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古剑符》 第一章 剑出,斩魔 八座云雾缭绕的古峰,坐落在昆仑山脉上,分布在八方,正落于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的方向。 古峰巍峨壮阔,直入苍穹,似是一柄笔直的剑锋,曲径通幽,山势婉转,自诞有缥缈如仙之气,犹如仙境之峰,隐藏在云雾之中,云雾缭绕,雄奇苍阔。 在八方古峰之中,属日出正气之源的正东方,那座为云雾缭绕的古峰最为磅礴,云中盛有霞光万道,瑞彩千条,蔓延至天际。 八座古峰的地落分明,仿佛犹如被尺量而成,浑然天成,直入云端,从上而下望去,这八座山峰如同一种玄奥的阵法般,一道摸不清道不明的山脉脉络将它们连贯起来。 山脉脉络相互环绕,链接如网,似阵纹脉络一般普洒在昆仑山脉广袤的地势上。 金辉自天上而来,阵纹脉络仿佛如是拥有灵魄的金蛇,蜿蜒扭曲,在地脉中翻滚,漫出威势,仿佛欲要化龙。 而在这阔大的阵盘中,山体漆黑,缕缕黑气弥漫而行的封魔山正处于八座古峰之间,呈被封印状。 封魔山,位于昆仑山脉的中游支脉所在,据传闻,乃是曾屠戮天地生灵、作恶多端的魔尊封印之地。 在封魔山的山腰处,一潭漆黑的泉水处在微微塌陷的地势中,承接封魔山的中枢脉络。 黑泉溢出的溪水顺着山腰流淌而下,完美的融入封魔山漆黑的山体中,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流出封魔山,流过草丛茂盛的青青草地,侵蚀昆仑山脉中纯净的溪流,顺之流下。 常年累月的积累下,昆仑山脉偏下游的正北方,一座承天接地的古峰峰底的储水地被侵染成了暗黑色,周围的青石、草丛、茂树的根部蔓延着一丝丝漆黑的黑芒。 日出东方,遥遥直上。 “百年封印,今乃吾解封之日。” 伴着一声古老、沙哑,而又莫名的声音响起。 封魔山的山体骤然一颤,散落的黑石从山顶滚下,带着锐利的光芒在烈日的光辉下,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垂落在地面上,激起尘土飞扬千丈,遮掩住了封魔山的山体。 黑泉中的泉水也在翻涌,冒着黑色透明的水泡,宛如沸腾。 “嘭!” 炸裂的沉闷声响从封魔山的山体内传出,一条条望之不见底的裂缝在封魔山周围分裂而开,打乱了昆仑山脉的地势阵图。 八座云雾缭绕的古峰骤然爆发出刺眼的万丈光辉,在昆仑山脉的上空交织,成蛛网状的阵法光线带着绚丽的阳光普洒下来,彷如一张金色巨网,抵御住封魔山的爆发。 “哼!” 一声冷哼从封魔山的山体内传出。 猛然间,封魔山的山石带动着黑泉交融在一起,黑雾翻滚间,一只巨大的手掌出现在封魔山上空,黑芒流转。 巨大手掌刚刚出现,便是朝着天空上密致而成的阵纹直击而去。 无声的波纹在巨手和阵纹的交界处向周围传播而开,激起空气的爆破声。 巨大黑手与阵纹势僵持在一起,巨大黑手稍稍力弱,在上空缓缓的被压制下降。 “啪!” 蛛网阵纹内,断开的声音乍然响起。 只见正北方的那座古峰,山体上流转的光辉骤然熄灭,缥缈的云雾似也是有所稀薄,呈游丝之形。 趁此机会,巨大黑手乘机发力,将阵法内部联系失去平衡的阵纹呈现出压制状,推入天际,最终化作漫天光雨,消散在天际之上。 其余七座云雾缭绕的古峰上,云雾一颤,险些同正北方的那座古峰一般失去光芒。 封魔山的山体平地乍起,旋即落地。 山地崩塌,震出如网般密集的地缝,碎石荡空,化作石雨飞至远方。 深藏于地下的水流清澈纯净,散着潺潺乳香,自地缝中涌向高空,汇聚成一道直流,凝而不散,直至高空中散开,普洒而落。 空中掀起波澜,云彩蒸霞,缕缕云雾绘彩,云中黑芒掠过,留下一道划破空间的白色痕迹,一丝丝黑雾自空中蒸发的干净,寥寥虚无。 隐隐中,可以看出,那是一个人的披风。 东方,一轮淡白色的光轮散着灿烂的光芒,自地平线升起,映照天空,投射而来,被一座无比磅礴的古峰所淹。 阳光隔于云雾之外,染着云霞化金衣。 在这昆仑山脉最为磅礴的古峰之上。 苍穹垂下宛如瀑布般的云幕,云雾稀疏,缭绕古峰,丝缕如锦,游丝飞絮。 古峰峰顶,触指苍穹为咫尺之量,观云雾缭绕,而不沾雾色,如是春秋之境。 百鸟齐鸣,奇花异草遍布峰顶各处,摇曳生姿,绚丽多彩,氤氲之气弥漫,奇香诱人。 如此天高地远之地,云中寒意彻骨,而峰中却温暖如春,鸟语花香,如是仙境所在。 山顶的最高处,清风徐徐,花草随风而去,皆是偏向这里,如是生而有灵,拥簇膜拜一般。 一块散着淡淡莹光的巨石上,盘坐着一位干净淡雅的男子,如不染凡尘的谪仙,正在闭目修行。 这男子看上去年纪颇轻,长得眉清目秀,清秀干净,简单的黑色腰带整齐的束着飘动的白色道服,一柄古朴的长剑摆放在在身侧的石面上,黝黑的长发披在坚挺削瘦的肩上。 恰逢此时,惊变生。 古峰上的灵气震荡,丝丝缕缕,一瞬间稀薄了很多。 男子睁开双目,双目如火炬,一缕精光划破空间,锋锐如剑,衍生万千剑气,如一卷剑龙,席卷天下。 衣衫飘絮,仿若无根之柳,一丝强大的气势攀升至天际,穿透袅袅云雾,与天同高。 顷刻后,男人目中的波澜消散,精芒内敛,平静如水,温润如玉。 如尘世中平朴无华的凡人一般,仰望远方天际。 气质淡然,似万物在他心中激不起任何波澜。 此人在世俗无人所知,然在修行界,名头却是如雷贯耳,修行界最优秀的俊才,也是最年轻的顶尖门派:天符宗之宗主,古道子。 飘然起身,古道子温和的眸子遥望着昆仑山脉的八座古峰,眼瞳拂上一抹洁白的符光,化成字形,绽放起璀璨绚丽的光芒,直透云间之雾,视野一片清明。 “脱困了么,魔尊。” 拂手而立,静默望之。 峰中风起,轻掠而过,丝丝缕缕的剑光与符意凝聚,随风而动,波澜惊动,光芒渐渐璀璨。 锋芒内敛,即将毕露。 古道子默然抬手,云雾自天上来,于手中化成一只洁白无瑕的仙鹤,栩栩如生,光芒流转,绚丽多彩。 道意弥漫,仙鹤静立在古道子手心上,鹤目如白石,不失灵魄。 古道子左手轻点眉心,在指尖泛生一点白色如雾状的光,落于仙鹤鹤顶,融入其中。 瞬息之间,仙鹤展翅,一声高昂,清脆悠长。 “去吧!” 仙鹤长翅一展,在古道子手中腾飞而起,在天际划过一道痕迹,一闪即逝。 古道子白净如玉的手指彷如在空中跳跃,莫名的气息弥漫,蔓延开来,入天地。 终,收手而立。 长发飘飘,在背后乱舞。 剑气如瀑,符意如画,两者交融,如山与水,自然绝佳。 战意滋生,扶摇而上。 峰顶,花海如云,姹紫嫣红,绚丽多姿,弥漫出氤氲花香,淡粉色的花粉随清风飘远,像一缎彩带。 花海深处,有一木屋,云雾缭绕,花彩粉黛,绚丽缤纷,看起来非常缥缈,像是避居世外的仙所。 古道子望去,温和如玉的眸中升起一丝柔润,声如洪钟,道:“心琪,为师欲出山一行,你且在门中修炼。” 花海木屋,阁中粉彩缎带飘出一节,映衬姹紫嫣红的花海,一声清脆童稚的女声高声响起:“弟子谨遵师命。” 古道子轻颔首,伸手入袍中,取下一块腰牌,放置在巨石上,轻手拂过,似乎还带着体温。 腰牌为不知名的玉所制,洁白透彻,触感柔润,制饰复杂多样。 “符。” 单一一字简单绘于牌上,笔迹沧澜,意境如烟,略显缥缈。 腰牌放在巨石上,古道子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裹,气质更显缥缈,似随时可踏空而去。 环视而过,观遍山峰,古道子目中流露出怀念、缅怀之色,静看了寸刻光阴,终望天际,气势恢宏,直入天宇。 “或许,是时候有个永久的决断了!” 古道子最后回首望了一眼花海中掩于花彩云雾中的木屋,欲有所言,而后止语,悄无声息的一声轻叹。 古道子一履白靴轻踏,拾起长剑,行至一处已经破损到极致的一座石门处。 破损的石门上,暗淡的晶莹光芒隔着许久才一闪而过。 这是天符宗从上古流传下来的传送阵,但因为地球现在灵气不足,修行者修为普遍低下的原因,传送阵因为材料中的神性得不到补充,逐渐的破损、荒废。 或许,这是能承受的最后一次了! 古道子幽然一叹,伸出手抚摸了一下石门,依旧那般冰凉细腻。 上一回是师尊启动传送阵,参与那一次战争,这一次,轮到我了! “天符宗,封!” 古道子一声轻喝,动用全部的修为,双手结出奥妙的手印,打出一个又一个透明的手印分散在这座磅礴的古峰上。 古峰上的光芒流转变得微微不同,但却没有引起任何鸟儿和古道子的徒弟注意。 “走!” 古道子眼中激起一道强盛的战意,紧握长剑,进入传送阵内。 扭曲的光芒一闪,古道子的身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随后,这座破损的传送阵悄无声息的裂开,化作飞灰,随风飘起,消散在山顶上,原地只留下一片干净的空地,宛如从来没有一座传送阵存在过。 ...... 世俗界。 烈日高悬,云彩朵朵,似锦如絮,自天边那头,隐于云雾缭绕的群山岳岭之上,似有云彩蒸霞,自朦胧中垂下一道道慧光,映照金辉碧岸,如梦如幻。 今日较比之以往,似乎与众不同。 潼阳。 在这座广袤富饶的城市当中,高楼大厦矗立,蔓延至远方,似耸入云端,可遮天蔽日。 高楼之下,道路驳杂,形似狂放不羁,任车水马龙,华丽夺目,绚丽多姿,较比之天空之上枯燥的太阳更加好看。 车行,渐行渐远。 停在一处学府的附近,一个背着琴盒的年轻男子走下车。 白色洁净的衬衫,普通的牛仔裤,看起来很休闲、平常的装束搭在他的身上,将他修长的身材彰显的一览无遗。 他背着琴盒,淡然走进校门。 校园内,捧着书籍的学生忽然闻到一股清新的味道,不由自主的望向那个很安静的年轻男子。 那自然清新的清香,似乎是在凡尘之中不曾拥有的味道。 那年轻男子始终不曾言语,面容一如既往的温和,简单的背着琴盒,步伐匀速的往前走,沿着在林荫遮掩下的小路,始终不曾停下。 最终,他停在一处简易的人工花园中,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将琴盒放在自己的膝上,也不曾打开。 泉水汩汩,清凉透彻,映衬着烈日,波光粼粼。 奇花异草绽放着芬芳,色彩绚丽,姹紫嫣红,附与林树百植,更是一场视觉的盛宴。 可,如此美景,却不曾让他有丝毫的注目。 轻拂着琴盒,指尖似染着光霞,丝缕锦絮,漫漫而生,古风缭绕,仿佛是古代时期的琴手抚琴,无声而奏起。 似有清水潺潺,敲击着岸畔,迸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天际那边,瑞霞洒落,映在海岸之上,激起繁如星辰般璀璨的光辉,似天地吐纳着精华。 薄烟自那而来,似如云雾,掩住明日的浩辉,天地之间仿佛多了一分阴霾。 “来了。” 如清泉潺水的琴音渐停,余音绕耳,鸟儿栖落在附近的枝头,聆听着美妙的声音。 琴盒侧案,置有古朴缥缈的天符盘。 此刻,符盘似通灵,于案上轻颤,盘中阵针仿若失去平衡一般转动,越转越快。 终,天符盘渐渐平稳,阵针如穿破迷瘴的锋芒,直指南方。 年轻男子颔首微抬,温和如玉的眼眸涟漪微起,洁白如玉脂的光芒涌动,可透过表面,直达真理。 望南方,拂过琴盒。 在人工花园的林水美景当中,似有剑意惊鸿,随又如幻像敛去。 “等等,不急。” 这位年轻男子便是天符宗的宗主,古道子。 天符宗擅用命运推演之法,奇门遁甲,皆为卦象。 生灵有命,自有命理。 古道子经过多重推演,卦象显示,若顺其自然,从封印中逃脱的魔尊将出现于此。 魔尊刚刚脱困,实力虚弱,又乃是世间魔道之尊,自然手段残忍,可屠戮生灵,弥补自身所缺的生机与修为。 如今,他将更为迫切的希望重新获得实力,最快捷的只有这一种方法。 潼阳南方。 峻山岳岭,清水石上流,绵绵悠悠,清净而又祥和。 岳岭之上,一道仿若流星陨石的猩红色光芒从天空掠过,带着血腥、罪恶、杀戮等等让人恐惧的气势散出,丝丝缕缕的黑气如无根浮萍,荡漾在虚空中,摇曳生姿。 天地之中,温度骤降,如天地至北之寒。 云雾也因此而震荡到一道道如水花般的波澜翻动。 一股帝尊降临般的气势极速从虚空而下。 一团猩红色的火光从天际而来。缓缓停在潼阳的天空之上。 随即,火光波澜浮动,凹凸不平,慢慢的变化成一个人体。 火光熄灭,一个身段修长的男人浑身散着黑色的魔气纵立于潼阳碧空之上,仿佛踏着云巅。 他穿着漆黑如墨的战甲,在战甲外,酥软的魔羽随着轻风飘动,两臂处的臂甲雕刻着魔纹,如是火焰燃烧,光暗琉璃。 他正是于昆仑山脉之中脱困的魔尊。 魔尊俯瞰下方的潼阳,收手而立,双手环于胸前,暗红色的魔眸中,瞳孔的周围,一条条隐秘的魔纹转动,越转越快,隐隐中似有滔天魔气于其中浮沉,倾涌而出,即可洗荡天下。 潼阳市中,一片寂静。 望着凌空而立,散着滔天威势的魔尊,潼阳之中,无人不惊,刹那之间,打破了他们以往的认知。 天地本就寒冷,望魔尊之身,更是有如坠冰窖般的寒冷,又似是走投无路必然死亡的绝望。 潼阳中,闪光灯亮起,有人用炙热的目光看着魔尊,似感受不到来自心底的恐惧。 魔尊淡漠的俯瞰着脚下的潼阳,魔眸似化作深谭,漆黑不见底,浩荡魔气涌出,铺满天际。 晦涩而又玄奥的上古魔语从口中传出,席卷而下,如魅惑之音,似一段咒语。 古道子衣袂飘絮,袖袍轻荡,锋锐剑意自目中升起,随即敛去,抚着琴盒,道:“再等等。” 魔气扶摇直上,遮天蔽日。 弥漫出邪恶血腥的魔气化作黑雾,浓稠欲滴,笼罩整座潼阳市,徐徐降落,似带着不详。 潼阳市中,弥漫着恐慌和绝望的情绪,那笼罩下来的黑雾散着致命的危险,犹如毒药,触之即死,生命消融。 军区中,一道道火光骤然绽放,尾端散着白气的导弹升至高空,直射魔尊之躯。 导弹自地面升起,将魔尊所笼罩,封锁了他的退路,让他退无可退,只能直面面对。 “哼。” 一声不轻不重的冷哼,魔尊淡漠的魔目望着遥遥而来的导弹,似有所不屑,轻挥袖袍,仿佛是随意而为,如拍死蚊子一般轻松惬意。 冉冉升空的导弹于空中顿住,像是被莫名的力量所封存,随轻风涌动,化作齑粉,飘落在空中,如一道灰烟,散着淡淡的火药味,渐渐消逝。 “这......”潼阳市中,所有人为之惊呆,骇然的望着魔尊,遍体生寒,似直面着大恐怖。 魔气化黑雾,涌动如江水,掀起波涛海浪,倾覆而来。 魔尊暗红色的魔眸微生涟漪,气势透体而出,攀升而上,似有几百年前的无敌之姿。 恰在此时,趁着魔尊心情澎湃的时刻,古道子眼中杀意果决,反手一拍琴盒,长剑飞出,划出一道银色的空间痕迹。 古道子伸手握住,身上的幻化效果尽散,露出他原本的模样,飘然起身,如谪仙般直赴天际,长剑如影随形,横劈而出。 带着古道子一声洞彻黑雾的轻喝: “剑出,斩魔。” 第二章 正道齐聚,共伐魔 耀目的银白色光芒在阴暗的黑雾下猛然亮起,形成一道弯月般的锋利剑波,犹如切纸一般划破黑雾,直朝天际的魔尊而去。 “什么人?” 突然而来的变故使得魔尊的目光中充满了阴郁,侵略的目光看向地面抬头望着他的古道子,挥手,袖中漫出一道黑雾化作黑色的利刃,划破空间,与之交锋在一起,一时之间,难分上下。 “好眼熟!” 魔尊的眉毛突然一皱,古道子的脸庞轮廓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一般。 “魔尊,真没想到,整条昆仑山脉的天然大阵也能让你逃脱。” 古道子微微一叹,眼中掠过一丝对强者的敬佩,旋即两道铭刻着金色纹路的洁白羽翼在背后伸展开来,轻轻一展,身姿骤然而起,直击长空。 “天符宗新任宗主,古道子!” 飞行到与魔尊持平的高度,古道子双手抱拳,声如洪钟般,传遍天地,使地面上惶恐的众人心中仿佛按上一个定心石一般。 “原来是你,当初那个老东西身边的小崽子!” 魔尊看着古道子背后熟悉的羽翼,面色恍然,旋即嗤笑一声,说道:“当初那个老东西都不行,你这个小崽子也要和本尊作对么?” 古道子面无变化,长剑横在身前,白芒在剑身上流动,淡淡说道:“正邪不两立,魔尊,你昔日造成的罪孽将在今日于本宗手中结算。” “无知小儿!” 魔尊眼中一缕狠光闪过,张口一吸,笼罩下去的黑雾伴之天地灵气尽皆纳入口中,声如战鼓,说道:“挡本尊路者,死。” “魔剑出!” 一柄血红色的古剑带着腾腾黑气在魔尊背后升起,魔尊反手握住魔剑,眼中的瞳孔逐渐充斥着红芒,一剑挥出。 魔剑一斩,空气退散,整个空中浮现出一道真空地带,延伸到古道子的面前。 感受到身前仿佛欲将他劈成两半的剑气,古道子面色肃然,以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手结奇印,在身前画出一道苍劲的字体:符。 黑色剑气触之符字,宛如被分解般,成四分,绕过古道子,在他身后的远方爆裂开来,犹如黑色的烟火一般,惊天动地。 “去!” 古道子手指一点,只见正与黑色利刃交锋的银白剑波中,一道金色的光芒透体而出,快如闪电般直袭没有防备的魔尊。 魔尊面色不变,手指上浮出一块黑纹密布的龟甲,将之抵住,旋即看着古道子,嘎嘎笑道:“有意思,比那个老东西也不差什么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古道子还是对这次的突袭失手略有惋惜,旋即目中露出果断之色,衣袍无风自动,周身缭绕着白色光辉,将他衬托的更是神采出众,如是降临九天的战神,凌厉的气势在体表浮现而出,言简意赅的说道: “战!” “这点你比那个老东西强多了,絮絮叨叨的磨叽什么玩意,直接,杀!” 魔尊魔气翻涌的赤目中掠过一道幽邃的黑芒,敷在身上的漆黑战甲如同活了一般绽放异彩,黑雾弥漫,如是魔焰滔天的恐怖魔王,两道利刃在战甲的手臂处出现,闪着淋淋寒光。 踏空行步,在空中留下漆黑的脚印,散出丝缕如雾的黑烟,缭绕天空,仿佛要将这一片天地渲染成魔地。 浓郁魔气如烟柱升空,渐渐铺满蔚蓝的天空,像是一块巨大的黑幕蔓延开来,遮住了炎日的光辉,令天地变得阴暗,飘絮如锦,丝丝缕缕的魔气降下,弥漫出邪恶的气息。 微风刮动着黑烟,将一缕飘荡的黑发侵蚀成一丝银发,其中内含的生机被吸收一空,一丝不留。 抬手拂过那缕银发,古道子瞳孔微缩,侧目一看,清晰可见,那缕银发悄声无息的在掌上化成齑粉,荡然无存。 魔尊之威,如此恐怖滔天。 “世俗之中,所有人退出这座城市。” 古道子不敢有任何疏忽大意,洁白无瑕似琉璃的羽翼展开,璀璨高贵的金霞普洒而落,如漫天遍野的萤火虫,将魔气纵横的天地堆满金色的光明。 待得声传潼阳,回音袅袅之后。 古道子长剑衍生万千剑气,缥缈如云烟,洁白符字幻化成光羽缭绕周身,背后如神邸洒满光辉的羽翼收缩至背后,融为一体,化作彷如顶天立地的神邸,迈步冲向魔尊,庞大的声音如天地浩然雷霆,掀起万丈波涛,荡漾在云海中。 “杀。” “来!” 魔尊漆黑如瀑布的长发普洒在双肩上,迎风作舞,魔气蒸腾,魔目中血芒昌亮,脚踏虚空,扑向古道子。 “锵.....” 长剑与利刃相碰撞,余音袅袅,清脆悠长。 “嘭!” 间隔一刹那,空中波澜四起,古道子与魔尊已是不知过了多少招。 但势均力敌和一溃败军,只有一步之隔。 震撼天地的巨响在银白光芒和黑红光芒的交界处传出。 银白光芒闪掠而退,如遭受轰击般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最终稳定在空中。 古道子踏在空中,脸色煞白,难以看出其脸上的血色,一道鲜红的血迹顺着嘴角流下。 “你太弱了!” 魔尊贴近古道子,血红色的眼睛盯着他的脸,睥睨可怖,讥讽道。 古道子倚剑退步,身虽受损但神色不变,勉强控制着自己抵御魔尊的攻势。 终,余力未消除,后力再续。 古道子再次受创,面上涌起赤红之色,不复缥缈之姿,开口喷出一道血雾,随即掩唇轻咳,道:“不愧是魔尊。” “要不是本尊重伤未复,刚才一击之下,你就化作枯骨了!” 魔尊另一道利刃划过空间,斩向古道子的颈部,眼中满是阴郁,说道。 古道子体内全部灵气汇聚到手心,形成接连续之的符字,与之利刃交锋在一起,传出金铁交鸣的碰撞声。 魔尊的脸色也不好过,百年的旧伤未复,加上突破封印的透支,他的实力已经所剩无几,和古道子的碰撞令他的伤势更加重了一些。 “如果.....” 魔尊战斗之余,看着身下仓皇逃窜的世俗之人,眼中掠过一抹幽光,如果在他吸收了这座城池的生机恢复一些之后,古道子的实力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亏得本尊早出来一些,要不然,等你突破了第三层之后,还真是个麻烦事。” 激烈的交战时,古道子未曾隐藏自己,只差半步就将要破境的修为自然被魔尊察觉到了。 古道子面色发白,在魔尊的压力下,他根本没有空余的力气来交流,他的攻势在魔尊面前形同虚设,只能险守。 “嘭!” 魔尊在古道子忙于防御之间,寻找到破绽,带着黑雾的一掌轰击在古道子的胸膛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噗!” 古道子倒退百步,身后羽翼扇动,引飓风而涌起,使他顿于空中,面色通红,最终又一口血雨喷出,落向地面。 “咳咳!”古道子擦了擦嘴角,低头看着胸前黑漆漆的手掌掌印,上面缕缕黑气侵蚀着他的皮肤和道服,将之胸口处的衣服完全腐蚀。 “本尊送你上路。”魔尊眼中幽光一闪,乘胜追击,身形如电,靠近古道子的瞬间,闪着寒芒的利刃横斩而出,对着古道子的颈处划过。 古道子宛如没有看见魔尊的攻势,眼中突然涌起轻松的神色,轻声喃喃:“来了!” 一道金芒乍现,悬于古道子头顶上空,形成一座高九尺、宽六尺的古钟,金纹密布,佛气如龙,环绕其上。 “铛...” 魔尊的利刃碰撞在金色古钟上,周围蔓出一道道金色的波纹,古钟声传遍天地。 魔尊血红色的瞳孔微微一缩,面色阴郁,及时收手后退。 宛如净化般的反震金光从古钟上传出,如波澜般在古钟周围蔓延而来。 如若魔尊没有及时退开,必然受到古钟的攻击。 远处天际。 一个脚踏金色佛轮,身披袈裟,慈眉善目的苍老僧人双手合十,目怀慈悲的飘然而来。 三个头箍道簪,身穿道服的中年男子伴在僧人身边,结伴而来,手抚道尘,气势正气浩然。 在三个道人的一侧,一个年纪轻轻的俏丽佳人面如寒冰,气冷如霜,纤纤玉手持着一把冰玉制成的长剑。 在五人的身后,数以百计年纪不均的男男女女手持兵器,从天地各处而来,翻越大地山谷沟壑,紧随其后。 古道子微微一笑,这一切早在意外之中,早在他出山的时候,就已经传递给所有正道门派,魔尊脱逃,请前来伏魔。 从袖中掏出一枚丹药,古道子仰头吞下,暗淡的眼睛微微恢复了少许,旋即向着来人的方向,微微躬身行礼,温和一笑,说道:“多谢玄迦大师的搭救之恩。” “古宗主无碍即可。” 佛门的玄迦大师双手合十,和蔼的笑道。 说话间,玄迦大师手臂一挥,古钟一颤,渐渐缩小,纳入袖中。 古道子转即对着三名道人、冰霜美女及身后的众多正道人士,温文尔雅的说道:“多谢三位尊者,师姐,众多正道人士前来相助。” “古宗主客气了,除魔卫道乃我道之责任,何来感谢之说。”三位道人之首的一个清瘦道人淡笑说道。 “师弟,你还没有突破第三层?”冰霜美女斜了眼古道子,眼中透露出失望,说道。 古道子低首愧疚的说道:“师弟天资愚笨,尚未到达第三层境界!” “寒宗主不必怪罪古宗主,毕竟除了魔尊一人,已经八百余年尚未有人突破第三层境界了!”佛门的玄迦大师出声劝慰道。 寒月轻叹一声,手持冰剑上前一步,看着趁机盘空调息的魔尊,眼中透出仇恨的光芒,冷冷的说道:“魔尊,受死吧!” 魔尊睁开眼,两道黑芒透目而出,望向寒月,直起身,不屑的一笑,目光环视着所有人,说道:“都来了啊!” 寒月抬起剑身,将两道黑芒抵住,目光愈加寒冷,如万年寒冰般冰彻入骨。 “老秃驴,三个臭道士,还有一帮杂鱼!” 魔尊的魔目扫过所有的正道人士,睥睨天下,嗤笑说道:“你们以为,就你们现在这些人能和本尊抗衡?” “百年前,天符宗老宗主以第二层巅峰的修为率领我们正道,以天符宗老宗主和千百修士的性命在昆仑山脉封印你,如今,即使正道凋零,依然会为天下讨回公道,阿弥陀佛!”玄迦大师上前,看着魔尊淡淡说道。 三位道人也是道尘抚起,踏前一步,青色的灵气在他们周围卷如龙卷,目光看着魔尊,战意凛然。 古道子恢复少许之后的身体也出现在寒月身边,按住她的秀肩,摇头说道:“师姐,魔尊之力不可己敌。” “师弟,我父亲和母亲...”寒月眼中的冰寒更甚,仿佛结冰,空中更是生出晶莹洁白的雪花,一丝恨意在目中淌过。 “师父和师母的仇在今天一定会报的!”古道子温和一笑,眼中掠过一抹坚定,说道。 疗伤丹药和恢复元气的丹药出现古道子的手中,一口吞下。 古道子、寒月、玄迦大师、道教三尊者同时踏进一步,气息相连。 同为第二境界的他们已经是现在修行界顶尖的战力了! “正道修士,结天地大阵。” 古道子手心出现一块银白色的阵石,手指画阵符,旋即阵石浮于空中,绽放柔和的光晕,将处在一层境界的正道众人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迷雾渐生,将天空完全遮住。 “杀!” 魔尊面色凝重,率先出手,直取之前受到伤势的古道子。 “道法无极,杀!” 道教三尊默契的同时拔剑,交替而舞,绕在魔尊三方,三剑同出,直指眉心、心脏、咽喉三大弱点。 古道子手结印法,一条白色雾龙显现天地,口叼法印腾然而出,径直的进入战场,攻向魔尊的腹部。 魔尊眉头一皱,一掌将之轰灭。 雾龙被打散之后的雾气却是在战场弥漫而开,提升了道教三尊的道法威力。 古道子温和一笑,毫不在意,天符宗的道本就不是攻杀之道,而是符道。 玄迦大师骤然出手,古钟悬挂在天际上空,化作九尺长、六尺宽的金色古钟,钟声响,佛音起: “咪......” 古钟上面显化佛身、观音身、菩萨身,佛意的净化之光普洒下来。 玄迦大师没有留有后手,一串光芒暗淡的舍利手链从袖中飞出,舍利珠上,卍纹旋绕,激发绚丽的金光,与之佛门净化之光配合,笼罩魔尊全身。 寒月手持长剑翩翩而舞,寒霜如雪,在身周飘絮,雪霜密集,化身形成一只冰晶的青鸾。 “呖......” 鸣叫声响起,冰晶青鸾展翅而飞,扑向魔尊。 三人出手即是不留余力的杀招,古道子也是将长剑横于身前,心血喷出,洒在剑上。 古剑通灵,剑鸣而颤。 古道子的面色微白,轻轻抚摸一下剑身,安抚下它的情绪。旋即,一咬指尖,殷殷血液流出。 古道子双手结印,复杂玄奥,脸色骤然彻底煞白,勉强吐声道:“心血为引,修行为道,符印成道,诛魔印,出!” 古道子衣服无风而动,头顶浮出一块‘诛’字符印,缓缓下落,融入古剑剑身。 古剑嘶鸣,传出一股悲伤之意。 道行之血,对每个修行者都是无比的珍贵,也象征着这个人的大道天赋。 道行之血失,就似是大道有伤,今后修行之路再难存进。 “剑出,斩魔!” 古道子目中果断,瞬息间,长剑如剑河,带着灭绝之意斩杀而去。 天地大阵的阵法之光也被正道人士牵引,乳白色晶莹的阵法之光在魔尊头顶落下。 数之不尽的攻击融合在一起,带着五彩斑斓的光芒接触到躲避不及的魔尊,轰然爆炸。 “砰!” 远远望去,只见一朵承天接地的蘑菇云直入天际,似是打破了地球的空间,到达宇宙。 “应该死了吧!” 古道子咳出一丝红色的血液,面色苍白的喃喃道。 这等的攻击,一个刚刚突破封印,身体乏力的魔尊,这等攻击应该承受不住的。 道法的光芒慢慢退散,阳光照散了雾气,将里面的情景清晰的显露在众人的视线下。 第三章 一战万灵陨 绚丽光霞如梦似幻,化作丝缕散开,露出其中漆黑如墨般的魔气,缭绕在一具伟岸的身躯之上,恐怖如斯。 在场所有人的瞳孔都是一缩,魔尊承受这般攻杀,居然还没死。 “你们居然能给本尊逼到这种地步,咳咳!” 魔尊一步一步踏出战场,他的头发凌乱,战甲已然破裂,露出他雄壮的肌肉,两臂处的利刃也满是裂口,参差不齐。 在他的前胸处,一道差点让他致命陨落的剑痕险些将他劈成两半,一丝黑红色的血液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从天空滴落。 暗淡无光的古剑从战场飞回古道子的手中。 同样暗淡无光的古钟和残破的舍利佛珠也是飞回了玄迦大师的手中。 道教三尊也是从战场附近退回,伤势颇重。 寒月也是受到了秘法的反噬,险些昏迷过去。 “他的气势很不对...!”古道子瞳孔缩到极致,警惕的说道。 这股气势不像是受伤,而...... “竟然逼得我动用天魔秘法,呵呵。你们真的可以啊!”魔尊手抚着胸前的剑痕,魔目中掠过一丝后怕,旋即面色狰狞的低沉说道。 如若不是他及时舍得承受天魔秘法的后遗症,他刚刚就被那一剑给斩了! “剑是你的!”魔尊狰狞的魔目看着古道子,身上魔气腾然而起,在背后宛如一道绝世魔王一般狰狞可怖,给在场所有人都带来沉重的压力。 “魔尊,你的实力恢复了!”古道子深呼一口气,看着魔尊,凝重的问道。 魔尊,能够纵横世间千载,果然底牌众多,非常人能及。 “承你的功劳!”魔尊低沉的声音响起,说道。 古道子苦笑一声,道:“早在来时,本宗曾为自己算过一卦,就知道本宗今日凶多吉少,成九死一生之命相,如今果真应照!” “既然知道,就拿命来弥补你的过错吧!”魔尊狰狞的走近古道子,身后的魔气宛如魔海一般,数之不尽的魔鬼在其中挣扎。 “是啊,有些东西需要拿命来填补!” 古道子自语一声,转身行礼,说道:“师姐、玄迦大师、道教三尊,还有所有的正道人士,请退百里,为本宗与魔尊避出一处战场。” “允本宗与魔尊生死一战。” 古道子声若洪雷,泛生道音,响彻云霄。 长衫浮生万道金符,以气化形,汇聚于身前,成“符”字。 符,无暇无洉,灿灿生辉。 “老衲大限将至,不论结局如何,于此一战,圆寂此地,也算了了一桩心愿!”玄迦大师双手合十,身上涌出淡淡的金色佛光,已然燃烧短暂的寿命了! 见状,古道子微微一叹,对玄迦大师心诚一拜之后,威严气势攀升,重复道:“正道人士,请退百里!” 云雾缕散,天空清明,仿佛斩破一切的锋锐承接天地,有死无生,仿佛战场上金戈铁马般一往无前。 气势临体,清风拂散青丝,寒月呆立,怔然出神。 退百里,为何? 天符宗主殿密阁,有一本薄本古籍,上面记载着天符宗的绝密之术。 儿时,寒月还是一个粉嫩嫩的小女孩时,曾偷进过此阁一次,如今还清晰的记着那本古籍中有一秘术。 逆天改命,道篡夺生,一体两命,天道掌罚,方圆百里生灵灭之。 “师弟,你要用它么?”寒月双目空洞,望向古道子,冷眸中流转着一丝悲意。 如此百里,莫不是那术。 白衫飘逸,素面无华,淡雅朦胧,周围纤尘不染,如是谪仙。 古道子气质愈加平静、祥和,如红尘中一朵青莲,宁静致远,香远益清。 “魔尊,你不好奇当初为什么我师尊能够在昆仑山脉将你封印么?” 古道子飘空踏步,背后洁白散着神辉的羽翼折翼归附,目光坦然无惧的看着魔尊。 “什么?” 魔尊心中也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不过倚仗着如今第四层境界的实力,停下脚步,饶有兴致的问道。 古道子眸子环视周围的天地。温和一笑,淡淡的讲述道:“我天符宗之所以自古名列顶尖门派,就是因为我们天符宗流传至今的道法都能沟通神秘莫测的命运之术,甚至有些秘法能将命运中的命线改掉,例如,本宗师尊就是改变命运,让你按照修改过的命运轨迹,前往昆仑山脉,将你封印。” “果然。” 寒月冰若刺骨的玉手握紧,眺望着古道子平静无波的背影,目中升起悲涩之伤。 这一战,唯一的师弟也要失去了么? 短暂沉默之后,天际一角升起碧色,晶莹剔透,明净无暇。 此方天地凭空出现满城寒魄冰花,如花瓣般飞舞,飘絮而下,在阳光下片片晶莹。 寒冷如冬,似冬季降临的北境。 “呖...” 寒霜似雪,冰寒缕缕,风卷聚云,冰鸾破天而出,挥翅入玄,音动云霄。 杀机浮现,如繁花落雨,缕缕升腾。 “师弟,退下。” 身伴冰鸾,寒月持剑登空,凝望魔尊,如激将赴战的广寒仙子。 既赴死,有何惧也。 战,一字明了。 道教三尊面面相窥,旋即控制着伤体,联手拦住寒月,说道:“寒宗主,古宗主自有计划,我们先在一旁观察一番。” 寒月伤势最重,若战魔尊,唯一死耳。 “听令。”古道子亦是回望,道。 声比天齐,似比道音,浩大而威严。 寒月静望,与之对视,终拱手持剑,颤声道:“寒月秉宗主之令。” 这一刻,她不再是一位修行宗门的宗主,而是儿时与之古道子同门的师姐。 掌门有令,弟子必从。 古道子点头,回首面魔,眸若星辰,诞生世界,说道:“本宗说,本宗能再度封印你,你,信么?” 魔尊嗤笑一声,说道:“你认为,本尊会给你时间么?” 古道子低垂下眸子,温和一笑,说道:“当然不会,所以我才努力争取!” 魔尊眉头一皱,眼中幽芒闪烁,旋即在古道子措手不及间出手,生怕出现变故。 如若动用秘法恢复了实力还被人封印,他魔尊的脸面往哪放。 古道子毫无反应,目光愈加淡然,淡淡说道:“不相干人员,尽皆退出这片城市,不然,后果自负。” 声音传遍整片天地。 地面上,仍然有着世俗之人因为好奇没有离去,手拿手机拍照。 仙魔之战么?有生之年能看见神仙。 “砰!” 交手的声响在古道子前方乍响。 玄迦大师抵住魔尊的攻击后,收手而立,嘴角淌下一滴鲜血,微笑说道:“没想到,生命弥留之际,还能让老衲达到八百余年除魔尊以外没有人达到的第三层境界。” 闭目的古道子睁开淡然的眼睛,温和一笑,说道:“大师境界早就够了,只不过如今地球的灵气供应不足。” 玄迦大师和蔼一笑,看着面色阴郁的魔尊说道:“你需要我拖延多久!” “拖延多久?” 魔尊嗤笑一声,魔目中冷光渐起,说道:“你们修行界的所有修行境界到了三层后的修行者都是本尊杀的,老秃驴,你要拖延我,没死过吧!” “老衲的确应魔尊所说,不知是否死过。”玄迦大师淡淡一笑,诚恳的说道。 “大师,你回去吧!” 古道子温和一笑,飘然若仙的平静说道:“此战,本宗一人且战,躯虽薄,命虽浅,却够伐魔。” “古宗主,你....” 玄迦大师看了一眼古道子,看见他目中透露而出的决绝,躬身一拜,双手合十,道:“古宗主保重!” “善恶,道魔,一战生死,终究空一场。” 古道子叹息一声,看着魔尊说道。 魔尊眉头一皱,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加浓重。 魔雾弥漫,魔尊再度出手,毫不留情,血色魔剑再出,从魔雾中穿出,径直的杀向古道子。 古道子双手结印,数道印法结于身前,形成屏障,口中淡淡说道:“命运已成,魔尊,本宗邀你,共上路。” “咔嚓...” 魔剑一点屏障,顺息间,屏障上满是裂纹,古道子的面色也是骤然煞白,源源不断的殷红血液顺着嘴角流出,已然重伤。 魔尊抬头一笑,邪意凛然的说道:“就算是你将我封印了又如何,早晚有一天,我还会出来,你到时候还会活着么?” “当然不会!” 古道子温和一笑,看着魔尊,淡淡话语,如同复述事实一般,说道:“所以,你也会死!” 旋即,不理会魔尊嘲弄的目光,古道子闭上眼睛,声音带着奇蕴,淡淡的说道:“天符秘法,命运之河,呈幽繁道,归入薄册,纳命......” 仿佛,这一瞬间,古道子仿佛与天合一,跟这片天地有着奇妙的联系。 莫名间,魔尊脸色一变,他感觉他和古道子之间有一道莫名的线将之连在一起。 魔尊此时顾不得其他,身上修为全部爆发,魔剑一动,带着锋利的黑芒,划向古道子的脖子。 “晚了!” 古道子适时睁开眼睛,左白右黑,口吐玄奥之言,化成一叶莲花,道:“天符秘法:融命!” 话音刚落。 天地骤变,风起云涌,雷动九霄,灵气迷乱。 “啪!” 突破瓶颈的声音自古道子体内传出,达到常人可望而不可即的第三层境界。 古道子对己身视若无睹,平静待之,张口一吸,惊人的吸力传出。 “魔尊,请上路。” 魔尊脸色骤变,他感觉到,当这道联系建立而成的时候,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力。 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秘法。 毫无抵抗之力的魔尊被古道子吸到身边,看着温和如玉、近在咫尺的古道子,魔目中首次露出恐惧的神色。 “秘术功成,顺命而为,终究一空。” 古道子眼中流露出一抹悲伤,旋即靠近魔尊。 古道子和魔尊如同本身为一体般,身体的接触处有一道交融的波纹如水波般荡漾而开。 “放了本尊!”伴着魔尊惊骇恐惧的话语,绝望到没有反抗之力的魔尊消失在古道子的体内。 瞬息间,古道子的双目,左为漆黑的眼睛,右为血色的眼睛。 道与魔,共存一体。 天若生怒,阴云浩荡,雷龙穿梭。 “我和你们说过,让你们走的,现在,不要怪我!”古道子的双目看着地面上不知危机降临的人们,眼中掠过一道复杂的光芒,古道子和魔尊叠合的声音传出。 “如此这般,天下无古道子,天下无魔尊!”古道子仰头望天,嘴角流露出一百多年没有出现过的童真笑容,自从那一战,师尊陨落之后的百年,知道有着魔尊这个威胁,他从来没有放松过,现在,可以彻底的放松了! “快来了!” 古道子目光一动,星空遥远的地方,那如同被触怒的声音在他耳边乍响。 “所有修士,退百里!” 古道子看着神情亢奋的正道修士,猛地说道。 因为魔尊消灭的正道人士徒然一静,兴奋的脸色降了下来。 魔尊不是消灭了么? “天符秘法:融命,术成之时,天怒,镇杀方圆百里河山。” 寒月的声音响起,看着古道子,眸中悲意浓稠,道:“古道子,这就是你想要的么?身为主导者,永世镇于黄河桥下,不得轮回。” 既为改命,天所不容,天雷轰杀。 “如果魔尊还活着,整个世界一定会化作地狱。现在,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当初,师尊因为舍弃不了方圆百里河山的生灵,所以才封印魔尊,现在我能舍得,众多罪孽由我抗又如何?”古道子的声音并没有悔意,直视着寒月说道。 “现在,你们退开吧,天道的惩罚要来了!” 紧接着,古道子温和一笑,说道。 “这就是道么?” 寒月长剑束于鞘中,转身步入天际,远离而去。 两滴晶莹如泪般的寒冰玛瑙从高空落下,晶莹剔透,光洁明亮。 天地间,万众正道人士对着古道子一拜之后,也是转身离去。 一时之间,这片天地只剩下古道子一人。 古道子沉默一瞬,轻轻一笑,将身上天符宗祖师遗留下来的各种法器还有自身除了一套衣服之外,所有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仰望着天符宗所在,温和一笑,手掌中突然出现一枚空间钥匙和一只小仙鹤。 将所有的物品都放进戒指后,将戒指挂在仙鹤的脖子处,犹豫了一下,又是一拍胸口,流动着光芒的血液出现在手中。 刹那间,古道子的头发瞬白,皮肤如同即将死亡的老人般,浮现出褐色的尸斑,密布在各个部位。 愈加浑浊的眼前一片白茫茫,古道子温和一笑,将道行之血一分为半,一半装进戒指内,任由仙鹤飞起。 古道子颤着手臂,他感觉他越来越无力了,道行之血的全部消失,也宣布着他即使没有天罚降临,他也大限将至。 他咬着牙将另一半道行之血放入一个玉罐中。 突兀间,古道子的身体回光返照般一颤,眼中泛起明亮的光芒。 借着和天符宗之间命运的联系,古道子咬牙结出手印,利用融合魔尊的四层境界修为,沙哑出声,说道:“天符宗,封印山门,百年!” 手印如重影,浩瀚动荡,终化一“封”字,直入苍穹。 施法完毕之后,汗水留下。 “这样,小心琪就能安全的修行成长了,百年,小心琪,你借着还没消散的道行之血应该很快就能达到二层的境界,甚至三层、四层也并非不可能,这样你在修行界就能自保了!”古道子温和的低声说道。 说罢,古道子咬牙将玉罐灌入灵气,飞出。 如今强横的修为使得玉罐几乎是刹那之间就到达寒月的身前,微微摇晃。 逐渐远行的寒月目光内含无尽悲伤,伸手接过,旋即内心一颤,玉罐里面有一道古道子沙哑的温和笑声留音响起:“师姐,等你有了永恒不灭的修为时,一定要来到地狱的黄河泉下看看师弟,那里应该没有人的,永恒的岁月,师弟自己留在那里,会害怕的。” 寒月倩丽的身影僵在原地,回过头看着遥远天际如入墓之年的古道子,手掌握紧了剑柄,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喃喃说道:“师弟!” 寒冷化冰,似万古之北寒。 满头青丝化银色,一瞬白头。 远在天符宗内,古道子的徒弟,古心琪在修炼中突然感觉心悸的事情发生,睁开眼便是猛地看到师尊古道子苍老的面孔如梦幻一般,出现在眼前,温声嘱咐道:“小心琪,以后师尊不在了,自己要好好修炼,知道吗?” “师尊!” 年仅八岁的古心琪猛地睁开眼睛,两行血色的泪水顺着幼嫩的脸颊流下,看着古道子所在的方向,发出凄凉的叫声。 “轰隆隆!” 古道子所在的百里上方,雷霆如海。 数以亿计的雷霆劈落下来。 古道子微微一笑,闭上眼睛,心愿已了。 那么,再见了,师姐,小心琪,还有...世界。 雷霆降落的瞬间,古道子和没有走的凡人一齐化作虚无,百里锦秀山河化作深不见底的深洞,其中,紫色的雷霆遍布,犹如绝地。 第四章 黄泉古桥,青铜锁链 虚无缥缈的未知空间中。 墨稠般的黑暗在这里似乎陪伴了永恒的岁月,银白色的空间裂痕闪烁交替,密布而开,仿佛是要将这令人窒息的黑暗切割开来。 但注定,徒劳无功。 漫长的岁月流逝,时间长河似乎也干枯过,而黑暗始终如初,永恒且唯一,偶尔与之作伴的似乎只有那银白色的空间裂痕在徒劳无功的尝试撕裂黑暗。 遥远的不知名地,透过墨稠般的黑暗,一点淡淡的荧光仿佛是随时即可熄灭的暗淡烛火一般摇摇欲灭,但每当它顷刻间消失在黑暗中时,它顽强的再度重新绽放着属于自身的微弱荧光,似乎是要照亮这未知之地的黑暗。 注定,暗淡的荧光照亮的唯有它自己,周围的黑暗仿佛是虚无,又似是粘稠无物,排除黑暗,仍旧黑暗。 这点荧光似是迷路的羔羊,在黑暗中漫无目地的艰难移动。 粘稠的黑暗仿佛是禁锢一般,困锢着黑暗中的一切。 时间流逝,不清楚是一年、两年、十年,还是百年。 悠久的时间里,黑暗中唯一的那一点荧光显得更加岌岌可危,暗淡时,仿佛已然被黑暗消磨殆尽一般丢失了色彩。 黑暗没有边际,一望无际,望而无距,唯有黑暗。 “叮.....” 清脆悦耳的铿锵声骤然响起,声音渐渐激昂,低沉,余音回荡,笼罩黑暗,逐渐,声音沉寂下去,一丝悲伤的意境弥漫而来,粘稠的黑暗似乎有所波澜,为这悲伤的意境而天地同悲。 荧光微微一颤,光芒起伏,漂泊不定。 刚刚,似乎是荧光无意之间在黑暗中碰触到了什么,这才惊起一系列的变化。 突兀之间,粘稠的黑暗仿佛冻结,那道悲伤的鸣声也骤然消失,唯有一点荧光在原地光暗不定。 好像,生存在黑暗中的恐怖存在被声音所惊醒,睁开了那一双让天地可惧的眸子。 黑暗中莫名的荡起漫长岁月不曾存在的清风,吹散了驳杂的粘稠,缓缓飘向那原地不动的荧光。 突然,一条银白色的空间裂痕突然在荧光背后浮现,再度骤然消失,荧光也随即不见,仿佛是被空间所吞噬。 霎那之间过后,荧光原本所在的位置突然涌起呼啸的风声,再瞬息间平息。 周围,粘稠的黑暗缓缓聚集、压缩,最终..... “砰.....” 永恒的黑暗中突然乍起一道惊人的爆炸声,整个黑暗为此颠荡,久久不能平息。 仿佛是在黑暗深处,伸出一只横行无忌的手掌,将此处的黑暗捏爆。 ....... 烈日高高悬挂,缕缕清净的光芒净化着世间的尘埃,从天际普洒下来,犹如一汪金色的海洋笼罩大地。 在那一片投射着被枝繁薄叶切割而开的明亮光斑的草地上,一道衣不遮体,满是锋利切割痕迹的年轻身影侧躺在那里。 繁乱糟糟的长发夹杂着绿色的枝叶遮掩住他的容貌。 “咯吱...” 突兀之间,这道身影痉挛般的抽搐,身形弓起,一双细长白净的手掌狠狠地抓住地面上的杂草,草汁蹦出,粘在他的掌心上。 “呼...” 仿佛是很久没有呼吸过,这道身影无力的躺在草地上,贪婪的呼吸着,消瘦的胸膛快速的起伏。 乱糟糟的长发两边散下,一张眉清目秀、清秀干净的年轻脸庞露出浓浓的疲惫之色。 暮然间,他睁开双眼,衣衫无风自起,一白一黑的光芒在左右眼中涌出,缓缓消散。 一眼漆黑,一眼血红。 黑目,正气凛然。 红目,魔性睥睨。 矛盾至极的正邪气息在他身上涌动浮现。 他,便是天符宗的宗主,古道子。 白净的手掌按在草地上,古道子挣扎的站起,身形摇摇欲坠,仿佛随时即可再度跌倒。 “这是仙界,还是地狱。” 古道子的视线四顾,青葱高耸的古树和摇曳生姿的草叶全然是他未曾见过的品种,且,这片天地中涌动的天地灵气让他修行的功法《神符术》蠢蠢欲动。 与地球相比,这里完全就是地球修士期待渴望的仙界,或者,是地狱。 天符宗的传承悠久,从上古年间流传而来,古道子从破碎的宗门古籍了解到。 地狱并非如世人所想的那般是片惨绝人寰的炼狱,相反,地狱也是圣地,一个足矣媲美仙界的圣地。 只是,只曾在古籍中观看过的古道子,分不清这片天地究竟是仙界还是地狱,也没有人能够回答他心中的疑问。 但身处在陌生的环境中,自身的实力保持在巅峰的状态才拥有自保的能力。 古道子不敢耽搁时间,控制着伤躯盘膝坐下,闭目牵引着雄厚的天地灵气修行。 然而,骤然间,古道子脸色一白,睁开惊骇的眸子,低头看着自己的丹田位置,神情逐渐变得苦涩和难以置信。 他百年的修行道果消散一空,天地灵气入体只是如同刚刚修行的修士一般滋养肉身。 沉默了半晌,古道子的神色逐渐变得平和。 他百年的道行之血在地球已经全部奉献而出,现如今跌落成普通人,也是不足为奇。 只是不知这是哪里,他为何还能拥有意识,为何没有按照融命秘法所说的那般被永镇黄泉桥下。 心中有多般不解,古道子神情平和的缓缓闭目,继续修行,能不能重新修行尚且不知,但至少现在,天地灵气能够滋养他的伤势。 清风徐徐,将古道子的头发吹散,白色破损的道服随风荡起,宛如跌落凡间的谪仙一般出尘。 一个时辰过后,古道子缓缓睁开双目,一白一红的光芒在眼中流过,看起来诡异可怖。 “魔尊。” 突然之间,古道子开口说道。 古道子右边红色的瞳孔微不可查的一颤,悄无声息。 天地之下,一片静谧。 仿佛刚才古道子的话只是自言自语一般。 “天符宗的命运秘术是本宗施展的,魔尊,你认为,你能在本宗面前隐藏么?” 古道子双目平静不起波澜,淡淡的说道。 沉默。 古道子神色愈加平静祥和,他相信魔尊一定还在自己体内潜伏着,未曾彻底消散。 天符宗命运融命秘术的简筒上有过记载,一旦命运已成,被施术者的一切我都会融入施术者的体内,包括记忆、修为、功法等等。 生命,注定不会有人命运相同。 此术施展后,必逝一命。 而此刻,古道子还没有得到魔尊的记忆,也就意味着魔尊还未彻底消灭。 “古道子。” 短暂的沉默过后,魔尊虚弱、沙哑、低沉的声音乍然响起,陈慕右边血红色的眸子前所未有的光芒昌盛起来,映照出一个魔性睥睨的恐怖身影,便是魔尊。 “你果然还活着,这么藏着自己不累么?” 古道子神色不动,淡笑着说道。 “藏?本尊会藏着?” 魔尊轻蔑的嗤笑,血色瞳孔中的身影缓缓而动,仿佛要踏出这身体的桎梏,轻蔑说道:“本尊只是觉得和一个将死之人不必说过多的废话。” 古道子手指一颤,低声喃喃自语:“将死之人。” 血色的瞳孔中,一丝黑色的魔气蔓延而出,魔尊的双眼逐渐变得漆黑幽深,说道:“借你之手,本尊荣幸的碰触到一丝命运的痕迹,你猜,本尊看到了什么?” 魔尊的声音骤然变得阴森可怖,充满了诡异的诱惑。 古道子目中微微露出一丝兴致,顺之问道:“看到了什么?” “嘎嘎...” 魔尊诡异一笑,脚步踏在血色瞳孔的边缘,阴森森的说道:“本尊会重新轮回,而你将会被永远镇在一个黑色古桥的黄河之水下,无数根青铜锁链会拴住你的四肢,让你永世不得脱身。” “黑色古桥的黄河之水下,永世不得脱身?” 古道子抬头眺望天空,蔚蓝色的高空和火红色的骄阳落在他的目中,抿了抿嘴,喃喃说道:“那,这是哪。” 是啊,既然命运注定他被镇压在黄泉桥下永世不轮回。那眼前这一片翠绿森林、自由的天空和充沛的天地灵气,又是哪? 透过瞳孔,看见这片天空,发出得意笑声的魔尊戛然而止,那漆黑的魔眸透着震惊的光芒看着蔚蓝的天空,久久不能回神。 “这是哪呢?”古道子喃喃自语,似乎是在问自己,也好像是在问魔尊。 魔尊在血色的瞳孔中沉默了半晌,最终抬起两双漆黑透着血红的魔眸,彰显魔性睥睨,冷冷说道:“不管这是哪,古道子,你注定会死,被镇压到黄泉下永世不得脱身。” 魔尊的声音徒然狰狞,充满了疯狂。 原本以为古道子会死,而自己会重新轮回,和古道子的命运对比起来,自己的轮回似乎也并不是不能接受。 魔尊心中还为古道子同归于尽的抉择感到愚蠢。 可这未知的环境让魔尊心生不祥的预感,感觉命运的走向出现了偏差,使他压抑已久的魔性变得癫狂。 魔尊的癫狂却只是困兽垂死的挣扎,不能影响古道子淡定无波的心境。 “不管本宗的命运究竟是什么,魔尊,不能改变的是,你要死了!” 古道子嘴角带着一丝轻松,淡然说道。 古道子能感受到自己的记忆中出现了一股浅淡的陌生记忆。 模糊、混乱,驳杂...... 古道子血色的右眼也逐渐变得暗淡,渐渐浮现出黑色的轮廓,其中,魔尊的身影也变得透明,如烟雾般缓缓褪去了颜色。 魔尊也感到自己命不久矣,魔性彻底癫狂,在弥留之际,阴森诡异的癫狂大笑:“古道子,你门天符宗两代人自诩正道,舍弃生命也要封印消灭本尊,何不偿在本尊看来可笑之极,哈哈....” 魔尊的身影渐渐暗淡。 “本尊临死之前,突然不想让你死了,古道子,你可一定要改变命运好好活着,才不枉本尊送你的这份大礼,嘎嘎...” 莫名的黑色脉络从魔尊透明的身影中蔓延而出,旋即从瞳孔中消失不见。 做完这个事情,魔尊身影消散的速度更快了,最终消散一空。 徒留下一道虚弱、癫狂的睥睨之音。 “正道,不过是道貌岸然、鸡鸣狗盗之辈,本尊不甘...不甘...” 伴着这道声音弥留回荡,曾屠戮天地生灵、作恶多端的魔尊真正的从这个世界消失。 古道子血色的眼睛渐渐恢复了常色,漆黑深邃。 古道子仰头望天,嘴角勾起一道弧度,微笑说道:“师父,师母,徒儿不负你们期望,消灭魔尊,你们在天之灵看见了么?” 说罢,古道子缓缓闭上双眼,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觉占据他的内心,魔尊的消灭让古道子心头上恒存的大石真正的消散一空。 属于魔尊的记忆如滔滔不绝的长江之水涌进古道子的脑海,短短的时间内,古道子经历了魔尊从一个青衣小厮逐渐成为魔尊的传奇一生。 一时之间,古道子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古道子还是魔尊,原本清明的眸子逐步变得迷茫,混乱,狰狞,正气凛然,魔性睥睨..... 古道子捂着胸口的位置,感受着心脏蓬勃有力的跳动,双目之中掠过一丝黑气,苦笑说道:“原来这就是魔尊你所说的礼物。” 说罢,古道子身形摇晃的摔在草地上,双目紧闭,昏迷过去。 风缓缓而动,落叶飘飘落下。 “啪!” 一片落叶飘落在古道子的胸膛,突兀之间,骤然炸裂散开。 一丝黑雾缓缓从古道子胸膛位置的衣衫隐匿下去,恢复常态。 此时若是有人扒开古道子的衣衫,赫然会发现古道子心脏的位置被浓厚的黑雾包裹,蔓延如蛛网,一层一层密布。 这,是一颗魔心。 第五章 非正魔之限,亦非固道之形 “轧轧...” 曲径蜿蜒的山路上堆满了沙石,生命顽强的杂草遍地生长,两条车辙马迹饱受风雨的侵蚀,被沙石所掩盖。 可以看出,这条山路已经在漫长的岁月中没有过客,风吹雨打打磨掉了曾经的痕迹。 山路两旁,悬崖峭壁,雄起险幽,壁立千仞,连绵起伏,怪石嶙峋。 时而,陡峭崖边的碎石被风卷起,滚滚而下,落在山路两旁,砾石堆积。 从高空望去,更是震撼难言。 两边的悬崖山脉仿佛在遥远的岁月之前是一座整体,被人用巨斧劈成两半,沿途裂开,这才化成被两边悬崖拥簇的曲折山路。 山路的东方,迎着揭开序幕的阳光,骏马的长嘶声起伏,畅快淋漓的欢笑声渐渐明朗。 车轧压迫沙石的声音传来,一行马车车队在这数年没有人经过的山路上径直行驶,留下一道崭新的车辙痕迹。 这行车队装载着厚重的包裹,精致华丽的商品仿佛是杂物一般堆积在马车中,随意的被幕布盖住,可以看出这是一行商队。 商行车队的前后方皆被通体棕色的高大骏马拉着,唯有中间的马车是被浑身雪白、俊美神武的健硕骏马拉动。 四蹄翻腾,长鬃飞扬,壮美的姿势宛如是马群中的王者。 雪白骏马身后的马车也是拥有着流畅华丽、精雕细琢的车身,仿佛是件美丽的艺术品。 商行车队的素衣车夫每每目光无意间落在这辆马车上时,目光中都会透出虔诚的崇拜和恭敬。 由此可见,马车主人的地位在这队商行车队里多么重要。 车队最前方由两辆马车并列而行,两个穿着粗布的马夫在炎热的目光下坦露着壮硕的胸膛,后脑依靠在车架上,轻松惬意的赶路。 左边马车的车夫是一个短发被头套紧箍起来的中年男子,粗布破衫,在左脸上还有一道血肉翻滚、狰狞恐怖的刀疤,平添上几分戾色。 “驾。” 刀疤脸看着眼前蔓延曲折的山路,狭长的眼睛微微一眯,旋即抖了抖缰绳,侧头看向右侧马车上懒惰的同伴,说道:“酒鬼,前面是刀锋峡谷了,小心点。” 右侧马车上横着同样粗布蓝衫的长发男人,身材消瘦,微闭着眼睛,手中捏着一个简朴的酒壶,脸上也带着酒色红晕,不虚为刀疤脸称之为酒鬼。 “嗯?这么快到刀锋峡谷了,嗝~” 酒鬼睁开充满酒意的眼睛,刺目的阳光让他眼睛微眯,旋即不满的抬起手臂挡住阳光,打了个酒气熏熏的酒嗝。 “没事,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打商队的主意。” 抬头看了一眼两边逐渐高耸的俊峰悬崖,酒鬼打开酒壶仰头痛饮。 “咕噜。” 喉结耸动一瞬,酒鬼扣上酒壶,翻身躺下,一条腿高高抬起放在车架上,身形放荡不羁,浑然没有任何规矩。 见状,刀疤脸也是无奈一笑而过,在这队商行车队里,怕是唯有马车里的那位能够制住这个不喜约束的酒鬼吧! 想到马车里的那位,刀疤脸的头不禁转过,望向身后车队中间的位置。 “刀疤!” 马车上横躺着,双目紧闭的酒鬼突然出声,淡漠的说道:“不想死,你就回过头来。” 酒鬼声音中的醉意骤然消失,充满了淡漠和冰冷,仿佛从来没有喝醉过一般。 刀疤脸浑不在意,充满老茧的手掌压了压,说道:“我是在看三...那位捡回来的那个昏迷的年轻人,都已经过了半个月了,他怎么还没醒,不会是死了吧。” “那位不会救一个必死之人。” 酒鬼再度醉眼朦胧的说道,浑身酒气弥漫,之前的冰冷淡漠的话仿佛只是昙花一现一般。 将酒壶再度打开,酒鬼舔了舔嘴唇,说道:“况且,一个境界似乎是先天的强者哪里是那么容易死...,咦,他醒了。” 酒鬼动作一顿,将酒壶挂在腰间,和刀疤脸一齐转头看向白马马车后面一辆棕色骏马的车厢,目露精光。 “我去看看。” 刀疤脸翻身跳下马车,正在行驶中的马车丝毫没有让落地的刀疤脸身形有一瞬间的摇晃,仿若地底扎根一般。 “真是莽夫。” 酒鬼何尝不知刀疤脸心中所想,摇头一笑,续之前还没完成的动作,再度喝下一口烈酒,然后醉醺醺的闭上眼睛。 ...... 在昏迷中,仿佛流逝了数百年的岁月。 古代客栈,青衣小厮成就魔尊的一生经历仍然历历在目。 山门雪夜下,尚在裹褒中的婴儿被天符宗宗主抱起的一生仿佛又是温习了一遍。 古道子的眸子颤颤睁开,缕缕黑芒如夜空中的繁星般璀璨夺目,荡着邪恶、诡异的气息。 刚刚醒来的霎那,古道子脸色骤然苍白的握住胸口,尖锐的指甲狠狠地揪在心脏的位置,身形痛苦的蜷缩在一起,脖间暴起狰狞的青筋。 极致仿佛让人窒息的痛苦在短暂的瞬间之后,仿佛是镜花水月的幻觉一般消散而空。 “咳咳!” 古道子手撑着车厢坐起,捂着心脏的位置,嘴角升起一丝苦涩。 经过十五天昏迷的时间变迁,古道子已经将魔尊的记忆完全融合,魔尊弥留之际所做的事情自然为古道子所知。 魔心,一颗属于魔的心,是魔魔性和力量的根源,内含着邪恶、杀戮、暴虐、残忍等负面的魔性。 魔尊在临死之前将自己残余的力量全部奉献,为古道子打造了一颗魔心。 魔心对魔而言是补药,但对正道修士而言,则是毁灭道基的毒药。 古道子是正道人士,魔尊为他打造魔心的目地不言而喻。 “正道魔心,哈哈......” 古道子手掌按在心口的位置,感受着从心脏中传递而出的蓬勃力量,缓缓握紧。 正道魔心。 这种事情即使在天符宗的古籍中,古道子也不曾看到过。 古道子也不知道自己今后会因此变成什么样子。 是正道天符宗的宗主,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 魔尊的记忆中也没有“正道魔心”的先例。 魔心的创作,只是魔尊在弥留之际癫狂的产物,魔尊深知魔心中汇聚着他所有的魔性,足矣影响古道子的道心,说不定会因此毁灭古道子修行的道基,也或许能造出又一个魔尊。 “正道。” 古道子眼中涌动着黑芒,狰狞的魔性和淡定平和的光芒交缠在一起,沙哑平静的说道:“真的还是正道么?” 古道子对正道产生了质疑。 在魔尊经历了千年岁月的记忆中,他接触过的正道人士数不胜数,其中道貌岸然、鸡鸣狗盗、苟且偷生、跪地求饶之辈比现如今地球的修行界强者加起来都多。 其中不乏佛道圣地和道家圣地的长老级人物,甚至一些名字在后世之中耳熟能详,被视作修行界的楷模。 古道子的眼中黑芒逐渐浓重,浮现一丝血色,仿若滴血。 所行所悟的正道宗意仿若扎根一般于脑海中备受滔天魔性风吹雨打,仿若随时即可颠覆。 “正道悲鸣,魔道猖獗,真乃大世不幸。” 古道子的血目狰狞,遽然流下晶莹如琥珀的泪滴,仿佛迷失在魔尊遗留下来的不灭魔性中。 骤然间,古道子身形一震。 “徒儿,你要记住,道,非是正道。” “我天符宗虽被天下道统被视做天下正统,正道势力。” “但,勿忘,我们作为修士,千万不能自居名门正统,天下正道。” “道,其实不分正邪,只要是你心中的道,那便是道。” 百年前,古道子的师尊,上一任天符宗宗主曾讲道时对古道子说过的话在此刻重新响起。 古道子目中理智浮现,逐渐明亮,追逐本心,反省己身,体悟道意。 血色如幻,漆黑璀璨,静似深海。 脑海中,正与邪的交织安静下来。 古道子明悟,缓缓垂目,苦笑说道:“原来,这根本不是我的道。道,非是天道正邪,而是吾辈修士求己问道的修行。” 修道百年,如今才得知自己心中的道,亦不晚兮。 说着,古道子放弃了挣扎,气息收敛起来,仿佛听天由命一般,任由魔性的爆发,侵蚀。 在古道子放下抵抗的霎那,魔心中涌出的魔性微微一顿,随之消散一空,眸中浓厚到仿佛渗出血色的黑芒仿佛被净化一般消融,恢复了常色。 “果然!” 古道子平淡的抬起头,眼中掠过一丝黑色的幽芒,自语说道:“魔尊,你这份礼物还真是一份大礼呢。” 他修道非是正道,亦非是魔道。 遵循本心,随心而御。 非正魔之限,亦非固道之形。 说罢,古道子的注意力终于放在了周围的环境上,眉头微微一皱。 空间局限的木质车厢,简单的白色被褥,再加上脚下的颠簸感。 “这是,古代的马车么?” 古道子心中带着疑惑,弓腰想要拉开遮掩住外界的门帘。 “啪...” 马车的门帘猛然被一只堆满厚茧的手掌掀开,一个穿着粗布的刀疤脸中年男人随之走了进来。 “醒了?” 看着已经起身神色并无大恙的陈慕,刀疤脸笑道。 古道子顿时怔住了。 这里居然有人。 那这里是哪,自己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喂!” 久久不得回应,刀疤脸的脸色拉了下来,神色不悦的说道:“你是个哑巴不成,不会说话么?还是说,你看不起老子。” 刀疤脸的眼睛一眯,左脸上的刀疤徒然变得狰狞。 古道子缓过神来,忙着躬身做辑,说道:“本,我并无恶意,只是突然出现在这里,再见到了阁下,心中不解,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闻言,刀疤脸脸色渐缓,上下扫了古道子两眼,啧啧出声,说道:“没想到,大人半路捡来的居然是一个书生,秀里秀气,跟个娘们一样,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古道子没有因刀疤脸语气中的不敬而有所不满,反而诚挚的拱手说道:“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通过只言片语,便猜测到,自己应该是在昏迷中被刀疤脸口中的大人好心的救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但处于在昏迷状态的古道子无疑是最虚弱的,在荒郊野外,任何一个野兽趁此吃掉他。 “我可不是我家大人。” 刀疤脸摆了摆手,皱眉说道:“书生就是毛病多,交流起来真他娘的不爽。” 古道子神色不变,想要解释道:“我不是书......” “行了,别说没有用的了!” 刀疤脸摆了摆手,不耐的大刀阔斧坐在古道子面前,抬了抬下巴,大大咧咧的说道:“书生,你叫什么名字。” 古道子无奈,回道:“我叫古道子。” “古道子。” 刀疤脸重复一声,旋即目光瞥视着古道子,皱眉说道:“文嗖嗖的名字,跟道观里面的老道士一样,像个道号。” 说罢,刀疤脸没有给古道子说话的机会,说道:“古道子,你不用紧张,我家大人对你没有恶意。半个月前,我家大人路过梦蜃森林时,发现了重伤昏迷的你,便救了你一命。既然现在你醒了,是去是留都随你的意思。” “梦蜃森林。” 古道子心中重复这个名字,将之铭记在自己的心中。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首次出现的地方,也是他第一次听到的地名。 殊不知,此时失神的古道子在刀疤脸看来就是一个落魄的书生。 刀疤脸摸了摸下巴的胡茬,心有不忍的说道:“我看你这个书生挺文弱的,出去估计也就是让野兽饱餐一顿。这样吧,我们商队这次通商的城市是天罗郡主城,路途上也没有什么经过的城市,你要是觉得可以的话,我去跟三...大人说说,让你跟着我们商队到天罗郡主城。” 刀疤脸看似很难相处,但心地还是颇为热情的和善良的。 古道子刚刚到达这个新的世界,对这个世界还没有任何了解,正是需要和人交流来认知这个世界的时候。 所以闻言,古道子并未拒绝,抬手作辑,真诚的感激道:“多谢阁下。” 刀疤脸撇了撇嘴,说道:“现在谈谢还早呢,你能不能留下是大人才能决定的事情,我只是一个护卫。” “什么谢不谢的。” 恰在此时,一声清脆如黄莺出谷般动听的声音从门帘外悄然响起。 随之,门帘被一只小巧晶莹的手掌掀开,一个娇小可爱的绿衫少女踩着白色的鞋子走了进来。 “绿侍。” 闻言,刀疤脸侧头对走进来的绿衫少女咧嘴一笑,说道:“又见面了!” “啊!” 绿衫少女一看刀疤脸,顿时吓得脚步一僵,苦着小脸说道:“刀疤叔叔,怎么又是你啊!” “哈哈....” 刀疤脸哈哈一笑。 “略......” 绿衫少女对刀疤脸做了个鬼脸,旋即看向一旁淡然无声的古道子,撅了撅小巧粉嫩的嘴唇,宛如一个小大人一般挺着小胸脯,清脆的说道:“我家大人说了,要见你,你跟我走吧!” 第六章 墨主管 刀疤脸脚步微沉,猛然一跃,落在商队前列左侧的马车上,盘膝坐下,靠在车架上。 “怎么样?” 右侧横躺在马车上的酒鬼骤然睁开醉醺醺的眼睛,扭头望向从马车上走下来紧跟着绿侍登上白马马车的古道子,将手中的酒壶一甩,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最终稳稳的底部朝下,落在刀疤脸身侧的车板上,问道。 刀疤脸舔了舔嘴角,宽厚老茧的手掌握住酒壶,仰头小饮几口,颇有几分游戏世间的酒客风范。 喝完,刀疤脸抹了一把嘴,轻呼一口酒气,说道:“没什么值得注意的,普普通通,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柔弱书生,根本不是你所说的那什么先天武者。” 闻言,酒鬼不免皱起梳散的眉毛,语气带着一丝凝重,说道:“刀疤,你确定么?” 那位大人救起古道子时,负责将古道子背到马车上的就是酒鬼。 当酒鬼背起古道子时的霎那,他感觉自己背起来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正在休憩中,穷凶极恶的洪荒猛兽。 虽然只是瞬息之间的事情,但那种毛发悚然的阴霾一直横在酒鬼的心头。 刀疤脸撇了撇嘴,不舍的将酒壶盖上,扔向酒鬼,被酒鬼抬手接住。 刀疤脸用粗布衣裳擦了擦手上的酒渍,说道:“酒鬼,我一直就说,你就是因为神经太紧绷,产生的错觉了。” 说着,刀疤脸左脸处的刀疤向上勾起,更显凶狠,冷笑道:“况且,就算是先天武者在那位大人面前,是虎他得卧着,是龙他也只能盘着。” 酒鬼沉默,默默无声侧躺在车架上,奔波的轻风吹散他的长发,多了几分颓然和落寞的滋味。 “仙与凡,注定是两个世界。” 酒鬼闭目饮酒,心中的阴霾渐渐散去,却多了些莫名的情绪。 ...... 华美精致的白马马车旁。 前方绿衫少女脚步雀跃的轻佻着小脚。古道子穿着蓝色的粗布衣袍,腰间缕丝破损的黑色腰带整齐的束在腰间,沉默淡然的跟着绿衫少女的脚步登上马车。 越是靠近马车越发的能感受到马车的华丽精致,甚至,若有若无的清香也从华丽精致的车厢中弥漫而出。 马车的脚踏上摆着白色柔软的貂毛垫,任由风尘拂过,不留一丝尘埃。 车厢的门帘是锦布白纱,挂着乳白色的明珠,随风而动,迸发出清亮的脆鸣声。 绿衫少女带着古道子踏过毛垫,登上车板,站在门帘外。 绿衫少女雀跃可爱的脚步停下,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睡醒的那个人给您带过来了!” 风沙沙响着,卷起悬崖藤树的绿黄枝叶,散落下来。 半晌过后。 “进来吧!” 清冷不蕴涵一丝情绪的声音缓缓响起,仿若是极寒之地上的冰山,冰寒彻骨。 绿衫少女伸出小巧的手掌,掀开门帘,露出车厢中光彩夺目的一角。 “进来吧!” 绿衫少女对古道子招了招手,旋即转身走进了车厢,古道子在身后也是淡然的走了进去。 车厢中的装饰华丽,陈设精美。 车厢摆设多以白色为主,车厢内板上铺着灰白色的毛毯,皮毛的坚韧和形状可见是从灰熊身上剥下制成。 灰白色地毯靠近门帘的一角摆着整齐的白色被褥,较比之这华丽精致的车厢,略显简朴。 被褥下夹着一角绿色的衣裳,可见这是属于绿衫少女休息的地方。 车厢两旁摆着白玉制成的青鸾玉器,散着清凉的薄雾,宛若吐息,让车厢不复外界的炎热,如入初春的冰凉。 车厢最里面是雪山白狐雪白的皮毛铺成的长塌,厢壁上摆着一柄寒铁冰剑,剑体晶莹雪白,剑柄呈腾凤成鸣之状,镶嵌着黑色宝玉,深邃幽然。 在长塌上端坐着一个白衣丽人,也便是马车的主人。 白衣两袖绣着金丝,衣体两边铭着玄奥的黑纹线路,仅从外表上来看,这身衣裳的华贵程度是常人终生无法企及的层次。 丽人年龄二十左右,容貌更是上佳,倾城黑发如瀑布般洒落在长塌上,俏脸上的五官精致绝伦,眉如墨画,明眸皓齿,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让人望之惊艳,心神意往。 只可惜,她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淡漠让人如坠冰寒,望却止步,不敢逾越。 古道子走进车厢看见丽人的瞬间,心神震动,蓦然间还以为自己仍在地球上,是去拜访师姐寒月的时候。 转即之间,古道子微垂下头,心中唏嘘不已。 眼前这人的确有一丝寒月的影子。 古道子心神的转换只在瞬间,没有引起白衣丽人和绿衫少女的注意。 “大人!” 绿衫少女腰身半弓,小巧可爱的脸上升起一丝恭敬。 古道子见状,长衫抚平,伸手作辑行礼,说道:“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不必多礼。” 清冷丽人淡淡说道。 古道子身旁的绿衫少女悄悄地吐了吐舌头,跑到一旁从白玉器壶中倒下一杯冰凉的白水。 小巧的双手捧着白瓷杯子小心翼翼的端到古道子的面前,在古道子伸手接过之后,绿衫少女才双指捏着衣摆小跑到靠近门帘处的白色被褥处,小屁股坐在柔软的被子上,双臂抱着蜷缩的小腿,下巴搭在膝盖上,默不作声的看着白衣丽人和古道子。 杯中白水袅袅升起一丝冰雾,挡住了古道子望向白衣佳人的视线。 “如你所看到的,这是一行通商的商队,负责运用商用物资。我是这行商队的负责人,他们都叫我墨主管,你也就随着他们叫吧!” 墨主管白皙的手掌勾起车窗的窗帘,露出外面堆满商物的马车和穿着粗布的车夫,平静的说道。 古道子神情自若的拱手辑礼,说道:“墨主管。” 墨主管清冷的目光仿若审视着古道子,淡淡说道:“行走江湖,尤其是对走南闯北的商队来说,救死扶伤只是常事,你不必感谢。现在既然你醒了,是去是留由你决定。” 墨主管说出一番和刀疤脸大致相同的话。 “嗯!” 门旁无聊至极的绿衫少女闻言杏眼一圆,举起小巧的手掌,不待古道子反应,说道:“大人,刀疤叔叔说想让他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到天罗郡主城。” “知道了!” 墨主管淡淡的应了一声,清冷的眸子看着古道子,说道:“既然这样,你就留下来吧,刚刚你休息的马车就留作你休息的地方。” 古道子作辑行礼,说道:“多谢墨主管。” 古道子身形微微一顿,温和淡然的眸子看着墨主管,说道:“本...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能得到墨主管的帮助。” 墨主管黛眉微微一动。 未等墨主管说话,门旁的绿衫少女不满的鼓起粉腮,杏眼瞪得溜圆,说道:“书生,你要知道这外面荒郊野岭的,你一个文弱书生出去也就是被野外的老虎、狼这些猛兽吃掉,我们家大人是好心收留你,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小绿。” 墨主管目光转向绿衫少女,清冷的目中露出威严的光芒,顿时让绿衫少女的嘴紧闭了起来,但还是用不满、气愤的目光盯着古道子。 “你说!” 绿衫少女安静下来后,墨主管看向古道子,淡淡说道。 “古某并非忘恩负义之人,实在是心中疑惑未解,才想要请得墨主管的帮助。” 古道子言表歉意之后,目光炯炯的直视着墨主管,说道:“在下想知道,这是哪。” “笨啊,当然是刀锋峡谷了!” 绿衫少女不禁张嘴说道,旋即在墨主管目光投来之际,果断讪讪的抬起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墨主管见状,清冷的目中掠过一丝无奈,旋即对古道子点了点头,表示绿衫少女说的是对的。 古道子心中无奈,自己真正的来历在未曾真正了解这片世界之前,隐藏莫过于最为安全,便是编出一段来历,说道:“在下自小跟着老师在山林小屋中生活,对外界之事所知甚少,如今老师西去,在下才出山落魄于此。” 墨主管和绿衫少女恍然,绿衫少女看向古道子的目中更是多了几分同情和愧疚。 “既然如此,小绿,稍后你整理一下关于地域方面的书籍送到这位先生的车上。” 墨主管转头对绿衫少女说道。 “是,大人。” 绿衫少女俏生生的应声说道。 墨主管雪白的柔荑放在腹间,对古道子说道:“你回车上稍等片刻,小绿将书籍整理之后会送到你的车上。” “多谢墨主管。” 古道子作辑行礼,转身走出车厢,度步回到之前他所休息的车厢,盘膝坐下,默默调理体内的灵气。 “一行商队里,居然有一个修行者,这个世界倒也有趣。” 古道子嘴角升起一丝弧度,旋即恢复常态,趁着休息的时间闭目修行。 白马马车中。 绿衫少女抱着一个紫色檀木制成的木盒,将一本一本书籍放在里面,待得将有关于大陆地域方面的书籍都放进木盒之后,才拍打手中的灰尘,坐在地毯上,仰望着墨主管,歪着可爱的小脑袋,说道:“三小姐,你觉得这个文弱书生说的话是真的么?” 墨主管盘膝而坐,闭目淡淡说道:“真的如何,假的如何。” “奧。” 绿衫少女撅了撅小嘴,自语说道:“应该是真的,不然哪有人会看这种没人看的书。” 绿衫少女越想越对,心中慢慢将自己说服。 “咳....” 恰在此时,墨主管脸色一白,捂着腹部轻咳一声,黛眉间升起一丝痛苦之色。 闻声,绿衫少女神色一慌,珍贵的紫檀木木盒坠落在地毯上,娇小的身形下一瞬间出现在墨主管的身边,面色担忧的伸出小手轻揉着墨主管的秀背,说道:“小姐,你的伤势......” “没什么大碍。” 墨主管轻轻的摆了摆手,痛苦的神色渐渐散去,清冷的目中了掠过一丝白芒,说道:“伤势快要养好了,我有预感,伤势养好之后,我可以尝试突破凝元境。” “真的么,小姐。” 绿衫少女闻言顿时喜不自禁的蹦起,到转而之间,神色又是失落下去,嘟囔着小嘴,发苦说道:“我才刚刚接触到凝气境,距离小姐还有那么远的距离,怎么保护小姐。” 墨主管目中的光芒变得柔和,揉了揉绿衫少女的头发,说道:“你还小,等你长大就能保护我了!” 绿衫少女可爱的皱了皱鼻子,挣脱开墨主管的手掌,抱起装着书籍的紫檀木木盒走出车厢。 “小姐,我先去把这个书送给那个书生,马上就回来。” 墨主管清冷如冰山的脸上露出冰山裂开的微笑,但转即之间又是消失不见,回头看着身后厢壁上挂着的寒铁冰剑,葱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剑柄处深邃幽然的黑色宝石,目中露出彻骨的冰冷。 “快来了吧!” ...... 古道子等的时间并不久,绿衫少女抱着紫檀木的木盒放在车厢中,便转身离去了。 “谢...,谢谢你。” 古道子谢字还没完全说出口,绿衫少女便已经盖上门帘雀跃的蹦跳着离去了。 但古道子仍然坚持着说完,之后起身将紫檀木盒打开,将其中的书籍拿了出来。 《世界简史》 《蛮荒大陆宗门势力排行榜》 《南邙风云榜》 《大炎王朝地势图》 ....... 第七章 蛮荒大陆 转眼之间,三天过去了。 刀锋峡谷的两侧悬崖有一处半倒斗形的凹陷,沙石从边缘滚落,落在峡谷中的碧波湖面上,“噗通”一声,迸起高达数丈的水花。 从悬崖边倒斗形的凹陷可以推演出,在很久之前,山脉未曾分离时,这里有一处更为宽阔的湖泊,现如今路边的湖泊不过是那个大湖泊破灭残留下来的。 湖泊因滚石的落下,湖面波浪荡漾,碧波清澈的湖水也掺上尘色,变得混浊。 湖泊靠近岸边的一侧,商队里几个穿着粗布的车夫拎着水壶正在灌着逐渐被混浊吞噬的清水。 你追我赶,宛如是场战争。 待得清水完全变得混浊,几名车夫早已灌满了水壶,甚至将满是胡茬的下巴伸到清水里大口豪饮,仿佛挑衅混浊的速度。 车夫拎着水壶起身,粗布衣袖擦了擦下巴胡茬上勾着的水珠,侧头看向湖泊东侧的位置,撇了撇嘴。 “看,那个书生又在看书。” 湖泊东侧生长一颗挺拔的垂柳,枝条并未垂入湖泊河面上,反而搭在沙石土壤上,枝条绿黄,柳叶蜷缩成团,干枯脆黄,一触即碎,似是入墓之年。 垂柳庞大的树身左侧,有一块近一丈高的青石,石面平整光滑,仿佛后天精心打磨过一般。 清晨迎朝阳,午落辞尽归。 此刻,在青石平整光滑的石面处,一个消瘦的身影盘膝坐在白色的毛垫上,手中捧着厚厚的黄皮古书,黑色腰带简单束着粗布蓝衫,披肩长发没有束缚的随风轻扬。 三天时间,在书籍的记载和车夫交流的旁敲侧击中,古道子终于认识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这个世界名为蛮荒大陆。 天地灵气充沛,地域人杰,堪比上古时期灵气未曾衰落的地球。 蛮荒大陆地域辽阔,由五片陆地组建而成,修行势力、凡人、城市等万物生灵充斥五片陆地,历经古老的年月,将蛮荒大陆领上繁华富饶。 墨主管他们所说的梦蜃森林和商队脚下的刀锋峡谷,便是归属于蛮荒大陆五大陆地中的其中一块,名为南邙州。 南邙州地大物博,疆域延延不知多少万里。分布着数量密密麻麻,难以牢记的势力。 这行商队前行的目的地终点天罗郡主城便是隶属于南邙州的强大势力“大炎王朝”的疆域。 ...... 将手中的古书合上,揣在怀中。 古道子翻身越下青石,双脚踏在沙石地面上,惊起灰尘。 “喂,那书生。” 路边休憩的马车车架上,一个穿着灰布粗衫的车夫注意到从湖泊方向缓缓归来的古道子,大声喊道:“刀疤那家伙正找你呢。” 三天时间,在古道子的刻意交流下,他已经和商队中所有的人都有了一个浅面的认识。 温文尔雅的古道子让所有和他聊天过的车夫都对他颇有好感。 “知道了,李大哥。” 古道子笑着对车夫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听到了。 古道子移开回到马车的路线,走向崖边藤树下的两辆马车。 “喂,刀疤,那书生来了!” 藤树粗壮的树干上,酒鬼握着不离身的酒壶,随意的躺在上面,干枯的长发搭落在青绿的藤蔓上,醉醺醺的目光落在下方的古道子身上,懒洋洋的说道。 马车车板上,拽着缰绳的刀疤脸扭身对靠近的古道子说道:“来了啊。” “酒先生,刀疤先生。” 古道子躬身作辑,他昏迷时候的事情从其他车夫的交流中也有所耳闻。 救治他是墨主管的命令,而为此帮助他的多是绿衫少女、酒鬼、刀疤脸三人,所以古道子对三人多有尊敬。 这行商队中,对名字的称谓极少,更多的则是外号,例如酒鬼、刀疤脸、绿侍等等,古道子至今为止都不知道他们完整的姓名。 而酒鬼、刀疤脸这些商队的人也不提及古道子的姓名,全部以“书生”称之。 刀疤脸移步到马车车身的余荫处,说道:“书生,来到这里,凉快。” 说着,刀疤脸抬头对藤树上的酒鬼说道:“酒鬼,你也下来啊!” 酒鬼仰头喝一口酒,不予理会。 “看这个家伙。” 刀疤脸皱眉不满的对古道子说道。 古道子一笑置之。 “刀锋峡谷这条山路有些年头没人走过了,道路上堆积的碎石有点多,清理耗费了三天时间,不过按照我们的速度,明天早上我们就能走出刀锋峡谷了。” 刀疤脸抒发对酒鬼的不满之后,面色恢复常态,说道。 古道子默默点头,可以看出这条山路上一次距离人迹通行的时间真的很久远,这三天来,古道子也跟随车夫清理路上的碎石,不然碎石挡路,商队无法通过。 古道子询问道:“出了刀锋峡谷又是哪里?” 刀疤脸一指山路的尽头,说道:“出了刀锋峡谷是天罗郡的燕平关,燕平关之后的一路会通畅很多,直达到天罗郡主城的领地,以我们商队速度,再有一个月的时间便到了。” 古道子心中思索,一个月的时间,应该会让他的修为恢复稍许,到了天罗郡主城也足矣拥有自保的实力。 “书生,我看你每天不是在马车上休息,就是看书,你不修行么?” 刀疤突兀之间好奇的说道。 蛮荒大陆崇尚实力,强者为尊的纯粹大陆。几乎大陆上每个人都修行。 三天来,休闲惬意的古道子看上去与周围格格不入。 古道子微微一怔,旋即说道:“我在车厢中修行。” 车厢中修行,怎么修行。 还未破修行之境的刀疤脸浑然不解,或许也是不认为古道子也是修行者。 刀疤脸敷衍了一声,只当做这是古道子不修行的借口。 古道子也不多做解释,淡然自若的处在那里,波澜不惊。 藤树上的酒鬼醉醺醺的眼睛向下一看,掠过一道精芒。旋即微微摇头,闭上了眼睛。 每日休闲惬意,没有一丝锋芒的古道子怎么可能是修行者。 况且,若是修行者,马车中的那位也会有所察觉。 酒鬼饮了一口酒,换了个姿势,继续懒散的休息。 交流了片刻,刀疤脸从车厢中拉出一节玄铁重链和一柄玄铁锤,对古道子说道:“你回去休息吧,我要修行了。” 还未勘破修行的凡人修炼方式中,最常规的方法就是锤炼自己的肉身,和天地灵气贴合,寻找那份接触天地灵气的契机,容纳到丹田中,成为修行者。 刀疤脸显然走的就是这个方式。 古道子躬身作辑告别,旋即平静淡然的转身回到属于自己的马车中。 看着古道子的背影,刀疤脸摇了摇头,惋惜一叹后,抬头对酒鬼喊道:“酒鬼。” “来了。” 酒鬼一睁眼,醉意散去,翻身从藤树的高空落下。 ...... 车厢中,整齐的被褥边上放着两个紫檀木木盒,木盒边缘铭印着银色的纹路,在木盒的开口处还镶嵌着一块赤红玛瑙。 这两个紫檀木盒都是前两日绿衫少女送过来的,其中均是有关蛮荒大陆地土、势力、种族分布的书籍,对如今的古道子非常重要。 古道子平静的将怀中的古书放在其中一个紫檀木盒当中,旋即盘膝坐在一旁,垂目修行。 三天来,古道子身体的伤势早已恢复,令他感到诧异的是,在和魔尊对拼中的伤势不知为何早已恢复,他如今修复的不过是莫名而来的小伤,形状奇特,根本无从而知从何而伤。 一如和他来到蛮荒大陆一般奇怪。 不过,现如今摆在古道子眼前最为重要的门槛就是他的道果因道行之血的全部流逝而消失,也就意味着古道子没有了修为,需要重新修行。 所幸的是,修为虽然散尽,但古道子身体的道基却更是无暇且坚固,对他接下来的修行有很大益处。 一失一得,难分悲喜。 “哒哒.....” 轻盈欢快的脚步声在车身附近响起。 古道子睁开眼睛,嘴角浮起一丝温和笑意,暗道:“来了!” 果不其然。 轻盈欢快的脚步声一停,一只小巧的手掌掀开门帘,绿衫少女抱着紫檀木盒走了进来,对盘膝在塌上的古道子俏生生的说道:“书生,我给你送书来了。” 古道子下塌接下绿衫少女手中的紫檀木盒,放在两个紫檀木盒旁,拿起水壶倒出一杯白水,端给绿衫少女,微笑说道:“多谢绿侍姑娘。” 绿衫少女嬉笑着接过水杯,两条黑色的辫子摇了摇,脆声说道:“不用谢不用谢,这些书放在大人的车里一直没人看过,送给你也是无恙的。” 说着,绿衫少女饮下杯中白水,将杯子放在一旁的木桌上,说道:“书生,书我给你送到了,我该走了。” “嗯!” 古道子走到绿衫少女身边,说道:“我送你。” “不用。” 绿衫少女俏皮一笑,忽然想起来什么,可爱的小脸骤然变得正经起来,对古道子认真的说道:“大人交代过我,让我转告你,明天商队可能会遇见些事情,叫你没什么事就待在马车里面,不管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出去。” 古道子微微一怔,旋即在绿衫少女认真的目光下躬身作辑,说道:“在下谨记在心。” “嘻嘻。” 绿衫少女闻言一笑,背着古道子摆了摆小巧的手掌,说道:“我走了,书生。” 门帘颤颤,意味着刚刚有人来过。 古道子重新盘膝在长塌上,微微一叹。 这个世界果然也是不安全的。 回想起刀疤的修行和绿衫少女的转告,古道子知道,明天的燕平关可能会有一场大战正在等待着这支商队。 至于明天会不会按照墨主管的转告出手相助这个问题,古道子从未思考过。 若是对待救命恩人都不曾出手,古道子如何对得起心中的道和良心。 思考片刻后,古道子摒弃心中杂乱的思绪,闭目沉寂,双手摆出玄奥的手印,垂在膝上,莫名的韵味渐渐复生。 身体的伤势既然恢复了,修行自然是马不停蹄的事情。 重新修行的功法,古道子仍然选择的是天符宗的镇宗法门《神符术》。 《神符术》修行的是三千大道中的符道,以符制法,且在古道子所知道的修行功法中,《神符术》是筑基效果最好的功法。 ...... 白马马车中,在绿衫少女杏目的注视下,墨主管骤然睁开双目,一丝冷芒于眼前乍开,随即望向古道子马车的方向,黛眉轻皱了起来。 貌似在刚刚的一瞬间,那个方向的天地灵气有所异动。 第八章 黑衣人 傍晚时分。 天空那轮皎洁的皎月倾洒着银白色的光辉,繁星闪烁应缀。 两岸悬崖山上,虎啸猿啼,各种野兽的叫声层出不穷,响彻云霄。 沿着山崖陡峭的山壁径直向上,繁星云端下,可以看见聚集成群的黑影在奔波,隐藏在暗中还有碧绿色的眼睛在窥视。 山路上,马车的缝隙上点燃着烛火,映照着黑夜中的一点黎明。 在马车的中间,有一片空地。 空地上点燃着篝火,火红的火光将周围畅快淋漓、豪迈人生、欢声笑语的车夫渲染成红色。 浓醇的酒香弥漫,野兽的肢体被烤的油光灿灿,芳香四溢。 酒鬼腰上别着自己的酒壶,手中捧着大碗酒水,被酒水沾湿的长发飘逸,显得放荡不羁的睥睨着周围不断挑衅他的车夫,脚下摆着十多个酒水一空的大碗,浑然不觉醉意。 刀疤脸手中握着烧制完成的野猪大腿,大口的啃上去,吃得急了,便捧起大碗酒水轻饮上两口,无比豪迈。 在篝火旁,所有车夫之中还窜动着一个绿色的小巧身影,宛如跳动的精灵,便是绿衫少女。 绿衫少女抱着一坛堪比自己半个身高的酒坛穿梭在车夫中,看谁的酒碗里没有酒水了,便将之倒满,汗水顺着可爱的小脸流下,绿衫少女乐不思蜀的浑然不觉。 马车车板上,古道子并没有融入车夫的篝火大会中,并不是他不想去,而是车夫们觉得古道子身体刚刚恢复好,不宜饮酒,便没有让他参加。 但据绿衫少女小心翼翼的透露,说是车夫们觉得书生酒量都差的惊人,他们害怕古道子喝到一半便不省人事,还要分人照顾他,这是个麻烦事。 车板上的烛火照亮了古道子年轻的脸庞,眺望了远方车夫们的篝火后,随手翻开手中的书籍,黄皮黑字的书页映入他的目中。 “嗯?” 突兀之间,古道子手指微微一动,望向前方那白马马车。 白马马车的珠玉门帘被一只白皙的手掌掀开,穿着白衣素冷的墨主管缓缓走出来,似是有所察觉的将目光投向古道子,心中一怔:“他怎么知道我出来,是巧合么?” 古道子不闪不避,淡然的目光迎着墨主管的视线,轻笑示意。 这还是那天见过墨主管之后,古道子第二次见到墨主管。 墨主管似乎清冷脱俗,不愿与常人交流,三天中一次马车没有出过。 墨主管不知在想到什么,从马车上走下,走近古道子的马车。 见状,古道子心中诧异,但仍旧起身从马车上走下,躬身作辑:“墨主管。” “我交代过的事情,小绿和你说过吧!”墨主管停在古道子马车的前面,白色的琼鞋静置,仿若浮空一般,淡漠的看着古道子。 古道子点头说道:“说过。” “那就好。” 墨主管身形一转,白色玉带随风轻动,宛如凌波仙子一般回到白马马车中,只留一丝伊人余香。 似乎,墨主管出马车就为了这一句话。 古道子心中费解,旋即摇头将心中疑虑散去,重新登上马车,捧起书籍,就烛火夜读。 看书乏了,便抬头眺望远方的篝火,倒也惬意。 至于修行,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活了百年岁月且融入魔尊千年记忆的古道子丝毫没有急功近利的想法。 ....... 黎明未出,天色且阴。 昨夜酒醉人倒的车夫们精神抖擞的坐在车板上,拽动缰绳启航。 古道子伸手一弹缰绳,棕色骏马自行跟上前方的马车。 商队中有白马在,古道子不担心自己的马车会失控。 黎明之光初现,两岸悬崖渐渐低若山丘,长满了野草荒树。 商队终于走出了刀锋峡谷。 山路出口地高势远,穿过清晨的迷雾,可以看到燕平关三个雄奇沉厚的大字扩印在一个平地乍起一般的拱门上。 商队车夫均是松了一口气,露出轻松的神色,终于走出刀锋峡谷了。 而唯有少数几人不会那么乐观,甚至目光更显沉重。 车厢中,古道子衣衫缓缓聚风而起,睁开眸子,惊起一丝精芒,眺望西侧远方,说道:“好强的杀意。” 随之刹那间,白马马车中传出一声清冷娇喝:“备战。” 商队前方的刀疤脸、酒鬼两人骤然睁眼,身形纵立而起,沉重的气势从两人身上流露而出。 “果然还是没有躲掉。” 刀疤脸面目狰狞,眼中寒芒惊人,滔滔不绝的杀意狂涌而出。 “早有预料。” 酒鬼轻叹一声,旋即目带惋惜的将腰上的酒壶放在车架上,起身眺望,说道:“来了。” 身后的众多车夫处变不惊,动作整齐划一的从马车上翻身越下,从马车的底部抽出一把同样制地的长刀,欢声愉快的气氛散去,渐渐升起铁血的气势。 古道子面无意外之色,显而易见,早就察觉到了商队只是隐藏通关的身份。 刀锋峡谷的出口前,是一片呈坡式的山地,道路已然被岁月埋没,生长着荒树杂草。 “沙沙...” 密集的脚步声从前方响起。 商队车夫握紧长刀,面色冷冽的目视前方,眼睛眨也不眨,露出血光。 渐渐的,前方缓缓出现一支纪律严明的队伍。 队伍人员在五十人左右,均是男性,身着黑色衣服,戴着口罩和面具,只透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显然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队伍中最前方是一名面具呈现金纹,黑色衣袍铭着银线的头发半白色男人,可见年龄不低。 在他身侧是一个身穿黑色战甲披着血狼图腾披风的黑发男人。 两人身后则是无名低首无言的五名黑衣男人。 可以看出他们的身份均有不同,实力也不同。 “三小姐,还请出来一见。” 首位,金纹面具的男人目光望向白马马车,苍老的声音从口罩下传出。 白马马车的门帘卷起,墨主管穿着银色洁白的战甲,手持寒铁冰剑如一位冰山女皇缓缓走出,目中流露出荡人的光芒,莫名的气势流露出来,淡淡的说道:“秦二老,没想到会是您老亲自出手。” 金纹面具的男人驻足拱手,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轻叹道:“老朽今日前来,送三小姐上路。” 墨主管冰冷的俏脸上荡起一丝嘲讽的笑容,说道:“能让凝元境的秦二老亲自动手,看来她的决心还真是大啊!” 金纹面具的男人默不作声的迈步向前,惊人的气势逐渐雄厚,声若洪钟的说道:“请,三小姐上路。” 墨主管目中冷芒大盛,翻身跃起,寒铁冰剑横空而出,剑气笼罩住金纹面具男人的身形,冷冷说道:“今日不死,来日我定送她上路。” 金纹面具男人的到来让墨主管的心沉入谷底,凝元境和凝气境的境界虽然只差一层,但也不是同一等级,其中差距差之千里。 “今日,请三小姐上路。” 金纹面具男人微微一叹,再次重复说道。 与此同时,他枯老的手掌挥动,笼罩身形的剑气被摧枯拉朽般灰飞烟灭。 墨主管手持长剑的身形已然腾空越起,贴近金纹面具男人,如寒冰绽放般寒风刺骨,荡漾着杀气升腾。 金纹面具男人不敢轻视,目光慎重的取出一双光芒内敛的铁环,密不见形的挥动,在身前不断地传出金铁交鸣的铿锵之音。 穿着黑衣战甲身披血狼图腾的黑发男人微微皱眉,也是腾空而起,身旁一杆长戟随行,准备参与墨主管和金纹面具男人的战场。 “我家大人的战斗,你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清脆如黄莺轻鸣的气愤声音骤然响起,伴着这道声音,一道绿影从白马马车中蹿出,脚踏酒鬼马车的棕马,飘然扑向黑发男人。 “绿侍,回来,他是修行者。”刀疤脸脸色大变,瞳孔收缩,大声喊道。 与此同时,酒鬼已然飘动而出,醉醺醺的酒气消散一空,一柄长刀浮空,半空形成一道月牙般的光芒,飞向黑发男人。 “草,老子也拼了,杀!” 刀疤脸吐出一口粘稠的吐沫,左脸上的刀疤徒然变得狰狞可怖,手臂握紧一根通体银白的铁棍,迸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踏步而去,劈向黑发男人。 “区区三个先天境武者,也敢妄图阻我,真是无知。” 黑发男人望着极速靠近而来的绿衣少女、酒鬼、刀疤脸三人,轻蔑一笑,背后血狼图腾披风无风自动,冷冷说道:“你们五个,解决掉他们。” “是,大人。” 黑发男人身后的五名黑衣人齐齐恭声应下,释放属于先天境武者的气势,目光冷冽的迎向绿衫少女、酒鬼、刀疤脸三人。 最前方的绿衫少女顿时受到三名先天境武者的围攻,看着呈三角形围绕自己的黑衣人,绿衫少女可爱的小脸上升起怒气,咬着粉嫩的嘴唇,说道:“你们这些人太过分了!” “绿侍,以自保为主。” 酒鬼声音平静缓缓的说道。 说着,酒鬼手中的长刀无情劈向拦截自己的黑衣人,却被黑衣人手中的短刀止住。 酒鬼的刀可不是那么好挡的,黑衣人退后六步才将酒鬼的力道卸下,不由震惊的看着酒鬼。 这么强。 “绿侍丫头,你退回来,老子要一个打四个。” 刀疤脸粗眉紧皱,眼中仿若升起一团火焰,手中的长棍激起浅淡的白雾,一棍子狠狠甩向前来阻碍自己的黑衣人。 黑衣人瞳孔紧缩,一柄长刀从腰处拔出,横劈而去。 “铿...” 黑衣人吐血而退,手中虎口流出殷殷鲜血,长刀刀口赫然出现一道缺口,而刀疤脸手中长棍犹然未损。 正欲踏向墨主管和金纹面具男人战场的黑发男人停下脚步,眸中掠过寒芒,冷声说道:“真是......,嗯?” “我说过,你们不要打扰大人做事。”清脆悦耳的声音徒然盛怒爆发,绿衫少女手中浮现两柄短匕,青绿色的雾气蔓延而出,旋即骤然消失。 绿衫少女正前方的黑衣人突然停下,血雾从口中喷出,将掺着血液的口罩带下,露出一个中年男人容貌,面色惨白狰狞可怖的脸,他僵硬的低头看向埋没在胸膛的一柄短匕青柄,不甘的颤了颤嘴唇,永久的闭上眼睛。 黑发男人目光凝重的望向绿衫少女,难保平静的说道:“灵气种子,凝气境。” “退下,你们去对付那两个先天境武者,这个初入修行的修行者我来负责。” 黑发男人不得已改变目地,迈步走向绿侍少女,声音凝重的命令道。 “是,大人。” 包围绿衫少女的其他两位黑衣人松了一口气,各自分开,转移至刀疤脸和酒鬼的战场。 “绿侍成修行者了?” 酒鬼和刀疤脸的动作一顿,被黑衣人抓住机会,险些受到伤势,赶忙摒弃驳杂的思绪,全身心的投入和黑衣人的战斗中。 绿衫少女身前的黑衣人一空,只有黑发男人缓缓走来,靠近绿衫少女。 “我说过,你不许去打扰我家大人。”绿衫少女从死亡的黑衣人胸膛拔出那柄短匕,血液顺着刀刃滴下,浑然不沾一丝鲜血,逐渐光洁剔透。 “如你所愿。” 黑发男人内敛着杀意的目光看着绿衫少女,幽黑的长戟顺之落至地面划破沙石,杀意浓烈的说道:“小丫头片子,我先送你上路。” 恰在此时。 一道温和平缓的声音淡淡响起。 “阁下,何必着急动武呢?” 第九章 符术入心,神仙难救 清风徐徐而来,马车门帘布衫抖抖。 手持长刀,蠢蠢欲动的车夫和数十名黑衣人将目光投向那个朴实无华的棕色骏马马车。 那道声音似乎就是从那个车厢中传出来的。 正在以一敌二的刀疤脸神色一变,长棍身前横扫,将黑衣人镇退啥一瞬,趁此机会,刀疤脸大喊道:“书生,你别出来,这不是嘴皮子能解决的事情。” 车夫们也是回神一笑,十数人带着必死的疯狂意志疯狂的涌向远处备战的黑衣人。 “杀!” 黑发男人对突如其来的声音不予理会,轻蔑一笑,长戟化身成黑色的闪电,风驰电掣的掠向绿衫少女。 “好快。” 绿衫少女神色一乱,瞳孔微缩的望着来临面前的长戟,小巧手掌中的短匕抬起,却是比不上幽黑长戟所迸发出的速度。 “阁下听我一言可好。” 温和平静的声音再度淡淡的响起。 与此同时,长戟所向的前方骤然凭空浮现一个正在勾勒完成的符字。 “御。” 金铁的铿锵碰撞声自绿衫少女的前方乍响,所向披靡的长戟戟尖仿佛遇见了隔离一般骤然被弹起。 黑发男人握紧戟身,目光震撼的望着眼前的“御”字,旋即身形如掠影一般暴退,躲避开绿衫少女的双匕合击。 “符师。” 难以置信的声音从黑发男人的口中吐出,瞬间让全场一静,面色震惊难言的看着绿衫少女前方不断浅薄消散的“御”字。 就连高空悬崖边腾空交战的墨主管和金纹面具男人也默契的停下战斗,各落一边,面色变换的望向下方的“御”字。 显然,符师的出现令所有人为之忌惮。 众人皆知,符师的天赋可不是人人都可以拥有的。 拥有成为符师天赋的人比能成为修士的几率更小,在百分之一乃至千分之一之间。 在地球上,古道子百年时间才收下唯一的徒弟,古心琪。 而符师的强大也不言而喻,一个强大的符师足矣改变一场战争。 马车门帘被掀起,古道子穿着白色的粗布大褂,腰上绑着破损的黑色腰带,不急不缓的下车走向绿衫少女。 一路无人敢挡,黑衣人退避三舍。 墨主管、绿衫少女、酒鬼、刀疤脸等人震惊的看着面色温和淡然的古道子。 这个文文弱弱的书生,居然是符师。 “绿侍,你刚入修行者的境界,境界尚未巩固,还不了解修行者的战斗方式,就与一个凝气境初期的修行者战斗太过危险,还是我来吧!” 在绿衫少女睁大的杏目下,古道子移步到她身边,从容不迫的说道。 “啊!” 绿衫少女糯糯的应了一声,两手握着的短匕收起,转而又是担心的问道:“书生,你能行么?” “放心吧,你去帮助他们解决那些黑衣人。” 古道子淡然一笑,看了眼处于后天境界的黑衣人和车夫的战场,旋即目光直视着黑发男人,淡淡笑道:“阁下,还请一战。” 黑发男人的惊骇之色散去,目光轻蔑的一笑,说道:“我还以为是多强大的符师,未曾想到居然是是个未入灵境的符师,也配和我叫嚣。” 古道子平静处之,不曾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自谦而又不失气魄,道:“虽未入灵境,但阻住阁下这个凝气境修士,在下还是绰绰有余的。” 修行之下是武者境界,分为后天与先天,而在修行者目中统一为凡人。 修行也有境界之分。 地球上因灵气匮乏,将修行的境界简单化,以第一层、第二层等境界依次划分。 而在蛮荒大陆中,境界等同相对应的便是凝气境、凝元境、凝道境、道生境、道启境、人魂境、地魂境、天魂境九大境界。 古道子在地球最后和魔尊的决战时,在于危机中破镜第三层境界也就是莽荒大陆的凝道境。 察觉古道子话语中的轻视,黑发男人目光中激起一丝怒气,气极反笑,长戟横空,说道:“也罢,先解决你这个符师,再解决那个刚入凝气境的小丫头片子。” 望横空散出如巨岳般沉甸甸压力的长戟,古道子神色凝重,拂手轻礼,说道:“还请阁下赐教。” “我今天倒要看看,一个凡境的符师如何与我称敌,杀!” 黑发男人黑发飘散而起,手中长戟骤然亮起黑芒,乌光流转,恐怖的气势散出,天空似乎在这一刹那变得黑了,莫名的气息笼罩下来,这是来自于修行者的威能。 随即,长戟骤然而出,呈泰山压顶一般攻向古道子。 古道子面色虽凝,却处变不惊,温和的目光中尽是符光,隐有一丝魔气缭绕,带有一丝邪异。 体内灵气汹涌而出,涌至手掌,衍化符意,玄奥手印编织成一道又一道的残影。 转瞬间,黑发男人长戟所向前方两块“御”字叠嶂,带着一缕超凡的飘散之意静静悬浮。 “铿...” 金铁轰鸣声骤然作响。 黑发男人一戟成山,全力轰击下,叠加在一起的“御”字也不由得出现似要支离破碎的裂痕,再多加几次如此程度的攻击,“御”符必然裂开。 古道子面色微沉,他如今境界未入凝气境,只是倚仗着记忆中对境界的领悟才施展出如此强大的凡境符术,黑发男人多加几次攻击定然会将古道子体内稀薄的天地灵气完全消磨掉。 古道子如今这等能力,若是放在凡境符师中,足矣令符师被称之为符道天才。 毕竟仙与凡,是永隔。 能跨过这道天堑而战的人,都可以被称作为绝世奇才,哪怕只是微弱几招。 古道子目中思索,寻找着解决之法。 趁着“御”符在黑发男子攻击下还未破碎的霎那,古道子露出决意,说道:“绿侍,车队中还有空余的宝剑么,借我一柄。” 绿侍双手短匕腾空出手掠杀一名后天境黑衣人的性命,宛如农夫割草一般轻松惬意,任由群攻而飘然脱身。 修行者和后天境武者之间的差距一览无遗。 听闻古道子的声音,绿衫少女短匕收起,杏目眨了眨,旋即身形如精灵般一跃而起,悄然落在白马马车上,从中取出一个墨玉的长方形剑匣,剑匣打开,一柄剑身如境般透彻明亮的宝剑骤然飞出。 “嘭...” “御”字破碎,刹那间,古道子握紧从天而降的长剑剑柄,目光凝重的迎向攻来的黑发男人。 漫天剑意惊起,自有剑气如浮萍而生。 身姿缥缈如烟,衣袂轻动,长剑从下方撩起,骤然留下一行残影,于黑发男人眼前乍开。 “好快的剑。” 黑发男人瞳孔收缩,长戟滞空于身前落下,心中轻视之意散去,凝重谨慎。 虽然不想承认,但黑发男人不不承认,只是凡境的古道子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但,仅限于此。” 黑发男人咬牙露出冷光,全身灵气涌起,猛然靠近古道子,横批、直刺、怒劈......,招式不决,凶狠搏杀的气势汹汹如虹。 他还不信了,一个没有破入修行之境的凡人还能逆天不成。 古道子持长剑与之交锋,剑与戟铿锵有力的交鸣声音不断,虽然呈现弱势,但也有几分反击之力。 没当危险临身之时,古道子身形却是从容不迫,身形飘动,片叶不沾身。 一丝长发骤然从剑与戟的交锋中飘落。 “杀。” 古道子眼中精芒大盛,“攻”“疾”两个符字无中生有,融入长剑剑身之中,五指合拢,长剑如梦如幻,宛如消失了形状。 “剑法有名,隐而疾,疾而杀。” 古道子身形仿若镜花水月般破碎,难言的危机侵袭着黑发男人的内心,让他瞳孔一缩,长戟背手反身勾杀于身后。 “黑暗之鸦,斩。” 伴着黑发男人功法的全力运作,身体弥漫出透着血芒的黑气,缭绕在体外,渐渐涌动,一只阴鸦的虚影自长戟上凝聚成型,血红的鸦眸骤然回头一望,徒增狰狞。 “不好!” 古道子的身形骤然顿住,在黑发男人背后浮现,神色中多了一抹惊色,阴鸦血眼望过来的一刻让他有一种浑身被看透的感觉,动作出现一瞬间的僵硬。 “嘎...” 阴鸦虚影腾飞而起,血眼中充斥着狰狞和嗜血的光芒,穿过古道子运用的剑法,落在古道子的胸膛,融化衣衫,留下一道漆黑的鸦形烙印。 “噗...” 古道子脸色苍白的喷出一口鲜血,身形踉跄,但仍然坚持着将手中长剑呈崩剑式暴掠而出,在黑发男人错不及防间落至他的后背上。 “铿.....” 血狼图腾披风被撕裂,漆黑的战甲被长剑划过火花。 “啊!” 黑发男人一声夹杂着痛苦的怒吼,长戟反手横挑,将长剑抵住,旋即身影狼狈前扑。 古道子无力追击,手倚长剑倒飞而出,身影半跪在沙石枯草上,鲜红的血液顺着嘴角流下,将枯黄色的草叶沾染成凄厉的红色,摇摇欲滴。 黑发男人也不好过,长戟插地,苍白的手掌紧紧握着戟身,口罩下渗出滴滴鲜血,脚下更是血流成河。 黑发男人背后的漆黑战甲赫然裂开,长长的剑痕伤口血肉翻滚,苍白破裂的骨头透过血液清晰可见。 电光火石间,古道子、黑发男人两人皆已重伤。 绿衫少女斩杀十几名后天境黑衣人之后,听闻身后异动,顿时回头看见两败俱伤的两人。 “暗鸦宫。” 