆之夜。于是,她巧笑道:“我有点迫不及待了。” 两人沿着山间小路走了一通,连瑾恬忽然跌跌撞撞的,木无愧连忙搀扶她,悠然笑道:“师姐想必是累了,不如坐下来歇息一会儿。” 连瑾恬盈盈笑道:“不累,就是这山路崎岖不平,又是坑坑洼洼的。” 这条小道还算平坦,山寨不少人常常沿着这条小道进入山中。木无愧随连瑾恬在这条小道上少说来回也有七八次,连瑾恬向来步履轻盈,爬山是她的绝活,怎么会走不稳呢?木无愧当然明白她的意思,笑道:“师姐,我来背你。” “太好不过了。” 木无愧蹲在连瑾恬声旁,连瑾恬猛地扑倒木无愧背上,双手紧紧勾住木无愧的脖子。木无愧霍地站起身来,“师姐,我们走了。” “慢点走。”连瑾恬娇笑一声,微微闭上双目,十分享受这种滋味。 不多时,木无愧来到山间一块空旷的草地上,奇怪的是连瑾恬一路上没有动静,十分规矩,这可不是她往日的作风。他柔声道:“师姐,该下来了。” 连瑾恬一动不动,看样子是睡着了。木无愧狠捏了一把她的大腿,她依旧是一动不动。木无愧稍作思虑,暗笑一声,猛地向前狂奔。连瑾恬受到惊吓,感觉身子快要飘起来,惊叫道:“你疯了么?” 木无愧憨笑道:“在师姐面前,我宁愿变成疯子,快下来吧。” 连瑾恬嘟嘴道:“我才不。” 木无愧灵机一动,笑道:“师姐,今晚月色这么好,咱们赏月,怎么样?” 连瑾恬二话不说,纵身跳下来,嬉笑道:“无愧,这可是你说的,可要算数。” 木无愧笑道:“咱们先切磋武艺,然后赏月,怎么样?” “好吧。” “师姐请先出招,咱们比试拳脚法如何?” 连瑾恬啪地一声,一个硬拳挥舞过来,木无愧轻易躲闪而过。连瑾恬飞身一个猛腿踢向木无愧,木无愧往旁边一闪。连瑾恬拳脚相加,使的是霹雳金刚腿与断骨擒拿拳,木无愧亦以此拳腿还击。连瑾恬轻松落地,木无愧往后退了两步。 连瑾恬笑道:“无愧,你没尽全力,这能叫切磋武艺么?” 木无愧淡淡笑道:“点到为止即可。” 木无愧经过几个月以来的刻苦训练,无论是外功,还是能力,均大有长进。与其它师兄弟比试,木无愧往往用上八成内功,而遇到连瑾恬,至多使出五成。这可不是木无愧忍让连瑾恬,而是因为连瑾恬功力不稳,又喜欢冒进,木无愧担心伤及她,不敢动用较多内力。 连瑾恬飞拳猛腿使过来,木无愧起先闪避,连瑾恬兴意大减,心不在焉,时时傻笑,木无愧缓缓接招,意识到她使的尽是花拳绣腿,速度缓慢,力道微弱。木无愧猛地挥拳,使出五层内力,连瑾恬竟不躲闪。木无愧急忙收拳,连瑾恬像似中了邪似的,胸口如箭一样撞击木无愧的坚拳。幸亏木无愧反应灵敏,松拳为掌,抵住连瑾恬,连瑾恬毫不畏惧,双手抓住木无愧的胳膊,木无愧只得松手,连瑾恬趁机搂住木无愧,“哎哟”惨叫两声。木无愧观察其粉颊,她脸上藏着笑意,顿时明白了连瑾恬的心思。 连瑾恬叫道:“无愧,你把我胸口打得好疼。” 木无愧微笑道:“我没用内里,姐姐感到舒服才是。” “还说,你分明不体谅我,来看看便知。”连瑾恬故作怒色,松开木无愧,双手捂住胸口。 木无愧认真道:“师姐玉体贵重,小弟岂敢造次。” 连瑾恬抿住嘴唇道:“不知道帮我揉揉么?又没别人看到。” 木无愧正犹豫,迟迟不伸手,连瑾恬抢过木无愧上手,按在自己胸口上,木无愧感觉到双手触及连瑾恬身上柔软的部分,急忙收回双手。连瑾恬突然搂住木无愧,喃喃道:“无愧,我有些冷。” 傍晚清风徐徐拂来,叫人感到凉爽与惬意。五月这样的大热天,连瑾恬居然说冷,旁人听到肯定要笑掉牙。木无愧一听便知她不安分,顺着她的意思,笑道:“我脱下褂子,给师姐穿上。” 木无愧做出脱褂子的动作,连瑾恬抓住木无愧双手,呢喃道:“我是说手冷。” 木无愧握住连瑾恬细嫩的玉手,一股热浪涌向心头。连瑾恬猛地抬起头来,眼波轻动,默默地看着木无愧。木无愧英俊的脸蛋仿佛雕刻般的棱角分明,秀眉之下的双眸清澈明亮,有一种魅惑感。两人视线相交时,木无愧移开视线,以免掉进她柔软的陷阱中。连瑾恬越来越不老实,双手不收控制地扒开木无愧的衣领。木无愧像是温顺的小绵羊,不作反抗,任其摆布。连瑾恬双手一路滑下,顺手扯开木无愧的衣襟,滑腻洁白的双手在木无愧结实的胸膛上来回抚触,木无愧则是尽力保持内心的平静。 连瑾恬并不满足,一头栽进木无愧怀里,柔顺的秀发与粉嫩的香腮迫不急待地在木无愧结实的胸膛上磨蹭,所到之处无不变得滚烫。连瑾恬得寸进尺,丹唇咬住木无愧颈部,逐渐滑向胸膛,所到之处无不发烧滚烫。木无愧内心砰砰跳个不停,似要从胸膛炸开出来,可是理智告诉他要坚不可摧,不可乱了分寸,他是为了复仇而活下来的,即便放弃寻仇,火师鼎也不会放过他。连瑾恬紧紧搂住他的腰身,啃得他胸膛燥热,他一咬牙,用力挣脱她。连瑾恬早将将其视作美味佳肴,哪里肯松手,反而搂得更紧,进而更加疯狂啃咬。 一块小石子从二人身旁急速闪过,猛击旁边一株大树树干上,砰地一声反弹而落地。木无愧急忙把连瑾恬推到一旁去,四下扫视,除了花草树木,什么也没看到。连瑾恬惊呆了,楞了半晌,满脸潮红,脑海中想的全是刚才缠绵悱恻之事,只恨有人在背后破坏了她的好事。 幸好不是背后袭击,木无愧神情温和,多亏小石子帮了忙,遂温言:“我们被人盯上了。” 连瑾恬歪过头,顺着石头跑过来的方向望去,不爽道:“肯定是虞刚捣的鬼,我一定要把他揪出来。” 木无愧淡淡道:“没多大用处,既然敢扔石头,想必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瑾恬怒道:“上一次下毒杀人之事肯定是他干的,他侥幸逃脱,算他命大。他向来明里暗里跟我过不去,屡屡给我使绊子,下次若是被我撞见,定然要了他的命。” 木无愧笑道:“大师兄过于精明狡猾,很不容易找到他的把柄,咱两以后多留心眼,不再钻进他的圈套才是。” 连瑾恬挤眉弄眼,道:“你为啥跟他好得像兄弟似的?” 木无愧呵呵笑道:“因为师傅、师娘还信任他,我总不能跟他撕破脸。“ 连瑾恬淡淡道:“懒得扯这些,既然他跑了,就不会再来,咱两去别处转转。” 木无愧意识到连瑾恬意犹未尽,只想及早脱身,含笑道:“天色已晚,师娘与师傅会担心师姐的。” 连瑾恬凑到木无愧身旁,不悦道:“你不是答应我,陪我赏月吗?不用理他们,若是有谁敢取笑你,我就去打断他的狗腿。我爹娘要是责骂你,我就说是我逼你在这里玩耍,他们也不能把你怎样。” “这附近山头咱们来过不少次,没什么新鲜的玩意儿,不如早点回去休息。” 连瑾恬白了木无愧一眼,“只要找,肯定能找得到,再说我睡不着,你看着办吧。” 木无愧憨笑道:“这么说师姐是想多玩一会儿,不知到哪里玩?” 连瑾恬耸耸肩道:“你可愿意陪我去么?” 木无愧了解连瑾恬的脾气,若是不让她过把瘾,她好几天都是闷闷不乐的,还要大发脾气,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木无愧曾领教过她的厉害之处,于是笑道:“只要师姐能安睡,多玩一会儿倒也无妨,只是不能玩的太久。” 连瑾恬喜笑道:“放心,保准让你大开眼界。” 木无愧惊奇道:“什么地方?” “这是秘密,不用问这么多,到时候就知道了。” 连瑾恬带着木无愧,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爬行了好一阵子,一路翻山越岭。借着明月撒下的银光,连瑾恬步态矫健,十分熟悉这条线路,如不是她拉着木无愧,木无愧准会走丢了。终于来到一块山坡,这里四周都是杉树与草丛,杉树外边杂草丛生,杂草比人还高,足以将人隐藏起来。这些杉树高耸入云,枝繁叶茂,而且浑身带刺。光看粗壮的树干,就能判断出这些杉树足有几百年树龄。 木无愧担心被刺刺伤,逡巡不前,却被连瑾恬硬生生拉进杉树丛中,还是气喘吁吁的。连瑾恬轻盈地穿过刺丛,笑意横生,十分得意,显然习惯了从树丛中来回穿越,竟能没被树刺刺中。木无愧时时提防,还是不幸被树刺扎了数次,不由得暗暗敬佩连瑾恬高超的丛林穿梭技艺。 足足用了一个时辰,两人穿到一个石砌的洞口前,但是巨石封住洞口,显然这里有密道。木无愧扫视四周,眼前尽是红花绿树,交相辉映,根本看不到远处的景色,到处飘荡清幽花草芳香。 连瑾恬指着石门,笑吟吟道:“你去把门打开?” 石门周边爬满苔藓与藤蔓,木无愧用力推了两下石门,根本推不动。木无愧使上全身内力,石门毫无反应,由此可以看出此门异常坚固,要么无法打开,要么有隐秘按钮。 木无愧浑身冒汗,气力快要用尽,差一点翻到在地,连瑾恬及时扶住木无愧。木无愧上气不接下气,惊问道:“这门根本开不了,师姐来此做甚?” 连瑾恬笑而不答,木无愧从她喜笑的眼神看出她有办法开门,自己却被她捉弄一番。她径直走到最近的一颗杉树下,木无愧的望了一眼,杉树挂满荆刺,树下全是杂草,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东西。连瑾恬缓缓蹲下去,伸手摸了一下下面的什么东西。木无愧凑过去看个究竟,只因杂草过于稠密,根本看不到下面有什么。于是,他也伸手摸了又摸,原来有两块垒在一起的小石板,上面的石板比下面小。 连瑾恬浅笑道:“无愧,转过身来。” 木无愧猛然回过头,石门居然悄无声息地自动打开,这简直太神奇了。他忍不住夸赞道:“师姐真行。” 连瑾恬淡淡道:“跟着我混,神奇的东西多的是。” 但见洞里洞内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觉得里边幽深玄奥,令人莫名其妙地产生一种慌乱惧怕的感觉。木无愧惊诧道:“这洞里有什么?莫非师姐今晚打算在里边过夜?” 连瑾恬反问道:“你不愿意么?” 木无愧一听,心里直砰砰地跳个不停,“这能住么?没吃没喝的,又没睡的,说不定里面有发臭的东西,还不如回山寨。” 连瑾恬抿住嘴唇道:“我说能就能。” 木无愧推知连瑾恬熟悉这山洞,问道:“师姐怕么?” 连瑾恬蹙眉道:“你怕么?” 木无愧嘿嘿一笑:“这么黑,当然怕,直叫人毛骨悚然。” 连瑾恬谑笑道:“胆小如鼠,为何发笑?” “有师姐领路,当然要笑。师姐请带路吧。” 连瑾恬大步流星地跨入山洞,木无愧紧随其后。连瑾恬顺手摸到一把像棍子一样的东西,咔嚓几声,这东西就燃烧起来,顿时洞口变得光亮。木无愧定睛一看,原来是竹篾火把与火石,再扫视石门周遭,两旁堆了不少竹篾火把与十来个火石。看来,连瑾恬对此洞了如指掌,再熟悉不过了。