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公府嫡女》 ☆、往事 傍晚时分,天空飘起了雪花,街道两旁的小贩们开始收摊打烊。 胡记糕点铺的胡大叔叼着烟袋,叨叨着:“这都快六月份了居然还会下雪呀,什么鬼天气。” 门口卖字的书生擦着额头的汗水,看向了天空,远处的天碧像是笼罩着一层灰色的网,慢慢的落下帷幕,他摇了摇头,轻轻的说:“常言道六月飘雪,必有冤情。” “哼,冤情?一朝天子一朝臣啊,怕是明日又要出血去孝敬新主子金银。”胡大叔绷着脸,哪一次新皇登基不是清洗官场,就连他们这片管事的衙门头子都更换好几拨了。 忽然,西边一阵骚乱,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响彻而来,几个小兵拿着长枪分开人群后站在两旁等候后面的马队通过。不远处走来一列训练有素的禁卫军,为首的男人不到三十岁的样子,身穿金色盔甲,背脊挺拔如松,冷漠刚毅的脸颊映衬在暗红色的晚霞里仿若石雕,英俊肃穆。 “是禁卫军统领,欧阳家的大公子。”人群里有人喊了出来,小兵的长枪啪的一声指向了发声人的喉咙,整个街道一下子安静下来,仿佛夜深人静的小巷,唯独有条不紊的马蹄声响彻天际。 不知道过了多久,禁卫军的身影在马蹄扬起的灰尘中变得模糊起来,众人恢复常态。 胡大叔拉上门锁,递给了小兵两包糕点,笑着打听道:“怎么欧阳统领居然出来了,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情。” 小兵本是这地区衙门的侍卫,因为要给禁卫军领头开道才出现在街头,如今任务完成倒也乐呵呵的和胡记老板聊起了天,说:“城东的礼部尚书陈宛大人自尽了。” 哐当一声,卖字书生手中的书画掉到地上,他慌张的跑上前,说:“可是曾在鲁山书院任教的陈宛先生吗?” 小兵点了下头,示意他不要声张,用几近可闻的声音说:“全家三十二口,无一活口。” “为什么!”卖字书生红了眼眶,想当年他曾在鲁山书院旁听有幸拜读过陈宛先生的诗词,不敢说其性情有多么清高,至少是肯敢言的忠良之辈。 小兵挠了挠头,欲言又止,倒是旁边的胡大叔突然启口,说:“陈大人和贤妃娘娘娘家镇国公府联姻的事情你没听说过吗?当时怕是皇后娘娘已经暗恨于心。如今五皇子夺嫡失败,新皇自然厌弃曾经站在贤妃娘娘身后的陈宛大人。可是陈家是清流之首底蕴颇深皇帝表面上无法莫名降罪,自然有试探皇帝心意落井下石之人栽 赃陷害陈大人。” 小兵连连点头,低声说:“罪名不少呢,大到科举舞弊结党营私,小到贪污亏空猥亵女童。” “放屁!陈大人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书生极其愤怒,小兵按住了他的嘴巴,说:“所以他自请从家谱除名脱离宗祠,以死表忠心,新皇也觉得他还算识相估计不会追求其他陈家人的罪名了。” “想当年皇后娘娘想和陈家联姻,陈大人不想卷进夺嫡之争宁肯远赴南方偏僻之地赴任,却终究没躲过贤妃娘娘的算计和镇国公府做亲,真是可怜他们家那个机灵的女娃娃,小时候还来我这糕点铺子买过糕点呢。”胡大叔叹了口气,拍了下书生的肩膀,说:“大叔先走了,你也赶紧回家莫要生事,这本不是你我这种小人物可以左右的。” 书生点了下头,陈家如今的悲剧源头就是陈宛将嫡长女陈诺曦嫁给了镇国公府的李若安呀。 城东的镇国公府,如今已然改换门庭。 原来的世子爷李若安带着两三个家眷搬到了街角处一个三进的院子里。陈諾曦躺在床上,捂着嘴巴不停的咳嗽,脸颊煞白的没有一丝血气。 “呦,姐姐今个没吃药吧?”一个穿着花枝招展的女子站在她的旁边,端着盘子,盘子上面放着两碗墨黑色的药水。 陈诺曦冷漠的看着她,断断续续的说:“李姨娘,你怎么回来了。”自从镇国公府爵位被除,院子被新皇收回,他们便将奴仆遣散,买了个小院子留下了几个不愿意走的老人过活而已。 “我回来看看姐姐和夫君呀?”李姨娘笑的嚣张,她如今攀上高枝,曾经村子里暗恋她的农户二斌在漠北参军时侍候欧阳家大公子,如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混了个守城士兵,官虽不大但是仗着可以见到欧阳大人所以无人敢得罪他。两个人在京城重逢,正巧她离开国公府就做了二斌的侍妾,如今来往于落魄户李家凛然无人敢阻挡她的。 陈諾曦深吸口气,她抬起头直直的看向她,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李姨娘哈哈大笑了两声,道:“看看你们过的好不好,同时带来一个好消息。”她扭着腰肢,眉眼里闪过一道狠绝。 “我不想听。”陈諾曦淡淡的说,对于如今的她来说已经不可能有任何好消息了。 “就算是关于你的父亲的事情也不想听吗?”李姨娘坐在她的床边,嘴角微微扬起。 陈诺曦目光一沉,盯着她,说:“我父亲 怎么了?” “陈大人!”李姨娘突然顿住,她屈身向前,额头和陈諾曦的目光离的很近很近,一字一字说的清楚:“死了。” 轰的一声,陈諾曦大脑里一片空白,她感觉到有人将手放入了她的心脏,使劲的掏着什么,于是她的胸口仿佛被什么掰开,生疼生疼的浑身颤抖了起来。 “陈家三十二口,都死了。” 李姨娘生怕陈诺曦听的不够清楚,重复的说:“陈家三十二口,都死了!” 陈諾曦浑身僵住,目光木然的盯着前方,都死了……她双胞胎弟弟阿锦死了,她最小的弟弟阿佑才十六岁,十六岁啊……都死了,她的喉咙被什么堵住,连哭都发不出声音,不要啊……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陈諾曦!”李姨娘还嫌不足以打击陈诺曦似的大声的说:“都是因为你嫁给了李若安,帮他助纣为虐,所以你们全家为你一个人陪葬。你父亲自尽悬梁,以死明忠,你们陈家二房自绝其脉,以死明志,可是新皇怎么想的呢?根本不信!哈哈哈哈,我现在的夫君早年便侍候欧阳大人,新皇对于你们家人始终厌恶至极,怕是你父亲还以为如此忠烈至少可以换回些许声望名誉,但是新皇根本不在乎,陈诺曦,没想到你也有今日嘛。” 陈诺曦浑身颤抖,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哗哗的落下,她快窒息了,她捂着胸口望着李姨娘,艰难的说:“为什么?为什么?” 李姨娘冷哼一声转过头,看向了日渐昏暗的天空,吼道:“为了我曾经十月怀胎的骨肉,两个孩子,两条人命啊陈諾曦。” 陈諾曦一怔,摇了摇头,“我从未主动害过你。” “但是你的袖手旁观更加可恶,你以为其他那些人不怨吗?李若安这个畜生强抢民女,猥亵幼童,什么样子的事情他没有干过,你管过他吗?你说过一句话吗?你认为我们不自重才沦落为妾,整日里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但是你自己又如何,还不是为他生了两个孩子,还不是一样在床上伺候李若安,你比我们高贵多少吗?名门贵女,名门贵女也有今天,我很高兴!” 陈諾曦弯下头,她心脏疼的难受,整个人快要承受不住,她艰难的摇了摇头,伸出手,又艰难的放下手攥住被边,不停的颤抖,无法控制的颤抖,终于忍不住噗的一下,喷出了一口血。 她晕晕乎乎的仰靠在枕头上,目光涣散起来,周围好像突然传来了凌乱的声音,吼叫,一切开始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她觉得她可能是要死了,唇角不由得微微扬起,太好了,她终于不用再为了孩子委曲求全,她可以回到父母的怀抱里,回到小时候,依偎在背脊总是挺的笔直的父亲身上,听阿母唱着古老的童谣,然后搂着一母同胞的阿锦,阿萝,还有小阿佑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诺曦!”李若安失魂落魄的趴在不省人事的陈诺曦身边,那张玉冠的面容呆滞好久不曾表现出任何神情,嘴里不停的唤着:“若曦,若曦……”他曾是不知民间疾苦的镇国公府少爷,当年为了帮表哥夺嫡玷污了陈诺曦迫使她不得不嫁给他,然后却不好好珍惜依旧我行我素吃喝嫖赌,直到贤妃娘娘去世,五皇子自尽,李家倒台,曾经围着他转的狐朋狗友一哄而散,美人小妾更是偷偷摸摸的卷了金银逃离国公府后方知人间冷暖。若不是陈诺曦当时为了大女儿的婚事留下来陪他支撑李家,他可能早就撑不下去。 这一辈子陈诺曦没和他享过福气,还连累陈氏一家以死明忠,他实在太对不起陈诺曦了。如果有来生,他定当早早寻到她带她远离尘世,守着她,照顾她,不让她再受一丝委屈,一辈子就守着她一个人过活。李若安取下挂在角落处的一把长剑,这还是先皇赐给李家的御用之物,他一直没舍得将它当掉,如今倒是有了用处。 他冷冷的扫了一眼李姨娘,淡淡的说:“我已经负诺曦一生,你何苦又为了报复我来刺激她。”他走到床前,望着陈诺曦安静美好的容颜,将长剑刺入胸口,鲜红色的血迹染红了陈诺曦的衣衫…… 李姨娘疯了似的扑向了李若安,大声的哭了起来,嘴里喃喃的说:“你一直说最厌烦陈诺曦那股子置身事外的劲儿,如今看来明明你就是只爱她啊……” 她是恨陈诺曦,除了她不管她两个孩子的死活之外,还因为她对世子爷一点都不好,世子爷却依然口是心非的喜欢着她,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重生 定国公府东华山别院,日光照进小院子里,一群花儿似的姑娘们忙碌着整理箱笼,身穿粉色绸缎小袄的姑娘发号施令,不停的提醒婆子们将箱笼按照她说的顺序依次放入仓房内。 站在旁边的小丫头徐禅把玩着耳边的碎发,讨好的说:“夏墨姐姐你好厉害,不过一天时间就把姑娘的箱笼全部整理好了,难怪连杨嬷嬷那么厉害的人都对你笑脸相迎。” 被唤作夏墨的女子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回话,对着账本再次清点了一次数量,谨慎的将重要物品用红色标记出来后,方轻轻的吸了口气。 “夏墨姐姐,今年姑娘是不是要陪着老太爷回京城过年呀。” 夏墨眯了下眼眸,淡淡的说:“你若是有话就直说吧,不用一天到晚的旁敲侧击。” 徐婵不好意思的缠着夏墨的手臂,撒娇道:“夏墨姐姐你一定要帮我多说些好话,我听说三姑娘会从别院挑选几个丫头回京城,我也想跟着你们走。” 夏墨眉头掬起,抬起头看向了徐婵,直言道:“你若是想留在姑娘身边也不难,先回去和爹娘商量签订卖身契的事情吧,否则饶是姑娘再喜欢你,夫人也不会放心你在三姑娘身边伺候。” 徐婵面露踌躇,不由得算计起来,四年前,她不过是闲来无事答应村长来到别院里做工,原本以为户主是京城普通的官宦人家,没想到竟然是大黎国的定国公府,定国公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公爷,不会因为皇位更替递减爵位。 夏墨见她沉默下来,面露犹豫,不由得心里冷笑,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农村丫头。 “我回去再和爹娘商量下吧。”徐婵见夏墨对她爱答不理,心里有些失落。 他爹认为徐家在村里体面,怎么可以将亲闺女卖给别人当丫鬟呢。这要是让街坊邻居知道了会怎么想。她娘倒是支持她的想法,不愿意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成为农妇。而且徐婵娘家舅舅是商人,一直想和达官贵人搭上关系,巴不得可以往定国公府塞个亲戚。 夏墨看了眼时辰,三姑娘怕是快睡醒了,她催促徐婵离开仓房挂锁后去厨房准备茶点。 五年前,她作为三姑娘的侍女来到这处东华山别院的。定国公府三老爷痴情于青楼女子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一堆言官落井下石说什么子不教父之过所以上奏皇帝彻查定国公爷,认为三老爷就是仰仗定国公爷世袭罔替的爵位帽子才敢如此不顾及后果行事,此言一出吓的定国公爷立刻病倒,躲到 东华山别院养病。 夏墨感叹岁月如水,当年干巴瘦的三姑娘如今已经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她撩起帘子,捻手捻脚的吩咐小丫头们轻轻的摆放好食物盘子,忽的听到背后传来呢喃的声音。 夏墨心里不由得一惊,跑到三姑娘的床边,发现三姑娘梁希宜满头是汗,闭着眼睛挣扎着什么。她急忙热了手帕附在了三姑娘的额头,小声的说:“姑娘,姑娘,醒一醒……” “啊!”的一声尖叫,梁希宜猛的坐直身子,苍白的鹅蛋脸没有一丝血色,她大口喘气两只手紧紧的攥着脖领子处。她做梦了,梦到上一世死去的情景…… 她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天,心脏仿佛被李姨娘生硬的一点点掰开,浑身泛着颤栗的疼痛。她原本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却没想到老天并没有让她如愿以偿。她睁开眼睛,入眼的世界熟悉又陌生起来,她不再是陈诺曦,而是定国公府的三姑娘,因为身体不好陪着祖父久居东华山。 夏墨捏了捏她的被子,担忧的说:“姑娘,没事吧,可是又魔怔了?”自从经历四年前那场雪崩,三姑娘总是在半夜里惊醒,然后发呆好久都不说话。 梁希宜睁着眼睛,恍惚的看着前方,思绪似乎还沉静在刚才的梦里,又梦到那双熟悉的眼眸了,仿若夜幕里的寒星般摄人心魂……她轻轻拍着胸口,还好只是在梦里而已。 “徐忧,去给姑娘倒点热水。”夏墨转身吩咐小丫鬟做事,四年前的那场雪崩,三姑娘整个马车被雪连埋带滚的翻下山坡,当时她和杨嬷嬷回去取东西躲过一劫,而平日里姐妹相称的另外三个丫鬟都死了,否则也不会从村子里找丫头伺候姑娘。雪崩后路堵了好久,和府里取得联系的时候都过了多半个月了。倒是平时身骨极弱的三姑娘,愣是被救活了!人人都道紫气东来,应了西菩寺主持那句姑娘唯有久住东方才有续命之法…… 梁希宜低着头,浅白色的衬衣上绣了两朵荷花,正是她早上亲自选的那件。她还是定国公府的三姑娘梁希宜,而不是嫁给镇国公府世子李若安的礼部尚书嫡女,陈诺曦。 “姑娘刚醒嘴里肯定干涩,喝点东西吧?”夏墨笑眯眯的端了个盘子,上面有一杯茶,还有一杯清水。梁希宜果然取了那杯茶,淡淡的抿了起来。 她前世就爱喝这位苦茶,当时是从一个藩外的婆子那里得到的秘方,不但对肠胃极好,还可以美容养颜。这位茶主要成分是大叶冬青,那种极致苦涩的感官刺激可以让人瞬间清醒,不管她被 李若安刺激到何等地步,都可以忍耐下去。 如果没有这份毅力,她也不会在新皇继位后为了两个孩子撑起整个李家。每当想起往事,她的喉咙便好像堵着什么东西,让人窒息。若不是李家出身的贤妃娘娘窥视帝位,算计她的父亲礼部侍郎陈宛,他也不会嫁给李若安。整个陈家更不会因为站错了队伍,在新皇登基后被诬陷成乱臣贼党。百年清流的望族陈家因为她这桩婚事受到新皇厌弃,更有落井下石的小人栽赃诬陷,逼得父亲不得不自请脱离宗族,写血书后于府邸自刎明志,以证清白……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嫁给李若安,贤妃娘娘的亲侄子,导致入阁后的父亲完全无法独善其身。往事种种不堪回首,上辈子的爹娘如今都俱在,她怕是一辈子都无法和他们相认。 夏墨安静的站在床边静候梁希宜发呆,起初大家多少会有些不适应,现在却是对三姑娘任何事情都变得习以为常。三姑娘有许多特殊的癖好,比如沉思,又比喝苦茶,这味茶是按照姑娘口述的方子煮的,姑娘说她是苦茶,他们平时打趣叫它三姑娘的茶。反正和丫鬟们一说三姑娘的茶,大家就知道要按照熬药的方式去熬茶了…… 杨嬷嬷曾经说过,三姑娘的病是娘胎里带的,因为和四少爷是双生子一出生就蔫蔫的,二夫人心疼的不得了求了老太爷请宫里太医给三姑娘治病,只是众人均说治不好,天生体弱。 二夫人急了乱投医跑到了香火很旺的西菩寺求佛祖帮忙还给个孩子点了长明灯,按说长明灯都是给老人或者死人点的,那位主持大人却在看过三姑娘面向后说可以点,并且言明紫气东来地乃阳气最重之地,所以老爷子决定进驻东华山后便带上了三姑娘。 梁希宜四年前清醒后便努力回忆上辈子定国公府相关的事情,最后发现,除了定国公三爷迷上了春香楼花旦的事情似乎有所耳闻外,其他竟是没有记住什么。定国公虽然是大黎国仅有的两个铁帽子公爷之一,但是因为子嗣太没出息,仅靠祖产生活,基本上完全脱离于朝堂之上,凛然一副落魄勋贵的样子,不过倒也正因为如此,没有被卷入夺嫡的风波中。 “姑娘想什么呢,水杯都空了。”夏墨浅笑的移走梁希宜手中的茶杯。 “祖父可是在书房呢?” “嗯,听上房的梁三说,午饭都是在书房用的。” “许管事呢?”梁希宜皱着眉头,祖父近来似乎过于忙碌。 夏墨让小丫头将茶点撤了,笑着说:“嬷 嬷不让人提呢,这次老太爷之所以同意老夫人回去过年是因为二夫人说……”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忽的一顿,脸颊微红,她发现自己真是逾越了,主子们的事情怎么能顺其自然的告诉小姐呢。 “说吧,不外乎是我的婚事罢了。”梁希宜两世为人,早就没有了年少女子的懵懂,什么情情爱爱,她再也不可能认真了。婚姻唯有利益才可以维系。好像上一世,她本和李若安本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但是为了两个孩子她却没有对他落井下石。如今重活一世,她唯有两个心愿,一是帮助现在的陈诺曦躲过李若安,不让陈家如前一世那般凄惨。二是嫁个普通人家,门第越低越好,日后仰仗娘家作威作福便好,至于对方是谁明谁,性情如何,都敌不过自己有家财万管,父母兄长疼爱。 “听说是二夫人求到老夫人那里说姑娘快十三岁,到了议亲的年龄,任由姑娘呆在山里以后怎么说婆家呀。”夏墨一口气说完,不由得暗叹,她在山里呆的都变得粗野什么都敢说。 梁希宜好笑的盯着她,道:“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夏墨姐姐,你也十六了吧。这次如此尽心的帮我收拾箱笼,归心似箭呢。” 夏墨一怔,红着脸佯怒的说:“奴婢可当不起姑娘一句姐姐,只求姑娘大恩大德,帮……呸,莫再提这种事情了。” 梁希宜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再为难她,说:“我倒是觉得山里的日子过的清闲,其实女孩家只要娘亲帮我备好丰厚的嫁妆,别说十三,过了十八也有人要的。”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又在乱想什么呢。”一名身穿绿色长袄的婆子掀起厚重的链子搓了下手,念叨着:“夏墨,你都跟姑娘胡说八道些什么了,怎么引得姑娘说话这么轻浮张狂。” 梁希宜眉眼一挑,说:“嬷嬷来了都不做声,在门外偷听我们闲话家常。” 杨嬷嬷是二夫人奶娘,平日里把三姑娘捧在手心里宠着,二夫人确实是最疼爱三姑娘,连自己的心腹嬷嬷都送进山了。梁希宜清醒后一直是杨嬷嬷和夏墨近身侍奉,四年下来,她完全把他们当成最亲近的人,说话一直没大没小,不分主仆。 “我的姑娘,日后莫要当着别人面前提什么嫁妆,婚事,否则老奴真是没脸见二夫人。”五年前离开京城的时候明明是文文静静的小姑娘,现在快成野丫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教坏了姑娘。 梁希宜眨了眨眼睛,笑着说:“嬷嬷放心,希宜自有分寸。” 杨嬷嬷满脸笑意 的看着眼前高挑靓丽的女孩,他们家的三姑娘这两年真是长大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祖父 傍晚时,梁希宜早早催促厨房准备晚饭,她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衫,大大方方的走出院子。夏墨跟在身后,小声说:“大院的梁三说老爷心情不太好,许管事和李管事都遭殃了。” 粱希宜哦了一声,目光皎洁的望着一脸平静的夏墨,说:“我看你和梁三关系倒是不错哦。” 夏墨一愣,双手不知道放在哪里,慌乱的说:“小姐,您,您误会了。” 粱希宜安抚的握住了她的手,轻轻的说:“我那天可是听见小丫头议论梁三待你不同其他人,才随便问下,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我还不是趁着这最后的轻松日子放肆些。”她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望着夏墨,嘴角上扬:“好了嘛,我知道你看不上梁三就是了,他虽然没了子嗣,毕竟是个鳏夫,我到时候会叮嘱杨嬷嬷绝对不能把你配给他。” “啊,也不……哎呀!小姐你怎么这样嘛……” 夏墨望着扬长而去的粱希宜无奈的跺了两下脚,说起他们家三姑娘,有时候成熟稳重的好像历经沧桑之人,有时候却幼稚的像个孩子,说话肆无忌惮,想干什么就必须干什么。真不知道回到定国公府后,二夫人会不会怪他们这些人没看管好姑娘。 三姑娘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国公爷要负全责。天元四十一年,国公爷入住东华山一年后不肯回京,老夫人拿三姑娘的教养问题作为理由让国公爷回京,国公爷一气之下送走三姑娘却遇到雪崩,不由得心生愧疚,从此亲自教养三姑娘。定国公夫人刘氏是威武侯九房的嫡出小姐,从小娇生惯养,性格跋扈,但是身体不错,进门后连生三子。 定国公的大儿子现任太仆寺少卿,是正四品闲差。妻子子嗣艰难,快四十岁的人了连个嫡子都没有,只有两个嫡出女儿,庶子倒有三个。二儿子梁思远,整日走马观花,是京城著名纨绔子弟之一,无官无俸,过着啃老的日子。但是他娶了个旺子的老婆徐氏。 二夫人徐氏出身武将家庭,原本不配和定国公府结亲,但是梁思远烂名远杨又不能袭爵,再加上大儿媳妇身体太弱,再给二儿子结亲的时候便最看重女儿家的身体情况。最后决定将就娶四品武将家女儿徐氏了。后来每次提起这门亲事,定国公都忍不住和大家吹嘘一番自己的先见之明。 徐氏此女,身子骨极其硬朗,入门后连生两子,第三胎是双胞胎。如今二十多年过去,先后给二老爷孕育六个嫡出儿子和两个嫡出女儿,虽然二老爷在家里不受重视,却沾了儿子的光,整个国公的未来可以 说全部系于二房。二房大少爷师承鲁山学院,明年入场参加礼闱,二少爷去年也中了举人,打算再等一届也会下场参加会试。 三儿子梁思治让国公爷又气又爱,他十六岁考上进士,可谓极其大才者。老太爷曾以为看到振兴家族的希望,却不想爱读书的人多少有些执拗,自从在春香楼遇到了香末姑娘,梁思治感谢老天让他遇到生命里的真爱,执意休妻不说,连翰林院编修的差事都不干了。三夫人娘家是言官,专门挑官员错处,女儿在定国公府里受了欺负,基本上是往死里诉讼梁思治,连后宫都在议论此事。太后听说后大怒,认为梁思治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对待妻子和良妾如此苛刻,未免性子太过凉薄,实乃不是贤臣备选,这句话基本断了三老爷的官途,别想再被起复了。 定国公爷察觉出朝廷风向有问题要将梁思治从族谱除名,断绝父子关系,省的被人利用,却遭到了老夫人强烈反对。一时间定国公府乱成了一锅粥,又有人谏言,如此公府,岂配爵位罔替之恩,老公爷立刻做出决断连夜离京躲到山里,生怕被太后叫入宫里谈论爵位一事。 梁希宜对于国公爷的疼爱顺水推舟,越发乖巧懂事,老太爷在山里本来寂寞,见孙女又是如此品德,不由得起了教导之心,四年来,梁希宜和国公爷一对祖孙倒是相处融洽。 梁希宜在上房没找到祖父,转身走向书房,不曾想人还未到,就听到里面老爷子不间断的咳嗽和怒吼的声音。 “你回去问问刘氏,她是想让定国公的爵位在我身上丢了吗?”定国公梁佐右手捂着胸口,左手拳头里攥着一张信纸。粱希宜一进门便看到此等场景,柔声道:“祖父怎么了,我从老远就听到您发火的声音,别再气坏了身子。” 定国公见孙女进屋,欲言又止,许管事和李管事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喘一声。 粱希宜倒了杯茶,递给祖父,道:“祖父,先歇歇火,他们不懂事,又是家仆,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也不曾知道信中内容是什么,更不敢违背主子的意思不送信,您和他们生气也无济于事。” 定国公大口喘了几口气,几度想开口,又觉得这种话和孩子说不太合适。 粱希宜考虑到他的顾虑,给两位管事使了一个眼神,令他们退下,自己上前拿过祖父信函,没有看什么直接放在桌上,说:“祖父,如果是因为小叔叔的事情,您在这里发火有什么用呢,小心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更没人可以教训小叔叔了。” “哼 ,那个逆子。” 粱希宜一怔,因为祖父不提,她自然不可能主动读信,只是暗想这年头能让祖父生这么大的气的事情唯一一件,果然还是因为小叔叔。 “你祖母年纪大了,脑子越发糊涂了。”定国公欲言又止,孙女毕竟才十三岁,虽然平日里一老一小无事不谈,但是涉及儿子和青楼女子的龌龊事情,他一个大老爷们还是说不出口。 粱希宜懒得管三叔的事情,却不忍心看祖父因为这件事情生气,宽慰道:“祖父,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回京城了,让小叔叔继续反省吧。” 定国公一听,刚要赌气似的附和点头,又急忙住口。他目光复杂的看着梁希宜,三丫头确实到议亲的年龄,如果陪着他一个老头继续在山里住着,着实耽误了!更何况他们家阿悠这么乖巧喜人,却无人知晓,他必须回去,而且要全程把关参与。 “祖父……”粱希走上前,将书桌上凌乱的纸笔重新码放整齐,声音轻轻柔柔却有一股让人平静的力量,低声说:“祖父可是怕小叔叔的事情会影响到定国公爵位的问题?” 梁佐微微一怔,点了点头,叹气的说:“连你一个小姑娘都能想到的事情,他那么大的人了竟然会不懂,这书都读到哪里去了,还有你祖母……真是越老越糊涂。” “祖父,既然他们都不懂,您干嘛不直接说呢?”在粱希宜看来,一家人本应该一条心,很多东西不如说开了比较好。 “你让我和谁直接说呢?那不讲理的老妇人?还是现在宁肯和我断绝父子关系也要娶青楼女子为妻子的不孝子?”梁佐摇了摇头,说:“孩子,你的小叔叔如今彻底魔怔了,我估计他也是受人挑唆,但是不管如何,事实就是他依然故我,我倒是不怕他自生自灭,只是你祖母却是宁可舍了命也不同意将你三叔的名字从族谱划掉。什么定国公的爵位,反正是你大伯父继承的,她一个将入土的人才无所谓呢。” 粱希宜皱眉,她倒是听杨嬷嬷提起过祖母是个执拗的人,有时候只图一时之快,对名利看的极其淡薄,倒是特别在乎自己的小儿子。可是大伯父和爹也是她亲生的,怎么能这么偏心。 “哎,娶妻当娶贤,我娶了个不知轻重的悍妇,生了三个不知轻重的傻儿子,还好你娘虽然也很厉害,却不是没眼色的主,你爹虽然不成材,你三个哥哥倒是个好的,两个都考上了举人,老三也准备回祖家准备乡试了。” 粱希宜欣慰一笑,对于一个女人,再也没有比 嫡亲兄弟有出息更让人高兴的事情,不由得劝慰他说:“既然祖父也知道哥哥们争气,干嘛还和小叔叔置气呢?其实要我说,哥哥们有实力,即便日后没有国公府的背景,也可以平步青云。如果哥哥们不争气,即便祖父您保住了国公府的爵位,也难免大伯父日后给丢了。” 梁佐微微一怔,见孙女笑的皎洁,圆润的脸颊好像明媚的日光般柔亮,心底有一处柔软被碰了一下,好像没那么悲愤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如果皇帝想收了他的爵位,就算老三争气了,他现在保得住一时,却不能保得住一世,总会有人顺应天子的意图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来针对定国公府。想到此处,他有些豁然开朗,连带着看着梁希宜越发顺眼,这孩子说话真是贴心,每次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是这样云淡风轻的样子,让人看了都会觉得心里宁静。 “祖父,您都说了,不管是叔叔们还是我爹,都不是聪明人,您就当为了他们也要养好自己的身体,省的我们这些不聪明的后辈把梁家毁了,至少有您在,皇家做事多少会留些余地的。” “哎……阿悠,你且记得,日后若是成家生子,儿子一定要贱养,没本事可以,没出息也成,但是不能没有心。” 粱希宜佯装脸红,道:“祖父又胡说了,我若是有了孩子,就让祖父教导。” 梁佐见她说的认真,忍不住笑了一声,他真是老糊涂了,和自己的孙女说这些,为老不尊,为老不尊呀。 粱希宜上前拉住定国公的右臂,挽在怀里,道:“走吧,我让人煮了祖父最爱吃的红烧肉,您午饭便在书房凑活的,晚上可不许了哦。” 定国公任由孙女拉着出了书房,站在门外候着的两个管事暗道,三姑娘真是有本事,刚才老爷还是那副模样,转眼跟没事人似的了。站在更远处旁厅从京城送信来的两位管事之一梁大更是从三弟那里听说过三姑娘的点点滴滴,暗道,难怪大老爷让他多留意三姑娘,千万不能得罪。 梁佐在粱希宜的劝说下,多吃了点肉。他也觉得粱希宜说的有理,既然孩子这么不争气,他才要活的长久点。怎么也要熬到刘氏那糊涂婆子死了以后再说,要不然他不在了,那婆子一家独大,指不定出什么幺儿子,搞不好为了小儿子都能让那个女人进门,这真是梁家最大的不幸。 粱希宜好像上辈子盯着女儿似的要求定国公梁佐将饭吃的干净,有人说老人就和孩子似的,其实哄一哄就好,梁佐和老夫人夫妻感情还可以,就是没什么共同语言,于是 难免有苦无处诉说,粱希宜喜欢当祖父的倾听者,他以为她什么都不懂,言语无所顾忌,其实她都记住了,也渐渐懂了了老人的不易。 晚饭后,梁佐似乎对于幼子的事情已经释怀,不管京城是龙门虎穴,他不可能一辈子不回去了,那么如果皇家真要收他爵位,躲避不过是自欺欺人,不如直接面对。好像三丫头说的,定国公府这么多年就没出过能拿的出手的人物,还靠着祖荫享受了这么多年爵位的俸禄,如今就算被削除爵位似乎也不算吃亏。梁佐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凡事让三丫头一劝,他就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呢? 作者有话要说: ☆、亲戚 入夜后,无尽的漆黑笼罩大地,粱希宜披着薄袄坐在桌子前面看账本,夏墨将快要燃尽的红烛换掉,劝道:“姑娘早点休息吧,省的累坏了眼睛。” 粱希宜摇了摇头,笑着说:“明天还要和祖父说,我必须看明白了,这些年都是你帮我弄的,最后时刻我也要临阵磨枪一把,否则祖父肯定能发现。” 三年前定国公发现梁希宜太过悠然自得,考虑到女娃早晚要学会管家就将徐家村周边的几处庄子和店铺都交给杨嬷嬷,让她辅助三姑娘做事,不能太闲了。 “夏墨,真是辛苦你了。”梁希宜认真的看了一眼夏墨。 前一世她从九岁就开始和母亲学习管家,十二岁接手陈家大小适宜,十六岁成亲后主持镇国公府中规,一直到镇国公府被除爵,李家倒台后她都像个旋转不停的陀螺似的忙个不停,如今好不容易重新来过,她决定放权给身边人分工去做,偷得一时闲暇。 夏墨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说:“这几年姑娘身边只有我一个人,杨嬷嬷也尽心教导,但凡不能让我在那些婆子面前丢了主子的脸面,我自当该用心学了。” “呵呵,时间过得真快啊。”梁希宜感叹了一声,说:“祖父答应我分别为夏水,夏荷和夏兰在别院盖一座祠堂,当年若不是他们护主心切,我怕是捡不回这条命的。” 夏墨忍不住红了眼圈,说:“嗯,他们也是有福的,难得小姐肯也记挂他们,夏荷的小妹妹也要入府当差了,杨嬷嬷说会要过来伺候姑娘。” “知道了,丫鬟的事情你和嬷嬷安排就好。”定国公府里家生子的名单,她可是两眼摸黑完全不了解。粱希宜刚清醒的时候对前尘往事有点记忆,但是或许因为身子骨太弱,她根本来不及消化就又睡了过去,再次清醒已经是很久以后,完全没有记忆了。 “我和嬷嬷都觉得,府里的丫鬟虽然是家生子,但是和其他院子的关系太过紧密反而容易出什么糟心的事情。而且府中是大夫人管家,大老爷院子里乱七八糟,难免给姑娘送来不合适的人,所以想着不如带走现在的丫头们,至少姑娘使唤的比较顺手而且熟悉了。” 粱希宜想了片刻,点了点头,说:“徐忧?徐婵?还有二丫,春菇。你觉得这四个丫头如何?” 夏墨垂下眼眸,姑娘真是信任她,连这种事情都同她商量,心里十分开心,越发恭敬的说:“徐忧和春菇模样差点,但是为人老实,未必就比府里新□的丫头次。如果姑娘觉得 可以,我就私下提点下他们身契的事情。至于二丫和徐婵,前者做事毛毛躁躁,嘴巴也没个把门的,我怕回到府里会给姑娘惹来麻烦。至于徐婵,她倒是多次找过我,甚至塞我银子呢。” 粱希宜不由得一乐,道:“你可以收了不办事的。” “我好歹是姑娘身边的大丫头,若是被银两收买了会让杨嬷嬷笑话死我的。所以,我就跟她说若她家里乐意签了死契,我再帮她和姑娘说说话。” 粱希宜嗯了一声,徐婵这样子的姑娘她见得多了,留着平日里图个乐,需要的时候还可以当当枪使,上辈子李若安正式抬了姨娘的女人就有十二个,什么样的女人她没接触过呀?不过她不喜欢强人所难,若是徐婵非常乐意过来,她就做个顺水人情,她以为她进了香窝,没准是个盖满鲜花的粪坑。什么样子的女人她都可以收,但是必须手中拿着卖身契,方才用起来踏实。 “小祖宗别看账本啦,过两天咱们就要启程了,你再弄坏了身子我就真没脸见二夫人了。”杨嬷嬷轻快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梁希宜抬头去看她,不由得故作担忧的说:“嬷嬷你不说还好,一说启程我还真有些怕呢。” 杨嬷嬷爱惜的捋了捋她的发丝,说:“怕什么,咱们是回家,又不是去什么龙潭虎穴,更何况二夫人想小姐想的心疼,只会宠着姑娘。” 粱希宜抿着嘴角柔顺的淡笑,道:“娘亲虽然年年都让人送东西来,可是毕竟是五年未见,我又在这里野惯了,祖父本不大管我,瞧着因为就要回府,祖父整个人都变得严谨了许多,我真是不适应呢。”粱希宜一点一点给大家做着心理铺垫,如果日后她和兄弟姐妹们见面后不亲也不能怪他,毕竟分开足足五年之久。 杨嬷嬷心疼的点了点头,说:“夫人后悔的紧,谁曾想老太爷当真那么狠心,五年都不曾归家,更不肯见国公府上的老爷们。” “嬷嬷莫要说祖父狠心,祖父待我极好,虽然父母不在身旁,我却是独享祖父的宠爱。” 杨嬷嬷察觉自己失言,假装拍下嘴角,道:“老奴言过,待几日后二夫人见到姑娘健康的模样,必然会十分欣慰的。” 粱希宜垂下眼眸,她如今虽然不过十三岁,整个人却显得非常高挑。相比于上辈子典型的江南女子身段的陈诺曦,梁希宜或许不算特别柔弱的美丽女子,但是她的骨架大,身材纤瘦细长,脸颊圆润,明眸的双眼一眨,整个人显得非常清爽。尤其是是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的时候,给人一种沉静 安逸的感觉。想来因为梁母徐氏祖上军户出身,身材都比较高大。 “嬷嬷,你再和我说说府上的事情,祖母是不是当真那么偏疼小叔叔?” 杨嬷嬷微微一怔,想到姑娘早晚要面对那么一大堆人,与其到时候不知所措,不如提点她一下,以免失了方寸。 “三老爷是老夫人的幼子,因为当时姑娘太祖母去世,老夫人上面没了婆婆,老太爷又……咳,那一年雪姨娘进门……总之老夫人就将三老爷亲自养在膝下。” 粱希宜点了点头,暗道,怕是祖母对祖母纳妾有意见,正逢上面也没了管她的婆婆,就把精力都放在小叔身上了。 “其实国公府的姑娘少爷们历代都是有养娘的,很少有自个带孩子的主母。所以老夫人对待三老爷的情感自然不一般了。更何况三老爷从小就极为聪明,熟读诗书,十六岁就下场考试,进了翰林编修,还娶了四品佥都御使李文修的女儿,如果不是……嗯,就是姑娘也清楚的那件事,怕是前途一片大好,不会像现在,咱们和李家都快成仇人了。” 粱希宜仔细回忆平时听下人们提起来的八卦,默默计算,三婶李氏有一个嫡子,一个嫡女和一个庶女。这三个孩子都比她小。 “希宛妹妹的生日在正月吧?这次回去正好赶上……”梁希宛是三房嫡女,国公府排行老四。据说当初粱希宜离开国公府的时候和她最好,这几年来,梁希宛的来信从未间断的扑面而来,但是她怕露陷,起初说因为雪崩伤了手,一直由夏墨代为回信,后来把以前的笔记练熟悉了,才开始继续和梁希宛联络。 粱希宜不由得感叹自己过分小心,只是如今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么的匪夷所思,由不得她不谨慎小心,若是被她人知道她根本不是梁希宜,岂不会将她当成妖怪烧了? “不仅仅是给四姑娘,还要多备些礼物防备不时之需。” 粱希宜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定国公府的官威虽然一代不如一代,但是这直系子孙的繁衍功能却从未衰退,仔细算下来共有十位少爷六位姑娘。她上面分别是大房的两个堂姐,十六岁的梁希静和十三岁的梁希榴,下面有三房的两个堂妹,十二岁的梁希宛和五岁的梁希晴,还有徐氏四年前刚生的亲妹妹,梁希然。她亲娘基本上将自己三十几年的生命都用来生孩子了,光嫡亲的儿子就六个,最小的才两岁,也难怪她没时间来山里看她了…… “姑娘想什么呢,可是近乡情却?”杨嬷嬷好笑的盯着仿佛在 做功课似的粱希宜。 粱希宜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小时候病弱,和兄弟姐妹们玩的不多,来到山里还差点丧命,现在身子虽然好了,早先的记性却越来越差,真怕到时候认错了人,落人埋怨。” 杨嬷嬷觉得她心思单纯,想是怕家里夫人和祖母对她失望,忙宽慰道:“姑娘说的什么话,你离开国公府的时候才八岁,八岁的孩子能记得什么,又因为雪崩休养了整整一年,怕是就算认错了人,也不会有谁说你,只会让人越发心疼姑娘受过的罪。” 粱希宜故作害羞的嗯了一声,心里踏实了大半。反正她是必然会认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启程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定好的日期。梁希宜心里是浓浓的不舍。整整四年,她住在这个世外桃源的地方,仿佛修行者般修养身息沉淀自己,但是终有一天还是要面对现实生活。 杨嬷嬷兴高采烈的打点梁希宜的服饰,挑肥拣瘦的不满意道:“姑娘怎么打扮的那般素净,到时候让二夫人看到了还以为受了什么委屈。” 梁希宜无语的皱了皱眉头,任由几个丫鬟围着她左捏右捏,捆着束腰。 “嬷嬷,你们把我打扮的再好看也无用的,整整一天的车程,路上颠簸起伏,估计到了国公府头发散掉的样子怕是更吓人。”梁希宜一脸淡定的安抚着杨嬷嬷。 大黎庶民和贵族女子的装束有很大区别,一般新年佳节的特殊日子里,少女们是必须要盘头的,未婚女子可在额前留下头发帘,但是已婚女子的盘头标准装束是不允许遮挡住额头。 “你这丫头还好意思说呢,若不是你不耐烦头上太紧总是碰它,发束是不会乱的。当初二夫人嫁人一路从西北来到京城,那头发绑的可结实了,连歪都没有歪。” 梁希宜撇了下嘴角,终归是不再说什么,忍受着夏墨使劲绕着她的墨黑色发丝。 “嬷嬷,干嘛弄的那么正式呢,不过是回个家而已。” 杨嬷嬷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唠叨着:“是不过是回家而已,可是老太爷都五年没离开过东华山,如今回到京城,无数双眼睛看着呢,搞不好宫里都会派人来家里看望国公爷呢。不把你收拾体面,万一你不小心抛头露面一下下,可就丢尽定国公府的人啦。” “哦……”梁希宜不情愿的应了声,心里却紧张了起来,京城,好久远的回忆。 “咦,夫人上个月送来的衣服呢,我记得有好多红色的啊,怎么不给姑娘拿出来。” “嬷嬷,姑娘长得太快了,那些衣服都不太合身……”夏墨小声的说,他们家三姑娘这几年身高大幅度上扬,现在穿的衣服都是上个月刚刚赶制出来的。 杨嬷嬷不由得望向了梁希宜,点了点头,说:“主子和二夫人身材都偏高,一转眼你们就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不知道会花落谁家。”梁希宜看到杨嬷嬷眼底的动容,不由得好意的捏了捏她的手心,说:“我才十三,癸水还没来呢不着急嫁人。” “就是这两年的事情,估计明年就会来了。” 梁希仪腼腆的望着镜子中鲜活的少女,心情极其舒畅,她 个头不比十六岁的夏墨矮多少,一双大大的眼睛配上圆润的鹅蛋脸颊,虽然不如上辈子小巧的瓜子脸惹人怜爱,却多了几分可爱清爽。相较之下,梁希宜更喜欢现在的自己,充满朝气,而且有点“心宽体胖”。 “姑娘你不是刚吃过糕点……”杨嬷嬷无奈的望着满脸笑意的梁希宜,终是不忍苛责她什么,还好三姑娘身材高挑,否则肯定是个胖丫头。 “进城后我要吃胡记的荷叶南瓜饼,蔡家的皮蛋粥,还要买沈兰香的胭脂。”梁希宜仔细的和夏墨嘱咐着,她上辈子最爱的就是这两家的南瓜饼和皮蛋粥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记得胡记的南瓜饼呀。”杨嬷嬷笑嘻嘻的看着她。 梁希宜尴尬的点了下头,原来曾经梁希宜也很爱吃胡记的糕点呀,不过上辈子梁希宜的人生到底是怎么样的她却并不清楚,还是需要自己一点点的去完成吧。 辰时,车队准时出发,梁希宜坐在马车里撩起帘子向后面望去,长长的车队占满弯曲的道路,徐家村很多人前来送行,对于他们来说,梁家属于主家,虽然如今收租不过是形式而已却终究要小心逢迎。梁希宜上辈子极少出门,记忆里大多数是在不停的习作,作为在清流中很有声望的名门陈家嫡长女,她属于自己的时间基本没有。后来嫁入人际关系更为复杂的镇国公府,不仅要应付众多勋贵亲戚还要管理各位美人小妾,日子过的极其疲倦。 “姑娘,靠着休息会吧,路还长着呢。”夏墨贴心的摆放好茶水糕点。 梁希宜察觉出她的小心翼翼,安抚道说:“你怎么现在就拘谨起来,可是怕我娘说你什么?” 夏墨低下头,轻轻的回应:“主子,夏墨一家世代都是定国公府的奴仆,人前的时候我终归要有个样子,否则二夫人第一个饶不了我。” 梁希宜理解的点了下头,问道:“我娘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我感觉你还挺怕她的。”她至今未曾对亲娘有一点印象,不管对方为她做过多少事情都有些亲近不起来。 “二夫人吗?”夏墨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说:“落落大方的一个爽朗女子。还有姑娘的舅舅们,都是极其疼爱二夫人的,所以二夫人虽然出身不高却没人敢在她面前说什么,当初没有子嗣的时候也没人敢欺负二夫人的。” 梁希宜看着她诚惶诚恐的模样,笑着说:“我也觉得我娘应该是个极有本事的人,听说我爹在外面虽然臭名昭著,二房却没有一个小妾吧。” “是啊,二夫人调/教有方。”夏墨尴尬的笑了一声。二老爷曾经看上一个青楼女子打算当成外室偷偷养起来,没想到二夫人娘家哥哥立刻把妓院砸了,最后还是妓院的妈妈坚决不同意她赎身。后来那名青楼女子被采花大盗掠走,画了裸像流传于市井之中,又被扔到西北当军妓去了,于是众多女子见到二老爷都习惯躲着走,关于二夫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夏墨还真不敢和三姑娘细说。至少二夫人娘家男人都是十分彪悍护犊子的愣头青。 梁希宜躺着睡了一会,再次醒来发现车子停下,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夏墨捏了夏她的被角,说:“下雪了。” “下雪了?”梁希宜惊讶的撩起帘子,豆大的雪花迎面而来,吸到了鼻子里打了个喷嚏。 “小姐,外面冷着呢。”夏墨急忙把她拉回来,说:“这应该是今年冬天第一场雪呢。” “是啊。”梁希宜感叹着,两腿躺着发麻,说:“祖父还好吧,我想去看看他。” “国公爷在前面的大车里,那车子舒服着,姑娘就放心吧。” 车队停了好久依然没有启动的意思,梁希宜看着夏墨,说:“你去前面看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让许管事伺候好老爷,有什么变故立刻告诉我。” “好的。”夏墨跳下车一路小跑的走到前面,发现在他们车队远处还停着一条长长的队伍。 梁三见到夏墨。主动上前,说:“可是小姐醒了?” “恩,发现车子不走了觉得奇怪,特意让我来问下。”夏墨清亮的眸子落在梁三斑驳的脸上,一眨一眨的泛着明亮的光芒。 梁三忽的不好意思,说:“听说京城从寅时开始下雪,现在积雪太深封锁了城区的官路。有城兵在郊外把守,怕是今天就算走到城区附近也进不了城,所以靖远侯府的车队就掉头回来。目前大家都打算落宿附近的陈家庄。哦,前面的车队就是靖远侯府的人马,他们应该是侯府远亲,听说国公爷在车上特意过来请安,所以国公爷也打算掉头先去陈家庄落宿了。” 夏墨点了下头,跑着回来复命。 梁希宜手中拿着书本,眉头紧锁,不停的念叨:陈家庄……她的心脏仿佛跳出来了似的紧张兮兮的问:“可是东郊的陈家庄?” 夏墨微微一愣,摇头道:“奴婢没有调查过周边状况,不如叫许管事过来问话?”她一个内宅女子,哪里知道东郊有几个陈家庄。 梁希宜却摆了摆手,目光不由得沉了下来,京城附近能有几个陈家庄,能够值得达官贵人住宿的地方唯有东郊陈家庄,她上辈子出生的地方。每一年,她都会随着父母来到陈家老宅拜祖,如今没想到刚离开东华山就要回陈家庄,真是世事无常。 梁希宜生出一种近乡情却的感觉,整个人慌乱的不知所措。会不会遇到上一世的父母,亲人…… “姑娘,你还好吧?”夏墨发现梁希宜怪怪的,忍不住关心的问。 梁希宜摇了摇头,略显急切的看着她,说:“我样子还好吧?” “好啊。”夏墨暗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一向不重视外在的三小姐竟然说这些。因为察觉到梁希宜对于这个陈家庄十分关注,夏墨还是偷偷的咨询梁三,让他方便的时候过来帮个忙。 夏墨开口,梁三自然极其重视,立刻让人将陈家庄的状况打听的一清二楚后报告。 陈家庄和徐家村类似,都是属于同一姓氏家族世代繁衍的产物。庄子目前负责人是陈氏家族三房的人,他们听说靖远侯府和定国公府的家眷因为大学没法继续赶路,立刻腾空两个庭院给他们入住。梁希宜怀着复杂的心情入住了陈家老宅旁边的别院。 夜幕时分,夏墨整理好梁希宜的房间,偷偷说:“小姐,梁三来了。” 希宜满意的看着夏墨,看来这丫头已经完全搞定梁三。梁三恭敬的低着头,等候梁希宜询问。 梁希宜憋了半天最后决定直言。反正他们入住陈家庄为了安全,主动了解下主人情况还算说的过去,于是直接道:“陈家庄负责接待的人是谁?都有哪位陈家人在呢。” 梁三一愣,说:“陈家庄是陈家三房长子打理,二房陈宛在京城做官,大房陈立在湖北……” “停一下,二房陈宛大人目前不在庄子上,对吧?” 梁三点了下头,如实道:“不过陈大人的嫡长女和嫡子都在陈家庄呢。” “什么?”梁希宜眼睛瞪得老大,不由得追问道:“嫡长女……是哪位?” 梁三看了一眼夏墨,觉得三姑娘有些奇怪,不过夏墨对于梁希宜的各种古怪都习以为常,示意他直接说就好了。 “陈诺曦……” 梁希宜只觉得脑门轰的一声,有什么出现又有什么立刻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简单罗列下皇室 皇帝黎玉勉 前皇后刘氏(亡) 现皇后欧阳氏(靖远侯妹妹) 德妃,贤妃(镇国公府嫡女),昭仪小李氏(镇国公府旁支),淑媛武氏 大皇子(亡) 二皇子黎孜启皇后所出 三皇子(亡) 四皇子(亡) 五皇子黎孜莫(贤妃所出) 六皇子黎孜念(皇后所出) 七皇子黎孜羽(小李氏所出) 大公主前皇后所出 二公主德妃所出 三公主皇后所出 四公主(王)德妃所出 五公主德妃所出 靖远侯欧阳熙 靖远侯妹妹欧阳玉 靖远侯嫡出儿子欧阳风和欧阳晨。 欧阳风儿子欧阳月和欧阳灿 欧阳晨儿子欧阳穆,欧阳岑,欧阳宇 猜一猜李若安是欧阳家谁呢???? ☆、意外 如果有机会以另外一种姿态面对自己,会是一种什么感觉? 梁希宜此时心情五味俱全,好像前几日还在想如何结交陈诺曦,今天便有机会见到她。 粱希宜平复了下心情,看向梁三,说:“帮我确认陈姑娘的具体房屋,同时查一下陈家可有女眷长辈在陈家庄呢。” 定国公是男性不可能给女性发帖子求拜见,她年仅十三,和陈家姑娘没有任何交情,只能期望陈家有长辈在此,她借由拜访长辈的机会结识陈若曦。可是梁三的回复比较悲剧,对方长辈都在京城,陈姑娘目前是养病状态,陈家小子也是来探望姐姐病情才在陈家庄留宿的。 “生病?”梁希宜仔细回想上一世的自己,并没有独自在外居住的记忆,难道她重活一世,会影响到陈諾曦原本的人生轨迹吗? 梁三望着主子纠结的模样,欲言又止的说:“三姑娘,有件事情小的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粱希宜微微一怔,道:“是关于哪方面的?” 梁三脸颊微红,说:“关于陈家姑娘病情的事情……” 梁希宜听到陈家姑娘本能的联想到自己,觉得奇怪极了,道:“说吧。” “有人说陈家姑娘本没有病,而是为了躲众多向陈家提亲的人。” 梁希宜点了下头,她爹早起在鲁山学院做过几年老师,再加上陈家本身底蕴颇丰,名下聚集了不少士子追寻,后来考科举一路升至礼部尚书,这种极有名望却和后宫牵扯不深的清流,往往是夺嫡皇子们联姻的最佳选择。因为你的妻子品德高尚,从而提高自身品味。 “陈姑娘四年前在李贤妃举办的赏花会上落了水,听说从此落下病根,时常在陈家庄静修。” “四年前?”粱希宜心头一动,总觉得哪里有些问题。 当今皇帝年方四十五岁,前皇后刘氏和她所出的大皇子都已经病逝,只留下长公主。现如今的皇后是西北靖远侯嫡亲妹妹欧阳氏,育有二皇子黎孜启,四皇子黎孜易(夭折)和六皇子黎孜念还有三公主。皇后下面有两位贵妃,德妃小刘氏,育二公主和五公主,其所出四公主夭折。 贤妃李氏是镇国公府的嫡女,育两子,分别是已经夭折的三皇子黎孜识和最受皇帝宠爱的五皇子黎孜莫。贤妃娘娘的侄女小李氏前两年进宫颇为受宠被封为昭仪,生七皇子黎孜羽,目前似乎又怀孕了。除了小李氏以外,庶二品淑媛武氏也颇受皇帝喜欢。 “嗯,四年前那场赏花宴上不只陈姑娘落水,贤妃娘娘的侄子京城小霸王李若安也落水了,并且没有救治过来,不过几天时间就去世了。” 粱希宜大脑一片空白,她忽的发现这些信息对于她来说太让人震惊了,她还在想着如何让陈諾曦躲开李若安,李若安便死了,而且同样死于四年前,四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而且她也是四年前醒过来的,粱希宜浑身发凉,木然的坐在椅子上。那个折磨她半生的男人已经不在了,不知为何,她竟然觉得岁月蹉跎,世事无常,不由得感伤起来。 粱希宜遣走了梁三,看着窗外的夜色发呆,这一世很多情况都改变了,那么结局会不会变呢。 夏墨给她披了一件衣服,轻声说:“晚上凉,明天还要赶路,小姐早些睡吧。” 梁希宜敷衍的点了下头,整个人似乎还沉浸在李若安已经死了的震撼里,当你特别怨恨一个人的时候突然发现那个人去世了,所有的恨与痛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反而莫名的怜悯对方,毕竟是一起生活过很多年的人吧…… 梁希宜躺在床上辗转反复,她失眠了,心脏处被什么揪住莫名的生疼,李若安居然死了,他……怎么会死了呢,两个人毕竟生活在一起十多年,还有两个孩子,若说没有一点亲情也不现实,尤其在李若安落魄的那几年,他其实也改变了不少。 梁希宜实在睡不着,披上了棉袄,点亮烛火打开窗户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远处大朵大朵的白云周边散发着阴冷的气息直至蔓延到天碧末端,她的心里涌上了难以抑制的疼痛,李若安,真的死了啊。 唰唰唰……安静的小院子里似乎有什么声音。 梁希宜眯着的眼睛看向了墙壁处的草丛,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幻觉了,居然感觉它在移动。梁希宜紧张的叫醒了睡在外屋的夏墨吩咐道:“去旁边屋子寻李妈妈,让她偷偷出去把厨房的婆子们叫醒聚集起来,我总觉得院子里有动静。” 夏墨眉头皱起,姑娘的屋子是最里面的院子,她想不通如果有坏人的话干嘛跑来最里面的屋子。除非是对小姐有想法。夏墨心中一惊,谨慎的问:“是不是让李妈妈去通知下许管事?” 梁希宜急忙按住她,说:“不要通知许管事,让李妈妈和梁三打个招呼吧,让梁三带些人在外院守着见机行事,暂时不要惊动祖父。” 夏墨点了下头,因为在东华山的别院基本上都是三姑娘发号施令,大家到时习惯姑娘主事,不会刻意去和 国公爷请示,毕竟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梁希宜的小院子有三间北房,分别住着梁希宜,夏墨,杨嬷嬷和李妈妈。夏希宜吹灭了烛火,李妈妈手里拿着棍子走向西北角,众人安静的站了一会果然发现有一坨草丛又开始移动。梁希宜借着月光捻手捻脚的走了过去,李妈妈担心姑娘出事,使劲用棍子拍向了那坨草丛,顿时传来一阵杀猪般似的叫声,看起来居然是两个不大的人。 外面聚集起来的婆子们听到动静后立刻冲进院子,按照梁希宜的指示将坏人捆绑起来,被捆住的两个人脸上涂了染料看不清楚表情,不过两双圆圆大大的眼睛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特别漂亮。 梁希宜示意李妈妈将两个人扔到了她的房间里,然后遣走众人只留下夏墨,徐忧和李妈妈。 她蹲下身子,抹了下其中一个人的脸颊,手上立刻沾满了绿色染料。她直直的对上那双略显倔强的目光,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半夜出现在我的院子里。”两个人紧闭着嘴巴,不肯出声,其中一个人还踹了下腿,正好踢到梁希宜。 李妈妈一看,立刻上前用棍子狠狠的敲打他们,疼的两个人满地打滚。 梁希宜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看着地上狼狈的两个人,淡淡的说:“夏墨,把那个刚才踹我的人的衣服扒了,徐忧倒水擦干净这两个人的脸颊。” 夏墨一愣,抬头看向梁希宜,小声的问:“是脱掉夜行衣吗?” 梁希宜眯着眼睛,发现刚刚踹她的那个人目光惊恐的看着她,嘴角微微一扬,道:“脱光。” “你敢!”那个人终于说话了,嗓音尖尖的貌似是正处于变声期的男孩。 梁希宜想起刚才男孩毫不客气踢她的事情就特别生气,淡淡的说:“你看我敢不敢,脱光。” 男孩吓的两脚乱踢到处滚动,李妈妈索性将他的两条腿也困住了,不一会夜行衣就被脱了下来,旁边躺着的另外一个人瞪着圆圆的眼睛,裂开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嚷嚷道:“你是定国公府的三姑娘吧,我们对你没有恶意,不过就是想从你这里翻到陈家老宅那头。” 梁希宜听到此处微微一怔,视线落到了哭着的女孩身上,她的脸已经被徐忧擦干净了,白净的脸庞,微胖的身材,圆圆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打量着自己。好可爱的女娃娃,其实梁希宜自己也不大,却忍不住总是用看孩子的眼神看待同龄人。 “你是谁?”梁希宜总要知道他们是谁 吧。 “我叫白若兰。” 扑哧……梁希宜差点将嘴里的茶水吐出来,她实在无法将眼前可爱的胖丫头和白若兰两个字联系在一起。她随意扫了下旁边只剩下单衣的男孩,说:“他是谁?” “我的小表哥,欧阳灿。” “你多大了?” “十二,你多大了,你是定国公府的三姑娘吧。”小姑娘似乎缓过劲了,开始询问梁希宜。 “恩,我十三。”梁希宜忽然觉得怪怪的,她居然和眼前这丫头差不多大。 “你才十三!”白若兰沮丧的看着自己豆丁似的身高,郁闷的说:“我以为你至少十五六了呢,怎么长的那么高。” 梁希宜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命令李妈妈解开了她的绳索,说:“你表哥多大。” “和你一般大啦。”白若兰恢复自由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照镜子,她很担心刚才有没有被打花,然后看到脸上果然有发青的地方,顿时又开始泪流满面,哽咽的指责:“都怪你欧阳灿,出的什么骚主意,你让我到京城后怎么见人啊!” 被唤作欧阳灿的男孩一脸倔强的看着梁希宜,目光都快喷火了,怒道:“你解开她绳子了为什么还要捆着我,快点给我松绑!” 梁希宜不待见他的嚣张劲,懒懒的说:“她态度好我就松绑了,你这个破态度我干嘛放开你。” “你……”欧阳灿狠狠的盯着梁希宜,心里已经把这个恶毒的女孩骂了一百遍。 梁希宜对于他的愤怒视而不见,命人拿过一盘糕点推给白若兰,轻声说:“我看你们在外面蹲点很久了吧,吃点东西。” “唔,谢谢你,不过你叫什么还没有说呢。”白若兰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梁希宜,我爹是定国公府二老爷。你呢?”梁希宜暂时忍下没有直接问他们,起初说的想去陈家老宅的原因,循序渐进的诱导白若兰。 “我姑姑是靖远侯府的世子妃,嗯,也是欧阳灿的母亲。”白若兰眼睛带光的吃着美食,躺在地上只穿着亵衣的欧阳灿皮肤已经变成了紫茄子状。 梁希宜在心里暗暗追忆祖父让她背过的勋贵家谱,其中靖远侯皇后是当今侯爷的亲妹妹,侯爷府有嫡子两个分别是世子欧阳风和三儿子欧阳晨。世子欧阳风的妻子是南宁白氏,嫡子两个,欧阳月和欧阳灿。侯府三老爷欧阳晨有三个儿子都是嫡出,分别是欧阳穆,欧阳岑,欧阳宇。那么, 现在躺在地上的男孩应该是靖远侯世子的嫡出小儿子。 梁希宜想通了他的背景不想惹麻烦,原本想立刻给他松绑。