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诸》 第一章 古星之始 垠垠星空,无限宇宙,绚烂缤繁,恒星光耀四方,看似祥和蓬勃,但更多的地方却被死寂包围,难见生命影踪。 人类可有同伴?无数科学家仰天探问,投身无止境的索求钻研之中,然而看似浩瀚发达的文明相对整个宇宙却还是非常渺小,大片的星图只有孤寂的恒星光芒,缺乏生机与活力。 没有同伴,难以跨界。繁荣之下是一道道的枷锁与屏障,或许还未找寻到异文明时人类便以落幕。 但星空奥秘无穷,即使是人类足迹正真的所到,亦掩埋着无尽的往事与历史。 昏暗的虚空中,一座石碑屹立,辰星日月萦绕,似撑起了天穹。 “我们打开了魔盒,释放出了恶鬼吗?” 石碑下寥寥数人,神情绝望,没有见证奇迹的喜悦,只有无边的恐惧。 没有人可以想象到这群人有着怎样辉煌的往日,他们是来自地球的殖民者,亦是这颗星球上的先驱者! 数十百年如一日,地球移民不断奋进,企图将火星彻底改造,欲要演化出适合人类生存的“第二地球”。 无数热血抛洒,人类渴望开辟新疆土,创造生命的神话。昔年锈红遍地,沙暴席卷的“灾星”逐渐安定,向着科学计划好的方向发展。 一切看似和平,然而没有人会料想到,人类一只脚才刚踏入奇迹之门,就触动了禁忌。 终于在某一夜,星河躁动,灭世雷光自虚空而生... 仅是转瞬之间,雷光毁万物,大气土壤回归原貌,沙暴锈红再现,人类百年成果一眨眼就成了烟云,连痕迹都难以留下。 灾难于刹那降临,没有任何预兆,超脱了人类的理解。 无数科学仪器毁坏,移民地顷刻崩陷,天宇轰鸣不绝,一派末日景象。 一片片远古遗迹浮现地表,宫阙连天,墓塔成群,于火山河床间沉浮,让人震撼。 接踵而至的便是毁灭与杀戮,恶灵生物自遗迹中走出,以骨肉生命为食。人类或许遇到了正真的天敌,一切高科技武器都失效,没有丝毫抵抗的余地,只能在骨血中颤抖哀嚎。 血花与枯骨横飞,仅仅是数日间,百万生灵消陨,飞船舱艇尽皆当机,血色笼罩整颗星球,仿佛人间炼狱。 逃亡由此而始,所有人都被阻困,每一步前进都伴随着血花泪水,叫人绝望... 愁云惨淡,残余的生命之火燃烧,不久可能也要熄灭。 牺牲接连不断,如同残酷试炼,最后的先驱者于死境中团聚,终于在屠戮阴影中找到了一方石碑。 那石碑于虚空中屹立,似镇压了整颗古星,有震慑恶灵的异力,形成了一片“净土”,为幸存者提供最后的庇佑。 “我不相信...这一定是一场梦!...” 短短月余,尝尽世间凄苦,很多人家友逝亡,精神都崩溃了,难以接受现实。 参天石碑之下,数十人倚靠,满脸衰败,双眼无光失去了神采。 “万古岁月前的文明...” 一青年抚碑喟叹,眸光平静,身上没有一丝幸存者的消极与绝望,似不处厄难中。 在荧惑而生,亦于此地成长,安易比大部分殖民者都更加珍视这颗星球,心里悲伤也更甚。外来文明的繁荣与毁灭,这似乎是一种规则,不被此星容纳,也许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劫难初来之际,他也有仓惶惊恐,直到无休止的逃亡来临,生存成了必须直面的现实。 没有人可以逃脱,唯有于生死中沉浮,甚至连一丝明光都未曾浮现。他最后明白,既没有救援,亦没有奇迹,唯有不断走下去,才有一息生气。 “篆刻在碑文上的神明...难道真的存在过?” 最初的无措之后,他产生了更多的好奇,逃亡之路漫长艰辛,很多匪夷所思的场景再现古星,种种迹象表明,此地可能存在过一段古文明! “假如这样的情景传到地球上去,非要吓坏那帮白胡子!” 另一褐发青年绕着石碑,啧啧称奇。 先驱者并非只有安易这样于火星诞生成长的人类,更多的是来自地球本土,发言的另一人就是来自“截然不同”的星球。 安易偏过头,看了眼卓文。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是“异星”人,但却意外地合拍,在灾难中更是相互搀扶,感情深笃。 “也许是岁月太过久远,曾经的痕迹都已消散,加之科技依然不够成熟,所以才没能尽快发现怪异。” 古文明突兀现世,也许比人类文明还要久远深厚,超出了常识。此前的科学界一直否定火星存在高等生物的假想,而今远古遗迹现世,颠覆了认知,可能会由此发掘一段惊天的隐秘。 恶灵,星河,石碑,种种迹象交混,那必然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文明体系,不同于科技文明,可能更逼近于想象中的世界。 石碑高逾数丈,铭刻有各种案图纹理。万灵礼祭,河光贯长空,神灵悲恸...一幅幅场景被记录在碑上,似在诉说往昔的岁月历史。 “文明落幕,神灵悲戚离去...”安易蹙眉道,刻图内容很容易理解,但却无法串联,难以推断往昔古事。 卓文点点头,他亦在图中感受到了一股凄凉。 血色大地,万灵俯首,河光荡长空,神灵悲伤无力,这是万古前的事迹。而万古后,确实漂橹黄土,恶魔肆虐,昏黄压天宇,神灵不在凡尘... “同样的残破大地,同样的长河浮空...”安易不由心惊,眼下的情景不在碑文中显露,但却有着太多的相似处,可能有着极深的牵扯,让人极度不安。 “我们会死吗?”不远处胖子发问,数月逃亡早已让他心力交瘁,难以支撑。 三人于数月间逃离辗转各种险境,心神疲惫不堪,均是崩着一根弦,不敢轻易放松。 “石碑也许不能庇佑太久了。”安易道,净土在逐渐缩小,恶灵也于外围徘徊,似乎在静等最后的冲击。 “这就是我们此行的终点么?可我的父母还在等我回归...” 很多人都落泪,如安易这般无牵无盼的“火星人”相比,他们有更多的留恋,故人亲友都在等待,渴望其回归故土。 轰! 又一道雷光自天河降落,狠狠劈在石碑之上,刹那间一股毁灭的气息浩荡,席卷整片净土。 “天呐,它撑不住了!”有人哀嚎,石碑光芒黯淡,近乎破灭,净土光华亦慢慢消散,恶灵缓缓压近。 混沌为瀑,辰星做沙点缀,天河波涛汹涌,仅是一缕雷光就可崩断万物。 