看见古道子胸膛处漆黑的阴鸦烙印,绿衫少女杏眼大睁,震惊的喊道。 黑发男人狰狞充满血丝的仇恨目光从古道子身上移开,落在震惊的绿衫少女身上,声音阴狠的说道:“小丫头,还有点见识嘛!” 说着,黑发男人转头看着跪地重伤的古道子,露出胜利者的高傲,长戟勉强抬起,戟尖指向古道子,眼神充满了蔑视,狰狞一笑,道:“一个凡境符师居然能和我对战这么久,你也够荣幸的了,不过,这改变不了你即将死去的事实。” “暗鸦宫。” 古道子终于出声,面色虽惨白,但目光仍旧平静淡然,亦不曾有过让他过多的在意,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是那个和大炎王朝同级的势力么?” 回忆起那些古籍之上的记载。 古道子细长白皙的手掌拂过嘴角,将血液擦拭而去,抬头望向黑发男人,道:“你刚刚说,我会死?” 黑发男人目光暗淡,因失血过多,身形渐渐摇摇欲坠,闻言神色冷冽,道:“由暗鸦宫的秘法送你去死,你应该深感荣幸。” 说着,黑发男人从怀中取出一个丹药瓷瓶,对古道子冷然一笑,似乎在说。 你死我活。 绿衫少女可爱的小脸骤然绷起,严肃且凝重的看着黑发男人,双手短匕翻转,弥漫出一股杀意,小巧的身形蓦然惊动,掠向黑发男人。 “绿侍,住手。” 绿衫少女刚刚有所动作,古道子神色微凛,望向绿衫少女,出声道。 “啊?” 绿侍于半空中停下,握着双匕落地,看向古道子,杏眼通红的气愤说道:“书生,我要给你报仇。” “我还死不了!” 古道子淡笑一声,对目光狰狞仿佛已经胜利的黑发男人微微一笑,顿时让他心生不妙。 古道子低下头,道:“阁下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 话音刚落,古道子单手骤然浮于身前,玄奥化印,道:“请阁下上路。” 黑发男人神色大变,长戟横空而起,浮现出淡淡的黑芒,径直欲要飞向古道子。 骤然间,黑发男人得意的目光一顿,看着古道子,沙哑且绝望的喊道:“这不可能,啊!” 伴着古道子的单手结印,黑发男人背后的剑痕伤口骤然浮现“攻”“疾”两枚符字。 “攻”“疾”相融,迸发出强劲的威力,猛地轰在黑发男人的后心处,如寒夜雪花般消融在黑发男人的身体表面。 长戟停在半空,无力的垂落地面。 “嘭!” 黑发男人双目无神的倒地,狰狞的死灰色眼睛不甘地望着古道子的方向,透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符术入心,神仙难救。” 古道子淡然平静的闭上眼睛,踉跄盘膝而坐,就地修行疗伤。 在他面前,赫然躺着黑发男人逐渐冰凉的尸体。 第十章 惊退 高入云端的刀锋峡谷下,一望无际的草原和山包一览无遗。 丝丝血腥味循着灵气的涌动,聚齐成丝悠然向上。 刀锋峡谷中,蜗居于山洞中的蟒蛇睁开暗绿色的三角形眼睛,漆黑的长舌舔着五彩斑斓的躯体,缓缓蠕动,那宛如岩缝的蛇口分泌出晶莹剔透的液体,落在岩石上,顿时化作枯洞,腐蚀出一袅清烟。 古树枝叶上,树叶飘零,树枝悠荡,一双淡黄色的巨眸隐现,黄色与绿色交织的条纹游离在古树繁盛的树枝上,犹如闪电。 树洞中,荒石上,无数处在休眠中的凶兽被血腥的气味惊醒,鼻端耸动,露出嗜血凶残的光芒。 峡谷出口前方。 暗红色的血液淋在枯绿色的荒树野草上,条条分明的血流在沙石的缝隙中流淌。 不甘的眼睛、血淋淋的手掌、沾染血液的刀刃、被撕裂般的躯体、犹在生死之间徘徊的重伤者。 战场上,数十名黑衣装扮的尸体和粗衣遮体的车夫尸体散在各处,黄色沙石上,茂盛的野草中,高高在上的荒树树枝上。 战争停息下来。 峡谷上方,野兽的爪牙搭在悬崖边缘上,一双赤裸裸的贪婪兽眸俯瞰着地面的残尸血液,却不敢冒然下山。 山下那属于修行境界的气势让它们的毛孔都在颤栗。 刀疤脸、酒鬼为首的商队车夫和三名黑衣人为首的残余二十数名黑衣人手握兵器,遥遥相对,但更多的目光却震撼的看着边缘位置,那令他们心灵颤抖的画面。 古道子白衫破布禁受不住战斗的余波,已然衣衫破损,露出白净的躯体表面,唯一令人惊奇却不引人瞩目的是他腰上普通的黑色腰带散着淡淡的荧光,转而又消失不见。 长剑静静的落在古道子身旁,剑身不沾一丝血液,光洁剔透的表面散出锋利的光芒,似乎隔空可伤人。 绿衫少女面露焦急的神色在古道子身旁度步,两双小巧的手掌紧紧的捏着短匕,一旦有谁敢靠近,那双可爱的眼睛不会吝啬的望过去。 “书生,谢谢你帮我们,你一定要活着啊!”绿衫少女蹲在古道子面前,通红的杏眼直视着古道子眉清目秀的苍白脸庞,祈愿道。 黑发男人僵硬的身体趴在古道子的身前,死灰色弥漫着血丝的眼睛诉说着不甘和怨恨,殷红中透着破碎脏片的血液从嘴角流下,沾湿身下的土地。 古道子身上白衫无风自动,破裂的衣料怦然爆开,尤其胸膛处那阴鸦的漆黑烙印处,散出黑色的光晕,将古道子胸膛前后的衣服呈现出净蚀般的空洞,宛如乞丐服一般搭落下来。 古道子的体内难承重负,全身经脉和内脏震荡,一点乌鸦形状的黑芒如复无人之地,所向披靡。 黑芒所过的行径都会遗留下宛如地狱深渊幽火的光芒,附蚀在古道子体内的经脉上,吸取着古道子的生机和灵气,壮大己身。 古道子无暇机会身外之时,强大的神识内视体内的糟糕状况,不由得眉头紧皱,心中升起沉重的压力。 幸得黑发男子在古道子的底牌杀招下殒命,不然体内的这个阴鸦秘法受到其主人的操控,古道子今日更加危矣。 不过,如今体内的情况也不可小窥。 若是古道子修行境界尚在,黑发男子凝气境所制出的秘法近身且难,古道子有数百计的方法能够抹除秘法的痕迹。 如今古道子尚且处在凡人的先天境界,凝气境的秘法对他如今的身体宛如一剂毒药。 古道子眉目紧皱,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下,识海中的精神力散播在体内的每个角落,与之稀薄的灵气搭配,与阴鸦顽强的斗争起来。 “戾...” 在经脉中横行无忌的阴鸦骤然一声尖锐刺耳的高鸣,两支仿若滴血般粘稠可怕的红芒在古道子体内乍开。 “噗!” 古道子一口黑红色的鲜血吐出,但瞬息间,令人恐惧的事情发生。 黑红色的鲜血化作血雾分散而来,莫名的黑芒掩盖住鲜血本身的红色,黑色的火焰骤然燃起,于半空中,将血雾焚烧成虚无,落地无烬。 “书生!” 绿衫少女、酒鬼、刀疤脸骤然瞳孔一缩,明显感觉到属于古道子的境界和生机在消散。 “战争还没结束,还早呢!” 古道子体内的精神力骤然受到创伤,旋即拼尽全力的爆发开来,无视掉阴鸦行过留下的痕迹,全部凝聚在阴鸦的周围,由虚化实,形成一道缓缓勾勒完成的古文篆体字。 “镇!” 腾腾黑雾包裹住的心脏,砰砰有力的跳动。莫名,让人恐惧的力量从中蔓延而出,化而无影。 阴鸦上空,将它禁锢住的古文篆体“镇”蓦然间气势大震,点点黑色的光芒亮起,光芒大绽。 “戾...” 阴鸦凄厉急促的叫声在古道子脑海中乍响,犹如平地惊起的万丈狂澜。 “困兽之争。” 古道子的眼睛骤然睁开,温和平淡的眼眸深处变得漆黑宛如深渊,酝酿着疑似深渊地狱中的血色光泽。 平静中蕴涵着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残酷声音缓缓响起。 绿衫少女的道心一颤,仿佛刚刚有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发生在她身边一般。 商队、黑衣人中后天境界的武者心中一凉,感觉似乎这一刻空气失去了温度,充满了冰寒。 刀疤脸、酒鬼等强大的先天武者也感觉到内心尖锐的寒意,仿佛感受到来自深渊的凝视。 “灭!” 黑白呈辉的古文篆体“镇”徐徐落下,阴鸦毫无抵抗之力的破灭,如过眼云烟般消失殆尽。 漆黑的液体落在古道子的经脉上,沉浸下去,缓缓流逝到魔心的位置,融入。 古道子明显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脏有刹那间的强大,蓬勃有力,充满了力量。 属于暗鸦宫秘法中的生机和灵气全部被魔心霸气的占有,没有一丝的余露。 古道子感觉自身的道行处在先天的境界上精进了许多,距离重新碰触到凝气境的门槛拉进了距离。 “书生,你没事吧!” 绿衫少女担忧的声音从古道子耳边传来。 古道子缓缓睁开眼睛,对绿衫少女淡然一笑,点头说道:“多谢绿侍姑娘,在下伤势已经无碍,绿侍姑娘费心了!” 说话间,古道子脸上的血色渐渐恢复,胸膛空洞处的阴鸦烙印缓缓消失,逐渐浅淡。 高空上,墨主管白衣胜雪,面色清冷苍白,嘴角挂着如寒夜红梅的血丝,紧紧的抿着。 手中长剑仗空,逼人的寒芒自剑身流露而出,墨主管不甘示弱的遥视着金纹面具男子,哪怕遍体鳞伤,仍旧倔强高傲的与之一战。 “三小姐天赋惊人,如此年纪就触碰到凝元境的壁垒,被称之为天罗郡年轻一代第一人毫不为过。” 金纹面具男人的胸前纵横两道剑伤,目光凝重的看着墨主管,气息翻涌的说道。 他的境界处在凝元境前期,且年迈体衰。墨主管年纪正佳,血气尚处巅峰时期,虽为凝气境巅峰,却距离凝元境指日可待。 此战,较难。 墨主管白袍横空,琼鞋高悬,目中冷意肆虐,道:“秦二老,并非比我想象中的要强,凝元境,不过如此。” 说罢,墨主管胸襟一抖,清冷脸庞骤然更加苍白,可见,她只是在强自支撑。 “哼!” 金纹面具男人闻言一哼,旋即遽然间身影一抖,飘落悬崖边缘的碎石上,砂石滚落。 他的目光落在地面上那横躺着姿势扭曲的尸体,眼瞳微缩,乍然寒芒涌起,掠过一丝震撼,喃喃道:“他,死了。” 金纹面具男人的气息翻涌,犹如无垠大海里的波涛颂起,浓重的压力宛若黑云压城一般铺压下来。 眼中一点杀意升起,金纹面具的男人目光落在古道子身上,与之对方淡然无畏的目光对视上,逼人的气势如针芒般将古道子的肌肤刺痛。 古道子面无惧意,心底却是渐渐下沉。 凝元境可非是凝气境,两者之间的差距不可谓不大,如今先天境界的古道子能灭凝气,尚数逆天之举,但在凝元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你杀了他。” 金纹面具男人的声音充满了阴冷和难以置信。 古道子淡然处之,道:“若要杀人,必先要承受被人杀死的准备。” “他是暗鸦宫的弟子,你可知其中的意义。”金纹面具男人不管不顾,仍然继续的说完,眼中的冷芒让古道子的五脏六腑犹如针扎一般。 古道子抬头望之,眼中凛厉的光芒一闪即逝,淡笑道:“阁下,我想杀你。” 金纹面具男人目光一冷,炎热的天气下一瞬间仿佛热量被蒸腾,凉意侵袭。 古道子伸手作辑,淡然且认真的说道:“请阁下让我杀之。” “你是在找死!” 金纹面具男人暴怒,银白长发无风聚起,荡漾着可怕的气势倾落下来,霸道绝伦的杀意笼罩古道子的身形。 古道子目光慎重,翻手而扣,体内残余所剩无几的灵气由着化作残影的手指勾勒符字,视危机到来的杀意无睹。 “在我面前杀我的朋友,秦二老是不是忘记我了!” 一点寒芒从天空落下,化作寒铁冰剑,剑尖如针锋麦芒般散着璀璨的灵气,滔滔不绝的涌出,散出彻骨的寒意,将金纹面具男人的杀意冻彻。 墨主管身披战甲倚剑遽现,淡白色的剑气袅袅,如清晨云烟荡然而斩,天地上来自金纹面具男人沉重的压力破灭。 墨主管抬眸而视,碎散的长发飘飘,搭落在柔弱的肩上,聚风而起,怦然而动。 来自凝气境巅峰即将破镜的气势攀升到了巅峰,白衣若雪,战甲披银,像是一位征战沙场的女战神。 “书生,你伤势未曾复原,我和秦二老的战斗,你且看着吧!” 墨主管头也不回的淡淡说道。 “何来自信。” 金纹面具男人苍手一挥,滔天般的气势倾覆浩荡,将墨主管的气势尽数压制。 铁环怦然而动,骤然阔大成六丈金刚琢,通体泛着金光,耀眼可怕。 “灭!” 金刚琢骤然而动,缓缓转动遮天而落,犹如万丈楼阁倾塌于片刻之苍劲之威。 墨主管眼中的光芒前所未有的昌盛起来,扑面而来的危机让她知道,眼前这位秦二老已经拼命了。 “落雨,冰循。” 墨主管长剑伴舞,环体旋绕宛若线路般的银白剑气,剑芒浮现,蓬发骤然而疾,涌向天际。 “铿!” 火花噼里啪啦划过一条直线。 墨主管寒铁冰剑掠天,血线顺着白净如玉的五指流下,面色苍白如雪,美眸中的精芒暗淡。 金纹面具男人的气息翻涌,胸膛起伏,金刚琢上的金光暗淡,若隐若现。 能以凝气境和凝元境拼搏如此之艰难,墨主管不愧天骄之女。 “杀!” 金纹面具男人骤然大喝,金刚琢绽放光芒,轰杀而至。 墨主管目光冰冷,眼中隐有不甘,若是同等境界,谁能阻她。 今日,虽死也要带个人下去。 “禁。” 金纹化笔,凭空而现。 笔墨纵横而现,苍劲磅礴,气势浩荡。 天地灵气铺荡而来,孕育出一丝灵意。 一股横天无忌的磅礴身影仿若在字后隐现,狂霸的魔意冲天而起。 金刚琢仿若陷入沼泽,寸步难行,最终形如禁锢。 “灵境符字。” 金纹面具男人的瞳孔一缩,眸中涌出震撼的神色。 下方,古道子肃然起身,背手而立,苍白的脸色不能掩盖住他的锋芒,眼底黑色的魔气蒸腾,淡漠众生。 “救命之举,堪比再生之恩。” 古道子淡然平静,声音远传于天际,犹如平地炸雷,铿锵有力。 话落之间,“禁”字飘渺而动,径直的飞向金纹面具男人。 金纹面具男人的瞳孔紧缩到了极致,金刚琢缩小于袖中,手掌紧握,横空而御。 “禁”字与金刚琢相触,光芒泯灭,难以言明的爆炸声于空中响起,强盛的光芒令天地陷入失明之状。 “哼!” 一声不甘的冷哼于天际传来,一道黑色的影子飘然于天际,盛怒至极的声音传来。 “所有人,撤退。” 一张金色的面具自天空垂落,于半空中轰然破碎。 第十一章 百兽下山 金纹面具男人一退走。 战场上的局势便已然注定。 绿衫少女双匕合创,虽刚入修行者的第一层境界“凝气境”,但却是一种层次的升华,和凡人不是同一等级,匕首晃如雷电,电光火石间取人性命。 酒鬼、刀疤二人在先天境中武力难逢对手,将战意全无只想撤退的黑衣人杀穿。 先天境、后天境黑衣人横尸遍地,血色漫天,扑洒在草叶上,草叶骤颤,摇曳着血色的妖娆。 岩石之角,身躯屹立,白衫飘飘若仙的古道子望着于远方消逝而尽的黑点,无声之间,眼中的黑芒暗淡,光彩混浊,似乎一瞬间他苍老了数岁。 一口血雾喷出,将视线染红,古道子身躯摇晃的坠落于大地上,压在碎石杂草之中,虚弱无力,险些昏迷。 强行以先天境之力书写灵境符术,古道子尚未身死,只是侥幸倚仗修为未曾消失前受灵气滋养的身体和魔尊所遗留的礼物魔心之力。 若不然,灵境符术尚未写完,古道子的身体便会承受不住自行崩溃。 灵境和凡境的符师隔同仙与凡,一如修行境界中的修士和凡人。 “书生。” 刀锋峡谷的峭壁上,墨主管脚踩黑石,倚剑而立,清冷的脸上苍白毫无血色,望下方坠倒在地的古道子时,抽剑翩翩而落,仗剑踏步行至古道子身边,从胸襟中掏出一个带着一丝淡香的白色花纹瓷瓶,从中倒出一枚宝珠大小的丹药,按着古道子的嘴唇放了进去,说道:“疗伤恢复灵气的丹药,吞下去。” 古道子此刻无力多说,挣扎着起身盘膝而坐,含住丹药吞入腹中,《神符术》功法于体内受损萎靡的经脉运行,炼化药性,修养伤势。 墨主管白袍染血而落,露出边缘破损变形的银色战甲,丝丝殷红的血线从缝隙中流出,脸色苍白的在古道子身边盘膝而坐,吞下一枚丹药后,全力修复伤势。 凝元境的修士并非是那么好阻拦的,能坚持过百招不死,墨主管此刻身上的伤势重的放在凡人身上将是瞬时死亡。 短暂的时间匆促流逝而过。 绿衫少女绿衫飘然,锦鞋渗血,一步留下一个血脚印的走向墨主管,在她身后跟着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的酒鬼、刀疤和幸存下来的五名后天境车夫。 在他们背后,黑衣人尸身遍地,残躯抛野,殷殷血液流淌,血腥味弥漫。 刀锋峡谷山脉的树林、坡地上,一个个体型巨大的猛兽身形穿梭,狰狞可怖的獠牙在阳光下吐着寒芒,凶狠残忍的兽目中蠢蠢欲动。 “小姐,你怎么样?” 绿衫少女双匕敛起,纤细的手指沾染上斑斑血痕,担忧的望向墨主管。 “伤势无大碍,只是灵气消耗太大。” 墨主管遽然睁开眸子,两道精芒于眼前乍开,泣血白袍无风自动,强悍的灵气于体内汹涌,宛如长江之水叠浪而起。 “此地不可久留。” 墨主管身侧,脸色苍白如纸的古道子眼皮微颤,睁开黯淡无光的眼睛,嘴角一丝暗红色的血液淌下,虚弱的说道:“我未入灵境,即使釜底抽薪释放出蕴有灵意的符术,对凝元境修士的伤害也效果甚微。” “等对方反应过来我只不过是强弩之末,必然折返而归。” 闻言,墨主管、绿衫少女、酒鬼等人大惊,气血不定,面面相窥。 “走!” 墨主管一声轻喝,长剑划过残影,斩断马车的缰绳,说道:“弃马,入弥妖山脉。” 酒鬼、刀疤和侥幸活下来的五名车夫脸色难看,目光冰冷而决绝。 事已至此,唯有这一条出路冒险一试了。 “我背着书生。” 刀疤脸的头套早已在战斗中被割破,满头沾着沙尘的短发下,伤痕累累的灰脸望向古道子,干裂的唇皮下,渗出猩甜的血丝。 “等等。” 古道子挣扎起身,于身下的沙石上留下一摊红色的血迹,脚步摇晃的踩在血泊中,古道子目光仍旧平静,认真的说道:“凝元境可御空而行,以我们受伤的速度,他很快就可以追上。咳咳...” 古道子枯白的手掌掩住嘴,滴滴血液从手指的缝隙中流出,滴在干枯的草叶上。 “书生。”绿衫少女、刀疤等人脸色微变,皆是惊叫出声。 “无碍。” 古道子咳出一摊赤红色血水,隐约间,可看见黑色的火焰于血丝中燃烧。 灵气、精神力量匮乏下,古道子无力压制暗鸦宫黑发男人的秘法残留下来的暗伤。 “你们将染血的外衣交给我。” 古道子伸出手掌,虚弱的说道:“我布置一个阵法,隐逸踪迹,拖延时间。” “给他。” 墨主管动作果决,染血白袍被纤手解下,飘空落于古道子手中。 绿衫少女、酒鬼、刀疤等人见状,也没多言,破损的外衣层层叠于古道子手中。 “多谢。” 古道子微微一笑,苍白的脸颊上升起一丝红润,双目中精芒浮动,双手结印,口中默念:“行隐于默,道潜于灵,行道九解,分阵。” 白衣粗袍无风惊起,漂浮于半空中,与墨主管等人的外衣交融在一起,凝聚在半空中,遽然粉碎成末,缓缓飘向五个似明非明的方向。 墨主管神色微凛,转而目露惊色。 天地五方,和她同根生源的气息起伏,渐行渐远。 在她的气息之下,古道子、绿衫少女、酒鬼等人的气息也如秋水河面上的波浪般荡漾不平。 墨主管深深地看了古道子一眼,这等无基阵法居然能够干扰她这等凝气境巅峰的精神力量,属实不简单。 阵法布置而出的刹那,古道子身形再度摇摇欲坠,刚刚恢复少许的灵气再度枯竭。 “走!” 墨主管长剑落于手中布鞘,剑身利刃被遮掩住了锋芒,身形腾起,退于刀锋峡谷之中,沿着悬崖峭壁的山壁峻石延延而上。 刀疤脸将黑布腰带解下,紧紧束在自己和古道子的腰腹处,跟随着墨主管的方向,和绿衫少女、酒鬼等人徒手登壁爬行,脚下碎石滚落,狠狠地落在山路上,碎石堆积。 刀削般的悬崖拔地而起,上顶云天,危峰兀立。 蔓延不知多少公里的两岸峭壁,云雾化丝缭绕盘旋,九道晃如黑点般的黑影于陡峭的山壁上攀升,直往峰顶。 ...... 半柱香之后,刀锋峡谷山路出口。 生长于沙石上的枯草荒树涎滴下血水,草木树叶的根茎枝叶纹路上化着血色,微风徐徐而动,刺鼻的血腥味弥漫。 残尸血手散落的抛于沙石草地之上,没有了生机的皮肤苍白枯皱,血液早已流干,于残尸血手之下化作黑红色的血块。 被抛弃于山口前的商队马车、物资被风尘附上一层沙尘,彷如融入此景当中,毫不起眼。 至于商队的骏马,因见血而产生惊乱,在马群王者白马的带领下,早已经桃之夭夭,再无一丝它们的痕迹。 刀锋峡谷山路两岸的高峰林坡,狼嚎虎啸声跌宕起伏,不知名的野兽吼叫声也随之而起,在这无人的荒郊野外激起瘆人的恐惧。 震耳欲聋的脚步声阵阵传来,一颗枝叶茂盛的桑树猛然摇晃,遽然间拔地而起,根须丝断,尘土飞扬。 漫天弥漫的尘土中,一个身高三丈与幼树同齐的古猿迈步缓缓走了出来。 “吼。” 古猿仰天长啸,圆目漆黑,血丝狰狞,沾着尘土的灰色长毛随风飞扬,巨臂垂于膝,尖锐的灰色尖爪锋利泛光,一握之下,巨石捏成碎末石粉,力量恐怖绝伦,凶悍的气势透体而出,仿佛万兽之王。 古猿凶目转动,塌陷下去的漆黑鼻孔轻嗅,最终走向之前的血腥战场。 被利刃切开的残尸被巨爪抓起,塞入腥臭漆黑的口中。 “嘎吱,嘎吱.....” 骨头被嚼碎的狰狞之声于猿口中密集作响,血丝碎肉在唇口翻涌间渗出垂落地面,隐隐间还可看出黑色的微末衣料。 古猿长毛抖擞,血丝圆目于沙石枯绿中,眺望向跃出地面的一轮红日。 紫气升腾,再临尘寰。 “吼。” 晨风作响,树叶迁乱。 南向苍宇荒树余荫之下,绽放着银色光泽的一团影子静置阴处, 近看,是一头雄壮的银狼王半眯着墨绿色的兽眸,懒散的趴在树荫草地上,额上的一抹狼王象征的白毛随风轻扬。 北向岩壁花树枝巅,六尺之长的花斑细蛇环绕着花枝,狭长的眼睛宛若琉璃般角质分明。 花树青青,树影婆娑,蛇隐归彩。 山坡砂石滚落,稀释荒树生长于上,枝叶枯黄,落叶飘絮。 落叶分散,至高而低。 一道长长的细辄于山上沿途而下,伴之于细辄旁,仿佛被巨兽碾碎的落叶掌印凹陷,追逐始源,通体沙黄,漆黑色花纹宛若修饰的岩虎,踏着巨大的爪子优雅前行,虎躯线条优美,缓缓而动间,又内敛着王者的威严。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林间岩上,血地中心区域,古猿巨爪举残尸进食。 银狼王、花斑蛇、岩虎分于被血腥掩盖的峡谷出口三角,互相相隔定制般的距离,又相隔古猿所处的中心区域十丈以上距离,舔着猩红的舌头卷于兽腹中进食。 近于古猿二丈的荒草沙地处,背部血肉模糊,血液流逝过多而导致泛白的黑发尸体趴在血色的枯草上,那死不瞑目的眼睛即使灰白,也透露着浓烈的不甘。 古猿宽阔的脚掌落地而颤,凶残狰狞的漆黑猿目泛着一丝看到美食的渴望和贪婪,晶莹的涎水垂落,牵成白线。 修行者于天地灵气贯彻全身,游于经脉,滋养肉身,其血肉对兽族来说,益处良多,乃是美食佳品。 正于古猿将要吞噬黑发男人的尸体时,猿目遽然圆睁,龇牙欲裂的眺望天空,荡起周围百丈猛兽剧烈动荡的吼声。 “孽畜。” 盛怒至极的冷喝声带着滔天的杀意于天际飘散传来。 随声而至,远处视不可察的黑点轮廓逐渐放大,一个鬓角雪白,长发披银,身着银线黑袍,脸色苍白带有血痕的老者浮空飘然而来。 “找死。” 老者于高处俯瞰着下方爪握黑发男人尸体的古猿,老眼骤冷,微驹的身躯飘落,泛着银光的铁环挥袖而出,恍如闪电从天而至,化作丈宽的金刚琢直直坠于古猿头上。 “吼!” 古猿猿目中透着人性化的凝重和疯狂,猿臂一展,黑发男人的尸体横飞荒林,还带着血丝碎肉的巨爪锋利泛着黑光遽然而起,硬撼金刚琢。 “嘭!” 一声巨响,长臂扭曲染血的古猿被横扫而飞,压塌数枝荒树,掀起尘石飞扬,掩盖住一方林景。 “吼!” 古猿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托着骨折的猿臂转身而逃,一路沙石震荡,枝木折飞。 岩虎、银狼王、花斑蛇兽目瞳孔紧缩,认出这是在不久之前让他们忌惮恐惧的人,顿时狼狈而退,不复优雅懒散。 老者冷冷一哼,身躯飘落,脚尖轻触沙石,黑袍荡起,银发飘动。 老者没有看向沙地上的黑衣人死尸,即使是黑发男人的尸体也并未追寻。 迈步停至仿佛被巨大力量轰击的微洼石地,老者弯身拾取一块金色的颗粒,触感清凉。 老者目中浮现冰冷的杀意和恼怒,手指抚在脸上,犹上心头的痛楚和侮辱让他更加暴怒。 “被骗了。” 平淡中蕴涵着滔天杀意的声音从老者口中流出,金色颗粒于指尖坠落,被沙石掩盖。 老者闭上双目,雄厚的精神力量透体而出,黑袍无风而动。 蓦然间,老者猛地睁开眼睛,难掩惊色的看向五个完全不同的方向,脸色难看的自语道:“麻烦了。” 沉寂片刻,老者手掌一翻,精湛的灵气透体而出,倾覆而下。 沙石滚滚而动,尘土掀起丈高。 风声浩荡,白日倾斜。 尘土归墟,尘归尘,土归土。 峡谷出口前,荒树倾斜断枝、废弃商车、血水、残尸、枯草全失,渺无人烟,了无尘迹。 尘土掩盖着沙石,随风轻扬。 远方,风吹着尘土飞向未知的方向,掩盖住一条逐渐回归自然的脚印。 在脚印的沿途而终,银线黑袍老者微佝着身躯踩着新的脚印走向一个在他看来也是未知的方向。 身后,浅显的脚印被风尘所掩盖,宛如没有人来过。 第十二章 一路走好 弥妖山脉。 蛮荒大陆的传说之地,从遥远未知的岁月流传而来,岁月悠久,传说端详。 记史以来,在史书的始源,弥妖山脉为始,为万物妖族的圣地,据无尽的岁月之前,追逐历史的痕迹可以看见无数于时光之河中屹立不倒的伟岸妖影。 在历经无数时代的时光变迁中,刀锋峡谷在淋浴时间中走过的弥妖山脉之中,不过算是近代时期的历史遗迹。 至刀锋峡谷的来历,据蛮荒大陆自古鼎立的宗门势力记载。 在聚今时代久远的一个时期。 蛮荒大陆,南邙州,不起眼的破败小镇之中,在灭城之祸期,背靠着浓郁仿佛吞噬万物的熊熊大火,一位人族的男孩背抱着一把砍牲畜的大刀平淡无华的走出,自此创立属于他的一生传说。 一刀畅行,恣意潇洒,莫不可阻,于修行千年之后,更是在生平仅见的大战中大彻大悟,立地成圣,击杀敌人之后,他长衫血迹未干,莫名来到弥妖山脉,蕴涵刀意、圣意、以及他不屈意志三者结合的一刀从天落下,于弥妖山脉留下一道长长的刀路,曲折通幽,历经千古。 一刀斩下之后,他衣衫血迹仍然未干,飘然离去,低调消失在整片蛮荒大陆的目光中,再不复出,宛如消失了一个人,无声无息。 由此,完整的弥妖山脉中多了一条横穿的直行之路,历经岁月打磨而不泯灭消融。 久而久之,山路中有人尝试通过,并且成功。 这条山路也随之名声肆起,刀圣此战战绩更是备受刀者的崇拜,名声远扬,甚至奉之为那个时代的圣者境界第一刀圣。 刀锋峡谷这条山路也成为见证刀圣最强时期的象征,以刀圣之称命名,刀锋峡谷。 而自此消失不见的传说刀圣称名为,刀锋。 ...... 初熙泸照穷青白,一品琼碧栖沾露。 椿树摇曳,清风席卷着绿叶颤颤飞起,搭摆枝草,清香四溢。 远处古树繁枝,枝条粗壮,根似固化,薄叶淡金触目,琳琅满目。 高耸仿触云端,宽足矣十数人合抱的绿树之中端,线路轮廓深刻的淡褐色树枝上,驳杂染着金边的绿叶掩盖,一个拿着本薄薄的烫金手札用心斟读的书生正微微蜷缩着双腿,倚靠在绿树主干上。 庞大粗布衣裳遮掩住他的身形,衣摆垂落枝头,随风轻曳。 烫金手札翻阅至末,缓缓合上。 “弥妖山脉,刀圣。” 书生珍重的将手札放入胸襟,蜷缩起双腿,目光眺望向树叶驳杂,树影重重的远方高山,迷雾袅袅、云雾缭绕,知其山而不知其形。 “咳咳......” 书生白净的手掌掩住嘴,清秀的脸庞上又是褪散下血色,苍白暗淡,连眸中的神采也似乎增添几分混浊,仿若一个久病未医的老人。 前方,树叶珊落,枝头轻颤,一绺青丝穿过斑斓绿叶似乘着轻风来临。 绿叶微垂,仿若衬托着一缕青衫,翠琼踏着绿枝,履面一朵莲花青涟不染,香远益清。 “书生,伤势怎么样了。” 蓝钰丝绸打落一片青叶,绿衫少女一跃落在古道子身前,双臂环着膝盖蹲坐下来,杏目中袒露着真诚的担忧。 “还好。” 古道子不沾血丝的手掌落于衫角,道:“再有十数日时间,即可完全恢复。” “墨主管现在伤势如何?” 古道子手扶着树干,微弓着背缓缓起身,脸上升起一丝血色,却敛着痛色。 绿衫少女连忙扶着古道子起身,额前秀发缕丝随风扬在古道子的脸上,带着一丝自然的清香。 “小姐伤势无碍,只是消耗太大,如今已经恢复了。” 绿衫少女眼中露出盈盈的笑意,掩盖住眼底深处的一抹忧伤的愁色,望向隔邻的北方,道:“小姐她正带着酒鬼叔叔和刀疤叔叔探索周围的环境,避免有妖物惊扰到我们。” 佩戴着金色面具的老人已经将墨主管的身份揭露,商队一行人也便没有继续对古道子的隐瞒。 绿衫少女回身望向古道子,抬手成辑,深深一鞠躬,道:“绿侍感谢书生在危难时刻出手相救。” 绿衫少女杏目中一丝泪光流淌,险险垂落。 若不是昨日古道子出手相助,他们一行人怕是埋骨刀锋峡谷,沦为野兽血食,尸骨无存。 “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古道子面色骤变,匆匆扶住腰身下落的绿衫少女,却不想牵扯到了伤势,忍不住轻咳。 “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更何况你们对我是救命之恩。” 古道子忍着胸腔中涌出的痛楚,躬身作辑。 见事不可为,绿衫少女微微翘起圆润的嘴唇,微微一叹,收口不再言感谢之事。 古道子手按着腹部,衣衫迎风作响,道:“凝气境的修为可曾巩固。” “没。” 绿衫少女摇头,道:“弥妖山脉里危机重重,曾埋葬过数名通晓蛮荒的大人物,不得大意行事,现在并非是修行的时机。” 古道子不敢苟同,道:“毗邻危机是激发潜力增强实力的机会,每一分实力上的进步就会多出一分保命的把握。” “且,你作为队伍里面仅次于墨主管的战力,你肩上的担子也很重。” 古道子温和一笑,抬手按了按绿衫少女的头发,被压塌的头发遮掩住了她的眼睛,看起来是那般的可爱。 “要,加油啊!” 绿衫少女怯怯的埋首看着裙摆下的白莲青鞋,任由那双温暖的手掌按着自己的头发,道:“可是,我还不懂修行。” 弥妖山脉危机重重,曾埋骨通晓南邙州的大人物,在这里的一行一顿都需万分小心。 现在墨主管带着刀疤、酒鬼游走在危险的边缘,为队伍划分出一条安全的道路,根本无暇帮助初入修行的绿侍进行指导。 “对了,书生,你是符师为什么不和我们说啊!” 绿衫少女莲步一移,悄然挣开古道子的手掌,可爱的做了个鬼脸,旋即偏着头,一脸不解。 古道子笑道:“我有说啊,不过是你们忘记了罢了。” 古道子一直有说自己在车厢中修行。 “是么?” 绿衫少女眨了眨眼睛,大眼睛打量着古道子上下全身,道:“书生,你们符师都很厉害么?” 她掰着手指头,数道:“凝气境的可恶家伙被你杀了,凝元境的秦二老被你吓跑了,符师太厉害了。” 绿衫少女猛地甩开双臂,杏目变得亮晶晶的。 “他们只是疏忽大意罢了。” 古道子微微摇头,暗鸦宫的那名黑发男人对他太过轻视,不曾料想他在那一剑中封有杀招,这才抓住机会击杀。 而那名墨主管他们所说的秦二老则是被古道子突然爆发出的灵境符术惊慌了心神,并未勘察到古道子那一刻只是虚有其表,被击碎了面具之后惊慌逃窜。 两者一死一逃,都可以称之为古道子的侥幸。 “我觉得你很厉害啊!” 绿衫少女小脸上满是认真,道:“因为你活着,而他们一个死了,一个跑了。” 古道子怔然过后轻轻一笑,没有反驳。 “书生,你能教我修行么?” 绿衫少女坐在树干上,枝叶迁颤,飘落在发丝上,于那双含着期盼之色的杏目划过。 古道子笑容微涩,道:“我仍是先天,未破修行。” 授命之恩,乃赴汤蹈火报答,在所不辞。 可,古道子的来历注定是个不能提及将烂死于心的秘密。 未破修行,则懂修行,未免太过妖孽。 未曾经历过,谈何懂得二字。 绿衫少女荷花青袖拂面,柳腰拜弯,道:“是绿侍冒昧了。” 古道子虚扶而起,道:“是在下愚昧,不曾跨入修行,未能及绿侍之助,实乃愧疚。” 绿衫少女噗嗤一笑,旋即衣袖掩嘴,眉梢翘起,杏目微弯,笑意浮上眉头。 古道子神色莫名,不懂绿侍所笑何意,低声请教。 绿衫少女道:“书生,你一直都这么说话的么?” 古道子额首,忆起岁月过往,目露惆怅,又是隐去。 绿衫少女垫着脚,小巧手掌落在古道子的头上,道:“你真是一个书呆子,好生无趣。” 古道子无言,并未在意。 “书生,你在这里呆了一天,要不要下去走走。” 绿衫少女琼履踩着薄叶,微风惊起叶枝脱离枝头,轻轻摇曳。 古道子思绪微静,道:“好。” “走,我带你下去。” 绿衫少女乌溜溜的眼睛一转,小巧的身形遽然飘起,落于古道子身侧,踩着一枝树茬,掺着古道子于枝叶薄稀处一跃而下,身后,枝末碎叶垂落。 落叶微荡,人影却是悄然无踪。 ...... 弥妖山脉的一处洼地区域。 土地颠簸不平,绿草如茵,鳞石伴现。 在很多年之前,这里是一片水塘,后因环境、生灵等系列原因,逐年干枯,被岁月所掩埋,形成一片洼地。 洼地边界,生长着寥寥几根的杉木,顶端高达八丈,树体粗壮广茂,低似枯亡,端枝茂延,细叶柳长。 在洼地东处,杉木根下,崭新黑色土壤堆积而成的土坟林立,恰为十数。 十座土坟前,三名伤痕累累被白布包扎渗出血液的粗衣男人跪地而坐,手握着瓷瓶酒壶,目露悲意,血丝弥漫。 身前是数道湿润的水渍,离得近了,醇香的酒味弥漫而出。 手下,是破碎成片的瓷器,与之酒壶的制工一致。 “李哥,下面的酒不知道咋样,小弟给你捎点过去,路上省着点喝。” “虎子,老子知道你一干仗就特么犯虎,但你特么一个干五个也上的那么虎干啥啊,老子心疼啊!” “老刘,就知道你心眼实在,认一个理就往死里认,这回下去了,等等兄弟我,咱还有酒没喝,有架没打呢。” “兄弟,那一刀应该砍在我脖子上的,你傻乎的凑上来干特么啥啊,你特么是不是傻,是不是傻.....” 梦呓般断断续续的声音回荡,沙哑麻木的声音逐渐模糊,不知道在此颂诵了多久。 空气中弥漫着悲意,伤痛欲绝的绝望和隐藏其中的癫狂,以及醉卧曾经的追忆。 不知何时,声音中逐渐多了哭腔,最后演变成宛如野兽般嚎叫的哭声,凄厉作响。 杉木洼地外,古道子脚步遽然稳停,用力拉住腾步如飞般的绿衫少女,脸色苍白着忍受胸腔中汹涌的血腥,额间浮现点点冷汗。 “书生,怎么了?” 绿衫少女偏过头,神色微惊,小巧手掌揪着带有清香的衣袖轻擦着他额间的冷汗,想要为古道子疏去痛楚。 古道子闭目将涌到口中的血腥咽下,轻舒一口气,嘴角一丝血液沾落,犹不知觉的望着跪坐在的土坟前的三人,轻声叹息,道:“不要打扰他们。” 绿衫少女垂首,活泼可爱的样子散去,眼中隐现泪珠,旋即一笑敛起,重重一点头。 商队,本有二十人。 经历这一伏击之战后,折损十人,都是后天境武者。 登上弥妖山脉之后,更是碰到一个实力不弱于凝元境的二阶妖兽白毛熊。 众人身负伤势,自然成溃军之势一退再退,死里逃生,却又是折损一人。 中途,又有一人折途而去,留信为兄弟们收尸。 众人寻途追时,在千米之外发现一把残破长刀、一只断指、一行血迹、破碎的衣裳,以及刀与兽爪战斗过残留的痕迹。 经证实,正是那位要回去为兄弟们收尸的车夫所留。 商队再损一人,只留八人。 幸运的是,巅峰战力一人未损,折损的十二人全是后天境武者。 聆听着耳边而来悲切到极致的痛哭声,古道子望着冰冷的土坟,眼前晃过那十个大笑淋漓的身影。 坐在车塌上提醒他刀疤找他的李大哥。 偷喝一口小酒就磕巴的小鱼。 扛着百斤钝刀要找刀疤单挑的虎子。 干什么事都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老刘。 ....... 现在,都死了。 尸体还在刀锋峡谷前残尸暴晒荒野,死不瞑目。 土坟里面现在埋葬着的不过是他们十个人的遗物。 古道子对着土坟的方向躬身作辑,长衫抚至身后,三拜俯身,道:“壮士,一路走好。” “来生,有缘再见。” 第十三章 幽冥白猫 百里之外。 高山观止,行云流水。 绿林叠嶂,蔓延不止,望之无尽,直落云雾,未堪其形。 林中,伴石缝中流淌着一道哗哗作响的溪水,落叶泛黄乘着小溪蜿蜒流淌而下。 溪水清澈,犹可见底,卵石斑斓。 溪岸边,一只碧眼琉璃的白猫趴在平整的岩石上,通体洁白,不掺杂质,却充斥着震撼难言的威压。 远离溪岸边的十丈之后,有斑斓毒蛇盘踞树上,青毛巨狼伏拜在地,赤目白兔蹲在剑齿虎的巨爪上,捧着人形药参咔嚓咔嚓的啃着...... 岩石上,身长不到六寸,袖珍可爱、碧眼琉璃的白猫侧趴在上面,一只小爪子骤然亮出尖锐刺眼的爪尖,轻轻仿佛擦拭般在岩石上一滑。 “啪。” 一块坚韧程度比拟玄铁母心的指甲大岩石悄声无息的落下,坠在溪水中,随水流而游走。 似是找到了有兴致的事物,白猫蓦地起身,四肢微弯,霎那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十丈之外的毒蛇、巨狼、赤目白兔、剑齿虎等妖兽俯首,终于敢迈进十丈以内的距离,逐步来到溪岸边,望向那平整的切口,兽躯颤栗,恐惧敬畏。 远离白猫之前休憩的岩石,猛地一吸,只见溪中清水受到强大的灵力干扰,迸发出一道道直流,仿若无形的水管被吸吮水流。 “走。” 百丈之外的桦树高端粗枝上,三团被绿色覆盖的影子悄无声息的离开,一片残叶沾着一丝绿汁粉末飘落。 溪岸旁,赤目白兔饮水的动作停下,兔眸中的赤色仿佛如火般浓郁,渗出凶残的威严,浑然没有兔子本应有的可爱。 笔直竖起的兔耳仿佛遵循着某种韵律而颤动,兽息、花开、叶落、蝉鸣等声音细致入微。 “咕咕...” 骤然间,赤红的兔眼望向百丈之外的桦树,强大的气势透体而出,灵气遁形,白色灵气聚丝,一掠而去。 “砰。” 桦树枝干猛颤,树叶簌簌抖落,绿叶泛黄,枝支衰落褪皮。 刹那之后,桦树骤然爆炸,飞灰树屑漫天飞舞。 一只黄毛小猴子僵硬的自高空坠落,原本灵气的眼睛一片死灰,弥漫着龇牙欲裂的血丝,皮肤下,筋皮翻滚,体内五脏破碎,经脉尽碎,仿佛在死前经历过极致难言的痛苦折磨。 在小猴子的怀中,果肉横飞的粉桃被那枯瘦扭曲的小爪子紧紧的拥着。 赤目白兔兔嘴一咧,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重新蹲在溪岸上,短短的兔腿踹了踹身侧高大威猛的剑齿虎。 “吼...” 剑齿虎讪讪的动了动虎躯,让出一个空旷的地方。 ...... 白松参天,盘根错节。 松叶飘絮,郁郁葱葱,随风渐荡。 簌簌..... 一片白纹松叶落下,仿若风声作响,细不可闻。 松枝曲折盘错,久轮树皮柯脱,毛刺茂然。 通体白纹刻落如画的白蛇盘着树枝,隐于白松叶中沿枝爬行,细长的舌头呈色漆黑,散着腥气,沿途而过的绿叶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黑色。 白松树巅,一只彩色幼鸟落于枝上,仿若没有重量的闭着眼睛,两只彩红色的羽翼置于身侧。 白蛇蛇身蜿蜒,细长晃如鳞片般发光的眼睛阴毒的望着顶端的彩色幼鸟,隐有一抹贪婪。 骤然间,在白蛇途径茂盛、盘错的枝节时,一只白皙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漂亮手掌捏着一片光洁羽刃从绿叶中怦然落下,无声无息,唯有两片树叶似被风惊扰而颤颤飘落。 白蛇蛇躯遽然僵住,细长阴毒的蛇目中带着一丝茫然缓缓转变成死灰色,在其七寸处,赫然有一道肉眼难寻的线浮现,乃是致命之击。 白松树端,彩色幼鸟犹不知觉危机已亡,漂亮渡光的鸟嘴藏于彩红色羽翼下轻啄,随即仰望蔚蓝无云的天空,羽翼一展,展翅高飞。 在彩色幼鸟离去之后,平静的白松上突然簌簌作响,枝叶颤动,仿佛有巨大的生物藏身其中,正在脱困而出。 盘根错节的树枝上,白丝松叶坠下,珠履落下,洁白无瑕,仿若精刻玉石。 毛刺压覆,珠履轻塌,仿若飘然之姿。 一袭白袍骤现,金纹如画,刻印边角,袖摆印于墨宝,苍劲笔挺,矫若游龙,翩若惊鸿。 此字为“墨” 洁白无瑕、肤如凝脂的手掌轻抚松叶,墨主管、刀疤、酒鬼从茂盛的枝叶后现身,彰显狼狈。 墨主管如瀑布般洒落下来的长发驳杂,不复如初的缥缈柔滑,左肩长发出现整齐的切口,甚至左肩处的白袍也有一段长长的黑色切口,似乎被猛兽的爪子攻击时划过。 刀疤和酒鬼更加狼狈,满是划痕的衣服宛如衣不遮体的碎布挂在身上,浑身染血,结成黑红血痂,不知是敌人还是自己的血。 刀疤左脸上的伤痕更添新伤,一块崭新的血痂覆盖在那道伤疤上,粗犷的脸色此刻苍白,嘴巴干燥泛白,渗出血丝,短发上也满是灰尘。 刀疤的武器长棍更是折断,只剩下通体弯曲的一节银棍,断口处呈现出奇怪的指印,仿佛被巨大手掌带有的强大力量捏断而成。 刀疤身侧的酒鬼状态较好,长发早已糟作一团,蒙上一片灰尘,眸子半眯,精气神衰弱。 且,别在腰间的酒壶早已不知去向,长刀刀刃处浮现数个发钝的缺口,仿佛是多次砍在坚不可摧的钢石上。 “准备启程回营地。” 墨主管手持着散发寒气的铁剑,环视周围,汹涌的气势在体内收敛,凝元境的灵气潜伏,随时即可暴涨而出。 闻言,刀疤和酒鬼神色微松,几日被重压所迫的心情终于出现了一丝久违的轻松。 一日以来,他们三人在弥妖山脉中经历了数次大战,早已经身心俱疲,体内的伤势和灵气的消耗也刻不容缓。 弥妖山脉果然不愧为传说之地,即使墨主管三人足够谨慎,也不免碰上几次生死危机,险些葬于兽口,沦为血食。 沼泽之地的黑鳄、树洞下的暴熊、夜晚觅食的狼群。 还有,溪岸旁休憩的白猫。 每每想起那个在溪岸旁岩石上那个看似可爱、无害的碧眼琉璃的白猫,三人不禁毛骨悚然,大汉淋漓,浸湿了衣衫,仿佛侥幸度过了生死之难,后怕的情绪在心中酝酿。 幽冥白猫,种族繁衍稀少,但却强大可怕,奉为妖族的天生刺客,乃是妖族的强大血脉,地位、实力具高。 给三人带来致命危机的黑鳄、暴熊、狼群在妖族中只不过是低级妖兽,与幽冥白猫相比,就犹如萤火与皓月之差,不值一提。 若非这半个月的时间受到古道子影响,墨主管也观阅古籍,畅读流传古今的显赫传说,接触到幽冥白猫的有关记载,她还对幽冥白猫不得而知。 若是再因此再有所鲁莽,他们三人必受其害,未来将埋骨弥妖山脉。 远处,轰隆震响,连绵不绝。 树影婆娑,枝叶漫天飞舞,残枝断树随风飘出飞屑。 墨主管骤然望了过去,灵气附于眸上,化成银色,仿佛能够击破迷瘴,直窥本源。 在那双清冷的银目中,一轮淡金的颜色于眼底升起,渐渐将她的眼睛化成金色,波澜壮阔,仿佛是一汪金色的海洋。 突然间,墨主管神色大变,浑身灵气透体而出,飘然而动,宛若清冷仙子。 双手抚在刀疤和酒鬼背后,墨主管牵引二人骤然轻踏枝叶,白履虚落,松叶尽碎,被强大的力量所摧,化作飞灰。 震耳欲聋的声音一停,令人恐惧压抑的滔天气势倾覆而来,仿佛一双无比威严的眼睛注视向这里。 “吼......” 一声巨吼轰隆作响,林鸟飞绝,惊慌逃窜,丝丝杀气循着天地的灵气而来,将林中的生机扼杀,填满暴虐的杀意。 “人类,吼......” ...... 杉木高耸,云雾缭绕,遮天避日。 于洼地旁的杉木下,古道子背手而立,眺望远方仿若滕入云雾中的密集林鸟,心中推算,瞳孔微缩,道:“此地不宜久留,等墨主管他们三人回来,立即撤退。” 绿衫少女琼鞋踢着枯枝,闻言微怔,衫摆侧转,青履落地,白莲端似摇曳生姿。 “书生,怎么了。” 古道子神色升起凝重和忌惮之色,缕缕内涵杀意的危机仿佛侵入他的骨髓,寒毛微竖,远胜于魔尊的强大威胁让他内心不禁惊颤。 好恐怖的杀意。 那尊强大的存在似乎正处暴怒。 “我也解释不清楚,但我们必须尽快离去,不然,我们都会死。” 古道子不敢疏忽大意,那等凶威绝非等闲之辈,甚至可能是妖族之兽。 能够避开,千万不要涉险。 循着在地球时执行命运之道所接触到的一丝痕迹,古道子心中隐隐中知晓,那尊疑似妖族的强者在不久之后将会出现在这里。 绿衫少女心生迟疑,这还是她首次看见古道子出现忌惮的神色,之前哪怕面对凝元境的秦二老,古道子也敢放手一搏,但面对着她未察觉的未知却只想着退却。 恰在此时,绿衫少女心有所感的抬头望向远方,神色一喜,眉梢微抬,端得可爱。 远方郁郁葱葱的林间,通体乌黑的尖嘴鸟扇翅腾飞,低头望下方冠树,发出尖锐而难听的叫声。 “戾...” 遽然间,飘絮半空的绿叶分散两半,光洁平滑,一道银光亮起,仿佛要斩破一切,粗鲁的将游翔林上半空的尖嘴鸟斩成两半,血液横飞,残尸抛落林间。 “墨主管。” 古道子心情微松,望着银光泯灭后,于林间枝头腾跃逐渐贴近的三道身影,微微一笑,如沐春风。 白履落地,一尘不染。 墨主管三人缓缓行至古道子和绿衫少女面前。 “小姐,您和刀疤叔叔、酒鬼叔叔......” 看见身形狼狈、虚弱的三人,绿衫少女心中的喜意被忧意所驱,小巧的手掌接过墨主管手中的高铁冰剑,拥在怀里,再颤颤的接过刀疤和酒鬼破损的武器,杏目泛红。 武器已损,可见战斗的惨烈。 “可曾找到出路。” 古道子抬手轻掩着嘴唇,白衫粗布随风簌簌作响,瘦弱的身躯仿佛随时就会被风吹倒,恍如一个病恹恹的寒门书生。 刀疤和酒鬼现在可不会觉得古道子会是一个病恹恹的寒门书生,于黑衣人之战时,古道子寥寥几笔符字却改变了战局。 敌方巅峰战力一战一退,可谓斐然,不得不敬。 由此一战,他们也发现,符师着实可怕,比之传闻更甚。 墨主管微叹,道:“本寻有一条出路,只可惜以我们的实力还过不去。” 古道子道:“可有什么困难阻碍。” 远方处在暴怒状态下杀意暴涌的危机计时可待,他们现在主要的任务是必须离开这里,离开弥妖山脉。 仅仅经历一天,古道子便深知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哪怕前世境界依在,他的实力在弥妖山脉中也不过是末流。 “想要到达那里,必然需要经过一处溪岸之地。” 古道子道:“不仅仅如此吧!” 墨主管点头,道:“我曾在溪岸旁的岩石上看见一只妖兽。” “什么妖兽。” 墨主管深呼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情绪,道:“超级妖兽,幽冥白猫。” 闻言,古道子难掩震惊之色,仿佛被雷霆劈落于身,只感觉浑身冰冷,内心掠过悸然。 在遭遇黑衣人之后被遗弃于马车中的一本古籍上,还记载着一篇字体已经脱色,豪不起眼的传说。 蛮荒大陆的圣人之一,幽冥之主本体乃是幽冥白猫。 在蛮荒大陆上,能出现圣人的家族或者族群,都被称之为圣族。 圣族生灵继祖先圣人余晖,蕴有圣人或是圣兽血脉,将蜕变凡体,在体质上拥有极大的优势,更有甚者成就圣体,未来圣人可期。 圣族,乃是富有传说又极度强大的圣人血脉。 若是传说无误,幽冥白猫一族便是圣族,而非人类目中的超级妖兽一族。 “是成熟期么?” 古道子没有察觉到,他的嗓子有点干。 因为无论是地球,还是蛮荒大陆,圣人和圣族都是只存在传说当中,当世似乎从未有人接触过。 “大致还是幼生期。” 墨主管的笑容微涩,心中不可避免的出现一抹颤栗,那是弱者对待强者本身具有的恐惧。 在看见那只形象可爱的幽冥白猫时,她可以明显感受到那幼小、袖珍的身体中隐藏着让她为之颤栗的力量,体内灵气不受调动,甚至想要伏拜在地。 古道子神色微缓,道:“能否绕过去,若是不能,我们只能重新寻找出路,或者退于刀锋峡谷。” 对于强闯的尝试,古道子想都不敢想。 幼生期的幽冥白猫,哪怕可以胜之,也承受不起幽冥白猫一族的追杀。 “有,但现在走不通。” 墨主管望向一个方向,精致的玉颈修长纤美,道:“那里。” 陈慕循着她的目光望去,神色顿时难看。 那,正是他感觉到生死危机的来源方向。 第十四章 道变 十天后。 黑夜覆没而来,宛如一片遮天蔽日的黑布遮掩了光明,漆黑如墨。 皎洁的明月透出一点月色,却恍然如梦,如梦如幻,一点也不真实。 繁星的星光坠地,漫天云雾似化浓稠的黑,将星光摒弃于天外,仿佛要将世界化作纯粹的黑。 黑,它仿佛能改变世界上所有的色彩,令世界不再曜目,充满是它的颜色,一如单一。 弥妖山脉,栖枫桐树高耸入云,枝繁叶茂,通体赤红,根深蒂壮,盘根交错,赤叶繁华,形似凤凰,赤红耀明。 栖枫桐树方圆百里,袅袅雾色升腾,云雾缭绕,天若明昼,曲折雾路蜿蜒。 雾路下,琥珀琉璃铺地,蜿蜒而去,曲折而直。 雾路两旁,隐于云雾中,绚丽多彩的百花争鸣,一望无际,直入云雾,仿若花海。 于花海中,有如岛屿般升起的花脱颖而出,宛如百花之王。 有花名“幽香琦罗兰” 花瓣呈粉,叶络通幽,独守空明,花芯洁白,无瑕如玉,幽香四溢。 有花名“朱槿” 瘴烟长暖无霜雪,槿艳繁花满树红。繁叹芳菲四时厌,不知开落有春风。 有花名“天女散花” 根茎亭亭玉立,花开八瓣,仿若八仙,姹紫嫣红,蓬然翠散,根茎苞朵突兀,形似天女。 三花聚顶,直通云雾。 栖枫桐树下,赤色树根隆起,化成一座三丈宽的茶台。 茶台上,一壶茶水静放,袅袅热气升腾,茶壶旁放着数个木质茶杯,酝酿着令人惊惧的力量。 此情此景,尊可称为仙境。 夜幕下,弥妖山脉入云之处,云彩幻化成登天云梯,一位身着白袍的男人踏空而来。 白袍袍泽华丽,墨纹修边,繁化至简,高贵肃然。 白袍背后,一只似鹿非鹿、似龙非龙的奇兽脚踏祥云,黑银两色均匀交缠的鹿角呈现出细微的螺旋状,颈间有着银色的棕毛,身上披着有趣龙鳞般闪闪发光的夺目鳞片,仿若宝石般璀璨耀眼。 端刻的是栩栩如生,仿佛随时能从画里迈步走出来一般。 身穿白袍的男人容貌也是非同凡响,五官精致俊美且不多说,那双呈灰色螺旋般颜色渐深的眼睛仿佛是个巨大的漩涡,异于常人。 干净修长的手掌抬起,于空中轻叩。 骤然间,赤红色的光芒如线状一闪而逝,带同消失的还有那身穿白袍的男人。 ...... 栖枫桐树下,茶桌旁的石椅通体晶莹如玉。 一位沿着雾路而来的白袍男人拂袍落下,端起一杯盛得恰到好处的茶水,嗅着扑鼻而来的茶香,轻轻的抿了一口。 栖枫桐树赤枝半垂,繁枝盘顺,悬空笼罩。 仿若在仙界中隔绝出一个摒弃外界的超然一界。 远处有客来。 幽香绮罗兰圣洁似仙子般的幽茎脉络下,一缕紫纱凭空初现,魅香弥漫,一双掩藏于面纱后惊心动魄的银眸逐渐凝实。 花凝似非语,紫落穹天荒。 紫纱遍体,如鳞如角,淡白薄绸束体,腰若细枝,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齿如瓠犀,螓首蛾眉。 纤手如雪,轻拂花瓣。 花海彼岸。 云雾溃散,袅袅白雾升腾。 于天地之间,碧目遽现,淡漠无情,威严凛凛。 白发飘然若舞,倾落搭肩,白袍荡荡,银光粼粼,仿若群星为其铺路环绕,点缀其身。 两位来者虚空踏步,云雾避让,坐落于石椅之上,身姿端然。 茶壶受莫名之力驱动,凌空而起,茶水顺着壶口倾洒而落,两个茶杯盛满,芳香四溢。 “听说自刀锋峡谷的峭壁上来了几个人类。” 白发男人轻饮茶水,余波荡漾,碧玉般晶莹剔透的双目仿若宝石,波澜不惊。 银袍轻荡,仿佛随时都可溶于云雾,飘然而去。 “幽冥白猫圣族何时关心起一些人族的小虫子来了。” 白发男人身侧,仿若懒惰到昏昏欲睡的紫纱美人微睁开魅惑动人的眸子,望向白发男人,纤指轻触茶杯木壁,隐于面纱后的红唇轻启,妩媚魅惑的声音中多了一丝惊异。 “觉得有趣。” 白发男人手指轻点茶面,水波涛案,飓涌而起,一点淡黄色的水滴鲤鱼跃龙门,升腾而空,融入雾中,妄作努力。 “很多年,未曾见到人类的模样了。” 白袍男人眼中深色的漩涡转动,一点黑芒于漩涡中浮沉,宛若兽躯,其模样似是他白袍背部的奇兽。 “大人若想去看,妾身愿以身作陪,赴天魔窟一行。”紫纱美人额上菱形晶链迸起紫色光晕,丝丝醉人魅惑于其中游动,银色美眸彻底变化成银色,触动人心的魅音脱口而出。 白袍遽冉,其上奇兽昂首,脚下祥云缥缈。 “日后再说。” 白袍男人明显对此兴致不高。 紫纱美人掩嘴轻婉,浑不在意,似只是一句戏言。 “白九幽,你们幽冥白猫一族那个被寄予厚望的小家伙最近可是不安分的紧啊!” 紫纱美人面纱朦胧,纤手翩翩落于茶台上,支住精致的下颚,懒惰仿若撒娇的妩媚轻声而至。 “人家领地里,众多蛇族可是向人家诉苦了呢!” 紫纱美人睫毛颤颤,银色眸中升起一点桃红,仿若一颗石子落在河面上,波澜骤起,晕晕散开。 被紫纱美人称为白九幽的白发男人视若无睹,拂茶落案,碧目琉璃,光滑透彻。 “年轻一代就要有该有的朝气,活泼好动是好事。” 白九幽自行斟茶,银袍微荡,驾乘着云雾,遮掩着脚下。 闻言,紫纱美人细狭的眸子微眯,魅惑妩媚的气息中多了一分危险的气息,道:“幽冥白猫一族真是舍得,就不怕你们一族的小家伙出现什么意外么?” 此言若有深意,似是敬佩,又似是嘲讽。 白九幽白发飘絮,似化腾龙乱舞,碧目直视着紫纱美人的银目,道:“他们,不敢。” 言简意赅,却蕴藏着强势的霸道和强大的底气。 紫纱美人移目,掩嘴一笑,声若银铃。 只闻笑声,不闻言语。 栖枫桐树赤枝如风动,枝条垂动,哗哗作响。 白袍大人低头饮茶,袅袅白雾滕起,于目前化形,龙飞蛇舞,奇兽成形,飞禽走兽其形观入神。 眸映于茶面,漩涡般的瞳孔旋转,仿若轮回。 “谈论正事吧!” 闻言,不论是紫纱美人还是白九幽都是收敛气息,微垂首,听其所言。 “弥妖山脉沉寂岁月已久,数年不理外事,今天道有变,世界多变数。” “于此,今日召集你们,就是讨论弥妖山脉入世一事。” “年轻一代入世修炼,名额为各族所定,你们看如何?” “遵大人之命。” “遵大人之命。” 紫纱美人、白化幽拱手垂首。 ...... 外界。 黑暗无光,鸟兽仿若绝迹,蝉鸣颂起,若演绎春秋之境。 “轰隆隆...” 天地之中,一声巨响惊魂。 于黑云中,雷龙游荡,绽起光芒,电蛇四溢,噼里啪啦的作响不停。 伴着雷声跌宕起伏,蒙蒙细雨如丝,渲染了天色,将空气变得湿润。 雨丝垂落,于树枝、花瓣、草叶碰撞。 叶颤,雨滴破碎,顺之流下,洗沥弥妖山脉的花草树木,让世界多了一丝芬芳,馥郁美净。 细叶破碎,脚步若无,掩藏这雨声中。 墨主管一行人踏在山坡上,身后倚着蒿树,掩于树荫的朦胧下,鞋履踩在水中,衣衫被雨水打湿,望着前方。 电闪雷鸣,光明一闪即逝,照耀破败的景象。 杉木残落,刻印着狰狞的巨爪抓过的痕迹,木屑飘浮在雨水当中,花草残瓣,巨坑遍地,仿若巨兽横行之后的痕迹。 云横峭壁,碎石滚落,砂石伴雨而落,堆积于壁下。 于壁上,一个空洞的山窟呈现出一个诡异的角度,仿佛是有巨兽于此泄愤。 花草被践踏,瓣已枯黄,树枝断茬,树木临倒,巨大坑印遍地。 于其中,尚可见出于惊变中来不及脱身的妖物残骸。 血已枯,目圆睁。 死不瞑目。 墨主管神色微默,侧头望向身后淡然无奇,着一身黑衫于夜中毫不起眼的古道子。 先前,幸得古道子多次谏言,离开此地,才免以此祸。 两名白布缠身,血丝渗出,于布上凝雨蔓延的车夫托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来到十座土坟的旧址,望着已然一空的平地,两人狼狈跪下,目色悲伤,鬓生白发,趴在雨水中,痉挛颤抖,强忍着不出声。 十天中,三名后天境车夫又是折损一人,不治身亡,丧于蛇毒。 这还是倚仗古道子伤势渐好,能发挥出实力的原因。 “走吧!” 墨主管手拂胸前,对着十座土坟的方向微垂头,旋即当先转身而去。 在她白银战甲腰处,一道狰狞的伤痕已经打破了战甲的防御,伤其体躯。 十日之中,一行人久寻出路,遭遇数十场大小战斗,却不得出路,且越贴近中心区域,遭遇的妖兽就愈加强大。 墨主管腰上的伤势就由此而来。 若不是一行人足够警惕,还有古道子在一旁出谋划策,他们一行人怕是早已埋骨弥妖山脉。 最终,知道在弥妖山脉中再没有方向的四处乱闯,且不说能不能找到明确的出口,他们也必丧于强大妖兽之口。 因此,墨主管果断做下决定,重归旧路,从刀锋峡谷的来路离开。 相比较遭遇秦二老等黑衣人的九死一生,弥妖山脉更像是十死无生的深渊巨口,不敢再做怠留。 古道子停步驻足,被打湿的黑衫搭落水滴,辑手作礼,笑道:“祝墨主管此行,挣脱桎梏,潜龙出海,一展无前。” 墨主管移目而至,道:“书生心有决意,我不予多加干扰,望日后天罗郡主城再叙,此行糟葩,于天罗郡主城再叙之时,云凝将尽地主之仪再招待书生。” 十天中,古道子便与墨主管提及此事,将在墨主管一行人离开弥妖山脉之时,独自修行。 恩已偿,道独行。 古道子首次得知墨主管的闺名,墨云凝。 “日后天罗郡主城再遇,再做劳烦墨主管了。” 古道子拂手观礼,如沐春风。 “书生,保重。” 绿衫少女、酒鬼、刀疤、车夫依次辑手,于雨中告别。 “一路平安。” 古道子辑手还礼,最朴素的告别。 两份锦囊奉出,搁在绿衫少女的手里。 “路上若是有变,打开锦囊,” “多谢书生。” 众人躬身行礼,以谢多日关照。 “来日再见。” 于悬崖峭壁,天色昏黑下,数人如附雨般悄然无声,沿壁落下,直落云雾,不见踪影。 古道子驻足悬崖之上,踏着沥青巨石,脚下平滑,水花四溅,映天黑雾,仿若一张笔焰滔天的书画。 待得脚下云雾缭绕,一如初状。 古道子孤身一身,行于雨雾中,黑衫入夜,消失痕迹。 雨声狼藉,风声呼啸。 ...... 墨主管一行人离开,誓死突破危线,脱身得以生机。 对此,古道子心中唯有祝福。 恩已偿,再以此涉身危险。 非是古道子所修之道。 授于魔尊魔心之缘,心中道已求。 遵循本心,随心而御。 非正魔之限,亦非固道之形。 能出墨云凝之资的家族必然是大家族,且能号令凝元境修士,背后的强大,或已超过古道子的巅峰修为。 如此之事,尚在先天,未曾涉及修行境界的古道子岂能涉及。 若授于正道迷瘴,古道子亦是以此而行,辅以墨云凝归天罗郡主城。 此,迷瘴破,道显。 恩已偿,因果断,不沾身。 ...... 中州。 一山高,不知多高。 天仿若更高,云彩缭绕,共敬山。 云雾缭绕,山似迷离幻境,触之既散。 山上有云阁,白衫散地。 琼楼盘玉,飞檐入云,雕刻如龙,栩栩如生。 山中有古鼎,高似一山峰,八足驻地,稳如泰山。 沿无形云路沿沿而上,有一世外茅庐。 屋非华丽,如避世闲居。 门前有一古树,参天而立,万丈苍翠、遮天藏日、苍松翠柏、虬枝盘曲。 屋中曲动,琴瑟和鸣,音色如圣,局限一耦。 骤然间,曲声悠长,颤颤而鸣。 曲断,一弦乍开。 修长不掺一丝杂质的手指轻落,点下余音,声波渐止。 金袍如皇,锦靴白莹,玉冠束发,高贵华丽,仿若天上谪仙。 眸开,仿佛游转着万千星辰,璀璨夺目。 “道,有变。” “南邙州......” 第十五章 弥妖有狐 雨过天晴。 山壁陡峰上吸附的尘垢被雨水冲刷洗沥。 远远望去,重重叠叠的浪峰起伏,于云雾缥缈朦胧中,隐约轮廓似的山川,绽着点点荧光。 烈日灼灼,于天际的那一方,从海岸的那边冉冉升起。 林中,花草仿若重获新生,摇曳着身姿,迎风而舞。 百树枝条轻垂,叶芽丛生,绿绿茵茵。 临刀锋峡谷的悬崖不到一公里的林中,有一株百丈苍树参天,枝繁叶茂,亭亭玉直,叶色翠绿,覆盖而下,笼罩着延绵的绿林。 置身其中,仿若置身超然物外之境。 树冠之上,青叶作伴。 双腿垂足于枝上,勾着绿叶,古道子仰头透过树影斑斓望向云天,拿起一枚灵果,浅尝辄止。 眸似星海浮沉,一缕思忖浅显。 人散,独行。 古道子在想自己以后的路如何走。 他乡异客,他对这片灵气富饶的蛮荒大陆只有书籍层面的认知。 所接所触,满打满算,不过数十人尔。 “道所能及,非凡所悟。” 古道子静默,轻风细吹,长发飘然,透着一股宁静致远的仙气。 唯,双目开时,黑芒乍现,于眼瞳中沉浮,似气吞山河的魔。 “修行,行道也。” 道途迷瘴散去,古道子目露坚韧,像是一把锋利的剑斩破了乱七八糟的阻碍。 混浊散去,清明透彻。 ....... 绿茵染染,延绵不断。 “簌簌......” 轻风而至,似是一袭妖风。 叶落飘絮,云雾遮地。 翠林中,一道白影于林中穿梭腾跃,仿佛没有重量一般轻若鸿毛。 花有雪兰,生于寒地,长于峭壁,形状鳞茎似茎,因生长环境苛刻,而导致数量稀缺。 一点六菱冰晶状的雪花坠于草叶上,草叶卷缩,雪花触之既散,化作溅水,融入大地。 其上,一道白影掠过,穿梭于枝叶中,似影似幻。 树端,嫩枝柳叶微荡,白影顿住,似在空中一个急刹,不受控制的于空中掀了几个跟头,坠在树上。 “沙沙......” 树叶飘落,树枝轻颤。 一只毛茸茸的爪子伸了出来,压在绿叶上,透过光线,一只雪白的狐狸摇摇晃晃的跳了出来,落在没有叶子的树枝上,抖擞着粘在身上的树叶。 这是一只狐狸。 毛发雪白,浑然没有一丝杂质,宛如冬天的白雪般洁净。 体型纤小,显得很是可爱。 它的眼睛很漂亮,眼瞳外圈是妖艳的粉红色,瞳孔则是清澈的黑色,仿佛会说话一般。 在它的口中还吊着一朵雪兰花,上面仍存着冰霜雪花,飘飘坠地,溶于大地。 小狐狸嗅了嗅鼻子,仿佛失去了方向一般原地转了两圈,最后眼睛皎洁一亮,锁定一个方向,腾然跃起,踏着树枝绿叶,消失在远方。 苍树树冠上,古道子盘膝于枝上,双手结印,双目紧闭,沉浸在修行当中。 清风徐徐,襟袖轻盈,缓带轻飘,仙气凌然,甚为美观。 “哒。” 仿若是风吹散树叶,击打在树枝上的声音。 古道子修行中断,颤颤的睁开双眼,黑芒内敛着精光于眼前绽放交织,一片绿叶化作残片落下。 微微侧头,古道子看向身侧的树枝上,轻轻一笑,如沐春风。 在他身侧,不知何时到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便是那只毛发洁白的小狐狸。 小狐狸懒懒的趴在树上,肉乎乎的小爪子垫着自己的下巴,毛茸茸的尾巴蜷缩在身侧,感受到古道子从修行中醒来,才抬头看了他一眼。 在它身前,放着一束毫发无伤的雪兰,似是送给古道子的礼物。 雪兰洁白,一如它的绒毛。 修行事了,古道子溢出的灵气归于天地,腿蜷缩曲在树上,对小狐狸招了招手。 小狐狸粉嫩的小舌吐了吐,微昂起头,傲娇的不予理会,粉黑的眼瞳余光斜了眼古道子,见他仍然微笑的模样,似有不忍,才施施然的起身吊起雪兰花,趴在古道子身边。 雪白的毛发轻触古道子裸露在外的肌肤,随风而动,给他一股轻轻的痒痒感。 古道子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修长白净的手掌轻轻拂上小狐狸的头顶。 似感受到来自古道子对待宠物的行为,小狐狸懒惰的样子消散,抬起可爱的狐脸,身后那条毛茸茸的尾巴竖起。 “吼。” 雏雏、嫩嫩、糯糯的吼声传出,小狐狸漂亮白皙的牙齿露出,似还隐有一丝嫩意。 “都这么熟了,还吓我干嘛?” 手掌没有阻碍的落在小狐狸的头上,几搓长毛被压塌,遮挡住了小狐狸粉黑色的眼睛,让它不舒服的摇了摇头,委屈般的叫了声,颇有不开心的重新趴了下去。 仿佛再说,坏人,我是在捍卫我的尊严,可是你不听我的。 古道子感到好笑,轻轻揉顺着小狐狸柔软的毛发。 小狐狸舒适的趴在树上,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拍打着脚边的树枝,微闭着漂亮可爱的眼睛。 而洁白的小爪子还做着捍卫尊严般的最后挣扎,缓慢的抓着古道子的衣袖,却毫无威胁,连古道子衣袖的粗布都没有抓出一条印子。 这只小狐狸可是古道子的常客了。 早在十天寻找出路的过程中,古道子和这只小狐狸相遇了。 当时,墨云凝一行人正在狩猎,古道子伤势还没有恢复,便坐在营地处的树桩上,修行结束后,吃着灵果。 小狐狸便是在那时出现,一跃而上,站在古道子的肩膀上,在古道子视线望过来的时候,人性化的指了指正在林中狩猎布置陷阱的墨云凝、绿衫少女等人,再抬起洁白的小爪子触碰了下古道子手中的灵果。 仿佛在问,为什么你不去狩猎,在这里吃果子呢? 古道子当时的回答是,灵果尚可充饥。 似乎这句话很对小狐狸的胃口,以至于它隔几天都会过来一次,每次都没有被墨云凝发现而找到古道子。 这次,也不例外。 “吃么?” 古道子另外一只手落在怀里,将采摘而来的新鲜灵果放在小狐狸的嘴边,道。 小狐狸微侧头,送给古道子白绒绒的后脑勺,粉嫩的小嘴紧紧的闭上,摆明了拒绝。 谁要吃这种低阶的灵果啊! “吃吧!” “吃一点好不好。” “很好吃的,你看。” 古道子轻声劝着,甚至自己再从怀里取出一个新的,吃了一口,笑道:“你看,真的很好吃的。” 古道子继续在小狐狸的嘴边递了递。 小狐狸粉嫩的耳朵支了起来,紧闭的嘴巴也微露出白皙的牙齿颜色,似乎有所动心。 鼻子轻轻一嗅,小狐狸尖尖的耳朵重新软了下来,摆明了很嫌弃的神色。 真是的,就是低阶灵果啊! 哪里好吃了。 “不许挑食。” 古道子手指轻轻一挑,在小狐狸没有抵挡间,将灵果塞进了小狐狸的嘴巴里。 一时间,小狐狸的小脸就像是贪吃的仓鼠,两腮圆圆的鼓起。 小狐狸挣脱开古道子的手掌,宛如炸毛的小兽一般凶巴巴的看着古道子,四只洁白的爪子紧紧的抓着树枝的树皮,仿若蓄势待发。 只不过,此刻两腮鼓起凶巴巴的小狐狸看上去无比的可爱。 看见古道子眼中那抹笑意,小狐狸垂头丧气的低下头,有些委屈还有些气愤,跳到古道子的头上,将古道子整顺的头发用爪子抓的紊乱不羁,以作泄愤。 “快吃吧!” 古道子任由小狐狸所为,笑着劝道:“真的很好吃。” 小狐狸人性化的一叹,但因口里有灵果,一丝晶莹的唾液顺着粉嫩的嘴巴流出,滴在古道子的头上。 小狐狸乌溜溜的眼睛一直,一直洁白的小爪子腾的伸出,却绝望的看着那丝唾液顺着自己尖锐的爪尖滑了下去。 “唔咛。” 小狐狸猛地站了起来,尾巴直直竖起在身后,两只前爪死死的捂住自己的眼睛,似乎害羞的不忍直视。 “好滑啊,小狐狸,你在我头上干什么了。” 古道子有所察觉,伸手将人性化捂住自己眼睛的小狐狸抱了下来,看着两腮鼓着,可爱娇羞的模样,顿时笑了。 小狐狸两只爪子轻轻一移,恰好看见古道子内含笑意的眼睛看着自己。 “哒。” 小狐狸再度搜的捂上自己的眼睛,身后竖起毛茸茸的尾巴也悄然挡在眼前,仿佛太过害羞。 “咯吱咯吱...” 灵果被咀嚼的声音弱弱的响起。 古道子眼中笑意更甚,将害羞的小狐狸抱在怀里,轻轻的抚顺着它的毛发。 终于,小狐狸将口中的灵果吃完了,从古道子怀里抬起可爱的脑袋看向古道子,粉嫩的鼻子皱了皱,一脸的嫌弃。 果然,低阶的灵果就是不好吃。 ...... 雾有时散,流风作舞。 落叶知兮,芳羽成舟,蝶花流年,穹苍琼华。 小狐狸不知何时走了,悄然离去,只留下清香的味道和安然放置身旁,雪花且在融化的雪兰花。 修行之路,非一朝一夕之事。 常人言,不求朝朝暮暮,只争眼前安好。 何不知,长久唯一,眼前霎那。 错经长生,悔于眼前。 云间,飓风席卷,呼风怒号。 林间,野兽争鸣,声波浩荡。 万物谜语,若靡靡之音。 古道子沉浸在修行当中,体内经脉中流淌着梳散的灵气,洗剂杂质,打磨筋骨。 灵气汹涌,仿若凝聚成一条峻河。 大江之水,流淌不息。 仿佛被一层尘埃遮掩住的全身窍穴微震,仿佛随时即可破碎,却不改初形。 后天打磨筋骨,以争先天。 先天锤炼身体,将体质提升,以做打破三十六处窍穴,凝聚灵种,证破凝气,成就修行大道。 所以,窍穴意味着一个人能否破境凝气,代表着一个人走在长生一途的潜力。 古道子的窍穴久久未破,可看出侥幸活下来之后,施展天命秘术的伤害还不曾全部痊愈。 道行之血全部取出,代表着便是修行者个人的生机已断,断无重生机会。 却不知,古道子通过何等事情从垂死之身繁衍出生机,支持着他存活,并且来到蛮荒大陆。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即便是古道子自己也不得而知。 濡,随遇而安。 得命惜命。 且行且修,修为通宵古今之时,回归又岂是梦幻之事。 如今,道行缺失,寻前路本是简单至极。 但道行之血的流逝,透支了全身窍穴,这种透支伤体潜力的行为需要良久岁月里的静修才能弥补回来。 修行路破关难,郁郁不得志之所大有人在。 但,古道子仍旧从容不迫,双手捏着的手印熟络稳定,外界的影响对他来说如是浮云。 蛮荒大陆的灵气领于地球千万倍,两者非是同一阶级。 身处此境,又何必心急。 ...... 六天时间一晃而过。 时间如同急促流过的河,仓促之间,就徒留下回忆。 苍树树冠,古道子静默修行。 六日时间的风吹雨晒,丝毫没有让他有所改变。 面冠如玉,尘埃散尽,长发飘然,还沾着落叶。 只是衣衫上却铺满了落叶和碎枝,仿佛六天时间,古道子一动没动。 修行,仍未所进展。 挡住窍穴上的厚实尘埃仿佛是一个整体,六天修行的时间就连一丝裂纹也没有出现。 “道,非固所能及,闭门造车,无奈之举。” 体悟过后,古道子得出推断结论,起身拂面。 落叶簌簌落下,飘絮成空。 恍然间,之前的六天仿佛是幻境。 古道子身上的装束犹如初状,干净整洁。 心有所想,事有推断。 古道子仰面而望,眉清目秀的脸上挂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稳重,仿佛经历过太多太多。 “既修为难走进步,尘归尘,土归土,是时候该走了。” 古道子身上弥漫着与世无争的泰然自若,黑衫飘动,脚下一足青靴似欲踏天而行,伐道成仙。 “轰隆隆......” 恰在此刻,远处近百丈峭壁于云雾中坍塌,尘土飞扬,树木飞屑。 大地晃动,尘土飞扬。 古道子只感觉脚下的树枝仿佛在颤抖,措不及防间,险险摔下。 “怎么回事。” 古道子心中不详预感强烈,灵气涌在眸中,覆盖上一丝洁白,望向远方。 尘土的颗粒中,隐藏在那阴影下,出现一个巨大生物的轮廓。 金毛璀璨,毛发旺盛,仿若披着一身金衣。 身高数十丈,比拟高树,身材壮硕,宛如上古而来的巨型魔王。 赫然乃是于弥妖山脉传说久远的妖兽。 “黄金巨猿!” 第十六章 黄金巨猿 天宇垂云,茂树高耸,比拟齐天之姿。 林间,百鸟争鸣,腾然高飞。 百丈绿树根固枝宽,垂枝摇曳,生机旺盛。 “吼。” 仿佛震破苍穹的一声巨吼遥遥而来。 林间无风而起,大地震动,草树晃动。 林中,树影驳杂的缝隙中,一轮黄金色彩刺目的轮廓缓缓放大。 一颗巨树突然飞起,连带着泥土冲天而去。 在树腰处,豁然一只被黄金毛发遮盖着的巨手紧握着,树身承禁不住而发出尖锐的摩擦。 “咔嚓。” 晃目的黄金毛发下,巨手指尖尖锐的指甲扣进树体内,缓缓用力,随即骤然一动,巨树折成两段。 断茬落地,木屑漫天而飞。 伴着轰隆隆的声音,尘土扬起。 来自弥妖山脉传说久远的妖兽,黄金巨猿踏地奔波而至。 黄金毛发披身,仿佛身披着黄金战甲的将军。 近似人脸,金色的猿目中流露出凶残暴戾的光芒,仿佛漠然世间一切的生命。 “黄金巨猿。” 百丈苍树树冠之上,长衫迎着劲风而动,修长的身形屹立林端。 落叶于眼前飘絮落下。 古道子眸似白目,于树上平视着奔波而来的黄金巨猿,面色凝重,不敢轻视。 黄金巨猿,弥妖山脉传说中的妖兽。 很多年以前,南邙州有一超级宗门承道厚德,以掌门之冠首为主,欲昭告天下,召集天下侠义道士杀妖证道。 当时该宗门动作之大,整座南邙州都处于人声鼎沸的状态。 世间皆讨论此战会以哪一方的胜利为结局。 甚至其他大陆之地也有境外势力派遣所属修士而来目睹这一战。 然,处于人声讨论的重点,弥妖山脉在万众瞩目之下,仅仅只是派出弥妖山脉黄金巨猿一族出战。 一战,战惊天下。 在这一战中,黄金巨猿一族的强大妖兽黄金古猿凭借一己之力抗衡该超级宗门包括宗主在内的所有顶尖战力。 黄金巨猿一族族内,一百个黄金巨猿迎战超级宗门所有精英弟子。 此战七天七夜。 风起云涌,呼风怒号,飞沙走石,一方疆域被打的天崩地裂,险些沦落绝地。 后,这一战的结果令南邙州为之震动。 超级宗门宗主、两位太上长老十位宗门长老战死。 宗门精英弟子近乎被屠戮一空,溃不成军。 于这一战后,此超级宗门于修行界除名,彻底泯灭于时间长河之中。 黄金巨猿一族也由此战名声大噪,不可一世,被称之为弥妖山脉的顶级战斗一族。 就此,弥妖山脉的地位愈加超然,高高在上,脱然于世。 典籍上的资料有效,不过根据有限的记载,古道子也可猜测得出。 修行界的超级宗门宗主的实力定然超越地球的最强者魔尊,毋庸置疑。 而且,眼下那逐渐靠近的黄金巨猿在气势上也远超魔尊。 很有可能,在境界上超越古道子以往的认知。 古道子心有所察,六天前,他和墨主管等人最先的落塌之地被破坏,应便是眼前这黄金巨猿所为。 如此所想,古道子心中离意更甚。 黄金巨猿之强,岂是未破修行之境的古道子力敌。 且,即使古道子此刻拥有前世的境界,遇见黄金巨猿也要有多远跑多远。 这等中间差距,哪怕是天符宗的秘术也不可填补。 魔尊之所以两次折于古道子师尊和古道子之手,多是因为他们二人遭遇的都不是魔尊的最强状态。 不若然,命运秘术未成,他们将受到来自命运秘术的反噬。 魔尊如此,更别说眼前比他更强的黄金巨猿。 古道子束手无策,毫无阻挡之力。 思忖变转,仅霎那落定。 褐木盘错,绿叶作伴。 大地震动,绿叶脱离树枝,飘然落下,尽空中流转飘絮,仿佛成画,如境。 一履青靴如净雪,不食人间烟火,踏叶而翩,若惊鸿一瞥,点缀凡尘。 掩于树影林荫避目而疾,闪掠而去,一丝黑发迎风而动,与空气摩擦,产生一种奇异的“簌簌”之声。 沿途而奔波,五百丈之远外,一只比树同高的黄金巨猿步伐紧跟,轰隆作响。 “该死,怎么感觉它锁定的方向是我。” 于茂盛古树的树枝上,古道子飘然落下,长发普洒而落,回身透过树影婆娑,望着那轮巨大的黄金轮廓,灵气涌于目中,迸发出白色的光。 脚下大地颤动,连同百树枝若飞舞。 古道子脚步微错,稳固于树上,微弓下腰,青靴抬枝而动,腾然而起。 “也不知是谁,居然敢触怒黄金巨猿。” 长发迎风飘于身后,古道子目中敛着一丝神光,明显感受到恐怖气势中所带来的盛怒让他如寒刺体,四肢僵硬。 “远超我所想象的强大,根本不了力敌,前世境界即使仍在,也非是它一招之敌。” 古道子心中骇然,距离越近,那股强大的压迫感就愈加浓重,仿佛让他背了一块巨石。 “那是...” 疾步奔驰间,古道子再度停落在一叉树枝上,手摘一片落叶,望向林间一片绿草如茵的空地。 隔绝树木生长的空地上,生长茂盛,寸长丈高的花草迎风招展,韧坚不折,似通灵之草。 于草中荟聚中心的地方,放着一轮枯木。 枯木淡褐,繁纹如溪流分之,迎光七彩。 在此枯木之上,两只雪白的小兽正蜷缩其上,沐浴着穿透云层的阳光,憩目休息。 其中一只便为古道子的常客,毛发雪白的小狐狸。 另一只则是极为陌生,它是一只兔子。 毛发不复小狐狸一般雪白,结白的毛发中仿佛蕴闪着赤光,却如恍而逝。 古道子回首观望,长发飘飘,眉间刻出一丝焦躁。 黄金巨猿所行方向便是此处,且脚步看似缓慢,却拉进了很大的距离。 目测距离此处不过是三百来丈,且行进距离极快,若不脱离这条行进路线,将很快便会被追上。 不过,孤身一人和小狐狸相依为伴几日之间,古道子对它更是牵挂,心中不舍。 “算了,拼一把。” 手擒树枝而动,身法飘然的躲过栖于林中的妖兽感应,于草叶上飞驰,径直掠向小狐狸的位置。 枯木上,小狐狸粉嫩的鼻尖轻嗅,仿佛惊喜一般睁开粉黑色的眼睛,睫毛轻颤,望向古道子来的方向,居然透出一丝喜意。 身侧,白兔睁眸,软塌塌的兔耳竖起,于毛发的边缘浮出一丝赤晕。 赤目狠戾,眼瞳似凝火,浩荡而出,仿佛魔王出世。 “啪。” 可叹,这魔威尚未透体而出,一只雪白毛茸茸的爪子就落在赤目白兔的头上,压塌了它的一只耳朵,将它变成一只折耳兔。 赤目白兔凶威收敛,茫然的侧头看着望向它露出威胁神色的小狐狸,不知所措。 “小狐狸,你平时不是很灵分么,如今这么大的动静,你还在这里睡觉。” 古道子踏草叶而落于枯木之上,飘然如仙,白净手掌轻挥,袖袍微卷,便将小狐狸拥在怀中,口中责怪道。 小狐狸任由古道子肆意妄为,可爱的翘首以望,那粉红色的狐眸中点出那轮巨大的黄金轮廓,旋即懒惰的趴在古道子怀里,隐蔽的撇了撇狐嘴。 赤目白兔耳朵抖擞而动,笔直的竖了起来,于赤色眼瞳中映衬出古道子仿佛宠溺小兽的行为,赤目瞪得溜圆。 “小狐狸,这是你朋友吧!” 古道子目光落在赤目白兔身上,温和一笑,示意自己并无恶意。 小狐狸此刻很懒惰,趴在古道子怀里之后就不愿意动弹,小爪子扯了一下古道子的黑衫,算是回应。 “既然是,那就一起走吧!” 身后呼风剧烈,一轮金色的影子倒映在林中,鸟兽飞散。 古道子回首眺望,目色凝重,知晓不可在做耽搁,另一只手掌一挥,猛然如偷袭一般握住了赤目白兔两只竖得笔直的兔耳。 顿时间,赤目更圆,其中魔威纵横,内敛的滔天魔气即刻涌于体外。 然后,古道子怀中的小狐狸前肢趴在古道子的手臂上,露出自己漂亮的小脑袋,俯瞰着被古道子拎在手里的赤目白兔,目含威胁。 “......”赤目白兔。 赤目白兔兔腿一蹬,仿佛认命一般放弃了挣扎,四肢垂落,仿佛是被猎人捕获的兔子。 小狐狸这才满意的重新卷缩在古道子怀里,闭上可爱漂亮的狐眸,浑然不觉危险已经临近。 “冒犯了,小兔子。” 说完此话之后,古道子双腿微沉,灵气流淌在脚下,充沛的力量涌动,随时即可闪掠而去。 恰在此时,脑后一股强大的劲风吹来,将古道子的长发吹到身前,飘然而动。 古道子瞳孔紧缩到了极致,脚步重踏,翻身透着一丝狼狈空中翻跃,躲过一枝巨大还带着绿叶的断茬树木。 “不好。” 古道子额头渗出冷汗,危机遍体,如针刺芒,僵硬的转过身抬头望着已经临近的巨大影子。 巨大的轮廓边缘泛着金光,遮盖住天际高空上那轮烈日,形成一个巨大的黑影余荫覆盖地面,遮住了光明,带来了沉重的黑暗。 风动,尘起。 古道子站在这个巨大的阴影中,哪怕很快从惊变中回过神来,也不免震撼。 好快的速度,须知,几乎瞬间出现在百丈之外的这里。 如山岳般巍峨魁梧的黄金巨猿目光凶戾的俯瞰着身下的古道子,仿佛看着一只趴在地上的蝼蚁一般淡漠。 “人类。” 巨猿开口,声如洪磊。 很沙哑和生涩的声音传出。 云彩似有遣散之雾,音蕴神音,荡漾汹涌,气息流露,产生庞大的压力。 古道子脸色骤然苍白,仿佛被重锤捶中,眼冒金星,耳朵处传来嗡嗡的声音,仿佛耳鸣。 体内灵气更是同脱缰的野马失去掌控,奔涌而起,气息跌宕起伏,伤势刚刚恢复不久的五脏六腑不禁又是产生动荡。 “好...强。” 古道子目色惊骇,不可避免的于心境中出现了一点绝望。 在看不见一点希望的时候,也就是绝望诞生的时机。 再波澜不惊的成熟心境,也不可避免。 “晚辈古道子,见过黄金巨猿一族的前辈。” 古道子忍着痛苦,强自保持温和的气度,躬身行礼。 怀有小狐狸,手有小兔子,古道子无法作辑行礼。 此刻,古道子没有注意到,在他怀中的小狐狸睁开了粉黑色的眼睛,光似琉璃,粉圈妩媚魅惑,黑瞳神圣若仙,一股妖气骤现,融入其身,额间,一点奇异的印记一闪而逝。 兔耳被古道子拎在手中无精打采的赤目白兔兔毛微颤,光洁圆润的兔掌中遽然长出凌厉的白爪。 黄金巨猿目中金芒涌动,驻足停下,似一筑云岳山峰,彷如灯笼般的凶戾金目如一轮太阳俯瞰而下。 风自南而起,轻缓而至,吹落光洁晶莹的水珠,砸在地面,破碎开来。 古道子躬身未起,额间冷汗渗出,难保平静,但仍维持冷静。 体躯被巨大的压力压迫到不能动,体内灵气失去掌控,五脏六腑传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眼下黄金巨猿之滔天凶威,着实不了力敌。 且顺礼,不失翩幅,态度诚恳,拟一丝生机。 若不可,则背水一战。 纵十死无生之境,莫折了脊梁。 林鸟于远处飞驰腾飞高翔,数百妖兽于林枝绿荫下露出充满野性的兽眸凝望此处,垂颅退却,彰显崇尚的尊敬。 风静了。 沉默中,沉重的压迫气感愈加浓烈,仿佛一只绝世凶兽正在露出睥睨之姿。 古道子眼中升起浓稠的血红,掩盖住了漆黑的黑芒,令眼前的视野充满了血色的迷瘴,浓稠欲滴。 古道子嘴角颤抿,一滴鲜红色的血液顺着嘴角坠落,心中沉重,看来今天局势危矣,只能一战树立自己最后的尊严了。 古道子怀中懒散的小狐狸正翘首眺望着印于眼瞳中那巨大的黄金轮廓,忽而感觉鼻尖湿润,并散着一股腥味,不由得凝目望去,只见粉嫩的鼻尖上变得血红,并且还将它雪白的狐毛所染成血色。 一滴血液再度坠落,在小狐狸粉黑色的眸子中划过一道痕迹。 僵硬的抬首望去,正看见古道子睁着被血色完全掩盖住眼白、眼瞳的眼睛对自己露出宠溺的微笑,嘴角又是一滴血液滴下,显得乐观的惨淡。 “如果活着出去,要玩的开心啊,小狐狸。” 古道子眼前完全是血色,凭借触观、感观看着小狐狸,露出前几日如初的笑容,声音落寞,道:“以后,可能不会陪你玩了!” 小狐狸面部光洁雪白的狐毛被古道子的鲜血染成红色,呆若木鸡的看着古道子,粉黑色的狐眸流露出一丝泪光,懒散成空。 晴空一鹤排云,似乘御碧霄。 久违的林风席卷而起,直入寰宇。 林地绿叶颤起,于风中伴舞,于云雾之中。 天地昏暗,似有大妖出世。 黄金巨猿似山屿巍峨雄壮的身躯屹立原地,凶威散尽,气势磅礴而出,彰显对未知对手的凝重。 “吼。” 一声怒吼,云间飞鸟绝,大地崩塌,尘土乍起。 古道子长发飘动,落尽灰尘,再无潇洒姿意。 黑衫微动,劲气涌动,衣袖绷直,于指尖凝聚两个暗淡的符字,仿佛随风可散,敷在小狐狸和小兔子的体表,逐渐暗淡无光,融入其身。 白净如女人般秀丽的手松开,小狐狸和小兔子坠落而下。 “小狐狸,带着你的朋友先走。” 古道子双手张开,仿佛拥抱着汹涌的劲风,顶着压迫十足的气势踏前一步,一道锋锐之意自血目中涌出,自身前交织,凝聚成一道锋利的剑光,由体内浅薄的灵气催动,扬锐锋起,天地间多了一道剑意。 “战。” 第十七章 愤怒的兔子 一缕无色剑光仿若一条光线,斩破呼啸而起的啸风,林间飞叶中间划过一道笔直的痕迹,切成两半,折落飘絮。 黄金巨猿凶戾怒极的金目中多了一点色彩,凝神望向源头,见是一只蝼蚁,登时仿若受到了侮辱,目光愈加暴怒,一只粗壮的手臂凝成爪印怒砸而下。 “吼。” 降临的黑影遮天,呼啸的劲风仿若来自深渊,悠远且长,威仪更浓。 长发飘飘,脸上的血液被风吹的干净,一如洁净初生之貌,黑衫簌簌作响,渐渐解体,破碎成片,随风而去。 身上唯有折痕黑裤穿戴,一履青靴踏地,露出洁白不失精壮的上身,肌肉隆起,青筋应压暴起。 一字“剑”生,符字苍劲纵横,犹如浩瀚之海中浮出一点荧光,融入无形剑意中,凝聚成一把古朴长剑,似通灵而颤。 草地绿浪起伏,草叶弯折,叶尖曳颤,抗衡着劲风,以望回归初状。 小狐狸粉黑色的妖眸弥漫出仙妖之气,粉黑交融,幼嫩的威严仿佛承接天地,额间眉心浮生奇异的金火,强大的气势透体而出。 虽仍显幼嫩,但无法拒绝它的强大。 赤目白兔目色凝聚在古道子身上,微异,敛起一丝善意。随即间,赤目暴涨,炽热如岩,凶戾狠辣,仿佛无情。 洁白兔毛下,赤色光轮升起,刺目璀璨,如一个小型的太阳。 “哒。” 草动,风起。 于古道子血红眼睛之前,一截赤色的兔腿仿佛凭空出现,蓄力骤蹬,落在古道子的眉心处,将之毫无抵抗之力的踹飞,如踢走一个布娃娃。 古道子尚在御敌,并未想到中途出现如此变故,未等追逐偷袭者踪迹,重击之下,脑海便是一团混沌,短刻之内陷入昏迷状态。 赤目白兔人形而立,此刻它全身已变成赤色,一轮赤月于身后浮沉,如海上明月一般璀璨。 以它身形之大,在黄金巨猿之前,莫过于一粒尘埃。 但,那凝聚杀机和力量的黄金巨掌却止步于赤目白兔眼前一丈之远,顿于半空。 “吞天魔兔。” 黄金巨猿金目璀璨,仿佛两盏含着神辉的圣火,酝酿着淡漠暴戾的情绪,凝在仅是一团赤光般的赤目白兔身上,金毛灿灿,光华闪烁的巨掌收放自如的垂落在膝侧,淡唇开阖,以古老而繁涩的妖语道:“你拦住我,有何指教。” 吞天魔兔背后神光炽人的赤轮熠熠生辉,仿若嫦娥奔月,海上生明月一般流光溢彩,赤霞缭绕,神辉漫天。 “谁给你的勇气以如此姿态和本兔对话。”吞天魔兔赤目凶戾,隐有魔雾蒸腾缭绕,内隐古魔,魔威浩荡,完全蔑视黄金巨猿,狂傲道:“即使你族黄金古猿的血脉在本兔面前也不得放肆。” 黄金巨猿金目溢出神辉,金涛碧岸,一丝屈辱及恼怒伴着暴怒汹涌而起,强大的气势伴随而起,暴虐凶戾的气息浮浮沉沉,仿佛下一刻即可出手灭杀。 云彩避日,遮住漫天光彩。 莫名凶险的气机锁定一片区域,如针刺芒,落叶化作齑粉,随风消逝。 “吞天魔兔,你未免将自己看的太重。” 最终,杀机敛去,滔天凶威彷如如梦似幻,消逝一空。 “看不看得重,也由不得你区区一个低级血脉和本兔放肆。” 吞天魔兔狂意肆虐,浑然不将黄金巨猿放在眼里,赤目流出异彩,道:“若再有放肆之举,本兔直接吃了你。” 吞天魔兔粉嫩的兔嘴张开,口腔仿若化成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淡淡的黑雾缭绕,似蕴着一缕神辉。 “低等血脉。” 黄金巨猿怒从心起,声波浩荡,巨掌处金光成丝,化作金碧光轮碾压而至,灵气迫人,形成飓风。 “等你很久了,若是你刚刚那拳落实,何苦有此周旋。” 吞天魔兔背后赤轮如海上明月绽放出曜目赤光,流光溢彩,黑芒点缀,形成一个栩栩如生的魔影,魔影只见形而无形,唯双目紧闭,随吞天魔兔一拳凝道,覆盖而下。 赤光与金光碰撞,绽放出七彩斑斓,波澜壮阔,气势直冲云海,倾落浮沉。 “锵!” 彷如皓月下的萤火与之皓月碰撞,丝丝神辉散尽,莫大的压迫从碰撞的中心传出,彷如惊世之雷。 黄金巨猿目中流露出一抹震撼之色,粗壮如古树盘支的巨臂颤栗,光芒暗淡,神辉泯灭,不堪重负。 “幼生期的吞天魔兔便如此强大么?” “吼。” 黄金巨猿不甘,仰天长啸,巨猿啼鸣,荡气回肠,却难守败势,步步倒退。 “滚。” 一声暴虐凶戾的大吼声骤然爆发,吞天魔兔赤目魔气纵横,身后一轮赤轮迸发出更加璀璨的光彩,仿佛神芒乍现,赤光琉璃。 黄金巨猿身躯骤颤,金光浮动,仿佛随时即可熄灭,在这等魔威下,嘴角滴下一粒金色血珠。 “吞天魔兔。” 仰天一声怒吼,黄金巨猿身体泛生难以数计的金光,化作一轮金色的小型太阳,气势直入苍穹,威震万灵,恍如一尊妖神。 “杀。” 妖威震动,似化妖神。 吞天魔兔狂傲不可一世的赤眸震动,轻视散尽,首次出现凝重的神色。 “既然认真了,本兔就陪你玩玩,让你知道,本兔的威严不可侵犯。” 吞天魔兔借力而疾,腾飞至半空,脚踏虚空,直面黄金巨猿,眼中赤光渐浓,滋生一种睥睨天地的滔天气势,仿佛震破云霄。 背后赤轮炽热无比,绽放异彩,始一化九,凝成九轮神环,于背后环绕,仿若神明,神辉漫天。 “哧。” 一轮赤日仿若撕破苍穹,从天而降,笔直的落向黄金巨猿。 “轰。” 天地震动,大地塌陷,树木横飞,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砰,砰.....” 交手的巨响声还在响起,尘土高扬,巨石崩碎,树木折断,大地凹陷。 战场外,没有被余波涉及到的百米开外。 小狐狸毛茸茸的爪子轻飘飘的将昏迷中的古道子放在树枝上,抬首眺望着远处的战场,额间眉心处的奇异金火忽明忽暗,粉黑色的狐眸光洁亮彩,仿佛能穿透一切迷瘴。 小狐狸似乎察觉到什么,侧头望向弥妖山脉的深处,那里有云雾缭绕,袅袅直上,缕缕成丝,直入云端,隐有一座青山矗立,与天长存。 青山,似是一座飘渺的仙山,这里一派祥和,佳木葱茏,亭台楼宇点缀其间,流泉飞瀑,仙鹤飞舞,宁静祥和,与世无争。 亭楼空窗,云雾遮掩,与之作伴。 “小家伙,有点意思。” 宛如黄莺出谷般清脆动听的声音自阁内轻笑响起,青山云雾飘荡散形,似此音凌驾于天地之上。 小狐狸一望过后便收回目光,恍如被粉钻饰缀黑宝石的眸子看了眼身负伤势昏迷不醒的古道子,眸中升起愤愤之色。 毛茸茸的小爪子抬起,合拢而落。 前方,雄厚的灵气聚拢成无形利爪,掌中空间闪烁白色闪着电花的天地灵气,劈开云雾,一爪落下。 战场上,黄金巨猿和吞天魔兔的气势浮动,妖躯染血,惨烈无比。 黄金巨猿耀眼的黄金毛发变得暗淡无光,于胸前更有数道硕大的黑色拳印,伤口上清晰可见魔气蒸发,它强大的体魄正在恢复伤势。 吞天魔兔背后的九轮神环也濒临破碎,一道道犹如蜘蛛网的条纹密布其上,随时可破。 赤目绘彩,战至癫狂的吞天魔兔一腿滞空,九重力道重叠,击退黄金巨猿之后,也是借着力量弹射至空中。 “来了。” 吞天魔兔咧嘴,洁白的兔牙闪着寒光,仿若渴望鲜血的凶兽。 在它身侧,撕破苍穹含天地至理的无形巨爪化作一道流光,飞向黄金巨猿的头顶。 天空云朵荡然一空,缕缕神辉降下,星星点缀,使尘土散尽,尘归尘,土归土。 “这......” 强大的压迫力临体,黄金古猿遽然望天,金色猿目中映衬出那彷如神之手的巨爪,黄金毛发竖起,极大的惊骇自心中升起。 “吼。” 黄金巨猿不甘,双臂溢出金光,如一把笔直的金色巨棍掠向天际,冲破阻碍,与之神手对持,展开反攻。 “砰。” 仿若天地惊雷一般的巨响骤然响起,大地尘土飞扬,恍如一团灰黑色的蘑菇云升天而起。 鸟兽飞绝,腾飞于蓝云下翱翔。 远处,围观而来的妖兽神色惊骇,俯拜在地。 “真是不堪一击。” 吞天魔兔冷哼,姿态傲然挺立,濒临破碎的九轮神环消散一空,赤色消退,回归到赤目白兔的状态,从空中落下。 经历了一战之后的吞天魔兔没有了之前洁白干净的毛发,四肢的白毛仿佛被经过灼烧一般有着炭黑色。 吞天魔兔颇感身体不适,低下头,两只兔耳自然垂落,一见自己被火燎过的炭黑色兔毛,恍惚间,险些从空中坠落下来。 赤目恍如雷电,穿透尘土落于大地上,吞天魔兔两只兔耳竖的笔直,消散下去的魔威复生,一道漆黑的掌印透掌散出,毫不留情的拍在尘土最浓郁的大地上。 “咚。” 恍如巨锤击打在钢铁壁垒上的轰鸣声在山林中回响。 “哼。” 憋闷的痛哼声紧随其后,在地面上传出。 吞天魔兔大有“趁他病,要他命”的趋势,白毛染赤,赤色灵气宛如液体流淌,凝聚在双掌间,蓄势待发,顷刻即落。 灿灿神辉直入云霄,掩住云霞,普洒而开,宛如神迹。 吞天魔兔此刻犹如一个被触碰逆鳞的兔子,完全被赤色所充斥的兔目中全是疯狂和杀意,方才傲娇无人的神色完全被恼怒所代替。 凡俗中,兔子急了尚可咬人、蹬鹰。 何逞修行界中,自上古以来被奉为凶兽的吞天魔兔。 古时代典籍记载,吞天魔兔生怒,甚者曾屠戮修行宗派满门,更甚者曾逆天挑战圣人之威。 眼下,吞天魔兔生怒,已然激起杀意,欲杀黄金巨猿以洗刷耻辱。 “何妖触犯禁法,损毁弥妖山脉。” 恰在此时,一只白鹤自云雾深处直射而出,落于空中,羽翼扇动,卷起飓风,下方尘土飞尽,吞天魔兔的魔掌也化无无形。 下方,一道似垄断山脉的裂缝涌至四面,碎石磷砾,褐色土壤翻滚跌入裂缝中。 在裂缝聚拢的中心源头,乃是一座塌陷的巨坑,边角呈现出锋利的陡壁,神似被巨爪直接压塌。 坑中,高达数十丈能够与树比高、魁梧威严的黄金巨猿缩小了数倍,横躺在破碎的岩石上,黄金毛发暗淡无光,掺杂几分暗色,在它身侧,一滩金红色血液流淌镀目,一副身受重伤的凄惨模样。 吞天魔兔癫狂似疯的杀意消散,赤目中流露出浓浓的忌惮神色,气势收敛,一言不发的看着突然出现的白鹤。 “吞天魔兔,黄金巨猿,因何事触犯禁法。”白鹤如仙鹤,通体流露着白色光辉,似有似无,仿若随时即可腾空而去,目中睿智威严,口吐人言。 “他触犯禁法,一路横行无忌,弥妖山脉林植古树百花被肆意践踏,未入修行的妖族惨遭池鱼之殃。我欲阻其受继续迫害,他便要加害于我,事关生命安危,我不得不反击。” 吞天魔兔气息完全收敛,宛如普通的一只兔子,白爪指向身受重伤,赤目垂下,神色愤怒、不忿,答道。 “可有此事?”白鹤俯首望下巨坑中受伤的黄金巨猿,平淡的声音中,威势磅礴。 巨坑中,黄金巨猿金目亮彩,恍如回归巅峰时期的旺盛,与吞天魔兔赤目对视,目中带怒,伤体泛生金光,似还要再战。 “止戈。” 白鹤仙目凛然,傲骨非凡,带有一种脱俗的高贵气质,威严如山般巍峨的声音镇压而下,溢出丝丝冷意,道:“莫非你二妖要毁了这弥妖山脉不成。” “白长老息怒。” 黄金巨猿金目凝光,霞光闪烁,起身将尘土抖落,金灿灿的毛发光芒重现,声震如雷,道:“事发有因,前段时间我族族弟为人类所伤,伤势严重,我奉令调查,在这附近发现人类踪迹,所以一直在此带展开细密调查,直至今天发现人类,但被吞天魔兔所阻,才有此一战。” 战场外,一处没有被战斗余波所波及到的林地。 苍劲的古木枝杈如虬龙一般伸展向四方,每一棵老树都如一座小山般耸入天空,刚健有力,浑无老态,通灵之日可待。 隐于盘根交错、宽若道桥的枝杈上,沐浴着倾洒下来的金辉。小狐狸雪白无杂质的毛发熠熠发光,穿透林叶遮掩,眺望着腾于高空中仙气悠然的白鹤。 来的时间可真够巧的。 小狐狸低下头,雪白的毛发抖擞,轻飘飘的在古道子眉清目秀的脸划过,可惜他正值昏迷,再也体会不到那种酥痒的感觉了。 目中流露出一丝不舍,小狐狸最后再望了一眼天际,粉嫩的嘴巴张开,洁白无瑕的虎牙叼着古道子的黑色衣领,四肢微弯,腾然而起,化作白黑色的光线在林中枝叶穿梭,奔向远方。 ...... 林崖悬岸,草木荒凉,唯有青石、青藤作伴,陡峭挺拔,隐在云间,悬崖云雾缭绕,青山远景。 以往静谧如深夜,此刻却有呼啸的风声鹤起,一道黑白分明的影子腾于云雾中,在白色云霭中掀起一丝波浪,滑落而去。 第十八章 大道浮梦多秋,一人孤道何求 山村前有一条河。 蜿蜒曲折,河水清澈见底,如苍龙俯首归落尘间。 两岸青山巍巍,山势连绵不断,气势磅礴。 清水汩汩流动,时而平缓,时而湍急。 雨雾缭绕,远山如黛,湖光山色,清宁祥和,如一幅水墨山水画。 在河畔东方三里,便是山村,山村坐落在山脚下,背靠青山,门前绿水。 河畔岸落,花草绚丽多彩,种类繁多,花香氤氲。再往过延伸,就是一片耕地,生长着嫩绿的植被。 耕地中,在绿色的农植中,面容较黑偏蜡色的农民正在锄草,汗如雨下,挥动着锄头,神色认真,一丝不苟。 毗邻庄地,嫩绿如春,陡峭的山势蜿蜒向上,似通青山之境。 青幽山路,邻伴枫兰树。 白彩似云霞,绚丽多姿,花瓣簌簌坠落下,漫天飞舞,如雪花般晶莹,清香飘荡。 一抹白色隐于绿叶中,自山坡上曲折而下,与之白花芳彩映衬,如附景致。 近看,是一个少年,白色素衣束身,褶路繁多,看似是大人的衣服套在了孩子身上,白衣上有绿色叶渍点点划痕,或深或浅,细看之下,更有白色布料的布丁,可见这白衣有些年头了。 少年头戴竹笠,背后背着竹篓,竹笠下的容貌清秀干净,目光清澈见底,两鬓有汗液泌下,脚步活泼多动,时而跳跃,时而东张西望,一抹纯净的笑容始终未曾在脸上褪下。 “小医,上山采药去了啊!” 不远处,正在耕地中农忙的男人听闻脚步声,抬头一看,见少年被露水沾湿的布鞋和竹篓中种类繁多的药材,露出淳朴的笑容,打招呼道。 “啊,是李叔啊!” 少年停下脚步,将斗笠摘了下来,沾着汗水的长发洒在肩上,对农民男人露出很纯净和亲近的笑容,清澈的眼睛笑成了小月牙,两颗洁白的小虎牙熠熠发光。 “李叔,你家庄稼怎么样了?用我帮忙么?” 这般说着,少年就要将竹篓从肩上摘下来。 “不用不用,李叔把这块地拔完就没事了,小医你快回去吧!” 李叔连忙起身摆手,道。 名叫小医的少年抿了抿嘴,然后展颜一笑,非常的干净自然,道:“那,李叔我就回去了,再见。” 说罢,小医重新整理竹篓,戴上竹笠,欢快着迈动着步伐沿着小路走向山村的方向。 “这孩子。” 李叔摇头一笑,带有看待后辈的亲近,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抬头对小医的背影喊道:“小医,张猎户他家今天捕猎大丰收,请全村人晚上去打牙祭,记得去啊!” “知道了,李叔。” 远远的小医应了一声,背着竹篓跑开,不一会儿就化作一个溶于浅淡山雾中的缩影。 山村的房屋并不多,零零散散,仅限于几十人居住的规模。 进了村子,炊烟的柴火味清晰可闻,可以看见山村头上弥漫的白色炊烟,袅袅如云柱。 村子中很安静,说是静谧无声也不夸张,主要的村民都在村外的耕地中拔草,这是他们维持生计的基本需要。 “李婶,我刚才看见我李叔了,他说马上就锄完草了。” “哎,小医,婶子知道了。” ... “刘大哥,早啊!” “早啊,小医。” ... “嘿,东东你个小屁孩,居然又在路边随意方便,让你娘知道,你又要挨打了。” “切,小医哥哥,说的好像你比我大好多一样。” ... 村中,一路和蹲在家门口的村民聊了几句,小医没有耽搁的径直回到家中。 小医的家并不个异,简单、朴素,仅仅是一个遮风挡雨的小家。 院落周围是削尖了的粗木围栏,正门前开着一个小门,以供平时出行使用。 开门进了院子,能够嗅到弥漫而来的药香味,浑厚氤氲,温和不刺鼻,反而有一种淡淡的清香,很好闻的味道。 小医对这个味道已经习惯了,脸上挂着纯净的笑容,脚步却是慢了下来,似乎生怕打扰到房屋里沉眠的人。 推开这个由木板制成的小屋,小医将斗笠挂在炊台旁的挂壁上,再将竹篓珍惜小心的放在平厚的木墩上,这才松懈下来。 小屋并不大,两边是里屋,被一个草帘遮住,中间是炊台。布置很精致干净,各种家具、东西的放置也很有规矩。 小医休息了一会儿,打开了左侧里屋的草帘子,迈步走了进去。 里屋,木塌上躺着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白袍合身,黑带束腰,黑发于塌上平洒开来,柔顺丝滑。 青年无暇无洉,不沾染一丝凡嚣风尘,体态平和,宛如一个睡着的仙国王子。 小医如往常般伸手在青年眼前晃了晃,一如既往的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 小医也不失望,他已经习惯了。 坐在木塌旁边的木扎上,小医从塌上拿下一本纸页枯黄的医书,认真品读,低声默文。 窗外有风声流过,青树簌簌作响。 时间缓缓度过,空气也变得温暖起来。 小医始终坐在木轧上,孤寂的品读着医书,沉浸其中,仿佛是畅读圣书般入神。 时间久了,小医感到脖子有些酸涩,便是将医书合上,放在木塌上,然后倏地一愣。 “你醒了啊!” 小医看着盘坐在木塌上,白衫履平,手持奇异结印,闭目修行的青年,目中流出出一丝惊喜的异彩,笑道。 自于那日在弥妖山脉受创昏迷之后,直至今日,古道子才醒来。 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简陋的木屋中,塌前还坐着一个持医书如读圣贤之书的少年。 虽心有疑惑,诸多不解,古道子却没有打扰少年的入神状态,平稳心态,闭目修行。 待得少年出声之后,古道子才缓缓睁开双目,古井无波的深邃黑眸与那双清澈见底的纯净眼睛对视上,心道:赤子之心,天生慧眼,很不错的少年。 见古道子醒来,小医很开心,伸出自己白净如婴儿初生的手掌,笑道:“你好,我叫小医。我的愿望是当一个悬壶济世、救死扶伤的医生,所以爷爷给我起的名字就是小医。” “小医。” 古道子喃喃一声,只觉得这个名字大道至简,随心所欲,如他的名字一般毫不起眼。 “我叫古道子,多谢小医医生救了我。”想罢,古道子拂袍落地,长辑行礼,敬谢道。 古道子心中则是长叹,唏嘘不已。 如今到了蛮荒大陆不过一个月多出些许琐日,尚未曾彻底熟悉这片大陆的根源历史与势力分布,就在短时间内被人两次相救,当真羞愧。 “古先生快快请起。” 小医吓了一跳儿,脸色通红通红的扶起古道子的双臂,清澈的眼睛中流露出慌乱,从未被人如此尊敬过的忐忑自心中升起。 在古道子顺势起身之后,小医才松了一口气,幼嫩的脸上还带着未散去的红润,回辑礼,道:“古先生,这件事当不得谈论救字,小医不敢当。” 经过小医详细的一番解释,古道子才知道自己被救的经历。 在五天前,小医按照平时的计划在清晨时刻进山采药,待得收获颇丰准备回家的时候,意外看见趴在歪脖子树树枝上昏迷不醒的古道子。 青山景色宜人,环境悠然,但隐藏其中的凶险也不容小窥。 野兽、妖兽等生命威胁不得不令人慎重对待。 小医不忍古道子在一棵歪脖子树上生死由天命,便将古道子扛回了家。 若说起来,小医一个少年能扛着昏迷不醒的古道子下山,必不可少的就是他冠绝他人的超强毅力,其中艰辛不足外人道也。 在整个讲述的过程中,小医的言语非常淳朴和简单,避苦着轻,通俗易懂,脸上也始终带着纯净的笑容,让人心生好感。 “小医医生这份善心令我敬佩,若非小医医生收留,我恐怕难得幸存,早日被豺狼野兽叼走,沦为兽腹餐食。” 古道子诚挚拜礼,辑手俯身,道。 此话不假,虽古道子身躯非普通凡人,普通野兽难以破开这身体体表的防御,但若是妖兽,古道子身体的防御力一点也不够看。 且,小医的纯净善良之心也值得尊敬。 古至今夕,有此纯粹之心的人能有几人。 “小医医生所说的山上可是弥妖山脉?”古道子询问道。 小医少年之姿,虽容貌、心性不凡,但论修为、武力,不过是普通人罢了。 如何才能进得弥妖山脉。 且他当日受伤经过究竟如何? 黄金巨猿修为如此恐怖,有他为何还活着? 这等未知之事,古道子心中甚是不解。 尤其是那只小狐狸和小兔子,也是否安全无恙,古道子心有担忧。 “古先生叫我小医就好。” 被人称作医生,小医连连摆手,不敢承当。 而后听闻古道子提及弥妖山脉的名字,小医目中流露出一丝害怕,摇头回答道:“不是不是,我说的山上是村后这座山。” 小医透过木窗,望向山村后方那座巍巍青山。 古道子循着小医的视线望去。 青山巍巍,气势磅礴,直耸高空,云雾缭绕,瑞彩条条,素淡朦胧,也是不凡。 小医幼嫩的小脸有一抹苍白,这是来自于对弥妖山脉的忌惮和敬畏。 “这座山,我们习惯了叫它青山,我们这个村子的祖先就是这么叫的,一直流传至今。” 小医指着高高的青山,道:“先生所说的弥妖山脉是禁地,这座青山之后有一处碎崖,沿着崖边岩石走过,就能够进入禁地。” 说着,小医眼中浮现浓浓的恐惧,手指都在颤动,微低着头,道:“禁地太可怕了,传闻那里每晚都会有魔鬼出没,有婴儿的哭声和各种奇怪的叫声,山村里曾有人进去过,可最后都没有人活着出来。” 声音越来越小,小医缩着脖子,眼底溢出泪花。 古道子心中轻叹,弥妖山脉乃是妖物圣地,即使是修士进入也是九死一生,更何况是不懂修行的凡人。 在弥妖山脉时,古道子都不曾进入过弥妖山脉深处,一直游走在弥妖山脉的边缘,不敢深入。 即使如此,也碰到了让他没有招架之力的黄金巨猿,九死一生。 若是凡人,哪怕是最低级的妖兽,对他们来说,也是噩梦。 可是,自己明明在弥妖山脉遭遇黄金古猿,受气势所伤,为何会出现在弥妖山脉外的青山之上。 古道子摸了摸下巴,目中精芒闪动。 莫非是遇见了贵人,得以施手相助。 应是如此。 可那位贵人又是谁呢? 古道子看了眼微低着头、身躯恐惧发抖的小医,暗暗摇头,能让他从黄金巨猿口中逃生的人,定然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少年能够做到的。 那是谁呢? 古道子皱眉,回忆遭遇黄金古猿的过程,直至昏迷。却不曾有所线索。 思索间,食指滑过嘴唇,嫩滑软绵,在皓齿间还有一丝甘霖香气缭绕,未曾消散,余香氤氲,如是吞食了圣药。 这也是古道子不理解的地方,他的伤势比之初来这个世界和遭遇黑衣人的两次伤势更重,已经濒临死亡,如何是在短时间内痊愈,并且一点暗伤也没有。 而且...... 