欧阳灿却不识抬举始终劲劲的着实让人反感,索性梁希宜踹了他一脚,算是两清后不再搭理他,任由他一边躺着一边说狠话。 “希宜,你这个糕点好好吃哦。”白若兰完全无视欧阳灿的惨状,她还埋怨这家伙呢,如果不是欧阳灿出的破注意她怎么会那么惨的挨打。 “京城胡记家的糕点更好吃,你到时候可以买一些。” “胡记吗?” “恩。”梁希宜笑嘻嘻的说,“你刚才说你们出现在我的后院不是针对我而是想翻墙去旁边的陈家老宅,是吗?” 白若兰微微一愣,不由得转头去看欧阳灿,发现对方目光阴冷仿佛有警告的成分,没有吱声。 梁希宜垂下眼眸,唇角微微一扬走向了欧阳灿的身边,说:“怎么,若不是为了去陈家老宅难道是想来看我吗?” “呸!”欧阳灿果然很不给面子吐了口吐沫,撇开头说:“你个冷血的丑八怪,别自作多情。” “哦,那你又不说是来干什么。”梁希宜无奈的看着他,小屁孩,脾气还不小。 白若兰拉了拉梁希宜的手臂,道:“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不过是想看看名满京城的陈诺曦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嘛。”她说话的时候嘴唇撇了撇,似乎满是不屑。看来白若兰并不喜欢陈诺曦,可是貌似他们并没有见过啊。 “名……满京城?”梁希宜不确定的重复着。 “你不会不知道她吧?”白若兰鼓着脸颊,略带嘲讽的说:“我就是好奇陈诺曦到底是如何的美若天仙,我姑姑上次在京城做客,她身为陈府嫡长女都没有出面,我大表哥却还……” “白若兰!”欧阳灿一声吼叫,白若兰立刻捂住嘴巴,仿佛意识到说错了什么,不再敢吱声。 梁希宜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才好,到底是什么情况。 梁希宜算了一下,如今的陈诺曦和她一般大,十三岁的小姑娘就有多大的吸引力? 作者有话要说: ☆、偷窥 夜幕时分,梁希宜的小院子里灯火通明。白若兰盯着地上的欧阳灿觉得他也挺可怜的,不由得眼泪吧嗒的看向了梁希宜,说:“梁三姑娘,你放了表哥吧,天气本来就凉我怕他在地上冻坏了。” 梁希宜最受不了女孩的眼泪,上一世她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想到前世,梁希宜目光不由得深沉下来。她故作镇定的咳嗽一下,冲着欧阳灿淡淡的说:“看在若兰求情的份上我就放了你,不过你不要耍什么花样,整个院子都是我的人。” 欧阳灿满脸通红,愤怒的仰头看向梁希宜,咬着嘴唇冷冷的说:“谁让你假好心,梁希宜,有本事你捆我一辈子,待明日天亮我家管事寻我的时候我就去告你的状。” “告状?”梁希宜不耐烦的笑了起来,说:“欧阳公子,你三更半夜把自己整成这幅模样出现在我的院子里还有脸去告我的状吗?我还想质问贵侯府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呢!” 欧阳灿微微一愣,这件事不管到谁哪里似乎都是他的错处,一时间他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沉默不语,他突然觉得浑身发凉,忍不住哆嗦的说:“至少给我件外衣吧。” 梁希宜见他服软,立刻让夏墨打了热水将欧阳灿移到李妈妈房间伺候梳洗。她这里没有男装,找了两件没穿过的薄袄送了过去,让徐忧和夏墨稍微改了给欧阳灿穿好。 白若兰顿时觉得梁希宜蕙质兰心,吩咐奴仆们办事有条不紊生出结交的心思,声音软软的说:“梁三姑娘,我可以叫你希宜姐姐吗?你这次上京是不是也要久居京城呀。” 梁希宜点了下头,笑问:“你不是吗?” “我也是呀。”王若兰开心的抱住了她的胳臂,呆呆的说:“俗话说不打不相识,我们以后做好姐妹好不好,我在京城谁都不认识呢。” “靖远侯府没有你的姐妹吗?南宁白氏在京城应该有府邸的吧,你是打算住在哪里。” “自然是白府了,不过姑姑年后就要进京,我可能会在靖远侯府常驻。靖远侯府和定国公府都在城东区,到时候你一定要给我发帖子邀请我上你家做客哦。” 梁希宜点了下头,对于她来说多一个朋友总不是坏事,而且白若兰看起来就是大大咧咧的人。欧阳灿整理好衣装后来到梁希宜的房间,发现他不过走了一会时间白若兰就开始和梁希宜成为姐妹,一时间气不过的拉扯了下白若兰,说:“你忘记了刚才谁用木棍敲你了?” 白若兰怔了一下,立刻 反驳道:“欧阳灿,你还好意思说呢,如果不是你出的破注意头顶顶个草盆别人怎么会专门敲我的头!” 欧阳灿看到梁希宜一脸笑意的看着他们俩个觉得很没面子,嚷道:“你到底有没有为人妹妹的样子,我好歹是你的表哥,张嘴闭嘴的叫我名字,嗯?” “你不过就比我大一岁而已,还总拿辈分说事情。”白若兰不甘心的撇开头,冷哼了一声,“我才不要什么哥哥,我只要姐姐,姐姐~~~希宜姐~~~~”白若兰最后不忘记冲梁希宜甜甜一笑,她才不傻呢,现在明显在梁希宜的地盘上,自然要抱住梁希宜的大腿。 梁希宜捂着嘴角忍住笑意,淡淡的说:“好了,如果你们想从我院子翻过去其实没什么大事的,我也不会阻拦,偏偏你们还要在这里吵。” 欧阳灿立刻停下继续声讨白若兰的言语转过身惊讶的看着她,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希宜垂下眼眸,弹了弹衣角的糕点屑,叫来李妈妈在她耳边低声的说:“让梁三搬来几个木桶放在西北角墙下,不要再惊动其他人。” 李妈妈心领神会的出去办事,夏墨皱着眉头,轻声说:“姑娘,天气那么冷你可不要跟着他们胡闹哦,否则杨嬷嬷知道了会骂死我的。” “好啦,至少现在杨嬷嬷不是睡的挺安稳的。”梁希宜敷衍的阻止她劝阻自己,眨着眼睛看向了欧阳灿,小声说:“你知道陈诺曦在哪个房间吧?” 欧阳灿发现梁希宜的瞳孔特别的深邃,冷漠的脸颊笑起来却有孩子般的纯真,他不由失神,望着她明亮的眼睛怔了片刻,方缓过神说:“知道,就在你这个院子西边院子的再西边院子。” 梁希宜点了下头,说:“这样看至少要翻过两个墙头呀?” “我们翻过来你这里就已经两个墙头了。”白若兰不忘在旁边补充道。 “好吧!”梁希宜拍了下她的额头,大大方方的说:“看在你们白挨了一顿打的份上,我帮你们一把,而且我也很想知道陈诺曦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下) 欧阳灿不置信的盯着梁希宜,这女孩实在太奇怪了刚刚还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恨不得惩治他的模样现在却笑呵呵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太诡异了!白若兰非常高兴,她把这次可以见到陈诺曦当成了一次出游,乐呵呵的一个劲同梁希宜点头。 梁希宜拉着白若兰:“欧阳灿,你到底想不想去,已经过了亥时了。 ” 欧阳灿抿着嘴角,乌黑的发髻拢到脑后露出了冠玉般的面容,硬硬的说:“自然是要去的。” 梁希宜挽着白若兰的手腕,示意欧阳灿先翻过去。噗咚一声,梁希宜站子罗列很高的箱子上扒着墙头小声的说:“落地了吗?没人吧?” 欧阳灿拍了拍屁股,没好气的嗯了一声,梁希宜冲着他就跳了下去,一下子砸在了他的身上。 “你干什么!”欧阳灿红着脸颊,浑身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不停拍打着衣服。 梁希宜对于他的愤怒置若罔闻,她平日住在山里对于这点高度还不算费劲,但是白若兰就比较惨了。她扒着墙头不敢往下跳,最后梁希宜让梁三过来方给她接下来。 这里是陈家宅子的外院,几个人在梁三的帮助下成功又翻过西墙,进入了内院的外院。从内院外院往北走可以抵达住着女眷的内院。梁希宜抢过欧阳灿的地图借着月光查看,发现这条路虽然有门但是应该都是被婆子把守着呢,于是无奈的发现还要翻墙。 “你这地图对吗?”梁希宜可不想翻了半天还没找对地方。 欧阳灿愣了一下,说:“好像是对的。” 梁希宜顿时大怒,有一种被骗了的感觉,不过事已至此,四个人只好继续前行。可能因为陈家庄住的全是陈家人的原因,院子里的防护并不是很严谨。第一道院门居然无人看守,他们轻轻的掩上门听到旁边西房里传来说话声。 “你家二丫到底怎么了,居然挨了扳子。” “大少爷前天抵达庄里看望大小姐发现房里没人,于是所有丫鬟都挨了罚。” “大小姐又跑出去山里了?” “嗯,都说大小姐是天降奇才,好像在山里种了什么番薯的食物,二丫曾和她入山看过一眼说那东西是甜甜软软的还可以填饱肚子。” “咱们大小姐不仅美若天仙还满腹经纶,前些时日刚入秋的时候京城不少人专门来拜访小姐呢。不过陈大人明言不许大小姐见任何人吧。” “大小姐有时候怪怪的,老爷也怕惹来太多注意吧。” “谁知道呢,反正咱们是普通奴才,就是因为二丫这次挨打觉得心疼。” “哎,二丫挨打就挨了,我就怕大小姐又跟上次似的因为少爷体罚奴仆而和少爷吵架。主子打奴才天经地义,更何况咱们都是家生子。” “是啊,不过大小姐真真是个 好人,自己不体罚奴仆还不让别人体罚……” 梁希宜在墙角处越听越觉得奇怪,她上辈子和嫡亲的弟弟陈诺锦关系好极了,怎么会为了是否打骂丫鬟吵架。而且听他们话里描述的女子,完全不像是描述自己的样子。 “连个看门的老妈妈都对陈诺曦评价这么高,难怪表哥对她情有独钟。”白若兰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喃喃自语。 梁希宜诧异的看向她,小声说:“你表哥也要求娶陈诺曦吗?” 白若兰悲伤起来完全无视了欧阳灿的眼神,郁闷的说:“是啊,你不知道我大表哥多么的痴情,四年前大表哥满十六岁,姑姑原本想给他定下骆氏嫡长女,却被大表哥拒绝。为了躲这门亲事他跑到西山军营投军不肯归家。两年前,老侯爷旧事重提,大表哥直接说要取礼部侍郎陈宛嫡长女为妻,如果求娶不到就终身不娶。因为大表哥母亲早逝,他的两个舅舅格外宠他都坚持婚事以大表哥的喜好为主就好,所以至今都没能议亲。 梁希宜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算起来欧阳家大公子已经二十岁了吧,二十岁的男人钟情于十三岁的少女。她尴尬的摸了摸脸颊,我的天啊,难道上辈子欧阳家有这么一个暗恋自己的男人,她怎么完全不清楚呢。再说,这个人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陈诺曦的?两年前的陈诺曦不过十一岁…… “不过姑姑上次进京曾拜访过陈府,可是却连陈诺曦的影子都没见着,可见陈家是不想和侯府联姻的。”白若兰不忿的说道,对陈诺曦如此忽视痴情的大表哥极其不满。 梁希宜垂下眼眸,他爹从未想过将自己嫁入勋贵之家吧,可是父亲的位置已然爬到了那个高度,步步为营中早就没了选择的权利。 作者有话要说: ☆、再见 昏黄的月光倾洒在欧阳灿英俊的小脸上,透着一丝淡淡的愁容。 白若兰有些感伤,嘴角向下撇着,圆圆的脸庞快要皱在一起了似的委屈的哽咽起来。 梁希宜吓了一跳,回过神捂住她的嘴巴,小声道:“你怎么了?” “呜呜,其实我好喜欢大表哥,可是他却只想娶陈诺曦,呜呜。”白若兰抽泣的结巴着说。 梁希宜顿时恍然,她还纳闷为什么白若兰提起陈诺曦的名字总是带着几分不屑,十二岁的小姑娘就开始知道钟情于他人了吗? “成了,如此看来陈诺曦根本不在别院,我们是不是回去比较好。”欧阳灿绷着脸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他今天已经很疲倦了莫名其妙被梁希宜揍了一顿还凉了他半天。 “啊,那岂不是都白辛苦了。”白若兰不甘心的纠结着。 “谁的声音?”一道陌生的训斥声音从外面传来,顿时有人打着灯笼照亮了四周的草丛。欧阳灿一惊,本能的拽起梁希宜和白若兰想要跑出去却一把被梁希宜反握住了手,说:“你现在冲出去岂不是正中人家下怀了。” 欧阳灿皱着眉头,自嘲的看向她,“那在这里不是肯定会被抓住。”不过刹那间,外面已经聚集了四五个婆子。 梁希宜甩开他的手,淡淡的说:“算上外面守着的梁三,我们只有四个人,若被发现被抓是必然的结果,就好像你跑去我的院子翻墙被我发现了你莫非以为自己有什么神通可以跑掉吗?” 欧阳灿面容成猪肝色,这个丑丫头不提还好,一说起刚才的事情他就觉得憋屈。 “动动脑子,既然明知道跑不掉干嘛还跑呢,半途中再受伤岂不是得不偿失。待会你直接亮出你的身份说是靖远侯府的五公子不就完了,他们一群奴仆就算不信也不会肆意妄为至少要去和他们家现在最大的主子请示下吧,在这期间必然会善待我们。” 白若兰深表认同,反正梁希宜提出任何提议她都附和,又不用她出面而且她觉得她跑不动了。 欧阳灿冷哼一声,问:“为什么是我出去承认,你们呢?” 梁希宜忍不住拍了下他的小脑瓜,说:“我和白若兰都是姑娘家怎么可能出面承认呢,到时候被人传出去还要不要嫁人了,所以暂且当会你的丫鬟吧!” “是啊是啊,希宜姐姐说的没错,小表哥你就一个人承担下来好了。反正陈家也没有长辈,最大的少爷不过和我同岁,你 可以说不过是晚上无事闹着玩过来看看嘛。” “恩,纨绔子弟半夜翻墙干什么都是可以解释的通的。” 欧阳灿瞪着眼睛,看着两个人认同的催促他出去的样子恨不得揍梁希宜和白若兰一顿。他们倒没说让他承认是因为想看陈诺曦才故意偷偷来翻墙的。 “以陈家大小姐的名声,你就算直接说是仰慕她才半夜三更过来的也是值得人信服的。”梁希宜思索了片刻觉得不如直说。欧阳灿脸色更差了几分,他真是高估梁三姑娘的善良程度。 “对啊,其实事实本来就是为了看陈诺曦嘛。”白若兰一脸赞同的点着头。 欧阳灿胸口燃烧起熊熊烈火,冷静的想了一下如今也只有这样才能保全大家。而且陈家目前能够做主的大少爷年方十二,怕是对这种偷窥自己长姐的行径已经屡现不鲜。不过他回过头狠狠的瞪了梁希宜一眼,他维护自己表妹的名声就算了,干嘛要帮她呢? 他盯着她神采奕奕的面容,忍不住问道:“是不是一开始你就这么打算的?” “什么?”梁希宜诧异的望着他,目光波澜不惊。 欧阳灿被她淡定的视线盯得不舒服,稚气的说:“就是如果被人发现就把我推出来承认。” 梁希宜犹豫的点了下头,见他脸色很差想到待会还要指着欧阳灿回家便从怀里掏出小瓶子,递给他:“这个是我改良的跌打药,刚才本来想让夏墨给你装好的,但是你一直不太友好我就没给你。” 欧阳灿微微一愣,他看着梁希宜柔和的目光,圆润的鹅蛋脸在夜色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一时间好像不那么生气了,反而觉得梁希宜给人的感觉好温暖。 梁希宜上辈子好歹应付了李若安一世,还不会哄孩子吗?她打开药瓶抹在手上了一点,目光变得柔和,轻轻的说:“你脸上还痛吗?这个药效可好了,我帮你抹点然后你再出去会好看一点。” 欧阳灿尴尬的撇开头,脸颊随着梁希宜指尖的触摸变得越来越红。他心里暗道,梁三姑娘也太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了,他娘可是常和她唠叨男女八岁不同席呢。 “把头抬一下,你下巴有点肿。”梁希宜弯曲身子,浑身上下自然的香草味布满欧阳灿的鼻尖。 欧阳灿心跳加速,不一会感觉到脸上变得冰冰凉凉,似乎不那么难受了。 “躲在草堆后面的人是谁?你再不出来我们就点燃草堆了!”有人举着火把,一下子照亮四 周。梁希宜急忙推了下欧阳灿,说:“赶紧出去。” 欧阳灿被梁希宜弄的心情乱七八糟起来,很听话的走了出去,立刻焕然一新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挺直了腰板,略显高傲的淡淡的说:“我是靖远侯府的欧阳灿。” 梁希宜望着一本正经的欧阳灿忍不住弯起了嘴角,臭小子还挺会装呢。不过她和白若兰的衣料质地比欧阳灿那身破棉袄要好上许多,几个婆子不置信的盯着欧阳灿。 欧阳灿绷着脸,怒道:“我不过是久闻府上大小姐之名想要过来看看罢了。” 扑哧,梁希宜捂着嘴巴,这人也真是的偷窥还那么扯高气昂,理直气壮。 奴仆原本质疑的目光黯淡下来,如果是为了大小姐倒是极有可能因为曾经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有人好奇陈诺曦的模样于是偷偷跑到庄子上翻墙。 一个貌似是管事的人走上前来,恭敬的说:“欧阳公子,小的是老宅后院的管事,姓陈,劳烦欧阳公子委屈在偏厅喝口茶水,小的去请大少爷过来。” 陈管事一边让人去前院禀告大少爷,一边偷偷派人去靖远侯府寻个管事过来确认这个人的身份。 欧阳灿故作镇定的点了小头,回过头发现梁希宜眼角带笑的凝望着他。奴仆们手中的火把照亮了整个后院,他方发现梁希宜的模样还算端正,身材高挑,薄唇微微扬起的笑容仿若一抹昙花初现让人眼前亮了起来。真是无法想象眼前亲和温柔的女子是刚才那个找人扒光他的恶人!罢了,欧阳灿心道他大人不记小人过,鉴于她送给他亲手改良的药物,他暂且原谅了她。 梁希宜很有丫鬟样子低头跟在欧阳灿身后,两手交握放在身前,显得柔和顺良。她和白若兰站在一起,一个高高瘦瘦,一个圆圆滚滚,不由得引起陈府婆子们偷偷瞧看。 欧阳灿难得见她低头媚眼,起了捉弄的心思一会要茶水,一会又要糕点的。梁希宜并不脑他,好像哄孩子似的伺候欧阳灿,不一会,倒是欧阳灿觉得不好意思,直言道:“你端着盘子累不累,要不然坐在椅子上歇会吧。” 梁希宜摇了摇头,小声说:“没事。”她越是显得无所谓,欧阳灿越是有些不舒服。虽然梁三姑娘最初挺让人讨厌的但是现在他却觉得她非常顺眼,于是不再奴役她而是让所有陈家人出去,关紧门说:“梁希宜,你折腾了一晚上,坐着歇会吧。” 白若兰不等欧阳灿说完立刻扑倒桌子上开始吃糕点,边吃还不忘记抱怨:“不好吃, 还是希宜姐姐府上的糕点好吃呀。” 梁希宜宠爱她似的拍了下她的后脑,说:“你若喜欢我就把做法写给你。”她前世对厨艺非常喜欢无奈身份摆在那里母亲根本不让她进厨房。这辈子反而有时间钻研杂食了。 白若兰开心的盯着她,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大声道:“希宜姐姐,你真好。” “靖远侯公子在吗?”门外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梁希宜垂下眼眸,不由得紧张起来。她和白若兰分别站在欧阳灿的两边,小心翼翼注意门打开后走进来的玉冠男孩。 梁希宜张着嘴巴,喉咙仿佛堵住了什么呼吸不了。她的弟弟,她那在天元五十年去世的嫡亲弟弟陈诺锦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墨色的发丝挽在脑后露出稚气的容颜,一袭白色的长袄披在身上,淡粉色薄唇微微扬起了好看的弧度,软软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奶气,说:“这位就是靖远侯府五公子吧。家父陈宛,去年世子夫人上京的时候还曾提起过贵府五公子今年来京城呢。” 欧阳灿淡淡的嗯了一声,发现陈诺锦的目光由他的身上转向了他的身后,不由得回过头发现梁希宜目不转睛的看着陈诺锦,明亮的眼眸似乎放着光,好像要把陈诺锦看的清楚然后深深刻在脑海里似的,他一下子有些不高兴,这个梁希宜怎么那么花痴,难道说女孩子都喜欢这种看起来软弱无力的白面小生吗? 欧阳灿大跨一步挡在了梁希宜面前,不快的说:“不好意思,家里的丫鬟没见过世面。” 梁希宜感到眼前忽的一暗,很快从思绪里回过神来,她发现空气里的尘埃模糊了视线随意抹了下眼角,不由得欣慰的低下了头,活着的阿锦,真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结仇 (上) 陈诺锦派人去靖远侯府确认,眼前的玉面男孩确实是他家小公子,据靖远侯府的管家说,同行的还有南宁白氏的嫡出六小姐,而且并没有听他提及什么随身带着丫鬟呢。谨慎起见的推测,眼前两个丫鬟里面怕是有一个是白家小姐,而另外女孩的身份恐怕也不简单。 陈诺锦越过欧阳灿的身子看向后面,莫名其妙的目光忍不住留在了梁希宜的身上,她给他带来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高高的个子,略显肃穆的神情,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却仿佛浑身怀揣着某种情感直直的凝视着他,两道目光纠缠在一起无法分开。 欧阳灿发现这两个家伙太可恶居然无视于他的存在,不由得心里十分不爽,故意咳嗽了两声,淡淡的说:“陈公子,你逾越了。” 陈诺锦一怔,急忙垂下眼眸,尴尬的说:“欧阳公子的丫鬟有点面善。” “面善?”欧阳灿冷哼一声,肯定是觉得梁希宜好看吧,京城纨绔子弟不都是这个样子,看见别人的侍女漂亮就讨要回去,风流之气盛行。 陈诺锦亦不过是十三岁的男孩,他见欧阳灿意有所指的嘲讽态度心里有些不太高兴,略带挖苦的提及:“敢问欧阳公子来此处有何事吗?”他眨着眼睛,故作真挚的说,凛然一副看好戏的状态。 欧阳灿紧抿着唇角,良久,闷闷的说:“夜来无事,随便逛逛。” “哦,那可有些奇怪,陈府前院大门紧闭,欧阳公子是如何直接来到内院的呢?” 欧阳灿眉头掬起,心里却想着这陈诺锦真是明知故问。梁希宜偷偷看着陈诺锦略显得意的神情心里忽的愉悦起来,现在的阿锦神采飞扬,少年得志,哪里都带着几分可爱气息。 欧阳灿脸颊憋的通红,梁希宜怕他坏事索性站出来大大方方的说:“陈公子,我家少爷原本想着借宿在陈家总要上门道一声谢方好,便派了管事前来贵府途中却遇到了定国公家的管事。国公爷毕竟算是大家的长辈,少爷便先去拜访定国公爷,然后离开国公爷小院的时候走迷了路,绕着绕着走过了西边一道拱桥就到了这里。” 陈诺锦挑眉的看了她一眼,心道这丫鬟说起话来倒是有几分淡然自若。梁希宜前世陪父母经常回陈家老宅,这些院子其实都是可以贯通的,不过有的门已经被封死,她真真假假胡说一堆,陈诺锦倒是没有再追问的意思了。其实陈诺锦不深究的原因是因为梁希宜抬出定国公爷。按理说,定国公路居此处,他和陈诺曦身为 晚辈也应该拜访,但是此次陈诺曦又偷偷入山并且了无音信,怕他人发现他一直推脱长姐早早睡了然后关门谢客。 陈诺锦沉默了一会,让丫鬟重新沏茶倒水,备好了点心摆放在桌子上,靖远侯算是勋贵之首,欧阳家又是当今皇后娘家,他身为陈家子弟总归不好太过无视欧阳灿,于是客套的说:“欧阳公子对这里不熟,走错了也是人之常情。此次欧阳公子进京,可是要进入国子监学习?” 欧阳灿点了下头,他和陈诺锦不同,一个靠的是恩宠,一个走的是科举。 这两条路各有优点也各有弱势。勋贵世族没必要挤走科举之路,只要恩宠犹在便会永远的屹立于朝堂不倒,但是很难掌握文职实权,所以很多清流一边看不上勋贵世族,却也不可否认无法影响隐藏在这些世族背后盘根交错的关系网。 陈家是清流,曾经一门出过三四个进士,史上更有入阁拜相之流,在朝堂一呼百应但是一旦倒台或许被连根拔起,再想起复将会变得非常艰难。所以上辈子的镇国公府被处爵后不过是落魄潦倒,尚在几家勋贵亲戚的照拂下过活而陈家却已经被逼进了死胡同,唯有自断臂膀求得清誉。 欧阳灿爱答不理的应付着陈诺锦,两个人实在无话可聊最终总算是陈诺锦觉得时辰差不多了,客气的送欧阳灿离开。 梁希宜安静的看着两个稚气未脱的男孩明明十分讨厌彼此却硬着头皮对牛弹琴似的敷衍着,她忍住笑意心里涌上了几分暖意,阿锦的声音依然是那般动听。 欧阳灿回头瞄了一眼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梁希宜,不快的说:“喂。” 梁希宜抬起头,眼角带笑的看着他,欧阳灿气哼哼的问道:“你是不是看上那小子了。” “……” 梁希宜一阵无语,白若兰却抢先说道:“小表哥你说话好粗俗。” “你懂什么!京城那种小白脸特别的多,到时候你千万别被他们骗了。” “我不喜欢小白脸,我喜欢大表哥!”白若兰一脸坚持不开心的盯着他,仿佛刚才欧阳灿的言语对她来说是一种侮辱。 “你呢?”欧阳灿停下脚步,梁希宜没收住脚撞上了一堵墙似的。 (下) 梁希宜吓了一跳揉了揉额头,目光黯淡的望着莫名其妙的欧阳灿。昏黄的的月光将他的身影映射的越来越长,好像延长至了看不到的天边。他双手抱胸,一字一字的低声道:“你刚才总 是偷偷的瞄着那个小子,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梁希宜皱着眉头,冷冷的说:“欧阳公子,你说话莽撞了。” “呵呵,你盯着他看不莽撞吗?还是你们京城里的小姐这是说一套然后做一套呢。” 梁希宜不明白他的敌意为什么,简直匪夷所思。她懒得搭理径直离开却一把被欧阳灿攥住手腕。 白若兰一惊,急忙道:“小表哥,你莫要欺负希宜姐姐,她其实也没怎么对待咱们,算了吧。” 梁希宜挣了两下始终无法摆脱他的力道,欧阳灿人看起来不大手劲倒是不小。 “你干什么?” “问你话呢。”欧阳灿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态度扯高气昂。欧阳家在西北就是土霸王,而他这个世子家最小的公子更是霸王中的霸王。 梁希宜上辈子是大家闺秀即便嫁人婆家也是久居京城的镇国公府,接触到的少爷大多是谦谦公子或者文弱书生。即便是上辈子的纨绔子弟李若安平日里也是风流倜傥怜爱女子的温柔模样。 “你明明就是看上陈家那个小子了,对不对?”欧阳灿一副肯定如此略显不甘心的样子,他高昂着头,逼迫梁希宜回答。 梁希宜瞪着他,怒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欧阳灿,你管的太多了吧。刚才就应该让人把你脱光了挂在大门口晾着,自以为是,不知羞耻!” “你!”欧阳灿满脸通红,愤怒的望着一脸冷漠的梁希宜,嚷道:“你这个恶毒的丑八怪。” 梁希宜趁势抽出手,拍了拍身前的尘土,淡淡的说:“既然嫌弃我恶毒就躲我远点,别没事翻墙过来惹人厌弃。”欧阳家如今是皇后娘家日后是新帝舅家,按理说不应该得罪,但是眼前的男孩实在太不懂事她怕再和他多说几句就结下恶缘,索性大家远着点比较好。再加上李若安都已经死了,陈诺曦又变得不太一样,谁知道最后做到那个位置的人是谁呢? 欧阳灿有一种快被气炸的感觉,这个梁三姑娘到底怎么回事,刚才还一副和善模样亲手帮他抹药呢转脸就像个花痴似的盯着陈诺锦看,还不让人说。他不过就是问一下罢了居然翻脸不认人,张口闭口厌弃厌弃的说,什么意思嘛。 “你怎么这个样子。”欧阳灿自认在梁希宜刚才那般对待他之后他待她已经算是极好的了。 “梁三!”梁希宜叫来梁三,瞪着欧阳灿漠然的说:“放手。” 欧阳灿赌气似 的死死攥住她的手腕,说:“不放。” “无耻之徒。”梁希宜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流出,她突然低下头狠狠的咬住欧阳灿的手腕,一声惨叫响彻夜空,然后借着梁三的身体横在他们中间转身跑开。 欧阳灿没想到她会如此,心里骂了梁希宜不下一百遍,不要给他机会再次见到她,否则绝对要让这个恶毒的女人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内情 (上) 月色高高的挂在天空上,杨嬷嬷半夜醒来原本想看下三姑娘发现大屋里居然有亮光,就进了屋。夏墨久久没有梁希宜的消息整个人焦急的来回踱步,她听到门口的动静,急忙迎了过去正巧对上杨嬷嬷清明的目光,不由得一愣,整个人泄了气似的蔫蔫的道:“嬷嬷……” 杨嬷嬷冷冷的扫了一眼,夏墨身后小厨房的李妈妈后,淡定自若的走到檀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夏墨讨好的倒了杯茶,杨嬷嬷示意她关紧门窗,启口道:“姑娘人呢?” 夏墨抿着嘴唇,毫不犹豫的将刚才所发生一切如实讲述一遍,杨嬷嬷和二夫人情分不一般,又深受三姑娘敬爱,她可不敢得罪她的。 杨嬷嬷端着茶杯,眉头紧皱,喃喃的说:“靖远侯家的公子和望族白家的六姑娘。” 夏墨点了下头,想起刚才少年眉眼中器宇轩昂又有些不甘的气势,应该是高门子弟。 “真是胡闹!”砰的一声,杨嬷嬷手中的茶碗狠狠的落到了檀木桌上,李妈妈和夏墨不敢吱声。 嘎吱一声,梁希宜冲进了屋子,她双手落在胸口处,不清楚是因为跑的太快心跳加速,还是见到久违的陈诺锦心里紧张兴奋的不得了。 “梁希宜!”一道沉闷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梁希宜吓了一跳,在发现杨嬷嬷略显愤怒的双眸时垂下头,尴尬的说:“嬷嬷怎么起来了。” “哼,若不是我起来了还不知道姑娘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梁希宜垂下眼眸,她即将回归定国公府日后还要指望杨嬷嬷帮忙遮掩一二,再说杨嬷嬷这些年来对她确实掏心掏肺,她当她同长辈般敬重,于是犹豫了一会,说:“嬷嬷,你别生气,我不过是对陈氏诺曦有些好奇罢了。” “好奇便和靖远侯家的小子去翻墙吗?” “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的。”梁希宜闷闷的回应,声音几近可闻。 “啪”的一声,杨嬷嬷拍了一下桌子,淡淡的说:“夏墨,小姐脸色苍白怕是有些气息短弱,你同老李家的去小厨房帮三姑娘熬补汤。” “是。”夏墨老实回话,她同杨嬷嬷相处多年,熬汤不过是个借口怕是有些事情要私下问姑娘。李妈妈和夏墨恭敬的退下,粱希宜脸颊发红,她承认作为国公府家的小姐,今晚的行为着实不妥,但是她真的好想好想见见陈诺曦,看看今世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 夏墨安排大家各司己职 后站在屋外把守,果然不过片刻屋里就传来杨嬷嬷哽咽的哭声。 梁希宜愧疚的拍着杨嬷嬷的背脊,小声说:“嬷嬷别气了,我一切安好的。” 杨嬷嬷摇了下头,欲言又止的望着她,道:“还好没出什么大事,否则让我如何见你母亲,当年的雪崩之难我至今记忆犹新,据说二夫人一下子昏了过去差点流掉孩子,如今我想着总算把你平安带回夫人身边,你还不让我安心,靖远侯家也好陈家也罢,又岂是如今的定国公府可以招惹的?” 梁希宜低下了头,心里说不出来的五味俱全,她也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原本想蹭着靖远侯府家公子的名头,借机见一眼陈诺曦,不曾想人没见到,还得罪死侯府世子的小儿子欧阳灿。 杨嬷嬷见她一副老实的样子站在旁边,目光复杂的从头到脚看了梁希宜好几眼,叹气的说:“姑娘,你今年已经十三,不管国公爷多么的疼爱你也不可能将你永远留在国公府上,你怎么可以如此不小心呢?我不说别人就拿你刚才提到的陈诺曦举例,她为什么会被送到陈家庄上养病呢?” 梁希宜一怔,抬起头说:“好像是因为当年参加贤妃娘娘举办的宴会,她掉进水里落了病根。” “呵呵,看来你已然让梁三调查过陈家二房了吧。” 梁希宜尴尬的撇开头,不知道该如何告诉杨嬷嬷她为什么对陈诺曦耿耿于怀。 “好吧,陈诺曦不管从品貌还是才气方面,确实是京城顶尖的名门贵女,你同是女孩子对她有想法是可以理解的,那么梁三应该告诉过你,贤妃娘娘的亲侄子李若安也掉入水里了吧?” 梁希宜点了下头,隐隐觉得其中有几分诡异。 “两个人同时掉入水里,姑娘觉得正常吗?”杨嬷嬷眼底流过一丝质疑。 梁希宜摇了下头,肯定道:“怕是另有内情。” 杨嬷嬷嗯了一声,低声道:“如果不是李若安死了,陈诺曦注定是李家媳妇,姑娘家的名声就是如此珍贵经不起一点风吹浪打,你今天和靖远侯家小子一起爬墙,如果被陈家发现声张出去,哪怕只是几句风言风语都可能毁你一辈子,但凡注重名声的勋贵人家谁还肯和咱们结亲。” 粱希宜咬住下唇,她真是在山里呆的有些不食人间烟火,其实最主要的疏忽是她见陈诺曦的心情迫切,又实在无法将欧阳灿那种小破孩子当成男人看待。 杨嬷嬷见她有听进去自己的言语,进一步的说 :“有些话我原本不打算那么早告诉你,但是既然今天你我话已经说到此处,不如直接说个明白。你别看定国公府表面一片和睦,其实里面肮脏事情也不少见,否则国公爷又怎么可能宁肯躲在山里静养也不愿意回到府里呢?” 梁希宜眉头紧皱,其实她早就想到定国公府家大业大必然会有纷争,这也是她为什么总是抵触回京的原因。她的右手攥着左手手指,抬起头盯着杨嬷嬷忧愁的目光,说:“烦请嬷嬷直言。” (下) 杨嬷嬷拉着梁希宜的手走到床边坐下,借着昏黄的烛火仔细将梁希宜看的清清楚楚,欣慰道:“别怪嬷嬷话多,定国公府和山里不一样,你可不能再如此随性下去,否则被其他两房看了笑话。” 梁希宜乖巧的点了点头,杨嬷嬷伸着布满皱纹的手指,轻轻拨开梁希宜额前碎发,轻声道:“姑娘眉眼间像极了二夫人娘家人,怎么看怎么的爽利大气,皮肤却更为白皙随了国公府的人,这么看你比二夫人年轻时候要漂亮许多,如果自身不被人拿了短处定能说一门可心的人家。” 梁希宜望着那双隐约带着泪花的目光,不由得心里暖暖的,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一世,在亲情方便她都属于备受疼爱的姑娘。 杨嬷嬷捏了捏她的手心,声音悠远深长:“二夫人刚嫁进国公府的时候没少吃苦,既要孝敬出身威武侯九房的名门婆婆,又要敬重风流成性二老爷,那时候你的外祖父不过四品正指挥佥,皇上重文轻武,你外祖父家儿子太多二夫人嫁妆确实有些寒酸,就连大夫人房里的丫鬟都敢对你娘不客气,可以说日子过的那叫一个艰难。二老爷起初对二夫人还有几天新鲜劲,但是自从你娘怀孕后他就恢复了往日奢靡的生活,整宿整宿不回家,还好最后二夫人一举得男,生下定国公府嫡长孙。” 梁希宜点了点头,安抚的拍了拍杨嬷嬷的肩膀,轻轻的说:“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是啊,转过年来二夫人再次怀孕,又是个男孩,连挑剔的老夫人都开始对二夫人有了笑脸,国公爷怕两个孙子受委屈,从他的名下划过来几个丫鬟婆子伺候二夫人,我们的日子总算有些好转,但是二老爷因为二夫人几次阻止他抬女人进门的事情,和二夫人的感情变得越来越淡。” 梁希宜心里小小吐槽了一下自己的亲爹,既然和母亲感情那么次了还可以让母亲受孕,可见男人果然无控制力的动物,毫无坚持可言。 “你娘能生国公爷自然是高兴无比,但是有 人看的眼热,直至今日,作为定国公府世子的大老爷都没有嫡出儿子,长此以往,你觉得家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梁希宜琢磨了一会,说:“我记得大房有三个庶出的儿子,大夫人都不愿意养吗?” “姑娘,你可背好了我给你的族谱?” “恩,希宜记得呢。大伯父最疼爱的两个姨娘一个是年轻貌美的蓝姨娘,另一个是小秦氏。” “这个小秦氏就是府里三少爷和五少爷的亲娘,她还有一个身份是大夫人的庶妹。你大夫人的父亲是国子监祭酒,按理说没必要为了巴结定国公府送来两个女儿,这个小秦氏当初是主动贴到你大伯父身上,为此她的亲娘都被秦夫人找茬处置了。” 梁希宜微微一怔,庶妹嫁给嫡姐姐的夫君为妾,自己的亲娘又被夫人弄死,这仇结的有点大了。 “所以说大夫人是打死也不会给小秦氏养儿子的,更何况让她的孩子继承定国公爷的爵位了。不过话虽如此,三少爷和五少爷毕竟是大老爷的亲生骨肉,小秦氏为了跟他在一起连娘亲都舍了,他对她的宠爱这么多年了都没有减退,所以大老爷和大夫人表面相近如宾,私下却是关系极其冷淡,连带着两个嫡出的姑娘都和大老爷不亲。” 梁希宜低头想了片刻,疑惑道:“蓝姨娘刚有了个哥儿,她不想让儿子养在大伯母名下吗?” “呵呵,她倒是想呢,你大伯母也要肯同意啊。” 梁希宜愣了一下,诧异的说:“大伯母不会把注意打到娘亲身上了吧。” 杨嬷嬷点了点头,道:“她看上你的胞弟了!当年你的身体不好,二夫人把所有心思都扑在了你的身上难免对老四看顾不周,大少爷和二少爷又都开始启蒙进学,没时间陪着四少爷玩耍,大姑娘便总拉着四少爷到处跑,两个人倒真像是亲姐弟了,如果四少爷被过继大房,对大夫人两个嫡出的女儿肯定不会太差,所以大夫人为了把四少爷过继过去没少使坏,就连二老爷都动心了,毕竟他也想让自己的亲生儿子继承国公府的爵位。” “大伯父不会坐视不管吧。” “大老爷当然不希望如此安排了!他有三个亲生的儿子凭什么把爵位让给二房的亲生儿子?全府上下怕是只有你母亲和大老爷不支持这个决定,就连老太太这么多年都被说动了。如果不是出了三老爷的事情,这事早就有定论了。” 梁希宜听到此处不由得对亲娘好感剧增,至少她没有在面对如此诱 惑下就把儿子卖给大房。 “况且二夫人不乐意四少爷过继给大房也是怕四少爷出事,大老爷当了那么多年世子,又是目前三位老爷里唯一有官职在身的人,要想在府里害死个人还是不难的,他们大房自己的内斗,凭什么让四少爷承担风险呢。” 梁希宜嗯了一声,如今二房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大哥和二哥都可以考取功名,即便到时候分府出去也定能养活起母亲,他们一房何必卷入爵位之争。当然,更为重要的是她隐约记得罔替的爵位后来都被皇上取缔,为了一个可能随时丢掉的爵位让胞弟落入险境,怎么看都相当不划算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谈话 梁希宜和杨嬷嬷聊了许多关于母亲的往事,顿时对二夫人这个名词有了一定好感。或许这一世的母亲不如上辈子的母亲知书达理,但是却绝对是一心扑在子女身上的普通女人。杨嬷嬷看了眼时辰,将夏墨叫进屋内一番叮嘱方离开。 梁希宜经过一晚上的折腾略显疲倦,倒在床上便睡熟了,仿佛转眼间就到了翌日清晨。她迷迷糊糊的望着窗外白茫茫一片的雪景,有些担心今日能否顺利回京。果然片刻后就从前院传来消息,祖父决定再留宿一晚。她命人准备好早饭,前去给祖父请安,不等定国公府问她主动坦诚昨晚的一切。 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哪里可能瞒过定国公的眼线?祖父不提及不过是给她留面子而已。 定国公望着脸颊红扑扑的孙女,不由得摇起了头,说:“陈家嫡长女在京城是有些名声,你若是好奇她的模样倒是正常,只是方法笨拙了些。” 梁希宜腼腆的看了祖父一眼,撒娇道:“祖父就不要笑话希宜了。” 定国公笑呵呵的盯着窘迫的梁希宜,说:“俗话说吃一见长一智,你可觉得此事疏漏在哪里?” 梁希宜心道祖父这是要提点她什么,故作沉思了一会,坦诚道:“希宜认为此事最大的疏漏就在于不该拉扯上靖远侯家的子弟。自己家的奴仆可以轻易处置,别人家的公子却是动不得的。” 定国公点了点头,说:“不怕深藏不漏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伙伴。” 粱希宜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无语的望着老顽童似的祖父,这种话居然出自定国公口中。 “陈氏一族在朝中最为得势的是二房陈宛,他为人谦和门下学生众多官居礼部左侍郎,是下一任礼部尚书的大热人选。同时,吏部尚书隋大人也年岁已高,同皇帝再三请辞估计在不久后就会告老还乡,陈宛正值壮年,不管是留在礼部或者调到吏部,都是下一届内阁班子的备选,再加上陈氏不曾有女子牵扯进当今后宫,所以很多皇子都暗中在拉拢陈宛。” 梁希宜望着说起朝堂脉络十分清楚神采飞扬的祖父,不由得暗中叹气,如果不是父亲这一辈没有得力的男丁,明明很有能力的祖父又何苦过着隐居生活,生怕哪个儿子脑子一热就中了其他人算计。 “所以说,这个陈诺曦被宣扬的如此神秘,怕是背后另有他人推波助澜,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和她产生任何交集。” 梁希宜微微一怔,随后低下了头,陈氏如同大海 里一艘小船,随时都有可能深陷海底。 “陈宛倒是个明白人才会把女儿送到庄子上,就是不知道这个女孩如何,不过她作为陈家的嫡长女,总归是会被人盯上的吧,你以后莫要同她接触才好。” 梁希宜垂下眼眸,良久才艰难的点了下头,想起上一世的父亲陈宛的惨烈结局,她的眼底忍不住蓄满泪水,哽咽的说:“孙女知道了。” 定国公莫测高深的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我又没有苛责你,怎么就红了眼圈?另外,我可是还听说你咬了靖远侯家的公子,这就更不应该了。男女之别可是大忌,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切莫在这方面犯错。” 梁希宜吸了吸鼻子,轻轻的说:“我明白的。” 定国公还想要说些什么,门外响起了梁三的声音:“国公爷,靖远侯府的公子前来拜见。” 定国公愣了一下,梁希宜主动起身,说:“祖父,我先退下了。” 定国公不太放心的看了一眼孙女,道:“好了好了,你若是当真向往陈家女儿,祖父找个机会让你娘带你去看看她的样子,别弄的那么委屈。”他是真看着不舒服,尤其是梁希宜可怜兮兮的望着他的时候。 一股暖流涌上梁希宜的胸膛,她乖巧的摇了摇头,说:“祖父说的对,我不会和她深交的。”李若安已经死了,今世的陈诺曦不会嫁给李若安,一切,似乎都发生改变了。 梁希宜离开外院,碰巧和欧阳灿走了个对脸,他的身后还跟着胖乎乎的白若兰。因为刚刚想起了上一世的父母,没忍住在祖父面前落了泪,此时她的眼眶红红肿肿的。白若兰见她这幅样子,关切的说:“希宜姐姐,你怎么了?” 梁希宜诧异的抬了下头,急忙抹干净眼角的泪痕,摇了下头,道:“我没事,你们进去吧,祖父还在等着呢。” 欧阳灿皱着眉头,他原本对梁希宜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满意,不过当他发现梁希宜的眼睛仿佛红兔子似的可怜模样,又觉得没那么生气,反而生出一点说不出的情绪,问道:“是不是因为昨晚的事情?挨你祖父说了?我可没有给你告状哦。” 梁希宜撇开头,懒得搭理他,转身离开。这个欧阳灿一会好一会坏的,莫名其妙。 欧阳灿却有些不明所以,反正他就是想知道梁希宜为什么哭了,追上去就要拉她的衣服:“喂,我和你说话呢,你这人到底有没有一点礼仪?” 梁三急忙护住梁希宜,恭敬 的说:“欧阳公子。” 欧阳灿懊恼的挠了挠后脑,急切道:“好吧,虽然昨晚明明是你有错,不过我不和你计较了,你就别哭了,我不会再和定国公爷说一句你的不是。” 梁希宜眉头微微掬起,欧阳灿这种前言不搭后语的言辞让别人听了会怎么想?她再一次后悔昨晚的冲动,抬起头冷冷的看着他,道:“欧阳灿,请你自重!” 欧阳灿一怔,随后又有些烦躁,怎么梁希宜似乎特别讨厌他似的,他明明什么都没做过呀。倒是白若兰看出几分梁希宜懊恼的情绪,偷偷拉了下欧阳灿的袖口,说:“小表哥,这里是京城,京城人家的女子不像漠北女孩似的不拘小节,你这么大庭广众下吵吵嚷嚷,难免招惹人反感。” 欧阳灿顿时了然,有些无奈的甩了下头,淡淡的说:“真是麻烦。”不过他还是回头,又看了一眼梁希宜离开时候的方向,心里想着总要让梁希宜知道他大度的不跟她计较才好。反正不管如何,他就是莫名的想要再和梁希宜说清楚,不能让她就此讨厌了他! (下) 定国公爷面见欧阳灿的时候没有多说其他,只是简单的问他读过什么书,家中长辈的身体如何,欧阳灿认真的一一回应颇得定国公爷的好感。 欧阳灿莫名想要在定国公爷面前表现好点,白若兰偷偷瞄了好几眼小表哥,心存诧异。 国公爷见白若兰生的白白胖胖,十分面善,想到白家家世清白,虽然和靖远侯有亲,但是皇帝生母亦是白氏当家老太太的表亲,白若兰此次前来应该会常住白府而不是靖远侯府,不如让梁希宜结交一下,省得宝贝孙女京中一个闺中好友都没有,怪可怜见的。再加上刚才梁希宜似乎受了委屈,或许同同龄人在一起会感觉好一些,便留下他们午饭,让丫鬟带着白若兰去后院寻梁希宜说话。 同时,梁三忽然来报,陈家大公子陈诺锦也前来拜见,定国公爷微微一怔,因为已经留了靖远侯府的公子午饭,如果不留陈家大公子一起的话有些说不过去,便同样留了午饭。 欧阳灿盯着陈诺锦接受定国公爷学问考校的腼腆模样,不由得冷哼一声,一个大男人行为举止像个姑娘家似的让人作呕,真是令人厌恶至极。他看见他就想到了昨晚梁希宜傻乎乎望着陈诺锦的花痴模样,胸口闷闷的仿佛被什么燃烧起来。 定国公见陈诺锦谦虚有礼,听他讲话时的样子极其认真,从不卖弄学问不由得高看陈诺锦几分,忍不住夸奖他一二,欧阳灿 皱着眉头,有些坐不下去随便吃了一些便找藉口离开。 定国公爷不由得摇了摇头,欧阳家身为皇后娘家在西北如同土霸王一般的存在,几个年少的子弟也略显轻浮张狂,难怪当今圣上越来越疏远皇后,亲近镇国公府出身的贤妃娘娘,略有扶植五皇子登基的势头。不过五皇子身份摆在那里,既不是长又不是嫡,如此被宠爱下去也是社稷的祸根。 靖远侯府在军中势力太大,又镇守漠北和西宁两个大省,岂是并无兵权的镇国公府可以轻易抵抗的呢?如今朝堂上已经隐约有一股势力致力于弹劾镇国公府,他极为担心作为和镇国公府同样是世袭罔替爵位的定国公府会不会受到波及。 后院里,梁希宜热情的招待着白若兰,让小厨房的李妈妈做了许多甜品。 白若兰吃的有滋有味,亲切道:“希宜姐姐,我听表哥说雪已经停了,明天肯定要启程呢,你不如做到我的马车里吧,否则一个人真的好无聊。” 梁希宜想了片刻,摇头笑道:“因为大雪路面本就不太好早,安全起见我就不过去了,你若是想找我说话,到了京中给我家送来帖子便好,我肯定会过去的。” “从北方一路过来我都快烦躁死了,还好再忍耐一日就可以抵达京城。我听姑姑说过,京城的胭脂颜色最鲜艳,抹起来最自然,绢花样式也是最好看的,我好怕到时候自己的样子会丢脸呢。” 梁希宜眯着眼睛,回想起前尘往事,轻轻的说:“沈兰香的胭脂最好,皇商韩式铺子的绢花样式最多样,你到时候可以过去看下。其实,我也是不曾在京城长居住的。” “可是我感觉希宜姐姐服饰的花色虽然很素,样子却满新颖的。” 梁希宜愣了一下,轻声说:“我因为养病是在山里长大的,有些闲暇时间自己画的样子。” 白若兰睁大了眼睛,猎奇似的说:“那你改日给我些样子吧,我好喜欢的。” 梁希宜笑着应允着点头,外面传来梁三的声音,是欧阳家的奴仆前来接白小姐回去。 白若兰不舍的拉着梁希宜的柔荑,承诺似的再三叮嘱:“到了京城我就给你发帖子,千万要过来哦,我娘亲都不在京城,我还是蛮怕自己住不惯的。” 梁希宜安抚的拍着她的手:“白府上有你的众多姐妹和嫡亲祖父祖母,你着实不要担心什么。” 白若兰吸了吸鼻子,道:“但愿吧,实在不成我就去找小表哥,我跟他还熟悉 些。” 梁希宜眼底带笑的望着她,白若兰父母在白氏西宁老宅,她跟姑姑亲近总是去漠北居住,此次是第一次进京常住,难怪会不适应一些。靖远侯府是未来皇帝外祖父家,白若兰亲着欧阳灿总不是个坏事,她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入府 翌日清晨,梁希宜早早起来收拾东西,原本在京城外迎接他们的定国公府一行人马,直接到了陈家庄,长长的马车队先于靖远侯府的车队离开,庄子上陈氏三房老爷和陈诺锦特意前来送行。约莫午后时分,他们抵达城门南口,办理完入京手续后,不过半个时辰就抵达定国公府邸。 定国公府邸占了城东中路胡同一整条街面,浅灰色的石狮子昂扬挺立,高大的红漆大门在日光余晖的下泛着点点金黄,好像被洒了一层金粉般透着几分高贵奢华。衣着打扮整齐划一的丫鬟奴仆们站在大门两侧,相较于京城陈府,定国公府的排场必然是要高出一个阶级,更何况是迎接国公爷归府。 梁希宜深吸一口气在夏墨和杨嬷嬷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她带着帽纱,垂下眼眸没有刻意去看周边的景致,换上小轿子直接从中门跟在祖父的轿子后面直接入府。 内院的德尚堂内,老祖宗梁刘氏坐在檀木椅子上喝着茶水,右手边依次站着大房夫人秦氏,二房夫人徐氏和三房夫人李氏。三房的七少爷被搂在梁刘氏膝下,她虽然烦透了三房夫人李氏却因为疼爱三老爷,爱屋及乌非常宠爱三房独子八岁的七少爷梁希佑。 二房徐氏所出大少爷梁希严,二少爷梁希谨尚在进学,过些时日才会放假归家所以并不在场。 蓝姨娘所出不过一岁的十少爷梁希望最近身子骨不太好,也留在房中休息,没有出面。除了他们三个以外,定国公府所有希字辈子孙全部在堂中等候。分别是大房大姑娘梁希静(嫡),二姑娘梁希榴(嫡),三少爷梁希弟(庶)和五少爷梁希鼎(庶)。二房的梁希宜的胞弟四少爷梁希义(嫡),六少爷梁希诺(嫡),八少爷梁希安(嫡),六姑娘梁希染(嫡),九少爷梁希德(嫡),以及三房的四姑娘梁希宛(嫡),五姑娘梁希晴(庶)。 梁希宜被迎进屋子后感觉眼前一片混乱,上一世的陈家子嗣可不如定国公府这般旺盛,因为陈家老太爷去世的早,他们二房早早被分出来了。 定国公是长辈,先去内院稍微收拾一下,梁希宜是小辈,第一时间来给祖母请安,她尚不及分出哪位是嫡亲的母亲就被嬷嬷拉扯到了中间,看着垫子跪了下去,恭敬道:“希宜给祖母请安。” “可怜见的,快起来让我看看三丫长成什么样子了。”一道带着几分迫切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梁希宜乖巧的抬起头,入眼的老太太看起来慈眉善目,眼底泛着泪水的光芒,昏黄的烛火光亮打在她的脸上,映衬着那道道凹进去的 皱纹仿佛山脉里的沟壑。老人家虽然偏疼老三多一些,但是毕竟岁数一大把了,怎么会不疼自个的亲孙女? 梁希宜感到眼眶有些发胀,她顺势走了过去,不等站稳就被祖母搂入怀里。老太太一边拍着她的背脊,一边摆正了她的脸颊让不停的抚摸,开心的说:“老二媳妇,三姑娘长的可比你好看多了,皮肤白皙的仿佛捏出水来似的,倒是随了我们家老二。” 梁希宜顺着她的目光向身后看去,一个高大的女子眼底充满希翼的盯着她,右手慌乱不停的抹着眼角,声音发抖的说:“那感情好,也像老祖宗。” 定国公夫人挑眉扫了她一眼,玩笑道:“难得你说句奉承人的话。” 梁希宜有些不自在,但是考虑到老人的心情总归没有使劲挣脱,她小心翼翼的望着娘亲,发现二夫人目光使劲往她身上落,生怕一转眼就看不到似的,不过片刻,豆大的泪珠哗哗的流了下来,无法控制的哽咽出声。她不由得有些动容,轻轻的唤了一声:“母亲,让您惦记了。” “我的儿……”二夫人顾忌不了那么多的扑了上来,摸了摸梁希宜的发丝,又揉了揉她的脸,言辞结结巴巴的抽泣道:“你不怪娘把你送走就好,快让我仔细看看。” 老太太见徐氏高高的个子,手忙脚乱的伫立在眼前,忍不住唠叨她:“你再想三丫头也别像个市井妇人般没有礼数,她是小辈,还不曾给家里长辈请安呢!” 徐氏微微一怔,虽然有些不太情愿的模样,还是拉着女儿一一同长辈问好,因为待会定国公爷会过来德尚堂,每个房的姨娘小妾都不曾在场。 梁希宜倒是轻松,在场的长辈不过是大伯母和小婶婶,至于姐妹们就是单纯的叙旧。她听他们说起她小时候的样子,然后嘴角扬起客气的笑容,她重活于世,虽然懒散,这点事情还是可以应付。 三房梁希宛比她小一岁,据说曾经玩的最好,再加上她一直同她通信倒是最先熟络起来的。梁希宜仔细打量她的模样,尖尖的瓜子脸,大大的眼睛,明媚皓齿倒是传统的美人胚子。或许因为二夫人徐氏皮肤黝黑,二房除了梁希宜其他的孩子都偏黑,难怪老太太似乎对她更为满意一些。 梁希宜给每位姐妹发了自己画样子的荷包,送给男孩的都是统一用红绳编的铃铛,因为样式新颖颇受众人喜爱。 “国公爷到!”一道禀告声传来,定国公大步走入堂内,他来德尚堂不过是打个照面,大老爷和二老爷还有三老爷,在内 院书房等候着他。 国公夫人梁刘氏敛起笑容,淡淡的冲着国公爷道:“你到是还知道回来过年。” 国公爷懒得和她争吵,而且满堂女眷他呆着也不太舒服,问过几个孙子学业后便打算离开。稍微走了两步后便顿住脚,吩咐道:“希宜,晚饭后你来一趟我的书房。” 唰的一下子,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梁希宜身上,梁希宜眉头一皱,暗道祖父怕是习惯每天晚上和她说会话了,他怕是忘了此地可不是山里,又或者老人家就是如此任性? 家里少爷小姐们加起来十几个人呢,独独待她特别不知道其他人会作何感想。可是不过不管如何,她只能垂下头恭敬的应声,说:“孙女知道了。” 国公夫人梁刘氏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梁希宜,表情忽的变得冷淡起来。考虑到今日国公爷傍晚归府,梁刘氏特意延长了晚饭时间,此时她命人传饭,丫鬟仆子们顿时变得忙碌起来。 六位姑娘被分在一个桌子上,梁希宜忍不住偷偷瞄着主桌的母亲,发现徐氏也不停的回头,生怕她一会不见了似的。一个不到桌子高的小女孩拽了拽她的衣袖,轻轻的说:“三姐姐,我是希然,娘亲说我是你嫡亲的妹子。” 梁希宜一怔,想起梁希然是府里的六姑娘,她今年不过五岁,两个人不曾照面过。 梁希然小大人似的抚平衣服上的褶皱,主动靠近了梁希宜怀里,蹭了蹭她胸前的刺绣,说:“三姐姐你衣服的花样子真好看,希然喜欢。” 梁希宜喜欢女孩,摸了摸她的头,笑道:“等做衣服的时候我帮你弄花样。” 梁希然甜甜的嗯了一声,又蹭了蹭梁希宜的大腿,轻轻的说:“三姐姐身上好香,平时用的哪里的香,希然也想要。” 梁希宜皱着眉头,想要告诉她你还小,不易用香,不过望着她眨巴眨巴的大眼睛,又不由自主的点下头。三房梁希宛一把把梁希然拽了出来,调侃道:“希宜你莫要被小妹妹骗了,她呀,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特别财迷,我们每个人的房里都有被她搜刮走的东西。” 梁希宜诧异的盯着梁希然,发现她脸颊红扑扑的似乎一点都不生气,而是理直气壮的说:“我家男孩多,我要自己攒嫁妆的。”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整个堂内都听的极其清楚。老太太无语的瞪了一眼徐氏,徐氏尴尬的低下了头。 大房夫人秦氏笑着冲徐氏说:“以后还是少让你家嫂子上门了,孩子们最是天真容易听错 话。” 徐氏低头猛扒着米饭,她娘家近年来生活有所好转可是钱财上依然窘迫,再加上几位哥哥都是武将出身,需要养兵花销极大,媳妇也都是穷时候讨的没什么背景。这些嫂子们没有一点官家家眷的气势,经常来定国公府打秋风让,她都有些头疼何况是别人,而且还老和她抱怨徐家儿子太多穷的掉渣,她作为带走婆婆全部嫁妆出嫁的女儿,应该多贴补下徐家。 梁希宜看出母亲的尴尬,笑着捏了捏梁希然手心,安抚道:“你是女孩子以后这种话切莫说了,家里有祖父祖母,总不会短了你的一分一毫。你要记住,府里虽然不是娘亲管家,但是一切有祖母做主,缺了什么就去缠着祖母要,祖母心底最善良宽厚,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梁希宜一边捧着国公夫人梁刘氏,一边贬着管家的秦氏,五岁小孩子能说出这种话可见平日里丫鬟婆子没少发二房人多的牢骚。 梁希然目光皎洁的望着梁希宜,转身就扑向主桌,趴在老祖宗的腿上,细声细语的说:“祖母,希然昨晚想吃桂花糕,可是厨房忙着给十少爷做药膳,根本没人搭理我的大丫鬟,然后希然就饿着肚子饿了好久,最后给端来一盘南瓜糕,软软的,怕是给其他人做剩下的。” 老太太眉头掬起,目光深沉的望向了秦氏,梁希宜说的没错二房徐氏娘家再落魄不堪,她生的孩子可是国公府的孙女,岂能这么小就开始为生计打算?定是平时哪个嘴巴欠的背后挤兑二房来的。更何况十少爷不过是大房庶出的儿子,却比二房嫡出小姐还金贵,这怎么可以? 她沉着脸,刚要发作大房秦氏,就听到门口处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音。大夫人秦氏的陪房嬷嬷王氏脸色苍白的跑进屋子,因为太着急没注意门槛绊了一下,摔了个大马趴。 老太太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子,淡淡的说:“慌张什么,到底有没有规矩!” 王嬷嬷唯唯诺诺的抬起头,双肩颤抖的跪在地上几次欲言又止,嗓子沙哑的喃喃道:“十少爷,十少爷刚刚忽的口吐白沫,然后,然后就没气了。” 咣当一声,秦氏桌子上的碗筷掉到了地上,梁希宜望着目光惊愕的众人不由得低下了头,她和祖父前脚进门不到一个时辰,府里就出了人命案子。这事会是谁做的手脚又是要针对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 ☆、乱了 (上) 德尚堂内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仿佛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的十分清楚。 老太太眉头掬起瞟了一眼大夫人,尚未开口问话,就听到外面传来断断续续哭喊的声音,一名身穿绿色长裙,披着红色袄袍的女子在两名丫鬟的搀扶下走入堂内,跪在地上。 她的脸上满是泪水,眉眼间的胭脂抹花了眼角,苍白的容颜上一块红一块黄的极其狼狈。 梁希宛捏了捏梁希宜的手心,小声说:“这是蓝姨娘,老十的亲娘,大伯父可喜欢她呢。” 梁希宜偷偷打量着蓝姨娘此人,她的头上带着浅粉色绢花,高高盘起的发丝被风吹的凌乱,墨黑色的青丝落在鬓角处,衬托着她白净的脸颊越发小巧可怜起来。 “老太太定要为小十做主啊……”她艰难的吼出声音,不停的冲着老太太叩拜起来,额头碰触石灰地面响亮的声音,在宁静的德尚堂内紧紧敲打着每个人的心脏,不过片刻地面上就有了红色的痕迹,梁希宜撇开头,眼眶发红,她曾经身为人母很能体会蓝姨娘悲痛欲绝的心情。 老太太始终沉默不语,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要吩咐下来,又有很多话犹疑不决。孩子口吐白沫而亡的事情,怎么听都带着几分蹊跷。蓝姨娘的嗓音沙哑,喉咙不停的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素云心领神会,向前一步,冲着蓝姨娘的两个丫头,问道:“还不赶紧扶你们姨娘起来,先把事情说清楚,陈大夫走的时候尚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去了,还说的那么邪乎。” 