木无愧料想这里一定隐藏了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连瑾恬将火把甩给木无愧,去捡地上的竹棒,木无愧惊笑道:“此洞叫什么名字?” “白虎洞。”连瑾恬轻声道,又点燃了一根火把。 “果真是洞天福地,莫非此洞用于避难逃生之用?” 连瑾恬灿然笑道:“不用我说,也能猜到。想知道更多的秘密么?” 木无愧憨笑道:“当然想。” “要乖乖听话,否则门都没有。”连瑾恬揶揄一笑,把木无愧当小孩来使唤。 木无愧拍着胸脯道:“那是当然,师姐要我朝东,我绝不往西,哪怕前面是一睹石墙,撞墙而死也心甘情愿。” 连瑾恬得意笑道:“谁要你死?你若死了,我一个人岂不是闷坏了。” “师姐不愧为我得知已。” 连瑾恬抿住嘴唇道:“我才不做你的知己。” 木无愧岔开话题道:“师姐带我熟悉此洞,怎样?” 连瑾恬在石门山摸了一下,石门神奇地闭合。木无愧意识到连瑾恬触动了石门上的机关,石门才会自动合上,否则任凭你力大无比,也无法推动这万斤厚重的石门,何况此门并非普通之门,而是暗藏了各种的机关。木无愧遂连瑾恬缓步前进,附近的洞壁看到较为清楚。此洞可够三四个并列走动,洞壁全为石块堆砌而成,看来异常坚固。走了一会儿,两人来到一间石室,这间石室异常宽大,洞顶垂下钟乳,显然是天然石洞。两人继续往前走,木无愧看到更多的钟乳,这表明此密道遍布众多钟乳石洞挖掘而成。越走越深,真是深不见底,木无愧越发感到惊奇,挖掘这多长的密道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往事依稀跃现脑海之中,秦帝砸下千千万万的雪花银子,动用上万人力加固长安外城,花上了三年多的世间。单说修建招贤楼,及其附带广场平台,也得动用上千的人力。而白虎寨只有区区不到一百人,以这样稀少的人数,挖出连绵不断的岩石地道,恐怕得花上数百年的世间。想想这样也不可能,因为白虎山那点人不可全部上阵,不知死活地修建这浩大的工程。 第七十五章 密道遇险 细想之后,木无愧发现原因出自在钟乳洞,但还是百思不得其解,遂问道:“师姐,我看这条密道够长的,不知如何挖成的?” 连瑾恬停下脚步来,伸指戳了一下木无愧的脑袋,笑道:“你呀,就是少见多怪。” 木无愧笑道:“师姐见多识广,我自愧不如,只好请教师姐了。” 连瑾恬娓娓道来:“我就不妨实际说了。祖师爷在白虎山建立山寨后,不久发现此处山脉与他处不同,这里岩洞较多,又位于深山之中,非常适合挖地道。当时,祖师爷暗暗下决心,要挖出从山寨到山脚的一条密道。当祖师爷宣布决定时,许多人认为祖师爷疯了。他们认为要在高山地下挖出延绵数里长的地道,根本无法想象。因为这里岩石众多,又异常坚硬,光靠山寨这点人数难以挖掘,何况山寨里的弟兄从来没有挖地道的经验。后来,祖师爷利用打家劫舍抢来的金银珠宝去洛阳重金聘请能工巧匠,足足花了五年的时间便挖出了这条密道。” “哦,原来如此。可是坚固的巨石是如何开凿的?”木无愧连连点头,疑惑又起。 连瑾恬得意地笑道:“你虽在白虎山待了数月之久,还是不少不懂的地方。你要好好讨好我,我才告诉你。” 木无愧淡淡笑道:“那是自然,为了师姐,我可以豁出性命。” “油嘴滑舌。不过,我就是看重你这一点,才带你来这里。”连瑾恬伸了一个懒腰,嘴角任旧挂着满意的笑容。 “多谢师姐垂青。” “小时候,我曾问过我娘好几次。起初我娘不愿说,后来嫌我烦,终于向我吐露了。她说这片山体钟乳石岩洞众多,别看从这里到山脚那么长,只要把这些岩洞凿穿,所有岩洞便连成一片,不知省了多少气力。别看钟乳石坚硬,这些石块边缘渗水,用铁锤、铁钻从这些边缘钻下去,再巨大的石块也不是那么难开凿。庖丁解牛,迎刃而解。懂了吧。” 木无愧地点头,只是笑笑而已。 连瑾恬意犹未尽,继续卖弄一番,“就像万里长城,别看那么长,还是筑在崇山峻岭之上,看起来挺吓人的。其实,这是把秦燕赵韩四国长城串联在一起,然后稍稍延长,万里长城便西起嘉峪关,东至辽东,延绵万余里。筑城用的石砖大多是从附近的山体里开采的,再怎么长的城墙也是可以修建的。” 木无愧柔声道:“师姐之言令我醍醐灌顶。” 连瑾恬更加得意,伸手抬了一下木无愧的下巴,“跟着我混,你会了解更多的秘密。” “那是。”木无愧意识到密道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便将火把举近墙壁,仔细查看,还伸手触摸,除了各大石板之间的细缝之外,别无异样。 连瑾恬瞧见木无愧神秘的表情,也凑过来摸摸石板,浅笑道:“发现什么没有?” “没有。”木无愧摇摇头,转过身去,打量四周墙壁,连瑾恬瞧见墙角处有半尺宽的石板,这可是平身第一次注意到,大脚便轻轻踩上去。 电光火石之间,木无愧面前一排三尺宽的一块石板突然洞开,更要命的是两排暗箭一齐射过来。木无愧来不及多想,丢掉手中的火炬,抱住连瑾恬迅速卧倒,一路沿洞门方向滚过去。举头望去,十来支箭齐刷刷地掉落在地板上。 连瑾恬拍了两下胸脯,吐了一口气道:“好险啊!” 木无愧拉起连瑾恬,微微笑道:“原来这密道暗藏机关,师姐可知机关分布图么?” 连瑾恬边轻怕衣裙上的灰尘,边皱眉道:“要是知道机关分布图,我怎会踩中机关。我以前来过这里好几次,每次都很顺当,从没发生意外。” 木无愧一怔,“有人陪着师姐进来吧。” 连瑾恬轻笑道:“自然是我娘带我进来,不过那是因为地道幽深阴沉,我娘牵着我走,我也不敢乱走。” 木无愧凝神道:“师母知晓这里的机关分布吗?” 连瑾恬笑道:“知道一些,我爹有这条密道的机关分布图,但是从不示人,藏得紧紧的。” 木无愧怔楞道:“原来如此,现在咱们得小心一点,不可再次踩中机关。” “走吧,这里昏暗,看得不甚清楚。”连瑾恬一手牵着木无愧,另一只手摸着摸着墙壁,沿洞门方向缓步挪向前方。 没走多远,木无愧猛地听到像刚才突然石板打开的声音,感觉形势不妙,抱紧连瑾恬,滚到一旁,幸亏反应及时,两人安然无恙,但听到一阵猛烈撞击墙壁的尖鸣之声。木无愧望去,光线虽是微弱,依稀分辨出是尖锐的小石子散落一地。连瑾恬吓得不敢仰望,埋头于木无愧颈肩部。木无愧缓缓拉起连瑾恬,又是摸索着前进,只不过比刚才更加小心翼翼。 连瑾恬向前探步,不知踩到什么地方,一股烈火猛窜过来,吞噬两人。眼看衣服着火,木无愧顾不得多想,抱紧连瑾恬飞身越过火堆,滚落到一旁地面上。可是,两人衣服上火星尚未熄灭,木无愧搂紧连瑾恬,滚了数圈,不知不觉地滚进一个暗洞里。由于火光冲天,附近密道照得亮通通的,火光射进暗洞,暗洞里异常光亮。两人滚到洞内一个角落里停下,连瑾恬正好压在木无愧身上,木无愧一眼望见身旁墙壁空格里有一本书,不禁大喜,伸手取来。不料,洞顶石板大开,三排铁钉从缝隙中射下,铁钉如箭,齐射连瑾恬背部。在这存亡危急时刻,暗洞石门急速下落,无疑是要置闯入者于死地。木无愧情急之下,将此书插入两人腹部,猛地翻身急速滚向洞口。虽然躲过铁钉,但连瑾恬背部不幸被千金洞门压住,木无愧双手托住石门,否则两人被压扁。 木无愧大声疾呼:“师姐,快爬出去。” 连瑾恬来不及多想,应声爬出洞口,却见木无愧双手颤抖不停,大汗淋湿衣袖,似乎是顶不住。眼睁睁地看着木无将要压成稀巴烂,自己却帮不上半点忙,连瑾恬趴在一旁,泪水汪汪,声嘶力竭道:“无愧,坚决要顶住。” 木无愧使出斗转星移掌,巨石毫无反应,又尝试使用北冥逍遥掌,巨石反而越来越重,压得他胳膊触地,两眼放金花,浑身冷汗直流,继而翻出白眼珠。眼看命丧此处,他意识到别无他法,难逃一死,遂凄厉道:“死生由命,师姐取走此书,赶快走,别管我。” 连瑾恬迅速抽走此书,扔在一旁,失声痛哭道:“无愧,是我害了你,千不该万不该带你到这种鬼门关来。你不能死呀,要撑住啊!” 木无愧想到人生而总有一死,只是早晚的事情,但是大仇未报,死亦不能瞑目。他猛然想起金刚霹雳掌和北冥逍遥掌,若是混合使用两掌,或许有救,不管是生是死,也要运出内力,誓死力博。他屏住呼吸,意念全部用于双掌之中,左掌使出金刚霹雳掌,右掌使出北冥逍遥掌,用尽全身气力,以翻江倒海之势猛击石门,石门奇迹般缓缓上升。连瑾恬一阵狂喜,看得入神发呆,竟忘记给木无愧腾出地方。木无愧迅猛翻身,直接从连瑾恬背部滚过去,石门却如利箭般飞速砸中地板,震耳欲聋,犹如爆炸声,回声来回窜响数次。连瑾恬赶紧捂住双耳,才躲过一劫。木无愧筋疲力尽,早已晕死过去。 连瑾恬瞧见木无愧一动不动,急速爬到木无愧身旁,拍打他的脸部,竟毫无反应,还是一副僵硬的样子,再摸摸他的鼻息,没有气息出来,明显是断气的征兆。她趴在木无愧胸膛上,发生大哭起来。没过多久,木无愧口中一股死血迅猛喷出,直接冲到密道顶端石板上,少许死血又回落木无愧脸上。连瑾恬喜极而泣道:“无愧,你怎么样?” 木无愧缓缓睁开双眼,气若游丝,嘴唇颤抖,显然在讲话,但是声音极为孱弱,根本听不清楚。连瑾恬急忙压木无愧胸部,助其顺气。俄而,木无愧气息逐渐均匀,开始颤声道:“死不了。” 连瑾恬掏出锦帕,替木无愧擦拭血斑,便闪着泪光道:“你想死,我也不让你死,我要你好好活着。” 木无愧脸色惨白一笑,缓缓道:“师姐在我身旁,我也不敢死。” 连瑾恬热泪盈眶,笑而不语,只顾抚弄木无愧毫无血色的脸蛋。木无愧轻声道:“师姐运功,逼出我体内瘀血。” 连瑾恬二话不说,扶起木无愧,运气内力,以双掌抵住木无愧背部。一盏茶功夫,木无愧吐出瘀血,身子一软,几乎要扑倒,连瑾恬顺手将其揽入怀里,擦净其嘴角瘀血。 看着木无愧气色好多了,连瑾恬不觉一笑:“感觉怎么样?” 木无愧顿时感觉气血舒畅多了,憨笑道:“舒服多了。” 木无愧想起那本书,顺手捡起,这羊皮纸书封面上赫然写有《白虎真经》四个行体大字。没想到无意之间翻出来的书竟是白虎教武功秘籍,而连瑾恬刚才因太在乎他的安危,对这本书不屑一顾。木无愧随便翻阅了几页,北斗七星阵、二连指与白虎十尖爪等闻所未闻的武技口诀跃然纸上。他不禁大喜,有了这本秘籍,假以时日,练成盖世神功,弹指之间便可除掉火师鼎。 连瑾恬以为这只不过是寻常书籍,没当回事,但见木无愧炯炯有神地仔细研读,似有把那些文字一口气吃进肚子里去的意味。她下巴搁在木无愧肩膀上,瞪大眼睛,忍不住惊叫道:“这就是我爹多年苦苦寻找而未得的秘籍,看样子你很喜欢。” 木无愧恍然意识到此书是白虎教的秘籍,纵然一时侥幸取得,但也不能私吞,应该物归原主。今日闯下祸端着实不小,险些丧命,不知如何应付师傅,此书倒真的帮上大忙。