古道子握紧了双拳,体会着更纯粹强大的力量,目中神光涌动。 肉体体质被重新淬炼过一遍,筋骨仿若钢铁,皮肤晶莹无垢。体内经脉宽阔,灵气涌动仿佛流动的溪水,潺潺不断。 修为上也有涨动,达到先天之境的巅峰。同时,禁锢先天之境的三十六处窍穴略有变化,随着体内灵气运转,不再是根若磐石般屹立不动,有着轻微的松弛。 据古道子推断,他唇齿中的清香和修为上的进境,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吞食了珍贵灵药,另外一种就是吞食了灵丹。 “救我的人究竟是谁呢?” 古道子仰望巍峨青山,喃喃自语。 这一次,古道子欠人一个大因果。 今后若有机会,必要还上。 ...... 傍晚,皎洁明月如银盘悬挂在天际,繁星点点,沧澜壮阔,静美至极。 青山脚下,山村一改白昼的沉静安宁,热闹喧哗、欢声笑语,一片亲近平朴的氛围。 村中,忙碌一天的村民都敞怀大笑的各自捧着家中珍藏的酒水来到张猎户家。 张猎户家里炊烟袅袅直升,在周围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肉香味,勾人食欲。 大锅里炖着肉,屋前空地上还点燃着篝火,篝火上烤着野兽的躯干,油光灿灿,肉香弥漫。 院落周围围栏上的火把点燃,曜目的火苗摇曳生姿,将整个村落渲染成一片红色,成为这片天地中最亮的地方。 小医家里,小医穿着简单的布褂,拎着小包裹从里屋中走出来,里面装着的都是他制作的金疮药和疗伤药,准备在酒宴上给村民们分下去。 “先生,我们村里张猎户家里今早儿猎到了两只野猪、一只麋鹿,在家里设宴邀请全村人参加,你也随我去吧!” 小医脚步停在古道子修养室之外,隔着草帘,轻声邀请道。 顷刻之后,草帘掀开,古道子走出,白衫戴身、黑带束腰、脚踏青靴,一如平时简单的装束。 “我便不去了。” 古道子淡笑摇头,宁静平和,波澜不惊。 “可是你五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小医仰头看着古道子,神色担忧,纯净的眼睛仿佛能够直达心灵深处。 “无碍。”古道子摇头。 “那好吧!” 小医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背起自己的小包裹,对古道子辑手一礼,转身走出木屋。 刚刚走出院落围栏,小医就压抑不住少年心性,活泼好动的蹦蹦跳跳,幼嫩的小脸上挂着纯净的笑容,朝着灯火通明的方向而去。 顺着窗,望着小医活泼的背影,古道子彷如雕像般静望,最后轻轻一叹,自语道:“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年不过十载,便亲人尽故,唯一人留世,而又有此心性,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大道浮梦多秋,一人孤道何求。” 幽幽一叹,古道子转身回到屋里,孤寥沉寂。 唯,灯火阑珊处,欢声笑语,热闹至极。 第十九章 修长生,行医责 清晨,河岸尽头,青山翠林之崖,一抹鱼肚白色自此升起,金色圣辉缕缕,从天际普洒开来。 大地沾染圣辉,万物复苏,自沉眠中醒来。 河岸芙蕖初阳升,青峡碧峰灵觉醒。 山村,炊烟渐升,烟尘袅袅。 昨日酒醉的村民迎着天地最初的旭日,起床劳作,一把锄头、一个竹笠、粗衣戴身,抬布远行。 喜迎朝霞作,劳至夕阳归。 活,一辈子也干不完。 修行,也是如此。 木屋,光霞从窗户的缝隙中照射而进,细细碎碎的光斑点缀整洁的房间。 木塌上,盘膝修行的古道子一动不动,许久不见动静,恍如泥塑木雕。 倏然间,他眼帘微动,一道白雾掺杂丝点黑尘从口中徐徐吐出,归于天地,消散一空。 双眸骤开,两道精芒如光柱般汹涌而出,直射天际,竟不输于天地光辉。 一夜之功,修为再度精进。 一缕自然清香弥漫至鼻端,同是还有更加浓郁的肉香味一齐涌至。 古道子循着肉香味望去,见木塌旁的木架上放着一碟肉片,半只烤兔。 “这孩子。” 古道子摇头一笑,自然知道这是昨晚小医去参加酒宴带回来的。 从木塌上起身,拈起一块肉片,放入口中,轻轻咀嚼。 口感滑而不腻,肉质松软,入口即化,肉和烹饪水准都很不错,只是放置一夜时间,口感上有所影响,触感冰凉。 吃了一块肉片,古道子便没有继续食用。 这片山村并不富裕,低处荒野,贫穷朴素,一点猎物对他们来说都是难得的奢侈品,辟谷多年的古道子自然不会贪图口腹之欲而贪夺他人物泽。 灵气汇聚到指尖,将那丝油渍蒸发掉,古道子拂手拉开草帘走了出去。 木屋右侧的里屋中,小医趴在木塌上,尚在睡眠中。 昨夜酒尽人兴,小医抵不住众位村中长辈的劝酒,仅仅是抿了一口,就迷迷糊糊的了。 勉强维持意识担心古道子会饿坏了,便拿些肉菜回到家中放在古道子木塌旁的木架上。 最后实在扛不住酒劲带来的昏睡感,回到自己房间里,倒头就睡,以至于耽误了每天早上最佳的采药时间。 小医幼嫩的小脸上红扑扑的,粉嫩的嘴巴含着头发,身体蜷缩成一团,即使是在睡眠中,他也挂着纯净的笑容,犹如一汪清泉。 古道子掀开草帘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关上草帘走了出去。 将那碟肉片和烤兔放在锅中,用竹盖盖上,避免进蒸气和柴火味,然后盖上锅盖。 将柴火放在火坑中,附上一层灵气,随即燃烧而起,火势旺盛。 一般来说,先天境武者即使能够引灵气进体修行,也无法施展出修士的手段。 但,古道子不同,他原本就是凝道境修士,对天地灵气至理的领悟和运用非比寻常,远非其他先天境武者能够比拟,借此施展出某些小手段,自然不足为奇。 炊台中,火势燃烧,古道子坐在木轧上,宛如一个凡夫俗子一般盯着火,不让它灭掉。 不久之后,自小医家中,炊烟袅袅升起,直入天际。 “哒哒...” 一阵很慌乱的脚步声响起。 “簌...” 草帘掀开,小医神色迷糊、慌乱的冲了出来,头发乱乱糟糟,衣服皱褶歪曲,黑色布鞋脚尖往两边撇,不经意间已经穿反了。 小医嘴里还嘟囔着:“完了完了,起晚了,耽误了上山采药的时间。” 自言自语的埋怨中,小医就要与平时一般拿起木墩上的竹篓,去炊台挂壁上摘下竹笠。 “古先生?” 小医正要摘下竹笠,却发现古道子坐在木轧上,微笑看着他,顿时呆住了。 小医小脸红扑扑的,眨动了两下迷糊的眼睛,粉嫩的嘴巴微微张开,露出皎洁的皓齿,很不可思议的样子。 “怎么,很奇怪我会煮饭?” 古道子淡笑调侃之后,俯身将锅盖拿起,滚滚热气扑在脸上。 “古先生,还是我来吧!” 小医终于缓过神来,用力的摇了摇头,将脑中的昏沉睡意驱散,急忙走到古道子身边,小脸红扑扑的说道。 “没关系,马上就好了。” 古道子拈起那碟肉片和半只烤兔放在炊台边缘,侧身对小医笑道:“可以开饭了。” “哦,谢谢古先生。” 小医迈前一步,随即赶忙退后,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小脸一苦,道:“不行,采药的时间已经错过了,再去晚了,就没有新鲜的药材了。” 说罢,小医就要拿起挂壁上的竹笠,神色急迫。 “不必着急。” 古道子淡然一笑,轻轻按住小医的肩膀,对着他疑惑的目光,笑道:“先吃饭,吃完饭后我有事与你想谈。” “有事情?” 小医疑惑的偏了偏头,不舍的看了眼窗外的青山,心中想着,既然已经起晚了,今儿就耽搁一天,且看古先生究竟有何事与自己相谈。 如此想着,小医很快放弃了以往坚持而产生的执念,拈过一双木筷,奉到古道子面前,道:“古先生,你也吃。” “不了,你吃吧!” 古道子淡笑间,伸手推却。 小医心中疑惑不解,人可以不吃饭的么? 人不吃饭岂不是会饿死。 小医夹着一块肉片,飘到古道子眼前,鼻子嗅了嗅,道:“古先生,你真的不吃?” “真的不吃。”古道子微笑应声,目不斜视,视眼前美味如无物,静自修身。 “奇怪的古先生。” 见古道子不为所动,小医心中自语一声,便是将肉片放在自己口中,轻轻咀嚼一二,顿时眼睛一亮,咀嚼的速度加快,却不舍得咽下。 身在偏僻的小山村中,四面环山,景色雅致,但也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平时多是食用农作物为主。 山上野兽凶猛,平常人家即使上山见到野兽踪迹也只是躲藏为主,鲜有杀伤野兽之举,平时吃上肉食,也是倚仗张猎户家的狩猎丰收,才能得以食肉美味的机会。 兽肉难寻,口味更香淳,小医没次吃肉都要好好品尝,舍不得咽下,珍惜享用肉食这段时间。 小医吃掉了五块肉片,一根兔腿,随后揉了揉小肚子,口馋却又强制克制自己,将其当做珍贵之物放了起来。 古道子从始至终都淡笑着看着,也不干扰,一言不发。 “好啦。” 小医舔了舔嘴唇,回味着唇齿中的香味,然后调换木轧的位置,正对着古道子,秀气清澈的眼睛笑成了小月牙,很满足的说道:“古先生,我吃好了,有什么事情你请讲,小医一定认真倾听。” “这件事情关乎你的未来,所以,你要认真决定。”古道子轻雅拂袖,面色严肃,用以道音刺激小医的大脑,令他头脑不再昏沉,清明通畅。 见古道子面色严肃,小医也是心中忐忑起来,小手握紧了衣袍的边角,指甲扣着缝补上去的布丁,绷着幼嫩小脸,用力的点了点头,道:“古先生您说,小医听着。” “其实你表情也不必太过严肃。” 古道子轻轻一笑,将遽然间激起的压力释然开来,旋即深邃的眸子盯着小医清澈见底、犹然忐忑的眼睛,声如道音,道:“你可愿踏上修行之路。” 此想法,昨日初见小医时,古道子就曾想过。 小医从青山上救他下山在先,资质不凡,赤子之心,善良之性令古道子欣赏有加在后。 古道子身无分文,不能以金财之物报答救命之恩。 所幸,恰好小医资质不凡,古道子对其又极为欣赏,便想引小医进入修行之路,以做报答。 以小医的资质来看,待他进入修行之日,必将一日千里,潜龙出海,翱翔九天。 但这还要看小医本人的意愿。 修行有修行的优点,凡人有凡人的好。 修士修行以枯燥度日,若有所成,非大毅力者能及。 凡人百年之寿,充分体会人间百乐,生活不枯燥乏味,多姿多彩,亦非修士所能及。 两者比较,优劣之分还且看人来选。 “修行?” 小医眼中光芒大盛,顿时激动的站了起来,随即克制自己坐了下去,脸色激动的升起红色,忙不迭的点头,道:“我愿意,我要修行。” 蛮荒大陆,以实力为尊。 所谓实力,恰喻的便是修士的强大。 实力强者,创造秩序,分割富裕土地,广袤无垠,开辟超级宗门。 实力弱者,遵守秩序,屈于人下。 两者相比,相差甚远,天差地别。 而凡人无疑是弱者中的弱者,他们能做的,只能是面对来自修士的显赫传说,抬头仰望踏剑飞行的“仙”。 少年心中有仙,欲求证于仙途。 “孺子可教。”古道子对此非常满意,淡儒卿雅,微笑点头。 “先生可是修士?”小医神色非常激动,早在昨日见古道子手捏奇印时,他便有此猜测。 “也不过是凡人罢了。”古道子淡笑摇头,平淡无奇,既无骄傲,也无失落。 “修行,大道三千,行道望远,纳于足下,修于行路......” 平平淡淡的将修行初经讲述完毕,让小医懂得修行为何物。 古道子淡然问道:“你修行欲求何道。” 小医受于知教浅薄,尚未全然理解古道子话中之意,话由心生,目露坚韧,道:“长生。” “修长生,行医责。” 小医小小的年纪,就筹划出对未来求道之路,未曾动摇,目光坚定不移。 古道子闻言神色微异,显然小医的回答令他没有预料到。 修行终极所求,均为成仙。 古道子百年长寿,行于地球各大道门、宗派,设坛论道,不限修为,畅所欲言。 自至尾论,道论之音,终齐归一,便是成仙之道。 长生,古道子首次听闻此修行之道所求。 长生何及永生。 “为何?”古道子直出此言。 青山流转圣辉,条条降下,瑞彩缕缕,透过缝隙照射进来,洒落在小医的身上,在他背后仿若汇聚成神辉,通体晶莹。 小医低下头,指甲扣着布丁,看不清他的神色,低声道:“爹爹、娘亲、爷爷、奶奶,他们在世的时候都想让我活的久些,所以我想活的久些。” 原来如此。 古道子恍然大悟,小医天性淳朴,赤子之心,奉孝道,于礼法,遵从已故长辈的遗愿,所以才求长生。 至于行医责,如是小医所修之道。 大道至简,修行于心。 古道子不幸此道,因此道与他心中之道有驳逆之处,但不代表不赞同小医修此道。 因为每个人修行的道都是来源于自己,其他人无法干涉,不然易出大乱。 “那,既然修长生,何不求永生为好。”古道子多此一问。 小医偏了偏头,啃着手指,目光纯净清澈,道:“因为活的太久了,就只剩下自己了。” 古道子愣了一下,随即开怀大笑,道:“好,好一个少年,心性淳朴,赤子之心,希望你的道心永远不会被红尘沾染,永保纯真。” 敞怀笑声渐歇,古道子面色归于平和,将白净手掌贴在小医的眉心上,声音中多了严肃,道:“闭眼,仔细感悟我所传授于你的道经和医经。” 道经名为《圣元道经》,乃是地球上古一门道教传承道经,后该道教泯灭在时光之中,传承断达千年之久,为古道子出门游历时,在该道教遗址废墟中得于经筒,安置在天符宗道经阁之中。 《圣元道经》乃是古道子所知修行功法中的顶级道经,修此经可道基巩固,灵气络络不绝,生机旺盛,延年益寿,同时,也会赋予修行者强大的攻伐之力及持久的战斗力。 《圣元道经》分为十卷。 第一卷为后天、先天武者的淬炼方法。 第二卷至第十卷则对应修行者从凝气境至天魂境九大境界的修行经卷。 通过小医的资质和所修之道,《圣元道经》再适合不过了。 古道子所传授的医经则是地球古代圣医,被凡人称之为药王的“孙思邈”所著作的《千金方》。 古年时期,孙思邈曾赴天符宗一行,起坛论道,医圣符法,皆有涉及,论道月载,得益广茂,与天符宗当任掌门结下善缘,在晚年时期将完整著作《千金方》赠予天符宗,留在天符宗书阁之中。 只可惜,历代天符宗修士不涉此医道,随着天符宗的逐渐荒落,门下弟子唯几人耳,这本《千金方》放在书阁当中,书面上已经附上一层灰尘。 若不是百年中,古道子不忍此经失传,背诵于心,铭记脑海的话,这本医经可能还要沉寂许多岁月。 如今,恰逢小医,将医经传授于他。 说不定,孙思邈药王的传承能在异世重新发扬光大。 柱香之后,古道子收手垂立,看着紧闭眼帘沉浸在《圣元道经》《千金方》经文当中的小医,露出满意之色,暗暗点头。 果然资质不凡。 ...... 夕日已经降落青山俊峰之下,似被赤血染过的天际渐渐暗淡了下来,青山山脚下的山村仿佛被披上了一层灰蒙蒙的厚衣,夜幕即将落下。 夕阳最后一丝余晖自天上坠下,形成赤红色的光辉,晶莹璀璨。 光辉映照大地,照在山村当中的一个木屋之中,从窗户缝隙中溜进,仿佛似要偷偷聆听其中的大道之音。 山村木屋,清声朗朗,平淡似水,古井无波,讲述大道总纲,大道之音。 “以本为精,以物为粗,以有积为不足,澹然独居神明居。……建之以常无有,主之以太一,以濡弱谦下为表,以空虚不毁万物为实。 ......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 是以,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余音绕梁,回音袅袅。 古道子抬起瓷碗,轻抿于口,湿润唇喉。 小医小小的身子坐于木轧之上,映衬天地间最后一道赤霞,通体仿若缭绕着神辉,闭目静止,若沉浸在悟道之境。 “懂或不懂,莫要强求。懂,便是懂了,不懂,便是不懂,可懂?” 小医睁开双目,流露出不一样的神采,生疏辑手行礼,道:“学生懂了。” 说罢,小医便要跪下,行拜师礼。 古道子见状,双手托起小医双臂,对着他纯净的眼睛,摇了摇头,笑道:“你救我在先,我传于法为恩报,且这片地域我不会久留,拜师不可轻拜。” 说罢,古道子拂手而立,淡然如水,并无波澜。 见古道子态度坚决,小医眼眸微黯,低头拜礼,心想,即使您不收我为徒,我也会把您当成师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吱呀!” 屋外围栏小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入耳中,古道子和小医止下交谈,循声望去。 天已黑,夜幕繁星。 何人会在这时来此。 “小医,张猎户他家儿子今天打猎受了重伤,你快去看看。” 门被大力推开,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冲了进来。 长发杂乱,面容蜡黄,额间汗液流淌,眼中全是急迫之色,口中还大口喘息着。 他,一路没有停歇。 事态紧急,不容马虎松懈。 第二十章 弱肉强食,强者为尊 夜幕降临,漫天繁星,皎洁银白的月光普洒大地,宛如白色缥缈的圣辉,清丽脱俗,不属于世间之美,唯天地鉴之。 青山巍峨山峰遮着一丝月华的光辉,浅显的倒影覆盖住山村,令其坠入一片黑暗。 山村,张猎户家。 院落围栏门口敞开着,两边杆槛上点着两炬火把,火苗蒸腾,为黑夜提供方向,照亮一条碎石小路。 木屋主堂,墙壁上挂着猛虎皮、牛头、鹿角等系列猎物展品,它们是见证猎人荣誉的徽章。 猛虎皮居放于正堂之首,悬挂壁上,绒毛上佳,仿若还有着老虎余威在震慑。 正堂首位是一套实木长桌,上方还放置着手扶道尘的道人雕塑。 长桌案上燃着香火,三道白烟袅袅。 长桌两旁是太师椅,上面铺着不知名的野兽皮毛,处置的干净整洁,只是现在不曾有人坐在上面。 正堂厅中的火把全部点燃,一片灯火通明,火红色的光芒煽动,仿佛透着一抹血色。 堂中,十多名男人身着粗衣,高矮不一,焦躁的来回在堂厅中度步,神色慌乱,难保平静。 “老张家孩子的身体一向好,今天怎么出了这种事,哎。” 一名拄着拐杖的白发老人佝偻着腰,混浊老眼望向被火光应缀,人影绰约的里屋布帘,皱着堆满褶纹的脸,老旧的拐杖直敲地面,摇头叹息不已。 “老村长,可让人去找小医那孩子了?”厅中,有人迫切问道。 “让了让了。”拄着拐杖的白发老人闻言,眼中涌起一丝希冀,连连颤着枯老到尽是暮年癍的手掌,道。 “哎,天灾人祸啊!” 一位粗布遍体,明明不过中年之龄却腰背弯偻的男人啯了一口干烟,神色沧桑,也是叹息。 “昨天那孩子还好好的呢,今天怎么就...就......”厅中,有人双臂颤抖着拍打着桌面,淳朴的眼中饱含热泪。 “唦...” 布帘被掀开,一个干瘦的中年妇女抹着眼泪走了出来,目光呆呆的看向房外栏杆上那两炬火把,声音哽咽着道:“小医那孩子来了没?” “快了快了。”白发老人这个老村长只能如此安慰。 “儿子,我的儿子。”中年妇女脚步不稳的身形摇晃,眼中的热泪源源不断的流下。 “来了,来了,小医来了。” 门外猛地响起高呼声,面色蜡黄的中年人快速穿过栏杆两边的火把,带动的风险险没有把火苗吹灭。 在他身后,小医面色紧张流汗的背着一个木材简制的药箱和古道子一齐赶来。 霎那间,张猎户家里的人仿佛看见了救星,拥簇上来,纷纷想要护着小医进里屋。 “咳咳,大家听我说,别挤,别挤。”拄着拐杖的老村长被挤得不断咳嗽,伸手制止众人的动作。 “各位叔叔伯伯,让我过去一下。” 小医额头流汗,在众人退后之后,找到那名眼含热泪、激动不已的中年妇女,道:“张婶,快带我进去。” 慌乱间,小医不忘回头看向平淡无波的古道子,快速道:“这位老...先生陪我进来,其他人不要进来了,给伤者通畅的空气。” 说罢,小医拉着古道子的手跟着张婶进了那间里屋。 其他人也随之拥簇在里屋门外,不敢进去,只能焦急的等待着好消息,或者是不好的消息。 “对了,刚才跟小医进入那个年轻人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突然有人想起古道子那张陌生的面孔,产生疑问。 “你还想那么多,管他谁呢,老张家孩子现在命要紧。” “噢噢...” 张猎户家,里屋。 简单平朴,结构仍以木质为主,墙壁上挂着几根兽牙链,被红绳拴着季扣,其余的与之小医家大体相似。 张猎户是个两鬓头发斑白的中年人,容貌坚毅粗犷,有一种铁血的气质,穿着一身简短的兽衣,伤痕累累的粗壮身躯孔武有力,非常强壮。 此刻,他正坐在木塌边上,看着躺在木塌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泛白,处在昏迷中的年轻人,微抿着嘴唇,情绪显得很低迷,但比之门外来回度步的村民却好上很多。 常年出生入死,与野兽相争,斗智斗勇,不只是身体上的磨炼,还连同心智上,也变得比常人更加强大。 听闻身后传来略显驳杂的脚步声,张猎户回过头,露出一抹勉强的笑容,从木塌上起身,让开位置,道:“小医来了啊,正好你帮叔看看小立。” “你个老不死的,你居然还笑的出来。”张婶泣声埋怨,一时间哭的更加厉害了。 “我...,你别哭啊,你...,哎...”张猎户哑口无言,最终低下头,发出一声叹息。 “张叔,张婶,你们别急,先让小医看看。” 小医顾不得礼仪是否得体,人命关天,直接坐在木塌旁,握住张猎户儿子小立的手腕,把住脉搏,闭目倾听,慢慢皱起了眉,小脸上的神色逐渐凝重。 “小医啊,我家立儿有事没有啊!”张婶凑到小医身边,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声问道。 “医生号脉,不要出声打扰,”张猎户脸色一变,狠狠的瞪她一眼。 “对对对,不能出声。” 张婶这才想起,急忙点头,蹲在木塌旁,看着躺在木塌上昏迷不醒的儿子,泪痕未干,两行热泪再度流下。 见妻子如此的模样,张猎户挺直的脊背仿佛一瞬之间弯了几分,默然一声叹息。 古道子站在门口,背手而立,神色平淡,仿佛视眼前即将分出生死离别的家庭如无物,超然于世外,似是无情。 “这是...” 小医突然一声惊呼,倏地睁开双眼,掀开小立身上盖着的薄布,移步到另一侧,蹲下,撕开小立右腿裤子染血处的布料,看着上面的一个周围泛紫的血洞和流淌出来的血液,露出果然如此的凝重模样。 “脉搏四变,起伏难测,伤处凝紫似霜,血液含黑似银线。” 小医喃喃几句,随即言语确凿道:“没错了,一定是银缠香。” “什么银缠香。”张猎户心中一颤,急忙问道。 小医光洁的额头泌出汗水,小脸全是凝重之色,一边翻着药箱,一边解释道:“银缠香,是一种慢性毒药,小立哥腿上中的箭上就抹的此毒。” 小医微缓了一口气,道:“这种烈性毒药,前期并不会引起过多的症状,但是到了后期毒效攻心的时候,死状会特别凄惨。” “那岂不是说。”张婶闻言,吓得一呆,脸色煞白煞白的摔到在地上,面如死灰。 “听小医说完。” 张猎户将妻子搀扶起来,面色微浮着一丝苍白,道:“小医,你继续说。” 小医点了点头,小脸上浮现出一丝轻松的微笑,道:“张婶,您别害怕,这种毒药我虽然只在医书上看过,但其中也有记载治疗此毒的方法,小立哥不会有事的。” 闻言,张猎户和张婶都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看着小医。 “啊,找到了。” 小医骤然一声惊呼,眉梢藏不住喜意的将一个巴掌大的白色瓷罐和一个根茎呈中细两段粗的六叶药材拿了出来,然后将其交给张婶,认真嘱咐道:“张婶,瓷瓶里面的药汁要用以内服,用作两次使用,今晚一次,明早一次。而这棵六瓣重叶芝呢,则需要磨碎,用作外敷,敷在伤口上。剩下的,只要明天早晨小立哥咳出一口黑血,就说明小立哥已经痊愈了,若是没有咳出黑血,明天张婶你们再找我。” “那,小立他......”张婶有些慌不择言,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喜意和悲意涌至心头,有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忍不住又是哭出声。 “小医都说能好,那就是能好,你还哭什么。”张猎户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安慰道。 小医羞涩的挠了挠头,脸上升起红润的颜色,不过有周围的火光映衬,倒是看不出来。 “张叔,张婶,你们放心吧,小立哥中的箭上所涂的银缠香只是少剂量,只要对症下药,不会留下任何隐患的。” “这次可多谢你了,小医。” 张猎户握着小医的手,感激不尽,然后对身旁的妻子低声道:“去将今天的猎物拿过来,给小医拿回去。” “不用不用,张叔,昨天我拿回去的肉到现在还没吃完,还剩好多呢。”小医连连摆手拒绝,目光真诚,纯净无暇。 “还没吃完呢啊,没关系,那也拿着吧,等吃完了再吃。” 张猎户热情难却,小医抿了抿嘴,只好不好意思的收下了。 “这位是?” 张猎户侧头看向始终未曾发出一言的古道子,眼底出现一丝警惕,笑道。 一个穷乡僻壤,常年不与外人接触的山村,自然而然对外人持有一种警惕。 况且,今天还发生了那件事! 古道子淡然处之,对张猎户眼中的警惕视若无睹,抬手辑礼,笑道:“我叫古道子,是意外受伤被小医救治的伤者。” “伤者。” 张猎户心中思忖,眉间警惕仍未消散,笑道:“古先生,不知您家住各处啊!” 古道子神色平淡,刚欲说话。 “张叔,现在还是小立哥的事情比较重要。” 小医在旁观察过小立腿上的箭伤,起身看向张猎户,小脸严肃的道:“小立哥的箭伤,似乎不是陷阱和咱们村子中的人所为吧!” 这种涂毒的手法和箭支射伤造成的豁口,都不是他们山村的人能够做出来的。 唯有一个可能,张猎户父子两人打猎的时候遇见了来自村外之人的袭击。 “不错。” 张猎户没有任何隐藏,直接点头,移步到窗边,打开窗,隔着夜色眺望山村后面的青山,目中有恨也有忌惮,道:“今天,我和小立上山打猎,在狩猎结束之后准备下山的时候,意外看见了一群穿着皮衣的男人腰上别着长刀正在上山,我和小立就是受到他们的袭击,才导致小立右腿受到了箭伤。” ...... 夜晚,也不能掩盖青山巍峨磅礴的气势。 皎洁的月光下,高耸天空的青山仿佛如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雄伟壮观。 临伴青山,自山上而来的野兽吼声时而高昂,时而低迷,昂首望去,似乎可以看见一道道雄壮可怕的影子在山中腾跃。 山村中,皎洁的月光映照着碎碎粼粼的碎石小路,耳畔传来蝉鸣娃叫的声音,似在交织成一曲奇异的歌。 路边的花草上淋着一层银色的月色光辉,琳琳闪闪,花瓣摇坠,仿若敷上一层水光。 清凉的清香弥漫开来,令人精神振奋。 “沙沙......” 踩着碎石小路上的砂石,小医和古道子并肩而行,随着月光寻找着家的方向。 “先生,你知道么?” 小医拎着两只野鸡,蹦蹦跳跳的,在月光下,明亮璀璨仿若星辰大海的眼睛看着古道子的侧脸,笑道:“六瓣重叶芝,我都忘记了是否还有这个药材,多亏我药箱里面备用了一根,不然,再等我上山采药,小立哥的性命就危矣了。” 小医的眼睛笑成了月牙,一路背着药箱活蹦乱跳,欢快开心的笑容始终未曾从脸上褪下,天真烂漫,犹如行走在月夜中精灵。 能够拯救一个人的性命,可以看出小医非常快乐,并享受这种感觉。 古道子跟在小医身后,步伐如一,单调乏味,神色一如既往的平淡温和,透体而出一种儒雅的仙气。 “先生,你说那群外人为什么要伤害小立哥哥啊!”小医凑到古道子身边,仰着头问道。 小医的脸上满是疑惑,同时还带愤愤之色。 今天要不是恰好他有一株六瓣重叶芝,张猎户儿子小立的性命一定熬不过今晚。 “弱肉强食,强者为尊。” 古道子语气丝毫不起波澜,抬首仰望着明月,漆黑明亮的眼睛似乎演化着一场刀光剑影的血腥战场,白袍缥缈,如仙临世,莫名的韵味油然而生。 “小医。” “嗯?” 还在沉浸在“弱肉强食,强者为尊”这句话含义中的小医茫然的抬起头,看向古道子,却不知为何,感觉今天的夜晚突然有些凉了。 “你们这个山村和平的太久了。” 古道子淋浴着月光,眺望着巍巍青山,夜幕下的青山呈披银黑幽之色,仿若悄无声息间化身吞噬生命的魔山。 倏然间,古道子额间渗出点点冷汗,在月光下,晶莹透彻,仿若琥珀。 右手拂上心脏的位置,散发着圣洁的光辉,轻轻安抚那颗蓬勃有力的魔心,眼中明亮的瞳孔渐渐浮现浓郁的魔气,仿若化作深邃不可见底的黑洞,隐隐间,在深处有血芒浮沉。 似乎,无意之间,在青山之上,有一种未知的力量刺激到古道子的魔心。 那种力量,激发了潜藏在魔心中的魔性。 如那日在刀锋峡谷处遇袭一般。 青山上,有杀气。 小医紧了紧衣袖,缩着小脑袋,自语道:“奇怪,今夜怎么如此寒冷,是要变季了么,可是还没到时间啊!” “古先生,我们快回去吧,外面好冷啊!” 小医将两只野鸡担在肩上,背着药箱,拉起古道子的手,一路小跑,踏着月光而行。 “古先生,你今晚说话怎么那么奇怪啊!” “奇怪么?” “嗯,感觉阴森森的似的。” “这只是很普通的道理罢了。” “啊?” “没关系,你以后会懂的。” “还要长大么?那要好久好久的。” “小医,你知道山匪么?” “知道啊,书上说土匪特别残忍,做了很多坏事。” “你认为山匪该杀么?” “......” “那你认为山匪不该杀么?” “......不该吧,他们是人啊,他们做了错事,我们可以让他们回头是岸啊!这是书上说的,古先生,您觉得我说的对么?” “那,如果他们杀了你的亲人呢?” “我......” 两人的身影溶于夜色当中,声音也越来越淡,直至无声。 ...... “哎。” 一声响彻心底的悄然叹息。 “修行怎么走,我已经教给你了,再剩下的便是生存之道了。” “弱肉强食,强者为尊,这是修行界的铁律。” “善良虽优。但此善,非是愚善啊!” “该杀的人不杀,放任他继续造下罪孽,此非是善,而是罪。” “该杀的人,一剑斩之,此立为善。” “赤子之心虽然难得,若因此而失,弃之又何妨。赤子善心,愚善之道,此乃修行大忌,我不能一直陪着你,更不想在未来回来的时候为你拜祭。” 第二十一章 猎户拔刀汗浸衫 青山之上,天空飘来一朵云。 乌阴蒙蒙,丝丝缕缕,遍布天际,自东方青山之崖蔓延而来。 黑夜刚刚褪去,明月光芒内敛,如是梦幻消散不见,旭日似是未出,乌云横空,遮天蔽日。 细雨如绵,络络不绝。 青山翠绿的枝叶轻颤,仿佛是受到了上天降雨的安抚,焕然一新,绽放色彩,芳香浓郁。 雨水浇湿了地面,凝聚成道道水流,顺着山体滑坡而下,流淌至天下各处,颇带有一如不复返的江河滔滔气势。 两岸巍巍青山夹在中间的清澈河流,水面上绽放着无数的水花,噼里啪啦作响不停。 鲜嫩的树叶自源头流淌而下,不知何时,水位也是上涨了寸高。 “下雨天喽,干不了活喽。” 山村中,一扇扇木窗推开,迎着扑面而来的雨点,村民们摇了摇头,紧紧的关上了窗子,闲暇无事,重新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珍惜着休闲日子的每一刻。 雨仍在下着,天色仍在阴着,山村的碎石小路也被雨水洗彻的干净,泥土被水流冲刷而走,一如刚刚小路修成时的模样。 “簌簌...” 自碎石小路的支路尽头,雨雾弥漫生烟,黑色雨靴轻踏踩水,漫漫而现,一身蓑衣,头戴斗笠。 他双手紧紧的抱着腹部的位置,似乎在守护什么东西不收到雨水的浇盖。 蓑衣下,他的脚步很轻,但步伐很奇怪,似乎不是常人。 微低着头,雨水顺着斗笠的笠檐流淌至蓑衣上,再沿着蓑衣的叶络滴落在地上。 这路,对他来说,似乎很艰辛。 小医家,木屋。 任外面风吹雨打,独自悠然。 天地之间的灵气簇拥而至,久久不散。 正在修炼状态中的古道子眼帘轻颤,慢慢睁开,中断修炼状态,灵气涌至眸中,凝聚成晶白色的色彩,仿佛能洞穿一切迷瘴,透过外表,直达本质。 “原来是他。” 古道子平淡一笑,神态重新平静下去,归于修行的状态当中。 “咚,咚咚。” 片刻之后,淋淋雨声中,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木屋右侧里屋中,小医盖着一层用布条、布丁缝补成的薄被,侧趴在木塌上沉沉的睡着,在睡梦中,他的脸上还带着很纯净开心的笑容,如一汪清澈见底的清泉。 得修行道法,观前辈医经。 聆听古道子开坛讲经,受益匪浅,打开了一座新世界的大门。 昨夜更是以医术救濒死之人。 喜上加喜,昨夜小医近乎一夜未眠,至夜色浅淡,才坠入梦乡。 间隔片刻,敲门声再次响起。 小医耳朵蒲扇了一下,仿佛在睡梦中受惊一般,迷糊的睁开眼帘,小手摩挲着尚未睡醒的酸涩眼睛,从木塌上起身,披上那间布丁白衣,隔着草帘,迷迷糊糊的看向木屋门口的位置,道:“谁啊!” 木屋外,雨水簌簌淋下。 “小医,是我。”充满年轻朝气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啊!” 小医神色一震,用力的揉了揉眼睛,衣冠不整的拉开草帘,将木屋的门插落下,敞开。 门外,来人头戴斗笠、身穿蓑衣、脚踩黑色雨靴,淋淋雨水汇聚成流,流落到脚下。 见门敞开,来人捂着腹部,似珍藏着什么宝贵的东西走了进来。 将斗笠摘下,随手搁在门旁竖放着,任上面残积的雨水淌下。 被雨水淋湿的黑发不受拘束的洒在肩上,水珠滚落,一张微笑着的年轻脸庞出现在小医面前。 容貌清朗笔挺,五官中蕴藏着一抹锋锐之意,眼神中偶尔闪掠过凶狠的光芒,仿佛是一只人形野兽。 只是,此刻他脸色苍白,嘴唇也了无血色,偶尔凶戾的眼睛也暗淡无光。 “小立哥,你伤好了啊,只是你为何不在家养伤呢?” 小医赶忙搬过来一个小木轧放在他身后,让他坐下。 雨天清晨而来的年轻人便是昨晚被小医救治过来的张猎户儿子,小立。 “小医,谢谢你救了我。” 进门当先,张立对小医躬身一礼,凶戾的眼睛中透露出浓浓的感激之色。 “别,小立哥,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小医挠了挠杂乱不堪的头发,小脸红朴朴的连连摆手,抬手指了指木轧,道:“小立哥,你先坐下,我要看看你的伤势恢复的怎么样了。” 张立咧嘴一笑,露出宛如兽齿般锐利的牙齿,反射着银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坐在木轧上。 难以想象,这个如人形野兽般凶戾的年轻少年也会有如此憨厚的一面。 “小医,这个给你。” 张立双手从腹下的蓑衣中取出一个被荷叶包裹的熟鸡,荷叶上沾着从蓑衣渗漏进去的雨珠,荷叶缝隙中流露出点点热气和油花,馥郁香气弥漫,同时还掺杂着自然清新的味道。 “哇,好香啊!” 小医清澈的眼睛亮晶晶的,不由得揉了揉小肚子,咽了一口口水。 随即,脸上升起为难之色,不知接还是不接。 昨天张猎户已经送给了小医两只野鸡,如今又送来一只熟鸡,小医觉得不应该再收下了。 可是,好香啊! “山鸡、野鸡这种猎物对猎户来讲是很轻松的,小医,你收着吧!” 见小医面露为难,张立哈哈一笑,颇具豪迈风采,将荷叶包裹着的野鸡强塞在小医的手里。 “那好吧!” 小医抿了抿嘴,将熟鸡放在炊台旁的边角上,藏不住欢喜的喜上眉梢,眼睛弯弯的,笑道:“谢谢小立哥。” “不用谢。”张立憨厚笑着挠了挠头。 “我给你看看伤势。” 小医回屋取过药箱,解下张立的蓑衣,拿着小镊子,神色一丝不苟的检查着张立右腿处的箭伤。 “毒素已经彻底根除了,只是箭伤还需要静养几日。” 检查完毕之后,小医轻轻舒了一口气,散了张立的后顾之忧。 “小医,你真厉害,以后你一定是个神医。”张立敬佩不已。 小医背过小手,嘻嘻一笑,眼睛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小月牙。 淋淋雨声透过木屋的遮板传入耳中,噼里啪啦不停,似乎雨下的更大了。 张立重新穿戴好蓑衣,戴上竹笠,对小医告别。 “小立哥,回去记得好好养伤啊!”小医有些不放心的嘱咐。 “知道了。” 推开木屋的门,雨声未停,在远方弥漫着渺渺雨雾,雨声簌簌作响。 天色阴沉,乌云中有雷霆肆虐。 张立裹着一身蓑衣,头戴斗笠,脚步不便的径直走向水汽弥漫的雨雾,融入其中,化作一道模糊的影子。 眺望着张立消失在视野之内。 小医将遮风挡雨的木门关上,轻吹了吹被雨水浇湿的手,走到古道子的卧室草帘前,小声道:“古先生,可以吃饭了。” “我不用吃饭,你吃吧!” 沉寂少许的时间过后,古道子平淡无波的声音穿透草帘。 “那好吧!” 小医瘪了瘪嘴,拿起木轧坐在炊台边上,双手捧着下巴,凝视着香味弥漫的熟鸡,不知怎么,忽然感觉眼前的美食变得索然无味。 “修行,真的不用吃东西么?” 小医拄着下巴,思绪飘得很远。 ...... 青山绵绵,掩于渺渺雨雾中,难窥其形。 山脚下,远远望去,山村木屋仿佛是处在风吹雨打中岌岌可危的小舟。 倏然间,安静无声的山村中,一间木屋的窗板被推开,密集的雨水随风吹入,却被一层无形的隔膜所挡,泛起涟漪。 窗后,古井无波的青年着一身白袍,拂手而立,眺望青山的俊茂。 额前一丝长发飘然而动,随风惊起。 魔气缕缕,腾然于身外,最终凝聚在双目之前,汇成两个漆黑的符号,融入双目瞳孔中,两点血芒骤动,滔天魔威遽然升起。 闭眼为仙,睁眼为魔。 “暴风雨就要来了。” 古道子喃喃自语,似乎感受到了什么。 “轰。” 天空中一声轰隆巨响,雷霆轰鸣,乌云密布,银蛇交织,电芒肆虐。 古道子背手微默,不再望青山,窗板渐渐归于原位。 “小医。” 古道子拂手转身,掀开草帘,轻轻的唤了一声。 “先生。” 草帘被拉开,小医微喘着气出现在古道子面前。 布鞋、长裤、上身不着丝缕,胸膛起伏,额间、胸背都流淌着清晰可见的汗水。 古道子看了小医一眼,抬手间,将小医身上的汗水消散一空,道:“今天不急于修炼,你跟我出去。” 小医不懂,但也并未细问,应声之后,便穿戴上那件布丁白衣,跟在古道子身边,一言不发。 古道子也并未说话,推开门,带着小医行走在淋淋雨水中,漫步而去,仿若游历世间的翩翩公子。 淋淋雨丝落至头顶一尺之处便仿若遇见了无形的阻碍,蒸发成雾,溶于雨中。 一路行来,古道子和小医两人一尘不染,真如游览世间的仙人一般。 ...... 山村,远避世俗,隔上一座青山,便是弥妖山脉。以此,长达百年,不曾有外人到此做客。 而今,有一群不速之客突然造访。 张猎户家,正堂中,悬挂在门口的铁铃骤然响起,声脆轻鸣,荡音寥寥。 卧室中,张猎户坐在木塌上,抱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宝刀,正手拿抹布擦拭着刀刃,但目中却是翻涌着各种的情绪,显然,他的精力并不在这把刀上。 铃声入耳,张猎户动作一顿,豁然战起,眼中精芒涌动,道:“山上有大东西下来了。” 铃声不停,响彻半晌。 张猎户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凝重至极,转身对妻子说道:“你快去通知大家伙,全部赶往后山处,这次山上下来的东西数量不少。” “啪。” 正堂中,铁铃突然一顿,霎那之间牵着一条细线坠在地上,发出最后一道清脆的声音。 背着弓箭,手持宝刀的张猎户刚刚走出卧室,恰好看见这一幕,顿时瞳孔一缩,面色大变。 ..... 青山山脚下,山村距离青山最近的一间废弃木屋。 推开木屋的木门,经过岁月沉淀的摩擦声传入耳中,随之而来的就是满屋子的蜘蛛网,新的蜘蛛网密布,旧的蜘蛛网自房梁上垂下,沾着灰尘,随风惊起,屋子里掀起一片尘土。 这里似乎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打扰过了,木屋的结构不仅老式,而且已经难以堪用了,用不了几年,这间木屋就会崩塌。 踩在厚厚的灰尘上,脚边微弱的风再度掀起浅浅的灰尘,附在鞋面、裤脚上。 “先生。” 小医掩住鼻子,忍不住咳嗽几声,呛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赶忙推开拦路的木椅,跑到窗边,大口呼吸着林木雨香的气息,仿若升起一种重获新生的陶醉之感。 古道子则是饶有兴致的游览过这间木屋,亦不曾接触过任何东西,满屋灰尘也不曾接近身周一米以内。 “这间木屋原本是村里面的一家三口所住的,几十年前,他们不想继续生活在这个村子里度过一生,便举家搬迁,离开了村子,再也没回来过。” 小医扇着灰尘,对古道子解释这个木屋的来历。 “嗯。” 古道子淡淡点头,神色未有一丝波澜,走到窗边站下,背手而立,眺望青山。 “古先生,我们为什么来这里啊!”小医按耐不住好奇心,终于扑闪着明亮的眼睛,问道。 “教你生存之道,分辨善与恶,还有什么是真善,什么是愚善。” 轻风拂雨,刮在脸上,附带着彻骨的寒意。 古道子缥缈若仙般的气质浮生出踏破红尘的沧桑,似乎在这一瞬之间,化作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霎那之后,古道子童颜不老、缥缈若仙,仿佛之前只是错觉。 小医揉了揉眼睛,为自己出现的幻觉而感到好笑。 先生明明不过二十年载的容貌,自己怎么能想到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呢。 只是,先生所言何意。 小医翘首以盼,希望能得到古道子更为详细的教导。 古道子静静摇头,这种事情只有经历过,才能明悟,慢慢成熟。 魔气自眼底深处悄然升起,汹涌如江流般汇聚在眼瞳之前,给黑灰色的明眸镀上一层黑宝石般深邃璀璨的菱片,将青山汇纳其中,分解出最原本的模样。 青山上,三十几名矫捷如猴的身影正在慢慢下山。 每个人皆是身披锦布皮衣,身材壮硕,面相凶煞,目光贪婪。 前方二十几人,腰别弯刀,后方十人,背负长弓。 行速缓慢,安静无声,仿若捕获猎物之前的捷豹。 毫无意外,他们已经发现了山脚下的村庄。 山村各户中,数道人影淋着雨窜动,慢慢壮大着山村的力量,在雨雾之中,持农具、兵器而来。 “簌簌......” 雨,更大了。 滂沱大雨仿若要将山村埋没,弥漫的雨雾更浓,烟色缭绕。 风雨吹打在窗前,溅射起来的水花落在小医的脸上。 “怎么感觉,这两天冷的特别厉害。” 小医紧了紧衣裳,缩着脖子,茫然四顾,感觉自己应该多穿一件衣裳再出来的。 第二十二章 青山有客至 青山,苍茫绿林,郁郁葱葱,仿若青色林梯缭绕云雾,通往天际。 碧绿花瓣洒在青泥上,绚丽的色彩掺上点点污垢,被雨水击打在瓣叶上,盛极而衰,坠落凡尘。 嫩绿树叶在空中飘絮,随风雨骤动,流转不停,在青山中形成一副美丽的落叶美景。 “簌簌.....” 丛草林密,雨水绵绵不绝。 密集的脚步声被雨声所掩盖,数道高矮不一的身影从树后一掠而出,踏在丛草上,凶残可怕的眼睛溢出杀气,俯视着山脚下的山村。 雨雾弥漫,山村似处在一片朦胧中,与世无争,圣洁无暇。 青山林中,被雨水压塌的丛草处,落下一个浑身衣服被淋透的男人。 他身材精瘦,面容凶狠,身上生有戾气,让普通人望之而颤。 “三哥。” 来人脚踏丛草,一路无阻,落在一位身强体壮的络腮胡男人身侧,低头抱拳,道:“我们应该被人发现了。” 来人摊平了手掌,在手心处放置着一团细线,闪烁着银芒。 身强体壮的络腮胡男人缓缓起身,伴着他的动作,身上庞大的肌肉颤颤而动,仿若纹理狰狞的巨石。 随着他的起身,他的形貌也展露在雨天之下。 干枯的长发被雨水打湿,洒落在肩上,额头上箍着银色环圈,眉毛浓茂,眉下铜铃般的凶目呈现出一种淡黄色,宛如猛虎般凶狠残忍。 面色赤红,身高八尺有余,身着锦衣兽皮,腰侧两边别着两把玄刀,被雨水冲刷的锋芒毕露,寒光闪闪,匪气十足。 此人名叫程老三,乃是一个名为“三刀洞”的山匪头子,排行老幺,被人尊为三当家,江湖上赫赫有名。 故人称名:三刀洞中有一虎,双刀齐出人头落。 程老三拿起那团细线,掂量几下,冷冷一笑,随手扔到雨中,道:“山村猎户的微末手段而已,不值一提。” 说罢,程老三宽厚堆满老茧的双手握住腰侧两刀,不再隐藏踪迹,直直向山下走,目光狠辣,道:“既然被发现了,不如大大方方的去,我倒要看看,这么穷乡僻壤的破地方能不能有什么好宝贝。” “三哥说的对,三哥威武。” 林中一片吵杂哄喊,各处隐匿踪迹的人从各处跃出,淋在雨中,目光残忍,跟着程老三的脚步,拥簇下山。 他们都是三刀洞的山匪,隶属于三当家程老三的麾下。 “不知道这么破的山村里面能有什么破烂玩意。”山匪众人中,有人撇嘴,看向山脚下的山村,目光不屑一顾。 “不能这么说,这个地方毗邻弥妖山脉,那可是人类禁地,不说里面的宝贝究竟有多少,就那些探险者带进去的东西就能让我三刀洞壮大不止百倍,距离如此之近,说不定这个山村村民就捡到过什么冒险者的遗物。” “哈哈,那我们岂不是发了大财。” “净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青树粗枝上,落下一个背负长弓的年轻身影,冷漠的目光落在下方目光贪婪的山匪身上,发出一声冷哼,令人浑身发寒。 他飘动的衣衫比之其他山匪要华贵许多,长弓制材更是昂贵之料,可见身份在山匪中非同凡响。 面部戴着一层黑布,裸露出一双无情、冷漠的眼睛,浑身透着一种高傲的气质。 “弥妖山脉,连那种修仙之人都去不复返,何况这种普通的荒野山民,想要从中取得什么遗物,呵呵,白日做梦。” 他姿态傲然,冷笑说完一番话之后,持弓微屈,树枝骤颤,身影瞬息间消失不见。 “就算得不到什么东西,有个女人也不挺好嘛。” 在那人消失之后,略有些压抑的气氛慢慢恢复正常,便有人轻声嘀咕道。 “听说山里面的女娃都很水灵。” “啧啧,正合我意。” “哈哈.....” 一片肆无忌惮的淫荡笑声四起。 此处弥漫的戾气中,充满了邪恶。 ...... 山村中,雨水冲刷着碎石小路,雨水生成的水洼淹没了众多的雨靴鞋底。 “踏踏踏......” 雨靴压扎着碎石的声音与之雨声混杂在一起。 山村中,由所有村民组织的大集体汹涌而来,直望青山,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神色紧张、凝重。 这里有老人,头发花白,面容皱褶密布,老眼混浊,佝偻着脊背,望着青山。 人群中,有孩童、女孩握紧着粗制的镰刀,被家中大人牵引着,大眼睛茫然无措的四处环顾,浑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周围大人的神态和气氛,还是令这些孩子不可避免的产生了紧张的情绪。 雨淋着,乌云密布,似预兆着不详。 张猎户站在人群的最前方,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孔武有力的强壮身体穿着虎皮制成的兽衣,背负长弓、箭筒,手持银光流转的宝刀。 忽然间,张猎户瞳孔一缩,伸手做出止停的手势,令山村众人都停下步伐。 在村中众人的目光下,张猎户宝刀插入刀鞘,别在腰侧,取下背后的长弓,搭上箭支,拉开弓弦,瞄准着青山的方向,目如鹰隼,精锐强大的气势从强壮的体内涌出。 废弃木屋中,小医目光角度恰好能看见淋在雨中的村民们,不由得心生疑惑,为什么村民们会全部出来淋雨。 “村长爷爷,张叔叔,王婶,小英姐姐......”小医双手捧在嘴边,用力的叫喊着村民们的名字,声音逐渐的弱了下来,神色气馁。 因为没有人回复他,就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是雨太大了么?” 小医小手伸出窗子,淋着外面的雨水,感受中那丝冰凉,仰头望向天空。 “古先生,您知道村长爷爷他们都在干什么嘛?”小医将心中的疑惑对古道子询问出来。 古道子平淡的目光落在村民身上一瞬,随即依旧望着青山,袍摆飘扬,道:“御敌。” “御敌?敌人么?” 听到古道子的话,小医神色不由紧张起来,静静想了一下,眨着无辜的眼睛,道:“可是,我们村子百年多的时间不曾和外面有过交往,更不可能结仇,又怎么会有敌人呢?” “敌,并非仅是有仇而生。” 古道子深深的看了小医一眼,只此解释道。 随后,任由小医怎么询问,古道子也不曾再发一言,依是白衣如雪、古井无波、高深莫测。 有些事情,唯有经历过,记忆才深刻。 仅是说,还不行。 倏然间,古道子神色微动,平静如水的眼中泛起涟漪。 “咻...” 一声箭鸣,划破空气,切割雨水,带着一丝水渍,直入青山。 张猎户手持弓,慎望青山,弓弦抖颤,嗡嗡作响。 “簌簌......”草叶摇曳的声音。 “沙沙.......”践踏雨水的脚步声。 程老三庞大强壮的身躯犹如一座小山般走出,淋在雨中,手拿一根箭支,就像拿着一根木棍,双手一握,轻松折断,扔在地上。 脚步踏进,湿漉漉的长发下,那双淡黄色的虎目汹涌着残忍恐怖的光芒,看着山村的一众村民,杀意凛然,道:“谁放的箭。” 身后丛林中,二十道身影一跃而出,手握长刀,成为这处天地间一道银色的光彩。 一股强大的杀意涌出,席卷这片天地,直冲云霄。 杀意一出,冰寒刺骨。 杀意临身,仿若针芒刺体,山村中的众多村民顿时紧握兵器,神色警惕的看着从青山走出的山匪,心中则是惊颤。 世间怎会有如此可怕的人,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废弃木屋中,小医也感觉到空气变得更冷了,揉搓着双臂,纯净无邪望向突然出现的数十名山匪,小脸泛白,感觉他们特别可怕和危险,仿佛有种莫名的恐怖力量冲击着自己。 古道子平静无波,仿佛没有看见小医的处境,也不曾抵御这股杀意,任由事情发展,仿若是一个事外的旁观者。 木屋外,淋淋雨声密集,木屋窗后的两人仿佛和这片天地隔绝,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间木屋。 山村村民最前方,张猎户瞳孔紧缩,持着长弓的手轻轻发抖,指尖泛出青色,只觉得一股庞大的压力凌驾于头顶之上,随时可落。 “你是什么人。”张猎户厉声问道。 程老三轻飘飘的目光落在张猎户身上,徒然杀意全部凝聚在张猎户的身上,压力似堪比千斤之重,令张猎户头冒虚汗,艰难承受。 “后天之境,没想到这么偏僻的山里还能有后天境的武者。” 程老三一眼看透张猎户的虚实,凶戾的虎目盯在张猎户手中的长弓和背后的箭筒上,杀机更重,漠然道:“看来,是你放的箭,威力不错。” 虽是夸奖,但更似是在夸奖一个死人。 杀意透体而出,仿佛凝实。 缕缕杀意仿若根根细针,磅礴散出,数名村民脚步踉跄,喷出一口鲜红色的血雨,蔓延在雨中。 倒地的村民目光惊惧,皮肤渗出血液,彷如不堪重负的龟壳裂纹,濒临崩溃。 先天之威,非凡人可及。 在此威震下,山村村民拖着倒地重伤出血的村民狼狈倒退,握着武器的手颤栗不稳,年纪小的孩子紧紧抱着长辈的大腿,瑟瑟发抖,响起一片哭声。 张猎户额头渗出汗液,与雨水混淆流下,嘴唇泛白,嘴角流下一道血丝,眼中尽是忌惮和震惊。 在来自先天境界武者的气势压迫下,哪怕是后天境武者也难以承受。 这是来自于境界上的恐怖差距。 如此恐怖、强大的气势,张猎户之前一生仅是体验过一回,是年轻时在青山狩猎,遇见的一只巨虎。 那巨虎的体型堪比一头莽牛,斑纹精致,闲暇散漫,彷若通灵,气息可怕,令他终生难忘。 那次,若非巨虎是看也没看他一眼,他早就已经尸骨无存了。 而此刻,程老三磅礴的气势散出,让他仿佛看见了那只巨虎,同样可怕。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如此所想,张猎户心中悸动,色厉内茬的追问道。 “三刀洞三当家,程老三。” 程老三散漫如雨中闲步,缓缓接近山村村民,嘴角一咧,道:“把你们的钱财之物都交上来,如有私藏或者不交,你们就都要~死。” 程老三阴森一笑,嘴角勾勒起残忍的弧度,道:“明白么?” 风雨淋淋,温度又似是低了几度。 青山山脚下,枫兰树的白色花瓣摇摇坠落,多了一抹凄凉。 村民们目光惊惧,脸色煞白,相互密集站在一起,看着如此彪悍可怕的程老三等三刀洞土匪。 终于明悟出,他们是遇见传闻中的山匪了。 老村长颤颤上前,白发苍苍,枯瘦的年迈之躯被雨水浇的通透,双目混浊,神采暗淡。 本就是入墓之年,如今又被雨淋,怕是又要少活些日子了。 “大人,您看我们这村子根本接触不到外界,只靠自己生产度日,哪来的钱财之物啊!”老村长苦苦哀求,年迈的身躯就差磕头求饶了。 身后村民也是相互紧拥在一起,战战兢兢的看着程老三等山匪一群人。 “没钱?” 程老三神色骤然冷淡下来,残忍的虎目溢出冷光,温度在这一刻一降再降,近乎冰寒,狠声道:“没钱,那你们就都死吧!” 没有金钱价值的人,在程老三这里,没有继续活下去的资格。 魁梧如山丘般的壮硕身材踏前,淋在雨中,布衣沾湿,渗出水滴。 粗如兽臂的手臂一挥,漫天碎雨飞絮,犹如揭开一场杀戮的序幕,杀气溢出,气势彷如山岳一般碾压下来,令村民浑身瘫软,无力逃脱。 村民们神情恐惧,数人瘫软在地上,在如此恐怖的气势下,根本升不起反抗的心,只觉得是面对天地间最恐怖的生命。 自己的生命不再受自己的主宰。 “杀了他们,然后搜遍这个村子,把有价值的东西都搬回去。 “三哥三哥,别急啊,等一等,嘿嘿......” 正在此时,一个贼眉鼠眼的干瘦山匪目光在村民中定住,倏地流露出一丝淫光,舔了舔湿润的嘴唇,凑到程老三身边,抬手一指,淫笑道:“三哥,你看那,这女的长得真带劲,要不你...,嘿嘿。” 程老三眉头一皱,止住麾下山匪的杀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虎目顿时一亮。 村民中,一个身穿粗衣的少女抱着母亲的手臂,见程老三和那干瘦山匪淫荡的目光看向自己,顿时惧怕的藏身在母亲背后,瑟瑟发抖。 少女身材婀娜多姿,即使粗衣遮身,也掩盖不住她动人的韵味。 尤其是雨天,雨水打湿了衣衫,玲珑的动人曲线,无比诱人。 肤色如雪,肌骨莹润,白滑娇嫩的容颜似水般清柔,尤其是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和那娇嫩的樱桃小嘴,更填增了灵气,柔弱动人。 如今她不过未成年之龄,一旦长大,世间又是多了一个艳绝芳物的美人。 “你,过来。”程老三咧嘴,露出一口闪着寒光的钢牙,笑着对她招了招手,虎目中掠过一道淫色。 闻言,村民众人虽然惧怕,但还是将那个少女掩在身后,直面山匪,朴素的眼睛中充满了坚韧。 雨,淋在他们身上,亦没有让他们有过动摇。 雨中,山匪的刀闪着寒光,雨淋在上面,雨珠顺着刀锋留下,一滴一滴滴在地上。 “小英姐姐,村长.....” 废弃木屋中,亲眼目视村民被胁迫受伤的小医心中悸动,恐惧不已,他呐喊着,无数次想要冲出木屋,却发现有一层无形的壁垒在拦着他,不让他出去,声音也无法传播出去。 外面,山匪在逼近村民,逼迫他们。 他们落在少女湿漉漉粗衣下的动人娇躯,目光无比的淫秽,火热的眼睛充满了侵略性。 地上,还有受程老三气势所压迫受伤的村民们留下的血液,在雨中稀释开来,化成血丝弥漫。 青山脚下的山村,多了一丝血色。 废弃木屋里,小医坚持的呐喊着,望着缓缓提着屠刀一般的土匪,眼中全是恐惧,拼命的摇头,泪顺着脸颊流下,声音沙哑而疯狂。 “不要啊!” 但这里,仿佛是隔绝天地之外的地方,他能看见他们,却走不出去。 而外面的人也不曾发现这个木屋里,还有人在看着他们。 “懂得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了么?” 古道子站在窗边,背手而立,平静淡然,仿佛视眼前一幕为一场戏,波澜不惊。 “先生。” 小医“噗通”一声给古道子跪下,泪水顺着下巴流下,低头用力磕下一个响头,额头沾到灰尘,泛生红色,声音哽咽道:“求先生救救村长爷爷和小英姐姐他们,求求您,求求您,求求......” “咚...” 小医双手按着地面,长发上铺满了灰尘,哭到沙哑的声音哽咽着:“求求您,先生,救救他们。” 赤子之心,平朴简素,这并不代表小医傻,他猜得到,他怎么也出不去是古道子的手段。 古道子低头一看,平静的明目流露一丝不忍,心中一叹,抬手虚扶起小医,动用灵气清理和恢复小医的额头上淤青,看着他那双充满无限悲伤和哀求的眼睛,道:“你认为恶,该杀么?” “......” 小医无言,看着窗外处在危境中的村民,眼中充满了挣扎,泪流不断,只是喃喃道:“求求您,先生,救救他们。” “他们都是小医的亲人啊,呜呜......” 豆大的泪珠滚落在地上,被灰尘聚拢成一个又一个灰珠。 “善不斩恶,赤子之心,要之何用。” 古道子喟然长叹,神色微有失望,拂手而立,并未因小医的苦苦哀求而出手相助,只是默然相望,任由小医在耳边哭泣,低声哀求。 “愚善,愚善啊!” 第二十三章 杀你的人 寒雨滂沱,自云上普洒人间。 丝丝缕缕,弥漫雨雾,仿若使得大地一片烟雨蒸腾,蔓延流动,笼罩青山绿水。 青山山脚处,紧张的气氛愈加浓烈,气势沉浮,随时即可展开一场刀光剑影的腥风血雨。 数十名山匪已经亮刀,银光流动,锐不可挡,凶狠的眼中愈来愈多的不耐叠加,杀意渐浓。 林间,青树之冠,一道道锋锐的箭支已经锁定在村民的身上,箭支漆黑,流转着一丝绚彩。 非是灵气、法箭,只是上面淬着剧毒。 “我最后说一遍,过来。” 程老三伸出一只手,任雨滴拍打在他宽厚如铁的手上,弥漫着摄人的杀气,凝视着阻碍自己的村民,眼中狠辣、残忍并存,闪着寒光的牙齿仿若能够嚼碎钢铁。 老村长扶着拐杖,颤颤的躬下苍老佝偻的腰背,混浊的老眼透露着哀求,在寒雨中瑟瑟发抖,道:“大人,这还只是个孩子,啥也不懂,您要是喜欢钱,我们村子里有啥东西值钱,您尽管拿去就是,只求您放过我们一村子的生命。” 在数十柄刀的锋锐所指之下,白发苍苍的老村长俯身放下拐杖,混浊的老眼蒙上一层水光,动作缓慢的跪在地上,费力的佝偻着腰背,俯首触碰地面,水花乍开,白发落在水洼中。 年迈之躯何能经得起如此折腾,仅仅磕了一个头,就头晕眼花,摇摇晃晃,险险倒在一旁。 老村长知道,土匪恶名远扬,生性残忍,武力彪悍,根本不是他们这样与世无争、不碰刀剑的山村村民能够得罪得起的人物。 若想要村子苟活下来,唯有让眼前的土匪放下手中的屠刀。 为此,他愿意放弃自己的尊严,只求村子的活路。 “老村长。”村民失声痛哭,几名中年男人泪流满面,在雨天分不清究竟是雨还是泪,上前想要扶起老村长。 老村长挣扎别开村民的搀扶,嘴唇青紫,对程老三恳求道:“大人,求求您,放过我们这群山民一条生路。” “老不死的。” 程老三丝毫触动不曾有,反而目露厌恶,杀机更甚,道:“那个女孩交出来,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不然,送你们全村人上路。” “放你娘的狗屁。”声嘶力竭的一声大吼。 想要搀扶起老村长的村民“呸”吐在地上一口唾沫,被雨水打乱的头发下,那双眼睛通红狰狞,死死盯着程老三,仿佛有团火苗在燃烧,道:“你特么算个什么东西,今天老子拼了。” 村民拿着镐把大步向前,面目狰狞,视程老三蔓延出的杀气如无物,满是癫狂。 “对,跟他拼了。” “咱们人也不少,跟他拼了。” “今天就算死了,我也要在你身上留块疤,让你永远记着爷爷。” 终于,在老村长的哀求声、程老三的无情、村友的爆发中,村民中的忍耐也突破了临界点,朴素、平和的脸上流淌着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神色癫狂的举着农具和粗制的武器大步往前,欲与山匪交锋,力拼生死。 “无谓的挣扎。” 望着面目狰狞,神色癫狂的村民们,程老三冷冷一笑,目光残忍而又不屑,轻轻抬手,狠声道:“男人全杀了,女人留下。” “是,三哥。” 众多山匪狰狞一笑,纷纷应诺,看向村民的目光仿佛看见可笑的小丑,狠辣无情的竖起长刀,踏步向前,神色颇显玩味。 “就这点人,够杀么?”山匪中,有人沐雨大笑,狂妄至极。 “哈哈。”漫天大笑声,仿佛是对待屠宰的羔羊。 “咻。” 一根漆黑的箭支从林中疾射而出,直取当先爆发的那名中年男人喉咙位置,欲要一箭杀人。 “我看谁敢。” 一声怒吼,长刀划破雨水,在空中形成惊艳的色彩,瞬息间来到那名中年男人面前,将那漆黑的箭支挑飞。 张猎户背负长弓,双手紧握宝刀,横于身前,气势攀升,神色暴戾,隐有癫狂,受到周围村民情绪的感染。 蓦然间,张猎户看着挑飞落地,特别熟悉的黑色箭支,瞳孔一缩,眼中迸出血丝,狠狠地看向青山林中一处,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声音中蕴藏刻苦铭心的仇恨。 “是你。” 林中静谧无声,唯有一道危险的杀机锁定这里。 “后天境武者也能带来麻烦么?”程老三撇了撇嘴,目光落在张猎户身上,仿佛看待着一个死人,彷如切菜般轻松至极的说道:“杀了他。” “是,三哥。” 众多玩味、看待猎物的目光紧紧盯在张猎户身上,众多杀意汇聚在一起,笼罩在他的身上。 张猎户脸色难看,知道这一次怕是自己这个村子的覆灭之日了。 这群山匪中,有很多能够实力堪比自己的人,还有实力不知深浅的程老三在后,注定是一场只争血性不争命的战斗。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 张猎户心中无惧,自语之后望向青山林中一处,隔着弥漫缕缕的雨雾仿佛能看见一双无情的眼睛正在望着他。 “我若活着,再杀你。” 深深的看了一眼过后,张猎户取弓纳箭,箭速如九星连珠,射向迎面而来的山匪。 废弃木屋中。 瘦弱的小医趴在窗边,手伸到窗外,碰触的却仿佛不是这个世界。 他也曾挣扎过,却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间木屋。 指尖磨破,渗出丝丝鲜血。 小医泪流满面,纯净清澈目中满是绝望的死灰色。 “先生,求求您,救救他们。” 声如蚊子叮咬般的哀求,小医还在喃喃着。 他对古道子出手相救已经不抱什么期望,但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了。 ...... 山中有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 风雨成疾,莲叶轻殇,而根不朽,宁折不屈。 眺望着即将全面交战的村民与土匪,古道子眸中似有光影波澜,形成壮阔之宏伟景象,然神色平静,古井无波,难猜其意。 山匪、村民两方齐头并进,若有交战,结局注定。 古道子轻声叹息,心中失望愈加的深了。 古道子低头看着趴在窗沿上,神情低迷、气质仍旧干净的小医,心中百味杂陈。 古道子之所以不曾即刻出手相救,就是想让小医亲眼目睹一个道理。 善为何,恶为何,明善非愚善。 此若悟了,心意自然通畅,杀意流露。 就此,古道子目的达成,自然会送眼前这群恶事做绝的土匪入地狱,上黄泉路。 且就此之后,哪怕离开而去,古道子对小医今后也足矣放心。 可惜的是,今天古道子注定失望了。 不曾知晓小医心中的执念究竟从何而来,何以亲人致此危境,亦不曾泊生杀念。 何等固执。 “轰。” 天空一声轰隆巨响,乌云交汇,雷霆诞生,银蛇穿梭,电芒肆虐。 雷鸣轰响,万物俱震,天地之威,震慑万灵。 古道子抬头望天,一道电芒在目中掠过,仿佛一瞬之间洞彻了许多事情,令人茅塞顿开。 “罢了罢了,是我执拗了。” 静默间,古道子淡然一笑,执念消散,放下了一门心事,心态重归平静,更显洒脱、缥缈。 “你跟我一道出来吧!” 古道子眼中迸发出一道神光,神辉弥漫,圣洁无暇。 灵气汇于双手之上,繁化凝体,空中似有无形之笔,下笔苍劲有力,泛生一道白墨化彩的符字“杀”。 白字生红,仿若鲜血,滔天杀势弥漫而出,空气波澜震动。 “杀。” 一声轻喝,符字化流光,一闪而逝。 青山脚下,雨雾漫漫,繁杂的脚步声踩着碎石,发出沙沙的声音。 村民们持着农具、粗器,空中乱舞,动作生疏,破绽繁多。 三刀洞土匪密拥而至,长刀横截、纵立,在空中勾勒着刀光,目光残忍无情,又似不屑一顾。 “山野刁民,居然还敢和我三刀洞叫板,今天送你们都去见阎王。”当先一声睥睨不屑的狂吼。 一个身材雄伟的土匪冲在最前方,单手立环刀,铿锵作响,狂妄不羁的一刀劈向当先而来的中年村民。 一刀出,刀风呼啸,浓郁的死亡气息弥漫。 村民身心聚颤,望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道刀光,咬牙将铁棍横在头顶,欲要撑起这一刀。 土匪狰狞一笑,目中溢出血芒,不躲不避,宛如下山猛虎,凶残可怕,一刀劈下。 “死吧!” 一声狰狞大笑,土匪仿若看见自己将铁棍劈开,再将眼前的山野刁民一刀劈成两半的血腥情景。 刀身降临,村民只能咬牙支撑,却如汹涌江水里的一叶帆舟,随时即可被骇浪所淹没。 恰在此时,惊变生。 一道飓风穿过雨幕,笼罩在即将一刀斩下的土匪身上。 霎那之间,杀机密布,危险逼近。 土匪神色一凛,不敢疏忽大意,舍弃杀敌,刀势回转,在村民头顶的铁棍上划过一道火花,速度不减,横劈至身后,目光冷漠而狰狞。 村民浑身俱震,趔趄倒退,仅是一瞬火花,铁棍就已宛如揉捏玩具般弯曲,虎口破裂,蹦出鲜血。 “他奶奶的,敢偷袭老子,老子要你的命。” 土匪狰狞大叫,身底力沉,力量更加恐怖,一刀仿若近千斤之重,杀伤力不可小觑。 一道白光疾射而来,仿佛穿透了时间,出现在土匪的视线之内,慢慢占据他的整体视野。 白墨凝“杀”,血色琉璃,斑斓如液体般流淌,似鲜血般浓稠。 土匪身心俱震,目色惊骇,莫名的杀势从字中散出,压迫而来,令他心中一沉,绝望渐生,仿佛面对着大恐怖。 淋淋而下的雨水,出现一道径直的蒸雾,仿佛被高温的烈火瞬间燃烧殆尽。 “杀。” 绝望临身,土匪绝境反击,欲要挣扎出一线生机,刀势不减,硬击“杀”字,澎湃怒吼。 “铿...” 余音缭绕,一缕白光澎湃而出,弥漫在雨雾中,遮住了视线。 一把闪着寒光的环刀的飞出,插在石路上,刀锋近乎全部埋没而进,两个刀环从刀脱落,坠落在地。 顿时间,不论村民还是土匪,均是神色凛然,骇然望着渐渐散去蒸雾之处。 那把环刀的脆鸣之声仍在耳边回响。 悠然等待看着一场屠杀大战的程老三神色一震,目露凝重,双手拂上腰侧两边的玄刀,气势攀升,汹涌而出。 “遇见高手了。” 玄刀轻鸣,战意凛然。 蒸雾散尽,那个身材雄壮的土匪颓然跪在地上,双手垂在两侧,垂着头,一动不动。 一道宽若拳头的血洞自山匪的胸膛出现,从背后贯穿,空洞的胸膛中还淋着血滴。 不远处,一块青石破碎成末,袅袅白气从碎石上弥漫而出。 颓然间,山匪倒地,一双死灰色的眼睛直直的望着前方,仍残余着恐惧和求饶的神色。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似乎幡然醒悟,但已经晚了。 雨水淋在他的身上,在石路上蔓延出一滩血水,流淌的越来越远,血色沾染上山匪和村民的鞋底。 清香自然的空气中,弥漫出一股浓稠的血腥味。 土匪们眼中的凶残和喋血之芒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恐惧和惊骇。 三刀洞三当家麾下第一勇士,张猛,就这么死了。 突然而来的一道白光,就一点抵抗之力也没有的死了。 “咕噜。” 一片恐惧到咽口水的声音,土匪们举目四望,雨水浸湿他们的眼睛,却眨也不敢眨一下,欲要寻到那杀了张猛的高手。 看着躺在面前,生机散尽的尸体,村民们也是恐惧发抖,脸色一片泛白,最终数十人忍不住呕吐,同时响起的还有小孩的哭闹声,可谓是一片狼藉。 不过,因此一事,村民们心中癫狂的冲动重新理智下去,倒退着相互簇拥在一起,淋在雨中,相互拥抱,远离尸体,警惕的看着三刀洞的山匪。 村民一退再退,在两方中间留下一大片空地,地上弥漫着血水,雨水浇淋,绽放着繁盛的血花。 “一群酒囊饭袋。” 不知是骂自己的属下,还是骂看见一具尸体就恐惧倒退的村民。 程老三双手握着腰侧两柄玄刀的缠布刀把,大步踏前,望了眼惨死的张猛尸体,目中掠过一道杀意和森然,气势攀升到最巅峰,陡然间望向一处雨雾茫茫,缭绕缥缈之处。 那里的雾气比之其他地方都要浓厚,肉眼难以看透,彷如天上的云彩。 “哪位朋友干扰我三刀洞做事,能否报上名来。” 程老三虎目凝重,神色慎之又慎,气势汹涌而出,声若震雷,附上先天之气,传播而出。 无声无息,白雾蒸腾,缕缕轻雾铺展开来,渐渐归于天地。 “嗒嗒......”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于雾中初现,白衫卷袍,随风涌起,沙沙作响。 “小医。”张猎户发现那矮小的身影似乎很眼熟,手持长弓的动作一顿,待得清晰之后,惊喜的看着出现的小医,迫切喊道:“快过来,村里方才还在找你呢!” 聚集成堆的村民也是惊喜的对小医招手。 如此危境中尚还惦记他人,也不知究竟是民风淳朴,还是对小医太过厚爱。 “先生。” 小医重新萌生希望的眼睛抬头望向古道子,眼圈仍旧泛着红肿,纯净的眼中带着希冀,小声道。 “去吧。” 古道子淡淡的点了点头,白衣如雪,一如既往的平静和淡然。 小医开心的笑了,小手抹了一把眼泪,淋在雨中,跑向村民的方向,笑容洋溢。 青山林中,小雨酥酥,焕然一新的绿叶枝头,一道轻嗡之音,细致入微,缓缓而动。 一缕气机从青山上溢出,居高临下,锁定在正在往村民方向奔跑的小医,慢慢滋生杀意,气机愈加凌厉。 古道子神色微动,目中瞳孔附上黑芒,缓缓旋转,凝聚成两个漩涡,似是漆黑深邃的深渊,滔天魔性蔓延而出,凝视着青山那一处方向,白衣无风而鼓。 “找死。”淡漠如冰寒的一声冷哼,古道子拂手挥袍,天地灵气涌动,在雾色遮掩中诞生出一道“御”字,骤然而去。 青山绿林,雨幕之中,一支漆黑的箭矢飞出,在空中泛着黑芒,通体流转,直射向小医。 然而,倏然间,一道无形的壁垒出现在箭前,似由天地而生,包裹住停顿在空中的箭矢。 一丝血芒自箭尖流淌整支箭矢,一时间,箭矢颜色变得漆黑如墨,晶莹流光,一点血芒凝聚在箭尖,凝聚着一丝魔气。 “咻。” 箭矢折返而归,较比之前的速度不弱丝毫,只强不弱。 “哼。”林中传出一声闷哼,紧接着就传出重物坠地的声音,再悄无声息。 “铿.....” 两把玄刀出鞘,散着黑芒而现,质地深邃,乃是价格昂贵的黑石玄铁所铸。 程老三终于出刀,虎目中渗出凶戾和杀机,状态攀升到巅峰状态,仿若一只蓄势待发的猛虎,令人生畏。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杀我三刀洞的人。”程老三虎目生威,持双刀而立,看着古道子,冷声道。 古道子魔性睥睨的黑目与之程老三的虎目对视在一起,滔天魔气在眼中弥漫,仿若将眼睛全部化成漆黑。 漫天雨水倾落,打湿了古道子飘然的白衣,不再仙姿缥缈,反而似是坠地成魔。 “杀你的人。” 薄唇轻启,冷漠无情的无尽杀意弥漫而出。 第二十四章 魔威显,剑如皇 乌云密布,雨落尘寰,雾色缭绕。 青山,清风卷雨,洗不尽满山的肃静杀机。 寂静的雨中,缕缕杀机倾散而出,好像利刃出鞘,编织出无形的刀光剑影,即将血战的血腥味隐隐可闻。 程老三双腿分扎,大刀阔斧的一站,两柄玄刀横于身前,形成纵横刀势,可攻可守。 玄刀后,头额银环震鸣,茂盛眉毛下的虎目凝重而凶悍,极强的杀机汹涌而出,淡金罡气涌出体表,形成一个浮于体外的薄罩,完全贴在身体表面,看起来宛如一个坚不可摧的金刚。 “很多年,不曾有人挑衅过三刀洞的威严了。” 程老三目带杀机,气势愈加高涨,缓步踏进,似金刚踏地,沙石俱震,冷道:“这是用尸体建立起来的威严,不可触犯。” “只是用他人血骨来建立威严,足矣看出你所说的三刀洞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势力。” 古道子的双目完全蜕变成漆黑之色,深若幽潭,深不可测,极深的魔气蕴在其中,可怖而邪恶。 古道子白袖扬起,指着程老三,水滴沿着袖沿坠下,嘴角轻轻勾勒起一道邪魅的弧度,道:“或许你们自认为你们很强,但是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一个蛀虫罢了。” “轰。” 脚下一块硬石被踏成粉末,程老三气势暴涨,金色罡气爆发出灿灿金光,两把玄刀化作两道黑光,横劈勾斩,杀意汹涌,直取古道子。 蛀虫,那是形容虫子的。 这是一种蔑视的侮辱。 程老三虎目狰狞,怒气冲天,宛如一道凶戾的金焰,奔涌而去。 作为一片地域的无冕之王,程老三何曾受过这等憋屈。 此刻,只有斩了古道子才能抚平他心中的侮辱。 “先生。” 渐退而远观的村民中,程老三的滔滔凶威之下,小医仿佛背后背着一座沉重的小山,每动一步,都似要将他瘦弱的身躯压塌。 嘴角淌下一道鲜血,小医担忧的看着与往日里大不相同的古道子,既陌生又熟悉。 “小医。” 张猎户见小医状况不妙,拖着他的肩膀,再度退后几步,面容潮红,抬头望向气势如虹,动辄间力撼大地的程老三,神色骇然、震惊,这是多么强大的力量。 “砰...” 接二连三的碎石化作尘埃随雨水流动化作泥流而逝,在碎石小路上铺着一道道压塌石路形成的浅坑。 劲风呼啸而至,带动着雨露,铺在古道子的脸上,仿佛化作无数个锋锐的刀子要切割来古道子的身躯。 长发刮过侧颊,掠至背后飘飘,古道子全然漆黑的眼眸望着仿若金刚战神扑过来的程老三,嘴角扬起一个讥讽的弧度,略显刻薄,道:“蛀虫,终究还是蛀虫,如果不喜欢,那就拍死罢了。” “你...” 程老三虎目瞪成铜铃,目中燃烧着愤怒的烈火,飞奔而起,衣服沙沙作响,绽放先天罡气,不留余力。 “今日,必杀你以祭我三刀洞之威,你的头颅我三刀洞要了。” 寒芒自平地惊起,雨滴洁净,闪着金色的一抹光辉,倏然间破碎,散尽大地,点缀一丝梦幻的色彩,斑斓七彩焕起。 自辉煌金光中,玄刀骤现,笔直的锋锐划过,地面碎石宛如被巨刃切开,愈加鲜明,成为雨天中的一道沟壑,仍存锋意,略寒。 “可笑。” 白袍无风而动,衣衫飘飘,荡然缥缈,缕缕黑雾自袍杉散发而出。 白袍袖摆中,白净如玉的修长手掌缭绕着魔雾,丝丝缕缕,渐渐化作一只漆黑如黑玉石般的手掌,闪着晶莹的光泽。 玄刀直指,横行无阻,杀意、力量、先天之气三者凝聚一体,这一击不容小视。 “杀。”一声大喝。 近在咫尺,即可杀敌。 程老三目中金光大盛,刀势不减,直驱直下,莫大杀敌之意。 “无用的粗杂之技。” 古道子飘然右侧躲开,左手竖于胸前,掐拈繁涩手印,莫名道韵油然而生,缥缈仿佛似无落叶之根,一条缭绕着灵气与魔气的黑白左腿旋转蹬出,强大的力量迸发而出,散发出一种“轰”的暴空巨响。 “砰。” 铿锵有力的一声巨响,余音一道悠长的刀吟。 古道子暴踏一击迎上程老三随之另一把玄刀链接而起的蓄攻,两者触击,暴力重踏轰击蓄力刀斩。 火花一闪,程老三双手持刀倒飞而出,双脚划过石路,留下两道显眼的痕迹,待得落地倒退时,踉跄倒退数步。 反而古道子则是自空飘落,白衣飘飘,衣衫络诀,隐有缥缈之境,但漆黑的魔目,却让人望而生畏,自然而然感受到高人一等的蔑视。 三刀洞土匪神色大变,刀弓俱吟,心绪不静,骇然的看着古道子,心有退意。 在外界凶名威赫的三刀洞三当家,先天境界的高手,程老三,居然一击落于下风,恐今天难以事了啊! 村民们也是震撼难言,昨晚小医带着古道子前往张猎户家,自然古道子这个外人被人熟记,可不曾想到,这个外人居然如此之厉害,能让山村免受一场灾难。 张猎户神色复杂,难掩震惊之色,亏得昨日并未有任何逾越之举,不然,悔则晚矣。 不动声色间,姿态飘然的一击击退如此强大的程老三,这人实力怕是远超乎他的认知啊! “难道是仙?” 张猎户眼睛微亮,心中悸动,可转念一想,又是黯然,在记载中,仙人可飞天遁地,一剑千里,远超乎此人的强大。 “咳咳。” 程老三单手拄刀而立,反手握刀抚凶,凶面上升起潮红,一击之下,古道子一腿踏刀压迫在他的胸膛上,带来一阵气闷之感。 “你究竟是什么人。” 程老三神色终于谨慎起来,神色凝重而又忌惮,紧握着两柄玄刀,丝刻不敢松懈,维持在最顶峰的状态,心中凛然,思忖对策。 眼前这人实力定然凌驾于他之上,修行境界尚且未知,仅仅只是肉身之力的一腿,他就受到了轻伤,属于轻易不可招惹到的人物,说不得对方已经接触了一丝修行的真谛,远非普通先天高手所能及。 既然轻易不能得罪,尚且赔罪交好,这门恩怨,待得回到三刀洞禀告大哥、二哥之后,再思考对策。 即使接触到修行之境的先天巅峰高手,也并非无敌于天下先天。 一瞬之间,程老三脑中便闪掠过多个念头,杀机逐渐收敛起来,不过体内灵气运转的速度却是丝毫不低于巅峰。 能修炼成先天,闯荡江湖一生,登上三刀洞的三当家,程老三自然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心中多少有些计谋。 见事不可为而为之,不是勇士,而是蠢货。 在程老三眼里,命比什么都重要,尊严暂且可以不要,等以后实力变强,就拿他的命偿还回来。 如此才是智者。 程老三虎目中的阴狠一闪而逝,满腔杀意被压制在体内,不表现出来。 古道子飘然走来,淋着风雨,也不能遮住他如看花景般的气质。 杀意渐渐弥漫,古道子渐渐走近,凝视着收敛杀意的程老三,魔目漠然,道:“你还没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字。” “你......” 程老三拳头“嘎吱”一声握紧,青筋暴起,先天罡气涨动,险些控制不住自己欲要与古道子放手一搏。 自有生以来,何曾吃过如此大的亏。 若不是古道子实力未显,便将他一击中伤,程老三早就拔刀灭杀了。 程老三眼中阴狠的杀意涌动,心中恨意滋生,想道:“此事事了,必然竭尽所能召集江湖人士进行报复,将你九族尽灭,一人不留。” 如此想念间,程老三的神色渐渐平静起来,虽然心里仍旧在提防着古道子,但脸上却突然露出很谦卑的笑容,对古道子恭敬道:“前辈修为精湛,晚辈不是对手,今天所有打扰之处,晚辈愿以金钱赔偿,还请前辈见谅。” 土匪神色变换,仅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士气低迷,神采黯然,望向程老三的目光中,有一种敬佩的色彩悄然破碎。 一支队伍的主心骨当众求饶,无不是对队伍而言的重大打击。 “不是对手?” 古道子步伐停下,踏着一滩水,波纹荡漾,漆黑的魔目仿佛能够穿透程老三的心灵,直达底部,漠然道:“你心里面的阴狠毒辣和仇恨逃不过我的眼睛。” 程老三身心俱震,对古道子更加忌惮,没有什么事情比能被看透心灵更加可怕了。 “前辈,说笑了。” 程老三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如此反复,凶脸上挂着牵扯着一丝勉强的笑容,道。 “即便如此。” 古道子嘴角的讥讽愈浓,似对愚弄程老三这件事上并不感兴趣,魔目中的杀意不曾熄灭,淡漠无情的说道:“我不喜欢的蛀虫,还是要拍死。” 话音刚落。 玄刀骤起,锋锐无挡,速度极快,似可力劈山河,从低斩向高处,危机凛然。 压制已久的杀气绽放开来,犹如死亡莲花一般绽放,圣洁而又妖艳,充满着极致的危险。 程老三猛然抬头,虎目血丝弥漫,狰狞恐怖,杀意成流涌出,极为浓稠,凌厉杀机自突然而起的玄刀上弥漫而出,似有一抹血色。 见事不可违,求命不饶,程老三心中的耻辱憋闷已久,索性暗中偷袭,增加胜算。 “比我强又怎样,古往今来,弱者不乏斩杀强者的事迹,今天你活不了。” 程老三厉声大喝,声如震钟,杀机弥漫,道:“杀。” 古道子处变不惊,未有一丝惊慌,腰身半弯,与地面持平,眼看着黑色的刀身自自己鼻尖掠过,斩断一丝黑发,魔目平静漠然,仿佛淡漠生死,对自己也是一般。 “雕虫小技,不堪入目。” 声音平静,未有波澜,同时,声音略显空旷,无形之中话音似有余音,潺潺于耳,令人灵觉迷幻。 魔音蔓延而出,仿若一点波纹在空中荡漾开来,使得三刀洞土匪眼中出现一阵迷茫,似沉沦在某种未知的景象中。 程老三眼前也是呆滞一瞬,连他自己刚刚都在想些什么,也是犹然未知,顿时心生骇然,刀势一转,两刀横断,锋利之刃吹毛饮血,可切铁石。 古道子赤手空拳,身姿飘然,每一个动作都不显得苛刻和慌乱,浑然天成,一气呵成,刚刚好。 程老三数次迅猛进攻都被古道子恰到好处的躲开,徒做无用之功,不由面目赤红,狰狞可怖。 “嗒嗒嗒......” 水花乍开,脚步暴涨,横行数步,玄刀一纵一横,划过十字黑光,锋利的刀气斩破雨幕,地上碎石挑起,飞向各处。 青山山脚下的一道平整的碎石小路,雨天中,一片狼藉,错乱压塌碎石的脚印、纵横交错的刀痕形成沟壑,雨水灌溉其中,形成灰泞的水坑。 玄刀力劈于身畔,刀风惊了乱发,一片肃杀。 古道子魔目漠然,飘然近身,电光火石间,指落程老三回刀之手的神门穴位,一触即离,躲避开随之而来的惊魂一刀。 “噹...” 左手玄刀坠地,与之雨水地面碰撞发出脆吟,回音袅袅。 程老三如遭雷击,倒退数十米,左臂不受控制的耷拉在身侧,丧失活动能力。 玄刀插地,碎石隆起,条条地缝犹如蜘蛛网般裂开。 “一起上,杀了他。” 程老三捂着受伤的左臂,望着飘然走近的古道子,目中阴狠的杀机不可熄灭,对三刀洞麾下土匪,狰狞命令道。 三刀洞土匪犹豫不决,心中带有惧意,一时之间不敢有所逾越动作。 先天境的三当家都被打成这样,对方这人至少也是先天境的猛人。 他们这些人里面最强的不过是后天境,境界差距悬殊太大,若是上去,无疑等于是送死。 见自己的命令不起作用,眼前这人也仍旧不慌不忙的踏进,那脚踏雨水的声音仿佛是一道道催命的音符。 “连我的命令也不听,谁给你们的狗胆。” 杀意厚重,弥漫而至,冰寒刺骨,让三刀洞麾下土匪感受到彻骨的寒冷。 程老三对他们也动了杀机。 从始至终,古道子神色波澜不惊,淡然自若,白袍飘荡,滴落着雨珠,视眼前即将来临的群攻视而不见。 魔目漠然,两团赤色的魔火似在其中燃烧,赤色光晕自目中散射出来,周围地带瞬间冰寒如冬,雨幕凝结成冰霜,皑皑白雪飘落大地。 自白雪大地中,丝缕黑烟袅袅升起,缠绵缭绕,似化成魔土。 “这是......” 程老三神色骇然,瞳孔紧缩到了极致,赤红色的脸庞溢出一抹苍白,冷汗溢下,口唇颤动,浑身哆嗦。 “你们一起上吧!” 无风自起,彻骨冰寒,白雪净蚀,袅袅黑烟中,淡漠的声音缓缓传出。 黑烟蔓延而至,掺杂着彻骨的冰凉,未曾展露出来的恐怖气势散出丝缕,宛如一尊绝世魔王。 程老三内心颤栗,彷如行动都受到了僵缓,旋即狠狠一咬牙,玄刀抬起,直指古道子,刀身镀上一层金光,吼道:“杀。” “这.......”三刀洞土面面相窥,举棋不定,神色犹豫而又惧怕。 “今天他不死,你们认为还会有活路么?” 程老三一声厉喝,恍如醍醐灌顶,让三刀洞土匪知晓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心中犹豫散尽,一道杀意贯穿一切涌出目中,果断出手。 杀势滔天,斩破袅袅黑烟,贯穿冰天雪地,一道道银色的刀光密集而来,杀向冰雪黑烟的源头。 青山中,密林散出九道气机,锁定在古道子身上,九道漆黑的箭矢划出一道白色的痕迹,擦破雪花,直射而来。 “杀。” 汹涌杀机澎湃,玄刀出手,黑光驳杂,金芒消融雪花,直斩而下。 “正合我意。” 古道子黑发飘然,魔目璀璨,一缕缕剑芒自眼中流露而出,化成一道道白色剑气,锋锐不亚于兵器,自身体四周环绕,磅礴的剑势笼罩大地,威压摄人。 剑气刚刚浮现,便涌向四周而来的土匪,与之缠斗,一时之间令其苦不堪言,匆于保命,陷入苦斗。 九道箭矢于空中折断,坠入雪中,插在地上,尾端轻颤。 “噗...” 片刻之间,三名土匪的喉咙被剑芒刺穿,血液喷出,白色剑气从身后穿出,不沾血丝,洁白如初。 雪花晶莹,洁白如境,冰冷的寒气流动,黑烟仿若无源之根,袅袅而升,在天空上似乎化作一个狰狞的魔头脸孔,俯瞰着下方。 三个土匪神色还带着一缕恐惧和茫然,这道剑气太快,等他们察觉到的时候,眼前已经是一片漆黑。 “啪。” 三具尸体倒地,趴在冰天雪地中,鲜血从身下蔓延而出,混淆在洁白的雪花中,升起淡淡的热气,血腥味弥漫散开。 土匪攻势一缓,长刀在雨中颤抖,恐惧的呼吸声在四周响起,他们的主人在害怕。 恶事做的越多,就越怕死 “再见。” 一声平平淡淡的声音缓缓响起,仿佛是在告别。 死亡前的告别。 漫天的白色剑芒缓缓合一,仿若形成一个白色的太阳,绽放着光芒,普洒下来。 “等等。” 前所未有的恐惧自心中升起,这一刻,程老三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味道。 那是没有生路的绝境,必死之局。 雪花飘飘,黑烟袅袅。 天空上,一柄巨大的白剑缓缓成型,剑纹密布,古意盎然,剑气缭绕,剑意缥缈。 程老三的话并没有造成任何阻碍,亦没有让古道子升起丝毫的犹豫。 古朴巨剑徐徐落下,冰寒、黑烟消融,只有剑成为唯一的光明。 第二十五章 以杀传教 乌云之下,冰雪之上。 仿佛欲要映照天地的巨剑横在天地间,磅礴剑势笼罩而下,古朴的剑锋,虽由剑气组成,却不失锐气,缥缈如天上之剑。 “你是在为这个村子出头吧!” 死亡的气息临头,恐惧之下,程老三的声音也变得尖锐了许多,像是一只公鸡嗓子,听闻者刺耳。 古道子衣衫飘飘,无暇无洉,透着剑气,宛如一柄剑,承天启地,为天地之剑。 唯,那双眼睛,满是不见光明的黑暗,深邃如黑洞,魔气磅礴,让人望而生畏。 古道子魔目漠然,不予言语。 剑势不停,似要翻天覆地的气息从天而降,距离地面越来越近,缕缕白色如袖珍小剑的剑气缭绕在那把古朴巨剑上,杀机弥漫。 程老三身心俱颤,被这道气机压迫的浑身无力,双腿腿软,恐惧的看着宛如死神降临的剑体,额前的银环崩裂,散在地上,迸出一声轻吟。 头发乱散,程老三眼中光芒执拗,仿佛抓住了最后一丝生机,尖锐大声道:“他们一个人没有死,也没有任何损失,你不能杀我。” 古道子神情漠然,目中多了一丝讥讽,嘴角弧度微升,明明很暖心,眉清目秀,此刻却多了邪魅,仿佛酝酿着邪恶的气息。 “仅仅如此?” 剑势不减,仍然在降,地面的寒雪已然飘起,徐徐而动,缥缈动人,却酝酿着生死危机。 “看样子,阁下是正道人士吧,正道人士杀人都是不讲证据的么?”程老三冷汗溢出,浑身冰寒,尖锐已经到破音的恐惧声音破口而出,以望得到一条生路。 古道子白袍戴身,白袍飘然浮动,填寒雪加身,仙姿不泯,道容可鉴。 虽,目芒漆黑,黑烟袅袅,散出的气势令人惊颤恐惧,宛如魔王。 “谁告诉你,我是正道人士的。” 滔天剑势俯落而来,缥缈的剑锋流动着剑气,缭绕而动,庞大而恐怖。 冰雪消融,蒸发的干净,剑锋之下笼罩的大地出现一条长长的沟壑,土石翻滚,宛如地龙翻身,气焰滚滚。 杀意不减,蔓延而出。 “不。” 一声不甘心的咆哮,程老三紧握两把玄刀,双刀颤,刀吟不断,愈渐厚重,金罡流动,宛如金铁。 倏然间,在剑锋降临之际,两道金黑交融的刀光等天地,一刀迎向古朴巨剑,一刀斩破冰雪,杀向古道子。 刀未至,风已起。 古道子长发飘絮,结成冰霜的长发宛如一根根雪棍,魔目淡漠的看着眼前这道越来越大的刀光,单手平伸,被魔气浸染成黑晶色,缭绕黑气,笔直化掌,身如轻燕,轻晃躲开,漠然间,手化虚影,穿透3刀光,握住了玄刀刀柄。 玄刀刀身轻鸣,仿佛要挣脱开这个桎梏。 声如风铃,吟音清脆悠长,悦耳至极。 “杀。” 冰冷无情一声轻言,冰雪为之缭绕伴舞,凝聚成一道龙卷,风声鹤起,冰冷如极境。 铿锵脆鸣,古朴巨剑直降,洁净如初。 黑色玄刀倒飞而落,插在雪地上,入地三尺,尾端颤鸣。 转身而逃的程老三忽而发现头顶有一个巨大的影子,抬头望去,之间一抹洁白的锋锐散着彻骨的寒意落下,仿佛在天地之中落下。 “不,求......” 一声悲呼顿止,随之而响起的是仿佛划破破布的声音。 “撕拉。” 这个声音似乎格外的漫长,又似乎很短暂。 地震,轰隆作响,大地仿若坍塌下去,碎石震入高空,地面上出现一条径直的地缝,深入地底,可见缝隙中剑气如鱼,自由飘荡。 两片残尸分离在地缝两侧,殷殷鲜血流出,肌体晶莹,淬炼的体躯远超常人。 两个淡黄色的虎目满是挣扎和不甘,同时还有阴狠和恐惧,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程老三还没有忘记要报复回敬古道子这件事。 这可惜,他的阴狠毒辣和以往的罪孽最终还是归于天地,无天地可容之处,结束一生。 虎目中渐渐浮现死灰,冰境之下,躯干僵硬,汩汩流出的血液也不再冒出热气,渐渐冰凉,流入地缝中,最终凝成血晶,仿佛成为血红玛瑙。 “当当当......” 程老三身亡,三刀洞土匪顿时面如死灰,目带绝望的看着古道子,那视生命于无物的漠然让他们心境崩溃,长刀坠于地面,沾上寒雪,被冰灵所掩埋。 冰天雪地,黑烟袅袅。 此刻周围的环境,尚且没有他们的心冷,那是绝望到极致的寒冷。 “啪。” 土匪中,有人脸色苍白,嘴唇咬出血渍,忍不住恐惧的心,腿软跪下,磕头求饶,痛哭流涕,誓死改邪归正,今后余生再不做恶事,善济天下。 古朴巨剑消散,化作千万道白色剑气,自由翱翔,缭绕天空,划过一道道痕迹,编织出一片剑的天下。 剑动,游若蛟龙,笔直化锋,绵绵而动,留下白色的痕迹,填补整片剑的世界,剑道之意弥漫,锋锐可怖。 剑停,痕迹消融。 似乎是一位剑道老师在教导学生用剑。 “不用等以后了,下辈子吧!” 平平淡淡,没有丝毫波澜。 剑气骤动,宛如追捕猎物的猎鹰,从天空俯冲而下。 漫天剑气,冰雪应缀,黑烟曲折,仿若是一场巨大的剑雨,淋在大地上。 刀锋铿锵伴响,交锋震吟响彻大地,充满着刀光剑影,光芒浮动,刀锋落斩,一片狼藉。 青山林中,九道漆黑箭矢呈九环之势,匆促而来,箭头漆黑毒液浓稠欲滴,蕴着一抹深邃,可闻到一丝腥臭味。 九箭之后,再有九箭,呈连珠箭势,径直而来,瞄准着身体各大致命之处。 聆锐风呼至,古道子抬首望去,十八道箭矢在漆黑的魔目中化作光点,恍如黑夜里的星辰一般璀璨。 “御。” 薄唇轻启,声如洪音。 一道“御”字浮空而出,笔墨渐浓,苍劲有力,腾如龙蛇,大气磅礴。 “御”字出,横于青山之前,玄奥的气息笼罩而下,彷如一面厚重的墙体一般屹立不倒。 十八支漆黑的箭矢顿于空中,止于“御”字之前。 “御”字晶莹剔透,流光溢彩,投射着万物色彩,屹立于空中,一动不动,像是本身就应该如此。 玄奥流动,符道之意融于“御”字,流露异彩。 十八支箭矢骤然折返而去,射入青山林中。 沿途一片冰霜,雪花为伴,青绿碎叶飘絮,敷着一片冰晶,落入大地。 “哼...” 青山林中,跌宕起伏的闷哼声响起。 青叶飘絮,重物坠下,一道血迹划过,粘在绿叶枝头之上,被雨水冲刷,血腥味在林中弥漫开来。 冰天雪地,黑雾环身,古道子拂手于身后,空中“御”字归于天地,化于无形,冰霜洒落,似是冰鸾之羽折落,勾画着前方翠绿青山,一青一白,勾勒出双季画境。 映照冰羽,青山中袅袅升起一道先天之气,似散聚凝,犹有灵魄,化虎、猿、狼、熊等兽形,威如虬龙。 古道子神色微异,这倒是他未曾预料到的一幕,拂手静立,魔目瞳中延出一道魔焰,无声沸腾,便透过了青山,看见事情本末。 “还有一个先天。” 静默间,抬手成章,一道符光传出,光似琉璃,荡入虚空,消散在巍巍青山之中。 ...... 乌云压顶,乌泱泱一片朦胧,遮掩日辉,寒雨覆盖,倾落大地。 冰雪消融,黑烟消散一空,天地重归昏阴,寒雨连绵似锦,簌簌地下着。 光洁冰面随雨消溶,化水逝去,春暖之意归升。 雨水淌过战斗的遗地,碎石成末,大地塌陷,沟壑地缝,直延百米,一副被灾难席卷之后的凄惨场景。 雨落之下,从石缝顽强生长出的野草显得病恹恹地,两片绿叶上的冰霜融化,化水坠在地上,叶瓣卷缩成一团,微垂着,叶色边缘泛生枯色,草茎微弯,随风雨而颠倒浮萍。 雨落成烟,变成雾气渐升天际,笼罩着大地,随狂风涌动,弥漫着凉意和清香。 雨雾越来越大,渐与天空里的乌云相接,初旭的阳光隐于乌云之后,天地一片阴晦。 雷鸣响彻云端,雷蛇密布,繁化成银色的线路遮掩整片天空,像是无数条裂缝。 线路是银色的,光亮刺眼,绽放着闪光。 裂缝繁生数百道,连绵数里之长,正在缓慢的消散,重归天地。 雷闪,天地亮。 头顶苍天,闪至天上来,路从青山过,直入浩瀚大地。 青山流下一条小溪,冲刷着久被雨水浇打的花草,直入青山脚下,随流而去。 不知何时,一丝血色掺在其中,愈加浓稠,最后化作血溪,溪流潺潺,将满山绿草染上一条血色的蜿蜒小路,汩汩流下,直至青山脚下。 血,青山脚下尽是血水。 不仅是至山上而来的血溪灌溉而成,青山脚下血色更加浓郁,彷如是血色的湖泊。 血水蔓延狼藉大地,浓稠的血水灌于坑洼地缝,沿着边缘流下,将石块彻底渲染成红色,浓稠欲滴。 雨下,血花绽放,漫山遍野,似要将空气都要染红。 数十具死尸沉眠于此,伤痕狰狞可怖,血肉翻滚,泛生白色,可看见白骨森森,血液被雨水冲刷的干净。 在一片血色湖泊之中,绽放着血花,一袭白袍洁白无瑕,行走在血水中,彷如隔绝在两个世界。 青靴踏水,踪迹随雨而逝,履面染红,青红泛黑,血腥可闻。 闻着血腥味道,看着一片将眼睛染红的血,血色世界中唯一的一点白渐渐走近山村村民的眼中,轮廓越来越大,最终,不由得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踉跄倒退。 “啪。” 有村民腿软倒地,也有村民俯身呕吐苦水,还有村民昏厥过去。 这恐惧带来的发酵,全是来源于眼前这名走近的白袍青年。 数十个人,全部被他一人杀了,没有一个活口。 而且,自始至终,他杀人的表情都是一个样子。 漠然、残忍、平淡,似乎杀人对他来说只是一件随手而为的小事,犹如杀鸡取卵一般轻而易举。 如此手段,可称为杀人刽子手,亦可称之为,魔。 长弓背在后背上,张猎户低头重复多次才将刀插入刀鞘之中,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而且,抖得厉害。 这是在害怕。 张猎户自嘲一笑,咽了口口水湿润了干燥的喉咙,双手紧握成拳,指尖泛青白,却发现还在抖。 原来,不止他的手在抖,他的全身都在害怕,害怕到发抖。 古道子白袍戴身,平静无波,一履青靴沿途留下一丝血色的脚印,随雨而去。 睥睨可怖的魔气荡然无存,那双明目无比的明亮,平静而又温和,宛如一位与世无争的翩翩公子,淡雅祥和,仙气飘飘。 若不是亲眼所见,任谁也难以料到,在此之前,有数十名土匪殒命于此翩翩公子之手。 村民在退,明知古道子为他们出手而杀人,可如此凄惨可怕的一幕发生在眼前,他们很难不对古道子产生恐惧。 在村民退却中,一个孤单瘦弱的小身影翘着头,仰望着古道子,笑颜展开,目中浑无惧意,纯净如初,尽显赤子本心。 小医长辑搭地,礼仪厚重,高声道:“多谢古先生搭救我全村性命,小医在此,谢过先生。” 童稚之音,彷如莲花池的一池清水,清澈纯净。 小医眼圈还泛红色,但此刻的他,却很开心。 前方血水流淌成河,尸首密布,不曾让他有任何惧意,仅仅只是小脸泛白,不曾多有情绪。 在小医的发声之下,退去的山村村民顿住脚步,拜身道谢,众声道:“多谢古先生出手相救,让我们一村老小免受山匪之灾。” 古道子坦然接受,淡然自若,默然颔首,算是给了回应。 古道子飘然迈步到小医身前,不过一尺之隔,低头俯瞰着小医清澈的双目,明目泛光,似在演化刚刚的战斗,映照在小医的眼中。 古道子淡声问道:“可看懂了?” 雨落无声,叶坠萧瑟。 血水蔓延而来,沾湿久在雨水中的冷脚,附上鞋履,染上血霞。 古道子白袍飘然,似仍如初恙,若细查,可见在雨水的倾落之下,脸颊上那一抹苍白。 先前与程老三一众三刀洞土匪的战斗中,古道子并没有看似那么容易。 毕竟古道子如今仍旧是先天之境,虽境界在先天巅峰之境,却也局限于先天之境,众多修士手段不得逾越运用,消耗颇大。 在先前的杀敌之战中,古道子最擅长的符术未曾动用过几次,反复使用的则是其他之术。 近身搏杀之术、剑术。 近身搏杀之术,并不仅限于凡人之境的身体搏杀,在修行者的战斗中,近身搏杀也是一门必不可缺的手段。 修士之争,战技驳杂,非一概而论,万千大道皆如此。 近身搏杀,在修士的战斗中,也是属于常用手段。 乃是凡、修之人,必不可缺的本能。 剑术,为古道子所修之道的强大手段之一,仅次于符术。 剑有名,兵之皇也。 剑之大道,为混沌三千大道中的强大攻伐之道。 若修剑有成,不说同境界无敌,却也可称少有人比尔。 在地球时,古道子的剑术可称修行界之巅峰,天下剑修能够与之相提并论之人,唯有道教三清之中执掌秩序的玄法。 古道子剑术已通玄,悟剑意。 只可惜,境界今非昔比,能施展的剑术略于粗杂,且以先天境界施展,消耗过大,很难持久动用。 今,不以符术杀之,而以搏杀之术与剑术演化杀敌,是以古道子刻意如此。 不然,以古道子的实力,哪怕是凝气境的修行者,也可以抗衡一二,得以保命,若如刀锋峡谷那刚刚巩固在凝气境初期的暗鸦宫弟子之流,再对古道子有所疏忽轻视,甚有丧命之危。 如此战力,耗费如此多的时间才将三刀洞土匪尽数消灭。 古道子只为一个目的,总结一个字,便是“教”。 教何人,自是小医。 修行,远不如想象中的安宁平静,仙风道骨,杀戮之战更为庞大,强者可通天彻地,一战可影响世间万物,弱者注定只能被淘汰。 弱肉强食,强者为尊。 一朝去,一归兮。 近身搏杀之术与剑术乃是古道子最强手段之一,教与小医,哪怕仅领悟一二,再以此揣摩、领悟,在同境界中,自保尚可,再有所求,唯有靠他自己。 是杀,是强,要看小医心中之道如何。 小医仰望着古道子的双目,似乎看见漫天鲜血,残肢遍地,血流不止,将天边都染的血红,似要滴血。 小医不懂,为什么古先生的眼中会有如此可怕和血腥的一幕。 血中,有数人近身搏杀,拳似闪电,身如桐炉般坚不可摧,行如风,动如虎,强势可怖。 碧蓝的天空上,似乎有着无数道裂缝,将天空分割成一块又一块的随便。 它犹如有灵魄一般,柔润如水,看起来很温顺,但笼罩而下的那抹锋锐却让人肌体生寒,像是无数把刀子要切割开体魄。 渐渐地,那个血腥可怕的世界消失,慢慢还原成一个略有暗淡的眼瞳,明亮的光芒在其中浮沉。 古道子唇色微白,脸颊更是恍如白纸一般苍白,目光黯淡,不再那般超然。 以先天之境完成一场战斗,施展众多手段,且耗费灵气施展剑术,再用精神力幻化战场教导,古道子的灵气已经近乎干涸。 小医清澈的眼瞳似乎沉浸在某种境界当中,若有所悟。 一炷香之后,村民们回到家中,今天发生的血腥一幕,对山村中历世朴素、和平的村民来说,充满了未知和恐惧,足矣让他们消化很久。 只是不知,这人性丑恶的一面会让这个村子有什么不可预测的变化。 山村所有的男性村民穿着一身蓑衣,冒着淋雨,来到青山上,挖出巨坑,将三刀洞土匪的尸体埋在其中,再回到山脚下清理着血水。 来来回回,往返多次。 血迹终于被清理的干净,难以清理的缝隙当中也被雨水洗彻的干净,只留下那战斗之后的狼藉地面。 一直站在雨中仿佛顿悟的小医忽然浑身打了个寒颤,童稚的小脸冻得粉红,清澈纯净的大眼睛看着古道子,不解道:“先生,我好像看懂了,可又好像没看懂。” 古道子淡笑,露出满意的神色。 虽然小医的愚善为古道子可惜,但天赋卓实异禀,远非常人能及,让古道子欣赏不已。 “修行靠个人,各有所道,各有所求。” 古道子衣衫迎风飘动,湿漉漉的袍摆落下晶莹水滴,融入雨中,坠落地面,粉碎荡开,激起一点水花,被满地绽放的水花所淹没。 “今日,就在此告别,日后有缘再见。” 第二十六章 行路一人曲,江湖一品茶 高山峻岭绵绵不绝,蔓延万里,沿途风景秀丽,绿林不绝,色彩鲜艳,奇花异草遍布漫山遍野,清香氤氲之气弥漫,星光点点的花粉随风扬起,飞向远方,仿若成为一条美丽的虹桥。 远远望去,群山环绕,山势绵绵,巍峨宏观,色彩绚丽夺目,有七彩虹桥搭路,蜿蜒而去,朝夕云雾为尽头之景,薄雾中浮着金辉,混杂着绚彩,尽显霓虹,似入苍穹。 群山峻岭之下,地势平坦,于嫩绿农植之地中,穿插着数条沙壤土路,沙路遍布四面,直通八方,看沙壤道路上的车辙和马蹄痕迹,不难猜出这是一条经商之路。 在经商之路汇聚的中心,是一座宽阔伟岸的城池。 赤红色的城门,青石筑造坚固的围墙,城墙上铸着看守亭阁,数支身披盔甲、手持长枪的士兵在城墙上游行,防守森严。 透过城墙,眺望城池。 可见城中有数家装材华丽、奢华的高层楼阁,建材昂贵至极,非常人能购,在灿烂的阳光下,反射着绚丽多彩的光华。 遥遥望去,楼阁飞檐洁白透彻,晶莹浅光,乃为价格昂贵的白玉所制,雕刻成龙首,隐有雄厚气概,白雾缭绕,光辉无暇,好似可腾空而起,成为真龙。 栩栩如生,似是如真。 城中有一地,非比寻常,天边丝缕金辉垂落,犹如一条金色的缎带,光芒闪烁,浩然正气浮沉其中,邪魅避让,邪魔不侵。 这座城池,名为青阳城。 青阳城邻靠青山绿水,景色优美,空气清新,时有诗人游伴,是以有一句诗明传至今。 观山岳岭,绿林花都。 ...... 青阳城西方有一岳岭,地势险要,林壁陡峭,山松挺拔,望之可察惊险,令人不敢轻易踏越。 青阳城中蔓延出一条黄沙官路,穿过城外农植,直入岳岭非险要林地中,曲折直行,沿延千里,车辙轮印混杂,也是一条经商之路。 青阳城外,沿着这条官路走进岳岭,可以看见路边有一家驿站。 干草、木板搭作顶棚,露天而立,四落环空,视野宽阔,可谓是简陋至极。 驿站中,青石平铺地面,被岁月侵蚀过的普通桌椅摆在其上,坐落有序,沉淀出一丝平凡红尘之意。 林中袭起凉风,红叶自风中飘来,虚空中飘絮乱舞,难寻根落。 放眼望去,驿站周围林中未见枫叶青,亦非枫叶成熟的季节,枫自何处来。 