梁希宜不由得抬起头望向素云,然后垂下眼眸。蓝姨娘右手边的大丫鬟夏云趴在蓝姨娘耳边劝说了什么,兰姨娘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神情恍惚的坐在了桌子旁边。 夏云恭敬的站在堂中央,冲着素云和老太太回话道:“陈大夫前几日来说十少爷染了风寒,但是不是什么大病,开了两幅药喂了两日稍有起色,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今日一早就开始偶尔发抖,奴婢急忙禀了大夫人去请陈大夫,大夫来时十少爷已经面色发青,浑身蜷起来不停的颤抖,大夫说脉搏很乱,看起来像是吃坏东西的样子,正巧国公爷回府陈大夫就先去看望国公爷,国公爷听说十少爷怪病就拿了腰牌给徐管事,让他去西街请李太医来府上为十少爷诊治。” 梁希宜仔细辨认她言辞中的信息,难怪刚才祖父过来时候神色不好,原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情。 夏云目光看向梁希宜一眼,欲言又止道:“国 公爷说三姑娘回府,全家人难得聚在一起不让我们拿此事来烦扰老太太,只是没想过才一个时辰都不到,小少爷就彻底的走了。” 老太太眼眶发红,年纪大的人最听不得生老病死,何况还是自己的小孙子,不管庶出嫡出都是定国公府的孙子,而且他还那么的小。 “老祖宗,你一定要给我死去的儿做主,你不知道他走的有多么的可怜,浑身发青,小小的身子不停的发抖连哭都哭不出声,最后还七窍流血,我的儿啊……”兰姨娘再次跪倒在地,夏云急忙拉扯住她,满脸泪水冲着老太太哽咽道:“因为晓得今个三姑娘回府团聚是大喜事,大家都在德尚堂留饭,我们原本不敢说,小少爷去的那一刻不仅口吐白沫,过了一会又七窍流血,看的我们姨娘只觉得有刀片在心口不停的割着,当场晕了好几次。” 梁希宜忽的抬头,目光灼灼的盯向了蓝姨娘的大丫头,这姑娘几次的不停提及她到底有何用意,夏云发现梁希宜明亮的目光微微一愣,急忙低下头轻轻拍着蓝姨娘的背脊。 徐氏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对,不客气的站了出来,扬声道:“十少爷那么小出这种事情,我们谁看着心里都难过,但是就事论事,老太爷拦着不让你们前来告诉老太太,是因为已经遣人去请了李太医,就算你来回禀老太太不也是要请太医吗?家里从头到尾没人耽误小十的救治,别有的没有的提及我们家三丫。孩子死的那么惨是个人就知道里面有问题,大房的龌龊事情少往我姑娘身上靠!” 大夫人秦氏做不出了,启口道:“弟妹说的这叫什么话,大房死了个孩子怎么就成了龌龊事情?蓝姨娘已经很可怜了,不过是想让老太太调查清楚你何苦雪上加霜。” “我雪上加霜?我雪上加霜有什么好处?你们房内死了个庶子谁受益谁清楚!蓝姨娘那个丫鬟张口闭口,说什么三姑娘回来了所以他们少爷死了都要捂着藏着,这都是怎么回事?今天不只希宜回来,老爷还回来呢,待会她是不是要埋怨因为老爷回来了,所以大房就死了庶子?”徐氏本就是泼妇形象,事关女儿名声她可不能让碎嘴的婆子胡乱传出去,倒成了和三丫有关系了。蓝姨娘的儿子死了得利的是大夫人秦氏,省的大老爷总是想让她把小十过继成嫡子。 秦氏确实没有一点悲伤,庶子的死活和她有什么关系?相反,她觉得解气!但是此时是敏感时期,稍有不慎就有人敢把害死庶子的罪名扣在她身上,所以她倒是支持老太太调查清楚此事,省的风言风语害死了人。更何况最厌恶蓝 姨娘和十少爷的女人可不止她一个人,自从大老爷清楚,打死她也不会给小秦氏养儿子后对蓝姨娘所出十少爷越发重视起来,不由得导致小秦氏地位下降。小秦氏的算盘打的精明,她有两个大老爷的骨肉,只要没有其他男丁大老爷就是和小秦氏绑在一条船上的人。秦氏倒是真有几分怀疑此事是小秦氏所为,不过选择在国公爷和三姑娘归府的日子,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她不怕因此闹大了,不调查清楚都不成吗? (下) 定国公夫人梁刘氏无奈的盯着双手叉腰,没有一点公府家媳妇样子的徐氏摇了摇头,脸上燥热的使劲拍了一下桌子,吼道:“吵够了没有!” 徐氏沉默的撇开头,不敢顶撞婆婆的威严。蓝姨娘趴跪在地上已经泪流满面,两个丫鬟扶着她的肩膀默默的哽咽,几位小主子听到夏云叙述弟弟死去的样子时早就吓呆了,如今又看到两位长辈大吵出口,一时间觉得彼此的气氛有些尴尬起来。 老太太的神情恢复平静,她紧抿着唇,吩咐旁边的婆子说道:“夏云,你先扶着蓝姨娘回房里休息。兴许是小十身子小对药物反应和其他人不一样,才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们谁都不许给我去胡说,待调查清楚了自会有定论!” 蓝姨娘欲言又止几次最终咬住下唇点了下头,她不过是位姨娘,曾经的最大依仗十少爷去了,老太太若是一怒之下说她胡言乱语,处置了她也是有可能的。虽然很不情愿,她还是在几个婆子的拉扯下,沉默的退出大堂。此事现在闹的算是极大,就当是为了堵住其他人的嘴巴老太太也会调查出个结果。 国公夫人沉静了一会,环顾自周冷漠的说:“都退下吧,大秦氏和王嬷嬷留下。” 二夫人徐氏见没自己事情了,急忙转身直奔梁希宜走了过去,说:“三丫,快让娘看看你变成什么样子了,可真是想死我了,我的希宜。” 梁希宜腼腆的任由她抱住自己不停的打量,直到身后面传来老太太的声音:“老二家的,待会送三姑娘去老爷书房。” 徐氏一怔,这才想起了刚才国公爷的交代,脸色不由得黯淡下来。 梁希宜见她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无奈,主动拉住了她的柔夷,笑着说:“母亲,我先去祖父那里陪他说会话,然后就去看你。” 徐氏微微愣住,心情顿时好了起来,亲生的闺女就是不一样。别看这么多年不见面也不会和她生疏的,于是忍不住摸了摸梁希宜的发丝,轻 声说:“娘亲等你。” “恩。”梁希宜郑重的点了点头,在母亲恋恋不舍的目光里被徐管事带到后院的书房。徐管事进书房回话,她借着灯笼的余光环顾院子里的景致,池塘的水里可以倒映出她站在假山旁边的影子。 “三小姐,您进去吧。”徐管事笑呵呵的走了出来。 梁希宜点了下头撩起帘子进了书房,书房只有祖父一人,梁三在门外候着。 “祖父!”梁希宜的声音里呆着几分亲切急迫,她发现不过才一会不见,祖父怎么好像隔了许久似的那般想念,又或者她有几分被小弟弟的突然去世吓到了? 定国公爷放下手中的毛笔,望着梁希宜若有所思的问道:“怎么,在德尚堂待的可愉快?” 梁希宜无语的看着祖父,都死人了哪里可能愉快?不过她发现祖父似乎并不悲伤,心里好受不少,毕竟连面都没见过又是个庶出的孩子,定国公还不至于怎么样。 “府上送的这份大礼你可觉得满意?”定国公爷自嘲的笑着,眼底晦暗不明。 梁希宜清楚祖父生气了,不由得叹了口气,走到桌前磨着未干的砚台,道:“其实一岁的孩子染上风寒,本身就是容易出问题的,祖父您别多想了再气到自己。” 定国公爷冷冷的哼了一声,怒道:“气到自己?他是巴不得我赶紧死了好继承爵位呢。” 梁希宜一惊,急忙劝道:“祖父莫说气话,您定能长命百岁的。”她转念一想,祖父嘴里的他应该是指的大老爷。大老爷是定国公府的世子爷,如果定国公去了他就可以继承爵位。这事会和大老爷有关系吗?大秦氏肯定不会认下小秦氏的孩子,那么十少爷就是大老爷唯一的希望,就算是为了恶心祖父也没必要损失掉小十吧,总觉得不划算。 “你倒是为何赶上今天这种时日?刚才陈大夫过来时就和我说了,小十的脉象和前阵子不一样,已经不再是风寒,怕是活不过多久。孩子死了便是死了还偏要用这种手段,你是没有看到孩子死去时候的样子,简直是一团血肉。” “祖父。”梁希宜轻轻唤着他。 “真是想气死我,连带着恶心众人。”定国公府一边说一边咳嗽,梁希宜急忙拍着他的背脊,轻轻说:“祖父,正因为如此您才不能出事,否则岂不是中了坏人奸计?”她抬着头嘴巴一张一合,清澈的目光十分明亮,带着浓浓的关切之情。 定国公爷看着她柔和的眼眸心里好受 一些,无奈道:“三丫头,你不会觉得委屈吗?刚回府就出了这种事情,知情人倒好,不知情的人指不定会怎么胡言乱语,女孩子家的名声都受影响。” 梁希宜一怔,祖父担心的没错,这事如果被有心人渲染,倒是有可能变成另外一种说法。只是她离开府这么多年,又能给谁的利益造成影响,堵上弟弟的性命就为了模糊她的名声?未免小题大做! 作者有话要说: ☆、夜谈 (上) 定国公爷看着梁希宜垂下脑袋专心致志磨墨的样子不由得摇了摇头,这孩子的性子是不是被他教育的太平了些,死了人不但没有一点恐慌还假模假式的同他讨论起来。他的胸口涌上一股可笑的无奈情绪,方才的那点气似乎被驱散开了。他盯着梁希宜,忽的启口:“三丫,你觉得这事是谁干的?” 梁希宜一怔,望着祖父慈祥的目光,想了片刻,斟酌的说:“其实杨嬷嬷在路上有提点过我,说大伯父家无嫡系男丁,所以想让小十留在大伯母身边教养,但是大伯母和大姐姐二姐姐都同我的胞弟关系更好一些,再加上我的大哥哥二哥哥在学院读书前途被几位老师看好,如果胞弟承袭爵位,就算要顾及兄弟的名声也不会对两位姐姐不好,哥哥们也定会帮他,怎么看都是大伯母最稳妥的选择。” “呵呵,这不过是你大伯母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梁希宜点了下头,道:“是啊,世子是大伯父,他要多么无能才会把爵位让给弟弟的亲生儿子?而且我爹臭名在外不学无术,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实在太堵心了,所以我认为如果从单纯让小十去世这件事情来看,大伯父这么做未免得不偿失吧。从利益得失说呢,大伯母和小秦氏以及我们二房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当然三房也有可能啦,毕竟大房绝了嫡子这事对大家都有影响,他们过继三房的子嗣结果也是一样的。” 定国公爷眯着眼睛,视线盯着跳动的烛火,自嘲道:“话虽如此,但是有句话叫舍不得儿子套不住狼,我这三个儿子,若说脑瓜子最灵的当属老大,他就是学问不如老三,至今混个闲差做着。” 梁希宜浑身一震,目光不由得暗淡下来,难道祖父怀疑的人是大伯父吗?但是小十对大伯父来说很重要呀!他可就这么一个不是小秦氏生的儿子,如果祖父猜对了那么大伯父对自己也太狠了些,而且做事手法未免有些独到。 “你是不是对这事有些不信?”定国公莫名笑了,目光灼灼的盯着孙女。 梁希宜犹豫的点了下头,这种时候她还是不要乱猜比较好,毕竟对方是她的大伯父。 定国公抬着下巴看着窗外,嘴角不屑的撇了撇,淡淡的说:“这一回,祖父让你看出好戏,你先回去见你娘吧,我可是听说她眼巴巴的等着你呢。” 梁希宜尴尬的垂下眼眸,轻声说:“刚才蓝姨娘的丫鬟不过是抱怨了下,因为我的回府不好和老太太说小弟弟的病,我娘听后非常不高兴。她和祖父您一 样,特别维护希宜,所以我答应她一会就去看她。” 定国公赞许的看着孙女,道:“你懂得就好,快去吧。” 梁希宜抬起头,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祖父,叮嘱道:“我刚才有偷偷吩咐梁三让厨房按照我的方子做了红烧肉,一会就让他给您端上了。您可千万要注意自个的身体,否则就是变成亲者痛仇者快的落入他人算计之中。” 定国公愣了一下,失笑道:“你这个丫头就是老爱胡说八道。” 梁希宜笑眯眯的转身离开,示意门口的梁三和许管事好好陪着祖父。梁三佩服的看着梁希宜,三姑娘总是可以让老太爷心情变好。 (下) 梁希宜离开书房后直奔二房居住的香园,夏墨跟在她的身后。二夫人身边的两个大丫头早早在老爷院子门口候着,粉衣姑娘叫素兰,蓝衣姑娘叫做素晨,两个人都盘着头,额头留着齐头的头发帘。 素兰显得更稳重一些,上前恭敬的说:“三姑娘。” 梁希宜点了下头,示意她前面带路,走过一条蜿蜒的长廊和两个拱门后抵达香园,一路上素晨叽叽喳喳的给梁希宜做着介绍,在提及二老爷时却顿了下,看了一眼素兰,不经意似的说:“听说二老爷受了老太爷责罚,落锁前气哼哼的去了西园,所以说姑娘怕是明日才可以见到老爷了。 梁希宜倒是无所谓,怕是她的娘亲会有所抱怨,毕竟亲闺女回府父亲不出面岂不是落了女儿脸面。香园是个三进的院子,从现在二房的人口来说不算宽敞,好在年满十六岁的少爷会被送到东园单独居住。 二房子嗣大少爷和二少爷都已经住到离老太爷近的东园,因为四少爷和梁希宜的年龄偏大,房间分别坐落在里院东西两侧。六少爷八少爷九少爷和六姑娘因为年岁小都住在内院正屋附近,方便二夫人随时看望他们,两位姨娘住在中院,她俩没有子嗣又都是徐氏的丫鬟出身往日倒是安分守己,除了二老爷不常归家外二房看起来是一片安逸祥和景象。 梁希宜一进屋门,二夫人迫不及待的迎面而来,两只手攥住女儿的柔夷,笑着说:“可算是完事了,杨嬷嬷说你爱吃胡记点心我刚才特意遣人去买还好在关门前买到了南瓜饼,快过来尝尝。” 梁希宜不好拒绝她满是希翼的目光,尝了一口,味道很甜入口即化,笑着赞道好吃。 二夫人看着她乖顺的眉眼整个人仿佛被什么融化开来,柔声说:“闺女你喜欢就好,来,快让 几个小少爷和小姐见过他们三姐姐。”她向身后招手,几个肉球似的小孩子穿着红色棉袄一一排开,恭敬的说:“三姐姐。” 梁希宜一怔,有些失笑出声,急忙拿出准备好的礼物分发起来,听到母亲在耳边抱怨:“你那个臭老子,自己被老太爷训斥回来不顺心冲我们发火,还把你胞弟叫走了,明天再让希弟给你问好。” 梁希宜摇头笑道:“母亲,我不过几年没回家而已,不用那么麻烦快让弟弟妹妹们去睡觉吧。” “好吧,我让他们等着你就是让他们知道娘亲不看重任何事情,但是你们几个兄妹之间必须互相尊重,不许闹哪怕一点点矛盾,否则就打断了他们的腿也绝不姑息。” 梁希宜见最小的九弟弟才两岁左右,迷迷瞪瞪的看着她,急忙从嬷嬷手里接过来抱了一会,道:“瞧着小九上眼皮和下眼皮都要打架了,母亲让他们都回吧,我也好和您说会话。” 二夫人想了片刻点头称是,方才散了众人只留下杨嬷嬷和夏墨,还有两个大丫鬟以及三姑娘。她思女心切,两只手不舍的放开梁希宜的柔夷,一双明眸不停的从上及下的打量自个的闺女,最后称赞的说:“我们三丫看着真大气,这几年也没白让你和老太爷走呀。” 梁希宜笑着安抚道:“那是自然,祖父极其疼我呢,而且山里空气特别好,您闺女我现在连翻墙都不成问题。” 徐氏被她逗笑,说:“那可不成,京城里王公贵爵挑媳妇的要什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没听说过谁家乐意要个皮猴,你身体恢复的好我当然是高兴的,但是这种话往后就跟我偷偷说便是。” 梁希宜乖巧的点了点头,道:“母亲,父亲为什么把胞弟叫去西园。”西园位于胡同西侧,和东园不同是单独落锁,有自个的大门。三老爷因为惹了老太爷厌弃也住在西园。总之国公爷也不可能真让不争气的儿子流落街头,于是就盘下胡同西侧的宅子命名西园让他们居住。 “说起来我就来气,也不知道哪个碎嘴婆子传的话,说什么十少爷死了到时候你大伯父就要过继老四过去当世子了,什么玩意呀真当我舍得自个儿子叫别人爹妈吗?你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回来慌慌张张的一顿乱吼,最后还把老四叫走,这别人还没给咱泼脏水呢你爹就坐不住了!” 梁希宜听得一头雾水,道:“这事不会和父亲有关系吧?” 二夫人愣了一下,犹豫的说:“谁知道呢,但是我觉得你爹那种游手好闲的人,做 点小事都靠不住杀人这种事情应该是做不出来吧?再说如今国公爷还在呢没人短了你爹的银子,他爱干什么干什么,日后就算二房不承爵位,老太爷看在孙子们的面上也不会短了咱们该分的财产,他争个什么劲。” 梁希宜一阵恶寒,从其他人对二老爷的判断来说,他应该不至于杀害自个的侄子,但是就怕有人利用他那点贪念,让他做出了错事呀,否则事情出了以后他爹慌张什么!还把胞弟叫走了。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生怕别人不把这件事情往他身上联想吗? 二夫人说起二老爷便有一大堆抱怨无法停止下来,梁希宜三言两语的听着,直到母亲提及她日后的生活安排时不由得一阵头大。 “快过年府里会变得非常忙碌,我提前两个月让你回来就是为了你能参与进来。娘亲没有家里的腰牌使唤不动那些婆子,但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你伯母会给姑娘们安排些事情,这次老太太发话,你和三房宛丫头一起帮着准备过年的事情,我且给你争取了三日的休息,到时候你一定要好好表现表现。三丫,过了年你就十三了,娘在你这个年纪都定下婚事了。” 梁希宜皱着眉头应了声,既然是老太太发话的她自然不能回绝,而且过年前确实是最忙的时候,但是她和希宛都是初次接触事务,大伯母应该不会给她特重的活。 “接下来就是拜亲访友,我也都和老太太请示过了,因为你和三房宛丫头年龄相当都到了议亲的时候,打算借着过年的机会带你们出去转转,多让一些人家相看相看,省的人家都忘了咱们二房还有个没说亲的姑娘呢。” 梁希宜眉头的褶皱更深了,这生活也忒丰富了点,好在还有三房梁希宛陪着,不至于让她独自当个猴似的被所有人盯着。她看着窗外的夜色忽的有些感伤起来,京城,我又回来了啊,只是如今的自己却早已经不再是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分活 梁希宜在家休整三日都不曾见到父亲,大家对此似乎都习以为常,并没有谁特意表现出什么。她白日里和兄弟姐妹去给老太太请安,陪老太太说话后就各自回房。 关于十少爷离奇死亡的事情仿佛不曾发生过,老太爷一句不用调查,彻底让人看不出他的用意。包括梁希宜自个,她知道祖父肯定是要查出个所以然的,但是为什么要对外宣称不调查呢? 二夫人从以前的漠不关心到如今的分外关注,这种态度的转变令梁希宜理不清楚思绪。在她归家的第四日,兄弟姐妹们按照惯例一早去给老太太请安,然后她和四姑娘梁希宛被大伯母留下。 定国公府大姑娘梁希静过了年年满十六,是秦氏嫡长女,已经和礼部侍郎王家的三公子定亲。礼部侍郎夫人许宛如是秦氏堂伯母许氏亲侄女,同秦氏算隔房的亲戚。 梁希静进门后是小媳妇,不用管家,婆婆又是母亲表亲,这门亲事在外人看起来是相当不错的,所以近来秦氏春风得意,连带着对待几位姑娘都变得柔和起来。 二姑娘梁希榴和三姑娘梁希宜,四姑娘梁希宛三个人年龄彼此相差不到半岁,会在这两年都定下亲事,相较之下,大房秦氏娘家和三房娘家都比二房体面很多,怕是更容易说个好人家,这也是二夫人徐氏着急的原因,他们家老爷不争气,她娘家又是武夫出身,大儿子虽然前途被看好,毕竟尚未出仕一切都不能让人放心,待日后老太爷和老太太都不在了,爵位又被大老爷继承后,他们这一房自然要被分出去,再也不能白吃白喝国公府的银两了。 此时梁家三个姑娘同时说亲,京城里狼多肉少,自个的闺女怕是只能挑别人剩下的了,不过她也不期望女儿能嫁入多高的门第,只要对方是个好孩子她就心满意足。 秦氏问了三个女孩子几句话后,道:“临近年关,我要忙的事情极多,打算将下面几个方面的事情,分发给你们去做,一个是家里的大厨房。厨房的事情相对琐碎,从采办到食谱及上菜等等事宜都需要一一过问,不过可以使唤的奴仆数量也多,上面就有四五个婆子妈妈们帮着,主要是带好这几个人就应该不会出大问题,除了年夜饭需要单独准备其他的都按照现行定例来做,你们谁想管吗?” 梁希榴和梁希宛彼此对看一眼都不吱声,梁希宜也打算当个闷葫芦,最后分给她什么就做什么。 秦氏笑着望着他们,说:“好吧,那我继续说,接下来是关于上到老太爷下到奴仆们的裁衣。我那里有 去年的册子,基本上对着安排就可以了,每个人的份例都相差不多。”三个姑娘点了点头,这个看起来似乎更好做一些,不过梁希榴没有说话,她在这里面年岁最大,总要表现的让着妹妹们方是。 “最后是关于物件的册子。临近过年,自然要把院子里一些地方装扮一下,库里的老物件也该拿出来晾晾,然后二月底再收回去,除此以外还要采买些需要过年的东西,管理时,切忌小心东西被一些没良心的婆子换出去,反正每年都能抓到偷换出去私自营生的婆子,若是有人敢犯直接打死绝不姑息叛家之人。”梁希宛听到打死二字不由得摇了摇头,脸颊发白,一般负责物件的婆子,都是家里其他房里不要的蛮婆子,谁都不乐意管他们,生怕不讨好还惹了一身骚。 秦氏见他们三个人都不主动要活,视线落到了梁希宜身上,她可不想招惹二房那个泼妇,索性先问梁希宜,道:“三姑娘刚刚回府对府里不熟悉,不如就从你先挑吧。” 梁希宜一怔,望着梁希宛纠结的神色,柔和道:“四妹妹最小,还是希宛先选吧。” 梁希宛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在秦氏的询问下挑了最简单不易出错的裁衣事务。梁希榴也不愿意管理物件,但还是主动问梁希宜道:“三妹妹是乐意接管厨房还是物件呢?” 梁希宜想了片刻,厨房是这三个里油水最多的事情,怕是秦氏是不希望她来管的,所以她腼腆的看向梁希榴,说:“听说去年二姐姐有帮着大伯母管理厨房事务,既然二姐姐有经验那么还是二姐姐继续管理厨房吧,我就接下物件的活儿。” 大夫人秦氏不由得挑眉看向了梁希宜,见她不卑不亢的站在那里,没有一点勉强的神色。心里暗道三姑娘到底是太会做人,还是不惧物件事务,这事看起来简单手下的婆子可不好管理呢。如果不是挑不出她乐意放出去的活儿了也不会让姑娘们碰物件。原本她以为梁希宜会挑裁衣,毕竟老太爷向着她而自己又是率先问她,有什么不可以选的? 梁希宜回到香园就被徐氏拉进房里说话,一听到她居然负责物件事务,立刻不满的要跑去找大夫人吵架,定是那人分给他闺女的破活。 梁希宜急忙拽住了她说明缘由,徐氏听到秦氏是第一个问梁希宜的,倒有些气短,不由得埋怨起梁希宜为何要那么谦让。她既不年长,又多年不在府内居住如何管的了那群疯婆子。 梁希宜气定闲谈的扬起唇角,安抚道:“母亲放心,婆子再如何刁蛮也是国公府的家生子, 我不信她还能敢对主子如何,凡事都有理字,只要我不出错别人便拿捏不了我什么,放心吧。” 徐氏虽然不甘心,但是大局已定倒也没法再说什么,既然女儿自个说没问题那么便如此吧。 梁希宜回到小屋子内叫来夏墨将她手边的丫头们聚在一起说话。 徐氏刚刚给她屋子里的素兰是一等丫鬟,夏墨是二等,从东华山徐家村带回来的丫头们都作为三等丫头赐名墨字辈。分别是,墨忧,墨婵,墨丫和墨春菇。因为墨忧梳头好杨嬷嬷打算将她升为二等。除此以外,管家娘子秦氏分派了两个二等丫鬟夏岚和夏西尘过来,但是梁希宜对他们不熟悉,基本不让他们贴身伺候。 老太太为了鼓励两个姑娘管家顺利,还派了身边大丫头素悠给梁希宜,素然给梁希宛帮忙。 梁希宜让夏墨请来了物件管理的三个负责妈妈,分别是大王妈妈小王妈妈和华妈妈一起听话。一群人聚在屋子里乌压压一片,让人捉摸不透三姑娘这是要干什么。 梁希宜手中拿着一个本子,写写画画,淡淡启口:“快过年了,大伯母光处理节礼就要花费大把时间,所以将物件活儿交到了我的手里。我对府中事务不熟悉,但是在东华山时也帮祖父处理些日常事务,祖父常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所以我将你们叫来就是说说我的规矩。” 大王妈妈抬头偷偷看了一眼三姑娘,眉眼都未张开呢就来和他们讲规矩,虽然心里不屑表面却不敢多说什么,低头撇嘴听着。 梁希宜垂下眼眸,道:“第一,关于库里现存物品的支取。这个事情交由夏墨负责。” 夏墨一愣,急忙恭敬上前,说:“奴婢听姑娘吩咐。” 梁希宜的声音清淡柔和,但是夏墨却清楚她家小姐做事情绝对是雷厉风行。 “不要觉得这个事情简单,我要求但凡过你手的东西必须记录在册,支取人和你同时留下名字手印,并且表明物品特征,若是物品被支取后没有收回或者收回错误二人同时问罪。” “奴婢谨遵主命。” 梁希宜满意的点了下头,继续安排道:“第二,现有物品的入库记录。这个事情交由素悠姐姐处理。”素悠站了出来,安静聆听。她是老太太的大丫头没有谁敢明着面给她脸色看。 “现有物品入库的登记烦劳素悠姐姐单独制册,因为需要搬运所以入库册子需要记载素云姐姐姓名,搬运嬷嬷姓名,库房拿钥匙管事姓名和手印 ,防止日后东西丢了不知道出问题在哪个环节。” “素悠谨遵姑娘吩咐。” “第三,烦请两位王妈妈和李妈妈帮忙。” 小王妈妈双手握在肚子前面讨好的说:“哪里敢说帮忙,都是份内职责。” “我知道平时屋子里的东西换地方,其实妈妈们一句话就有婆子搬了,但是现在哪怕是动一把椅子都属于物品移动,这个事情就麻烦大王妈妈单独制册,何人移动,为何移动,都将姓名记载在上面省的日后说不清楚。” 大王婆子虽然觉得麻烦,但是客套的点了头,心里却想真干起活来谁管你那么多的规定?爱怎么搬怎么搬呗,府里大么的大谁知道哪个换了地方。 “总之,我主要强调三点,仓库物品支取,现有物品入库和物品移动记录。其中勒令婆子们做事小心,但凡发生毁坏物品者一律记录在册,发生一次扣薪半月,两次者扣薪三个月,三次者交给徐管事处理。我不想体罚谁,也不想说不许偷盗物品,一切按照我刚才所说执行。当然,在此之前需要三位负责人去清点下仓库,现有物品,和物品位置目前的状况。这两日我不需要你们干其他事情。” 大王妈妈一愣,不好意思的腼腆道:“三姑娘,您是新手怕不清楚,府里这现有物品位置统计怎么算啊?难道说是画一幅图吗?我们这些婆子学问不好别说图了,大字不认识几个。” 梁希宜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转过头看向小王妈妈,说:“既然大王妈妈说有困难,那么小王家的妈妈你能做吗?我要现有物品使用现状的统计。” 小王妈妈愣了一下,偷偷瞄了一眼趁着脸色的大王妈妈,唯唯诺诺的说:“这个是有点麻烦。” “是有麻烦还是不能做?”梁希宜目光平视着他们,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 “能做能做。”小王妈妈笑呵呵的应声道:“其实这个是有记录的,秋天刚换了一次物件,当时大夫人是有记录的。” “那么便去取来然后再对一遍。你手下婆子有几十号人,每个院子分五六个人,基本上两天就可以算下来吧。”梁希宜喝了口水,再也不看大王妈妈一眼。 “应该差不多吧。”小王妈妈谄媚的看着梁希宜。 “既然如此小王妈妈负责物品移动的事情吧。” 大王妈妈一听,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起来,启口道:“那姑娘打算让奴才干什么呢?” 梁希 宜唇角微微扬起,笑着看向了她,说:“大王妈妈暂且回家休息,待我统计完了,再想想可以给你安排何事,你说呢?” 大王妈妈脸颊通红,总算有些怕的垂下头可怜兮兮的说:“三姑娘这是要逼我老婆去死呀,府里杂役几十号婆子都是我带了多年的,如果我不在怕是小王妈妈镇不住他们的。” “镇不住?”梁希宜忽的觉得十分好笑,啪的一声将茶杯摔在桌上,淡淡的道:“我倒是不知道国公府的家生子都需要靠个奴才来镇了!” 顿时,整个屋子变得鸦雀无声,大王妈妈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又不想在众人面前失了一张老脸,只好赖皮的大哭了起来,仿佛她受了多大的欺负。 梁希宜满脸厌弃的望着她,说:“去请徐管事和方妈妈过来。”她正愁没机会杀鸡儆猴呢。梁希宜从不是苛责下人之人,但是第一次如果姑息,日后就没人把她说的规矩当回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梁希宜院子内丫头构成杨嬷嬷 一等丫头素兰,素悠 二等丫头夏墨,墨忧,夏岚,夏西尘 三等丫头墨婵,墨丫和墨春 ☆、偷听 徐管事听说梁希宜找他,立刻放下手中所有差事直奔香园。他在东华山侍奉老爷五年,哪里会拎不清楚三姑娘柔和的外表下是怎样的强势性格!听说姑娘今日即将理事,怕是真有那不开眼的婆子触三姑娘霉头了。 方妈妈是府里掌管丫鬟位置安排的妈妈之一,她正领着一群新进来的丫头给李嬷嬷相看。 李嬷嬷是秦氏手下的得力奴仆。她听说三姑娘第一日当差就派人来寻方妈妈,不由得好奇一起跟了过去。三个人在香园门口碰面,李嬷嬷笑了看向徐管事:“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徐管事从小便是国公爷身边的长随,国公爷离开府邸前曾升到国公府大管家,后来因为随老爷去东华山,才不再担任大管家的。但是谁人都清楚徐管事手下掌管国公爷暗中的所有势力。 徐管事面容平静,淡淡的说:“走吧,三姑娘怕是有事吩咐。”按理说做到他这个位置的管事多少会变得拿乔,但是徐管事从来以奴仆自居,因此更被国公爷高看几分。 梁希宜并未见过李嬷嬷,还是夏墨提醒她这是秦氏看重的嬷嬷之一。 梁希宜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徐管事身上,恭敬道:“给徐管事搬把椅子。”方妈妈和李嬷嬷发现三姑娘示意他们站着不由得有些不满。 徐管事弯着腰,认真的说:“老奴站着就好。” 李嬷嬷微微一怔,她见徐管事卑微的态度略微调整下身姿,不再显得那般随意。 梁希宜看了他一会点了下头,正色道:“今日叫许管事和方妈妈过来,不过是希望你们帮我做个见证,省的再出现类似事情的时候多费口舌。我刚刚接下府里一切物件差事,然后定下我的规矩,大王妈妈似乎对此有异议,主动说她无法完成,我就交代其他人处理。我清楚她是府中老人,但是也没有听说哪个奴才可以落主子面子,所以大王家的婆子我必定不会再用她,方妈妈你明白吧。另外她还说杂事奴仆里有许多跟着她的婆子,谨慎起见,那些人我不打算留了,烦请方妈妈统计下有谁觉得跟我做事费劲,愿意同大王家一起离开的呢?我不会多说一句话。” 方妈妈站了出来,尴尬的笑着说:“姑娘说的这叫什么话,大王家婆子碎嘴胡说的,怎么可能有人愿意和她离开。稍后我立刻给她带走,姑娘千万别因为这种人气到自个。” 梁希宜敷衍的嗯了一声,说:“徐管事,我手上拿着牌子的管事都是婆子,我记得咱们在东华山的时候,你 手下两个小子还算伶俐,可否借给我用上几个月。” 徐管事想了片刻知道梁希宜是想要些男丁奴仆,但是又因为不信任府上婆子不想用他们的人。徐管事是眼看着梁希宜从小豆芽似的少女成长为如今高挑的姑娘,心里把她当成了孙女辈的亲人,自然是要什么就给什么,于是柔和的说:“这事老奴去给主子办了。三姑娘头次理家,国公府又不是一般人家,要是再遇到这种不听使唤的人就直接扔给方妈妈好了,千万别多费唇舌,更没必要请谁过来做什么见证,主子您就算处置老奴都是应当的,他们又怎么受不得?” 梁希宜望着他义正言辞的眉眼,忽的胸口涌过淡淡的暖流,真诚道:“是希宜过分小心了。”在几位老人的见证下,梁希宜为大家分派好活便让人群散去了。 李嬷嬷拉着方妈妈的手边走边说:“三姑娘倒是和她娘不像是一类人。” “可不是吗?做事的气派有几分当家主母的神韵,不愧是老太爷亲自教养的姑娘。” 李嬷嬷想起秦氏的两个女儿,不由得酸溜溜道:“老太爷着实偏心了些,日日晚饭都把三姑娘叫过去,家里其他孙子辈的人连个面都不见。” “自己拉扯大的和奶娘拉扯大的能一样吗?”方妈妈拍了拍她的手,说:“你没瞧见刚才徐管事那架势,就是给三姑娘提气去了,徐管事都不敢在姑娘面前拿乔,几个婆子算个什么东西?”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对大夫人有什么影响。”他们在大夫人手下当差十几年,颇受重用自然不希望秦氏受到什么威胁。 “怕什么?不过是个姑娘还能在家里待上几年?她娘要是能干起来才对夫人有威胁呢。” 李嬷嬷歪着头琢磨了一会发现确实如此,道:“那我也要告诉下大夫人去。” 两个人在庭院的尽头分开,各自去了内院和外院。三姑娘一个时辰就把资历颇深的大王妈妈除名,并且请来管事妈妈们做见证的事情片,刻间传遍了整个府邸。偌大的国公府里最不缺的就是八卦人士和各方眼线,一时间说什么都有,有的不屑一顾,有的暗自想着躲开梁希宜,不去碰这个霉头。 梁希宜从东华山带回来的三等丫头墨婵,一边打扫院子里的枯草,一边和墨忧聊着天,说:“刚才姑娘可真有架势,管你什么老人新人,你看连那后来的大房嬷嬷,不是也没多说一句求情的话?” 墨忧正在收拾桌子,将盛满茶杯的托盘递给墨婵,道:“行了别回味 了,赶紧送到厨房吧,同时记得把姑娘下午的糕点端过来,我白天就和他们说了。” 墨婵长长的嗯了一声,姑娘开始帮忙理家,有一些话语权,看那群厨房的人还敢不敢敷衍她! 她穿过蜿蜒的长廊看了一会池塘里的假山,昂头挺胸的愉悦前行,心里美滋滋的想着:“这里果然和东华山不一样,真是开了眼界。” 墨婵贪玩的游走在偌大的公府里,猛的耳边传来一道低低的哭声。她故作聪明的站住了脚,躲到草丛里的一块山石后面,看到对面走来两个年轻姑娘。 墨婵觉得这两个人有点眼熟,直到其中的粉衫女子唤道:“夏云,别难过了,你还有姨娘呢,姨娘待你我真真不错,她说让我把房里的白瓷瓶子给你,运出去卖掉换钱为你父亲治病。” 墨婵微微一怔,忽的想起,眼前的丫鬟不是大房蓝姨娘的侍女夏云吗?二夫人可念叨了他们好几次,恨不得诅咒她去死呢。莫非二夫人的咒骂生效了,貌似他们家出事了。 夏云身材圆润,大大的眼睛瓜子脸,典型的美人坯子。 她擦了下脸,幽幽的说:“我不是家生子,当年是姨娘和老爷见我跟着父亲外面唱戏太苦,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我一直心怀感激,如今哪里能再让姨娘为了我破费什么,十少爷去世姨娘比谁都苦,更可怜的是府里摆明了不想查这件事情。” 绿衫姑娘急忙捂住了她的嘴巴,小声道:“这事别提了,老太爷下的令谁敢反驳?” “哼,就那么几个人来看望过小十,不都是明摆着的吗?”夏云似乎意难平,埋怨的说:“不就是看她是两个少爷的亲姨娘,大老爷想保着她吧,可怜我们蓝姨娘何尝不是小十亲姨娘。” 墨婵浑身一惊,暗中分析起来,大老爷两个少爷的亲姨娘岂不是小秦氏?蓝姨娘儿子去世和小秦氏有关系,所以老爷和大老爷才都不查了吗?等等,那名绿衫女子说,蓝姨娘要将她屋子里的白瓷变卖成金银给夏云父亲治病,可是如今这府里物件不正是三姑娘管吗?要是日后发现少个东西岂不是算在三姑娘头上,她是不是应该立刻去告诉给姑娘呢。没想到自个来趟厨房听到这么多事情,看来以后在府里说话真要小心一点隔墙有耳。 墨婵大气不敢喘一下,直到他们渐行渐远后才敢从山石背面出来,她弹了弹膝盖上的土迹,发现盘子里的碟子都脏了,不由得郁闷的跑向厨房,怕是会被婆子说一顿。早晚有一天她可以成为素悠那般厉害的头等 丫头,谁都对她笑脸相迎,谄媚卑微。 墨婵在厨房受了顿气不快的返回香园,如果有一天三姑娘可以正式管家就好了,她的腰板就能挺的更直,像大夫人秦氏身边的丫头们走路带着风。当然这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厨房那群臭婆子不但不对她客气,还暗讽三姑娘雷厉风行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坚持不了多久的,否则怕是厉害不了几天,就会被婆子联手搞下去。 主子是可以处置奴才,但是前提是主子不能犯错,否则把家管理的一团糟自然会被收回权利。 入夜时分,墨婵将自个听到的事情告诉夏墨,夏墨斟酌了下决定立刻转告三姑娘。 梁希宜躺在床上任由墨忧给她揉着额头,这一整天过的跟个旋转不停的陀螺似的,累的要死。不过她也清楚自个代表着定国公爷的脸面,不管多少人想要拆她的台都要硬撑下去。 夏墨心疼的看着姑娘,小声叙述一遍墨婵听到的事情,梁希宜眉头掬起,看向墨婵,说:“你确定自个在旁边听着的事情无人知晓?” 墨婵一怔,怔忪的点了下头,应该没人知晓的吧,她可不敢和三姑娘说自个逛了半天园子呢。 梁希宜不敢轻心大意,抿着嘴唇说:“大房子的院子在老太太旁边,是有小厨房的,作为随时守护精神欠佳的蓝姨娘的夏云,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大厨房的路上?”不是她多疑而是对于夏云此人她总是觉得有些奇怪,仔细想那日她同老太太说的话,总是想要往她身上扯,生怕闹不大似的。 梁希宜思索片刻做下决断,道:“夏墨,你吩咐徐管事推荐的丁管事,去查夏云的父亲是否重病,另外同素悠打探下,蓝姨娘房里是否有值钱的白瓷?派几个信得过的人盯着他的院子。同时准了素兰回趟西边胡同的娘家休息一日。她老子娘住在家生子众多的西园,看看关于小十去世的事情这几日可流传出什么桥段。” “那关于蓝姨娘白瓷的事情……”墨婵喃喃自语,她只当自个偷听到什么秘闻,不曾想主子根本不信。不过她转念又一想顿时觉得主子英明,谁知道这事情是真是假?如果贸然去了再惹了刚刚失子的蓝姨娘,小姐的闺名怕是都会受到影响,毕竟现在蓝姨娘已经很可怜了,小姐若是弄错便成落井下石。 但是如果此事是阴谋诡计,那么目的是什么,主子同蓝姨娘又没什么仇怨,那个叫做夏云的丫鬟更是不曾相识,这些举动的缘由是什么,墨婵忽的发现,她自个真是太嫩了,难怪她娘常和她说入 了国公府后要小心保命,庭院深深中一群女人争名争利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算计 丁管事调查到夏云的父亲住在回香胡同,便去胡同周围打听一二。原来她爹平时在德庆楼拉二胡卖艺,前几天貌似得罪了谁被打断了腿,目前夏云的月例不但要给父亲治病,还要支付一个给她爹做饭的老嬷嬷的钱,所有有些捉襟见肘。 蓝姨娘近来发现大家对于小十的死无动于衷,越发绝望憔悴起来,对未来没了指望。大老爷又是喜新厌旧之人,见她这般鬼模样厌恶于心根本不曾进她的院子,唯独夏云不嫌弃她日夜伺候着,她倒是有可能说出典当东西帮夏云父亲治病的话。 梁希宜依然不敢擅自行动,打算等素兰回府后再说。素兰一回来便直奔三姑娘的房屋,只是带回来的消息让梁希宜感到措手不及。 素兰面带犹豫,结巴道:“主子莫生气,他们都是市井妇人惯会听风是雨难免胡说。”只是有些时候,流言说多了就成了事实。 梁希宜坐在檀木椅上,手里拿着一本册子,不停的敲打着桌子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倒是不觉得太过惊讶,她刚刚回府府里死了人难免有人说是她的缘故。 素兰见梁希宜并未动怒,如实回道:“因为十少爷死的蹊跷样子惨状,很多人说他不是因为病症而亡,倒是像和谁犯冲似的才会口吐白沫七窍流血。这时有人点出三姑娘命硬,想那西菩寺的长明灯是给死人点的,现在二夫人为三姑娘点上居然没事。四年前东华山雪崩死了三个丫鬟,三姑娘却完好无损活到现在,还比以前看起来圆润壮实,实在匪夷所思,都是……” “都是什么?”梁希宜眼神黯淡的望着她,这后面的揣测倒是真的,她本就是一缕孤魂。 素兰欲言又止顿了良久,道:“都是借了他人的命续自个的命。当初西普寺主持说三姑娘身子弱是阴气过剩,阳气给四少爷夺走了才会体弱多病,建议往东走寻求接命之法。” 梁希宜猛的一怔,大脑里无数条思绪似乎连在一起抓住了什么。她看着她,一字字道:“可是有人因为我提及了四少爷?” 素兰微微愣住,点了下头,道:“倒是有人提及三姑娘体弱,是因为四少爷夺了姑娘阳气,所以十少爷离奇死亡亦可能是姑娘克的。” “先把事情扯到我克死小十身上,从而引出四弟克我。”梁希宜不由得咧嘴笑了,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要把她当做靶子似的盯住,如今看来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所有的一切都是障眼法,让一切扯到小四身上看起来更为顺其自然,如此看来这事应该不是希望小 四入住大房的秦氏做的。 杨嬷嬷听到此处担忧起来,她毕竟是个老人了,知道这事不单纯是死了个庶子的问题。如果真有人敢为了爵位谋害公府庶子,那么明日就有人敢加害嫡子。 “不成,这个事情不能怕扯出谁就不调查了,我去和二夫人说。”杨嬷嬷越想越害怕,如今离大房嫡子位置最近的就是四少爷,虽然她们二房百般阻拦可是秦氏比谁都活跃的争取这事儿呢。到时候真出了人命案子,死的不是她嫡亲的儿子,什么玩意。 “嬷嬷莫要打草惊蛇,您告诉母亲怕是也没什么有效的办法,反而让母亲担心闹到老太太那。” “可是如今老太爷完全没有调查此事的意愿。” 梁希宜拉住杨嬷嬷的衣袖,安抚道:“嬷嬷,我向你保证祖父会调查清楚的,虽然我也不懂他为什么故意按下此事,但是祖父做事一向有理有据必然是有缘由。我们再看看吧。” 杨嬷嬷想了片刻无奈的叹气,道:“造了什么孽,他们大房之间的斗争,连累的是咱们二房子嗣的名声,今天那群婆子敢当着素兰面前有恃无恐的造谣生事,怕是背后指不定怎么说。” 梁希宜点了点头,说:“此话有理,凡事必有源头这事交给丁管事去做吧。务必一条线一条线的往上找,看看最初是出自哪里,有些人必定会为此付出代价。” 亥时,梁希宜收拾好了躺在床上,窗外的北风将火烛几次吹灭,夏墨一边关窗,一边说:“主子素悠在外面说有事禀告,是回了她还是拖到明日。” “她今个走了多久。”梁希宜闭目养神,哈着双手。 “一整天,中途去给老太太请过安,不清楚说了什么。” “无所谓她去说什么,我现在管着府里的物件,想要知道哪里有什么还是不算多事的。” “那么?”夏墨迟疑的盯着姑娘。 “让她进来吧。”梁希宜坐起了身,很多事情若是不能想清楚她也睡不着。 她真是累心的命,上辈子伺候了一世李若安,这辈子还要应付一大家子的爵位之争。如果老四不是她的胞弟,她才懒得管的,可是想到徐氏不经意落在她身上的关注目光,她就会觉得心虚,毕竟占了人家女儿的躯体呢,总要尽下孝道,方可无愧于心。 素悠安静的站在梁希宜面前,她小心的打量三姑娘眉眼间的肃穆神色,有些担忧起来,三姑娘被老太爷养的着实有几分他的气度,不像 他人那么好敷衍了事,给她当差定要小心。 “可是要说白瓷的事情?”梁希宜披上一套狐狸毛外袄,淡淡启口。 素悠点了点头,仔细道:“奴婢多方打听,蓝姨娘屋子里倒是有一套骨瓷瓶子,是生小十时大老爷搬过去的。这套骨瓷的珍贵之处在于它是藩外贡品,皇上赏给前任定国公爷的。” 梁希宜嗯了一声,说:“蓝姨娘近来身体怎样?” 素悠顿了片刻,道:“很不好,整个人郁郁寡欢昨日还吐过血。” “好吧,今日太晚我就不多留你说话了。” 素悠低着头随着夏墨退了出去,梁希宜握着手心暗自踌躇,真是个烫手的事情。若是管了就算抓住夏云一个现行也落不下什么好处,蓝姨娘境地已然如此,众人只会当她是铁石心肠的坏人。 但是如果不管此事的话又会留下后患,日后追究起来是她管事时被偷运出府,同样被拿短处供人发挥,冥冥之中到底是巧合还是有心人的投石问路。 夏墨关紧门窗,走到床侧看着发呆的粱希宜说道:“姑娘,骨瓷和白瓷看起来应该是差不多,我们丫鬟才不知道如何区分。夏云是有可能将它说成白瓷的,而且这又是御赐之物,一般人都会认为价值不菲,所以奴婢认为应该立刻加强大房院子周边的人手,若是御赐之物流落于市井之间不被发现无所谓,若被有心人发现对于国公府来说都是大事呀。” 梁希宜深吸口气,看来这次的坏人只能她来做了。于是命人盯住夏云,同时加派人手将此事暗地里告诉给大伯母。秦氏回话让梁希宜放手去做,只是千万别搞错就好,御赐之物绝对不能流出定国公府。 梁希宜骨子里属于思维严谨之人,她总觉得此事不应该仅仅如此,但是又被对方逼迫的不得不采取如今的措施,顿感有些力不从心,不过事已至此,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她倒要看看这群人背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过了几日,京城又迎来了一场大雪,整个国公府变成一片白茫茫的景象,干枯的树枝上不时掉下厚重的积雪,夏墨被砸了好几次不由得十分气急。 夏云终于有了动静,她请了一日假,还裹了个包裹离开大房院子。梁希宜不敢确认包裹里的东西一定是骨瓷,便吩咐小王妈妈假装找个婆子和她走路撞上,如果东西掉落记得接住包裹。 王妈妈心领神会带了两个高壮婆子,堵在夏云离去的拱门处,于是一群人 在拱门处挤住了,夏云重心不稳,她顺势去拽她的包裹果然露出一个瓷碗的底部样子。 王妈妈瞄了一眼那个瓷碗觉得样子普通,不像是贵重物品心里念叨,这么个破东西主子至于如此安排吗?不等她有所反应夏云已经退出拱门,生气的将包裹往地上一扔,喊了起来。 “王妈妈,你们想干什么!” 王妈妈想起三姑娘再三叮嘱接住包裹,急忙奔跑过去捡起包裹,发现里面不过是破瓷碗。其中有一个还被摔碎了。她犹豫了片刻理直气壮道:“什么叫我们想干什么,你鬼鬼祟祟的裹着瓷碗离开府邸有什么意图?” “意图?”夏云忽的扬头大笑,浑身颤抖的哽咽道:“厨房前几日处理杂物丫头们都知道,李妈妈知道我家里困难,就给了我一些东西,我带回家怎么了!我知道三姑娘不喜欢我,对当初我在老太太面前的抱怨耿耿于怀,一直想寻我错处。小十死后大老爷从未进过姨娘院子,我和姨娘烂命一条,哪里当得了三姑娘如此费心。只是这世上人在做天在看呢,王妈妈!” 王妈妈一时哑然,远处走过来的墨婵见夏云将此事又扯到梁希宜身上,气急道:“你少胡说,明明是你家里困难,蓝姨娘说要偷偷卖掉府里的东西!” 夏云微微一怔,目光空洞的望着墨婵,指着她大哭道:“你又是谁?我的包裹就在那里,你自己打开看看是什么!我夏云就是不要这条命也容不得任何人诬陷。” 王妈妈偷偷让人立刻去寻三姑娘回话,同时让婆子们封锁出两道拱门的路口,免得让更多人听到夏云的哭喊,毁了三姑娘名声。梁希宜听到消息后不由得面露难色,最终还是出事了!她盯着婆子,问道:“可确认了包裹里的东西不是骨瓷?” 婆子低着头,喃喃道:“别说骨瓷,连白瓷都不是,就是厨房处理掉的普通黄瓷碗。” “……”梁希宜深吸口气,道:“夏墨,寻来素悠,我们一道过去。” “姑娘。”夏墨挡在她的前面,说:“要不然您别去了,我让人将那疯子夏云掬起来说话。” 梁希宜摇了下头,宽慰她道:“外院那条路本就杂人众多,你现在把她抓起来反而给了碎嘴婆子们猜想的余地。我对此事一直问心无愧,不怕那些妖魔鬼怪出来捣乱。”说到最后,梁希宜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起来,她还是孤魂野鬼呢,看看最后谁镇得住谁! 作者有话要说: ☆、发怒 梁希宜一路走来,不时有丫鬟奴才给她让路后又频频看她,外院发生的事情好像一阵风传到国公府各个角落,许多人想看梁希宜的笑话呢。大夫人秦氏听说她已经有所反应,觉得暂时不去管,否则怕惹来一身腥。夏云的举动太出乎她的意料,若说她背后没人连她自个都不太相信。 梁希宜特意换了一套淡蓝色服侍,披着大红色袄袍,绸缎似的发丝被盘在脑后,眉眼间留下几根青丝,她特意抹厚胭脂让脸色看起来更加端庄大气,一路上昂头目光直视的模样被外人看到,以为是哪位大户人家少爷新娶进门的管家娘子。 梁希宜仔细反思这些日来,自个是否疏忽什么,否则为什么接二连三的突发状况。夏云一个大房姨娘丫鬟故意直接和她较劲,到底是为了对付她的胞弟,还是要试探她身后站着的定国公爷。 “主子,到了。” 梁希宜扬着下巴,清明的目光看向了坐在地上哽咽流泪的夏云,告诉夏墨:“你守在外面看着点来人,素悠和我进去便好,她是老太太的人,与其让他人乱说不如大家都清楚的知道。” 夏墨点了下头,心里却佩服起来自家三姑娘,她也不过才十三岁的年纪,回到偌大的国公府不说长辈应该护着点,就单独面对一群婆子的刁难,如今依然可以保持淡然不乱的气势是非常难得的。这事要是落在二夫人身上,就变成了一顿胡闹最后就算艰难取胜也落了一身的骚气。 “三姑娘来了。”王妈妈迎面笑着走来,指着地面的夏云道:“不懂事的丫头把姑娘惊动了。” 梁希宜扬起唇角,笑容如同清风般明朗,一时让众人猜不出她的心思:“王妈妈辛苦了,你且在一旁看着,至于这地上的瓷碗,我想应该已经证实是厨房的物品了吧。” 王妈妈脸颊通红,尴尬的点了下头。其实她最初发现那东西不是什么贵重物件时,就打算收手,可是夏云不干,将事情一下子闹大,想让全府人知道她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梁希宜看向夏云,淡淡的启口:“你这是要闹什么,王妈妈不小心碰到了你,发现包裹里的物件,就算误会什么也极其正常。更何况她似乎没说什么,你就开始大吼大喊据说还道出我的名字,指着我有意寻你麻烦,可是心里对我存有不满?” 夏云一愣,自嘲的笑道:“三姑娘好口舌,明明是您对我不喜欢我那里敢对主子不满。” “你也知道自个不过是个奴才?”梁希宜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转过 身看向一旁的素悠,扬起手啪的一声扇了她一个嘴巴。素悠顿时傻眼,眼眶发红不明所以的盯着梁希宜。 “可是觉得痛。”梁希宜木然的说。 “嗯。”素悠垂下眼眸,恭敬道。 “可是会不满。” 素悠微微一怔,急忙摇头,道:“不会,主子做的事情奴才必须受着。” “很好,不过你本来就该受,可知为什么。” 素悠想了一下,她不愧是老太太的大丫鬟,片刻间就想出无数挨打的理由,道:“昨日姑娘让小的去打听事情,我明明一个时辰就完事,却又去了其他院子很晚才归。夜间亥时,夏墨说姑娘宽衣了,我却依然告诉她求见姑娘而不是等候姑娘召见,实在没有道理。” “既然看的这么清楚,就罚你三个月月例吧。”梁希宜转过头,叫道:“王妈妈!” 王妈妈待命似的立刻站出来,三姑娘连老太太丫鬟面子都不给,更何况她一个办差事失职的人? “把夏云的嘴巴用棉布堵住,我实在受不了她的声音。” 王妈妈的脸面成了紫茄子,她应该早就堵住夏云的嘴巴,居然让主子提醒了。 梁希宜的视线像是一道锐利的长枪,戳在夏云身上,道:“我之所以过来不是因为你多重要,而是我知道你故意为之,就是为了让我将事情闹大,虽然原因我暂时想不明白,但是我愿意成全你。我已经令人关起蓝姨娘的大丫鬟素昇,她承认蓝姨娘确实有说过,将大老爷送她的瓷器拿出去典当,但是你故意让墨婵听到这事,还做出偷拿东西的样子让王妈妈抓住,现在却装成被我欺负的模样,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夏云的嘴巴被堵上后变得支支吾吾,梁希宜继续说道:“估计你定不会承认此事,我也从未想过从你这里知道什么,但是你以下犯上口出狂言,根据家里的规矩要罚掌嘴,王妈妈你来实施。” 王妈妈站在夏云眼前抡开袖子狠狠的甩起了手,一时间整个小院子里变得异常安静,清晰响亮的巴掌声响彻在天空里,直到鲜红色的血液顺着夏云口中的棉布留了出来,梁希宜才示意王妈妈住手,她冲着夏云,淡淡的说:“你就是个奴才,我今个乐意让人抽你就抽你,日后你最好记得别在我面前讲什么委屈宁可也要之词,如果有什么不高兴这府里别的不敢说有就是墙多,你现在就可以去撞!” “三姑娘息怒。”素悠急忙在一旁劝着,这要是真闹出人命到时候 她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撞啊!不是委屈,不是说宁可不要命也不能被诬陷吗?” 夏云流着泪,闭了下眼睛,站起身就要冲西墙撞去。梁希宜大吼一句:“谁也别拦她!” 夏云跑了两步就停了下来,她的右手突然捂住肚子站着想了一会,然后回过神,目光莫名的看着梁希宜笑了起来,因为嘴里的东西使得她悲伤的笑声中带了几分诡异。夏墨忽的从外面跑了进来,慌乱的趴在梁希宜耳边,小声道:“蓝姨娘死了。” 梁希宜微微一怔,问道:“怎么死的?” 夏墨担忧的看着主子,生怕此事牵连到梁希宜身上,毕竟大房死了个庶子,现在连孩子亲娘都不在了,就算此事背后是大房自个人设计的,都抵不上两条人命有说服力。更何况,眼前素云看起来被三姑娘整治的着实凄惨,真闹到老太太那里指不定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据说看起来像是中毒,也可能是自杀。” “自杀?呵呵。”梁希宜不屑的撇了下嘴角,她曾经在镇国公府里经历最多的就是庶子和姨娘的惨死。既然选择了一条没有底线尊严的姨娘之路,那么就要面对这种选择带来的结局。她不同情他们,这世上谁又活的容易了? 梁希宜冷冷的看向众人,扬声道:“夏云谋害蓝姨娘后偷走白瓷潜逃,给我抓起来!” 众人愣了一会立刻有所行动,捆起夏云,刚才三姑娘说了身为奴才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么三姑娘说夏云谋害主子那就是谋害主子。 “送到徐管事那里,给我彻底的清查!”梁希宜不再去看夏云怨恨的视线,整理好衣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离开现场,一路上不时有人回头看却不敢再多说什么。 小院里发生的风波虚虚实实谁都看不清楚,最终夏云毒死蓝姨娘偷走房里白瓷,被三姑娘抓了的这一说法占据上风。毕竟刚刚回府的梁希宜,没必要故意为难大房姨娘的丫鬟,所以那些说三姑娘针对夏云的传言渐渐被风吹散,当时在场的几个人记住了梁希宜不容置疑的决断,选择一起沉默起来。 反正就算她们跳出来,说其他事情也不会有人相信,三姑娘说的清楚,奴才就是奴才,主子让你干什么你都要受着,连老太太身边的素悠都不敢反抗其他人谁敢去找三姑娘麻烦? 夏墨一边为主子庆幸,又发现梁希宜表情似乎并不轻松,奇怪道:“主子可是不舒服?” 梁希宜摇了下头 ,道:“让丁管事再帮我查下夏云这个人,小十去了府里没有彻查,这种时候蓝姨娘绝对不会自杀,但凡可以接触她吃食的人就那么几个,夏云和素昇都有嫌疑,而且我有些怀疑,此时让蓝姨娘死的原因,莫非是她自个发现什么又或者有人怕我真弄死夏云吗?” 夏墨点了下头,暗道对方真是不了解三姑娘的性情。梁希宜可是典型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她还记得在东华山,三姑娘第一次接触庄子上的租户时,有个私拿银钱的婆子糊弄姑娘,梁希宜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就直接送官,并且割了她两个儿子的差事,有人将此事闹到老太爷那里,老太爷象征性的说三姑娘不管如何处罚府里奴才但是不要和官府扯上关系,三姑娘当时认错态度极好,转脸就将婆子夫君家两个兄弟的职位全部取缔,那家人的长辈顿时慌了,不用姑娘说话自个回家教训闹事的人,同时暗中给姑娘递话一定会好好管家自家媳妇,至于差事没了就没了,绝对不放她再在姑娘面前出现。后来,再也没有人敢梁希宜面前说一句谎话,所以当初墨婵塞给她银钱的事情,她都是直接告诉三姑娘的。 夏墨只道三姑娘这人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拧主儿,却不知道梁希宜是死过一次的人,所以对任何事情无所畏惧,如果不是定国公爷和二夫人徐氏待她真心不错,她不会为了他们做到如此。 大夫人秦氏把王妈妈叫来大房,仔细问个清楚,小王妈妈思前想后,选择性的糊弄道:“据说是夏云故意让三姑娘的丫鬟,误会闹出了这么一出。但是小的听那夏云哭喊,当真是句句直指三姑娘,若不是清楚三姑娘刚刚回府,我都要好奇夏云是不是和三姑娘有什么过节呢。” 大秦氏摸着手里的佛珠,道:“你确定是夏云针对三姑娘,不是二房故意为难夏云吗?” 小王妈妈假装思索了片刻,她哪里敢给三姑娘扎针?当时在场的就那么几个人,她索性装傻道:“奴婢觉得这几日看着,三姑娘行事极其有规矩,不像是要针对谁的样子,再说人但凡做事都需要利益关系,奴婢实在想不去三姑娘针对夏云,能有什么好处呢,倒是把自个的名声赔上了。” 大秦怔了一会,现在的结果虽然是夏云犯错,但是府里都知道三姑娘厉害,这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的结局不应该是女孩子希望得到的吧?可是夏云若是故意针对三姑娘,到底有何目的?她的脑子好像变成一团浆糊疼了起来,索性挥手遣王妈妈离开。 大秦氏思前想后决定跑一趟德尚堂,夏云如今在国公爷那里关着, 她不好上前去问,总要老太太出面才好,别再夏云也死了成什么事情?这对于大房和三姑娘的名声来说都不太好吧? 香园的东厢房内,夏墨看着疲倦的梁希宜道:“睡会吧,姑娘。” 梁希宜点了点头,躺在炕上,道:“夏墨,你觉得夏云会不会死?” 夏墨一怔,说:“刚才主子逼她她都没敢撞墙,可见是个怕死的。” 梁希宜唇角微微扬起,轻声说:“她绝对不会死的,你且看着吧,这个丫头有点本事,我倒是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最后又如何让自个脱身。” 夏墨诧异的看着梁希宜,她的脸颊白净,睫毛长长的附在眼皮上,不一会就没了动静。她轻轻的掖了掖粱希宜的被子,不由得感叹起来,几年不曾回来这定国公府怎么变得和狼坛虎穴一般,主子近来情绪必然是太紧张了,这么轻易的就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外出 (上) 蓝姨娘的死表面上并未引起什么轩然大波,她不过是大房姨娘,若是需要有人出头那也是大秦氏的事情,可是大秦氏本来就不待见大老爷身边的莺莺燕燕,在众人的沉默下,她并未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将此事回应给了老太太,待日后大老爷若是问起也好撇清楚自个的关系。 这事儿可不是她不想管,而是老太太都没说话呢她哪里好伸头?谁知道老祖宗心里怎么想的。她已然失去了夫君的宠爱,便更要仰仗长辈过日子了。 梁希宜觉得奇怪的一点,至今为止家里的三个老爷,谁也不曾对后院发生的事情表达意见,若说她爹和三老爷不表态是正常的话,那么大老爷死了小妾没了儿子的主儿,为什么淡定如常? 眼看着梁希宜回到府里已经一个多月,二夫人徐氏埋怨大房秦氏分配给女儿的差事太累,没时间出门,秦氏想到老太太都未对三姑娘略显强硬的做法做出反应,可见是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老太爷的意思,所以才没动手吧。