若是明日交上此书,师傅定然不会怪罪,反而还会夸奖。想到这里,他认真坦诚道:“师姐,我先瞧看几眼,明日将此书献给师傅,他老人家一定会高兴死了。” 连瑾恬原以为他很是喜欢,想都不用想,肯定会据为己有。木无愧此言令她大吃一惊,天下不知有多少人为了秘笈而不择手段,狠下心肠,展开疯狂搏杀。这人明明有血海深仇,仇人武艺高深莫测,摆在他眼前他也杀不了。若是学会秘笈的武艺,可以肯定的是武艺必然超过父亲,到那时报大仇轻松自如。莫非他是看在自已与他亲密的关系,不好当即撕破脸,故而虚与委蛇,等到合适有利时机,悄悄潜逃山下,然后苦心钻研。想到这里,连瑾恬就觉得害怕,她不愿祖传的至宝落入他人之手,更舍不得眼前这位温文尔雅,具有王者风范的少年公子变成狼子野心之辈,弃她而去。 她满脸狐疑,不如套出他内心真实想法,便冷笑一声,“若得此书,你报血海深仇,指日可待。” 木无愧悠然笑道:“师傅既然收我为徒,我想他一定会教我不少武艺,我不忍心私自占有。再说,此书义理奥妙,口诀微妙玄通,深不可识。若无师傅在旁亲自指导,恐怕我独自钻研几年,也未必能啃烂吃透,说不定还会走火入魔。待会儿,我将此书交由师姐保管,明日由师姐交给师傅。” 他说得在情在理,态度甚是诚恳,倒也看不出有半点虚情假意。此人心胸坦荡,竟至无私心,连瑾恬心头大喜,更是搂紧他,觉得此人完全可以托付终身大事,遂将头搁在他肩膀上闭目养神。不到半炷香的时辰,焰火黯淡无光,地道不久将漆黑一片,木无愧合上秘笈,只见连瑾恬已睡熟,脸颊上竟挂着几分满足的笑意。他分开连瑾恬,缓缓把她来拉起来,她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伸了一个懒腰,“这里太昏暗,什么时辰了?” 木无愧淡淡笑道:“想必已是夜深人静,这里机关众多,咱们得先出去。” 连瑾恬清醒过来,“哦。” 《白虎真经》恭敬地送到连瑾恬胸前,木无愧柔声道:“师姐,此书交给你保管。” 连瑾恬一愣,没有接秘笈:“口诀都记熟了?” 木无愧缓缓道:“还没。我打算把秘笈还给师傅后,先练习几招,有不懂得的地方到时候还得请教师傅。” 连瑾恬莞尔一笑,“不急。这是你用性命换来的,理当学会那些武技,正好为你爹娘报仇。过一段时日,再还给我爹。” 木无愧摇头道:“这样怕是不妥,咱两私自外出,夜不归宿。师娘与师娘必然生气,及时交上秘笈,可算立功一件,他们二老就不会生咱两的气。” 连瑾恬笑道:“要不这样,你我回去把口诀全部抄写下来,再交给我爹,两不相误。” 木无愧略作思忖,淡淡道:“咱两只要回到山寨,师傅必然会召见我们,没有时间抄写口诀了。” 连瑾恬轻轻地把秘笈塞入怀里,不禁心里喜滋滋的,比吃了蜂王浆还甜蜜,果然没看错人,他的人品是没得话说的。如果换作是虞刚、洛昆等人,碰到这等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早就留下山去。 木无愧瞧见连瑾恬低头傻笑一阵子,感到奇怪,笑问道:“师姐有什么喜事么?” 连瑾恬抬头仰望连瑾恬,略感羞涩,而后面色恢复平静,“哦,我刚才在思考秘笈的事。不过也不妨事,来日方长嘛,日后我会让我爹教会你秘籍上所有功夫。” “那多谢师姐了。”微弱的火光快要熄灭,木无愧催促道:“时候不早了,咱俩赶快出去。” “嗯。” 两人互相搀扶着前进,快要到地道大门时,连瑾恬明显比先前心急,巴不得一下子飞出洞外,急不择路,突然一个踉跄,木无愧及时抱住她,才没有跌倒。可是不知碰到什么地方,墙壁迅猛射来尖锐的东西,木无愧忙于遮护连瑾恬,尚未扑倒在地,左手胳膊不幸被射中。他忍住疼痛,抱紧连瑾恬,在地上滚了几圈,只听见丁丁当当的撞击声,从声音可以推知是尖锐的金属。摸了一下伤口,竟是一把小尖刀刺入肉里面,鲜血浸湿左手袖子。木无愧猛地拔出尖刀,“啊”地一声惨叫,连瑾恬压在木无愧身上,一只手急忙捂住木无愧的伤口,啜泣道:“无愧,我不该带你来这个鬼地方,害得你受伤挨痛。” 木无愧惨然笑道:“区区小伤算不了什么。” 连瑾恬发觉手上沾满太多鲜血,急忙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正准备要包扎,却被木无愧另一只手拉住。木无愧急声道:“请慢,这里距洞密道大门不超过5尺远,师姐请寻些火把与火石,点燃火把后打开石门,出去才好包扎伤口。” “我一时心急,竟忘了这些,否则只能瞎忙活。”连瑾恬恍然大悟,从木无愧身上爬起来,摸索着前进。 木无愧叮嘱道:“这里机关遍布莫测,师姐千万小心。” 连瑾恬回应道:“你稍微耐心点,过会儿我扶你出去。” 第七十六章 化解 连瑾恬没走多久,纵身一跃,双手扑到大门上,然后反弹落地。她摸到火把与火石,火石“咔嚓”几声,火把燃烧起来。借着火光,她在巨门边缘摸了一下,巨门迅速自动打开。月光皎洁柔和,如同闪光而缓缓流动的清水,倾泻而入洞内。连瑾恬扶着木无愧缓缓出洞门,拔出木无愧的青龙剑,斩去一大块杂草,铺在地上,木无愧缓缓坐下。她挥剑砍朝旁边大树砍去,喀嚓数声,一大堆粗壮的树枝纷纷掉落。她这些树枝堆集起来,架起篝火,两人围在一旁。连瑾恬轻轻割去伤口附近的袖衣,在明亮的火光照射下,木无愧狰狞的伤口清晰可见,整个袖子完全被血污浸湿。 连瑾恬泣泪道:“伤口这么深,看到就心疼。” 木无愧惨然笑道:“不碍事,我右手袖子里藏有金疮药。” 连瑾恬破涕为笑:“还是你有心。忍住点,我来上药。” “多谢师姐。”木无愧微笑着看着连瑾恬,直到她包扎好。 连瑾恬把木无愧受伤的胳膊放在自己大腿上,反复不停抚摸伤口附近,突然关怀道:“饿了没?” 木无愧缓缓道:“有些饿。” 连瑾恬淡淡道:“附近有果子,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摘果子去,吃饱才好睡觉。” 木无愧露出一个笑容,“我陪师姐去摘果子。” 连瑾恬柔声道:“你受伤了,坐着休息便是,我去去就来。” 木无愧坚持道:“不妨事。师姐摘果子,我为师姐举火把。你我互相配合,岂不更好?师姐一个人独自去了,我一人呆在这儿反倒有些害怕。” “好吧,你小心点,别摔着。”连瑾恬拗不过木无愧,欠着他同去。 两人在树林中穿插而过,不久几颗桃树出现在眼前。连瑾恬飞身跃到一颗大桃树上,把裙子围成一个衣兜,专挑大而红的桃子。木无愧将火把举过头顶,树上挂满累累硕果,竟是硕大而红软的蜜桃。不一会儿,连瑾恬从树上跳下来,蜜桃塞满整个衣兜,少说有二十来个。 连瑾恬笑嘻嘻道:“怎么样?” 木无愧随手抓起一个滑腻桃子,笑道:“光看脆软的果皮,我就知道一定很香甜爽口,口水快要流出来。” “走,咱们去山沟洗洗去。” 不多时,木无愧听到潺潺流水声,走进一看竟是一条小溪。两人洗去衣襟上血迹,又清洗了所有桃子。木无愧早就饿得呱呱叫,顾不上什么吃相,三口四口就干掉一个蜜桃。猛啃一顿,七八个桃子全部进入肚子里,木无愧感到一阵久违的喜悦与满足。 连瑾恬一边吃,一边谑笑道:“看你这吃相,就看出你饿得不行了,刚才还一直装。” 木无愧憨笑道:“我那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若无坚强的意志,我就活不到今日。” 连瑾恬一听就明白了这是他掏心窝子的话,他身负国耻家丑,屡遭仇人追杀,还能坚强活下去,至今不忘雪耻报仇。若非有坚忍不拔之志,只怕早就萎靡不振,直至沉沦消亡。她不禁热泪直流,“无愧,你像高山那样坚强,我却像流水一样柔弱。如果不是你来到白虎山,我还不知道我有几斤几两。” 连瑾恬吃了三个蜜桃,便吃不下去,木无愧挑一个大而红的蜜桃,递给连瑾恬,安慰道:“师姐,再吃一个,吃饱了才好睡觉。师姐真诚直率,连我都被感动得为你顶们挡刀子,这便是你的过人之处,以柔克刚嘛。” “说得倒是那么回事。”连瑾恬露出笑容,大吃几口,叫道:“吃饱了。” 木无愧抬头望望星空,只见明月当空,显然到了凌晨,低头淡淡道:“剩余果子留到明早吃,咱们早点休息,明日还要向师傅请罪。” 两人和衣躺在篝火旁,倒头便呼呼大睡。次日清晨,火辣辣的阳光射得他们眼睛发痛,他们方才醒来。他们啃了几个桃子,便急匆匆地赶往白虎寨。 两人缓步回到后院门前,木无愧瞧了两下门,发须皆白的门卫宋叔叔见是二位归来,急忙开门,又向他们躬身行礼。连瑾恬威风凛然,没有理睬宋叔叔,木无愧还之以礼。连瑾恬大步跨入院中,木无愧紧跟身后。已是上午,白虎寨人众早已用完早餐,所有弟子都在前院广场集中练武。薛管事正在后院踱来踱去,似是为什么事发愁。木无愧一见薛管事忧愁的样子,便猜到是为他与连瑾恬之事发愁。 薛管事见到连瑾恬平安归来,愁去喜来,上前躬身道:“见过小姐。” 连瑾恬爱理不理道:“我爹在哪?” “明日便是比武大会,教主正在广场督导众弟子习武。昨日小姐与无愧一宿未归,教主与夫人很是担心,回来便好。教主吩咐你们先去书房稍作等待,老朽马上禀报教主。” “知道了。” 薛管事疾步迈向广场,两人径直赶往书房。连登、连夫人接踵而至,见到两人时怒形于色。虞刚、洛昆等人也赶来,像是来凑热闹。 连登前脚迈进书房门槛,怒吼道:“统统跪下。”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缓缓跪下去,并列跪在书桌前。连登站在书桌前,两眼冒火,直勾勾地瞪着两人,半天没说话。倒是连夫人首先开口:“恬儿,还有无愧,昨日傍晚你们两个跑哪去了?我与你爹带人漫山遍野都找遍了,就是见不到人影子。” 连瑾恬漫不经心道:“女儿与无愧去后山玩去了。” 连夫人见两人衣襟尽是这种样子,激怒交集,“恬儿刁蛮,未必肯讲实话。无愧老实些,无愧来讲。” 木无愧恭声道:“弟子与连师姐去了密道。” “什么?”连登大吃一惊,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说一遍。” 木无愧不慌不忙道:“回师傅,弟子与师姐去了白虎山密道。” 连登眉睫一跳,怒容满面,“你们俩躲到密道干什么?” 虞刚乘机掺合道:“会不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虞刚此言分明有损女儿的清誉,连夫人一听脸色大边,不由得怒瞪了虞刚一眼,“没你的事。” 虞刚嗫嗫嚅嚅,不敢回应,退到一旁去。 