官道无人过,驿站自中缘。 白日倾斜,驿站中繁音吵杂,尽是风尘仆仆的江湖人士歇落在此,落脚寻个茶水喝,散散疲惫。 江湖多豪迈,往来无交的江湖人士在此也可与人畅言,豪言笑语,热络不绝,聊尽平生所见,不失礼节,似是多年往来之交,甚是欢络。 枫叶风中来,驿站无人所察,更不为所虑。 枫叶飘絮,迎风微落,缓缓入驿站,乘微风倾落,似欲悠荡远方,不寻跟落。 待枫叶飘至驿站角落,将踏着风涌而去之时。 两根白净如葱般的手指将其轻轻夹住,细腻如柔水,动作飘然至极,浑然没有刻意之意。 随手而为,随手而落。 枫叶放在桌面之上,如贴在其上一般,微风不起,像是被莫名力量所封存。 这个桌子放在驿站角落,近岳林,更近官路,在这驿站中却属偏僻,唯有一人尔。 在其他桌上,不曾相识的江湖之人聚集在一起聊的火热,豪迈大笑,所谈甚广,无所不及,一片喧腾的景象。 如此气氛当中,唯有这一桌安静无声,与周围格格不入,似非驿站之中,又似不在凡中。 方桌一角立花瓷,一枝梅花插在其中应缀风景。 梅花微怏,坠下一叶花瓣,飘落在一个铜壶之侧,微卷起,瓣角轻曳。 铜壶壶口袅袅热气不断,随风升至南方,入岳峰,缭绕其中,欲达天际。 一只白净如玉彻成的手掌拎起铜壶,将壶中茶水倒入边缘带有缺口的瓷碗中。 茶水淡黄,枯黄如金的茶叶在其中沉浮,细碎叶渍在碗底卷动。 茶味弥漫,氤氲淡香,略显平常,不过对风尘中赶路的江湖人士来说,却是一碗好茶。 倒完茶水之后,那桌的主人并没有着急饮用,而是放置一旁,望着碗中茶水冒出热气又渐渐消散的过程。 过程简单平常,却蕴涵着一丝天地至理。 观望之,悟了也便悟了,不悟也便懂了。 热气飘至南方,风飘而卷,久久不见风向的变化。 这桌的主人望至北方,桌上枫叶遽然迎微风飘起,似禁封之力尽空,入岳峰茂林,为茂枝绿叶所淹没,不见踪迹。 这桌的主人乃是一位青年,青年长发戴冠,眉清目秀,洁白无垢,神色平淡如水,温和如玉。 他身材修长,披穿一件白袍,腰上束着一条简单至极的黑色腰带,下侧白裤青靴,身无杂物,也没有江湖人士行走江湖必备的兵器。 相比于江湖人士,他更像是一个赴都赶考的俊俏书生,不带丝毫江湖之气,行为举止皆合礼道。 此人自至驿站,沉默寡言,惜言胜金,许久不过是说了四个字。 “小二,上茶。” 驿站中江湖人士察异,观望过此人,因他行为与他人迥然不同,并无江湖之气,且样貌俊秀,肤如凝脂般洁白无瑕,像是一位不曾出阁的女子。 人之本性,对悦目美观之物都会喜欢。 对这俊秀的青年,自然也是多看了一会儿。 不过仅限于一会儿,驿站中的江湖之人便转过头继续交谈,气氛渐涨,愈加高昂。 江湖之人行走江湖,走南闯北,经历的多了,见得多了。 这个行为孤僻、样貌俊秀似书生的青年也不过是人生过客。 既然是过客,只便能停留霎那的光阴。 行走江湖,所见之人何止一人。 驿站声音吵杂,孤身一人的俊秀青年自始至终的表情都很淡然,似万物心中过,不留丝毫波澜。 有人看,如此。 没人看,也是如此。 枫叶乘风飘走,不知落至何处。 清风徐来,斜阳照天,缕缕光辉跨过岳峰丛岭,蔓延而来。 袍摆荡动,青年从驿站中向外望去,金色光辉渐入,随时间变换倾洒在他的脸上,染上一片金霞。 “北方。” 北方岳岭陡峭,林树不绝,山势高低不平,难观其中奥秘。 天边垂云似落瀑,丝缕锦絮,如沧澜大海般壮阔,一道白光似附于云海中,于空中静浮,似缥缈如天上的云,却不是云。 金辉穿过,白光挥散些许,如雾中的白烟。 一道赤霞似于林海中脱颖而出,又沉于其中,像是深海中的鱼,翻跃出海面,又沉在海中,翻滚出滔岸碧浪,不见踪影,再难寻。 云中白光自金辉中消散,寥寥薄雾升空,彻底融入天地之中。 苍劲道威,横空而过,缥缈如云,与世无争,却威势磅礴,幽然森冷,似超然世外的仙人动怒,生灵将被涂炭。 “枫树之畔,松石桥头。” 一道白雾自天上来,似绵似絮,映缀在一双平淡宁静的黑眸中,宛如坠入清澈的水潭,掀起涟漪,波澜惊动,缓缓凝成一个虚无缥缈的符字。 “踪。” 符字洁白如云,缥缈净华,在下方,彷如有莫大的魔气澎湃,却一丝不漏,血色的杀戮之气化成丝缕,葬在符字下方深处。 “三刀洞。”微不可闻的喃喃自语。 风惊起,掠过发捎,鬓发飞扬。 飘落的树叶轻轻一颤,骤然断裂成两半,随风落地,断口整齐,一丝强劲的气息消散,似有杀气掠过,引起此变。 驿站中,正在谈笑风生的江湖人士谈声微低,莫名的举目四顾。 这天怎么凉了些许。 ...... 西方岳岭,官道南岔口,青松顶鹤,膏香浓烈,清风徐徐吹过,无数树叶枝头悄无声息落下,自然搭成一个蓬松高台。 这条路,很久不曾有人走过了。 似乎是一个月,又似乎是一年。 “嘎吱嘎吱......” 像是林中砍柴般清脆的声音,渐渐从南方蔓延过来,愈加清晰,入耳清缓,不杂不乱,反而像是一如林中由风催动的歌笛。 南方,路坡上渐渐出现一点金色晃目的轮廓。 近看,是一辆奢华至极的马车。 赤毛战马牵车,高大俊美,跟腱如铁,随行而静无声,如踏无物。 此马为后天之境,隐有先天之气弥漫,不过先天有尘,尚未蜕变,距离先天之境,还有半步之遥。 以如此战马为牵车之戴,足矣见得车主的家世气概,远非常人能够比拟。 赤色战马之后,车厢的豪华更是震人心魄。 年轮如画的杉木为整体车厢构造,玄铁锻造为车身辅制,车梯收在车厢侧落,金橙透光,如是翡翠玉石般的质地,清凉如冰,细腻如水。 车帘锦布似华,金纹烙边,帘面浮云盘鹏,通体金灿,躯体磅礴,似齐天并海,非天地可禁锢之灵。 此雕刻之画,乃是被民间奉为的神兽金翅大鹏。 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腾然而飞,齐天并海,其翼若垂天之云。 绝云气,负青天,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此画如真,可观金翅大鹏几分桀骜睥睨之气魄,非是拙画,而是名家所作。 车厢顶,更有敷着金箔的幼形金鹏,目色锐利,如有神炬。 由此可见,这马车的车主对于金翅大鹏的喜爱和向往。 马车直行,压着碎枝松叶,印成两条蜿蜒的轧道。 “停。” 车帘锦布微晃,一道清朗的声音自车厢中响起。 马车渐停,压在松叶碎枝堆积的官道上,静止不动,车帘随微风而波澜轻动,拂上枝叶,填增色彩。 车帘微卷,一只佩戴着翠绿板戒的手掌拉开车帘,映出一位俊逸不凡的年轻公子,背后奢华瑰丽的内置在外来的光华下闪闪发光,与之骄阳相照呼应。 车帘掀开,铭纹缠绵的白靴踏在车板上,金絮衣袂迎风而飘。 白衣戴身,衣襟镶金,铭络化纹,熠熠闪耀。 白衣左胸处刻有一柄金色剑标,剑锋银白流彩,锋有奇纹,剑柄呈金彩,如大鹏展翅,直击长空,金光璀璨。 剑标不凡,乃是青阳城赵家的家族标识。 这名俊逸不凡的年轻公子更是在青阳城盛有美名,被奉为青阳城年轻一代中最杰出的天之骄子之一,少有人能与之比拟。 青阳城赵家家主长子,赵磊。 青阳城中一剑夕,鸿虹岳桥昔日来。 曾有名动朝土的诗人游历至此,初望赵家长子,窥得他日雄姿,惊叹有加,奉于一言,名动青阳。 清风杨过,赵磊身未佩剑,站在车头,透过驳杂青松林影,展望北方之岳峰,风度翩翩,一柄折扇于手中轻动,扇面上绘彩青山绿水,描有水墨诗句,微扇动时,山水似乎在动。 “有趣有趣。” 观望许久,似在观摩其中深层之意,赵磊折扇抚落胸膛,折叠在手中,收成一束晶莹透彻的玉制短板,唇边微翘,多了一丝玩世不恭的意味。 车厢中,一股锋锐剑气骤然出现,似要斩破这奢华至极的马车,直扬天际。 璀璨金辉在车厢中掠过,剑意顿生,悠长至极的剑吟之音微颤,如鹏鸟高鸣,剑势磅礴, 像是受于未知强敌的威胁,欲与强敌一战。 “青阳城,何时又多出了一位符师。” 弹指一顿,剑吟休止,余音缭绕,数不尽的松叶悄无声息落下,漫天飘絮,一丝剑意游荡其中,畅然作舞。 终,尘归尘,土归土,松叶落地,满地青翠,剑意荡然一空。 赵磊凝视北方岳峰天际,如鹰般锐利的眼瞳微转,游离在丝绵如絮的白云之上,在透着一抹金色剑光的眼底深处,凝重的神色悄然升起,微微震动。 静望许久,剑意如淡水,敛收于体内,赵磊转身入车厢,金色衣袂恍如剑锋一转,锋锐之意划破空气,荡出银白色的笔直痕迹,一逝而去。 “驾。” 骏马嘶鸣,长蹄扬起,踏地而动,渐行渐远,直往东方。 歌笛轻缓,自然流畅,如潺潺流水,轻灵悦耳。 岳岭环绕,高山俊峰矗立,峭壁陡峭,林木不绝,两道车轧辙印沿途而去,落叶飘絮落下,一轮晃目的金光自东方渐淡疏远。 车行,奔波许久。 ...... 驿站,官道尘土扬起,一轮金色如旭日初升,渐渐晃目,莫名的气韵随此油然而生,高贵不可攀。 “那是......” 驿站中,有江湖人士望之震撼难言,讨论声渐渐寥寥,皆注视于此,不敢大声喧哗,生怕惊扰了其中的贵人。 “青阳城中一剑夕,鸿虹岳桥昔日来。” 有人低声呢喃,敬畏有加。 “青阳赵家,长子赵磊。” 识马知其身份,驿站中人更不敢有所逾越之举,渐渐无声,寥寥无几。 唯有驿站一角,那如书生般的青年正在斟茶品味,铜壶落于桌面,触之泛音,铿锵之音,清脆悠长。 马车停,车帘掀开,一抹剑锋之意腾然而出,无风而起,剑意涟漪渐生,而后消逝。 衣袂飘飘,风度翩翩的赵磊手持折扇移步出来,相貌堂堂,俊逸不凡,俨然一副贵家公子之资。 驿站中,惊叹四起。 据传,名动青阳的赵家长子赵磊容貌俊雅、昳丽,如今一看,传言果真不假。 那如书生般的青年闻驿站中轻语,侧首望去,不由心生欣赏。 这男子长得真是好看。 一望之后,青年收回视线,举瓷碗观其中淡黄色的茶水,茶渍碎叶在其中随水波荡漾,淡淡的茶香弥漫。 薄唇轻抿,唇尖茶香氤氲,充沛在口腔之中,弥漫而开,芬芳馥郁。 然,品茶之后,青年察觉有异,抬头看着折扇放置桌上,屈膝坐下的赵磊,淡然一笑,取瓷碗,抬铜壶为其斟茶,静静无言。 “多谢。” 赵磊持折扇横于桌上,如短制玉板,拂袍抬手,接过盛着茶水的瓷碗,轻抿一口,闭目回味,似香气无穷。 可,这明明只是一碗粗茶之水。 青年不语,低头品茶,似乎这粗茶真乃琼液玉浆珍品,甘甜可口,回味无穷。 时间渐逝,如水流淌。 瓷碗碗底茶渍碎叶附在壁上,茶水饮尽一空。 赵磊轻抹唇边茶渍,动作潇洒不羁,随即折扇抚动,微风不燥,徐徐升起,悠然道:“行路一人曲,江湖一品茶。” 清朗之音漫漫,由浅入深,渐有道意寥寥而生,衍于莫名之境。 如书生般的青年举目望去,平静如水般的目中似有诧异,暗想道:一个剑修竟会有红尘之道的领悟,实属难得。 “阁下也是一人行天下?” 赵磊潇洒畅然之后,瓷碗放在桌上,仔细看过如书生般的青年装束和简易随行,笑道。 青年淡然一笑,倒置茶水,道:“一人是真,行天下不敢言。” 天下之大,难以尺量,强者无数,常人岂敢以“行天下”为旁语。 赵磊笑颜微敛,若有所得,折扇折在手中,望着平淡无奇的青年,目中剑意溢出,波澜微动,随即敛去。 眼前这位像是书生般干净淡雅的青年,非是凡人,神秘莫测。 青年垂首,白净的手掌摩挲瓷壁,任碗中茶水涟漪泛生,视赵磊的试探于无形,波澜不惊。 赵磊将折扇微捧,呈纵字形,道:“是我说错了,受教。” 赵磊没有提及方才的试探,就像什么没有发生过一般。 “不敢当。”青年摇头,道。 “阁下,我见你并非是青阳城地界的居民,不知来青阳城这里所为何事。” 似乎觉得此言有所仓促和冒犯,赵磊折扇微动,展开山水画,笑道:“我在青阳城不敢妄称大家,但若阁下有所难处,我还是有能力帮衬一二的。” 赵磊此言透出结交之意,他见眼前之人气质非凡,胸襟似有大智慧,故有交意,结一份善缘。 “不用。” 青年抬头与之赵磊的眼睛对视,平静如水,言简意赅的说道:“我来青阳城,是要杀人。” 此言一出,四方皆静。 杀人,不闻杀意凛然,恨意滔天。 唯有,平静无波,风轻云淡。 杀人,从这个如书生般的青年口中说出,仿佛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如杀鸡取卵,轻而易举,漫不经心。 驿站中,沉寂无声,唯有风吹树叶的簌簌声在耳畔轻缓绵绵。 青年神色自若,垂首品茶,不言不语,亦不曾有强大的气势袒露而出。 沉寂片刻,赵磊打破了平静。 端起一碗粗茶,折扇束于碗底,赵磊深深看了青年一眼,辑茶礼,道:“那,祝你马到成功。” “多谢。”青年点头致谢,风轻云淡。 “江湖相逢便是缘,还不知阁下姓氏名谁。” 赵磊长袖微敛,衣衫飘袂,明明是坐姿,却仿佛是一柄笔直的剑,锋锐剑意缭绕,卓越俊逸,很是不凡。 青年品茶轻抿,放置茶碗于桌上,拂平长袖,淡然道:“闲暇散人,古道子。” 说罢,青年起身而去,衣袂飘絮,白袍如凌雪,一尘不染,随风吹叶落而消失在路的尽头。 风尘扬,遮住远景。 那道白色的身影渐渐模糊不清,远去不见。 “倒也是个奇人。” 赵磊折扇似舞,山水似有灵,恍若映照天空,衍化成真。 赵磊自语之后,将碗中粗茶一饮而尽,微微皱眉,在解渴之后,这粗茶委实索然无味,乃是粗品。 赵磊折扇起身,欲乘车离去。 自始至终,他不曾和驿站中的江湖之人有过任何短暂的交流。 恰在此时,一位戴着布帽,颈后披着沾上汗渍的白毛巾,着一身简单粗布衣裳的驿站店小二弯身走来,捧着枯瘦布茧的手掌,躬身行礼,讪讪笑道:“赵公子,您看,您和方才那位先生的茶水钱,能否结一下。” 第二十七章 枫叶荻花秋瑟瑟 青阳城西方以北,岳岭如潜伏在地上的巨龙,蜿蜒绵亘,地势高低不平,高处似入云,低处可潜平江海。 云绵盘絮,骄阳高悬,恍如圣辉般的光线笼罩下来,垂入北岭,将那青碧林海渲染得辉煌夺目,岳岭高峰也显得更加峻峭。 北岭峭峰不绝,如山中林嶂,屹立不倒,笔直冲天,山体陡峭挺拔,恍惚间,似是一把宁折不屈的剑,又似是苍龙的獠牙。 陡峭山峰之下,是一条暗河,积年无人过,水面上度着一层绿叶碎枝,在岸边还有腐朽的烂叶子,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不过,随着河水湍急的水流,旧叶沉水流向未知之地,崭新绿叶接续附于水面上,随波澜涟漪而卷动,流荡飘游。 岸畔青石陡峭,一层暗青色的苔藓附生在潮湿石块上,湿滑危险,稍有不慎,便会跌入河中,随湍急水流卷入地下。 沿着岸畔峰底向北行三里,穿过一处樟树地带,地面渐有枫叶与绿叶混淆,铺洒在地上,绚彩繁盛。 赤霞铺地,枫叶伴舞,渐入佳境。 金辉漫天洒下,枫树林植茂盛,火红色的枫叶色彩绚烂,别致优美,成为这片天地最耀眼的特色。 枫林侧方,是一座巍峨峻山,山岭起伏,地势险要,陡峭峭壁划下巨石,从山坡滚下,入枫林,震荡不平。 在此荒郊野外的峻山中,有数条修理整齐的石路,蜿蜒曲折,直朝山腰蔓延,岁月悠久。 石路尽头,乃是山腰平地,围绕着岩石峻峰,建有一座木寨。 木寨周围立有紧密高大的木桩,木桩顶柱削尖,令欲要入侵的野兽或是人类都无法从此翻跃进入。 木寨入口正对着蜿蜒而来的石路,立有宽厚如铁的木门,门后两侧设有哨塔,两名布衣缠身的寨民抱着一把寒光凛凛的长枪,站在哨塔顶层。 木寨中,置施齐全,有农植地青绿色彩修饰,有习武场长枪舞刀,呼声浩大,气势汹汹,弥漫着彪悍的气息。 木寨民风委实凶猛,寨中男人,皆是身强体壮之辈,而女人,多是身材瘦弱苦丁,布衣缕缕,神色麻木,与之存有极大的反差。 木寨中,背靠峻山有一处石洞。 石洞深入峰中,一眼望去,深不可测,犹如是黑洞,深不见底,一片黑暗。 从洞中弥漫出淡淡的威势,仿佛隐藏着极为恐怖的危险气息。 木寨寨民不敢轻易接触此洞附近的范围,偶尔望之,也是敬畏有加。 木寨寨口之上,悬有一张匾额,字体恢宏,彷如一把刀气势如虹,凌空斩下,望者生畏。 “三刀洞。” 下山为民,上山为匪。 不出山时,他们是木寨中培养农植生活的良民。 出山时,他们就是名震青阳的山中悍匪,杀人、抢劫、纵火......,无所不及。 这就是青阳城山匪,三刀洞。 三刀洞中有三刀,从大当家至三当家依次排列。 一月冬梅雪中浅,周庄烈刀应武吟。 这句诗是来自于初年,三刀洞大当家周武的成名之战。 风花雪月戴云华,轻衣袂花春鸯楼。 此谓三刀洞二当家林儒风,记载林儒风的衣冠风流。 三刀洞中有一虎,双刀齐出人头落。 说的便是三刀洞三当家程虎,因样貌与威风而出此名。 实力同是以排名冠之,周武为最,林儒风次之,程虎老幺。 ....... 此日,三刀洞中,气氛沉默,多显奇异,较比之往日迥然不同。 木寨石洞往日里平静无声,门前肃寥,今日却是有很多三刀洞的主事者出入,往来者神色皆是凝重,很是肃静。 掩藏在寂静中的无声,是风雨欲来之前的前奏。 一人如此,尚不会引起什么反应。 可,人数正在逐渐增加。 一个消息也是在暗中传了出来,引起三刀洞所有人为之怦然色变。 “程三当家死了。” “嗡...” 木寨正中央的区域是一片习武场,场中有一尊铜钟,此刻正有一人赤臂推动,钟声传遍木寨内外。 闻钟声,木寨寨民皆是放下手中的工作,从寨中各处匆匆而开,神色凝重。 三刀洞这尊铜钟,为三刀洞镇寨之物,常年唯有重大事件才会以钟声为号,聚集山寨内外,闻者莫敢不从。 自打三刀洞由周武执掌以来,这钟声只曾响过一次,是为一场三刀洞腥风血雨,险些崩灭的战争。 而今天,这钟声再次响起,不知又将是掀起何等风暴。 习武场中,木寨寨民渐渐涌至。 熙熙攘攘的声音在场中,无比的吵杂。 “大当家的有这么大的反应,看来三哥这一次真是凶多吉少啊!” “哪是凶多吉少啊,而是让人一剑砍成两半,直接分尸了。” “啊?不能吧,咱们三哥可是先天强者,虽不抵修仙之辈,但在我等凡人境界中,即便不敌,逃命谁又能杀他。” “可不就是嘛。” “我跟你们说,这事啊,你们还别就不信。这次程三哥带出去的人中近乎全灭,只有大当家的长子侥幸活着回来了。” “这事我也听说了,周涛回寨里即刻找到了大当家禀告这一消息,据他所说,他们是在临近弥妖山脉的一处山村中遇袭,对方只有一人,但手段诡异至极,居然可以改变环境,凝雨化冰,生出一种不详的黑雾,像是魔神手段。” “嘶,这哪是像啊,能改变天地的只有啊!” “三哥是遇见修仙者了?怪不得下场如此凄惨,被一剑分尸。” “非也,非也。” 那人摇头,显然对这件事情的了解比其他人要多的多,道:“大当家的也是这般怀疑,但周涛一口确凿,认定对方并非是修仙者,只是先天之境,那等手段可能拥有未知原因。” “你是说,异宝?” “很有可能,大当家也是如此猜测,能令先天境强者有修仙者这等不可思议的手段,怕是非异宝莫属了。” “若说起异宝,恐怕只有二当家最有发言权吧!” “那当然,不过二当家他性情风流,在青阳城久居,不知道现在他是否知晓此事。” “寨中有人传,大当家已经传讯,如今二当家应该正在路上。” “唉,三当家一死,我三刀洞相当于少了一只臂膀啊!” “血债必须血来还,他日我三刀洞必将拿凶手之首级祭奠程三哥在天之灵。” ....... 习武场挤满了寨民,摩肩接踵,平日里训练用的刀剑抢戟等兵器被肃清,置于场外,随意的摆在天然巨石上。 习武场正南方的石墙上,筑建有一亭阁。 亭阁古朴典雅,内饰色彩简素,较为深邃。 一鼎香炉摆在亭阁正中心之位,散出袅袅白气,清雅儒香,氤氲朦胧,弥漫于阁中,溢散而出,蔓延至习武场中。 刀、剑、棍、戟、枪、鞭等系列精品武器列于阁中东侧。 阁中首位,置有三椅。 分为大当家周武、二当家林儒风、三当家程虎之位。 此乃是他们三人平时观习武场之所,为林儒风所筑,风格也是按照他的性子装饰,看起来淡雅祥和,清净优雅,但阁内却有几束粉彩薄纱,意为风流之用。 恰时,阁中走出一人,背对着空无一人的三椅,俯瞰阁下寨民。 此人白冠束带,腰戴玉佩,配一红坠,衣衫单薄,丝毫没有武者之风,反似柔弱,手无缚鸡之力。 他手持一印,漆黑如铁,看似平常,但却令寨中所有人望之为垂首俯礼。 因为这印乃是三刀洞大当家周武的钢印,象征着他的命令与口谕,凡寨中之人,望之如见本人。 而持钢印这人便为三刀洞军师,张从文。 张从文神色倨傲而严谨,将黑印放置于墙上,俯瞰着熙熙攘攘的寨民,大声喊道:“大当家口谕。” 习武场寨中寨民尽皆拜倒,生如叠浪,渐渐高昂。 “诺。” 张从文淡定从容,文人风骨不失,这种场面他经历的次数太多,已经在他心里掀不起任何痕迹。 “三当家程虎之陨,想必大家现在已经有所耳闻。” 张从文目带仇恨与杀机,环视阁下众人,道:“大当家正在洞内悼念,特予我在此宣布,此事不平,以血偿之。” “血债必须要由血来偿,此仇必报,杀人者株连九族,不留活口。” 说罢,黑印收于袍中。 三刀洞大当家周武口谕毕,张从文俯瞰下方众人,神色漠然。 “尊大当家命令,血债必须血来偿。”三刀洞寨民纷纷俯首听令,气势轩昂,声传天际。 林中回音漫漫,余音缭缭。 “此次复仇之战,由大当家亲自率领,周涛领路,必杀凶手,以祭三当家在天之灵。”张从文背手而立,道。 “杀。” 习武场中杀气逼人,直入天际。 张从文额前散发微乱,随冠带飘扬,目光淡漠的看着气势汹汹的寨中土匪,袖袍中的手掌紧紧的握住钢印。 山间清风徐徐,火红色的枫叶伴风席卷而来。 寨中旗帜簌簌作响,旗杆摇曳,亭阁飞檐落叶积尘吹落。 这风来的似乎颇为邪异。 “嗯?” 站得高,望的远。 张从文当先有所察觉,一抹虹光映进他的眼帘,恰时余光一撩,仔细看过那道虹光的形状。 火红耀目,像极了黑夜中的烟火,在高空中骤然散开,彷如天女散花般的火花从空落下,渐渐消失,化作灰烬。 在璀璨落尽当中,似有莫名之意垂落下来。 张从文神色凛然,翘首望烟花,冠带倾斜而不知,眼瞳凝聚在那一道虹光,收缩到极致。 寨中寨民闻啸声而望去,烟花映于目中,掀起一片光澜。 “寨中所有人,提高警戒,准备御敌。” 阁台上,张从文一声厉喝,传遍场内。 那道虹光便是三刀洞的信号弹,唯有当敌人入侵的时候,守在木寨外的暗哨才会发出这道信号。 习武场中,众人心生惊意,不曾预料到如此之时,寨外居然有敌人暗中觊觎。 前有三当家之陨,后有外敌入侵。 难倒,是祸不单行? “寨中所有人听命,即刻准备御敌,不得有误。” 如此敌袭之事,事关山寨安全。 虽不知敌方实力几何,但张从文更不敢疏忽大意,神色严谨,没有丝毫轻视,望向阁下在寨民中立于前方的一人,命令道:“李桥,你领三十人下山,前去信号发射的枫林位置调查信号弹之事,遇敌便退,不得有误。” 那人抱拳领命,道:“属下遵命。” “张晓,你带百人出寨门,立哨卫,镇守上山之路,随时准备接应、支援李桥等人,若见非寨中之人,一律杀无赦。” “属下遵命。” “朱万,你领寨中精英十人分布寨外各处,以防敌方从侧方偷袭,一旦遇之,立回寨中禀告于我,不得有误。” “属下领命。” ...... 张从文面色虽凝却处变不惊,在很短的时间内,条理清晰的将一道道命令发出,顷刻之间,将三刀洞布置成一个铁桶。 任何风吹草动都无法逃脱开三刀洞的视线。 若敌至,三刀洞可即刻出击。 “暂且如此,寨中其余没有命令在身的人镇守本寨,等待接下来的命令。” 张从文拂袍垂于身侧,握紧了钢印,俯瞰下方数百人,道:“敌袭之至,本军师之命,不得有任何人耽搁,如有违反,事后追其失职,若因其疏忽而造成重大损失者,一律杀无赦。” 张从文此言杀意凛然,铿锵有力,以文躯盛威名,令寨中有心思别异之人皆是不敢再有此心思,垂首听之,身心俱颤。 “属下必承军师之命,不敢有异。” “此事不得耽搁,我立刻去洞中将此事禀告给大当家,你们也不得有误,立刻执行命令,遇敌能杀则杀,不敌则退,禀告寨里。” “诺。”众人轰然应诺。 “解散。” 说罢,张从文拂袍转身,持大当家周武钢印从阁中走下,疾步而去,举止匆忙,神态凝重,抹额倾斜自不知。 “先是三当家程虎命陨,如今之日又有敌袭将至,这两件事接续发生在三刀洞身上,未免太过巧合,是否有人从中作梗,针对三刀洞。” 张从文心有疑虑,眉毛似也刻上一丝忧愁,更不敢有所耽搁,抱起钢印,小跑起来。 习武场中,李桥、张晓、朱万等奉张从文命令之人也随之领寨中寨民持兵器按照各自之命前往。 一时之间,这座木寨的气氛变得喧嚣了起来,有一种血腥的紧迫感弥漫。 木寨出口,寨民持兵器走出,气势也在这刹那变得不同。 寨中为民,寨外为匪。 如今,他们才是名动青阳城的山匪。 ...... 枫林,枫叶似火。 苍茫大地上铺着一层枫叶,仿佛穿着新衣。 林中,有一道被枫叶所掩盖的路,但透过枫叶的缝隙还可以清晰看见褐色的路,这条路蜿蜒曲折,直通远方。 在此路曲折拐弯的路边有一巨石,似是从峰顶滚下,落在地上,经历风雨打磨,棱角已经磨平。 石面虽不光滑,却也算平整,铺着一层浅红色的枫叶,其上站着一人。 白袍戴身,长发搭肩,腰束黑带,飘然若仙,气质脱凡,似不食人间烟火。 此人正是觅踪奔波而来的古道子。 眺望峻山,仿佛能穿透林中叶色,看见那座木寨。 古道子静止如屹立在石上的雕塑,任枫叶落于发上而不动容,仍旧望山。 在巨石壁下,躺着一个彷如睡着的人,一身赤色布衣,与枫叶似融为一体,躺在枫叶地面上,很难分辨而出。 在他身侧,放着一节竹筒,一端仿佛被火燃烧过,敷着一层黑炭。 古道子未曾低头看过这人一眼,始终望着峻山,似那里的美景比脚下的枫林还要美。 古道子不曾踏出一步,也不曾退后一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在想些什么。 峻山,一望高丈,巍峨陡险,满山青翠,林枝茂盛,隔着远岸望去,有一种危险的壮阔之美。 山中有一道惊险的山路,土沙铺路,沿延直上,渐入林中,为青树所遮,消踪匿迹。 静止已久的古道子忽然有所动作,侧头望去那条山路,眼底渐生白光,如缥缈的雾。 山路陡峭多变,有青树环绕,此刻在山上走下一人,腰配长刀,锦衣戴身,视脚下惊险如无物,一掠而过,沿山路径直下山。 其后更有数十人跟上,动作轻灵,似悄然无声,连林中之鸟都不曾惊扰。 枫林中,随山路中有人下山。 古道子袍袂如锦絮云雾,轻晃之间,已然落在地上,背对巨石踏步而去,有所决意。 沿路直行,直朝通往峻山的山路而去。 枫叶如絮,飘飘落下之时,一抹剑意自林中升起,彷如有剑轻吟,清脆悠长,彷如一首名家之曲,荡气回肠。 剑出,勇往无前。 林中枫叶折半,残叶蕴锋意,似斩破一切,将眼前一切阻碍尽皆斩掉,无人可阻。 “你是什么人?” 片刻之后,枫林中响起一声震惊的怒吼。 无声回应,自有一剑出枫林,划过空间,映照天空。 “锵.......” 剑锋轻鸣,铿锵作响。 金铁的交鸣声如叠浪般波涛汹涌,响彻枫林。 林中枫叶随战斗的劲风而逝,化作齑粉,归于天地。 “杀了他。” 一片狰狞的肃杀声如翻涌的海浪,声震天际。 枫树倒地,轰隆作响,掀起满地尘土,遮住了战斗的景象。 肃杀之音如潮水般退去,林中血腥气息弥漫。 ...... 青阳城门外,一道蓝彩挟着白马腾跃出城,彷如飘落般踏在地面时,看似轻飘如云,却响起一记清雷般的蹄音。 城门口排列入城的行人只觉脚下大地颤动,随即分散于城门两侧,避让其锋芒。 如此行大不韪,却没有丝毫阻碍而去,城门兵士不曾多望一眼,仿佛没看见。 白马踏地而疾,翻跃过一丈高的马厢,如是踏空而飞行。 在此驻足间,便可见出,白马背上之人是一位俊郎如少年的公子,一袭蓝袍,袍袖迎风翻飞,恍如大海的浪涛壮阔雄起,座下白马皮毛色白若新雪,细密如云雾,远望如海岸地平线上升起的云间雾霞。 一人一骑如离弦之箭,起落之间便冲出城池,直踏官道,踏起尘土,城门口处的人只能望着那被飞扬而起的尘土遮掩的背影,徒增感叹。 不知这人又是青阳城中何等天骄。 第二十八章 江湖悲情何相为,沙场美酒共渡生 天边垂下一层浅淡的光辉,将峻山岳岭所笼罩,峰岭之顶染着金辉,树叶似乎也变成金叶,无比璀璨。 木寨,议事堂。 高台上置有三座太师椅,制材珍贵,乌光凛凛,扶手前段雕刻龙首,座上铺着一层恍如黄金般璀璨夺目的毛毯。 背有一幅持刀腾云斩破海的仙图。 高台下,左右摆着两列座椅,如是朝廷摆宴的臣子座,簇拥着台上三椅,彰其地位显赫。 张从文端坐于右侧首席,右手旁放着一杯热茶、一沓纸砚与一根蘸墨的毛笔,笔墨微干,显然有一段时间未曾动弹。 左侧首席是一位面色苍白的年轻公子,身着红绫白面的华贵布衫,腰上束着一段精致的白玉腰带,霞光锻彩,将他衬托的无比英俊。 在他身侧摆放着一张长弓,弓身呈赤色,仿若如虹,流光溢彩,一看便知此物不凡,危力巨大。 这人乃是三刀洞大当家周武的长子,周涛。 同时,他也是三刀洞三大当家之下的最强者,位列先天之境,武力超群,被寨民奉为天之骄子,将来接任大当家的最佳人选。 在张从文与周涛两侧后方,坐着十数之人,皆是三刀洞中的高手,在江湖中富有盛名,武艺高超。 此刻,议事堂满堂寂静。 高台之上,三椅无人落座。 张从文和周涛这一文一武也一言不发,其后众人自然不敢轻易打破平静。 右侧首席,张从文抬头望向空无一人的三椅,心有忧虑。 寨外有敌来,前去探查的人也不曾有消息传来。 寨中,大当家守于洞内,为逝去的三当家守灵,勒令寨中任何人不得打扰,且就在发布最后一道口谕之后就设下杀阵。 若有人强闯之,必遭杀阵围杀。 外敌入侵的消息,因此也没办法传递进去。 而二当家久居青阳城,也不知是否知此消息,及时赶回。 眼下,敌影现。 在场中,有先天战力的强者唯有周涛一人。 可那日遭遇灭杀三当家的强敌,周涛也受到创伤,再加上远路奔波回寨,简单处理的伤势更加严重,今日也不曾痊愈。 能动手,怕也是牵强。 若来袭之人实力一般,尚且好说。 但在青阳城境内,敢轻易入侵三刀洞的敌人,怕也是有恃无恐之辈,远非普通人。 张从文神色愈发凝重,心中渐渐升起沉甸甸的压力。 手掌拈起右侧案上的毛笔,手指摩挲着笔杆,这是张从文排解紧张情绪的一种方式。 左侧首席,听闻轻响,周涛缓缓睁开光芒略显暗淡的眼睛,看着与自己持平同位的张从文,出声道:“张军师不必紧张,若有敌至此,我杀了便是。” 周涛姿态傲然,虽身体受重伤未曾未愈,但胸中壮志不熄,自有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杀势,令议事堂中所坐之人精神一震,皆是敬佩有加。 不愧为天之骄子,这等无敌心魄远非常人能及。 张从文闻言侧头与之对视,良久之后才缓缓点头,露出欣慰之色,轻放下笔杆,赞道:“是本军师多虑了,寨中有周涛侄儿坐镇,所谓之敌不过是土崩瓦狗之辈,不值一提。” “军师所言极是,周大人武艺超群,有周大人坐镇寨中,江湖何人敢犯我三刀洞。” 议事堂中,众人皆赞周涛之名,同时心中隐有之忧也尽皆散去。 “嗯。” 周涛傲然点头,从鼻腔中传出一道轻音,随即再度闭上眼睛,俊眉轻颤,似有痛苦之色,随即刹那褪去。 众多议论纷纷之音中,张从文举茶拂动茶水表面,轻抿于唇,散出一股文风的淡然,似寨外之敌果真不值一提。 心中,则是体悟那周涛闭目之前看过来那一眼的深意。 张从文轻缓摇头,似在品味茶中香气,陶醉在氤氲茶香之气中。 “处变之中,最忌讳的就是方寸大乱,尤其是为首者,更需冷静行事,万不可影响己方士气,不然遇变则败。此乃大忌,大忌啊。” ...... 木寨入口处,寨门之后的两座哨塔上,两名手持长枪的寨民隔空相谈,打发着无聊而枯燥的时间。 三当家死了,其实对他们这些普通的寨民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影响。 两者之间地位相差巨大,平常也是几日难得一见,更不曾有过驻足之交。 说是因三当家之死而心有愤怒,欲替他报仇的话,纯属是附和上面的命令。 上头说出兵就出兵。 上头说这事算了,那么这事就算了。 “上面还在追查枫林那个信号弹的事情?” 哨塔顶层,一个名叫刘财的木寨寨民抱着精钢枪杆,疲倦的打着哈欠,道:“照我说啊,上面就是太小题大做了,我们三刀洞在这片地域有何等地位,就连青阳城里面的官府也得给咱们大当家几分薄面,那会有不开眼的胆敢来冒犯,我估计也就是枫林中的那个兄弟一时疏忽大意,不小心发射出了信号弹。” 刘财一脸困意,若不是因为敌袭之事,他早就和人换班,然后回家睡觉了。 至于说,三刀洞有敌袭之事,刘财觉得可信度并不高,正如他所说,三刀洞的实力太强,导致无人敢侵,以至于和平的岁月很长。 久居在安乐中的人,忧患仿佛只是一句儿童戏言,当不得信。 “我倒觉得今天不同往日。” 与之刘财作伴,守在哨塔顶层的另一个看起来很是苍老的寨民叫做杜兴。 长枪立在身侧,杜兴叼着一杆长烟袋,岁月的痕迹刻在脸上,吐出一口浓浓的烟气,望着那并不遥远的枫林美景,心中总是有一种压抑的感觉。 “李桥大人率领前去调查的队伍出去了得有一个时辰了吧!”杜兴吞吐着那杆子旱烟烟气,眯着老眼望向天空上的那轮烈日,对刘财问道, 刘财想了想,点头道:“有了,” 杜兴微微顿住吸烟的动作,道:“一个时辰,从咱们寨里到枫林,一个来回似乎用不上一个时辰吧!” 刘财闻言也是想了一下,发现确实如此,从寨里到枫林一个来回即使以他的脚力也不过是半个时辰左右。 这般一想,刘财也是神色微凝,手掌不由自主的抚上抢身,似乎这样能给他带来一分心灵上的慰藉,勉强一笑,道:“或许是应该有什么事情耽误了,你也知道李桥大人的实力,他可是咱们三刀洞排名前列的勇士,况且还有张晓大人接应,不会出事的。” “希望如此吧!” 杜兴脸上岁月的痕迹更深,仿佛是一座山川的沟壑,仰头透过林嶂望向枫林的方向,用力的吸了一口烟气,徐徐吐出。 稀薄的白烟散着一种烟草的气味,遮住了杜兴那双疲倦到显得有些苍老的眼睛。 “或许是人老了,想的事情总有些悲观吧!” 杜兴抽着旱烟,烟袋头上的烟丝随火苗的燃烧化成火红色,最后化成黑色的粉末,这消逝的速度比以前更快了些。 “张军师说过一句话,我想想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叫做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老杜,我们的命长着呢,哈哈......” 刘财抚摸着冰凉的精钢枪身,哈哈大笑。 “千年,那只能是活到下辈子了。” 伴着一声平淡的叹息声,杜兴的烟袋掉在地上,双臂握枪,横于身前,笔直的指向寨门前的那片葱绿林地,微弓的腰背渐渐挺直,身上漫出一股血腥而又强大的气势,彷如征战沙场的老兵,自有一股锋芒摄人胆魄。 刘财长枪一抖,神色骇然的看着杜兴,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杜兴露出如此可怕的锋芒,这等气势的老杜在实力上怕是不次于三刀洞中那些勇士吧! 不过,目前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刘财看向杜兴长枪所指的林地,手中长枪随之指向那处,枪尖银白,寒光凛凛,目中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杀意。 杜兴双臂有力的握紧长枪,稳定的指着那处林地,神色凝重,出声道:“什么人。” 话音刚落的霎那之间,杜兴和刘财均是神色一凛,一股熟悉的血腥味自林中弥漫至鼻端,让他们神色大变。 真的出事了。 林中那地的一棵青树微颤,青叶飘絮,血腥味更浓,似有一只凶猛的猛虎正张开巨嘴眺望着山寨,啃食到支离破碎的尸体、血液在嘴边坠下,漫出浓稠的血腥味。 刘财瞳孔收缩,冷汗渗出,顺着鬓角流下。 他不曾感受到对方任何的气息,只闻到那种鲜血的味道,这才是最可怕的。 在闯荡江湖之中,能发生这种情况的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对方的气息太过微弱,称不上任何威胁。 另外一种就是实力太过恐怖,远超乎他能感受的范畴。 而现在根据对方流露出那种浓稠的血腥味,刘财更偏向于后者。 对方的实力太过恐怖。 “刘财,你速去禀报大当家、军师他们。” 杜兴手掌握紧了长枪,自有一股锋锐的枪势流转,凝望着那颗青树根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道:“这里我先来挡着。” “好。”刘财很果决的收枪点头,似乎就等着这句话呢。 在山匪中,若有什么同甘共苦,共同面对大敌的生死兄弟之情,那简直比凤毛麟角更加稀有。 坏事做尽,双手沾满血腥的山匪眼里,没有什么比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 正当刘财转身欲走之时,林中那处林地的林草晃动,沙沙作响,似有生命从中缓慢的走出。 杜兴神色愈加凝重,而刘财的背后寒毛更是全部竖起。 “噗通。” 林中走出一人,弯着腰,瘸着腿,行动缓慢,在身后留下一条血路,血腥味弥漫。 最终,体力耗尽,来人倒在林地外的沙地上,挣扎着伸出一双手,骨骼干鼓,青筋暴起,挣扎的在地上缓缓爬行。 爬行两米之后,似乎有所脱力。 他停下前进的趋势,动作僵硬仰头望向寨门后的哨塔,露出他完整的容貌和那双生机渐渐消散的眼睛。 此人布衣缠身,遮住精悍的身材,不过此刻那布衣上满是裸露出体表血肉翻滚的裂缝,像是被利刃所划伤,破烂的布衣上满是血液,在腹部更有一处贯穿剑伤,汩汩血液流出,他的致命之处便来自于此。 杜兴站在哨塔上,神色凝重望着那浑身染血的身影,感觉这人似乎有些熟悉,仔细看过之后,神色瞬间大变,失声道:“是张晓。” 惊骇间,似乎大人这个尊称也是忘了称谓。 刘财闻言,止住去意,转身看向趴在门前沙地上的身影,脸色煞白,道:“确实是张晓大人,他不是执行军师的任务去了么,怎么现在他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势。” 说着,刘财目光惊惧而又忌惮的望着张晓走出的那处林地,却不敢走下哨塔打开寨门救援张晓。 万一,在张晓后方,那个凶手正在等待着他打开寨门,而后进入山寨呢? 刘财可不敢拿自己的生命来冒险,哪怕是以往想要勾搭上关系的张晓也不行。 杜兴同样没有救援的动作,因为他知道,来自张晓腹部的那处创伤已经将他的脏器粉碎,眼下除非有实力强大的修仙者出手救治或是有一株生死人肉白骨的宝药,不然他也无能为力。 只是,张晓是何等实力,是何人能将张晓伤的如此之重。 沉思中,杜兴长枪稳于身前,警惕而又凝重的望着张晓走出的那处林地,似乎那里青翠欲滴的美景中隐藏着大恐怖。 “快...快去...禀告...张...军师。” 寨门前的沙地上,张晓佝偻着身躯,鲜血铺满身下沙地,渐渐扩散而出,神色因痛苦而充满了狰狞,望着哨塔上神色忌惮的刘财和杜兴,张晓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费力的说道:“咳咳,来...犯者...为...一...一人,咳咳,境...界...深...不...可...测,持...一剑,李...桥...与...其麾...麾下...三十...之...众...尽...灭,我...领...寨...中...百...人...欲...阻,不...敌,全...遭...杀...害,速...速...禀...告...军...师,请...大...当...家...出...出...山...御...敌...,不...然,悔...之...晚...晚......” 话音尚未落下,张晓睁着还带着狰狞之色的眼睛,死不瞑目,躺在地上失去了声息。 在沙地上,血液流失的速度渐渐缓下,似已流干。 轻风卷起沾着血的青叶,飘絮而至,同时还带着刺鼻的血腥味。 杜兴神色默然的望着横躺在寨门前的张晓,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倏然间,神色多了几分颓然和落寞,弯下身捡起那杆长烟袋,轻轻的打扫了下上面沾着的尘土,叹了一口气,头也不回的说道:“你去将此事禀告给张军师吧!” 刘财此时因为张晓的爆炸消息导致心中充满了惊慌,未曾注意到杜兴的异样,闻言点了点头之后,脸色发白的下了哨塔,头也不回的沿着一条石路跑远,似乎身后有一匹恶狼在紧追不舍。 望着刘财远去的背影,杜兴低头点燃了熄灭的烟袋,眯着眼睛,用力的吸了一口,脸上岁月的痕迹愈加的深了,似乎又是老了几岁。 吸了一口之后,将烟袋再度熄掉,然后别在腰间,背负起那根长枪,悄声无息的下了哨塔,回头深深望了一眼木寨后方那个石洞的方向,转身打开了寨门,走出之后再轻轻关上。 迈步走到张晓面前,杜兴摩挲着已经发糙的衣角,想要吸一口烟袋,最后克制住了。 停顿了一会儿,杜兴叹了一口气,伸出手为张晓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抚平,老眼中的神采很是落寞,不知想起了什么,有些伤感和悲怆,喃喃自语道:“江湖悲情何相为,沙场美酒共渡生。” 杜兴走了,什么也没带,就如他当初来的那般,了然一身。 二十年前,大炎王朝攻伐叛军之地,那场战役耗经数月,血流成河。 最终,大炎王朝以百万兵士的性命一举歼灭叛军,大炎王朝自此万众一心,国土境内没有任何敢于忤逆大炎王朝的声音。 但在那片赞扬声中,谁也没有注意到,那片堆满死尸的战场中爬出了一个垂死的老兵。 举目望去,发现满地旧人只留残骸之后,那个老兵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他是大炎王朝的人还是那个叛军势力的人,更没有人知道,那处被死尸堆满的土地还有人从死人堆里面活着爬了出来。 如今在二十年后,那名老兵再一次消失了。 同是一样,没有人知道他会去哪里。 ...... 青翠如碧玉的林地中,一片轻叶缥缈落下,在接触地面之前的刹那,猛然一颤,化作齑粉,随风而逝。 一柄精致的木剑剑锋微转,一抹剑意敛去,消溶在虚空之中。 碎叶飘絮为伴,清风微拂轻袂,那倚木剑于树枝之上的白衣身影看上去如此的美,像是刻画在画上的美景图,似有一种仙气。 “江湖悲情何相为,沙场美酒共渡生。” 古道子隔着驳杂的树影,眺望着杜兴离去不知去往何处的背影,淡淡一笑,自语道:“江湖之情自古多悲伤,而战场的友情是以生命相托付,两者之间,岂能有可比性。” 本想一剑杀了杜兴的古道子忽然取消了念头,因为他发现这是一个有趣的人。 身上杀意如此浓烈,但胸中却自有一股浩然正气,以及永不屈折的霸道枪意,这只有经历过战场洗礼的铁血军人才拥有,并非恶人。 其实还有更为主要的一点,也是让古道子放下杀念的更深一层原因。 这人远比看上去要强,好像并没有那么好杀。 有趣,有故事,并且还不简单。 任杜兴渐渐远去,古道子站在枝头,望着林地之外那刻有“三刀洞”匾额的木寨,气质愈加缥缈,古井无波,亦不曾有任何气息的流露。 “刚才,我应该被那个人发现了吧!” 古道子忽然一笑,嘴角掀起一丝弧度,随即渐渐消散,在他手边,那把除却了精致其他则很普通的木剑随照射而来的阳光一晃,晃过一丝血腥的红色,一颗血滴自垂下的剑尖坠落而下,在地面上发出一声轻响,而后散开,弥漫出一丝很淡的血腥味。 不过,古道子也不曾有所掩盖,就那般静静地看着三刀洞的木寨。 好像在说。 我来了。 第二十九章 墨汁染袍而不知 木寨,议事堂。 右侧首席之位上,张从文淡雅从容,拂动着茶水,涟漪荡漾,弥漫出清新的茶香,自有一股文人风华的雅境。 左侧首席之位上,周涛闭着眼睛,如同沉睡过去一般,呼吸仿佛有着莫名的韵律,随着呼吸的吐纳,他的周身隐隐有肉眼难辩的光芒环绕,衬出傲然的伟岸与威严。 张从文抬头望了一眼,手指抚了一下笔杆,似要蘸墨,随即放置原处,仍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军心若稳,军师不可乱。 堂中众人正在议论外敌入侵之事。 枫林的那道信号弹可是过去了很久,李桥、张晓、朱万等前去调查魔人也无消息传回。 除去那信号弹的敌袭消息,他们还不曾见过那敌人究竟为何人,也不曾见过对方显露过什么痕迹。 风平浪静,如是平常一般。 寨里这般如今这般警惕,有没有可能是来自在枫林盯梢的寨民一时失误而造成的。 在众议纷纷当中,周涛沉默无言,彷如真的沉睡过去了一般。 张从文顿下品茶的动作,摩挲着笔杆,心思微凝,如今李桥、张晓等人已经出去了一个多时辰,却没有丝毫消息传递回来。 恐怕是真的出事了。 如此一想,张从文再次抬头望向周涛,目光凝重,摩挲着笔杆的手指微微用力,指尖泛生青白之色。 而今已不是坐于殿堂之中,安定军心的时候了。 能悄声无息的解决李桥、张晓等人,却没有任何消息传递回来,必然是平常寨民难以解决的强敌,他们必须有所动作,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 察觉到张从文的异处,周涛微微睁开双眼,略显暗淡,又透出天骄之子的傲然,伴着他的睁眼,议事堂为之一静,整个堂内唯有他忽然起的气势在肆虐。 起身,左手倚长弓,腰戴箭筒,内有九支尾羽如火焰的箭矢,气势攀升,前所未有的高大起来,周身缭绕着淡色的光辉,流光溢彩,仿佛神明一般,溢出的气势令寨中众人感受到如山一般的压迫,微微俯首,彰显尊敬和臣服。 周涛透过阳光普洒而来的议事堂门口,望向远方略有几分朦胧的火红色,轻踏在地毯上。 “我去寨外看看。” 张从文神色微松,起身望之,面带欣慰之色,开口欲言,随即顿止,停在唇齿间,有所察觉的望向议事堂之外,脸上的笑容微敛,神情透着凝重之色。 周涛比之张从文更先一步望向议事堂的外处,指落一根箭矢尾羽之上,白手浮生金辉,灵气汹涌,长弓也是流转一道虹光,随时可弯弓射杀。 殿堂之外,一道驳杂、慌乱的脚步声接近,渐渐靠近殿门处,露出很平凡的轮廓。 周涛目中杀意敛去,重新变得暗淡,涌动的内息平稳下去,微微皱眉,看着迈步而进,神色慌乱的那个寨民。 周涛平时不理寨中之事,不过自幼在寨中长大,虽然不至于认识这里的每一个人,但也眼熟的能够认出寨中新来旧去的寨民。 刘财这个人在寨门哨塔上负责人员进出,平时出去三刀洞几乎都会看见,周涛自然对他更是眼熟。 “刘财,你不在寨门处守着入口,怎么跑到议事堂来。”见是刘财,右侧首席上起身的张从文神色渐缓,随即目露疑色,出声询问道。 身为军师,熟知寨中的所有寨民,自然是最基本的事情。 张从文袖袍中蘸着墨汁的手指微拈,暗暗思忖着刘财如此慌张至极的原因,墨汁染上袖袍而不知。 如此慌张,怕并非是好事啊! 果然,应张从文所想的那般。 在众目睽睽之下,刘财“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煞白,神色慌张,瑟瑟发抖的低头看着身下的地毯图案,传出战战兢兢的声音,慌张道:“军师,周大人,张晓大人他死了。” “什么?”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议事堂中,众人面带震惊之色的起身,望着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刘财,在望向不动声色的张从文和周涛,等待着他们的指令。 张从文与周涛隐蔽的对视一眼,皆是看见对方眼中的凝重,随即撇过头去,神色敛去。 张从文目光凝重,面上多了几分对张晓逝去产生的悲痛,抬手令刘财免礼起身之后,沉声道:“张晓他如何死的,你且将事情经过重复于我。” 周涛虽未出声,却也是望去,手指轻落在箭羽之上,内息于体内翻涌,处在蓄势待发的状态,周身溢出百步穿杨的凌厉箭锐。 堂内其他众人,更是观望着刘财,等待着他的回答。 议事堂中,弥漫着严肃、凝重的气氛,充满整座大殿。 刘财垂低着头,冷汗溢下,此刻才得以清醒过来,为何这种事情要让自己禀告,若是军师和周涛怪罪下来,他岂不是没有了活路。 无声之中,压抑之感很浓,似可凭空压迫得刘财再度跪伏下去。 “事情经过,小人也不曾见过。” 吞了一口口水,刘财忍着心中产生的恐慌,说完这样一句话之后,身体骤然一颤,发现殿堂的温度有些冷了下来,似乎是有人对他动了杀意。 如此这般,刘财吓得浑身一抖,不敢有所隐瞒,头低的更深,道:“小人见过的是张晓大人最后一面,当时张晓大人已是重伤之身,走出寨前林地便躺在寨前,未等小人下去进行营救,张晓大人便已经因重伤逝去了。” 心中虽然百般惧怕,但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刘财并未完全的吐露实情,只是将自己不敢下去营救张晓的事情一掠而过,不敢有所提及。 张从文微微沉思,袖袍中的手掌轻轻拈动,指间的墨汁将袖袍染的更黑。 时间这般过去片刻,张从文终于有所动作,道:“张晓可是留下什么线索,或者什么话。刘财,你必须事实如一的细细道来,不得有任何简略。” 话至尾声,张从文的声音很严肃,以经文学卷之身衬出上位者的威严。 张晓做事一向谨慎,他重伤临死之前回到山寨,一定是有什么话想要带给山寨中的人。 “是是是,小人一定如实禀告。” 刘财连连点头,任汗水流下,道:“张晓大人确实在临死之前留下几句话让小人带给军师。” “何话。”张从文料想果然如此,迫切问道。 刘财略微沉思,仔细回忆了一下,不敢有任何纰漏出现,随即开口说道:“张晓大人说,让小人快快禀告军师,此次来犯三刀洞的敌人为一人,修为深不可测,手持一剑,李桥大人与其麾下三十人尽灭,张晓大人与其麾下百人也并未幸免,请军师速请大当家出山御敌,不然悔之晚矣。” 说罢,刘财跪伏在地,冷汗溢下,一动不敢动,等待着张从文的命令。 殿堂中,众人神色皆惊,能让李桥等一百三十余人悄无声息的死去,张晓也只是侥幸保住最后一丝生机传出消息。 这一人,实力果然深不可测。 “一人。” “一剑。” 周涛立在殿堂之中,眺望枫林红景,指抚箭矢尾羽,嘴角掀起一丝俊冷的弧度,道:“效仿江湖剑侠的风格么,我倒要领会一下,这一人一剑,深不可测到了什么地步。” 殿堂之中,无风自起,似有一根箭矢搭在弯弓之上,待弓弦震空,直射苍穹。 三刀洞恶名远扬,终年不乏自诩正义之士寻三刀洞所在,为正道树威名,斩奸除恶。 但三刀洞的存在,就是对此最有效的证明,那些人的下场也可想而知。 宽大的袖袍中,指拈染墨的袖摆。 张从文并未露出异常之色,反而欣慰有加,开怀大笑道:“好,好魄力,今日有周涛侄儿出手御敌,来犯之敌必然不成气候。” “军师请放心。” 周涛下颌高扬,鬓角垂下两缕黑发,眉似飞扬,生出睥睨众生之姿,神色傲然,冷笑道:“他一人一剑,犯我三刀洞,真以为他能无敌不成,我平日里最看不得那些自诩正道,除恶扬善的伪君子,今日我便折了他的人,断了他的剑,扬我三刀洞之威。” 此言,周涛说得是铿锵如铁,令议事堂中众人为之热血沸腾,激情澎湃。 “周涛大人说的没错,我们三刀洞今日要告诉外界,哪怕程三当家如今已经不在了,但我三刀洞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若有敌侵犯至此,必将让他以死谢罪。” “对,我三刀洞岂是好欺的。” ...... 乱音驳杂之中,张从文文雅如初,拂袍拱手,笑道:“那本军师便先在此祝侄儿斩下那人的头颅,凯旋归来。” “定不负军师重望。” 应声之后,周涛挺腰负长弓,束一壶箭矢,风卷衣袂,持倨傲之色,大步流星迈出殿门。 “军师,我等愿随往。” 议事堂中,殿内众人见周涛一人行如,皆是面面相窥,随即战意大涨,对张从文俯身辑礼,请战。 “尚好。” 张从文目露满意之色,低身研墨,手持毛笔蘸了蘸墨水,落于白纸之上,发冠垂下束带,随身动摇晃,纸上笔走龙蛇,行云流水,端得是一副好字。 笔停,字如画。 苍劲之力透笔纸折现,战意盎然。 “战。” 殿堂为之一空,殿中众人皆请命而去。 在这座奢华华丽的殿中,唯只剩一人尔。 落座在右侧首席座椅上,张从文将那写有“战”字的纸放置在桌上,以茶杯镇压在上,手拂着笔杆,淡雅中流露出一丝倨傲的脸上多了几分阴霾。 发如丝,袍如云。 金辉从门外照射进来,落在殿中,仿佛铺着一层金箔。 然,殿中的气氛却是压抑下来,无形之中,似有重山悬于殿上。 半晌之后。 “啪。” 伴着一声清脆的声音,如是什么东西折断,殿中已然再无一人。 右侧首席椅旁的桌上,滚下一节笔杆,坠在地上,墨渍染在地毯上,似如散花。 桌上一节,地上一节。 微风飘然而至,掀起纸卷微颤,笔杆滚动,墨如儿画,不知所画何物,似有惊慌之绪。 ...... 木寨寨门处,风卷落叶而来,飘荡而来的还有浓郁的血腥味道。 青石板路,路径曲折,道边建着林筑,略显简单平朴,却自有红尘之意。 周涛背负长弓,指落箭筒的轻薄尾羽之上,随步伐的踏进,精气神愈加昌盛,气势渐盛,一缕缕凌厉的气机肆虐,缭绕周身,映照金辉,如一支璀璨无敌的金箭。 其后,八人紧随,落在相隔不远处,虽不比周涛之姿,却也不凡。 这八人乃是三刀洞的中流砥柱,隶于三刀洞议事堂,平时不显于外界之中,多是闭关修行,即使是寨中寨民也是很少遇见。 不过,他们八人也不止于此,在三刀洞,他们仅在三位当家、周涛、张从文之下,低调行事。 但若论在外界,他们八人的名气不弱于周涛、三当家之名,甚至,犹有盛过之意。 此出名,并非是因为他们的实力,而是他们凶残无道的性格,血腥往事如昨日,令人难忘,闻风丧胆。 在青阳城中,他们八人的名声之臭,可让商民闻名而颤,婴儿啼声顿止。 在夜晚时分,青阳城中的孩子若是不听话,家中长辈只要说一句。 “再不听话,三刀洞的八大恶匪就将你捉了去。” 这句话带来的恐惧,在孩童心中,较比之鬼故事还要更胜一筹。 而此刻,在青阳城被奉为恶匪的八人却是异常的低调,紧紧的跟在周涛身后,不敢有任何方面的逾越之举。 “一人一剑。” 八人中,一个体态妖娆的女子望着血腥味蔓延而来的寨门,手抚缭绕玉臂的红绫轻纱,指尖划过丰厚的朱唇,妩媚一笑,散出迷人诱惑的气息。 “不知周涛大人能否绕他一命,让小女子享受一番剑侠的滋味。” 女子眸如春水,光芒朦胧,微微动步间,更添妖娆妩媚,束身的雪白亵衣随风掀起一道惊艳的弧度,如一缎洁白无瑕的绸缎,裸露出纤细的腰肢,随步伐轻动,似有一抹雪白掩藏在朦胧当中。 然,如此佳人魅惑之语。 同行七人却不曾有丝毫的羡慕,反而有一丝狞笑。 三刀洞八恶之中,唯有一位女子,但也属她的名声最为狼藉。 柳瑶,青楼女子出身,容貌身材皆为上佳,惯用美色诱之,诱于床榻之落再杀之。 如此女子,即便三刀洞中山匪也不曾升起冒犯之心。 即便有之,也束在心里,忌惮其手段。 周涛不语,如视后方如无物,脚步接近寨门,指尖轻触箭矢尾羽,神色专注,掩藏着凝重之色。 “哎?杜兴那老小子哪去了!” 突然之间,刘财一声高呼,望向寨门哨塔,却不见杜兴的身影,不由得目露惊色,目光环顾,仍是不见杜兴的踪影。 周涛脚步驻足,侧目看向刘财,道:“发生了什么事。” “大人。” 闻声,刘财赶忙俯身行礼,如实禀告道:“和我一起看守寨门的还有一个叫做杜兴的人,只是他方才还在这里,现在不知哪去了。” 刘财神色疑惑,一瞬间联想到了很多。 隐隐间,似乎知道杜兴去哪了。 他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没必要的事情。” 听是一个寨门哨卫的失踪,周涛不再在意,浑然不放在心上,转而望着寨门,驻足观望,道:“当下有敌侵犯,解决那一人一剑是必要之事,你所说的事情,等我将这人处理之后再议。” “是,大人。” 刘财俯身谢恩,道。 “嗯,去把寨门打开。” 周涛凝望木寨的寨门,手抚在背负的长弓之上,长弓上掠过一道慧光,流光溢彩,仿若有火焰在弓身上燃起,弥漫出磅礴火势。 箭筒中,一支箭矢的尾羽被两根手指捏在指尖,有金辉浮沉,仿若金色的火焰泛起涟漪,箭意通畅,随时可搭弓射之。 “是。” 刘财背后渗出冷汗,上前将门敞开,随即退让一旁,低头站在门旁,冷汗顺着额头流下,将杂乱的发丝沾湿。 敞门大开,狂风呼啸而进,卷起青叶风沙,如小型的风暴一般。 周涛双目微沉,周身缭绕着细微的金辉,气势磅礴,狂涌而来的风沙自行分至两旁而去,入木寨徐徐而散,黄沙铺洒在石路上。 柳瑶等三刀洞八恶各施手段,等风沙浪尽,一尘不染的站在周涛身后。 唯有刘财一人被风吹的满面尘沙,布衣缝隙中,存有细尘,显得狼狈不堪。 木寨门前,沙地上横躺着张晓的尸体,血迹斑斑,散出浓郁的血腥味。 清风拂拂,血衣碎布飘絮,看起来是那般的凄凉。 周涛只是望了一眼,目中波澜不惊,旋即举目望向青翠林地之处,观着驳杂斑斓的树杈绿叶,神色渐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阁下还不打算露面么?” 周涛望着那处,手掌落在箭羽上,终于开口说道:“袭击我三刀洞的事情都做了,难道就不敢光明正大的现身一见么?” 柳瑶等三刀洞八恶闻言顿时一惊,拔出兵器,神色警惕的看着周涛所望之处。 低头立在门旁的刘财闻言,身躯一抖,仿佛有一阵彻骨寒风吹过,让他脊背发寒,头埋得更深,心中充满惧意的想着,那里果然有人。 林地,翠树林立,百花绽开,青草茂盛,随风轻曳。 倏然间,林枝杈头微颤,树叶落下,铺在大地之上。 一道轻缓如游人林中踏步观阅美景的脚步声在林中轻传而出,未曾有任何遮掩之意。 周涛神色更凝,柳瑶等八恶同是一般,血腥杀意透体而出。 寨门前的地带,风沙卷动,仿若无形中掀起一场恐怖的风暴。 气氛肃静,但其中却隐藏着汹涌的危机。 林地之中,洁白衣袂飘飘,一位白衣净华的书生缓缓从青树后走出,青履踏在沙地之上,坦然望向周涛,淡然处之。 在他的右手上,赫然握着一柄血色的木剑,剑尖似仍有血滴凝聚。 一见此人,周涛神色微变,瞳孔收缩到极致,重伤未愈的脸色更添苍白,傲视四方,动可无敌的气概似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污垢。 “是你。” ....... 北方岳岭山脉之中,溪水自不知名处而来,蜿蜒曲折,直入林间一处水潭。 巍巍青山环绕,高耸屹立,垂下云间芳华,映在净潭水面以上。 水潭清澈见底,可见水底青石岩面,望去似无水,清澈如空。 岸畔青石岩面上,毛发白若新雪的骏马正在此驻足,俯身饮水。 岸畔青草茂盛,一棵巍峨老树宽若丈远,堪比山峰齐高,岁月悠久。 老树树荫处,站着一位看上去年纪颇轻的男子,眺望北方岳岭,观赤霞浮沉,亦不远矣。 此人容貌丰俊,堪称俊美,尤其是那张唇线明晰的嘴巴,唇红齿白,此之女子尚要秀美几分。 乌发束着白玉发冠,两鬓垂落发丝,散着幽幽的光芒,身着蔚蓝色的袍子,白锦绣镶边,胸前戴银,说不出的高贵风雅。 他便是名动青阳城的美男子,林儒风。 第三十章 一剑惊鸿 木寨前方。 白衣如画,随风挽起衣袂,更是缥缈出尘。 唯,那柄血色的木剑给这片天地填增了莫名的寒意。 青靴踏沙地,径直朝着木寨的方向而来。 血色木剑的剑锋垂直向下,在地面上留下一道血色的痕迹,似那剑上的鲜血永远流逝不尽。 步停,驻足在寨门之前。 古道子抬目看向门上那副匾额,“三刀洞”三个苍劲内蕴刀势的字体映入目中,掀起一丝涟漪,平淡如水的目中,似有刀与剑的争锋。 那字,似乎是有堪比风景的美,让古道子沉浸其中,仿佛视眼前的周涛等人如无物。 周涛指落箭矢尾羽之上,以很细微的弧度轻颤,苍白的脸颊望着古道子,瞳孔收缩到极致,就连唇色也透着几分雪白。 傲然无敌的气概仿佛是遭遇了天敌一般徐徐而散。 一门之隔,门敞开着,也并无阻碍。 赤色长弓紧握在手中,指尖捏着箭矢尾羽,却迟迟不敢射出。 明知对方正在望字,那不设防的喉咙是致命的缺点,却也是不曾射出。 青山一战中,面对此人,程虎的无力回天和众匪的遭遇还历历在目。 就连自己也落得个重伤的下场,只是庆幸距离相隔较远,死里逃生,才回到寨中。 柳瑶等八恶立于周涛身后,翻转兵器,迸发出划破轻风的声音,凝望着古道子,或者说,是凝望着他手中的那柄木剑。 眼前这人看似弱不禁风,带有如文人般的儒雅雍容,就像是游玩山野的书生,不曾有丝毫威胁的气息。 唯有,他手中这柄木剑,看似普通至极,却非比寻常,仿佛有血焰滔天的魔王正在凝望着他们,露出血腥的獠牙。 “字不错。” 空气沉寂许久,古道子的视线从字上移开,落在周涛的脸上,终于出声打破了略有压抑的沉寂。 “你.......” 周涛身侧的八人齐齐变色,古道子这句话完全是前辈对后辈的点评之语,是明晃晃的挑衅。 匾额上所刻之字,乃是三刀洞大当家周武亲笔撰写,意义非凡,又岂是常人可轻易评判的。 柳瑶霍然抬头,盯着古道子的目光极为不善,抬手摸摸耳坠,耳坠挂着的一块精致的红宝石,随此悠晃,迸发出轻鸣,赤光流转,似香非香的气味弥漫而出。 这气味,是柳瑶研制而成的毒药。 氤氲气息弥漫,散着一幽奇香。 古道子察觉有异,侧目望去,平凡无波的眸子与那双充满诱惑的妖娆美眸对视上,嘴角微抿,似在笑,鼻子轻轻一吸,嘴边的那抹笑意似乎更加明显。 柳瑶先是一惊,随即心生喜意,她也不曾联想到自己的布置居然如此顺利。 心思婉转,柳瑶神色并没有显露出来,盯向古道子的眸子渐渐化作一汪春水,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舔朱唇,极具妩媚的诱惑。 “香味不错。” 如此波澜不惊似是鉴赏的话语之后,古道子手指轻点着木剑粗制的剑柄,淡然处之,尽是风轻云淡的缥缈。 柳瑶脸色不自觉察地一僵,纤手微紧,心中凭添难以置信的惊骇。 这...怎么可能。 她的毒,居然会不起作用。 古道子却没有再向柳瑶的方向看第二眼,转身对周涛道:“我等的人不是你。” 这句话是对周涛的回答。 也是古道子真正的想法。 气氛微沉,像是狂风暴雨的前奏。 忽然,风拂过。 古道子露出诧异的神色。 周涛嗫嚅了几下泛白的嘴唇,随即沉默之中,将箭筒中那根箭矢拔出,溢出一道虹光,似如惊鸿之箭。 箭指古道子,箭尖划过锐光。 这就是他对古道子的回应。 周涛无敌气概复生,在其后的三刀洞八恶皆是随之战意高昂,杀意如是聚拢的钢丝蛛网,欲要将古道子紧紧的禁锢住。 “倒也有几分血性。” 古道子眸子微低,嘴角微扬起一丝笑意,不见温和,尽是冷冽。 目化魔潭,深邃无光,浓郁的魔气汹涌而出,如是万魔脱困,魔气肆虐。 飘逸的长发折下冠带,铺洒在双肩上,随风飘荡。袅袅魔气如是附在发上的烈焰,熊熊燃烧。 血色木剑微微争鸣,清脆悠扬,如丝如缕般的魔气形似黑雾一般缭绕在剑锋上,色彩逐渐浓稠,遮掩住了血色,却变得更加可怕。 静默无言,顷踏一步。 “再踏一步,死。” 周涛瞳孔凝成一点锋锐的箭光,手指拉开弓弦,箭矢搭在弓身上,金色的光辉缭绕在箭矢之上,弥漫出强大的气机。 强大的气机锁定在古道子的身上,手指将弓弦拉进极限,长弓似有鸣声悠扬,有杀敌之意。 “善恶终有报,剑既然已经出鞘,自然要斩下去。” 将眼前箭芒视若无睹,古道子魔目漠然望着拦在自己身前的周涛九人,木剑笔直为侧斜撩起,卷起一道带有血腥气味的轻风。 这片地带,发丝飘絮。 木寨门后,刘财扶着门栓的把手,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眺去,脸色霎那苍白如纸,两条腿筋直打颤。 恍惚之间,他仿佛看见在古道子的背后屹立着一尊魔王,黑雾缭绕遮掩住其磅礴的身型,魔威似可倾覆一方天地,恐怖如斯。 虽仅是一逝而去,却记忆犹新。 刘财心中恐惧更甚,充斥在胸腔之中,两条腿微微打颤,而后倒退一步,见势不妙,想要逃命而去。 周涛如此慎重以待,一改往日强势之态,隐有几分退让忌惮之意。 眼前这来犯者,身份、实力定然非比寻常,三刀洞今日恐有劫难。 劫难一来,没有人不贪生怕死,张晓死状之惨,犹然如新的在眼前晃过。 刘财去意更重,再度退后一步。 “沓...” 脚踩在落叶上,发出一声脆响。 这道清脆的脚步声在沉静对持的局面下,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 刘财神色微变,望向循声望过来的古道子,内心震撼。 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漆黑如墨,仿佛深不可见底的深渊,几点血芒在其中沉浮,仿佛是万魔欲争出囚笼。 “这......”刘财僵在原地,眼中升起茫然,又似恐惧。 “杀。” 一声低喝,箭矢如虹。 周涛神色果断,掐准古道子注意力移开的一瞬之间,杀招如绚彩虹光,直取古道子的咽喉。 其后,三刀洞八恶也各尽武艺,多般兵器如毒蛇出洞,蓄势而起,在空中划过道道碎光。 柳瑶唇角笑意微撩,魅惑之息更浓,红绫飘飘,人影已到古道子身前,纤手扬起,一点寒光带着碧绿之色闪掠而至,映在古道子的瞳孔之中。 “死吧!” 如床榻之落,翻云覆雨中的一声妩媚娇喝,淡淡熏香弥漫而出,在空中化作粉色雾气,弥漫蔓延。 血色长刀随之而至。 三刀洞八恶之首的刘大刀面目狰狞,眼中杀意如潮涌,紧盯着古道子的脸庞,血刀似化出血光,刀势更加迅猛。 作为三刀洞八恶之首的刘大刀实力堪比先天,曾有过与先天境武者比拼百招,而后全身而退的战绩。 刘大刀的血刀,在青阳城赫赫有名,不仅仅是因其实力,也是因其刀下亡魂之多。 另外三刀洞八恶之中,徐天、王金石、张宏涛、李振威、陈芝林、王力等六恶也各拿出看家本领,杀戮果断,随周涛一起掐准古道子失神的机会,共付力而望诛之。 转瞬之间,粉红色雾气如瘴雾弥漫这片地带,熏香如春楼阁之焚香,将人类的本能唤醒,遮掩住其神智。 八道身影在其中穿梭,各类兵器划过粉雾,形成杀势,倾覆而来,以古道子为中心,杀势涌至,朝致命弱点而去,毫不留情。 被环绕攻杀的古道子终顿下脚步,环视周围覆盖而来的凌厉杀势,神色颇有几分凝重之色。 “杀阵之法,凡俗士夫居然能够运用其中几分精髓,还真是小觑了天下人。” 如此想着,古道子动作却不受阻碍,倚剑倒退,速度惊人,可比拟雷电之速。 原地留下一道残影,任兵器切割碎开,渐渐消散。 “杀。” 杀势更浓,三刀洞八恶来势汹汹,大步踏近古道子,兵器齐出,更有那箭矢化虹光,追逐古道子。 见古道子退让锋芒,周涛神色微喜,心中却更有几分忐忑不安。 前些时日,青山淋雨那一战,程虎率其麾下全力争锋,也不过是无力回天。 此敌乃是大敌,若如此简单即可抗衡之,作为青山之中唯一存活下来的周涛简直难以置信,心中不安。 谨慎之下,周涛弯起长弓,搭上箭矢,精气神合一,密切注视着古道子的应对方式。 突然之间,周涛瞳孔一缩,指尖松开,伴着弓弦的颤动,第二支箭矢飞驰而去。 “果然,不可小觑。”周涛神色凝重的望之,有心发出第三箭,面上却升起血色,胸腔痛闷的咳嗽出声。 全力以赴之下,周涛重伤之躯受到影响,伤势有恶化的趋势。 前方,粉红色的迷瘴之外。 木剑散发出稀薄的魔气缭绕在剑身之上,殷红血色为映衬,衬托出一种血腥恐怖的超然,抵住了第一支箭矢。 腕口轻抖,木剑迸发出更加明亮的血光,浓郁的魔气缭绕涌动,渐渐有化作剑外魔头的趋势。 箭矢落地轻颤脆吟,将地面砸出一道浅坑,碎石化作齑粉。 “好可怕的力量。”追击而来的柳瑶神色多加震撼,魅惑气息浮动,心境有所不稳。 周涛一箭,居然如此干净利落的被抵挡住,发挥不出一丝威胁力。 眼前这人究竟为何人,境界这般强大。 心中这般想着,柳瑶却杀意更浓,不管对方究竟为何人,既然冒犯三刀洞,又如此得罪此人,恐恩怨难消。 既然如此,那便分出高低与生死。 一柄短匕从下方至上方而去,匕首呈碧绿色,似有不知名的毒液凝聚流淌,散出一股奇香。 可此短匕刚出粉红雾瘴,便有一只白净手掌横空而出,明明似随意而为,却有莫名韵味蕴涵其中,魔气袅袅,如烟尘般缭绕在手掌上。 “什么?”柳瑶瞳孔收缩,感觉遍体生寒,有一股致命威胁降临。 未等柳瑶做出任何反应,那只手便已经拂上了她洁白如玉脂的手腕,手腕上一只精致的白玉手镯悄声无息的化作齑粉,随风逝去。 短匕微颤,不再蕴有杀意。 “大人,饶命。”感受到那手腕处的致命威胁,柳瑶脸色苍白的求饶,再也不敢轻易妄动,浑身仿佛被寒雨侵袭过,汹涌奔腾的血液渐渐冰凉。 “青阳城内外名仕、丈夫共百余人为汝所惑,引床笫塌落再图杀之,虽其中有人罪有应得,但也抹不净你手中的罪孽深重。” 古道子去探囊取物般轻而易举的掌控住柳瑶的手腕,漆黑魔目凝视着柳瑶恐惧的双眼,冷漠说道。 在来此之前,三刀洞山匪所作恶事的流言蜚语,古道子都有所耳闻,甚有驿站中的江湖人士家人为其所害,可惜实力低微,不能为亲人报仇,只能行走江湖,期望得到一份机缘,来日报复三刀洞之恶匪。 白净如柔水的手指慢慢握紧,轻微的骨骼摩擦声响起。 柳瑶苍白的俏脸上升起痛苦之色,想要挣扎,但感觉像是全身陷入了深渊沼泽中,无处可动。 “饶...命......” “咔嚓。” 古道子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柳瑶苦苦哀求的凄美并没有令他心境有丝毫的波澜。 雪白柔夷无力的垂下。 一轮剑光在柳瑶眼底犹如旭日升起,渐渐绽放着苍茫剑意。 “竖子,死。” 柳瑶身陷危机的刹那,刘大刀持血刀而至,于柳瑶身侧一方对准古道子的额头力劈而下。 古道子平静待之,但不得已却已经松开了柳瑶的手臂,抬头望着来临的血刀,波澜不惊。 一剑生光,简便极了,迎向划破空气的血刀。 锵。 刀与剑的碰撞,迸发出万千细碎的血光。 刘大刀嘴角的狞笑凝固在脸上,难以置信的望着与血刀僵持住的木剑,感觉到未知的恐慌。 区区一柄木剑,怎能与自己的血刀争锋。 古道子坦然面对,对自己木剑的坚韧没有任何疑惑。 以剑意灌溉,哪怕是脆弱的木枝,也可堪比钢铁利器。 木剑触之即退,挽起剑花,数不清的剑气在空中交织,形似花苞初绽的莲花。 莲花盛起之时,古道子已然飘然消逝,仿佛消失在这片天地之中。 亲眼目睹这一幕,刘大刀不由得睁大了双眼,心中惊骇难言。 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实力如此强大且诡异多端的敌人。 说他是仙,不是仙。 说他是魔,不是魔。 他更似一个游山玩水,手无寸铁的书生。 肌肤上生起寒意,刘大刀倚刀屹立原地,警惕的环视四周,想要找出古道子的身影。 人一定不会走,空气中还残留着他带来的血腥剑气。 粉红色的雾霭迷瘴弥漫这片地带,一眼望去,很难分辨出人究竟在哪里。 刘大刀退到柳瑶身边,微弓着腰,肌肉隆起,背脊如虬龙,蓄势待发,维持着最巅峰的状态。 寨门随风呼曳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嘶~” 痛苦的一声轻呼。 柳瑶脸色苍白,蹙紧着眉头,透出痛苦的神色,垂在身侧的右手呈现出诡异的姿势。 刘大刀瞥了一眼柳瑶,说道:“怎么样?” “骨折了。” 柳瑶咬紧了嘴唇,魅惑的声音中压抑着痛苦,左手拿着碧绿色短匕,美眸惊惧的环视四周,汗水沾湿了额角的秀发,道:“不过不是大问题。” “嗯。”刘大刀点了点头,刚欲交代些什么。 “在这。” 突然间,落于后侧不远处的八恶之一,王力传出一声惊呼。 随之刹那,剑吟扬起。 一道缥缈的剑光分割来粉红色的雾霭,一路直行,仿佛世间万物皆不可挡。 刘大刀、柳瑶等其他七恶望着这惊艳的一剑,有心支援王涛,却赶不上那剑光的速度。 一晃而过。 缥缈剑光落在王涛挥起的巨斧上,一往无前。 锵的一声轻响。 巨大的斧刃上,多出了一道细小的裂口。 无数的银色颗粒像极了夜空中闪烁的繁星,从那道裂口中普洒至大地上,融入卷起的沙尘之中。 一点火花在其中乍现,又如流星般快速消逝。 自幼被荣为天生神力的王力神色大变,双臂不堪重负的颤抖,巨掌虎口崩裂,血丝溅在斧柄上,顺之流淌下来,滴在沙土大地上。 “怎么会...”王力难以置信,瞳孔收缩到了极致,化作如针眼的轮廓。 “遭了。” 倚长弓远处攻伐的周涛,见状神色微变,随即手掌仿佛燃烧起金色的烈焰,拾箭矢搭射,化作虹光而去。 只可惜,为时已晚。 一轮剑光彷如海上生明月,光华璀璨,映照天地,普洒开来,将这片地带的粉红色雾霾迷瘴净化,再无遮挡。 “锵...” 一把卷刃的残破巨斧落在地上,激起尘土飞扬。 剑光化作虚无,血腥味道却是更浓。 一颗好大的头颅从半空中坠在地上,犹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噗通。” 一具失去了头颅的壮硕身躯倒地。 第三十一章 聒噪 粉红迷瘴化作丝缕,如缥缈无根的浮萍烟火,从璀璨渐渐消逝。 木寨前方,葱绿林地一如初状,仍旧那般风景秀丽。 站在远方,周涛望着那道屹立在远方,似乎融入天地的模糊身影,持弓的手掌不由自主的有一丝颤抖。 恍惚间,青山那一战,程虎无力回天的那一幕似乎在眼前重新晃过,和眼前这般,似乎没什么两样。 前些时日,古道子更似天降而来,如仙似魔,一把承天之剑斩破三刀洞程虎在内数十精英。 而今,古道子缥缈无跟落,挥手间,以摧枯拉朽之势斩杀天生神力的王力。 这人,究竟何人。 古道子白袍侧开,袍摆扬起,如天边垂云,飘逸转身,侧倚木剑而来。 颔首微低,掩盖住眼中翻涌如烈焰江海的魔气。 发冠缎带,于长发后飘絮,如扬起的旗帜。 踏步而来,声音轻缓,但无形之中,却似施加了泰山厚重的压力,覆盖在三刀洞之上。 柳瑶捂着自己受创的右臂,脸色苍白的望着古道子,嘴角流出一丝殷红的血丝,将丰厚妩媚的唇色染得更加娇艳。 静时,温和如游山玩水的翩翩公子。 动时,无情如杀天戮地的魔头。 世界上最危险的人,莫过是性情如此诡异莫测之辈。 “踏踏...” 刘大刀提刀迈步上前,双腿微沉,分扎于两侧,将厚实的土地踏出一层浅坑,如是一座小山落下。 血刀竖于身前,明亮的血色刀光在眼中掠过,摄出渗人的恐怖。 前进的脚步微顿,古道子抬头望向以一人之躯拦住自己前行之路的刘大刀。薄唇微侧挑起,露出一丝洁白的牙齿轮廓,道:“三刀洞八大恶人之首,刘大刀?” 刘大刀盯着古道子,驳杂的血线渐渐涌入目中,仿佛可浓稠滴血,像是久醒不睡的赌徒,带着癫狂,又带着愤怒。 “正是你爷爷我。” 古道子淡漠如初,根本对刘大刀的狂话不以为意,极为随意的扫了一眼刘大刀赤红色的脸庞,道:“你在愤怒,是因为他的死么?” 古道子剑锋一转,指向倒在地上身首分离的王力。 见状,刘大刀握紧了血刀,冰冷的声音中蕴涵着彻骨的杀意,道:“小子,把你的剑从我兄弟的身上移开,我会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古道子眉头微挑。 “血刀,没什么好说的,直接杀了他,祭奠王力尚未走远的在天之灵。”徐天持一杆长枪,笔直对着古道子的喉咙,余光掠过王力的残尸,带着一丝痛苦之色,杀意凛然的说道。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山匪也有山匪的情谊,同为三刀洞八恶,相识数十年,即使残忍无道的山匪,彼此也会多上一丝彼此的牵挂。 八恶之一,铁匠出身的王金石穿着一身漆黑的褂布,裸露着长满汗毛的粗壮手臂,声音沉闷而又恶毒的说道:“我保证不会让你很轻易的死去,我会凿断你的四肢,将你的十个手指慢慢磨碎,让你在王力墓碑之前凄惨的哭嚎。” 八恶之一,王朝狱卒出身的张宏涛拎着两把由锁链链接在一起的飞刀,凝视着古道子:“等待你的将是一个血腥腥的道理。” 闻声,八恶之中以虐杀为快感的李振威轻飘飘的抬起头:“死其实并不可怕,更可怕的是活着。” 一双阴狠刻画着无数邪恶的眼睛,环视着古道子的身体,似乎在想些该从什么地方下刀才好。 古道子剑眉微扬,平静如幽潭的眼中出现些许波澜,袅袅魔气在其中缭绕。 八恶之一,此生唯有‘小人’真言的陈芝林嗤笑不已,神态冷漠的说道:“一人一剑,杀我兄弟,你真以为自己是替天行道的剑侠?” 刘大刀稳步踏前,脸上涌起红色,道:“诡异手段终究只是小术,实力才是武者平衡实力的标准,我这血刀淋过数名先天的血,斩你,绰绰有余。” 古道子剑眉抒平,漆黑如墨的眼中仿佛从深渊中升起几段光辉,如是璀璨星海中最明亮的星星,自有一丝盛大的气势诞生,俯瞰着万物生灵。 魔,理应如此。 仙,也不过如此。 “无知。” 风吹过,两个清晰的字眼随风而来,在众人耳边如古钟震吟。 “你......”众人大怒。 刘大刀握紧了血刀刀柄,手指捏的发白,周身的气息浮动,滔滔杀意不断如海浪叠嶂,不断地累积。 同时,刘大刀隐蔽的一道目光飘向周涛。 王力天生神力,论力量在三刀洞八恶之中乃是首位,即使是就刘大刀也有所不及,可比肩先天,甚至更盛一筹。 但,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王力却被古道子秒杀,就连以重、坚为主的巨斧也已损坏。 说不谨慎那是不可能的,刘大刀等人在江湖摸爬滚打到如今的地位,自然不可能是疏忽大意之辈。 之前言语之上的轻视,只不过是用来击溃古道子心态的方法。 只不过,古道子波澜不惊的一番话却更令他们为之内心愤怒。 ‘无知’这般语气。 简直太过轻视,甚至是无视。 面对着神色恼怒而又心存忌惮,迟迟不敢出手的八恶和周涛,古道子仍旧那般平静无波,如是深山远林中的一座废弃古井,不曾有世间万物惊扰,平静如一,百年如一日。 “刘大刀。” 古道子负手而立,袖袍垂落,离地不过寸远之隔,漆黑如墨瀑的长发夹着冠带随风卷着发丝,几缕黑发卷过侧颊,勾起一丝飘然生动的美感。 此景如画,像是天地间最为珍贵的制品。 只可惜,天是会变的。 人也是。 发丝如墨火卷起,细碎的黑雾附在发上,燃烧着波纹,将空气蒸发成一丝丝云烟。 尽是漆黑的眼眸中,宛如墨宝的眼瞳浮在深渊之上,渐渐泛生血色,印在眼瞳的边缘,如同铭文一般精致夺目,转换着形状,迸发出血腥如海的轮廓。 悬浮在深渊上空的血海中,倒映出刘大刀的身影,犹如是魔神俯瞰。 “青阳城外临近山脉的村落出生。父母不教,村民不理,以致造成你的根性为恶,八岁偷钱赌博,十岁赌博败尽全身财物之后,在抢夺他人钱财时过失杀人,逃命流窜期间,恶性增加,犯下无数恶事,最后更以屠戮生养自己的村落和血洗赌场、力拼先天为自己博出名气,可谓是恶贯满盈。” 淡漠的话语如同机械的复述,将刘大刀过往犯下之恶事数尽。 犯下恶冠之多,若常人闻之,恐夜不能寐。 刘大刀眼睛微微眯起,神色渐渐沉了下来,这人是针对自己而来的么。 淡漠的声音未曾有顿挫,古道子的目光转落躺在地上,身首分离的王力,道: “王力,出自大家,自幼被发现天生神力,被家人奉若珍宝,呵护其成长,赋予厚望。年至十五岁,便打遍同龄,近乎无敌,后因仰慕一大家小姐,在一次相遇中控制不住兽欲,欲以天生神力压制其遵从意愿,却意图暴露,被追杀逃亡,为隐藏自己踪迹,杀害许多无辜之人。” 目光环视而至,淡漠声音如初。 “徐天,本是青阳城一名护送镖师,在一次押送任务中心生贪念,将同行三十名镖师尽数下毒杀害,夺得价值连城的重宝,而后被青阳城布下告示追杀。” “王金石,铁匠,善用于锤器杀人,曾隐居在山村中,将村中居民逐个杀害,事例众多,后行为暴露,逃入三刀洞。” “张宏涛,本是监狱里面的一名狱卒,性格残忍暴虐,有折磨他人的恶习,有许多罪不至死的囚徒被其折磨致死,事情败露之后逃窜。” “李振威,性情变态,喜爱虐杀,手中沾染数十人的鲜血,后折磨一家世不凡的幼子,被追杀时泄露身份,迫入三刀洞,后手段更加残忍。” “陈芝林,软弱阴毒,常对妇幼施下杀手,很少有对成年男性下手的事例,平日里多尽谗言,是一个话痨的矮个子。” 话落。 古道子手倚着木剑,身段修长且飘然,扫过被自己揭穿其丑恶事迹而神情恼怒的三刀洞八恶,淡然道:“如你们这般无情无义,阴狠毒辣,沾染无数生命鲜血的恶匪,与我提及兄弟情义,义薄云天,是在混淆是非,还是在自我讽刺?” “你找死。” 李振威眼睛眯了起来,冰冷的声音从牙缝里面流露而出。 怒气冲天,诞生无尽的杀气。 血刀扬起,长枪破空,重锤锤落,飞刀如蛇...... 七柄兵器骤然而起,从而赴向古道子。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古道子白袍飘然,任七道色彩映于魔瞳之中,丝缕黑白交织的气雾在周身缭绕,弥漫出通彻古今的渊博大气。 “这就是天道,命运。” 声音渐渐缥缈,归于平淡。 飓风流逝,将原地的古道子吹散成漫天的颗粒。 七兵齐出,落得一空。 恰在此刻。 三道虹光划破空气,飞向空无一人的地落,绽放着强盛的气机。 沿途空气仿佛灼烧,星星点点的金辉渐渐消散,映衬出三箭的恐怖。 “啪。” 一声如是鸡蛋破壳的脆响。 三箭所向那空无一人的地落,浮现出一道从模糊逐渐化实的斑斓人影,正是古道子。 古道子神色略带几分惊意的扫过自己仿佛被火把燎过的袖袍,最终目光落在周涛手中那张流光溢彩的赤色长弓,神情多了几分了然。 能够找出他的所在,这张长弓非同一般,应是一件法器。 周涛神色骇然的望着古道子袖袍上的那道擦痕,不由得瞳孔收缩,震惊不已。 拉着弓弦的手指微微颤抖,多出一道撕裂的伤痕,渗出血滴。 这三箭,已经是周涛不顾伤势发挥的极限了。 但,也只不过是在古道子袖袍上多了一道擦痕。 注意到这一幕的刘大刀等七恶神色大变。 论这三箭的威力,即使是刘大刀可力抗先天,也难挡住其中一箭。 “这人究竟是谁?” 刘大刀掩盖不住内心深处的震惊,止住血刀攻势,侧头向周涛问道。 从周涛有所忌惮的表现上来看,周涛应该是认识古道子的。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 刘大刀微微一怔,未等他说些什么,周涛的下一句话却不仅令他,也令得其他六恶如遭雷击,神色大变。 “但我知道,就是他杀了程三叔和张猛等人。” 此言一出,这片地带陷入一片安静。 躲在寨门后面时刻准备逃跑的刘财听完这句话,脚下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神色骇然的看着古道子,瞳孔收缩到了极致,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杀了程三当家的人,居然找上门来了。 先天难破,晋先天之境者,皆名震江湖。 程虎无疑是其中的翘楚,先天后期境界,朝日甚可一展修仙之境。 乃青阳城这座城池区域内,最强大的先天之一。 此人能斩程虎,更覆灭其麾下众多山匪,连得周涛也是重伤而归。 境界至少超越程虎,且手段诡异,甚至贴近修仙者的手段。 回想起三刀洞中,周涛禀告大当家周武的传闻,刘大刀等人皆是目露异色。 默然间,有人倒退一步。 没有人不怕死,贪生怕死是人之本性。 刘大刀实力就算是堪比先天,也不过是先天初期,而先天初期在程虎面前,恐怕连一刀都接不住。 而且,作为程虎麾下第一的猛将张猛,在实力上也是与他们相近,同为后天巅峰,难分高下。 古道子能杀得了程虎、张猛等人,自然也拥有能够杀了他们的实力。 “一人一剑。” 陈芝林嗓子有些发干,见势不妙第一个后退的就是他。 以‘小人’为毕生人生的真谛,由此也可以看出陈芝林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仁义、兄弟情,说说还可以,但想以此来让他内心有什么触动,无疑是周公说梦。 事到如今,陈芝林的脑海里只有两件事。 一是想要如何能够逃命。 大当家未曾出洞,二当家远在青阳城未归,三刀洞中其他人都不具备能和古道子匹敌的资格。 程虎的实力在三刀洞中排行老三,仅次于大当家周武和二当家林儒风,古道子能够斩杀程虎,也说明他的实力最低也足矣睥睨三刀洞中大当家、二当家之下的其他山匪。 且,堪比修仙者的术法手段,委实有些骇人。 从王力被斩杀的速度来看,他们这些人能做的只能是逃命。 二是在心中怨恨周涛。 只闻一人一剑,连敌人姓氏名谁以及实力都不曾摸清,就以为自身足矣无敌,出门请战。 且,更是明知对方斩杀程虎等人而不说,故意让他们与之血战,甚至搭上了王力的性命,这心思未免太过恶毒。 如今才说明对方的身份和实力,恐怕逃命都晚了。 “逃逃逃。” 陈芝林心思急转,战意消融,而今只想保命。 周涛屹立在远方,脚踏青石板块,持箭远望古道子,苍白的脸上升起绝望般的无奈。 像是青山那次一般,他还是这般无力。 手臂微颤,周涛神色更加无奈,对古道子说道:“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我们三刀洞所在的位置么?” 身在荒郊野岭的偏僻村落,如何能够找到隐蔽的三刀洞。 本来周涛还以为是那山村中侥幸出了一位先天高手,甚至还认为古道子堪比修仙者的术法手段是来自弥妖山脉中的异宝。 如今看来,眼前这人的身份并不一般,可能是隐居在那山村中,或是恰巧路过。 身份顿时变得神秘莫测。 古道子并未做出任何解释,只是目光环视过在场众人,淡淡一笑,道:“你们大当家和二当家呢?” 如何找到三刀洞之地,自然是依仗着符术。 周涛一直都没有发现,在自己重伤逃窜时,在头顶上,始终有一符字悬浮,融入空气中跟踪着他。 若非陈慕有意如此,重伤的周涛根本活着回不到三刀洞。 只不过,陈慕未曾提及。 未等周涛出声回答,刘大刀一声冷哼,说道:“大当家和二当家,又岂是你有资格见到的。” 古道子眸子微低,眼中仿佛悬浮在深渊上的血海缓缓转动,靡靡之音沸起,仿佛有万千声音在低语争吵,魔音靡靡。 “聒噪。” 一轮剑光如血残阳,剑气泛生,缥缈飞絮,映照万物。 一言不合,杀招出。 刘大刀额前发乱,遮住了眼睛,如同被狂风吹涌过。 剑光映照在眼底,仿佛夕阳降落于此。 如此危机时刻,刘大刀忽然有所明悟,呼吸变得轻绵悠长,浅淡白气自鼻端呼出,如两道白柱顿于空中,久久不见消散。 本就是后天巅峰的刘大刀在这一刹那有所明悟,直接跨进先天境界。 “杀。” 血芒附涌在血刀之上,弥漫出浅薄的血气,随即一刀劈出,将空气劈出一条渐渐弥补的空落地带,沿着古道子而去。 刘大刀神色旺盛,感觉这一刀似乎可以通天彻底,直上九天,直下九幽。 放在未曾突破前刘大刀未必能够抗住这一刀。 刘大刀信心旺盛,感觉这一刀可斩古道子。 “锵。” 清脆响亮的碰撞声之后,悠长的剑吟取而代之。 木剑归复,色彩如初。 古道子站在原地,不曾望过一眼。 血刀侧指地面,刀气划过地上的碎叶,将其化作齑粉。 刘大刀嘴角渐渐升起一丝得以的狞笑,目带讥讽。 堪比修仙者的术法手段,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刘大刀未曾发现,在他眉心处,绽放了一朵如剑化成的莲花。 “无知。” 古道子终究未曾再看他一眼。 刘大刀嘴角的那抹狞笑渐渐凝固,身如化石屹立在那里,手指微松,血刀坠地。 眼中的色彩归于死灰,生机泯灭。 第三十二章 林中升青光 远山是黛峰,碧落万千青辉。 近处是木寨,安静如同死寂。 血刀横在地上,血色的光辉还未退散下去,隐有光芒掠过。 周涛、柳瑶等其余人静默的望着生机逝去的刘大刀,握紧了拳头,心中不由自主升起丝丝无力。 刘大刀破镜入先天,是一门喜事,来临的时机也很恰当,正是他们遭遇强敌的时候。 刘大刀后天巅峰即可比拟先天初期高手,如今破镜入先天,很难猜测出他的极限在哪里。 说不定,也可匹敌眼前这人,甚至可拖延至大当家或者二当家的到来。 可,事发突然,他们的惊喜未曾彻底升起,便被打下了地狱。 一剑秒杀,看起来是那般的赏心悦目。 只是,这种赏心悦目发生在他们的身上,只能带来堕下地狱的悲伤。 甚至,他们体会不到深层次的悲伤。 因为此刻,那名强敌还在。 而且,还在走。 杀了一人,古道子并未终止自己的脚步。 一如既往的淡然多了几分其他的滋味。 犹如柳叶般明显清秀的眉毛轻蹙,彷如从仙峰跌落尘嚣,多了几分烟火气。 古道子有些烦了。 这些人太聒噪,且无知无趣,身上还背负着数不尽的罪孽。 既然如此,就用简单的方式让其闭嘴。 大道至简,所以一切从简。 剑出,刘大刀死。 简单至极,根本没有任何花哨、驳杂的动作,简单如一。 一剑。 这里不是青山,旁观中的人也没有小医。 自然不用手下留情,刻意的去进行演化剑法。 剑出无情,破灭万法。 一剑足矣。 木剑倚侧,翻转着剑锋,古道子稳步踏前,杀意已然升起,不曾降下。 周涛慎重以待,挽着三根箭矢落于长弓上,渐渐拉开,任手指血线崩开而似不知。 古道子的杀势自此刻才真正打开,由不得他不慎重。 弓弦渐渐拉满,形成满月之势,三根箭矢稳固在手指之中,锋锐破军之意浓烈。 后方,陈芝林不着痕迹的倒退,除去在寨门后的刘财观察到,其他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古道子的身上,根本未曾察觉。 刘财震惊无比的看着步伐倒退的陈芝林,未曾联想到会是他率先退让。 小人善于伪装自己,陈芝林在三刀洞中的形象一直都属于光鲜亮丽的经典,温文尔雅、雍容大度等看似和好的形象和气质不曾在他身上褪去过。 较比木寨中的其他山匪,陈芝林更似居士,展现在外面的形象贴近于军师张从文。 察觉背后似有一道窥视的目光,陈芝林后背布满了冷汗,单薄矮小的身躯略有一丝僵硬,侧头隐蔽望去,见是刘财瘫坐在地上呆滞的看着自己,顿时心中惊慌散去。 狠狠的瞪了一眼刘财,陈芝林生怕他坏事,双腿微沉,一步暴退,彷如一只灵活的猿猴逃向远处。 “逃逃逃。” 此刻,陈芝林没有别的想法,一心只有逃跑保命。 人的名,树的影。 能斩杀程虎,他在古道子面前怕是连一道菜都算不上。 他可不想步入王力、刘大刀的后尘。 想起刚刚亲眼目睹刘大刀步入先天仍避免不了一剑秒杀的场景,陈芝林心中尽是惊慌之意,升不起任何的反抗之心。 唯有,逃逃逃。 事到如今,命最重要。 转瞬之间,陈芝林已窜出数丈之远,且速度还在增加。 “逃逃逃。”陈芝林不留余力,头也不回的逃跑。 命若在,一切都在。 命没了,一切都没了。 周涛脸色顿变,看着陈芝林逃跑的背影,神情极为难看,背叛的怒火涌至胸腔。 “咳咳......” 重伤未愈的周涛直接被气的咳出血来,眼前有些发黑。 柳瑶、徐天、王金石、张宏涛、李振威等其余五恶见状神色也是难看。 徐天眼睛眯成一条缝,说道:“陈芝林这个废物。” 王金石一声冷哼,道:“见势不妙,跑的第一个就是小人。” 陈芝林平时说话阴阳怪气,王金石第一个看不上他。 “大敌当前,陈芝林直接被吓破了胆,也配被人称之为三刀洞八恶?” 张宏涛嗤笑一声,将铁链环绕在腰间,双手捏着飞刀的刀片,瞥了眼陈芝林的背影,随即看向李振威,却发现他也正在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交织出复杂变换的光芒。 李振威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将犹如薄羽般光洁的刮骨刀收至掌心,余光紧盯着古道子,略有忐忑。 张宏涛默不作声的在指尖环绕着两片飞刀,观望着古道子,时刻筹备着。 大难临头,即使是夫妻也会各自飞。 更何况,绝情绝义的山匪。 柳瑶单手捏着碧绿色的短匕,妩媚动人的娇颜掠过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最终归于平淡,遥望着古道子,不曾退后一步。 窈窕动人的妖娆娇躯,如今看来,却是那般单薄。 脚步微顿,古道子神情淡漠的抬起头,漆黑如墨的魔目中,血海沉浮,绽放一点光芒。 木剑翻转,挽起剑花。 剑化流光而去,人影也随之浅淡无光,最后溃然消散。 正在仓皇逃窜的陈芝林忽然感觉全身一冷,背后仿佛一座冰山倾覆而来,笼罩着杀机,令他如芒刺背,有一种面临死亡的阴影渐渐横在心头。 陈芝林内心惊颤,错步偏离开原本前行的轨迹,回身望去,瞳孔骤然收缩,一轮洁白光轮映照在他的眼瞳之中,将他的眼瞳全部渲染成洁白如玉的颜色。 一轮剑光径直而来,绽放着白色剑光,绵绵剑气缥缈缭绕,划破空气,稀薄的剑气附在空气中,袅袅如烟气般消散。 一剑如龙,倾覆而来。 陈芝林面色惨白,面对这一剑只觉得手脚冰凉,升不起任何抵抗之心,乞求道:“饶命。” 长发飘散,古道子在剑后浮现,冷漠无情的黑瞳浮于剑的上空,不曾有任何变化,一剑落下,道:“我平生最恨小人。” 剑光显现,如北极星光。 剑光自陈芝林眉心穿过,自脑后飞出,消逝在远方。 一点血滴自眉心落下,仿佛是盛开的血色玫瑰。 绽放之后,便是凋零。 古道子飘散落地,白袍不沾染丝毫血迹,洁白如雪,如乱世浮华中飘絮的雪花。 木剑剑尖汇聚一滴血液,酝酿着恐怖的锋利,堕在地上。 啪。 血液溅射,砂石化作齑粉。 木寨前的地面上霍然出现一滴浅坑。 古道子低头凝望着倒地的陈芝林,沉默无言,但目中不加掩饰的露出厌恶之色。 古道子平生最恨虚伪小人。 古往今来,有小人位于殿堂之高,方为佞臣,倚仗权势而左右当朝皇帝,谏昏庸之道,误一国大事, 民间,小人也为祸害,害人、祸人之事绕绕于耳。 且,百年前赴魔一战中,若非修行界中有小人谏魔施毒计,古道子的师父、师娘岂能为魔所害,遗憾百年。 小人无底线,常为祸。 魔为祸一方,小人误天下。 “走。” 趁此时机,张宏涛、李振威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动作迅速,头也不回的暴退。 “逃逃逃。” 张宏涛、李振威恨不得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不留余力,在身后激起两道浅显的尘土。 自从知道古道子是斩杀程虎的那人,张宏涛和李振威就筹划着逃跑。 敌人这般恐怖,他们根本没有能力与之一战。 逃命才是上策。 哪怕事后大当家怪罪,也是多活一时,大不了此生不回三刀洞。 “愚蠢。” 周涛脸色更黑,目中汹涌着怒火,冰冷的吐出两个字眼。 徐天、王金石、柳瑶三人默不作声,看着这一幕,眼中各有光芒晃动,各有各的心思。 目光从陈芝林逐渐冰寒的尸体上移开,古道子望向各逃两方的背影,目光深邃,静默无言。 忽然,有风惊起,犹如潮涛翻涌而去。 “逃?” 简易的字眼仿佛自天上而来,响彻四方。 袅袅黑气如浮萍烟火,万千如冰雪般晶莹的镜片反射着弧线。 周涛松下搭在弓弦上的箭矢,目光冷漠的看着这一幕,亦不曾施手援救。 背叛,便等于死。 徐天、王金石沉默对视,各有各的打算。 “再拖片刻,若是大当家和二等家还不来,就不要怪我了。” 徐天单手持长枪,横于身前,未曾隐藏自己的声音。 “嗯。” 王金石淡淡的点了点头,将腰间的布带扯了下来,缠在巨手上,随即紧紧的握住那柄重锤。 柳瑶仿若没有听见周围的声音,站在原地望着逃跑的张宏涛、李振威,沉默无言。 受伤的右臂轻轻飘荡,如是岸边病恹恹的垂柳。 柔弱无骨的窈窕娇躯如遗世独立,妖娆似盛美妖艳的花儿,在荒无人烟的角落绽放着属于它的美丽,是那般的凄美。 他们说的,柳瑶都清楚,却没有说什么。 徐天和王金石方才的话语是打算最后一搏,拖延最后的时间。 若是大当家和二当家没有到来,就不要怪他们为了自己的性命各自逃命了。 或许这种选择不够忠心,但也算难得了。 光明正大的说出自己的底线,较比之陈芝林、张宏涛、李振威等流,简直无比的高尚。 柳瑶沉默无声,即使相熟已久的徐天、王金石也不曾猜出此时的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柳瑶?”徐天侧首望去,询问她的想法。 王金石同样望去,在外界的江湖看来,柳瑶这个弱女子即使在三刀洞八恶之中占据一个席位,实力也不过是排在尾末。 但同为八恶之一,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忽视她的实力。 或许她的实力在八恶之中排名不高,但若论她的手段之诡异莫测,实力居首位的刘大刀也得敛收自己的脾气。 没有人会想死的不明不白。 周涛收起长弓,面色惨白的捂住心口,随即掩嘴轻咳,一丝血液顺着手指缝隙流下,但目光也是望向柳瑶。 对于柳瑶,周涛亦不曾有过轻视。 闲暇与父亲闲聊时,大当家周武曾对柳瑶有过这样的一句评价。 “柳瑶之能,堪比刘大刀,甚至略胜之。” 三人注目下,柳瑶黛眉轻蹙,苍白的脸颊敛着一丝痛楚,并未对三人有所回应。 但无声之中,在红绫飘飘下,蔓延出稀薄的白色粉末,随风而逝。 无色,但有奇香。 徐天呼出一口气,随即双手紧握长枪,凝视着已经出现在李振威身侧的古道子,双手青筋隆起,如驳杂的山脉,眼中涌上血丝,怒吼道:“杀。” “破。” 一声巨吼同时响起。 恍如一座小山的重锤与一根长枪化成的银光径直而去。 武器飞出,徐天与王金石飞奔在其后,奔向古道子,丝毫不掩盖自己的杀机。 周涛心有犹豫,短暂的停顿之后,一根箭矢搭在长弓上,咳出一口鲜血,箭也随之飞出。 古道子无声望去,目中波澜不惊,手中木剑随之呼起,带动飓风席卷而去。 剑,无华。 普普通通,随意而为。 一剑挥去,自有无敌之意。 重锤仿若遭受轰击,以更快的速度而去,将地面砸出一个巨坑。 长枪从中折断,一点红缨飘絮。 箭矢化流光而去,中途却改变了方向,飞向天际。 蔓延而来的无色粉末仿佛被重力压过,化作齑粉,残留一丝奇香,随风消逝。 剑,一往无前。 木剑如凝血,直指柳瑶的眉心。 柳瑶望着这一剑,面色惨白,如冬夜凝霜。 而令人震惊的是,她闭上了魅惑动人的眼睛,仿佛认命一般放弃了抵抗。 两点晶莹的泪滴顺着精致的睫毛坠下,像是天地最初的精魄,自然美丽。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不曾联想到这一幕。 周涛神色顿变,却来不及有所行动。 仓促回望的徐天和王金石也是瞳孔紧缩,却有心无力。 危难临头,柳瑶为什么会放弃抵抗。 木剑以无敌之姿态划过空气,碰触在柳瑶的眉心之处。 一点血花尚未绽放。 一道青光自林中掠过,彷如天地极致之光,准确无误的击在木剑剑身之上。 “锵...” 声震如钟吟,悠长蔓延。 青光与木剑在空中交织在一起。 躲在半空中,青光也褪去了光泽,露出了本体。 一枚古色古香的碧玉板戒。 第三十三章 风花雪月戴云华 碧玉板戒,看似同商贩地摊上售卖的普通戒指,精致瑰丽到了极致,如梦如幻,散着朦胧耀目的光辉,静置在虚空中,闪烁不定。 正因为如此熠熠夺目,才给人一种朦胧的虚假感,一点也不真实。 地摊上售卖的戒指便如此,看上去精致耀目,其实价格普普通通,一点也不符合它应有的精致。 但,外表看似相同,而质地却天差地别,中间隔着天壑。 碧玉板戒顿于半空之中,与之破风而来的木剑交织在一起,陷入一种焦灼的状态。 一方青光涌动,化作这片天地间最美最耀眼的光。 一方剑气如烟般缭绕,切割着空气,如是虚空作画,勾勒着破灭光景。 “啪。” 戴花轻吟,脱落坠地。 散下三千青丝铺洒在犹如病柳的香肩之上,与红绫随风飘扬,至身后飘絮,似有不一样的柔美。 额前佩珠化作齑粉,洒在精致妩媚的娇颜上,随之半盛开绽放的血花也落下一片血色斑斓的花瓣。 柳瑶睫毛颤颤的张开,恍惚分散的妩媚眼瞳重新凝聚成一束诱人的光,含着一丝茫然的看向眼前交织的碧玉戒指与血色木剑。 “我还活着么?” 带着一丝疑惑和莫名的情绪,柳瑶喃喃自语,却未曾后退一步,静静地看着,仿佛是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却又似乎不是。 右臂随风飘荡,像是狂风暴雨中一朵盛开的花朵,饱受摧残,却又绽放着自己的美丽,即使是最后的一刹那。 “来了。” 见青光自林中升起,拦截住横行无忌的木剑。 周涛阴沉如墨水涂抹的脸上终于绽放起笑容,腰背也是挺的更直,仿佛主心骨到来了。 可随后,周涛看见柳瑶的异常表现,又是急了。 “柳瑶这女人怎么还不走,是吓傻了么?” 周涛焦躁不安,却又不敢轻易参与那正处僵持之中的战场,望着愣愣出神般的柳瑶,急的直咬牙。 “走走走。”周涛出声催促。 柳瑶和就刘大刀都是其父周武看重的心腹,对二人负有厚望,如今刘大刀已死,柳瑶若再死。 三刀洞中就没有能入周武法眼的人了。 且,今日三刀洞精英损失众多,中流砥柱也损失数名,必须避免再受损失。 战场之中的柳瑶仿佛没有听见,又或许碧玉板戒与木剑的争锋隔绝了周围的一切。 “怎么办,怎么办。”周涛焦躁不安。 同样焦躁不安的还有徐天、王金石两人。 “柳瑶今天怎么了。”徐天捡起断成两截的长枪,眉毛直跳,露出心疼之色,随即各握一支,望向处于危险边缘的柳瑶,不由得心惊胆战,焦急问道。 王金石从大坑中扛起铭着花纹看起来不凡的重锤,同是望向柳瑶,摇了摇头,也是不解,却并无多少担忧之色,道:“我也不知道柳瑶怎么了,感觉像是着了魔一样。” 说着,王金石的目光从柳瑶身上上移,看着古意盎然的碧玉板戒,凝重的神色悄然破碎,呼出了一口浊气。 “是二当家的戒指,他已经赶过来了。” 漂浮在半空中与木剑接触在一起的碧玉板戒绽放着奇辉,朦胧似幻,与木剑带来的杀势相比,衬出超凡之姿。 碧玉板戒的一角抵住木剑的剑锋,弥漫而出的光辉将木剑泄露出的剑气泯灭,虽看似超然,却很霸道,不允许其他的东西沾染自己的领域。 即使是,剑也不行。 木剑震吟,剑气忽明忽暗,最后剑气被耗尽,化作一柄普通的精致木剑。 “咔嚓。” 木剑遽然从中折断,沾着血液的木屑飞出,两段木质剑身落地。 碧玉板戒仍旧飘在空中,笼罩下来奇幻的光辉,最后骤然而去,化作青光回到林中。 古道子微微皱眉,自始至终都如同局外人一般看着自己的木剑折成两半,波澜不惊,甚至皱紧的眉毛最后也是舒展开来。 在其身后,见古道子的木剑折断,李振威面露喜色,瞬间窜出,与之张宏涛汇合,停在远处,没有再选择逃跑。 