至少从侧面反映出三姑娘确实受老太爷重视,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她决定带二姑娘梁希榴,三姑娘梁希宜还有四姑娘梁希宛前往娘家串亲戚。 秦氏有自己的小算盘,她娘家如今有两个外甥年满十五六,正好和梁希宜年龄匹配,若是她帮二房徐氏解决了三姑娘的婚嫁问题,到时候再多搭上些嫁妆给娘家,岂不是在过继二房儿子方面会更稳妥一些。秦氏想的清楚,她这把年岁不太可能继续生养,那么后半辈子寻找继子的最根本原因是,这个男孩必须可以照顾她两个女儿,若是梁希宜入住秦家,那么她就有了拿捏住二房老四的筹码,府里一直疯传三姑娘的身子不好是因为四少爷的缘故,只要她管住了梁希宜,那么就牵制住了二房老四,想到此处,她决定回娘家好好和嫂嫂们商量一下。 梁希宜一睁眼就觉得右眼狂跳,她这几日管家管的身心疲惫,不由得怀念起上辈子的生活。清流陈氏一族,和定国公府比起来简直是太有规矩了,别说丫鬟婆子不敢随意糊弄主子,就是大声回话都会被母亲斥责,重则直接卖了了事,绝对不留煽风点火之人。不像定国公府,十个丫头里五个是亲戚,一堆家生子,能够安排一个妈妈处事的位置偏要设三四个婆子,导致这些人闲来没事除了打牙祭喝酒就是八卦主子! 梁希宜也不是没有管理过公府之家,当年她嫁入镇国公府当了十几年世子夫人,可是那时候身份同现在不同,是正儿八经的管家娘子,处置人不用缩手缩脚。可是 现在她不过是协助管家,办事情既要让老太太满意,又不能让秦氏挑出错事,还要注意自个尚未婚嫁的名声,真真辛苦死啦!改日一定要同祖父吐吐口水,帮她相看亲事的时候一定要找普通人家,最好还是家里的小儿子之类的,这样她才好仰仗国公府的背景努力轻松过日子。 “三姑娘,三房四姑娘的丫鬟过来问话,说他们家姑娘今个穿粉色问姑娘穿什么,若是姑娘想穿粉色的她就换穿蓝色。”夏墨和夏忧整理着她的包裹,拿出几套服侍供她挑选。 “我穿蓝色吧,省的她还要换,其实就算穿一样也无所谓吧。”梁希宜诧异的看着他们。 夏墨笑嘻嘻的,眨着眼睛道:“大房李嬷嬷特意叮嘱奴婢们好生伺候主子更衣呢。” 夏忧脸颊微红,梁希宜瞬间明了里面的潜意思,莫非大夫人打算将他们其中的谁介绍给娘家人?不过这是她第一次在京城妇人们的面前露面,应该打扮的庄重点,才好让祖父帮她说个好人家,虽然重活一世,但是梁希宜从未有过不嫁娶这样离今叛道的想法。 一个女人在婆家可以做的事情,往往比当个待嫁姑娘被允许的多一些,而且她爹又极不靠谱。她还是在祖父在世的时候把自己嫁出去比较稳妥,要不然以后被她爹卖了她又能说什么? 前世里她也见过那些自以为强人的女子,他们或是在外面经商或是打着自力更生的心愿,但是最后不是孤老一生,晚年还要把一生为之奋斗的产业白送给兄长侄子,又或者在中年时候撑不住,嫁给其他人做妾或者继室,名下产业依然归男子所有,这便是当今世道的法例。 女子出嫁时可以带走娘亲的嫁妆,但是不能继承家中产业。除非你选择成为守灶女,然后为家里招婿生子。但凡有点本事的男子谁愿意做上门女婿?于是他们不但要养着没本事的男人,还要帮招婿来的男子养妾室姨娘,岂不是吃饱了没事撑的还嫌自个不够累呀! 这世道对女子就是这般不公平,所以梁希宜决定守住自个的心,嫁个不错的老实人家,起初忍忍生个孩子,然后就为对方广纳美妾自个过自个的日子便好。像大房秦氏虽然没儿子不是照样地位不容动摇?老太太老太爷怜惜她,秦氏又有娘家不是大老爷想休便可以休的。 想到此处,梁希宜变得分外配合,她洗了个奶浴浑身香扑扑的,抹上上好的胭脂,任由夏忧帮她将发丝一缕缕缠绕起来做了个高挽的发髻。夏墨忍不住在旁边暗笑,他们家小姐真是好直白,听说要带出去给贵 妇们相看竟是如此认真做起准备,三姑娘连这个都是有规划的,还有什么不是按照规矩来! (下) 梁希宜穿着得体后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离开香园,走到府外的时候,姐姐梁希榴和妹妹梁希宛已然在马车旁边站了一会。他们笑着冲她招了招手,三个人挤上车坐了下来。 今个梁希榴装扮中规中矩,秦氏大姑娘和她娘家的表亲已经定下婚事,所以二丫头不会再说给秦家,此次回外祖母家,梁希榴更多是给两个妹妹做陪衬,所以不曾做太多修饰省的喧宾夺主。 梁希宛身着淡粉色长裙,裙面上绣着大朵兰花,她的发髻微微向右偏着一点,脑后落下了散落的青丝,鲜艳的妆容衬托的她整个人肤白如玉,有如夏日里河水中碧叶连天的青莲,虽然优雅又不失少女浑然天成的清秀纯洁,相较之下,梁希宜则显得稳重过足,少了些许这个年龄该有的天真浪漫。 因为马车空间有限,梁希榴打发走了两个丫鬟,独独留下大房的素果在旁边伺候。三个姐妹叽叽喳喳的聊了起来,梁希榴简单介绍着:“我外祖父是国子监祭酒,外祖母曾在尚德公主身边做伴读,嫡亲的姨母有三个,叔叔有四个虽然品级不高都在朝为官。” 梁希宜仔细聆听,秦氏家族类似于陈氏的前身,若是再发展几个朝代或许会成为文职重臣。 国子监祭酒只是从四品,却掌管本朝最高学府国子监的大学之法与教学考试,影响着众多学子命运从而备受世人敬仰,声望极高。客观来说,秦家是个不错的婆家人选,只要她自个行事不出错,长辈们为了名声也不会过多苛责,秦氏又是她大伯母两家总不会彻底撕破脸皮,那么接下来就要看哪位少爷适合他了。 梁希宜想到此处,不由得暗笑起来,她重活一世脸皮怎么变得这么厚了? 马车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抵达了秦府。秦家几代人不曾出过大学问者,但是历代为官者众多倒也形成一股清流势力,定国公大老爷面对无嫡子的妻子秦氏,不管心中如何厌烦都不曾表现出一丁点,因为他如今的闲差便是秦氏在吏部的嫡亲兄长协助得来的。 秦家的大老爷二老爷和四老爷都是嫡出,庶出三老爷外放为官是七品县令。大老爷和秦家老太爷性格相似,在翰林院编书,二老爷去年刚刚升为正三品吏部右侍郎在秦家属于品阶最高者,所以秦老爷堂兄夫人许氏表亲礼部侍郎王大人的妻子,才会和秦氏定下儿女亲家。否则对于这些有点实权又自命清高的家 族,是不乐意同勋贵结亲。秦氏如今想说给三丫的便是大老爷家十五岁的四公子和二老爷家十六岁的二公子。 几个姑娘戴好帽纱,坐上小轿直接去了后院给秦家老太太请安。秦氏是秦老太太嫡亲小女儿,从小娇生惯养,若不是当时夫君说秦家底蕴太浅,不如和某个勋贵结亲增加姻亲关系的话,她才舍不得让闺女嫁入国公府内,后来又发生了小秦氏的事情,眼看着对方生了两个男孩,不管如何施压都不可能让定国公府处置了小秦氏,她索性治死了小秦氏娘亲。 秦老太太这辈子最郁闷的事情,就是让庶女偷了嫡女的丈夫还没办法弄死对方,所以在对待秦氏很多事情的抉择上,都略有偏向。因为秦氏率先送过书信,简单介绍了下三姑娘梁希宜,她打算好好相看一下,若是这姑娘不错倒是可以考虑给娶进来做媳妇,同时为女儿在国公府平添一份助力。最重要的是如今女儿就缺子嗣,二定国公二房什么都没有就是儿子人口多。 梁希宜小心翼翼的进入后堂,仿佛回到了那日初回国公府的感觉,一屋子莺莺燕燕姹紫嫣红的姑娘们,为首的老太太一头银发,被众人奉承簇拥着满脸笑意,冲着他们说道:“快让我看看哪个是刚从山里回来的三丫头,据说厉害的很呢。” 梁希宜微微一怔,不曾想刚进门就被点名急忙的走了出来,恭敬道:“见过老太太。” 一时间周围的杂声顿时少了许多,有的捂着嘴角,有的挑着眉眼,若有所思的盯着站在堂内气质淡定自如,脸颊白皙中微微泛着几分红晕的淡蓝色长裙少女,定国公府三姑娘梁希宜。 作者有话要说: ☆、相看 梁希宜感觉到无数灼热的目光落到自个身上,饶是她两世为人都有些不自在的瞬间红了脸颊。 秦氏主动上前揽住她的肩膀,大笑道:“娘亲,这便是我和您提及过的三丫头,虽说只帮我管理了一个多月公府事物,却完全让下面的丫鬟婆子变得服服帖帖,比起当年我刚和您学习管家时,不知道强了多少。右手边的是我们家老四丫头,梁希宛,如今也帮我持家呢。” 老太太点了点头,目光落到梁希宛的时候不由得一亮,真是个漂亮水灵的丫头呀,不过十三岁年华,却生花容月貌皮肤白皙的宛若霜雪,尤其是那纤瘦的柳腰,再过几年不知道会出落成何等模样。 她本是对梁希宛有些好奇,小小年纪就可以帮秦氏理家,又生的模样极好倒是可以考虑介绍给那些老姐妹们,看看哪家的哥儿尚未找到合适的姑娘。不过老太太转念想起这姑娘的父母是谁,立刻失去了原本的兴致。 定国公府三老爷贪恋春香楼头牌的事情,惹怒圣君被革职反省,他老丈人督察员四品佥都御使李文修,不顾及情面弹劾他的折子更成为京城热门事件,谁敢轻易取他们家的姑娘?但凡姻亲之间是结两姓之好,要有多大的仇恨才可以闹成如此样子!或许有些家族看在姑娘本身,和公府门面上不介意此事,他们秦家可不想招惹相关麻烦。 梁希宛似乎感觉到了老太太眼底的惋惜,心里若有所失。她清楚自个的婚事不会比三姐姐好说多少,父亲没眼见的整日情情爱爱,母亲为了她和幼弟在公府忍辱偷生,外祖父怕别人说他身为言官不做则,大义灭亲的弹劾她爹,种种事情纠结在一起,就等于她在婚事上没有挑选的余地。还好定国公府是老太太做主,大伯母不会不管他们,否则靠着她不成事的爹和软弱的娘,她能寻得什么好亲事! 想到此处,梁希宛看向了被人群围住的梁希宜,不由得露出羡慕的目光。三姐姐走时候明明又瘦又小,怎么养了几年身子回来就成了温婉大气的女子。虽然二伯父和她爹名声都不太好,但是三姐姐却有彪悍的亲娘和祖父的偏爱,她肯定会有更好的选择,所以…… 梁希宛攥了攥拳头,在婚事上她不会做出一点谦让,她厌烦透了国公府里丫鬟婆子们,人前唯唯诺诺,人后讽刺她娘的生活,她一定要嫁个好人家,然后让所有人对三房的事情闭嘴。 “听说你在东华山住了四五年,这么小被拘在山里可会觉得没意思?”秦府大老爷夫人满脸笑意的盯着梁希宜,轻声询问道。 梁希宜望着她慈眉善目的样子心生好感,道:“不觉得日子乏味,我祖父年岁已高,总是吃的很少,为了让他老人家多吃一些,我研究了几个适合老年人吃的菜谱。平日里清晨,给祖父请安后会带着祖父走一会,然后为祖父安排膳食,催促他保持午睡的习惯,晚上还要算账,东华山周边基本都是国公府的产业,祖父怕我在山里荒废了,从几年前就开始让嬷嬷带着我学习管理庄子上产业。” 大夫人点了点头,道:“定国公年轻时曾以一手好字闻名京城,不知道你可学的他几分精髓?” 粱希宜微微一怔,低下头谦虚的说:“怕是连皮毛都不敢自称学到,闲暇时候倒是侍候祖父写字画画,我在旁边看着偶尔临摹几下,却似乎没有这方面的天分。”她想起秦家大老爷性子淡雅目前为皇上编书,怕是他的儿子也是这种性格大夫人才会有此一问。 “三丫头害羞呢不敢承认,老太爷可是亲自教养她五年之久,自然是习得一手好字。”秦氏搂着梁希宜的肩膀笑道,生怕把她的优点说不尽似的。 梁希宜尴尬的站在人群里被簇拥起来,秦家嫂子们仿佛说好了似的七问八问亲热极了,搞的梁希宜这个脸皮厚的人,都快受不了不停的看向秦氏求助,过了好久,老太太似乎觉得信息采集够了,便吩咐秦家大房的四姑娘和二房五姑娘六姑娘陪着她和梁希宛去偏厅玩耍。所谓玩耍不过是女孩子谈论琴棋书画,外加京城出名的戏班子。 待字闺中的女孩子们没有什么过多接触外面的机会,平日里有个什么热闹场合府上都会请来戏子唱戏,所以姑娘们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近来特别出名的一场戏, 。梁希宜上辈子也喜欢听戏却不曾知道这场戏,于是词穷起来。 秦家五姑娘笑话她,说:“希宜莫非没听过这处戏吗?” 秦家三姑娘脸颊微红的捏着她,说:“你小点声,我听说宫里有话不再让沈家班演这处戏了!” “这处戏很有名吗?编者何人,沈家班……”好吧,梁希宜承认自个是农村丫头进城了。 梁希宛拉着她的手,笑着解围道:“沈家班是三年前突然出名的戏班子,后台就是胭脂楼的沈兰若,编者据说也是她,不过好多人都怀疑另有其人呢,沈兰若好歹二十岁了,若是早能编出那么多引人入胜的本子不至于现在才出名。” 梁希宜略显沉重的垂下眼眸,上一世京城胭脂最出名的是沈家,不曾听说他们家组过戏班子,还编 出什么名剧。后来沈家因为给李若安送了个庶女,她是曾和她家家主沈兰香打过交道的,她好像是有个女儿叫沈蓝若,却不曾如此出名,怎么她重活后很多事情发生了改变了吗?她目前没有和沈家有过任何接触,不太可能因为她重生的缘故吧。 “那处戏讲了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不过有人说它过多的抬高府里奴才的地位,不符合当下风气被言官参了一本,如今已经停演。沈兰若倒是有骨气,说是会写出更多体现人应该追寻爱情平等的好戏让大家欣赏呢。” 梁希宜瞪大了眼睛,言官们已经闲到和戏子较劲,忍不住问道:“到底有何让上面不满了?” 秦家三姑娘嘴巴附在了她的耳朵上,小心翼翼的说:“戏里的男主人公宝哥哥反抗父母定下的婚事出家了,还说女儿们生而平等,不应该有贵贱之分,虽然内容吸引人却着实又让人觉得荒诞,这世上父母之约媒人之言本是本分之事,被这处戏一演倒成了阻碍爱情的手段。” 秦家五姑娘撅着嘴巴,反驳道:“我倒是觉得它说的没错,既然是选择相伴一生的人,为什么不和自个认为是对的人在一起呢?” 秦家六急忙按住了她的嘴巴,小声道:“你疯了,要是让娘听到了又要罚你。” “我哪里疯了,难道身为女儿家就要让男人挑吗?我们就没有一点选择的权利?” 梁希宜望着秦家老五淡定的表情不由得觉得世道风气何时变得如此大胆了? 秦家老五发现她的吃惊,忽的挽住梁希宜的手臂,声音几近可闻提醒道:“梁希宜,你瞧见没你和希宛正对着的那个屏风?” 梁希宜微微一愣,不由得向远处的屏风看了过去,上面是一副黄河水的图案,不过,等等,她突然发现屏风后面有影子从侧面漏了出来,不由得脸颊通红,看着梁希宛结巴道:“你快转过来背对着那头,那个屏风后面好像有人!” 梁希宛的脖子通红,皮肤好像紫茄子,她僵硬的转过身背对过去只听见啪的一声,一个穿着淡黄色小袄的男孩被谁踹出来,撞了下屏风跌了个大马趴。 屏风摇晃了一下应声而倒,后面正捂着肚子笑着的两个少年映入眼帘。 秦家三姑娘皱着眉头,道:“二哥四弟,你们怎么可以拉着小六躲在屏风后面还欺负他!” 秦家二少爷和四少爷见被人发现倒也变得不再扭捏,他二人在同年龄的男孩里还算斯斯文文,玉树临风之辈。两位少爷恭 敬的同梁希宜和梁希宛问过好后,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梁希宛身上。 梁希宛今日抹了粉色的胭脂,又穿着粉色系的服饰显得整个人面若桃花,纤纤玉立在微风之中,着实对英俊少年郎有极大的杀伤力。 梁希宜皱着眉头,她对眼前两个自以为风流倜傥的少年郎不感兴趣。她总是不由自主的用长辈的眼光审视众人,真是太辛苦了,可是她毕竟真过了那么多年的岁月,哪里可能对这群毛头小子产生感情?因为丫鬟们在厅外服侍,无人搭理的秦家六少爷还在地面上坐着。 梁希宜看他身子那么的小,不由得心生怜悯走了过去,蹲下身,说:“起来吧,地上很凉的。” 秦家六少爷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望着她温和的目光,忍住眼底蓄满的泪花,哽咽的嗯了一声努力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仔细又看了一眼粱希宜转身就跑掉了。 “梁三姑娘,你别理他,小六就这个样子,明明都十二岁的人了还整天闹孩子气。” 秦家小六是老太太嫡亲四老爷的独子,因为四老爷二十多岁就去世了,四夫人守寡中一心钻研佛法性子变得越来越淡,不曾给予孩子一点关爱。后来老太太将六少爷接进主院,亲自教养却为时已晚,小六天性凉薄不讨人喜欢,平时总被其他人欺负玩弄。 梁希宜回头默默的看了一眼秦家老二,不再多说一句话。没有亲爹亲娘疼的孩子就是如此下场,她不由得想到上一世她死后,尚未出嫁的二丫会被许配给谁,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悲伤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戏本 秦家兄弟想到反正已经见到梁家姐妹,不如不要再扭扭捏捏了,于是大家故作大方的谈笑起来。 梁希宜心情不太好,便心不在焉的听着他们说话,稍微一抬眼正对上秦家二少爷狐疑的目光,不 由的微微一愣,尴尬的撇嘴笑了一下。 秦家老二怔了片刻,急忙不好意思的点了下头,他的脸颊白里透红,身材瘦瘦高高的模样有些许书生气息。秦家大房四少爷相较之下显得更为顽皮,刚才就是他把秦家小六踹出来的! 老二拽着老四,冲着他们淡淡的说:“刚才不好意思,其实我们原本在后堂读书累了,想休憩一会才来到偏厅,稍后祖父怕会派人来寻,我先带着他离开了。” 梁希宜看不出他说的真假,但是秦家二少给人感觉还算真挚,整个人如同春风般柔和。 秦家老四不耐烦的撅着嘴巴,似乎有些不乐意离开,一双贼溜溜的大眼睛,不停的往梁希宛身上偷看让人恼怒起来。 梁希宜失望的暗道,本以为大夫人那般性情模样的女子,儿子该会性子腼腆一些,哪里想到竟是像个活猴似的少爷?她瞬间打消掉和秦家大房结亲的意念。至于二房……梁希宜不经意又抬眼看了一眼秦家老二,他爹目前官拜吏部侍郎,不会选择无实权勋贵结亲吧? 如此看来,秦家这个选择是没指望了。她不由得有些失落,安抚自个再接再厉吧。她有娘亲和祖父把关,总能找到适合她的男人。 梁希宜想到此处,白净的脸上染上一抹淡淡的红晕。她安静的站在人群不显眼的地方并不出众,却犹如午后远处明媚的阳光,不需要谁去发现关注它,但是始终可以给人带来恬静温暖的感觉。 秦家二少爷秦思远走了两步回了下头,若有所思看了梁希宜一眼方才大步离开。 梁家两个女孩比较起来,四姑娘生的更貌美如花引人注目,而三姑娘却像是路旁不起眼的野花,唯有人在夜深人静,独自走在小路上时,才会发现这香气味道是那般浓郁,不可多言。 秦家三姑娘怕梁家两姐妹会去老太太面前告状,最后落得招待不周,便提议带他们去自个的闺房看看。梁希宛和秦五年龄相当,梁希宜不爱说话,五姑娘就缠着梁希宛聊天,说到女子该不该主动追寻幸福的时候,梁希宛不好驳她的面子就顺着点头。一时间五姑娘抓住了梁希宛的柔夷,直言两人相见恨晚,急忙命人将她近来抄写的几首新词同她分享。 梁希宜闲来无事,拿出几张辞赋阅读起来,不由的大为惊讶,道:“这首词好别致,前后押韵也不同于普通的戏剧段子,到底是出自哪位大师之手?” 秦五得意的抬着下巴,调侃道:“我见希宜姑娘总是独自冥想以为你不爱这个呢。” 梁希宜捂着嘴角浅笑,道:“我就是爱发呆的性子,四妹妹知道的。” “恩,三姐姐常年在山里住着确实是天生的沉默性格。” 秦五嘴唇微扬,眯着眼睛讲解道:“这是沈家班去年的一处戏里的唱段。”她挥了挥手,遣散周围一众丫鬟奴才,笑着冲着大家唱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梁希宜不由得拍手叫好,这蜿蜒曲折的曲调好新颖,她竟是从未听过呢。 秦三姑娘脸色煞白气的捏住秦五的耳朵,道:“学什么不好去学戏子,还好意思在国公府姐妹面前献丑!” 秦五哎呦哎呦的叫唤了两声道:“我的亲姐姐,我错了嘛你不要捏我,好痛的。” 众人见她求饶的夸张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梁希宜由衷的赞道:“改天我一定去听一场沈家班的戏,真是太与众不同了。” “都说本子是沈兰香女儿兰若先生写的,不过我是不信的。”秦五拍了拍身子坐了下来,肯定的说。梁希宛眨了眨眼睛,说:“那会是谁弄的?还偏偏不让他人知道。” 秦五抬着下巴,想了片刻,猜测道:“或许会是位高权重之人,也有可能是名门闺秀,总归是不方便暴露身份才会让沈兰若顶着如此才名,总有一天我会认识作者,女孩的话就成为闺中好友。” 扑哧一声,秦六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她道:“就五姐姐这暴躁性子怕是会将人吓跑的。” 秦五冷哼一声,两只手扶着发髻处的插头,刚才她和三姐姐争执半天头发完全乱掉。 秦三看着狼狈不堪的秦五,不由得笑出了声,调侃道:“若不是知道你没那个才情,我都怕是会认为你就是所谓背后之人。” 秦五不屑的瞥了姐姐一眼,后脑的插花在她胡乱的撕扯下终于掉了下来,吧嗒的一声。 秦五懊恼极了,不甘心的跺了跺脚。众人见她幼稚的模样一阵无语,彼此对视片刻后忽的爆发出一阵咯咯咯的笑声。梁希宜捂着肚子望着坦荡爽朗的五姑娘,右手搂着梁希宛 的肩膀,不曾想到,日后当她听到沈家背后之人的名字时竟是瞬间愕然,只觉得浑身发冷,无法置信。 姑娘们在闺房里聊的热乎,便禀了老太太单独用饭。八卦别人总是让女孩们变得立刻熟识起来,秦五不再嫌弃梁希宜寡言,反而叽叽喳喳的向她推荐起沈家班出挑的戏本,让她一定要去看。 此时,她体会到了梁希宜的好处,梁希宜不像秦氏姐妹们似的,不耐烦打断她的话而是仔细聆听,让她觉得特别有成就感。于是秦五立刻发话,约他们过几日秦老太太生辰时,一定要和姑姑一同出席。 梁希宛眼睛一亮,秦家老太太办寿宴,定会有许多富贵人家的夫人太太们出席啦。 梁希宜也打起一百个精神头应付秦五,老太太的寿宴呀,听起来就十分来劲,她要好好给自个挑姻亲备选,绝不上像前世般迷糊糊的落入狼窝。 梁希宜浑身充满斗志,不由得多吃了两碗米饭。后堂里老太太遣散众人,独留下亲闺女说悄悄话。秦氏一边给母亲揉着背脊,一边道:“娘亲近来头疼好些没,我们家老太太前个犯了头疼,国公爷请来御前的陈太医,稍微动了动手老太太就没事了,我琢磨着要不求公公,去帮娘亲请他来呢。” 太医是伺候皇上的,只有皇上有权利下旨某某太医上官宦府邸看病,其他人没权利使唤太医,当然陈太医同定国公爷关系不同寻常,平日里有些来往所以可以直接请的动,以至于秦氏有此想法。 秦家老太太摇了摇头,闭着眼睛道:“你呀,就是当年被我宠坏了,脑子怎么跟个浆糊似的,求公公给自个娘亲请太医治病?说出去都让人笑话。得亏国公爷厚道,你婆婆又是个眼睛只盯着三房看的主儿,二房媳妇还不如你体面,才能让你管家这么多年。” “娘亲,我好歹一把年纪了你就不要说我了吧。”秦是脸颊微红,每次回娘家都挨说。 “不说你?不说你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别以为你在国公府处境有多好,没儿子傍身的女人什么都不是,我可是看了你送来的信,心里天天提心吊胆的,这都死了两个人了,你怎么一点反应没有。” 秦氏撇开头不屑的说:“怎么反应?难道母亲是让我为庶子小妾出头?” “你这个傻闺女!”秦家老太太猛的睁开眼睛,道:“你就不想想这事背后到底是谁?” 秦氏迷糊的看着她,说:“我禀了老太太了,老太太都不说什么,国公爷也没有彻查的意思, 我总不上一哭二闹三上吊,同二房三姑娘争执吧。” 秦家老太太抿着嘴唇,皱眉道:“我让你反省呢,怎么扯到和三姑娘争执?” 秦氏沮丧的回复:“她关起了蓝姨娘视如姐妹的丫鬟夏云。话说这丫鬟也真是情深意重,凡事以小十为先,怕是唯一几个念着十少爷去世事情的人。” “啪”的一声,秦家老太太忍不住敲了下秦氏,道:“她什么身份去顶撞三姑娘?三姑娘回府才几天,她若当真念着小十,可以去撞墙寻老太太老太爷做主,凭什么给三姑娘下套还故意闹大?” 秦氏被老太太问的目瞪口呆,喃喃道:“三姑娘背后是老太爷,她怕是想引起老太爷注意吧?” 老太太总算嗯了一声,皱着眉头思索片刻,道:“不止如此,三姑娘代表着二房一脉,府里谁都清楚三姑娘备受国公爷重视,所以大家都盯着三姑娘看呢,此时这个夏云还敢撞上去,分明是有后手,你切莫小看了庶子去世这件事情,若是夏云丧心病狂,宁可不要性命死前指认你,示意她背主怎么办?” “我?”秦氏刺溜一下就跳了起来,怒道:“我怎么会让她干这种事情!” “你怎么会不让她干这件事情!”老太太眯着眼睛,盯着秦氏一字一字的说:“你早就受够了蓝姨娘恃宠而骄,仗着生了儿子在你面前太过轻狂,老太爷又逼你过继小十,于是你心生怨念趁着小十风寒时,让夏云疏忽值守要了他的命。” 秦氏哑口无言的看着老太太,瞬间红了眼眶委屈道:“娘亲,我真的不曾干这些事情。” 老太太狠狠的叹了口气,说:“我当然信你不会如此,但是若是真让人家咬住你,你那一心嫌弃你生不出儿子,又不肯过继小秦氏庶子的夫君,和生了两个儿子的小秦氏岂会轻易放过此事?可惜这世道为了他人牺牲自己性命的女子越来越少,我倒想那夏云若非有极大利益,应该不会不要性命。” 秦氏听到母亲的口气极其肯定,总算安下了心犹豫的说:“那么接下来我该如何。” 老太太颤颤巍巍的坐直了身子,看着床铺愣了一下,说:“暂且以静制动,你公公是明白人,不会随意动你。你爹好歹守着国子监过了大半余生,如今督察院不少人是他的门生,若你明明没做什么,却被栽赃陷害,我就是赔上当年给公主伴读的老脸,也要到御前去闹一闹。” “母亲……”秦氏整个人郁闷起来,她这么大的人还要娘亲跟着担忧,就是 因为没有儿子。 “哎,哪怕你们家姨娘不是那个贱女人的种,如今的形势也不会这般艰难,你莫要因此就掉以轻心,你夫君要是最终目的是休了你,就绝对会做的更加小心让人无所察觉,你切记不要干那肮脏龌龊的事情,我便可以保住你!” “女儿谨记母亲教诲。”秦氏满头大汗,她倒是从未将此事往自己身上想过。 秦家老太君看着女儿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得摇了下头,说:“这话咱们私下讲完便完了,你可不能去国公爷那里告大老爷。你毕竟是大房中人,若是国公爷真决定不让老大当世子,于你更无任何好处,日后其他小妾要是有了孩子,只要不是小秦氏的你就收了吧,不要再执意于二房的人,哪个男人都受不了自个的爵位给兄弟的儿子,他又不是没儿子!” 秦氏咬着下唇,艰难的点了下头,事已至此,她若是再和大老爷较劲下去怕是只能鱼死网破。 “其实你公公的处境也不好,皇家早不耐烦世代养着国公爷,一直想把世袭罔替的恩宠改为递减世袭,只是碍于同为罔替爵位镇国公府出身的贤妃娘娘十分受宠,无人提及罢了。但是这事儿是早晚会被推上朝堂之中,就是不知道到时候出的过错落在你们谁身上。” 秦氏眉头掬起,对于朝堂上的事情她总是想的不太明白,管他是罔替恩宠还是世袭爵位呢,反正她没有儿子,这以后的爵位是逐年递减,还是一直是公府名头都和她没有一点关系。 她继续给老太太揉着胳臂,想起此次来的目的说道:“对了母亲,您觉得三姑娘怎么样?” 秦家老太太一怔,倒是露出了慈爱的笑容,说:“有点意思的丫头,态度不卑不亢,看不出什么喜怒给人感觉挺不错的。哎,娘亲这么忙活你们家三姑娘的婚事,也是为了你在你公公面前好看点,回头我再和你嫂子们提提吧。” 秦氏尴尬的低下头,她从未想到她竟然是自个走到了悬崖边上,眼看着差点跳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转变 秦氏被秦老太君留在屋子里偷偷教训了一顿后已经是夕阳西下,便留下众人晚饭。 秦家三姑娘五姑娘和六姑娘均是嫡出,言谈间没有那么多的避讳,姑娘们畅聊的十分随意,谈天说地好不热闹。直到酉时,方恋恋不舍的分开启程回府。 秦氏望着梁希宜红扑扑的脸颊,忍不住越看越喜欢她,老太君提醒的不错,如今梁希宜刚刚回府就被针对,正是最需要她帮助的时候,若是她此时雪中送炭,不仅帮了三姑娘也是帮助自个调查,躲在暗处的幕后真凶。 秦氏喜欢二房老四,三姑娘也是维护胞兄,容不得任何人陷害栽赃,他们的利益出发点是一致的。尤其是此事若真是大老爷,那个没良心的人使出的苦肉计,那么她帮着三姑娘赢得国公爷好感就变得尤为重要。她好歹是定国公府世子爷明媒正娶的大夫人,只要自个本身做事没有问题,谁也不能因为生不出儿子拿她怎么样,要知道当朝刘太后可不是皇帝生母,也是个没亲生儿子的人。 秦氏想到此处心情大好,吩咐李嬷嬷选了几匹宫里赏赐的料子,分给二房三姑娘做衣服,还送来一大堆补品,怕三姑娘管家太辛苦到时候身体别出了问题,同时吩咐大厨房绝对不允许怠慢三姑娘的任何要求,否则必须严厉处罚! 香园三姑娘身边的丫鬟们,顿时觉得地位仿佛一下子在府里飙升起来,各个处事的婆子嬷嬷们都不敢再冷落他们,同厨房杂物管事们打交道时,变得轻松许多,原本要走多道手续的事情,往往两三句话就解决了。就连夏墨都在背后猜测,三姑娘到底是怎么搞定的大夫人?这才去了秦氏娘家一回,大夫人就恨不得把姑娘当成亲闺女疼爱,他们家三姑娘可真厉害啊。 墨婵因为上次差事办砸一直郁郁寡欢,每次见到丁管事都喜欢走上前套话,想问夏云的事情。 丁管事见她眉眼带笑,乐呵呵的喜形于色多了几分喜欢,道:“他们家给她爹做饭的嬷嬷,听说夏云出事后,偷偷卷了夏家值钱物件跑了。夏云她爹一瘸一拐的追出去,如今不知所踪。” 墨婵暗自盘算片刻后悔不已,种种迹象表面她果然是是着了夏云的套了。夏云刚出事她爹就莫名消失,岂不是人家提前预料到了什么?她真是连累三姑娘了! 梁希宜仔细听着丁管事的回复不由得摇了摇头,看来短时间逼夏云吐口的机会是没有了,不知道她老子落在谁手里,夏云怕是什么都不会说出来。 梁希宜一个未出嫁的女孩,着 实不太好对个丫鬟硬来什么,暂且关着她吧。她相信这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敌对,只要她坐得住早晚有一日对方会再次出手。 一天清晨,梁希宜难得偷闲在小院子里摆放上茶几和书桌,打算练练手画一幅庭院景致,尚未提笔就被大房中的李嬷嬷打扰到了。李嬷嬷是秦氏陪房,自打听说秦老太君觉得三姑娘不错后,对香园梁希宜房里的丫鬟们态度有了巨大的转变,笑着说:“我们夫人寻姑娘去兰园说话呢。” 梁希宜微微一怔,淡淡的回应:“亲自劳烦李嬷嬷过来传话可是有什么事情。” 李嬷嬷胸前双手来回摩擦似乎在思索什么,献媚道:“礼部侍郎王大人的夫人来府上做客,她是我们夫人出了服的亲戚,前几天听秦老太君特意提过三姑娘您,此次前来,说到必须要见下真人,是不是如老太君夸奖的那般伶俐可人。” 梁希宜愣了片刻,望着李嬷嬷讨好的笑容有些啼笑皆非。 饶是她两世为人都有些面子上挂不住,红了脸。如今礼部左侍郎是王孜剑,右侍郎是她前世的父亲陈宛,后来王孜剑因为得罪五皇子,被贤妃娘娘嫉恨在皇上耳边吹了不少他的错处,导致一句御前失仪被贬了官,他的父亲陈宛便同时兼任左右侍郎两个职位。现在的王孜剑尚是春风得意之时,她的妻子许宛如刚刚和大房秦氏定下儿女亲家,关系极其要好。 梁希宜收拾妥当后,随着李嬷嬷前往大房的院子。她好笑的看着一路上李嬷嬷的刻意逢迎,她这个大伯母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儿,到底是那股风吹的不对了对她这般笼络?如此费尽心思把她推给周围贵妇,真是比她亲娘还怕她嫁不出去。== 吏部左侍郎的夫人许宛如是典型书香门第出身的女孩,整个人柔柔弱弱,身材纤细高挑,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息。因为王孜剑和陈宛是同僚,梁希宜上一世就见过许宛如,此时望着她眉眼清秀的模样,竟是有几分激动异常。 “三丫过来,这是王府二姑娘,比你大一岁,叫煜湘姐姐吧。” 梁希宜整个人仿佛定住,她的手帕交王煜湘,竟是这般轻易的就再次闯入了她的生活。 王煜湘规规矩矩的上前同她打了个招呼,整个人表现的清清淡淡,并不热络。上一世的王煜湘颇有才气,带着几分傲气,骨子里是非常正派的人,但是因为她嫁给镇国公府世子李若安,忙于整治府中莺莺燕燕,一些做法不被王煜湘认同,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疏远起来,后来镇国公府落魄,王煜湘却 出现帮了她一把,令梁希宜非常感动。既然可以重新拾得这个好朋友,她定要好好待她。 梁希宜整个人表现的异常主动,弄的王煜湘频频皱眉,她本是性子冷淡之人于是变得更加漠然。 梁希宜略显气馁,攥着拳头就不信搞不定王煜湘了,好在秦老太君七十大寿,许宛如是要带着儿女前去祝寿,所以一番交谈下来约定老太君寿宴再聊。 午后,许宛如带着王煜湘告别离开,忍不住教训她:“人家国公府三姑娘那么主动的同你攀谈,我看你倒是冷冷的未免太不知人情世故。” 王煜湘眉头掬起,淡淡的说:“娘亲,您也说了她是国公府的女儿家同我们并不相同,干嘛要上赶着去交往呢?秦姨房内的姨娘是自个庶妹,听着就不想同他家女孩来往了。” “但是她大堂姐可是你未来三嫂呢,哪里能不给些面子。” 王煜湘撇了撇嘴角,挽住母亲的手腕,转移话题道:“诺曦就要回京啦,正巧同老太太寿宴赶在一日,我能不能祝寿完去她家在西边的院子住上两日,不知母亲大人是否允许。” “小小年纪在外住宿成何体统?”许宛如佯装生气的看着女儿。 王煜湘摇晃着她的手臂,撒娇的说:“不只我去,白家若羽,若林和三公主都打算去呢,我们好久不见总要聚在一起说会话嘛,娘亲……” 许宛如熬不过他的纠缠,道:“再说吧,我看你表现,若是如今天这般就可以彻底不要去了!陈诺曦这丫头近来鬼点子太多,你莫要什么都听她的。” 王煜湘听到母亲说密友不好,反驳道:“什么叫鬼点子太多,她不过是想法新颖奇特一些罢了,而且若曦心底善良,为人仗义直言我反正觉得她很好就是了。” 许宛如懒得同女儿较劲,淡淡道:“反正我就是看你的表现。” 王煜湘吐了吐舌头,不快道:“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好好应付应付那群女孩子嘛,到时候娘亲一定要如约定中所说同意我出行哦。” 许宛如无奈的瞟了她一眼,她不是对陈诺曦有什么偏见,反正陈诺曦自从四年前落水获救后整个人变得说不出来的固执张扬,这种张扬在某些人看来或许是自信大气的表现,但是她却觉得凡事过犹不及,女孩子太出挑了些总是不太符合常理的。这些话她同女儿说了不下几百次,女儿完全当成了耳旁风。她摇了摇头,不由得叹了口气。 转眼间,秦老太君的七十 大寿已然到了。梁希宜和梁希宛被秦夫人打扮的如同画上精美的古典仕女。梁希宛梳了一个凌虚髻,显得脸颊越发小巧白皙。梁希宜给人感觉太过成熟,索性梳了元宝髻,耳边落下了几缕青丝,带着可爱调皮的感觉。 梁希宜望着镜中的自个,不由的有些愣神,束腰的镶着粉色兰花的白色长裙,衬托的她似乎又高挑了几分,有些婴儿肥的鹅蛋脸仿佛可以捏出水分,大大的眼睛,清秀的眉眼,虽然少了些许柔弱女子特有的娇柔,却多了几分北方女子专有的温婉大气。 相较之下,梁希宛更像是娇柔的小家碧玉,纤细的柳腰在红色裙子的遮掩下,仿佛一个手掌可以握住,下巴尖尖,眼睛大大仿佛一只可爱的小狐狸,可不正是当下书生们最爱的典型。 秦氏满意的看着梁希宜的模样点了下头,至于梁希宛完全被她忽视了。 众人带着几车礼物,风风光光的直奔秦氏娘家。城东的另外一个街角,一行镶着白字的马车同样向秦家驶去。身手矫健的欧阳灿从后面马车钻了出来,跑到前面上了白若兰的马车,叮嘱道:“你别忘了,一会若是见到梁希宜了,定要派个丫鬟来告诉我。” 白若兰不认同的盯着他,道:“希宜姐姐不就是误揍过你而已,你至于三番两次寻她麻烦吗?” “谁说我要找他麻烦了?”欧阳灿不高兴了。 白若兰拽着他坐在车上,警告他道:“你可是随着我伯母一去给秦太君祝寿的,千万别给白家惹事,否则就是给我和姑姑在祖母面前丢脸。” 欧阳灿一脸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办!” 白若兰忧心忡忡的盯着表哥,心里郁闷极了。前几天欧阳灿突然来白府上拜访,说是姑姑令他一同去秦府上祝寿。大伯母想着,莫非姑奶奶是想让儿子在京城稍微露个面吗?毕竟欧阳家身为皇后娘家年轻一辈至今没有一个人在京城出现过,便同意此事。谁知道这家伙居然别有居心,竟然单独寻自个说要见梁希宜有事! 他能有什么正经事!他以为京城是西北可以让他任意妄为!白若兰决定偷偷提醒希宜姐姐,绝不能让欧阳灿把事情搞砸! 作者有话要说: ☆、不同(补全) (上) 秦家老天爷官位品级虽然不高,但是因为掌管国子监备受高门勋贵看重。 秦家老太君早年曾是尚德公主伴读,尚德公主虽然不是当今太后娘娘的嫡亲女儿却因为母亲早逝一直养在东宫,算是圣上半个嫡亲的妹子,从而一下子抬高了秦老太君在女眷里面的地位,最初秦家二老爷能够留在吏部不得不说是两位老人多年积累下来的人脉发挥巨大的作用。 梁希宜低调的跟在大伯母秦氏身后,望着秦府门前那长长的车队不由得有些感慨,定国公府虽然门庭更高一些,但是因为近几年出的丑事肯上门做客的女眷越来越少,大多是些登不上台面的。 他们的马车等候了一会便有奴仆上来迎接,因为定国公府和秦府是姻亲关系,梁希宜被秦氏带着直接进后院去给老太君磕头。老太君象征性的分了些荷包给小辈们,然后梁希宜等一众秦家亲戚家的女孩子便被各家长辈拉过来拉过去的问话着。 但凡门第高点的氏族女子多数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以接触外面事物的机会是少之又少。梁希宜曾以为自个算是见多识广,后来婚后随着李若安去过南方又跑过漠北,方知道黎国土地何其之大,原本的认识太过浅薄。如果可以,她这一世倒是希望可以多走些个地方。 姑娘们被各家长辈们拉出来溜达一圈后彼此大致有了印象,然后分别找同自个差不多的女孩结伴说话。比如梁希宜身边围着的基本是勋贵家的嫡出女孩,热情的秦五跑过来参与他们一起。王煜湘起初在文官女儿的圈子里说话,后来想到自个嫡亲的三嫂子是梁希宜大堂姐,便主动过来打了招呼。 王煜湘在京城略有些才名平日里有些清高,秦五诧异于她的主动接近,略带自嘲道:“真难得煜湘姐姐肯过来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说话。” 王煜湘眉头一皱,垂下眼眸淡淡的说:“因为前几天刚刚拜访过定国公府,当时三姑娘说管我借书我此次正巧带过来,总不好假装没看到三姑娘吧。”她的声音软软的却没有热度。 梁希宜想起她为了接近王煜湘说过喜欢诗集,但是倒没说借用,不过王煜湘这么说怕是想让她过来变得自然一些,便笑着接话:“我都差点忘了,那么还要写过煜湘姐姐了。” “哪里和我用说谢谢,哦对了,秦五姑娘,沈家姑娘又出新话本了。”王煜湘浅笑的望着她,纤纤玉手随意的把玩着小拇哥儿上的翡翠指环。 秦五愣了一下脸颊忽的变红,闷 闷的应了声:“哦。”她顿了一会,终是忍不住问道:“那你知道是关于什么内容的吗?何时会公开在沈堂亮相?” 梁希宜一边听一边好奇的想着,为何这沈家班出新戏了王煜湘会提前知道。听秦五姑娘的意思,沈家班的新戏不是随便推出的,而是要挑个固定时间在沈堂里摆场子吗? 王煜湘想了片刻,低声道:“我也不清楚呢,不过明个诺曦就回来了!我们的聚会请了沈姑娘,到时候帮你问问吧。”秦五一阵沉默,梁希宜却是彻底愣住了。王煜湘转过头看向她,温婉道:“诗集待会我就让人送过来,先失陪啦。” 王煜湘原本想按照母亲的意思和梁希宜说说家长,可是梁希宜偏偏和秦五在一起,秦五上来就将他一句令王煜湘懒得留在此处,于是不客气的回击一下立刻离开。 梁希宜望着她的背影好久后才猛然回神,一下子拉住了秦五的柔荑,迫切道:“她说明个可以见到的若曦是不是礼部尚书陈宛的嫡长女?” 秦五一怔,诧异的说:“希宜你糊涂了吧,陈宛大人是礼部右侍郎……” 梁希宜急忙改口,尴尬道:“对对,是右侍郎。”如今陈宛确实是右侍郎而已。 秦五见她面带焦急,不解道:“希宜,你没事吧,脸色不太好是不舒服吗?” 梁希宜不停摇头,她只是对于突然出现的诺曦两个字很敏感,如果王煜湘可以见到陈诺曦,那岂不是说陈诺曦回京了吗?应该是陈宛考虑到年关将近,舍不得将嫡亲的女儿扔在庄子上吧。 “哎……”秦五叹了口气,不快道:“王煜湘和陈诺曦,南宁白氏的白若羽还有三公主殿下是京城四小才女。我和他们有点过节。” 梁希宜点了下头,秦五是藏不住心事儿的人,她就差在脸上写上我很讨厌你,请你别过来了! “我曾经做过五公主伴读,后来发现不喜欢进宫就故意闯祸被祖母责罚。因为三公主和五公主关系特别不好,我总是受她挤兑,其他人不说什么我就心直口快顶撞回去算是得罪死了三公主。王煜湘他们就同仇敌忾似的和我关系不好。今个若不是在秦府,怕是又是一场唇枪舌战。烦死人了。” 梁希宜吃惊的看着她,她记忆中的王煜湘可不是有兴趣对付女孩子的人。上一世她也会和王煜湘八卦不喜欢谁谁,但是绝对不会故意一起讽刺对方。 “你许久未回京城,此次过年时你家老太太定会带着你进宫朝贺,记得绕着他们 走路,这四个人以三公主为主关系可好了,恨不得让天下人都知道似的黏在一起。尤其是陈诺曦,是个冰美人。” 她是这个样子的人吗?梁希宜糊里糊涂的想了片刻,道:“为什么她似乎和沈家班关系密切,还拿这话气你。” 秦五沮丧的站在窗前,郁闷到:“可供咱们女孩消遣的事物本来就少,他们都清楚我爱看沈家班的戏,可是偏偏沈家姑娘沈兰若似乎被陈诺曦救过欠了很大的人情,同陈诺曦的关系非同一般,只要陈诺曦一句话就可以推掉任何府邸的邀约,所以在这方面我只好被不停的挤兑了!” 梁希宜望着明明很失落却故意表现的无所谓让她放心的秦五,一时间难以言喻。 如果说她占据了梁三姑娘的躯体重活于世,那么完全和上一世陈诺曦性格不同的陈诺曦是不是也是鸠占鹊巢呢?她忽的浑身发冷,有些不敢去想…… “希宜姐姐,可算找到你了!”一个肉呼呼的身影从人群中钻出来,一下子扑进梁希宜怀里,拉住她的手,吓一跳道:“希宜姐姐,你的手怎么那么烫啊!” 秦五盯着突然出现的小胖妞愣了片刻,急忙过去摸了摸梁希宜的手心,发现她的丝帕都被汗水浸湿了,急忙叫道:“希宜,希宜,你没事吧?” 梁希宜恍惚的回过神,右手忽的捂住胸口,太可怕了!如今的陈诺曦到底是不是自己,还是另外一个人!她不停的让自个冷静下来,一定要保持淡定找机会观察下再说。 (下) 粱希宜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深吸口气,笑着冲白若兰道:“你在京城过的怎么样,因为帮着大伯母管家,我都没来得及去看望你呢。” 白若兰呼吸带喘的抚了抚胸口,皱眉道:“希宜姐姐,我可算找到你了。其实我到京城第二日就给你去了信,可是一直没有收到你的回音。” 梁希宜一愣,她可不记得收到过白若兰的信件,刚想要说什么便对上白若兰忧心忡忡的眼神,于是问道:“怎么了?为什么那样看着我。” 白若兰犹豫了片刻,咬住下唇道:“希宜姐姐,我小表哥也来秦老太君的寿宴了,我总觉得他还在记恨上次你揍他的事情,怕会找你麻烦。你千万小心那家伙,他在西北的时候可是眦睚必报,恶劣的不得了,简直就是个混世魔头!” 梁希宜愣住许久才想起白若兰的小表哥是谁,不由得笑着挽住白若兰的柔荑,道:“放心吧,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若兰。” 秦五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们,说:“这位白姑娘叫白若兰,可是白若羽的什么人?” 白若兰转过头,刚注意到周围还有其他的女孩,腼腆道:“白若羽是我的堂姐。” 秦五一愣,闭上嘴巴不再言语,她刚才还在和梁希宜说白若羽他们的不是,但是梁希宜看起来同白若兰关系非常的好,她不好再多说什么躲在一边。倒是白若兰主动走过来,说:“你是谁,希宜姐姐的朋友吗?” 秦五望了一眼粱希宜,淡淡的说:“我是秦家的老五,叫秦宁襄,我姑姑是希宜大伯母。” 白若兰听后眼睛一亮,声音里带着几分迫切的喜悦,道:“这么说宁襄姐姐是秦老太君的孙女喽,那么这里是你的地盘,哪里有好吃的你应该清楚吧。” 梁希宜不由得笑出了声音,这个小吃货,果然一点都没变。 秦五也被她的话雷住了,她从上由下重新打量白若兰,这个姑娘红扑扑的脸蛋非常可爱,水汪汪的大眼睛正满是憧憬的凝视着自个,让她无论如何都无法讨厌起白若兰,便不由自主的说道:“那你跟我来吧。” 梁希宜同白若兰跟着她去了后院的闺房,白若兰偷偷摸摸的打量四周,小声说:“我姐刚才还跟我说过不许瞎跑,我跟你来后面吃东西没事吧?” 梁希宜安抚的拍了下她的后脑,道:“人那么多,谁记得住你。哎呀,要不我们回去吧,别吃了。” “不要!”白若兰鼓着腮帮子急忙追上了秦五的步伐。 前堂同一群贵妇人闲聊的白家夫人确实没有注意到侄女的消失,但是她的女儿白若羽却发现小胖妞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不由得皱着眉头四处寻找,恰巧王煜湘带着一众跟班走了过来。 “若羽,你在看什么呢。”王煜湘心情不错,眼底带着几分笑意。 白若羽揪着手帕,郁闷的说:“我的六妹妹白若兰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王煜湘左右看了下,道:“别担心,或许是和朋友说话去了吧。” “她能有什么朋友?”白若羽叹了口气,若不是九叔叔和她的小姑靖远侯府世子夫人关系最好,她娘也不会那么看重白若兰,可是她和白若兰完全不是一个风格的女孩,哪里玩得到一起? 王煜湘扯了下她的袖口走到角落,小声说:“明个在西边的花语园聚会,你可千万记得过来。” 白若羽点了下头,道:“我都 和娘亲说好了,但是不能留宿,我小姑过几日回京,这几天我娘让我必须和六妹妹在一起,否则小姑来了我却自个出去玩把六妹妹扔在家里总归是不好的。” “你可以带着你六妹妹呀?” 白若羽一愣,倒是觉得可行,不过又犹豫的说:“若曦难得回来,我却带个拖油瓶,不好吧。” 王煜湘见她磨磨唧唧,懒得在说什么,道:“你随意吧,反正过年时大家更忙的出不来了。”两个姑娘躲在树下躲着说悄悄话,却见远处身穿粉衫的丫头跑过来递过了一张纸条交给白若羽。 白若羽小心翼翼的打开,眉头忍不住微微掬起,嘴巴成了圆形,失声道:“天啊。” “怎么了?”王煜湘探头看过去,目光落到了纸条上的字迹上。 “咦,看起来好像三公主的字迹。” 白若羽无语的看着她,幽幽的说:“岂不是就是她的字迹,她居然扮成了男子混到隔壁去了。” 王煜湘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望着她,眼底却隐隐闪过一抹兴奋的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上周出差更新晚了。^_^ ☆、祸起 (上) 秦府老太君寿宴供年轻人消遣的地方分为东西两堂,男子在东堂,西堂是女眷们交流的场地。 欧阳灿一身白衣,身上披着面圣时皇上赏赐的大红袄袍,墨黑色的发丝束在脑后露出高挺的鼻梁和冷峻的面容,倒是以一种凌厉之势呈现在众人眼前。 凡是东宫身后的一些官员后代都会主动围过来同他打招呼应承。欧阳灿虽然不耐烦这些却也被母亲曾经再三嘱咐过,表现的还算得体。 欧阳灿的大丫鬟落云佯装成秦府丫鬟去后院请了梁希宜,不过梁希宜本着不轻易和任何人走的原则回绝了落云的传话,所以欧阳灿心情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不爽。 他原本不过是试探一下,不见得非要见到粱希宜。可是对于梁希宜刻意疏远不耐的态度他非常有意见,从而变得必须要把她给揪出来,否则就是打心眼里不痛快。 想他欧阳灿在西北也算是嚣张彻底的恶少,哪里有谁敢在他面前说个不字?更何况在他看来,梁希宜误揍了他一顿他不和她计较也就算了,梁希宜却还拿乔起来,她凭什么呀! 欧阳灿越想越生气吩咐落云去打听梁希宜在哪里的具体位置,感觉到右手有谁拉住了自个往角落处走,他忍不住使劲挥了一下便听到一声闷哼。 “你想死啊,欧阳灿!”某人低吼的捶了一下欧阳灿的背部。 欧阳灿回过头,待看清楚眼前灰衣男子的面部时不由得愣住,这不是他昨个刚刚在宫里见过的三公主吗?若不是这几日他天天被姑奶奶叫去宫里,也不至于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你怎么打扮成这副鬼模样在这里!”欧阳灿一心记挂着粱希宜,着实懒得应付三公主黎孜玉。 黎孜玉听他厌弃的口气,不由得有些恼怒道:“你才鬼模样!” 欧阳灿见他拉拉扯扯揪着自个怕引起他人注意,急忙躲到没人的地方说话:“你想干什么?” 黎孜玉望着欧阳灿一脸的不屑,低声吼道:“欧阳灿,你注意说话的态度,我好歹是你长辈!” 欧阳灿顿时蔫了下去,认真算起来三公主是他爹的表妹,他还要叫这个同龄人一声姑姑。不过他可是相当有原则的,他自认同黎孜玉没什么交情,两个人算起来还不如他和白若兰相熟,所以他是不会帮她做任何事情的。 不过……黎孜玉骨子里是个可以去西堂的姑娘! 欧阳灿的目光猛的亮了起 来,态度一改刚才的疏远,热略道:“孜玉,你便装成男的必然是有所图谋吧,说来听听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当然作为回报你也要帮我一个忙。” 黎孜玉狐疑的盯着他一会,脸上爬上了一股不自然的情绪,低下头,道:“好,我要见李在熙,你帮我把他约到南面的檀香园外,那里人比较少。” 欧阳灿眉头紧皱,他可不信黎孜玉是什么良善之辈,忍不住道:“你一个未嫁娶的大姑娘见李在熙干什么,他爹是皇上手心里一把利刃名声可不太好,他自个又即将大婚,我可不想看见你此时给姑奶奶惹麻烦。如今咱们的处境都不太好的。” “是啊,皇上宠信李妃那个贱人,母亲在宫里变得越发束手束脚,但是这同我要见李在熙没有一点关系,你放一百个心好了我见他是为了私事,难得你同我热情说话怕是同样需要我的帮忙,所以其他事情你最好不要管,只需说到底是做,还是不做。” 黎孜玉望着欧阳灿略显踌躇的面容,嘴角微微扬起讽刺的笑了一下,道:“如果你懒得帮我那就算了,反正没有你我也是可以把他约到檀香园的。” 欧阳灿抿着嘴角,李在熙父亲李恩是掌管督察员的正二品右督察御史,皇上如今最信任的亲信,不管对皇后一派还是李妃德妃背后身边的官僚一视同仁,没少拉官僚下马,他完全想不出黎孜玉见李在熙的目的是什么。又或者……为了李在熙这个人本身吗? 欧阳灿猛的一惊,李在熙今年十九,据说眼里才识都是上等,面容温柔和煦的像个翩翩公子,可是他曾经和他爹老师的女儿定过娃娃亲,后来因为女方病逝耽搁了婚事,直到三年前才又和国子监祭酒秦大人的二孙女定亲。今个是秦老太君寿宴,不只李在熙,就连冷面的李恩及夫人都来到秦府,黎孜玉却私下约见李在熙,到底意欲如何? “你到底想好了没有!欧阳灿,平日里见你不拘小节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黎孜玉眼底有几分急迫,看来这个李在熙着实对她很重要。 欧阳灿一咬牙,点了头。反正黎孜玉的事情同他没有关系,就算他拒绝了她,以三公主自命不凡的骄傲来说也一定会找到办法寻到李在熙,他何必让这丫头继续节外生枝? 欧阳灿自小在西北长大,同被姑奶奶送到军营历练的六皇子黎孜锦关系还不错,至于欧阳皇后所出的二皇子黎孜启和三公主黎孜玉其实是都不太熟识的。如今皇上忌惮欧阳氏族,冷落皇后,打压武将地位,刻意抬高镇国公府出身的李妃 无一不显示他要在朝堂上搞平衡,只是皇上老矣皇子又大多数成长起来,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固有格局的。 (下) 南面的梅花园内,梁希宜站在白若兰身后指点她下棋,对面的秦五皱着眉头,不时询问秦二姑娘和秦三姑娘她該怎么办。因为东堂年轻女子的地方凛然被王煜湘白若羽一派占据,秦五不想听他们的冷嘲热讽索性躲回了闺房同姐妹们聊天。 “不玩了不玩了,我眼睛快晕掉了的感觉。”白若兰见自个又要输了撒娇似的弄乱了棋盘,耍赖跑到太师椅处拿起了糕点品尝。梁希宜无语的同秦五对视一眼,众人笑做一团。 秦二姑娘秦宁兰的大丫鬟紫纷忽的跑了进来,趴在秦宁兰的耳朵边上说了些什么。秦宁兰一怔,脸颊一红,尴尬的说:“我有点事,出去一趟。” “站住!”秦三姑娘秦宁敏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道:“老实交代,去办何事。” 白若兰见大家总算不老盯着自个,急忙八卦的附和道:“宁兰姐姐你很热吗?脖子红透了呢。” 众人的目光顿时投向了她的脖子,秦宁兰感觉自个好像被所有人看透尴尬的不得了,身体僵硬的站在中间,两只手不停的揪着帕子,恼羞成怒的将火气撒到丫鬟身上。 “你这个胡乱进来的丫头,没看我正和妹妹们说话呢吗?” 紫纷真心冤枉的低下头,心里却想着还要怎么小心告诉你呀!明明是姑娘自个先脸红惹人怀疑。 秦五再傻也发现不对劲了,急忙围了上来道:“快说快说,怎么回事!” 秦宁兰左右看了一下,命令所有人都出去,只留下白若兰和梁希宜,还有秦家姐妹,她犹豫的想了片刻,不好意思的说:“李在熙寻我在檀香园门口见面。” 众人一愣,都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这种事情他们追问个什么劲…… “那你赶紧去呗?”秦五试探性的回复。 白若兰只觉得一头雾水,扬声道:“李在熙是谁呀!” 梁希宜拍了下她的后脑,低声说:“小孩子家不要乱问话!诺,吃糕点!” 白若兰委屈的揉了揉脑袋,接过了梁希宜手中的糕点塞入嘴里。 秦三歪着头想了一会,盯着大丫鬟紫纷问道:“你确定这话是李在熙派人传的话吗?我怎么觉得李在熙不是这种人呀!虽然姐姐和李在熙不像其他人似的婚前一点都不了 解,有些情分可谈可是眼看着年后就要大婚,李在熙这种时候提出见姐姐若是被有心人看到岂不会出事情吗?” 秦宁兰总算从最初的状态里回过神,仔细一想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她之所以愿意给名声并不好的李家做儿媳妇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曾经见过李在熙,对方更是帮助过她,所以即便有人说李在熙克死了李大人恩师的女儿,她也心甘情愿的同他定了亲事。 督察院御史这个官位必然是历任皇帝最亲信之人,李恩不管是皇后一派还是贤妃李氏一派都得罪的足以被砍头几十次了,这完全是新皇上任后被下放的节奏,李家前途并不被人看好。 梁希宜忧心忡忡的望着秦宁兰,诚恳道:“宁兰姐姐,今天是个喜庆的大日子,我们做事情还是小心一点不管是不是李在熙的传话,都不要去的比较好吧?”怕是有很多李家的仇敌乐意在秦老太君的寿宴上给李家找点不痛快吧,所以不管此事真假都应该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装作无事。 大丫鬟紫纷见状,犹豫了片刻主动上前,低声说:“刚才我是被夫人派去给西堂老爷递话然后遇到李少爷的长随丁三,他说这次怕是李少爷婚前唯一见小姐的机会,所以才唐突至此。” 梁希宜微微一怔,目光不由得盯住了秦宁兰的大丫头紫纷,皱起眉头厉声道:“谁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怂恿自家主子或许会背上骂名?” “啊。”紫纷愣住,慌乱的跪在地面不停磕头,害怕的说:“奴才千真万确是遇到了李少爷长随丁三。希宜姑娘您不了解李少爷对我们姑娘的情分,三年来,我,我也是传过不少话的。倒是觉得这事儿可能是李少爷的意思。” 秦宁兰着实有些犹豫起来,梁希宜见状猜到她和李在熙怕是私下不只见过一次,所以才会踌躇。秦宁兰觉得大脑有点乱,她望向了梁希宜,道:“希宜妹妹觉得此事不可行吗?” 梁希宜摇了下头,遇到心上人的姑娘们果然脑子不是一般的慢,淡淡的说:“此事不是可行不可行,而不是不管如何还是别惹上麻烦为上才好,宁兰姐姐你们的婚事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很快就可以长相厮守啦,干嘛偏要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还是在咱们秦家,被人撞破根本说不清楚,若是有人怨恨李大人一纸御状告到了皇帝那里,岂不是落个教子不严之名?那么以后李大人若是再参谁家二世祖欺男霸女的时候都没有底气了。” 秦宁兰尴尬的低下头,道:“还是局外人看的清楚,这事我看还是不去了吧。” 秦三姑娘秦宁敏点头附和的说:“我觉得也是如此,这可是在咱们家要真出事了怎么都撇不清出的,还给祖母添了堵。” 秦五姑娘秦宁襄无所谓的耸耸肩,笑着说:“见一面能有什么大不了,你们啊就是太小心谨慎,还有希宜妹子,你变脸变的可真快,难怪姑姑和祖母都夸你是当家主母的料子。” “……”梁希宜无语的低下头,她不过是见过的女人和丫鬟太多了而已。 白若兰似乎想明白了,感叹道:“原来李在熙是宁兰姐姐未来恩爱的夫君呀。” 秦宁兰脖颈瞬间染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啪的一声,梁希宜忍不住又拍了下白若兰的后脑勺,小声说:“小孩子不要乱说话,好好吃你的东西吧!” “什么叫做小孩子!”白若兰郁闷的抬头看向梁希宜,嘟囔着:“明明你没比我大多少!” 梁希宜越过白若兰怨念的目光,视线落到了门外明媚日光照的透亮的庭院,若有所思。她刚才之所以质疑的原因是因为那个丫鬟明显撒了谎!她的长裙背后底部有一点点黄色的泥土痕迹,脚底却特别干净,明显是刻意收拾过自个了。一个丫鬟见主子禀报还要整理衣衫不是很奇怪吗?更何况不管是西堂还是东堂都是铺好的石板路的,莫非这丫鬟有怪癖就喜欢往土地里走吗?并且她身为主子身边一等丫鬟不拦着姑娘私会情郎还不停怂恿,实在不符合常理! 不管怎么说,她觉得这个叫做紫纷的丫鬟有点问题,但是这毕竟是她的猜测怕是还需要看一下。 梁希宜提醒自己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上辈子她就是因为大意了不得不嫁给李若安,虽然如今李若安不在人世,包不起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李某某存在。 她就算再渺小如蝼蚁,也有可能被波及进其他人的恩怨中去。一步错步步错的感觉唯有经历过的人才知晓其中心酸。梁希宜握紧拳头,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再让自个陷入如此境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莫名(补全) (上) 东堂院外的拱门处,黎孜玉手里把玩着一根树枝,悠闲的靠在墙壁一旁,不远处迎面而来一个灰衣男子,他恭敬的给黎孜玉行了大礼后小声的说:“内线的人说秦家二姑娘回绝了檀香园的邀约。” 