连夫人上下打量连瑾恬与木无愧,眉头紧皱:“恬儿,你裙子怎么撕破了?你们俩的头发,还有衣服,像是被火烧了一样。无愧,你胳膊受伤了么?” 木无愧认真道:“密道暗器多,防不胜防,弟子与师姐被火烧着,师姐幸好无恙,弟子不幸被暗器所伤。” 连登一脸狐疑,“瑾恬,是你带无愧去的么?” 连瑾恬毫不迟疑道:“无愧原本不想去,是女儿逼他去的。” 连夫人眉睫一跳,喘粗气道:“密道很危险,稍不留神,便会要了你们的命,幸好能平安回来。” 虞刚对密道早有耳闻,亦知里面暗器凶险,只是不知其位置走向。没料到木无愧这小子夜闯密道,居然能全身而退,只是受了一点轻伤,显然是攻破了重重机关,简直是匪夷所思。木无愧死在里边才是自己最想看到的结局,虞刚暗自恼怒,担心这几日来他的功夫长进很大,对明日的比武大赛构成严重威胁。虞刚思考片刻,掩饰不住欢喜。木无愧虽然侥幸逃出密道,但也有办法阻止师傅严惩他,不管怎么样,明日的比武大赛他是没机会参加。 想到这些,虞刚提醒道:“在白虎山,只有教主与教主夫人才能进入密道,其他人等皆不得擅入。木无愧视教规于无物,擅闯密道,这在白虎山开山以来闻所未闻的事情。” 虞刚口口声声指责木无愧,对连瑾恬只字未提,木无愧明白了他的用意,不外乎是想将他与连瑾恬区别对待,好让师傅严惩自己。若是对自己与连瑾恬一视同仁,师傅与师娘肯可能下不了手,自己很可能逃脱处罚,这就是虞刚险恶用心。 连登不由得大怒道:“你们越来越胆大妄为,不严处你们,只怕日后还会干出更大的祸端来。” 连瑾恬针锋相对,“区区密道,有什么难的。连女儿都困不住,还指望密道保护全寨所有人等,这无非就是摆设。” 连夫人大惊失色,“恬儿,哪有这样顶撞你爹的,还不向你爹道歉认错。” 连瑾恬置若罔闻,毫无愧惧的表情,打算就这样耗着。连瑾恬本打算过几日再上交,但见她爹脸色极其恐怖,这是生平第一次见到的,木无愧用用胳膊碰了一下连瑾恬,提醒她献出秘笈,她只好慢腾腾地从怀里摸出秘笈。 连登耐心早已耗尽,怒不可遏,伸掌欲扇女儿耳光,连夫人急忙捉住连登发怒的手掌,求情道:“夫君,咱们就一个孩子,恬儿刚出密道里出来,身子骨虚弱,经受不了你这巴掌。” 眼见要挨耳光,连瑾恬急忙奉上秘笈,“爹,这是无愧冒生命危险从密道里找出的《白虎真经》,你还要打女儿么?” “密道道里有什么秘笈么?你这小丫头莫非是想耍为父一把。”连登一脸狐疑,随手抓起秘笈,翻阅几页一看,果然是白虎教的武功秘籍,一下子转怒为喜,“不错,这正是为父求之不得的秘籍。” 连登看得目不转睛,身心钻进秘笈之中,忘却身旁众人。一盏茶功夫过去了,连登神色未改,连夫人看出连登没有怪罪他们的意思,又看他们俩跪了有一阵子,轻声道:“你们两个快起来,看样子又饿又疲惫,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去休息。” 两人缓缓起身,正准备要离开,连登突然开口,“本来你们这次闯下大祸,我正要严惩你们。看在你们俩取出秘笈的份上,功过相抵,不奖也不罚。若有下次,严惩不贷。” 连瑾恬如脱笼的小鸟兴奋地冲了出去,木无愧倒显得平静,缓缓离去。虞刚从兴奋的极点一下子滑落到冰窟里,温和的脸色迅速僵硬起来,身子抽搐了一下后恢复正常。师傅就要严惩木无愧,即便从轻发落,不把他赶出师门,至少也得将他从这次比武大会名单中剔除,如此以后升迁必然受到牵掣。能从密道里活着走出来已算是上天眷顾,留其性命,不知怎地,他走了大运,居然捡到一本秘笈,虞刚百思百思不得其解,就是一口恶气难出。 次日早膳刚吃完,不少人不肯浪费半点时间,冲到前院广场舞刀弄枪,弄得满身大汗。木无愧倒显得清闲,似是无所事事,跑到广场四周溜达。 老远传来连瑾恬的呼喊声:“无愧,等等我。” 众人见连瑾恬连瑾恬一路奔向木无愧,一笑置之,继续打斗。这些人往日看到这种场景,无不羡慕得要死,可今日心里只有比武,没心思关注他们。虞刚刚才与洛昆切磋武艺,听到连瑾恬温润而泽地喊叫木无愧,停下手脚,冷冷地望了几眼连瑾恬与木无愧,心里自然是恨得要死。洛昆倒显得平静,只把比武放在心上。他巴不得木无愧与连瑾恬缠绵在一起,最好无精打采地参加比试,名落孙山。 木无愧停下脚步,连瑾恬冲到木无愧身旁,木无愧柔声道:“师姐,这里许多双眼睛都在盯着我们,咱们到河边散步去,怎么样?” 连瑾恬妩媚一笑,“好呀。” 两人向前走了一里许,汤泉池映入眼帘。两条小溪从山涧中蜿蜒曲折流出,汇入到汤泉池中。汤泉池另一端有一条瀑布,瀑布飞流直下,蔚然壮观。此池不大,但也方圆3里许。池边杨柳倒挂,绿树成荫,水仙、水草清幽方翠,更为池水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万丈金光撒向水面,池水青一片,黄一片,但是清澈见底,蓝天倒影水面。几对鸳鸯成双成对地戏水池中,掀起一波有一波涟漪。此景虽是美好,但是两人却是无心欣赏,因为他们有更值得他们关心的事情。 连瑾恬温言道:“无愧,你有把握夺取头名么?” 木无愧淡淡一笑,“我不在乎头名,只想看看自己的功夫进展怎样?” 连瑾恬楞了一下,不悦道:“人人争取头名,你就真的对头名无所谓么?” 木无愧明白连瑾恬要他夺取头名的意思,呵呵笑道:“夺取头名固然是好,但是不能强求,应适可而止。对于他们来说,希望越大,失望也会越大。” 连瑾恬直视木无愧,“那你作何打算?” 木无愧淡淡道:“我的目标自然是报父母兄长大仇,对这头名也就无所谓了。” 连瑾恬眉头皱了一下,着急道:“你可知拿下头意味着什么吗?” 木无愧笑道:“当然是成为师傅的收徒,日后自然受到师傅与师娘更多的照拂。” 连瑾恬疑惑道:“仅仅这些吗?” “若是继续得到师傅师娘的垂青,日后可能会成为白虎山的教主。” 连瑾恬眼波轻动,“那我呢?” 木无愧怔楞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若是成为首徒,并且得到师傅师娘的完全认可,将来接任新一任教主,连瑾恬自然是教主夫人,不管她愿不愿意。但是以她的性子,她是要嫁给心爱的人,而不仅仅是新任教主。木无愧认真道:“复仇之路凶险,我不想连累师姐。” 连瑾恬略带怒意道:“我昨日答应过你,只要你成为我爹的收徒,我爹就会教你《白虎真经》的全部口诀。若果他不愿意,我宁死也要逼他教你。一旦你学会这些武艺,还怕杀不了火师鼎么?” 木无愧严肃道:“我一心提升武艺,火师鼎也不会坐以待毙。《白虎真经》里面的招式不然精湛,但是天下各门各派武术众多,又各有所长,他定然想方设法窃取那些秘籍口诀。以其老奸巨猾的本领,学会一些武技自当不在话下。短时间内,我未必能胜得了他。” 连瑾恬瞪了木无愧一眼,“倘若火师鼎武艺真到了高深莫测的地步,我爹也会与你联手杀掉火师鼎。难道你不相信我爹的实力,不相信白虎山的实力么?” 木无愧淡淡笑道:“师姐有所不知,我爹与火师鼎曾经是同门师兄弟,一心痴迷于武学,武艺在火师鼎之上。火师鼎杀害我爹靠的不是武艺,而是阴谋诡计。也就是说,我要找他报仇,光靠武艺远远不够。何况,火师鼎早已投靠燕国太子慕容宏,得到慕容宏的信任与庇护。去年,慕容宏以40万燕军击溃强盛一时的秦军,没过多久荡平秦川,整个大秦惨遭其沦陷。国破家亡至此,我几乎丧命,这等大仇岂是那么容易报得了。我的仇人不仅仅是火师鼎,还有慕容宏与燕主慕容灿。要想杀了火师鼎,必须首先击败燕军。即便以白虎山所有人之力对付他们,也只是螳臂当车,稍有不慎,前功尽废不说,还会令无辜之人搭上性命。” 连瑾恬眸中闪着焦虑的神色:“既然以白虎山之力,也报不了你的大仇,你一个人去报仇,那岂不是白白送命。” 木无愧面不改色道:“在大秦,身负国耻家仇的人不在少数,我愿与他们一起,共同对付火师鼎、慕容宏等人。” 连瑾恬疑惑道:“如今大秦已亡,你到哪里去找那些人?即便找到那些,他们有力量抗衡火师鼎与慕容宏么?” 木无愧怔楞了一会儿,方道:“不管怎么样,我想试一试。” 连瑾恬按捺不住,大叫道:“既然报不了大仇,为什么不留在白虎山?” 木无愧不愿争辩,楞了一下,幸好比武大会的钟声响起,及时避免尴尬。两人急匆匆赶往广场。所有人等在广场上占了6列,连登即兴发言:“今日是五年一度的比武大会,请参赛者打起百倍精神,以最佳状态,发挥出最好的水平。老夫得到本教失传多年的武学秘笈,打算过些时日闭关修炼,不能亲自处理寨中事务,不日辞去教主之位。不出意外,此次比武大赛中榜首将继任为新一任教主。” 第七十七章 决斗(一) 面对教主大位的诱惑,有人小声议论,暗自悲叹;有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薛管事一声令下,参赛者鱼贯入场,上前抽签。巳时已到,参加比试的32名弟子按照抽签顺序,登台比试。薛管事带领4名大叔裁决比试结果,连登、连夫人与连瑾恬坐在看台正中央,广场四周围满观看的人群。按照淘汰赛规则,先倒地者为输,一天精彩的打斗至日落时分结束,最终虞刚、洛昆、阎隆与木无愧四人顺利进入明日的决赛。 决赛于巳时正式开始,按照抽签顺序,虞刚与洛昆一组,阎隆与木无愧一组。首先是虞刚与洛昆登台比试,两人相互敬礼,旋即舞刀厮杀。五年前的今日,也是虞刚与洛昆对决,洛昆武艺稍胜一筹,最终击败虞刚,成为榜首。洛昆成为红极一时的头面人物,自然受到更多关照,连登不惜传授其白虎山绝技,连夫人在生活上给与他优厚的待遇,其余弟子只有悲叹的份了。 虞刚作为大弟子,不堪忍受奇耻大辱,一段时间内萎靡颓废下去。亲眼目睹洛昆受到连瑾恬的青睐,虞刚不堪奇耻大辱,又担心洛昆接任教主之后,自己无立锥之地,愤而知耻后勇,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奋发踔厉,勤学苦练。 虞刚毫不谦让,率先出招,挥刀猛刺洛昆。虞刚招式犀利精狠,洛昆见招拆招,二人过了百余招,任未分出胜负。围观的人群发出欢呼喝彩声,人群中有人赞叹虞刚近来技艺突飞猛进,洛昆则因重伤新愈,未能像往日那样占得上风。木无愧看得很清楚,二人刀法精湛娴熟,砍、刺、劈等刀法变化多端,样样俱全。 连登捋了有些斑白的胡须,笑道:“夫人,刚儿下了狠功夫,才如此成绩。” 连夫人附和道:“是呀。刚儿天性要强,不肯久居人下。” 连瑾恬不屑一顾二人打斗,不时打量木无愧,但见他举止温顺平和,看不出半点激动,或者失望的情绪。 