二当家已经来了,他们的逃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还不如此时主动承担错误,希望事后的惩罚会轻一点,不会那般沉痛。 见此二人见局势变化而反复的选择,周涛一声冷哼,心道:“养不熟的白眼狼,等这事完毕后,定要与你们好好清算清算。” 周涛可不是什么善人,手段虽然难与周武相提并论,但落在他手里的人也没什么好的下场。 目前,清算这事还需等待眼前的危机度过。 不过三刀洞的二当家既然已经来了,说明此事断然不会掀起任何波澜。 周涛、柳瑶等人默默观望,没有选择阿谀奉承的在二当家面前好好表现。 一是因为古道子实力高深莫测,虽然那柄带来莫大威胁的木剑折成两半了,但谁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其他的手段等着他们。 周涛曾见过古道子施展出来的手段,剑术不过是其中之一,且无需剑身即可施展出来。 还有似是符术的手段,亦或者是一种术法。 古道子的近身搏杀同样不可小觑,青山一战中,程虎手持双刀也在手无寸铁的古道子手中吃了个小亏。 由此也可看出古道子战斗经验的丰富老练,远超乎他们。 且,谁也不知道古道子还有没有隐藏更深层次的实力。 二,则是更为重要的一点。 这一点也很简单,直接,却让三刀洞中所有人都铭记着。 二当家林儒风的战斗,不要轻易参与进去,不然等待他的不是来自二当家林儒风的欣赏,而是来自他的无情出手。 ...... 轻风卷着一丝馥郁的清新香气漫漫而来,卷过叶尘,拂过人的发梢,悠然飘至南山。 岳峰山脉于远方的尽头连绵不断,蜿蜒绵亘,隐藏在云雾中,蕴着灿烂的光辉,普洒而来。 林间,白若新雪的毛发一闪而逝,随即响起一声长嘶,惊起林鸟惊慌飞天,盘旋在空中,迟迟不敢落下。 古道子负手而立,淡然望去,目中无喜无悲,风平浪静,尤是‘采菊东南隅,悠然见南山’的闲暇散人,仿佛局外人一般,来此不过是看一场枫叶,与之意境相同。 一人自林中走出。 佩戴着湛蓝色花着银纹的面具,身着一袭蔚蓝色的锻袍,白锦绣镶边,身材挺拔,流露出高贵淡然的气质。 在他右手大拇指上,赫然戴着那枚碧玉板戒。 来人踏步而来,亦不曾有任何气息的流露,但就是位于他人之上,这是生命层次的一种超然。 “二当家。” 此刻,不论是柳瑶、徐天、王金石、张宏涛、李振威,都低头辑礼,不敢有任何失礼的举动。 “二叔。” 唯有周涛胆敢上前几步,低头行礼之后,望向淡然自若的古道子,微低下眼眸,有仇恨也有忌惮,道:“就是他杀了程三叔他们,方才也将李桥、张晓、刘大刀、王力等一百五十余名精英杀戮殆尽,若非二叔及时赶来,侄儿与他们怕也会步入后尘。” “我知道了。” 林儒风点了点头,目露惋惜之色,来的还是晚了一点,不过所幸还算及时。 “我大哥呢?”林儒风问道。 周涛面色沉重,忙回答道:“我爹他正在洞中为程三叔守灵,且布下了阵法,我和军师都没有办法进去,只能等他自己解开阵法出来。” 林儒风既然已经来了,周涛见事情几乎已定,便没有继续隐藏,直接说了出来。 徐天几人听得神情一僵,随即装作无恙的低下头。 怪不得这等事情出来,大当家也不曾出来走动。 林儒风听后并未说什么,示意自己了解之后,道:“稍后我去请大哥出来。” 周涛应声退下了,也不敢多加打扰这位二叔。 “二当家。” 张宏涛偷偷抹了一把冷汗,舔着厚脸扯动嘴皮僵硬的笑了笑,道:“我为咱们三刀洞可谓是尽职尽责......” 林儒风挥手将之打断,看也不曾看他一眼,淡漠道:“事后再议。” 张宏涛神色无奈,却是不敢多说什么,拱了拱手,也是退下了。 林儒风拂着袖袍,迎步而上,衣袍随风飘荡,与之静默无言的古道子对视,恍如女人般秀美的眼眸迸发出奇幻的光芒,审视着古道子,道:“先天既可剑法中带着一丝剑意,不知阁下是出自哪个名门正派,可否报上名来,让我开开眼界。” 古道子静默观之,魔目中的黑焰翻腾,并未回答林儒风的问题,沉默一下,以确凿的语气说道:“凝气境。” 林儒风并未隐瞒,默认道:“有几分眼力,我对你的背景更加好奇了。” 古道子道:“那要让你失望了,我并非是什么名门正派,只不过是一个闲暇散人。” 林儒风无言,那目中的意味不难猜出他在嗤笑古道子的回答。 不是名门正派的重要弟子,在先天境,剑法还能通剑意? 至少在林儒风的了解中,即便是青阳城附近的名门正派,也没听说哪个宗派弟子能在先天境悟出一丝剑意的。 这等能力,怕只有大炎王朝中的大势力才能办到,但也不曾入耳。 若是散修,无疑更是难得,根本不曾听闻过。 若有人拥有这份造孽资质,踏入凝气境也并非什么难事,反而更是轻易之事。 所以,林儒风嗤笑不已。 “听闻有些势力让弟子入凡俗试炼,不得暴露身份。”林儒风言语中多了几分试探,道。 古道子平静淡然的目光微异,多了几分好笑之色,不曾联想会产生这种猜疑。 古道子默然摇头,感觉今天多了许多意料之外的事情。 首先,情报上出现失策,青阳城中各方人士记载的资料中,三刀洞实力最杰出者是周武,为先天境巅峰,林儒风与程虎都略次之,先天境后期。 可眼下,林儒风明摆着是凝气境修士,并且根基稳固,极有可能已经在凝气境中期。 这般看来,三刀洞大当家周武实力怕也不仅如此,极有可能碰触到凝元境的壁垒,甚至就是凝元境修士。 不过,作为两个修士,居然在山野中干起了山匪的勾当,着实有些意料之外。 修行者,或者有人称之为修仙者。 本就应该已经从凡俗中超然而出,没听过哪个修士会贪图凡俗的金荣富贵。 可今天,古道子长了见识。 第三十四章 一月冬梅雪中浅 林儒风屹立于木寨前,袖袍迎风轻扬,如是碧蓝天空下的白云,超然于世。 古道子站在远处,不骄不躁,流露出自然无华的气质,看起来似是弱不禁风的书生。 唯有那双魔目,仿佛封印着数不尽的魔鬼,在深渊中挣扎嚎叫,酝酿着恐怖的气息。 林儒风与古道子对望许久。 林儒风说道:“或许,你真的不是名门正派的弟子。” 古道子沉默以对,静默望之。 林儒风眼中光彩转换,话音一转,道:“不过,即使你是什么名门正派的弟子,也不应该到我三刀洞来杀人。” 一向温和如玉的林儒风终于展露出他的锋芒,彷如有无形的重压倾覆而下,笼罩在古道子的身上,不断地加大,彷如一座山峰。 古道子淡漠如初,坦然望着林儒风,道:“善恶到头终有报。” 林儒风冷笑道:“这个世界弱肉强食,根本没有什么善恶之间的界限,你所说的善恶到头终有报,未免太过迂腐。” 古道子淡然如初,不曾因林儒风的话语有任何的触动,道:“善恶自有界限,这种界限在心中,而不是在实力强弱。” 林儒风笑容微敛,浮世繁华的眼眸溢出彻骨冰寒,气势攀升,不复超然,道:“这么看来,你和那些之前那些自诩正道的人一样,来我三刀洞是为了斩奸除恶,为正道扬名立万。” 风卷起,如狂风暴雨即将侵袭而来,满地尘嚣飘絮乱舞。 浅淡的青光从无到有,自林儒风周身缭绕,将他衬托的更加超然恐怖。 蓝袍无风自鼓,彷如有铜炉在体内燃烧,弥漫出恐怖的气势。 林儒风不再隐藏自己的敌意,展露殆尽,完全将古道子笼罩而下。 飓风之下,古道子的头发倾散下来,在身后飘絮乱舞,抬头望着威势十足的林儒风,处变不惊,自语道:“果然是凝气境中期。” 面对如此威势恐怖的林儒风,古道子坦然面对,说道:“我和他们不一样,并非正道人士。” 自来到蛮荒大陆之后,魔尊消亡,古道子自童年往后百年的执念也随之消散,又因魔尊的记忆以及魔心,古道子便明悟了自己的修道之路,不再自居正道的名筹。 林儒风脚步微顿,深深的看了古道子一眼,问道:“那你杀我三弟程虎是为何。” 古道子淡然处之,未曾隐瞒,道:“我曾复伤昏迷,在山村中寄居多日,且有村民对我有救命之恩,程虎欲屠戮山村,我自然杀之。” 即便当着林儒风的面,古道子也没有任何畏缩,坦然说出自己杀了程虎等人的事实。 剑者,自然无惧。 林儒风目光一沉,眼中有盛怒惊起,环身缭绕的青光绽放光彩,遥遥直对古道子,绽放着杀机。 “踏...” 轻踏一步,漫漫杀机笼罩,针对着古道子。 古道子淡然望着这一幕,目光没有任何的晃动。 再踏两步,林儒风停了下来,凝视着古道子,冠发散着朦胧的青光,将他戴着面具的容颜遮掩住,如梦如幻。 空气中蔓延出青色的颗粒,仿佛是自然的种子,填补在这片天地。 无尽青光映在淡然自若的魔目中,点缀着那轮血海。 古道子环视望去,目中有波澜轻拂,着实有些惊讶。 凝气境中期便可以施展出这样的术法,林儒风修行的功法并不简单啊! 林儒风声音低沉,不复温和,道:“杀我三弟之事暂且不提,你今天来我三刀洞是为何,斩草除根还是上门自首。” 古道子淡笑道:“斩草除根,如今我还做不到。” 林儒风眼睛一眯,道:“那就是上门自首了?” 古道子摇头,道:“上门自首,我更做不到。” 林儒风目中寒芒涌出,浑身气息涌动,冷声道:“你在耍我。” 古道子均是摇头,随即抬头望之,笑道:“我是想来这说一句话。” 林儒风不觉明历,道:“什么话。” 古道子轻抚袖袍,笑道:“程虎他们是我杀的。” 远处观战的周涛猛地握紧了手掌,苍白的脸上涌起血色,愤怒的看着脸上挂着淡笑的古道子,直接咳出一口鲜血。 徐天、王金石等人震惊的盯着古道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人实在是太过嚣张。 杀了人还跑到别人家里。 告诉其家人好友。 人,是我杀的。 简直不要太嚣张。 “你是在找死。” 林儒风也是怒了。 古道子如此这般话语,简直就是无视了他。 区区一个先天,即使碰触到剑意的境界又如何,在凝气境修士之下,不过是凡人而已,哪来的胆子如此嚣张。 冠带脱落、玉簪随之坠地。 满头黑发乱舞,附上一层朦胧的青光。 青光涌动,将威势一展无遗。 一柄宝剑出现在手中,剑光闪烁,与之青光映衬,如此夺目。 “杀。” 林儒风终于出招,电光火石间已然出现在古道子眼前,目光冷漠无情,宝剑自下方往上撩起,剑光夺目。 古道子神色凝重,避让不与交锋,后退半步,看着剑光在自己眼前掠过,鼻尖还带着一抹锋锐的凉意。 “很强。”古道子神色慎重,不敢有丝毫马虎。 现如今,他的境界和林儒风天差地别,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只能以躲闪为主。 若硬碰硬,恐不是三击之敌,就会败在其手中。 “该走了。”古道子心中这般想着,随即飘然倒退,犹如虚空浮萍,飘然而去,不落尘寰。 “想走?” 察觉到古道子的退意,林儒风手掐印诀,施展术法。 弥漫而开的青光绽放明亮的光芒,仿佛是万物苏醒,生机勃勃。 无尽青光仿佛是万物的种子,弥漫开来,渐渐涌向古道子,挡住其退路。 古道子眉头微皱,脚步微顿,环顾四周,感觉到林儒风此自己料想的要麻烦许多。 “此地不宜久留。” 霎那之后,古道子速度暴涨,周身缭绕无数剑气,强行突破青光造成的阻碍,斩破数不清的青光。 林儒风目露惊色,一个先天居然能够做到如此地步,若是放任一个凝气境初期修士的话,恐怕便让其跑了。 但,他是凝气境中期。 林儒风眼中凝着杀意,青光聚拢在宝剑上,手抚起,犹如碧落九天的瀑布,席卷起眼前青光,倾覆而下。 这不像是一把剑斩下,而更像是一座山坍塌倒下。 “不管你是何身份,不管你天资如何出众,今天你都要死。” 正在突破青光阻碍的古道子瞳孔一缩,神情布满凝重之色,不敢再有所保留。 手指如残影般结成印法,书写出两道符字。 白墨凝字,苍劲有力,字如盘龙,意境缥缈。 “破。” “疾。” 两道符字悄无声息的在掌心中消融,在肌肤闪烁了一下光芒之后,彻底消失不见。 不曾有任何人察觉到。 宝剑与无尽青光结合的剑山斩落而下,绽放万千光芒,笼罩而下,浩大无边。 “死。” 林儒风头发飘絮,彷如恐怖的魔王,眼中流露着彻骨冰寒与杀机。 “走。” 万千剑气缥缈缭绕,最后化作一空。 “轰隆隆...” 剑山斩下,无尽青光坠落在地。 顿时间,这片地带地动山摇,彷如地震一般。 尘土飞扬而起,遮住木寨。 待尘土散去之后,在剑山之下,赫然出现一座巨坑。 巨石化作齑粉,随风消逝。 周涛、徐天等人骇然的望着这座巨坑,心中想着:这就是修仙者的实力么?果然如传说中那般强大。 林儒风站在巨坑边缘的位置上,低头凝望着巨坑,清风拂过他的发梢,将最后一丝青光吹散。 食指从剑锋上擦过,林儒风望着指尖上那抹殷红的血丝,微眯起漂亮的眼睛,眺望连绵不绝的岳岭山脉,道:“居然让你给跑了。” 如此杀招,居然还让一个先天给跑了。 林儒风握紧了手掌,那抹血迹在指尖渐渐化作虚无,指尖如初般洁白。 腿微屈,旋即一跃而出。 林儒风化作残影跃入林中,不甘心的继续追捕。 “不出意料,你应该受了重伤,看你能跑哪去。” 林儒风眯着眼睛,仔细侦察林中的痕迹,脸色逐渐难看。 ...... 烈日微坠于西方,赤辉自天边蔓延而来,渐渐铺洒整个天际。 林儒风自林地中走出,察觉有一丝不一样的气氛,抬头望去,微微一怔。 在木寨前方,站着一位黑袍人 周涛、张从文、徐天、王金石静静低头立在黑袍人的身后,听闻林儒风的脚步声,望了过来。 两鬓垂下来的缕发散乱,齐肩付长发无受拘束的敲动,其中还夹杂着绿叶,这一路可以看出林儒风的风尘仆仆。 只是...... 周涛、张从文等人望向林儒风的背后林地,眺望着林鸟飞舞,一派祥和的情景,微微沉默。 一个人,也就是说...... 林儒风步伐加快,行至黑袍人面前,躬身辑礼,道:“大哥,你出来了。” 毫无疑问,这位黑袍人便是三刀洞的大当家,周武。 一月冬梅雪中浅,周庄烈刀应武吟。 周武点了点头,看着寨前的巨坑,道:“嗯,你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我怎么会听不到。” 林儒风微低下头,无言以对。 周武瞥了他一眼,道:“人跑了?” 林儒风倒也不避违,点了点头,道:“嗯。” “跑了就跑了吧!” 周武转身而去,走进木寨,很是随意的说道:“人来了,只为说一句话,我不信。去查查这个人究竟什么来历,还有,找画师画出这个人的样貌,颁布追杀令。” 紧跟在周武身后的张从文神色一惊,拱手道:“大当家,若是我们颁布追杀令的话,咱们三刀洞这么多人员伤亡的丑闻就会被外界知道了,到时候恐怕......” 周武挥手止住,平平淡淡的说道:“你认为不颁布追杀令,外界就会不知道么?” “这......”张从文无言以对。 “三刀洞中平静的岁月太久了,是时候见见血,练练兵了。” 话落之后,周武渐渐远去。 原地,望着周武染着余晖的背影,张从文等众人躬身行礼,幡然应诺。 第三十五章 本源之伤,破境 高山岳岭绵绵不绝,蜿蜒绵亘,蔓延而去不知几万里,直入天边垂云之所,隐在云雾中。 从云雾中眺望而来,可见群山岳岭的环绕下,有一处别异于他处的地落。 薄雾弥漫,金辉浮现,混杂着绚彩,映照于天地之中。 天地垂落丝缕光辉,犹如九天而来的瀑布银河,金芒闪烁,恍惚又似是一条承天接地的金色缎带,天地浩然正气沉浮其中,酝酿着恐怖的力量。 无比伟岸,气势恢宏。 这是一座城池。 名为,青阳城。 观山岳岭,绿林花都。 ...... 青阳城。 城池中,人烟浩荡,往来者络绎不绝,熙熙攘攘,一片繁华景象。 随人群涌向城西,是一处名传青阳城内外的坊市。 青衣坊,属青阳城中杰出之地,地段繁华,各色生意应有尽有,门若庭市,来访者络绎不绝。 在青衣坊中,名头最甚之一,莫过于是红袖春鸯楼。 沿着迢迢大道直行百米,抬头便可见“红袖春鸯楼”的硕大匾额。 匾额为青金两色勾勒而出,青为底,金为字,端的是昂贵至极的制材,仅是匾额便可价值千金。 再向上望去,楼阁高筑,外形如兰绽放,洁净透彻,衬出红尘浮华之意。 轻风拂过,从青衣坊望去,可见遮着长窗的白色窗纱似透非透,在风中飘来荡去。 透过窗纱的缝隙,朦胧中似有无尽浮华。 红袖春鸯楼,建有六层楼阁。 二楼,是整间通彻的大厅,大厅中弥漫着醇厚、甘熏的酒香。 长窗落地,全部打开,若有宾客醉意正浓,可在此吹吹冷风,歇息一二。 白色窗纱似透非透,在风中飘来荡去,与厅中舞娘曼妙舞姿一同翩翩起舞。 厅中设有酒桌不过十几桌,皆是坐落于风景正佳之处,可观舞娘舞姿妙曼,可拂手观青阳,眺望城外岳岭群峰。 厅落一角,倚靠窗沿处,置有一处酒桌,酒桌旁坐于锦座上的是一位俊秀公子。 一袭洁白如新雪的白袍戴身,随窗外的轻风,袍摆飘荡,与白色窗纱映衬,如天空的白云。 手拎起酒壶,琼瑶玉浆的酒水流出,迸发出潺潺之音,充溢于玉杯之中,倒得小满。 仰头小酌一口,干爽整洁的长发散至背后,露出他清晰的容貌。 五官端正,眉清目秀,轮廓英毅,看似同少年般清秀,却又给人极为差异的成熟稳重之感。 最为显眼的是他的肤色苍白无光,几乎没有血色,仿佛受过重伤,又似乎是酒色过度。 不过,这公子出现在红袖春鸯楼,直疑似后者,酒色过度。 这人便是从林儒风手中逃生的古道子。 不过,虽然得以逃生,古道子也并非没有付出任何代价。 背后简易包扎的剑伤便是他付出的代价。 酒水从喉咙流下,恍如溪水蔓延而开,传遍全身。 背后那道剑伤受到刺激,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古道子微蹙了蹙眉,面无表情的再饮一杯,平静的承受着痛楚。 将酒杯放下,伸手抚起窗纱,眺望远方连绵不绝的岳岭山脉。 古道子笑了笑,难掩一抹虚弱之色,自语道:“我尽力了。” 古道子之所以前往三刀洞一行,主要目的便是为小医减少一些修行路上的阻碍。 三刀洞三当家身死,三刀洞必然彻查,到时候那个隐居世外的小山村也会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刚踏上修行之路,还未突破后天境界的小医如何能够付诸抵抗。 于是,古道子来了。 三刀洞,几乎都是做尽坏事,惨无人道的恶匪,若能灭之便灭了。 若不能灭,也可以顺势而为,将三刀洞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再之后,小医和那山村的命运究竟如何,便看他们自己了。 生死天命,各由自己。 其他人能庇佑一时,终究不能庇佑一世。 小医的施手救援之恩,古道子做到如今这般地步,也算是恩尽偿还,问心无愧了。 ....... 杯中玉浆美酒渐渐归于平静,了无波澜,沉淀着余香袅袅。 窗侧,窗纱与袍摆飘荡,溢出平和、自然之意,蕴有尘世的缥缈仙气。 古道子凝望着杯中美酒,眼瞳中似有万千道法演化在酒水之中,掀起万法狂澜的世界。 白衣飘絮,舞娘妙曼舞姿为伴,窗纱似透非透遮掩着朦胧,漏出一角远方岳岭群峰。 渐有无形之力泛生,令杯中美酒为之震荡,最后激发起一滴酒水腾空,再落于杯中,波澜惊起,涟漪蔓延。 “咳咳......” 倏然间,古道子掩嘴轻咳,眉间渗出一层冷汗,浮现一丝痛苦之色,随即敛去。 白净如玉彻的手掌在桌上摊平,古道子低头凝视着掌心处的纹路,观察许久,脸色更显苍白。 大厅中,宾客往来更替,有人继续踏着楼梯向楼上走,有人品酒至微醺的状态离去。 唯,古道子不为所动,彷如泥塑木雕,更如画。 终,收手放置酒杯一侧。 古道子默首沉思,眼中诞生明悟之色,最终无奈一笑,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怪不得难窥凝气境的门槛,原来是本源有伤。” 古道子一口接一口的喝酒,如同喝闷酒一般,眉宇间刻有一丝浓愁之色,似有什么难解之题。 本源对修行者来说,乃是修道根基。 本源若有损,修行之路将寸步难行。 古往今来,多少修士便是因本源耗尽,修行便难行寸步,陷入某个境界当中,难以破镜。 未曾到蛮荒大陆之前,古道子见生路无望,便将道行之血全部拿出,一分为半,赠予徒弟古心琪与师姐寒月。 道行之血便为生机与本源,全部逼出,古道子当时便已然濒临死境,若天道雷罚再晚上片刻,古道子也早就不用雷罚就已经身死道消。 由于未知的原因没有身死,反而来到蛮荒大陆之后,古道子的生机也变得更加旺盛,甚至堪比年少时期,就连样貌也变得年轻幼嫩了许多。 因后天、先天等境界都属于凡人,哪怕知晓本源,也无法查探。 古道子也便没有多加思虑,直至方才想要尝试突破体内三十六处窍穴,才感受到自己支离破碎的本源。 本源有如此之伤,根本难以支持古道子突破凝气境。 “难难难。” 古道子一口接一口的喝着闷酒,眉宇间的愁色愈加浓重,心境难安,不复温和淡然,甚至透露出一丝癫狂之色。 本源有伤,谈何突破境界。 既然无法突破境界,自己如何看得到回归地球的希望。 蛮荒大陆即便再好,也并非是地球。 地球才是自己的家乡,是自己牵挂的地方。 师父、师娘的墓地不知有没有人打扫。 徒儿古心琪的修行之路没有人教导,是否能摸索着前行。 身处极寒之境内的师姐寒月是否还是那般孤傲的性子,对门下弟子不假以辞色。 ....... 手再抬起,酒壶壶嘴迟迟滴落一滴酒水,坠入空落的酒杯中。 古道子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喝完了一壶酒水。 将酒壶放置在桌案上,古道子浑然没有丝毫醉意,侧头望向窗外的景色,温和平静的气质悄然地支离破碎。 一丝癫狂的魔性渐渐溢出,渐渐浓郁。 清澈如水般纯净的眼眸中,血芒如浪涛涌起,魔气也随之从深渊中升腾而出,与血光交融在一起。 大厅中,穿戴薄纱正在展现妙曼舞姿的舞女动作出现一瞬间的停滞,随即继续作舞。 不仅仅是舞女,桌案前饮酒观舞的宾客也有所察觉,茫然的环顾四周。 好冷...... 窗侧。 透过窗纱飘荡的缝隙,古道子凝视着远方的岳岭群峰,眼中黑雾缭绕,血芒涌动。 “本源有伤,修行难进,该如何修行。” 古道子心事重重,平静淡然的心态上拂了一层阴霾,生起一股急迫的情绪。 古往今来,有多少修行者因本源有损而原地踏步,修行难以进展,寸步难行。 每念至此,古道子便愈加难以平静下来,急迫情绪愈加浓重,眼中癫狂的魔性随之肆虐,隐有暴虐失控的趋势。 “修行破不了凝气境,我修行还有什么意义。” 古道子苍白的脸上多了抹阴沉,浓郁的仿佛滴出水来。 白净如玉的手指微屈,犹如鹰爪般紧扣在桌案上,一缕符光与剑气透体而出,汇聚在指尖,渐有黑雾隐现,缭绕其上。 “咔嚓。” 桌案微沉,木屑自指尖下迸发,在空中化作齑粉。 “滴答。” 很轻,似是浮羽落地的滴水之音。 一朵殷红的血花在地面上绽放。 古道子嘴角划落一道血线,犹如柳叶般细长的剑眉微蹙,不仅含有浓愁,同时还有痛苦之色渐渐诞生。 “修行不能破境,我要永远待在先天境界么?” 长发飘动,搭在肩上,仿佛如一把出鞘的利剑,散着凌厉、恐怖的气机。 血腥的光芒充斥在目中,魔气如烟般在血腥的瞳孔周围缭绕,衬出无尽的恐怖。 嘴角殷红的血线更重,颜色更深。 “我要,破境。” 一种前所未有的执念自心中惊起,掀起狂澜,从眼中涌出两道疯狂的精芒。 灵气涌至丹田,待达到巅峰之时,灵气如冲开堤坝的洪涛江水,化作成三十六支分流,带着滔天骇浪涌至那抵挡住古道子破境的窍穴。 厚实尘埃拥堵而成的窍穴震荡,无形之中被撕开一道缝隙。 缝隙后,破损如烂布的无形本源映在古道子的脑海中。 强行破境,如若不成,后果难测。 “破,破,破。” 古道子眼中尽是疯狂,仿佛陷入某种癫狂之境,不留余力的冲击着拥堵的窍穴,视身体反馈而来的损伤不顾,要一举冲进凝气境,打破本源受损,修为难进的命运。 数朵明媚的血花于白袍衣襟上绽放。 古道子的伤势更加重了。 第三十六章 梅枝折下,皆相望 明日悬挂于遥远的天际之上,倾洒下无尽光辉。 白云如白锦丝絮,铺满天空,盛着绚丽夺目的光辉,映照虚空,映照世间万物。 岳岭群峰当中,耸立着轻触云端的高峰,皆是临近顶端之处附上一层光洁透彻的雪白色,犹如冬夜新雪般,洒落在山峰之上。 近天则寒,位其高者,虽形象伟岸,站的高望的远,却也各自的苦恼。 ...... 青阳城,门前往来皆为权高位重之辈,防守上似有松散实则森严的某处府邸内。 此府邸中,有一间人迹荒芜,仿佛许久不曾有人踏足的别院。 别院一角,临近墙落,立有一棵梅花树。 梅花树生机盎然,色彩斐丽,在青阳城唯有这一株,说不出的瑰丽精致,没有任何叶瓣的枯黄。 一朵梅花坠落,随风飘絮,落于树下一张茶桌之侧,点缀着意境。 茶桌一侧,面对别院入口的方向,坐落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似乎许久都未曾动过,一层细碎的梅花洒落在老人的身上,夹在衣角缝隙之中,看似是那般的自然。 平静祥和,贴近自然。 清风拂来,一双平淡无华的眼眸缓缓睁开,任一朵梅花在眼前绽放,缓缓坠落。 衣袍抖动,两根手指伸出,轻缓平常的夹起梅花。 数不尽的梅花花瓣从衣袍上滑下,一瞬间,他仿佛屹立于梅花花海的中间,被梅花所拥簇。 缓缓抬起头,老人望向远方,眸中似有春秋拂过。 远方,自空中飘絮着绚丽的光芒,净世繁华。 微风拂过,随之蔓延而来细如丝线的黑雾。 老人淡然抬手捏住这丝黑气,低头凝望,似乎很久不曾想过事情,有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思考。 很久之后,沙哑的声音响起,逐渐如清泉流响。 “魔修的气息,很多年不曾遇见过了,险些将之遗忘。” 轻缓一口气,梅花飘絮。 汹涌的天地灵气涌入别院之中,伴着老人的呼吸,化作一道灵风涌入体内。 观远处隐有的天地变动,老人古井无波的眼中渐渐产生波动,静静望之,自语道:“先天境界居然有如此根基,不曾耳闻。” “哦?” 老人终于目露惊色,眸中色彩渐浓,彷如濒临绝境的枯木重新燃生久违的生机,道:“这是想要一举突破凝气境,这人性格好狂妄。” 想了想,老人摩挲着下颌的胡须,道:“不过,根基这般稳固。倒也能支撑起他这般强势的突破。” “是有什么迫切之事么?” “逐次突破,徐徐渐进岂不更好,根基这般深厚者,怎么会做下如此仓促的决定。” 老人摇了摇头,对那人强势突破的行为虽然有很大的看好,却不赞同对方如此强势无顾的突破。 修行之事,循序渐进,不是能够急得来的事情。 修行若急,根基定然不稳。 强行突破,说不定会造成什么不可弥补的后果。 尤其是从凡境踏进修行,可谓是修行者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一次蜕变。 徐徐渐进,才能领悟过多。 “不过,这般根基深厚者,等他突破之后,倒也值得见一见。” 老人眺望着远方,暗暗想道。 这一句话,充分说明他也觉得那人并非突破不了。 天地灵气涌动,产生变动,意味着对方多少领悟些许天地灵气的真谛。 对于这样的人来说,凝成灵气种子,简单至极。 且根基这般深厚,冲破三十六处窍穴,更是简单。 那方天地灵气骤然涌动,仿佛是一个沙漏倒扣下,数不尽的天地灵气灌输而下。 仿佛有一张贪婪的嘴张开,要将周围全部的天地灵气吞噬。 缥缈剑气如无根浮萍横穿虚空,蔓延而至,欲要一展宏图,斩破天际。 剑上,有白光附在其上,几缕黑烟缭绕。 剑,一逝而去。 再望去,难寻。 老人霍然抬头望去,震惊的站起身,踩在自视如命的梅花上。 一往无前的锋利剑光映衬在眼眸低中,掀起万丈狂澜。 老人默然,重新坐在石椅上,神情中多有不解,道:“先天境界,怎会有如此强大的剑意,这一剑可伤凝气境,虽然只是前期。” 凡境与修行境,如有云泥之别。 “且,这人修行的法门很驳杂,不仅修魔,还修行剑道,而且似乎还在修行其他的法门,造诣也不低。” 老人发现自己看不懂了,常人真的能做到这一切么? “或许,该走出去看看了。” 老人凝思着,视线却始终不离开那处,愈发慎重,自语道:“再看看,不过,这人根基如此深厚,怎么突破如此艰难。” 老人发现今天这将自己从修行中惊醒的人给他带来了很多的惊讶。 梅花落下,遮住老人的身姿。 ...... 不仅是这处梅花别院中的老人有所察觉。 城主府。 天边垂着降下来的金辉,这座府邸被此衬托的无比辉煌。 沐浴在金辉之中,一位中年人正居堂中,身材修长挺拔,穿戴印有奇异云兽雄姿的淡青色衣衫,看起来威仪十足,令人感到沉甸甸的压力。 此刻,他正望着远方,眉中渐有凝重之色,不言不语,自有万千似笔墨勾勒而成的画卷在眼中铺展开来。 “先天境界的武者,突破凝气居然造出这般阵势。” 默然间,中年男人走到摆在首位的桌案前,蘸墨在纸上写出几行字,再放置一旁,默首沉思。 “修魔,修剑,其中似还有几分符术的影子,修行术法如此驳杂,根基却有驳于常理的异常深厚,青阳城中何时诞生这般人杰。” “或是说,是外来者。” 中年抬头望向远方,施下命令,道:“来人......” ...... 青阳城,赵家。 一处往来无人丁的小院,院中种植着花花草草,仅留下一条笔直的石板路。 在路的尽头,便是一间普普通通的木屋,生有非比寻常的气势。 木屋门口,盘坐着两人,膝上同放着一柄剑。 门左那人鬓生白发,穿着一身简束的白衣,整洁干净。 门右那人则是一名风神俊茂的青年,一身淡金色的衣袍将他衬托的无比高贵。 若有人在这里,定然能够认出这就是刚历练回归便轰动青阳城的赵磊。 突然间,老人神色微动,手指拂过剑锋。 一缕锋利气机升起,打破了沉静。 赵磊抬头看了一眼,微微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将膝上的剑抱在怀中,做一名安静的美男子。 老人侧目望向远方,眉毛微动,仿佛化作两柄脱离了剑鞘的利剑,欲要飞出。 “好强的剑。”老人神色多了抹震惊之色。 修剑,自然懂。 这一剑,不应该只看其杀伤力。 “剑意?” 赵磊也是望向那处,神色微异,多了抹凝重之色。 老人神色微动,看向赵磊,问道:“你能感受到?” 青阳城中布有阵法,能够遮挡修行者的感知。 赵磊作为一个新晋的凝气境修士,居然能够感受到他们这种境界才能感受到的。 赵磊轻拂了一下自己的剑,道:“它告诉我的。” 转尔,赵磊望向那处,神情难掩震惊之色,感叹道:“先天便能领悟剑意,不知这又是何等天骄。” 赵磊震惊之余,又有羡慕,他如今尚未曾领悟剑意,只不过是略有几分剑意的领悟,但距离领悟剑意,还要走好久的路。 老人也是为之感慨,道:“先天悟剑意,古往今来,我所知为真的不过这一人。” 剑意,他修得半生,才得以领悟。 两者相比,根本没有可比性。 赵磊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不过天下之大,无所不及,先天能够领悟剑意的妖孽定然不止眼前这一人。 上古年代遗留下来的古籍上也有写到,资质妖孽者,天生剑体,生来便悟得剑道。 虽然感觉有些神话,但想来这个世界也不乏更杰出者。 老人略有可惜的摇了摇头,道:“只可惜,他修魔。” 魔,从古至今,都是一个可怕的名次,代表了一个无比可怕的势力。 魔,自生来,便能与自世界始源的正道抗衡。 魔,为祸。 赵磊笑了笑,有种不以为意的平淡,他看的很开,对修魔者根本不曾有什么看法。 魔道,终究也是一条修行的路。 因为一条修行的路便否定了一个人,未免太过绝对。 不曾修行魔道者,做起恶事来,比所谓的一些魔更甚。 道,是修行。 人,分正魔。 “这人根基深厚,突破凝气境应该不是难事。” 老人没有观察赵磊的反应,一直观察着远处突破的那人,剑眉微扬,有所疑惑,道:“他突破怎么用时如此之久。” 老人又是观察了片刻,随即沉默间,指尖勾勒出一道剑光,内藏传音,道:“查,青衣坊方向,有哪些青阳城外的陌生人士,统计之后,将名单递交于我。” 凝气境强者若刻意隐藏,凡境之人根本无所可查。 “魔。” 老人喃喃一声,周身缭绕着恐怖的剑气,仿佛随时即可斩出。 剑者,嫉恶如仇。 自古以来,多少剑者以斩奸除恶为毕生所任。 而魔,便为恶。 赵磊手指拂过剑锋,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心中则在暗暗思忖。 修有剑意的魔修,今后若有机会遇见。 为善,便结交一二。 为恶,便剑出杀之。 实力,不是看境界。 剑,自信无敌。 ...... 风卷动,落叶飞絮。 小院中的草叶微折,偏侧呈乱向。 倏然间,周身缭绕的恐怖剑气扩散开来,随即消散一空。 老人望着那个方向,眉毛紧皱,对这突然发生的一幕产生很大的意外。 “突破的气息消失了。” “是失败,还是成功了。” 不仅仅这一处。 城主府的中年男人,梅花树下的老人,还有一直在观察那里的其他人都对这一幕产生很大的不解和猜测。 梅花树下,老人一时失手折下一段梅花树枝,却来不及生出任何心疼之色。 望着青衣坊的方向,老人默默无语,目中有种震惊和不解。 失败了? 根基如此深厚,居然还会失败。 若突破凝气境会这么困难,他早年也不会成为凝气境修士。 “是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么?” 老人摇了摇头,想道:“或许,已经成功突破了吧!” 失败。 成功。 无外乎只有这两种可能性。 上架感言 上架了!!! 按理来说,上架应该说点什么,但现在着实不知道说些什么。 就,先汇报一下成绩吧。 然后你们就应该明白了,真的。 首先,公众期字数16万字,共三十六章。 其次,点击量2866,收藏128,推荐票62。 数据相比同期,不对,是相比网文的历史,算是最垫底的了。 估计有这本书在,历史记录神马的都已经刷新下限了。 总之,成绩很感人,感动的我热泪盈眶,很是脑壳痛。 说起来,这本书让我满意的还真有一点,那就是自我认为这本书的故事很好,质量不差。 但,终究是自我认为。 广大读者才是考验质量的唯一标准。 我说好,它不一定好。 你们说好,它才是真的好。 以上是介绍成绩的事,再以下呢? 嗯,我也不知道说什么。 简单介绍一下这本书吧! 这本书在我的写作中,属于灵感爆棚的那种。 它是突然乍现在我脑海中的,并且一发不可收拾持续灵感,都让我感到很神奇。 将带来的灵感逐渐完善,也就构造成这本书的主体构造。 当初,这本书的主体构造出现时,我就迫不及待的写了出来,一改我之前的写作风格,将一个个人物进行塑造,一闭眼就能看见书里面的角色出现在一个无比广袤的世界里,随着他们的个性和世界形式做出一件又一件真实的事情。 不说假话,也不是我自夸。 我真的很喜欢这本书,非常喜欢其中的每一个角色。 所以,我会不留余力的写好他们,不留下任何遗憾。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每个人都有一个喜欢的类型,所以我并不强求。 但希望喜欢的人更加喜欢。 这本书里面的恢宏世界,欢迎你们的加入,一起见证书里面那些人物的成长和发展。 嗯,对,就这样。 然后,我想想,要不要按照流程写一下求订阅、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求打赏、求......啥的。 好像不需要求不求,我看看自己的数据就应该有自知之明了。 (手动苦笑) 这应该算是上架感言了吧! 就按照流程写一下,不然总感觉缺点什么。 好了,感言说完了。 那,给大家拜个早年? 新年快乐,吉祥如意...... (感觉好尴尬,好羞耻,溜了溜了......) 第三十七章 大道朝天 红袖春鸯楼。 青纱缕缕,随风飘来荡去,卷入长长的廊畔,缓缓轻拂,自有淡雅意境流露而出。 纱帘卷动,遮住长长的廊道。 卷帘轻拂的缝隙下,一双铭文精致的黑靴从廊畔那头飘飘而来,沿着玉梯径直向上而去。 左错一步,右错两步。 手扶住一侧的楼梯扶手,将遮住视线的轻纱拂开,稳固住仿佛随时即可栽倒的身姿。 来人披头散发,容貌不显。 一身黑衣,腰戴明珠黑玉腰带带,脚穿黑靴。 这人似乎格外的偏爱黑色,戴在身上的任何挂件和物品皆为黑色,就连手中的酒瓶也不例外。 “嗝~” 酒气冲天的打了个酒嗝,来人醉眼迷离的向上望去,将遮住视线的散乱头发撩到一侧,露出有些苍白无光的脸,和一双迷离的眼睛,眼下青痕明显,无疑是酒色过度的形象。 略有迷茫的往上望去,来人扯了扯衣襟,将酒瓶奉若至宝的塞在怀里,随即继续向上走去。 踏在铺着地毯的平榻上,来人望着宽敞透彻的大厅,虚浮的脚步顿下,醉眼在其中转了转,定格在一个窗侧的桌案上。 “大道朝天,有什么想不开的。” 这人莫名嘀咕了一句,声音不大不小,令厅中众人能够听得见声音却听不见他具体在说些什么。 厅中,宾客循声望去,微皱了皱眉,心生不喜,这人方才的声音直接打扰了他们欣赏歌舞美景的意境。 有人暗自想着,这等雅地,多了一个俗人,未免太过无趣。 忽然,桌案侧移,酒水从酒杯中溢出,洒在桌上。 淡然观赏的意境破碎,瞬间多了些许狼狈。 “你......” 这桌宾客大怒,抬头对脚步虚浮走路歪歪扭扭的那人怒目以视。 那人停下脚步,揉了揉大腿,然后在众人的瞩目下,挠了挠散乱的头发,继续向前走,晃晃悠悠,仿佛划着醉步。 “他......” 这桌宾客腾然站起,指着那人的手都在抖,最后一甩袖袍,带着怒气坐下,低头看着洒在桌案上的酒水,脸色气的发白,怒道:“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 另外一桌的宾客显然与之是熟识,见此劝道:“刘兄莫要动怒,我看那人也并非是故意的。” ‘刘兄’冷哼一声,瞥了一眼那人晃晃悠悠的背影,道:“我才不与没有修养的酒鬼计较这种微末小事。” 那宾客笑赞道:“刘兄大善。” “哼!” 那人仿佛没听见,继续脚步虚浮的往前走。 ...... 窗侧,清风拂过,白色窗纱荡动。 古道子望着窗外的岳岭群峰,脸色不知何时已然苍白如纸,血色无存,一行殷红血液在唇边坠下,落在白袍胸襟上,染成朱红。 朱红如血凝的眼瞳中,魔气化成黑烟缭绕其上,衬出无尽的癫狂。 “破,破,破。” 仿佛陷入某种莫名的意境当中,古道子犹如一个失去了神智的机械一般,此刻只有破境凝气这一个坚持,完全占据了他的内心,令他发狂。 一轮无比恐怖的剑芒映照在眼瞳的深渊之中,绽放着璀璨的光芒,通体贯穿一道符光,正落剑体中枢,周身剑体缭绕着无尽魔气。 三十六处窍穴为之震动,拥堵在其上的厚重尘埃出现一道道裂缝,距离破碎不过是再有寸刻光阴。 同时,五脏六腑也为之震荡,经脉不堪重负的渗出血液,乃至体表的肌肤也浮现一层血色的光晕,似有滔天血气涌出。 若再这般下去,破境之时,这便是古道子身死道消之时。 恰在此时,一道平平淡淡中蕴有莫名意境的声音传至古道子的耳中,将古道子因心境不稳而滋生的执拗心魔化作云烟,骤然消散一空。 “大道朝天,有什么想不开的。” 随意至极的一句话响彻在古道一的脑海中,激发起万丈浪涛,迸发出一道无比璀璨的光芒,贯穿全身。 无声之中,古道子眼前的岳岭群峰渐渐扭曲,归化一空,形成一片苍茫的天地。 古道子环顾望去,满目苍茫,一眼望去,没有尽头。 “这是哪?” 浓稠的血色自瞳孔中散去,滔天弥漫的魔气消融一空,露出清明之色。 古道子皱起修长的剑眉,重新恢复淡然温和的神色中升起一丝不安,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出现眼前这般变化。 回忆过去,古道子神情微愕,一时不察,居然被心魔钻了空子,险些铸成大错。 “大道朝天,有什么想不开的。”思绪渐渐清明,古道子回忆起响彻自己脑海的那句话,似乎是这句话才让古道子置身如此苍茫天地之中。 这句话有何深意么? 听上去似乎有所意境,但也似乎不过是稀松平常的话,怎会引起如此变化。 正在沉思间,苍茫天地中的灵气涌动,激发起灵气飓风,在苍茫天地之中呼啸,仿佛有大恐怖降临。 古道子这才发现,这苍茫天地中,灵气较比蛮荒大陆还要更甚数筹,较比之地球,更是云泥之别。 一股无比恐怖的气机降临苍茫天地,呼风怒号,空间进而为之撕裂成一道道漆黑的缝隙,银光于其中闪烁。 这一幕,似乎是末日降临。 这片天地,也承担不住这股恐怖气势的压制。 古道子仰头望天,看着这无比恐怖的一幕,瞳孔为之收缩到了极致,莫大的震撼填补在其中。 强,太强了。 这一刻,哪怕这片天地弥漫开来的一缕气机也远远超乎古道子的认知,即便是修为尽复,也难以抵挡住这一缕气机的抹杀。 哪怕是全胜状态的魔尊和弥妖山脉的那尊黄金巨猿,也不具备在此存活的能力。 一缕气机足矣横扫。 而这,似乎还只是前奏。 能够压制这片天地的恐怖存在尚未出现。 “这究竟是哪?”古道子忍不住为之骇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如此恐怖的环境中存活。 古道子并未怀疑过这个世界的真实性,因为太真实了。 那种恐怖的气势令他为之战栗,甚至生出俯首称臣的冲动。 只是,剑者不屈,古道子将这种羞辱的冲动直接抹杀。 一道道撕裂的空间裂缝从古道子的身上穿梭过去,没有引起任何的变化。 古道子熟悉的看着这一幕,心境平静无波,没有丝毫波澜惊起。 这一幕方才在这里重复了许多次,从一开始挣扎和反抗,已经能够逐渐地淡然处之。 似乎在这里,古道子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究竟发生了什么。” 带着不解的情绪,古道子怀揣着敬畏站在原地,观望着那恐怖气势在这片苍茫天地肆虐的场景。 突然,苍茫大地中,一道巨大的山峰自大地上隆起,声势磅礴,直朝天地而去。 霎那之间,便承天接地,形成一座剑峰,溢出漫天锋锐的剑气。 古道子抬头仰望着这座山峰,嗓子有些干涩,道:“这是,剑?” 修剑者,怎么能不识剑。 只不过,这把剑未免太过恐怖。 云中不知处,一条恍如江流的银河从峰顶垂落,银河似星辰,闪烁璀璨。 古道子观察到,在这银河当中,每一颗光点都蕴藏着无比恐怖的剑意,远远超乎自己领悟的剑意,而且似乎已经超越了剑意的局限,达到了剑道的层次。 每一颗光点便是剑道层次的光芒,这条银河究竟有多么恐怖。 古道子望着这条银河,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条银河恐怖如斯,会不会就是三千大道中的剑道显形。 随即,古道子摇了摇头,感觉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和幼稚。 大道无形,谈何显化。 在古道子默然观察中,那条银河从山峰流落,将整座山峰包裹住。 外形如星河凝水,灿烂夺目,反射着无尽弧光。 承天接地的山峰逐渐变得修长,最终无尽星辉银河内敛,一把顶天立地的巨剑屹立在大地上。 普普通通,没有丝毫修饰,看上去就是一把平常的剑。 但,剑身弥漫出的恐怖剑意,似乎乃是剑中至尊,天地第一剑。 剑起,直入云霄。 苍茫天地中,恐怖气势与同样恐怖的剑意相互碰撞,迸发出无数光华,仿佛要将这片天地打破。 未等观望到这一战究竟如何,古道子的身形便被剑气所撕裂,从这片苍茫天地中消失。 ...... 窗侧,白色窗纱拂面,带来一丝骚动的轻痒。 犹如泥塑木雕般观望着远方岳岭群峰的古道子,黯淡无光的眼眸中升起一丝无比恐怖的剑意,随即消散。 “回来了?” 古道子望着远方的岳岭,思索着刚才看见的天地场景,不知究竟为何会出现这样令他神奇的一幕。 即便是熟读古书的古道子也无法解释刚才所看见的一切。 “大道朝天。” 古道子再度想起这四个字,然后想起那柄直上云霄的巨剑,感觉两者极为贴切。 “心魔,还是巧合的顿悟。” 古道子忍着突破反噬的痛苦,皱眉苦思。 “咳咳......” 古道子掩嘴轻咳,目中藏有深思的回过身,刚欲叫出‘小二,上酒’,却是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桌案对面坐下一个披头散发的怪人。 他正拎着酒壶在往口里倒酒,直接抛弃了酒杯这个过程。 桌上,还摆着奇珍异果,同时还有佳美菜肴,两坛珍酒放于一侧。 这一桌,本身材料便不菲,又经过红袖春鸯楼的加工,价格之高,恐怕常人难以想象。 古道子苍白的脸色多了抹异色,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坏人饮完这壶美酒,没有出声打扰。 酒壶一空,滴出两滴酒水。 怪人舔了舔嘴唇,打个酒嗝,称赞道:“好酒好酒。” 享受完美酒,怪人似乎才察觉到古道子在看着他,嘿嘿一笑,将遮住容貌的头发分至两侧,露出苍白无光的清秀容貌,看上去年纪并不大,像是一个落魄的花花公子。 怪人对古道子咧了咧嘴,露出洁白皓齿,热情笑道:“本人李思远。” 古道子抹了抹嘴角的血线,在唇边勾起一抹朱红之色,道:“闲暇散人,古道子。” 闻言,怪人李思远萎靡不振般的眼睛一圆,目露惊色,随即亲手为古道子夹起菜肴,摆放在其面前,抬手示意其开吃。 古道子神色一怔,奇怪的看着他,问道:“这是?” 李思远目露可怜神色,道:“起名叫谷稻子,伯父伯母是有多怕你挨饿啊!” 话音未落,李思远再度夹菜,催促道:“来来来,别客气,多吃点。” 古道子沉默,迄今为止,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的名字有如此异于常人的领悟。 “刚才是你说的话?” 古道子不想与他讨论自己名字的事情,看着李思远,目光炯炯,隐有灵气于瞳中涌动,却是发现其体表有一层朦胧的光霞,自己看不透李思远。 李思远夹起一块菜,还未放在口中,闻言一愣,放下筷子,茫然的指了指自己,道:“我?” 古道子点了点头。 李思远问道:“什么话?” 古道子沉默了一下,随即简洁说道:“大道朝天。” 李思远挠了挠杂乱的头发,皱眉苦思,道:“这话,我说的?” 古道子目光直视着他,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古道子只是发现李思远的声音似乎与脑海中响彻的那道声音似乎有些相似,但又少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具体是不是,古道子也不确定。 闻言,李思远静默思考了一会儿,随即对古道子摇头,道:“那就不是我了,我没说过。” 古道子没有回应,而是侧头看向临近的宾客,声音温和润玉,道:“道兄,还请打扰一下,可好。” 正在观赏舞姿的那人并未因打扰而有所不满,循声望来,点头道:“什么事?” 古道子面带浅浅的笑容,既不显得淡漠,也不显得热情,恰到好处透出一种文人的儒雅,出声问道:“道兄,我对面这人可曾说过‘大道朝天’这句话。” 那人瞥了眼神情无辜的李思远,想了想,摇头道:“不曾听过。” 古道子辑手行礼,道:“多谢,打扰了。” 那人还礼之后便转过头去,继续欣赏舞娘妙曼的舞姿。 古道子目露沉思之色,想来想去,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古道子皱眉,想道:“或许,是顿悟?” 顿悟是神奇的,或许可以解释这一切。 桌案对侧,李思远看着古道子奇怪的反应,摇了摇头,夹起菜肴放在口中,眼底深处浮现思索的光芒。 “大道朝天?我怎么会突然说出这句话。” 李思远暗暗摇头,想道:“也许是喝的有点多了吧!” 第三十八章 小二,买单 桌案上的酒菜摆放有序,馥郁香气弥漫,秀色可餐,色味俱佳。 古道子浅尝辄止,放下木筷,拎起酒壶为自己和李思远各倒一杯,酒水倒至八分,刚刚好。 醇馥幽郁、香气浓烈,令人精神一振。 正在大快朵颐的李思远动作一顿,吸了吸鼻子,抬头看向古道子,舔了舔垂涎三尺的嘴唇,上面似有口水的光泽闪烁。 古道子将酒杯放于李思远面前,做出请的手势。 由于受到伤势的影响,古道子的面色苍白无光,但却是添增几分温雅、平淡,加之俭素的白袍,更有几分满腹经纶的书生气息。 李思远将无拘无束的散发捋到一侧,抬起八分满的酒杯,轻吸着美酒醇香,神情涌起陶醉之色,随即对古道子举杯示意。 古道子淡笑举杯,手抚着袖袍与之轻触杯壁,放置于唇边轻涓慢饮,不经意间,透出一股淡然优雅的姿态。 这不似是饮酒,更似是品茶。 酒入喉,剑眉轻蹙。 李思远则全然不同,仰头一口干,酒水顺着喉咙滚滚而进,甚至溢出几滴酒水顺着嘴角落至胸襟之上,无比潇洒,颇有几分混世酒鬼的模样。 酒杯放下,李思远抹了抹嘴角残留的酒水,笑道:“红袖春鸯楼的美酒果然不虚传名,只可惜未曾尝到红袖添香这种珍藏美酒。” 李思远言语中透着惜叹,红袖添香为红袖春鸯楼的珍藏美酒,生产量稀少,自然不是普通人能够轻易品尝的。 古道子笑了笑,并未说什么。 酒,他认知甚少。 所谓红袖添香,他更加不懂。 既然不懂,便少说多听。 李思远感叹了一会儿,随即并未再提。 他倒也洒脱,得之畅饮,不得便惜叹美酒,祭奠下自己对美酒渴望而不得的心情,随即便也就罢了。 李思远抬起酒壶,起身欲要为古道子斟酒,却发现其酒杯里尚有七分酒水,不由得微怔,一望古道子,清秀的眉毛微皱,旋即将酒壶放在桌案上,坐回椅上。 本就身受重伤,方才又是因本源伤势而被心魔钻了空子,差些许破境凝气境,古道子此刻伤势更重,经脉尽伤,五脏六腑遭受重担,如今只不过是强自支撑罢了。 破境失败造成的反噬,伤势岂能轻。 再饮酒,即便细涓如水,也如同吞下滚烫的岩浆和锋利的刀子。 古道子苍白的脸色更显苍白,即便是唇色,也难有几分血色。 李思远观察了一会儿,道:“你受了伤?” 古道子抬头看了他一眼。 李思远说完之后便幡然醒悟,自己这说的岂不是废话,脸上不由得多了几分尴尬。 古道子点了点头,微皱剑眉,忍耐着涌至口腔中的血腥味,道:“受了些...伤。” 古道子并未提及伤势严重与否。 “伤势挺重的吧!” 李思远关切的说道,顺手为之将古道子酒杯中剩余的七分酒水倒入自己的酒杯中。 古道子看着他,淡漠无言。 察觉到古道子的这道视线,李思远正色道:“好酒之人对美酒如视己命,千万不得浪费。” 古道子沉默,然后点了点头。 将原属于古道子的酒水饮尽,李思远克制住自己再喝一杯的冲动,将酒杯放在远离自己的位置,用来克制诱惑。 古道子看了看放在远处的酒杯,再看了看李思远。 他发现,李思远真是一个怪人,一个看不透的怪人。 “美酒如命,也当节制。” 李思远摇了摇头,对此事颇有几分自己的见解,道:“修行,也应是如此。” 古道子眼中多了些认真的神色,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李思远低头吃了一口菜,沉默一下,笑道:“修行是人生,人生是修行,很多真义都在其中,需要人本身去领悟、发觉。” 古道子静默倾听,既没有出声同意,也没有出声反对。 “人,不可能一口气吃成一个胖子。” 李思远再度低头吃了一口菜,道:“修行,也如是一般。” 古道子看着李思远,这句话似乎若有所指。 李思远抬头看了一眼古道子,笑着将口中的食物吃掉,赞叹道:“肉质松软,鲜美多汁,油而不腻,真是美味。” 古道子心中无言,看了他一眼,再望向被白纱遮住半边的岳岭群峰。 李思远将筷子放在桌案上,懒散的靠在椅背上,梳着杂乱的头发,醉眼迷离的眼睛涌现出明亮的光芒,看着眺望远景的古道子,笑道:“刚才我就是这么看着你。” 古道子闻言微怔,缓缓转过头,面对着李思远,道:“看着我?” “对啊!” 李思远伸了个懒腰,抓了抓洒在肩上的乱发,无奈的撇嘴说道:“这个大厅里面的其他桌子都坐满人了,只有你这里还有一个空席,我就只能坐在这里了。” 古道子点了点头,却没有继续观看远景。 李思远看见古道子的反应,停顿了一下,然后俯身靠近古道子,几乎是趴在桌子上,看着古道子平静无波的眼睛,看来看去,仿佛在古道子脸上有什么奇特的东西。 古道子淡然处之,并没因为李思远异样的反应而有所波澜。 李思远扯了扯头发,忽然说道:“你破境了么?” 古道子黯淡无光的眼睛缓缓落下,与之李思远那双带着醉意的眼睛直视,一言不发。 李思远觉得无趣,起身嘟囔了一句,道:“看你这身伤势,就知道不仅没突破,还被反噬了。” 古道子眉头微挑,仍旧一言不发,不过目光却是流露出少许的异样。 李思远也是愣了一下,随即扶着自己的额头,暗暗叹了一口气。 得,又是一句废话。 “受伤少喝酒,多吃菜。” 李思远为古道子夹了几份清淡的菜肴,道。 古道子点头道谢:“谢谢。” 古道子谢过之后,便是拾起木筷,浅尝辄止之后,再放回原处。 李思远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神色好奇问道:“我看你根基深厚,也对天地灵气有所领悟,循序渐进跨进凝气境也不过是稍稍等待些时日,何必想要一口气吃成胖子,直接强行突破凝气境。” 古道子并未回答,而是将李思远拿到远处的酒杯拿至身前,斟酒倒八分,不满不溢,放在李思远面前,拂手示意,道:“请。” 李思远吧唧吧唧嘴,摇了摇头,道:“美酒更需要节制,不能再喝了。” 古道子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李思远瞥了酒杯一眼,然后又瞥一眼,来来回回往返多次,最终勉为其难的拿过酒杯,正色道:“方才我便已经说过了,好酒之人对美酒如视己命,千万不得浪费。” 话落,李思远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古道子观其饮酒后,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在破境的。” 李思远闻言一怔,莫名其妙的看了古道子一眼,道:“看了,就知道了。” 古道子笑了笑,并未说什么。 看了,怎么可能就会知道。 大厅内数十人,只有李思远一人知晓他在破境。 这怪人不仅仅是怪,在实力、境界上也是不容小觑。 凝气境? 似乎还不止。 不曾看透李思远的古道子只能在心中暗暗猜测。 李思远继续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何执拗强行破境。” 古道子将视线移开,落在李思远手边的酒杯上,淡然一笑,道:“我已经回答过了。” 李思远目露疑惑,想着古道子何时回答过,旋即顺着古道子的视线落在自己手侧的酒杯上,眼中渐渐生出明悟之色。 古道子微微一笑,这怪人虽怪却也聪慧。 微微眯上光芒黯淡的眼睛,古道子感到有些疲惫。 伤势应该好好养养了。 李思远凝视着空无酒水的酒杯,沉默了一会儿,才算是懂得古道子的回答。 古道子为自己斟酒,却不曾劝酒。 自己之前说过,美酒需节制,修行也是如此。 但方才还是饮了这杯酒。 古道子所指,非是酒,而是修行。 节制,最终没有节制住。 这是由心而出的。 李思远看着古道子胸襟上朱红似梅的血花,坚定了自己的猜测,道:“心魔。” 古道子淡然点头,然后再度为李思远斟了一杯酒,放在他面前,看着他。 李思远低头看了眼桌上恰好八分满的酒杯,吧唧吧唧嘴,看向古道子的眼神很是复杂,摇头一声叹息,道:“被你这么以物喻道,不敢喝了。” 古道子笑了笑,指向酒壶,道:“你可以选择倒回去。” 李思远顿时摇头,语气坚决,道:“不行,倒回去这壶酒就毁了,品质至少下降一个层次......” 李思远突然无声,扯开遮住眼睛的乱发,看着脸色苍白的古道子,道:“你比喻的是你自己?” 古道子点了点头,道:“我就是倒回酒的酒壶。” 破境失败的反噬,和倒回酒的酒壶,如是一般。 李思远扯了扯头发,看着古道子苍白的脸色,感慨道:“我很久不曾遇见你这般有趣、有智慧的人了。” 古道子摇了摇头,淡淡一笑,并未多说什么。 李思远继续道:“若非亲眼目睹你破境,我还会以为你是一个满腹经纶的书生。” 古道子闻言笑着点了点头,道:“书生,我也很喜欢。” 第一次走出天符宗入世修炼,古道子便是书生,只可惜恰逢乱世,古道子历练不过数年便要回到天符宗,主持正道大局。 李思远神色微异,随即望向远方天际,道:“说起来,我更好奇的是一件事。” 古道子道:“请讲。” 李思远目露疑惑,道:“依常理来讲,即便你受心魔影响才强行破境,但凭借你那般根基,强行破境也并非不可,怎又会失败呢?” 古道子避而不答,道:“我也想知道‘大道朝天’,究竟是不是你说的。” 李思远和古道子二人对视在一起。 李思远摇头,道:“不是,若你认为是,那便是吧!” 古道子眼中掠过明亮的光芒,淡淡一笑,驴唇不对马嘴的说道:“有伤。” 李思远点了点头,明白这是古道子对自己问题的答复。 李思远起身从窗侧眺望青阳城的几处方向,道:“你突破的动静比你想象的大,这城中应该有几方势力有所动作,我建议你尽早走为妙。” 古道子不为所动,走到李思远身侧,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道:“你为什么不认为我是这几方势力中的人。” 李思远笑了,披头散发下的眼眸中溢出桀骜睥睨的光芒,道:“青阳城中若能有势力能培养出你这般有趣的人,他们就不会在青阳城了。” 古道子看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李思远笑着看了古道子一眼,让古道子生出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李思远玩味一笑,道:“况且,青阳城的势力也不至于这么穷,给家族子弟起一个怕吃不饱饭的穷酸名字,谷稻子。” 古道子剑眉微挑,瞥了他一眼,不理会他对自己名字的误解以及嘲笑,而是淡然道:“我要走了,你呢?” 李思远见古道子一点也生气,不由得撇嘴,暗道无趣,然后望向厅落沿沿直上的阶梯,将杂乱的头发梳了一下,笑道:“一路上,耳闻红袖春鸯楼的漪兰如何样貌绝世,琴棋书画精湛,正好今日见上一见。” 言语神情,多了几分向往。 古道子摇了摇头,对此不感兴趣,便拂袍辑礼,道:“那,古某便先行一步了。” 李思远点头还礼,笑道:“我在青阳城还要待些时日,日后再叙。” 古道子应道:“好,日后再叙。” 话落,古道子拂袍转身离去。 青纱轻拂,但人影已然消逝不见。 李思远笑了笑,随即目光落在最后那壶美酒精致的壶面上,流露垂涎的光芒。 但...... 李思远的笑容僵在脸上,分开杂乱的头发,瞪大了醉熏熏的眼睛,茫然自语道:“钱呢?” 是啊,吃饭得留下钱啊! 李思远默默无语,然后摸了摸怀里寥寥无几的银两,叹了一口气,自语道:“万万没想到,碰见同道中人了。” “谷稻子,我记住你了。” 李思远揉了揉愈加杂乱不堪的头发,抬头喊道:“小二,买单。” 第三十九章 玉漱夫人 夜晚,星幕璀璨,闪烁着繁多的星光,倾洒下来,恍如一张广袤无边的星图。 一轮明月当空,恍如银盘,皎洁月光笼罩大地,将之铺上一层银色似雪的新衣。 山脉连绵起伏,岳岭群峰层层叠叠,于夜幕星光下,似是一个个无比伟岸而又恐怖的巨人。 背对着夜幕天空,遮住倾洒下来的月光,凝视着拥簇其中的城池,静止不动。 夜,无比深邃,如同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吞噬着光明。 ...... 夜幕星河、皎洁明月。 青阳城中,有游历至此的儒雅诗人拉开窗帘,临着灯笼挂彩的夜市,倾听着人流喧嚣的声音,仰望星空,金樽美酒对月,体会着那些与月有关,名传千古的诗句。 其中,又以红袖春鸯楼为最。 诗人喜酒好风流,淡雅儒香,追求超脱于肉体之上的一种精神上的满足和愉悦。 青衣坊,红袖春鸯楼无疑是青阳城中最浮华的风流之地。 只是,今夜注定难眠。 暗幕之下,一股暗流于青衣坊中涌动,渐渐汇聚到红袖春鸯楼。 夜色下,红袖春鸯楼仍旧那般洁净,飞檐淋着月光,散出晶莹无暇的白光。 明亮的灯笼高挂,光彩琉璃,无疑是青阳城中最美的一处。 无风流迷乱,自有超脱于世间之外的超然优雅,意境十足,令人朝暮向往。 风流,非是凡俗之意的风流。 这里的风流,指是一种精神上的意境。 楼阁门前的阶梯前,一位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顿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红袖春鸯楼华丽奢华的匾额,随即迈步沿着阶梯直上。 楼阁入口前,两个配着短刀的精壮侍卫对视一眼,随即上前一步,道:“红袖春鸯楼非是常人能够轻易消费的地方,若是常人,还请深思熟虑之后,再做决定。” 两名侍卫并未伸手阻拦,只是见中年男人的衣着太过朴素,不似是家境富裕之辈,为避免在楼中出现笑话,才劝言几句。 但若客人执意,侍卫也便退下了。 毕竟红袖春鸯楼是做生意的地方。 若是有人想要吃霸王餐,红袖春鸯楼自然也有解决的办法。 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淡然从容,波澜不惊的看了两个侍卫一眼,从素衣袖袍中拿出一张信封,交予一名侍卫,道:“这封信交给你们红袖春鸯楼的主事人,让她前来见我。” 那侍卫神情不解的接下,低头一看,顿时瞳孔收缩,捧着轻飘飘的信封,却如同一座山岳一般沉重。 另一名侍卫望之,也是如蒙惊吓。 因为,那封信封的正面上简简单单书写着三个大字:城主府。 其右下方,还有一个代表着青阳城城主大人的玉印印记。 捧着那张信封的侍卫连忙将信封放在怀中,对中年男人躬身行礼,敬畏道:“请问大人名讳,小的好去禀告。” 中年男人轻飘飘的抬手,示意其免礼,道:“你与你们主事人说,于谦奉命来访即可。” 侍卫再度行礼,道:“那小人立刻前去禀告。” 中年男人于谦摆了摆手,道:“去吧。” 侍卫不敢有误,躬身倒退数步,随即向楼中跑去。 另外一名侍卫也是不敢失礼,俯身为其引路,道:“大人,外边吵扰,不如去里面休息一二。” 于谦抬头看了一眼红袖春鸯楼的匾额,摇了摇头,道:“不了,我在此等讯。” 侍卫不敢多言,俯身退下。 于谦站在楼阁门侧,闭上双目,静静等待。 既不影响红袖春鸯楼的客人出入,也不引起他人注目。 等于谦睁开眼睛时,一位身穿红裙的清秀女子迈着小步走来。 清秀女子于于谦身前顿步,双手紧扣于腹前,屈身行礼,道:“夫人不便出行,特意派遣小侍过来迎接于谦大人。” 于谦并未在意玉漱夫人端着的架子,淡然点了点头,道:“走吧。” “诺。” 侍女屈身行礼,随即转身给于谦带路。 于谦于侍女后方不急不缓的跟上。 一路行。 终,于一间偏堂前停下,清秀侍女颔首微低,在偏堂门外小声道:“夫人,于谦大人到了。” 偏堂内,传出一道如清水潺潺敲击岸畔的悦耳声音。 “让他进来吧!” “诺。” 侍女应了一声,随即动作轻缓的推开殿门,为于谦伸手指引,道:“于谦大人,请进。” “嗯。” 于谦迈步跨入堂中。 侍女未跨入堂中,在堂外伸手再将殿门轻轻关上,而后垂下颔首,在堂外安静的等待着传令。 偏堂内,弥漫着淡淡的清香,装饰并不如何奢侈华丽,入目第一个感觉便是“雅”。 布帘垂幕,墙壁挂明景美画、大师字帖,端的起素雅二字,意境十足。 堂内其余装饰为花瓶、桌椅等必需品,似是随意摆放,虽布置精致,却是不值一提一般。 于谦心中微异,这番装饰,可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红袖春鸯楼,即便在青阳城中,也没有几家势力敢妄言比之更富。 但其中却如此简单,难道真如外界对红袖春鸯楼的评价一样? 那为何,在其中的消费却如此高昂。 于谦心中不解,但面上却未显露出来,环顾四周,最终落在垂帘幕侧。 垂帘幕侧,置有紫檀木打造成的桌案,在桌案侧坐着一位惊艳万物的女子。 红袖春鸯楼的主事玉淑夫人是一位绝美女子,穿着碧绿色的绣花长裙,香肩披着一件淡紫色的镂空薄纱,发丝柔顺似水,于脸颊侧畔挽起,束在发后,头发中插着一根挂着玉坠的簪子,长着一双明亮的美眸,朱红色的嘴唇,洁白如羊脂白玉的肌肤吹弹可破,美得美轮美奂,令人惊艳。 看上去不过是二十妙龄少女出阁的年纪,却又透着一丝成熟女性的诱人风情。 于谦望着坐落于垂帘桌侧的玉漱夫人,目中透着一丝惊艳,任谁也无法忽视玉漱夫人的魅力。 玉漱夫人素手放置小腹处,臻首微抬,如秋水般的美眸看着于谦,嘴角含着一丝浅笑,出声说道:“玉漱身体有恙,不便起身见礼,还望于谦大人见谅。” 于谦不敢持有架子,站在一丈开外的距离,低头不敢直视玉漱夫人的眼睛,辑手行礼,道:“玉漱夫人说笑了,是于谦当有幸得见玉漱夫人,行礼才是。” “于谦大人客气了。” 玉漱夫人微微一笑,随即看向放置在桌侧不曾打开的完整信封,问道:“不知城主大人有何用意,居然让护城军的于谦统领亲自带信前来。这般大的动作,可是红袖春鸯楼有什么地方犯了城主大人的忌讳?” 于谦看向不曾打开的信封,摇了摇头,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道:“还请玉漱夫人打开信封,一看便知。” “哦?” 玉漱夫人看了看于谦,再看了看信封,美眸中露出几分趣色,挥手指向桌案另一侧,道:“于谦大人先坐下喝些茶水歇息一二,玉漱这就打开信封一观。” 于谦生出几分踌躇之色,最后低头拒绝道:“不了,我觉得还是站着习惯些,等玉漱夫人看完信,我好直接执行城主大人的命令。” “既然于谦大人是为了城主大人的命令,玉漱也不好强迫。” 看了眼低眉顺眼的于谦,玉漱夫人笑了笑,素手落在信封上,拿过来将之打开,从中拿出一张字墨白纸,捧在素手中,细细默读。 于谦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低头等待。 将字墨白纸阅读完毕之后,玉漱夫人将信放回在桌上。 黛眉轻蹙,玉漱夫人沉吟片刻,抬头看向于谦,试探性问道:“先天破境凝气境?可即便是凝气境修士,也不会让城主大人如此在意吧!” 于谦低眉顺眼,答道:“城主大人有怎样的想法,自然不是我这个小小的统领能够知道的。” 见试探无果,玉漱夫人笑了笑,道:“于谦大人身负城主大人重命,玉漱便不多留了。” 话落,玉漱夫人侧头看向垂帘幕后,声音柔和的说道:“白歌,你带着我的信物去帮助一下于谦大人,以免生出一些笑话。” 垂帘白纱微动,一双白靴从帘下的空隙中出现。 于谦瞳孔一缩,随即低头敛去自己眼中的惊色。 自己居然没有发现房间中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垂帘拂开,一个身穿简素白衣、白裤、白靴的少女走出。 倾城长发倾洒而下,一张白纱遮住了俏脸,只是露出少许冰雪晶莹、吹弹可破的肌肤和一双漂亮的眼睛。 名为白歌的蒙面少女对玉漱夫人微微颔首,随即漂亮的眼睛落在于谦的脸上,道:“走吧!” 话落,白歌率先推开殿门走了出去。 见此,于谦低头退步,对玉漱夫人躬身辑礼,道:“劳烦玉漱夫人了。” 玉漱夫人点了点头,似有疲惫的闭上双眸,增添几分懒惰的雍容,摆手道:“去吧!” 于谦退步而去,随即转身步伐加快的跟上那名为白歌的蒙面少女。 于谦和白歌离去之后,门外侍奉的侍女轻轻的将殿门关上,不发一言的待命。 堂中,垂帘桌侧,玉漱夫人神情上的疲惫散尽,动人心魄的美眸中晃动着醉人的光芒,自言自语道:“这么大的动作,只为了找到一个先天破境凝气境的修士?” “即便是凝气境修士,沈流年也何曾这般在意过,今天居然跑到我这里过问。” 玉漱夫人黛眉微蹙,叹息一声,道:“只可惜白老不在,不然还真想看看这个先天破境凝气境的修士究竟有何耀眼之处,居然令沈流年这般在意。” 玉漱夫人瞳光闪烁,作为红袖春鸯楼的主事人,自然不是什么徒有其表的花瓶。 恰在此时。 偏堂外,侍女的声音响起。 “夫人,林家、刘家派遣来人求见。” 闻言,玉漱夫人眼中迸发异彩,一瞬之间,联想到了许多。 沉默片刻,玉漱夫人一声惜叹,道:“可惜,白老不在,不然......” 玉漱夫人臻首望至殿外,靠在椅背上,微眯着眸子,透着几分懒惰,道:“让他们进来吧!” ...... 二楼,窗边的白纱随着风飘来荡去,映缀着夜晚的幕色,染着一丝黑色的余晖。 厅中,宾客满溢,沿梯继续往上者、醉酒离去者络绎不绝。 夜晚的到来并未令红袖春鸯楼的生意有所低迷,反而呈现一种爆满的趋势。 青纱拂来,一位身材窈窕的舞女沿着阶梯进入,并翘脚拂起青纱,笑颜如花的为其后的于谦和白歌服务。 “两位大人,你们要找的青阳城外来者,今天下午,在这个位置有过两人。” 舞女移步至窗侧,指着放置在窗边与厅中其他桌案位置有所不同的桌案,道。 这桌旁坐有一位身宽体胖的男人,闻言抬起头看向站在旁边的舞女、白歌、于谦三人,摸了摸嘴边的油渍,皱起眉头,怒问道:“你们谁啊,没看见我正看舞呢么?” 白歌理了理侧颊的散发,犹如没有听见。 舞女谄媚一笑,道:“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您......” “少来这套,赶紧滚。” 胖子脾气非常暴躁,挥手打断舞女的话,起身粗壮的手指指着舞女的俏脸,凶戾怒骂道:“你个舞女干什么吃的,不去作舞,带着两个人就往我面前一站,几个意思啊!” 腥臭令人作呕的吐沫星子喷在舞女的脸上。 大厅中,悦耳动听的歌谣为之一静,众人皆是循声望来,面色不喜。 正当渐入佳境之时,有人打破,任谁也会心生恼怒。 窗侧,舞女笑颜僵在脸上,脸色渐渐苍白,眼底委屈的泪花涌动,最终垂下颔首,便要道歉。 舞女的身份本就不高,若还与客人顶撞,红袖春鸯楼就不用待了。 白歌漂亮的眼眸瞥了眼面容憎恶的胖子,修长精致的手指在袖袍中微动,轻触在一块玉牌上。 未等她有所动作。 于谦面无表情的从怀中掏出一块青铜令牌放在桌上,看着瞬间脸色苍白的胖子,自有一股铁血的恐怖气息溢出,道:“护城军统领于谦,奉城主大人之命,处理事务,闲杂人等,一律退让,不得有误。” 第四十章 一剑动青阳 窗侧白纱飘荡,灯火通明的夕畔,垂着星幕夜色。 于谦手指摩挲着腰间挂着的青铜令牌,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神情逐渐凝重,沉声问道:“能否更具体一些,比如他们的容貌、衣装、气质、佩物等等。” 不出意料的话,这两个人其中,极有可能会有一个是城主大人正在调查的人。 闻言,舞女仔细想了想,娥眉蕴着思索之色,道:“最早到来的那名白衣公子,年龄大致在二十左右,穿着白衣、白裤、青靴,容貌称得上俊美,不过却是病恹恹的,惜字如金,几乎没怎么说过话,有些像是饱读圣贤书的书生,弱不禁风,清冷儒雅,并未见他佩戴什么饰品和兵器。” 于谦坚毅的眉毛微皱,并没有打断舞女的话,而是选择认真倾听。 舞女继续道:“后来的那位公子比较落魄,披头散发的,看不清具体的容貌,但可以猜测出年龄似乎并不大,甚至比之前到来的那名白衣公子还要小些,一身黑衣、黑裤、黑鞋,从形象上来看,像是一个酒色过度的花花公子,也一样没什么配饰。” 于谦眉头微挑,从舞女的描述上来看,这所谓的后来者,黑衣公子的线索较比之前那名白衣公子更加朦胧,难猜其人。 “还有更多的么?”于谦问道。 舞女摇了摇头,当时她的主职工作是作舞,对于那两人的注视也不过是因为他们二人太过特立独行,才匆匆注意些片刻。 于谦闻言并未勉强,移步走到窗边,掀开拂在他脸上的白纱,站在窗前,眺望着明月笼罩下的岳岭群峰,眼中浮现思考的神色。 直觉告诉他,红袖春鸯楼的外来宾客中,这特立独行的两人最为可疑。 于谦想着城主大人交代的事情,默默沉思,暗道:“大人曾说那人是一名先天便修成剑意的剑修,可这两人都不曾佩剑,若不是他们二人,难不成是青阳城本地突然冒出来的?” “可也未曾听说城中修行剑道的先天境武者中有如此绝世天骄。” “亦或者,藏身在青阳城中的人士,今天因为想要突破凝气境才不得已暴露自己?” 于谦微眯着眼睛,望着远处的夜色,联想到了许多。 “也并非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那他隐蔽自己是何原因呢?” 凉风拂过,观夜色霓裳,于谦目中思索之色更浓。 白歌瞥了眼浮想联翩的于谦,美眸顾盼,落在颊畔的一缕飘逸长发上,抬起纤细白净的手指环绕把玩着秀发,不予理会。 不知想到了什么,于谦坚毅的眉毛皱的极深,视线从岳岭群峰移开,落在一处富丽堂皇的殿宇。 即便是夜色,天边也垂下浅淡的金辉与之月色银辉相呼应,落在那座殿宇之上,衬托出它的高贵和磅礴威势。 那处,便是城主府。 于谦忽然想起在那座殿宇中,城主大人在对自己发布命令时,指着青衣坊方向的手势。 于谦深深的看了一眼,似在眼中对比着什么,随即深呼一口气,在白歌和舞女露出诧异的目光下,快步移到窗侧那处酒桌前,神色蕴着一丝激动。 窗侧的酒桌。 一个满身肥肉的胖子坐在椅子上,半倚着桌面,手指夹着花生粒不断的往口中送着,口中还哼着小曲,有滋有味的欣赏着舞娘曼妙的舞姿。 倏然间,一道阴影遮在胖子的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两根手指一松,花生粒掉在桌面上滚动了几下。 胖子眯着眼睛抬头看向身材魁梧的于谦,胖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问道:“老兄,几个意思?” 于谦看也不看胖子一眼,敛着一丝激动,出声说道:“他们就坐在这里,是么?” 白歌手指把玩着秀发,歪了歪头,看着表现突然变得奇怪的于谦,仍然是没有出声。 舞女知道这问题是问自己的,连连点头道:“是的,大人。” 于谦点了点头,道:“很好。” 酒桌边,受到无视待遇的胖子抹了抹嘴边的油腥,带着满腔怒气直接站了起来,颇有种凶神恶煞的味道。 “你......” 话没说完。 “啪。” 腰间佩戴着那块青铜令牌直接被于谦只手压在了桌上,看着凶神恶煞的胖子,于谦眼中波澜不惊,自有铁血无敌的气势涌出,淡淡说道:“城主府护城军统领于谦奉城主大人之令执行任务,闲人退避,不得有误。” 青铜令牌正面雕刻着连绵蜿蜒的山势沟壑,于正面烙印着四个银线字体。 于谦统领。 胖子难以置信的低头看着桌上的青铜令牌,瞳孔顿时收缩到了极致,直接呆在了原地,什么凶神恶煞,什么满腔怒气,都如云烟般消散,徒留下渐渐苍白的脸色。 城主府一方统领是何等人物,作为青阳城本土居民的胖子自然清楚的紧。 统领,那可都是常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修仙者。 额头渗出一层汗水,顺着胖脸滑下,胖子苍白的脸上逐渐出现谄媚的笑容,立刻低头认错道:“统领大人,都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恕罪。” 于谦将青铜令牌重新挂在腰间,看了一眼胖子,眉头微皱,平静说道:“那还不快滚?” 胖子大喜过望,忙不迭的点头,道:“是是是,小人这就滚。” 白纱一侧,背对着夜幕下的岳岭群峰。 白歌看着眼于谦,再看了眼胖子,藏在面纱后的嘴角撇了撇,旋即把玩着秀发的动作微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扭头望向阶梯处徐徐飘拂的轻纱。 下一刻,一道平平淡淡的声音自那处传来,直接将大厅中歌舞升平的声音覆盖。 “于谦统领好大的官威啊!” 青纱掀起,一位锦衣玉面的中年男人飘然出现。 在大厅中众人瞩目下,中年男人径直向于谦走来,脸上挂着谦和的笑容,风度儒雅。 这中年男人的出现,顿时令大厅中的众多宾客为之露出震撼、吃惊之色。 其中,有个别宾客神色不解,向周围的宾客低声问道:“这人身份很高?你们怎么都这般震惊的样子。” 闻言,有人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小声道:“你连刘家主事人都不知道?” 那人闻言震惊,忍不住失声道:“什么,他是刘家主事人?” “你是找死么?” 周围有人吓了一跳,赶忙拉住他,小声劝道:“说话注意些,刘家可是咱们青阳城的顶级家族,万一惹怒了他们,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人也是后怕不已,连连点头道:“是是是。” 经历了这场小风波,厅中舞女歌姬、宾客皆是不敢大声喧哗,生怕惊扰了那边的大人物。 ...... 窗侧,听闻声音传来,于谦坚毅的眉毛微挑,回身循声望去,看见那风度儒雅的中年男人,眼睛顿时一眯,沉声道:“刘晋。” 刘晋手持着一柄折扇,挂着谦和的笑容在于谦面前停下脚步,躬身辑了一礼,尽显温文尔雅的气度,笑道:“于谦统领。” 于谦抱拳还礼,面色无喜无悲,道:“堂堂刘家的三主事,今天怎么有时间跑到红袖春鸯楼来。” 刘晋拂着折扇,笑道:“我也好奇,堂堂城主府的于谦统领为什么也会来到红袖春鸯楼。” 于谦和刘晋对视一眼,于眼中交织着无形的火花。 短暂一碰面,他们就知道对方的目地和自己如出一辙。 刘晋率先避开,温和的目光落在迟迟不敢退有的胖子脸上,满脸笑容的关切道:“隔着老远,就听见于谦统领官威赫赫的声音,不知这是所为何事啊!” 感受到刘晋仿佛能够穿透心底的视线,胖子心中直打哆嗦,暗暗后悔出门没看黄历,自己今天晚上就不应该出门,避免招惹了这顿麻烦。 刘家和城主府,这可都是伸根手指头就可以轻易捏死他的顶尖势力。 万万得罪不起啊。 于谦瞥了眼吓得惊慌失措的胖子,一声冷哼,强势说道:“我城主府办事,还轮不到你刘晋来过问。” 刘晋笑着摆了摆手,怡然不惧,淡然道:“我刘晋自然不敢过问城主府的事情,只是我也受命在身,迫不得已啊!” 于谦眯了一下眼睛,隐有铁血气息汹涌。 刘晋这句话说的很明白,这事无论如何他都要掺和上一脚。 直面于谦汹涌而来的铁血气息,刘晋淡然自若,并没有任何惧色。 于谦是凝气境,他也是凝气境。 实力上不相上下,又谈何惧怕。 恰在此刻,又是一道声音姗姗来迟。 “于谦统领,刘晋主事,居然在这里看见你们,真是巧啊!” 正在对持的于谦和刘晋均是皱了一下眉,循声望了过去。 居然还有人过来。 “是她?”瞧见来人,刘晋儒雅的笑容微顿,忌惮的神色于眼中一闪即逝。 于谦眉头皱的更深了,看着那人,心想着她怎么也来了。 来人是一位风韵犹存的美妇,披着一件朱红色的长裙,发髻高攀,垂下几缕炫目的珠花银坠,峨眉下是一双明媚动人的美眸,朱红色的嘴唇,身材窈窕妖娆。 看上去也不过是三十左右的样子,实则年纪已经过了半百以上,比于谦和刘晋大上许多。 大厅中。 有人慧眼如珠,认出了这名美妇的来历,不由得目露震撼,道:“这位也来了?” 身旁有人闻言,低声请问道:“这又是何人?” 那人垂下眼眸,不敢多看那名美妇,以很低的声音说道:“林雪梅,当今青阳城林家家主的妹妹,也是仅次于林家家主的第二强者。” 闻言,有人吓得一抖,打着牙颤问道:“谁能告诉我,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青阳城就那么几家大势力,这么一会儿就来了三个能代表各自势力的大人物。” 厅中,有自知之明的宾客放下酒杯起身便走,摇头道:“这里不是我这等小人物能够久待的了。” 此话一出,有很多人也是目光闪烁,随即起身离去。 顷刻间,这间通透的大厅中,只有寥寥无几的数人。 窗侧,白歌拂着飘荡的白纱,漂亮的美眸盯着一个又一个离去的宾客,难保持超然物外的清冷气质。 长发微卷,面上薄纱微微晃动,白歌在这一刻多了些许的人间烟火。 美眸就转在于谦、刘晋、林雪梅的身上,眼中悄然生出一丝愤愤的神色,天然精致的黛眉微蹙,白歌低下头,以极其低不可闻的声音自语道:“钱,没了。” 白歌侧首望向窗外,漂亮的美眸映着皎洁月光闪烁着莹色,却又清晰的透出心疼的味道。 雪白薄纱后,那张樱桃小嘴紧紧的抿着。 不开心。 ...... 青帘微拂,传来一道轻轻的脚步声。 一位清秀的侍女掀开青帘,双手紧扣在腹前,环顾过通透而安静的大厅,最后落在停歇下的舞女歌姬身上,道:“夫人传话,今晚二楼停止招待宾客,舞女歌姬全部休息,其他宾客也便请回吧!” 焦虑等待着的舞女歌姬闻言松了一口气,屈身施礼,齐声应道:“诺。” 话落,自行成列,掀开青帘,沿着阶梯离去。 厅中未曾离去的几名宾客也随之对视一眼,并未说什么,转身离去。 唯有窗侧酒桌处的胖子,不断的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求救般的看着清秀侍女。 于谦微微皱眉,随即让了一步,平静道:“滚吧!” 刘晋面容温和的笑了笑,也并未说什么。 “是是是,小的这就滚。” 胖子抹了一把汗,弯着腰几乎化作一个圆球,狼狈不堪的沿着阶梯往下跑。 途中,还摔了两跤。 胖子离去之后,大厅中的宾客正式为之一空。 徒留不过五人尔。 清秀侍女看向于谦、刘晋、林雪梅、白歌四人,施了一礼。 林雪梅美眸微微上翘,弯起妩媚的弧度,道:“怎么,玉漱夫人所说的客人也言指我们?” 于谦、刘晋也是看着清秀侍女,并未出声。 清秀侍女微微一笑,道:“夫人并未这么说。不过也交代过,红袖春鸯楼毕竟因为三位大人的原因而蒙受损失,那么三位大人应该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 林雪梅朱唇微扬,眸中光芒流转,笑道:“我似乎还不知道。” 清秀侍女对林雪梅施了一礼,道:“夫人还交代过,若有大人不知道的话,夫人就出一趟远门。” 话落,清秀侍女洋溢起很纯真的笑容,似有所感慨的说道:“夫人太懒,很久都没出过门了。” 林雪梅明媚的笑容滞在了脸上,然后点了点头。 于谦和刘晋没说什么,也是点了点头。 清秀侍女移目看向盯着她的白歌,微微一笑,道:“夫人说,放心。” 放心,指的是什么。 似乎唯有玉漱夫人和白歌才清楚。 白歌螓首微颔,漂亮的美眸微微明亮,清净透彻,似一潭清水,拂过欢快的涟漪。 清秀侍女躬身告退。 大厅中,白歌悄悄的舒出一口气,美眸弯成月牙的弧度,想道:“钱,还在。” 拂了拂侧畔的秀发,缭绕在指尖,白歌对林雪梅、于谦、刘晋三位各大家族的领事人视若无物,飘然看向窗外的岳岭群峰。 夜风徐徐而来,吹拂着秀发,也散去一丝雀跃的情绪。 开心。 第四十一章 天骄之子 夜风吹入廊畔,有些微凉。 灯彩轻曳,映在青纱飘絮的长道廊畔。 漂亮的美眸中,拂动清水的欢快归于平淡。 白歌转过身,望向那帘抖动的青纱,淡然寡欲的美眸中首次生出警惕的神色。 林雪梅唇角的媚笑微淡下去,扭头望着那帘青纱,眸中浮动着光芒,似乎酝酿着什么。 于谦面色不喜不悲,站在那里,自有一股铁血的战神气概。 刘晋依然如初那般风度温雅,含着一丝谦和的微笑,始终不曾褪去,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睛始终不曾从那帘青纱移去。 一帘青纱自行分至两旁,净整简洁的贴在一侧。 一个人缓缓走来,背对着青纱飘拂的长廊。 那人穿着白色的衣袍,黑发如瀑,铺洒在肩上,高贵而又超然,隐隐间透着一丝仙气。 白衣人抬起头,黑发随风分至两侧,露出一张清冷俊美的脸。 刹那间,厅中狂风涌动。 一把剑,似出了鞘。 林雪梅、于谦、刘晋神情怔了一下,觉得这人有些眼熟,旋即神色微变,盯着白衣人左胸处的金剑。 忽然想起,近期青阳城中名头最盛的那名年轻人。 唯有白歌,自始至终都站在窗侧,沐浴着夜幕星光,淡然安静的看着。 于谦看着白衣人,忽然出声说道:“你是赵磊!” 赵磊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刘晋神色微凝,风度温雅的气质中多了几分浮躁,略有难以置信的说道:“没想到,赵家居然会让你出来。” 赵磊,本就是青阳城的天骄之一。 前些时日从外界游历一年,更是踏入凝气境归来。 今日不同往日,从凡境跨入修行境,便是云泥之别。 一人,便名动青阳城,成为真正无可替代的天骄之子。 青阳城中,即便是于谦、刘晋、林雪梅这些老辈修士,也不得对其怀揣着忌惮。 谁也不会质疑赵磊的实力。 赵磊风轻云淡的说道:“我想来,就来了。” 此言一出,不论是于谦,还是林雪梅、刘晋,都是生出惊色,随即心中恼怒。 想来便来的话说的如此随意,可曾把他们这些前辈放在眼里。 林雪梅娇媚的朱唇微翘,掺杂着些许的冷漠,道:“赵家长子果然不愧为天骄之名,一言一行都不需要将旁人放在眼里。” 这话听似赞扬其天资过人之处,其实则是暗讽赵磊他目中无人,狂妄自大,对前辈没有应有的尊敬。 赵磊风轻云淡的瞥了她一眼,亦没有倨傲,也没有愤怒,仿佛只是看了一眼毫不相干的路人。 林雪梅瞳孔缩了一下,一丝长发像是自然脱落,从额前划过脸颊,飘絮坠地。 赵磊说道:“修行,向来达者为师。实力不够的人就不要强撑着倚老卖老,只需要在旁安静的待着。” 林雪梅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很是愤怒的盯着他的眼睛,觉得荒谬至极。 多少年,不曾有外人敢这般对自己放肆了。 不过,想到方才无中生有的那丝剑气,林雪梅一咬牙,忍了下来。 赵磊的实力较比青阳城中的传闻似乎更高一筹,有些高深莫测。 今日来红袖春鸯楼,也非是比武而来。 正事要紧。 林雪梅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赵磊轻拂着衣袍,平平淡淡,仿佛不曾干过任何事情。 于谦和刘晋在旁边看着,神情则是更显凝重。 林雪梅吃了瘪,居然选择忍耐,充分说明方才两人无形的交锋中发生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也因此,令林雪梅对赵磊心存忌惮,不敢再轻易招惹。 而于谦和刘晋他们两人在实力上旗鼓相当,可若较比林雪梅还是要弱上几筹。 林雪梅对赵磊心存忌惮,岂不是说赵磊年纪轻轻,刚跨入凝气境不久就真的拥有能够威胁他们的实力? 这般想到,无论是于谦还是刘晋,心中都是有些酸味。 活了半辈子,到头来还要忌惮着一个年轻后辈。 可,这就是修行。 刘晋心中略有羡慕,也想成为一名剑修。 剑修,在修行者中是被公认实力最为强大的修行者。 只可惜,剑对修行者的资质要求苛刻,且枯燥乏味,需要积年累月的修剑、养剑,最终才会有所成。 刘晋他就没有这个资质。 相反,赵磊便拥有这种顶尖资质,再加上生自青阳城顶级家族的剑修刘家。 本就天资过人,再加上常年阅读祖辈修剑的典籍。 赵磊晋入凝气境不久,便能够拥有远超于境界的实力。 正在刘晋感慨羡慕时。 于谦看着风轻云淡的赵磊,忽然觉得好像在他身上少了什么,不由怔住了。 剑修赵家家主长子,赵磊。 青阳城中一剑夕,鸿虹岳桥昔日来。 于谦想了很多,才忽然想起了赵磊身上少的那件东西,震惊至极的说道:“你没带剑!” 赵磊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刘晋闻言微惊,抬头一看,发现果然是真。 赵磊没有佩剑前来。 刘晋觉得好生荒唐。 一个剑修居然不佩剑,世界上还有比这还荒唐的事情么? 剑修实力在剑上。 剑没了,剑修也就是一个普通的修士,像是一只没了牙的老虎。 林雪梅转身望去,看见赵磊简易随行的装束,露出荒谬至极的神色,心想着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自在青阳城出生以来数十载的光阴,林雪梅这是第一次遇见剑修赵家的子弟不佩戴剑的。 可,又想到方才的那丝剑气。 林雪梅多了一层想法,既然无剑,那剑气是从何而来。 赵磊平平淡淡的说道:“剑,在心中,何须佩戴。” 林雪梅、于谦、刘晋三人脸上的荒谬之色更浓。 剑在手中,方为实物。 剑若在心中,如何出剑、御敌。 莫不是为了追求境界,将根本给忘了。 赵磊说了一句之后,见三人露出荒谬之色,皱了皱好看的眉毛,不再与一群不懂剑的人谈剑。 “对牛弹琴罢了。” 这般自语了一句,赵磊忽然有所察觉的望向窗侧沐着月光看着他的白歌。 月光倾洒,三千青丝随风飘动,洁白的轻衣薄纱散着朦胧的光辉,如是清冷绝美的嫦娥仙子。 赵磊目露诧异之色,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神秘的女子拥有威胁他的实力。 “这女子是何人,怎么不曾见过。” 这般的想法仅在脑海中一逝而去。 当下,还有正事要做。 赵磊沉默中,骤然踏前一步。 这一步像是从虚假的画中走进真实的世界。 数不尽的剑气从无到有,在赵磊周身缭绕,形成一道道金色的丝线,光芒璀璨,将赵磊衬托的仿若是一尊神坻。 清澈见底的眼瞳化成金色,仿佛是一望无垠的海洋,其中有数不尽的剑气诞生、消逝..... 白衣也在金色和白色之间转换不定,时而像战袍,时而像仙衣。 在外界看来,这就是一把剑。 林雪梅、于谦、刘晋露出震惊的神色,忽然想起赵磊方才所说的剑在心中。 如今看来,赵磊就是那把放在心中的剑。 林雪梅忽然发现,外界的传闻并没有高看赵磊,反而是有所小觑。 望着仿佛化作一把剑而来的赵磊,林雪梅神情颇有忌惮,握紧了手掌,肌肤上青气缭绕,沉声道:“赵磊,你这是何意?” 于谦和刘晋的表现如出一辙,忌惮的看着这副状态的赵磊,感受到一股压力。 剑修无剑,却胜有剑。 以前觉得荒谬至极,可现在,这一幕正在发生。 白里透金的剑气攀升,三股强大的气势也是升起,牵制住那锋利至极的剑气。 顷刻间,这间通透的大厅弥漫着无形交锋碰撞的恐怖气势,似乎要将之演化成一座练武场。 站在窗侧的白歌就像是站在另一方天地之中,犹如一个局外人看着这一幕。 漂亮的美眸转了转,落在地毯上破碎的花瓶,那是被赵磊、林雪梅、于谦、刘晋的强大气势散出而震碎的。 美眸微低,露出心疼的神色。 人走了,东西也坏了。 白歌仿佛看见好多好多的钱在悄无声息的在自己眼前消失。 白歌想到玉漱夫人交代的那句放心,黛眉轻缓的舒开,随即视线不受控制的扫过那些在地上破碎的花瓶、茶壶... 薄纱后,洁白的皓齿轻轻的咬了咬粉唇。 但..... 还是有点不开心。 ...... 赵磊金色的眸子瞥了眼林雪梅、于谦、刘晋三人,淡漠道:“我来这里是为了办正事,所以,不要打扰我。” 赵磊并没有出手的动作。 扶摇直上的剑辉伴随着这句话的说出而缓缓落下。 周身缭绕的剑气化为无形,白衣上渡着那层金光也是逐渐黯淡。 这就像是从天地中又走回了画中。 瞧见赵磊怪异的行为,林雪梅、于谦、刘晋三人都忍不住为之皱眉,随即也并未说什么,弥漫而出的恐怖气势收敛了起来。 任由赵磊在他们身旁经过。 赵磊走到酒桌前,看着餐盘、酒水狼藉的桌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将一个空无一物的盘子拨开。 沾着油渍和残羹的瓷盘坠落在地毯上,“啪”的一声碎裂成数十上百的碎片。 窗侧,白歌看了一眼赵磊,然后默默地低下了头,把玩着秀发。 林雪梅、于谦、刘晋看见赵磊愈加怪异的行为,暗暗思忖,却都是不得甚解。 刘晋想了想,猜测道:“他,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林雪梅和于谦闻言,看向站在桌边如同泥塑木雕般不动的赵磊。 赵磊低头凝望着桌面上的一道浅坑,眸中似有万千剑气勾勒出数不尽的线路,倾覆而出,弥漫出剑气落下,却不见锋利,如缥缈浮萍。 似是指落镶嵌而成的浅坑中,一道缥缈如烟的剑气散出,以肉眼难见的速度缓缓消融。 赵磊露出一丝微笑,自语道:“找到你了。” 指落,放置在那处浅坑上,与之契合在一起。 赵磊眼中露出激动的喜色,随即敛去,转身说道:“你们找的那个人,当初就坐在这里。” 林雪梅、于谦、刘晋看着赵磊,心想着他是如何知道的。 刘晋问道:“赵磊,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赵磊自信一笑,看了眼那处浅坑,指着最靠近窗侧的椅子,说道:“他当时就是坐在那里进行破境的。” 林雪梅走到赵磊身边,如他一般看着桌面,却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由得怀疑道:“你怎么知道的?” 赵磊眸中涌动着剑光,道:“因为,他是剑修,我也是剑修。” 林雪梅、于谦、刘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承认这个理由说服了他们。 于谦扭头看向倚在窗侧的白歌,说道:“我还需要那名舞女。” 白歌不做声,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娟秀素手于袖袍中拿出一块玉牌,指尖轻点,一道洁白透彻的光于玉牌上浮现,在夜色中一逝而去。 于谦、刘晋、林雪梅三人看着白歌,瞳孔微缩,隐有惊骇之色。 一个符师在他们身边站了这么久,他们居然直到现在才发现。 赵磊深深的看了白歌一眼,忽然想起自己快要回到青阳城时,亲眼看见自北岳升起的那道符光。 “是她?” 赵磊心中想着,随即默默摇头,暗道:“北岳那道符光和她一比,还是弱了很多,应该不是她。” “那会是谁呢?” 赵磊深思,他回到青阳城之后也曾调查过,先前青阳城也不过那一名符师,如今再加了这一个神秘女子,也不过是两名符师。 这人若不是她,就说明还有一个符师隐藏在暗中,或者已经离去。 无外乎这两种可能。 想了想,赵磊想到了在官道驿站中遇见的一个名叫古道子的趣人。 “也不知你如今身在何处,要杀的人是否杀了。” 赵磊眺望向西方岳岭,想道:“古道子,你可还记得你坑了我的那盏茶水钱。” 赵磊忽然笑了,笑的极为好看。 ...... 一帘春纱掀开,得到通知的那名舞女快步进来,屈身行礼道:“见过诸位大人。” “免礼。” 于谦并未在意礼节这种微末小事,指着靠近窗侧的那个椅子,问道:“你可记得这椅子上坐着的是那两个人其中的那个人。” 舞女看了一眼,然后想了想,道:“是那名白衣公子。” 于谦眼中掠过喜色,道:“你可确定?” 舞女点头,道:“确定。” 刘晋再旁忙问道:“可还记得那人的相貌?” 舞女犹豫了一下,点头道:“记得。” 于谦道:“好,我立刻便通知城主府,请画师过来。” 刘晋笑容满面的说道:“不劳于谦统领费力,还是我来通知刘家派画师过来吧!” 于谦眼睛一眯,道:“刘晋,你是非要和我城主府对着干么?” 刘晋连忙摆手称不敢,笑道:“城主府那名画师水准有限,我刘家这名专供画师早就名惊青阳城了,画作水平上,可以信得过。” “够了。” 林雪梅听得烦躁,峨眉微皱,道:“无论是谁家,画出三份......” 林雪梅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扭头看向赵磊,问道:“赵家可要一份?” 观望着西方岳岭夜色的赵磊回过头,道:“要。” 窗侧,惜言如金的白歌抬头看了一眼,突然出声道:“红袖春鸯楼也要一份。” 林雪梅看了眼白歌,缓缓点了点头,道:“好,五份。” 话落,林雪梅对那名舞女问道:“按你刚才所说,这桌上还有一人?” 舞女愣了一下,点头道:“是还有一位身穿黑衣的公子。” 林雪梅道:“可还记得他的样貌?” 舞女摇了摇头,道:“他披头散发的,没有露出过完整的容貌。” 林雪梅皱了皱眉,道:“那也画出来。” 林雪梅扭头看向于谦和刘晋。 于谦和刘晋无奈,点了点头。 这回不用争了,两名画师都过来吧! 恰在此时,脚步声在长廊中响起。 赵磊、白歌、林雪梅、于谦、刘晋五人皆是循声望去。 还有人过来? 可听这脚步声,似乎并不是修行者。 一帘青纱掀起,一个小小的身影走了进来。 这是一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小孩子,皮肤白白净净的,甚是可爱。 一身白色的童袍,前后都画有墨汁书画成的图案,看起来苍劲浑厚,其中似有几分灵气,甚是美观。 清淡的药香味弥漫而至。 小小童子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躬身辑手行礼,以清脆幼嫩的声音说道:“梅园,也要两幅画像。” 第四十二章 梅园先生 青帘飘动,风自长廊中来。 白衣墨袍的童子站在青帘前,头发梳得工整干净,于头上结着发髻,插着一根道簪,两缕微卷的发丝于侧畔垂下,随风轻荡。 如此年幼之纪,却礼仪有序,一丝不苟,颇有少年老成的味道。 只是这少年,未免太少年。 赵磊轻挑了挑剑眉,视线落在童子墨袍的袍摆处,那里有一枝墨画梅花从墨袍的角落里伸展出来。 梅园,居然也出现了! 赵磊见到那枝梅花,露出淡淡的诧异之色,梅园童子的出现着实在他的意料之外。 不过,倒也在情理之中。 赵磊淡淡一笑,轻拂了一下袖袍,扭头看向那窗侧彷如一朵白莲般纯净无暇的白歌,目中若有深意。 梅园的那位,可也是一名符师啊! 白歌瞥了一眼赵磊,随即对赵磊不多加理会,漂亮的美眸落在童子袍摆的那枝梅花上,悄然间,仿佛有涟漪轻拂而过。 静无言,只是看过。 ...... 童子立于帘侧,对厅中众人微微俯身,透着一丝浑然天成的素雅韵味。 林雪梅峨眉轻蹙,看着童子说道:“梅园,也想参与一下这件事?” 童子抚起袖袍,辑手道:“先生曾说过,此人与他有缘。” 闻言,刘晋一展折扇,轻轻的扇动,透着几分儒雅,笑道:“梅园先生这话,听得似是入了佛教。” 童子面色不变,低头道:“先生曾说佛、魔、道,都是一种修行,修行有许多道路,所以不必入佛、魔、道。” “哼。” 于谦皱了皱眉,发出一声冷哼,对童子说道:“童子是要代梅园先生来教我们如何修道么?” 童子连忙俯身辑礼,告罪道:“小童不敢,小童只是代先生回答各位大人的问题罢了。” 于谦闻言撇过头,并未多说什么,童子太过年幼,他与之太过计较,难免失了风度。 见气氛有些僵化,林雪梅出声打破了平静,对童子问道:“梅园先生可是就派你一人过来?” 童子辑手,道:“是的。” 闻言,林雪梅、于谦、刘晋三人心中都是一阵不舒服。 赵家派个年轻后辈也就罢了,毕竟赵磊在实力上不弱于他们。 可,梅园仅是派遣过来一位侍奉在先生身边的童子,是不是太过瞧不起他们了。 早在来之前,何方家族就没有认为过这一行会风平浪静,所以才派遣出凝气境之上的修士到此。 一方面,凝气境作为修士可以观察得到凡人难以察觉的东西。 例如,先天境突破凝气境产生的天地灵气变动,会因为刚刚突破而无法出色控制暴涨的灵气,这种暴涨的灵气会泄露突破者的痕迹,非强力能够销毁,只能随时间渐渐消散。 但这种遗留下的灵气痕迹,对凝气境修士来说,就像是放在土壤中的金子,轻易能够看见。 另一方面,也可以起到实力上的震撼效果,令其他方势力不得轻举妄动。 可,梅园却只是派遣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童子而来。 不只是有恃无恐,还是不曾将他们放在眼里。 童子天资聪慧,察觉到气氛的变化,俯首辑礼道:“先生曾交代过,诸位大人都是青阳城中位高权厚的大人物,小童不过是一位先生身边的童子,所以见到各位大人,一定要以礼相待。” 此言一出,未等林雪梅、于谦、刘晋做出任何反应。 赵磊抬起头看向童子,剑目涌出丝缕剑光,忽然说道:“先生早先知道我们会过来?” 林雪梅、于谦、刘晋怔了一下,随即察觉这句话中的深意,不由得惊讶的看向童子。 白歌仍是那般倚靠在窗边,轻轻的瞥了一眼童子,漂亮的眸子中溢出光彩,随即敛去,重新低下颔首。 薄纱后,白歌粉嫩如樱桃般的小嘴轻轻闭合,无声的说着什么。 “一个客人最低...十两银子,一个花瓶...五两银子,一个瓷盘.......” 数完。 黛眉微蹙,轻轻的一声叹息。 “好多...的...钱...,没了!” ...... 数道目光的注视下。 童子淡定从容,俯身辑礼,简便答道:“先生,知道。” “不可能。” 林雪梅闻言摇了摇头,不敢相信,觉得荒谬至极。 自己奉命而来,轻身简行,身边也没有跟着随从。 梅园先生积年累月待在隐居庄园不曾走出,他又是如何得知。 于谦和刘晋也如是一般,震惊至极的看着童子。 于谦盯着童子清澈纯真的眼睛,满脸荒谬的说道:“你在说谎。” 童子神情不曾有所变化,道:“小童不曾说谎,这话是先生交代小童出行时曾说的。” 林雪梅迫切问道:“梅园先生可曾说过我们的身份?” 童子轻拂袍摆,依次对厅中的众人行礼,道:“见过林雪梅大人、于谦统领、刘晋三主事。” 此言出,亦代表梅园先生确实曾说过。 林雪梅、于谦、刘晋瞳孔收缩,不论童子所言是真是假,他们都对童子背后的梅园先生有了更深的忌惮和敬畏。 梅园,是一个隐居庄园。 因居住其中的梅园先生而闻名,每日朝拜者络绎不绝。 即便是青阳城的顶级势力也无法对其忽视,派遣人员专门拜访。 而这一切的原因都是源自,梅园先生是一名强大的符师。 他若走出庄园,一人可抵青阳城中的一方顶级势力。 一人威慑一方,这便是梅园先生。 童子辑手朝赵磊拜见,继续道:“先生时常夸赞过赵公子的天资,曾说过赵公子未来可期,远朝于先生。” 赵磊怔了一下,心中受宠若惊,连忙道:“此话不敢当,赵磊对梅园先生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后辈,谈何与之相比的资格。” 即便是以赵磊的卓越天资,在梅园先生面前也需要放下高傲。 童子道:“赵公子自谦了,先生此行交代过童子,诚邀赵公子于梅园一聚。” 赵磊微怔,问道:“先生可曾交代过因何事?” 童子摇头道:“未曾。” 