黎孜玉眉头轻轻掬起,淡淡的说:“内线的人不是已经帮他们牵过几次线了吗?怎么这次李在熙不信她也就算了,连日夜被她伺候的秦家二姑娘都变得拘谨起来,你们确定不是自个的人出问题?” 灰衣人浑身哆嗦了两下,犹豫的说:“线人是秦家家生子,若不是咱们拿了她弟弟的把柄怕是不会轻易卖主。据说当时秦家二姑娘和定国公府三小姐还有白家上京的六小姐正聚在一起下棋,怕是秦家二姑娘自个心不在焉被其他几位姑娘看出来,阻止了她荒唐的冲动。” “白家六小姐?”黎孜玉轻轻念叨了一句想起似乎前些日子白若羽确实提过堂妹上京的事情,只是白家的姑娘居然会和秦家的女孩走在一起!她之所以在宫里针对秦五绝对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小五的伴读,反正她见到秦家姑娘就觉得讨厌,尤其是那个看起来温柔似水的秦家老二秦若兰。 嘎嘣一声,黎孜玉手中的树枝断了,隔壁的院子传来一阵脚步声,灰衣男子立刻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欧阳灿大步走着,看到躲在角落的黎孜玉后抬起下巴说:“你要的李在熙我给你带来了!” 黎孜玉垂下眼眸,淡淡的说:“怕是不需要了。”她堂堂公主还不至于傻到在众人面前和男人私会,更可气的是这个男人根本不属于她,即便她对他着实有几分心意。 她最好的闺中密友礼部侍郎嫡长女陈诺曦常说,男女之间的感觉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这世上总会有一个你中意的人早晚会出现在你的身边,然后照亮属于你所有的快乐与悲伤。她原本是不信的,直到那次意外的出宫,她和诺曦女扮男装上了清河上的船坊,被那个白痴当做受人欺负的小书生……她忘不掉这人明明是一副书卷气息却敢和周边恶霸谈论君子之礼的模样,更无法甩掉他深深刻在她心底的那抹灿烂的笑容,他温柔的拍了拍他的头,告诉他以后不可以来这种地方。真是个白痴!黎孜玉不屑的撇了撇嘴角,但是为了这个白痴,她却要百般筹谋,还不能让任何人知晓,一切要顺其自然。 “喂,黎孜玉,你到底寻李在熙干什么?”欧阳灿皱着眉头,有些看不透三公主到底想干什么。 “关你何事,总之先这样吧,现在换你来说让我帮什么吧。 ”黎孜玉收敛起心底的情殇,她是高贵的公主总不能放下身段给人做小,她曾想过放弃但是又觉得不甘心,诺曦说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而且她是公主,难道还不如一个四品小官之女? 李在熙和秦宁兰不过是父母之约,她不信他们能有多深厚的真情实意。对不起,秦宁兰,日后定让父皇再帮你寻一门好亲事,但是李在熙我是绝对不会让的!黎孜玉攥了攥拳头,但愿你知难而退,否则只好牺牲你的名声了。 “黎孜玉?”欧阳灿诧异于三公主的过于安静,犹豫的喊道。 黎孜玉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说:“怎么了?我不去见李在熙了你不应该觉得释然吗?我傻啊,自个送上门去给御史们做文章的素材!” 欧阳灿一愣,闷闷的说:“堂堂一个公主居然这么粗鲁,合着你耍我帮你约李在熙呀。” 黎孜玉撇开头,淡淡的说:“总之现在没用了,你到底需要我帮什么,不说我就不管了!” 欧阳灿犹豫了一会想到,黎孜玉让他帮着约见李在熙本就是见不得光的事情,他也算拿捏住了她的把柄,那么他便不怕被黎孜玉说些什么,索性直言道:“我找定国公府三姑娘有事,但是她不肯出来见我,你不是有好姐妹在西堂吗?让我和她见一面不难吧?” 黎孜玉着实愣了片刻,唇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大,忍不住道:“小侄子这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欧阳灿脸颊唰的一下红透了,他咬着嘴唇,怒道:“你别胡说!” 黎孜玉盯着他由红变紫又由紫变红的脖子调侃道:“那你找她什么事情,我帮你传话就是了。” 欧阳灿一时无言,尴尬的看向别处,他的心里其实也不清楚见梁希宜要干什么,就是觉得大家好久不见了,那么见一见叙叙旧没什么大不了吧。更何况他总认为梁希宜对他误会颇深,他就是无法接受她对他误会,一定要解释清楚而已。 “这么难为情?”黎孜玉仿佛发现了好玩的事情,这个欧阳灿进京后对她爱答不理完全没有一点亲近的意思,偏偏她娘还说什么欧阳家是他们娘三在宫里立足之本,必须兄妹相亲。如今看来她倒是寻到牵制欧阳灿的法子,只是那个定国公家的三姑娘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呢。 貌似就是刚才提到过同秦若兰下棋的人?黎孜玉的眉头不由得紧皱,同秦二要好的人就是令人讨厌的人!她的心里对尚未谋面的定国公家三姑娘莫名的有些反感。 留在 院子里没出门的秦宁兰骨子里有些小纠结,李在熙突然约她是为了什么呢?她没有去对方会不会很失望,哎,算了算了,今个是大日子总是要小心为上。 秦五和秦三还有粱希宜围在梳妆台旁边给白若兰试着胭脂。 梁希宜右眼突然跳了一下,鼻子痒痒的打了两个喷嚏,白若兰抬起头拉了拉她的袖子,道:“希宜姐姐你穿少了吧。”她的眼睛亮亮的,一眨一眨的说:“我觉得你现在唇上的红色比我这个显得鲜亮许多,你们是不是调配的还是不对嘛。” 众人视线立刻落在了梁希宜的嘴巴上,目不转睛的模样。 梁希宜尴尬的捂着脸颊,道:“我把翠香楼两种颜色胭脂加入水弄稀了,然后再自个调配的,你们若是喜欢改日送来方子便是了!可是比例我自个都把握不好,全是瞎弄的,到时候调配不出这样的效果你们可不许说我藏私!” “好啦,谁会真怪你怎么地。西堂午饭要开了,咱们在这躲了那么久此时总要出门宴客。”秦宁敏提醒众人,两只手在丫鬟端着的水盆里洗净了后,道:“走吧。” 梁希宜披上袄袍一出门便迎来刺眼的阳光,奇怪,今个明明挺暖和的她怎么会觉得浑身发冷呢。 (下) 梁希宜和白若兰随着秦家姐妹们一路走来,先是去主屋里给老太君们再次请安,然后来到西堂专门为姑娘们准备的院子用饭。被人群簇拥的白若羽眉眼中带着几分焦急,她娘刚刚派人来唤她去前堂应酬,可是白若兰至今没有出现,她担心那个莽撞的丫头要是跑到东堂去就麻烦了! “若羽姐姐!”白若兰拉着梁希宜快步走了过来,说:“还记得我和你提起过的定国公府三姑娘吗?这位就是梁希宜,我上京时认识的好友。” 白若羽以为自个幻听了,急忙回头,映入眼帘是白若兰那张轻松自若的笑脸,让她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又有些为之气结。她绷着神色,碍于梁希宜在场不方便大发雷霆,不冷不热的抱怨:“白若兰,你真是急死我了!” 白若兰察觉到气氛不对,愣了片刻。一直陪在白若羽身边的王煜湘也来到他们中间,诧异的看着梁希宜,说:“希宜,这位是我的好姐妹白若羽,没想到你和她的妹妹要好,方才若兰妹妹不见了,若羽有些着急了,我们还在揣测,她初次入京人生地不熟能和谁离开呢。” 梁希宜一怔,犹豫了片刻看向白若羽说:“我在后院遇到迷路的若兰,她说有些饿了 就跟着我一同去了秦氏姐妹们的闺房休息,真是不好意思我应该派个丫鬟同你们打个招呼。” 白若羽心有怨言终究不好对个外人发泄出来,客气道:“回来了就好。” 梁希宜尴尬的点了下头,轻声说:“既然若羽姑娘在呢,我就先告辞啦。”她同秦氏姐妹们一桌挨着主屋边上。白若兰抬起头恋恋不舍的看着梁希宜,小声说:“记得给我回信哦。” 梁希宜笑着应了声,大方得体的再次同一直沉着脸色的白若羽道别后才独自离去。 白若羽望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喃喃道:“定国公府的姑娘我倒是见过几个,感觉木木的毫无生趣,这个三姑娘给人感觉不像是刚从山里回来的样子,说起话来慢慢悠悠让人挑刺不得。” 王煜湘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说:“你口中那无趣的定国公家姑娘即将成为我的嫡亲嫂子呢。” 白若羽愣了片刻,回头看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白若兰望着他们嘟起嘴角,心里十分不喜欢白若羽同王煜湘背后谈论希宜姐姐的感觉。 梁希宜回到自个的饭桌上便将刚才的事情选择性遗忘。上一世她同白家没什么交集,至于为何王煜湘同白若羽走到了一起她也觉得奇怪,不过这一世很多事情都发生改变,她只好慢慢去理解了。 梁希宛同梁希榴一同走过来,看着希宜忍不住埋怨起来:“你去哪里了?大伯母找你半天呢。” 两个人被丫鬟侍候的坐了下来,便叽叽喳喳的唠叨起来:“你自个跑到哪里躲清闲了?我和二姐姐被大伯母拖进了主屋就没出来过,老太君在屋里单开了好几席,都是同她年龄相仿的老太君们,弄的我眼花缭乱回话回的口干舌燥。” 梁希宜点了点头,暗道她被白若兰的出现打乱了阵脚,竟是将重要的事情忘记了。难得寿宴上有这么多当家老太太们出现,她应该学习梁希宛,死死的守在大伯母身边到处露脸才是。 因为是寿宴,饭桌菜肴摆了一满桌子,略有多多益善多福多寿兆头的寓意。年龄相仿的老者们都去了主屋里老太太的宴席,东堂是当家老爷对身份高贵或者辈分大一些的亲族致谢,他们西堂便是大夫人和二夫人轮流挨着饭桌应酬了。 午后,两个堂子里都分别请了戏班唱戏,秦宁兰作为府里尚未出嫁年岁最大的姑娘需要应酬在众一群女孩子们。她将誊好的几个戏本子分发下去,笑着问梁希宜,说:“老太君那头就点了两出戏,怕是呆不了多久就会去休 憩,你们可否有想听的戏呢。” 梁希宜客气的把戏本子递给了堂姐梁希榴,让她代表梁家拿主意。寿宴上都喜欢点些结局大圆满的本子,几个女孩子讨论下来决定点一处打金枝。这出戏讲述某朝公主任性被夫婿打了回去找父母哭诉,谋求皇帝治罪夫婿一家。夫婿负荆请罪,皇上明事理顾全大局不但不处罚女婿还加封女婿家人,皇后亦劝婿责女,一对小夫妻消除前隙,和好如初的欢喜故事。 秦五看着戏本子忽的莫名笑了起来,梁希宜盯着她,问道:“你怎么了?” 秦五脸颊微红,趴在她的耳朵上,小声道:“三公主如今在议亲,但是因为她‘名声’在外,如同一个烫手山芋似的无人接手!” 梁希宜想到刚才大家讨论的戏本,不由得唇角微扬,说:“你跟她有过节还敢点打金枝?还好她不在,否则不知道会怎么想。” “她不在白若羽和王煜湘在呢,就是让她知道又如何?”秦五满不在乎的抬着下巴,若是在自个家里还如此拘谨未免太无趣了。她又没有指名点姓说三公主,对方若是自作多情找骂那就没办法了。 “你呀,何苦和皇家较劲。”梁希宜眉头微微掬起,三公主可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女儿,未来新帝嫡亲的兄妹,她倒是不希望秦五真同她接下不解之仇。 “你是没见她以前在宫里如何欺负我!因为她是皇后的女儿,五公主都不敢和她对着干,我倒要看看她如此嚣张最后会花落谁家。”秦五咬着下唇,一副恨不得她嫁不出去的样子。 梁希宜无语的摇了摇头,去发现白若兰正向她的方向走来,身边还跟着白若羽呢。莫非他们吃完了不听戏就打算回去吗?否则干嘛还过来找她。 作者有话要说: ☆、动手 (上) 白若羽若有所思的打量梁希宜,三公主刚刚传来纸条说是要见定国公府三姑娘,让他们帮着把她带出去,她和王煜湘极其诧异,这个定国公府三姑娘到底有什么特别,黎孜玉这么快就知道她了?两个人对视一眼,决定借着白若兰同她的交情顺其自然的约她出来闲话。 白若兰并不清楚堂姐的心思,听说秦大夫人准备了几份名画供女孩子们欣赏,王煜湘在旁边的花堂组织赏画会,随意提到可以邀请她的好朋友一同参加,她便兴奋的来寻梁希宜了。 梁希宜惊讶的看着白若兰,又望向白若羽,后者尽量冲着她展现笑容着实令她受宠若惊。因为秦宁兰管着戏班事宜,秦宁敏组织着诗会,她本是想偷得悠闲去和秦五听戏,可是又不好直接拒绝白家姐妹,毕竟对方不过是普通的邀约,她若是连去都不去有些驳了白若羽这四小才女的面子。好歹日后她还是要在京城小姐圈子里混的吧,便大大方方的笑着说:“希宜在琴棋书画方面知识浅薄,还望待会若羽姑娘和若兰妹妹不要取笑我才好。” 白若羽轻轻的摇了下头,说:“第一眼看你便让人亲近,否则煜湘那个眼高的丫头不会让我们特意来请你,你且放心好了,不过是女孩子一起玩玩罢了。”梁希宜点了下头,听她提及王煜湘名字时候的亲昵居然有些醋意,她真是小心眼,此时此刻自个不也有了新的伙伴吗? 白若兰兴奋的缠着她的胳臂,笑道:“二姐,定国公府二姑娘和四姑娘也一起去吧!” 白若羽点了下头,说:“好呀!” 梁希榴同他们那个圈子的人不熟悉,原本想拒绝一二却被梁希宛一把拉住。 梁希宛满脸笑容的走上前,道:“我们一起去。”能够和白若羽王煜湘玩到一起的女孩们大多数有些才气名声,多结交一些总没有坏处。 赏画会也好看戏也罢不过是老太君寿宴上女孩子可以玩的东西,梁希宜并未察觉出什么不妥,倒是乐呵呵的同姐妹们一同前往。 所谓名画都是些秦府上的私藏,梁希宜上一世是陈家嫡长女后来又是镇国公府世子夫人,眼界自然更高一些。她假装同众位姑娘们一样,刻意惊叹赞美后其实心里并未有一丝波澜。有些自命不凡的姑娘们已经开始互相唇枪舌战,王煜湘坐在最中央不时附和质疑调和倒是将气氛统筹的十分融洽,梁希宜扮演着低调重生女的角色,始终面带微笑时而赞叹时而自愧不如的自语。 呼啦一声,白若兰 身前的茶壶被白若羽弄洒了,此时又即将是白若羽发言,她无奈之中将白若兰托付给了梁希宜。还留下两个大丫鬟好好侍奉白若兰。 “梁姑娘,没想到最后还麻烦你陪着若兰去后面收拾一下。”白若羽面带愧色的凝望着梁希宜,王煜湘的丫鬟过来催她,梁希宜只要客气的说:“你快回去吧,我来陪着若兰去后院。” “那真是太谢谢了,这两个姑娘叫玉英,玉墨,都是我身边的大丫鬟你随便使唤。” 梁希宜淡笑的目送她离开,捏了下白若兰的耳朵,小声说:“你也太不小心了,没看到茶壶在那呢还往前探身,还好水已经冰凉,否则烫到了怎么办!” 白若兰委屈的吸了吸鼻子,道:“谁想到其他桌的茶壶都是丫鬟们端着,就二姐姐这桌偏巧丫鬟不在,二姐姐又猛的回身,洒了我一大片呢,感觉里面都湿透了。”其实她想说明明是二姐姐不小心怎么还成了她莽撞行事。 梁希宜望着她眉头成川的样子,忍不住扬起唇角,说:“这样也好,我们先去后院换身衣服,然后就可以去找秦五看戏啦!” 白若兰眼睛一亮,说:“总算从二姐姐的管制下解脱了,他们说的什么墨迹鲜亮调色混匀景色艳丽巴拉巴拉的我都听不懂,还不如去看‘打金枝’看的爽快,哈哈!” “你呀!”梁希宜戳了下她的额头,道:“让你的两个丫鬟快点吧。” 白若兰嗯了一声,回过头看了一眼玉英玉墨,忍不住皱起眉头,说:“你们两个是二姐姐房的?怎么觉得有些眼生。” 玉英神色一暗,急忙上前主动道:“奴才和妹妹玉墨是搭理二姑娘庄子上收取银钱的大丫头,前阵子赶上年底,我们跟着管事去看铺子了,所以不曾在府里带着,六姑娘怕是没见过我们。” 白若兰点了下头,她二姐姐白若羽特别能干,倒是有可能管着一些府外的庄子铺子的账,而且这两个人又是二姐姐亲自点的丫鬟,不应该会有什么问题。 西堂的花园外面,王煜湘和白若羽偷偷的咬着耳朵,说:“你可是记得提醒那个两个丫头带走你六妹妹了吗?若是小六出问题,我怕你回府里难做。” 白若羽捏了下她的手心,低声道:“放心吧,那两个丫鬟是孜玉送来的人,若是真出事我就咬定不是我的丫鬟所以扯不到白府一点关系,至于若兰,那丫头很好糊弄,我就说是不是丫鬟中途被人换掉了呢?反正我又没有害她的理由她想不到我这里的。” “不过,真奇怪孜玉干嘛对定国公府三姑娘那么上心呢。”白若羽犹疑的歪着头。 “反正和我们没关系,她自个走错了路遇到不相干的人能怪谁呢。若是聪明点就当没这回事吃个哑巴亏算了。再说三公主见她也没什么恶意,出不了什么大事。”王煜湘安抚的搂住她的双肩。 梁希宜正准备穿过小路直奔后院被一个穿着秦家奴仆衣服的小厮拦住了。 小厮堵在拱门处,恭敬道:“二老爷喝多了要去后堂歇着,此时吐了就在旁边院子,姑娘若是去后院不妨从对过的路绕过去吧。” 梁希宜怔了下说:“那条路太远了,你们老爷何时离开?” “哎呀!”不等小厮回话玉英先是喊了一声,说:“三姑娘,我们六小姐的衣服已经留下印了,天气那么凉二老爷那头又不知道何时完不如绕道赶紧走吧,就别再这里耽误时辰了。” 白若兰低头诧异的瞪大了眼睛,这茶水居然可以弄花了她的衣服,什么茶水呀。 梁希宜虽然心有疑虑可是着实想不出白若羽会对她有什么居心莫测,硬着头皮点了下头。 玉英和玉墨架着白若兰快速前行,几乎快要变成奔跑的趋势,梁希宜望着他们的背影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错觉,急忙张口喊住他们,却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 她迫不得已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脸。 (下) 这张脸堪称俊秀,皮肤白皙,尖尖的下巴微微抬起,冷漠的目光中难掩一丝主人骨子里孤傲的本性,他放肆的打量着粱希宜好一会才淡淡的说:“欧阳灿,你不是要见定国公府三姑娘吗?” 粱希宜微微一怔,果然又是欧阳灿搞的鬼!她就知道但凡意外的情况绝对离不开欧阳灿。 欧阳灿从树上跳了下来,他的背脊挺的笔直,目光复杂的看着梁希宜,说:“你回京后怎么也不同若兰联系,她说是给你写过很多份信了,你也没个音讯,定国公府里的姐妹可待你还好?” 梁希宜冷冷的盯着他,视线转到了黎孜玉身上,又再次回到欧阳灿脸上,道:“这与你何关?”她深吸一大口气,吼道:“我兄弟姐妹待我如何又与你何关!欧阳灿,你吃饱了没事撑的吧!” 欧阳灿望着梁希宜愤怒的脸庞一时间无言以对,黎孜玉见状忍不住扬起唇角,浅笑出声,她那个小侄子明明就是对人家姑娘有些意思,只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怕是彻 底触及对方的底线了! 梁希宜一阵发狂,她是要多么的倒霉才会和欧阳灿有了牵扯!欧阳灿胸口闷闷的,他不过是小小关心一下梁希宜,至于发那么大的火气吗?真真是不识抬举!而且还当着黎孜玉的面上,那个黎孜玉居然还敢笑他,太令人气愤了,这要是被外人知道了他还有面子在京城子弟圈里混吗? 梁希宜拍了开黎孜玉的手,怒道:“他又是谁,你居然还敢带人一起戏弄我,这很有意思吗?” “他……”欧阳灿顿住了,三公主穿着男装同他出现在这里,比他跟梁希宜瞎胡闹可严重多了,所以欧阳灿是不会披露黎孜玉的身份的,只好干着急的不知道如何解释才好。 “你真是一个混账!”梁希宜压住声音,低吼道。 “今个那么多的人都来了秦老太君寿宴,你居然让人把我糊弄出来就是为了说那么一句话吗?”粱希宜觉得完全无法和欧阳灿沟通,关键是此时她已然同他在这里待了一会,这要是被人看到了会变成什么样子!她浑身被气的发抖,索性转身就要回去,黎孜玉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腕,梁希宜见状狠狠的甩了黎孜玉一个巴掌,说:“你又算什么个东西,跟着你的主子瞎胡闹吗?”她完全将灰衣男子当成欧阳灿的小厮了,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黎孜玉傻了眼,白嫩的左脸留下红色的痕迹,她的两眼快要喷火,道:“你才不算个东西!” 梁希宜冷漠的看着他,总觉得眼前男子有些奇怪,她猛的发现对方的脖子上居然没有喉结,而且灰衣男子声音因为气愤变得高昂起来,冰冷中带着几分尖锐。 莫非,他无所顾忌的她动手动脚是因为他是个姑娘? 想到此处,梁希宜垂下眼眸,心底已经有所决断,她总要寻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方可以应付日后此事被有心人提及的后果。 “希宜,希宜!” 熟悉的声音在墙的另一面回响起来,怕是白若兰发现她不见了,梁希宜郁闷的叹了口气,若是白若兰不那么声张她还有余地立刻离开,她这么一叫岂不是大家都知道她出事了? 远处已经传来了脚步声,梁希宜看了一眼面色纠结的欧阳灿,索性将披在身上的袄袍脱掉丢在了地上,搓了搓手二话不说的冲着黎孜玉扑了过去,扭打起来,嘴巴还生怕来人不知道似的大声嚷着:“让你女扮男装戏弄我,让你女扮男装戏弄我……” 豆大的泪珠顺着梁希宜的眼角流了下来,被一 个女扮男装的假男人戏弄总比被传成单独和欧阳灿在一起要好很多吧,她如是想着,内心仿若滴血般的疼痛。 黎孜玉是金枝玉叶,哪里和人真动过手,她无法置信的望着梁希宜眼底的坚决,始终无法理解梁希宜为什么如此狠绝?她哪里清楚梁希宜上辈子之所以嫁给陈若安,就是因为被算计失节。如今的梁希宜宁愿做个悍妇,也绝对不想被贴上和欧阳灿私会的标签,欧阳皇后如今境地并不好过,到时候为了保自家人的名声置她与不利之处,她又该当如何? 梁希宜一边彪悍的骂着一边委屈的落泪,完全无视于傻站在一旁的欧阳灿。白若兰率先跑过来,没想到看到的是梁希宜同一个男人打了起来,而且是真的动手打了起来……身后尾随而来的婆子急忙上去扒开了死死拽着黎孜玉的梁希宜,黎孜玉原本的发髻变成了披肩长发,一眼就能看出是女儿身。 白若兰并不认识三公主,见梁希宜红红的眼眶和一脸不自在的欧阳灿,自以为了解到了真相,指着欧阳灿大声道:“小表哥你这是干什么!居然让人女扮男装戏弄希宜姐姐。” 梁希宜大脑思路清晰,听到白若兰的话后急忙附和的说:“欧阳灿,我们家不过是在回京时先于你们走了郊外的官道,你便小心眼的让自个丫环戏弄我,实在是无耻之徒。” “人”变成了“丫环”,欧阳灿发现事已至此,黎孜玉以他丫环的身份出现似乎更好一些,只要硬着头皮道歉:“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自个的丫鬟女扮男装来这里。” 一切变得真相大白,梁希宜表面悲伤的不得了,心里却没有一点波澜,倒是黎孜玉觉得憋屈,走上前就要再甩她一巴掌。 欧阳灿冲了过来,当着众多人面前佯怒道:“臭奴才,还不给我老实待着!” 白若兰踹了她小腿一下,道:“你一个奴才居然敢对希宜姐姐瞪眼,看我过几日见到姑姑后,不往死里告你的状。” 黎孜玉脸颊憋的通红,她何时吃过这种亏?梁希宜眼尖的看到一群妇人走了过来,急忙抹了下眼睛,吸了吸鼻子,扬声哽咽道:“大伯母~~” 秦氏愣了片刻,看见梁希宜的惨状,不可置信的说:“我可怜的希宜,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王煜湘听说后面出事了就拉着母亲许宛如一同过来,她见黎孜玉披肩散发的鬼样子吓了一跳,急忙和母亲咬耳朵说了下实情。 许宛如脸色惨白,颤颤巍巍的走上前,说:“小心 姑娘在外面受凉,咱们先回屋吧!” 秦氏不太乐意,梁希宜却想见好就收,这里人多口杂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她冲许宛如点了下头,众人一起直奔后院。 作者有话要说: ☆、道歉 在许宛如的刻意安排下,三公主黎姿玉成功脱离众人的视线,换了个个头模样同她相似的丫头顶替。欧阳灿心情五味具杂,当他发现梁希宜望着她的目光充满厌恶和不屑时,心底上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不管在西北还是京城,他都是被奉承谄媚的对象,就算对方背后会说一句纨绔子弟,但是当着他的面,他就是肆无忌惮又能怎么样?谁敢表现出一丝不耐! 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群人可以藐视枉法,如今欧阳氏族的人一贯嚣张备受皇帝厌弃,但是就算是皇上,为了他的政权稳固,在北有外族威胁,西有前朝夺嫡孽障涌动下,不也不敢明目张胆对欧阳家做什么。他大堂兄就常说,宁可猖狂一些被言官日日在御前诉讼被皇帝厌恶,也好比顶着贤臣名头,又手握兵权被臣子们赞扬,从而令帝位不稳,逼得皇上不得不亲自下狠手除掉。 他们这一辈欧阳家的男丁总共五人,以欧阳穆为首关系极其亲近。虽然生活作风略显放肆不羁,但是骨子里都十分明白欧阳家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微妙的境地,靖远侯和父亲在商讨一些要事的时候都会让小辈聆听。 现在的皇帝并非太子出身,当初为了博得无子的刘皇后,如今的刘太后好感,他娶了刘家嫡女为妻,一同博得帝位。只是刘太后并非他的嫡亲母亲,处处干预朝政,年轻的皇帝陛下终于变得不耐,采取平衡之术,一边逼迫刘家放权,一边抬高欧阳氏族地位,同时纳了欧阳家嫡出小女儿为妃,日夜宠爱,并且在前皇后刘氏去世后立为皇后。 欧阳灿每每想到此处就觉得可笑,如今年老的皇帝岂不是又开始搞平衡之术?只是此次被打压的是欧阳家族罢了。但是岁月如梭,他不再是年轻力强的新帝,朝中大臣也不可能如同当年般完全支持于他,在众皇子一一成年后,一个垂老的皇帝对臣子的掌控,早就变得不堪一击。 前任刘皇后在无子的情况下都可以成为如今太后娘娘,更何况有二皇子黎孜启和六皇子黎孜念的欧阳皇后。怕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朝中众人左右摇摆,在皇帝的诱导下,虽然很多人不好意思得罪天子,表面支持皇帝偏爱的贤妃之子五皇子,暗中却没少人在他进京后不停孝敬的。 欧阳灿仰着下巴,棱角分明的侧脸透着几分倔强,他是当朝最尊贵的勋贵子弟,干嘛同一个小小的梁希宜较劲?他真是脑子进了水,才会想要去博得那个丫头的谅解。 欧阳灿身边有两个近身的大丫鬟,但是都未曾有过关系,主要是因为靖远侯武将出身,又生于欧阳 家族的关键时期,为人谨慎小心,性格古板严肃不喜女色,在教育小辈方面必然十分看重这一点,府中丫鬟无人敢触犯靖远侯忌讳,落个带坏少爷的名声。不过这也导致了欧阳灿在男女相处方面少了条筋,总是把女孩子当成男人看待。 欧阳灿的母亲白氏早早就是把侄女接到府上,着实有几分想要继续同娘家联姻的心思,没想到弄巧成拙,把欧阳灿和白若兰培养成无话不说的亲兄妹了。侄女白若兰更是对欧阳家长公子欧阳穆爱慕起来,情有独钟,张口闭口就要以身相许。 若是欧阳穆能对侄女动心,白氏倒也觉得欣慰,可惜她连自个儿子的婚事都掌握不了,何况是小叔长子的婚事?弟媳虽然已经不在,娘家余威在西北可不曾递减,就连被皇后送离京城的六皇子,如今都跟着欧阳穆跑到西北参军历练去了。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受他人影响……倒是欧阳穆一个非陈诺曦不娶,令几年不曾回京的白氏连着两年回京过年了。 此时已经是午后,老太君早就休息了,后院主事的大堂里独留下梁希宜的大伯母秦氏,白家二夫人刘氏和王煜湘的母亲许宛如。白家二夫人刘氏出身名门望族,曾做过公主伴读,她的父族同欧阳家有旧,本能的就认为这事必然另有内情。加上白若羽和王煜湘是三公主的好友,说出来的真相难免有所偏颇。至少传入刘氏的耳朵里时,就变成了八成是梁希宜同欧阳灿有什么,又或者想要引起欧阳灿的注意从而故意约他相见,没想到被男扮女装的三公主撞破,意气用事的牵连他人。 为人父母之人大多数认为自家孩子永远都是好的,犯错全是人家孩子的问题,带着这么一种心态出现的刘氏,看向梁希宜的目光带着几分敷衍,她淡淡的瞥了一眼叽叽喳喳的秦氏,心里暗道,若不是因为三公主女扮男装,她不得不大事化小的话,必然要同梁家好好说道说道,到底是谁错谁非! 梁希宜自然感受到了白家二夫人刘氏轻蔑的目光,纵然有太多委屈,也只能埋入心底。她回想寿宴上所有的事情,其中白氏姐妹邀请她参加画评的事情最为可疑。白若羽的两个丫鬟更是有些古怪,若说此事和白家无关,打死她也无法相信,但是为什么呢!欧阳家纵然权势再大,欧阳灿进京时间并不长,根本无法请得动白若羽这种自视清高的贵女帮忙,莫非事情关键点是那名女扮男装的女子? 梁希宜头皮发麻,但愿她推测的方向不对,若是那女孩身份与众不同,那么她岂不是在京城给自个树立了个强敌。一个可以使唤白若羽冒险为她做事的 人……梁希宜的心境越来越凉…… 欧阳灿随着白家二夫人刘氏一同进入了后堂,他所有的怨气在望向梁希宜落落寡欢的神色时忽的消散而去,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不好受。 梁希宜换上秦五的一件素色长裙,刚刚散落的发丝简单盘起,露出了白净的额头,脸上的胭脂早就被水洗净,腮部和脖颈有红色的痕迹,怕是被地上的石子搁到了,又或者是黎孜玉抓的。 欧阳灿满腔怒火沉了下去,不由自主的认为所有的错都是自己造成,不关梁希宜一点事情。而且他猛然发现,梁希宜了无生气的木然样子,很容易就触动了他的心底,让他无比愧疚。 抱怨不停的秦氏在看到欧阳灿的模样时不由得愣了片刻,生的好俊俏的哥儿。眼角细而长,淡粉色的薄唇紧紧咬着,盯着他们家三丫的目光倒是显得十分真挚,不像是传说中的纨绔子弟。 众人自然是发现了其中的异状,梁希宜忍不住抬起头,迎向欧阳灿怅然的目光,提醒道:“欧阳公子,你的道歉我接受了,你……可以离开了。” 欧阳灿发现自个又失态了,不好意思的垂下头,态度极其谦卑,道:“梁家伯母,一切都是我的不是,和三姑娘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以前在西北就顽劣胡闹,这次觉得好玩就让丫鬟演了那么一出,着实是连累贵府三姑娘了。” 梁希宜眉头越来越紧,这个欧阳灿怎么回事?此时装成好好少年莫非另有所图?她可千万要小心点,这人真是少爷脾气,比起京城四月份雷雨天的天气还变化莫测。 秦氏急忙扶住弯腰下去的欧阳灿,道:“年轻人犯错总是……嗯,下次别这样了。” 许宛如见状笑着拍了下欧阳灿的肩膀,道:“小公子在家里怕是被宠坏了,现在知道错了。” 欧阳灿低着头,他快被自己感动了,话说他可是幼子,几个哥哥什么都让着他。 想到此处,欧阳灿忍不住又偷偷去看梁希宜,她会不会因此对他有所改观呢?但是梁希宜始终面无表情,不由得让欧阳灿很是失落。 白家二夫人刘氏狐疑的盯着欧阳灿,又看了一眼女儿,心里琢磨,欧阳灿来京也有一段时间了,据她观察可不是什么会因为做错事就道歉的少年。 莫非她猜错了,不是定国公府三姑娘上赶着缠着欧阳灿,而是两个人彼此有好感吗?然后三公主撞破什么导致和梁希宜扭打成一团? 反正在刘氏的认定里,三公主 永远是没错的,白若羽也如此想,暗道定国公府三姑娘心机好深,竟可以不动声色的将三公主拖进此事,弄得她母亲不得不示弱道歉,而梁希宜还可怜兮兮的样子,只有欧阳灿那种单纯的男孩,才会认为她是真值得人怜悯的。 白若羽和王煜湘心里厌烦死了梁希宜这种表里不一的女孩,却不去想到底谁先动手害的谁。不过不管如何,当事人欧阳灿都把责任担下来了,其他人倒不好说些什么。 靖远侯对家中小辈男孩,在原则性以外的事情都是放养式教育,导致孩子们都比较有话语权,因为靖远侯嫡长孙欧阳穆拒绝安排的婚事,若欧阳灿当真对梁希宜有想法,走到一起倒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白家二夫人刘氏不再纠结真相如何,说了些客套话提前带孩子们回府。 离开前,欧阳灿还不放心似的和秦氏说话:“我家里上好的药材颇多,明日就送到府上。” 秦氏笑的面若桃花,看着欧阳灿英挺俊美的模样心里十分暖和。 谁说皇后家的人都跋扈嚣张,瞧眼前孩子说话多么小心恭敬,她真是越看是越喜欢,她嫡亲的二女儿尚未定亲,若是有可能……回头和娘亲商讨一下。 秦氏此人特别好哄,谁奉承她几下就不知道掩饰内心想法了,梁希宜无奈的看着她拉着欧阳灿的手嘱咐说话,撇开了头。 她和欧阳灿的“侍女”都打成如此模样,秦氏居然还不知道避嫌,当着白家和王家夫人面接受对方的示好,甚至有进一步了解的意思。难怪祖父厌烦回京,儿子和媳妇没一个聪慧的,定国公府如今爵位尚在,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作者有话要说: ☆、梁子 秦老太君听说梁希宜受了伤,主张不如留在府上小住几日,等伤势全好后再回去。秦氏也怕国公爷看到梁希宜的伤势,大发雷霆然后迁怒于她,本着逃避的心态极力主张留下姑娘们小住。 梁希宜无所谓在哪里住着,反正她现在出了事,怕是秦家会派妥当的丫鬟,越发小心的伺候她,她留在秦府还能偷偷闲,省的管家了。 秦氏派人回到国公府请示梁老太君,得到回复许了姑娘们留下小住,却叮嘱她尽快归府理事。秦氏虽然心里想待在娘家却晓得自个是管家夫人,当晚就独自回府了。 梁希宜,梁希榴,梁希宛住在秦府后院的春园,走到秦宁襄闺房不过几步路。晚上梁希宛跑到梁希宜的屋子里,挤进了她的被窝,说:“希宜,你还记得和你动手的那个女子的样子吗?” 梁希宜迷迷瞪瞪的看着她,懊恼道:“说实话有些忘记了,怎么了?” 梁希宛眉头紧锁,趴在她的耳边小声道:“你被大伯母拉进屋子后,我在外面碰到了白若兰。她说这事她怎么想都觉得奇怪,让我务必提醒你。尤其是她发现陪着她二伯母刘氏进屋认罪的丫鬟不是和你动手的那个人,也就是说,白氏二夫人特意把人给换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按理说,一个丫鬟而已……” 梁希宜瞬间清醒起来,思路再次回到曾经的推断中去,莫非那个姑娘不是个丫鬟,回想起对方最后怨恨的眼神,梁希宜浑身变得冰凉。可是若她是名门贵女,干嘛骗她出去,这未免太匪夷所思。 梁希宛拽了拽被子,说:“要不找个机会把白若兰约出来吧,只有她可能调查出对方是谁。” 梁希宜点了下头,除了白若兰以外还有个更为方便的法子,就是直接去问欧阳灿那个姑娘是谁。总要把得罪谁了弄清楚了,梁希宜受不了无法掌控发展方向的感觉,她真是头疼,自从重生后她已然过分低调了,为何还会惹上麻烦事情! 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打的三公主黎孜玉此时也是沮丧万分,当着王煜湘,白若羽的面就和欧阳灿吵了起来,道:“你到底是谁的亲戚,居然那么低三下四的同梁家人认错。” 欧阳灿绷着脸,回想起梁希宜可怜的样子,心里不由得难过的说:“怎么又不是我的错,人家三姑娘好好的来参加秦老太君寿宴,我却毫不考虑她的名声就托你去寻她,导致她和你动手受伤。” 黎孜玉鼓着脸颊,愤怒的吼着:“她分明就是看出我女扮 男装,故意冲我扑来扭打起来,知道不论什么结果我都要忍着受着!这根本就是蓄谋好了的,你居然还认为她无辜。” 欧阳灿受不了黎孜玉跋扈的样子,冷冷的说:“成了,如今此事已经过去你还想怎样!我明明是说让你帮我寻她来了便好,谁让你故意吓唬她了?你穿着男装不男不女,不要说梁希宜是个弱女子,就是一般人碰到都会大惊失色吧!” “你……”黎孜玉发现欧阳灿完全无法沟通,她举着手指指着欧阳灿气的浑身发抖。她本是和白若羽,王煜湘约好晚上一同奔赴西园,迎接归京的陈诺曦,所以此时,白若羽和王煜湘也都在现场,而欧阳灿居然不顾及她的面子当着他们的面同她吵架! 白若羽尴尬的撇开头,欧阳灿毕竟是靖远侯嫡亲孙子,这事又确实说不好谁对谁错,他们着实不好开口劝说。黎孜玉气急,冲着欧阳灿大嚷:“好啦,逼急了我就把你让我找她的事情告诉我娘!” 欧阳灿微微一怔,随即大怒,他可是典型吃软不吃硬的主儿,于是发狠话道:“反正不管如何,我不许任何人找梁希宜麻烦,你若是敢对外胡说八道,我就把你和李在熙的事情告诉姑奶奶!” 这下连王煜湘都呆住了,黎孜玉的脸颊通红,她暗恋李在熙的事情只有陈诺曦知道,原本打算借着这次聚会告诉白若羽和王煜湘的,可是…… “你,呜呜呜呜,无耻!”黎孜玉忽的大哭起来,白若羽和王煜湘急忙上前安慰她。 欧阳灿看着她眼泪汪汪的模样,有些无奈的摇了下头,说:“你别哭了,我不会和你娘说的,但是定国公府三姑娘今日同你结下梁子都是我的不是,你不要怪她,有什么冲着我来便是,大不了我再帮你跑几次李在熙那里就是了。他们家表面是皇上心腹言官,但是为了家族长久,我看骨子倒也没那么硬,你若是喜欢他直接找人递话便是,没必要整这些阴损手段。” 黎孜玉听到阴损二字后原本想反驳什么,可是转念想到如今能够帮她的除了欧阳灿再无他人。就连陈诺曦也不过是个姑娘,出门很不方便。 她抹了下眼角的泪水,哽咽道:“你若是肯帮我,我就放过梁希宜。” 欧阳灿撇留下嘴角,说:“你我本是亲人,你的六弟更是我最好的兄弟,你若真是有什么心愿,不违法的我都会帮你,但是梁希宜着实无辜,你别嫉恨她就好了。”黎孜玉不屑的扬着眉,说半天还是为了定国公府家的三姑娘!或许欧阳灿自个都没发现,他完全就 是护着梁希宜。 黎孜玉大口吸了吸气,虽然说心情不太好,但是欧阳灿刚才的话多少让她舒服了一下,想到远在北方的六皇子黎孜念,忍不住问道:“六弟弟现在可好?”皇后欧阳氏自从四皇子莫名死亡后,就将小六送到娘家,打着历练的名头,其实是怕终有那么一日同日渐衰老的皇帝闹翻,若是京中有变,总要给大家留下日后清君侧的旗帜。 欧阳一族对于皇位有两手打算,京中扶植二皇子继位登基。若是二皇子夺嫡失败,还可以扶植六皇子从北方打回来。如果没有六皇子,那么欧阳氏一切的努力都成了谋反,但是手握六皇子,一切变得师出有名。 欧阳灿想了片刻,笑道:“小六挺好的,他是唯一比我年岁小的,我一直罩着他呢,不过他更喜欢粘着我大哥呢。” “你说的大哥是堂兄欧阳穆,还是嫡亲兄长欧阳月?”黎孜玉扬声问道。 欧阳灿略显不快的扫了她一眼,淡淡的说:“我堂兄欧阳穆和嫡亲兄长欧阳月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我自然说的是他了。” 黎孜玉眼睛一亮,道:“咦,我可是听说他倾心我们陈诺曦哦。”白若羽和王煜湘对视一眼,同时唇角微扬,带着一丝笑意。 欧阳灿不自在的耸了耸肩,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黎孜玉此时恢复了常态,她顿时觉得今日自己的表现太差劲!堂堂一朝公主,居然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梁希宜,弄的狼狈不堪,失误,太失误了! 她之所以知道欧阳穆想娶陈诺曦的事情,还要拜皇后娘娘所赐。原来皇后欧阳氏为了和娘家关系更为巩固,一度想将嫡亲女儿嫁回娘家,但是碍于辈分跟谁都不太合适。 从年龄上讲,靖远侯嫡长孙欧阳穆最为妥当,没想到靖远侯告诉他,这孩子最倔强,几年前就和家里明说了,这辈子就娶陈诺曦,其他谁也不考虑。皇后娘娘听后觉得好笑,知道女儿也特别喜欢陈诺曦,就讲给她听了。 靖远侯没有告诉皇后娘娘的是,欧阳穆简直是魔怔了,扬言必须娶得陈诺曦,不惜一切代价。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三公主黎孜玉会有些不服气,但是如果是陈诺曦,她反而觉得为朋友骄傲。陈诺曦是那般的与众不同,反正让她极其钦佩的。 欧阳灿不愿意过多的谈论陈诺曦,自从去年他娘去陈家拜访受到冷遇后,他们都对陈家没好感,若不是欧阳穆太过在乎陈诺曦,依着他们兄弟几个的 性子,早就对陈家发动一轮朝堂上的攻击了。 但是感情这种事情谁都说不好,既然欧阳穆说了这辈子必娶陈诺曦,他就只好祝福他们。欧阳灿看了眼时辰,道:“听说你们还要去西园,那头乱着呢,我派护卫送你们吧。” 黎孜玉点了点头,凭白有人可以使唤干嘛不使唤? 欧阳灿送他们上了马车,不忘再次叮嘱着:“定国公府三姑娘已经很倒霉了,你可不能因为这次的事情同她较劲,她从小在祖父身边长大,父母定是不喜欢她的,若是因你受到责罚,于理不公。” 黎孜玉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心里恨的梁希宜咬牙启齿,表面敷衍欧阳灿似的应了声,暗道,回头同陈诺曦好好商量,找个机会让梁希宜更加倒霉一下! 三个女孩坐在车子上,黎孜玉揪着自个的手指,不甘心的问道:“梁希宜到底长什么样子,我都没有仔细看她。怎么欧阳灿就那么护着她,我真是越想越生气!” 白若羽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后来我仔细想了下,她也很不容易,怕是会被人撞破和欧阳灿有什么,发现你是女子,索性跟你玩命了转换众人目光。” 黎孜玉眼眶一红,盯着白若羽可怜的说:“怎么,连你也觉得她不错了?” 王煜湘见状忍不住笑了出生,道:“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我们犯不着为了个外人伤了彼此和气。梁希宜这人看起来确实还不错,但是她能把这事惹到你身上,可见是个有心计的,我不喜欢。” 黎孜玉满意的点了点头,拦住王煜湘的肩膀,道:“这才是好姐妹嘛。” 白若羽叹气的摇了下头,说:“好啦好啦,我也不喜欢她,你别生气啦!” 黎孜玉擦了擦脸颊,哼哼唧唧的发狠道:“定国公府的三姑娘,我早晚让她吃个哑巴亏。” 作者有话要说:都没有人看吗。泪~~~~ ☆、秦六 梁希宜在秦府上的日子过的很是滋润,没两日水嫩的皮肤便恢复如初。这一日她躺在床上,脸颊摸上改良后的润肤药膏,靠着枕头翻看秦五拿过来的画本。画本比书籍简单易懂,不费脑子。梁希宜用它打发时间,养伤嘛,总要有养伤的样子。看到有趣的地方,时不时还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夏墨被秦氏留下来伺候三姑娘,她望着眉眼弯弯,有时候像个孩子般稚气的姑娘,不由得扬起唇角,开始吩咐奴婢们给姑娘熬药,准备饭食。秦老太君前堂来了亲眷,梁希宛姐妹二人和秦家姑娘们一同去陪着客人说话了,所以整个院子里就剩下梁希宜一个主子,丫鬟们干起事情难免有些懈怠。 一个矮小的身子趁大家不注意跑到里屋,梁希宜隐约听见了什么抬起头,入眼是个瘦弱的男孩,他的面容十分俊秀,眼睛大大地,薄唇紧抿着看着她。或许是因为被梁希宜发现了,他有些慌乱,纤瘦的肩膀紧张的抖动起来,结巴的说:“我,我……你,你……身体好点了吗?” 梁希宜愣了片刻,大脑过滤了一遍记忆中的人物,犹豫的说:“你是,秦家的……六弟弟吧?” 秦浩然眼睛一亮,他没想到梁希宜居然还记得他,脸上带出几分喜气,响亮的应声:“嗯。” 梁希宜知道他在秦府上处境可怜,想起那日他被哥哥欺负的样子,不由得多了些怜悯,说:“你没去前堂陪老太太吗?” 因为他毕竟是男孩子,梁希宜唤了夏墨进屋,令她小心伺候着秦家六公子。夏墨红着脸,但凡主子屋里跑进来生人都是丫鬟们的失职。还好是秦家的小不点,如果是二少爷又该何如? “我肚子疼,就没有去。”秦浩然眨着眼睛,神情带着几分闪烁不明。 梁希宜哦了一声,遗憾道:“那敢情坏了,我还说让你尝尝我这丫头自己做的芒果饼呢。” 秦浩然一听,立刻站起身子,急忙道:“希宜姐姐,我现在不疼了,可以吃的。” 梁希宜放下画本,下了床,站在他的面前。她不过比秦家小六大一岁,却高出了他半个头。 “你不乐意同他们一起玩吗?” 秦浩然不说话,明亮的眼睛忽的暗淡下去,道:“他们不爱跟我玩,上次四哥说带我出去玩,却故意把我踢出来,让我出丑。” 梁希宜有片刻的母爱泛滥,随后又恢复如初,但是心底已经懒得去计较秦浩然为何出现在这里又想要做些什么,轻声说:“我 正要吃午饭呢,你若是没地方去就一起吧。”她顿了一下,转头看向夏墨:“派个人去和前堂说一声,就说小六跑到他姐姐院子里玩没找到人,就到我这来一起吃饭了,同时令人将六公子的丫鬟叫来,人多总好说清楚些。” 夏墨恭敬的应了声,他们家主子在名声方面未免太过于小心了。其实以梁家同秦家的关系来说,就算是双方不同性别的子嗣在一起玩耍,也不是什么大事。 梁希宜的菜谱全是自个搭理,然后让厨房去做。她身子高,不怕发胖,所以每顿饭里必须有肉有鱼或者虾,完全没有一点闺秀该有的腼腆样子。对于死过一次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梁希宜夹菜给秦浩然,嘱咐道:“你身子太弱了才会被别人欺负,如果长的像你四哥那般壮实,就有了欺负别人的本钱。” “希宜姐姐,你觉得我四哥很好吗?”秦浩然眨着大眼睛,很认真的问道。 “这个……”梁希宜骨子里对秦家少爷们非常没有好感,但是为了鼓励秦浩然不要太自闭,热爱生活,安慰他说:“还好吧,至少身体看起来很不错,可以,嗯,可以长命百岁的样子。” 秦浩然垂下眼眸,使劲扒着饭菜,大口大口的吃着,道:“我以后一定不会被他欺负的。” “嗯嗯。”梁希宜敷衍应着声,其实也很奇怪,她不过就见过秦六一面却记忆深刻,或许是当时他跌倒在她脚下时无助的目光,令她总是忍不住想起前世的女儿。 她死了以后,女儿的日子该如何过,有后娘就会有后爹,她对前世的丈夫没有一点指望,那么个以自我为中心,不负责任的男人……她可怜的女儿…… “对了,希宜姐姐,我今日找你来是有事情的。”秦浩然皱着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 梁希宜平静心底的悲伤,仰起头,说:“怎么了?” “那个,你伤势好些了吧?”他盯着她,眼底难掩一抹关切。 梁希宜笑着谢过他的关心,淡淡的说:“那日我不过是离你近些,才会扶你起来,若是你姐姐们在你旁边,也会那么做的,你切莫因此就觉得亲近我而疏远了兄妹。” 话虽如此,但是有些时候陌生人的某个随意的举动,会给别人带来巨大的温暖。 秦浩然对此置若罔闻,怕是平时同秦家姑娘们相处的也不太好,他沉着声,说:“那日陪着你去后院的两个丫鬟,根本不是靖远侯家公子的丫鬟,他 们就是白家的丫鬟!我看到他们和白家那个眼睛快抬上天的姑娘说话了!” 梁希宜望着他迫切得到认可的目光,安抚的点了下头。秦浩然嘴里那个眼睛快抬上天的姑娘应该是白若羽吧?白家二夫人在来道歉的时候,说过此事是靖远侯家的公子欧阳灿个人所为,从掉包白若羽派出的两个丫鬟,到最后女扮男装同她扭打在一起的丫鬟,都是靖远侯府的人。 但是,如果两个丫鬟同白若羽有关系,那这事就变得更加复杂了。合着欧阳灿不仅替她背黑锅,还替了别人背黑锅,这世上能让欧阳灿心甘情愿背黑锅的人…… 梁希宜原本轻松的心态立刻跌入谷底,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啊!她思来想去,可以令自视清高的白若羽和王煜湘联手对付她,又能够使唤的动欧阳灿的也就那么一个人。 京城四小才女的三公主…… “希宜姐姐,你没事吧?可是身上又不舒服了?”秦浩然见梁希宜久久不说话,急的站了起来。 梁希宜心不在焉的摇着头,有一种想要撞到墙上的冲动!她才离开东华山几个月,就得罪了京城最顶级的贵女!白若羽,王煜湘,三公主,若是再加上个陈诺曦,她还有好日子过吗? 她貌似抓花了三公主的脖子……揪掉了三公主的头发……貌似还踢了三公主的小腿…… 梁希宜使劲攥着碗筷,不顾形象的大口吃了起来,一转眼就吃干净了一大碗,她使劲放下碗筷,仿佛再给自己打气似的扬声道:“再来一碗!” 秦浩然诧异的盯着她,眼睛里的目光越来越亮,梁希宜果然同他人不一样,一点也不做作! 既然已经得罪了三公主梁希宜又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她自我安慰着闷头继续吃饭,在此之前她首先要养好身体,就想刚才她同秦浩然说的,人壮实了才有欺负别人的本钱。至少从前几日和三公主的对打中她是占了上风的,不过转念一想,这事儿并非得到证实,还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是她多想了呢!也许那个女孩子就是普通的丫鬟呢。 啪的一声,她看到秦浩然居然也用力的放下碗筷,嚷嚷着再来一碗,俊秀的小脸上洋溢着莫名的笑容,惹得她也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片刻间,两个人比试似的将所有的饭菜都吃光了,夏墨在秦家丫鬟们惊讶的目光下,尴尬的说:“我们家姑娘前几天伤着没怎么吃……”哎,他们家姑娘是经历过生死之人,自从四年前醒了后 就变得特别想得开,从来是怎么舒适怎么来,整日里除了誊写养生食谱就是研究胭脂美容。 前堂的聚会似乎散了,秦老太君身边的王嬷嬷寻了过来,道:“听说我们六少爷在这里,给姑娘添麻烦了,我特意来接他回去。” 梁希宜客气的摇了下头,说:“不麻烦,反正我这里也要单独开火。” “六少爷今个吃了三大碗米饭呢!”秦浩然的大丫鬟雨婵插嘴道,她没好意思说的是定国公府三姑娘也吃了三大碗米饭! 王嬷嬷不置信的看着秦浩然,说:“看来该让厨房的那群婆子们反省反省了。” 秦浩然垂下眼眸,脸上没有了刚才轻松的神色,木木的说:“希宜姐姐的菜谱比咱们家做的滋味重一些,我爱吃,晚上还想过来吃。” 王嬷嬷微微一愣,尴尬的道:“不好意思,三姑娘,我们家小六说话太直接了。” “真的好好吃。希宜姐姐,我晚上还想同你一起吃饭。”秦浩然皱着眉头看着梁希宜,清澈的目光带着浓浓的请求似的,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梁希宜在他渴望的目光里差点点下头,最终理智高于情感,她看向王嬷嬷,客气的说:“不如这样,我让夏墨盯着厨房做两份,给六少爷也送去一份便是了。” 王嬷嬷嗯了一声,说:“那真是麻烦三姑娘了。” “不碍事的,举手之劳。”梁希宜躲开了秦浩然的视线,淡淡的说。 秦浩然忽的觉得特别委屈,他果然是人人厌弃。 那一天,当他被四哥踹到众人面前,感觉到周围嘲笑的目光,冷漠的言语的时候,梁希宜一句温暖的关怀,好像一缕清风拂过了他溃烂的伤口,像是一道暖暖的日光,照亮他昏暗的天空。所以他主动亲近她,以为梁希宜会待他有所不同,因为她的目光里,始终充满怜悯仁慈。 但是现在,他忽的发现,梁希宜温婉的疏远着他,或许他整个人就是活该被人厌弃,得不到任何人的亲近,谁让连他的亲娘都不曾在乎过他。 秦浩然耷拉下脑袋,目光十分暗淡,眼底似乎续上了一层稀薄的水雾,用尽全身力气,强忍着没有掉下一滴眼泪。秦宁襄挽着梁希宛走进屋子,看到秦浩然低着头盯着空碗发呆,诧异道:“咦,六弟还没走吗?” 秦浩然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立刻站了起来,声音强忍着什么压的低低,说:“我这就走。” 梁希宜心里涌上 一抹不舍,可是秦浩然又不是她的亲弟弟,太过关怀总是不合时宜。 秦浩然偷偷瞥了梁希宜一眼,见她欲言又止没有一丝挽留的意思,终于忍不住掉下了眼泪,哽咽的说:“希宜姐姐,我走了。”然后转身跑了出去,不小心在门口处撞了秦宁襄一下,差点跌了个跟头,又强迫自个站稳,跌跌撞撞的落荒而逃。 “奇怪的人,又没谁说他欺负他,干嘛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秦宁襄不快的唠叨着,四叔在他的印象里十分模糊,四婶婶又是整日里研究佛法,没有一点为人媳妇的样子,家里兄妹和六弟弟情分不深。再加上秦浩然性格各色,不太讨人喜欢,谁有时间功夫哄着他? 梁希宜心口莫名的涌上一股愧疚之情,其实就是几顿饭的事情她倒不是非要拒绝什么,尚不等她琢磨秦浩然的事情,秦宁襄手中的一张帖子就亮瞎了她的眼睛。 “希宜,出大事了!陈诺曦和三公主说是要举办诗会,好像特意请了太后的旨意,诗会前几名会在过年时得到太后的召见,诗会的举办范围是京城四品官员以上,年满十二岁的姑娘们!瞧,帖子上还列出了几个名字,居然有你哦。” 梁希宜怔了片刻深深的叹了口气,果然还是让她猜对了! 只是没想到三公主的回应来的如此猛烈迅速!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快变成流星花园里的杉菜君的境地了!==!!~ 希宜的对手们很强大,所以容我为希宜培养几个死忠正太,炮灰了坏人们! 盼大家鼓励我让我可以坚持住日更。。。 ☆、初见(补全) (上) 窗外的日光明晃晃的投在梁希宛裙子上的大红花朵上,刺的梁希宜的眼睛有点疼。周围的声音忽远忽近,嘈杂中听见秦五略显高亢的咋咋呼呼,说:“这怕是又是陈诺曦弄的稀罕玩意,还把贵女的名字写在上头,若是这点了名的不出席,怕是有些人该乱传什么了。” 梁希宜无语的叹了口气,怎么看都对她不太友好的感觉。 “不过也有些人巴不得可以上了她的帖子,一下子就出名了。比如希宜你,你猜她给你标注的是什么?”秦五神神秘秘的盯着她,小声道:“她赞你容貌秀丽端庄,还说你紫芝眉宇,双瞳剪水,只是最后来个了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 梁希宜目光深深一沉,手心里攥着丝帕一言不发。 “成了小五,被三公主那群人盯上了有什么好处,你别吓唬希宜。”秦宁兰安慰的拍了下梁希宜的肩头,说:“咱们跟他们没交情,大不了就不去了。” “干嘛不去呀!”亲五扬着声音,说:“我倒是十分佩服希宜妹妹,这才入京多少时日,就成了公众人物,风头正劲。” 秦宁兰忍不住戳了下她的额头,道:“你以为人家希宜和你似的愣头青,名声糟糕透了。” 秦五无所谓的耸耸肩,搂住梁希宜的肩头,甜甜的说:“希宜,你不知道你真是一战成名!欧阳灿那个混小子在外面没少惹是生非,你居然敢打了他的脸面,揍了他的丫鬟,太厉害了!你哪里是定国公府的三姑娘,简直是厉害的拼命三娘。” 梁希宜眉头紧皱,望着说起话来眉飞色舞的秦家五姑娘秦宁襄,心思颇为沉重。她还说成为陈诺曦的朋友呢,这还没怎么就成了敌人啦。不用她去接近她,陈诺曦已然来寻了自己。 对于陈诺曦,梁希宜始终有一种道不明的情绪,她会出席这次诗会,因为她必须见一次陈诺曦,才好做出心底的判断。凡事过度反常必为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女孩子成为她躯体的灵魂。 打着太后招牌的诗会引起了京中闺中少女们的踊跃参与,大宅门里的日子本就闲散,难得有这么个可以出门的活动。秦五更是将梁希宜试做最好的朋友,谁让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呢。 诗会很快就到了,梁希宜打扮的十分素净,在一群容貌出众的年轻少女里面并不显眼。即便如此,躲在树上的欧阳灿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高挑的个头,淡定自若的神色,偶尔扬起的唇角和 很容易轻轻掬起的眉头。 真是,梁希宜怎么就那么的让他觉得顺眼? 欧阳灿仰着下巴,忍不住舔了下唇角,胸口隐隐涌上一股兴奋的劲头,是那种和兄弟们在草原上驰聘,忽的发现一头上好肥鹿时的跃跃欲试。他的右手玩弄着西北刚刚寄送来的一把短小的匕首,不停的敲打着左手的手背,完全沉浸在自个的思绪中,没注意到旁边小厮许二战战兢兢的目光。 今个贵女极多,小公子千万别再闹出事情才好。小厮在心底默默的乞讨着。 梁希宜并不清楚有人在关注着她,她随大流来到举办诗会的兰秀园,发现园子门口已经聚集了好多人,有书桌茶水,还有装束发髻完全相同的美貌丫鬟们站在旁边侍奉。 “这是在签到。”秦五怕梁希宜露怯,小声的提醒她。 “签到?”梁希宜怔忡了下,见姑娘们身边的丫鬟替主子上前,在桌子上的大红纸上签下来历。 “陈诺曦搞出来的东西,她在两年前成立书社,每年会折腾出几本书籍或者画本专供女眷阅读,其中便是会提及众多聚会,因为来人众多签到可以避免遗落了谁,书籍在排版时候也可以防止写错名字,这个事儿很得庶女欢心,他们平日里在家里被压迫怕了借着以此博出名呢。陈诺曦对所有人的重视,给了他们很好的助力,但凡陈诺曦组织的活动,来的人都比较多。” “真是……想的周到。”梁希宜实在无法形容心底的感觉,这居然是陈诺曦的注意。 梁希宜正等着签到丫鬟过来安排他们的去处,就见一个眼生的姑娘撞到了夏墨,然后腼腆离开。夏墨甩了下袖子站在梁希宜身边,待签到丫鬟在前面走了起来,方小声在她的耳边说:“主子,刚才那姑娘塞了个纸条给我。” 梁希宜面无表情的点了下头,说:“内容?” “说是此次诗会因为人数太多,陈诺曦又不愿意只邀请嫡女,所以分成三次比试完成。第一次的初试在兰秀园,第二次的次试在公主府,第三次就直接觐见太后了。” 梁希宜故作随意的摸了下耳朵,道:“第一次怎么比呢?纸条是谁传的,不会是若兰吧。” 夏墨欲言又止,红着脸说:“是欧阳小公子。不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他说这次来的姑娘们太多了,所以被安排在春夏秋冬四个院子里分别作诗,主持的人依次是三公主殿下,陈诺曦,王煜湘和白若羽。咱们在冬园,倒是和白若兰可以见到!” 梁希宜一阵头大,道:“他冒险传个纸条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吗?” 夏墨摇了下头,说:“倒也不是,他约小姐在冬园内院的拱门处见面……” 梁希宜有片刻的犹豫,关于那个被她打了的女子到底是谁,唯有欧阳灿最是清楚。 “欧阳小公子还大言不惭的说这次春秀园的护卫都是他安排的,让姑娘放心。” “……”梁希宜满脸黑线,这个家伙。 “姑娘,他最后还说是有要事相告,你不去一定会后悔!” 梁希宜淡淡的扫了一眼一脸忧愁的夏墨,喃喃道:“欧阳灿这人也真够纠结的……” (下) 冬园外面,干枯的树枝上面落有厚重的积雪,时不时掉在地上散开。 春秀园是皇家园林,怕是许久未曾来人入住,若不是这次诗会人数过多,怕是不会选址在这里举办。梁希宜紧了紧脖颈间的狐狸毛围巾,眉眼肃穆的环绕四周。 秦氏姐妹见到熟人,彼此热略的聊了起来,梁希宛模样可人漂亮,有些姑娘主动过来同她说话。 梁希宜站在院子东侧的外侧,感觉到背后被什么扔到了似的。她回头一看,在门墙上面看到露出脑袋的欧阳灿。她冲着欧阳灿摇了摇头,对方却没有离去的意思。 梁希宜回头看院子里的莺莺燕燕,不想节外生枝,她刚和欧阳灿的丫鬟闹出殴打的事情,若是有人发现欧阳灿在这里,估计又联想到她的身上。 梁希宜思索再三,退后两步走出院子,望向墙上跳下来的男孩,说:“你跟着我很有意思吗?” 欧阳灿难得没有给她脸色看,而是目光炯炯的看着她,说:“三丫,你伤口好啦?” 梁希宜一怔,淡淡的说:“你不出现我就不会受伤。”她撇开头,忽的想起什么,道:“对了,我还想问你,上次那个所谓的丫鬟到底是谁?” 