卓文冷汗淋漓:“太可怕了,根本无法抗衡!” 他们见过万丈火山于雷光中瞬息湮灭,连齑粉都未曾留下,那种威力超脱自然之外,非是凡间应有。 吼! 第二章 只身此界中 一声长嚎震耳,连雷鸣都被打断,无尽灿影穿梭天穹,一粒乌光自天河中显现,须臾间遮天蔽月.. “鲲鹏!?” 所有人都怔住了,疑似神话的生物再现,势威神慑,似要从天河中跳脱直击苍宇。 胖子大骇:“这是什么怪物!?”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化而为鸟,则为鹏,鲲鹏九万里,扶摇天际...” 古籍中曾有过相似的描述,但在大部分人看来,那只是神奇瑰丽想象之下的产物,并不存于世间。 而今一切虚幻得到明证,曾有一段神话辉煌于世! 山峰瞬间离析,河道亦分崩,巨兽仅是吼声就荡平了一界... 石碑颤立,光芒于转眼黯淡。 “它们来了...” 成群恶灵自破败处浮现,似在呼应巨兽。 千回百转,最后依然面临无情屠戮,昔日先驱者如今只能含泪奔逃。 太过无力了,这些生物不知从何方来,不断狩猎人类。 一道道幽灵暗影扑入人群,所有被附着者都在顷刻间化为枯骨,一身血肉消融,模样凄厉。 吼! 鲲鹏巨兽于天河中翻腾,颅身罩笼天地,一朵朵浪花拍打在庞然躯体上,散发出灭世的恐怖波动。 两道眸光破开混沌阴阳,俯视众生,冷漠而无情... 安易见惯了残酷,没有任何言语,在废墟中疾驰,不愿放弃一丝生机。 “啊!” 突然惨叫凄厉,安易猛然惊骇,一回头,更是睚眦欲裂。 一道青白光芒迷蒙,其中有臃肿的身姿在挣扎。 “胖子!” 这是恶灵附身的症状,胖子此时周身华光灿灿,如同登仙,而面容却极度扭曲,青白颜色变幻,有不同的脸孔虚影浮现。 更可怖的是,他的肌肤皮肉均在皱褶缩水,转眼间就失去了光泽,似经历了百年光景。 “等着,我马上去救你!”卓文火烧眉毛,一路同行,他们早有了几分患难感情,不愿放弃。 “别去!”安易拽住他的衣袖,拼命摇了摇头,那种情况无法施援,只会白白搭上自身。 安易低首,他与胖子自幼相识,在这颗枯寂的古星上是唯一的伴侣,而今遭遇厄难,他比任何人都要痛心,只是无法表露。 “呃...”胖子于挣扎中喘息,怔怔看着两人:“不用了,我早已倦了,自仪器中而来,最终又归于尘土,我们本没有亲人,这是宿命。” 安易咬牙,胖子和他一样,是禁忌科学的产物,没有血脉亲情,违背了伦理纲常。虽然是最优秀基因的集合体,但也是最孤独的一类人。 “我的诞生之地...也走向了终结...” 胖子眼中有泪,他唯一所希冀的便是此星繁荣,而今一切归墟,他早无了心念。 恶灵附体,十死无生,他们看过太多的牺牲。无论有多不忍,也只能默默看着友人逝去。 “你没有什么道别的话么?” 胖子在青光中微笑,对着安易打趣,像是不在生死中。 “我会替你覆了这些恶灵。” 他默然,没有太多的话语,一腔愤怒隐没,唯有坚定。 “胖子...”卓文哽咽,友人将逝,没有人能平静。 雷光万道不休,轰击在石碑上,像是要破灭一颗星球。古兽踏天而来,一汪巨口如纳幽冥,似吞没了苍穹。 一步一步,胖子颤颤巍巍,大半躯体都溃烂成血雨。他背对二人,往恶灵最深处走去,不愿留下凄惨的死景。 这是正真的生离死别,皆不由己身,无法挽救,只能无奈相送。 血色大地,一具又一具骨骸,在不断腐朽,鲜活转瞬死寂,一道身影凄厉决然,脸上有泪痕,于锈红沙暴踽踽,消失在雷光中。 其身后,二人独立,背对腐朽恶灵,在哀伤中送行。 这一日,万年奇景横现太阳星系,混沌古兽踏时空巨浪而来,一口吞没了星辰与黑暗,自此,世间再无荧惑。 没有人会知道那颗星球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故,亦难以想象有怎样的血泪枯魂... ... 南洲,十万大山。 相传,上古岁月,有古荒蛮二族极尽辉煌,凶威盖世,一夜踏破禁区,横推十方异族,于天险之地定下无上道基,万灵皆匍匐朝拜。 而后岁月流转,荒蛮二族消亡,异族再起,又经百万年,虽不负史前盛况,但终于再占十万莽峰,化为一片绝凶极恶之地。 十万大山遂谓之蛮荒,乃是一道天堑,割据南洲大地,纵是修士也难逾越。 群山峰壑,飞瀑流泉,蛮荒艰险,但亦毓秀钟灵,夺尽自然造化伟力,有莽苍无尽,生灵极度昌盛。 一座石寨,端坐在云雾间,为数座山崖合围,仿若隐世仙乡。 “南洲浩瀚,绵延不知几何,尚不知其疆界何处。” 寨中一棵古树下,白须老人席地而坐,在其对面半蹲着一少年。 少年面容稚嫩,棱角柔和,依稀有几分青涩,但如仔细观察,其眉宇间又有几分成熟,给人一种淡淡的矛盾混乱感。 这名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安易! 数日前,蛮荒降下无数落雷,期间一道雷光直击古寨,与之下临的还有一位青年。 青年身无创伤,但却昏迷沉睡,更玄异的是,仅仅数日,其躯体就一返青年之姿,等醒转时,已然是十五六的少年! “除去南洲,另有其他地域,均是广袤无比,譬如西泽,水泽无数,据说一片沼地便有千里广阔,而这样的沼地在西泽多如牛毛...” “此星之外还有其他地域吗?” “听闻曾有域外生灵来访,或许存在同样的生命之地。” 老人淡淡道,扫了一眼安易,他正是伴雷而落,有可能来自天域外。 “可有通往其他地域的门径?” “尚无那等手段,只说修行极致能打开天地枷锁,可能会超脱此地,也许能踏足异界。” 老人悠然,此界修行大盛,传闻其尽头能堪破红尘,有莫大的玄奥。 安易则沉默,荧惑血灾滔天,他自己都未曾想过能侥幸,而今却幸存,来到另一界。 从老人的话语推断,这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极有可能是修行之界! 火星石碑曾描述过一个相似的世界,其本身更是隐藏着惊天大秘,他乘诡异造化跨界而生,无论怎样联想,都牵扯到一层很深的因果。 