赵磊皱了皱眉,缓缓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 梅园先生一向神秘,常年居在隐居之地,即便是城中各大势力派遣的使者也屡次吃饭闭门羹,实属难见。 赵磊想着见一见,也无妨。 林雪梅、于谦、刘晋三人看向赵磊,心中生出羡慕嫉妒的情绪。 梅园先生的邀请,即便是他们作为凝气境修士,也未曾收到过。 目前只有各大势力之主曾见过梅花先生的真容,而今,将又多了一个赵磊。 童子继续看向窗侧的白歌,辑礼道:“先生交代过,红袖春鸯楼中有一位符师,让小童若见之,不得失礼,邀请一叙。” 林雪梅、于谦、刘晋闻言,看向窗侧的白歌。 白歌把玩着秀发的手指微顿,抬起下颌,漂亮的眼睛看着辑礼到底的小童,歪了歪头,清脆悦耳如黄鹂出谷的美妙声音透过薄纱,道:“不去。” 不...去... 林雪梅、于谦、刘晋直接瞪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白歌,想着这女子莫不是疯了? 梅园先生诚挚邀请,便意味着有意交好。 借此,你可以趁机请教一二,同是符师,你能获得的益处也最大。 然后,你居然不去。 林雪梅、于谦、刘晋三人内心羡慕嫉妒恨,自己苦求不来的名额,在人家这里却是弃之如糟粕。 赵磊也是看了白歌一眼,轻轻摇了摇头,心中想着不了解,不熟实,不多做评价。 童子也是怔了一下,茫然的抬头看着白歌,这还是他所遇见的第一次拒绝先生的人。 童子白嫩的小脸有些发红,难保平静,透出些许的孩子气,道:“小童可以请问一下为什么吗?” 白歌看着童子,感觉有了一丝孩子气的童子似乎可爱多了,方才那种刻意装作的形象和他的年纪太过违和,导致白歌不想多看。 站在既然看的顺眼了,那...... 白歌沉默了一会儿,想着自己为什么不去的原因,最后终于想到了,漂亮的眼睛渡着一层光,简洁明了的说道:“我懒。” 懒,简洁明了。 又似乎还有一丝骄傲蕴在其中。 林雪梅看着白歌,忽然想到了红袖春鸯楼的玉漱夫人,不由得心生无语。 红袖春鸯楼,或许是以懒性做事的吧! 赵磊看了白歌,直觉告诉他,这个神秘的女人并没有说假话。 她,真的懒。 童子怔在原地,好半天才缓过来,辑礼致谢道:“多谢大人。” 毕竟年纪小,险些因为这件让他震惊的事将伪装的形象崩掉。 白歌点了点头,倚在窗边,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脱离开这个窗板。 童子见此猜测,或许她真的很懒。 童子扭身看向侍奉在一旁自始至终都低着头不言不语的舞女,仔细想了一下先生的话,不由呆在了原地。 怎么,多冒出了一个人来。 先生,不曾说过。 童子看着舞女的衣装、容貌,暗暗猜测着她的身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辑手行礼,道:“见过...姐姐...” 舞女闻言,微微一怔,看向童子,想起他与于谦、林雪梅等人佩佩而言的样子,心知他身份非同一般,连连摇头,道:“不敢。” “......”童子。 赵磊见状,笑了笑,随即出声为其解围,问道:“先生可都曾交代了你什么?” 童子忙辑礼道:“先生所言,小童方才都已经说了。” “就这些?” 于谦皱了皱眉,对童子说道:“那你为何到得如此晚?” 童子怔了一下,仔细回忆之后,答道:“小童出门前,先生曾说,街坊有家老粥铺,在那里吃上三个包子和一碗清粥,再去衣坊走上一圈,到时再过来,便刚刚好。” 此言出,大厅皆静若无声,一片沉寂。 赵磊看着不失纯真的童子,剑芒于瞳孔中涌动,仿佛看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在他的背后,一双睿智的眼睛正在低头观望着他们。 刘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所以你是如何过来的?” 童子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答道:“自然是依照先生的话。” 刘晋沉默,最后拱手道:“久闻梅园先生智谋超群,算无遗策,如今之见,果然如传闻一般。” 于谦看着童子,微眯着眼睛,怀疑道:“既然先生如此算计,何不直接找出那人,何必到这里拿画像。” 童子道:“先生说过,不知,所以求解。” “再填梅园一份。” 这时,林雪梅开口说道。 闻言,于谦和刘晋低下头,也没有反对。 赵磊和白歌更是不曾反对。 刘晋看了一眼帘外的长廊,道:“如今看来,只有藏宝阁没到了!” 赵磊微闭着眼睛,道:“这种事情,藏宝阁向来不会参与。” 林雪梅和于谦默默地点了点头,若是藏宝阁都参与的事情,如今主事的人也不会是他们。 ...... “你回城主府邀请画师过来,若有人阻,直言本统领奉城主大人之命需画师协助。” “你回刘家府邸,传讯画师,让他立刻过来。” 于谦和刘晋将各自前来领命的人派遣走,然后看向坐在窗侧一直看着桌面的林雪梅,道:“可有发现?” 林雪梅皱着眉头,神色凝重,闻言抬起头,摇了摇头,道:“不曾在这里感受到因突破而遗留下的灵气痕迹。” 话落,三人一齐看向站在一侧如闭目如是一柄剑的赵磊。 赵磊睁开眼,两道金色的剑芒敛去,淡然道:“他就是在这破境的,我的剑,不会错。” 言语中,自信十足。 林雪梅峨眉蹙起,最后疏散开来,道:“等画师过来吧!” 说罢,大厅内一片安静。 ...... 两位老者各站一方俯身墨画,两名舞女分各站在一侧,出声为其引导。 因那两人的特立独行,注意到他们二人的舞女也不仅一人。 最后一笔勾起,两位老者松了一口气。 将旁边的废稿放在一起,两名老者将刚刚结束的画像呈现出来。 林雪梅几人先是看了一眼两幅画,随即问向两位舞女,道:“可是这二人?” 桌面上,摆着两幅全然不同的画像。 一幅画像上,画着一个黑衣人,身材消瘦,披头散发,仅有一角嘴唇和完整的下巴露了出来。 另一幅画像上,画着一个身着白衣的翩翩公子,容貌清秀,但透着似患了大病的苍白,双眼神采黯淡,像是劳碌奔波的落魄书生。 两名舞女在黑衣人的画像上点头之后,却在白衣公子的画像上陷入了沉思。 林雪梅、于谦、刘晋都是望向舞女,问道:“怎么,还有什么问题?” 这幅画像已经反复让两名画师画了许多次,却始终没有得到两名舞女的点头。 一名舞女闻言小心翼翼的抬起头,道:“诸位大人,这幅画已经很贴近了,只是少了很多似乎说不清的东西。” 舞女皱了皱眉,也很是不解。 另一名舞女闻言也是连连点头,她也是这种感觉。 闻言,林雪梅眸中透出恼气,道:“人,你们都见过,怎么会画不出来。” 浪费了这么久,还是在做无用功,林雪梅的心绪不平静了。 两名舞女被吓得浑身一抖,低头不敢言。 见状,赵磊拦下了恼羞成怒的林雪梅,淡淡说道:“别为难她们,你为难她们也没有任何用处。” 林雪梅瞥了两名低头不敢出声的舞女,冷哼道:“两个废物。” 赵磊剑眉微挑,瞥了一眼林雪梅,没有再出声。 桌边,白歌视线从废稿上抬起,漂亮的眼睛盯着林雪梅,瞳孔中升起两道乳白色的符光,说道:“不要把你的心情发泄在红袖春鸯楼的人身上。” 林雪梅闻言怔了一下,随即娇媚的眸子与之对视,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如果我没有听错,你似乎是在威胁我?” 白歌静静看着她,说道:“是。” 林雪梅娇媚的眼中诞生两道青气,将她的容颜渲染的更加妖艳,说道:“什么时候,玉漱夫人身边的人也敢这么和我说话了。” 白歌眼中的符光彷如液化,重新凝聚,仿佛是无形的笔墨在眼中书写。 一个字,渐渐成型。 白歌说道:“一直都敢。” 林雪梅眼睛眯成一个狐媚的弧度,溢出冷光,青气溢出,散出恐怖的气势。 白歌不为所动,就那般盯着林雪梅的眼睛,薄纱轻拂,像是遗世独立的一朵莲花。 林雪梅盯着白歌的眼睛,声音更加阴沉和愤怒:“符师,不是无敌。” 白歌说道:“那是你对符师一无所知。” 第四十三章 漪兰阁 林雪梅娇媚的狐眸涌动着青光,配饰在头上的珠花银坠碰撞在一起,迸发出悦耳清脆的声音。 青气向四周蔓延,恍如花草般摇曳,似随时即可揭竿而起。 白歌怡然不惧,漂亮的眸子与之对视,诞生洁白如新雪的符光,将气质衬托的更加缥缈超然。 “一无所知?” 林雪梅嗤笑,声音更加冷厉:“玉漱夫人身边的人,都是这般狂妄自大么?” 白歌静静的看着她,说道:“如果不服,你可以试试。” 闻言,林雪梅盯着白歌,狐媚的眸子中流转着蠢蠢欲动的青气,头发飞扬,盛怒至极。 林家在青阳城位列顶级势力,能够与之相提并论者屈指可数,她作为林家仅次于家主的强者,在青阳城中,有几人敢忤逆她的声音。 先前赵磊斩了她的一缕发丝,如今更有红袖春鸯楼的一个黄毛丫头胆敢直接威胁她,莫不是她手段太过仁慈,让人以为她可欺? 一念至此,大厅中增添出了一丝杀意。 白歌平静的看着林雪梅,对大厅中溢出的杀意视若无睹,自始至终也不曾有什么波澜。 战斗,一触即发。 赵磊见状,微微皱起好看的眉毛,视线环视过周围。 两名画师和两名舞女低着头,身体颤抖,不敢出声。 于谦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林雪梅和白歌。 刘晋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嘴角含着一丝谦和的微笑,静静的看着。 童子摩挲着墨袍的袍摆,他来到这里似乎只是为了干两件事。 要画稿,和取走画稿。 其余一切都与他无关。 赵磊眉毛皱得更深,如是两柄修直的剑锋,侧头望向林雪梅和白歌,忽然出声说道:“吵够了么?” 闻言,大厅为之一静,随即包括林雪梅和白歌在内的众人,都是看向赵磊。 赵磊的目光平静如水,说道:“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吵架,也不是为了看人吵架的。” 说罢,赵磊看向画师和舞女,随手拿了一张白衣人的画稿,说道:“我现在只想了解一件事,那就是这幅画像什么时候能画好!” “这......” 两名画师犹犹豫豫的对视一眼,随即看向两名舞女,一名画师恭敬的答道:“这还需要见过这名白衣人的人提供更加清晰的容貌特点。” 另一名画师也是点头赞同。 赵磊再看向那名最早先过来的舞女,问道:“还差多少?” 舞女低下颔首,屈身施礼,神情中带着恍惚和不解,小心翼翼的说道:“回禀大人,小女也不知究竟差在哪里,明明是依照脑海中的记忆描述的,但画出来的人却不一样。” 听到这种回答,赵磊眉头轻皱,转而望向另一名舞女,道:“你呢?” 那舞女连忙施了一礼,回禀道:“小女也如是一般。” 赵磊剑眉微蹙,不曾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一幕。 于谦、刘晋闻言也是皱起了眉,首次听说这样的事情。 记在脑海里的人,怎么会和画出来的人截然不同呢? 不远处。 林雪梅与白歌对持在一起。 林雪梅的神色中多了一抹难看,沉默了一会儿,最终一甩袖袍,发出一声冷哼,道:“今天有正事在身,我便不与你多做计较。” 赵磊方才那番话一出,再加上此刻受到无视的局面,若再多做计较,难免在外界落得一个小肚鸡肠的名声。 且,如今正事在身,容不得过多滋事。 白歌静默无言,不过眼中描绘书写而成的符字却正在黯淡,最后归于平静。 自始至终,白歌都不曾有过情绪、表情上的变化,像是一个清冷而又宁静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 林雪梅走到画师和舞女面前,神色中还带着少许的愤怒和阴沉,说道:“再画一幅。” 两名画师和舞女不好忤逆,只好施礼,应声道:“诺。” 画笔蘸墨,宣纸平铺在桌面上。 两名画师分别依照着两名舞女给出的提示作画。 赵磊、林雪梅、于谦、刘晋、白歌、童子无声的等待着。 待得两名画师最后一笔扬起,两张白衣人的画像依次出炉。 于谦率先看去,随即坚毅的眉毛皱成了川字,说道:“还是这个样子。” 林雪梅脸上的恼怒更甚,却没有再次迁怒于两名舞女,只是发出一声冷哼。 赵磊眼中焕起两轮金色的剑光,仔细的看过这幅笔墨未干的画稿,想了一会儿,摇头道:“不曾听过、见过。” 在外游历一年,经历了生生死死,于各种生死境地徘徊,赵磊也不曾听过、见过。 将记忆在脑海中的人画出来,居然会描绘出了另外一个人的容貌。 刘晋眉间也多了一抹沉思,最终摇头叹息道:“第一次见。” 于谦声音低沉,带有不耐烦地怒道:“见过的人画不出来,见鬼了不成。” “画不出来的。” 恰在此时,一道清脆悦耳的美妙声音响起。 赵磊、于谦、林雪梅几人循声望去,皆是眉头微微皱起。 林雪梅冷哼一声,仍带有怒气的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正在整理白衣人废稿的白歌将废稿整齐的放在桌上,然后看向墨迹渐干的新画,漂亮的眸子中流转过一道洁白的符光,淡然解释说道:“他们再怎么画,也画不出来的。” 赵磊剑眉微微上翘,随即拂手辑礼,说道:“能不能解释一下!” 林雪梅朱唇轻撇,冷哼道:“装神弄鬼。” 白歌看也不看她一眼,指着画像上的白衣人,说道:“这是一种符术。” 此言一出,满堂皆寂。 赵磊眉目中藏着一丝惊色,看向白歌,说道:“你是说,这个剑修还是一名符师?” 先天领悟剑意,便足矣令人震惊。 若他还是一个符师的话,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妖孽。 赵磊心中突然涌现一股压力,随即产生的就是更加昂扬的战意。 若与此人一较高下,当不虚此生。 在赵磊身侧,林雪梅、于谦、刘晋三人的神情上如是蒙了一层厚重的阴霾。 青阳城,何时出现了这么一个妖孽。 童子站在一侧,眼观鼻,鼻观心,淡然的站在那里,亦不曾因为白歌的话而有所惊色。 白歌看了一眼众人的神色,说道:“不一定。” 众人怔了一下。 白歌继续说道:“撰写出符术的字帖、符牌等,都会具备符术的能力。而具体符术存在的时间,以及威力,都要看那名符师的境界。” 于谦皱了皱眉,打断白歌的话,说道:“那岂不是说,符师这个符字放在凡人手中,也具备斩杀修行者的能力?” 于谦压根不信白歌的话,若是符师拥有这般恐怖的手段,那蛮荒大陆岂不是符师的天下了。 大陆上,随处放置内有符术的令牌,即可杀人。 刘晋、林雪梅也是狐疑的看着白歌,他们也不信这种鬼话。 赵磊则是默首沉思,他忽然想起了,北岳山脉上消逝的那道符光... 这人会不会就是那名符师? 赵磊眼中涌动着金色的剑光,默默思索。 符师不是遍地走的存在,赵磊有很大的把握确定这个人就是当初北岳山脉上那道符光的主人。 只是,那人是拥有如白歌所说的符牌等内有符术的东西。 还是说,他本身就是一名符师。 在赵磊思考时。 白歌黛眉轻蹙,看着林雪梅、于谦、刘晋,说道:“这种符术凝在其中的物品并不好做,首先,符师的境界需要足够精湛,其次,对物品有很大的要求。” “这种制品,如果离开施展符术的人过远,也会有威力上的削弱,具体还要看符师本身的境界和实力。” 话落,白歌蹙了蹙黛眉,讲了这么多的话,让她很不习惯。 林雪梅娇媚的眸子微动,笑道:“说了这么多,不如让我们见识一下符师的手段,如何?” 于谦、刘晋也是意动,看向白歌。 白歌眸子低垂,直接说道:“不。” 林雪梅闻言,娇媚的眼睛一眯,冷笑道:“如果你不示意一二,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已经暗中示意让舞女这么说的。” 微微停顿一瞬,林雪梅若有深意的说道:“舞女,可是你们红袖春鸯楼的人。” 白歌抬头看了林雪梅一眼,一言不发。 林雪梅紧紧盯着白歌的眼睛,刻意放缓了语速,一字一顿的说道:“亦或者,那个人现在就在你们红袖春鸯楼。” 此言一出,空气也似乎凝固了许多。 刘晋、于谦不由自主的看向白歌,眼中涌动着光芒,有些意动。 童子也是看向白歌,不过也就一眼,然后继续低下头。 一直沉思的赵磊微微皱眉,瞥了眼林雪梅,忽然察觉到她目中的深意,才知道林雪梅早就有这方面的想法了。 不过,林雪梅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赵磊想了想,然后也是望向白歌。 白歌漂亮的美眸如一汪毫无波澜的清潭,坦然迎着众人的目光,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白老不在。” 白老不在。 白歌觉得这句话足矣解释所有的问题了。 于谦和刘晋闻言,眼中的光芒淡了下去。 红袖春鸯楼的白老若是不在,那就意味着他们也不具备察觉楼内有人破境的能力。 林雪梅并未就此罢休,而是继续说道:“白老,你说不在就不在?” 白歌说道:“白老在不在,你们家主应该清楚,而且...” 说到这里,白歌微微一顿,美眸看着林雪梅,很认真地说道:“你很烦,白老要是在,你就不能说话了。” 林雪梅瞳孔收缩,随即一笑,说道:“可惜,白老不在。” 白歌蹙了蹙黛眉,感觉有点小烦躁,薄纱后,小嘴微微张开,悄悄地叹出一口气。 这个人,好...烦啊! 林雪梅有恃无恐,望向青帘后的长廊,继续说道:“白老不在,玉漱夫人也会没有察觉么?” 白歌漂亮的美眸盯着林雪梅,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夫人很懒。” 懒,就代表着不想注意。 白歌觉得这一个理由非常够了。 林雪梅说道:“玉漱夫人,真的懒到这种地步?在红袖春鸯楼里面的事......” 白歌并没有让她把话说完。 “夫人很懒,真的很懒。所以我以后一定会让夫人不懒的,夫人应该多出去走走。” 赵磊轻拂了一下袖袍,听着白歌的话,沉默不语,想着玉漱夫人还是懒些的好。 于谦和刘晋也是沉默,夫人真的是懒些比较好。 林雪梅静静的看着白歌,狐眸中的得色尽散,沉默了好久,错开话题,说道:“这种符术,有解么?” 白歌看着她,说道:“没有。” 林雪梅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白歌从桌上各拿走黑衣人和白衣人的一幅画像,漂亮的美眸看着众人,说道:“你们还有事么?” 言外之意,你们该走了! 赵磊抬起头,说道:“还有一件事。” 白歌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赵磊手掌落在旁边靠在窗侧的这个桌子上,看着白歌的眼睛,说道:“我要买这个桌子。” 众人看了他一眼,心想着买这个桌子有什么用? 目前找到那个人,才是最重要的事。 白歌看着桌子,歪了歪头,说道:“有用?” 赵磊想了想,点头说道:“有用。” 白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从洁白如雪的袖袍下伸出一只素手,翘起三根修长的手指,看着赵磊说道:“三千两。” 林雪梅、于谦、刘晋三人闻言摇了摇头,将对这个桌子的好奇想法直接打掉。 三千两,这等价格在青阳城已然是天价了,即便是换个黄金铸成的桌子,都会有余钱。 童子则是默默地数着手指,想着三千两能够在街坊那家老粥铺吃上多少个包子。 白歌看着赵磊,漂亮的美眸中有一丝忐忑,想着自己是不是开的价格太高,把他吓到了。 白歌稍稍有些后悔,或许,应该价格便宜一点点。 赵磊看着白歌,脸色微变,沉默了好久,最终点了点头,道:“好!” 若说没用,会不会好一点。 赵磊暗暗后悔,随即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希望这张桌子上面的东西不会让自己失望吧! “成交。”白歌一口咬定,生怕赵磊后悔。 “嗯。” 赵磊闷闷的应了一声,随即看了一眼白歌,说道:“钱,我会让家族里面的人送到红袖春鸯楼。” 白歌目藏喜意的点了点头,倒也不怕赵磊临时反悔,毕竟自己不是夫人。 自己没有夫人懒,可以经常出去走走。 赵磊直接拎起酒桌的一条桌腿将之轻而易举的抬了起来,抬腿便要走,也不顾及形象是否不再是那般清冷脱俗。 “等一下。” 这时,刘晋猛地出声,止住了众人各拿画像想要离去的步伐。 赵磊放下桌子,和一众人回头看着刘晋。 于谦问道:“还有什么事?” 刘晋彬彬有礼,笑道:“刘某就是好奇,各位前来寻找那人,是做的什么打算。” 刘晋的视线扫过众人。 大厅中,陷入沉默。 先天便掌控剑意,你说找他是为何。 若是散修,便供养在族中培养或者交好。 若是大势力的子弟,那便更要交好。 至于是否为魔修,则到时再说。 但,如果是散修,这人说什么也不能掌控在其他家族手里。 若是得不到,必须杀之。 先天便悟剑意,谁能预测以后这个人究竟有多强大。 不为友,便趁其羽翼未丰之际杀之。 刘晋笑了笑,不再追问,拿着两幅画像便离去了。 无声中,林雪梅、于谦、童子也接续离开。 白歌看了看神色不是很好看的赵磊,略有犹豫,然后看向没有了酒桌显得很孤独的两个椅子,说道:“这两个椅子你也拿去吧!” 赵磊看着白歌,静静无言。 白歌好心而又大方的说道:“就当是你买桌子送的!” 赵磊攥紧了桌腿,吐出一口气,说道:“谢了,不用。” 话音落下,赵磊转身就走,留下一道声音:“再见。” 白歌看着赵磊离去的背影,精致黛丽的眉梢微扬,漂亮的美眸拂过欢快的涟漪。 薄纱后,粉唇嘴角扬起。 挣了好多的钱。 开心。 ...... 红袖春鸯楼,楼阁门口。 一位俏丽的女子站在侧门处,眺望着青纱缕缕的长廊。 一身黄色的衣裙,看起来就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只不过,此刻她的神情略有焦急。 恰在此时,青帘掀开,一位俊逸不凡的白衣男子平举着一个酒桌,轻若无力的走出长廊。 “是赵磊。” 众人望去,皆是忍不住惊叹出声。 这可是,青阳城年轻一辈第一天骄。 可...... 赵磊为什么举个桌子? 众人有此问,却不敢问。 侧门处。 黄裙女子见赵磊缓缓而来,顿时眼睛一亮,连忙加快步伐走到赵磊面前,施了一礼,说道:“见过赵公子。” 见行路被阻,赵磊脚步一顿,微低下头看着她,问道:“何事?” 黄裙女子露出骄傲和自信之色,说道:“我家小姐是红袖春鸯楼的漪兰姑娘,我家小姐久闻赵公子第一天骄之名,今日又现身红袖春鸯楼,希望能邀请赵公子在漪兰阁一叙。” 黄裙女子的声音并未掩盖。 红袖春鸯楼中,一片惊讶的喧哗声。 漪兰姑娘邀赵磊于漪兰阁一叙,是否说,对赵磊有几分钟意。 毕竟以前,不曾听闻过漪兰姑娘邀请过其他男人在漪兰阁叙面。 楼中,无数人为之羡慕嫉妒恨。 不过,赵磊也确实是天资过人,不论是容貌还是修行天赋,皆是位列青阳城前茅。 无可否认他的优秀。 可,黄裙女子的心中却咯噔一下。 赵磊的眼睛未免太过平静,丝毫波澜都不曾起过。 “漪兰是谁?” 赵磊平静的看着黄裙女子,随即举起酒桌侧步躲开愣在原地的黄裙女子,从红袖春鸯楼的门口离去,留下一道平平淡淡的声音。 “不见。” 红袖春鸯楼中,一片沉寂。 黄裙女子楞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 ...... 红袖春鸯楼,漪兰阁。 外阁,摆着桌椅,坐落数十名形色各异的人,皆是望着与内阁之间隔着的那帘白纱,透过朦胧的轮廓可以看见一道身材窈窕的倩美女子。 古筝律动的美妙声音从内阁中传出,似清泉潺潺,悦耳而又柔顺,像是少女天籁的嗓音诉说着故事,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阁中,数十人沉沦在其中,品茶听曲,甚是惬意。 在外阁贴近窗边一侧,冷风吹拂,白纱卷着从茶口中冒出的袅袅热气轻荡。 一个披头散发的黑衣男人坐在椅子上,轻饮一口茶水,沿着夜幕皎洁的月光向下望去。 那里,一个平举着酒桌的人正径直的向远方而去。 “赵磊。” 窗边,李思远看着他,轻抿了一口茶水,自言自语道:“先前,还真是小看了青阳城中的这位天骄。” 忽然间,李思远有所察觉的回过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这个不请自来的女人,微微挑了挑眉。 这是一位绝美的女子,穿着一身碧绿色的绣花长裙,香肩披着淡紫色的镂空薄纱,发丝柔顺似流水,脸颊侧畔挽起几缕秀发,美眸中碧波荡漾,微微一动,便可撩拨人心。 绝美女子自行沏了一杯茶,热气袅袅,给她绝美的容貌增添了一丝朦胧之美。 李思远挠了挠披肩的乱发,看着这个绝美的女子,瘪了瘪嘴,说道:“你怎么发现我的。” 绝美女子给李思远续了一杯茶水,笑道:“这是我的地方。” 李思远挑了挑眉,轻抿了一口茶水,似有些后悔的说道:“他们说你很懒。” 绝美女子撇了他一眼,颇有一种懒惰的风韵,说道:“我不否认我很懒,但懒的时间久了,总要走一走,不是么?” 李思远叹了一口气,说道:“所以,我正好赶上了?” 绝美女子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赶上了!” 李思远看了一眼她,说道:“我要是不在这里喝茶,早点走,我是不是就遇不到你了。” 绝美女子笑着点了点头,尽显儒雅端庄,自有雍容华贵的气质。 李思远吧唧吧唧嘴,感觉这茶水有点苦。 绝美女子为他倒茶,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李思远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能不送我这份礼么?” 绝美女子微微一笑,说道:“能告诉我,你来青阳城是为了干什么吗?” 李思远直接说道:“游玩。” 绝美女子点了点头,然后作出了请的手势。 李思远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茶水,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说道:“我还没喝完茶呢!” 绝美女子笑了笑,说道:“回来继续喝。” 李思远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我可以不要这个礼物。” 绝美女子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感慨道:“我懒了很久了。” 李思远看着手中的茶,默然不语。 绝美女子看着李思远,很认真地说道:“我需要走走。” 李思远看了她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想和你打。” 绝美女子说道:“可我想走走。” 李思远挠了挠头发,觉得这理由让他感到很是荒谬和烦躁。 绝美女子继续作出请的手势,对他微微一笑,带有很惊艳的魅力。 李思远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起身道:“走吧!” 两人并肩向外行去,但却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他们的离去,也没有人休息到他们。 仿佛不存在。 漪兰阁,外阁四壁上,流淌下洁白的光芒,仿佛是流淌的白墨。 白墨中,有晶莹的光芒晃动。 这是,数不尽的符光。 第四十四章 行路难 清晨,自东岳山脉的陡峭峻峰上出现一缕金色的光辉,渐渐蜕变为瑰丽的朝霞,铺洒天际。 万物复苏,清香四溢,空气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 古道子盘坐于木榻之上,缓缓睁开了双眼,两道精光涌出眼眶,一瞬间,仿佛惊艳了世界。 “呼...” 一口浊气吐出,古道子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血色。 本源的伤势仍然未复,但身体上的伤势却痊愈了几分。 白袍微微拂动,古道子起身走到窗边,抬起头,眺望着远处渐渐破晓的天空。 默然间,古道子微微蹙紧了眉毛,眉宇间的愁色却是更加浓郁。 昨天的强行破境,造成的后果就是古道子本就支离破碎的本源变得更加岌岌可危。 本源,说不清,也道不明。 它像是存在于虚妄之中,但又无比真实的存在。 对于修士而言,本源就是修行的本源。 本源若毁,修士也便走到了修行的尽头,困在原地,寸步难行。 古往今来,史书古籍的记载中,本源耗尽的修行者数不胜多,原地踏步、终生遗憾者历代皆有。 而今,这走到终点的修士之中,又多了一人。 想念至此,古道子向来淡然的眸子中如今尽是阴郁。 道在眼前,却难破桎梏踏入其中。 修长白净的手掌如一段羊脂彻玉,落在窗框上,指尖泛生青白色。 良久,手指松开。 古道子眺望着天空,白袍戴身,像是一座瑰丽而伟岸的雕塑。 苍穹降下无尽的瑞霞,金光灿灿,净化世间的尘埃。 古道子怔了一下,忽然想起昨天那似顿悟的莫名苍茫天地。 苍茫天地之外的恐怖气势从天外而来,遮天蔽日,以此来压制那片天地。 苍茫天地之中升起的那岳剑峰,从无生有,自平地惊起,直至耸立于苍穹之中,承接天地。 一座剑峰,化作一柄比拟天地的巨剑。 古道子望向苍穹之上。 仿佛那边就是那片苍茫天地。 有一柄如天地般的古剑破天而去。 古道子沉默望着,任风拂过发梢。 缓缓闭上双目,那柄剑似乎变得更加真实。 恍如璀璨银河般的光芒流转在剑锋上,内藏着无边无际的星辰。 每一道光,瞩目望去,都是一把剑。 剑无穷,样式各样,各具特色。 “剑!” 古道子闭着眼睛,喃喃出声。 无数道剑气透体而出,周身缭绕,散出一缕缥缈的剑意。 剑意化形,于身前凝化成一柄从虚化至真实的古剑。 古剑于两者之间转换不定,散出如薄雾的剑气,丝丝缕缕,如天地初生的万物之气。 古道子站在窗前,又似站在天外,似真似假,犹如一座屹立在虚空中的雕塑。 周身缭绕的剑气渐渐增长,直至化作一层清凉的白雾,将古道子的身影淹没。 剑意融入空气中,仿佛一条灵活的鱼儿,在里面畅游。 苍穹倾洒下丝缕缥缈的云雾,乘着轻风而至,缭绕于古道子的身躯之上,将他衬托的无比伟岸,犹似踏在云上。 ...... 剑自心中生,仿佛蕴藏着一方世界,溢出莫名而又恐怖的意境。 剑意蜕变,自云中畅游,游离在九天之上,一展鸿威,仿佛与天同齐。 剑意升华,蕴出一丝凌驾九天的道意。 剑气于古道子周身缭绕,无尽绚丽的光彩衍生而出,彷如万物绽放光辉,霞光万道,瑞彩千条。 剑光映照苍穹。 一丝恐怖的韵味油然而生,这一刹那,万物为之黯然失色。 忽而,这股滔天的剑威如是刹那升华,刚刚升起便溃然而散。 ...... ....... 一丝殷红的血液顺着古道子的嘴角滑下。 剑气消散,白袍一如初状。 衣袂随风飘摆,露出洁净的白衫,像是一件仙衣。 古道子睫毛颤颤的睁开双眼,原本如净水深潭般清澈平静的眼睛此刻却是一片迷茫,时而像是一名初到人世间不染红尘的稚童,时而像是一个面带挑战毫无惧怕的青年,时而像是一位历经风雨的白发老人。 迷茫中,有一点智慧的光芒渐渐诞生,仿佛是从顿悟中觉醒过来。 漆黑的眼瞳渐渐化作竖瞳,最终竖瞳化作一柄古朴的剑,散着悠远绵长的气息,似恒古而来,古老而又恐怖。 莫名的道蕴弥漫而出。 古道子望着朝霞绵长的天际,渐渐滋生出一股古老而又恐怖的气息。 古道子剑眉微蹙,神智渐渐归复,沉默一会儿,自言自语道:“剑道?” 因望剑。 而悟剑。 古道子静静的立在窗边,站了很久,最终自嘲一笑:“悟了又有何用,本源......” “本源上的伤势,除非有圣人相助,亦或者吃下圣药,否则修行终究再难进一步。” 古道子负手而立,长发飘散,搭在肩上,看似超然物外,却露出一丝愁意。 “如果.......” 负在背后的双手紧紧的扣住,古道子微微低下头,竖于眼中的古朴剑瞳闪着一丝幽芒,丝丝缕缕的魔气从眼底涌出,如破开堤坝的长江之水,渐渐翻滚,掀起狂澜。 “魔胎转生......” 古道子飘逸的长发上缭绕着丝缕魔气,眼中闪烁着一道猩红的血光,喃喃自语。 ...... 魔道有一种功法,名为《魔胎转生》。 此法邪恶至极,可以通过吞噬他人的生命来填补自己的生机,终修成者甚至可活出第二世。 魔胎,正如其名。 新胎从旧躯中蜕变而出,根基、生命、本源等重新凝练,完全踏入新生。 此法修行极为不易。 古往今来,即便是魔道中人,修成此法者也不过寥寥无几。 不过,能将此法修成者,都是恶名传遍天下的大魔头。 曾经死在这种功法下面的人与修士,更是数不胜数。 古代,更有一国疆土被一个魔头为了修行此法而尽数献祭。 一国疆域,数亿生灵就此消逝。 但也因此,天下大动。 道教、佛教、灵教等各大势力,坐落各方的宗门以及众多修为有成的散修,都以最快速度赶往昆仑山脉,召开正道大会。 其中,正道领军者,便为当代天符宗宗主。 经过一炷香时间的讨论,天下正道一致颁出正道诛魔令。 随之立刻启程,前去讨伐此魔。 这一战,正道损失惨重,魔道更是受到重创,元气修养数千年,也未曾痊愈。 《魔胎转生》也随着这场大战而消失。 ...... ...... 无尽魔气透体而出,将戴身的白袍染上一道道漆黑的墨色。 古道子身姿挺立于窗前,凝望着朝霞笼罩下的青阳城。 双目中,两柄剑瞳悬浮在犹如深渊般的魔气上空,周身缭绕着缕缕魔气,衬托的仿佛是一把魔剑。 “魔胎转生......” 古道子喃喃自语,剑眉蹙紧,浮现出挣扎的神色。 古道子知道一件事。 《魔胎转生》,并没有失传。 魔尊就修行了魔胎转生。 不然魔尊凭借他的修为也很难活到近千年的时间。 魔胎转生,这个功法在魔尊手中修行到了第二世。 也正是因为在魔胎转生成第二世的期间出了差错,魔尊才境界跌落,被古道子的师尊抓住时机,一举召开正道大会,讨伐魔尊。 不过因为正道内部的小人作祟,讨伐魔尊这一战中出现了纰漏,古道子的师尊迫不得已,耗尽了生机才将魔尊封印在昆仑山脉。 直至百年后的魔尊突破封印,被古道子以天符秘法与他同归于尽。 如今,魔尊死了。 他的记忆和古道子的记忆融合,古道子自然也知道了修行《魔胎转生》的方法。 可是...... 修行《魔胎转生》,要死好多的人。 不论是善人、恶人、老弱妇孺,都要死。 古道子遥望着天空,说道:“值么?” 杀戮万生,来成道。 真的值么? 古道子眺望着朝霞铺满的天空,静静站了很久。 天色破晓,蔚蓝色的天空上悬挂着丝丝缕缕的云彩。 古道子看了很久,也想了很多。 当初入秋叶黄,风从云中来。 天符宗,讲道台上曾经出现过两幅画面。 一为古道子的师尊为其讲道,佛、道、魔、法、义、礼... 世间万道,皆有涉及。 二为古道子为其徒古心琪讲道,佛、道、法、义、礼... 两者讲述的内容皆为自己修行的道。 道,乃是求己问道。 ...... 无声沉默之中,天色已经黑了。 古道子白袍轻荡,手指轻颤,随即拂过长发,露出明亮透彻的眼眸,与之明月映照生辉。 想了很久,想了很多。 古道子望着天,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我的道。” “但......” 古道子思忖了许久,最终自言自语道:“也并非不是没有办法。” 一只手伸出,剑气缭绕。 古道子缓缓抬起这只手,平伸在眼前,五指微微曲起,最后握紧。 剑气爆发,于身前切割出一个真空的区域。 古道子静静的望着缓缓修复的空气,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剑道,果然够强。” 古道子转身离开窗前,坐在一侧的木桌上,沉默了好长时间,忽然伸手拂过。 桌上出现了一把由剑意凝聚而成的缥缈古剑。 古道子看着这把剑,沉默不语。 “如果把剑意深入体躯之内,将本源困住,不让它消散呢?” 古道子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然后将古剑拿了起来。 无尽的剑意自手中升华,像是一团白色的燃火,在空中无声无息的起落。 幸亏他及时醒悟过来,觉得好生荒唐,心想着本源是自己修行的大道,若将之困住,还不是困住了自己的道! ...... ...... 想了很久,古道子心知自己必须通过其他方法来让自己修复本源。 圣人,他不认识。 圣药,境界等同于圣人,实力也不低于圣人,古道子谈何拥有。 这样一来,唯有他路可解。 再坐了一天,经过无数尝试之后,依旧连番失败。 古道子沉默了更久,最后起身找到客栈的小二要来笔墨纸砚,在桌案上,将《魔胎转生》的修行功法在脑海中拓印下来。 这种局面下,古道子虽然不想修行魔胎转生,但也想着从中能借鉴到如何活出第二世的方法。 默默看了很久之后,古道子抬手散出剑气将这张墨纸化作齑粉,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如此邪恶的功法若是外传出去,不知多少生灵又会惨遭涂炭。 古道子摇了摇头,魔胎转生根本上就是吞噬他人的生命来弥补自身生机。 这一切的来源,都是源自他人的生机。 这完全就是一种极端的修行方法。 若修行这个功法,不是为魔,而是为恶。 魔,不一定是恶。 恶,则一定是魔。 ....... 十天后。 店小二敲响了古道子的房门,隔着房门恭恭敬敬的告诉他,押金已经用完。 短暂的沉寂之后,房门打开。 古道子从中走出,依旧是一袭白袍,洁净如初,散着清香的味道。 店小二肩上搭着毛巾,恭恭敬敬的俯身辑礼,说道:“客人,您的押金已经用完了!” 古道子点了点头,并没有继续住下去的意思,转身沿着楼梯往下走。 古道子没有继续闭关。 修行,无非就是修行。 修与行,简易的两个字便代表着其中的含义。 修,修若境界不进,便为行。 行,游历四方、求经取道...... 如此简易的道理,很多修行者却不懂。 这样的修行者都会变成所谓仙人闭关山洞里面的枯骨。 古道子认为,这是一种执拗,也是一种心魔。 对于古道子来说,若苦修冥想多日都不得进展,那么再多的时间也没有意义,只是愚蠢的重复罢了。 这个时候就需要出去走走。 或许是看看千山万水,或许是求经问道,亦或者是寻最简单的方法。 修之后,便是行。 ...... 青阳城,青衣坊。 古道子抬起头,发现这段路似乎有些眼熟,回过头一看,便看见了不远处与街坊之后那如兰花般洁净的红袖春鸯楼。 古道子不知道自己何时走到这里,或许在青阳城中对这里最为熟悉,所以才下意识的走到这里。 古道子低头看了看双脚,然后望向迢迢大道,想着自己接下来的走,是行么? 行,也在修行中。 可现在自己无心修行,又如何行! 第四十五章 书店 古道子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时而望向迢迢大道,时而望向自己站在路上的双脚,默默沉思。 走路是行,修行也是行。 但行相同,意不同。 古道子不想做前者,他想做后者。 眼下,行就是简单的走路,不能从中修行。 这种时候,就需要另寻他路。 修行,不只是一种。 行,需要找对那条能从中修行的路。 古道子沉默片刻,继续往前走。 行路难,行路难... ...... ...... 青衣坊的主干街道是一条宽阔、富饶的路,道路两边尽是商铺、商贩在吆喝行人瞩目,然后将自己的商品卖出去。 在如此繁华的街道两边,穿插着数条胡同。 较比之抬眼可见的繁华街道,这些胡同不仅狭窄,而且破旧。 在这些胡同里,同样经营着多家商铺。 但如何能够与之外面那条街道相比,人过而不进门,生意又是怎样的一个惨淡了得。 许多胡同中,有很多家商铺已经关上了大门,上面锁上了长锁。 其他残余的商家也不过是在苟延残喘,在偶尔往来的顾客身上寄托着一份希望。 ....... 今天,胡同中又有一家店铺关掉了店门。 这是家书店,古色古香,色彩简素淡雅,并没有过多花哨的装饰,因为书籍便是书店中最华丽的装饰。 书店中弥漫着纸墨淡香,透着文雅的儒道气息。 书店的木门紧闭着,却没有挂上木栓。 书店内,气氛沉默而又压抑。 主位上,坐着一位和蔼可亲的老人,他穿着一身白色衣袍,苍白如银丝的头发梳得十分认真,没有一丝凌乱。 一名少年于老人的身侧,在茶桌整理着装有书籍的皮箱,偶有风起,拂落一点泪滴。 茶桌上放着两个皮箱,看其表面的破损程度,这两个皮箱真的有些年月了,里面堆满了书籍,除了书,别无一物,即便是简易的行李也没有放在里面。 将两个皮箱合上,少年看着两个皮箱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此沉默了好长时间。 那名老人也在沉默。 很久之后,少年双手按住两个皮箱,看向那名老人,小脸有些发白,说道:“爷爷,我们...真的要走了么?” 少年的声音很干净,却有些发颤。 光线透过窗子,落在他的眼睛里。 他的眼睛很纯净,自有一种风华,仿佛内藏着一片平静的大海,偶尔风暴涌起,却卷出彷如书卷的字墨长河。 有不解,有不舍,有遗憾,有希冀... 少年看着老人,手指按在皮箱上,紧张不安的抠着皮箱破损的外皮。 老人缓缓抬起头,环顾书店每一个熟悉的角落,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叹息一声,点了点头,说道:“要走了。” 走了。 这两个字,说的是如此的惆怅。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怎么会选择走! 人生在世,十有八九不称意。 但,这就是生存! 少年咬了咬下唇,看着桌上一本书页已经枯黄却又无比干净整齐的书,倔强的看着老人,很认真的说道:“我不想走。” 老人闭着眼睛说道:“不走,你如何活着!”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七日一食,常日多饮水,青灯照古书,如复一日,足矣。” 老人睁开眼,看向身边这无比倔强的少年,问道:“困于一隅之地,耗费时间,真的足矣?” 少年沉默不语。 老人看着少年,心中暗叹,自古以来,文人风骨多倔犟。 自己当年何不是与这孩子一般无二,只是现在被时间磨平了棱角,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老人看向透过金辉的木窗,眺望着无边无际的蔚蓝天空,说道:“天地如此广袤,你就甘愿待着这终日难有一客的书店中度过一生?不想出去走走?” 少年看着老人,嗫嚅了一下嘴唇。 老人说道:“你还年轻,何不等趁此奋力一搏,等出人头地之后,再回到这里过渡余生。” 少年看着皮箱,神情依旧倔强。 老人见此,刚欲再要进行劝导。 “嘎吱...” 门叶轻动,从外向里面推开,强盛的金辉从外面普洒进来。 老人和少年止住交谈声,循光望去,微微一怔。 一人踏步入书店,一袭白袍戴身,衣袂飘絮,洁净如新雪,不染烟火,如是降落尘世的谪仙,说不出的缥缈超然。 漆黑如瀑的长发搭在肩上,眉刻如画,又似笔直如剑,脸色苍白,却更显不食人间烟火,清冷如冰,真似一名仙人。 这人仿佛是不经意间进入书店。 他的眼睛像是一片平静的大海,看似平静澄清,却又无比广袤,海岸碧空下,藏着悄无声息的死寂。 他的眼中尚有思虑、愤怒、浓愁、疲惫,还有与年纪完全不符的沧桑。 似乎在想着什么非常难解的事情。 少年与老人目藏惊艳的看着他,第一次见到如此清冷脱俗的男子。 古道子顿步于门前,眼里的所有情绪尽数消失,平静如一潭清水。 古道子看了一眼桌上放置的皮箱,再看向老人和少年,说道:“你们还营业么?” 老人很快缓过神来,扶着把手起身,说道:“本来马上就要走了,没想到还会有客人过来。” 说着,老人对古道子拂手指引书籍方面的区域,笑着说道:“公子,你是我们书店最后一名客人!” 老人的声音颇为感慨,不曾想到即将离去时,还会有客人找上门来。 “最后一个客人!” 古道子抬头看了眼整理有序的书阁,随即探手取下一本书籍。 低头一看,古道子发现这本书的年纪也是不短了,但皮质保存的极为完整,翻开一看,里面夹杂着少许枯黄色的书页也丝毫不见折痕,可见主人的珍惜。 古道子微蹙了蹙眉,将书籍放回原位,说道:“要关门了?”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眼中略有唏嘘和无奈之色。 少年低下头,看着自己紧按着的两个皮箱,沉默无语。 古道子沉默了一下,环顾四周铸起的书阁,说道:“可惜了!” 书,古道子自然喜欢至极。 在地球时期,天符宗、道教、佛教、灵教等地的书阁,古道子就是里面的常客。 万卷书,亦不止。 古道子看着书店中琳琅满目,自己多数不曾听闻过的书籍,说道:“怎么不开了?” 老人也不急着将书店关门离开,想着难得有一个客人,便陪他闲聊几句,再看看自己苦心经营一生的书店。 老人手拂过书籍的封面,说道:“地处偏僻,鲜有人知,生意挣得钱难以养活我们爷孙,自然就要关门了。” 老人扭头看向少年,笑了笑,说道:“我倒是无所谓,只是这孩子还小,前途还没走,就锁在这里的话,太过可惜了。” 老人幽幽一声叹息,他何尝不是舍不得这里,但若因此而挡住了孙子的前途,他宁愿放弃。 少年抬头看了一眼老人,见到他眼中的宠溺和不舍,顿时紧紧的咬了咬嘴唇。 古道子并未出声,他不懂做生意这门学问,也不曾接触过。 古道子望向那名少年。 那少年容貌清秀,瘦瘦弱弱,仿佛来一阵大点的风就可以将他吹倒,但眉目中的那抹倔强却尽显文生儒道好强的本性。 古道子看着那名少年,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倔强的少年愣了愣,没有反应过来,怔了一下,才低头辑手行礼,说道:“墨轻尘。” 古道子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年龄?” 墨轻尘说道:“十岁。” 古道子点了点头,然后望向身侧表情不解的老人,说道:“你们这店卖给我吧!” 老人和墨轻尘微微一怔,震惊至极的看着古道子。 方才已经告诉他这地段不挣钱,为什么还要买下来? 古道子淡然处之,不起丝毫波澜,说道:“我喜欢看书。”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都是一种修行的方式。 于书中畅读也是一种行。 古道子觉得双腿走的修行不是行之后,就觉得应该另寻道路。 读万卷书,便是一个很好的修行方式。 老人怔了一下,随即立刻辑手说道:“先生,这里地处偏僻,并不挣钱,你若买下这书店,也不挣钱啊!” 文人自持风骨,自然不会因为眼前利益而动邪念。 古道子说道:“我要在这里住很久。” 住多久,古道子自己也不知道。 老人和墨轻尘怔了一下,有些吃惊,心想着这句话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住? 沉默片刻,老人和墨轻尘对视一眼,忽然想到古道子说的是住,而不是营业。 他是要买下一个书店,住下! 看见老人和墨轻尘的反应,古道子想了想,买东西是要银钱的。 他把手伸到那名老人面前,掌心是一堆碎银。 当时杀了青山那群程虎为首的三刀洞山匪,古道子顺手就将他们的银子拿走了。 老人和墨轻尘目测一眼,瞳孔顿时一缩,这怕是得有十多两银子。 二两银子买下他们书店,便已经绰绰有余。 蛮荒大陆弱肉强食,以文成道遭遇的困难重重,自然就以习武民风席卷天下。 文道难寻,武道昌盛。 所以,文人书生的书籍对武者而言,识字便够了,多余的也不过是杂纸,不值一提。 习武民风越浓,学习文者便越少,书籍也便变得不值钱了。 在如今的青衣坊坊市,一个铜板便可以买到好几本书籍。 古道子说道:“够了么?” 老人露出难色,说道:“够了,可是......” “够了我便买下了。” 古道子没有理会老人的话,将碎银放在茶桌上,对老人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老人无奈,躬身辑手,说道:“墨林。” 古道子点了点头,看着墨林和墨轻尘,说道:“你们可以留下,书店也可以继续开。” 墨林和墨轻尘闻言均是露出喜色,躬身辑礼,说道:“多谢大人。” 古道子抬手示意二人起身,说道:“我平时爱好看书,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要打扰我,就行了。” 墨林和墨轻尘愣了一下,随即感激之色更浓,对古道子深深的拜了一礼。 墨林感激涕零,望着古道子的脸,躬身问道:“不知大人你叫什么名字?” 墨轻尘也是望向古道子,非常好奇如此清冷脱俗的男子会叫什么。 古道子微微皱了皱眉,忽然想到了在红袖春鸯楼碰到的李思远。 古道子安静了一会儿,说道:“古道子。” “古道子?” 墨林和墨轻尘两人都是为之一愣,不曾想到古道子会有一个如此简单的名字。 古道子有生以来第一次解释自己的名字,说道:“古井的古,大道的道,子弟的子。” 墨轻尘想了想,说道:“通晓古今,大道之子?” 古道子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看了他一眼,说道:“书,不是死物。” “嗯?” “这里的书太少,你需要去学堂走走。” 墨轻尘沉默无言,最终拱手说道:“诺。” 墨林等古道子说完之后,拱手问道:“大人,你看我们书店是不是需要改一下名字?” “以前叫什么?” “墨家书店。” 古道子透过窗子,看向远处隐藏于云霞里的群峰,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太俗。” 墨林、墨轻尘两人俯身请示。 古道子想了想,说道:“就叫书店吧!” 墨林和墨轻尘怔了一下,忍不住为之惊讶,说道:“书店?” 古道子点了点头,说道:“书店。店中有书,书在店中,自然是书店。” 墨林和墨轻尘沉默无语,心想着这个名字取得未免太过简单随意了。 因为是书店,所以起名就叫书店。 这位大人,怎么感觉有些懒! 古道子环顾四周,踏步绕着书阁里面走一圈,手指拂过层层书籍,并没有尖锐的声音传出,反而像是春风拂过,带起沙沙的声音。 古道子最后站在门口,忽然说道:“书店得改!” 古道子又是将一把碎银放在桌面上,较比之前,只多不少。 墨林和墨轻尘疑惑的看着古道子,不明觉厉。 古道子微蹙了蹙眉,有几分不满,说道:“书,太少!” 墨轻尘和墨林两人无语。 书店藏书三千卷,这还少? 古道子看着书店,继续说道:“我喜欢白色。” 墨林懂了,说道:“大人放心,我即刻就去办。” 古道子回过头,说道:“青阳城很大,青衣坊也不小,足够你们在这里生活很久。” 墨林怔了一下,知道古道子说的是自己担心墨轻尘前途的事,沉默了一会儿,躬身行大礼。 大恩不言谢。 话落,墨林转身就要走,势必将事情办理妥善。 “等等。” 古道子出声阻住了墨林。 墨林回身请示,说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墨轻尘也是抬头看着古道子。 古道子说道:“我不喜欢大人这个称呼。” 墨林沉默,想了想,小心说道:“公子?” 古道子没有应声,抬头看向书阁上摆放着的书籍,微微沉默,然后说道:“叫我书生吧!” ...... ...... 夜,深了。 有蝉鸣起。 书店中,古道子睁开眼睛,起身推开了书店的门,再将门关上。 自始至终,书店中沉睡的墨林和墨轻尘都毫无察觉。 夜幕下,月光笼罩大地,普洒下银色的光辉。 古道子白袍如初,将门关上之后,转身凝视着胡同墙壁遮住的阴影区域,淡然自若,一言不发。 “好吧,被你发现了。” 口齿有些模糊的声音从阴影中传出。 一个黑衣人随之从阴影中走出。 古道子微蹙了蹙眉,凝视着黑衣人的脸,似乎感觉颇为新奇,看来看去,一副看不够的模样。 黑衣人看见古道子新奇的目光,即刻口齿模糊的怒吼道:“够了!” 古道子笑了笑,侧开身子将书店的门打开,邀请黑衣人进去,顺便说道:“被谁打了?” 黑衣人脚步一顿,沉默了很久,才咬牙切齿的说道:“一个疯女人。” 第四十六章 深夜来客 夜里挑灯。 青灯伴于侧,无古佛,却有古书。 古道子沏了一壶热茶,袅袅热气缭绕着青灯,似夜色中的薄雾。 李思远端坐在古道子的对面,沉默不语。 乱发披肩,其中还夹杂着几片许久未曾清理的碎叶,左肩处的乱发更是出现断岔,断岔非常光滑平整,就像是被真实的剑斩断了一般。 青灯朦胧的光辉普洒在房间中,更是衬出李思远清晰的容貌。 原本清秀苍白的俊脸上,如今青一块紫一块儿,一只眼睛更是变成了熊猫眼,肿成了一条缝。 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无不诉说着他的遭遇有多么凄惨。 古道子看着李思远的容貌,目中透出新奇的神色,想着原来这就是鼻青脸肿! 感受到古道子新奇的目光,李思远抬头看向古道子,口齿不清的问道:“看够了么?” 古道子笑了笑,拂起袖袍拎起茶壶给李思远倒了一杯茶水,放在他的面前,抬手示意。 李思远低头凝视着放在自己身前桌上的茶水,杯中茶水冒出热气,透彻似镜,水波涟漪浮衬着青灯的光辉,倒映出李思远模糊扭曲的容貌。 古道子也没有出声说话,拂袍为自己彻一杯茶,将茶杯放在嘴边轻抿了一口,随即轻轻皱了皱眉。 茶叶粗质,且放置的年月有些久了,本身应有的茶香清淡到了极致,而且还有一点腐朽的味道。 简而言之,这就是过期了。 古道子将茶杯放下,并且放的位置和自己很远。 李思远沉默无声的凝视着杯中热气渐渐消散的热茶,神情逐渐的变化,想到了很多不好的回忆。 沉默了一会儿,李思远将茶杯推了回去,对古道子很认真的说道:“我再也不想喝茶了!” 愤怒、憋屈、懊恼...... 古道子看了李思远一眼,说道:“你还没告诉我,你这是被谁打了!” 古道子心中着实有几分好奇。 李思远的境界、实力,就像是蒙上了一层迷雾,即便是他也根本看不穿,只能猜测出李思远很强! 那,李思远所说的那个疯女人是谁? 能够将李思远打的如此狼狈,即便是青阳城中,这等人物也是屈指可数吧! 李思远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个疯女人,你应该也认识。” 古道子怔了一下。 能在实力上压制李思远,并且还是他认识的人... 见古道子陷入沉默,李思远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提醒说道:“红袖春鸯楼。” 古道子蹙了蹙眉,对李思远摇了摇头。 李思远挠了挠乱发,声音有些发涩:“是玉漱夫人。” 古道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着李思远,很认真的说道:“玉漱夫人......,是谁?” 李思远失手扯下一丝头发,看着古道子,略有惊意的说道:“你不知道玉漱夫人?” 古道子皱了皱眉,玉漱夫人的身份很高?亦或者修为境界精深? 不知道玉漱夫人,是很值得惊讶的事情么? 古道子想了想,然后对李思远摇了摇头,确实不曾听说过! 李思远看着古道子平静且明亮的眼睛,那双眼睛就像是风平浪静的大海,不曾有过丝毫的波澜起伏。 李思远手扶着桌面,静静无言,似乎筹备着措辞。 古道子更是沉默无声,看了一眼冒出袅袅热气的茶壶,想要饮茶,可想了想,又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明天,应该让墨林去买些好茶。 古道子这般想着,袖袍中的手指悄悄拂过装有银两的钱袋。 李思远看着古道子,揉了揉酸痛的脸,忽然说道:“既然你不知道,你为何去红袖春鸯楼!” 古道子解释道:“进城时,听见路上行人、百姓对红袖春鸯楼多有推崇,就过去看看。” 李思远无言,这般看来,是巧合无误了。 古道子问道:“玉漱夫人是什么人?” 闻言,李思远沉吟了一下,手掌拂过自己左肩的断发,似犹然能感受到那一剑的威力。 吹毛断发,所指的不一定是刀剑,还有...人。 李思远神情很是凝重的说道:“是一个很可怕的人,或者说,很可怕的女人。” 说这话的时候,李思远的眉毛微蹙,显然对某些事情还心有余悸。 古道子抬头看着李思远的脸,看了半晌,才点了点头,说道:“看出来了!” “......”李思远。 古道子迟疑了一下,又问道:“这位玉漱夫人,有多可怕?” 李思远面露骄傲之色,说道:“我打不过她。” 古道子见到李思远骄傲的神色,不由得怔住了。 李思远这话,是意指能打过他的人就已经很可怕了! 玉漱夫人能打过他,所以才可怕! 李思远思路新奇的脑回路让古道子沉默了,久久无言。 李思远拂动了一下乱发,映着青灯光辉,对古道子认真的说道:“我也很可怕!” 李思远本身就很可怕,能打过他的玉漱夫人自然更可怕。 古道子沉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或许也只有思路如此新奇的人才能把他的名字领悟成... 谷稻子! 李思远挠了挠头发,似乎是侥幸的松了一口气,说道:“只是,玉漱夫人很懒。” 古道子静静的看着他,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李思远看着古道子,抿了抿嘴,说道:“青阳城的所有人都希望,玉漱夫人会一直懒下去!” 古道子说道:“为什么?” 李思远手掌拂过断岔的乱发,心有余悸的说道:“因为,不懒的玉漱夫人,不是可怕...” 古道子看着他,没有说话。 李思远手掌捏紧了那缕断发,神色涌出很深的凝重和忌惮,说道:“而是恐怖!” 古道子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道:“不懂。” 不懂,就是不懂。 古道子不懂为何那位第一次传入耳中的玉漱夫人会给李思远带来如此之深的忌惮和凝重。 古道子轻拂袖袍,对李思远问道:“只是因为玉漱夫人境界高深,实力强?” 李思远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头,简单如一的说道:“不仅如此,大智若妖!” 古道子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自古以来,实力强的人不一定又多可怕,但胸有大智慧的人往往都是最可怕的。 实力强,胸有智慧的人更不用说,自然如李思远所说,如是可怕至极,恐怖... 古道子轻拂袍摆,神情淡然自若,说道:“可,红袖春鸯楼在青阳城。” 古道子不是青阳城中人,李思远也不是青阳城中人。 何必对玉漱夫人多加忌惮。 李思远说道:“红袖春鸯楼不只在青阳城,也在其他城池。” 闻言,古道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李思远的看法。 玉漱夫人,很可怕。 古道子想了想,问道:“既然玉漱夫人很懒,你为什么和她打起来了?” “你以为是我要和她打么?” 李思远一脸荒谬,然后咬牙切齿的说道:“谁知道,玉漱夫人突然就不懒了,想出来走走!” 古道子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李思远扯着断发,有些憋屈的说道:“我当时就在红袖春鸯楼的漪兰阁里听曲。” 古道子微微一怔,说道:“所以,你赶上了?” 李思远点了点头,闷声说道:“我...赶上了!” 别人避都唯恐不及的事,居然让他给赶上了! 古道子看着李思远脸上的伤,说道:“你们打了多久?” 李思远拂过断发,叹了一口气,说道:“十天左右。” 古道子沉默片刻,然后看着李思远左肩的那岔断发,好奇的问道:“玉漱夫人的实力如何?” 李思远说道:“比我强。” 古道子沉默,想着我也知道。 李思远继续说道:“我打不过,但是能跑。” 古道子想了想,问道:“玉漱夫人她为什么找你麻烦?” 李思远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她说懒得时间久了,她想出来走走。” “走走?” 李思远点了点头,神色觉得荒谬至极,说道:“我第一次知道,出来走走这句话,代表着是要动手。” 古道子想了想,忽然露出一丝微笑,说道:“我倒觉得,这是一个趣人。” 大智近妖,大智若愚... 懒,不一定指是无所事事。 懒,亦是修行。 隔绝世间俗物,专心修行,也会给人留下懒的印象。 古道子看着桌上的一本古籍,想着,或许自己也应该懒一懒了! “趣人?” 李思远想了想,不知古道子怎么会想到玉漱夫人是趣人这句话。 李思远看着古道子,忽然说道:“玉漱夫人这次不懒,和你也有很大的关系。” 古道子看着他,不觉明历。 李思远说道:“因为你破境气息的流露,青阳城的顶尖势力,城主府、刘家、林家、赵家、梅园都派人去了。” 古道子看着他,说道:“那你还不走?” 走了,也就不会赶上玉漱夫人的不懒。 李思远无语,说道:“他们都说,玉漱夫人很懒。” 古道子静静地看着他。 李思远悔恨交加,说道:“我以为,她会一直懒下去,再不济,也不会对我这个客人出手。” 古道子沉默不语,事实已经证明了,玉漱夫人对李思远出手了! 想了想,古道子把那杯凉掉的茶水推到李思远的面前,说道:“喝点茶,静静心。” 李思远看着又到了自己面前的茶水,神色微变,随即将之推走,说道:“玉漱夫人请我喝的就是茶水,我不会再喝茶了。” 李思远对茶水似乎也有了阴影。 古道子静静无言,想了很多,李思远和玉漱夫人的对决,可能输得很惨! 李思远舔了舔嘴唇,眼睛冒光的问道:“有酒么?” 古道子摇了摇头。 李思远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胸襟的位置,那里的衣襟有股清淡的酒味,说道:“我的酒壶被玉漱夫人打碎了!” 话落,李思远拂了拂杂乱的衣衫,对古道子说道:“你小心点,城主府、刘家那些势力已经拿到了你的画像,别被他们找到。” 古道子神色波澜不惊,平静说道:“他们,找不到我。” 闻言,李思远皱了皱眉,看向古道子的眼眸中掠过深邃的光芒,忽然惊讶的说道:“你又变强了!” 古道子看着他,有些惊讶他的手段,居然能看出自己的实力。 古道子淡然自若的解释道:“跟实力无关。” 李思远吧唧吧唧嘴,然后环视过书店,说道:“这里并不是多隐蔽,况且离红袖春鸯楼还近,要知道,玉漱夫人就在那里。” 李思远这句话有提醒的意思。 古道子说道:“没关系。” 对于自己的符术,古道子还是很有信心的。 即便玉漱夫人再可怕,古道子也有信心在她面前隐藏自己。 闻言,李思远有些好奇,说道:“那你有什么办法躲开那些势力?” 古道子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见状,李思远撇了撇嘴,不再询问了! 古道子沉默了一会儿,环顾书店四壁,说道:“我比较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古道子自问没有什么地方留下过痕迹,李思远又是如何能找到这里来! 李思远眼睛转了转,说道:“拿我刚才的问题来换!” 古道子摇了摇头。 符道是他的一个底牌,除非迫不得已,要不然还是不要轻易泄露出去。 毕竟符师极为难得,且身份尊贵,古道子在蛮荒大陆初来乍到,自然要谨慎一些,不想获得太多的瞩目。 李思远摊了摊手,说道:“不说算了!” “嗯!” 古道子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李思远,平静说道:“你夜深前来,不只是和我寒喧这些琐事的吧!” 李思远嘴角的笑容微微敛起,点了点头,然后直视着古道子的眼睛,说道:“有事。” 古道子说道:“何事?” 李思远咧嘴一笑,说道:“你是魔修么?” 此言一出,青灯中的灯芯猛然一颤,书店内的灯光变得忽明忽暗。 平静的气氛中,仿佛隐藏着汹涌的风暴和浪涛。 古道子沉默了很久,明暗的灯光洒在他的脸上,悄无声息的似有缕缕魔气于他的眼中缭绕。 古道子平平淡淡的问道:“你是来杀我的?” 李思远撇了撇嘴,说道:“我要杀你,还会和你说着这么久废话么?” 话落,李思远靠在椅子上。 刹那间,隐藏的风暴和浪涛似如幻觉般消失不见。 古道子平静地看着李思远,想了想,回答他之前的问题,道:“算...半个吧!” 有着魔尊的千年记忆和一颗魔心,应该算得上是半个魔修。 李思远眼睛一亮,掀开遮脸的几缕乱发,问道:“那你是天魔窟的弟子么?” 先天即领悟剑意,根基又如此深厚,恐怕唯有天魔窟这等魔教才能培养得出如此优秀的魔道弟子吧! 古道子摇了摇头,说道:“天魔窟,从没听说过。” 李思远微微一怔,觉得古道子这句话简直出乎他的意料。 李思远挠了挠头发,问道:“那你...出自什么宗教。” 古道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说道:“闲暇散人,古道子。” 李思远哑然,沉默了好久,才说道:“那你为什么修魔。” 古道子回答简捷:“意外。” “......”李思远。 气氛沉默了好久。 李思远说道:“接下来你准备干什么?破境凝气么?” 古道子摇了摇头,说道:“破不了!” “嗯?” 李思远皱了皱眉,想着古道子根基如此深厚,怎么会破不了境。 然后又想到古道子可能想着厚积薄发,便问道:“那你接下来准备干什么?” 古道子拿过桌上摆放平整的书籍,说道:“看书。” “看书?” “书中有世界,看书,就是看世界。” 青灯映光,书籍置于桌上,散着朦胧的光。 简朴,只是书的外表。 书中,藏有大世界,藏有万千道法...... 第四十七章 白衣人 书店。 青灯拂在古书泛黄的书页上。 李思远静静地看了古道子半晌,最终说道:“你真应该是个书生!” 古道子坐在椅子上,身形坐的挺直。 翻开书籍,淡墨描绘的黑字映入目中。 夜幕星河垂下光辉,透过敞开的木窗洒在古道子的身上,看上去是如此的清冷、宁静。 古道子视线从书籍上移开,环顾四周林立的书阁,淡然一笑,说道:“或许,我也算是一个书生。” 读书破万卷,若为书生。 古道子便是书生中的书生。 李思远摇了摇头,说道:“书生,太弱。” 书生求道,是以文成道。 古往今来,以文成道者莫不是那几人,道路太过艰难。 所以,多数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又以书经辞海之言常伴左右,给人的印象有所迂腐。 书生腐道,便由此而来。 古道子看了他一眼,平静的说道:“我若是书生,自然不是普通的书生。” 李思远不可置否,想了想,说道:“那你求的也不是以文成道。” “以文成道...” 古道子摇了摇头,谁说书生一定要以文成道,或许,说这话的人忽略了一种修士。 那修士名为,符师。 ...... ...... 夜幕星河,蝉鸣入耳。 古道子看向窗外夜空,说道:“夜深了!” 李思远捋了捋散下来的乱发,望向夜空,问道:“几更了?” 古道子说道:“三更刚过半。” 李思远挠了挠头发,略有迟疑的说道:“那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 古道子静静地看着李思远。 李思远望着夜空,咳嗽一声,掩饰住自己尴尬的神情,说道:“我游历青阳城,虽知道了很多人,但认识的人只有两个。” 李思远看向古道子,说道:“你便是其中一个。” 古道子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那,另一个人便是玉漱夫人。” 李思远神情停滞一下,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古道子继续说道:“所以,你今天是来找我诉苦的。” 闻言,李思远的神色不易察觉的一僵,随即看着古道子仿佛能够穿透他内心的目光,神情感到荒谬至极的说道:“怎么可能?” 古道子说道:“你今天提到玉漱夫人的次数太多了!” 李思远哑然,随即摇了摇头,说道:“那是因为她很强!” 古道子说道:“再强,也是人!” 人,终究不是无法战胜的。 李思远沉默了一会儿,感慨道:“玉漱夫人这次出来走走,也不知道要走多久才会回去。” 玉漱夫人是懒人,青阳城中的很多人都知道。 玉漱夫人出来走走,也只不过是出来走走,终究还是会回去的。 重新懒下去... 古道子说道:“书店离红袖春鸯楼很远。” 他说的不是书店和红袖春鸯楼,而是自己与玉漱夫人。 玉漱夫人走到哪,都和他无关。 因为他会避开。 古道子本就不是一个高调的人,如今修行出了大问题,他会更加低调。 李思远看着古道子,说道:“书店离红袖春鸯楼很远,但也很近。” 书店和红袖春鸯楼同在青衣坊,古道子所说的很远并不见得,反而很近。 就犹如深潭与岸畔。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古道子环视四周书阁,说道:“我会在这里看很久的书。” 修行才是修士最重要的事情。 玉漱夫人,在古道子看来,反而是其次。 李思远沉默了很久,然后摇了摇头。 古道子洒脱平淡的心态,简直让他无法理解。 这样的一个人,如何修的是魔。 修道、修仙,也不过如此。 或许,只有避居世外的人能和他有所共鸣。 古道子想了想,然后说道:“等我看完书,我会去见见玉漱夫人。” 难得遇见如此有趣,如此懒惰的人,古道子心存几分好奇,想去见一下。 李思远扶住茶桌,抬头看向古道子,脸上露出荒谬至极的神色,说道:“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别人避都唯恐不及的事情,他居然还要主动往上凑,简直就是疯了! 古道子说道:“知道。” 李思远脸上荒谬的神色更浓,摇头说道:“你真是疯了!” 古道子笑了笑,也不说话。 看完书,若是能将修行的问题解决,古道子即便面对玉漱夫人,也有几分自保的把握。 李思远听着古道子的话,脸上荒谬的神色持续了很久,才渐渐淡了下去。 李思远看着古道子身前放置的古书,忽然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会想起来看书?” 即便是书生,也不会纯粹的看书。 看书,或是求道,或是求解。 人,即便是修士。 做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需要和想法。 不会无缘无故。 古道子说道:“不懂,所以看书。” 蛮荒大陆,他不知,也不懂。 境界陷入桎梏,需要解开。 看书,自然是想找到其中的媒介。 李思远看着古道子,很认真的说道:“我相信你说的,你是书生了。” 修士不懂,会游历山河,希望从中寻找到顿悟的契机。 或是探访修行界的前辈,亦或者与人论道。 极少人会在不懂的时候,选择看书。 古道子笑了笑,向他问道:“你知道哪里有好书么?” 李思远说道:“好书?” 古道子环视过书店的四周书阁,望着琳琅满屋的各色书籍,略有几分不满意,说道:“书,太少了......” 李思远循着他的视线望去,说道:“这些书,你都读过了?” 古道子摇了摇头,说道:“一本还没读。” 李思远看着古道子,为之无语,然后问道:“这里有多少书。” 古道子说道:“书卷三千本。” “这还少?”李思远瞠目结舌的看着他,自己活了这么久,貌似看过的书也不到三千本书卷吧! 古道子的神色极为认真,说道:“少。” 李思远沉默了好久,然后对古道子问道:“你说的好书是指?” 古道子说道:“书,都是好书。” 每本书,就像是人一样,都是一个色彩鲜明的个体。 好与坏。 不能一概而论。 李思远摇了摇头,他对书这方面根本不了解,只能给出一些中肯的话。 李思远想了想,说道:“如果说修行方面的书籍、稀有的书籍这方面,比较昂贵且难收集的,莫属是藏宝阁了。” “其次,应该便是红袖春鸯楼了,听闻玉漱夫人懒的时候比较喜欢看书喝茶,珍藏的书籍也是大量,且能入玉漱夫人法眼的书籍也不会是普通的书。” “再而,就是城主府、林家、刘家三大势力,传承久远的家族,又是青阳城的顶级势力,珍藏的书籍自然很多。” “同为青阳城顶级势力,赵家在书藏上便显得稀少且单一了,但应该对你有很大的作用,因为赵家的藏书都是有关于剑修方面的。” 话落。 古道子想了想,然后对李思远说道:“谢谢。” “这些事情在青阳城中一打听,便会知道,也不算什么隐秘。” 李思远摇了摇头,然后望向夜空,说道:“站在快要四更了吧!” 夜空。 幕云遮掩住月辉,在皎洁的明月银盘上形成丝缕盘旋,有如层云,缥缈而清冷。 蝉鸣也逐渐歇下,万籁俱寂。 李思远起身拂了拂黑衣上的褶痕,对古道子说道:“聊了这么久,我也该走了!” 古道子淡然起身,说道:“我送你。” “嗯!” 李思远着一身黑衣,彷如一道隐藏在黑夜中的影子,渐渐消失在漆黑深邃的小巷尽头。 风轻拂过,卷起飘絮的长发。 古道子静静地望着古道子消失的方向。 看了很久... “李思远......” 古道子觉得,李思远这个人远远比看上去更加高深莫测,就像是被一层迷雾遮住了一般。 外表上的他,未必是真的他。 今晚,李思远的到来更是有些突然。 深更半夜,来到这里的目地只是问他是否是魔修! 想了很久...... 最终,古道子不想了。 转身回到书店里,坐在椅上。 夜里挑灯,照耀着书上墨字... 灯辉映在他的脸上,给他苍白的脸上填了几分病态的火红色。 书店中,静谧无声。 偶尔也不过是翻动书页的簌簌声。 修行,才是重要的事! ...... ...... 竖日。 书店在街坊邻里奇怪的目光下,进行了变动。 店门两侧的墙壁被刷了层白漆,窗框也换成了新的,并挂上了两层白色窗纱。 书店内,也是添置了白麒麟、墨宝、折扇等各方面的物置。 这些东西并不多昂贵,却盛在白色物品居多。 早因破损而废置的匾额也换成了崭新的匾额。 匾额上,仅仅雕刻着两个金色的大字。 书店。 ...... ...... 书店的变动自然引起邻里邻居的注意,搁置下各家的生意,摆放上门。 他们不懂。 在胡同里本就没有什么生意,书店耗费如此大的精力究竟是要干什么。 书店,即便装饰的再精致华丽,在这个胡同小巷里,也依旧只能苟延残喘的做生意。 这里不是外面。 装修再美,也总要有人欣赏不是? 可,这里...没有客人。 墨林热情的招待着邻里邻居,对他们提出的问题,也只是笑了笑。 如今,这家书店只不过在名义上是他们的。 真正的主人却是...... 装修工程结束,墨林不失礼节将招待进来的邻里邻居送走。 走回书店,墨林看向东方窗侧的位置。 那个位置摆着一个书桌,简朴单调,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书桌。 一个人坐在靠近书桌旁,背对着书店门外。 无数道光线从天际照射下来,穿过窗户,拂过白纱,落在他的脸上。 那人穿着白色长袍,黑发如瀑,垂落至侧,隐有一股缥缈超然的仙意。 墨林走到他的身边,深深辑了一礼,谦卑说道:“书生,您交代的,都已经做好了。” 话落,墨林看了一眼白衣人手中翻阅的古书,便是收回了视线,默默地站在那里。 古道子将正在阅读的书籍放在桌面上,侧头望去,见到书店内的简洁摆置,淡淡一笑。 古道子起身,黑发倾洒下来,随轻风卷起,拂动着白袍。 “不错。”古道子难得地称赞出来。 华丽奢华,不是他的追求。 简单、舒适,再添置几分洁白,便是最好。 墨林躬身辑礼,听着古道子的话,脸上也是升起笑容。 古道子迈步走过书店的每一个角落,手指拂过层层书籍。 墨林躬着腰,一直在他身后跟着,一言不发。 古道子最终回到书桌坐下,拿着两本值得一观的书籍,环顾四周,忽然想起来书店中少了一人。 古道子说道:“墨轻尘呢?” 墨林躬身说道:“他去给您添置床榻、洗换衣裳、冠带这些用品去了!” 古道子点了点头,随后看着桌上空了许久的茶壶,嘱咐道:“稍后去换些好茶。” 他把手放在桌上,十几颗碎银从掌心上滑了下来。 墨林不敢再收,赶忙躬身辑礼,严肃说道:“书生您给的银两还剩有二十两,已经足够添置茶水等物品了!” “收着吧!” 古道子并未如言收回,再一次嘱咐道:“买些好茶。” 好茶。 这是他说的第二遍。 墨林懂了,心想着二十两也足矣买到许多好茶,却也不好忤逆古道子的意愿,辑手行礼,说道:“诺。” 书店外忽然传来响声,似乎有人正在走过来。 古道子坐在椅上看书。 墨林在旁躬身侯着。 墨轻尘走进书店,手中拿着一卷画像,清秀的小脸有些潮红,或许是因为运动而产生。 “爷爷。” “书生。” 墨轻尘恭恭敬敬的拜礼,随即说道:“床榻等添置已经订下,他们马上就会运送过来。” 古道子继续坐在椅子上看书。 墨林对墨轻尘露出和蔼的笑容,关切说道:“累了吧,快去歇息!” “不累!” 墨轻尘神色有些激动,快步走到墨林和古道子身边,说道:“刚刚城里面有大动静!” 古道子将书籍合上,转头看着神情激动的墨轻尘,等待他说的大动静究竟是多大的动静。 墨林问道:“青阳城发生了什么大动静?” 墨轻尘舒出一口气,很是开心的说道:“青阳城外的三刀洞那帮山匪,被一个人闯了山门,连续斩杀了三刀洞三当家程虎、三大恶人、及数百名作恶多端的山匪。” 墨林一惊,随即也是升起喜色,说道:“轻尘,你所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墨轻尘将手中卷起的画像铺展在桌面上,指着上面白衣冠礼的年轻男子,说道:“三刀洞的追杀令都已经下来了,独闯三刀洞并且还全身而退的人就是这位英雄!” 墨林看着画像上的白衣人,敬佩说道:“此人,真乃是大英雄是也!” 古道子低头凝视着画像上与自己样貌截然不同的白衣人,笑了笑,随即捧起古书,继续用心的钻研。 墨林对墨轻尘说道:“这等英雄豪杰,若是死去未免太冤枉了,城中可还有什么消息传出?” 墨轻尘想了想,说道:“据说,三刀洞的二当家林儒风正在坐镇青阳城内,三刀洞八恶剩余的五恶也在率领着三刀洞的精英,正在赶往青阳城的路上。” 墨林一惊,说道:“这位英雄在青阳城内?” 墨轻尘点了点头,说道:“三刀洞已经将青阳城外搜遍了,如今只剩下青阳城还没调查了。” 说着,墨轻尘小脸上升起愤愤之色,继续说道:“三刀洞实在是太过狂妄,如此张狂行事,就不怕城主府派兵剿灭了他们?” 墨林闻言摇了摇头,城主府若想要剿灭三刀洞,早就派兵剿灭了。 可,事实在于,城主府并不想。 ...... ...... 烈日落在西方连绵不断的岳岭山脉上,似被血染过的光霞渐渐黯淡了下来,灰蒙蒙的云朵笼罩着青阳城。 夜幕即将到来。 书店。 桌上,一本古书翻至尾页。 古道子将书籍合上,侧目望向天际。 不知何时,他再度抬起头,天色已经要黑了。 回过头,古道子望着平整铺在桌面上的白衣人画像,看了很久。 古道子笑了笑,自言自语说道:“确实是够猖獗的!” 话落之后,古道子将画像卷了起来,放在一侧的墨画架上。 挑起青灯,摇曳的灯光洒在桌面上。 风自窗外吹来,有些微凉。 古道子继续捧起一本古书,看着截然不同的内容,渐渐的沉浸进去。 外界风云与他何干。 不理、不看、不想...... 挑灯夜读。 古灯伴身。 第四十八章 真真假假 夜深人静。 苍穹降下夜幕,无尽的星光闪烁不定,那轮皎洁的明月也抚下神秘的面纱,月光倾泻而下,像是银河瀑布流淌而来。 青阳城,看似安静祥和的城池之中,暗中却隐藏着不平静的暗流。 数百名黑衣人在青阳城的暗中穿梭,踏飞檐楼宇,或是翻阅高丈阁墙,无不透露出他们矫捷的身手。 黑暗中,旗帜迎夜风招展。 墙壁遮住明月的银辉,笼罩在地上。 一名黑衣人站在旗帜下,隐藏于墙体遮住的阴暗中,悄无声息。 凉风拂过,掀起一角衣袂。 自巷子幽深的尽头传来响声,似乎有人正在走来。 黑衣人有所察觉,循声望去。 沿着墙体遮掩的暗处,一名同样装束的黑衣人走出,俯身行礼,恭敬说道:“大人。” 黑衣人首领看着他,冷厉的眼眸吐露着精光,淡淡说道:“什么事?” 黑衣人不敢直视黑衣人首领的眼睛,躬身辑礼,恭敬说道:“禀报大人,属下等众人这些天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发现城中还有其他势力人员出没的身影。” 黑衣人首领神情波澜不惊,仿佛早有预料,说道:“其他几家势力也拥有这幅画像,对那人抱有想法,有所动作是自然的。” 黑衣人犹豫了一下,拱手辑礼,说道:“那,大人,我们是否要......” 黑衣人看着黑衣人首领,抬起手掌在自己脖子前轻轻地一划。 如此简易至极的动作,却是令得空气都变得冷了几分。 黑衣人首领手指屈弹了一下袖袍,听着黑衣人的话,沉默了一会儿,淡淡说道:“不要和他们起什么冲突,以免造成什么恶劣的影响,上面怪罪下来。” 空气中弥漫的杀气消失。 黑衣人俯身行礼,说道:“诺。” 黑衣人首领看了他一眼,说道:“可是还有什么事情?” 黑衣人拱手辑礼,随即想了想,对黑衣人首领说道:“大人,今晚出没在城中的势力,其中有一股实力极为陌生,他们的动作、行为方式相比我们都要彪悍、放肆了很多。” 黑衣人首领想了想,轻而易举的想到了那股陌生势力的身份,颇为不屑地冷哼一声,说道:“是三刀洞那群悍匪。” 白天,三刀洞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即便是青阳城的顶级势力也有所耳闻。 三刀洞作为一个青阳城外的山匪势力,在青阳城做事却如此肆无忌惮。 顶级势力中,也有人对此为之不满。 黑衣人首领,便是其中之一。 黑衣人察觉到黑衣人首领言语中的不悦,连忙辑手行礼,说道:“那,大人,我们是否要这群三刀洞的山匪有去无回?” 黑衣人首领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道:“据闻,三刀洞这次人员损失也算是伤筋动骨,处于要报仇雪恨的理智下。目前没有必要招惹这条疯狗,以免被反咬一口。” 黑衣人辑礼,应声道:“诺。” 黑衣人首领想了想,说道:“回去顺便查查三刀洞所追查的那人身份,查到后禀报于我。” 顶级势力本不必在意三刀洞这种势力的事。 但现在,三刀洞的行动方式已经干扰到了他们的任务。 不想查,也得查查了。 黑衣人拱手辑礼,说道:“诺。” 黑衣人首领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目中闪烁着迟疑的神色,便说道:“有事就说。” 黑衣人连忙躬身行礼,说道:“大人,属下是在想,我们找了十余天也不曾找到那人的踪迹,那人会不会是...早已出了城。” 若是那人出了城,他们这十几日的努力岂不是做了无用功。 黑衣人首领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这种事情不是你担心的,你现在只管做上面交代下来的任务。” 走不走,查不查。 是上面规定下来的。 下面的人,只需要依照命令来做就好了。 黑衣人顿时把腰躬的更低,不敢抬起头来,惶恐说道:“属下无意之言,还请大人恕罪。” “无碍。” 黑衣人首领摆了摆手,继续说道:“上面交代过,不要仅是依照画像上那白衣人的容貌来找人,白衣、配剑、容貌俊秀的人也不要忽视,尽早禀告,查明对方身份。” 说话的时候,黑衣人首领的眉头紧锁,藏着一丝不悦。 这句话,他已经是重复十几天。 但那人的身份还是得不到丝毫的进展。 黑衣人不敢多言,辑礼长拜,说道:“诺。” 黑衣人首领拂袖望明月,淡淡说道:“去吧。” 黑衣人领命而去,消失在夜色下。 黑衣人首领站在墙壁下,望着明月,眉宇间拧着一抹阴沉的神色。 十几天,一直未有所获。 那人,究竟是何人? ...... ...... 夜渐渐地更加浓了。 时间踏入夜晚的四更。 黑衣人首领在原处,拿到了一份画稿,低头望去,顿时神色微变。 将另一幅画像拿出来,铺在月光普洒的大地上。 两幅画像相映衬,竟都是描绘出一个白衣人。 两名白衣人的面貌有所差异,但那股风轻云淡的缥缈气质,却是如同一致。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出自同一人。 黑衣人首领看着两幅画,目光闪烁,神色渐渐凝重。 沉默了很久之后,黑衣人首领拿起两幅画像,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件事得立刻禀报给上面。” 话落,他屈腿一跃,翻到墙上,踏飞檐楼阁,速度惊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下。 不仅仅在这里。 青阳城的各处,也是有所变动。 短暂的沉寂之后,青阳城各处的破空声接续响起。 一道道黑色的身影自飞檐楼阁上空掠过,各自落在奢侈华丽的院落。 谁也不曾想到,那人还有这样的经历。 ...... ...... 一座精致奢华的院落。 灯火阑珊,衬出红尘浮华的风流。 轻风拂过。 青纱、赤纱、白纱飘来荡去,汇聚满堂,无比奢华。 厅堂中,歌舞升平。 薄纱拂动,舞女舒展着曼妙的舞姿。 歌姬弹指乐器,迸发出悦耳至极的响乐,红唇启合间,传出撩动人心的歌声。 厅堂主位,坐落着一位容貌丰俊,堪称俊美的男子。 乌发束着白玉发冠,两鬓垂落几缕发丝,散着朦胧的光芒。 天蓝色的锦袍搭在身上,白锦绣镶边,说不出的高贵华丽,只是此刻却显得有丝风流、懒惰,但于无形之中,更有优雅的气质。 歌舞美人,更有美酒佳肴。 俊美男人盛着美酒,望着美人,沉沦其中。 厅堂外忽然传来响声,似是流浪的猫儿打翻了花瓶。 俊美男人依然坐在厚椅上,随意的摆了摆手,略显兴致缺缺的样子,说道:“本公子乏了,都退下吧!” 歌舞一平,歌姬、舞女施礼告退,说道:“诺。” 很快,厅堂中唯留下他一人。 薄纱倾散,意味着刚刚有人来过。 片刻后。 厅堂中走进一个容貌被遮住的黑衣人,体型较宽,显得很是壮实。 来人躬身跨过门槛,拂平袖袍,跪倒在地,谦卑说道:“小人见过二当家。” 稳坐于椅上,林儒风懒惰的眸子俯瞰着黑衣人,静静无言。 暗中,却有压力徒然而生。 黑衣人将头埋得更深,更显谦卑和恭敬。 林儒风沉默了很久,忽然说道:“你是大哥派来的主事?” 黑衣人恭敬的说道:“小人正是。” 林儒风微眯起眸子,两鬓垂下的长发无风悠荡起来。 厅堂中,微风拂过,却有浓浓的冷意。 黑衣人跪在原地,不敢动弹。 林儒风看着他,说道:“你如此来见我,就不怕我杀了你。” 这句话,透着认真。 他说的是今天三刀洞所做出的事情。 所谓的肆无忌惮,他并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 这件事情,他并不知情。 那天,古道子逃脱之后,他未在三刀洞停顿多久,便匆匆回到了青阳城。 之后,也便一直待在青阳城内,不曾出去。 而今,三刀洞来人,并且有所动作的事情,他还是听传言才知晓。 这番作为,何曾将他这位二当家放在眼里。 厅堂中,渐渐充溢着冰冷的杀机。 黑衣人头埋的更深,冷汗透体而出,连忙解释道:“二当家,这是大当家的命令,小人也是按照命令办事,还请二当家饶命。” 杀气微顿,随即敛收而去。 厅堂中,多了些许的暖意。 林儒风看着黑衣人,皱了皱眉,说道:“我大哥的意思?” “正是。” 黑衣人始终不敢抬起头来,声音略有些发颤:“大当家曾交代过小人,在青阳城中,若是没有必要的事情需要请示,则千万不要叨扰二当家,即便有事叨扰,也应选择在三更、四更左右。” 林儒风想了想,神色中多了几分了然之色,随即对他说道:“起来吧!” 黑衣人吓得仓皇失措,说道:“小人不敢。” 林儒风看了一眼,也不勉强,说道:“那你就跪着吧!” “诺。” 林儒风看着黑衣人,平静说道:“依你所说,今晚来找我,是有要事了?” 黑衣人连忙点头,说道:“正是。” 林儒风微微皱眉,说道:“说。” 黑衣人跪在厅中,恭恭敬敬的说道:“小人在青阳城中寻找目标的时候,看见了很多出没在暗中的势力,并且每个人的实力都极高,有所不安,这才前来请示大人。” 闻言,林儒风神色顿时了然,浑然没有意外之色,说道:“你尽管做你的,你们只要不轻易招惹他们,他们也不会多此一事去找你们的麻烦。” 黑衣人紧张的心情放松了许多,说道:“诺。” 林儒风透过窗纱,望向皎洁的月色及幕云,问道:“可曾找到那人的线索?” 他到现在才想起来。 那个人,他连名字都不知道。 黑衣人头触在地上,颤声说道:“没...有...” “蠢材。” 林儒风声音骤冷,说道:“你们是以什么方法寻找...那人?” 不知道名字,说出“那人”他有些不习惯。 黑衣人身体一颤,小心翼翼的答道:“柳瑶大人,徐天大人,王金石大人他们如今都在青阳城,分散各处搜索那人,而我等则是对比画师所描绘而出的画像。” 见过古道子的,唯有林儒风、周涛、柳瑶、王金石等几人。 其余没见过的,自然要用画像来寻找古道子。 林儒风说道:“我看看画像。” 黑衣人起身,将整理在袖袍中的画卷拿出,以双手呈上,迈步交予林儒风,恭敬说道:“二当家请看。” 林儒风伸手接过,直接扯开,看着画像上面的那个白衣人,瞳孔骤然一缩,随即缓缓收起来,看向黑衣人,淡淡的问道:“这画像是的人...是谁?” 黑衣人愣了一下,想着当然是那天袭击三刀洞的那人。 未等他缓过神来,林儒风再次说道:“这人...是谁?” 黑衣人缓过神,连忙躬身说道:“二当家,您忘了,这是那天袭击我三刀洞,杀了三当家和刘大刀大人.......” 林儒风并没有让他把话说完,直接把那张画卷撇在了黑衣人的脸上,强劲的力量直接将他打的倒飞出去,黑色的面罩顺势被带下,露出一张黝黑的脸。 几点血滴落地。 那张画卷也在空中化作灰烬。 “他不是......” 黑衣人跌坐在地上,大脑浑浑噩噩的他,此时脑海中只回荡着三个字... 林儒风冷冷的盯着黑衣人,问道:“这画是谁给你的?” 黑衣人呆呆愣愣的说道:“是张宏涛大人。” “他就没交代过什么?”林儒风眼睛一眯,问道。 黑衣人说道:“他说,不知道为什么,这画上的人和他脑海中的人有点不一样。” “一群蠢货。” 林儒风拂袖转身,掀起屏风而去。 原地,不知道多久。 黑衣人渐渐回过神来之后。 一道声音自屏风后传来。 “你拿着这张画去找。” 一张刚刚出炉,墨迹未干的画像穿过屏风,落入黑衣人的手中。 黑衣人低头一看,只见那画上的白衣人仿佛如真一般,栩栩如生。 黑发如瀑,披肩而落,五官精致,清秀中自带一丝仙气,一袭白袍,更是如嫡仙一般。 “还不快去?” 黑衣人卷起画卷,顾不得脸上的伤势,连忙辑礼,说道:“诺。” 话落,黑衣人拿着崭新的画稿,退出了厅堂。 良久,一道喃喃自语的声音响起。 “画的还差之些许,究竟是什么原因。” 声音中,充斥着茫然、凝重... ...... ...... 大地初升的晨光,自青岳横岭那处照耀大地,朝霞簇着一朵白云,向青阳城这边飘来,就像是淡蓝天空下走来的白衣仙人。 青阳城。 伴着朝霞的光辉涌至,青阳城的气氛变得安静了很多。 店铺缓缓展开,迎着清晨的光辉。 旗帜高扬,于空中迎着朝霞飘絮。 飞檐楼宇上,扬起一层浅灰,随风归于天地,消逝一空。 店铺开张,往来于城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熙熙攘攘,吵杂声不断,如是往常的日子一般。 只不过,今天清晨的人比之往常要多了许多。 窃窃私语的人更是络绎不绝的递增。 昨天夜里,不平静。 这些天夜里,都不平静。 ...... ...... 书店。 墨轻尘抱着两本厚重的书籍从卧室中走了出来。 迈步过门槛,墨轻尘停顿了一下,不由得侧目看向东方的窗侧。 东方窗侧。 黑发瀑布,白袍戴身,缥缈似仙,弥漫出宁静而又唯美的气息。 他... 果然还在那里。 第四十九章 书上说的 书桌上叠放着十本厚重的古书,放置在旁的青灯已经燃尽了灯油。 轻风拂过,墨纸翻动页脚,似乎是想要起身乘着风跑开。 清冷的阳光洒落在侧畔,隔窗观远方,群山岳岭尽头有雾气弥漫,朝霞倾洒出缕缕光辉,迷了人的眼。 墨轻尘捧着两本书,从这个角度望去,有些呆住了。 如此旭日林景,加之书生,真美... 古道子依然坐在那里,捧着一本正在阅读的书籍,雷打不动。 他看书的速度很快,仿佛是没有过滤的阅读,只是扫了一眼。 但,看似如此,实则不然。 他已经将他觉得需要的,觉得有用处的记在了脑海里。 若是有值得深思的,便蘸墨记在纸上,以做积累,日后再沉思。 这就是看书。 墨轻尘抱着书籍走了过来,躬身辑礼,恭恭敬敬的说道:“书生,早上好。” 古道子买下书店,不仅解决了他们一家的困难,并且还让他们留下来继续生活。 这是大恩,需铭记于心,。 更需恭敬。 古道子将书合上,看了一眼墨轻尘,说道:“早上好!” 墨轻尘辑手作礼,看着桌上叠放着的书籍,微微张开小嘴,很惊讶的说道:“书生,您昨天一夜没睡,一直在看书?” 古道子笑着点了点头。 睡觉,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他的身上了。 墨轻尘看着古道子目中清晰而明亮的光芒,一点也不像是没睡的样子,想着有人不睡觉也会如此精神奕奕么? 书生,好生神奇! 古道子视线落在墨轻尘怀中的两本厚重的书籍,忽然觉得有几分眼熟。 《学生经》。 《文生》。 这是两本学生求学的基础书籍。 古道子看着他,说道:“你是要去上学?” 墨轻尘辑手行礼,低头说道:“是的,前日听从书生教诲,学生觉得应走出书店,接受学堂先生新的学习知识。” 前天,古道子曾说过“这里的书太少,你需要去学堂走走”这句话,令他铭记在心。 且,那天,古道子还说过一句话。 这里的书,太少。 书店藏书三千卷,如此还少。 那他束于书店之中每日看书,又岂不是井底之蛙。 这更令得他坚定了求学的想法。 外面世界那么大,书店也不过是偏僻的一隅之地。 他,需要出去走走。 古道子侧目望向天边的朝霞,安静了一会儿,说道:“书,在凡人眼里是死物。” 墨轻尘怔了一下,想着这话是什么意思。 古道子继续说道:“书,在修行者眼中就是道。” 墨轻尘抱紧了怀中的两本书,看着古道子的侧脸,忽然之间似乎有所明白了,又有所不明白。 古道子转头看着他,说道:“若为凡人,书店中的书籍足矣令你受用一生。若想成为修士,书店中的书籍便太少,你就需要出去走走。” 这里的书,太少。 这句话,古道子是认真的。 墨轻尘忽然明白了,满脸惊喜的辑手行礼,说道:“学生受教,今日便出去走走。” 原来,前日书生曾对他说过“书,不是死物”。 原来这并非是对他的否认,而是说,让他坚持修文道,出去走走。 古道子点了点头,拿起放下的那本书,忽然动作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叠放着的十本书,这才想起来,这些书,自己都已经看过了。 古道子蹙了蹙眉,轻轻的一声叹息。 书店里的书,真的太少... 墨轻尘看着他,忽然问道:“先生,您是修士么?” 书生如此优秀,且言行举止,都透着一丝仙气。 应该是文道修士了吧! 古道子环视过四周书阁上的书籍,想着一会儿应该再看看哪些书,说道:“你说的是文修?” 墨轻尘目光含着期待的点了点头,说道:“嗯!” 古道子摇了摇头,说道:“不是。” 话落,古道子起身来到书阁前,仰头观阅着书籍,想着自己应该看什么书。 书,各有其意,蕴藏着不一样的世界。 但,终究是殊途同归。 如此想罢,古道子便随手拿下一本书。 原地,墨轻尘听到古道子的话,不由得怔住了。 书生,不是......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古道子,想着您既然懂得如何修道,那为何不是修士。 古道子坐回窗边,轻拂了一下白色的窗纱,将书放在桌上。 朝霞穿过窗,落在书上,将书皮染着一层金辉。 白纱也染着金色,变得有些耀眼。 古道子将书翻开,看着金黄色的书页和墨色的字体,说道:“文修,只是修行路上一条路。” 墨轻尘看着他,嗫嚅了一下嘴唇。 古道子淡然自若,继续说道:“这个世界不只有武修与文修,还有很多条修行的路,有些即便是我,也不曾听说过。” 世界究竟有多大,都不得而知。 道路如何确定就只有两种,更多的路,在未知之中。 墨轻尘不懂,看着他说道:“那,书生您既然不是文修,为何懂得文修修行的方式。” 古道子看着天际那头的云雾,淡淡的说道:“道,即便是事理,也是修行。” “不论修行什么道,终究都是殊途同归。” “修则修,行则行,便是修行。” 墨轻尘更加不懂,他作为一个十岁的孩童,如何能够听得懂道的境界。 墨轻尘问道:“那,书生您修行的是什么道。” 墨轻尘期待的看着古道子。 古道子低头翻阅着书,笑了笑,说道:“我,只是一个凡人。” 凡人...... 不破修行,终究是凡人。 墨轻尘挠了挠头,有些不信。 他相信,书生是见多识广的人。 墨轻尘想了想,说道:“书生,您觉得什么道最强?” 古道子微微皱眉,放下手中的书,看向墨轻尘,静静无言。 墨轻尘愣了一下,他看出来古道子似乎并不认同他这句话,是他哪里说错了么? 古道子说道:“道,终究是道,修行只是修行,争强好胜并非是修行。” 古道子修行至今,不曾与任何人有过切磋,也不曾争强好胜。 他,所做的只有两件事。 修,行。 若非必要,他轻易不会动手。 若有必要,他出手便不留情,直接抹杀。 修行而已,争强好胜有何用,若有人冒犯,一剑杀了便是。 修行,向来都是很简单的事。 墨轻尘听得不懂,想了很久依旧不得解,便俯身行礼告退,说道:“书生,学生现在便去学堂。” 古道子看着书,点了点头,说道:“不懂就来问我。” 墨轻尘拜谢,说道:“谢谢书生。” “嗯。” 墨轻尘去学堂求学,墨林去菜市场买食材。 书店中,落下古道子一人。 书店很安静,时而响起簌簌的声音,就像是风拂过书页,声音很清脆,也很轻微。 渐渐地,声音没了。 古道子坐在窗边,眺望着远处尽头的群山岳岭,忽然伸手出窗外,拈起一层浅灰。 古道子看了一眼,淡淡地笑了笑。 昨天晚上,暗流涌动。 有个人,就站在这里看着他。 看了很久,直到天将破晓,才离去。 古道子沉默了很久,最终微微一叹,说道:“不是很喜欢被人打扰啊!” 无形中,一股比拟天地的恢宏气息升起,随即敛收而去。 修长指尖拈着的那层浅灰无声间化作齑粉,消失在天地之间。 油尽的青灯旁,古道子似乎变得普通了些,真如一个勤学苦读的书生。 风拂过,飘逸的长发似乎变得干枯黯淡了许多。 ...... ...... 墨轻尘抱着两本书离开了书店,没有直接去学堂,而是选择按照古道子的话,老老实实地在青阳城中走了一会儿,然后向着学堂走去。 学堂,墨林在青阳城开了这么久的书店,自然认识几名学堂的先生,昨天便与之说好,墨轻尘将前去求学的消息。 青林学府。 是青阳城城主府扶持而立的一座学府,邀请的是一位老学究来担任学府教职,平日里多有贵族子弟与平民子弟聚集于此,学习文道。 墨林给墨轻尘报的学府就是这里。 墨轻尘仰头看着青林学府的匾额,小脸上满是严谨和认真的神色,双手拂袖袍,踏步迈过门槛,在门外扣指轻敲了敲门。 书堂中,诗文朗读的声音为之一停。 随之,一个吐字正腔的老人声音响起:“何人?” 墨轻尘在门外高声喊道:“书店墨轻尘前来青林学府求学。” 沉默片刻。 “咯吱...” 学堂的门缓缓打开。 一个白袍的老人站在学堂里面,低头看着墨轻尘,静静地看了很久。 墨轻尘不见惧怕之色,仰头看着白袍老人,辑礼而拜,说道:“学生墨轻尘见过陈先生。” 白袍老人笑了笑,说道:“果然有你爷爷的几分风范。” 话落,白袍老人转身回到堂中,轻声说道:“进来吧,给在座同僚一个自我介绍。” “诺。” 墨轻尘辑了一礼,随即踏入堂中。 堂中有三十三名学生,皆是穿戴白袍,静谧无声,一眼望去,像是天边垂下的云朵。 墨轻尘站在白袍老人的身侧,看着堂中三十三名学生,脸上没有一丝拘谨和惧怕,俯身辑手行礼,简洁说道:“书店,墨轻尘。” 书店,墨轻尘。 他认为如此介绍,便已经够了。 书店中,书生的话也很少。 他觉得,如此也很好。 学堂中,三十三名学生看着止口不言的墨轻尘,不由得怔了一下。 这就...完了? 白袍老人也颇显惊异的看向墨轻尘,这与墨老头说的明显有所不同啊! 白袍老人说道:“还有什么要说的,不必拘谨。” 墨轻尘不由得一怔,想着自己也没有拘谨啊,于是摇了摇头,说道:“没了!” 白袍老人看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说道:“听你爷爷说,你们书店有书藏三千卷,为何还来到我这里求学。” 藏书三千卷...... 学堂中的学生一片哗然。 三千卷是多少书,一座书山么? 墨轻尘蹙了蹙眉毛,想了想,很认真的说道:“三千卷,太少。” 太少,是书生说的。 书生说过,三千卷太少,想必三千卷是真的少。 少年清脆而无比认真的声音回荡在学堂中,令学堂陷入一片安静。 学生为之瞠目结舌。 白袍老人也为之无语。 学堂为之无声了片刻。 白袍老人对他提出自己比较重视的问题:“你来求学,是为何而求学。” 这个问题直指本心。 有人求学是为功名,有人求学是为做生意,有人求学是为了丰富自己,有人求学... 