欧阳灿愣了片刻,眼睛明亮亮的,笑着说:“我找你过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事儿呢。不过你太不配合,我若是告诉你有什么好处吗?” 梁希宜瞪着他死皮赖脸的样子,烦心道:“你若是不说我也猜得到,是三公主殿下吧。” 欧阳灿果然呆住了一会,不由的扬眉,说:“三丫,你好厉害!” 梁希宜啼笑皆非的苦闷着,道:“这真是最差劲的结果!” 欧阳灿见梁希 宜整个人没精打采,神情沮丧,胸口莫名堵堵的,他大步上前,递给他一把匕首,说:“女孩子身上最好别留下疤痕,孜玉这几日天天涂药膏。” 可这与匕首有什么关系? 梁希宜低头看着手中的镶着红色宝石的匕首,不解的看向欧阳灿。 欧阳灿一愣,声音忽的变得急促起来,道:“我大哥和六皇子截住了一群佯装成商人的外族人,外面的匕首壳是我自个做的,很不错吧!”他的耳根子发红,眼睛亮亮的盯着梁希宜。 梁希宜想要恳诚的道一声谢谢,又觉得言不由衷。 “你总是表现的那么小心翼翼,我看着都觉得累得慌,这个匕首可以防身,又没有上册,无人知道它的来历,你留着玩就成。”欧阳灿眨着眼睛,脸颊渐渐变成和耳朵一样的红色。 梁希宜两世为人,再傻也能感觉到欧阳灿三番两次惹她后略显拘谨的不自在,怕是这家伙自个都没有发现对她的心意?还是她自作多情了?眼前男孩的模样,分明是情窦初开时候的羞涩呀! “我,那个我先走了!你注意梁孜玉那个女人,我和她说过了不许她动你的脑筋,可是你们女孩子就是那般小气,我怕她会给你使坏,你切莫真和她对上,会吃亏的!要是有什么就告诉我,我去替你出气!”欧阳灿唠唠叨叨几句后见梁希宜始终沉静的看着自个,浑身越发僵硬起来,慌乱的挥了挥手,转身急速跑开了。 梁希宜摇了摇头,隐约察觉欧阳灿怕是自己都不明朗的心意。 她竟是如此平静的看着他无法克制的紧张,落荒而逃,心境没法荡漾起一丝波澜。 她甩了甩头,走回冬园。此时许多人都已经落座,天气虽然寒冷,这里的妆点却别有一番情趣。木质矮桌子上面摆好了笔墨,她见到梁希宛冲她挥手,走了过去。 “你跑哪里去了?” 他们的座位靠后,梁希宜腼腆的笑了下没有应声。此次诗会的规则都被装订成册,分发下来,看到排版人陈诺曦的时候,她的指尖忍不住上下抚摸着这个名字,好一个慧质灵心的女孩。 “希宜你快看,陈诺曦过来给白若羽送东西呢。” 梁希宜猛的一惊,急忙抬起了头,远处的陈诺曦身材纤瘦娇小,脸颊温润如玉,整个人被雪白色的袄袍包裹的满满的,唯独露出了精致秀美的容貌。 她轻轻的扫了众人一眼,视线仿佛同梁希宜的目光交织在一起片刻,就 撇开了。那份柔和淡然的目光,带有一种空山回荡般的淡雅气质,让人深陷其中,难以忘怀。 梁希宜大脑一片空白,这个女孩绝对,不是她啊。 她无法控制蓄满泪水的目光,始终盯着陈诺曦渐行渐远的背脊,那头如墨的发丝上,盘着发髻上的北海明珠,在明亮的日光下耀眼夺目。 这是前世,父亲在她十二岁生日时,送给她的礼物。后来她把它典当出去,从牢房救出李若安。世事无成,时隔六年,她再次见到这颗珠子,早已经是物是人非。 “希宜?” “希宜,希宜!” 梁希宜迷茫的拉扯回思绪,看向唤她的秦宁襄。 “你怎么了?刚才可是看到陈诺曦了?” 梁希宜闷闷的嗯了一声,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打开摆好的纸张,发现是一幅未完成的画。 “看画写诗?”梁希宜寻思着。纸上的画很简单,是一望无际的湖水,远处有层峦起伏的山头,天空似乎还飘着大雪,右面有一行娟秀的字迹,道:“此情此景此地,你又身在哪里?” 梁希宜想了片刻,毫不犹豫的在湖水上画上一叶扁舟,又追加了带着斗笠的少女在舟上垂钓。然后赋诗一首:远山皆魅影,处处飘零坠,孤舟蓑笠女,独钓寒冰雪1。她主要想表达的是一种孤独的境界。远处的山遥远而不真实,她整个人孤单无助的昏昏欲坠,在湖水中央的一叶方舟上,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在大雪覆盖的寒冷江面上独自垂钓。 梁希宜的字,师承定国公爷。 想当年定国公爷梁佐虽然学问一般,书法在京城却是小有名气,以大气方正闻名。如今梁希宜取长补暖,规划成自己的大气温婉,字体看起来既给人带来很有力道的感觉,又多些温和的柔美。 梁希宛原本想和三姐姐分享一下作品,待看到梁希宜墨迹的厚度顿时感到自愧不如。 秦宁襄倒是不和梁希宜客气,见她快速的完成作品忍不住抢过去看了起来,感叹道:“希宜,你的字真的很棒,非常有韧劲,像是出自男人手笔,尤其是配上这首诗的境界,我倒是真的仿佛置身于孤舟之上,钓着永远也无法破冰而出的鱼,整个人融化在触摸不及的远山雪景之中,然后孤单寂寞到死了似的。” 是啊,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人生,满怀心事孤单寂寞到死……陈诺曦你可以感觉的到吗? 梁希宜摩挲着手中毛笔的 笔杆,陷入沉思之中。她已经和欧阳灿确认了那天的丫鬟就是三公主,那么今日不管她假装发挥的有多烂,三公主殿下都会让她进入次试的。今日不对付她,怕是想让她多提心吊胆几日,然后来日方长整治她。 思及此处,梁希宜懒得再诗会上装傻充愣,反而诋毁自个名声,不如堂堂正正奉陪到底! 作者有话要说: ☆、浑水 晌午过后,大多数人都已经起身完成作品。 明媚的阳光倾洒而下,映衬着姑娘们娇柔的容颜越发清丽许多。 梁希宜垂下眼眸,不由得心底佩服陈诺曦的统筹安排,竟是把一场普通诗会,组织成科举考试般让参与者心生敬意,无比重视。 梁希宜默不作声的看着众人随同白若羽的发言,各抒己见,安静的聆听。 白若兰悄悄的坐在她的旁边,拍了下梁希宜的手臂,小声嘀咕:“希宜姐姐,出来一下。” 梁希宜怔了片刻,见大家讨论的气氛十分热略,就连调皮捣蛋的秦宁襄都听进去了,没人注意到渺小的自己,索性同白若兰慢慢远离了热闹的人群。 白若兰拉着她跑到冬园门外,抚着胸脯,道:“真是快闷死我了!” 梁希宜好笑的扫了她一眼,说:“你就不能老实待会?我刚才看你在前面作诗的时候左扭右扭,可是被什么难倒了?” 白若兰脸颊微红,道:“别提了,总之我是肯定入不了次试的。” 梁希宜无语的摇了摇头:“你姐姐是判题人之一,怕是为了白家的颜面也会让你撑到次试。” “啊,不会那么倒霉吧!”白若兰夸张的长大了嘴巴,她可不想再来这受罪了。 两个人一边聊着天,一边顺着小路向院子中间的湖水走去。 兰秀园最初是一座王府,因为当时的老王爷特别怕热,就在院子里挖池子。后来他的后代依次扩建池塘,形成了如今院子中央的望天湖。夜幕降临的时候,昏黄的月光倾洒而下,整座湖水仿佛被笼罩起来,神秘幽然,湖水波光粼粼,犹如图上的金锭,从佛法上讲,有聚拢财源,福运兴旺之意,便给皇家找个借口收回府邸了。望天湖的四周,环绕着春夏秋冬四个庭院,很是有一番情趣。 白若兰走着走着被脚下什么绊了下,差点摔个跟头。 梁希宜低头看下去,“啊”的一声后退了两步。她急忙回头捂住白若兰想要狂叫的嘴巴,强迫她不许说话,转身跑向东北角的树木之中,躲在一块大后面。 被鲜血浸染的土地上躺着两个身着黑衣的男子。 白若兰浑身哆嗦起来,紧张兮兮的小声说:“我,我们该怎么办。” 梁希宜摇了下头,食指放在唇尖,不过一小会就有脚步声从望天湖那头传了过来。 梁希宜和白若兰脸色苍白,不敢移 动半步,听着背后的动静像是在清理两个人的尸体。天啊,他们这是遇到了什么?若是被人发现,会不会被灭口额。==! 从脚步声来判断,人数大约三四个,今天防护主要是三公主和欧阳灿的人,莫非这事儿和皇家有关系吗?梁希宜闭着眼睛,心底不停的向佛祖祈祷,她过几日一定去庙里烧烧香,贡献香火钱。 对方似乎是收拾完了,耳边传来离开的动静,然后一道纤细悦耳的声音响彻在整个空场。 “五皇子,你明知道今日我们这里有诗会还故意将人引到此处,留下线索又杀人灭口,可真是对我‘关爱有加’。”女子的声音淡淡的如同平静的湖水,隐隐约约透着几分讽刺之意。 男子没有应声,但是那句五皇子的称呼,着实吓傻了梁希宜和白若兰。完蛋了,居然事关皇子。 梁希宜不敢抬眼去看说话的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模样,或许是出于对自己声音的敏感,她就是莫名的觉得那个女子就是陈诺曦,而且唯有陈诺曦会穿梭于各个庭院,有不被人注意的时间。 五皇子,岂不是如今最受皇帝宠爱的贤妃之子,黎孜莫吗? “好吧,你定要说不过是仰慕我听说我回京了,迫不及待的过来看我对不对?”陈诺曦紧了紧厚实的袄袍,脸颊的皮肤仿若凝雪,眉眼扬起,目光亮亮的看着站在她面前的黎孜莫,嘲讽道:“若是此次诗会的防护不是三公主布置,你会将皇帝安插在你身边的细作弄死?怕是回头还要继续装你的孝子,企图将事情推到皇后娘娘身上吧。” 五皇子穿着一身蓝色长袍,玉面的俊容始终看不出心中所想,漂亮的仿佛湖水般深邃的目光,随着陈诺曦的言辞越来越亮,终于忍不住扬起唇角,轻轻的笑了起来。 陈诺曦眉头微微皱起,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说:“你就不怕老皇帝问你为何跑到了兰秀园?明知道这头都是皇后的人还故意贴上来,活得不耐烦了?哦,对了,你就又会把我推出去,思念我,仰慕我,想要看我一眼?呵呵,黎孜莫,你莫要逼人太甚,如果说二皇子对我尚有几分真心实意,你却是纯粹瞎胡闹的。这世上女子也不见得比男子傻多少,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同你明说,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陈诺曦身材虽然不高,却生的玲珑有致,脸颊白如凝雪,映衬着红唇光彩耀人。她如同水中的清水芙蓉,美目巧笑,仿若含情脉脉的看着五皇子,实则是绵绵的恨意狠狠地刺到 了对方身上。然后故意妖娆的福了个身,转身昂首离开。 刚刚处理完尸体的侍卫正巧走了回来,站在五皇子身边,抱怨道:“用不用小的找人教训下这个陈诺曦,她太猖狂了吧。” 五皇子黎孜莫随意的摆了下手,望着陈诺曦离去的背脊,嘴唇微扬,道:“我倒是觉得比起母亲寻来的那些美人们,陈诺曦更得我心意呢。” 侍卫一怔,略显担忧的看着黎孜莫,提醒道:“二殿下想要纳陈诺曦为侧妃,我们此时冲上去可不是个好主意,怕是皇上会有想法吧。”一个不争不抢的孩子总归是会更受疼爱的。 五皇子不屑的冷哼一下,俊美的容颜在明媚的日光下越发灿烂如花,自信飞扬的说:“谁说我要同二哥那个白痴争了?陈诺曦这种心高气傲的女子怎么会给人做妾,侧妃怕是她看不上吧。” “还有,据说皇后娘家的侄子也对陈诺曦倾慕呢,总之我看欧阳家是打定主意同陈家联姻了,就是不知道陈宛如何打算的,有可能找个茬将陈诺曦尽快嫁出去。” 五皇子双手背后,目光炯炯的盯着陈诺曦消失的方向,道:“陈宛就是想要嫁女,总也要有人肯娶吧。反正我们的话已经放出去了,我倒是看看谁敢和我抢。走吧!”他大手一挥,急速离开小路。白若兰长叹一口气,转身就要出去一把被梁希宜拉住了。两个人对视了片刻,果然听见侍卫折转回来的声音,侍卫环顾四周发现并无他人再次出现的痕迹,方彻底离开。 白若兰脚软的坐在地上,声音哑哑的说:“坏了,我看到五皇子杀人了。杀的还是皇上的人!还要栽赃陷害到别人身上,最主要的是陈诺曦也知道,我,我该怎么办呀,希宜姐姐。” 梁希宜扶着她起身,弹了弹她身上的泥土,道:“这事儿烂在肚子里。” “可是,可是要是被皇上误会成小表哥的人,害死了他的细作,怎么办?” 梁希宜拉着她快跑离开这里,道:“皇上应该在每个皇子身边都安插心腹,这些人原本都是无害的,或许这两个人被他人买通或者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五皇子才会想要除掉他们。在皇上心里,无外乎认为细作是被皇后人弄死的?或者五皇子弄死的?但是因为地点是这里,至少皇后不会往死里调查,她会担心扯上自个的女儿,五皇子这么做也就是搅局罢了,所以你可以烂在肚子里,不是什么大事,千万别同家人说,反而弄的复杂了。” 白若兰拍着胸脯,紧张兮兮的哽咽道: “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简单了。可是听他们的话,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慎人。我好害怕……”哇的一声,白若兰忍不住痛哭失声。 梁希宜无语的看着她,安抚道:“你若是想让事情过去,就要表现的跟没事人似的,现在这幅样子叫怎么回事嘛,你难道生怕别人不来杀你灭口呀。” 白若兰一听到杀你灭口四个字,立刻噤了声,哼哼唧唧的撇着嘴角。 梁希宜用手帕擦干净了她的脸颊,轻声说:“待会有人闻起来,就说你在泥土里摔了个大跟头,浑身疼的难受,所以才哭了。” 白若兰望着梁希宜平静的表情,佩服道:“希宜姐姐,你好厉害,真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本来就什么都没发生!”梁希宜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白若兰立刻噤声,什么都没发生过,什么都没发生过,她不停的自我安慰着,假话说多了就成真的了。 两个人刚进入冬园,发现眼前一片混乱,秦宁襄红着眼圈,一把拉住梁希宜,道:“你们去哪里了,兰秀园进了匪徒,我二姐姐被劫持了!” “啊!”白若兰率先惊叫起来,浑身抖抖索索的拉着梁希宜的手臂,颤颤巍巍的说:“不会是刚刚在地上躺着的那两个人没死透吧,呜呜呜呜呜~~~他们好像看到过我的脸。” “你小声点!”梁希宜安抚的拍着她的后背,急忙叫来夏墨,嘱咐道:“快去寻白日里递给你条子的婆子,我想要立刻见欧阳灿一面。”这次的事情和五皇子有关,那两个人肯定是被处理掉了,至于现在的匪徒,梁希宜也看不大懂了。但是事关秦宁兰姐姐,她总是不能无动于衷。 刚刚坐上马车的五皇子闭目养神的靠着垫子,回想起陈诺曦回眸淡笑,又满是自嘲的笑脸时,胸口处涌上一股痒痒的感觉。 一名蓝衣侍卫忽的拦住马车,焦急的禀报道:“殿下,陈诺曦派人去官府了!” 五皇子身子一僵,猛的睁眼,清明的视线隐约透着一股寒意。 “报!”又一道声响在马车外响了起来。五皇子点了下头,蓝衣侍卫示意下面的侍卫上来。 “陈诺曦派人报官是因为兰秀园刚才出了匪徒,劫持了秦家二姑娘,” 五皇子微微一怔,原本阴暗的目光亮了起来,咬着下唇,呢喃自语:“好你个陈诺曦,不过就是给你添了点小乱,就使小性子吓唬人玩,不过,这小性子使得真是让我对你放不下手,有些欲罢不能 呀!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梁希宜做的诗1是改编自柳宗元的《江雪》。补充说明。 ☆、解救 梁希宜寻他? 梁希宜居然寻他? 欧阳灿不置信的同婆子确认再三,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墨来是欧阳灿身边的大丫鬟,她虽然不晓得国公府三姑娘是谁,但是见少爷神色纠结的样子,想必是十分在乎的,不由得提醒道:“主子可是要出去?” 欧阳灿一惊,猛的想起梁希宜还在等他,急忙脱掉了白日见面时的袄袍,命令墨来重新帮他打理一番,就连头发都是新梳的,折腾了足足半个时辰方感到冬园门口。 梁希宜冲着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抱怨,道:“不是说一会就到,怎么磨蹭到现在!” 欧阳灿脸颊红扑扑的盯着梁希宜发怒的神色,支支吾吾的解释不清楚。 梁希宜懒得再说,直接道:“我听说院子里进了匪徒,还挟持了秦家二姑娘,你们的人到底怎么护卫大家的啊!” 欧阳灿眉头成川,若知道梁希宜质问的是这档子事情,他宁愿在房子里躲上些时辰。 梁希宜见他神色古怪,联想到所谓的匪徒应该就是五皇子身边的人,不是死掉了吗?于是不由得大胆臆测道:“你怎么不说话?难道这事情和你们有关系!” “你胡说什么!跟我是完全没关系的。”欧阳灿急忙撇清的说。 梁希宜抓住他的语病,迫切追问:“和你没关系,对吗?那和三公主呢!” 欧阳灿攥着拳头,他着实不愿意欺骗梁希宜,想了片刻,道:“你不就是要寻秦家二姑娘吗?” “既然如此我帮你把人找回来就是了!”欧阳灿转身就要离开。 梁希宜跑上前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质问道:“你怎么说的这般轻巧,是已经知道秦二姑娘的下落?院子里到底有没有真正的匪徒!到底为什么劫持秦家二姑娘,我和三公主的渊源是在秦府上结下的,莫非是见我不在才连累了秦家二姑娘,如果当真如此,我哪里有脸再见到她。冤有头债有主,你让三公主一切对着我来不成吗?否则就算是闹到太后那里我也不会让秦二姑娘替我如何。” 欧阳灿头大的望着凛然是将事情想歪了的梁希宜,有些不知所措。他感受到了梁希宜手指尖的温度,一下子浑身僵硬了起来。两只手干巴巴的甩开她的攀附,扶正了她略微颤抖的肩头,使劲按住,安抚道:“你别乱想也不要着急,总之这事真是和你没关系,我这就去帮你寻二姑娘,好不好?” “那又是为 什么?”梁希宜怎么也想不明白。 她最怕欠下人情债,秦家二姑娘年后就要嫁入李府,这时候遇到如此倒霉事情,陈诺曦居然还立刻报了官,这分明是居心何在,别有所图。 欧阳灿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看梁希宜,那双仿若剪水似的双瞳正目光如炬的盯着他。墨黑色的眼底映衬着他刚毅的面孔,清澈透亮。 梁希宜发现欧阳灿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忽的感觉到周边温度不断升高,浑身热了起来,急忙退后三步,慌乱道:“你赶紧去吧,时间拖的越长,对秦姑娘名声越不好。” 欧阳灿回过神来,尴尬的点了下头,飞一般的消失在了梁希宜的视线里。梁希宜摸了摸脸颊,甩了甩头不允许自己胡思乱想。欧阳灿虽然现在看起来满真诚可爱,可是太年轻了心性不定,以一个女子的衰老程度来说,她若是嫁给他,势必要承受早于他年老色衰,到时候感情淡了,欧阳家又正逢新皇登基,岂不是一堆人想要替换她呢。 她居然在思考嫁给欧阳灿的得失! 梁希宜自嘲的撇了撇嘴角,八字都没有一撇,她担忧个什么。搞不好还是自个太过敏感,误会欧阳灿了。人家不过是年轻气盛火力壮,是个女的就能让他脸红心跳呢?t_t “希宜,希宜,小表哥怎么说?”白若兰一脸焦急的站在拱门处随时待命。 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到死人,第一次听说官家小姐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挟持了!太可怕了。 “已经确认到秦家姐姐的位置,他去营救了,你切放心吧,同咱们遇到的不是一伙人!” 白若兰扶了扶胸脯,松了口气说:“还好还好。”她忽的转念一想,紧张兮兮的拉住了梁希宜的手,用力道:“天啊,是说这府里不只一波坏人吗?到底,到底怎么回事,我好想回家。” “行了,你冷静点,稍后就都结束了。你要记住,今天!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梁希宜敲着白若兰的额头,一字一字的叮嘱的说。 “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白若兰可怜巴巴的吸着鼻子,眼眶用力的发胀。 兰秀园的大堂里,王煜湘,白若羽,三公主还有陈诺曦围坐在一起。三公主心情不错,眼底盈盈秋水般荡漾着愉悦的轻松,乐呵呵的说:“诺曦,京兆尹可是有什么回复,是否会派人过来?” 陈诺曦整理的试卷,弯弯的眉眼带着几分疲倦,道:“官府来不来人并不重要,总之秦宁兰被 匪徒劫持足足将近两个时辰的事情是坐实了。至于匪徒是谁名谁,所图是什么,呵呵……”陈诺曦想起了刚刚离开的五皇子,笑道:“自会有人比你我着急,替咱们平了这事。” 三公主满足的点了下头,身子撒娇似的倒在了陈诺曦身上,道:“诺曦,谢谢你,只有你才能无所顾忌的为我着想,什么都肯为我做,我就怕李家不在乎名声继续履行亲事,怎么办?毕竟秦宁兰和所谓匪徒并未发生什么。” 白若羽忧虑的望着他俩,道:“孜玉,你不会还想真要发生点什么吧,秦二姑娘可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们不能为了一己之私,逼她走上绝路。” 梁孜玉垂下眼眸,不高兴的说:“干都干了,我已经是蛇蝎心肠的女人,还不如做的更彻底。” 陈诺曦戳了下她的眉头,道:“好了好了,我们姐妹几个内部不要吵架,我也不建议将事情做绝了。以李家在朝堂上的风格,不管秦二姑娘发生什么都不会主动结束这门婚事。有这个功夫不如逼迫秦家自个退婚,或者再给她扣个帽子让她做不成正妻。” “不让她发生点什么,她怎么可能自己放弃婚事。她若是放弃了李在熙,还会有肯娶她吗?” 陈诺曦拉住了她的柔夷,轻声道:“我晓得你心里的迫切,但是若匪徒奸污了秦二姑娘,那么他此次犯案的动机就值得商榷了。难道是专门为秦二姑娘而来?总会有细心的人愿意调查此事,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我特意留了秦二姑娘一块贴身的手帕,这里又有她刚刚做好的诗词,若想给她弄出点事情实在是太容易了。她若是愿意嫁给李在熙就让她嫁,反正只要成不了正妻便好。日后你成了嫡夫人,处置个妾的权利还是有的吧,何况你可是我们大黎国的公主。” 梁孜玉被陈诺曦一番软语说的安下了心,忍不住一把抱住她乱亲起来,说:“爱死你啦!” 陈诺曦无语的躲着她,两个人玩闹了起来,不由得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陈诺曦的大丫鬟翎羽气喘吁吁的结巴道:“小姐,不好了,秦二姑娘被欧阳公子带走了!” 梁孜玉一怔,惊讶道:“这个欧阳灿!那匪徒呢?”匪徒是三公主自己的人假扮的。 “打昏了,欧阳公子说听到大家说秦二姑娘被劫持了,就知道这事肯定是三公主的注意,所以他还算配合,同我们演了场大斗匪徒的戏码,并没有拆穿我们。” “你确定 匪徒没有被打死了吗?”陈诺曦突然扬声道,她的脸颊面若桃花,红扑扑的带着和善的笑意,但是翎羽却能从那抹笑容里感受到一丝道不明的寒冷。 她急忙改口,想了片刻,说:“哦,最后欧阳公子追缴匪徒,匪徒从后墙翻出去,脸颊正好碰到地上的石头,被砸花了,如今应该是已经断气。秦姑娘身体完好无损,不过是昏了过去没有知觉,已经请了名医过来医治。” 陈诺曦满意的点了下头,回过头冲三公主道:“不错。如此看来还要谢谢欧阳公子,我这就派人再跑一趟京兆尹,说此事已经了结,让他们直接过来敛尸,我可不想让自己的奴婢沾尸体的晦气。” 梁孜玉深吸口气,面色冷静。她不知道该骂欧阳灿多管闲事,还是说这样的结局倒也不错。牵扯进来的人数越多,局面才可以更加混乱,无人可以想到同她有关系。 陈诺曦倒不担心有人会将此事扯到她的身上,因为今天这里确实死了两个人,这两个人还是皇帝的人,五皇子那般阴狠狡诈,总是会帮她摆平此事,否则调查深入后,她不介意将两件事混为一谈! 五皇子英俊潇洒,阴柔俊美,就自以为她陈诺曦会和那群小姑娘似的为之倾倒,随便他一句倾慕于你就会当真吗?她陈诺曦也算两世为人,岂会那般轻易动心,她好歹是个现代人,总要在这世上留下点什么,才不枉风流穿越一回。所以她才会从戏班入手,想从宅门后院内,扩大女权的影响力。她可没兴趣嫁给皇子,若是皇帝,那么还考虑考虑,有利于她完成小说里穿越女应该有的各种荣耀。 作者:陈诺曦,你是有多强大的心理意念,才能够如此自以为是,认为在女子连随意出门都不被允许的古代,也可以光彩耀人,留名青史,并且嫁给皇帝还让皇帝对你忠犬无比…… 作者有话要说:陈诺曦,你妈喊你回家吃饭啦。。。。 ☆、回家 午后时分,因为突如其来的匪徒风波,众位姑娘们都被各家接走,梁希宜不放心秦二姑娘,白若兰要等姐姐白若羽,两个人一同留了下来陪同秦家姐妹们。 秦宁襄趴在姐姐的床边,哽咽的小声说:“三公主他们居然报官了。在欧阳小公子在的时候不是第一时间一起救我姐姐,而是派人去了京兆尹报官,希宜,你说这是不是因为我,因为我那可笑的同三公主挑衅的结果,她是公主,想要治我们姐妹还不是举手拈来。” 梁希宜尴尬的低下头,她和三公主结下的梁子可比秦五大多了!而且还是不能公开的,可想而知三公主会多么的憋屈,这事当真如欧阳灿保证那样,同她没有任何关系吗?还是那家伙安慰自己…… “希宜,我……”秦五满脸愧色,一下子扑入梁希宜怀里,情不自禁的大哭起来。秦宁兰尚未苏醒,大夫和陈家的丫鬟奴才都在,梁希宜怕她胡言乱语,索性拖着她跑到屋子外面的墙角。 “我恨死三公主了,她绝对是故意的。” “好了,别难过了,二姐姐还没苏醒,你更不能如此悲伤。”梁希宜安抚的抚摸着秦五的后脑,小声道:“此事已然如此,你闹的越大对宁兰姐姐名声越不好,只好暂且忍下,徐徐图之。” “我越想越觉得可疑,当时突然从外面闯进来一个黑衣人,他可是直接冲我姐姐过来的,并未考虑过挟持她人!这本身不是很奇怪吗?” 梁希宜思索了一会,试探道:“你确定他没想过挟持你吗?”按理说她和秦五同三公主那群人的渊源都比秦二姑娘秦宁兰要深一些吧。 “这就是我最怀疑的地方!我明明是站在外侧,他应该更好挟持我才对,却选择了姐姐!” 梁希宜微微一怔,为什么是秦宁兰?她得罪过三公主那群人吗?但是再怎么得罪,能够比她得罪的还深刻吗?她可是把三公主都打了一顿。 秦宁兰醒了以后,表现的十分虚弱。 梁希宜身为亲戚家的外女,不好继续留在此地。定国公府老太君听说秦家姑娘出事,也不好任由孙女在秦府上住下去,索性找了个借口直接将梁希宜姐妹三人接回府邸。 梁希宜在回香园的路上,一直被梁希宛挽着胳臂,随意的说:“希宜姐姐,欧阳家小公子不像外面说的那样,我看他同你说话很是有礼貌呢。” 梁希宜微微一怔,目光若有所思的扫了一眼梁希宛,淡淡的说:“帝后娘家的子嗣,基本教 养总是有的,外面人云亦云,能有几分真假?” 梁希宛附和着,似乎还有疑问,梁希宜果断道:“阿宛,我想去给祖父请安,在此同你分别啦,若是有什么话,下次再聊吧。” 梁希宛哦了一声,望着梁希宜远去的背影沉默不语。 梁希宜并未事先通报,在定国公的书房扑了个空,转过身遇到母亲派来寻她的大丫鬟。直接前往徐氏主屋。徐氏几日不见女儿,眼底满是爱怜的神色,嘘寒问暖一番后方想起来什么,指着站在桌子旁边矗立许久的男孩,道:“瞧我这记性,快来见见你二哥,四弟。” 梁希宜福了身子,算是给两位哥哥见礼。 二哥已经在鲁山学院读书,浑身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息,他一袭白衣,面容朴实,眼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让人立刻生出亲切之感。四弟相比之下就显得稚气许多,他同梁希宜并不是很相像,身材黑而挺拔,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带着几分灵气,只是此时似乎有些疲倦,整个人打蔫的同梁希宜问好,还时不时偷偷瞄了她几眼。 梁希宜见母亲一脸古怪的同自己问东问西,二哥四弟也站在那不肯离开,忍不住问道:“娘亲,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刚才去祖父书房,也没有找到人。” 徐氏叹了口气,整个人如同大赦似的拉住梁希宜的手,眼底瞬间就溢满泪水,道:“三丫,我们对不起你呀。” “这是……”梁希宜一头雾水,她双胞胎弟弟梁希义忽的跪在地上,硬声道:“三姐,祖父搬去北城的别院去了,还让丁管事把夏云带过去了。” “夏云?”梁希宜眉头浑身一僵,有片刻没想起来夏云是谁。后来琢磨半天才猛然醒悟,不就是前几日被他关起来的大房蓝姨娘的丫鬟吗? “希义你快起来,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和姐姐站着说的?” 梁希义倔强的撇开头,道:“这次的事情因我而起,却是要打了三姐姐的脸面了。” 梁希宜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硬是拉住了梁希义的袖子,道:“你有什么就直说吧。” 梁希义黝黑的皮肤泛着红光,结巴道:“弟弟想求姐姐放了夏云。” 梁希宜猛的一震,什么情况? 她抬起头直视不敢看她的母亲和极其尴尬的二哥,重复问道:“你们也想我放了夏云?”在闹出先前那些事情后,她莫名放了夏云成什么了?一切是她欲盖拟彰,故意陷害人不成? “三丫……”徐氏不好意思的走过来,低着头,仿佛认错的孩子,轻声说:“夏云怀孕了,孩子是你父亲的。这事若是真被闹出来,咱们二房更是脸上无光。” 梁希宜彻底被徐氏的言辞震惊到了,她望着同样红着脸颊尴尬不已的兄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难怪夏云一直有恃无恐,难怪她一直敢于故意惹恼二房,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她就不怕逼急了她管她怀的是谁的孩子,也要把她处置掉了吗? “三丫,娘亲很生气,但是娘亲再生你爹的气,也是无法摆脱咱们是一家人的事实。夏云早早就把这事告诉你爹了,所以他才会躲到西园,还叫了小四走。如今听说你把夏云关在老太爷那里,更是彻底慌了神。老太爷目前只是说去别院小住,具体事情怎么样了大家都不清楚。而且你爹同小四说,一次醉酒的时候在夏云面前口出狂言,说是这国公府的爵位早晚就是小四的,我就怕此次夏云犯事,到时候供出了你爹,怎么说的清楚!” 谋害兄弟的子嗣?他那个没用的爹真是不怕让孩子们走投无路。他们家的姑娘们大多没说亲呢,发生这种事情就应该烂在肚子里让夏云直接死掉算了,居然上赶着求到她这里。 梁希宜总觉得哪里有些蹊跷,道:“父亲确定夏云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二哥梁希谨目光一亮,徐氏则是一脸不置信的看着她:“你爹都认了,难道还可能是别人的!” 梁希宜望着一脸天真的母亲,淡淡的说:“夏云是蓝姨娘的大丫鬟,二老爷的床都敢爬,谁知道有没有上过大老爷的床,搞不好她自个都不知道孩子亲爹是谁呢。” “呸呸呸,我的三丫,你一个未出阁的丫头不能说这些,不管那孩子是谁的它都已经存在了,要是夏云出个三长两短,我怕折我自个闺女的福气呀!你可不能担上这种名声。她一个臭丫头暂且留下来,好好养着,先去过生孩子的鬼门关,若是没挺过来就去了倒也让人踏实,总算和你无关。” 梁希宜感觉到母亲的忧心忡忡,心里知道她也是为自己好,不要争一时之气。未成形的孩子阴气最盛,她本就身体不好,不能折损一点福气。 可是…… 梁希宜才不信这是夏云一个人的事情!她一个宅门内的小丫鬟能有多大的心思? “四弟,这事与你无关,你切莫总是往自己身上琢磨,我这就去别院寻祖父说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定国公府的主子总不能让个丫头 耍的团团转吧,相信这不是祖父乐意看到的。” 梁希锦始终安静的听着,此时上前一步,道:“其实希宜说的没错,这孩子是不是爹的还不能确定,我相信只要慢慢查,总是能找到什么痕迹。” 梁希宜感动的望着上道的二哥,他们家还算有个明白人。 “我陪三姐姐一起去吧!”梁希义站出来,低声说:“说到底也是因为我的关系,要是平时不同大房走那么近,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梁希宜不愿意苛责他,大家都是亲戚,没有理由就莫名疏远了吧。她直接命下人准备好车辇,启程离开。难怪祖父最初不让查,是已经知道了什么,还是故意想等待什么?夏云生怕没人查似的像个跳梁小丑般惹怒于她,是不是就在等着她爹承认此事?然后借着闹大的机会,才可以有机会生下孩子,不至于被她娘暗中处理掉。 但是事实真的如此简单吗?借着她做了活命的绊脚石,她就不怕自己真下狠心除掉她吗? 梁希宜攥着拳头,仔细思索回到京城后接连发生的倒霉事情,不由得反思自己做的不够谨慎的地方。祖父说过,她最大的优点就是善于反省,然后不许再犯。 整个东城都是达官贵人的居住场所,北城风景好,人烟稀少,一些大户喜欢在这里建造庭院。南城和西城都属于市井区,但是能住在京城城里市井区的百姓,相比下还是比城外的郊区百姓要有些优越感的。梁希宜从东城前往北城,需要路过东西城划分城区线的一条大道,这条大道过了酉时便不被允许走马车了。 梁希宜看了眼时辰,正是夕食的时候,还来得及。他们走了半个时辰快到目的地了,马车忽的停了下来,梁希宜等了片刻没有声音,道:“怎么了?” 车外骑着马的梁希义正在同官爷说话,原来今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九门提督大人发下了提前宵禁的指示,城门已经关闭,街道也在打扫清理之中。所谓宵禁,又称作“夜禁”。一更三点敲响暮鼓,禁止出行;五更三点敲响晨钟后才开禁通行,疾病、生育、死丧的情况下除外。当然,有特别通行证的也可以通行。 梁希宜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碍于梁希义同守城官兵说好了,不过是去北城别院又不出城,对方看着定国公府的马车也不好真拦下来,所以就放行了。只是眼看着就要抵达别院,马车又出了点状况,右边轮子搁在石头上,车夫太着急了使劲一甩鞭子,嘎吱一声,轮子居然坏掉了。 梁希 义同梁希宜彼此对望着一会,忽的都笑了起来。今日是怎么了,这么的倒霉。 梁希义询问了下奴仆,他们停车的位置同城北别院很近,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他决定先骑马快速离去,寻辆马车再来接三姐姐梁希宜。 梁希宜心里有些不踏实,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点了下头放他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欧阳家大哥终于有机会露个小脸了。 大房 大姑娘梁希静(嫡) 二姑娘梁希榴(嫡) 三少爷梁希弟(庶) 五少爷梁希鼎(庶) 二房 大少爷梁希严 二少爷梁希谨 三姑娘梁希宜 胞弟四少爷梁希义(嫡) 六少爷梁希诺(嫡) 八少爷梁希安(嫡) 六姑娘梁希染(嫡) 九少爷梁希德(嫡) 三房 四姑娘梁希宛(嫡) 五姑娘梁希晴(庶) 七少爷梁希佑 ☆、遇劫(补全) (上) 梁希宜出门共带了十名壮实的男丁,其中两名随梁希义离开。 她掀起帘子,外面是灰色的墙壁。马车坏在了胡同里大户人家的门口,距离胡同口处并不远,因为提前宵禁,此时大户人家的红漆木门紧闭着,道路上没有一点人烟。 “姑娘,今个好生奇怪,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宵禁还有提前之说。”夏墨弯月般的柳眉微微皱起,在车内伺候着梁希宜茶水。 “或许是快过年了,京城不能出现一点纰漏,所以戒备森严。”梁希宜经历的宵禁,都是从白日便开始的。当时老皇帝病重,欧阳皇后先下手为强,将二皇子推上皇位,又被贤妃诬陷害死老皇帝,五皇子手握遗旨攻陷皇城为父报仇,最后被欧阳家扣上逼宫的罪名,打着清君侧的名义直捣黄龙。 那时候的京城每日都在宵禁,她的身边每天都有人离去,然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城里的尸体成堆,泛着恶臭,晚上用牛车拉出去埋掉。不过三四年间,先后三个皇帝上位,朝堂上的官员们仿若流水,随着皇帝的更替换了一批又一批,那些因为犯罪流放充军的氏族还算不错,因此绝嗣的大家族更是不在少数。 欧阳家成事后李家只有一房活了下来,这一房早期就跟了欧阳家,暗中传递过不少消息,后来被五皇子发现,男丁全部造了宫刑,女人发配充军。所以欧阳家感念他们的贡献,留下了李若安性命,让他过继到这一房承嗣。这对于以镇国公府嫡系自豪的李若安来说,一直是奇耻大辱。但是那时的他们,为了三个孩子,面对一切忍耐下来。 想来有些好笑,最后几年的岁月竟是她人生中难得几年的安逸生活,他们虽然过着犹如过街老鼠般的生活,却再也没有勾心斗角,就连李若安,貌似也坦然的接受了现实,变得完全不同。 梁希宜感慨的同时,不由得望着远处张灯结彩的光亮,如今安居乐业的百姓们,哪里想象得到,未来的十年,大黎将会陷入怎样的动乱之中。届时她能护的住谁,谁又能守候在她的身旁? 马车的四周过于安静,安静的连梁希宜看向夏墨的目光都忍不住带着几分警惕。 夏墨有些害怕,声音颤颤的叫了一声:“福伯?福伯?” 福伯是这次的马车夫。居然没有回声。梁希宜浑身僵硬的开始动手寻找包裹里的匕首,他没想到欧阳灿随手扔在她这里,她随便拿着的匕首居然有了用武之地。 夏墨斜着身子低下头,小声 道:“姑娘,你千万别动,我出去看下。”她嗓音中微微的颤抖透露了夏墨的恐惧,但是她知道越是这种关键时刻,她越不能后退,否则就会彻底失去了主子的信任。 梁希宜脑海里刻画出无数的可能,比如这事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骗局,有人故意在路上放上了大石头,看见哪个富家翁就对哪家动手,可是这可是京城,今天还提前宵禁,对方太胆大妄为了吧! 宵禁! 梁希宜猛抬起头,提前宵禁原因是什么,九门提督大人亲自下令封城吗? 完蛋了,肯定有什么大人物闯入京城,而且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否则干嘛一副如临大敌模样! 她的心如明镜,耳边顿时传来夏墨凄惨叫声。 梁希宜掀起帘子,看到马车已经被不下十名黑衣人包围住。 为首的似乎是站在最外面的那名男子。他皮肤黝黑,背对着自己,身材伟岸高大,宽宽肩膀,浓密的黑发,背脊挺得笔直,声音却冷如寒冰,有一股让人浑身泛起彻骨寒冷的力量,他阴森森的说:“不留活口。” 梁希宜顿时傻眼,天啊,对方明明知道这是定公府马车,居然还敢杀人!夏墨是被人一掌拍晕,额头的鲜血流淌在了地面上,看的梁希宜触目惊心,胸口反胃。 似乎是感觉到背后的动静,黑衣人猛回头,锐利视线正好捕捉到梁希宜盯着目光。虽然只是片刻之间,梁希宜便感觉深深陷入了那道墨黑色瞳孔之中,快拔不出来了,整个人有种即将窒息感觉。 天啊,居然是他! 梁希宜大口呼吸,生怕自己在对方如炬的目光里,彻底虚脱。 她永远也无法忘记这张器宇轩昂,却嚣张到极致的冷酷面容,欧阳皇后的亲侄子,欧阳穆! 就是他,带着一百名亲兵,将留存了几百年的镇国公府毁于一旦。所谓抄家,不外乎烧杀抢夺,调戏妇女外加欺凌弱小,然后在无恶不作! (下) “大少爷,前面来了一队人马,是九门提督李大人的兵。”一名矮个子男子从天而降,为首的冷漠男子示意下属将梁希宜拖拽下车。 梁希宜自知马车凛然被他们围住,怎么样都是躲不过了,所以倒不是很麻烦对方的人手,自个主动带好面纱走了出来,她尽量表现的淡定自如,虽然手脚真心有些发软。 “咚咚咚。”远处宵禁的锣声响起,一名看似像是幕僚的男子站在旁边, 拱手道:“定国公府的女眷,光天化日死在街上不好看。” 梁希宜抿住唇角,这群人张口闭口就是一个死字,真是杀人如麻,想到或许这辈子如此短暂,她反而不如最初那般紧张,抬起眼,若有所思的打量眼前众人。 男子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他的眼眸似星辰明月,却不带有一丝情感,淡淡的说:“先关起来,抓住宇文静才是要事,若是碍事就直接处死,我倒不是不介意给宇文静多扣个杀害贵女的罪名。” 梁希宜心底哇凉哇凉,一般女子或许不知道宇文静是谁,她却是极其清楚的。 大黎北面的西凉国君主便姓宇文,只是这个宇文静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吗?敢于在过年前戒备最森严的时候勇闯京师? 梁希宜那里晓得,真不是宇文静胆子大,而是欧阳家大少欧阳穆,同六皇子搜刮西凉商队的时候临,时发现可疑的宇文静,然后碍于他的身份,一边调查一边带入了京城,打算当成过年噱头让皇帝高兴高兴。没想到刚刚进京,京城西凉国奸细反水,联手欧阳家潜伏多年的细作一起救走了宇文静,这才让欧阳穆不得不紧急找到九门提督,一起抓人! “刚刚给父皇送了信,立刻就有奸细反水过来营救,还是个四品军官,不知道该说这西凉国很有本事,还是某些人吃里扒外了。”一个白面书生似的精致男孩从远处走来,道:“我刚和李大人打好招呼,他们负责东城的搜索,管tm什么达官贵人的绝对不放过一点线索。” “少说两句。”为首男子扬了扬两道剑眉,容貌仿若雕刻般棱角分明,低声说:“人多口杂。” 梁希宜来不及多看他们几眼,便被人一把抓住胳臂拉进了旁边的大户人家,她脚下拌蒜的走着,眼神却不停观察四周的景致,一头墨黑色的长发因为侍卫的粗鲁,披洒而下,随风飞舞。 侍卫的手劲极大,梁希宜臂膀处传来揪心的疼痛,她咬住牙一声不吭,冷静的判断着当前处境。 对方必须杀了自己吗?其实不是必须的,他们无仇无怨,撑死了欧阳穆嫌她麻烦,又懒于解释,因为有现成背黑锅的人存在,所以才可以不在乎她的死活。 那么,她就可以继续活下去。 咣当一声,她回过头发现欧阳穆那群人也走了进来,脸颊白嫩的精致男孩懊恼的抱怨着:“外面的家丁是什么人?定国公府,怎么惹出了定国公府。李大人怎么搞的,不是全城宵禁吗?” 欧阳穆依 旧保持着那张一成不变的黑脸,不耐烦的听着六皇子公鸭嗓的声音。 旁边的老者淡定的应声:“门前以前埋下的机关换了,但是清扫时候没有处理干净,定国公府的马车抄近道,走小路时正巧轮子绊在上面,生生把木质的外轮戳坏了,然后停在门口。我们刚才回来以为出了事情,就围剿了他们的家丁。后来才发现车上就两个姑娘。” “……” “宇文静跑掉,四品官员反水,大少爷身边又发现细作,大家难免谨慎过头,以为是敌人。” 六皇子望着始终不发一言的欧阳穆,心里想着大哥怕是极其不爽,也就不再吱声。外面的家丁折腾了一会就没了声音,矮个子男人翻墙跳了出去试探一番。 梁希义前后走不了不超过一刻钟,但是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三姐姐居然连同家丁不见了! 发生过什么事情? 梁希义根本不敢去想三姐姐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如今全城宵禁,莫非被坏人当人质掠走?梁希义疯了似的骑马绕着胡同走了好几圈。 一名家丁查遍了周围数个胡同,焦急道:“四少爷,三姑娘真不见了。” “胡说八道!”梁希义狠狠地将马鞭子抽了下去,望着狭窄毫无人烟的胡同,镇定道:“三姑娘在车里,时辰已晚,今日暂且落宿别院居住,稍后我会派人去主宅同老太君禀告。” 矮个男人发现梁希义一群人已经离开,急忙回去复命。六皇子绕着偌大的院子一边看一边感叹,道:“隐蔽在闹市的一个据点就这么废了,穆大哥,京城这地方同兄弟们有些犯冲啊,咱们一路走来都那么顺畅,没想到会在这里出事。” 欧阳穆懒懒的撇了他一眼,冷漠道:“进京了,你不能再叫我大哥。” 六皇子不屑的杨了下眉,略带快意的大声说:“也对,我辈分还高于你呢,哈哈!”一道锐利的视线狠狠的扫了过来,六皇子急忙躲到了老者身后,说:“你不会舍不得这么个据点,打算要国公府家姑娘的命吧?”六皇子毕竟不在军中长大,还做不到视人命如草芥的地步。但是他很清楚,对于欧阳穆来说,定国公府家的姑娘和门口卖烧饼家的姑娘,没什么不同。 他见过很多人在他面前杀人,唯独欧阳穆对生命的漠视,令他看得最是揪心。曾经因为两个丫鬟不适宜的私闯了他用于放杂物的屋子,就挖了眼睛剁掉四肢在院门口挂了三天,着实吓退了一群敢往他身前凑的女子。 但是他也清楚他骨子里不应该是那么清冷的人,他会因为欧阳月恶心的癖好,不在乎他人看法背着叔叔婶婶帮他,更是在他初入军营时看似打压,实际私下替他默默做了许多事情,当然啦,欧阳穆是绝对不允许大家揭穿他冷漠的本性的,六皇子黎孜念对此十分不屑,死要面子活受罪,比如大家都清楚他看上了陈诺曦,发誓娶她为妻。他还是不允许任何人提及陈诺曦三个字! 若不是惦记着陈诺曦,送俘这事哪里需要欧阳穆亲自出马?但是他不但亲自出马,还留个二百亲兵放在郊外,若说此次进京没有所图他才不信呢。好在大家是兄弟,虽然他总是摆冷脸,他还是很愿意帮他。相较之下,他同亲生的兄长二皇子倒不是很亲近,甚至连印象都有些模糊。 梁希宜坐在屋子里的地面上沉思了许久,她先是用手帕擦干净了夏墨的额头,随便找了点艾草附上去消肿,犹豫了片刻决定必须有所行动。 梁希宜站直了身子,她是祖父教导出来的贵女,怎么能如此凌乱。她把一头长发认真的盘好,露出精致的面容,淡定的走到门口,发现大门并未锁着便直接推开,扬声道:“我的侍女快撑不住了,麻烦欧阳大人派个大夫过来。” 侍卫原本不屑的瞪了她一眼,转眼立刻惊讶的看着她,道:“你怎么……” “我要见欧阳穆!”梁希宜绸缎似的黑发随风飘荡,清澈的目光璀璨如星辰,挺拔的翘鼻映衬在夕阳西下的黄昏中泛着淡淡的金黄,整个人宛如仙女,雍容典雅。 众多侍卫如临大敌,他们家大少爷入京的事情尚未公布,一个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深闺小姐就能一眼认出欧阳穆,这事儿真是……太大了。 梁希宜见他们凶神恶煞似的看着自己,一下子没了心情,淡淡的说:“我与众位兄弟并无仇恨,和欧阳公子也是萍水相逢,劳烦这位小兄弟尽快寻个大夫过来给我的丫鬟看病,不要闹出人命。” 一名侍卫的长枪忽的顶住了她的脖颈处,划出了一道浅红色的伤痕,道:“我看不如现在就把这娘们做了,省的她在这里大呼小叫。” 梁希宜目光冰冷的看着对方,轻快道:“好啊,我要出一点问题,过不了几日大家就都知道是皇后娘娘的侄子亲自动的手。” 老者从远处快步走来,大声道:“不许乱动!”他看了一眼冷若冰霜的高挑姑娘,下令道:“不许无礼!给她派个大夫过来看看。” 梁希宜见他是个能做主的人, 淡淡的说:“我在马车上留下了痕迹,如今马车应该已经被我弟弟带走,现在我祖父怕是已经知道掠走我的就是欧阳公子,接下来的事情你们好自为之吧,我不想得罪欧阳公子,但是望你们也不要逼人太甚,现如今的欧阳家族明明如履薄冰,却依然胆大妄为,敢在京城掠杀公府嫡女,莫非是嫌弃地面太凉,想再在火上烤一烤吗?” 假话说多了也能成真,这世上最难辨别的就是真真假假,欧阳家的人总不好此地无银三百两,直接跑到定国公府问他祖父,你们家三姑娘是否送信回来? 还好她是重生的,所以才能一眼认出欧阳穆。欧阳穆想给宇文静扣个杀死贵女的罪名,也要看看她梁希宜同意不同意!梁希宜说完话果断转身回屋,却被一旁的老者急忙叫住。 “这位姑娘,敢问你在定国公府行几?” 梁希宜回过头,嘲讽的扬起唇角。她的眉如弯月,明似寒星,高挑纤细的身体站的极其笔直,柔美中透着几分英气,淡定自如的气势让周围的侍卫都不由得高看了几眼。 老者微微一愣,察觉到自己唐突了。 梁希宜冷冷的扫了众人一眼,一下一下的关好门。她坐在地上,下巴抵着膝盖,整个人沉静如水的望着昏迷不醒的夏墨,轻声说:“夏墨,你一定要坚持住了。这次的苦,绝对不会让你白受!”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把欧阳你穆的第一次登场写出来了!!~~~盼花花儿~~ 我都快被自己感动了!! ☆、谈判 欧阳穆的手下传来消息,在北城擒住了装扮成小贩宇文静,黎孜念年轻气盛,主动请缨亲自前往教训宇文静这个家伙,欧阳穆本就打算将此次的头功记在六皇子身上,所以并没有跟着。 功名前程欧阳穆都不甚在意,若不是当前是欧阳家最为艰难的时刻,他可能会直接把陈诺曦挟制走,找个世外桃源保护起来,然后共度一生。他不愿意去问陈诺曦,是否乐意同他离开俗世,反正不管如何,他了结前生因为陈诺曦,今世重生是上天给了他弥补过去的机会,那么他便必然会不顾一切的同陈诺曦在一起,否则这活着的意义在哪里? 欧阳穆深知光凭欧阳家的力量娶不到陈诺曦,毕竟如今光景还未到皇上去世的时候。那么他利用短暂的四年跑去舅舅的军队里历练,好让自己在即将开启的混乱局面里能够占有一席之地。什么家族未来,皇权更替对于他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李若安重生了,重生在陈诺曦活着的年代。那么此生,他生是陈诺曦的人,死是守着她的鬼,谁也别想阻拦住他。 两世为人,总有一些坚持无法明灭于心,在看透世间冷暖,上一世连亲人都自相残杀之时,唯有一双儿女和陈诺曦守在他的身旁,不管当时她有何目的,他都无法忘却,那个明明应该最是厌恶他的女人,在他只能靠着五石散麻醉自己的时候,替他支撑起了整个李家。 她的身影是如此娇柔纤细,背脊却挺的笔直笔直,她的目光永远是淡定自若,眼底却在望着女儿时候蓄满泪水。她待他的态度始终冷冷冰冰,却在他病倒后,默默的在床边守了三天三夜。 夫妻是什么?是在你最为落魄的时候,成为任人调笑,过街老鼠时,既然可以做到不嫌弃你,愿意拉着你走出这段困境的人。 或许连陈诺曦自己都不会知道,她对欧阳穆来说,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 诺曦……唯有经历过失去的人才能懂得拥有的可贵。 欧阳穆紧紧的闭住了眼睛,粗糙的双手摩擦着手中雕刻的塑像。 这是他在夜深人静时自己凭着记忆,雕刻出的陈诺曦的样子,不是年轻貌美的少女,而是盘着发丝,身穿麻衣,双手紧握的端庄模样。他不介意这一世的陈诺曦待他如何,他只想努力的对她好,哪怕没有一丝回报都无所谓了。 欧阳穆厌恶死了上一世吊儿郎当的自己,所以重生后和前世判若两人,走了另外一个极端,一直过着苦行僧的生活。他不断的压迫自己,不断提升身体的力量 ,将自己困在一个黑乎乎的小房间里,这里只有属于陈诺曦的记忆,他的眼底,心里,人生中,不会出现第二个女人。所以他故作冷漠,宁愿让所有人害怕他都不愿意留下一点误会,有了让陈诺曦拒绝自己的理由。 “大公子!”老者的声音从房间外响起,欧阳穆用力摩挲了下手中白色玉雕的画像,轻轻的放进了胸口处,淡淡的启口,道:“进来吧。” 老者进了屋子,抬起头,说:“天色已晚,怎么不点上烛火。” 欧阳穆没说话,光亮会把他拉回现实,他宁愿在漆黑一片中回想记忆力陈诺曦的言行。 这些记忆是刻在他心脏处的蛔虫,时不时的侵蚀一下他的肌肤,他的血液,告诉自己前世到底有多对不起陈诺曦。 可惜他回到上一世,永远见不到真正的诺曦了。每当想到此处,想到诺曦死去前苍白的面容,他恨不得杀了自己的心情都有,若不是她,那群女人又何苦去烦诺曦。所以此次重生后,他避女人如毒蝎,凡是靠近过他的女人没有能活着出去的。他厌恶女人,厌恶除了陈诺曦以外的所有女人。如果没有那些女人,诺曦不会生不出嫡子,诺曦也不会死的那么惨了。 老者命人点了烛火,望着一脸疲倦,表情阴暗不明的欧阳穆,叹了口气,道:“大公子,那位小娘子认出了你的身份,还在原本的马车留下痕迹,我认为应该立刻总她离开。” 欧阳穆的眉头掬起,目露困惑,片刻后方微微颔首道:“倒是差点把她忘记了。” 老者咳嗽了一声,说:“咳咳,总是国公府的姑娘,我们没必要无故树敌吧。” “他如何知晓我的身份?”欧阳穆顿时警觉一眼,眼底闪过一道寒光。在经历过上一世众多女子后,他深信这世上最恶毒的便是女子。 “这……”老者很是犹豫,道:“我已经派了大夫给她摔伤的丫鬟看病,如今宇文静被俘,我们不用担心她添麻烦,稍后是否直接送她回去。她一个国公府的姑娘,倒是不会刻意透露出去什么,反而会极力遮掩此次的事件。” 欧阳穆望着跳动的火苗怔了片刻,目光一凝,道:“不行,不问清楚原因不能放她离开。徐伯,劳烦您去唤黑白过来。” 被唤作徐伯的老者顿时僵硬住了,黑白是欧阳穆亲兵里用刑的好手,他们家主子莫不是想对国公府家的姑娘动刑? “大公子,这不好吧。”徐伯俯身,有意劝阻主子三思而后行。 欧阳穆无所谓的低声道:“她是国公府的姑娘,碍于名声,就算受刑也不会说出去,那么,我为什么要放弃最为有效的办法?” 徐伯非常无语,他们家的大公子对女人那真是……太过狠绝,竟是不留一点情面。无奈之下他唤来刑拘的好手大黑和二白。这二人是欧阳穆从死人堆里捡出来的少年,凡是欧阳穆不方便出手的都习惯用上他俩。 夏墨在大夫的医治下已经苏醒,就是神色极其疲倦。梁希宜心底松了口气,只要活着便好。她见老者回来接她,知道是欧阳穆要见自己,对着镜子稍微整理了下服饰,披上暖和的袄袍,走了出来。 梁希宜一进入大堂便看到站在旁边的凶神恶煞,更看到故意摆放在桌子上的器具,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徐伯也有些头皮发麻,他忽然很希望六皇子可以尽快回来,否则,他偷偷瞄了一眼梁希宜,这姑娘看起来也不太像是好脾气的主儿,真较劲起来如何收场? 梁希宜心底有了一套对付欧阳穆的想法,她深吸口气,扬声道:“欧阳公子囚禁我到如此时辰,到底有何目的?若是无事,不如放我归府可好?” 欧阳穆抬起头,这才第一仔细打量梁希宜的容貌,倒是个漂亮的小姑娘,身材高挑,玲珑有致,就是脑子有点蠢居然还敢大声质问,不由得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这位姑娘何出此言?我请你过来叙话不过是想问几个问题罢了。” 很好,问问题。终于不用再打打杀杀,随意处置了她。 梁希宜很满意欧阳穆的回复,努力令自个对着眼前三个冰人亲切的微笑,道:“既然如此,那么烦请欧阳公子尽管问好了,我好赶在祖父入睡前回去。” 这是在提醒欧阳穆,若是她没有回去定国公定不会安然入睡,搞不好就把欧阳穆劫持自己孙女的事情捅出去了!这对于一直想抓欧阳家错处的皇帝来说,真是个及时雨。 当然如果欧阳穆较劲起来就是不放她离开,明日定国公还不主动找欧阳家的话,她的谎话便可能会败露出来。但是梁希宜相信,即便欧阳灿不顾及后果,他身边的幕僚也不允许他意气用事。 放她离开又不是什么难事! 欧阳穆眯着眼睛,第一次认真的看着眼前淡定的女子,冷声道:“你见过我?” 梁希宜摇了摇头,任由他上下打量自己,面部保持着友好的微笑。 上辈子倒是见过他,不过应该不算吧? 两个人始终默默无语的对望,欧阳穆目光深沉,深邃的瞳孔仿佛是一汪清泉,笼罩着梁希宜的全部神经。她不是不紧张,她真的只是假装淡定,心底不停腹诽,骂了欧阳穆全家不下一百八十遍。 如果有机会,她一定给他小鞋穿! 什么玩意,混蛋,畜生,不要脸的恶心男人! 欧阳穆似乎打量足够了,确定自己绝对没有见过这个姑娘,即便他从那道目光里总觉得有一点点熟悉的东西,却依然肯定的判断,这张脸,不曾出现过。 “那么,你是如何认出我的?”欧阳穆猛的启口,声音寒冷至极。 梁希宜终于等到了这句话,她仿佛打起了一百二十倍的精神,镇定道:“我跟欧阳灿很熟悉,你的面容和他有五分相似,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眼熟,就联想起欧阳灿。再加上……”她假装皱眉,其实是胡诌的开始,反正欧阳穆不会去找白若兰对峙,再说他一个大男人要是真舔脸去确认,那时候她已经回到国公府内,欧阳穆能把她如何? “再加上白若兰同我关系也很好,她经常拿着树杈在泥土上画你的模样,说你有多么的勇敢,高大威武,然后对着泥土上的画像痴呆呆的凝望,我就算再不想看也可以记住七八分样子,所以认出你一点都不奇怪。” 一旁的老者当听到白若兰的名字时便知道要出事情,果然又要丢脸了。拿着小树枝孤零零的在树下画欧阳穆的样子,倒是极有可能是表小姐干的出来的。毕竟白若兰在欧阳家老宅住过好几年,对欧阳穆痴迷的事情数不胜数。 但是拿着小树枝在泥土上画着欧阳穆的样子…… 饶是见惯世面的大黑和二白的面部表情都略显扭曲,更不要说脸颊黑的不能再黑的欧阳穆了。他本是生的极其好看,虽然他故意表现的凶狠也无法掩盖住那两道修长的眉毛,细长而明亮的眼眸,还有仿若雕刻版英俊冷意的面容。 面对这样一个答案,欧阳穆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言语。他想过很多种理由,没想到结果如此简单粗暴,却让他无法质疑。 梁希宜咬住下唇,从腰间拿出欧阳灿送给她的匕首,交给了老者,诚恳的说:“这是欧阳灿放在我这里的东西,据说是很有价值,如果你们不信,可以去验此物,是不是欧阳家的东西。” “不用了!”欧阳穆率先启口,这把匕首上的宝石还是他从西凉商队里淘换出来,亲自镶在匕首上送到京城,没想到那臭小子转脸就 送给眼前的姑娘。想起欧阳灿往日里对刀具的爱护之情,可见这女孩的言语八成是真的,否则那个混蛋小子,怎么会舍得把他亲手制作的匕首转送他人? 眼前的女孩不过十五岁的样子,举起却落落大方,眉宇间流露出超乎一般女子的淡定从容,她的肌肤如雪,面容虽然不算小巧秀美却精致秀丽,浑身明明已经脏兮兮了却没有一点狼狈的样子。抬着下巴的脸颊笑若桃花,心情好的让欧阳穆觉得碍眼。 梁希宜看出欧阳穆眼底深深厌弃的情绪,不由得十分高兴,憋屈死吧,憋屈死吧,谁让这家伙刚才说要随意处置了她的,以后千万不要给她机会,否则绝对落井下石,毫不犹豫!她的丫鬟现在还在旁边屋子里躺着呢,这个仇可算是结大了。 不过,她身边还有欧阳灿,不信没机会给欧阳穆挖坑。她的心里小小的愧疚了一下,若不是欧阳灿这把她十分看不上的匕首,今日未必可以轻松脱身。 欧阳穆似乎真是从心底里讨厌死了梁希宜,索性懒得再同她说一句话,吩咐徐伯处理余下的所有事情。老者顿感欣慰,此地不是漠北,若是真少了个国公府小姐必然会闹到皇帝那里。他急忙整顿马车,安排下人立刻送定国公府的姑娘回家,总算可以把这个烫手山芋送走了! 徐伯望着梁希宜高挑纤细的背影,心里暗暗感叹,这姑娘可真不简单,不知道在定国公府排行老几,或许回头该和世子爷说一下,毕竟他们欧阳家的男丁尚有许多并未婚配。 在马车离开大门的那一瞬间,梁希宜感觉自己出了一身的汗,这种差点毙命的感觉太差劲了。