他感受到深深的迷惘,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胖子遭劫,卓文也不知失落在何方,只留他一人只身。 “或许并非完全无法。”老人侧目,突然道。 第三章 燃悲 “大洲浩瀚,道法万千,据说在南洲之外,有一族可逆推因果,反本溯源,有鬼仙莫测的神通。” 老人道:“或可在那一族明证过往,也许可觅得一丝回归契机。” “只是据闻那一族算天谋道,触犯了禁忌,为天意抹灭,已不在凡尘...” 安易不用多想,也知道修行多艰,长生大道铺眼前,没有人会不心动。其本意本就是逆行而上,万般蹉跎亦在情理之中。 “这话无错,但亦不是全部。” “难道还有更惹人动心之物?” “长生遍地,纵是超脱凡人又如何,大世浩荡,又有几人能正真堪破虚妄。” 老人叹息“凡人不由己,修士亦能如何?不过是另一俗世。” “争渡争渡,几番红尘,苦乐谁人知...” “比如那逆天一族,登仙化道,全族夷灭,所求为何?” 天下熙熙,人来人往,逆路攀爬,尽管可能连自身所求都不知,只是随大流滔滔,凡人如此,修士亦如是。 “长生可求,恰是因为如此,才不知修行真意在何方。” “但仅是这一点,便有无数修士趋之若鹜,世间有几人愿求真意?” 老人叹谓,举世皆寻长生,已经无人追索修道根本。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无奈,但亦是大势所向,难以改变。 唯求大道,不为长生。这是何等朴素的情怀,但今人却已经抛弃。安易直觉老人言有所指,但却无法把握。 “远古有仙,独登天道。”老人双指一划道:“而今有极,明证长生。” “弃仙入极,这是今人的选择,无所谓对错,皆是修行。” 时代更迭,修士现实功利,不再寻求飘渺之物,而是更加执着己欲。 安易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凄凉,这是一种信念的消亡,让人唏嘘。 “你当修行。”老人捋了捋胡须,双目微阖,突然对安易道。 安易默然,他不是热血青年,亦没有长生野望,更重要的是他内心抗拒,有股消极之意,往事尽为悲伤,他不愿正视,只想遗忘逃避。 “且不说回归故土,就是这蛮荒大地,也不是凡人可以走出。” “最根本的是,造化伟力,只有修行路上才可以得见风景,诸多本愿或可悉数实现...” 老人谆谆善诱,他并非刻意引渡,有其自身的意愿考量。 “修行诡秘,至高处能惑乱生死,执掌岁月乾坤,这才是修士终究所求,为最高的功利欲望。” 安易并非冷静,亦非能沉着,在安宁沉稳的背后,其实是一段阴暗。 昔日,地球科学文明发达,对生命领域的探索更是到达骇人听闻的地步,基因优化筛选,甚至于非人道的嫁接工程也得以实现。虽然明面上对这种行为极为抵制,但在阴暗面世界,却是截然不同的行径。 择优,嫁接,催生,在人类历史上最光辉火星移民背后,就是一大片这样的“亵神”产物。 安易和胖子就是其中的一员,相较于普通人类,他们在各项素质上都有着明显的超越。但唯有一点,乃是巨大的缺陷。 这是一种残酷的改造手段,唯有不多的人才知道其中隐秘。 亵神者情感淡泊畸形,只会遵从于合理的逻辑推断,几乎没有热血可言。 就如胖子消逝于安易眼前一样,他只是送别,纵有不舍也难落泪,因为那早已在预料中。 此时,理智告诉他,要远离修行,忘却诸多凡尘过往,平淡而终,这是最科学的选择。 但他内心又燃着一股火焰,有滔天的愤怒不甘! “我早已倦了,自仪器中而来,最终又归于尘土,我们本没有亲人,这是宿命...” “我的诞生之地...也走向了终结...” 胖子于破灭中走向消亡,连抵抗都不能,这是一种无助,命运**控,形如傀儡。 此刻,老人的话终于在其心中掀起了波澜。 不是不殇,故地沦陷,千里赤土,分不清血与泪... 不是不恸,亲友逝幕,恶灵千千万,举世只一人... 匪是不恨!苍天一怒,蚍蜉无路,万般怨愤皆为土... 有太多情绪深埋,悲戚难自已,他唯有避逃,只因太弱小。 “至少,也应让我见一眼故土...还有那些恶灵...” 泪水滑落,他们曾被断定不会轻易感性而泣,而今却也悲怆,和临别时的胖子一样。 “唉!” 老人叹息,他修为通玄,虽看不出缘由,但亦明晰安易悲魂殇心,叫人不忍,正因如此,他才种下一粒种,指明道路。 一半是为缘法,一半则是垂怜。 修行于他即是险途,但亦是一条大道,或能挽救些什么,他渴望主宰自身,但又恐惧悲途末路,极为矛盾。 “你选择了一条道,或能极致绚烂,但也许只能悲歌高唱...” 修士感念纷繁,道路各不同,或喜或哀,都由其本身决定。老人微叹,安易追逝过往之物,与现世背离,结局可能更加凄凉。 “我要回归!” 安易双拳紧握,他自知这也许是他存生的唯一意义,欲要堪破古星厄难,纵只有一丝希望也要寻回故人。 他劫后余生,心灵于烈火中灼烧,跳脱于理性之外,是正真意义上的新生... “开启一段新征途,这或许便是你我所望...” 老人没有多说,他深信缘法,对方自愿入道,他也不会吝啬指导,不多时于古树下娓娓传言,皆是修行相关。 “修行,自本源而始,以肉身为根基,破人体桎梏,悟道御神...” 修士亦是凡人,一步步淬炼己身,最终达到生灵层次蜕变,其中艰难坎坷,犹如崎道登天,稍有差池,便是身陨魂消,没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老人手指在安易胸膛一抵:“人体本源之地就在此处。” “心脏?” 人体有几大重地,心脏主管血气流动,导流人体生机,可以说是最重要的一处器官。 岂料老人却遥遥头;“并非指器脏,心海别有洞天,只可感应,不能触及。” 安易闭目感思,果然,在脏心深处,有一神秘空间,漆黑如墨,只有银豆般大小,散发着一股幽深的气息。 心神进入其中,仿若被吸入黑洞,黑暗广阔无垠,像是一片荒芜的小宇宙。其中有一缕缕雾气飘荡,此外皆是虚无。 “广阔,黑暗,死寂...” 他感到一股浩瀚的气机,像是隐藏在人体秘境的另一片天地。 “这就是心海,本源如烟云密布,中央居灵火,各人资质不同,心海形态亦有差别,为修行的初始地,是最重要的一处秘境。” “我未曾看到灵火,只有无边的黑暗。” 安易于心海中寻觅,想要找到那道灵火,但那片天地昏寂无比,连星光残烛都没有。 “怎会如此!?” 老人顿时一惊,灵火为生命之本,无论是壮大抑或羸弱,都应存在与心海之内,因为那是生命之火,与生灵相伴而生,不可能消失。 嚯的两道神光从老人浊目中电射而出,直接贯穿安易心海,刹时通明一片。 心海内言雾寥寥而缠,如雨云连绵,浩荡而深邃,但却惟独不见了灵火! 第四章 独缺一缕灵 古老有言,无灵不生。 不局限于凡人修士,下至草木走兽,有一句古语盛行,万物皆可修。 而其修行基础便是这灵火,生灵有异,呈现方式或不同,如火如泉,都是生命根基所在,源源不断向生命体输送精气,维系生存。 心海空空荡荡,未见一丝明光。 这所前所未有的奇景,此界中无火之人尽为亡人,而安易则是头一遭。老人双眉紧锁,他修行岁月不浅,还未有这般经历。 “与我去道石一遭。” 石寨坐落蛮荒深处,为人迹罕至所在,凶兽毒虫密布,极尽险恶。 寨中只有几十户,屋舍皆在岩壁中开凿,背山倚水,是一处风景绝佳之地。 安易边走边打量,不得不说,这是一片世外桃源,不仅景色秀丽,且寨民淳朴,有股自然清新的味道。 不多时,两人来到寨中心。 “那就是道石,有种种妙用,能沟通天意,测断灵火。”老人指着一块半人高的黑石说道。 一块巨石于中央草坪伫立,突兀在寨中心,前方摆着一尊石鼎,鼎内有焚香灰烬,疑似作祭奠之用。 九道脉络覆盖其上,相互交错,仿若一片刻图烙印在巨石之上。 既无特异,也不见出奇,这就是老人口中的道石,有神秘莫测的伟力。 “族长爷爷...” 一道稚嫩的声音从黑石后面传出,接着探出小半只的脑袋。 “纯儿。” 老人慈眉善目,神情和蔼,唤过那名十一二岁的少年,手掌抚摸着其后脑勺,说不出的宠溺。 “族长爷爷,你们是来做什么的啊。” 少年眸子晶莹,虎头虎脑,说话时还露出一对尖尖的虎牙,他很好奇老人为何带着安易来此。 “哦,我明白了,是带哥哥来测灵的吧。”还未等老人回话,少年便出言,很快就推断出二人的来意。 一股暖流在安易心中流淌,他从未有过亲人,此时,少年以“哥哥”相称,瞬就让其酥软。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极尽温馨,让人留恋。 少年蹦蹦跳跳,一只小手轻轻按在黑石之上。 黑石朴素,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但在少年小手按上的一瞬却发生了惊人的转变! 一圈圈光晕涌动,从巨石底部喷汩而出,如血液逆流,于各道脉络间纵横,黑石瞬间光彩照人。一缕青光袅娜而出,飘飘摇摇,似于天际相连。 这仅是开始,不过刹那,神光由弱而强,爆发无量光辉,如一轮炎阳沉浮... “行了。” 少年闻言,收回手掌,青光于转眼间熄灭,黑石又呈现出稀松摸样,好像并无异常。 安易惊奇,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无法用科学解释,极为神秘。 “你可以试一试。”老人道,安易身有不妥,或可于道石上显露弊缺。 触手冰凉,材质亦坚硬,好像只是一块寻常的石头,但在安易触碰的一瞬间就产生了变化。 青色光芒由底部再度翻涌,情形与前次相仿,只是光彩最后稳固,既无增强亦未衰落,只散发出淡淡的光晕。 老人侧目,少年是寨中天资卓越之辈,纵然放在南洲大地亦属于天骄,而安易虽与之相差甚远,但这等表现亦不是凡俗,非是寻常修士所能有的根骨。 “为何不见灵火?” 道石无异,老人也无法看出其身体到底存在哪处缺陷。 “或有差池。”安易突然蹙眉,他离黑石很近,可以清晰看到某些细节。 黑石脉络繁复,各处荧光通透,但却一极细微末端出了瑕疵,黯淡无光,似缺失了一缕纹路。 老人细细观察,果然在黑石顶端发现了黯淡处,那一处很细微,肉眼几乎不可见。 “无暇无垢,但却缺失一缕。”老人轻揉额海说道。 “难道有什么讲究?” “天道无损亦无余,世间万物皆秉其则,从未见灵性天缺。” “这有什么不可以吗?”少年好奇,他尚年幼,不谙世事,有很多猜虑。 “这是天地间的规则秩序,古来未有断灵之物,因为那不被法则承认。”老人又道:“在诞生的一瞬间就会被大道抹杀,不可存于世。” 安易失神,他未想到竟有这么多的深意,他的身体有着严重的缺陷,与此界冲突,但不知为何,却没有像老人所说的那般消亡。 ”奇也怪哉,我也不能找出其根源。”老人摇摇头,很是遗憾。 修行皆是建立在灵火根基之上,而安易却偏偏没有,这意味这他可能无法成为修士。 但最关键的是那道缺失的灵光,这毕竟是与道背离之物,潜伏着巨大的隐患。 “倒不是真无法,万古修行路,诸多秘义禁法。” “长生之路艰难,有人以无上灵物返生,保持灵火短暂燃烧,这本是续命之法,可能于你有用。” 老人见识广博,这本是求生之法,但却有一定可能于他体内制造“假火”,以供修行。 不用细究,安易也知灵物难寻,关乎着极大的机缘与造化。 “但现在已无灵物,或许只能寻山中造化了。” 安易点头,老人对他已经有诸多指点恩情,他不会奢求太多,若有则好,若没有他亦不会强求。 是夜,老人聚集寨民,设宴为安易接风。安易连连摆手,他觉得寨民太过热情了,让他难以消受。 “寨子深入蛮荒,平日无人来,你可是贵客,无人会不快。”老人劝慰,言道寨民只是在借机欢腾,让他不必太过介意。 一寨民摇摇晃晃,于石桌前勾着安易:“听族长说你资质不错,可惜了修行受阻,要不岂不是一日凝火,羡煞旁人。” 安易不知该如何言语,他此时就是生涩的少年,一脸的不经世事。 很多寨民都跑来找他陪酒,不乏有人故意想灌醉他,但亦没有恶意。 酒味甘美,食材亦丰盛,这是在故土决不可能有的光景。但他最感念的不是这些,而是寨民淳朴,没有一丝隔阂,都愿与他调笑共欢,让他极度满足与安心。 “安叔,我敬你...” 