二人又拆掉三十多招,虞刚忽而飞到广场两旁一颗参天大樟树上。虞刚只守不攻,洛昆频频发动进攻,刀锋所致,虞刚围着樟树四处躲藏。洛昆几乎是豁出全部力气,砍杀虞刚,大刀所至,树枝无不断裂。人群中爆发出另类的欢呼声,似是钦佩洛昆刚才只是小试牛刀,现在是果断凌厉的攻势,虞刚无半点还手之力。 连登不禁一笑,“刚儿先发制人,已成强弩之末,昆儿后发制人,占得先机,看来我小瞧了昆儿。” 连夫人面色较为平和,“昆儿人是老实憨厚一些,刀法却是厉辣狠列。” 连瑾恬翘起嘴角道:“大师兄一味做缩头乌龟,东躲西藏,照这样打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连夫人瞧出女儿不耐烦的样子,温言劝道:“此次比武不同往日,他们自然要最大限度发挥出应有实力。恬儿还是耐心欣赏吧,其中一人很可能是你未来的夫婿。” 连瑾恬不服气道:“我看未必。” 连夫人眉睫一跳,“怎么啦?榜首武魁才能娶你,这可是你爹与我商量好的,不能凭感觉。” 连登见女儿不看好两人,不悦道:“瑾恬,不可任性胡来,儿女婚事自古以来,都是由父母做主,不可意气行事。” 连瑾恬哭丧着脸,不再言语,时而望两眼,时而低头垂目,好像在思虑什么。 两人又过了五十多招,依旧未见胜负,众人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虞刚突然逃到地面上,洛昆持刀猛追至其跟前。虞刚逃回樟树上,飞到樟树树干前,洛昆挥刀猛砍虞刚,虞刚及时躲闪而过。洛昆大刀刺入树干里面去,猛地用力拔,却也拔不出。 木无愧意识到虞刚使出的伎俩与上次如出一辙,上次洛昆因伸掌猛劈树干而受伤不轻。此次他并未吸取教训,重蹈覆辙,虞刚当然不会错过这等大好机会,第一时间挥刀刺向洛昆,众人看得心惊肉跳,洛昆犯什么傻,竟会用出浑身力气,结果受制于人。洛昆大为惊骇,急忙躲闪,躲在一旁树枝上。谁知虞刚早已料到洛昆躲闪的位置,使用虚招砍向洛昆,左手绕过树干,从洛昆背后以斗转星移掌击中洛昆。连登这才明白虞刚虚实结合的办法,智胜洛昆。 虞刚掌力浑厚,洛昆本就站立不稳,转瞬间掉落到地上去。众人大跌眼镜,明明是洛昆占得先机,反而终致失败,有人扼腕叹息不已。洛昆吐了一口鲜血,努力站起身来,刚站起来就倒下了。木无愧意识到虞刚全身内力用于掌上,毫不留情,令人唏嘘不已。 韩宇急忙去扶起洛昆,可洛昆腿脚乏力根本走不稳。三名师弟同韩宇硬是将洛昆抬回房去。 薛管事,高喊:“虞刚胜,洛昆败。下一组人员登台比试。” 木无愧与阎隆从两边台阶同时登上舞台,木无愧躬身施礼道:“阎师兄请。” 阎隆二话不说,挥刀出手,木无愧使用白虎刀迎击。阎隆刀法凌厉精辣,不输虞刚,木无愧不急于进攻,以守为攻。拆了五十招,木无愧旋即发动猛攻,阎隆已成强弩之末,渐渐力不从心。木无愧以其强大内力作后盾,一刀打飞阎隆的白虎刀,众人欢声雷动。然而出乎意料之外,木无愧并未立即进攻,而是丢掉白虎刀,意欲同阎隆赤手空拳搏斗。连瑾恬懊恼不已,比武大赛事关前途命运,这木无愧对头名无所谓,居然耍起玩乐的性子,不抓紧时机猛攻,徒耗时间,真是叫人揪心。 木无愧轮番使出霹雳金刚腿、白虎降妖拳、斗转星移掌,正好练练手感。阎隆领略到木无愧强劲的内力,不敢接招,一直闪避。木无愧拳脚法更加凌厉勇猛,阎隆躲闪不及,单掌接住木无愧使出的斗转星移掌,阎隆不敌,后退三步。木无愧转换招术,以闪电般的速度,飞身使出霹雳金刚腿,阎隆躲闪不及,只得一腿还击。阎隆内力不够,被木无愧一脚踢翻在地。这一场打得很平稳,众人反应较为冷淡。 薛管事宣布:“木无愧胜,阎隆败。” 连瑾恬笑嘻嘻道:“无愧就是正直无邪,不想乘人之危,只想以实力取胜。” 连夫人揶揄一声,“比武不光是实力的比拼,还是智慧的较量。一味地以蛮力恶斗,那只能算莽夫。你先别高兴太早,好戏在下一场比试。到时候,刚儿取胜,你可别哭了。” 连战笑道:“刚儿好胜心强,智计又多,无愧恐怕不是其对手。” 连瑾恬不爽道:“爹、娘,胜败无常,谁胜谁负,不好说。大师兄阴谋诡计是多,可是临机应变能力未必胜过无愧,毕竟无愧九死一生,什么大风浪都见过,只怕大师兄还是嫩了一些。“ 连夫人秀眉一挑,“恬儿,无愧长学的仅是旁门左道的功夫,但是刚儿是由你爹亲自调教出来的,那可是实打实的。有的人长得有模有样,只怕是绣花枕头,不堪大用。有真本事的人,往往外表不咋样,但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你别只看外表,要看里子。” 连瑾恬一脸不悦,连登微笑道:“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一遛即可得知。” 薛管事向连登请示,连登挥挥手,薛管事高声喊道:“上午比试到此结束,下午再比。” 众人一窝蜂地奔向饭堂。连瑾恬嘴上相信木无愧的实力,可是心里没谱,担心他下午不敌虞刚。于是,他将木无愧喊道一旁,忧心忡忡道:“无愧,你有把握战胜大师兄么?” 木无愧平淡道:“我不关心结果,只在乎过程。” 连瑾恬眉头紧锁,“你明白我的心意么? 木无愧微微笑道:“当然明白,师姐希望我赢。” 连瑾恬目光炯炯地看着木无愧:“不是希望,而是你必须赢,不许失败。” 木无愧柔声道:“我自当尽力而为。” 连瑾恬眸中闪烁忧虑的神色:“大师兄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你要当心,千万不能为其暗算。” 木无愧淡淡笑道:“多谢师姐提醒,我会睁大眼睛,多加留心。” 连瑾恬还是不放心,“无愧,待会儿用完午膳,咱俩先比试一下,瞧瞧你不足之处,免得大师兄专找你的薄弱之处,趁虚而入。” 连瑾恬比自己还着急,木无愧不由得多笑两声,“师姐美意我心领了,时候不早了,还是赶快用膳。” “用完午膳,我在池边等你。” 连瑾恬匆匆扒完饭,便赶往汤泉池边。木无愧三口并两口用餐,很快用完后赶往池边,谁知连瑾恬却在饭堂外等候。 连瑾恬匆匆与木无愧过了斗转星移掌、金刚霹雳腿、北冥逍遥掌、劈波斩浪腿与白虎刀法。木无愧招招有力,速度如电,连瑾恬没有发现这些招式有什么破绽,满意地笑了笑,便收回刀。 木无愧笑道:“没让师姐失望吧。” 连瑾恬眉开眼笑:“无愧,看来你下了苦功夫。” 木无愧丢下白虎刀,轻飘飘道:“我想在姐姐面前露一手,姐姐可否愿意?” 连瑾恬吃惊道:“你的北冥逍遥掌、青龙剑法、劈波斩浪腿这些技艺我都领教过了,有新鲜的招术么?” “有,姐姐且在旁观看。” 木无愧纵身飞起,双手食指与中指并举,双手招式厉练精准,如狂风呼啸而过。这些招式尽管淋漓尽致地展现在连瑾恬面前,连瑾恬全神贯注地欣赏,只恨速度太快,一时看不过来。 木无愧忽然飞向池边一颗杨柳,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指,杨柳树干上留下两个小孔。连瑾恬大吃一惊,“无愧,这是什么招数,我怎么样从来没见过?” 木无愧轻轻降落到连瑾恬身旁,笑道:“这是我从《白虎真经》上学到的二连指。” 连瑾狐疑道:“我昨日把此书交给了我爹,莫非你……”连瑾恬说到此处便停下来,明明真心想要把秘笈赠送给她,他却假装谦虚,明里不愿接受,背地里干出偷秘笈的勾当?难道此人是一位口是心非的野心之辈?他不免对木无愧有些失望,但又不愿当面与木无愧撕破脸皮。想到木无愧为了她而去击败虞刚,偷学几招也无可厚非。等打败虞刚,再悄悄地把秘笈换回去,还能接受。如果比试完全结束,木无愧却不愿交出秘笈,甚至偷偷地溜掉,那岂不是助纣为虐?连瑾恬不免心里打鼓,开始怀疑木无愧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倘若他真是骗子就不会主动透露二连指出自《白虎真经》,大可以谎称是青龙山的招术。想到这里,连瑾恬怕误会了木无愧,便想当面证实一下。 木无愧看出道连瑾恬怀疑他,遂心平气和道:“师姐切莫误会,前日夜里我仔细研读《白虎真经》,记熟了一些招数口诀,昨日勤加苦练,便练成这套二连指。” 木无愧那日夜里翻阅秘笈,整个心都掉到里面去,连瑾恬深有感悟,不由得不信上几分。她眉头一皱,“过目不忘,没想到你记忆力如此之好。要说你的记忆力天下第二,没敢自称第一。” 连瑾恬这番话看似称赞,其实隐含了几分怀疑的成分,说是挖苦,一点也不为过。木无愧为了打消她的疑虑,缓缓道:“看样子姐姐也喜欢二连指。等到比试刚一结束,姐姐可向师傅借来《白虎真经》,不出几日,保准能学会二连指。” 连瑾恬明白了此话隐含的含义,木无愧没有正面反驳她,却是劝她向师傅借秘笈,以确认秘笈是否被盗。换作是其他人要么当场否认,要么做贼心虚,当即逃跑。可是,木无愧神色如常,看不出有心慌的迹象。 连瑾恬不由得不相信木无愧,“我原以为你不在乎这次比武大会,没想到你比任何人都努力,是我错怪了你。” 木无愧语气森重道:“姐姐是知道的,为了早日报了血海深仇,无论多大的艰难险阻,我也毫不退缩;只要是武功秘笈,哪怕是无字天书,我也要摸索出招式口诀出来。” 连瑾恬为木无愧坚强的意志所打动,略有一点失望的是他学这一招术,却不是为了她。她越来越发觉这位少年的魅力不单单是靠英俊洒脱的外表,还有体贴入微的心性,更有超出常人的坚韧不拔的志向与决心。一般男子只需其一,便可俘获少女的放心,而眼前这位少年三者兼备,更是令连瑾恬神魂颠倒,片刻都不想离开她。 与虞刚在一起,她憎恨虞刚的奸诈狡猾;同洛昆在一块,她讨厌洛昆的老实愚笨。她太需要这位知心少年,只有与她在一起,她才能得到她所需要的。陪他半个时辰,怎么不知不觉地稍纵即逝,钟磬声早已想起,连瑾恬还在呆呆地神情看着他,看到了他坦白纯正的内心。 木无愧轻轻道:“师姐,比武时间已到,咱们要赶快过去。” 连瑾恬缓过神来,细声道:“哦。我相信你一定会打败大师兄的。” 木无愧笑道:“多谢师姐支持。” 未时已到,薛管事一声令下,“最后一场比武正式开始,有请虞刚与木无愧登台比试。” 两人缓缓来到广场正中央,木无愧躬身道:“大师兄请。” “虞刚不客气了。”虞刚正色道,挥刀砍向木无愧。 木无愧一如往常,后发制人,只是抵挡。可是,虞刚刀势力凌厉逼人,毫不留情,招招致命。众人神情绷紧,担心木无愧稍不留神,就被虞刚一刀劈了。