她捏了捏夏墨的被角,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此时此刻,不知道祖父在做什么,但愿尚未报官! 徐伯担心定国公会把他们家少爷吐露出去,在梁希宜同欧阳穆解释的同时已经派人去了定国公府的别院。说是梁希宜的丫鬟坠马,他们家夫人路过好心救治就把人带走了,稍后就会送回来。不管此事真假,至少有人送来了消息,便足以证明梁希宜没有出生命危险,定国公梁佐也算放下了心。 否则依着他对梁希宜重视的疼爱程度,怕是真的熬不过一夜就要进宫面圣了。京城治安到底何等之乱,堂堂国公府嫡出姑娘都能在光天化日下,被劫持出事? 不过还好,送信的人是欧阳家的子弟,那么应该问题已然解决。所以梁佐,梁希义二人一直大眼瞪着小眼在书房等着梁希宜抵达别院。 梁希义同祖父不熟悉,这次又是在他的看 护下导致三姐姐出事,梁佐震怒之下,不仅找茬打了他屁股一顿,还让他抄书反省,怕是过年前都没法踏出家门一步。 面对如此不好伺候,脾气怪异的祖父,梁希义腹诽,三姐姐这几年的日子该是何等凄惨! 作者有话要说:欧阳穆是处男。 ☆、36暗恋 梁希宜走后,几个侍卫在收拾房屋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沾血的手帕,例行公事的交给了欧阳穆。欧阳穆厌烦透顶女人,原本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却忍不住又拿近研究了一会。 这个手帕在别人眼里是十分通常的花式,绣法是大黎国最普通的平针,按理说不会引起欧阳穆的注意力。但是偏偏手帕被鲜血浸染,一片通红,反而将边角处收针的痕迹暴露的十分清晰。 这种通过旋转收针在抽线处留下小蝴蝶,或者小花朵图案的手法他上辈子也不过才见过两次。之所以记忆深刻是因为李家家道中落后,陈诺曦曾在仅存的少量嫁妆里,淘换出一些添妆绣图。 其中一个看起来十分普通的绣图,在当铺里却典当出高昂的价格,就是用的这种收针手法。当时为了生计,陈诺曦亲手开始做刺绣,他心疼她,就劝她让不愿意离开李家的老妈子们帮忙,陈诺曦婉转拒绝了他的要求。因为这种手法是她外祖母的传承,若是不是外祖母疼爱她私下授予,怕是她根本认不出来。据说当今世上能够晓得这种手法的人不超过十个,她怎能随意外传呢。 真想不到,他再一次看到了这种收针手法,却是在定国公府三姑娘的身上。 欧阳穆怔了良久,亲手小心翼翼的将手帕洗干净了,收藏起来。那个曾经对他不离不弃的女子……前一世刻骨铭心的存在,如今,灰飞烟灭了吧。 梁希宜坐在车里翻来翻去,发现给夏墨附在额头上的手帕不见了。她思索片刻,宽心道,还好,她的手帕都是最普通花式的,又沾满了鲜血,怕是会很快被欧阳穆扔掉吧。 她整个人特别的累,迷瞪一刻钟就到了别院,一眼看到徐管家苍老的身影来回在大门前踱步。大红灯笼挂在门的两侧,将别院前面安静的道路,照的十分明亮。她带好面纱,整理干净身上的服饰,随时准备下车。 徐管事客气的同车夫寒暄片刻,命令小厮将轿子抬到车边处,等候主子下来。那车夫身高马大,面色清冷,徐管事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两眼,惹来一双怒目圆瞪的回应,便再也不敢多问什么了。 梁希宜不方便解释,叮嘱徐管事照顾好受伤的夏墨,转身上了软轿直奔后院。她的眉头紧锁,犹豫待会要如何同祖父解释。若是隐瞒下来,万一日后祖父遇到了靖远侯提及此事,表现的一无所知更不是什么好事,再生出没必要的误会。 她的面容疲倦,拖着下巴呆愣片刻,眼睛便上下眨着眨着要睡着了。她真是困倦,精神 紧张了一整天,全是欧阳穆那个冷血男人害的,祖父定是担心死了吧。 书房内,梁希义颤颤巍巍的帮着定国公磨墨,他刚才不过是弄花了祖父一张纸,就被打了十下手板,都什么年月了,还有打手板一说,因为三姐姐被他弄丢了,挨揍的屁股现在还隐隐作痛,祖父着急的心情他可以理解,但是不能总拿他出气吧,似乎如此,祖父整个人才可以镇定下来。 梁希义委屈坏了,传说中的祖父总算回来了,却是这么的偏心。他哪里晓得,若不是一张同梁希宜相似的脸颊,定国公爷早就给他轰出去外面等着了。 梁希宜一进屋就见到这祖孙两人脸色阴沉沉的彼此对视,试探性的叫道:“祖父,小义。” “希宜!” “三姐!” 两道同时响起,梁希义的嘴巴在定国公梁佐的怒视下渐渐合上,老实的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梁希宜望着祖父关切的目光,忍不住吐了下舌头,她正式的福了个身给定国公见礼,然后故作轻松的调侃道:“祖父,让您担心了,我一点事儿都没有。” 定国公梁佐皱着眉头打量梁希宜的衣服,上面有明显泥土的痕迹,头发虽然盘着却难掩凌乱,除了一张神采飞扬,笑容满面的脸颊,哪里像是没有事情的样子? 碍于梁希义在场,他不想多说,决定先解决夏云的事情,便主动道:“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应该是调查到不少东西吧。丁管事人还不错,以后就跟着你做事吧。” 梁希宜眼睛一亮,急忙感谢祖父,后又略显尴尬的说:“祖父,姜还是老的辣呀,我虽然调查的东西不少,也隐隐觉出前途有隐藏的事情,但是依然无法避免,一步步走向别人期望我走向的路。” 定国公难掩溺爱的瞪了梁希宜一眼,道:“对方就是想踩着你上位呢,真不明白你大伯自鸣得意个什么劲,自己的种赖到弟弟身上,以为是个儿子就过继给你大伯母便可以了,却让个丫鬟在府里如此嚣张!她不就是爬了我两个儿子的床,肚子里的还未必是男孩呢,我已经寻到夏云的父亲,将他们一起送到郊区老宅,待生了孩子就处置了她,冲她不停的欺负我们三丫,就算她生的是儿子,我也不会放过她,这个蠢蛋。” 梁希义在一旁目瞪口呆,听不懂祖父在说些什么。梁希宜大脑不停的运转,联想到此事的利害关系之后,略带赌气似的娇声道:“我就怀疑夏云怀的是大伯的种。经过此事一闹,大伯母怕是不会拒绝过 继刚出生的孩子,又看起来是二房的种,我爹是不是还要谢谢大伯父的深情厚谊?” “女孩子说话不要那么刻薄!”定国公梁佐佯装生气的斥责道,随后又忍不住笑了,说:“你要是再想不明白这一点,也枉费我多年教导着你。” “哼,说起来祖父还是偏心大伯,最后就算处置了夏云为我出气,结果也如了大伯的愿望。就是怕夏云肚子里的是个女娃,您替他擦屁股操碎了心,依然没解决了问题。”梁希宜攥着拳头,回想着自从抵达府邸后接二连三的倒霉事情,不由得更怨恨始作俑者。真是恶心,明明同她没有绝对利益关系的事情,却偏要踩着她一步步上走,亏那个人还是她的大伯父呢! 如今的结局,看似祖父出面处置夏云,还给她扣了罪名,省的影响自己的名声,可是这不正是大伯父期望的吗?大伯母秦氏不再执着于四弟梁希义,她爹也会以为夏云的儿子是自己的儿子而痛快同意,她的哥哥们还要齐心辅佐这个小弟弟,他们二房还要愧疚似的面对胸怀宽广的大伯父!真是什么好事都让他占去了! “希宜,别人不理解,你还不清楚咱们家如今有多难吗?绝对不能乱啊。”定国公叹了口气,二房长孙是不错,可是他上面还有他那个混球老爹,若是他不在了,谁能镇得住他?相较之下,他三个儿子就老大还是个样子,又有官职,在府中经营多年,若是他一意孤行将爵位传给二房,怕是老大宁可最后弄没了爵位,也不会轻易拱手让人。 家和万事兴,他不但要装傻,还要替儿子擦屁股呢。 “走出定国公府的大门,在别人眼中,我们都是一家人啊。”朝堂上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们家这顶罔替的爵位,稍有差池,就是遍地是非,就连皇帝都不乐意连年养着这一大家子。否则老三的事情也不会闹得满城皆知,连亲家翁都学会揣摩圣意,直接大义灭亲了。 定国公让梁希义旁听,主要是让他了解府中情势,别傻了吧唧的同老二一样,听风是雨,一个怀着孕的破丫头都能随意勾引走了,人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梁希义是因为父亲一脸认定夏云肚子里的是他的种,至于为何如此认定,他也不是很清楚。 “你下去吧,让老徐找点止疼的药膏,今天的事情烂在肚子里,不许同你父亲提及。”定国公扫了一眼紧张兮兮的梁希义,决定放他离去。 “希义怎么了,你受伤了吗?”梁希宜诧异的看向四弟弟。 梁希义委屈的想要抱怨两句,顿时感觉 到背后冷森森的气息,及时打住眼底的泪水,违心道:“我没事儿,三姐姐我下去了。”然后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离开。 梁希宜不认同的瞪了祖父一眼,她就知道梁希义没寻回来她祖父必然特别生气,但是干嘛拿梁希希义撒火呀!美其名曰让他长点记性,祖父真是孩子气越来越重了! 定国公撇开头,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是气急攻心。身为家里的老太爷,他还不能打孙子了?别说梁希义,就是梁希义他爹,他说打就打。他示意梁希宜坐在他的身边,道:“说吧,发生了什么事情,瞧你那张脸臭的,谁得罪你了。” 梁希宜一怔,她一直笑着的好不好。 “假笑不累吗?”定国公一语戳穿,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梁希宜双肩塌了下来,郁闷道:“一场误会,我被欧阳穆给抓了。哦,他们貌似逮住个西凉国俘虏,是宇文家族的,要献给皇上呢。” “欧阳穆?”定国公低声的重复了一句,实在是想不起这个人。干嘛的?官居何位? “哎呀,就是靖远侯的长孙,皇后娘娘的侄孙。”梁希宜提起这个人就心情不好,难免在祖父面前表露几分孩子气,忍不住抱怨道:“这事儿现在回想起来都不知道怎么发生的,我们的马车好巧不巧就坏在他的一个据点面前,而他们的俘虏宇文静又被奸细救走了,于是就闹出误会,若不是我猜出了他的身份,又谎称在马车里做记号,怕是都回不来了。祖父……”梁希宜说着说着忍不住委屈的靠了过去,定国公倒是不介意孙女的亲近,只是觉得哪里有什么疑点。 “你怎么认出他的身份?”定国公缕着胡须,一脸若有所思的盯着梁希宜,别说是她一个闺中少女,就是他自己也未必能够看到一名少年,就联想到欧阳家的长孙。 梁希宜浑身一僵,趴在祖父的膝盖处低声说:“还不是因为欧阳灿和白若兰。白若兰上次想要翻墙去看陈诺曦,就是因为暗恋大表哥欧阳穆,她经常在我面前描述欧阳穆的样子,而且欧阳穆确实长得有点像欧阳灿,虽然有些不置信,我还是试探性的赌了一把,最后结局赌赢了。” 谎话说多了便会成真,有那么一瞬间,梁希宜都觉得自己所说便是实情。定国公梁佐认为孙女没有说谎的理由,再加上欧阳灿近来往定国公府送了不少补偿的药材,从而信了她的解释。 定国公回想此次事件,心里一阵后怕,最后决定多派些人手供梁希宜自个差遣。他从桌上拿起一 封信,笑嘻嘻的看着孙女,说:“对了,有件事还要问问你。” “什么呀。”梁希宜靠在祖父怀里还觉得挺舒服,疲倦的想要睡着了。 “你觉得秦家老二怎么样?” 梁希宜大脑咯噔一下,所有的睡虫都跑掉了。她坐直了身子,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祖父,你从哪里知道了这么个人?” 梁希宜对秦家二少爷是有些印象,温文尔雅,做事满有分寸。但是他爹前途一片光明,应该不会找她这种父亲是京城纨绔子弟,母亲是军户之女,背景徒有其表实则快被挖空了的国公府之女吧? 定国公笑而不语,递给她一封书信,竟是国子监祭酒秦大人的亲笔书信。 “我的三丫,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自己,在我眼里你本身就是块美玉。一个男人的起点取决于他的出身,但是他能够走多远,他的终点在哪里,绝对是取决于他的妻子。你祖父我落到如今处境,几个孩子教养成这般模样,就是毁在了女人身上。” 梁希宜有些傻眼,什么情况,她貌似也没做什么呀。 “祖父,其实祖母还好,她只是……” 梁希宜停了下来,如果当年没有姨娘的事情,祖母或许也会一心向着祖父的。但是这世上男子大多薄幸,夫妻之间多了第二个女人,于是妻子对丈夫死心,怨恨,她是可以理解这种感觉的。如她前世那般,刻意无视夫君,一心扑在孩子身上。 梁希宜无法想象,若是李若安要将她的孩子逐出家门,她怕是也会同祖母做出相同的选择。想要得到什么首先要学会付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定国公拿回纸张,笑着道:“他们家也就老二官职算是有实权,归根到底还是普通门户,娶的媳妇大多是书香门第的人家,除了将女儿嫁给你大伯,并未有什么勋贵亲戚。现在皇帝年岁已高,众皇子都已经成年,秦大人不愧是个老狐狸,虽然官职不高却懂得越是此种时候,越是不能同朝堂牵扯过深,稍有不慎,就属于站错了队伍,不出五六年,家族就要走上下坡路了。” 梁希宜点了点头,合着他爹和小叔叔不争气,也算是远离是非了? “我鼓励你的兄长去鲁山书院读书,就是为了让他们扩展自己的人脉。定国公府的爵位势必是你大伯的,所以你的哥哥们就要多努力一些,还好他们很上劲,我十分心安。秦家怎么说也是你大伯母娘家,家里人口简单,难得秦大人和他的夫人都是 明白人,府里大老爷和大夫人是编书喝茶的清贵人儿,嫡出四老爷又早就不在了,你只需要应付好二老爷和他的夫人便是。” 梁希宜低下头,仔细聆听祖父描绘出来的美好画面,不由得头皮发麻。她才十三岁,不过是身材比同龄的姑娘们,更大肢了一点。>_ 0< “这个……” “总要过去安慰安慰她吧,现在只是我们两个人看到了,若是其他人都看到了影响不好。”白若兰拉着梁希宜走入了小院子,坐在了门前的台阶上,白若羽居然这都没有发现他们。 白若兰拍了拍白若羽的肩膀,递给她手心里的桂花糕,甜甜的说:“好吃的桂花糕,可好吃的桂花糕,是希宜姐姐改良过的,全天下独一无二的桂花糕呀。” 梁希宜脸颊通红的看着白若兰一本正经的陈述,都不太好意思直视白若羽的目光。 白若羽微微一怔,急忙擦了下眼角,见梁希宜冲她淡淡的微笑,白若兰一脸天真的模样,默不作声的拿住桂花糕,轻轻的咬了一口。 “很好吃吧,味道一点都不会觉得甜,但是仔细咀嚼,又会觉得香中带甜,有没有?”白若兰瞪大了眼睛,渴望着看着白若羽,极其认真的样子。 白若羽尴尬的扫了一眼梁希宜,忍不住拍了拍白若兰肥肥的脸蛋,道:“挺好吃的。” 梁希宜见白若羽脸上因为天气凉,她又流了太多的眼泪,导致皮肤干红干红的,就偷偷递给白若兰一个药膏。白若兰心领神会,可爱的抬起头,说:“若羽姐姐,你的脸颊都被风吹删了,抹点药膏吧,否则好难看呀。这个药膏可好用了,是希宜姐姐亲自改良过的好用的药膏!” 梁希宜纠结的撇开头,目光开始望天,白若兰你放过我吧。她的视线落在了远处的树丛里,忽的发现,树枝在不停的掉雪疙瘩……如果树枝不是受到重量的压迫,貌似不会这样子吧,难道说…… ☆、37桂花糕 梁希宜深感无力,默默的转过身当做什么都没见似的,劝慰道:“外面太冷了,而且一会怕是会有丫鬟婆子来往穿梭,不如咱们进屋子里面休息吧,也省的三公主寻不到大家。” 白若羽擦干净脸颊,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回想起上次她算计他们的事情,心里不由得愧疚起来,启口道:“梁姑娘,其实……”她犹豫片刻,若是梁希宜知道真相同三公主对付起来,对于梁希宜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还不如不告诉她的好,大家可以假装似的相处。 梁希宜望着她的欲言又止,急忙挽住了她的胳臂,拉着她向里面的院子走了过去,心中不由得默默念着,不要回头,千万不要回头,她可不想在出什么意外啦。 “咦,希宜姐姐你看那棵树是怎么了,树枝似乎要断掉了似的!”白若兰一脸天真的望着远方,目光里是真实的迷惑。 我去……梁希宜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道:“你管它掉不掉下来,赶紧走吧!” “哎呀!”一道响亮的响声,稚气未脱的六皇子梁孜念不出意外的摔了出来!他拍了拍屁股,鄙夷的瞪了一眼树上的欧阳穆,有谁能想到他们两个人居然来这里偷听墙角。若不是欧阳穆犯神经,他早就回到皇宫里沐浴更衣,左拥右抱,睡大觉去啦。 白若羽吃惊的看着他们,低声道:“上次欧阳灿跑出来,就让许多世家家长告到太后那里,所以此次的安保,全部是禁卫军来负责的,居然还能有莫名的家伙闯了进来!”她上前一步,气氛的扬起声音,说道:“你是何人,竟然敢闯来此处!” 梁希宜郁闷的拉了拉她的袖子,如今四周并无可以呼救的男子,白若羽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凶。 白若兰眨了眨眼睛,总觉得眼前的男孩在哪里见过。他一袭白色长衣,深棕色马靴,一头黑发很像他略显桀骜不驯的性格,虽然用绸带束了起来却依然显得非常凌乱。他刚要启口,却忽的顿住,目光落在了白若兰身上,欣喜道:“肥若兰,好久不见啊。” 白若兰猛的回过神,这不是六皇子黎孜念吧!自从皇后所出的四皇子坠马身亡后,皇后娘娘就将小六送到北方,美其名曰是为了历练,实则是为欧阳家留了一条可供选择的后路。 白若兰小脸沉了下来,这个家伙刚到西北就到处闯祸,起初还故意不服从欧阳大哥管教,三番两次的挑衅,直到后来被欧阳大哥打了一顿才老实下来。 黎孜念以为自己皇子身份无人敢对他动手,没想到就 连白若兰这种小胖墩都看不起他,所以总是故意欺负她。两年前,欧阳穆因为婚事的原因投奔到隋氏西山军里,他同他一起离开了欧阳家宅,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和白若兰重逢,一时间感慨万千,不客气的说:“你们刚才吃什么呢,给我也拿来点。我连夜赶路折腾了那么些时日,都不曾好好休息过。” 白若兰鼓着腮帮子,从怀里又掏出了几块桂花糕,递给了他,道:“你这个坏小子,怎么到了哪里都是惹祸。”白若兰一本正经的,学着梁希宜平日里同欧阳灿说话的模样,斥责道:“你赶紧离开这里,我不会告诉其他人便是了。” 梁希宜觉得他的声音有些熟悉,迷茫的看向白若羽,发现她更是一头雾水,不停的戳着白若兰,似乎正在问她这人是谁。 白若兰小声的嘀咕着:“这世上胆子如此大的能有几个人?是三公主嫡亲的弟弟六皇子啦,姐弟俩没一个招人待见的!” 梁希宜浑身僵硬,六皇子……她咳嗽了一声,贴在白若兰的身后,道:“你干嘛对他那么凶。”话说这位六皇子可是最后继承大统的惠丰皇帝。她是发自内心的不想得罪她。 “哇,味道不错嘛!” 黎孜念不顾形象的吃了起来,梁希宜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稚气未脱的男孩,心里哀叹,这哪里有点惠丰皇帝的沉稳大度,简直是两个人似的。或许谁在小时候都可以这般无忧无虑,肆无忌惮吧。她不由得扬起唇角,望着六皇子的目光多了几分柔和。 “肥若兰,这桂花糕哪里买的,我让小厮记下来,又或者是三姐姐他们厨娘做的?”黎孜念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眼底带着仿若孩童般单纯的和气。 “你还敢叫我肥若兰,我是不会告诉你桂花糕从哪里买的,因为这个桂花糕是这世上独一无二,我最喜欢的梁希宜姐姐自己改良调配的方子,不可以外传哦!” 梁希宜一脸无奈,眼见着话题再次回到自己的身上,急忙客气的说:“六皇子若是喜欢,我让人把方子给您送上过去吧。”面对未来的皇帝,别说是一个桂花糕的方子,就是要她全部的家当,梁希宜都会愿意毫不犹豫劝说祖父捐上去! “希宜姐姐?”黎孜念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玩味,眼前的姑娘岂不是那日被他们误绑的人吗?不过她显然是没有认出他,否则就不是这幅亲和的样子了吧。 黎孜念一想到梁希宜曾经让欧阳穆厌烦的不愿意说话,就觉得特高兴,顿时有些好感,直爽道:“好的,那 你记得一定要给我呀,就送到京城的靖远侯府吧。” 梁希宜心想他倒是真不知道客气,骨子里透着一股同白若兰气味相吸的傻劲,他真的可以如同上一世般,坐收二皇子同五皇子的渔翁之利,顺利登基吗? 梁希宜看了眼天色,提醒道:“时辰已晚,稍后三公主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三个,怕是会兴师动众的来寻人,不如赶紧回去吧。” 白若兰不情愿的点了下头,摸了摸白若羽的手心,小声问道:“姐姐,你真没事吧。” 白若羽平日里照顾白若兰,大多是应付母亲交代下来的差事,现在才发现她是多么的愚蠢,面对白若兰的赤子之心,她显得虚伪太多。 “放心吧,最难过的时候过去了,都是我自己的问题,太过飘飘然,就会变得不知轻重,失去自我。现在想想,很多事情都是自寻烦恼,我不会再流泪了。”她真心将三公主当成好朋友,才会说出那番话,既然对方并不领情,或者不愿意听劝,她也懒得再去管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德观,她只要清楚自己不会去做,问心无愧便好。 想到此处,白若羽总算释怀了,她望向梁希宜同白若兰的目光里充满感激,轻声道:“希宜,上次让丫鬟骗你去见欧阳灿的事情真对不起,我其实是提前知情的,但是……哎,我没想到会变成那样的结果,真是一千个一万个对不起呀。” 梁希宜见她言语诚恳,笑着摇了下头,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她过去吧。” 白若羽嗯了一声,拉住了她的手使劲的按了一下,然后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两个人相视而笑,一起回到了会场附近,正好遇到在人群里寻找白若羽的王煜湘。 白若羽犹豫了片刻,嘴巴伏在梁希宜的耳朵边,悄悄的说:“秦家二姑娘的事情有些复杂,你还是让她最近做事小心一些,小心三公主,别再被谁寻了把柄去。” 梁希宜微微怔住,秦宁兰?为什么白若羽最后让她提醒的是秦家二姑娘秦宁兰,而不是她和秦宁襄呢?莫非他们一开始就完全想错了方向,其实最初的理由便是秦家二姑娘…… 梁希宜想要再问她一下却见王煜湘一把拉住了白若羽,将她扯离了她的身旁,目光带着几分警觉的神色。梁希宜无语的看着她,这一世的王煜湘快把她当成瘟疫躲避了。 王煜湘挽着白若羽走到了角落处,说:“你怎么同梁希宜在一起说话。” 白若羽看着王煜湘关切的神情,小声说:“ 我们是路上碰到的,在一起说话也不过是因为觉得她人还不错,不是那种落井下石,随意欺负人的女孩,所以愿意结交一下。” 王煜湘不认同的皱着眉头,道:“你不会是因为三公主的那番话,故意和梁希宜交好吧。你真是个傻孩子,黎孜玉是公主,你和她较劲干什么。其实这次的事情我也觉得是三公主不对,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她是皇室公主,真闹到最后谁能拦得住她?秦二姑娘和三公主比较起来,咱们毕竟和三公主更亲近一些吧,有必要为了一个秦二姑娘得罪三公主吗?” 白若羽叹了口气,淡淡道:“煜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想要同梁希宜结交和三公主没有一点关系,我是真心觉得她的笑容很温暖,至少在我看来是充满善意的女孩。关于秦二的事情,我只是认为三公主这么做不对,从朋友的角度上去说出来,或许我同三公主想法真的差太多了,在京城这几年,我变得有些迷失自己,或许是时候该改变了。” 王煜湘手上的力度不由得加重了几分,道:“若羽,你是不是听说欧阳穆来京城了,所以借此故意疏远三公主,还有诺曦。” 白若羽身子一僵,难以置信的问道:“欧阳大哥来京城了!你是说真的吗?” 王煜湘愣住,喃喃自语:“原来你还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这个故意找理由疏远大家。” “我怎么会这么无聊!”白若羽不屑的扫了她一眼,难掩兴奋的说:”真的吗?” “真的啦!瞧你花痴的样子。”王煜湘忍不住笑话她。 白若羽一扫刚才的忧愁,整个人仿佛活了起来,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就连三公主那点怨气似乎都完全忘记了。 王煜湘无语的看着她,犹豫着要如何帮她和三公主将和。大家毕竟是多年的朋友,不好因为一个外人伤了感情,然后还让大家看笑话。 树林里,六皇子黎孜念留了一个桂花糕,往树上一扔,道:“蹲点了一个多时辰,吃点呗。” 欧阳穆冷冰冰的扫了他一眼,刚才陈诺曦从树下经过,虽然仅仅是一个背影,却让他激动万分。哪怕如今的陈诺曦不过是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他也会守护着她,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欧阳穆咬了一口桂花糕,愣了下来。忍不住又咬了一口,两口,低下头道:“还有吗?” “什么?” “桂花糕。”欧阳穆扔下了一个雪球,正好打在黎孜念脸上,气的黎孜念大 声的咆哮:“没有!老子有也不给你!” 欧阳穆一下子跳了下来将他扑到在地,浑身缠绕着一股肃杀之气,冷冷的说:“拿来,速度。” 黎孜念发现他在军中摸爬滚打了四年,居然还是抵不过欧阳穆瞬间的反应速度,顿时懊恼的嚷嚷着:“一个破桂花糕,你怎么还认真起来啦。” 欧阳穆死死的盯着他,眸子特别的明亮,映衬在漫天遍地的雪景立面仿佛是一颗璀璨的宝石,熠熠生辉。黎孜念无奈的说:“真没有了。” 欧阳穆整个人沮丧起来,莫名的坐在庭院里的圆椅上一动不动,目光若有所思的额盯着手心里桂花糕的残渣。 “刚才白若兰说,这个桂花糕是定国公府三姑娘的方子?”他的表情隐约带着一抹克制的痛苦。 黎孜念不清楚欧阳穆怎了,如实的说:“是的,怎么了?欧阳大哥你还好吧。” 欧阳穆深吸口气,真他娘的奇怪了,这个桂花糕居然有一股熟悉的葡萄干泥的味道。 葡萄干是南宁外的吐蕃族才会制作的零食,大黎国本土是不产的。而会将葡萄干磨碎后改良制作成泥,再放入糕点里的创意,还是来自于陈诺曦。他不清楚别人家是否会有如此做的方子,但是上一世,就连姑姑贤妃娘娘都夸诺曦蕙质兰心,竟是想出个这么有意思的做法,宫里的厨娘都不知道呢。 这种改良后制作出来的糕点味道,带着一种自然的酸甜口感,他一吃就能感觉出来,于是才会震惊万分。这就好像应该是陈诺曦才可以想到的东西,居然也被其他女孩研究出来,欧阳穆莫名的感觉到一阵不痛快,但是又为了这份熟悉感,对定国公府的三姑娘略感好奇。 刺绣收针的特别手法,还有桂花糕里的特殊配料…… 欧阳穆攥了攥手心,转过身看向黎孜念,道:“方子你记得催她,我要第一个看。” 黎孜念无语的看着眼前这张没有表情,略显刚毅刻薄的俊容,拍马屁道:“知道啦,我最亲爱的大哥!我明个就派人去定国公府取,不用她送过来。” “算了,我让长随老李伯亲自去取吧。”他垂下头暗自思索,仿佛天下没有什么比这件事重要了似的。黎孜念受不了似的扬起头,道:“还老说我是个吃货,你比我真强不了多少。” 欧阳穆微微怔住,却懒得过多解释,吩咐下属腾出一个人帮他专门盯着定国公府三姑娘。 梁希宜回到会场后忍不住 打了好几个喷嚏,谁念叨她呢,还是天气太冷,有些风寒了吗? 白若羽离开前的话语徘徊在脑袋里驱散不去,到底是怎么回事,三公主何时同秦宁兰结下仇的,匪夷所思,太奇怪了。 三公主入座主席,开始说话,梁希宜怕三公主在宫里给她下绊子,就没打算进入最终的比试,索性坐在最外面的位置。秦宁襄自认才疏学浅,她以为自个连初试都过不了的,没想到居然进了次试,于是暗中小心行事,猜想三公主就是想多几个嘲讽她的机会,让她担惊受怕,所以故意放她晋级。 两个无心恋战的女孩子坐在了一起,因为会场安静,他们不方便说话,就用手在纸上写写画画,对着口型聊了起来。 “秦宁兰姐姐同三公主关系好吗?”梁希宜假装写字,秦宁襄看她的嘴型,回应道:“基本没说过什么话。” “他们有过节吗?”梁希宜问着。 秦宁襄眉头锁紧,十分肯定的写道:“连交流都没有,何谈过节。” “那你说,三公主有可能因为秦宁兰姐姐所以才讨厌你吗?”梁希宜索性直接提出了一个假设。 秦宁襄差点乐了,古怪的看着梁希宜,写道:“希宜妹妹,你真可爱。” “……”梁希宜十分无语,一阵苦恼,看来又要去问欧阳灿,才可以弄明白事情真相。 因为今日下雪,所以诗会的主题便是雪,对于雪所代表的寓意大家各抒己见。有人说是瑞雪兆丰年,有人说是普通节气,代表天冷了,还有人说代表纯洁,象征美丽。 陈诺曦的发言再次震撼全场,就连神游在外的梁希宜都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会场中央,情不自禁的随着陈诺曦娓娓动听的声音,陷入沉思。 她讲述了一个仙女和凡人的爱情故事,最终仙女迫于压力必须每年冬日回到天庭孝敬父母,次年春日才可以来到凡间守护爱人。所以冬日里才会下雪,是和爱人分别的仙女,落下了守护的泪水。在这个故事里,仙女为了和爱人在一起历经磨难,走过火路,穿越海洋,攀山越岭,只为这一年里不多时日的在一起。 有的姑娘听后落下了眼泪,饶是同三公主敌对的秦五,都不由得感叹:“诺曦姑娘好像是仙女,感觉她和咱们都不一样,坐在那里,就有一种超然于尘世的感觉。” 梁希宜点了下头,这种女子怎么会沦落人间呢? 她还为诗会做了一首词,三公主看了大声赞叹,将 她的诗词发放给大家传递起来。梁希宜看了一眼,是一首关于冬日里雪和梅的诗词。 雪梅1 梅雪争春未肯降, 骚人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 雪却输梅一段香。 关于这段诗词,不少人发出了各自的感慨,梁希宜读了几遍,再次感叹十三岁的陈诺曦姑娘真是奇才,比她上辈子强了不知道多少。这个进驻她躯体的灵魂,莫非是历史上的某一位人物吗? “梁三姑娘,不知道你有何感想。” 梁希宜正自个琢磨着呢,以为幻听了什么,不由得看向了秦宁襄。 “希宜,陈诺曦叫呢。” “嗯?”梁希宜猛抬头,发现大家都回头看着她。 梁希宜隔着远远距离,看向了会场中央始终面带笑容的陈诺曦,此事正眨着那双仿若寒星的眼眸,笑嘻嘻冲她说:“梁三姑娘,不知道有何感想,我以为这件事你应该最有体会。” 梁希宜微微愣住,不愿意自作多情的认为,陈诺曦此诗是专门来敲打她而创作的。 陈诺曦环绕四周,解释道:“其实在诗会的初试时,梁三姑娘的诗词和字着实让我惊艳了,所以才忍不住想要问她的感想,梁三姑娘,你可愿意坐到我的旁边呢?” 顿时,含有各种情绪的目光向梁希宜投射过来,女神陈诺曦在召唤她一起坐在中间,这该是多么大殊荣呢。 梁希宜不认同的摇着头,拒绝道:“谢谢,我相信一个人的深度同她坐在哪里没有任何关系。” 扑哧,三公主笑出了声音,略带同情的看向梁希宜,说:“刚才诺曦问有何感想,都喊了三四遍了,倒是不知道梁三姑娘是跑到哪里深度去了。” 面对三公主讽刺的言辞,四周下子变得安静下来,有同情的目光扫过梁希宜,也不乏鄙夷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仿佛在说,真是个不识好歹的臭丫头,居然会拒绝陈诺曦。 梁希宜若无其事的放下纸张,挺直了腰板面对众人目光,她好歹是定国公府的嫡出贵女,怎么可以输给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又抢了她躯体的女人呢。 梁希宜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她妥协,于是她唇角微扬,落落大方的大声说道:“诺曦姑娘诗词必然是好诗词,将雪和梅模拟活灵活现,仿佛就在们眼前互相攀比,最后两句又点出各自缺陷,借雪梅争春,告诫大家人各有 所长,也各有所短,而们更要学会有自知之明。取人之长,补己之短,才是正理。这首诗很有情趣,也极有理趣,希宜定会好好收下,时刻提点自己。” 三公主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接话道:“这世上的人能有自知之明总比自以为是要强,难得梁三姑娘可以懂得这个道理。” 梁希宜淡笑不语,玩笑道:“也难得三公主夸奖希宜,比起您来,我确实是更有自知之明。” 三公主忽的沉下脸,还想说什么却被梁希宜打断。梁希宜转过头望向陈诺曦,落落大方,神采飞扬的爽朗笑道:“不过,在我看来,梅和雪根本没有攀比的必要。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喜欢雪的人即便雪融化成水或僵硬如冰,都会依然喜欢那抹纯净的白色,它烙印在人们的心里,记忆里,永不消散。而梅花再香,不是自己那道菜,又如何去欣赏呢。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两个原本不曾敌对的食物,我们何苦偏要将他们凑在一起,争个你死我活,岂不可笑怪哉?” 作者有话要说: 燕南飞 [先知] 重生女的词作我都会改一下。穿越女的因为她本身剽的,就不改了哈。 雪梅 〔宋〕卢梅坡1 梅雪争春未肯降, 骚人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 雪却输梅一段香。 ☆、38马驹 宽敞明亮的会场,众多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他们有的脸颊红扑扑兴奋的望着梁希宜,有的皱起眉头,目光不由得落在了脸蛋仿佛被拉长很多的三公主身上,没有人会为了梁希宜得罪三公主,即便他们非常认同梁希宜的言语。 梁希宜的眼睛亮亮的,她十分坦然自若的面对众人。不管是何等的目光,都不会对她产生任何影响,她的人生,从来不是需要看别人颜色过活。 三公主梁孜玉攥着拳头,恨不得一巴掌拍上那张总是笑呵呵的面容。陈诺曦倒是没什么反应,一直是官家小姐的派头,柔声道:“梁三姑娘好口舌,就是太不给诺曦面子了,激烈的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声。” 梁希宜听着她故意挑刺的言论,莞尔一笑,道:“刚才陈姑娘讲述了一个天马行空,让人感动的故事,那么希宜也说个关于雪天的故事吧。” “好呀好呀!”白若兰率先拍掌,听故事什么的她最喜欢了。 梁希宜的唇角噙着笑容,直爽道:“五年前,我陪祖父在东华山静养,旁边有个小村落叫做徐家村。这个徐家村有个大户人家,连年从善,每到节日便会施粥,做好事。过年前,他们家门口趴了两只流浪狗,一只好像是母亲,一只是小狗崽。这户人家的小少爷见狗狗很可怜,就命人偷偷喂他些吃食,这两只狗感恩于他,就当他是自己的主人,始终不愿意离开此地。即便大户人家根本不允许狗狗进门,他们也整日在门外趴着,仿佛是守门人似的,一丝不苟。时近寒冬,一场大雪降临村庄,附近住着的一个酒徒因为晚归又满身酒气,被娘子骂了不肯给开门,便到处溜达,行至此处。因为大雪将狗狗的身体盖住了,他没看到就踩到了小狗崽,不但不觉得自己有过错,还将心中怒火发泄到了小狗崽身上,恶狠狠的踢了好几脚,你们猜,后来怎么了?” “不会把小狗崽踹死了吧,好狠心的男人。”一个梳着团子头的小姑娘问道。大多数的姑娘们都目露不忍的神色,手帕抵着下巴,似乎是希望她可以给小狗崽好的结局。 梁希宜摇了摇头,笑着说:“小狗崽确实受了伤,酒鬼把它一脚踹开,头部碰到了墙壁上,流了血,但是没有死。老母狗爱子心切,疯了似的冲上去追咬酒鬼,最后被酒鬼打死了。”她的讲述听了下来,会场一片安静,白若兰眼眶红红的,不忍心道:“那小狗崽呢,老母狗不在了,大户人家又不肯收留小狗崽,它还受了伤……” “这酒鬼太恶毒了,被自家娘子骂了就拿小狗狗撒气,真 是猪狗不如。”不知道是哪位爽朗的姑娘,不顾形象的骂道。 “但是一条狗命总不能让人去抵吧。”不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梁希宜点了下头,说:“世上万事便是如此,老母狗和酒鬼是两个完全不搭干的事物,本没有冲突的理由,若是酒鬼不是为了一己私欲,一时痛快,没来由的拿小狗崽撒气,也不至于如此。” 陈诺曦始终温和的笑着,纤细的手指攥着手帕,擦了下嘴角,道:“梁三姑娘何苦自贱到拿个畜生同自己相比?”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却仿佛带着一丝寒意。 面对畜生二字,梁希宜微微一怔,忽的失声笑了,目光如深夜里璀璨的寒星般明亮,道:“后来大户人家的小少爷将老母狗埋葬,还为它寻了墓地,在他的眼中,这只老狗是他的朋友。所以说,我倒是觉得,你看到什么,你便是什么。”你眼中看到的是畜生,那你便是畜生。这句话梁希宜没有名言,却足以供众人想象。 白若羽见陈诺曦难得露出厌恶的表情,怕梁希宜难以下台,就接了她的话,道:“我相信梁三姑娘不是想讨论这个话题,而是说人应当以和为善,没必要乱树敌产生争执。” 梁希宜急忙笑着附和,说:“可不是嘛,我们应该心怀善意才可以获得好的结果。刚才所说的故事里,那个酒徒因为被狗咬了,染上一种怪病,三日后突然抽搐而亡。老母狗走了,酒徒死了,大家这是何苦呢。酒徒娘子心里也后悔不已,怕老母狗的怨灵沾染上身,特意去庙里求神拜佛,还主动去老母狗的墓地祭拜。只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这结局倒真是……出人意料。”白若羽没想到梁希宜这里还有话等着,尴尬的应声。 秦宁襄见三公主面色越来越难看,不由得心中一喜,冒险接话,说:“可见不能太仗势欺人,否则上天有眼,总会遭报应的。” 梁希宜给了她一个接话不错的眼神,突然端庄坐好,面对众人大声的说:“所以说梅雪争春的创意固然不错,但是梅雪本是冬日里最美好的风景,若是可以和谐共处,岂不是可以将我大黎国瑰丽的土地,装点得更加气壮山河,风景如画。” 众人一阵沉默了片刻,有陌生的姑娘率先鼓掌叫道:“梁三姑娘,你说的真好。” 梁希宜不好意思的腼腆微笑,轻声道:“浅薄之见,不过是想着心里怀着善念的人越多,这世上的好人就会越多的,我大黎国的气运就会越来越强盛的。” 王煜湘见黎孜念和陈诺曦面如死水,谁也不愿意接梁希宜的话,只要硬着头皮转移话题,道:“这里还有几张佳作,邀请大家共赏如何?” 有识趣者接下她的话题,众人的目光渐渐被转移开了。秦宁襄靠近梁希宜,一点点蹭了过去,小声说:“希宜妹妹,你说的真好,故事不像陈诺曦的那么唯美虚幻,却更加真实,句子通俗易懂,又着实带了几分哲理,真心打了陈诺曦的脸面。” 梁希宜咬住下唇,她何尝想要同陈诺曦为敌,全天下怕是她最想要同陈诺曦成为朋友。可是……莫名其妙的就得罪了三公主,从此成为了他们的眼中钉。一步步走来,竟是到了对立面处。 陈诺曦脸色如常,声音却显得分外尖锐,淡淡的说:“梁三姑娘当众说的故事丰富多彩,剧情抑扬顿挫,可惜了刚刚的答卷,实在是平庸普通,怕是没机会进宫面见太后了。”她的唇色鲜红娇艳欲滴,一束如丝缎般柔和的秀发垂落在耳边,黛眉如月,高挺的鼻梁,双颊肤色入凝脂,纤弱的身姿映衬着窗棂外落入的日光,隐隐带着一种让人窒息的美丽。 梁希宜清楚陈诺曦这是在敲打自个,同时让众人明白,这里,是谁的地盘,谁才可以做主。不管他们做事是对的还是错的,能否在太后面前露面不过是陈诺曦一句话的事情。 白若羽皱着眉头望着略显陌生的陈诺曦,心里暗道,表面是他们扬眉吐气了,但是这种做法未免显得太小家子气,着实不像是陈诺曦的性格。 梁希宜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她表面上适当的表现出遗憾的神色,心里却乐开了花儿。正愁没什么理由不进宫呢,这样的结果很不错嘛。 陈诺曦说完后就有些后悔,怎么可以不让她入宫呢?后宫才是他们真正的地盘,还怕寻不出梁希宜一个错处!冲动是魔鬼,她太意气用事了! 屋顶上,趴着的两个人对视一眼,轻轻的从后面跳了下去,离开会场。欧阳穆已经从初见陈诺曦容颜的震惊中缓和过来,胸口空落落的怅然不已。 六皇子不停的在一旁唠叨着:“这个陈诺曦虽然漂亮,未免有些刻薄了,自以为是,目中无人,我不喜欢她。相反定国公府三姑娘不管别人怎么说,都表现的十分柔和,不会因此特别动怒,也不会感到自愧不如,始终坚持本心,倒是个不错的姑娘。” 欧阳穆沉默不语,他认识陈诺曦的时候她已经十六岁,初见时只觉得她很漂亮,为人和善可亲,干什么总是笑嘻嘻的,做事沉稳大度,便觉 得好喜欢她。后来结成夫妻,可是…… 因为最初结亲的根本理由是她已经失身于他,其实这个事情不是他策划的,他只是按照家族长辈的意思去做,又哪里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后来他渐渐发现陈诺曦骨子里根本不喜欢他,每次做完床事后就会用水净身,还在成亲后立刻抬了丫鬟做姨娘,怀孕后更是完全不允许他做出任何亲昵的举动。 当时的陈若安贵为镇国公府世子,姑姑是备受皇帝宠爱的贤妃娘娘,哪里受得了对方如此忽视,久而久之,他反而故意恶心她,她不让干什么,他就偏要做什么,甚至连在她面前同其他人苟合的事情都屡见不鲜,现在想起来都恨不得一刀捅死自己算了的感觉。直到老皇帝病重,二皇子,五皇子先后造反之后,他才晓得一个家族的成败到底意味着什么。 往日里的跟班瞬间变得扯高气扬,那些说爱他爱到骨子里的女子躲他如同蛇蝎。 亲人一个个死去,忠仆一个个离开,偌大的府邸被掏空了,禁卫军,九门提督军,都察院,一个个官府衙门不停的派人抄家,堂堂镇国公府凛然如同那些官兵找钱的后院,不停践踏,直到连这座祖宅都被皇家收回。他很迷茫,失望,一度想要自杀,但是回过头,入眼的是陈诺曦略显苍白却目光坚定的容颜。她的身影越发忙碌,她的身体也越发不好起来,但是她身上的温度,却带给他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温度。他是因为陈诺曦,才选择活下去面对一切,这或许连当时的陈诺曦,都无法想到吧。 现在的陈诺曦,面容依然美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目光越发清亮,却少了一分柔和,她的言辞越发犀利,却少了一分宽容,她的举止,更加优雅端庄,却不再如过去那般让人觉得亲昵。 或许,因为太年轻了吧,那么,她还可以变成上一世的陈诺曦吗? 那个经历过女子最为痛苦的事情的陈诺曦,那个历经沧桑,用生命在疼爱桓姐儿的陈诺曦。 桓姐儿是他和陈诺曦的大女儿,她同陈诺曦一般,有一双爱笑的眸子和从容的气质,深得他的喜爱。陈诺曦去世时她刚刚大婚后,他追随陈诺曦而死,没有了爹娘的庇护,也不知道桓姐会不会过的不好。想到此处,欧阳穆刚毅的容颜染上深沉的悲伤,眼睛顿时酸涩了起来。 “欧阳大哥,你怎么了?” 六皇子爽朗的叫声在耳边响起,欧阳穆深吸口气,这世上哪里可能再有什么桓姐,他能找到年轻的陈诺曦就已然不错。欧阳穆望着黎孜念稚气 未脱的脸庞,胸口仿佛被什么掏空成了一大块地,失落的不得了。上一世的陈诺曦,那些同他经历过太多苦难的陈诺曦,再也不复存在了。他用力的眨了下眼睛,淡淡的嗯了一声,道:“回吧。” 重生遇见的人,毕竟已经不是原来的人了……你明明应该就是她,但是你却又明明就不是她。 不管我付出多么大的努力,穷极一生也无法再见你一眼,哪怕仅仅是一眼吧。 他愿意用一生补偿陈诺曦,对方却早已经不再是他爱的陈诺曦。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明明你就在我的眼前,我看着你,望着你,恋着你的容颜,却思念着记忆中的你,来的更痛苦吗。 六皇子黎孜念以为欧阳穆生他气了,必定他叨叨了一路陈诺曦的不是,才故意不愿意理他。 无奈之下,他主动敞开手搭在好兄弟的肩上,转移话题道:“西凉国的使臣快马加鞭来到京城,说是愿意用上百西凉种马交换宇文静呀。父皇似乎对此很动心,毕竟大黎一直想要西凉的种马研究配种呢,而至于那个宇文静,在没战事的时候也无法拿他怎么样。他的行为说到头了,就是身为皇室子弟,没有通行证就入了关,折腾半天换些金银马匹送回去算了,你不会觉得没劲吧?” “欧阳大哥,我知道你平时驻守边关对西凉人没什么好感,我若不是入了西山军,见过那些外族人烧杀抢掠的场面,也会觉得这个无所谓。但是父皇老了,他如今只想要安享晚年,削减众位将军手中军权,不愿意国内出现混乱局面,见对方使者如此重视宇文静,他不想引起战事,所以这件事基本就是打算这么处理的。我提前知会你一声,到时候在朝堂上可别往枪口上撞,父皇就是问问大家的意思,实则早就决议好了!就等着弄文书呢。” 欧阳拉扯回来自己的思绪,淡淡的点了下头,这世上还真没什么可以让他在意的事儿,除了关于陈诺曦的。否则,此次他也不会将进京献俘的功劳,主动让给六皇子。但是宇文静居然在入京后成功脱逃,于是老皇帝给五皇子,生生扣了个捉拿逃犯的大功,暗中有训斥六皇子没看好人的意思。 实情是这明明是六皇子率先掌握宇文静的动静,联手九门提督一起捉拿。但是因为九门提督动静太大,率先抓到人后不只通知欧阳穆,还履行公事报给上峰,于是五皇子就适当出现了,可见皇帝同皇后关系多差,连面子功夫都懒得做了。 至于定国公府的三姑娘,欧阳穆同六皇子的感觉相同,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是 难得让他记住的女人之一。或许是因为她同上一世的陈诺曦一般蕙质兰心,十分聪慧却懂得内敛,他稍微对她不那么讨厌吧,但是也仅仅如此,他们不会有太多交集。 梁希宜回到家已经是傍晚,碍于处理夏云的事情,定国公梁佐决定继续住在别院。同时让梁希宜每个五日过来陪他说话,练字,休憩一下。 二夫人徐氏对于二老爷同夏云的事情深信不疑,主要是她太了解自个那个风流夫君,什么烂事干不出来?二老爷因为犯了错,这几日倒是日日回家,虽然住宿在姨娘房里,但是对于徐氏来说,梁希宜的父亲没有出去玩就已经不错了。 二夫人徐氏越看自个的闺女越觉得舒坦,拉着她的手坐在床边,小声说:“你大伯母现在见我比以前客气多了,还说秦老太君特别喜欢你,你此次去你祖父那,可是得过什么信儿了?” 梁希宜犹豫片刻,心想她娘是那种典型听风是雨的性格,还是知道的少一些比较好吧,更何况这事本身尚无定论,只是两位老人的意向而已,十分不靠谱,所以没有同母亲说出实情的打算。 “母亲,祖父最是讲规矩的人,怎么可能同我一个姑娘家谈论这些。不过关于婚事的事情,您就放心吧,大伯母为人和善,又有祖父把关,谁都不敢轻易委屈了我。” “但愿如此,希宜,你从小没在我身边长大,有时候想想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好在什么都有过国公爷替你撑腰。对了,快让我看看你前阵子伤到哪里了,靖远侯府送来的药材都快把仓库堆满了,他们家小公子倒是个实在人。” 梁希宜一怔,挽起了袖子让徐氏观看,不过因为有些时日,其实已经看不出什么,不过是淡淡的红痕。徐氏心疼的摸了又摸,柔声道:“你大伯母前几日还旁敲侧击,问我见没见过欧阳小公子。这话可真是奇怪了,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可能见人家侯府的小公子?她说侯府小公子虽然戏弄于你,但是似乎你们关系挺好的,尤其是侯府小公子的表妹白若兰,更是你的闺中密友?” 梁希宜皱着眉头,说:“娘,靖远侯府的等级虽然低于祖父,但是谁都清楚如今的定国公府就是个徒有其表的空壳子,咱们要有自知之明,莫要想那些有的没有的事情,下次谁再同你讲这些,你只管不搭理便好。” 徐氏得意的仰起头,道:“你以为你娘我真傻啊,我当场就把你大伯母骂了回去,自个看上了人家侯府小公子不去询问,居然存了让你去和白若兰打听的心思,这要是被 人家知道了,还当时我闺女看上那个臭小子了呢。” 梁希宜一时无语,望着徐氏一脸天真的笑容,鼓励道:“嗯,不错,下次还这样。大哥年后就要娶亲,您有的忙呢。” 徐氏点了点头,自豪的说:“放心吧,你娘我其他本事没有,争取做到不添乱还是可以的。这家是你大伯母管的,又是定国公府嫡长孙的婚事,国公爷不会不管,我就等着你大伯母让我干嘛,我就干嘛,绝对不多插手,多说话!” “娘,您真是聪慧。”梁希宜极力奉承着母亲,大智若愚也是一种生后态度。 接下来的日子,梁希宜的生活回归平静,物件事物在她的强力手腕下走上正轨,不需要她正式出面,光凭夏墨,素云几个管事丫头就可以使唤动下面的婆子了。 白若兰的信都存放在秦氏那里,梁希宜全部要了回来一一观看。她发现信封的封口变得褶皱,暗道怕是大伯母看过她的信吧,其实这本没什么,但是表现的没看过还重新封印实属可笑了。 最近的一封信里提到,除了金银以外,西凉国还用百匹上好种马交换宇文静归国。西凉国使臣十分识相,私下里多送来了十几匹小马驹给欧阳穆,白若兰邀请她一起去西郊骑马。 怕是欧阳穆那个冷面阎王私下管西凉国要的吧? 梁希宜暗自腹议着。 不过梁希宜还真是对这件事情动了心,上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拥有一匹可爱的小马,驰骋在绿色的草地上飞奔,享受自由的感觉。 新婚燕尔之时,李若安曾用小马驹讨好过她,在考虑到事情已经没有回旋的地步,日子却总要过下去,不能让父母操心,她收了这头小马驹,这也是她唯一收下过的他的礼物。虽然有些迈不过心里那道坎,但是她终究是成为了他的妻子。 但是婚后没多久她就确诊怀孕,在长辈安排下同李若安分开居住。那时的他们没什么太多交流,或者说她也不知道该和一个婚前那样对她的男子如何交流。 李若安年轻气盛,放荡不羁,同她吵架的时候言语犀利,行为笨拙可笑,拿她安排的丫鬟通房出气,甚至流过一个孩子。她觉得这人太过无耻刻薄,骨子里更是懒得修复彼此之间的感情。 桓姐儿出生时,李若安也没有陪在自己身边,她也不在乎他是否陪在身边。 成亲原因始终是彼此心里的疙瘩,这触及了她的底线,何尝不是时刻侮辱着李若安的傲气,若不是使用如 此卑劣的手段,他娶得到她吗? 他们两人都很幼稚,日子过的简单粗暴,恨不得对方遍体鳞伤。 记忆中的小马驹,早就不知道遗落在哪里。或许,在彼此摧残的岁月里,死掉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定要坚持下来,日更六千字六千字,不停的催眠自己!!!泪~~~~ ☆、39出游 腊月底,梁希宜挑选了个清闲日子去看望祖父,吃过饭食,午后从别院出发直奔西郊。 这次小范围的聚会是白若羽举办的,因为靖远侯世子夫人进京,落脚在西郊别院。白氏姐妹们借着出游玩耍的机会,同时拜见姑姑,并且会留在别院小住。 白若兰主动邀请梁希宜留宿,考虑到白若羽也在,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梁希宜痛快答应。而且近来她在家里得不到清闲,大伯母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一天到晚的招她说话,同她闲聊,三句话准能扯到靖远侯府小公子的身上,着实令梁希宜烦忧。 靖远侯是未来的国舅爷,为了夺嫡是要巩固势力,怎么也不会挑上已经远离朝堂的定国公府,更何况欧阳家目前致力于打击镇国公府,首要任务就是想摘掉镇国公世袭罔替的爵位,因为挑不出镇国公的错处,已经有将目光转移到定国公府上的趋势,怕是借着是否先让定国公府除掉爵位世袭罔替的帽子,从而牵连镇国公府身上。 在现在这种时间紧迫的时候,祖父巴不得绕着靖远侯走路,怎么会贴上去寻求亲事。 虽然定国公同镇国公关系极其一般,但是在爵位罔替的立场是一致的,没必要打彼此脸面。若是欧阳家主动示好那么祖父还可以考量小辈之间的事情,至于率先倒贴这种事情,怕是祖父活着一日,都轮不到秦氏做主,如此丢老祖宗脸面的。 梁希宜坐在马车里,合上手中的大黎周游志。 重生以后,她的视野不再像曾经那般局限在自个的院子里,生死都已经看透,谁还愿意争取那蝇头小利。倒是想要有机会真正离开京城,出去走一走,真正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是否如书中所写,天下之大,绝非你可以想象。 一路上沿途的风景十分普通,梁希宜却欣赏的津津有味。卖烧饼铺子的娘子帮着夫君收账,额头上流下汗水,她的夫君不忘记递过来一个手帕,两个人相视腼腆微笑。这简单朴实的相处,却是梁希宜最为向往的日子。平平淡淡,却不失温馨恩爱。 大约行走半个时辰,就出城上了管道。京城外休闲度假的场所主要分外西郊和东郊,官家别院大多数集中西郊区域,因为东郊区域是属于皇室夏天避暑,冬日里狩猎的专用场所地方。 定国公听说是京城四小才女之一的白若羽组织的聚会,十分乐见梁希宜留宿,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格表面和善可亲,骨子里对谁都心怀警惕,略显孤僻,要是可以同白若羽处好了,对于梁希宜的名声 也会有好的影响。 京城陈府,三公主黎孜玉气哄哄的坐在陈诺曦的书台上,不停的写着大字。只是她的力道太重,以至于字体的墨迹快将纸张印透了。 陈诺曦早就感觉出她的火气,但是为了让她恢复理智,只是淡淡的说:“写字可以静心,待你将理智找回来了,咱们在谈论事情吧。”她为人高傲,即便是面对公主,在穿越女眼里也不过是什么都不懂的古人一枚,她没闲工夫在帮她出谋划策之余还要忍受她的公主脾气。 黎孜玉晓得陈诺曦不是那种畏惧皇权的女子,平日里同她交往也将彼此的关系定义在平等的前提下,她起初觉得新鲜,认为陈诺曦果然与众不同,但是现在,她倒是宁愿她怕他一些,居然还要磨掉她的气愤。但是此时她有求于她,只要老实平复自个的心情。 两个人谁也不曾言语,足足过了半个时辰,黎孜玉忽的哭了起来,可怜兮兮的说:“诺曦,我是不是很招人讨厌,为什么今天煜湘和若羽都没来。” 陈诺曦没好气的扫了她一眼,任由她鼻涕拉碴的往她身上蹭,轻声说:“煜湘家祖母归京,她自然要老实的留在府上,否则传出去也不太好听,至于若羽,她的姑姑因为身体缘故在西郊别院小住,尚未进京,他们全家的女孩都去西郊别院了,你何苦同他们计较。” 黎孜玉哼哼的趴在陈诺曦怀里,失落道:“煜湘我倒是可以理解,可是若羽去西郊也就算了,干什么邀请梁希宜,这事儿很多人都知道了,前几天梁希宜还当众打了你的脸面,她这么做什么意思。”其实不只打了陈诺曦脸面,更是很不给黎孜玉面子,她才会耿耿于怀。 陈诺曦沉默了片刻,安抚道:“若羽的姑姑是靖远侯世子夫人,她的堂妹白若兰跟世子夫人最亲近,怕是不是若羽主动邀请梁希宜,而是白若兰自个离不开梁希宜,白若羽身为堂姐,总不好此时拒绝白若兰吧。” “那我呢,我还是她姑父的表妹呢,怎么不把我也叫上,只是说今日过不来了。诺曦,白若羽不只是因为我说了她那些不满吧,怕是对你心里也有些疙瘩吧,她在我们面前坦诚暗恋欧阳穆不是一日两日了,最后欧阳穆拒绝成亲居然是钟情于你,不可笑吗?” 陈诺曦睁着一双程亮的眸子,无语的看着三公主黎孜玉。她以为她看不出她那点小心思吗?自己同白若羽吵架了,白若羽不理她了,偏要整成白若羽对她有成见,所以才不理她的。 在如今的年代里,世家重文轻武,公侯虽 然掌握兵权,但是现代战争都伤亡惨重,何况是古代战争了?一打仗就要分居好几年,还生死未卜,若要随军赴任生活环境更是艰巨,她傻啊,京城的日子她已经过的够可怜兮兮的了,还要往穷乡僻壤跑。周围那么多皇子奇才不挑,去同闺蜜争这样一个男人,有没有搞错!还不如卖给人情送给白若羽,只有三公主这种情商低的人,才会三番两次拆她台。 陈诺曦的锁骨纤细,洁白的瓜子脸映衬在窗外的日光之下,浑身散发着幽兰般的宁静自然。她抬起头,认真的看着黎孜玉,吹弹可破的皮肤,樱桃般水嫩的朱唇和一双清澈无比的眼眸,三公主在她安静的注视下撇开头,有些心虚的握紧双手,道:“好吧,撇开王煜湘和白若羽不谈,李在熙的事情该如何是好,我已经因为他失去了两个朋友,总不能再输了他。” 陈诺曦叹了口气,她纠结的神情仿佛连路边的花草都会为之失色,幽幽的说:“这事倒也不算难办,上次秦二姑娘是被欧阳灿从马棚旁边的杂物房间里救出来的,那个别院貌似很长时间不曾修葺了吧,我觉得你可以建议二皇子派人将院子收拾一下,不如就找南城王家好了。” “南城王家?”黎孜玉眉眼微挑,不清楚陈诺曦的用意。 陈诺曦摇了下头,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她,小声道:“这南城王家是普通的商户人家,最初靠给官家修葺园林起家,虽然现在主要兜售玉品,装饰品为生,手下依然有修葺的队伍,接一些老客户的单子。他的嫡长女嫁就是徐县令的小儿媳,李在熙的小舅母,到时候你只管看戏就好,这世上最让人说不清楚的就是明明是真的,却又确实是假的。” 黎孜玉嗯了一声,说:“我这就去寻二哥帮忙。就说是上次咱们办诗会的时候,大家普遍反映这属于皇家的别院怎么那般破旧,连你也这么觉得,二哥听后哪怕是为了讨你欢心,肯定也会第一时间派人处理此事,我再寻个理由将事情揽过来,咱们就可以做主啦。” “至于王家那头我已经安排沈兰心同他们搭上线了。沈家有个刚刚脱籍的丫鬟嫁给了王家商铺的管事,就当是我送给沈兰心人情,沈家再给那个丫鬟人情,如此顺其自然的就将差事交到王家手中,不会有人将此事联想到你我身上。至于最后东窗事发,你我更不需要多说什么,自然有王家借着女儿的嘴巴,透露给李家夫人,本是人家的家事,我们只管关注便是。” 黎孜玉望着陈诺曦一心替他筹划的目光,心里感动不已,道:“诺曦,真的很感谢你,只有你 不认为我是个疯子,身为一个公主,却连喜欢的人都没有勇气追求,我是何其懦弱。” “不会的,你已经很努力啦。”陈诺曦鼓励的眨了眨眼睛。 在她的观念里,婚姻是界定小三小四的根本原则,李在熙和秦二姑娘尚未成亲,三公主是有权利追求幸福,李在熙也是有权利改变选择。 陈诺曦的道德观,完全被现代人的优越感超越。更何况,维护好同三公主的友谊,对于穿越女的晋级至关重要。而且她也有些享受这种将所有事情玩弄于手心里的感觉。 三公主,对于爱情破釜沉舟的勇气,让陈诺曦赞赏有加,所以乐意帮她。 如果黎孜玉身边都是些保守的古代女子,或许她只会将对于李在熙的感情埋藏在心里。