这个问题能够看出一个人的目地和本心。 墨轻尘并未察觉到这个问题中中的深意,想了想,眼睛微亮,说道:“我求学,是为了...出来走走!” 出来走走。 书生教的。 他相信书生是个大好人,他说的话一定不会是错的。 白袍老人扶住讲桌,听着墨轻尘的话,长眉微挑,这个回答是他接触过的学生中,第一次听到的,很新颖,很莫名... 甚至,有点荒唐! 出来走走。 求学是为了出来走走? 学术岂是用来走步的? 白袍老人对他有些失望,想着墨林说过的话,微微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就当帮老友培养这个孩子,尽快将他的想法改变回来。 这时,墨轻尘想了想,又是说道:“修则修,行则行,便是修行,我为学习而出来走走,想必便是修行其中的行了吧!” 墨轻尘忽然对古道子的话有所明悟,心中想着书生的话居然如此深奥。 白袍老人失望的神色微顿,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悟,转头看着墨轻尘,有震惊又有认真的说道:“这句话是谁与你说的!” 这句话看似简单,实则内藏至理,即便是他也有所感触,不可能是一个孩子说出的。 定然,是有什么人和墨轻尘说过。 说这话的人,定然是大才。 远远非常人能及。 墨轻尘被他问的一怔,随即沉默了一会儿,想到书生平时喜爱看书,常坐在窗边看书,也不见与谁说过话,想必是特别喜欢安静,不喜欢被打扰的一个人。 墨轻尘这般想到,便辑手作学生礼,说道:“回陈先生,这是书上说的!” 第五十章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落霞微怏,孤鹜齐飞。 从青阳城望去,西方岳岭山脉上蔓延过来的赤霞,仿佛如同诗画一般,令人为之升起惊艳的感觉。 书店。 墨轻尘从学堂归来之后,在与墨林讨论今日在学堂的事情。 从未接触过学堂的墨轻尘对于学堂感觉特别新鲜,笑容满面,始终没从脸上褪去过。 在外界面,他伪装成一个成熟稳重的模样,在书店里,在爷爷面前,他还是一个活泼好动的小男孩。 墨林也是笑着,墨轻尘自幼待在书店里面,几乎不怎么出去,如今出去走走,再回来和他讲述出去的事情,他已经很欣慰了。 古道子仍旧坐在窗边看着书,欢声笑语声传来也不让他觉得烦,反而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 处红尘之中,闻红尘之事。 如此也算是修行了吧! 翻开书页,享受书内大世界的变化、律动,聆听耳边爷孙亲儒的欢声笑语。 古道子的心静了许多。 ...... ...... 声音渐渐熄下。 墨轻尘侧头望向窗边的古道子,不由得怔了一下,清澈的眼眸中掠过一丝疑惑。 不知为什么,他感觉这个时候的古道子没有早晨那般耀眼了! 感觉...很平凡。 漆黑飘逸的长发变得干枯、黯淡,像是凡人经过劳碌之后的样子。 气质也不再缥缈,好似是掀去了一层迷雾,露出很平凡的本质。 随之而然的,便是那张清秀的脸庞,好像是铺了一层凡尘的污垢,简直平凡的不能再平凡了。 就好像,他天生便如此。 墨轻尘疑惑的挠了挠头,他感觉,似乎最初看见书生时,书生就是如此平凡... 那印象中,清冷脱俗的那个人是谁? 是...书生么? 墨轻尘也不确定了。 似乎,并不是... 古道子坐在窗侧,正在捧着一本书慢慢细读,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这道目光,抬起头来才知道何事,便看了墨轻尘一眼。 一眼过去,墨轻尘忽然有所明悟。 先前那般清冷脱俗是书生,如今这般平凡朴实也是书生。 书生,就是书生。 墨轻尘没有离开,想了想,迈步走了过去,辑手立在古道子身侧,看着古道子的脸发呆,心想着书生的脸即使变得平凡了,怎么也这么好看。 无论是清冷脱俗,还是平凡朴素,他都觉得书生很好看。 古道子将古书上这一页的记载看完,将书放在桌上,看了他一眼,说道:“坐吧。” 古道子挥手指向书桌对面,表示出自己的诚意。 “诺。” 墨轻尘规规矩矩的坐在书桌对面,想了想,说道:“书生,我和您说件事。” 古道子说道:“说吧!” 墨轻尘有些局促不安,心想今天在学堂不经意间说了那么多的话,不知道会不会给书生带来什么麻烦。 正准备说话,他看到书桌上的茶壶已经没有了热气,想必茶水已经凉了,便说道:“书生,茶已经凉了,我先给您新沏壶热茶?” 古道子说道:“也好。” 看书的时间久了,茶水也就凉了。 这是世间万物的自然规律。 若想改变这种自然的规律,唯有修行变得强大,能够轻易改变这种规律。 古道子看了一眼,放在古书书面上的手指微微挑动了一下,最后平静下来。 如今的他,并不具备改变规律的能力。 墨轻尘将墨林买的新茶用热水沏开,放在书桌上,袅袅热气如同支柱般升起,在顶端普洒开来,和云雾一般。 “书生,请。” 一杯热茶放在古道子的面前。 古道子看了他一眼,拿起热茶,吹拂着上面的热气,淡淡地说道:“有事便说吧!” 墨轻尘恭恭敬敬的说道:“书生,今天在学堂我曾说过一些话。” 古道子说道:“什么话。” 墨轻尘将今天在学堂中的所见所闻详细说了一遍,并请示古道子是否会带来麻烦。 古道子笑了笑,说道:“无碍的。” 一些话而已。 即便是墨轻尘说了出去,又如何。 终究也不过是小事罢了。 “喝茶吧!” 古道子给墨轻尘倒了一杯茶,令他略有忐忑的心安稳了下去。 喝完一杯茶之后,墨轻尘便回到书店里屋。 他看出来,古道子喜欢安静的看书,不喜欢被别人打扰。 在墨轻尘离去之后,古道子重新取了两本书,一如既往地坐回了原位。 夜幕降临,星辉与月辉相伴,缥缈的雾色自天边升起,描绘出夜的朦胧。 古道子坐在窗边,很安静的看着书,一丝杂音都没有。 凉风拂过,吹入书店之中。 他的目光是如此的平静,仿佛是平静的死海,没有丝毫的波澜。 白袍袖摆轻曳,与白纱轻拂飘荡,如是浮华乱世中一朵安静的白莲,独自悠然。 窗外,夜色中有人行。 黑衣如幕,融入夜色中,像是一道无声游动的影子。 脚步声止在窗外,拂动的白纱后,一双眼睛隔着一层薄纱盯着古道子,犹如一座冰山。 书店中,古道子轻轻的翻开一张书页,很轻微的声音。 窗外,那双冰冷的目光一凝,随即微微眯起,蓄势待发的杀气消散一空。 因为,古道子翻开书页之后,重新恢复到刚才的样子,就像是一座泥塑木雕。 很自然,就仿佛是平常的动作一般,浑然没有丝毫的刻意。 窗外,那双冰冷的眼睛看着古道子,仿佛在对比着什么。 最终,目光逐渐变得平静,就那么淡淡地看着。 就像是一场无形的对峙。 一个人隐藏于暗中,对峙着一个看书的人。 看起来很矛盾,其实真实存在。 书店中,重新滴上灯油的青灯燃起摇曳的青焰,映在古道子的脸庞上,略有一丝灯明柳暗的夜色朦胧。 书页簌簌的翻动着。 时间过了很久,窗外的那人终于有所动作。 他向前走了一步,双眼距离薄纱近在咫尺,薄纱轻动,便触在了他的鼻尖。 古道子亦不曾有任何的动作,任然坐在窗侧看书,仿佛沉浸在书的恢宏世界之中,不可自拔。 窗外的风,呼的一声。 窗外,那人深深地看了古道子一眼后,身型渐渐倒退,最终融入黑夜中,消失在小巷的深处。 书店中,古道子轻轻的放下了书,终于打破了常规一律的姿势。 轻拂衣襟,将书籍摆放整齐,有条不紊的放在书桌一侧。 窗侧的薄纱微动,自动向两边分开,仿佛被两股绳子束在窗侧。 古道子望向夜色下的小巷,沉默不语,看了很久,仿佛那里有什么美的景色。 最终,古道子望向夜空,平素无华的眼睛与明月相映,于眼底的深潭中倒映着明月的轮廓。 古道子淡淡一笑,自语说道:“当你凝望深渊时,深渊也在凝望着你。” 夜幕下,一缕黑烟袅袅升起。 古道子低下头,默默地看书。 他变得更加平凡了... ...... ...... 三个月后。 青阳城。 三个月的时间流逝,对于这座城池而言,是模糊的过去。 三个月,这是个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 这三个月,在青阳城中,只不过是迎来了不一样的季节,除此之外,似乎别无其他的变化。 现在是冬季,一个初入冬便很冷的季节。 寒雪飘飘,笼罩在青阳城这座城市之上。 漫天飞雪,在阳光下散着金光,仿佛是无数颗金色的星辰。 温度低了下来,一层新雪渐渐覆盖住了青阳城的地面,放眼望去,仿佛是一层白色的绸缎,晶莹洁白。 青阳城中,往来的百姓和外来客都穿着厚重的棉衣,戴着棉帽,用作抵挡风寒。 嘎吱,嘎吱... 脚步踩踏积雪的声音... 青阳城依旧很热闹,寒冷和新雪并没有打消他们对生活的热情。 在如此热闹、寒冷的矛盾相辅下,青阳城中,有几处地落却很安静。 寒雪和低温,对这里而言仿佛是隔绝之外的地方。 大树维持着春意,花草明媚绽放,似乎身处在春季一般。 只是,这个春季的气氛,有着格外的平静。 ...... ...... 三个月,足矣发生许许多多的事情。 青阳城的几家顶级势力发觉到,袭击三刀洞被追杀的那人和他们要找的人是同一个人。 但三个月以来,青阳城中都要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却仍然没有发现那人的踪影,亦没有符合他们寻找条件的人。 他们如今,似乎就是在大海捞针。 谁也没见过那个人究竟长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有什么特征和喜好。 只能凭借对方在红袖春鸯楼出现之后的细节来推断出他这个人。 他们,甚至不知道那个人现如今就在青阳城,还是说早就已经离去了。 但先天悟通剑意的天才,如此难得的天骄,足矣令他们动心,并付出努力。 而相比于青阳城顶级势力的低调,三刀洞的寻找则是愈加显得脾气暴躁和动作上的无所顾忌。 在短短三个时间之内,三刀洞就已经和青阳城排上名号的几个势力起过一些冲突。 若不是最后有城主府强行干涉,最后恐怕会演变成一场大势力的碰撞。 如此这般过了三个月,青阳城中的暗流渐渐的消退了。 夜晚,黑衣人几乎已经销声匿迹。 每天晚上跑来跑去的黑衣人,愈发的寥寥无几。 查不到,便不查了! 现在对此事最上心的便是三刀洞了。 他们立下誓言,要找到那个人,为他所犯下的杀孽而制裁他。 程三当家,刘大刀他们不能白死。 只是... 依旧徒劳无功。 那个人,在哪? 是所有人想问的问题。 他,究竟在哪... 青阳城,刘家。 一张写着墨字的纸从西厢一间精致奢华的飞檐楼阁中飞出,直接落在楼阁前方的阶梯处,正对着一名躬身辑礼的黑衣人。 西厢楼阁,传出一道平静的声音。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楼阁阶梯前,那名黑衣人不敢直面楼阁的大门,低下头,躬身辑大礼,声音有些惧怕和无奈,说道:“主事,不是我等不努力,实在是找不到那人的线索。” “那你是想说,那么大的活人在红袖春鸯楼出现过一次之后,就人家蒸发了?” “不敢。” 黑衣人连忙辑手,虽然心中是这么想的,但却不敢这么说。 西厢楼阁中的那人冷哼一声,说道:“我相信那个人一定还在青阳城中,并且极有可能站在就在某个地方正在看着我们。” 这道声音中隐藏着极大的不甘心和怒火。 黑衣人更是不敢有所忤逆,连忙将腰躬的很低。 西厢楼阁中的那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下去吧,要记得要加大搜寻力度,一定用最快的时间查获那人的身份。” 黑衣人如蒙大赦,领命而去。 “诺。” “哼。” 西厢楼阁中,传出一声冷哼。 “我倒是非要看看,你究竟是谁......” 不只是刘家。 城主府也如是一般。 林家、赵家、红袖春鸯楼,这几家也不外如是。 明明找不到那个人,却又不甘心找不到。 那人,隐蔽太深。 而,在这些拥有画像的势力中,唯有一家势力仿佛并没有因这件事而有所波澜。 那就是梅园。 梅园就好像是那天派遣童子前往红袖春鸯楼取画像的事情不存在一样。 依旧那般隐居在一个梅园中,不参与外事。 那人,究竟找到不找到,似乎和梅园无关一般。 城主府、刘家等势力本对此怀有疑虑,想要派遣人员登门拜访一二。 最终,考虑到梅园先生不喜被打扰。 这个想法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 那个人,终究还是要找到的。 那个人的来历如何,决定他们具体应该怎么对待他... ...... ...... 青衣坊,书店。 门前自有新雪,洁净透彻。 雪花飘絮,仿佛一幅自然美画,散着冰冷的气息。 嘎吱... 书店的门缓缓地推开,将自己裹成球的墨轻尘踏步跨过门槛。 怀中抱着两本古籍,正欲离去之时。 墨轻尘想了想,然后扭头看向坐在窗侧,白袍上浮着一层新雪的白衣人。 白衣人似乎很久都没有动弹过了,白雪敷在白袍上,就像是穿着洁白的新衣。 第五十一章 出去走走 窗敞开。 寒风吹着白雪涌入书店中。 两边窗侧的薄纱附着一层雪花,像是雪地冰屋一帘白纱,自然缥缈。 黑发垂落在桌畔,随风荡起。 一本书也放在桌面上,叠的很高。 一袭白袍扬起,雪花坠落在地,白袍重新变得一尘不染。 墨轻尘看见古道子站了起来,很是吃惊,因为古道子居然没有选择千变一律的去书阁取书,再回到窗边看书。 这是三个月以来,最令人惊讶的事情。 三个月,古道子不食不寝,就在窗边看书,一连看了三个月,没有一丝的耽搁。 偶尔的消遣,也不过是喝喝茶,然后继续看书。 第一次,古道子居然没有继续看书,而是选择站起来发呆。 古道子看着书桌,沉默了很久,忽然说道:“去学堂?” 墨轻尘知道书生是在与自己说话,辑手作礼,说道:“是的,书生。” 言语间,他的态度很恭敬。 自三个月之前,他去学堂学习知识,许多礼、法、孝、义上的知识都与古书上的记载有所偏差,融入其中很费力,直到第一天晚上开始,古道子让他坐在书桌上,并直接讲述知识,令他受益匪浅,有跨越式的进步,被学堂的陈老师认为是稀世天才,所以他对古道子更加尊敬和感激。 在他想来,古道子必然是一名非常厉害的修行者,能传授与他知识,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修行境界和胸襟、智慧,这些方面暂且不提,他的年龄还小,对此的理解有种局限性。 但三个月的不食不寝,便足矣证明他的猜测,凡人若是三个月不吃不喝,恐怕早就饿死了,岂能安稳的看书? 古道子扭头看了他一眼,三个月不曾修理的长发丝毫不显得的紊乱,但也垂的更低,即将要碰触到胸襟的位置。 古道子想了想,说道:“近一个月,在学堂如何?” 近一个月,古道子不曾教过墨轻尘读书,他一直沉浸在书的世界中,直至今天才走出来。 墨轻尘恭恭敬敬的说道:“知道了很多书籍之外的知识,了解了很多,也看见了很多。” 红尘,有人说这是一本书,有人说是一条道。 但,它需要走进其中的人,自己来悟出。 每个人看见的、涉及的、听过的不一样,所悟的红尘自然也不同。 如今,墨轻尘走出书店,看过青阳城各色各样的人和路,对红尘也有所涉及。 在他看来,红尘是一本书,一本和天地同般厚重的书,且内容便是天地,极为晦涩难懂,是一本值得用一生来品读的书。 古道子手指摩挲着桌面,眼中浮现出一丝深思,墨轻尘这个年仅十岁的孩子着实令他感到一丝惊讶。 如此年纪,居然对红尘有这般宏远的方向和感触。 红尘是一本书。 这句话,古道子越想越有几分味道。 仅仅一句话,却仿佛有无数句话藏在其中,犹如内藏天地,需要人去发掘。 古道子想了想,对墨轻尘说道:“这句话以后留在心中,不要轻易说出。” 他的声音中有一丝凝重和严肃,这对他而言,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墨轻尘微微一愣,想着这句话难道还有什么深意不成,居然能令书生生出严肃的情绪。 这般想到,他心中不由得生出被看重的喜意,连忙躬身辑礼,极为认真的说道:“诺。” 书生说这句话不要轻易往出说,以他而言,自然是很有道理的话。 那他不往外说便是了。 古道子点了点头,然后环视四周书阁,再看着书桌上叠放着的书,书桌侧边的一角还附着一点雪花,看起来有点寒冷。 墨轻尘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忽然想到,书生在冬天穿一身白袍不会冷么? 这个想法刚刚生出,他很快就醒悟了过来,觉得好生荒唐,心想着书生是一位修行者,岂会感到寒冷! 古道子低头看着书桌,沉默不语,似乎在想些什么值得深思的事情。 墨轻尘想了想,仍旧站在不远处,在他看来,书生的事定然比他去学堂的事情更为重要。 沉默了很久,古道子忽然出声说道:“还有书了么?” 墨轻尘闻言,茫然的抬起头看向古道子,想着书店四壁不都是书,书生为何要问还有呢? 古道子蹙了蹙修直的柳眉,像是剑锋藏在了剑鞘之中,锋芒收敛,却依然好看。 古道子看着墨轻尘,说道:“书,我看完了!” 古道子指的是书店中的书,他看完了。 墨轻尘小手一抖,怀中的两本书险些没有掉在地上,即便他少年如何修得成熟,此刻也傻了。 书店藏书三千卷,且古文晦涩的古书居多,都是需要耗费时间来仔细品读的书,但书生居然看完了。 三个月的时间! 读完了? 墨轻尘倒没有怀疑古道子说谎,只是这句话足矣令他怔怔出神,恢复好久。 三千卷书,三个月的时间,岂不是说,书生每天要读三十三本书? 这是何等的数量。 书生究竟是修士,还是怪物。 墨轻尘看向古道子的目光中不由得多了些许的异样。 古道子没有理会他怪异的目光,说道:“书阁还有书么?” 书,才是他如今关心的。 墨轻尘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书店藏书就三千本!” 三千本...... 墨轻尘不由自主的掰动着手指头,感觉自己的计算能力可能出现了问题。 一天三十三本书,不眠不休的话,一个时辰将近看三本。 这,如何才能够做到... 古道子眉头蹙的更紧,有些不满意的说道:“书店的书,太少。” 墨轻尘想了想,然后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 书生不会说谎,也真的没有说谎。 三千卷书,很少。 书生既然能够三个月看完三千本书,那三千本藏书便是真的很少。 古道子说道:“我要看书。” 他看着墨轻尘,看书便是修行,对他极为重要。 墨轻尘懂了,辑手说道:“今天我便买回来......” 微顿了顿,他想了想,对古道子说道:“三千本?” 书店如今藏书三千本,古道子说少。 那,再购置三千本,是否够了! 古道子点了点头,说道:“可以。” 以三千本三个月的阅读速度,三千本还可以让他再看三个月。 墨轻尘躬身作辑,恭恭敬敬的说道:“那,请书生再稍等着时间,我稍后就去买书。” 古道子摇了摇头,说道:“不急,你先去学堂,等回来时再买也可以,我今天要想些事情,不看书。” 走路还需歇息,修行也欲静动结合,读书,自然也是如此。 光读书,读的是死书。 古道子接下来要做的事,将读过的书变活,这是他需要做的事。 墨轻尘领命告退,心想着这件事一定要办好。 书店的书有藏书三千本,若再买三千本,内容、类别上便不能出现相似和重复,这是一个需要时间来甄选的过程。 墨轻尘走后。 古道子拂袍站在窗边,眺望着远处被一层雪覆盖的群山岳岭,在阳光下,反射着金色的弧线,斑斓点点,犹如是缥缈的仙峰,让人看了心旷神怡。 雪花飘絮,落在他的脸上,触之即融,化作一点冰凉的水渍。 寒风侵袭而来,灌溉着他衣衫单薄的身躯。 古道子仍旧安静的站在那里,神情古井无波,淡定宁静,亦不曾有任何的变化。 剑眉微微蹙起,像是两把藏在剑鞘中的利剑拔了出来,锋芒毕露。 三个月,看了三个月的书。 古道子曾有过无数次的推算,却遭遇连番失败。 如此一来,没有圣人、圣药的相助,他必须要走一条全然不同的道路。 若是能以本源破碎的体躯继续修行,那么这条全新的道路将会与地球乃至蛮荒大陆所有修士的道都不一样。 三个月过去,他有一个模糊的念头。 但这个想法摸不清道不明,似乎还差点什么。 或许,当前唯有多读书才有用。 沉默了很久,古道子望着白雪皑皑的远方,忽然说道:“太慢。” 没错,太慢。 古道子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找到那种能够令他破境的方法。 可能是一个月,可能是一年,可能是十年,甚至百年,或者终生... 如此,便太慢。 两缕魔气自眼底升起,缭绕着古道子的眼瞳,将他的气质渲染的无比邪魅,让人看了便感到恐惧。 魔,天生便让人恐惧,是恐怖的根源。 左手平伸在眼前,魔气缭绕其上,化作一只漆黑的魔手,酝酿着让人无比恐怖的力量。 古道子看着魔手,喃喃自语:“魔胎转生...” 古道子眼中渐渐生出了犹豫和挣扎,明明有一种能够弥补本源,甚至能够让本源变得更加完善的功法就在眼前,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可,却是碰不得。 在地球,他为正道与万灵而率领正道伐魔,不顾生死也要带着魔尊同归于尽。 而今,又要选择成魔,杀戮万灵而成道么? 那,他与前世的魔尊有何两样。 可断路在前,唯有成魔修行魔胎转生,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这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 想了很久,最终袅袅魔气散去。 古道子仍然没有选择成魔,而是选择继续看书修行的方法,希望从中找到那份改变的契机,来令他破境。 可若是找不到呢? 古道子攥紧了拳头,最后又是缓缓松开。 这是对道义、人性的挣扎。 如果有一天,古道子这种挣扎消失了,那么他便不再是古道子,而是一个在蛮荒大陆重新活过来的魔尊。 古道子的记忆,在。 魔尊的记忆,也在。 若古道子的固执和坚持渐渐消失,底线降低,那他那个时候究竟是古道子还是魔尊,就算他自己也不会清楚。 古道子静静地看了窗外很久,雪花已经将他的头发染白,却没有融化,仿佛要将他化作一个雪人。 直到夜幕降临,墨轻尘已经回来,将送来的三千本书册摆放好了新的位置。 古道子仍然站在窗边,一天都没有动过,也没有任何气息的流露。 眼眸上的睫毛也随之结了一层寒霜,真如一个雕塑雪人一般。 墨轻尘想了想,没有冒昧打扰古道子,关上了店门之后,转身回到了书店里屋。 三个月,书店的生意多少有一定幅度的上涨,但生意还是不好,和胡同小巷外的繁华街道,有着极大的差距。 不过,盛在生活比较轻松惬意,倒也悠闲。 比如,随时关门都可以。 ...... ...... 夜深了。 书店中,站在窗边的古道子眼中弥漫出一道精光,黑发、白袍上的雪花飘然而下,坠落在脚边,又是如初一般一尘不染。 夜空中,明亮的星辰闪烁。 古道子沉默了很久,重新坐在窗边,看着摆放工整的古书,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干点什么了。 或许,应该出去走走。 古道子沉思着,他究竟是继续看书,还是出去走走。 道由心生,道法自然。 古道子想了很久,最后觉得自己应该出去走走了。 他想出去走走,那么再压抑自己,强迫看书,就没有了意义。 “那就出去走走。” 古道子起身拂开袍摆,望向夜空下银白色的白雪,和朦胧中的雪山,仿佛重新焕发了新生。 平凡褪去,仍旧那般清冷脱俗。 古道子驻足片刻,随即转身踏步而去,打开书店的门,走了出去,踏在崭新的新雪上,看着月光笼罩不到的墙角处,神情不起丝毫的波澜。 沉默半晌后,墙角处走出一个黑衣人,很是无奈的说道:“你又发现我了!” 古道子说道:“是你告诉我,你来了。” 他说的是气息,这股并未隐藏的气息明显是在告诉他。 我来了! 黑衣人有些无语:“额...” 古道子继续说道:“又被玉漱夫人打了?” “......”李思远。 李思远神色阴郁的说道:“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坏消息的。” 古道子看了他一眼,说道:“什么坏消息。” 李思远看着他,神情严肃的说道:“青阳城中的那几个势力知道了那天我们在红袖春鸯楼喝酒,正在找我,希望能够借此找到你。” 说着,李思远仔细的看着古道子的神色,希望能从这张淡定的脸上看见其他的东西。 古道子没有理会他的恶趣味,双目微垂,淡淡的说道:“哦。” 话落,古道子就踏步往前走,径直向着小巷外的方向。 李思远不由得怔住了,丝毫没有预料到古道子会做出这样的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李思远想了想,然后跟了上去,对古道子问道:“你去哪?” 古道子微微顿了下脚步,然后继续往前走,说道:“出去走走!” 第五十二章 白衣人的剑 “出去走走!” 李思远重复了一句,随即眉头微挑,这不是红袖春鸯楼玉漱夫人常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么? 出去走走... 这句话... 他脚步一顿,望着古道子远去的背影,惊声说道:“你是要去杀人?” 他清晰的记得,当玉漱夫人对他说出这句话时,是为了尽一份地主之谊,也就是切磋一场。 但,据他了解,玉漱夫人说出这句话的更多时候,是为了杀人。 出去走走等同于...杀人。 这句话的意义,他曾与古道子说过。 所以,古道子现如今是要效仿玉漱夫人的...出去走走? 也就是。 杀人? 李思远看着古道子的背影,如果这真的是古道子的想法,那古道子的行事就太荒唐了! 城中有几大势力和三刀洞正铁了心的找到古道子,古道子这个时候要是还敢露面杀人,岂不是自投罗网。 到时,以古道子不过先天境界的实力,即便是天赋再高,再能打,在几大势力眼中,也不过就是一个先天罢了! 先天在修行者眼中,就是凡人。 古道子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李思远,淡淡地说道:“我只是想出去走走。” 看书的时间久了,自然需要出去走走。 古道子回复过之后,继续往前走,仿佛融入夜色中,悄无声息的渐渐化作一道黑影。 李思远站在原地想了想,也是跟了上去。 出去走走... 领悟了这句话浅层意义和深层意义的他,觉得古道子的出去走走,非同一般。 走出巷口,古道子和李思远一前一后,都是静谧无声,就像是融入黑夜当中的影子。 常人一眼望去,根本难以发现在墙体下行走的两人。 檐角支起,遮住了月光。 楼阁挂着灯笼,散下一层灯光。 青衣坊的人,即便在夜晚也有,且在数量上并不是很少。 酒香飘来,犹然带着食材的诱人香味。 街道上,也不乏醉醺醺的酒鬼抱着酒坛摇摇晃晃的颠簸跌倒,像是一个失去了骨头的人。 古道子脚步停在巷子口,迟疑了一下,踏出了一步,露在不明亮的火光下,脸庞带着一丝夜的朦胧。 李思远从古道子身后冒了出来,左顾右盼四周的夜色美景,然后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嬉笑着说道:“怎么着,看书看久了,不认识这里了?” 李思远环顾四周,陶醉的深呼吸一口气,感觉这里才是最适合他的地方,简直就是他的天堂。 古道子低头看了眼他搭在自己的手掌,微微皱眉,然后侧头看着李思远,就那么平淡的看着。 李思远不以为意,拍了拍古道子的肩膀,视线早就不知飘忽到了何处,漫不经心的说道:“青衣坊最著名的便是美酒佳人,其中最杰出的便是红袖春鸯楼,只是玉漱夫人刚懒下去没几个月,我可不想再把她叫起来。” 说这话的时候,李思远颇有几分惜叹,对于他来说,美酒就是他生活中最大的乐趣,如今明明有美酒近在眼前却得不到,可以想象在他心中有多么抓耳挠腮。 古道子看了他一眼,皱紧的眉毛渐渐松开,任由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说道:“你只是去喝酒,又不是去打架。” 李思远怔了怔才缓过神来,转头看着古道子说道:“有差别么,不管怎么样,只要我出现在红袖春鸯楼,玉漱夫人就会以为我是去找茬的。” 他这话说得又是憋屈,又是咬牙切齿。 他也不想和玉漱夫人拼个你死我活的,他只是想喝酒,真的只是想喝酒而已。 但,玉漱夫人不这么以为。 所以,自从三个月之前那场持续了十天的战斗之后,李思远就一直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红袖春鸯楼,睹楼思酒。 每当想此,李思远就很惆怅。 人生没了美酒,和没有了尽头有什么区别。 古道子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你怕了!” 李思远神情一僵,差点没喷出一口口水出来,看着古道子,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一脸的震惊和呆滞。 古道子淡淡的看着他,然后感觉有些不舒服,就挣脱开了那只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 李思远难以置信的问道:“你是说,我怕了?” “嗯。” 李思远愤怒至极,说道:“谷稻子,这事咱们俩个得掰扯掰扯,什么叫怕,我是在顾忌影响...” 古道子没有让他把话说完,瞥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远远看着红袖春鸯楼,明明眼馋美酒,却选择望梅止渴。 如果这不是怕,古道子就想不出第二个形容词来了。 李思远脸色涨红,赶紧跟上,说道:“玉漱夫人实力很可怕,我和她一打起来就要十天半个月的,我不愿意浪费这种无用的时间。” “嗯。” “......”李思远。 这么简短的回应,明摆着是敷衍。 古道子走着走着,忽然看了他一眼,提议说道:“你可以让人帮你在红袖春鸯楼代买些酒。” 李思远立刻反对,正色说道:“美酒怎么可以从别人的手中传到我的手中,这是对美酒的不尊重。” 古道子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想着你所谓的美酒本是就是从侍者手中传来,如此一来,和经人代买又有什么差别。 李思远眼睛转了转,望向一家灯火通明的店铺,说道:“不如我们去吃点烤肉?” “不去。” 古道子继续往前走,脚步没有丝毫的停歇,说道:“我要出去走走。” 李思远见到美食、美酒就感觉有些移不动步,便劝道:“走路直来直往有什么意思,有时候我们需要停下来脚步,享受一下周围的美景、美酒、美食,这样走着才有意义。” 古道子脚步停下,微蹙了蹙眉,想了想,觉得这话颇有几分道理,便点了点头。 李思远见他同意,不禁露出笑容。 红袖春鸯楼的美酒品尝不到,其他的酒也不是不能代替。 前方忽然响起一道惊慌的尖叫声,而后便是“嘭”一声撞击声。 李思远笑容收敛,和古道子一齐望向前方。 在前方。昏暗的灯笼光芒笼罩下来,一个身材瘦弱的女子撞在路边的铺子上,瘫软在地上。 路边的百姓神色畏惧,不敢向前,更不敢对那瘫在地上的女子伸出援手。 大道中间,一支由身强体壮的男子组成的队伍行为毫无顾忌的大步走来,人、物等任何的阻碍都会被他们冷漠而狠辣的踢开。 路边撞在铺子上的女子,就是因为一时没有注意,拦到了他们的路,才被领头那人一脚踹开的。 这群人身材彪悍,穿着一身布锦、兽皮缝制的衣服,面容极为凶戾,气势中流露出一种残忍的杀气,让人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古道子远远望着沿着这条路大步流星走来的人,剑眉微蹙起,两边眉梢微扬,像是一把剑拔出了剑鞘,锋芒毕露。 这群人的装束他很熟悉,也斩了很多,是三刀洞的山匪无疑。 看了眼那名躺在地上难以站起来的女子,古道子再看向直面走来的这群三刀洞山匪。 无声间,黑发扬起,古道子眼中的瞳孔分化成两个剑瞳,袖袍中的右手竖的笔直,剑气缭绕其上,仿佛是一只剑手,随时可斩出。 三刀洞,他已经杀了很多,自然不在意再多杀几个。 李思远感受到近在咫尺的锋锐剑气,侧头一看,赶紧拉住了古道子的胳膊,将他拉到路边。 手上弥漫的剑气消散,古道子看着李思远,轻蹙了蹙眉,然后盯着他拉着自己胳膊的手。 李思远没有理会,看着他说道:“你疯了?青阳城的顶尖势力几乎都在找你,你这个时候还敢冒头,是想死还是想当傀儡?” 古道子说道:“他们,留不住我。” 平平淡淡中,蕴有自信。 三个月,他随时都可以离开青阳城。 没有离开,也只不过是他不想离开罢了。 剑,何曾惧过。 古道子踏前一步,淡淡说道:“藏剑三个月,今夜便亮亮剑。” 李思远摇了摇头,虽然仍觉得他的做法不理智,却没有继续阻拦。 但,难得碰到这么个有趣且有天赋的人。 他还是想让古道子继续活下去。 他莫名的笑了笑,静静地看着古道子的背影。 正好,也趁此机会看看他的实力。 古道子始终没有佩剑,就那么安静的走了过去。 踏在路上,平视着不远处走来的三刀洞山匪。 ...... ...... 漫漫夜幕,灯火笼罩下。 一个白衣人踏在路的中间,背对着遥遥不知多远的黑暗,神色平静的望着一群横行无忌的山匪。 两侧灯笼昏暗的灯火照射下来,随风摇曳的火苗映下一道晃动的火光,白衣人映着火光,似是虚幻,又似是朦胧... 周围的百姓望着这一幕,忽然感觉好美。 领头的山匪看着漫步走来的古道子,皱了皱眉,挥手止住了身后众多土匪的脚步,声音阴沉而又冷厉,说道:“小子,你是要拦住我们的路?” 身后,一群土匪也用凶狠的目光看着古道子,就像是狼群看着羔羊的眼神。 “不是。” 古道子说道:“我是想...出来走走。”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玉漱夫人这句出来走走,说出来的感觉很舒服。 怪不得,青阳城中那么多人不想让玉漱夫人出来走走... 不远处的路边,李思远清澈的眼眸中倒映出古道子的身影,渐渐地,身影模糊,似化作一把剑。 古道子对他说过——他只是想出来走走。 也就是杀人。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想着的便是杀人,而不是纯粹的出来走走... 高空忽然响起空气被撕裂的声音。 一柄长剑从高空划落,将空气切割出一条逐渐消失的真空地带。 长剑插在地上,青石地板像是软豆腐一般被切割开。 长剑直入地板一尺,剑吟悠长。 古道子脚步停下,看着这柄长剑,眉梢微挑,这柄剑巧不巧的落在他和三刀洞那群山匪的正中间,也不知这剑的主人究竟怀有怎样的目地。 而且...... 不曾在高空看见人影,古道子看着这柄剑,眉毛皱得更深。 这柄剑上的剑意,让他感觉很是熟悉。 剑意微弱,应该是刚刚领悟剑意。 但在这股剑意上,古道子却感觉到有着他的剑意的影子。 好像是,观摩他的剑意后,再以此领悟了剑意。 凝气境界悟剑意。 青阳城中,还有如此天骄? 不仅是古道子。 李思远看着那柄忽然出现的长剑,也是怔了一下,随即联想到一个人。 可是那个人三个月之前距离剑意还有很大的距离。 如今不过三个月,就跨过了如此大的距离悟通剑意了? 李思远想了想,没有冒然有所动作,仍旧站在路边。 “什么人?” 三刀洞为首的那名山匪看着落在眼前的长剑,瞳孔一缩,随即环顾四周,厉声喝问道。 古道子看着这柄剑,沉默了一会儿,浑身气息收敛了起来,像是一个普通人。 路边的小巷中响起积雪被踩破的声音。 一个人从黑暗中缓缓走来,停在灯火的笼罩下,慢慢的抬起头,黑发分开,露出一张清冷俊美的脸。 长剑从地板中飞出,被他伸手握住。 他看着三刀洞为首的那名山匪,眼中涌动着金色的剑芒,淡淡说道:“青阳城什么时候居然轮到区区一个三刀洞也敢肆意妄为了。” 声音不大,却是响彻在整个街道。 古道子有些意外,看了看他,居然是他。 李思远看着他的出现,微蹙了蹙眉,心想着果然是他。 “哼,我三刀洞做事什么时候需要别人来管教,你......” 三刀洞为首的山匪一声冷哼,微眯起眼睛,其中涌动着寒芒。 他踏前一步,刚准备给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一个教训,便看到了来人的脸,冷笑顿时停滞在了脸上,当他看到来人手中居然还握着剑,嘴角更是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小子你......你是,你是赵家的赵磊?” 山匪终于认出了来人是谁,不禁背生冷汗,浸湿了棉衣。 赵磊看着脸色瞬间煞白的山匪,神色不喜不悲的说道:“嗯。” 街道中,一片死寂的宁静。 赵家,赵磊来了...... 第五十三章 君子言善恶 青衣坊的主街道,陷入寂静无声之中。 青阳城的天之骄子,赵磊。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能与之相提并论的,都属于各大势力的领袖人物。 三刀洞山匪为首者看着持剑而立的赵磊,脸色煞白的倒退一步。 不仅是他,方才嚣张跋扈、横行无忌的三刀洞山匪都是倒退一步,看着挡在前方的赵磊,眼中流露出恐惧的光芒。 赵磊名头在外,甚至凌驾于三刀洞大当家、二当家之上。 且突破凡人的桎梏,破境成为传说中的修仙者。 他们这些凡人,在赵磊眼里,怕是连道菜都算不上。 三刀洞山匪为首者两鬓滑下冷汗,抿了抿略显苍白的嘴唇,躬身辑礼,说道:“小民不知是赵公子出行,多有冒犯,希望赵公子能大人不记小人过。” 此刻,他丝毫不敢有任何嚣张跋扈的气焰,唯有忐忑难安,就像是有一块巨大的石头横在心头,令他时时刻刻需要提心吊胆。 赵磊是剑修。 剑,有言是君子之剑。 剑修修剑,平生奉剑行,讲究的是剑心通明,自然注重于此,所以常有剑修以斩奸除恶为傍身旁语,用以终身的座右铭。 青阳城赵家更是以此为家训。 赵磊少年时成名,所行仗义之事不知多少,可以看出,他也是以斩奸除恶为傍身旁语。 如此这般的赵磊,容不得三刀洞的山匪不小心谨慎。 风吹雪,雪花自地上飞起,在夜幕下,仿佛是弥漫而来的白雾。 赵磊踏前了一步,披身的白袍随风飘动,仿佛融入雪夜中。 剑锋挽起,闪烁着银光。 三刀洞山匪为首者看得眼皮一抖,再度后退一步,眼睛紧紧的盯着赵磊手中那柄剑,心中升起无尽的恐惧。 赵磊目光扫过三刀洞这群山匪,停下脚步,淡漠地说道:“青阳城何时轮到区区一个三刀洞在这里横行无忌、肆意妄为了?” 此言一出,天地变得更加寒冷了。 街道中,乱风涌动,寒雪飘絮。 无形中,无尽剑气诞生,与乱风暴雪相融,像是虚空中的浮萍剑气,弥漫着恐怖的剑势。 万千剑气于赵磊周身缭绕,一股锋锐、冰寒的剑势恍如一柄真实的剑,金芒在其中若隐若现,彷如一只金鹏展翅,扶摇直上。 赵磊看着三刀洞山匪,眸子渐渐化作金色,剑芒于其中沉浮,衍生出无尽剑气。 三刀洞的所有土匪都骇然望着这一幕,只觉得脚下发软,心中满是恐惧。 原来,这就是修仙者的实力,如此恐怖! 三刀洞山匪为首者看着赵磊,嗫嚅了一下煞白无血色的嘴唇,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如鱼在哽,嗓子仿佛被莫名的力量封印了一般。 此时,在他们的周身,缭绕着万千细如鸿毛的剑气,散发着彻骨冰寒,束缚住了他们的身躯。 夜幕下,街道上的外来客、居民都是无比安静的看着这一幕,被震撼的久久无言。 对于凡人来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接触到修仙者施展的仙法,完全超越了他们的认知。 古道子侧目看着恍如剑仙般的赵磊,什么话也没说,袖袍下缭绕的剑气渐渐归于无形,然后看了一眼那名挣扎着自己起身的女子,转身往回走。 自始至终,他的神色都没有什么变化。 李思远看着原路走回的古道子,笑了笑,然后看了大发鸿威的赵磊,说道:“看来,对三刀洞行事风格有意见的人并不止你一个。” 古道子说道:“善者为人所善,恶者为人所恶。” 行善积德的人自然对他友好的人多。 欺行霸市的人自然对他厌恶不满的人多。 这本就是自然的事情。 李思远侧头看向他,很认真的说道:“可,善与恶也是要看实力的。” 方才三刀洞横行无忌,自然是欺街道上的居民百姓实力更弱。 如今赵磊出现,他们又像是被惊吓到的鹌鹑一样,原因自然是赵磊的实力凌驾于他们之上。 对弱为恶,对强为善。 这就是实力的影响力。 李思远视线环顾街道的四周,随手拂过黑袍上的雪花,继续说道:“公平是建立在实力相等的基础上的,如果没有这种相等的实力却还渴望平等对待的公平,那么还要变强有什么用。” 话落,李思远嘴角微微翘起,有一丝不屑,更有一丝冷漠。 在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规则下,最大的公平就是强者为尊,其余所有的公平都是在实力相等的基础上。 所谓善恶,无非就是弱者对强者的认知。 古道子听后,想了想,说道:“我不反对你的话,但善与恶,终究是两条路。” 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实力是最大的规则。 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李思远笑了笑,看着在赵磊剑威下瑟瑟发抖的山匪们,说道:“但不论是善,还是恶,都无法根绝。” 善与恶,自古以来便存在。 古道子点了点头,看着气势愈发锋锐的赵磊,没有出声反对,沉默的看着。 ...... ...... 夜风凄凄,寒雪霜降。 赵磊看着三刀洞的众多山匪,金色的剑眸中溢出冷漠的剑光,手掌拂剑挽起剑花,恰如金莲绽放,无尽剑气为其伴舞。 缭绕在三刀洞等山匪周身的剑气顿时绽放锋利的剑气,染着金辉划过,如夜空中绽放出的烟火。 “啊......” 三刀洞此行而来的所有土匪全部被轰退十米之外,躺在地上翻滚,个个衣衫褴褛,捂着身体各处剑伤,发出痛苦的叫声。 街道两侧的商铺用户、百姓见状,都不由得发出痛快的低呼声,以解心头之恨。 三刀洞在三个月以来,在青阳城中无所顾忌,欺行霸市、横行无忌、欺男霸女,坏事可谓是做绝了,令无数青阳城居民为之怨恨,却敢怒不敢言。 如今有赵磊出手,自然心情舒畅了很多。 赵磊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倒地不起的众多土匪,微微皱眉,神色有不屑也有厌恶,说道:“城主府没有人了么?竟容忍你们一帮恶匪在青阳城中放肆。” “咳咳...” 三刀洞山匪为首者捂着血淋淋的胸口,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最后徒劳无功的颓然倒地,咳出一口血沫,抬头看向赵磊,眉宇间尽是痛苦之色。 赵磊收剑入鞘,寒雪相伴于周围,犹如清冷超然的剑仙。 “咳咳......” 三刀洞山匪为首者挣扎的站了起来,捂着重伤的胸口,喘着粗重的呼吸,咬着流血不断的牙齿,向赵磊拜礼,忍着强烈的痛苦,说道:“多谢赵公子不杀之恩。” 他低着头,咬紧了牙齿,眼中有耻辱、愤怒、痛恨、狰狞、杀意...,最后却都是尽数收敛了起来。 愤怒和仇恨也分对谁,他还没有资格对赵磊露出这种情绪,若不然,就是自寻死路。 赵磊能一招杀了他们,却选择了留下一丝余地,这是赵磊对他们的手下留情,但这不是他们放肆的资格。 赵磊看也不看他一眼,淡淡说道:“你们还没有让我杀的资格。” 赵磊如今晋升为凝气境修士,且悟通剑意,对付一群后天境山匪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致。 因为,太弱了... 此言一出。 三刀洞的所有山匪都不禁握紧了拳头,心中涌起似捡回一条命的轻松,又似不甘心的愤怒,很矛盾的情绪涌在心头。 他们居然弱到让赵磊连杀都不屑于杀。 三刀洞山匪为首者躬身拜礼,身体流出的血液渐渐将脚下的白雪染红,他亲眼见着这一幕,不由得咬紧了嘴唇,感受到了深深的耻辱。 “多谢...赵公子...不杀...之恩。” 他沙哑而挣扎的声音再度断断续续的响起。 不甘心、愤怒、憎恨,又如何。 生和死,他们选择了前者。 没有人想死,他们想活下去,即使是放弃尊严。 赵磊负手而立,任由他们行下大礼。 金色发冠戴着碧色明珠,束着他如云瀑布的黑发,侧畔留下一缕长发,拂过他俊逸不凡的脸庞。 白色衣袍自然的在风雪中飘来荡去,金、银色的丝绸映照月光,闪烁着光辉,清冷而又华丽。 街道路畔的那头,忽然响起密集的脚步声,脚步声重的惊人,似乎刻意如此。 赵磊手抚过剑鞘,俊美的眼眸望了过去,白袍随风飘荡,衍生出无形的恐怖剑势。 古道子、李思远也是循声望了过去。 李思远见到来人,微微皱眉,说道:“来的还真是够巧的。” 他看过三刀洞那群山匪,再看过拂剑而立的赵磊,忽然明悟了什么,啧啧出声,手指不自觉敲了敲侧腿,然后惜叹一声,说道:“这种时候要是有一壶美酒,就好了。” 话落,他看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琳琅满目的红袖春鸯楼,着实有些眼馋,不禁舔了舔嘴唇。 只可惜玉漱夫人那个可怕的女人一直待在里面,平日里也不出来走走。 古道子察觉到他异样的表现,看了他一眼,说道:“来的这群人,你认识?” “认识,怎么会不认识。” 李思远笑了笑,对古道子说道:“青阳城中各大势力都在找你和我,其中最为用力的就是城主府,直接委派出两名统领率领队伍来搜寻你我。” 说着,他看向来人的方向,继续说道:“城主府派遣的两个统领,一个是于谦,另一个统领就是青阳城城主的次子,沈同。” 说到这里,声音微微一顿,随即再度响起。 “也就是...他。” 闻言,古道子看着来人的方向,沉默了很久,若有所思的看着。 ...... ...... 灯光渐渐明亮,雪花飘飘,拂过来人所穿的红衣黑甲,映着冰冷的光泽。 来人共有十一人,皆为红衣黑甲的装束。 其中为首者是一个年轻的男子,无拘无束的长发铺洒在肩膀的黑甲上,五官精致,容貌俊俏,嘴角犹带着一丝邪魅的笑容,看起来多了几分邪意,颇为好看。 他领着十人走到赵磊前方不远处,停下脚步,视线扫过重伤倒地的众多三刀洞土匪,细长的眉毛微挑,然后看向赵磊,微微一笑,说道:“赵磊。” 赵磊看着他,微微皱眉,说道:“沈同。” 沈同看着赵磊,笑了笑,说道:“早就听说你回来了,想着什么时候去你府上见见你,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 赵磊手拂在剑上,淡淡地说道:“可我不喜欢见到你。” 沈同不曾想到赵磊会这般直接的说了出来,笑容直接停滞在脸上,渐渐淡了下去,最后面无表情的看着赵磊,眼中溢出浓浓的冷光。 “你......”沈同身后的一人闻言顿时恼怒,刚欲抬起手中的长枪。 沈同看着赵磊,瞳孔一缩,挥手止住那人即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说道:“闭嘴。” 赵磊看了他一眼,随即视线掠过那名要抬起长枪的人,金眸中的剑气令那人的呼吸为之一滞。 沈同一挥手,拦截住赵磊的视线,神色难看的看着他,也是懒得伪装下去,冷喝道:“够了!” 赵磊看了他一眼,旋即将拔出剑鞘的半截剑身收了回去,视线扫过沈同身旁那些倒地不起的山匪,说道:“沈同,你们城主府是没有人了么?青阳城什么时候居然沦落为区区一个三刀洞也胆敢放肆的地方。” 沈同眯了眯冰冷的眸子,深深地看了赵磊一样,旋即视线扫过街道四周的居民,说道:“青阳城最近有一件事需要城主府动用大部分人力,顾此失彼,便没有注意到三刀洞的山匪进城。” 城主府毕竟是代表着大炎王朝官方势力的身份,行事准则自然要符合大炎王朝的制度,不能有失形象。 话音落下,沈同视线扫过倒地不起的三刀洞山匪,冷哼一声,一挥手:“将他们都带回城主府关押,详细调查他们的身份,依照大炎王朝制律处罚。” “等等。” 赵磊忽然出声说道。 沈同手掌拂上了腰侧的长刀,眯着狭长的眸子,不温不火的说道:“赵磊,你又要如何?” 赵磊不予理会,看着三刀洞为首的那名山匪,说道:“听闻三刀洞二当家如今就在青阳城?” “咳咳...” 那山匪掩嘴干咳一声,想了想,不明白赵磊究竟要干什么,自然警惕的多,于是说道:“听说二当家是在,不知赵公子......” 赵磊并没有让他把话说完。 “你回去后,通知你们二当家,就说赵家赵磊请战一场。” 他的声音并未隐藏,直接传遍街道四坊,令无数人露出惊色。 青阳城的天之骄子赵磊,居然请战三刀洞二当家林儒风。 这本应是一件大事。 可是...... “可是我家二当家才不过是先天,赵公子您......”那山匪痛苦的脸上多了几分难色。 赵磊轻拂着剑鞘,缓缓握紧,看着他说道:“你认为,我会相信那种所谓的江湖传言?” 那山匪不由得怔了一下,勉强的笑了笑,可是搭配上如今他这身伤势,看起来是那般惨淡。 赵磊低头看了眼脚下的雪地,说道:“三天后,就在这里。” 话落,赵磊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山匪,眼中涌出一道金色的剑气。 那山匪身心惧颤,沉默了一会儿,脸色煞白的拱手辑礼,忍着胸腔的疼痛,说道:“小的,尽力将赵公子这句话转告给二当家。” 第五十四章 夫人说,你们有点吵 剑鞘指着地,剑气将地上的雪花吹拂开来。 赵磊对那山匪说道:“三天后,午时,我在这里等待着你们二当家的到来。” 那山匪苍白的脸上挂着惨淡的笑容,抬手辑礼,说道:“诺。” 沈同站在一旁,挥手止住身后想开口说话的下属,看着赵磊的狭长眼眸微微眯着,让人难以猜疑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待赵磊和那山匪讨论完之后,城主府的十名侍卫在沈同的示意下,押送着重伤倒地的三刀洞山匪离去,一路推搡,俨然是当做一个即将被关押的犯人、囚徒。 沈同没有随着而去,而是站在赵磊的面前,眯着狭长的眼睛看着他,手指偶尔拂过腰侧那把刀的刀柄。 赵磊望着他,双手自然垂落,没有握剑,只是随意至极的一个站姿,浑身像是充满了破绽,又似乎全身都没有任何破绽。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城主府的侍卫已然推搡着三刀洞山匪走远了。 沈同看着赵磊,忽然说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赵磊微微皱眉,看着他感觉不觉明历,说道:“什么?” 沈同死死的盯着赵磊的眼睛,一瞬间想了很多,赵磊刚回青阳城不过三个月,且闭门不出,应该不会知道。 这般想到,沈同的心情就放松了很多,将抚上长刀的手自然垂在身侧,笑了笑,说道:“倒也没什么,想到一些不重要的琐事罢了!” 赵磊什么话也没说,拎着剑鞘转身就往回走。 见状,沈同脸色微微难看,双腿微沉,一个跨步踏过很长的街道,拦在赵磊面前,满头黑发飘扬起来,还沾着雪花。 赵磊停下脚步,清冷俊美的眸子看着他,说道:“你还有事?” 沈同脸上挂着邪魅的微笑,说道:“当然有事。” 看着沈同,赵磊微皱了皱眉,感觉有些烦躁,手指微有剑气升起,而后又收了起来。 “有事就说,我还有事。” 沈同的唇角微挑,似乎非常喜欢看见赵磊不高兴的样子,说道:“赵磊,我可还要麻烦你一件事情。” 赵磊闭上眼睛,心想着真是麻烦。 “说。” 沈同视线环顾过四周,最后落在赵磊身上,微笑着说道:“大炎王朝有制律,青阳城城主府自然也要遵守制律,方才虽然你是惩恶扬善,但动手将人打的重伤垂死,那便是你的不对了,青阳城制律上可是明写着呢,城中禁止动武!” 赵磊睁开眼睛,一轮金光自眼底升起,白袍无风惊起,淡淡地说道:“那又如何?” 沈同脸上的笑容直接停滞在脸上,狭长的眼睛看着赵磊,神色渐渐地难看,愤怒之下,铁血、恐怖的杀势弥漫而出,浩荡整条街道,令青衣坊的夜晚多了几分压抑。 “赵磊,你这般和本统领说话是要目无枉法不成?” 赵磊修长的身躯站的笔直,散出如剑般锋利的气势,衬出傲然无物的超然,仿佛俯瞰着沈同,说道:“连天道规则都束缚不了我,你城主府的制律也想束缚我?” 赵磊金色的眸子璀璨如旭日,万千剑气透体而出,在夜色下仿佛化作一尊金色的神坻,堪比太阳的光辉。 修行者,逆天而行。 天道制定的规则尚且无所畏惧的打破,区区一个城池的制律,对于修行者来说,又是何物? 沈同以青阳城制律欲以束缚赵磊,明显就是想让他难堪。 若是青阳城的第一天骄被城中制律定罪,赵磊的名声在青阳城岂不成为一个笑话。 沈同虽然对这一幕早有预料,但此刻还是不由自主的心生愤怒,气势与之抗衡,交界处弥漫出强大的劲风,将周围的风雪吹散开来,落得一片尘埃不存的地带。 沈同手落在长刀上,狭长的眸子中流转着黑色光芒,披肩的长发舞动,身上穿着的红衣黑甲更是传出铿铿锵锵的声音,铁血气息暴涨,内藏着恐怖的力量。 沈同盯着赵磊,眼中尽是冰寒,怒火磅礴的说道:“赵磊,出去历练了一年,你怕是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居然胆敢在城主府面前放肆!” 赵磊手拂在剑上,却并未拔出剑鞘,说道:“敢说我赵磊放肆的人,青阳城中也不过寥寥几人,但这几人中并不包括你,你还差的远。” 赵磊并未多看他一眼,显然并没有将沈同放在眼里。 锵... 长刀拔出,刀身闪烁着寒芒,笔直的指着赵磊,刀身上的银色纹路仿佛被激活了一般,犹如银蛇般游动,弥漫出沉重的气势。 沈同面无表情的看着赵磊,说道:“赵磊,你真以为有了天骄的名头就能够横行青阳城?” 赵磊低头,拂剑横于身前,一手握剑鞘,一手握剑柄,剑身弥漫出细如游蛇的剑气,产生无形的波痕涟漪,酝酿着恐怖的锋锐力量,散出沉重的压力。 “横行不敢说,但鲜有敌手却敢说。” 赵磊抬头看着面色凝重的沈同,说道:“我很久没出剑了,希望你够资格让我出剑。” 话落,剑落下,极为自然的搭在他的腰侧,晃也不晃,仿佛一直都放在那里。 沈同闻言恼怒更甚,怒极而笑,说道:“好,我今天便领教一下。” 话音未落,他的脚已经重重踏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碎响。 石板碎裂。 强大的反震力让他的身体飞向赵磊,犹如狂暴的猛兽一般,一刀劈下。 强大的气息从空中笼罩下来,凌厉而可怕,将赵磊的头发吹乱,就像是狂风落叶一般。 赵磊平静的看着,手拂过剑。 街道上飞散的乱雪与被气势压破的杂物忽然静止在空中。 路边观战的居民百姓也仿佛化作冰雕屹立在那里,静止不动。 笼罩下来的强大气息也静止了空中,犹如一面镜子破碎成无数个碎片,渐渐化作齑粉,烟消云散。 一道剑光分化成数不清的剑,衍生金辉,看着就像是无数柄剑出现街道何处,成为这片天地最为惊艳的金光。 这道剑光只是一道剑光。 如今领悟了剑意的赵磊,实力直接迎来了蜕变,变得十分强大。 凝气境界的修士极少能够领悟剑意,领悟剑意的凝气境修士的实力将会是同境界难以想象的程度。 剑光消逝,仿佛被静止的空间恢复了正常。 其实,这一切看似很漫长,但发生的时间只不过是一瞬之间。 夜风吹过,忽然响起无数道布衣被撕裂的声音,清楚而密集。 撕撕撕... 沈同保持着先前举刀的姿势,戴身的红衣黑甲上平空出现了很多道笔直的剑痕。 下一刻,直接崩裂开来,无数道长长的血口流出鲜血,像是一张血色的墨画。 一滴血从眉心顺着鼻梁淌下,流过鼻尖,滴在地上。 沈同脸色苍白,瞳孔因恐惧收缩到了极致,浑身僵硬,浑然没了方才的铁血气概和恐怖气势。 赵磊站在原地,手放在剑柄上,仿佛没有动过,实则也不过是动了一次。 血将地上的白雪染红。 赵磊一尘不染,没有沾上一滴。 沈同一声痛哼,跌坐在地。 赵磊手掌松开剑,静静地看着他,说道:“很多年前,我就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 其实在很多年前的少年时期,赵磊便与沈同交过手。 当时的结局也是如同这般,除了场景和时间,没有任何的改变。 赵磊胜。 沈同败。 沈同坐在地上,长发洒了下来,数多被剑斩的断岔光滑如镜,显得狼狈不堪。 抬头看着赵磊的脸,再看向赵磊腰侧的剑,沈同忍着全身各处传来的痛苦,说道:“城主府不是没有人了,你如今行事这般猖狂,不会有好下场的。” 赵磊看着他,平静淡然,神色不起波澜。 他在众人的注视下,第一次出剑。 他的动作很简单利落,抽出剑后,直接把剑搁在了沈同颈边,只需要微微用力,便能斩断他的头颅。 剑,很凉。 沈同咽了一口口水,冷汗淋湿了肌肤,和伤口流出的血相融在一起,带来一阵难耐的痛痒感。 他顾不得这种感受,看着赵磊平静如水的眼睛,心中涌出无尽的恐惧,脸色苍白到毫无血色,声音微颤说道:“赵磊,你疯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赵磊平静说道:“城主府里面除了城主,有没有其他人我不感兴趣。” 言外之意,城主府让他忌惮的人只有城主,其余人有没有都没有什么区别。 “赵磊,你太目中无人了。” 沈同眼中出现一抹狠色,冷笑说道:“你真以为自己得到了所谓的青阳城第一天骄之名,在青阳城中就鲜有对手?” 赵磊忽然收回了剑。 沈同颈部一轻,仰头看着赵磊,却并无得意和轻松之色。 赵磊将剑放回剑鞘,戴在腰侧,看着他,很认真的说道:“目前来说,是这样的。” ...... ...... 街道上的居民百姓陷入无比的安静当中,随即响起一道道倒吸冷气的声音,人们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同为凡人眼中的修仙者,赵磊居然一瞬之间就击败了沈同。 简直太令人为之震撼。 他们似乎什么也没看见,沈同就浑身伤痕的倒地了。 街道上,李思远和古道子是唯二个能够对此平静无波的人,他们自然能够看出赵磊如何伤的沈同。 赵磊未出剑,只不过是用了剑意和超快的速度,令沈同没有抵抗之力。 李思远摩挲着杂乱的头发,看着沈同被斩成断岔的头发,他就不由得想到了自己被玉漱夫人斩的那岔断发,摸了摸,发现已经重新长了出来。 李思远放下手,笑了笑,说道:“赵磊真不愧为青阳城第一天骄,实力很强。” 能让他说很强的人,实力自然很强。 古道子没有反对,点了点头,说道:“嗯。” 同为凝气境,没有用剑,赵磊便一招秒杀沈同,足矣证明赵磊的实力是真的很强。 李思远看了他一眼,忽然说道:“但你若是破境入凝气,实力比他强。” 他可以看出,赵磊的实力全在剑上,但他的剑意较比古道子要差上很多,所以同境界而言,赵磊实力定然不如古道子。 古道子不为所动,没有出声回应。 本源之伤还未解决,还想着破境之后比谁强,未免太过于无用。 李思远见状,直接搂住了古道子的肩膀,好奇的说道:“话总憋在心里多闷啊,来,说说你要是凝气境,你杀沈同,需要几招?” 古道子看了眼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然后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半晌,最后似乎被他的厚颜无耻打败了,终于出声说道:“你用几招?” 李思远闻言眼睛转了转,看着他,猜测说道:“你是想试探我的实力吧!” 古道子没有隐藏的意思,直接点了点头,说道:“嗯。” 李思远吧唧吧唧嘴,然后看了一眼沈同,微微皱眉,说道:“一招吧,杀人总要有个动作不是?” 古道子闻言想了想,大致猜出李思远的境界和实力了。 李思远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呢?” 古道子平静说道:“一剑。” 李思远不信,说道:“那你还不如赵磊呢!” 古道子笑了笑,没有多给什么解释。 剑和剑也是不同的。 有的剑为实,有的剑是一种境界。 一缕黑发扬起,古道子忽然有所察觉,侧目望去。 李思远微微一怔,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古道子露出微凝的神色,随即侧目望去,看到哪里,顿时眼皮一抖,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因为,那个方向是红袖春鸯楼。 ...... ...... 红袖春鸯楼。 楼阁飞檐上挂着灯笼,连贯六层楼阁,端得是灯火通明,青阳城中夜色下最美的景色。 长窗敞开,白纱飘荡。 一个白衣女子从顶阁走出,凌空踏步,不沾凡尘烟火,清冷婉约,像是从天而来的嫦娥仙子。 近看,这女子蒙着面纱,满头三千青丝如云瀑布搭在肩上,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美眸。 从空中走下,落在地上。 白衣女子看着赵磊和沈同,很认真的说道:“夫人说,你们有点吵!” 第五十五章 你打不过我 雪花飘飘,灯火阑珊。 白歌蒙着薄纱,美得惊心动魄的眸子盯着赵磊和沈同,侧畔的长发丝缕挽动,显得清冷而又婉约,极为好看。 赵磊有些意外,手从剑柄上拿开,周身弥漫的剑气也是消散一空,变得白衣飘飘,一尘不染。 沈同脸色苍白,神色阴沉愤怒,手掌紧紧的握着一块破碎的黑甲,微微发颤。 今天,他简直把脸丢尽了。 想要羞辱赵磊,却没想到被他一招击败,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而且,赵磊连剑都没拔。 想到这里,他心里更是一阵愤怒、懊悔、无力...... 赵磊,太强了! 赵磊没有再理会沈同,看着迎面走来的白歌,不曾想到红袖春鸯楼居然会有人出来。 而且,玉漱夫人... 他再抬头看了一眼远方夜色下最美的红袖春鸯楼,金色的眸子泛生涟漪,仿佛看见阁中有一双懒惰的眸子正在注视着这里。 赵磊收回目光,看着脸上蒙着一层白色薄纱的白歌,沉默片刻,说道:“白歌。” 白歌,他记得三个月前在红袖春鸯楼,听城主府的于谦简单的介绍过她,应该就是这个名字。 若是平常人的名字,赵磊根本提不起兴致来记住这个名字。 可白歌是符师。 一个符师,足矣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和铭记。 赵磊面对白歌,原本风轻云淡的脸上多了一丝凝重,即便是他,也无法忽视一名符师的存在。 白歌看了一眼赵磊,再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沈同,再一次很认真的说道:“夫人说,你们有点吵。” 沈同本就身受重伤,如今更被白歌说吵,苍白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冷冷的看着白歌,却也没有冲动的做出什么不理智的反应,说道:“你是谁?” 他不傻,知道白歌口中的夫人必然是红袖春鸯楼的玉漱夫人。 若不然青阳城中还有哪个夫人敢派人到城主府和赵家的人面前,说出你们有点吵这种话。 只是,他并没有见过白歌。 白歌黛眉蹙了蹙,似乎不想多说话,但还是说道:“红袖春鸯楼,白歌。” 她的声音很清脆,清澈动听,却有些发涩,语速非常缓慢,似乎很少这么说话。 夫人曾经教过她,若是在外面,就这么介绍自己。 听见白歌这个名字,沈同看着她,脸色微变,心中升起惊意,心想着原来她就是白歌。 红袖春鸯楼的玉漱夫人身边多了一名符师,名叫白歌。这个消息早在三个月之前于谦便已经禀告给他的父亲青阳城城主了,很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整个城主府,白歌直接被城主府列为不能轻易招惹的人。 想必其他几家势力也是一般。 一名灵境符师,哪个势力敢轻易招惹。 若不是白歌年龄、容貌未知,又待在玉漱夫人身边,神秘无比。 青阳城的第一天骄恐怕就不是赵磊一人了。 想到有关于白歌的资料,沈同慢慢站了起来,狭长的眼眸看着白歌,杂乱断岔的长发洒了下来,声音干涩的说道:“白小姐。” 白歌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似是懒得说话,又似是不想和沈同说话。 赵磊沉默了很久,想着“夫人说,你们很吵”这句话,抬头对白歌问道:“夫人是何意?” 白歌想了想,说道:“夫人喜欢安静。” 赵磊微微皱眉,说道:“那不知我是如何吵到夫人了?” 自始至终,赵磊也不过是出了一招罢了。 战斗的开始和结束,速度都很快。 他不知道,玉漱夫人说的“吵”究竟来自什么地方。 白歌说道:“夫人喝了茶,看了书之后感觉有些乏,就躺下睡了。” 赵磊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 白歌漂亮的美眸看着他,隐有一丝不开心的说道:“你们打架的声音太吵了,把夫人吵醒了。” 说到这里,白歌微微一顿,然后超级认真的说道:“夫人,现在很不开心!” 沈同勉强升起的笑容直接停滞在了苍白的脸上,看着白歌,感到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玉漱夫人不开心的理由,放在别人身上,真的感觉很荒唐。 可放在玉漱夫人身上,却又如此合适。 因为玉漱夫人很懒,不喜欢被人打扰。 赵磊则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到自己对林儒风的邀战在三天后的这里,那时候玉漱夫人会不会更不开心。 白歌看着他们两个,继续说道:“所以,你们不要再吵了,夫人如果很不开心,就会出去走走的!” 白歌说这话的语气,非常认真。 沈同脸色顿时更加苍白了几分,赶紧摇头说道:“白小姐请放心,本统领绝对不会再吵到夫人休息了。” 玉漱夫人很懒,青阳城很多人都希望她一直懒下去。 因为,玉漱夫人一旦出来走走,必然见血。 沈同承担不起玉漱夫人出来走走的代价。 赵磊神情有些凝重,手指不自觉的拂过剑柄,略显沉默,然后对白歌说道:“今天不会再打扰到夫人了!” 玉漱夫人很懒,但也很可怕。 赵磊同样不想因为自己而惊动了玉漱夫人。 一旦玉漱夫人出来走走,即便赵磊对自己的剑再有自信,也不认为如今刚刚巩固凝气境初期的自己能够阻拦住玉漱夫人的步伐。 两者之间,实力相差还是有很大悬殊的。 白歌黛眉微蹙,静静地看着赵磊,雪花飘絮,落在她条理简约的白衣上,更像是待留人间的嫦娥仙子。 她在等,赵磊的下一句话。 赵磊沉默片刻,手指指着脚下新雪被清理干净的地面,说道:“三天后,我在这里邀战了一个人。” 白歌说道:“可是这样会打扰到夫人。” 赵磊看着她,说道:“我希望玉漱夫人能够观看这一战。” 如果玉漱夫人出来观战,赵磊也就不用担心打扰到玉漱夫人休息,而导致她出来走走了! 白歌摇了摇头,说道:“夫人很懒。” 夫人很懒,即便是走路、弯腰这种简单的动作也觉得很麻烦,怎么会出来观战呢? 赵磊听得这个解释也是哑然无语,想了想,觉得也是。 玉漱夫人多年以来,大部分时间都懒在红袖春鸯楼,走出红袖春鸯楼也不过寥寥几次,且都是出来走走,每次都直接震撼了青阳城的各方势力。 平常,也没见过玉漱夫人因为谁而走出红袖春鸯楼观战。 白歌看着赵磊,忽然想到自己三个月前从他身上赚的人生中第一桶金,薄纱后的樱桃小嘴轻抿了一下,说道:“你比三个月前强了很多!” 赵磊有些意外,点了点头,说道:“实力有些进步。” 白歌歪了歪头,说道:“所以,你三天后的战斗是为了试剑?” 修行者,在实力有了进步之后,都会通过战斗来适应自己的实力,巩固下来之后再继续修行,以免根基不稳。 赵磊说道:“是的。” 白歌看向脸色苍白的沈同,说道:“实力比他强么?” 赵磊想了想,说道:“不知道。” 白歌说道:“实力如果和他相差无几,那么试剑就没有了意义。” 听见白歌提及自己名字时的轻视,沈同的神色更加难看,紧紧握着拳头,不曾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成为反面教材。 赵磊看着白歌,说道:“可以试一试。” 白歌静静地看着赵磊,沉默了很久,忽然开口说道:“你现在,是想和我打?” 她可以感受到,赵磊和她说话时,眼中的战意很浓,真的很想拿她来试剑。 这让她感到很意外,感觉很新奇。 赵磊俊脸微红,感觉有些尴尬,然后看着她,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直觉告诉我,你的实力和我相当,是最适合练剑的人选。” 沈同从地上捡起自己的长刀,听着赵磊的话,脸上露出震惊和荒唐的神色,心想着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赵磊作为一个男人想和女人打,也不怕被青阳城当成笑话? 白歌歪了歪头,静静地看着赵磊,看了很长时间,忽然说道:“我也会用剑。” 赵磊说道:“那更好。” 试剑碰到的若也是用剑者,那便更好。 白歌看着他,想了想,说道:“你的剑还不够强。” 赵磊俊脸微凝,两轮剑光自眼中升起,说道:“没见过,如何知道我的剑不够强?” 剑者,有剑无敌,对剑一向自信无比。 被人说剑不够强,那是对剑者最大的侮辱。 白歌摇了摇头,说道:“姬王都城有一个自封为少年剑王的人。” 赵磊眼中剑光更盛,黑发飘动,发丝如剑将雪花斩成空,说道:“好胆。” 少年剑王,何等狂妄的称谓。 剑王,剑修中的剑王。 天下何人敢自称为剑王。 白歌点了点头,也是同意了赵磊的看法,然后对他说道:“他的剑比你强...” 想了想,她又加上一句话:“强很多。” 赵磊沉默片刻,说道:“来日我斩他。” 白歌说道:“夫人游玩时,碰到了他,很不开心。” 赵磊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 白歌继续说道:“然后我就把他打了...” 赵磊沉默不语,大致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果然。 “他比你强,他打不过我,你也打不过我。” 白歌看着他,很认真的说道:“我很厉害的。” 赵磊看着她,沉默了很久,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白歌漂亮的眸子微微翘起,想了想,说道:“三天后你和人打架的事情,我会和夫人说,叫她不要睡觉。” 她想着夫人如果不睡觉,即便被打扰了,也会懒得动的。 赵磊微微皱眉,想着白歌为什么会帮自己,然后想到三个月前自己从白歌手里花了三千两高价买回来的桌子,才明白了她为什么帮自己。 想通之后,赵磊拱手道谢,说道:“多谢。” 白歌臻首轻颔,随即犹豫了一下,对赵磊说道:“打架尽量不要太吵,我和夫人都很懒,不想出来。” 白歌黛眉蹙着,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 她真的不想出来。 赵磊哑然,点了点头,说道:“尽量。” 白歌仰起头,伸手拂起一点雪花,看着雪花在自己掌心中融化,漂亮的美眸轻眨,似乎在微笑,隐有一种雀跃的情绪,然后转身往回走。 “我回去了。” 白歌脚踏着虚空,如履平地的渐渐升起,从红袖春鸯楼的顶阁长窗走了进去,白纱落下,遮住了她的身影。 沈同脸色苍白,看了一眼赵磊,什么话也没说,拎着长刀,扭身往回走。 今晚,他是自讨苦吃,丢尽了脸。 赵磊也没在意,遥遥望了红袖春鸯楼很久,才收回目光,扭身往回走。 今夜的事情,拉下了落幕。 ...... ...... 风雪吹,冬夜凉。 街道两侧的商铺用户、居民回到了屋子里,毕竟身为凡人,待在冬夜里久了,哪怕是穿着棉衣,也扛不住严寒的侵袭。 房屋中,传出吵杂的议论声,此起彼伏,皆是说着今晚发生的事。 青阳城第一天骄赵家赵磊、城主府统领沈同、红袖春鸯楼的蒙面女子。 在这三人出现了之后,先前倒地不起的三刀洞山匪反而是不引起注意的小事了。 赵磊一招财沈同。 赵磊三天后邀战林儒风。 红袖春鸯楼出现蒙面女子止戈。 这些事情渐渐热议起来,且讨论的人数越来越多。 反倒是街道上,没有几个人了。 古道子站在巷子口,看着赵磊离去的方向,笑了笑,忽然感觉周围好像少了什么,环顾四周,才发现李思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古道子想了想,才想起李思远应该是在那名叫白歌的蒙面白衣女子出现后就销声匿迹。 在他没有发现的时候,李思远就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古道子笑了笑,他更加好奇了。 李思远和玉漱夫人的那场战斗中,他究竟吃了多大的亏,居然一看红袖春鸯楼的人就直接跑了。 巷子里忽然响起新雪被踩踏的声音。 一个俊逸不凡的白衣人走了出来,腰侧戴着剑,站在古道子身边,清冷孤傲,像是一柄冰冷的剑。 古道子有些意外,说道:“我以为你走了!” 白衣人说道:“不急。” 第五十六章 论道 明月照耀在墙壁上,遮下长长的影子。 白雪皑皑,弥漫出似有似无的雾气,如是凡间仙境。 街坊邻里待在屋子里,围绕着火炉取暖,笑谈今日的所见所闻,热闹无比。 巷子口的赵磊,却只想喝茶。 “茶,清香怡人,藏世间百味,种茶、沏茶、品茶都是一门说道,也可以说,茶道也是一种修行大道。青阳城外驿站的那壶茶水便是茶道中的次品,种茶手法粗糙,沏茶用的茶叶泡烂,直接影响品茶的口感,属实难喝。” 赵磊白袍染着新雪,黑发随风而舞,沾着雪花,转头看着古道子,微微皱着眉。 古道子同样一身白袍,但与赵磊相比却显得朴素、单薄了很多,五官精致,面白无须,似犹存着一丝稚气,像是少冠之年。 巷子口的风雪呼啸,寒霜扑在脸上,街坊邻里的热议声还是那般清晰。 古道子说道:“若是将茶算在修行大道上,驿站的那壶茶便不在修行中,而在世俗凡尘中,为路人指路,为路人解渴。粗茶粗品,对求解渴者便是佳品。” 茶有道,道有道。 茶有各茶,道有三千,好与坏不看大势而论,是对人而论。 这是人世道。 也是修行道。 赵磊站在阴影中,白衣衣袂飘飘,听着古道子的话,指拂过剑鞘,若有所思。 古道子仰头望着明月,长长的睫毛夹着雪花,黑发顺着侧畔滑下,拂动着风雪。 天空中,雪花飘絮,遮住了明月和繁星,空寂无声,诉说着几分寂寥。 清澈见底的眸子映着雪花的光泽,反射着银光,仿佛将所见的一切都雕刻在眼中。 古道子忽然觉得,世界真的很美。 看完书,走出书店看看世界,真的很不错。 美极了! 赵磊沉默了很久,说道:“但世人皆爱好茶,而非是粗茶。” 美好的事物一向都受人喜爱,不美好的事物一向都被世人敬而远之。 这也是人世道。 同时也是事实。 修行,本就是向着美好而努力,而不是在困境之中安分守己,安居一隅之地。 古道子将看向雪景的视线收了回来,笑了笑,说道:“不论是修行还是茶道,又岂能都会美好,其中的艰辛,只有走过的人才知道,有时候,粗茶淡饭,陋居旧室,未尝不是一次沉淀心性的选择,一场好的修行。” 赵磊说道:“我和你想的不同,我认为我走的道是对的,脚下的路是真实的,所以我只管往前走,若有阻碍,一剑破了便是。” 此言出,一道剑意仿佛从无形中衍生,斩向夜空。 赵磊的剑,是一柄修直的剑,宁折不屈,正如他的人一般。 他坚信,他的剑可平世间一切。 剑者,就是这般自信。 古道子看着意气风发的赵磊,安静的没有出声。 赵磊转头看着古道子,神色变得极为认真,继续说道:“我绝对不会回头,更不可能待在陋室旧居品着粗茶,想着修行。” 修行是一条路,一条直往无前的路。 若是留恋原地,甚至退于陋室品茶,那还修什么行。 赵磊对于自己的道,极为自信,他也认为自己的道就是对的,所以会一直走下去。 这不是骄傲,也不是自大。 修行,本就是一件认死理、往前走的事。 若是听之任之,修行的道也不会纯粹,变得驳杂不堪,前途有限。 修行者,如果连自己修行的道都不自信,那还修什么行? 古道子想了想,说道:“谁也没有资格去指责别人的修行,更没有资格去干扰。世间修士多的难记,每个人修行的路都是不同的,每个人都是一个修行路上的个体,其他人的道未必就不是不对的。” 古道子看着赵磊,继续说道:“修行者互相交流以印证自己修行的道,这便是论道最简单的由来。” 赵磊微微皱眉,沉默了很久,手指摩挲着下巴,对古道子缓缓说道:“我觉得,我们跑题了!” 是的,跑题了。 他们刚刚说的是驿站的茶,而不是现在所说的修行大道。 古道子静静地看着他,心想着以茶喻道这句话的转折点是你说的,而不是我。 赵磊感觉有些尴尬,避开古道子的视线,说道:“那你认为驿站那壶茶好喝么?” 这个问题直指本心。 不论道,也不谈好茶粗茶。 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回答。 赵磊看着古道子,忽然觉得非常有趣,想着你刚才不说粗茶也很好么?那现在你又会以怎样的话来回答我。 古道子想了想,没有想很久,然后很认真的对他说道:“不好喝。” 好喝就是好喝。 不好喝就是不好喝。 这是事实。 赵磊有些意外,说道:“那你刚刚还为驿站的那壶茶辩解。” “不是辩解。” 古道子神色微有几分凝色,对他说道:“好茶、粗茶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但你将茶喻成修行之道,称为茶道中的次品,委实有些不应该。大道三千,小道无数,但终究是殊途同归,并没有好坏之分。” 赵磊微微一怔,看着他严肃的神色,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说道:“道分大道小道,自然也分强和弱。同样,人也分强弱,不然世间怎么会有强者和弱者。” 世间的规则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食物链,强者站在上面,弱者俯在脚下。 修行者更是如此,强者和弱者之间的区分,体现的淋漓尽致。 依古道子所说的修行大道终究殊途同归,没有好坏之分。 他觉得这种修行未免太过理想化,不切实际。 他是为了变强而修行,若是人和人之间没有差别,没有强者和弱者,他还修什么行。 古道子说道:“大道皆朝天,终究是殊途同归。你所说的人、妖等世间生灵的实力强弱,并不体现在道上,而是修行者本身,与大道无关。” 人有老弱病残,实力强弱。 天地大道则是不变的永恒,道是同等的,没有强弱。 赵磊不由得怔住了,看着别在腰上的剑,沉默了好久,轻舒出一口气,对他说道:“受教了!” 古道子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对道的领悟上,他自然要高赵磊很多。 赵磊看着他,眼中涌动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剑光,嘴角带着微笑,忽然说道:“古兄,你可真不像是一个先天境的武者。” 能和他论道如此之久,并且还比他高上一筹,古道子岂能是常人。 古道子体现出来的先天武者境界,他可不信。 古道子淡淡一笑,心中则是悄然叹了一口气,刚刚走出书店,一时来了兴致,居然一不小心多说了些话。 言莫多,多则错。 古人诚不欺我。 “多看书,多读书,自然懂得就多了一点,当不得赞誉。” 如此说罢,古道子止住了话头,不再多说什么了。 赵磊也没多问,侧身倚剑挥手,说道:“古兄来到青阳城,我作为本土子弟,便晚尽一下地主之谊,请古兄喝茶,如何?” 古道子想了想,说道:“也好。” 左右也是出来走走,莫不如和赵磊喝上几斟茶,品尝一二。 “请。” 赵磊沿着街道向前走去,倚剑在侧,一袭白袍如寒风中刮着的雪花,沾着白雪的黑发飘飘,似要染白。 古道子随行,双手落侧,简朴的白袍划着寒雪,渐渐融入其中。 ...... ...... 满城寒雪遮住了朦胧的灯光,青阳城街道两侧房屋中的火苗被寒风刮着,忽明忽暗,仿佛随时即可熄灭。 雪,更大了。 街道上廖无人烟,陷入死寂的沉静当中。 巷子口,白雪轻拂,掩住很轻微的踩雪声。 黑靴踏在白雪上,身后留下的一行浅显的脚印,很快就被风雪掩盖了。 李思远站在巷子口,望着雪夜中灯火朦胧的街道尽头,黑衣和白雪形成明显的差异。 李思远摩挲着起披散下来的乱发,白雪将他的头发染成白色,在他的睫毛上结一层冰霜,仿佛要将他变成一个雪人。 “赵磊,青阳城的第一天骄,啧啧,这个名头还真是小看了他。” 他看着街道尽头因有客人到来而燃起灯火的茶楼,回想起刚才那一剑,摇了摇头。 “凝气境便领悟剑意,区区一座青阳城的第一天骄?远远不止,姬王都城的那个少年剑王,在凝气境初期的时候也不过比他强上几分罢了。” 李思远笑了笑,转头移开视线,眺望着红袖春鸯楼的方向。 如此雪夜,对红袖春鸯楼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影响,那里仍旧灯火通明,还是青阳城第一美景。 李思远摸了摸下巴,想着从红袖春鸯楼中走出的白歌,感觉她似乎和玉漱夫人有着某些方面的相似,让他看见了白歌,就好像看见了玉漱夫人。 想了一会儿,他想到了白歌和玉漱夫人相似的地方。 那就是,懒。 这种懒,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感觉。 不过,玉漱夫人明显比白歌懒很多。 玉漱夫人,连打架都懒得多用一个动作,甚至一根手指。 李思远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三个月前的那场十天苦战,简直就是他最为痛苦的战斗。 他不明白,为什么玉漱夫人作为一个懒人,实力还那么可怕。 “那个叫白歌的小姑娘明显没有得到玉漱夫人的优良传统,不仅没她懒,实力也没她可怕。” 李思远吧唧吧唧嘴,看着红袖春鸯楼,自言自语说道:“赵磊要是和她打的话,胜算也没有她说得那么不堪,还是有一定胜算的。” 话音微微一顿。 “差点忘了,她和玉漱夫人一样,都很懒,是了,她懒得打...” 想到这一点,李思远有点无语了。 这人,究竟是懒成什么样了! “谷稻子,他似乎也有点懒了。” 李思远又是想到了古道子,方才忘记了问,也不知道他要停在先天境界多久时间。 三个月了,居然还不突破。 厚积薄发,也不是这么厚积薄发的吧! 三个月憋在书店里看书,明显就是懒得修行了! 这般想到,他摸了摸下巴,仔细思考了很久,心想着现在的青阳城,懒是种潮流了么? 为什么懒的人都很厉害。 “或许,我也应该懒懒?” 李思远望着红袖春鸯楼,一时之间竟然失了神,陷入了自己的想法中,不可自拔。 天地渐渐安静,像是一潭静水。 寒雪渐渐分至两侧,像是拥簇着一条出行的路。 天地间,忽然响起轻轻的琴声,像是河畔的溪水敲击着顽石,清澈悦耳,空灵而又悠长。 听闻琴声,李思远回过神来,察觉到周围的变化,循着声音望去,不由得挑了挑眉,感觉嗓子有些干。 在他面前,有一条漫长的雪路,在尽头便是红袖春鸯楼。 这是何人的手段,不用猜也知道了。 李思远这才想起,他的视线一直放在红袖春鸯楼上,方才一个失神,忘记了隐藏自己的气息,那人岂能察觉不到。 琴声渐停,一道懒惰中透着几分优雅的悦耳声音传来,在李思远的耳畔回响。 “玉漱刚刚醒来,竟然未曾发现有客在外,真是失了礼数,不如玉漱作宴,请阁下到楼中一叙,品酒论道,如何?” 李思沿着雪路,望向红袖春鸯楼,感觉似乎并不是那么想喝酒了,于是强颜欢笑,辑了一礼,说道:“玉漱夫人能够亲自邀请我,是我的荣幸,只是如今风雪齐至,遮盖住了大地,我还要去捡破烂换些银两,怕雪越下越厚不好找,便不叨扰夫人了。” 话落,李思远双腿微沉,一个高跃,翻过高墙,在风雪中,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去。 红袖春鸯楼一片安静无声,连接红袖春鸯楼的那条雪路也是隔了好久才消散。 红袖春鸯楼的玉漱夫人,似乎也没有想到李思远会拿如此理由来搪塞她。 捡破烂... 换银两... ...... ...... 茶楼。 任外界如何风雪,室内都温暖如春。 窗侧,桌上的热茶冒出袅袅热气。 赵磊和古道子坐在那里,聊了很久。 两人均不善言谈,说过的话寥寥无几,可以轻易的数出来。 且,皆是些不重要的琐事。 古道子想着,这便是寒暄了吧! 第五十七章 剑来 一张方桌,一壶热茶。 古道子和赵磊面对面相坐,临着堂中两盏明灯,寒暄了很久。 两人装束都是白衣,虽有相似,却也有很大的不同。 赵磊气质清冷孤傲,透着一丝锋芒,像是锋芒毕露的剑,世间万物皆不可挡。 古道子则是清冷脱俗,看起来又是普通,又是不凡,气质中有难以掩盖的超然,给人感觉像是红尘中的他乡客,有些虚幻。 赵磊和古道子倒是颇为的谈得来,很快就喝下了一壶好茶。 使者走过来,为二人斟茶。 赵磊看着侍者熟练的茶道手法,嗅着鼻端传来的清香,笑着对古道子说道:“你看,如此茶道才是一种享受。” 古道子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正在斟茶的侍者,轻抿了一口杯中剩余的茶水,微微蹙了一下眉。 茶水,有些凉。 古道子放下茶杯,抬起头说道:“我来。” 正在斟茶的侍者怔了一下,躬身退到一旁,将斟茶的工作让给他,心中则是想着大家公子不只会品茶么,也会斟茶? 赵磊也是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也不曾想过他居然会斟茶。 茶道归为儒、艺之道,求实力至上的修士很少会学习茶道这门手艺。 古道子面色如初,接过侍者手中的茶壶,又往其中放了几叶茶,然后沉淀片刻,将之倒掉,在沏了一壶热水,便放在桌上。 动作很简单,也很随意,但却有更浓的清香弥漫而来。 侍者不由得惊讶的看着古道子,然后辑手行礼,躬身告退。 古道子的茶艺,他自愧不如,便不在此打扰了。 古道子为赵磊沏了一杯茶,拂袍伸手,说道:“请。” 茶香氤氲,热气腾腾。 赵磊看了他一眼,然后双手拿起茶杯,放在唇边轻抿了一口,沉吟片刻,赞誉说道:“好茶。” 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这还是他第一次接触到如此高超的茶艺,如此才是真正的享受。 古道子自行沏了一杯茶,放在鼻端轻嗅着茶香,听了赵磊的话也不过是一笑罢了。 在地球时期,他的茶道便被称之为天下第一,这可不是浪得虚名。 赵磊喝着茶,沉默片刻,想着古道子亲自为自己斟茶的事,便放下茶杯,对古道子说道:“茶也喝了,如果有事,你便与我说。” 他对古道子的感官不错,感到他的不凡,一直都有结交的意思,所以说,也没有拐弯抹角。 剑者,修的剑是直的,行为方式等也不喜欢拐弯抹角,一向喜欢直来直去。 古道子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起身走到供奉仙位前,看着完全陌生的仙人画像,盘腿坐在蒲团上。 赵磊神色不解,但也是跟了过去,坐在蒲团上,仰头看着仙风鹤骨的仙人画像,微微皱眉,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腰侧,这才想起剑不在身上,而放在茶桌上。 剑修,修行的思维很简单,也很直接。 赵磊不信仙,不信佛,更不信魔,信的只有自己。 所以当他坐在蒲团上仰望仙人画像时,就觉得很不舒服,感觉自己似乎比仙人的画像还矮了一筹,便想拔剑斩了它。 一幅画像而已,还想比他高? 赵磊沉默片刻,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就想回到茶桌上拿起剑斩了它。 感受到赵磊的情绪变化,古道子有些意外的看了过去,想了想,出声拦住了他,说道:“确实有事想找你帮忙。” 赵磊距离自己的剑只有一步之遥,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说道:“何事?” 古道子沉默片刻,抬头望着眼前的仙人画像,说道:“求经。” 赵磊不解其意,将斩破仙人画像的事暂且搁下,走到古道子身侧,想了想,伸出一只脚摆在蒲团上,似是在挑衅着仙人画像,问道:“什么求经。” 古道子微蹙了蹙眉,然后从蒲团上起身,看了眼仙人画像,再看了眼赵磊,很认真地说道:“我想看一下赵家的藏书阁。” 茶桌上平放着的剑微动,锋锐惊人的气息涌动,像是要脱开剑鞘飞出来。 赵磊静静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藏书阁,是一个势力的重地,岂能说给别人看就看的。 若是常人,免不得会当做是挑衅。 气氛沉默了很久。 剑不动了,安稳的放在茶桌上。 赵磊回到茶桌那里,坐了下来,看着古道子沏的那壶茶,说道:“不可能。” 古道子波澜不惊,并没有因为他的拒绝而生出不满等情绪,而是回到茶桌上,为他再度斟杯茶,说道:“我喜欢看书,在青阳城平时便待在书店中看书。” 赵磊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古道子继续说道:“书店的书太少,不过三千本,我需要看更多的书。” 赵磊微挑了挑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心想着三千本书,那是多少书,居然还少? 赵家传承悠久,藏书阁也不过一万余本,但按照古道子所说,这似乎也不多。 古道子看着他,极为认真的说道:“藏书阁的书,我可以不看那些重要的书,只看些异闻、历史等些杂书便可以。” 赵磊闻言有所意动,但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其他事我或许可以帮衬一二,可藏书阁的事,我也无能为力。” 赵家不是他一个人的赵家。 即便他被荣为青阳城的第一天骄,在赵家身份高贵,也无法决定这种影响赵家传承的事。 在他上面还有赵家家主和赵家掌舵人,他即便是想让古道子进入藏书阁,家族其他人不同意,古道子也进不去。 对于修行者而言,典籍是一个家族屹立的根本所在。 外人很难进入藏书阁。 古道子想了想,说道:“那么,交换如何?” 赵磊看着古道子,不觉明历。 “我在外游历时,曾在一家拍卖会上看见一幅剑帖被高人拍走,之后更是有幸观摩到这幅字帖的仿品。” 古道子叫过侍者,让他拿来笔、墨、纸,铺平在茶桌上,极为缓慢的用毛笔蘸墨,在纸上写出了两个字。 “剑来。” 很简单,就像是普通的毛笔字。 可赵磊是修剑之人,一眼望去,顿时神色难掩惊色,凝视着这幅刚刚出炉的字帖。 这字帖不像是字帖,而像是一把宽厚的剑体,承载着山岳、江海、星辰日月、江山社稷等力量,如是真实一般。 “这......” 赵磊抬起头看向古道子,却发现他脸色煞白到了极致,眼睛有些浑浊,身躯摇晃,像是被这幅画耗尽了所有精力。 古道子脸色苍白的看着他,说道:“这幅剑帖,如何?” 赵磊深呼吸一口气,沉吟了很久,才缓缓说道:“无价。”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接触到如此神奇的剑帖。 剑帖,是古籍中才有的传说之物,这等对修行强者来说价值连城的宝贝,青阳城可没有资格拥有,也没有见过。 即便是剑帖的仿制品、描述品,也不曾出现过青阳城。 由此可以看出,剑帖的难得。 赵磊看着这幅刚刚描绘出来的仿制剑帖,有些意动,赵家藏书阁能拿出的东西也不过有少数几样才能与之相提并论。 古道子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缓了很久,以如今的修为来仿制一张剑帖,着实太过吃力。 这张剑帖,自然不是什么出门游历时看见的。 而是古道子在地球一处上古剑宗的遗址找到的,这幅剑帖也不过是其中的一张,也是比较容易被仿制出来。 若是古道子所见最为强大的那张剑帖,即便是他恢复曾经全盛的状态,也难以仿制出来。 缓了一会儿,古道子将那幅仿制剑帖放在赵磊面前,说道:“这幅剑帖能不能交换到进入藏书阁的资格?” 赵磊看着这幅剑帖,攥紧了拳头,对他说道:“能。” 若这幅剑帖还不够资格,他赵家也就不用在青阳城,早就发扬光大了。 古道子笑了笑,然后收回了手,看着他。 赵磊没有接过剑帖,想了一会儿,说道:“这件事还需要得到我爷爷和父亲的同意,赵家不是我一个人的赵家。” 古道子想了想,点了点头,将剑帖卷起,放在他的面前,挥手示意,说道:“请。” 赵磊露出惊异之色,对他说道:“你就不怕我说话不算话?” 古道子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真的不怕,如果赵家真的拿了这幅剑帖而不给他进去藏书阁的资格,那他便把剑帖拿回来就是了,这是何等简单的事情。 赵磊沉默片刻,然后将剑帖拿了起来,对古道子露出严肃的神色,说道:“若是赵家不同意,我就亲自把这幅剑帖送回来。” 有他这句话,即便是赵家有人想要强行占据这幅剑帖,也要看他同不同意。 赵磊的剑,青阳城又有几人能够挡得住。 古道子笑着点了点头,辑礼说道:“麻烦了!” “不麻烦。” 赵磊将剑帖和自己的剑放在一起,然后看着古道子为自己沏的茶,说道:“茶,凉了!” 说话的时间久了,茶香和热气都已经淡了。 古道子再度沏了一壶热茶,和赵磊共饮,一直聊到外面的雪停了。 古道子拂了拂白袍,长发铺洒在肩上,起身对赵磊说道:“我该走了!” 赵磊拿起剑帖小心的放在怀中,将剑佩在腰侧,放在桌上一块银子,说道:“下回请你喝酒。” 古道子脚步顿了一下,转过身说道:“今天吧!” 赵磊愣了一下。 古道子想了想,说道:“红袖春鸯楼似乎有一种酒叫做红袖添香。” 赵磊笑了,说道:“那,现在去红袖春鸯楼。” 红袖春鸯楼是全天营业的,不存在休息和关门,可以随时去。 古道子想到了玉漱夫人,摇了摇头,说了一句让赵磊感到莫名的话:“现在还不是时候。” 赵磊看着他,感觉和他说话似乎有点累。 古道子继续说道:“我书店时常来一个好酒的客人,我想让他安静些时间。” 听不是古道子喝,赵磊想了想,答应了。 “好,明天我派人去红袖春鸯楼买来给你送去。” 古道子敞开窗,看着平静的夜,手指着一个方向,说道:“书店就在那,名叫书店。” 赵磊站在他身边,看着书店的方向,说道:“你开的?” 他记得古道子似乎是外乡人。 “我买的。”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微微顿了一下,赵磊说道:“除了看书。” 古道子手拈起窗边的雪花,看着下方被新雪遮住的路,风扑在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清凉。 “出去走走。”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发现,他现在似乎喜欢上了这句话。 玉漱夫人果然是个有趣的人。 赵磊忽然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似乎从哪里听过,不由得怔住了。 赵磊忽然想起了何时听过这句话,这是玉漱夫人常伴在身边的一句话。 玉漱夫人的出去走走,便意味着掀起腥风血雨。 那古道子的出去走走,究竟是随口一说,还是效仿玉漱夫人。 等赵磊回过神来之后,发现古道子已经走了,这个问题也就憋在了心里没有问出来。 赵磊摇了摇头,提着剑走了几步,而后忽然顿住,转身看着堂中被供奉的那张仙人画像。 沉默了很久,他提起剑,拔出了剑,动作很缓慢,剑身和剑鞘发出清晰的摩擦声。 一剑出,简单极了,很随意的挥出。 啪的一声轻响。 终年受到供奉的仙人画像上多出了一条裂口,裂口越来越大,最后对半撕开,裂口光滑。 “我修道、敬道,但不是拜人。” 赵磊看着破损的仙人画像,面无表情地说道:“仙,也只不过是很强大的人而已,还不值得让我跪拜。” “你想站的比我高,那我便斩了你。” 话落,赵磊收手将剑放回剑鞘,转身就走,随意且洒脱。 茶楼安静了很久,放在供奉台上的画像悄然生出无数的裂痕,最后嘭的一声化作齑粉,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茶桌的桌面上,不知何时多出了十两银子,安静的放在茶壶边上。 第五十八章 灭门惨案 第二天,清晨。 白雪皑皑,整个伟岸的城池仿佛被新雪所覆盖。 在青阳城中一处地段偏僻的地方,人群奔波而至,渐渐拥簇起来,齐望着一处被众多官兵把守的院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让这个偏僻而又冷清的地方变得热闹了起来。 院落的大门缓缓打开。 一个满面胡须的官兵走了出来,看着院落外的人群,晃了晃别在腰上的长刀,刀鞘与刀身发出金属的碰撞声。 院落外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他。 官兵面无表情,视线冷漠的环视过四周,沉声说道:“城主府处理命案,闲杂人等全部退开。” 院落外看热闹的众人顿时摩肩接踵,赶紧让出一条宽敞的大路来,不敢忤逆官兵的话。 官兵转过头,说道:“出来吧!” 话落,他手握着长刀走下门前阶梯,发布命令:“城主府所属,全部启程回城主府。” “诺。”院落外看守的官兵俯身领命。 院落的门后,也是走出一行官兵。 在这行官兵中,每两个官兵抬着一副木质担架,总共有十余个担架。 每个担架上面都铺着一层白布,白布上渗着朱红似梅的血迹,给这个寒冷的冬天添上了新的颜色。 围观而来的群众脸色一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给院落外让出更大的空地。 满面胡须的官兵当先一步,顺着围观人群让开的大路踏步而去,腰戴长刀,自有一股威严的气势。 其后方,抬着担架的官兵走在中间,两边有佩戴长刀的官兵保护。 正当这列官兵即将走出这条路时,路的尽头忽然走出一个身型魁梧的男人。 这列官兵迎面走来,越走越近。 他低着头,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没有避让的意思。 “停。” 满面胡须的官兵一挥手,止住了官兵行进的步伐,冷漠看着拦路的男人,心中对他的身份隐有猜测,但还是依照规矩问道:“你是什么人?” 男人抬起头,视线扫过官兵中的十余架担架,最后看着满面胡须的官兵,躬身行礼,恭恭敬敬的说道:“小民陈良,见过大人。” 满面胡须的官兵看着他,说道:“你有何事拦住我等?” 陈良看着那十余个担架,说道:“这个院子里面住着的都是我的相识好友,不知大人能否和我说一下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满面胡须的官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那十余个被白布蒙上的担架,淡淡地说道:“这个院子里面的人都在里面,全都被人杀害了。” 闻言,陈良顿时呆在原地,脸色渐渐苍白,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反复回响。 全都死了... 满面胡须的官兵看了他一眼,不再理会,持刀继续往前走,说道:“启程,回城主府。” “诺。”一行官兵抬着担架,随之而去。 官兵一走,围观群众看着那个院落,也不敢多踏近一步,谈论了一会儿,或许是觉得没多大看头了,也就逐渐散去了。 陈良呆在原地,看着那个冷清的院落,忽然动了,径直而去,推开了院落的大门,走了进去。 很久之后,大门重新打开,陈良走了出来,苍白的脸色极为难看,透着阴沉和愤怒,抬头望着绵延不断地北岳雪山,沿着牙齿说道:“一定是他干的,一定是他...” ...... ...... 青阳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就在昨天夜里,青阳城里面发生了一件灭门惨案。 青阳城百姓人心惶惶,生怕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一时间,这件事请在城中风靡,热议不断。 青阳城中有传言讲,那个被灭门的院子里面场景十分的凄惨,花瓶破碎,门叶损坏,门柱上还有道道划痕,尽是挣扎、战斗的痕迹,到处还溅射着干枯的血液,地上淌着血,就像是地狱一样。 