少年小纯挤过人群,捧着石碗向安易跑来,脚步虚浮,脸色潮红,一双乌黑的眼睛满是星辰,明显是喝多了的情形。 “安叔...我记得你中午还是哥哥...为什么现在变成大叔了...” 少年爬到石桌上,抱着斗大的酒罐,满眼醉意。 “咦...为什么有两个安叔...不对!是...三个...” “小纯,我看你是喝醉了...”有寨民打趣道。 “胡...说....你才...喝多了...” 哈哈... 第五章 大山之夜 蛮荒入夜,雾霭重重。 群峰巍峨,月华如水,宛如云雾中匍匐着洪荒巨兽。 大山静谧,但却难给人踏实之感。 千万蛮山,妖异遍地。凡人不能踏足之地,是一处禁地。 寨中一片狼藉,蛮纯抱躯而睡,老人则于老树下养神。 这是一群野性的寨民,敢与凶恶为伴,于妖异地立足,浴血搏杀,自万险中开辟净土。 安易远眺,瞳间有山影闪灭,他在思索去路。 纵然老人有意引导,但他己身弊缺严重,需以造化调解。 而这些都是自然诡力,并非他能奢望之物。 且萤惑覆灭,友人离散,或许可能也在此界,但这种机率实在渺茫。 前路未知,唯有叹息。 “喀嚓!……” 一道雷光突兀,在安易眼帘中径直落如大山。 紫芒闪烁,瞬间照耀群山。 “这是?” 明月高悬,雷光凭空而生,说不出的诡异离奇。 老人霍得睁眼,雷声浩荡,震耳欲聋。 “打雷了……” 蛮成嘟囔,旋即翻个身继续睡。 孩童心性,安易不禁莞尔。 而寨民前刻潦倒沉睡,此时却猛起身,似无半点睡意。 这是一种本能,灾险无常,唯有时刻警醒才能于大山存生。 雷声很快消散,似疾风过境,没有任何后续。 “旱雷?” 有寨民疑虑,这道雷光来得邪乎,此前未有,仿若幻景。 月明星稀,万物幽静。 轰隆隆! 太过突然,就在寨民回散的瞬间,惊变剧烈! 一道道雷光自天穹击落,贯穿天地,神光璀璨,连接上下虚实。 雷光虹桥逆空插入天宇,连星月都黯淡! 这一刻不止寨民惊悚,雷光下,蛮荒躁动。 凶兽吼声自万山间升腾,有遮天异鸟冲天而起,消失在蛮荒边界…… 雷声浩大,连绵不休。 安易感觉耳膜身躯都在破裂,更有凶兽气息碾压心神。 老人面色凝重,奇景未有,而在蛮荒这一处,无论怎样的变故都是一场灾厄,会威胁寨子的存在。 轰隆隆…… 雷光倾斜如瀑,似匹练挂天际。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蛮荒多妖异,不仅仅指妖物凶兽,更有奇邪际遇。 造化随天险,菲有大机缘。但这些绝非常人所能触动。 动辄身陨魂消。纵雷光下有惊世造化,也不是谁人都能染指。 对安易来说,这是一场奇遇,火星异变,此界非凡。 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牵引之力,引导他步入新天地与路途,但却不由己身掌控。 “又是一场变故啊。” 老人叹息,异像惊世,纵深在蛮荒,亦会有人寻迹而来。 修行多艰,莫不求径门。这将会是无边的血与骨。 寨子已经不再安全,他要考虑退路。 “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一寨民出声,他似在雷光中看到了异物。 紫意盎然,像是一道门扉屹立天地间。 如果不是雷声连绵,根本无法联想那是由于无数雷光构筑的一道门。 安易定睛,紫光剔透,如一大块璞玉立在群山之巅。 “活物!” 安易大骇。他看到了雷光中的东西。 太过渺小了,仿佛只是雷玉上的缥缈裂纹,细微近不可见。 “裂纹”游移,如一缕青烟凌乱,于雷光中“游动”。 沧海一粟,蜉蝣天地。这是何等瑰丽的景象。 疑似游虫的生物竟能在恐怖雷霆中生存! 天地浩荡,大世迷离,隐秘纷纭,这一界绚丽纷繁。 仅是这样如“蝼蚁”般的生物也有这样的奇异。 “游虫”沉浮,似在沐浴雷光。 安易仔细看去,“游虫”形如蚯蚓,但却有所不同。 在尖端处有了分叉,犹如长出了一对尖细精致的犄角。 游虫所过地方雷光稀薄,似被其吸收。 “太神奇了,小虫在里面游。”蛮纯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背着小手也在寨民后面唏嘘。 不对! 雷光中并非只有“游虫”,在它环绕的中心点有另一物! 一粒漆黑的点。 如果游虫是迅鸟,那它便是磐石。 黑点岿然不动,似化为雷光门上的一颗黑砂。 游虫环绕,数次触及黑点,但均又退回。 似渴求,似畏惧。 “龙戏珠?!”安易暗叹,这种景象让他不由联想。 只是,雷光中只有一条如龙生物,珠子也没有灵动。 但他有惊心之感,景象非凡,难以揣测。 黑夜如昼,群山轰鸣,这种威势早已不是地界所能掩藏。 寨民在最初的惊世之后便是忧心。 大山忌迁徙,凶兽遍地,想找一处安全之所太过不易。 而此刻,他们距离异像地太近,很有可能被卷到混乱中去。 老人皱眉,他并不关心机遇造化,寨子的生存延续最为重要。 安易则没有此种顾虑,他更好奇雷光中生物的真貌。 游虫犯境,岿然若石。那若是智慧生物,必然藏有一段奇闻。 只是他们距离过遥远,那道雷光形似瀑布,但若在眼前必然遮天盖地。 所谓游虫,亦有可能是庞然之物。 “喀嚓” 雷声中有碎裂声。 声音渺然,但却有种神奇的韵味,未被宏大的雷声掩盖。 大像稀形,大音稀声。 这是一种独特的感受,似泥土破碎之声在耳边回响,犹如新生命破土而出。 黑点于这一瞬倏忽而动。 太快了! 纵然安易心有所觉亦不能捕捉黑点身影。 存在与幻灭,只是一刹,黑点自雷光中消泯,已不在此处! 无法理解,超越认知。 无论是雷光还是其中的生物逗给予安易巨大的冲击。 天地广阔,而他自己该往归何处。或许这其中有他所求之物。 雷光恢宏,游虫翻腾,黑点消失之后,它似乎也失去了兴趣,要从瀑布中跳脱。 黑丝如线,这是游虫最后的身姿。而后,只余雷声轰响。 …… 翌日。 雷光不知何来,但终究不能长久。 异像维持了大半夜,老人推测雷光所在,藏有不世机运。 也是因此,寨子必须搬离,避免被卷入是非。 武器,物资,在蛮荒生存艰难,步步危机,就算是撤走也要做周全的准备。 “不能留下了嘛?” 少年蛮纯问道,他对此地有不舍,不想离去。 “大危机将至,全身而退才是正途。” 老人叹息,他亦不想离开,然而万事突兀。 仅仅是一夜,群山异动,平日蛰伏深处的凶兽纷纷出走,山谷峰壑戾气回荡,这是大乱的征兆。 知难而退,这是大山的生存准则。 寨中妇人张罗,各家聚拢整顿,再过不久就要往蛮荒外围进发。 “族长,他们来了!” 就在这时,寨民突然传讯。 老人一惊。 难道外面的人已经深入到蛮荒了? 第六章 另一族 来得太快了,才过半夜,就已有人深入蛮荒。 据老人言,蛮荒纵横无尽,即使最近的古城想要赶至此处亦非朝夕之功。 而今,竟有人于半日间来临,确实匪夷所思。 寨口寥落,来人不多,只有十数人。 安易惊奇,与他们所想不同,并非山外来人。 兽皮衣革,石质武器,和寨民有很大的相似。 “原来是他们。”蛮纯小声嘀咕。 “他们?” 此前,安易以为蛮荒中只有蛮姓这一族,而今看来不是。 大山广阔,既有凶兽,当然亦不乏族群。 老族长神情一松,蛮荒恶水,族群众多,但人族只有这两族,算得上是相互倚仗。 为首一人须发皆白,以鸟羽兽骨为项饰,而右手杵着黄土泥杖。 此刻老人正闭目养神,如泥人塑在那一处。 “老蛮头。” 黄土杖轻轻一震,老人睁目开口道。 安易心里猛地一跳,持杖老人目光深沉,有一瞬间他似看到了星辰环绕,转瞬即逝,如同幻光。 老人不寻常。 老族长正开口,蛮纯却从身后寨民中挤出小脑袋。 “神棍爷爷,你来啦。” 持杖老人脸色忽的一拉,身后数人神情晦涩,这边的寨民更是低头。气氛古怪。 “哟……小纯……啊。” 持杖老人手一抖,嘴角下意识扯了扯。 “神棍爷爷,小纯都十岁啦,可是还没有修行……” 少年瘪瘪嘴,一副畏惧沮丧的模样。 “这个……才过去几个月……快了,快了……” “可是神棍爷爷,你说过小纯九岁就可以凝火修行……可是小纯真的都十岁啦!” “呃……这个嘛……小纯一定是数错了……” “是吗?” 蛮纯依言,开始掰指头计数,正好用完双手十根手指。 “不对不对!刚出生那一年不能算。” 说着,老人将蛮纯的手指压回去一根,只余九个。 “嗯,原来小纯才九岁……神棍爷爷,我相信你。” 老人脸色尴尬,接着道:“这是虚岁……虚岁。” “嗯!神棍爷爷,我相信你!” 持杖老人脸色漆黑,他辈分名望极高,而今却诓骗一后辈稚儿,叫人憋屈。 不止是寨民,连安易都忍笑。 少年小纯,精灵古怪,一边念叨“我相信”,一边说着“神棍爷爷”。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说不出的狡黠灵动。 “说正事。” 蛮荒惊变,族长举寨搬迁,持杖老人此时来临。风雨欲来,大事将生。 持杖老人双目微阖,以杖为笔,腰椎笔直,于平地书写。 这是一种类似古篆书的字体,字体苍劲入虬龙,安易隐隐约约可以便识。 “古地!!” 老族长震惊,这二字似有异力,让他一时魔怔。 古地二字牵扯太过久远,涉及到两族的过往。 蛮荒极恶,千万年前更是一禁地,妖异纵行,乃是非人之地。 而二族祖先横击蛮荒,于禁绝之地建族立庙。可想而知那是怎样的辉煌威势。 岁月扭转,转瞬沧桑,盛极而衰,纵然是这两族亦不能免。 辉煌归于尘土,但两族并未消,只是从蛮荒极深撤出,于大山中扎根。 但昔年古地依然存在于蛮荒深处,这不仅是起源之地,亦是惊世大族造化地。 而今神藏出世,各方云动,对寨子的意义更是重大。 “先祖后言成真了?!” 古二族祖先修为通玄,昔年撤出古地就留下后言,万载后,古地重开,将有不世机缘。 这会是一场大造化,后人未必能得,但却能从中得到一缕契机,可回归辉煌! 并非造化,只是其中的一缕契机,就可让两族复生。 老人交谈,安易则惊心,这是何等妖邪逆天的造化,仅是一缕就能逆乱命运! 此刻,他才意识到这一界的恐怖。 凡人草芥,修士蝼蚁,他连大山都走不出,更别提归路。 若不修行,近乎尘埃。 “吾族的机缘么?” 老族长回头,身后数十寨民,这是寨子最后的生存力量,若是赴这一场机缘,必然十不存一,若不能有所得,寨子必然衰落。 而这只在他的决定。 “族长,去吧!” 寨民出声,蛮荒有血性,不仅是凶兽,人亦如此,所能为寨子未来拼搏,他们无所畏惧。 老族长摇头,他已经预见了无边的血与骨,这种以命换机缘让人抗拒。 “吾看到一缕光,有辉煌,亦有落幕……” “留下老人孩子,其余人进山。” 持杖老人对身后人说到,那是他一族不多的精壮。 “祖先留路,后辈自当向前,不负余荫……” “我无惧,愿为后人开路……” “生则辉煌,败则腐朽……” 这是寨民的心声,他们知晓前路艰难,却敢于开拓。 老族长转身叹息,他知道事成定局,只能无畏向前。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事。”持杖老人突然道,他并非只为进山而来。 “你我两族该归一了。” 两族渊源太深,万古前就有极深牵扯,本该是同源,只是最后分裂,化为蛮荒两支人族。 而今,危机来临,祖训显兆,二族已然处在磨灭之际。 或许归为一源,才能于困厄中升华,破茧重生。 “妄言!” 老族长断喝,若说联手探山则无不妥,而两族归并则犯了大忌讳。 “蛮荒不可为一!这是禁忌!” 寨民惊恐,这是绝不能涉及的领域,将会触发大恐怖。 “我已看到了破灭。” “什么!?” 太过可怕了,这一场雷光触动太多的因果,似乎是针对两族而来。 “怎会如此?我族气运将尽?” “不破不立,即是终焉,亦为起始……” 安易感觉头皮发麻,他陷入一场诡异,恰逢其会,似乎正等着他涉足。 但他自觉并没有那等被设计的价值,不过这种情形让他如坠泥潭,四面皆壁垒。 持杖老人深邃似海,每一言皆惊世,但无人怀疑。 “合族,探山!” 老族长咬牙,对方修为入道,于混沌中窥得一缕幻光,预见了两族可能未来。 乱世仿佛由此而生,他有感,蛮荒乃是起始,其后可能有更大的波澜。 寨民心情沉重,没有想到持杖老人会带来这样的消息。 如今,已非退与进,而是更为残酷的事物。 