连瑾恬捏了一把汗,这木无愧怎么搞的,还不进攻,明明还有其它招式,却不使出来。 两人在地上厮斗一阵子,便飞到空中搏杀,又返回到地面上拼杀。一百招过去了,虞刚没有讨得半点便宜,遂飞到大樟树上,木无愧一路跟上去。虞刚挥刀猛砍,多次砍击未果,反而砍断不少树枝。两人又过了一百招,未能分出胜负,众人看得头晕眼花。虞刚故伎重演,木无愧看得清清楚楚。虞刚右手挥刀砍木无愧,木无愧以刀相抵,虞刚左手使出斗转星移掌,木无愧早有准备,以斗转星移掌相拼,两人立在树枝上各退三步。虞刚见此计失效,双手抡起大刀,砍向木无愧,木无愧左手持刀相抵,右手使出二连指,戳向虞刚的颈部。但是,木无愧乘隙袭击虞刚的软肋,虞刚大为惊骇,木无愧意识到此举的严重后果,若是戳中虞刚的喉咙,虞刚当场断气身亡。按照比试规则,若是下重手导致对手死亡,施暴者将手重处。木无愧及时收回二连指,可是单手臂力不够,木无愧缓缓掉落地上。 众人看得很清楚,只要木无愧倒地,就算失败,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场持续依旧的战斗快要结束。连瑾恬惊慌失措喊道:连呼:“无愧当心,无愧当心,无愧当心。” 连登一眼看出木无愧使了二连指,料想《白虎真经》被偷,否则他是不会使出二连指,当即怒吼道:“木无愧,你这二连指是从哪里学来的?” 连瑾恬这么一叫,众人本大吃一惊,这可是她从未有过的举动。虞刚本想给木无愧施加一刀,但见他摔下去,便等待薛重宣布结果,谁知他一刀触地反弹,竟然轻松站到地上去。众人尚未反应过来,连登一声吼出,众人愣是被惊吓住,不知所措。虞刚挥刀杀向木无愧,木无愧根本没时间回应连登,两人又在地面上进行激烈的搏斗。 连瑾恬首先反应过来,高声道:“你不是怀疑木无愧偷了你的《白虎真经》么?为什么不回房确认一下呢?” 连瑾恬直接戳到连登心坎,连登不好在事情尚未搞清楚之前指责木无愧偷窃秘笈,神情稍微稳定下来,遂转过头去,“夫人,替我走一趟,取来《白虎真经》” “是,夫君。”连夫人接过钥匙,径直奔往睡房。 连登在现场盯着木无愧,以防他趁机逃脱,只要连夫人发现《白虎真经》不在了,连登便当场拿下木无愧。 第七十八章 决斗(二) 虞刚见地面上占不到便宜,又飞到榕树上,木无愧尾随而至,两人你进我退,你攻我挡。一盏茶功夫过去,连夫人取来《白虎真经》,连登反而眉头紧锁,疑心大起:“无愧怎么使出此秘笈中的二连指?” 连瑾恬笑道:“爹,你有所不知,无愧前日夜里在密道中找出此书时,仔细看了一遍,记住了二连指的口诀,女儿可是看着他翻阅秘笈的。” 连登心中的疑虑涣然冰释。连登笑道:“无愧痴心武艺,长进确实不小,居然与刚儿过了200多招而不倒。不过,刚儿稍微胜无愧那么一点点。” 连瑾恬抿住嘴唇道:“木无愧有好些招式没使出来,爹爹怎么认定大师兄比无愧强?” 连夫人插话道:“恬儿,别急着跟你爹争辩,战胜者就是你爹与我为你挑的夫婿。” 连瑾恬两颊泛起一阵红晕,羞答答地低下头去。 虞刚意识到木无愧不敢对他下重手,木无愧挥刀看来,他就把脑袋伸到刀旁,木无愧急忙收回手。虞刚突然抛出两块细小的小尖石,木无愧始料未及,两块小石子直击右手食指与无名指。木无愧左手因疼痛流血而松手,没想到虞刚竟趁自己心软的时候释放暗器,不由得后悔,白虎刀掉落到地上去。虞刚见缝插针,左手一掌劈过去,木无愧往旁边一闪。虞刚闪电般使出右掌,木无愧躲闪不及,左掌匆忙接招,这才发现虞刚左手使出的是虚掌,可是为时已晚,整个人一时支撑不住而倒下。连瑾恬看得心惊肉跳,生怕木无愧掉下去,幸好双手抓住树枝,木无愧才没有摔下去。众人看到木无愧双手血迹斑斑,但不知虞刚使了什么招数,竟打伤木无愧,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虞刚胜券在握,木无愧处于劣势。 连登眯着双眼,笑道:“刚儿这是厚积薄发,酣战一番,木无愧无还手之力不说,还受伤,看来刚儿是下了苦功夫,不枉我对他悉心教导。” 连夫人微笑道:“无愧初来不久,吃了一些苦头,学了不少白虎山技艺,还是比刚儿嫩了一些,毕竟刚儿在白虎山混了十多年,对夫君的招式早已吃透到骨子里去,无愧恐怕还得花上几年才能上路。” 连瑾恬见爹娘嘴上尽是对虞刚说不尽的赞颂,心里甚是不爽,越发担心木无愧不敌虞刚。虞刚不给木无愧任何喘息机会,纵身跳过去踢木无愧的双手,木无愧在树枝下旋转不到半圈,双脚勾住另一树枝,虞刚扑了一个空,木无愧早已松手,整过人都过去了。虞刚急忙回到砍断树枝,木无愧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降落到地上去。虞刚挥刀砍去,木无愧手脚并用,一手使出斗转星移掌,另一手使出北冥逍遥掌,双掌交合,硬是夹住虞刚的白虎刀。虞刚使出霹雳金刚腿,木无愧一腿使出霹雳金刚腿,另一腿使出劈波斩浪腿,两人双腿互踢。木无愧使出的是浑身的力气,虞刚因一半的气力花在夺刀之上,木无愧松开手,虞刚连人带刀翻倒在地。人群中发出吃惊的呼喊,难以置信,明明是虞刚打伤了木无愧,怎么现在反倒是木无愧打倒虞刚。 连登老眼虽说有些昏花,但能分辨出木无愧将白虎山招式与其他门派招式融会贯通,合二为一。这样混合招式发出神奇的功效,比单一招式多出两倍的力量。他惊惊叹道:“木无愧混合招式简直是不可思议。” 连瑾恬眉开眼笑:“爹,女儿早就说过了,无愧是不会输的。他刚才是忍让大师兄的,才致受伤,否则早就打得他满地爬。” 虞刚不甘心失败,恼羞成怒,迅速跳起来挥拳砸向木无愧,趁机释放出两颗小石子。木无愧刚才吃了一个暗亏,早有提防,两颗石子尽数射到人群中,一名老仆不幸被石子射中,发出数声“哎哟”的惨叫声。管大夫正在一旁观看,以便救治伤者。这是他生平第一次遇见的奇怪事情,居然有人在比试的时候使出暗器,伤及无辜。他命弟子替伤者上药。众人议论纷纷,没想到虞刚为夺魁首,竟不择手段,突施暗器伤人。 连瑾恬惊呼:“爹爹,大师兄卑鄙歹毒,释放暗器,幸好无愧及时躲过,否则只怕性命不保。他输了还不死心,竟然耍起赖来。” 比武大会命令禁止使用暗器,虞刚明知故犯,仆人无辜受伤,连登震怒不已,疾声大呼:“虞刚,你胆大妄为,眼里还有没有师傅?” 败局已定,师傅又发怒,虞刚这才罢手,跪地谢罪。管大夫引上前去,亲自为战胜者上药。薛管事郑重宣布:“木无愧击败虞刚,勇夺榜首,可喜可贺,此次比武大会自此结束。” 众人尽数站在广场之中,准备聆听教主训话。薛管事躬身道:“请教主作最后总结。” 连登怒目盯着虞刚,哪有心思训话,左手一挥,众人皆散去。按照以往惯例,比武大会结束时,连登先夸赞获胜者一番,再亲自将一把金制白虎刀送到战胜者的手中,以示嘉奖。教主夫人也赠送两袭白色绫罗绸缎锦衣给获胜者,以资鼓励。洛昆上一次获胜后,穿上连夫人亲自缝制的华美锦衣,腰佩金刀,在广场晃一圈,羡煞众人。 然而,父亲此次一点表示都没有,稀松冷淡得如同一场切磋武艺的比试。莫非父亲对木无愧心存芥蒂,借处罚大师兄而将奖赏木无愧的事搪塞过去?连瑾恬愤愤不平道:“爹,无愧夺得魁首,你为什么一点表示都没有?” 连登呵斥道:“没看见为父在处置孽徒吗?此事以后再议。” 连瑾恬恨恨地看了父亲一眼,连夫人小声劝解道:“无愧大获全胜,很不容易,你爹当然要奖赏他。只是刚儿暗器伤人的行为令人不齿,你爹正要教训他,一时半会抽不出时间来。娘知道你对无愧一往情深,理解你此刻的心情,该奖的东西一样不会少,来日你爹一定会补上。” 连瑾恬远远看到管大夫替木无愧包扎伤口,箭步冲过去,神色凝重道:“无愧,你是怎么受伤的?” 木无愧默然不语,管大夫缓缓道:“看样子也是石子所伤。” 连瑾恬气得跺脚:“这虞刚可恶至极,竟然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连瑾恬气不过,冲到虞刚身旁,狠踢其一脚。虞刚翻倒在地,恨恚地瞪了连瑾恬一眼,马上恭敬地朝连登方向跪好。连登疾步走过来,呵斥道:“瑾恬,你一边去,用不着你来教训他。” 光这一脚还是不够解气,连瑾恬正欲再给虞刚几脚,但是父亲当头棒喝,只得乖乖地站在一边去。连登指着虞刚的鼻子,怒斥道:“虞刚,为师费尽苦心,授你不少招式,指望你今日夺魁,替为师长长脸,没想到你竟然枉费为师对你一片苦心,真是把为师的脸面丢尽了。木无愧来投白虎山不到半年,为师未曾传授他半点武艺,你作为为师的嫡传大弟子,竟然不如一个初出茅庐的木无愧,还使出暗器伤人,为师是如何教导你的。” 这是虞刚多年来第一次收到连登的严厉斥责,连瑾恬暗暗自喜,巴不得父亲一脚将其踢出白虎山,省得夜长梦多。连登额头冒青筋,恨铁不成钢,气愤到极点,逼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虞刚一咬牙,低头道:“徒儿天生愚钝,辜负师傅多年教导,请师傅责罚。” “暗中投射暗器这等阴损卑劣之事没人教你,你却无师自通。我手把手教你白虎山武学精髓,你偏偏学不会,这是为何?” 虞刚脸色惨白,凄声道:“徒儿时时想着为师傅长脸,只是太过心急,一时糊涂,酿成大错。可是,师妹她……” 虞刚本想说“师妹她也教木无愧白虎山武艺”,可是很快意识到此言严重不妥,硬是压下来。当然,连登早已猜出她想说的下文,大怒道:“瑾恬是教过木无愧些许武艺,可瑾恬的武艺比得过你么?比得过为师么? 虞刚哑口无言,连登怒斥道:“你还有脸指责瑾恬,简直是狂悖大逆,欺师灭祖,你还有何话可说?” 连登声色俱厉,虞刚不敢贸然顶撞,任旧是一声不吭。连登气不过一掌将其掀翻在地,虞刚很快爬起来,恭敬地跪在连登面前。 连登再次扇虞刚耳光,但被连夫人捉住手掌,连登厉声道:“这种没用的东西,不狠狠教训他,迟早会成为祸害,夫人为何阻拦?” 连夫人求情道:“夫君打过一次,刚儿已经记住了,再打几次也是徒劳无益,不如以后好好教导他一番。” 连登怒目扫向虞刚:“虞刚,此次姑且饶你一次。下次若是胆敢做出污糟事来,为师定然将你赶出师门。” 连夫人作色道:“刚儿,还不向师傅磕头谢罪。” 虞刚二话不说,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泣泪道:“多谢师傅大恩,徒儿定当悔过自新。若是再犯,不用师傅动手,徒儿当以自刎谢罪。” 