这么一讲,青阳城的百姓更是害怕,人心惶惶,惊慌度日,生怕那个杀人凶手盯上自己。 但传言终究只是传言,不具备真实性。 那家院落满门被灭是真,至于传言里,挣扎和血河形成的地狱场景则只是传言。 那间冷清的院落里,布置、环境就如同以往一般,地板上的血迹也是被昨夜的雪花掩盖,和平常找不出丝毫的不同。 ...... ...... 青阳城,刘家。 作为刘家的管事,刘天一向很悠闲,平时待在府中招待招待宾客,没客人时,便在府中到处走走,这可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身份。 此刻,他便躺在庭院里的椅子上,口中哼哼着漪兰姑娘的名曲,年轻清秀的侍女站在他身后给他揉捏着肩膀,显得更加惬意。 庭院外是冬季,庭院内是春季,这种差异有几分奇特的滋味。 正当刘天沉浸其中的时候,轻踏地板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刘天收回目光,循着脚步声看了过去。 一个锦衣装束的男子站在他面前,俯身行礼,说道:“管事,您让我去调查的事情查清楚了。” “不用按了。” 刘天摆了摆手,让侍女停下动作,懒懒的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的说道:“说说吧!” 锦衣装束的男子恭恭敬敬的说道:“今天那件灭门惨案中的死者,都是三刀洞的人,其中三个人的身份在三刀洞不一般。” 刘天脸上漫不经心的神色褪去,神色多了几分凝重,不由得坐直了腰板,对他说道:“三刀洞的人?继续说下去,不得有任何疏漏。” “是。” 那男子躬身行礼,神色也是很凝重,继续说道:“那三个人分别三刀洞八大恶人中的柳瑶、张宏涛、李振威三人。” 刘天没有打断,认真听下去。 “那间院子里面没有任何挣扎、打斗过的痕迹,据我推测,杀人者的实力应该远远高出三刀洞的人。” 刘天神态凝重,问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凶手是谁,查到了么?” 男子摇了摇头,说道:“城主府的官兵检查之后,断定杀人者行凶的兵器是剑,且造诣颇深,每个人都是因喉咙被剑穿过而死。” 说到这里,男子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这些人里面,只有柳瑶死的比较惨,据了解,她是在被自己的毒药反噬之后,被一剑杀了的。” 刘天忽然愣住,抓住其中最为重要的点,瞪着眼睛说道:“你说凶手用的是剑,难道凶手是赵家的人?” 青阳城中,剑修并不多,说起剑,最直接的代表势力就是作为剑修传承世家的赵家。 刘天想了想,觉得自己的猜想有理,自语说道:“听闻昨天夜里,赵磊和三刀洞的人有过矛盾。” 可想了想,刘天又觉得事有蹊跷,赵磊作为青阳城第一天骄,即便是要杀三刀洞的人,岂会偷偷摸摸的下杀手,传出去未免太过折损他的颜面。 刘天皱了皱眉,又是猜测道:“难不成是赵家的子弟为了讨好赵磊?” 这并非不可能,赵磊作为青阳城第一天骄,身份不用说,未来更是可期,想要和他搭上一缕关系的人可不仅仅只有青阳城,同样,作为赵家子弟,也希望把那缕关系扩大。 可赵家家训严谨,讲究的是剑心通明,光明正大,此事若是赵家人干的,这不是讨好,而是打了赵磊和赵家的脸。 男子看着他,想了想,极为小心的说道:“管事,和三刀洞结有仇怨的还有一个剑修,且这仇怨更深。” 刘天微微一怔,抬起头看着他。 男子继续说道:“而且,听城主府的人说,这剑伤的风格和位置,和赵家子弟的剑法有很大的偏差。” 刘天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呼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我们都以为他早就走了,没想到他如今还在青阳城中。” 这人是谁,他们两个都有所猜测了,且十有八九就是这个人。 青阳城各大势力派遣人员寻找了三个月都没有丝毫线索,本以为这个人早就走了,不曾想他如今还在青阳城,而且还主动走了出来。 而且,那人还是魔修,修魔者修的剑自然和正道修剑者有很大的不同,不能以常理看之。 “只是,他藏起来了三个月,出来便杀了三刀洞的一行人,是否还有什么其他目地。” 刘天沉默了很久,也想了很多,面色也愈加凝重,最后起身对男子和侍女说道:“我去将此事禀告给三主事,你们退下吧,记住,这种猜测不要和他人再说了!” “诺。”男子和侍女躬身告退。 刘天也是转身踏步而去,步伐很快的来到西厢楼阁,停在阶梯下,说道:“刘天有事禀告于三主事。” 西厢楼阁,沉默了一会儿,传出一道平静的声音:“进来吧!” “诺。” 刘天登上阶梯,推开楼阁的殿门,走了进去。 窗边,刘晋穿着一身青袍,正在给花草浇水,听见开门的声音,便放下了花洒,扭头看着走进来的刘天,脸上挂着平易近人的微笑,说道:“什么事,说吧!” 说着,他坐在一侧的椅子上,挥手对刘天示意,让他也坐下。 刘天也没有顾忌,顺着他的动作也就坐了下来。 刘晋和刘天同出一脉,是同辈的关系,从小到大关系都比较好,只是刘晋如今作为刘家主事,应尽的礼数,刘天还是应该做到的。 刘天坐下之后,说道:“青阳城出了一件大事?” 刘晋笑了笑,从桌上给他和自己倒了杯茶,说道:“能有什么大事?” 刘天将灭门惨案这桩事全部说出,没有丝毫的隐瞒。 刘晋沉默片刻,将放在嘴边的茶杯放在桌上,神色严肃的对他说道:“可当真?” 刘天一脸肯定,点头说道:“当真。” 刘晋微微皱眉,靠在椅背上,手指敲着桌面,韵律很稳定,这是他思考的动作。 刘天并没有打扰,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默默等待着。 想了一会儿,刘晋说道:“三刀洞的柳瑶、张宏涛、李振威三个恶人,他们境界虽然都是后天巅峰,但实力即便是先天境武者也不得小觑,尤其是柳瑶,她曾在一个先天境中期的武者追杀下安然无恙的活了下来,而且那个先天境中期的武者险些丢了半条命,他们三个人的实力加起来,还有十多名山匪,想要如此干净利落的杀了他们,只有先天境后期以上的剑修才能够做到。” 刘天喝了一口茶,点头同意。 “赵家先天后期以上的剑修除了赵磊,其余都是些老相识了,他们平日里最为爱惜颜面,不是他们干的。” 刘晋想了想,说道:“青阳城的散修中更没有先天境后期以上的剑修,这个凶手似乎只有他了。” 说到这里,他敲着桌面的手指一停,一丝灵气在指尖缭绕,多了几分凌厉之气。 刘天将杯中茶水喝完,对他说道:“我在想一点,那个白衣人藏了三个月了,我们寻找的动作虽然很隐蔽,但对于这等人来说,这个动作已经足矣引起他的注意了,如今他突然冒出来杀了三刀洞的人,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目地。” 闻言,刘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确实有些问题,依照老家主所说,魔修的实力本就很强,再加上还是领悟剑意层次的修剑者,刚入凝气境,他的实力就可以比肩普通的凝气境巅峰,在青阳城中,能够与之匹敌者在极少数,他三个月那般低调,属实有些怪异。” 刘天想了想,大胆猜测道:“我记得老家主似乎说过,他也不确定这个人究竟突没突破,会不会三个月前他根本就没突破,最近才突破,所以走出来了。” 刘晋摇了摇头,说道:“不好说。” 略微沉吟一下,他对刘天说道:“你派遣出两方人,一方调查这个凶手究竟是不是他,另一方调查一下城主府、赵家、林家这些势力有没有和陌生人接触过。” 刘天瞪大了眼睛,说道:“你是说?” 刘晋闭上眼睛,说道:“嗯,去查查看吧!” “我立刻就去。” 刘天神色严肃,拿起刘天的令牌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如果真如刘晋联想的那般,老家主恐怕要动一下了。 第五十九章 假面身份 青阳城,林家。 庄严的庭院东侧,高筑着一座尽显肃穆的殿堂,笼罩着威严的气息。 光线涌入殿堂,渐渐明亮。 殿堂首位的右手下方,坐着一位风韵犹存的美妇,披着一件朱红色的霓裳,发髻高攀,头发中插着一根垂下水晶吊坠的金簪,无比的高贵妖娆,无形中更有几分威严的气势散出。 在她的身旁坐着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雪白的锦袍搭在身上,更舔几分柔美,两鬓垂落丝缕发丝,在侧畔散着朦胧的光芒,眼眸低垂,透着慵懒、雍容的高贵气质,美得如是一张画。 林雪梅看了他一眼,随手拿起桌上的热茶,轻抿一口,说道:“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她指的自然是今天发生的那件灭门惨案。 年轻男子神色从容,手指摩挲着茶壁,说道:“按常理看。” 林雪梅手指轻敲着茶杯的底壁,想了一会儿,说道:“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刘家能够调查得到的事情,林家调查起来自然也不难,或许是因为女人心思比较细腻和多疑,林雪梅总感觉事情并不是想象的那般简单。 年轻男子抬起头,看着她说道:“能做出这种事情,并具有如此实力的,在青阳城中不只有赵家和那个人。” 林雪梅说道:“可是,据城主府的人检查推断,他们就是死于剑下,应该是剑修无误了。” 年轻男子笑了笑,随意说道:“我的剑法也很粗杂,难登大雅之堂,可杀个先天,也只需要一剑就够了。” 林雪梅微微皱眉,想着自己若是杀一个先天,确实是一剑就够了,即便是她不会用剑。 这是绝对实力上的碾压,而非是所谓的剑法造诣深厚。 “刘家、城主府、藏宝阁都没有和三刀洞产生过矛盾,凝气境修士多少也会顾忌身份,深夜暗杀三刀洞的人,太折损他们的身份了,至于红袖春鸯楼和梅园,则是更不可能。” 她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并不赞同年轻男子的看法。 年轻男子说道:“这只是一个推断,我也更倾向于凶手是我花了三个月时间也没有找到的那个人。” 说起那个人,他的眸子微微一眯,青气涌动,似有杀机掠过。 林雪梅说道:“那个人在青阳城藏的太隐蔽了。” 这话有几分无奈,更是事实。 青阳城各大势力花费了三个月的时间,都要将青阳城翻个底朝天了,可就是没有找到那个人的影子,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 年轻男子一声冷哼,说道:“他隐藏身份的凭借就是符师制造的符牌。” 话落,他看向林雪梅,说道:“梅园里边那个老头子怎么说?” 林雪梅摇了摇头,说道:“没进去,让童子搪塞回来了。” 年轻男子皱了皱眉,再度说道:“红袖春鸯楼的那个白歌呢?” 在他想来,要破开符牌这种东西,或许只有符师这种制造者才能知道破解的方法。 听见白歌的名字,林雪梅的娇艳的容颜冷了几分,说道:“她也没见,就传出来一句,她懒。” 在红袖春鸯楼和白歌的初次见面,她们可是十分的不愉快,差点动手。 “哼。” 闻言,年轻男子冷哼一声,对此嗤之以鼻,心想修行者若是懒,那还修什么行? 林雪梅想了想,说道:“我现在不确定那个人的境界究竟如何,如果他真的破境到了凝气境,依照你父亲所说,他的实力极有可能和我匹敌,魔修修剑,实力远远超出境界。” 她说的这点,也是青阳城很多势力都为之担忧的点,依照典籍上所说,魔修修剑,实力远远超出同境界的正道修士。 如果那个人真的突破,青阳城的凝气境修士,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只有各大势力的掌舵人才能稳稳的压制住他。 各大势力找到他,一方面是想要交好,不想轻易得罪他;另一方面也是忌惮他魔修的身份,生怕他整出什么大乱子。 杀了他,只是最没有办法时才会动用的手段。 年轻男子微低下眸子,说道:“那我父亲为什么不在发现他刚突破的时候就找到他?” 以各大势力的掌舵人,在当时可以轻而易举的找到他,但他们并没有,只是让下面的人寻找。 林雪梅摇了摇头,面色严肃的对他说道:“你父亲作为林家的掌舵人,需要顾忌的各个方面有很多,岂能轻易出关。再者说,一个先天境的魔修破境,即便是领悟剑意也不过是凝气境,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乱子,出关杀了就是。” “活得真累。” 年轻男子撇了撇嘴,起身说道:“我和他交过手,实力确实很强,大约能和凝气境初期拼个五十招以上。” 林雪梅抬起头看着他,等待着他继续往下说。 年轻男子拂袖站在堂中,从窗口向外眺望着北岳山脉的白雪林峰,白色绸缎飘飘,说道:“以他的实力杀柳瑶、张宏涛、李振威那些人,一剑杀一人,便足矣了。” 话音未落,他扭头看着林雪梅,继续说道:“可城主府既然说柳瑶是被毒药反噬之后,才被一剑杀死的,说明当时她具备发挥实力的空间,而其他人都是没有抵抗之力的死在了那一剑之下。这种情况对凝气境修士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意外,凝气境修士要杀后天境武者不会留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微微一顿,年轻男子缓缓地竖起了三根手指,一字一顿的说道:“所以,这只有三种可能。一是人不是他杀的;二是他故意让柳瑶多活了一段时间;三就是他没有破境,还是先天境。” 林雪梅沉默了很久,说道:“可是,谁也不知道他在哪,他是谁!” 这是目前而言,最明显的结果。 人,他们都找不到。 闻言,意气风发的年轻男子也是沉默了下来,即便他的推断是准确的又如何,那个人他们一直在找,可找了三个月还是没有找到,如今即便知道他杀了人,在青阳城,他们也还是需要跟之前三个月一样... 找。 殿堂中,沉默了很久。 林雪梅喝了一口茶,眼中生出狠色,说道:“我多派些人,专门去找那个时间来到青阳城的外地客,不看样貌、性格、身份。” 猜测那个人似乎并没有突破凝气境之后,她也不怕惊扰对方了。 还只是先天境武者,即便是惊扰了又如何? 他还敢有不满不成? 先天,在修行者眼中不论怎么样,也是凡人。 年轻男子沉默片刻,点头说道:“可行。” 既然不是凝气境,就不用忌讳那么多了。 而且,自始至终他也没有过招揽和交好的想法。 既然已经结怨,还是杀了比较好。 林雪梅点了点头,不再讨论此事,抬头问道:“柳瑶、张宏涛、李振威他们的尸体还在城主府里的停尸房,你要不要派人给他们接回去?” 年轻男子神色没有丝毫波澜,说道:“没必要,一堆死人罢了。” 林雪梅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年轻男子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说道:“城主府虽然对三刀洞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三刀洞毕竟是匪,即便匪只向城主府要死尸,也是驳了城主府的颜面。” 林雪梅说道:“你就不想看看他们身上的剑伤,毕竟你们交过手,而且三刀洞死了一百多众,剑留下的痕迹,你应该知道。” 她的神情变得严肃,对年轻男子说道:“而且,这样也能够确定凶手究竟是不是他,如果不是,他极有可能早就离开了青阳城。” 如果凶手不是那个人,林家也就会考虑放弃寻找,毕竟耗费人力太大。 年轻男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会派人处理这件事的。” 思考过轻重,他觉得林雪梅说得有几分道理,推测终究只不过是推测,该调查的还是需要再调查。 林雪梅露出满意的神色,然后微微皱眉,似乎在想着什么难解的事情,想了好久,才抬头对他说道:“赵磊邀你在两天后的青衣坊一战,你如何应对。” 赵磊作为青阳城第一天骄,自然名不虚传,那天在红袖春鸯楼,她便已经体验过赵磊的一丝实力,只能说,很强。 清风吹进殿堂中,有些微凉。 林儒风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林雪梅,脸色略微有些难看,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赵磊忽然对自己邀战。 这场邀战让他感觉很是荒谬和不应该。 沉默了一会儿,他神色恢复了平静,说道:“听说,昨天夜里沈同挑衅赵磊,赵磊连剑都没出,就一招把他击败了。” 林雪梅点了点头,神色多了几分凝重,说道:“是真的,而且沈同不只是被击败,也受了些伤势。” 林儒风微微皱眉,沈同的境界在凝气境前期,他的境界在凝气境中期,境界上虽然有优势,但城主府的功法一向霸道,沈同的实力也不可小觑,他想要胜之,短时间内几乎不可能。 由此一来,赵磊的实力看来也比预想中的要高得多。 林雪梅看着他,再一次问道:“你如何应对?” 林儒风想了想,对她说道:“他邀战的是三刀洞的二当家林儒风。” 林儒风也不过是他的一个身份,且他平时以林儒风的身份出行时,都会佩戴上面具,用以隐藏身份。 传言中,所谓的林儒风是青阳城的美男子,衣冠风流,其实不过是三刀洞的山匪刻意传出去的罢了。 三刀洞,真正知晓他身份的人也并不多。 林雪梅说道:“你想避开?” 林儒风低垂下眸子,想了想,说道:“不一定。” 话落,他转身向殿外走去,绸缎扬起,像是一团不受拘束的白云。 “我走了,姑姑。” 林雪梅默默地看着林儒风的背影,待他背影消失之后,拿起茶杯轻抿一口,随即也是踏步而去。 ...... ...... 很多人都不喜欢冬天,因为太冷了,而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过年的日子快要到了,远方亲戚和家人团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还有好吃的、好喝的、新衣服,最重要的是,有压岁钱的日子就快要来了。 巷子中,各处传来家人齐聚的欢声笑语声,灭门惨案带来的影响似乎并没有传到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赵磊站在书店门前,看着檐角上的白雪,神情有些凝重,心想着青阳城都冷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情出去走走? 书店的门敞开,探出一个戴着棉帽子的清秀小脸,两边小脸蛋扑红扑红的,像极了红彤彤的苹果。 李思远看着他。 墨轻尘也在看着他,扑闪了一下黑白分明的眼睛,将书店的门敞开一半,呼哧着寒气,声音清脆的说道:“你是书生的朋友吧,快快请进,外面冷...” 墨轻尘看着李思远身上穿着的单薄黑衣,张了张小嘴,最终吸了吸鼻子,无声的把头缩了回去,站在门旁,低着头,心想着书生好厉害,居然还有和他一样不怕冷的朋友。 “谢谢。” 李思远笑了笑,踏着积雪,走进了书店。 墨轻尘在他身后将门关上,向两只小手吐出一口气,搓了搓,便准备给书生和这位客人沏茶。 依然是那个窗边的位置,古道子视线从新书卷上移开,看向墨轻尘,说道:“不用忙了,去读书吧!” 墨轻尘看了他一眼,再看了看李思远,辑了一礼,说道:“诺。” 话落,他小步伐加快,径直的想里屋跑去,心中喊着我要火炉... 李思远看了古道子一眼,随即环顾四周的书阁,还别说,不在晚上来,这个书店还真有几分味道。 “第一次来?” 李思远笑了笑,坐到古道子对面,说道:“还真是第一次白天来。” 古道子将书卷放在桌上,说道:“白天黑天都一样。” 对他来说,书店的白天黑天都一样,因为都是在看书。 李思远看着他,说道:“你还是第一次没在书店门外迎接我。” 古道子拿起茶壶正要给他沏茶,在一半的时候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就把茶壶放下了,说道:“懒得动。” 李思远:“......” 作者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顶点小说.booktxt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章 事有蹊跷 寒霜附在窗板上,悄然诉说着冬天的寒意。 李思远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空空的茶杯,神色有些幽怨,心想着大老远赶着雪路来的,连杯热茶都没有。 他敲着桌面表述自己的不满意,对古道子说道:“我感觉你越来越像玉漱夫人了!” 据说,红袖春鸯楼的玉漱夫人便是每日都坐在床榻上喝茶、看书、睡觉,平时起个身都要犹豫半天,由此就可以看出她有多懒。 如今,古道子似乎越来越贴近玉漱夫人,看书、喝茶,平时坐在书店里的窗户边不动弹,和玉漱夫人也不过只差一个睡觉。 而且他们的出去走走,意义还是一样的... 古道子将书整齐的摆放在一侧,打理一下沾着残雪的袖袍,微微一笑,说道:“玉漱夫人我没见过,但听你们都在讲她,我对她越来越好奇了!” 昨天夜里,赵磊也提及过玉漱夫人的名字,言语中有忌惮和敬佩更是让他对玉漱夫人这个懒惰的可怕女人越来越好奇了。 好奇,这种情绪会他来说是很难得的。 房檐落下残雪,随风拂入书店,将书面染的雪白。 李思远扯了扯散乱下来的头发,说道:“谷稻子,你就是一个怪人!” 他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可就在青阳城里栽了个跟头,古道子可以说是他第一个摸不透的人,行为和想法看似有规律,但总给他一种跑偏的感觉。 就例如,古道子到现在还没有选择突破凝气境,凡人境界就那么好? 古道子低头看着均匀洒落在桌面上的残雪,看似平静,其实心中则在想着你才是怪人,从接触到李思远开始,李思远就一直留给他一个深刻的怪人印象。 李思远看着他,手指有意无意的敲了敲茶杯杯壁,说道:“今天有事过来的。” 古道子看了眼他空空的茶杯,仍然没有选择给他倒茶,说道:“什么事,说吧!” 李思远敲着茶杯的手指一停,进行下一个暗示动作,双眼紧紧的盯着茶壶,看了半晌,然后嘴角带笑的抬起头,想着你再怎么懒,我都这般示意了,你总该给我倒杯茶了吧! 他不得不承认,古道子沏茶的手指是真的好,即便是姬王都城的老字号茶楼,手艺也要差上一筹。 喝古道子沏的茶,真的能感受到茶道的美妙滋味。 可... 李思远笑容停滞在脸上,看着低头专注品茶的古道子,忽然生起一种拂袖而去的冲动,太无视人了。 “我懒。” 古道子无精打采的说道:“你要是想喝茶,大可以自己倒啊,茶壶就在那里。” 李思远撇了撇嘴,心想如果不是你沏茶好喝,我才懒得喝茶,酒水可是比茶水好喝多了。 古道子不为所动,无精打采的品着茶。 李思远只好自己俯身去拿茶壶,手碰到茶壶的瓷壁上,微微一怔,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古道子,震惊至极的说道:“你喝的是凉茶。” 茶壁是冰的,里面的茶水可想而知。 他这才想起,茶壶口并没有冒出热气。 喝酒喝多了,居然忘记了热茶是有热气的。 古道子点了点头,说道:“嗯。” 李思远无语,坐回到原位,心想着懂茶之人怎么能够允许自己喝的是凉茶,或者说,这人现在是有多懒。 古道子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有点想喝凉的了。” 李思远扯了扯嘴角,他对这个理由自然是不相信的。 古道子低头喝着凉茶,根本不在意他信或者不信。 “你现在这么懒,还有心出去走走?” 李思远摩挲着冰凉的茶杯,偏头看向被雪铺满的青阳城,神情微有凝色,说道:“你这次出去走走,闹的动静也太大了,整个青阳城都已经动了!” 古道子已经消失在青阳城的视线中三个月,几家势力虽然还在寻找着他,但耗费的人力正在逐渐减少,他们更多的猜测就是古道子早就离开了。 相信再过几天,或者是一个月,青阳城每天晚上飞檐走壁的黑衣人就会消失不见了。 可,谁能料到他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重新冒出头来。 这行为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如果是有意,那么他的目地是什么。 不仅仅是刘家、林家这么想的,其他几家势力或多或少,也有这方面的猜测。 其实,李思远也猜不透古道子在想些什么,更猜不透他的行为。 今天,他一是告诉古道子他弄出的动静太大了,二是求解,想要知道古道子究竟要在青阳城干些什么。 从外界而来,古道子只是在青阳城买下一家书店,连续坐在书店看书三个月,这种行为对于修行者来说,真的很是怪异,感觉就像是要安居在此一样。 古道子将茶杯放下,抬起头看着他,不觉明历,心想着自己昨夜只不过是出去走走,这样也能将青阳城惊动? 李思远看着他,对他的反应略有不解,怎么感觉他像是不知情一样,微微皱眉,说道:“昨天你杀的人,太多了。” 没错,太多了。 青阳城即便很安宁,但隔三差五还是会死上两个人,只不过是很低调的处理罢了,常人根本不知情。 可一座宅院全部被灭杀,这样的动静会青阳城来说就太大了。 而且被杀的还是三刀洞的人,更是引起各大势力的注意。 古道子平静的看着他,说道:“昨夜我何时杀过人?” 他昨夜只不过是出去走走,何时杀过人。 李思远顿时怔住,雪花落在他的眉毛上,像是附着一层寒霜,心想着三刀洞和你的仇怨传遍青阳城,凶手不是你是谁? 古道子说道:“昨夜我本想杀些人,可被人打断了,便没了心思。” 他指的是昨天在青衣坊街道碰见三刀洞的事,他即将出手时,没想到赵磊恰好出现在那里,他便没有继续出手。 这件事,李思远在现场,自然也知道。 所以他看着古道子,看了半晌,觉得他不像是说谎,不由得露出了惊色,说道:“不是你?” 古道子低头沏了杯凉茶,说道:“不是我。” 虽然不知道李思远说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但他并不知情,更不是他干的。 李思远神色尴尬的低下头,拿起茶杯想要掩饰住窘色,却忽然想起杯中没有茶水,只好放下。 古道子说道:“你说的大动静,发生了什么事?” 李思远从窗外探出头去,看着小巷两边,说道:“这件事没传到你们这里么?” 古道子想了想,说道:“我今天听墨轻尘说,巷子口的张大娘家买了猪肉,用大锅煮的,特别香。” 李思远安静了一会儿,看着他不确定的说道:“你是在开玩笑?” 古道子平静的说道:“这是我今天唯一听到的事。” “我还是当你开玩笑吧!” 李思远摸了摸鼻子,对他说道:“昨晚三刀洞在青阳城的一个据点直接被灭了,里面的所有人全部是一剑封喉,其中就包括三刀洞八大恶人中的柳瑶、张宏涛、李振威,现在城中的势力都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了你的身上,认定做出这件事的是你。” 古道子摩挲着茶杯的手指一停,抬起头说道:“你也认为是我?” 李思远笑了笑,说道:“以前是这么想的,现在不是。” 古道子说道:“真不是我。” 这是他的解释,也是澄清。 “跟我说没用啊!” 李思远摊了摊手,无奈说道:“青阳城那些大势力认定是你,你总不能出去和他们解释吧,你要是出去,不是你干的也是你干的了,要知道他们都已经找了你三个月了,你要是出现,想跑都跑不掉。” 古道子皱了皱眉,感觉十分的烦躁和荒唐,说道:“他们找我究竟要干什么?” 李思远想了想,很认真的说道:“招揽、交好、囚禁、杀了你,无非就这几种想法。” 古道子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无...聊。” 他现在只想看书修行,以此来解决自己的修行问题,可没想到外面还有很多人来烦自己,而且还是坚持不懈的烦,还真是...无聊。 李思远说道:“你最近还是待在书店里吧。” “嗯。” 古道子应了一声,想了想,觉得这件事隐有几分蹊跷,便说道:“这件事还能再详细点么?” 他想以此推测出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毕竟已经牵扯到了他。 李思远看了看茶杯,发现他还没有给自己倒茶的意思,无奈一叹,揉了揉长发,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一遍。 刘家、林家、城主府都在查,以他的修为若是想要知道,就坐在房檐、壁上听着就是,根本不用耗费过多的力气。 古道子听到只有柳瑶一个人是被毒药反噬之后才被一脸杀死的时候,微微皱眉,等李思远说完之后,对他很认真的说道:“这件事,有蹊跷。” 李思远静静地看着他,觉得他应该还有话要说。 古道子继续说道:“柳瑶的毒我接触过,只要是凡人境界的武者接触到,都会受到影响,能让她受到毒反噬的同时杀了她,并且院落没有被损坏的痕迹,这个凶手定然是凝气境以上。” 当初在三刀洞木寨前,他之所以能无视掉柳瑶的毒,就凭借的是他达到过凝道境界的体魄,而非是普通的凡人之躯。 如此一来,这件事定然有几分蹊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被牵扯到了里面。 李思远看着他,说道:“那这事,怎么办?” 古道子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不用管他。” 李思远呆了一下,以为他分析这件事是有打算,却没有想到不管。 古道子指着桌上叠着的书,平静的说道:“我得看书。” 修行最为重要,身外的事并不重要。 任何算计和困难,等待他解决了修行问题,一剑斩了便是,到那时,便安静了下来。 李思远扯了扯嘴角,他不懂看书究竟有什么作用,可一想到古道子坐在这里看了三个月的书,他就想把这些书给烧掉,他现在感觉,看书误修行、误大道。 “我真搞不懂,你来青阳城就是为了看书?如果是看书,你不如去姬王都城。” 李思远看着风轻云淡的古道子,忽然对他在青阳城的目地感到更大的好奇。 古道子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在青阳城也停留了三个月了!” 三个月,对凡人来说是很长的时间,但对修行者来说,也是不短的时间,尤其是对于天赋很高的修行者来说。 以李思远外表的年纪和他的修行境界,他在青阳城停留三个月,说没有什么别的目地,古道子也很难相信。 只不过,古道子没有好奇心罢了。 李思远神色如常,捋了捋乱发,活像是一个乞丐,洒脱的说道:“我这个人啊,随遇而安,顺其自然,青阳城的美景如此美丽,我还想多待两年呢!” 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就是少了一坛美酒。” 古道子听罢,淡淡一笑,偏头看向里屋的方向,说道:“墨轻尘,把赵府令早送来的那坛酒拿上来。” “好的,书生。”书店里屋响起墨轻尘清脆的应声。 李思远眼睛大亮,紧紧的盯着古道子,有期待也有忐忑的说道:“什么酒?” 古道子没有回答。 墨轻尘从里屋走出,抱着一坛酒放在了桌上,然后对古道子和李思远躬身行礼。 李思远的目光完全落在这坛酒上,迫不及待的将上面的塞子拿下来,顿时间,浓醇的酒香弥漫在书店中,仅凭味道似便可醉人。 “好酒。” 李思远闭上眼睛细细品味,隔了好久才睁开眼睛,对古道子说道:“青阳城很难弄到这等好酒,若是有,唯有红袖春鸯楼的红袖添香。” 古道子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在李思远如同割肉般痛苦的表情下,倒出一碗酒水,放在桌边,对墨轻尘说道:“拿去给你爷爷。” 墨轻尘愣了一下,他可知这酒来历不一般,恐怕很是昂贵,连连摇头,红着脸说道:“我爷爷不喝酒的。” 古道子说道:“文人更爱酒,拿去吧!” 墨轻尘犹豫了一下,行礼接过。 “还有。” 古道子将一堆碎银放在桌面上,对他说道:“一会儿买些肉回来,用大锅煮。” 他看得出来,墨轻尘提及巷子口的张大娘家煮猪肉时的羡慕表情。 墨轻尘不禁露出笑容,躬身行礼,说道:“谢谢书生,爷爷那里还有些银子,我现在就去。” 墨轻尘拿着那碗酒水跑开了,并没有拿桌上的那堆碎银。 古道子看了一眼,就将那堆碎银放在那里,将酒坛推给李思远,说道:“请。” “空腹喝酒不好。” 李思远看着红袖添香,直咽口水,最后强自忍耐住,对古道子说道:“要不,我再在你这蹭一顿饭?” 古道子平静的说道:“好。” 李思远奉若珍宝的抱住了酒坛,然后看向推开书店大门离去的墨轻尘,忍不住露出笑容,说道:“这孩子,有些不一般啊!” 古道子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居然也能够看出来,然后收敛起神色,平静的说道:“这孩子,你不用想了!” 李思远顿时没了精神,耷拉着眼睛嘀咕道:“抠门,太抠门了。” 第六十一章 沈千军 书店。 酒肉香气弥漫,将青阳城中的鸟儿也是吸引过来,拥簇在窗外叽叽喳喳的叫着。 酒足饭饱之后,李思远几乎是躺在椅子上,懒惰的耷拉着眼睛,嘴里咬着自己的乱发,手掌拂着鼓鼓的肚子,似是要来一个饭后长觉。 书店窗侧的位置,古道子一身白衣,干净清爽,黑发倾洒下来,更有几分文贤、优雅的气质,安静而又祥和,端坐在椅子上,手捧着一卷黄页古书,低头认真的品读着,时而轻抿一口热茶,倒也悠闲惬意。 墨林吃过饭后,就像是书店的管家一样出去处理些琐事,年长整洁,面对人对以微笑,以平常心对待,很受他人的信任。 同为书店的其他人就要差更多。 墨轻尘,他年纪太小,为人处世多是在书中学习,想法有局限性,对待爷爷的处理方式,他还在求学的过程。 古道子,他生性淡泊宁静,对待事情多是才用沉默听之而后动,若有麻烦,一剑杀了便是。 更何况,如今他在看书,懒得动弹,所以例如邻里关系、卫生、进书、经营等方方面面,还是要墨林来处理。 如今书店改头换面,生意虽然还是差上许多,但比之前三天两头来一个客人要好上许多。 进账虽少,但对墨林这样的老人来说,生活多少有个盼头。 普通人的寿命很短,因为终究只是凡人。 在有限的生命里,坐些有意义的事,才会不给人生留下遗憾。 修行者的意义,就是从这有限的生命里超脱出去,延年益寿,与天同齐。 凡人生活的意义,有人是金钱、有人是为名、有人为美色、有人为活着...... 墨林生活的意义,如今也不过是两个,第一个是墨轻尘能够前途无量,不会走自己的老路,第二个便是这家书店了。 墨林忙忙碌碌的乐在其中,墨轻尘则是坐在里屋的火炉旁捧着本书看,学习古道子记笔记的习惯,将不懂得、值得深思的都用笔牢牢的记下来,再向古道子求解。 没有李思远一人极为闲暇,躺在那里,几乎快要睡过去了。 古道子也不理会他,安静的看着手中的书,簌簌翻页的声音很均匀,很快速。 片刻后,一本书翻阅完毕。 古道子抬起头看了眼靠在椅子上还捧着酒坛的李思远,无奈的摇了摇头,相比于耳闻玉漱夫人的懒,他决定李思远才是接触过最懒的人。 看了一眼他,随即将书合上,古道子闭上眼睛,双肩垂着黑发,安静的样子,像是睡过去了一般。 这本书上写着一句话,对他的触动很大,隐隐间,似乎有种想法即将破壤而出,开花结果。 这句话写的是:建材百料砌楼阁,楼阁是楼阁,还是建材。 这句话的出处是古代书生院的两位书生坐在围院里讨论文学时,就地取材而说出的,却没想到将两人都难住了,迫不得已,去求问老师,这才在书中留下了这句话。 古道子也不知道自己想到了什么,只是知道里面似有一种思路正在指引着他,助他打破这层坚固的桎梏,重新破入修行之道。 但,这是一个漫漫长路求道远兮的过程。 ...... ...... 青阳城,赵家。 议事大厅,满堂剑气环绕,如同剑龙绕柱,铺满整座大厅。 大厅四壁挂着持剑图,不仅有仙气,还有剑气飘飘。刻壁图腾皆为一剑,不愧为剑修传承之家。 大厅正中放着青云鼎,八足立地,古意盎然。 青云鼎上方首座,盘坐着一位白发老人,穿着一身简束的白衣,整洁干净,如是普通无华的老人。 在他身侧坐着一位威仪十足的中年男人,膝上放着一柄长剑,英俊潇洒,衬出属于剑仙的气质。 赵磊坐在中年男人的右手方首位,穿着一袭金色的绸缎,光华内敛,睁眼间,仿佛如剑出鞘,盛大的气魄弥漫而出。 今天,他没有佩剑,只是手握着一幅画稿。 赵磊身侧,有几名与他同座的人,皆是他的叔父长辈,修行与他持平,境界或高或低。 大厅两侧,也有两列坐在椅子上的人和两列站在后面的人。 坐着的人,是先天境值得培养的天骄。 站着的人,是后天境值得培养的赵家子弟。 可以说,今天赵家在议事大厅内的人皆是身份不凡之辈。 待得最后一位头戴发冠的中年男人坐在赵磊身侧之后,赵家的精英已经到齐。 赵家执法堂堂主赵方云睁开严肃的眼睛,偏头看向低头摩挲着剑帖的赵磊,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容,说道:“赵磊,你今天召集赵家所有精英过来,究竟所为何事啊!” 今天一大早,赵磊便在赵家传出消息,赵家掌舵人、家主、诸位长老、精英子弟皆前往议事大厅,议论大事。 所有人都不知道赵磊究竟要搞什么,但以如今赵磊的身份和战力,他说的话,赵家如今还没有人敢在他面上摆架子。 众人随赵方云一言,都是望向赵磊,即便是首位上的赵家掌舵人和赵家家主也不例外,都想知道他说的要事是何等要事,居然需要整个赵家的顶级战力都聚集在此。 毕竟,赵家除了年会等家主要事,很久没有这样聚集在一起过了。 赵磊将奉若珍宝的剑帖放在桌上,抬起头,两边黑发分散开来,露出他清冷孤傲的容貌,令厅中无数人为之失神。 自从赵磊跨入凝气境之后,本就俊逸不凡的容貌更是调增了些许的仙气,将他的容貌衬托的更加出众。 赵磊对这样的目光处以无视的态度,看着坐在首位上的赵家掌舵人和赵家家主,想了想,起身行礼,恭敬说道:“赵磊见过爷爷、父亲。” 如此议事大厅,赵家掌控话语权的人都坐落在此,赵家的礼数还是需要应尽的。 赵家掌舵人赵传星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平静说道:“免礼。” 赵家家主赵方天亦是如此,说道:“免礼。” 赵磊恭恭敬敬的拜了一礼,随即就要将剑帖铺开,展开其中那两个剑字。 “踏踏...” 门外忽然响起一道急促赶来的脚步声。 赵磊微微皱眉,眼中划过一道锐光,和厅中赵家众人一齐望去。 一个穿着青衣的管事推开议事大厅的殿门,看见赵家所有高层都在此,不由得头冒虚汗,恭敬的拜倒在地,大声说道:“赵华有事禀告。” 赵家掌舵人赵传星微闭上眼睛,对于这等琐事,根本不想多加理会,任由其他人处理,他也就听听罢了! 赵家家主赵方天看着跪拜在地的赵华,心想他如此仓促赶来,究竟所为何事,便说道:“说。” 赵磊看了他们一眼,将摩挲着剑帖的手指收了回来,一如既往地淡漠看着,如是一座冰雕。 赵华起身辑礼,悄悄地吞了口口水,低头禀告说道:“昨夜青阳城中发生一件灭门案件,今日清晨城主府调查而知,正在奋力调查凶手......” 赵家管事赵华低着头,将自己调查出的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待得说完之后,闭口不言。 闻言,赵家议事大厅中,安静了很久。 灭门惨案这种事情,在青阳城中已经有许久不曾出现过了。 如今,居然再度出现。 且死者是三刀洞的精英子弟,更有三大恶人被诛杀,这是意味着,青阳城中的一场风云就要来了么? 赵磊看着赵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出声问道:“只是如此?” 他注意到,赵华在说话的时候,眼神会不由自主的看向自己,这让他不是很明白。 赵华微微犹豫了一下,对赵磊辑手行礼,说道:“大少爷。” 赵方天为家主,赵磊作为赵方天的长子,自然就为赵家的少爷。 赵磊平静的说道:“说。” 赵家其他众人也是看向赵华,不知他突然向赵磊拜礼,是为可意。 难道,他将要说的事情和赵磊有关? 赵传星坐在首位上,也是微微睁开眼,看了眼赵磊,然后目光落在赵华身上。 赵磊背后生出冷汗,躬身辑礼,声音微颤的说道:“大少爷,如今青阳城中传言,昨夜您在青阳城中将一众三刀洞山匪重伤,更是对三刀洞二当家林儒风下了邀战书,不知道...” 他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着赵磊。 赵家其他人也是如他一般,将注意力集中在赵磊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赵磊神色淡然,并没有否认,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 “大少爷恕罪。” 赵华战战兢兢的说道:“如今青阳城中有传言,说杀人凶手的是您,为昨天晚上的事情怀恨在心,才施下杀手。” 赵磊神色波澜不惊,从容坐在椅子上,说道:“一派胡言。” 昨夜他与古道子喝过茶之后,心有所悟,便赶紧回到府中修行,何时出去杀人过,更别提灭门。 忽然间,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中生出思索之色。 赵华神色为难,说道:“大少爷,城主府已经派遣人过来,希望您能去城主府一行,处理一下这件事情。” 赵家家主赵方天扭头看了眼低头思索的赵磊,偏过头去,看了他一眼,说道:“城主府的人何时来的?目前在哪里?” 赵华赶紧说道:“目前还在门口侯着,希望能让大少爷前去城主府一行。” 执法堂堂主赵方云一声冷哼,眼中溢出冷光,空气都仿佛低了很多度,说道:“无理取闹,赵磊岂是他城主府说怀疑就可以轻易带走的?那他城主府是把我赵家当成了什么地方。” 若是是赵家天骄之子被人带去调查,他赵家,岂不是丢了脸面。 赵华吓得赶紧低头,瑟瑟发抖,心想着自己就是个传话的,可别遭了无妄之灾。 赵方天微微皱眉,看了赵方云一眼,令他止住了不满宣泄而出的话,再看向赵华,说道:“城主府来的是何人?” 赵华低下头,说道:“城主府的沈千军统领。” 议事大厅微微沉默,许多人都面面相窥,感觉到了麻烦。 沈千军,青阳城的前任第一天骄,是青阳城城主的长子,参加数次大炎王朝派遣军队的战斗,拿过无数枚战勋,被封为城主府的第一统领。 而且,那时的沈千军不过是凝气境初期,如今,他已经达到了凝气境后期,距离巅峰也不过只差一步,凝元境亦不远矣。 青阳城,有几人敢轻视这位曾经的第一天骄。 赵磊如今也不过初入凝气境,因天赋异禀而被称之为青阳城第一天骄,但在战力上,谁都不认为境界差了两段的赵磊会超过沈千军。 赵磊在这时抬起头,环视过大厅四周,淡淡说道:“沈千军是沈同的哥哥吧!” “是。” 许多人点头,心想这不是废话么。 “我昨天败了沈同。” 赵磊摩挲着桌上尚未打开的剑帖,笑了笑,说道:“今天沈千军就来了,有点意思。” 此言一出,议事大厅中溢出一股剑气,这是无数柄剑共同促发的效果。 如赵磊所说,那么城主府的到来,只不过是盖了一张正义凛然的理由,实则是要因私事对赵磊进行报复。 “城主府这是输不起了?” 赵方云身旁,微闭着眼睛的一位老人睁开眼睛,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剑龙滋生,出则席卷天下,莫不回头。 他是赵家仅剩下的老古董,辈分比之如今的赵家掌舵人赵传星还要高上几分。 “一个小辈就敢站在赵家门前放肆,我去会会他。” 说罢,他便要起身。 沈千军虽为天才,但年龄尚小,对境界的积累和领悟,远远不及他。 “大长老轻慢。” 赵磊抬起头来,止住了大长老的步伐,转身看向赵华,说道:“你且去为我传句话给沈千军。” 赵华赶紧躬身应诺,说道:“愿为大少爷效命。” 赵磊点了点头,手抚过剑帖,淡淡说道:“你转告给沈千军说,久闻沈兄天赋之高,如今这事未免有些无趣,不如赵磊在两日后邀战林儒风,请沈兄到来一叙,如何?” 第六十二章 门前的平凡人 赵家门口。 沈千军负手站在赵家门前,两双平淡无奇的眼睛看着门口的两座石狮,默默无语,就也像是一座雕塑一般。 传言在外的青阳城前任第一天骄,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一般。 灰白色的长衫,腰间束着一段白色缎带,脚下是黑靴,浑然不见丝毫的昂贵奢华之处。 沈千军的年纪在青年,但肤色偏黑,看起来年纪更似中年,粗糙的如同普通军营里面的兵士。 与沈同浑然不同,沈千军的容貌可以说用普普通通来形容,不算好看,也不算难看,处于一个正常人的普通标准。 赵家门前路过了很多人,但都没有人把他当做成曾经名动青阳城的沈千军,只不过把他当成一个仰慕赵家的人。 因为,他没有佩戴任何城主府的衣服、信物。 不远处,一只黑色骏马的缰绳拴在木桩上,它一动不动,灵动的眼睛看着沈千军的背影,满是顺从。 等待了许久。 赵家的大门缓缓打开,赵华端着青衣袖子走了出来,对沈千军辑手拜礼,点到为止。 沈千军想了想,回了一礼,从容问道:“不知赵家如何回应于我?” 看着赵华孤身一人走出,他对赵家的反应也算猜测到了几分,但他并没有因此而生出气愤的神色,只是平平淡淡的问出,即便是已经知晓。 赵华说道:“千军统领,昨夜我家大少爷虽然和三刀洞有所矛盾,但已经给过了惩罚,依照我家大少爷光明正大的行事风格,这件事不是他所为,城主府和千军大人可言可要秉公办理,不要听信谗言啊!” 话落,他拜了一礼,不失赵家处事的风格。 沈千军看了他一眼,平平淡淡的说道:“城主府办案,自然有所证据,再者说,我只不过是邀请赵磊前往城主府询问些有关事宜罢了。” 无形中,一股庞大的气势升起,落在赵华上空,渐渐凝实,似是一座山峰,随时都会落下。 赵华瞳孔收缩一瞬,额间滑下一滴冷汗,身躯想要有所动弹,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沈千军,居然如此恐怖? 赵家院落中传出一声轻响,似冬雪中有蝉鸣。 沈千军微微皱眉,抬起头看了眼赵家,沉默间,无形升起的气势渐渐散去,而后拜了一礼,也不知究竟拜的谁。 赵华终于发现自己能说话了,微微一动,发现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不由得升起一阵后怕。 若是刚才沈千军动了杀意,恐怕刚刚他会直接被压死吧! 他缓了一下,抬头看着沈千军,说道:“至少,赵家没有看见足够的证据。” 想要将赵家的天之骄子带进城主府,凭借几言几语和一个沈千军,那对赵家来说,分量还差了些许。 闻言,沈千军微微皱眉,感觉十分的麻烦,对他说道:“我对赵家已经有足够的诚意了。” 赵华低下头,说道:“愿闻其详。” 经历过方才沈千军气势的展露,他的言语也更加谨慎了些,毕竟对方是沈千军,他需要有足够的敬意。 沈千军说道:“我没穿军服过来,更没有佩戴城主府的有关令牌。” 没穿军服过来,那便意味着他给了赵家很大的面子,若不然,因此而僵持起来,对赵家和赵磊,影响都不是很好,毕竟城主府代表的是名正言顺。 赵华看了他一眼,有些无言以对,心想着若是足够的诚意,城主府会派你来赵家?你的到来,目的就是为了威慑,军服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沈千军忽然看向赵家的正门方向,神色多了更多的凝重。 一道淡漠的声音传了出来。 “沈千军统领和我赵家的一个管事计较如此之多,不知究竟是有何说?” 言语中,轻视、嗤笑的情绪根本不加掩饰。 作为城主府的第一统领,城主大人下的第一高手,居然会和赵家的一名管事计较了如此多的时间,传出去便有失沈千军的身份。 沈千军神色不起波澜,辑手一礼,说道:“千军见过赵家前辈。” “老朽可不敢当。” 沈千军神色如常的起身,说道:“千军奉命邀请赵磊前往城主府调查此事,还希望赵家能够理解。” “赵家,不需要理解。” 那声音一声冷哼,言语极为平淡的说道:“这件事,和赵磊并无关系,那么传言再如何也没用,你城主府要想拿人,你大可以闯进来看看。” 一柄剑从空气中渐渐滋生,根基缥缈,是由剑气构成,仿佛以剑勾画出一方世界。 沈千军看着这把剑,沉默片刻,说道:“千军的诚意已经带到了。” “你这份诚意,在我等看来实在太过可笑至极。” 那人一声冷笑,说道:“你穿了军服你便没有了退路,而且你让赵磊前去调查的理由更是好笑。你没穿军服是你不敢穿,因为你是怕丢了你和城主府的脸,何来诚意之说。” 沈千军微微沉默,说道:“赵家前辈果然不愧为剑修,言语尖锐,千军说不过前辈。” “哼。”赵家那人一声冷哼,心想着说不过?这为自己找台阶下的技巧倒也干练,不愧是城主府的人。 沈千军抬起头,很是认真的说道:“但还希望赵磊能和我回城主府。” “不可能。” 城主府里面不仅有个城主,还有大炎王朝的阵法,赵磊如今的修为进去,便是生日不由己,赵家怎么可能放任赵磊去冒险,而且还是城主府这等别嘴的借口。 沈千军沉默的站在门口,看着正门的方向。 “如果你觉得可以带走,不妨走进赵家来试试。”那人说道。 沈千军笑了笑,说道:“前辈说笑了!” 赵家虽不是城主府那般由大炎王朝派遣人建立的阵法,但祖祖辈辈积年累月的剑修留下的剑气,在这里已经形成了一片平静的剑阵,这种剑阵一旦被触发,即便是青阳城城主也会感到麻烦,更何况是他。 “既然你不想走,那么我便将赵磊的话带给你。”那人冷哼一声,说道。 沈千军想了想,说道:“愿闻其详。” 他着实有些好奇,赵磊和他会有什么话说。 赵磊和他的交集太少,最近的一次见面更是数年之前,比沈同小几岁的赵磊以低境界将高境界的沈同打的鼻青脸肿,即便是被城主府护卫包围时,也是一脸倔强。 那时的他,匆匆从战场回来,又是匆匆赶往战场,停留不久,只是知道这是赵家的赵磊,不曾想到过,如今的赵磊会在天赋上压自己一筹,被奉为青阳城的第一天娇。 那人酝酿一下,以赵磊的语气说道:“久闻沈兄天赋之高,如今这事未免有些无趣,不如赵磊在两日后邀战林儒风,请沈兄到来一叙,如何?” 沈千军神色微凝,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道:“那晚辈就不再叨扰赵家的前辈了!” 话落,他转身就走,翻身上马,径直而去。 ...... ...... 赵家,议事大厅。 “哼。”三长老一声冷哼,收回了目光,缓缓闭上眼睛,安静了下去。 大厅中,下方坐在位上的一位很年轻的天骄赵极起身行礼,向赵方天问道:“家主,先前赵华所说的那件事,不知如何处理。” 说着,他隐蔽的看向赵磊,却发现赵磊恰好睁开了眼,看向了他,不由得笑容微微停滞,随即恢复过来,微微一笑。 “何事?”赵方天偏过头,从高处往下俯瞰着他,问道。 赵极微微一怔,有些不知所措。 一直坐在执法堂堂主赵方云相隔一个身位的二长老起身向赵方天行礼,说道:“先前城主府的沈千军派人过来询问灭门惨案的事宜,虽然我们很多人都认为是冤枉赵磊,但这想让赵磊详细说一下事情经过,好让我们面对城主府时,有个应对。” 他的目光飘向赵磊,带着歉意和善意的一笑。 赵磊微微皱眉,手指拂过剑帖,有一抹轻微的剑意生出,随手掠过,遗留在剑帖上。 这若是把剑,说不得便已经斩出了。 赵方天看着二长老,平静的说道:“二长老,你觉得有必要么?” 言语虽平淡,但也多了某些锋利的气息。 二长老看了眼上当闭目养神的赵传星,松了口气,笑道:“当然有必要。” “我认为没必要。” 赵磊手指从剑帖上移开,抬起头看着二长老,平静无波的说道。 二长老笑容微敛,转过头看着他,微微眯起眼睛,严肃说道:“赵磊,虽然你是我赵家的天骄,但在有些事情上,也要为大局考虑,毕竟城主府是青阳城的主宰势力,不好招惹。” 赵磊低下头,不再看他一眼,平静的说道:“我若杀了,我便杀了,我若没杀,我便没杀,二长老,你懂么?” 二长老脸色微微涨红,说道:“赵磊,你这话说的是什么话,我就是说你将事实讲述一二,城主府那边也有个交代不是。” “何须交代。” 赵磊抬起头,说道:“就算是我杀的,城主府又能如何?” 话落,他不待二长老继续说话,便说道:“我说的话,就是交代。” “你......”二长老涨红了脸,最后一甩手坐下,说道:“不可理喻。” 赵磊神色波澜不惊,只是手指拂过剑帖,像是拂过一把剑。 “这件事并重要,便就此过了吧!”赵磊目光环视过大厅四周,淡淡说道。 “且慢。” 赵磊手指一顿,循声望去,落在再度站起来的赵极身上,看了眼二长老,声音中多了些剑的肃杀之气,说道:“还有何事?” 赵极尚年幼,脸色微白,辑手一礼,说道:“赵极并非是针对大少爷,而是想要请问,这次的凶手,我有一个大致的猜测,他就是那个白衣人,我们赵家要不要有所行动。” “为何要行动?”赵磊看着他,问道。 赵极一怔,看着他,想着这三个月不是一直这般的么? 赵磊不理会他,环顾过四周,说道:“我刚刚出关,才知道这件事情不久,所以一时忘了说,我要取消继续赵家继续寻找下去的动作。” “什么?”议事大厅中,一片哗然。 他们花费了三个月的时间,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二长老站了起来,满脸愤怒的对他喊道:“赵磊,你可知一个魔修,还是一个修剑魔修对青阳城的危害?” 赵传星也是睁开眼,看向了赵磊,目光平淡,希望他能说出理由。 “安静。” 赵磊眉头一皱,猛地一声大喝,直接将整座议事大厅震荡起来,余音缭绕,令气氛变得安静了下来。 等气氛渐渐平静之后,赵磊环顾四周,说道:“你们,可知道魔修的实力?” “魔修是一个完全和正道相勃的道路,他们的手段因为残忍无道而变得恐怖,同境界而言,正道人士除了天骄都若于魔修,而且,这并不包括他还有剑修的实力,而且这个剑修的层次还是剑意层次。” 赵磊神色严肃,说道:“我曾在游历时,见过一个魔修和正道人士的战斗。” “魔修是凝元境巅峰,那个正道人士则是凝道境的强者,结果那一战中,魔修跨了一个大境界杀了那个正道人士。” “而今,这个魔修如果在青阳城中,那么以他凝气境初期的魔修境界,加上还是剑意层次的剑修,我们赵家除了爷爷,谁能保证胜之?” 赵磊微微一顿,环视过四周,说道:“你们可曾想过,若是真的找到,你们将他激怒的后果?” 赵磊深深地看了眼二长老,说道:“魔修,可不是正道人士,你们这般大动作的找他,一旦被他认定成是要杀了他,你可知我赵家要死多少人?” 二长老哑口无言,好半晌之后,才正气凛然的说道:“赵磊,你莫不是怕了一个魔修?” 赵磊说道:“那你是杀了他,还是要招揽他呢?” 二长老瞳孔一缩,随即恢复常色,说道:“当然是杀了他。” 赵磊笑了笑,淡淡说道:“可是,你实力还不够。” 第六十三章 可曾听过? 二长老满头白发飘絮,神色微怒,眼中多了几分阴郁,看着赵磊说道:“一个魔修而已,本长老如何不是他的对手?” 作为赵家仅存下来的老古董之一,他自然有自信不虚于凝气境的任何人,魔修又如何? 对于二长老的自信表现,赵磊瞥了他一眼,薄唇轻启,说道:“先天境便领悟剑意的魔修,你可曾见过,有何等自信未曾见过便敢言胜之。” 二长老握紧了身侧的剑,沉声说道:“他在如何,也不过是凝气境初期,我难不成还不是他的对手?” 赵磊说道:“大炎王朝帝都的天之骄子,杰出者以凝气境初期修为便可抗衡凝元境初期强者全力发挥下的十几招,二长老,你行么?” 二长老微眯了眯眼睛,说道:“可他只是一个魔修,不是你说得帝都的天之骄子。” “你如何知道不是?” 赵磊一声反问,说道:“这般杰出的魔修,你还不认识他,便敢断定,若真的有大来历,我们赵家,扛得住?” 二长老不由得张口无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发出一声冷哼,面色不悦的拂袖坐下。 “况且,即便你是那魔修的对手,可魔修手段向来诡谲,且残忍无情,毫无底线,你认为你的亲人不会因此而受灾?”赵磊若有深意的看向下方坐落的赵极,说道。 二长老脸色一黑,赵极则是脸色一白。 赵极可是二长老的亲孙子。 “赵磊。” 上方的赵传星看着赵磊,平静的说道:“剑修的根本可曾忘记?” 这句话中,透露出警告的意思。 方才赵磊那些话,不可谓是赞誉魔修,贬低赵家的意思。 赵家是剑修,若是因此而让剑心蒙蔽尘埃,对大道极为处理。 剑修,修的可是无敌道,自有一剑破之,可若前路上出现一个无法战胜的人,那还谈何破之。 赵磊躬身辑礼,自信一笑,尽显睥睨傲然之姿,说道:“剑者,应做的是明知前方强敌,便向之行,这就是修剑者。没有人是先天而来的无敌,都是需要后天的努力和修行,才会制造一个又一个无敌的记录。” “作为修剑者,若是因为一个人而道心蒙尘,那这等心性便不适合修剑,更不是修剑者。” “世界有多大,谁也说不清,强者有多少,更是无人说清。” “剑者也要自省一剑,展望世界众强,而不是自以为境界无敌。” 视线环视过四周,赵磊淡淡一笑,低头拜礼。 议事大厅中,陷入安静当中,许多人都在低头反思,对境界和大道有所领悟,心中尘埃散去,心境阔达。 赵传星看着赵磊,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即平静的说道:“赵磊这个想法通过,我赵家虽然不惧外人,可也不愿意轻易结仇,分布城中寻找白衣人的子弟全部撤回,不再理会此事。” “诺。”议事大厅中的家主、堂主、长老、子弟皆是应诺。 赵磊笑道:“多谢爷爷。” 赵传星点了点头,环顾四周,神态严肃的说道:“虽然如此,但也要彻查这件事情,如果真是那白衣人所为,寻找到缘由,如果对方真是恶贯满盈的魔修,那我赵家断然不会置身事外,必杀之。” 此言一出,白发飘起,仿佛是一柄柄恐怖的银剑绽放出无尽的光华,尽显出赵传星磅礴的气势和威仪。 剑者,常以除恶扬善为己任,但本身也并非善人,只不过是顺天地大势而为之,顺从本心罢了,这也便是所谓的剑心通明。 “诺。”众人俯身应诺,恭敬的拥簇着赵传星,表示出绝对的顺从。 简而言之,对方若是普通的魔修,赵家也就顺从赵磊的意见,不予理会。 但若对方在青阳城中怀揣着不轨的目地,恶贯满盈,影响巨大,那么赵家就不会继续置身事外。 赵磊躬身拜礼,漆黑的眼瞳闪着光泽,黑发倾洒在肩上,嘴角上扬,如是清冷的剑仙,更是好看至极。 下方坐立的数位赵家天骄女子抬头仰望着他,不禁怔怔出神,好久之后才俏脸微熏的低下头,想着少女的心事。 赵磊手掌拂过剑贴,仰起头看向赵传星,说道:“先前所说的都是不重要的琐事,今天我召集大家过来的目地是这个。” 说着,赵磊将剑帖承在手中,端在身前,溢出一股宁折不屈的剑意,填满整座议事大厅。 议事大厅内,全是他的声音。 众人将目光看向他,顺着他的姿势,看向他手中的剑帖,不觉明历。 那张纸再怎么看,也不过是一张在商铺中随处可见的纸张,怎会让赵磊如此表现。 赵传星看了他一眼,然后目光落在那张看似朴实无华的剑帖上,平淡的眼中划过一丝光芒,微微皱起了眉,有些不解的说道:“这是何物?” 因为没见过,所以不知。 但,赵传星还是能看出这张剑帖的不凡,令他凝练已久的剑意微微触动。 这还是尚未露出形态的剑帖。 赵磊没有立刻回答,故作姿态的环视过整座大厅,笑容微展,如同冰山解冻,手中的剑帖由万千道剑气所拥簇,悬浮在半空中,铺展开来。 犹如一张字画一般展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纸上没有青山绿水,也没有修饰,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剑来。 普普通通,有的也不过只是好看罢了。 但在场众人都是赵家的精英,一看见这幅字帖,便感觉议事大厅中悬浮着一座山岳般,变换着万千形态,震撼整个议事大厅。 众人腾然而起,目光震撼至极的看着剑帖,气息翻涌,有些难以抑制。 这,这究竟是何等剑修圣物。 赵传星也是随之而起,一双眼睛充斥着剑意与剑帖上的剑来两字相对,苍苍白发飘荡,一股至尊般的气势如虹,将整座议事大厅全部封锁,压制。 “这是何物?”赵传星看着赵磊,面色严肃,再一次开口问道。 这等剑道宝物,赵磊何时拥有的。 还有,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明明很普通的两个字里面却仿佛蕴藏着更深层次的剑意,甚至是剑道,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议事大厅内的赵方天、赵方云、大长老、二长老、三长老等长辈和赵极等赵家天骄子弟都是看向赵磊,神色震撼。 这还是第一次接触如此神奇的东西。 画么? 不是。 字么? 似乎也不是。 赵磊拿着剑帖,淡淡一笑,说道:“剑帖,可曾听说过?” 剑帖,可曾听说过? 议事大厅忍不住为之一静,所有人都看向赵磊。 有人神色震撼、有人难以置信、有人不知所谓...... 赵家家主赵方天看着自己值得骄傲一生的儿子,嗓子忽然间有些干涩,声音微颤的说道:“剑帖,可是传说中的剑帖?” 传言中,通晓天人合一的剑意强者能够以自身剑意写下一副剑字,而后经过符师的加持,能够稳固的存在纸张上,岁月几乎难以在上面留下痕迹,这是一个剑修的传奇。 剑帖,能够运用者甚至可借此杀敌,强大至极。 只是剑帖的制造属实困难,不仅对修剑者的实力和境界有很大的要求,还要找到一个同境界的符师来做加持,这便很难。 所以,在青阳城这种小地方,剑帖这种东西一直都只是存在典籍和传说当中,未曾听谁说过拥有。 如今,赵磊有了一份? “正是传说中的剑帖。” 赵磊点了点头,一句话直接燃起了赵家众人的热血,让他们的神色为之沸腾起来。 可,赵磊接下来的一句话又是将他们的热血直接打消下去。 “只不过,这并非是正本,而是临摹的。” 众人看着赵磊,不禁哑然。 他们忽然有种从地狱升到天堂,再被打入凡尘的感觉。 可,凡尘也不是地狱,总是比地狱舒服些。 赵传星沉默了一会儿,看了他一眼,点头说道:“临摹的剑帖也不容易,听说只有见过真正剑帖并自身拥有足够剑道修行根基的人才能画出来,这等人物画出来的剑帖,也不是凡物,虽不如正本,却也有几分威能,是难得的宝物。” 赵磊面色如常的笑了笑,眼中的光泽闪亮,心想着这幅剑帖可是我的亲眼目睹下画出来的,谁能想到那个人只不过是动了几笔,一幅临摹而来的剑帖便如此出来了。 但,他并没有说,只不过是笑了笑。 赵传星看着赵磊抓在手中的剑帖,神色逐渐严肃,说道:“赵磊,这幅剑帖你是从何而来的。” 剑帖,哪怕只是临摹的,也是青阳城难得的宝物,赵磊也不过是凝气境初期,这幅剑帖是从何而来,怎么未曾听他提起过。 这幅剑帖的来历,赵家必须弄清,毕竟剑帖这种东西,影响力太大,轻易不能涉险。 说不定,一幅剑帖会引出一件大事。 赵磊神色平静的辑手一礼,微微一笑,说道:“这便与我要说的事情有关了。”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提及这幅剑帖究竟是怎么被古道子写出来的,在他想来,既然古道子这般信任自己,自己也必须要让他放心。 这是他的准则,也是他的剑道。 “何事?”赵传星看着他,微微皱眉,想到了很多,最后问道。 不管怎么说,剑帖来历必须搞清。 众人也是看向赵磊,神色好奇,能和一幅剑帖有关,这事究竟是何事。 赵磊想了想,神色如常的说道:“我在外游历时,结交了一位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生,他四处流浪,每日陶醉在书中,至今读书已经无数,是一位真正的读书人。” 赵传星等众人看着他,知道赵磊所说的这个人怕是就与这张剑帖有关了。 赵磊握着剑帖,继续说道:“前些时日,他流浪到青阳城找我,说是有宝物赠送与我,只是当时我在闭关,他便在青阳城中四处流浪,每天昼夜读书,如度一日,等待我出关时,发现了他留下了线索,我便找上了门去,他便将这幅剑帖送给了我。” “这幅剑帖,如他所说是在他流浪时,参加过一次大型拍卖会,当时有人借鉴了一幅剑帖,仿制临摹了许多张剑帖,其中有一份在郊外众多势力争锋相斗时,他机缘巧合的得到了这幅剑帖,得知这是剑道的宝物之后,奔波很远,只为了赠予我这幅剑帖。” 说起谎话来,他脸不红,心不跳,真正的正常至极,没有丝毫的心虚表现。 议事大厅之中,倒也没人有过怀疑,剑修心性纯粹,有很多人都因此而感动了起来,尤其是赵家的女子。 大长老呼出一口气,满意的看着赵磊,说道:“你有如此结交之友,此生无憾。” 三长老点了点头,笑道:“如是。” 天下之大,知己难寻。 赵磊有如此好友,真是他的运气。 赵家家主赵方天和赵家执法堂堂主赵方云对视一眼,然后看向赵传星,并没有说什么。 刚才赵磊的话,虽然让人很感动,但也有问题。 一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生如何能够游历四方,而独身安然呢? 这只不过是里面普通的疑惑点罢了。 赵传星表情渐渐平淡了下来,说道:“继续说吧!” 别人能看出来的,他自然也能看出来。 赵磊辑礼,说道:“我这好友,平生只爱读书,我拿这幅剑帖心中有愧,因此,我希望能将藏书阁的一张令牌赠予他。” “什么?” 大厅中一片哗然,藏书阁可是一个势力传承的根基,就这么送人了? 沉默片刻,二长老站了起来,肯定说道:“我反对。” 赵磊看向他,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二长老义正言辞的说道:“首先,这幅剑帖那人既然送给了我赵家,那么就是他自愿的,我们可以拿其他的方式当做回馈,但藏书阁,想都不要想。” 赵磊握紧了剑帖,平静的说道:“首先,剑帖,他是赠予我的,不是赵家,其次,你说这话,是要强抢么?” 二长老微微一怔,随即怒道:“赵磊,你...” 赵磊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赵传星,呈着剑帖,说道:“爷爷,剑帖的价值,您应该也清楚。” 第六十四章 夜深书店客 议事大厅。 赵传星低下头看着赵磊,手指拂过剑衫,淡淡说道:“剑帖的珍贵,我自然懂,但赵家典籍也是赵家的根本。” 众人看着赵磊手中的剑帖,微微沉默。 赵磊仰头看着赵传星,知道他还没有说完,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赵传星继续说道:“但,收人恩惠,自然要恩报。” 议事大厅中,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看着他,震撼至极,这简直就是百年内,赵家的先例。 赵家藏书阁居然会对外人开放名额? 这是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 二长老脸色一变,猛地起身说道:“老家主,我......” 赵传星没有让他说下去,只是偏过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二长老话语停滞,冷汗顺着额头流下,动作僵硬的坐了回去。 “但,藏书阁里面的传承典籍,还是不能让外人观看。”赵传星收回视线,平静的看着赵磊,如此说道。 “诺。”赵磊低下头,应声说道。 “既然是你结交的好友,那么他在赵家的一切,便由你负责吧!” 赵传星说完之后,就闭上了眼睛。 赵磊躬身拜礼,剑帖由无形剑气端起,飞到赵传星的面前。 “请爷爷过目。” ...... ...... 夜晚,黑夜覆没而来,宛如一片遮天蔽日的黑布遮掩了光明,漆黑如墨。 皎洁的明月透出一点月色,繁星的星光坠地,犹如无尽的星海显化在世间。 青阳城,化作一片白色的城市,和周围的山脉连成一体,化作雪白的颜色,透着月色的银辉。 于夜色中,满城白雪之中,一道融入雪夜的影子渐渐出现,停在一处围墙上,俯瞰着下方巡逻的城主府兵士。 沉默了很久,他脚踩在高墙上,望着月亮,终于开口说话了。 “从来,没有这样过。” 他看着自己周身的白衣,表情略有几分不自然,这还是他第一次需要隐蔽身份的行事,很陌生,很不习惯。 手指触动了下席卷在眼前的白雪,他环视过四周随风扬起的雪花,皱了皱眉,向前走了一步。 顿时间,风呼啸的更大了,雪也变得更大了,寒霜凝聚在桩上,风寒更甚。 而那高墙上的白影已经融入雪夜中,再度消失,就像是夜晚的幽灵。 高墙下,正拎着灯笼巡逻的兵士忽然背几滩残雪砸在头上,抬头一看,什么也没看见,也就没有理会,将帽子上的残雪扫下,继续往前前走,嘴里嘀咕说道:“这什么天啊,死冷死冷的,这时候还巡逻,要是有一壶烧酒就好了。” 烧酒配寒夜,这是绝配啊! 兵士心想着,走出了前方的路,左拐而去,原地只不过是留下一行脚印和些许散落的残雪。 城主府。 即便是夜晚,那里也有天边丝缕金辉垂落,犹如一条金色的缎带,光芒闪烁,浩然正气浮沉其中,邪魅避让,邪魔不侵。 遥遥望去,城主府的楼阁飞檐洁白透彻,晶莹浅光,乃为价格昂贵的白玉所制,雕刻成龙首,隐有雄厚气概,白雾缭绕,光辉无暇。 一道白影自远处踏着雪而来,停在城主府的门前,仰望着高墙,停顿片刻,伸出手轻触空气。 在那处空间,一道无形的涟漪微微荡开,犹如是小石扔进了水面。 收回手指,他看着城主府,微微皱眉,自语说道:“好精湛的阵法根基。” 他的声音中带着惊讶,似乎没有想到青阳城的城主府居然能够布下如此阵法。 “不过,并不难。” 思索了片刻之后,他抬起头看着围绕着城主府布置出的无形大阵,清澈的眼瞳逐渐转化为乳白色,与周围的风雪完美契合,黑发飘散,遮在他的脸上。 符光弥漫而出,一座布置缜密的无形大阵就此露出了形态。 他皱了皱眉,仰头看向透着夜色从云中垂下的金辉,眼中露出惊异,说道“一座大阵,居然能和大国气运链接在一起。” 这等阵法之鬼斧神工,即便是他也是第一次看见,从未听闻过。 话落,他眼中的符光溢出,犹如万千道星光漂浮在空中,逐渐以一种玄奥的形态转动,衬出一丝莫名的境界。 他看着眼前的一幕,微微沉默片刻,然后踏步走了进去,身后符光淡化,一层涟漪悄悄的消失。 不久之后,一列护卫军走过,没有任何察觉的走过。 没有人知道,有一个人进入了城主府。 城主府,停尸房。 这个房间只不过是大,其余的一切都很简单,甚至更杂乱。 毕竟谁也不会在意一个放置着尸体的地方。 这里没有任何的声息,有的也只有脏乱和难闻的气味,略显的有些...臭。 昏暗的灯光微微晃动,因为墙壁上放置着的灯在摇曳着,迸发出牙酸的上锈锁链声音,在雪夜中显得有些阴森。 停尸房,没有人在。 这等地方,谁也不会愿意多待,虽然这是一个修行的世界,但鬼怪的传闻仍然还是有的,这对普通人而言,是一件值得恐惧的事情。 更何况,谁也不会认为,一个死尸的地方,会有人好奇,更会有人进来。 可,今天有人进来了。 停尸房的门被推开,风雪涌了进来,淡淡的脚步声响彻在停尸房。 白衣衣袂飘絮,恍如瀑布的黑发扬起,缥缈的白影出现在昏暗的灯光下,驻足在此,凝视着笼罩着一层白布的尸体。 “就是他们?” 他移动脚步,看着角落里笼罩着白布的十多具尸体,自语说道。 三刀洞的三大恶人和众多山匪,对于外界而言,多么令人惊悚的身份,可如今,他们只是一具具普通的尸体,被随手扔在角落里。 生前与死后,被诠释得很彻底。 但这对他而言,只是很平静的事情。 看着印着朱红似梅的雪花白布,他伸手将白布拂来,看着下方苍白、僵硬的尸体,目光缓缓移动,最后落在咽喉的位置,所有人的致命伤势,都是来自这里。 “剑伤。” 一眼过去,他就可以确定这是来自于剑的痕迹。 在深夜,一个剑修明明实力碾压这些人,居然会采用偷袭的手段,这实在和剑修的性格不符合。 至少,不像是青阳城内剑修的性格。 这样的剑,着实让他感到好奇。 剑,不只有君子之剑,有更多剑道的剑。 但这样的杀人方式,除非迫不得已,极很少有剑修会选择这样的方式。 而这位剑修的实力在青阳城,也是属于难得的那种。 “这或许,不是剑修。” 手掌按在伤口上,他微微蹙眉,缓缓用力的下按,感觉这道剑伤似乎和使用者的实力不是很对称,太过随意了,没有任何剑修气息的残留。 当然,也有可能是时间太久了的缘故。 停尸房中,来人在昏暗摇曳的灯光下,将一具具尸体摸过伤口,最后来到一具尸体面前,低头一看,不由得皱起了眉。 实在是,这具尸体太过凄惨了些。 容貌、身体都有很大程度的糜烂,每一处伤口都坑坑洼洼,浮现些七彩的颜色,全部都是毒药侵蚀过的表现,而同样,这具尸体的致命伤口还是喉咙处。 “柳瑶?”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这应该就是三刀洞中的柳瑶了,毒药反噬,再加上剑伤,定然是她无误了。 “有些奇怪。”紧接着,他又是说了一句。 重新再走过一遍后,他看了眼外面的白雪和守卫,摇了摇头,心想着几乎是白来了一趟,没有找到什么有线索的地方。 “该走了。” 停尸房的门敞开,摇曳的灯盏更加摇晃了,灯光变得忽明忽暗,而其中的人则是已经消失了。 “什么人?” 两个呼吸转眼即逝,一个穿戴铠甲的男人手持着长枪猛地推开了停尸房的门,威风凛凛的眼睛扫过,见停尸房仍旧那般样子,微微皱起了眉毛。 刚刚,他明明看见停尸房里面有一道影子在走来走去,为何推开了门,人却不见了。 “嘿,小天兄,你在干嘛?”两个正在巡逻的守卫走了进来,看着率先进来的那人,然后环视过四周,笑了笑,说道。 小天长枪落在身侧,枪头指着天空,警惕的眼睛看着四周,说道:“我刚才看见停尸房中有身影走过。” “身影?”两人诧异一声,而后静了很久,才说道。 “小天兄,这里是停尸房,怎么可能会有人。” “你不会是喝了酒,花眼了吧!” “不不不,停尸房中,有可能有鬼。” “这也不是不可能。” “小天兄,或许你应该去休息一下。” “是的,外面有城主府的大阵,里面有我等守卫,怎么可能会有人进来呢?” 两人笑了笑,然后开始劝他。 “况且这里是一个停尸房,如果有任何不轨目的的人,不会来到一个停尸房的。” “这里又脏又乱,而且还臭,我们该走了。” 两人环视过停尸房四周,不加掩饰的露出嫌弃的神色,伸手拉着正在警惕的那人离开。 名叫“小天”的护卫皱了皱眉,环视过四周,仍然没有发现任何不一样的地方,也便相信了其他两人的话,或许是自己真的看差了吧。 三人一齐离开了停尸房。 停尸房重新陷入了安静当中。 城主府的城卫军一无所察,对于一个人的到来和离去,始终没有人发现过。 ...... ...... 书店。 灯火通明,点点烛火绽放着光辉,将整个书店的空间铺满。 古道子从门外推开门走了进来,微微一愣,随即随手打理了一下白袍上的雪花,而后转身就按照平常的样子向窗边走去。 窗边、看书,这是他目前而言,每天必须做的事情。 这件事,也就是修行。 坐在窗侧,古道子将一本新书拿了起来,低头翻开第一页,旁若无人的读了起来。 书店内的四壁书阁下,垂着朦胧的灯光,书香氤氲的气息下,一身白衣的倩影缓缓将手中看了很久的书合上,放在书阁上,偏头看向坐在窗边的古道子。 古道子仍然坐在那里看书,淡然无波的样子,沉浸在看书的世界当中。 白衣倩影从书阁下走出,展露在灯光下,一身简素白衣、白裤、白靴,倾城长发倾洒而下,一张白纱遮住了俏脸,露出少许冰雪晶莹、吹弹可破的肌肤和一双漂亮的眼睛,如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书店中,忽然变得冷了很多。 窗侧的古道子看书许久,却不见翻页,黑发微微飘絮,看了眼里屋。 里屋那因温度变低而变得火苗扑朔的火炉仿佛被浇上了一层燃料,火苗燃烧的更加旺盛。 床榻上的墨林、墨轻尘爷孙两人翻了个身,睡得更加香甜,嘴角带着微笑,仿佛做了一个美梦。 窗侧,古道子重新低下头,再度翻开一个书页,专心致志的看了起来。 青灯光辉照在身上,等待许久的白歌看着他,微微皱起了眉,心想着这人真是装腔作势,肯定发现她在这,就是不说话,哼! 本来懒得多说话的,但现在只好多说上两句话了! 白歌漂亮的眼睛看着古道子,偏了偏头,说道:“你是没看见我么?” 清脆悦耳的声音中有些疑惑,却是没什么不满。 常理来说,出现在自己住处的陌生人,即便心性再好,也会多看两眼吧! 他为什么这么淡然。 古道子手指微顿,将书放在桌上,第一次抬头正视着白歌漂亮的眼睛,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说道:“看见和没看见,有区别么?” 白歌不觉明历,点了点头,说道:“当然有区别。” “看见了也是这般,没看见也是这般,不如趁此多看看书。”古道子看了眼桌上的书,笑了笑,若有所指的说道。 白歌微微蹙起黛眉,想了想,知道他是指自己造访过来,必然会率先因为某种目地而必须和他说话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抿了抿嘴,感觉这一行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虽然来之前,她也认为会很顺利。 古道子挥手一指,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请坐。” 第六十五章 我很厉害的 白歌没有依言坐下,而是选择站在一旁,歪着头看着古道子。 面上蒙着的薄纱微微晃动,划着犹如书店外的雪,那般清寒。 青灯照拂,将她拖出越来越长的影子。 古道子抬起头看着她,眼中仿佛有万千繁华掠过,像是从很远的距离走过来的人,从虚幻到真实。 “请坐。” 再度邀请过后,古道子低下了头,翻阅开没看完的书,宁静致远。 白歌好奇的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清晰的透露出好奇的光芒,然后看着他对面的椅子,想了想,迈动莲步,坐了上去。 “我叫白歌,黑白的白,歌曲的歌,是红袖春鸯楼的人。” 白歌坐在椅子上,看着古道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介绍出自己的名字。 古道子抬起头,微微一笑,说道:“我知道你。” “嗯?”白歌略显得有些可爱的歪了歪头。 古道子笑了笑,将书放在桌上,这一次没有再看的意思,将书叠放在桌上,从茶盒中取出恰当的茶叶,放在茶壶里,再用一直没有凉下去的热水浸在其中,缓缓泡开。 一切做完之后,古道子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直视着她的眼睛,透过这双漂亮的眼睛似乎可看见她隐藏起来的容貌。 她的容貌虽然略显模糊,却很漂亮,真的很漂亮。 古道子看了一会儿,说道:“古道子。” 这是一段非常简短的自我介绍。 白歌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你。” 和古道子方才一般的话。 古道子笑了笑,没有问她为什么知道自己,拿起茶壶,将一切工序做好,然后给白歌沏了杯热茶,说道:“茶好了。” 白歌看了眼茶,没有喝,而是看着他说道:“我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人。” 她虽然懒,却也知道一个人正常的反应,但古道子的反应令她感觉到很奇怪。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古道子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笑着说道。 白歌薄纱后的小嘴抿了抿,感觉自己今天说的话似乎有些多了,便直入主题的说道:“你不怕我?” 古道子闻言动作微滞,看着她说道:“我没有怕过任何人。” 言语中,透露出极致的认真。 他,真的没有怕过任何人。 地球时期,他以一个孩童的身躯修行,独自一人扛起师尊留下来的天符宗大旗,从修行百门当中扬出天骄的名头,在众多窥视的目光下,逐渐成为参天大树,重新将天符宗位列正道巅峰大派。 他,何曾怕过。 当日伐魔大战中,他赴死一战魔尊,与之同归于尽,又何曾有过惧怕。 大道路上,很长。 若是害怕,那么就不要走了! 寒风吹拂进来,有些微凉。 窗侧的古道子穿着白袍,无形中,透出至尊的气魄,像是触手可及天空的伟岸大能。 地球的天不高,他曾经触碰过,甚至亲自体会过,也是一代巅峰的人物。 若不论修为、境界,他曾经的身份便对等于蛮荒大陆上的巅峰大能。 这等人物,永远不会有过惧怕。 白歌看着古道子,清冷的眼眸中浮现出微微的惊讶,很疑惑眼前这人明明不过是先天之境,如何有底气拥有这般大的傲气。 至尊般的气势一晃而逝。 古道子手指拂过茶壁,像是一个平凡人一般,说道:“姑娘深夜造访书店,不知所为何事。” 白歌歪了歪头,然后看过四周的书阁,早在她等待古道子归来时,便将书阁的藏书名字都看过了,以她的眼界,自然不会对这些凡人的书籍和传说感兴趣。 “不是为了看书。”白歌是这样说道。 古道子抬起头,说道:“那你,是为了找我?” 古道子心中有惊意,以他刻意隐藏的能力,红袖春鸯楼还会找到他? 如果这是这样,他无疑是小觑了红袖春鸯楼。 青阳城的水,比他想的还要深。 白歌点了点头,很认真的说道:“我们,一直再找你。” 我们,代表的是红袖春鸯楼。 古道子自然知道,可他更好奇的是红袖春鸯楼如何知道他在这里。 目前知道他身份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李思远。 可,李思远没有出卖他的理由。 李思远若是想要出卖他,早就可以出卖了。 古道子可以看出,李思远有意帮助他,并没有恶意。 古道子想了想,直接问了出来,说道:“你们是如何找到我的。” 白歌手指缭绕着一缕发丝,想着玉漱夫人的话,说道:“这座书店,离红袖春鸯楼很近。” 同在青衣坊,距离真的很近。 在这里,透过窗子就可以看见红袖春鸯楼。 白歌的眸子顺着窗户向外望去,恰好可以看见远处灯火通明的红袖春鸯楼,灯火照在她的眼睛里,无比的明媚。 古道子微微皱眉,说道:“只是如此?” 若是如此,古道子不信。 他三个月未曾修行,只不过是同平常人一般的看书,即便是伤势,也不过是凭借身体的自愈能力自己痊愈,这般的他,红袖春鸯楼又是如何能够发现他。 至少,凝元境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不可能发现他。 因为,他曾经在那个境界停滞了很久,对那个境界了解的很多很多。 白歌想了想,对他说道:“夫人在三个月前认识了一个人,他叫李思远。” 古道子闻言,微微皱眉,深思一会儿,顿时明白问题出现在哪里了,微微叹了一口气。 白歌继续说道:“夫人常常待在红袖春鸯楼,很少对人感兴趣,所以她发现李思远平日里总往这何书店跑,然后她就看见了你。” 古道子低头品了品茶,一瞬间想到了很多,然后抬起头说道:“我没有在你身上看见敌意,更没有看见杀意。” 白歌,他在昨天晚上,大致是这个时辰,便见到过她。 一个很有潜力的符师。 古道子在心里是这般评价的。 再而言之,就是很强。 强,真的很强。 足矣和地球时期的他,同境界媲美一二。 地球时期的古道子,同境界无敌。 白歌看着他微微蹙眉,说道:“为什么要有敌意。” 她很不解,为什么她对古道子要有敌意呢? 古道子不由得一怔,看着她问道:“你们找我干什么?” 白歌很认真的说道:“夫人让我找的。” 古道子再次问道:“夫人为何找我?” 白歌想了想,说道:“其他势力都找了,夫人觉得她也应该找找。” 古道子哑然,说道:“久闻红袖春鸯楼的夫人懒,如今听白歌姑娘所说,真是名副其实。” 对于红袖春鸯楼的玉漱夫人,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白歌想了想,身手辑礼,很认真的说道:“多谢夸奖。” 古道子笑了笑,对于红袖春鸯楼颇感奇特,手拂着茶杯,说道:“那,不知白歌姑娘在如今深夜造访,有何意思呢?” 既然如白歌所说,红袖春鸯楼只不过是随大流而寻找。 那,作为第一个找到他的势力,红袖春鸯楼又会有什么样的目地呢? 白歌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夫人让我来的。” 言外之意,她也不清楚。 古道子看着她,忽然感觉如蒙云雾,找到自己,难不成只是为了看看自己? 这红袖春鸯楼,究竟是什么意思。 白歌看着他,说道:“听说你是魔修,还是剑修。” 古道子说道:“是。” 魔修、剑修,都没有错。 白歌歪了歪头,说道:“可我看你并不像。” 如此淡泊洒脱的人,会是魔修? 魔修不是都应该凶戾残暴、杀戮万生,很强大、很可恨,很找打的那种人么? 古道子闻言只是笑了笑,问道:“玉漱夫人是今天发现我的么?” 白歌想了想,说道:“是。” 古道子看向桌下一个已经空的酒坛,说道:“恐怕,你们注意到李思远的原因,还是因为它的缘故吧!” 他指了指桌下的酒坛,然后看向白歌。 白歌低头看了一眼,说道:“红袖添香是一种特制的酒,它有一种酒香。” 言外之意,也有酒坛的很大因素。 古道子摇了摇头,心中苦笑,如此处处与红袖春鸯楼扯上关系,她们不发现才怪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换了一次茶,再给白歌沏了一杯,说道:“虽然不知道你今天到来的目地究竟为何,但,我总要尽到地主之谊。” 白歌看了一眼茶杯,再看了看他,抬起纤手拂过面纱,粉唇轻启,说道:“不想喝。” 喝茶,就要把面纱摘下来。 白歌不想摘下面纱,把自己的容貌展现给一个现在还是第一次见面的古道子。 古道子笑了笑,没有强迫,便坐在那里喝茶,静静地喝着茶,优雅淡然。 白歌看着他喝,并没有露出任何的敌意,漂亮的眼中露出好奇的神色,她,真的只不过是过来看看。 过了好久,她再次问道:“你不怕我?” 古道子头也不抬的说道:“你既然对我没有敌意,也没有杀意,即便是放作别人,也不会怕,为何要怕。” 面纱后,白歌的嘴巴鼓了鼓,很认真的说道:“我很厉害的。” 她没有撒谎,她真的很厉害,非常厉害。 古道子说道:“我知道。” 赵磊在青阳城中,实力便很强,可和白歌相比起来,还有一定的差距。 真的有一定的差距。 白歌说道:“你打不过我。” 你打不过我,为什么不会怕我。 白歌很不解,古道子淡然的样子在她看来很奇怪。 古道子看着她,问道:“你打不过的人,你会怕么?” 白歌毫不犹豫的说道:“会。” “因为他们能轻易的杀死我,所以我怕。”她是这样解释的。 古道子想了想,觉得这话也是对的。 很少有人会做到无惧。 白歌会古道子很认真的说道:“所以,你应该怕我。” 古道子想了很久,忽然一笑,点了点头,说道:“好,我怕你了。” 白歌看着他,蹙了蹙黛眉,说道:“你,在骗我。” 古道子只是笑了笑,说道:“喝茶。” 低头喝了一口茶,不理会白歌询问的怕不怕。 怕,怎么可能会怕。 所以,再多的话也不过是废话罢了。 喝喝茶,等白歌说出红袖春鸯楼究竟对他有什么目地。 这是他的想法。 至于,白歌会不会威胁到他? 他不认为会威胁到他,即便白歌很强,但他也不弱。 走,还是走得掉的。 白歌偏了偏头,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她一向很懒,不喜欢多说话。 既然古道子不说话,她也就不说话了。 也不曾出手。 就是看看。 ...... ...... 红袖春鸯楼。 仍旧那般洁净,沾着残雪的飞檐淋着月光,散出晶莹无暇的白光,映照冰寒的夜幕。 明亮的灯笼高挂,光彩琉璃,垂下光辉照在寒雪上,仍旧是青阳城中最美的一处。 六层楼阁。 长窗旁,白纱飘飘,寒雪吹了进来,附在地板上。 玉漱夫人躺在那里,身穿着紫色性感的睡衣,两条纤细光洁的美腿搭在木榻上,懒惰的眸子俯瞰着下方长长的街道,直达远方那青灯飘忽的书店。 透过夜色,可以看见古道子和白歌正坐在那里,看着书,品着茶,一片安静。 今天,她一直都在这里看着,看了很久,甚至古道子出去、回来,她都清楚。 “真是一个趣人。” 良久之后,玉漱夫人抿了抿朱红色的嘴唇,掀起动人的弧度,似有如清水潺潺敲击岸畔的悦耳声音传出。 天外忽然有轻响,像是布衫抖动的声音。 李思远穿着一袭黑衣出现在长窗的窗口,平视着躺在木榻上的玉漱夫人,脸上还带有饮酒过后的红晕,在这张清秀的脸上,增添了几分可爱,毫无威胁力。 “你是在提醒我,你来了么?”玉漱夫人直起身,伸了个懒腰,美眸看着他,懒惰至极的说道。 李思远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找他究竟是要干什么?” 玉漱夫人笑了笑,随手一挥,一层薄衣披在身上,遮住了她玲珑的身材曲线,说道:“有些好奇。” 第六十六章 为何而来 月光星辉笼罩下来。 红袖春鸯楼似脱离了繁华俗世,渐渐地变得安静无声,静谧而又寂寥,万籁俱寂。 顶层楼阁,李思远和玉漱夫人隔着一层飘来荡去的白纱,视线相对在一起。 李思远低着头,飘扬的黑发掩住清秀的脸庞,嘴唇微抿,轻声说道:“好奇,有什么可好奇的,他只不过是一个凡人。” “凡人么?” 玉漱夫人两条修长纤细的美腿收缩在塌下,落在地板上,光洁的肌肤反射着皎洁的月光,单手支起颔首,微笑着说道:“若是凡人,他还值得你用心么?” 李思远看了一眼她,淡淡说道:“我李思远交友...” 玉漱夫人没有让他继续说完,看着他,自顾笑着说道:“况且,一个先天境界悟剑意的天才若还是凡人,那么玉漱岂不是一个废物?” 先天悟通剑意的剑修,若只是凡人,那么这个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修士都是庸才。 李思远隔着薄纱看着容貌绝美的玉漱夫人,微微沉默,而后说道:“先天再如何出众也不过是凡人,青阳城这般多的顶级势力寻找一个凡人,传出去会不会让人嗤笑。” 玉漱夫人拂过轻纱,抬起眸子看着她,微微翘了翘,多了几分动人的气质,却浑然不见被讥讽的努气。 李思远继续说道:“时间已经过了三个月,他如今尚未突破,可能是绝了修行之路的缘分,你们这般费尽力气的找到他,殊为不智。” 他看着玉漱夫人,即便隔着一层薄纱,也能让玉漱夫人看见他眼神中的认真。 玉漱夫人笑了笑,拂手划过下颌,朱唇轻轻翘起,露出洁白的皓齿,说道:“这番话,你信么?” “信。” 李思远微微低下头,黑袍随着夜风飘絮,沾着一丝雪花,令人感到淡淡的凉意。 清秀的脸庞上,红晕渐渐散去,归于平常的模样,只不过,如今的他,少了几分放荡不羁,多了几分淡漠、薄凉。 玉漱夫人嘴角升起唯美的弧度,纤丽而绝美,若有深意的看着他,静静地看了很久,才出声说道:“你来我这里,是为了保他?” 距离那一场初遇之战后,李思远如同见了猫的老鼠一样躲避着红袖春鸯楼,时隔三个月不曾出现在红袖春鸯楼附近,昨晚出现之后更是找了捡破烂的借口溜了,如今他这般大张旗鼓的过来,且言简意赅,目地没有掩藏的意思。 玉漱夫人若是看不出来,也不会成为令整座青阳城为之忌惮的人了。 这也更令她感到好奇了,那位先天境的魔修究竟有何等魄力,居然能够令李思远忍耐住对她的忌惮,前来红袖春鸯楼。 如此想来,她觉得更有意思了。 时常懒着不动,多少有些无聊,参与一些有趣的事情轻松一下也不错。 李思远微微抿了抿嘴角,他其实并不想招惹是非,尤其是在面对眼前的玉漱夫人时。 所谓人生难得一知己,古道子诚然和他相识的日子还短,却也令他感觉很舒服,尤其是今天的一坛酒,更是让他感触良多,想来想去,觉得红袖春鸯楼,他应该来一趟。 至少,不会留下遗憾。 李思远瞥了眼书店方向,自然也能看清书店窗口的那个熟悉的位置,停滞片刻,回过头,答道:“是。” 玉漱夫人绝美俏脸上笑容更甚,看着态度认真的李思远,心想着三个月前你都不是我的对手,如今过来想要拦住我,是不是螳臂当车呢? 三个月前,连续十天的麓战中,她可是一直处在上风,李思远一直处在下风的位置,废了好大的劲才得以脱身。 李思远自然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神色愈加的认真,对她说道:“我不喜欢与人为敌,很不喜欢和人打架,所以,当天的结局,或许可以改变一下。” 此言一出,沉寂许久的锋芒露出,锋芒毕露。 月光银辉下,飞檐楼阁的各方位置忽然出现一道道恍如网状的光芒,似要将红袖春鸯楼分割开来。 亭阁中摆放有序的青石渐渐附上一层黑光,人工制造的溪水溅起水花,渐渐多了一层黑丝,如同杂质一般分解在水中,化作蔓延的黑雾流淌。 玉漱夫人神色微凝,懒惰的眸子多了认真的神色,手掌一拂,一层白光倾覆而下,将周围的一切恢复成原样,仰起头看着他,说道:“三个月前,你隐藏了实力。” 李思远看着她,说道:“是的。” 他不喜欢与人为敌,更不想和人分生死,三个月前的那一战,他只不过是迫不得已反击一二,然后脱身而去。 当然,他也要承认,玉漱夫人的实力真的很可怕,实至名归。 昨天晚上,古道子曾说过他怕玉漱夫人,当时,他的回答就是没有。 其实,也真的是没有。 玉漱夫人是女子,且实力可怕,他不想与之交手,是因为不想因此而暴露自己的来历。 他的来历,并不是那么受到欢迎。 玉漱夫人说道:“那你认为,我那天拿出所有的实力了么?” 当天,她也只不过是想要与人交手罢了。 全部实力,还尚未拿出。 古道子袖袍下的手指微挑,抬起头说道:“我知道。” “你知道?”玉漱夫人微微惊讶的看着他。 李思远平静的说道:“包括你在内,青阳城的任何人,我都知道他们的实力。” 说出这话时,他忽然想起近在书店里的古道子,微微默然,心想着其实还有一个例外。 古道子虽然人在凡境,但实力却有些朦胧,令他有些摸不清。 这也是他看重古道子的一点。 玉漱夫人拂袖一笑,看着他说道:“既然知道,那你还认为拦得住我?” 李思远说道:“当然。” 拦,他还是可以轻易做到的。 “那么,加上老朽呢?” 一位白衣老者忽然出现在李思远身后,就像是从虚无中诞生到现实,凝视着李思远的背影,淡淡说道。 无尽浮辉遮住了天空,若是有人抬头仰望,定然可以发现红袖春鸯楼的六层就像是融入了夜雾当中,消失不见。 李思远转过身,看着这位突然出现的白衣老者,说道:“白老。” 白衣老者清淡的眼眸看着他,说道:“正是老朽。” 白老,红袖春鸯楼的基石,是比拟青阳城各大势力掌舵人的存在,境界深不可测。 白老和玉漱夫人是红袖春鸯楼的主宰。 白老境界深厚,用以当做基石。 玉漱夫人更是一道隐形的威胁,因为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出去走走。 这两者,哪怕其中一个人。 各大势力的掌舵人也不愿意轻易招惹,只因为他们够强。 两者都在,那更是如此。 所幸,红袖春鸯楼一直在做简单的生意,并没有什么野心。 李思远微微皱眉,感到有些麻烦,他之前听说,白老离开了青阳城,需要很久才会回来,不止三个月,可如今看来,这位白老先生恐怕早就回来了。 沉默了很久,他才说道:“我能挡住些时间。” 玉漱夫人和白老加起来,他也是有一定实力能挡住些许时间的。 玉漱夫人诧异的看着他,说道:“这有些不像你。” 李思远沉默不语。 “进来坐吧!” 玉漱夫人摆了摆手,对李思远露出笑容,指着木榻前的桌椅,微微一笑,说道:“我已经说过了,只是好奇。” 看见玉漱夫人的手势,白老再一次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李思远偏头看了一眼,却是没有发现,然后回过头看向玉漱夫人,想了想,走了过去,坐在玉漱夫人的对侧,看着躺在木榻上的玉漱夫人,对如此绝美的女子以一种平常心来对待,眼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玉漱夫人说道:“魔修,剑修,道修,对我的意义并不大。” 这算是一句解释,对她来说是颇为难得的。 李思远看着她,说道:“那你找他干什么?” 玉漱夫人笑了笑,说道:“离得这么近,多少也是个邻居,打个招呼总是好的。” 李思远微微皱眉,看了她很久,缓缓点了点头,确认她没有撒谎。 常人在他面前撒谎,基本是不可能的。 玉漱夫人看着他,美眸中划过光泽,说道:“说起来,我对你倒有些好奇。” 李思远笑了笑,低下了头,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 “先前,我还不知道你为何为他出头的理由,如今看来,这个理由很充分。” 玉漱夫人纤手一挥,一杯热茶从远处飞来,落在手中,品着茶,看着李思远,笑容很明媚动人。 李思远心中微微惊讶,不由得抬头看了她一眼,心想着她居然真的知道自己的来历? 能知晓自己的来历,只不过是在青阳城这种小地方当一个懒人? 玉漱夫人来历定然不会简单。 先前他怕暴露身份,只是因为玉漱夫人实力非同一般,远超同境界的人,却也并未多放在心上,只不过是谨慎一些罢了。 可,她真的知晓? “来,喝茶。” 一杯热茶出现在李思远面前。 玉漱夫人看着他,并未多说,而是选择点到为止。 ...... ...... 书店。 “天色晚了!” 古道子喝了一口茶,偏头望向红袖春鸯楼的位置,如此说道。 夜幕垂下,月华璀璨,时间已经到了三更,远处还有打更者敲锣的声音。 古道子手指沾着桌上的白雪,感触着一抹冰凉,然后看向桌子对面的白歌,神色不由得一滞,失笑的摇了摇头。 在对侧,白歌坐在椅子上,微低着头,两侧垂下缕缕头发,随风飘散,薄纱微怏,露出一丝翘鼻的轮廓,两只漂亮的美眸微闭着,显然陷入了迷糊糊的休息状态。 “咕噜...” 伴之还有轻微均匀的呼吸声音吐息着。 古道子抿了一口茶水,不禁感到哑然,不过是坐了一会儿,还没等他询问红袖春鸯楼究竟有什么目地时,对方已经懒得睡着了。 这,实在是有几分戏剧性。 古道子举杯望向红袖春鸯楼,神色有着一丝无奈,自语说道:“玉漱夫人,你的人这么懒,你也是一般么?” 轻风拂来,落在他的脸上。 清澈见底的眸子反射着明月的光泽,在眼瞳中反射出红袖春鸯楼明亮的轮廓。 如此近的距离,白歌既然来了。 想必,那位玉漱夫人也在关注着这里。 古道子心有联想,虽然如今修为不够,却也能在冥冥中感受到一道视线在那里看着这里。 应该就是玉漱夫人了。 “夫人比我还要懒。” 白歌微蹙着黛眉,缓缓抬起头来,声音带着被打扰的不悦,略有一丝迷糊糊的沙哑,说道。 任,谁在睡梦中被人吵醒,都会很不开心。 古道子品了品茶,说道:“懒些好,大道至简。” 懒,其实也是一种修行。 只不过,这种懒也需要恰到好处。 白歌瞥了他一眼,说道:“谁说懒是修行的?” 古道子放下茶杯,看着她,不觉明历。 她手指缭绕着青丝,歪着头说道:“懒,是生命中最有趣的事情,盖过修行。” 她的语气如同朝圣一般,充满了对懒的信仰。 古道子沉默不语,低头品了品茶,不接话。 在他修行百年之载而看,这种对待修行的修士,他也不知如何与之伦理,所以还是不论为好。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红袖春鸯楼,隔着一座高墙,恰好可以看见三层以上的高度,甚至可以看见六层楼阁白纱飘絮中,那模糊的身型。 “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白歌伸了个懒腰,展现出少女玲珑的曲线,懒懒的说道。 她自始至终都不曾打听过什么,就像是街坊邻里中来了新邻居的串门,走走看看。 古道子看了她一眼,起身说道:“我送你。” “好。” 古道子打开书店的门,在夜色下相送白歌至巷子口,面对着她面带薄纱的容貌,想了想,拂过袖袍,说道:“改日去红袖春鸯楼拜访白歌姑娘和玉漱夫人。” 白歌歪了歪头,说道:“好。” 话落,她转身就走,然后犹豫了下,背着古道子伸手晃了晃。 懒得说话了,那么就这样代表再见吧! 古道子淡淡地看着白歌飘然起身,消失在巷子的尽头,落入红袖春鸯楼。 而后,转身回到书店里。 坐在窗侧的位置,给青灯滴上几滴灯油,拿起一层黄页的古书,用心的品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