安易苦笑,乱局已成,偏偏他还要淌浑水,若是参与,说不定瞬间就成了炮灰。 他不是此界中人,不提修士,连普通凡人都不能企及,怎么去奢求造化机缘。 说不得要做“逃兵”。 两族老人面色严肃,纵有所决定,也有很多需要准备。 寨内萧瑟,余人纷纷回走,均是沉默寡言。 安易摇摇头,他难以抉择,不知如何进退。 正当他转身回寨之时,一道目光定格。 第七章 被雷劈了 安易回头。 那道目光太凛冽了,似要穿透其魂灵。 持杖老人伫立,目光混沌,如宏宇初开,有星光银芒沉浮。 安易全身骤缩,天地尽殁,唯有一道明光与其身心闪烁,映照无数幻像。 石碑通天,古兽踏浪而来,友人含泪…… 诸多情景,他似在梦中,如一刹那体味往昔旧事。 安易心神动荡,诸多秘密太过洞悉。这就是修士的神通,凡人无法抗拒,因为根本不在同一生命层次。 持杖老人笑呵呵,一张皱脸如鲜花绽开,让安易瞬间一阵冷颤。 “前辈?” “小伙子……你被雷劈了……” …… 四野霎时冷场,寨民一脸的诡异,连蛮纯都捂嘴,一双眼睛水汪汪,做着夸张表情。 安易凌乱,老人德高望重,却给他一种跳脱之感,没有一丝的威严。 而这句“被雷劈了”,在他的文化里更是一种“亲切”的问候语。 老人抖抖眼皮,又开口道:“嗯……我是说……你被雷劈了。” “我靠!老头……” 安易鼻孔出气,回以问候,一方面他确实一头雾水有些被调侃得不明所以,另一方面他觉的老人亲切,可以近人。 “我靠?这是什么?” 老头一愣,完全不知道他们已经完成了相互问候。 而两族寨民一阵哄笑,持杖老人位高德众,修为难测。可现在却被一少年以凡俗“老头”相称,这种落差让人倍感新鲜。 老人围着安易转了半圈,啧啧称奇。 “造化啊。” 安易额头乱跳,他感觉老人在窥探他,让他有种躺在实验台上被解剖的感觉。里外通透,毫无隐秘。 “神棍前辈?”他插科打诨,想蒙混过去,这种暴露之感让他不安。 “安叔,神棍爷爷不是神棍……”少年小纯凑近安易小声道。但这种方式无异于掩耳盗铃。 不止是安易和寨民,老人都满脸黑线,少年古灵精怪,十有八九是故意这样说。 与山为伴,与水为邻,不得不说这些生活在蛮荒中的人更为纯净豁达,心思澄澈。前刻气氛凝重,此时却轻松欢愉。 老人收回目光,安易长舒一口气,身体凉嗖嗖。 “璞玉天成,返魄回神,虽是一具凡体,却夺了不可有造化……” “可惜心海黯淡,灵火无光……” 与老族长不同,持杖老人一眼就看出了安易的难症,此外还有那了不得的“造化”。 “盈亏载道,这也是不可违之事……” 天道有所,万物有缺,这是常理。 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安易惊心,依老人看来,“灵火”丧失乃是寻常,符合大道。 这是一种规则,善恶相生,有损有余。 他有不好的预感,自己很有可能因为得了造化才会失去根基,亦因失了根基才能从冥冥中得到一缕机缘。因果纠缠,无法超脱。 子不语怪力乱神,地球科学昌盛发达,根本没有修行一说,亦不存在天道之言,而这一界大相径庭,诸多玄异难明,不能以科学来揣测。 “神棍老人”目光如炬,直指玄之又玄的根本,安易的情况乃是正常,符合了“道”的规则。 “前辈……” 安易感到了迫切,如果这是不能逆转的结局,他可能会陷入迷途。 压力,希冀,他必须踏上修行道路,否则失去存生的意义。 这是一次良机,他深信持杖老人不会无的放矢,或许有异法。 老人挥手,遣散寨民。 “辉煌如先祖,亦要落幕”黄土杖清响,老人席地而坐,只留下安易交谈。 “那等境界不说永生,亦为长生极致,若无所求,怎会轻易陨落。” 老人摇摇头,先祖久远,后人根本无法想象,只能推测。 难道在那之上还有更高的境界? “一步一重天,或许那一处有不一样的风景。” “但对于普通修士来说,则没那等疑虑。” “修行乃是通天大道…” 长生动人心,这是常理,籍由修行,超脱生老病死。的确是一条光明之路。 “只是修行乃逆途,可不仅仅是凶险,有传言,修行乃是一条黑暗绝望之路,禁忌踏足……” 这些话超乎想象,不仅仅与老族长所说有所差异。 其中蕴含着更为深沉晦涩的奥义,难以理解。 “愿前辈指点。” 安易垂首,这是一次机会。 只身此界,无依无靠,他虽有自主,但此刻还需倚仗。9 老人轻抚泥杖,突然起身,往寨内而去。 “跟我来。” 黑石突兀,脉络玄奥。 “道石?”安易好奇,他已经来过一次,正因为其可以测断灵火,他才知道己身有缺憾。 一只枯掌缓缓,指甲灰白,形如鬼爪,向道石接近。 轰! 波动浩荡,似海潮初升,须臾间席卷天地,有火光自道石中来,如阴阳交汇,辟开天地! 古寨于刹那消泯,上下四方,苍宇星空…… 安易惊骇,老人出手了,如化星河,他似由凡尘升华,接近了星空。 分不清真实与幻像。 难以想象,这是怎样通天彻地的手段。 幽暗无边,但却有明光辉映。 古篆如豆,粒粒璀璨,横贯星空。 一篇篆文于星辰间沉浮,只有百数十字。 安易目框欲裂,字如针芒,别说辨识,连直视都不能。 篆文超凡,绝不是凡俗之物,似有其自己的生命意识,不想被凡人窥视。 篆文恐怖,杀伐气惊天,疑似能斩仙灭佛。 安易心惊肉跳,仿佛下一刻就会被篆文金光斩为齑粉。 星空宁静,安易侧目。 这是一种机遇,老人没有必要对他出手。 但篆文实在太过可怕,根本无法抵御。 金篆如锋芒,难以逼视。 有血泪在眼角滑落,不仅仅是眼瞳,他感到己身都已被刺通透。 字迹如刀,安易挣扎,只想看到一丝真貌。 “荒……” 噗! 血泉狂涌,瞳孔破碎,他终于看清了一个字,却难以为继,那是他的极限。 太脆弱了,肉体凡胎,连一缕都难以承受。 但他终究窥见了起始门径,篆文璀璨,极盛而衰,光芒黯淡,自虚空黯淡。 “荒”如同一个引子,打开了篆文去向的路标。 每一字于虚空中消失,又于心神没浮现。 那是一篇秘文,载有神异,对他来说是无价之宝。 “铛!” 突然一声宏响,黄钟大吕,幽暗瞬间破碎。 古寨悠悠,老人阖目,似梦幻初醒。 安易睁眼,脊背冷汗淋漓。 刚才的经历太真实了,似乎他真的曾双目破碎,神躯分离。 