虞刚这般诚恳,看不出有半点虚情假意,连登一个字一个字念道:“从明日起,为师罚你一个月之内每天伐木1000斤,亲自挑回柴房。如若再有差池,数罪并罚,绝不姑息。” “多谢师傅手下留情。”虞刚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磕得连夫人心里发软,急忙扶起虞刚。 父母特赦虞刚,驱除虞刚的希望落空,连瑾恬心疼木无愧的伤势,迫切地要为木无愧讨回公道。她拾起虞刚的暗器,交到连登手上,正色道:“爹、娘,这就是虞刚伤害无愧的小石子。” 虞刚见形势不妙,急忙跪到木无愧面前,哀声道:“木师弟,愚兄求胜心切,用了卑鄙手段害得贤弟受伤,请贤弟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愚兄这一次。” 虞刚神情极其哀婉,一边自扇耳光,一边流泪哀求,众人闻之无不动人,就连一向视其为仇人的连瑾恬也低头垂目。此举虽不能保证虞刚一定能心心革面,但是这番曲膝求饶的姿态,木无愧头一遭碰到,意识到虞刚忍辱负重之心远胜于常人,他这个背负血海深仇的也只能望其项背。 考虑到师父师娘都已宽恕他,若是一味紧咬不放,师傅师娘定会认为不识大体,木无愧只得降低姿态,扶起虞刚,温言道:“神仙也有出错差错的时候,何况是肉体凡胎。师兄既然已深刻反省,又发誓要重新做人,小弟若是不肯原谅,岂不是心胸狭隘?” “多谢师弟原谅。” “你们俩冰释前嫌,和好如初,真是叫人喜欢。”连夫人微微笑了一笑,将请示的目光移向连登,“夫君,刚儿以认错道歉,无愧原谅了刚儿,不如罚刚儿每天伐木500斤,无愧的奖品过两天一并补上。” “就依夫人。” 木无愧、虞刚躬身齐道:“多谢师傅、师母。” 两日之后,连登在议事堂召集白虎山所有人众,为木无愧举行颁奖仪式。连登庄重宣布道:“此次比武大会,木无愧后来居上,勇夺魁首,可喜可贺,特予以嘉奖。希望尔等以此无愧为榜样,争取下一次比武大会再创新高。” 连夫人亲自递上金刀与锦绣袍子。木无愧躬身道:“谢过师傅、师母。” 连夫人笑道:“无愧,你是块习武好料子,再接再厉,日后定有一番大作为。” “多谢师娘夸奖。”木无愧面容平静,语气平淡。 连瑾恬露出得意的笑容,望着她爹道:“爹,你不是答应要把教主之位传给无愧么?” 连瑾恬此言一出,满堂议论蜂起,连登脸色难看,只是怒瞪着连瑾恬。连夫人见女儿当众使得连登难堪,不悦道:“你心里只有木无愧,没有爹娘么?” 连瑾恬针锋相对:“一言既出,金玉不移,难道爹爹在大伙面前说的话不算数么?” 连登厉声道:“为父向来说一不二,用不着你来插嘴。等山寨中烦难杂事一应料理完,为父自会遂了你的心愿,将教主大位传给木无愧。” 连登之所以找各种理由拖拖拉拉,无非就是视木无愧为外来人,一时接受不了,不愿让出教主大位,木无愧看得清清楚楚,当然丝毫不在乎教主大位。对于他来说,学成精湛的武艺,报得血仇,乃是当务之急。于是,木无愧上前跪下,不动声色道:“教主大位干系极大,事关白虎山安危,非德才出众者不可肩负。弟子才疏德寡,难堪此重任。况且,弟子大仇未报,若是猝然接任教主大位,只怕连累山寨兄弟,请师傅收回成命。” 木无愧此言说得合情合理,没有半点须加掩饰成分,众人纷纷点头称赞。连瑾恬急言道:“无愧,这是你用血汗换来的,何必谦让。再说能者居之,你坐上这宝座未尝不可。我爹让出宝座之后,依然可以辅佐你保卫白虎山,没什么可担心的,你不要再推迟。” 木无愧正色道:“我视教主大位为累赘,只求在师父膝下效力。何况,白虎山人才济济,到时候自必有人出类拔萃而超过我。请师姐不要勉强我。” 连瑾恬自以为是一番好心,却得不到木无愧的认可,怒形于色,“好心得不到好报,你就是这么固执。” 连瑾恬怒而拂袖离去,连登没有料到木无愧不惜得罪连瑾恬,一心顾全大局,便多看了木无愧两眼。他内心欢喜,但是表面上神色平和,“无愧,难为你了。此事暂时放一放,等到合适时机,该是你的教主之位,跑也跑不掉。” 木无愧温言道:“多谢师父体谅。” 白虎山几本武功秘籍均被连登藏在卧房内室铁柜子里边,此铁柜子被焊接在密洞里面,又分内外两层,两层都上了一把铁锁。密洞门设有机关,只有连登与连夫人知道机关开闭方法。连登爱秘笈如性命,每每随身携带钥匙,连夫人也只能在他允许的情况下打开铁柜子。除了女儿能进出自己的卧房外,其余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卧房向来是人去必上锁。密洞固若金汤,秘笈的防护措施做得滴水不漏,就是允许明目张胆地盗窃,盗贼也只能束手无策,望洋兴叹。 连登向来敏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睡觉,向来保持警惕状态,房外一有动静,便能察觉到。半夜三更时,卧房窗户上油纸是被捅破一大片,连登睁开眼睛,借着月光,依稀能看到一个黑色影子在窗户外不停闪动。他顿时意识到有人想趁他酣睡之机,窃取秘笈,不遑多想,即刻披上袍子,从床上跳起来。此举惊醒连夫人,连夫人潜意识摸摸身旁,丈夫竟然不在,猛然望去,只见丈夫夺门而出。 连登一路追上去,远远望见黑影子窜到木无愧房间屋瓦上。等到他飞到过去,黑影子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瞪时心惊,莫非木无愧明面上谦恭忍让,暗地里居心叵测,两面三刀,趁夜窃取秘笈?难道木无愧看起来像是正人君子,背后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如此奸诈阴险之人不宜留在白虎山,应趁早除掉,以免祸害山寨。他越想越感到庆幸,幸亏自己留了心眼,没有将教主大位传给这种害群之马。 第七十九章 决斗(三) 木无愧被屋瓦上的撞击声惊醒,怀疑火师鼎再次前来行刺,没有急于点亮灯火,迅速扯上袍子,握紧青龙剑,等待来犯之地。连登解开几片瓦,房内一片漆黑,月光射进屋内,木无愧正好看见屋瓦上的人影,纵身而起,大喝一声:“何人在屋瓦上鬼鬼祟祟?” 连登闻声跳下屋瓦,但是模糊地可以看到木无愧平躺在床上,甚至看到剑刃,分明是早有准备。连夫人提着灯笼,轻轻飞到连登身旁,轻声道:“夫君,发生什么事?” 连登神色凝重:“刚才有人试图偷取秘笈,我当即发现,一路追过来,就在无愧房屋瓦上消失了。” 连夫人一时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是无愧?今日上午他可是当面拒绝教主大位,上次他在密道中发现《白虎真经》,及时上交,怎么会偷秘笈?” 连登叹了一口气,“人心难测,海水难量……” 连登大发感慨,尚未讲完,木无愧冲至卧房,见师父、师娘出现在门口,大吃一惊,上前施礼道:“弟子见过师父师娘,师父师娘这么晚来此,不知有何吩咐?” 连登瞧着木无愧这么快就穿好衣服,手里还持着青龙剑,看不出刚才是在睡觉,不由得怒道:“无愧,这么晚了你怎么没睡呢?” 木无愧没料到师父竟然反问自己,只好坦白道:“弟子刚才听到屋瓦上一阵撞击声,以为是火师鼎前来刺杀弟子,便翻身起来对付他,不料是师父与师娘。” 连登瞧着木无愧这副不知情模样,伪装得十分像模像样,冷冷道:“木无愧,你居心叵测,早就觊觎为师的秘籍,只是碍于瑾恬在场,不敢据为己有。如今,你夺取比武大会头名,身手今非昔比,又摸透了秘笈的存放位置,便抱有非分之想,以图窃取秘笈,然后从白虎山消息。幸亏为师眼尖手快,及时追到这里,你的恶行才未得遂,是也不是?” 木无愧恍然大悟,清楚了是什么回事。像这之类栽赃嫁祸的事情,木无愧见得多了,并未出现惊慌失态的表情与举止,而是淡淡道:“此次比武大赛,徒儿大获全胜,有人心怀不满,从中作梗,意图离间我们师徒二人,企图渔利,请师父明察。” 连登阴恻恻道:“你是说刚儿陷害你么?” 木无愧神色如常,正色道:“弟子没有真凭实据,不敢妄自猜测。” 连登怒指木无愧,“刚儿已经真诚悔罪,又亲自向你赔礼道歉,怎会陷害你?分明是你做贼心虚,意图嫁祸刚儿,嘴上虽未明说,心里却是这么想的。为何窃贼会出现在你的屋檐之上,而不是刚儿屋檐之上呢?你大言不惭,还想攀咬刚儿,岂有此理?” “夫君息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好。”连夫人急忙劝道,又为连登捶胸柔背,替他顺气。 木无愧反问道:“窃贼穿什么衣服?师父看清楚窃贼的模样么?” 不少人被连登的怒吼声惊醒,急忙出来看个究竟,纷纷围在三人身旁。连瑾恬被众人喧哗声惊醒,姗姗来迟。 “你黑布蒙面,一身黑衣,无非就是不让我看清你的真面目,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过为师的火眼金睛么?”连登一口咬定窃贼是木无愧,木无愧倒也不心慌,而是据理力争。 “师父看清楚了是黑衣蒙面人,是否确定?”木无愧想确认一下,以防连登看错,或者出现口误。 连登声色俱厉:“废话,为师岂会看走眼。” 木无愧斩钉截铁道:“既然如此,师父一路追赶窃贼,想必窃贼要么逃离白虎山,要么逃回房间,根本来不及在外面脱掉外衣,也不敢这么做,必定回房内脱去。倘若弟子是窃贼,那么黑衣与面巾一定留在房内,弟子请师娘带人去房内搜查一遍。若是查到,弟子不再多言,当即自尽谢罪。” 连登冷哼一声:“这可是你要求为师做的,到时候查出来,你不愿自行了断,可别怪为师心狠手黑。” 木无愧一脸严肃道:“师娘请吧。” 连瑾恬难以置信道:“爹,无愧怎会偷取你的秘笈?” 连登默不作声,连夫人带领四个婶婶,每人均提一副灯笼,冲进木无愧房内。连瑾恬想一睹为快,也跟着进去。 四位婶婶翻箱倒柜,凡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摸遍了。一炷香时间过去了,池婶来到连夫人面前,躬身道:“夫人,属下没能找到可疑之物。” 连夫人挥挥手,四位婶婶鱼贯而出。连夫人据实以告,连登大吃一惊:“难道是别人行窃?” 木无愧注意到连登一脸茫然,扫视四周,发现阎隆、韩宇都在,唯独一个重要人物缺席,赶紧提醒道:“师父,怎么没见到大师兄?” 连登环顾四周,的确没有看到虞刚的影子,不由得疑心大起。恰好在这时,远处传来既熟悉,又尖锐的嗓子:“徒儿来迟一步,请师父师娘见谅。” 众人纷纷望去,果然是虞刚。虞刚小步快跑到连登、连夫人面前,连登责备道:“刚儿,别人都来了,偏偏你来得这么晚,这是什么原因。” 虞刚揉着双眼,似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施礼道:“徒儿按照师父的要求,今日足足打了600斤的柴禾,都已挑到柴房去,累得快要散架了,所以刚才睡得很死,一时起不起来,所以来迟了。” 其实,白虎山有不少仆人干体力活,比如耕地、种植小麦、收割作物,这些体力活也是很繁重的,但是很少有人当着教主与教主夫人之面喊累叫苦。虞刚这话有些夸张,众人看到他这副模样,不得不信上几分。为了让人深信不疑,虞刚特意扯开衣领,露出挑柴的肩膀,缓声道:“我今日不敢又半点怠慢,肩膀到现在还疼。” 阎隆、韩宇等人提着灯笼凑过去瞧瞧,虞刚肩膀上有不少血痕,肿得老高。虞刚又将此前从不干重活的双手摊在众人面前,只见他那白净的双掌粗糙了一些。所有人不由得不信,虞刚急忙问道:“师傅师娘,出了什么大事么?” 连夫人淡淡道:“有人窃取你师父的秘笈。” 虞刚看起来眉睫一跳,似是震惊:“谁如此胆大妄为,竟师父的秘笈下手?秘笈偷去么?” 连夫人缓缓道:“秘笈倒在,就是没有捉到窃贼。” 虞刚拍着胸脯,像是吓得不轻,喘着粗气道:“到附近找一找,看窃贼是否有东西落下?” 连登正一筹莫展,不知如何办,经虞刚这么一点拨,微笑道:“刚儿说得不错,各位速到附近找一找。” 众人马上分头行动,虞刚跑到木无愧卧房外一颗杏树旁,把灯笼举得老高。韩宇觉得奇怪,跑过去,一眼就瞧见树上挂着黑色衣物,惊叫道:“莫非这就是窃贼留下来的衣物吗?” “对,正是,韩师弟果然好眼力。”虞刚吃惊道,故意提高嗓门,“大家快来看,韩师弟发现可疑衣物。” 众人一窝蜂冲过来,只见韩宇手里提着黑色衣物,拼了命似的挤到韩宇身旁仔细打量。这还嫌不够,阎隆直接把黑衣撑开,贴在面前比试,连登看得清清楚楚。 阎隆立即将衣物递给连登,连登摸了又摸衣巾,瞪时双眼冒出愤怒的火花:“此衣正是窃贼的,木无愧,你还有何话可说?“ 连登挑明木无愧是窃贼,众人纷纷以怀疑的目光打量木无愧,木无愧很快意识到一定是白虎山里的恶人阴谋陷害他,没有急于辩护,缓缓道:“师父是在哪里发现窃贼的?” 连登怒道:“木无愧,你是有意岔开为师的提问吗?” 木无愧不动声色道:“弟子此时声辩自己不是窃贼,师父与不少人也是不相信,弟子只好在众人面前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完完全全地展现出来。到时候,即便弟子被定为窃贼,弟子也好心服口服。” 木无愧说得在情在理,众人也没什么好挑剔的,纷纷将目光移向连登。连登只觉得木无愧自知罪责难逃,故意糊弄一堆道理来,好迷惑众人,怒眉睁目道:“偷窃秘笈是不可原谅的大罪,你若早点坦白,为师可以饶你一条性命,如若死皮赖脸,拖延时间,或是一味地抗拒,为师只得从严处置你。” 木无愧跪在连登面前,正色道:“要死也要死个明明白白,弟子请师傅成全。” 连瑾恬惊叫道:“事情尚未弄清楚,爹就要处死无愧,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连登大怒道:“住口,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 连瑾恬针锋相对,“大师兄曾有偷窃秘笈的前科,爹爹并没有对他产生斑点怀疑,这是为什么?” 连登气得怒目睁眉,虞刚急忙申辩道:“师妹,要用证据说话,不可臆测。如今证据指向无愧师弟,师傅有理由怀疑他。” 连夫人急忙劝道:“夫君不如让无愧看一下,也不妨事。” 连登点点头道:“好吧。” 众人一齐来到连登卧房窗户前,木无愧仔细打量这窗户,发现异样,“师父,这窗户上有穿插有钢条,窃贼撕破油纸,也是进不去的。何况油纸撕得这么大,分明是想让师父看清楚窃贼。” 连登想想也是这么回事,倘若真的是想偷取秘笈,只需撕破一个小口子探察里面情况即可。连登一时犯难,盯着木无愧的眼睛徐徐道:“依你看,窃贼是想偷取秘笈,还是不想?” 木无愧指着窗户,缓缓道:“窃贼只有砍断钢柱,才能翻窗入室。如果用利器砍断窗户,势必惊醒师父与师娘,以师傅与师娘出神入化的武功,窃贼得不到秘笈,反而被擒。所以,弟子认为窃贼目的并不是为了偷窃经书。” 连登一脸狐疑道:“那是为什么?” 木无愧郑重道:“借刀杀人。” 连瑾恬吃惊道:“莫非是借我爹之手除掉你?” “正是。” 一群人小人议论,觉得木无愧言之有理。木无愧忽然道:“弟子想请教师傅,假如卧室没人的话,窃贼闯入卧室,能否得逞?不知师傅防护措施如何?” 连登不由得大怒道:“大胆,你是想套取为师的秘笈所藏的位置么?” 木无愧面色平静:“既然师傅不愿说出秘笈具体所藏的地方,说明大家都不之情。弟子从未去过师傅肚饿卧房,根本不知秘笈的下落,那又从何偷起?但是,想害我之人只需悄悄地在师傅眼皮底下露个身形,然后将师傅引到弟子房间屋瓦上而消失,从而造成弟子偷窃秘笈不成而逃走。” 连登一脸疑云,厉声道:“照你这么说来,是谁陷害你?” 木无愧正色道:“弟子没有真凭实据,不敢胡乱猜测。” 连瑾恬惊叫道:“我猜到了,一定是大师兄。” 连登脸色难看得很,虞刚脸色变得惨白,浑身冒冷汗幸好反应快,及时改变脸色,但是声音颤抖:“师妹一无证物,二无证人,怎能妄自揣度?火师鼎与木师弟有血仇,师妹不怀疑火师鼎,偏要怀疑我么?况且,火师鼎赏赐深夜专门行刺木师弟。” 连瑾恬冷笑一声:“看样子你是做贼心虚,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虞刚眉睫一跳,连忙使自己镇定下来:“师妹屡屡维护木师弟,愚兄听到师妹的声音就有些害怕。” 连瑾恬冷哼一声:“大师兄认为窃贼是谁呢?” 虞刚讪笑道:“愚兄只看证据,不妄加猜测别人。” 连瑾恬冷冷道:“难道就因为黑衣挂在木无愧房间旁边的杏树上,你就猜测是无愧么?” 虞刚抿紧嘴唇道:“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证据。” 连瑾恬娓娓道来:“若窃贼真是无愧,无愧有这么傻么?秘笈没得到手,却用衣物吸引我爹娘来到他房间。就是打死我,我也不相信木无愧会偷取经书。无愧上次不惜生命,从密道中取出秘笈。我当时劝无愧先别急着把秘笈还给我爹,等学会秘笈上招式后在还给我爹也不迟,毕竟他需要练成超群盖世的武艺,才能为父母报仇。可是,无愧光明磊落,大公无私,坚持要我在第一时间还给我爹,我拗不过他,只好已从了他。因而,他根本犯不着冒生命危险去偷秘笈。我去过爹娘卧房不少次,至今未发现秘笈的具体位置。你们不信的话,大可试试看,我爹敞开卧房,你们就是翻过底朝天,也找不到秘笈。” 连夫人见女儿说得口干舌燥,急忙拉住女儿,不免心疼道:“瑾恬,少说两句,你看看脸蛋,红通通的像苹果似的。” 连瑾恬撒娇道:“娘,女儿就是看不惯无愧无辜被冤枉。” 连夫人轻声道:“此事由你爹处理就行,你瞎操什么心,回去多睡会儿,养好身子才是当务之急。” 连瑾恬咬住嘴唇道:“无愧这条命是女儿捡回来的,女儿要对他负责到底。不还无愧清白,女儿坚决不睡。” 连瑾恬昨日明明对木无愧生气了,谁知过了一日,还是这般死心塌地偏向他,虞刚万万没有料到这一点,憋着一肚子的怒火,敢怒不敢言。连登看不惯女儿这副嘴脸,怒道:“瑾恬,在你心里,是爹娘重要,还是木无愧重要?” 连瑾恬不经思考,几乎是脱口而出:“都一样重要么?” 众人闻之,无不心惊。虞刚也不下这口气,厉声道:“师妹,你就这么急着要嫁给木师弟么?” 连瑾恬气得面红耳赤,指着虞刚,怒道:“你,你……” 女儿急得说不出话来,连夫人怒瞪了一眼:“刚儿,你是怎么敢瑾恬讲话的?恬儿只不过是一个小姑娘,你一个大男人竟然当面羞辱她,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 虞刚慑慑地退到一旁,硬是吞下怒火,终究是怕了师娘。连夫人注意到木无愧的表情,他还是那样镇定,那样文质彬彬,不像虞刚那般动不动口出恶言粗语。虞刚稍微受到冤枉,顿时方寸大乱,极力反咬对方,木无愧恰恰相反,自始至终都是面不改容,温文儒雅,连夫人不知不觉地喜欢木无愧,胜过虞刚。眼看天已破晓,各方依旧是僵持不下,连夫人打圆场道:“瑾恬之所以维护无愧,是因为她对无愧了解透彻。倘若无愧真有什么不轨行为,恬儿定会知晓,并且首先告知我们。从各方面来看,无愧没有什么过错,请大伙不要胡乱猜测,以免滋生事端。我看无愧与大伙没什么仇怨,却与火师鼎有血海深仇,很可能是火师鼎借白虎山的力量除掉无愧。诸位对此有异议么?” 阎隆、韩宇等人异口同声道:“师母所言极是。” 连夫人将目光抛向虞刚:“刚儿,你怎么看?” 连登刚才一直要严惩木无愧,虞刚感觉热血涌向心头,正好可以出出比武大会时被迫含污忍垢的恶气。虞刚扫视一眼连登,连登神色平和,隐隐发现风向变了,看来木无愧又躲过一劫了。倒不是连夫人大发慈悲,要解救木无愧,大伙都明白是她为了稳住女儿而采取的这种办法。 连夫人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看着连登,柔声道:“夫君怎么看待此事?” 连登已显疲惫的神色,不想这样空耗时间,打算早点休息去,便缓缓道:“夫人言之有理。除了火师鼎,实在是找不到陷害无愧的人。此事就此了结,希望各位不要妄加推测,以免上了和气。” 连登就此盖棺定论,众人困得不行,无不想早点了结此事。大好机会就此泡汤,虞刚大失所望,但是很快附和大家。 众人纷纷齐声道:“教主所言甚是。” 贼人太过狡猾,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要在短时间内揪出来,只怕是难于上青天。好不容易洗去冤屈,重返清白之身,全靠连瑾恬的鼎力相助,木无愧打算当面向连瑾恬致谢,但是为了避免引起非议,遂上前躬身道:“多谢师傅、师娘,师姐,还有在场各位的支持。” 连登“嗯”地一声,便挥挥手,众人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