这是一场磨砺,但亦是馈赠。 就在这时持杖老人突然转身,轻轻一笑。 “既然拿了吾族宝贝,那么就要替吾族好好办事了……” …… “老头!你卑鄙!” 第八章 进古地 老人一把年纪,心思如鬼,从一开始就暗藏“阴谋”。 现在图穷匕见,要安易进古地去为他一族“办事”。 他自然知道老人有所算计,却没想到是让他做“炮灰”。 “那可是吾族极密,寻常人一辈子都求不到,你要感恩戴德,知恩图报。” 安易满脑门黑线,老人鼻孔朝天,转眼间就向他索要回报。 “老头,你还是把我拍死吧。” 安易一甩头,任他百般手段。绝不涉险当炮灰。 “小子,山里可有好东西!” 老人贼兮兮,完全一幅神棍模样,原先的气质荡然无存。 “好东西?” “先不说古地造化,就是蛮荒深处,神材灵药大把,奇珍异宝无数……” “……” “再说古地,那可不得了,稀世神经,万古密法,哪怕是断卷残章都是举世难求……” “……” 老人市侩,不断“推销”,言称里面有不可寻的际遇。 说实话,安易心动了,但老族长早有警醒,虽有异宝,但亦有凶兽环据,常人根本不可得。 此时神棍老人,一心蛊惑,不说其凶险,想把安易“诓骗”进祖地。 “前辈……要不你再赠我几件保命的神器?凶兽太多,不好应付啊……” “还几件!你当是大白菜么!” 老人吹胡子瞪眼,安易吃准他有所图谋,坐地起价。 “不去!” …… “可惜吾族密宝,拱手送人,最后却一无所得……唉……” “你妹……”安易腹诽,老人诱惑不成,打算以情动人。 “不去!” 这是生死之事,不能妥协。虽然受其恩惠,但也能通过其他路径回报。 老人无言,少年柴米油盐丝毫不进,打定主意不进山。 “可怜你那故人还等着你去救他。” 老人似叹息,淡淡出言。 “什么?!” 昔日,萤惑灾变,他突兀来到此界,推想过,绝不只他一人有此机遇? “难道是卓文?”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了,老人不知从哪一处得知。 “他在哪?” 他很迫切,想要了解故人的消息。 需要去“救”,对方很有可能处在一个艰难的境地。 “小子,万事好商量嘛。” 持杖老人怪笑,掐着痛处,角色瞬间反转。 “我去。” 他与卓文感情甚笃,胖子已与两人眼前落幕,那种凄凉与绝望让人悲哀。 而今又一人处在险境,他感到了急迫与无力,不想重演旧事。 “他情况如何?” “一时半会死不了。”老人展颜,对方妥协了。 安易气极,老人根本不打算透露信息,以此为要挟。 “再说,以你现在,根本无法施援,太羸弱。” 肉身弱小,大荒难出,一道天堑横在眼前,极难跨越。 “我该如何?” 古地异动,这一日已经有无数异兽从外围涌进,而后,还有蛮荒外的各大势力。 纵然将古地打成废土亦不夸张,而他可能连“塞牙缝”的资格都没有,更谈何分心顾他。 “什么也不用做,如古地便可。” 老人费尽心思,本该是重任,但现在却没有什么安排。 “那还要我去做什么?” 神棍老人幽幽抬头,眸光混沌,看得安易头皮发麻。 “机缘……” 极端玄奥,连老人都说不清,只有一丝感应。 自寨民中觑见,于冥冥中有感,这是修行的一种感悟,近乎天道,难以描述。 或许这外来的少年便是那一缕机缘所在,但亦可能不是。 安易长舒一口气,仅仅是涉险,别无所求,他还是有可能保全自己。 道石幽幽,安易沉思,他的路将会很难走,眼前这关都不知道能否跨越。 “神棍爷爷,找到了。” 就在这时,蛮纯从寨内跑出来,其后跟着年迈族长。 一本古籍从眼前展现,绯页枯黄,似经历了万古的岁月,由不知名的材料制成。 这是寨中的遗物,流传久远,只有薄薄几页,记载有先祖往事。 造化不可触,机缘可得。 留言寥寥,不知是何人书写,亦没有更深的内容,仿佛只是一道指引。 神棍老人点头,古前或许有人洞悉了后世,留下警言。 这对寨子来说是好消息,机缘不可捉摸,他们只是进去碰运气,不会参与争夺。 “安叔,神棍爷爷跟你说了什么呀?” 蛮纯鬼头鬼脑,好奇心旺盛。 “宝贝。” 少年可亲,安易故作神秘。 谁知道蛮纯听到“宝贝”两个字,秀眉一皱,问道:“石头里面的?” 安易心升不妙,连一个少年都知道的东西,怎么看来也不是珍稀之物。 果然。 “那个东西我们都看过。” 无耻! 所谓“宝贝”原来是烂大街的货,寨民人手一份,他原先还以为那是了不得的东西。 只是现在他并非为了这个才置身险境,“故人”或许有大危机,需要他去救援。而这些,都需要一定的力量。 此时,他亦生了几分求造化的心理。 …… 晨光熹微,寨子朦胧,但门前已有数十人。 少年蛮纯搭拉着脑袋,无精打采。 他本想混到探险的队伍中去,却没想到瞬间被寨民揭发,硬生生被“踢”了出来。 “小纯,你还是留下好好喝奶吧……”寨民打趣,实际上是爱惜后辈,不让其承担风险。 日光蒙蒙,寨民要准备出征,而老人妇女则在打理物资,不仅是寨民的武器,还有其他。 时间紧迫,寨民走后,他们亦要从此地撤走,远离混乱。 安易在队伍的末端,那是最安全的地方,可以随时被回援。 气氛清冷,造化随天险,没有人能预测会有几人平安归来。 所幸,大山养人,没有一个寨民畏惧退缩,这是一种信念与勇气。 而安易则皱眉,危险时,寨民不一定会顾及他,他必须要有自保的能力与方法。 “小子……” 持杖老人招呼,似对安易有所交代。 “一路走好……” …… 大山莽苍,幽壑水涧,有一股远古自然的味道。 整个蛮荒只有两支人族,其他的都是凶兽怪异,是人类的禁区。 树木断裂,草皮隆起,很多山林一片狼藉,如犁牛过穴,隐隐有血腥气飘散。 安易一阵惊颤,这是凶兽过境的惨状,除了一处被毁损的山林,什么也没能留下。 “凶兽以野性驱御,大部分已经靠往中心地带。” 这是一个好消息,他们只要能避开余下的凶兽,基本可以安全到达中心古地。 蛮荒凶不可测,没有绝对的安全。纵然凶兽的威胁,亦有同族相争。 某种程度上,人族比凶兽更为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