毕竟对方已经定亲,眼看着就要成亲,她公主的傲气还是有的,不屑于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 但是她最好的朋友是拥有现代灵魂的陈诺曦,她对于这世间的规则缺少畏惧,自认高人一等,她拥有的知识足以改变这个社会。她崇尚自由,忠诚,平等,奋斗。这些素质本身没有错误,但是她的鼓励让三公主心底的爱意萌芽出来,成长成一棵大树,仿佛看到了开花结果的希望,潜意识想要突破世俗,认为婚姻是可以靠自己争取。 想她堂堂大黎国嫡出的三公主,若是连追求爱情的勇气都没有的话,成什么了? 所以,在成亲以前,每个人都有重新选择的权利!黎孜玉不停的麻木自己,降低心里的愧疚感。秦二姑娘的人生或许会有所改变,等她二哥登基后,她一定会让娘亲,二哥哥补偿她的,但是对于李在熙,她可是势在必得,不容有失。 快要抵达西郊的梁希宜无故打了个喷嚏,暗道谁又念叨她呢? 所谓西郊,也不过是京城外的小村落而已,因为几日前的大雪,蓝天仿佛被什么洗白了一般,朵朵白云飘在上面,搭配出一副漂亮的水墨画。 不远处矗立在眼前的两处五进院子,分别属于靖远侯府和白家。 靖远侯府别院因为世子夫人的到来,有一些贵妇上门拜访,马车堵在了门口,导致梁希宜的马车也过不去。她派人去白家门口,通知白家的管事,不一会就有人抬着小轿子过来迎她。白若兰怕梁希宜认生,特意亲自出来接她,让梁希宜非常感动。 白若兰亲热的同她寒暄几句,拉着她登上一所大轿子,叨唠道:“我姑姑在呢,姐姐们都去给姑姑请安,我早晨就凑到姑 姑身边伺候,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机会离开,还好你总算到了,我就出来迎接你,稍后咱们一起见过姑姑后,就可以随便玩去啦。” 梁希宜点了点头,犹豫的说:“你姑姑……” “可听说过我同欧阳灿大丫鬟打架的事情呢。”梁希宜咬着嘴唇,尴尬的说。==! “知道呀,还问了我好多呢,我说都赖欧阳灿,没事闲的耍人玩。” 梁希宜垂下眼眸,世子夫人可没白若兰那么好骗,定是已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不知道她是如何想,会不会因此为难她呢。她以为这次是单纯的骑马,虽然听说过世子夫人到了京郊,却没想到靖远侯府的西郊别院居然和白家事挨着的邻居。 梁希宜没想到自个来白家别院玩耍,却要先去靖远侯府别院拜访,不得不说白家和欧阳家关系之亲近。因为已经吃过饭食,世子夫人白容容要睡个下午觉,一些姑娘们都已经离开,唯独留下白若林和白若羽。 白若林是白家大姑娘,秋天刚刚新婚,丈夫是去年的探花郎,外放在京城不远处做县令,两个月前诊断出怀孕,考虑到生产环境,又听说小姑姑进京,就搭乘白氏的马队,回京待产。她此时已经过了最初折腾的三个月,整个人显得荣光满面,身材发福不少。 此时三个人听着白若林讲述夫妻二人在小县城过的小日子,不时的发出幸福的笑声。 梁希宜一进屋子,三个人目光同时投放过来,梁希宜稍微调整了下情绪,大大方方的同白容容见礼,后者仔细打量了她一会,笑着说:“难得让若兰和若羽都如此推崇的女孩,你还是第一个呢。” 梁希宜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眼眸仿若寒星般璀璨,鹅蛋娇容因为路途遥远红扑扑的,更加映衬着她的皮肤雪白如凝脂,眼底的羞怯一闪而过,变成柔和的凝视,饶是初见她的白容容,都是瞬间就喜欢上了这个淡定大气,又不失小女孩娇柔的姑娘。 “真是个可人儿。”白容容捂着嘴角笑了起来,脱下手中的玉镯塞给了梁希宜。 梁希宜眼睛瞪得大大的,这见面礼未免过重,便听到耳边响起白容容调笑的声音:“我那个调皮捣蛋的儿子惹了麻烦,你切莫太过介意便好。” 梁希宜看了一眼手中的玉镯,点了下头。 世子夫人这是有补偿的意思,既然如此,她若是再三推诿倒是显得小气了。 白容容见她一点就通,举止大方得体,越发多了几 分喜爱,问了好些个事情。就连前几日诗会,她讲述的那个故事都传到了世子夫人的耳朵里,梁希宜在众人的夸奖下,适当的红了下脸。 白容容毕竟是刚刚抵达京郊,整个人的神情有些疲倦,白若林又身怀六甲,众人聊了一会就散开了。白若兰小主人似的带着梁希宜,说:“走,我们去挑马吧。” 梁希宜心里有一点小兴奋,也不管自个完全不会骑马,二话不说就点了头。两个人来到马棚,果然遇到一身灰色长袍的欧阳灿。 梁希宜一怔,白若兰高兴的同她说:“小表哥怕下面人伺候不好,特意赶过来帮忙的,我们反正就是骑骑马,带着他也无妨,对吧,希宜姐姐。” 梁希宜扫了一眼欧阳灿略显拘谨,目露渴望的视线,点了下头。 欧阳灿好像获得什么巨大的鼓励,胸口处溢满浓浓的幸福感,差点从马上跳了下来,迫切道:“这会的小马驹都是西凉宝马,我准保挑一头最好的给你。嗯?梁!希!宜!” 梁希宜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喊我名字那么用力干什么。” 欧阳灿不好意思的挠了下头,他这可是第一次同梁希宜正经说话呢。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一见到梁希宜就莫名紧张,连喊她的名字,似乎都用了很大的勇气,才能发出声音。 “走吧,让我看看你所说的好马是个什么样子!”梁希宜扬起头,目光温柔,笑容神采飞扬,让欧阳灿有那么一瞬间无法移开视线。 梁希宜的眼睛又黑又亮,比前几日大哥送给他的西凉宝石还耀眼呢。欧阳灿一边想着,一边命人将最好的几匹筛选出来供梁希宜挑选。 梁希宜自从欧阳灿第一时间救出秦二姑娘后,便对他不再像曾经那般排斥。未来皇帝的亲外甥,她可没必要彻底得罪他嘛,通过此次机会交好也不错呀。 梁希宜一眼便相中一匹小马驹,笑着说:“这一头你舍得送吗?” 欧阳灿看都没看她选了什么就点头称是,梁希宜和白若兰牵着马驹离开了马棚,后面一个管事追了出来,附在欧阳灿的耳边,小声道:“欧阳小公子,刚才的奴才不晓得,事先没问过我就把最好的几匹牵出来了,您挑选哪一匹带走都可以,唯独那头白色的不成啊。这可是大公子亲自同西凉国使臣要的,您是晓得的,西凉宝马白色和纯黑属于异种,大多数都是棕色的……” 欧阳灿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梁希宜而去,根本没注意到她选择了什么,此时听 到管事如此说,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道:“你是让我把这匹马还回来?” 可笑,梁希宜难得有看得上的东西! “小公子,此事实不相瞒真是大公子特意吩咐过的,他要将这匹马送到陈府上啊。” “送给陈诺曦?”欧阳灿眉头紧皱,若是关于陈诺曦的话那倒是有可能了,不过一匹马而已,他大哥不至于那么小气吧。反正陈诺曦又没看到马匹什么样子,换头其他便是了,于是敷衍道:“我们先玩着,若是大哥寻你什么事就让他来找我好了。” 管事还想再说什么,发现欧阳灿脸色沉了下来,考虑到世子妃尚在别院住着,他可不敢得罪这两个主子,只能硬着头皮应声。反正小公子说了,让大公子直接去寻他便是。 管事思前想后,还是担心大公子到时候不问青红皂白直接问罪,决定率先派人将此事同大公子禀报。在他们家,但凡关于陈家姑娘的事情,大公子就做事不同寻常,他可是不容有失呀。 欧阳穆听说大伯母抵达西郊,带着几个亲兵骑马而来。 他娘去世的早,家里基本是大伯母管家,父亲后来娶的妻子因为没有嫡子,性格软弱,倒是同他没什么太多的交集,反而是白容容,更像是他的母亲。 他没想到刚抵达西郊别院,就看到了欧阳灿的身影,他正牵着一匹小马,耐心的说着什么。 小马上的身影是个女人,此时正不顾形象的趴在马背上,双手紧紧的搂着马脖子,喉咙情不自禁的发出咿咿啊啊的惊叫声,周围的奴才们已经是手舞足蹈,混乱异常,不知道该如何解救她。 欧阳穆眉头微微掬起,这头小白马不是他特意拜托西凉国使臣挑选的吗? 欧阳灿没注意到身后的尘土飞扬,此时他正扶着梁希宜僵硬的手臂,嘴角不停的抽搐,他可不敢笑话梁希宜!他不停的安抚着她,柔声说:“你别紧张,别紧张……放轻松,否则容易惊马。” 白若兰哪里看见过如此失常的梁希宜?在她的记忆里,梁希宜应该是永远面带微笑,淡定自如的大姐姐模样!她有些想要笑出声,又觉得这样非常不好,于是拼了命的忍住笑,最后变成不停咳嗽。 原来梁希宜姐姐也是会歇斯底里的正常人。 她从小在北方长大骑马技术自然是没的说了,可是她没有想到,梁希宜表现的如此痛快,毫不犹豫的上马,居然是不会骑马的人…… 梁希宜以前常见 人骑马狂奔,从未想过骑马是个恐怖的事情。 她见其他人都从容上马,又有奴才牵着马,应该是很安全的。于是毫不犹豫的踩着脚蹬子爬了上去,然后小马驹使劲扬起脖子,前脚踏空,嗷嗷嗷的叫了两声,她就彻底傻眼了。 哎呀妈啊,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闭上眼睛趴了下去,搂着马脖子一动不动。 骑马什么的太可怕了! ☆、40愉悦 梁希宜头一次对马匹产生惊恐的感觉。 她上辈子被人牵着骑过马,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小马匹温顺可爱,丝毫不会像现在这般,小马驹仿佛被触怒,拼了命的要把她摔下去。 出于身体本能,她情不自禁的紧紧抱住马的脖子,于是它更加不停的杨头,嘶叫,胡乱跳脚。 “希宜,你先坐起来,松开手。”欧阳灿有些着急,梁希宜难得如此不听话。 “我怎么坐起来,它不停的扬起身子,我坐起来就掉下去啦,啊!”梁希宜快崩溃了。 欧阳穆拉扯着马背上的绳子,皱着眉头看着快被梁希宜折磨不成的小白马,甩了下马鞭,迅速跑了过去。欧阳灿惊讶的回过头,叫了一声:“大哥!” 欧阳穆没搭理他,目光锐利的看向梁希宜,大声说:“松开缰绳,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梁希宜当然不想死! 但是人在恐惧的时候其实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 比如你站在断裂的树枝上,无数人告诉你跳下来,快点跳下来,却极少有人敢于真正毫不犹豫的跳下去,大多数会有害怕的情绪,然后墨迹的站在上面一动不动。 现在,梁希宜也清楚必须让马匹冷静下来,首先就是要坐直了身子,松开缰绳。 但是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双手就仿佛被灌了铅似的,怎么也抬不起来。 她的眼眶发红,咬住下唇,努力挺直身子,但是依然是深深的无力感,她坐不起来。 她的恐惧感覆盖住她的本能。 怎么办! 梁希宜眯着眼睛瞄了下周围,她觉得现在应该找机会跳下去。 小马驹发现如何都甩不下去梁希宜,奋力跑了起来,这下子梁希宜更是不敢乱动,只能闭上眼睛感受到一阵阵冷风袭来,钻进了她的身体里,浑身打着寒颤。 她这辈子不会坠马而亡吧,这也太悲剧了。 眼看着小马驹越跑越快,欧阳穆快速追了上去,他坐在马上,身子右/倾,一只手够住小马驹的缰绳,用力一拉就跳上了梁希宜的小马驹,然后不客气的将缰绳从梁希宜手中拽出来,不停上拉,两腿紧紧的夹住马肚子减缓马的速度。 不过一会,小马驹就在欧阳穆的控制下停了下来。 直到马驹彻底停下来,梁希宜才有勇气坐直身子,她的发丝混乱的散 了下来,耳朵下面的青丝随风飘起,露出了苍白的面容,嘴唇发紫,她回过头看向了欧阳穆,一双墨黑色的瞳孔正深深的凝望着她,然后冲身后的亲兵,吩咐道:“快去唤个马医,看看马有没有什么问题。” ……梁希宜所有感激的言辞全部被憋了回去,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谢谢!” “不客气。”欧阳穆跳下了马,当众弹了弹衣衫,仿佛刚才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了似的,令梁希宜略感懊恼,这家伙能不能稍微给她留点情面呢。 欧阳灿同白若兰追了过来,关切道:“希宜,你没事吧。” “希宜姐姐。”白若兰攥住了梁希宜的手,说:“你踩着这里,我扶你下马。” 欧阳穆将马匹驯服,就独自下马,完全没有帮助她什么的意思。梁希宜腿脚已经软了,但是看到欧阳穆正好望过来的嘲讽目光,拼了命的使出全身力气坚持的自个下了马。 什么玩意! 马医比大夫率先赶到,欧阳灿同白若兰对视一眼,安慰道:“希宜,你别太介意。” “我不介意。”不介意才怪!梁希宜心里再次诅咒了欧阳穆百八十次。 她不会上辈子得罪过欧阳穆吧,这人绝对是她的克星,每次遇到欧阳穆,就保准没好事情。 马医大概看了下马匹,确认小马驹没有问题,怕是梁希宜刚才上马时碰到哪里,才会导致惊马。欧阳穆点了下头,看了一眼梁希宜,那眼神仿佛在说是你自己不小心似的。 梁希宜心想我又没怪别人,我也知道是自己的错,但是你那是什么眼神啊! 梁希宜小小的心灵稍微有些不舒服,然后欧阳穆接下来冲欧阳灿的言语,更是打击到她了。 “这匹白马驹我有用处,你们换一匹吧。”他的两道剑眉,仿若刀刻,黑白分明的眸底,明亮清澈,明明是一张英俊的面容,对待梁希宜却始终带着几分刻薄无情。 白若兰同情的望向梁希宜,欧阳大哥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太讲情面啦,一般姑娘先是遇到惊马,此时又当众被男子打脸怕是早就泪流满面了。 但是梁希宜好歹不是一般姑娘,她的心里承受能力极强。所以梁希宜镇定优雅的用力弹了弹身上的尘土,舒缓内心情绪,她还嫌弃他不干净呢。 她的两只手攥成拳头,见欧阳灿皱着眉头,不认同似的想要再说什么,怕反而换来一番侮辱,急忙道:“这马性格粗鲁乖张,心胸狭 窄,脾气暴躁,狡猾多变,自以为是,不知好歹,赶紧换掉吧!” 欧阳穆微微一怔,不由得挑眉望向了她,眼底闪过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穿着珊瑚色汗衫,灰色马裤,腰上系着一条镶着浅黄色宝石的橄榄色腰带,脚上是棕色马靴,整个人沐浴在明亮的日光下,仿若是聚光体,散发着万丈光芒,让人仰视。 欧阳穆一直清楚梁希宜是聪慧的姑娘,没想到她发起脾气来,口舌这般伶俐,得理不饶人。在他的地盘还敢于指桑骂槐,目光凌厉的回瞪着他,不曾见一点害怕恐惧之意。 他转过头,一旁的欧阳灿目光炽热的紧盯着梁希宜的脸颊。欧阳穆一怔,难得唇角上扬露出了几分愉悦的神色。欧阳灿这是春心萌动,心有所属,一发不可收拾的爱恋上人家姑娘了。如果对象是梁希宜的话,他倒是乐见其成。这个女孩子很与众不同,足以匹配他的弟弟。==! 他深深看了一眼梁希宜,红扑扑的鹅蛋脸,墨黑色的发丝如同瀑布般嚣张的披在她的肩头,粉红色的樱唇,不施脂粉的脸颊却雪白的仿若凝脂,高挑纤细的身姿,最初他以为她至少有十四五岁,后来才知道不过十三岁,一双明亮的目光桀骜不驯,隐隐带着几分挑衅。 若是他是普通的十五六岁少年,或许会像欧阳灿一般被梁希宜这样一个明媚的少女吸引,但是他的内心住着上一世的灵魂,他始终认为,这辈子的重生就是为了守护陈诺曦,用尽一生补偿她,所以他的眼里,心里,记忆里,绝对容不下任何其他的人了。 欧阳穆在梁希宜不友好的目光里上了马,两腿用力,立刻飞奔而去,身后跟着一队长长的亲兵,马蹄扬起的黄土漫天,消失在灰尘的尽头。 梁希宜说不出的耿耿于怀,她再如何成熟也是个女人,是女人就会有羡慕嫉妒恨,尤其是将现在的她,同占据她躯体的陌生女子相比,太恶心人了。 好吧,她要自我安慰,对于不在乎的人的看法,她不能介意,更不要介意!欧阳穆是路人甲,没眼光,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希宜,我让王伯伯寻了一匹本土的小马,平时特温顺,你要不要再试下?”白若兰怜惜的拉了拉她的衣袖,她现在感觉同梁希宜更加亲近了,因为平时欧阳大哥也是对她如此冷淡,她忽的觉得原来这世上并不是她一个人,会这样被对待。 梁希宜犹豫了片刻,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站起来,她如果学不会骑马,日后如何外出游历黎国的大好山 河,难道还跟上辈子似的,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后宅女眷吗?想到此处,她坚定的点了点头,说:“我要再试一次。” 欧阳灿凝望着她,柔声说:“你按照我的口令去做,不要害怕,我会一直在旁边守着你。” 他回忆着以前家里管家教他学马的要领,道:“马是温顺的,也是很敏感的动物,你最好从左前方接近它,这样可以使马能看到你,同时也避开了它有力的后蹄,然后牵住马的笼头溜达几圈,培养培养感情。” 梁希宜咬着嘴唇,努力克服心底对马匹的恐惧,鼓起莫大的勇气再次走了过去,严格按照欧阳灿的口令牵起了马的笼头溜达起来。 “你愿意不愿意给他洗个澡。”欧阳灿望着她小心翼翼却倔强的面容,忽的觉得心疼,又带了几分敬佩,梁希宜真不愧是他心目中厉害的三丫,刚刚都惊马了,现在还不畏惧的再次迎难而上。不像一般人家的女孩子似的,动不动就流眼泪哭泣。 “洗澡?”梁希宜惊讶的看着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给马洗澡,道:“天气会不会太冷了。” “马的耐冷度比人好一些,我们在西北,那地方可比这头冷多了。马是我们最好的伙伴,他也很喜欢干净,有时候喂完东西,就会给自个的爱马做个按摩。像我这样,左手拉住笼头,右手用刷子从马的脖子开始,用力给它刷,每个地方两到三次,可以把马匹擦的干净油亮,还可以和自个的爱马沟通感情呢。”欧阳灿的脸蛋贴到了马匹的鬃毛处,马匹很给面子的咕噜的叫了一声,仿佛很深情的望了他一眼,还摇了摇头,用毛发蹭了蹭欧阳灿。 梁希宜看的欣喜,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小马,心里鼓励自己,梁希宜,你一定可以学会骑马的!好歹你岁数一大把了,总是会多一些勇气吧。 梁希宜在欧阳灿和白若兰鼓励的目光中,再次来到马的左边,深吸口气,一鼓作气的上马。 “面微向后扬,左脚认蹬,不能害怕,动作要果断。”欧阳灿的声音平和有力,站在一旁的管家不可置信的望着小公子,这哪里是在西北不懂事的纨绔子弟,分明已经有几分世子爷小时候的样子。他不由得多看了定国公府梁三姑娘几眼,或许真是近朱者赤,小公子似乎没那么不讲理了。 “三丫,你要保持身体的平衡,别乱摇摆,也不要太用力,把小马当成是你的伙伴,双手拉住缰绳,放松身体,手一定要稳,不要时紧时松。” 梁希宜感激的回头望了一眼欧阳灿,若 不是他在一旁耐心的指点,她必然又会跟刚才似的傻了吧唧的用力,于是让马都觉得不舒服了,拼命反抗。她坐在马背上,望着眼前还算温顺的马匹,心里踏实下来,还好,骑马似乎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如果你想让他走起来,就小腹前顶,缰绳稍松,脚丫轻磕下马肚就成了。1” 欧阳灿骑着马跑了过来,命令马仆牵着梁希宜的小马,道:“别害怕,你对他友好,不要惊吓到它,它也会对你温顺的。” 梁希宜望着他墨黑色瞳孔认真的神色,十分感动的点了下头,道:“欧阳灿,这次真是给你和若兰添麻烦了,还这么耐心的教我骑马,真的很感谢你们。” 欧阳灿顿时愣住,他抬着头,入眼的梁希宜脸颊红扑扑,因为维持缰绳的力度,她的气息不稳,带着几分娇喘,轻轻的叹气声从那张娇艳欲滴的樱桃小嘴里流露出来,一下子就让他忍不住脑袋轰的一声,仿佛被什么电到了似的,喉咙处开始窒息。 他啪的一下子退后了好多,仿佛如此才会觉得氧气多了一些。双腿下的马匹忽的扬起前蹄兴奋的叫了几声,尴尬的欧阳灿恨不得立刻找个坑钻进去算了。他这是在干什么,他的马在干什么! 白若兰看了看脸蛋仿佛紫茄子状的欧阳灿,又看了看淡定自如,略显茫然的梁希宜,心中恍然大悟,天啊,欧阳小表哥的样子怎么好像跟她面对欧阳大表哥似的,糟糕的一塌糊涂呀。 梁希宜试着用力夹了下小肚子,马儿立刻跑动了起来,虽然只是慢跑,她却感觉要把整个人都颠的散架啦。急忙拉扯缰绳停了下来。但是心里却因此兴奋的不得了,忍不住的想要大笑出声,冲着白若兰挥了挥手,说:“过来呀,我的马儿可以小步跑动啦。” 白若兰甩了下鞭子,马儿吧嗒吧嗒的跑了起来,欧阳灿反而像个小媳妇似的大气不敢喘一声,沉默的跟在白若兰身后,心里想不通这是怎么了。 他偷偷瞄着梁希宜兴奋的脸庞,他很少见到她如此孩子气的模样,眼睛亮亮的,嘴巴咧开,不停的傻乐,仿佛学会骑马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事情,连带着他都会被感染,莫名的开心。 梁希宜胆子不小,刚刚学会让马儿慢跑,就忍不住甩起了鞭子让马儿加速,看的一旁的欧阳灿胆战心惊,真是奇怪了,看别人骑马可没这么心跳加速,但是一旦梁希宜做这种危险动作,他就忍不住提心吊胆,恨不得立刻让她停住。 三个人愉快的玩了一会,透明的汗水 顺着粱希宜脸颊流了下来,映衬在明媚的日光下,那一颗颗泪水仿佛被无限度放大,闪着耀眼的光芒,她甜美的容颜上,似乎到处都泛着光,刺的欧阳灿的眼睛快睁不开,只觉得这一刻梁希宜所有的美好,化成一把尖锐的刺刀穿透了他的胸膛,深深的刻在了心脏某处,有点疼,又痒痒的,带着一丝苦涩的味道,却让他的唇角忍不住噙着笑,微微上扬。 白若兰受不了欧阳灿的花痴状,指着远处一大片空地,嚷嚷道:“晚上我们在这里烧烤好不好!自从来到京城后,我都好久没吃到新鲜的野味了!” “烧烤?”梁希宜抹了下额头的汗水,饶有兴趣的说:“怎么烤。”她还是第一次在外面野炊,上辈子做了一世的大家闺秀,世子夫人,完全没有如此充满野味的过去。 “我们在西北的时候经常一起出去狩猎,饿了就在山里解决,找个草堆生火,将野味直接烤熟,再放上作料,可好吃啦!尤其是在冬天,天气凉爽不会觉得热,你说呢,小表哥?”白若兰满脸憧憬的渴望,欧阳灿却是尴尬的皱紧眉头,他刚才完全没听到白若兰在说什么…… “哦,我们想在这里野炊,想要烤点什么……”梁希宜见他盯着自个发呆,索性解释道。 欧阳灿一怔,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挠了挠后脑,直爽道:“你等我回来!”他拉起缰绳往远处的树林跑了过去,让人匪夷所思。 梁希宜回头看了一眼白若兰,白若兰摇了摇头,尴尬的捂着额头说:“今天的小表哥怪怪的,呆头呆脑,你不要介意额。” “我哪里会介意这些。”梁希宜今个心情可是极好的,如果没有欧阳穆那个意外。 “梁!希!宜!”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梁希宜仰头望过去,看见欧阳灿手里拽了个东西从远处骑马飞速而来,他手上的东西似乎有两条小腿,不停的蠕动。 “这……”梁希宜呆愣的望着他手里肥硕的兔子。 “一会我给你烤肥兔腿!”欧阳灿满脸笑容,像个等待长辈夸奖的孩子。他还不忘记揪着兔耳朵甩了两下,清晰的展示出这是一头多么胖的兔子。 梁希宜盯着兔子圆圆的眼睛,小巧的鼻尖和肉肉的大腿,忍不住道:“这么可爱的兔子,你不要烤了它好不好。”她不是没吃过兔肉,但是在见到活兔子可爱的模样后,她可下不去嘴。 欧阳灿没有得到预期的肯定,有些怅然,道:“你喜欢它吗?”他小心翼翼的亲手将兔子,递到刚 刚下马的梁希宜的手心里。 梁希宜抚摸着兔子软软的毛发,头一次冲着欧阳灿认真展开笑颜,道:“很可爱啊。”她嘴里的热气吹到了欧阳灿的脸上,非常温暖。 欧阳灿垂下眼眸,看着梁希宜盯着兔子逗弄的愉悦目光,一股异样的感觉充斥心田,似乎如果可以永远的,就这么看着梁希宜在他的面前发自内心无忧无虑的微笑,他就会也觉得没有什么烦恼,很开心,很快乐的感觉。 “到底要不要吃烧烤!”白若兰不耐烦的启口,难道她平日里也表现的同欧阳灿一般明显吗? “反正不管什么啦,小表哥快带人去打点野味!或者看看别院里有什么肉嘛,我和希宜姐姐来弄火堆。”白若兰看起来经验丰富,分派起活来。 梁希宜抬起头,额头差点磕到欧阳灿的下巴,欧阳灿急忙退了两步,声音沙哑道:“我现在就去叫人来帮忙,你们不许弄火堆,再脏了衣服,别院上可使唤的丫鬟婆子一大堆呢。” 梁希宜点了下头,望着欧阳灿突然慌乱逃离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她一边将马儿的缰绳拴在树上,一边问白若兰:“叫你姐姐一起吗?她也在庄子上呢。” 白若兰想了片刻,红着脸颊小声说:“把大表哥也一起叫上,他烤的肉外焦里嫩,可好吃了。” 梁希宜一怔,看到白若兰神情恍惚的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说:“听你的!” 白若兰眼睛忽的变得特别的亮,反正她就是想见大表哥欧阳穆啦,至于烤肉什么都是借口,考虑到欧阳穆稍后就会出现,她不由得抓住梁希宜的手腕,紧张兮兮的说:“希宜姐姐,我要回去补个妆,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好吧。”她说完就立刻消失了,搞得梁希宜不由得失笑出声。 蔚蓝的天空仿佛被水洗过的幕布,延伸到了看不到尽头。 不时有鸟儿从头顶飞过,耳边响起属于鸟儿们独有的,叽叽喳喳的歌声,梁希宜闭着眼睛,心底是前所未有的安静,浑身轻松愉悦。 重获的人生,可以更好的审视反省自己,她何德何能,上天如此怜爱于她。 梁希宜捡起一支树枝在干枯的草地上写写画画,一路后退,直到一双棕色的马靴映入眼帘,她怔了片刻,猛的抬头,正对上欧阳穆深邃的墨黑色瞳孔。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乖尒寳的霸王票~~~~ 很想写出发自内心幸福,愉悦的感觉。^_^ 1骑马动作要领来源于百度。仅供参考。 下一章更新时间参考文案。一般是晚上八点。(*^__^*) ☆、41野炊 明媚的日光倾洒而下,远处空旷干枯的草地仿若是一副水墨画的陪衬。主角是站在中间披着狐狸毛裘袍的英俊男子。他换了身衣服,穿上雪白色的裘衣,一对剑眉,犹如刀刻,细长的凤眼,镶着细长的睫毛,那上面仿若沾染着空气里的寒气,凝成明亮的露珠垂在眼底,仿若玛瑙般清澈耀眼。 其实欧阳穆若是肯露出笑脸,还是极其潇洒帅气的。但是,这又同她有什么关系呢? 梁希宜抬起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欧阳穆,然后低下头,若无其事的划掉了地面上原本的痕迹。 欧阳穆饶有兴趣的低下头寻找梁希宜画画的痕迹。 却见梁希宜毫不客气的乱戳一片,将原本的图案弄的不再清晰,然后扔掉了树枝,转身离开。 他无语的望着梁希宜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感觉怪怪的,对于定国公府三姑娘,他总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原本不应该关注什么,却好几次莫名的就将目光转了过去。 梁希宜不喜欢欧阳穆,不是因为几次倒霉的事情,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直觉。见到他第一眼就觉得讨厌,浑身不舒服,想要迅速的离开。 白若兰听说欧阳穆已经到了,一颗心早早的就飞了出去。她对着镜子重新抹上胭脂,又怕弄乱了头饰,居然令人抬着小轿子将她送了过来。梁希宜走到一半正巧碰到了她的车碾,不由得十分无语。 “希宜,欧阳大哥已经到啦!”白若兰嘟着一张鲜红色的樱唇,迫切道。 梁希宜不好意思打击她,点了下头,犹豫的说:“阿兰,你的胭脂上的太多了吧。” “有吗?真的吗?哎呀,那怎么办,怎么办……” 梁希宜郁闷的爬上车碾,帮她重新收拾了一下方能让人入眼。 她举着铜镜在白若兰的眼前,道:“其实你不化妆挺可爱的,干嘛把自个涂抹成这副样子。” 白若兰一副忧伤的样子,目光望着窗外幽幽道:“我的堂姐也在,她可是大表哥的青梅竹马,据说小时候同大表哥关系可好了,我不想被她比下去。” 梁希宜一怔,惊讶道:“你说的是白若羽吗?” 白若兰不情愿的点了点头,说:“同若羽姐姐比美,希宜姐姐,你会不会觉得我太不自量力。” 梁希宜宽慰的拍了下她的肩膀,道:“我相信这世上每个女人都会遇到,特别欣赏她的男人,所以总有一天,你会遇到真正属于你的 那个人。没必要同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纠缠吧。” 梁希宜可不认为欧阳穆会因为被纠缠就变得妥协,否则就不会拒绝欧阳家同骆家的婚事。最蹊跷的是这件事情被传扬的到处都是,到底是谁在煽风点火,骆家嫡长女名声不要了吗! 白若兰叹了口气,认真的望着她说:“希宜姐姐,你就没有特别喜欢过的人吗?” 梁希宜愣了一会,忽然觉得这两个字离她好远,很陌生的感觉。 似乎在上一世,她也曾和自己的表哥玩的极好,想过会嫁给他,但是然后呢,婚姻大事岂能自己做主,更何况他爹位高权重,早已经身不由己。 她不清楚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什么,因为还没弄清楚感情二字,就嫁为人妇,生儿育女,被小妾外室的糟心事围绕的团团转,好不容易都拿捏妥当后又遭遇数次抄家,开始了比糟心更苦闷的贫困生活,直至最后被姨娘气的吐血而亡。 所以她重生后,从未想过是否会喜欢未来的夫君。而是要找个不被抄家的亲家,一辈子小富即安便可以了。对于经历过困苦日子的她来说,像现在这般衣食不愁就已经很幸福了。谈论喜欢与否这种奢侈的玩意,果然是白若兰这种人才会去思考的。 “哎,其实我也知道大表哥就算会娶若羽姐姐,也不会看上我的。” 梁希宜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那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因为他很有耐心,很善良。”白若兰眨了眨眼睛,轻轻的说。 梁希宜不置信的撇了下嘴角,耐心和善良这两个字绝对和欧阳穆没有关系好不好! “小时候我很胖,大家都不爱和我玩,还嘲笑我,但是大表哥却不嫌弃我。在他第一眼看见我的时候就不嫌弃我,我感觉的出来他的善意,他还抱过我呢,那时候我都八岁啦。他好耐心的抱着我,给我把树上的风筝摘了下来,还斥责那些欺负我的人。可是后来不知道谁说姑姑想从白家给他选个媳妇,他就再也不理我了!” 真是个简单粗暴的故事,梁希宜一时无言以对。八岁的白若兰…… 梁希宜捏了捏白若兰婴儿肥似的脸蛋,不由得想起八岁时候的桓姐儿,也是特别的胖,却又刚刚有爱美之心,整日里唠叨着要节食减肥,却管不住嘴巴吃甜食,所以每日在纠结懊恼中度过。 片刻后,两个人抵达野炊的地点,此时草堆的火已经被点燃了,欧阳穆脱掉了裘袍,坐在火堆面前往里面时不 时放入柴火,右手边是欧阳灿刚刚宰好的羊肉,血淋淋的模样,梁希宜一阵反胃。 她捂着胸口,坐在了欧阳穆的正对面,火苗随着柴火的堆高越来越高,跳动的黄色火焰,映衬着欧阳穆那张肃穆的脸庞,仿佛带着几分属于冬季里的悲伤。 白若兰坐在欧阳穆的右手边,她拖着腮帮子偷偷瞄着欧阳穆,反正只要欧阳大哥不凶她,任由她老实痴迷的看着他,她就觉得很开心啦。不知道何时,白若羽也走了过来,她穿了条粉色长裙,脑后梳起了弯弯的月牙髻,明媚端庄,俏皮靓丽。 “欧阳大哥。”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双手放在身子前面互相扣着。 欧阳穆连头都没有抬起,不过是敷衍道:“嗯。” 白若羽欲言又止,最终坐在了侧面,梁希宜同欧阳穆的中间。这样欧阳灿就可以坐在白若兰同梁希宜中间的空位了。梁希宜感到气氛很压抑,她发现白若兰同白若羽不愧是堂姐妹,目光都同时凝望着低下头盯着火堆的欧阳穆。 梁希宜无比佩服欧阳穆的定力,可以对两个女人毫不遮掩的爱慕目光,视若无睹,淡定自如! 相较之下,她这个重生女实在是弱爆了! 欧阳灿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景,他洗干净手,坐在了梁希宜旁边,递过来一个杯子,说:“尝一尝,新鲜的羊奶。” 梁希宜道了一声谢谢,接过杯子,小小的抿了一口:“嗯,味道还不错。” 欧阳灿笑了一下,目光在白若羽,白若兰还有大哥身上转来转去,忽的有些明白了似的又看了一眼梁希宜,道:“你……” “嗯?”梁希宜将羊奶一饮而尽,舔了舔唇角意犹未尽。 欧阳灿微微一震,望着眼前明明仿佛风一吹就会倒掉,却总是带着几分倔强刚强的三丫,欧阳灿忽的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他莫非同肥若兰患上了同样的病症。 他,他,是不是喜欢上梁希宜了,他,居然喜欢上了梁希宜…… 这便是喜欢的感觉吗?他捂着跳动过快的胸口,镇定的咳嗽了一声,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似的,平静的给梁希宜再续上一杯鲜奶,似乎当真认清楚这样一个现实,他却没最初那么紧张了。 气氛似乎有些尴尬,白若羽豁出去了似的率先站了出来,主动道:“欧阳大哥,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玩过的行酒令吗?” 欧阳穆一怔,墨黑色的瞳孔始终是那么的平静,摇 了摇头,说:“忘了。” …… 白若羽神色忽的暗淡下来,自个干了一杯酒。梁希宜略带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同时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下,原来欧阳穆对所有人都是一个样子的。当今世家女子都好酒,梁希宜前世不能免俗,不过她主要喝的是专门面向女子兜售的清酒。 面对眼前这西北酒,她有些眼馋,就让欧阳灿帮她倒了一大杯,嘴巴轻轻沾了下,觉得有点辣,又有点甜,还特别的香,很是诱人。 “都喝了,会感觉好喝。”欧阳穆忽然启口,目光灼灼的看着梁希宜。 梁希宜一怔,腼腆的笑了下,说:“真的假的?” 白若兰愣了片刻,看了一眼大表哥,毫不犹豫的点着头:“嗯!” 欧阳灿的眼底始终带着浓浓的笑意,忽悠她道:“西北酒,喝的时候没感觉,你可以试一试。” 梁希宜本身是个爽快人,于是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顿时情不自禁的咳嗽起来。一大杯酒下肚,她的嗓子眼都快冒烟了,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似的,鼻涕眼泪不由得就流了出来。 她委屈的瞪了一眼欧阳穆,不敢得罪他,只好冲欧阳灿发怒,吼道:“骗子,一点都不好喝!” 梁希宜的脸颊娇红,声音轻盈柔和,欧阳灿一点都不会觉得懊恼,反而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看的有些痴了。 夕阳西下,温暖人心的浅红色将梁希宜背后空旷的地面渲染的仿若仙境。 跳动的火苗,忽明忽暗脸颊,仿若秋水般的目光,娇艳欲滴的嘴唇,粉腮微红,纤细的手指不经意间擦拭嘴角,温婉中透着几分妩媚动人。 相较之下,一旁同样美丽的白若羽,就少了几分梁希宜偶尔透露出的孩子气般的直爽和灵动。 欧阳穆眼底带笑的望着他们,默不作声。 酒水似乎顺着喉咙下到了胃里,最初辣味反而没有了,口腔里充斥着一股回味的香甜。 梁希宜的思绪有些飘,她看着欧阳穆心情似乎不错,想到连日来没少从他那里吃亏,存心作弄他就起头,道:“欧阳穆,我敬你一杯!” 欧阳穆一怔,目光犀利的投射过来,又带着一抹浓浓的探究。古铜色的肌肤在黄昏的映衬下,越发光泽透亮,性感诱人。白若羽见梁希宜如此,也举起杯子要敬他一杯。 梁希宜笑着冲她点了下头,很顺手的拉上了白若兰,说:“我们三个女子 敬你一杯,我们一人一杯,你一人三杯可好?” 欧阳穆挑眉,幽深的目光泛着点点亮光,他想了一会点了下头,大家聚在一起玩闹,喝酒无伤大雅,他还不至于故意破坏气氛。 梁希宜见欧阳穆同意了,兴奋的站起来召唤人手,寻来了三个小酒桶放在面前,让丫鬟们斟满。 欧阳穆愣住,望着她小人得志的得意,不由得失笑出声。 其实他酒量极好,这样也未必能灌醉了他,可是梁希宜如此小孩心性倒是让他有些侧目,他刚刚从伯母那里知晓,梁希宜进京没多久就同欧阳灿闹上了,还误打误撞的把三公主打了,获得了拼命三娘的称号。即便那日他差点结果了她,她也表现的临危不惧,淡定自如。后来通过调查,他发现定国公府根本没人知晓梁希宜是被他带走了的,也就是说,那一天梁希宜骗了他,而且他还被骗成功了。 这样的女人,应该是心机颇深,眦睚必报的性子,但是他在她的目光里寻不到真正的怨恨,更多是的无所谓和隐忍,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淡然。即便白日里他故意当众扫了她的脸面,她也没有真正发怒,更没有自哀自怜的流下一滴眼泪,反而愈战越勇,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就把骑马学会了。这种毅力和坚持,别说是普通的大家闺秀,就是成年男子都未必做得到吧。 欧阳穆叹了口气,梁希宜要是个男人那该有多好。 他相信他们会成为一生的朋友。>o< 梁希宜目瞪口呆的盯着喝完三桶酒后依然面不改色的欧阳穆,顿时感觉很没有成就感。 或许是因为酒精作用,大家言语间变得随意,欧阳穆也不再是一副面瘫的样子,同他们一起玩起了接句子游戏。梁希宜在这方面是常胜将军,她认为欧阳穆出自军队,文采应该比较次才对,故意找茬调侃他,没想到欧阳穆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完全被反调侃了。 梁希宜脸红之余,喝了不少的酒水,最终大家极其尽兴的一直熬到了落日才在世子妃的催促下,回到别院。欧阳穆和欧阳灿还可以骑马,女孩子们却只能做轿子了。 梁希宜下轿后走路有些脚下没跟,她下午本身骑马就已经弄的脚软了,这回又喝多了大脑晕晕乎乎,她扶着拱门处的墙壁,右手被夏墨搀扶着,一阵翻江倒胃,仿佛有什么直接涌了上来,无法顾及形象弯着腰身吐了起来。 欧阳穆刚要转身离开,就看到梁希宜娃娃的大吐,犹豫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 院子里大多数都是梁希宜自己的丫鬟,因为对别院不熟悉,白若兰和白若羽也醉了本身就需要人手干活,梁希宜身边除了夏墨,大多数丫鬟干起事情有一种无头苍蝇的感觉。 白若羽似乎也吐了,别院的丫鬟们忙着去外院叫水,夏墨就派人跟着一起去,乱七八糟的模样。丫鬟们跑来跑去,一会找搬东西的婆子,一会找给主子们沐浴的木桶,他们跑到了外面,小院子反倒安静下来,梁希宜扶着墙壁,任由夏墨擦着她的脸颊。 梁希宜长呼口气,没想到一转身居然看到了欧阳穆,微微怔了片刻,淡定的转回过身,过了一会又转回来,还是可以看到欧阳穆。 她有些尴尬,脸颊微红。因为把酒水吐了出来,所以大脑就清醒了,夜晚的凉风吹起了梁希宜额头的发丝,明亮的眼眸在月光下分外耀眼。 “嗯……”她犹豫的打了个招呼立刻回到屋子,还是…… “你上次丢了个手帕。”欧阳穆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提及。 梁希宜一怔,努力回想了一会,道:“哦,那……你还给我就是了。”她眨了眨眼睛,仿佛并不是十分在意,目光清澈。 “你的手帕……”欧阳穆反倒是不知道该如何问了,顿了片刻,说:“收针手法很特别。”他盯着她,深邃的瞳孔忽明忽暗。 梁希宜瞬间清醒,愣了一下,笑道:“在山里的时候曾经收留过一个很特别的女人,她说自己是个绣娘,我当时又着实没有这方面的老师,就同她学了几年绣法。后来她的亲人前来寻她,我便放她离开。曾以为她教我的这种收针手法很常见,后来才发现似乎不是。欧阳公子不亏是侯府世家,虽然是男子都可以一眼看出来,着实让人吃惊,若是知道来历烦请提点一二,她终是我的老师,若是有机会还想再见一面。” 欧阳穆仔细的望着她说话的神情,时而幽怨,时而惋惜,滴水不漏,看不出一点不妥。 他也是奇怪,问她这个干什么。定国公府底蕴颇深,历史渊源比欧阳世族要长,难免可以供养可能会这种收针手法的绣娘。他,这是怎么了。 “姑娘,热水安排好了。”夏墨在一旁小声提示。 梁希宜急忙和欧阳穆见礼,匆匆离开。 那种特殊的收针手法出自她外祖母家,在她成亲那年外祖母偷偷告诉她的,这一世的陈诺曦不晓得同外祖母关系好不好,若是不好外祖母都不会偷偷传给她。 可是欧阳穆怎么会知道的呢?不过这收针手法虽然特别,却不是她外祖母家独有之物,靖远侯府那么大的门面,可能会供养会这种收针手法的绣娘吧,梁希宜暗自猜测着。 梁希宜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刚刚躺在床上就睡着了。一觉睡到自然醒,耳边传来的鸟儿鸣叫声音,仿若天籁般动听。她起了身,浑身酸痛,这就是平时缺少活动的后果! 她强迫自己站直身子,活动筋骨,伸伸手,踹踹腿,还不忘记吃干净丰盛的早餐。 白若兰恋恋不舍的过来送她,虽然梁希宜也想多玩几日,但是这次只同家里只说了一日,女孩子不好随意留宿在外面,祖父和娘亲也会担心她的。 梁希宜见白若兰面容失落,不由得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安抚道:“我会去白府找你玩的。” 白若兰狠狠的点了下头,冲着门外唤道:“小表哥来啦。” 欧阳灿身着淡蓝色衣衫,深黑色马裤和棕色马靴,他的右手拎着一个小笼子走了进来,大声道:“梁希宜,这个我都给你装好了,记得带回去好好养哦。” 梁希宜怔了一会,柔软的手指伸进笼子里触摸肥兔子的鼻尖,笑着说:“谢谢你,我会好好照顾它的,不如取个名字吧,嗯,就叫桓桓吧。”她决定把胖兔兔当闺女养了。 “桓桓,嗯,那就桓桓。”反正只要梁希宜高兴便好。 欧阳灿盯着她扬起的笑颜,脸颊微红,故作镇定道:“回去后好好休息身体,骑马后几日都会很不舒服,何况你从来没做过这种运动。没几日就是年口,进宫我罩着你,不用怕三公主的。” 梁希宜一怔,方想起来这次回去后就是正月,怕是下次见面真没准是在皇宫里。 欧阳穆提前回京了,所以梁希宜并没有遇到他,她也不会认为欧阳穆会热心的顺道送她回京,所以跟随部分靖远侯进京的车队一起上路。 抵达定国公府后大伯母又热心过来问候,间接提及靖远侯府小公子欧阳灿,被梁希宜敷衍过去。没过几日就是正月,京中官员四品以上的女眷都要进宫觐见太后,太妃和皇后娘娘等众位贵人。 有亲戚是在位者的还可以获得单独留饭的机会,梁希宜这种只剩下空壳子的定国公府女眷,不出意外,就是去皇宫随大流走马观花一日游啦。 ☆、42进宫 大年初一,天刚刚亮起来。 文武官员已经聚集在皇宫仁殿前面的广场上,给皇帝老儿拜年贺喜。1 这个时候,广场上远处有宫廷乐师,敲打乐器演奏,庄严肃穆中又不乏热闹非凡。 皇帝老儿登上广仁殿宝座,众位官员按照自己的级别一一坐好位置并下跪朝拜。 殿前大学士大王大人开始宣读新年贺词,以及去年的年终总结。读完后,众臣子再度跪拜,然后由皇帝赐茶赏座。喝完茶后,给皇帝拜年也几乎到了尾声。这个时候,皇帝老儿会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荷包分发给身边的宫女和太监,还有官员。 皇帝今日似乎特别高兴,令人在广仁殿摆下书桌,挑选书法不错的大家出来写字。定国公当仁不让被推选出来,他琢磨片刻,写了个福字,墨痕浓重,字迹略显沧桑却又苍劲有力,有暗示老皇帝宝刀未老的寓意。老皇帝十分受用,高兴的给了一个大红包,一时兴起自己也写了起来,接连写出几幅喜庆的对联,赐给身边重臣。 与此同时,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员家眷在后宫参加午宴。皇帝在前面请官员喝茶,太后和妃子们在后面应酬。饭食丰盛,种类繁多。猪肉、肥鸭、菜鸭、肥鸡、菜鸡、猪肘子等等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宫女们先给太后进汤膳,然后再给嫔妃们送汤,最后才是官家女眷们,秩序乱不得,分量也完全不一样的。梁希宜同姐妹们在一个单桌,最小的妹妹被丫鬟抱在怀里。 梁希宜听人说祖父在前面大显身手,得了皇帝赏赐,一时间不知道是喜是忧。 定国公岁数一大把,莫名就被皇帝老儿揪出来写大字,总觉得哪里有点问题。 果然不出片刻,传来镇国公被赏赐的消息。 皇帝还强调让官员们要向这两位爵位罔替的老人家学习,世代忠于朝廷,不得有一点私心。同时将五皇子在京中缉拿住西凉国皇室成员宇文静的事情,再次表彰宣扬一翻。将此次从西凉国换来百匹种马和众多金银的功劳,扣在了五皇子的头上,丝毫未提宇文静为何会出现在京城。 如此偏心的举动让后宫的饭局气氛微妙起来。欧阳皇后身着一身大红色宫装,裙子后面镶着金色凤凰的刺绣。其他贵人但凡穿红色的必须选择暗红。 贤妃娘娘则故意躲过红色,完全走柔和亲民路线,浅粉色的牡丹花刺绣长裙映衬着她白若凝脂的皮肤,越发靓丽光泽。 梁希宜离他们很 远,能够在皇后娘娘附近伺候,必然是贵人们想拉拢的重臣之女,比如陈诺曦。 或者像李家似的皇亲国戚,才会获得特别的脸面可以在这种时刻露脸。 梁希宜乐得清闲,专注的哄着妹妹吃饭。 她今日穿着素净,橄榄色的长裙,湖水般柔和的腰带,上面镶着晶莹剔透的翡翠。 午饭后,众多家眷可以回家过年。 被点到名字被贵人留住的姑娘们,会在众多名门闺秀的羡慕目光里,昂头挺胸的跟着宫女去后宫拜见各位主子。梁希宜意外的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仔细的问着宫女,据说是荣阳殿主子下的口谕。那岂不是太后她老人家?不是欧阳皇后,也不是贤妃李氏吗? 梁希宜心里没底,定国公府只有她被召见了。 徐氏从未得到过太后的亲自召见,从来都是远远的观望几眼。此时见梁希宜被留下,不由得觉得特别自豪,握住梁希宜的柔夷,嘱咐道:“莫不是太后娘娘听说过你的贤名,所以特意点了你呢,你可要好好表现,别忘了说你还有两个在鲁山学院上学的兄长。” 二老爷不是官身,徐氏身上也没有什么品级,她单纯的觉得既然女儿有机会觐见太后,自然要拉扯哥哥们一把,没准太后娘娘也会召见她的另外两个儿子呢。 梁希宜望着心思单纯的小白花母亲,安抚她似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想,她哪里有什么贤明……太后必然是对她有没有兄长毫无兴趣的。再说也没听说过后宫还有无故召见年轻少年的先例。 白若兰从远处跑了过来,拉着她的手说:“希宜姐姐,我稍后也要去拜见太后娘娘。” 梁希宜猛的想起,太后娘娘李氏的母亲也姓白,据说是南宁白氏远亲,后来因为李氏要做皇后,必须有个好出身,就把她的母族入了南宁白氏嫡出六房。所以白家姐妹必然是会被留下的。 有个熟人总比孤单一人的好,梁希宜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会。梁希宛忽的过来拉住她的手,说:“希宜姐姐,若兰妹妹,我也好想留下同你们一起玩。” 梁希宜微微一怔,这事儿她可做不了主。白若兰见状,道:“那你等下,我去同我娘说。” 梁希宜想要拦住她,却挡不住白若兰胖胖的身体。白若兰凛然将皇宫当他们家后院了,一溜烟的就看见她跑过去缠着靖远侯世子妃撒娇。 留在宫里用晚饭或许对于他们这些皇亲国戚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是…… 梁希宜不认同的看着梁希宛,说:“这样不好。” 梁希宛望着梁希宜略带斥责的目光,一下子红了眼眶,道:“我不过也是想陪着你啊。” 徐氏看着女儿,热略道:“四丫愿意留下就让她留下呗,有个家里人陪你我也放心一些。” 大伯母不屑的扫了一眼徐氏,她难得明白一回,反驳道:“你们当这后宫是什么呀,谁想留下就留下。希宛你太不懂事了,怎么可以当着白家姑娘说这么任性的话。” 徐氏见秦氏和梁希宜都不认同,便觉得这事儿莫非当真不好,立刻冲梁希宛说:“你这么一闹,不会影响到希宜在太后娘娘那里的印象吧,要不你还是跟我们回去吧。” …… 白若兰兴奋的跑了回来,说:“我跟小姑姑说啦,小姑稍后带着咱们一起走!希宛也留下,没问题的,希宜姐姐快走吧!” 梁希宛眼睛一亮,立刻不哭了。梁希宜无语的看着她,这个堂妹已经十三岁了,她没有比她大多少,又是隔了房的关系,实在不好多说什么。 梁希宜嫡亲的小妹妹梁希然忽的拉扯住梁希宜袖子,说:“三姐姐,我也没见过后宫的样子呢,我也留下好不好。” 梁希宜佯装生气的瞪着眼睛,捏了捏她粉嫩的小脸蛋,说:“后宫是皇帝住的地方,皇帝他老人家地位尊贵,像咱们若是去看他住的地方,干什么都要跪着。你想进去磕头吗?” 梁希然一怔,小脑袋如同拨浪鼓,说:“那还是让四姐姐陪三姐姐去磕头吧,我就不去了。” 梁希宜可惜的望着她,遗憾道:“好吧。”亲妹妹若是长歪了,她身为长姐,还是会管的。 靖远侯世子妃白容容望着眼前如花似玉的姑娘们,嘴角快合不拢了。 分别是白家的白若林,白若羽,白若兰和定国公府的梁希宜,梁希宛。 关于白若兰央求把梁希宛留下的事情,她只当是小女孩们想要在一起玩耍,她不过是举手之劳,并没有多想,所以当梁希宛亭亭玉立的站在她的面前时,倒是让她眼前一亮。 没想到定国公府上还藏了个这么标致的女孩,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娇柔味道,很是吸引人,让人生出怜惜的感觉。 白容容冲梁希宛笑了一下,便带着女孩子们随着宫女拐弯进了一条蜿蜒的长廊。 梁希宜上一世经常入宫, 心里十分平静,望着四周熟悉的场景,真是时过境迁,恍然如梦。 梁希宛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后宫的华丽堂皇,就连荣阳殿伺候太后的普通宫女,身上都是近年来新研制出来的粉绸布料,言谈举止比官家小姐还要大气,不卑不亢的面对靖远侯府的夫人。 梁希宛有一种深深的失落感觉,他们如此小心翼翼的在宫里行走,稍后碰到娘娘们,还要继续卑躬屈膝。那些女子论出身还不如她,就是因为嫁给皇上便一步登天。她垂下眼眸,内心蠢蠢欲动。 梁希宛自认上无祖父的怜爱,下无父母依靠,若是再寻个普通婚事,那么谁还会在乎她呢。随着她的容颜老去,夫妻感情变淡,她的夫君再普通都会收纳美妾,然后她又要重复娘亲的人生,委曲求全,佯装大度,谁的主都做不了。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在最初就嫁给位高权重的男人,至少可以在部分人面前扯高气昂,扬眉吐气。反正男人早晚都是要纳妾,那么她何苦在乎那根本不存在的虚渺的爱情。她十三年来的日子本身过的就太憋屈了,相较于未来谁对她好一些,她更在乎的是谁给她带来的权利更大,可以让她哪怕是在父亲面前,也可以大声指责他的不是,而不是低头认下本不是她的错误。 梁希宛的手握成拳,她的父亲定国公府三老爷在外面丢人现眼,迷恋一个贱人的事情人尽皆知,她的母亲何罪之有?却整日里受祖母埋怨,认为她管不住自己的男人,才会导致如今的局面。 母亲明明委屈至极,却只能痛苦的承担所有罪责,在外祖父和祖父,父亲面前三面不讨好,连有些下人都敢在她的面前明目张胆说闲话,这种婚姻,绝对不能是她的未来! 梁希宜感觉到身后粗粗的喘息声,诧异的回过头,道:“希宛,你还好吧。” 梁希宛猛地拉回思绪,急忙将目光瞥向旁边,平静道:“没事,刚才忽的闻了个呛鼻子的味道,变得有些喘不上气,现在好啦。” 梁希宜皱着眉头,拉住了她的手,道:“我们是姐妹,你要是感觉不舒服千万和我直言。” 梁希宛笑着点了下头,说:“三姐姐,你放心吧,我和你可是不会客气的。” 梁希宜拉住了她的手快步追上了白家姐妹们,虽然刚才梁希宛忽然在白若兰面前说要留下,让她略感吃惊并且有些不太舒服,感觉利用了白若兰的单纯,但是他们毕竟是姐妹,在山里的那些年梁希宛不停的给她写信,也算是她在这世上第一个朋友 ,如果可以她是很乐意帮助她的。 不一会,众人便抵达容阳殿,宫女先去殿内禀告,让他们在殿外等候。白若羽发现她二人的脸颊都是红扑扑的,以为是太过紧张,宽慰道:“太后她老人家很好的,不用害怕。”自从上次同梁希宜在西郊一起大醉过以后,白若羽待梁家女孩十分亲切。 太后李氏是豫南侯府三房继室白氏嫡出长女,一次意外偶然遇到了微服出巡的先帝,据说当时两个人并不知道彼此的身份,一见钟情,从而进宫伴驾,从一名小小的昭仪坐到统领后宫的皇后娘娘,其中艰辛可想而知,当然这身后也伴随着豫南侯军权的不断扩大,直至被封为豫南公。 可是李氏子嗣困难,一个没有儿子的皇后在后宫不足畏惧,有人说这或许是先帝当年肯放权给豫南公的原因。但是世事难料,皇后在皇帝晚年暗中扶植,娶了豫南侯侄女小李氏的现任皇帝,并且助其以非长的身份顺利登基。 新皇帝登基最初几年对李家颇为忌惮,对太后娘娘可谓言听计从,但是在渐渐将朝堂稳定之后,便开始企图夺取太后手里的权利,先皇后小李氏的去世是导火索,欧阳氏荣登皇后之位导致夺权之争正式爆发。 这场争夺持续了五年之久,虽然大家表面什么都没有发生,实际上已经是箭弩拔张,血流成河,最后随着豫南侯府邸被流寇洗劫,三房一脉全部死绝画上终点。 皇上为此震怒,接连罢了几任官员,全国发动面对流寇山匪的大规模清理运动,但是不管如何,太后李氏最亲近的一脉断子绝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太后娘娘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后来又因为豫南公大房二房争爵位一事,主动要求割除豫南公爵位,震惊朝野上下。 在上一世的后期,梁希宜听李若安私下提及,原来豫南公三房那次流寇洗劫是皇上暗中授意,豫南公大房二房都参与的一场阴谋。归根到底还是觉得太后李氏已老,就算争夺权力赢了不也继续扶植皇帝的亲儿子登基吗?他们不愿意失去圣心,贪图豫南公爵位,于是演出了自相残杀的戏码。 现任皇帝年轻时也是个聪明人,想要拿回权利,励精图治的干出点事业,利用了豫南公家族内部的矛盾,逐渐将太后李氏手中势力瓦解。在这场暗战中,虽然皇帝取得了最终胜利,却捧出了另外一个权利至极的家族,欧阳氏。 皇帝担心欧阳氏成为曾经的豫南李家,于是宠幸镇国公府李氏家的女儿,抬高镇国公府的地位,同时格外看重五 皇子,种种信息都在对臣子们授意,他要打压国舅一家了。 但是此时的皇帝年岁已高,作为朝堂上向着未来看的官员们,做事情自然会留有余地。 更何况欧阳家和李家不同,三个嫡亲的外孙都成活下来,谁都可以被扶植登基。所以皇上此次暗中打压欧阳家的力度,并未像当初处理李家那般,一路无阻。 靖远侯更是吸取豫南侯教训,亲自教导家中嫡系男丁,一定要兄弟之间不得相互矛盾,将一切可能的争斗扼杀在萌芽处。真正能够毁掉一个家族的人往往不是敌人,而是至亲至爱之人。 梁希宜尚在思索之中,殿内的宫女已经再次出来,将他们迎入了荣阳殿。 此时殿内除了太后娘娘以外,还有一位打扮的极其素净,看起来温婉端庄的女子,便是当今长公主,先皇后李氏的女儿,黎孜恒。 她是皇后和皇帝感情最好时候的孩子,当时父亲不过是不被先皇宠爱的王爷,家中姬妾亦很少,名字中的恒字,或多或少的代表着当时皇帝的心境,希望他和夫人的感情如此字一般,永恒下去。但是时过境迁,许多事情都变得模糊了原本的模样,更何况是人心。 梁希宜望着眼前的两个人,心底莫名的难过,太后娘娘再风光也不过是一名老者,她嫡亲族人,在她的风光之下,被亲人所害,尸骨无存。上一世她作为镇国公世子妃经常入宫拜见贤妃娘娘,会先抵达荣阳殿拜见太后,可是待的时间都不长。对于皇帝真心疼爱的李氏一族,太后娘娘怕是多看一眼都觉得反感吧,所以她同太后娘娘,长公主并无过深的交往。 太后娘娘热情的拉着白容容说了好些个话,让梁希宜觉得非常惊讶,隐约想起上一世听说过的传言。据说豫南公三房一家并未死绝,有一户忠仆救走了在镇上求学的二少爷,潜逃至边关过活,后来考虑到三房主母是白氏远亲,索性投靠白家。白家偷偷将孩子收下,怕被皇帝发现,担心事情败露斩草除根,就顶替了自个家一户正好生水痘的孩子。 原本这些八卦梁希宜都是当做故事来听的,此时见白容容这个根本不在京城长大的白家女子,同太后还有长公主那般亲近热略,而且还可以嫁入欧阳家做世子妃,不由得联想到一起,莫非白容容就是那个二少爷的后代吗?那么白容容的哥哥,白若兰的父亲呢?白家作为历史渊源颇深的家族,至今屹立不倒,还同众多氏族联姻,可见当家人眼力非凡。真是极少数可以左右逢源,又让人觉得顺理成章的氏族。 “高个子的女孩就是定国公府的三姑娘吧。”太后苍老庄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梁希宜浑身打了个机灵,急忙主动向前一步,恭敬的给她老人家行了大礼。她的动作极其标准,不快不慢,仿佛宫廷里教训嬷嬷般一板一眼,让众人眼前一亮,不由侧目。 “这孩子不错,明明拘谨却显得从容淡定,给人感觉本分诚恳,不像是能够惹是生非的主儿,怕是从头到尾都是孜玉那丫头太过淘气,惹到人家了吧。”长公主黎孜恒的声音很温柔,她刚刚丧夫,身体变得极差,被太后接入宫里,整日里念佛诵经,气质超然自得,仿佛世外之人般清幽。 梁希宜心里紧张极了,长公主说的孜玉应该就是三公主吧。难怪她还纳闷太后娘娘怎么会见她这个小人物,看来果真被三公主扎针了。只是如果用这个梗扎她的话,未免有些弱爆了,因为三公主完全不占理。 白若羽听到此处,忍不住上前一步,道:“禀太后娘娘,公主殿下,三公主同梁三姑娘的事情确实不怪梁三姑娘,这事儿我还参与了呢,至今觉得有些对不住三姑娘的。”她原本就打算借着这次入宫的机会同梁希宜说清楚,否则心里难安。毕竟当初骗梁希宜去院子的人是她。 梁希宜感动的看了她一眼,很多人都会对别人说道歉,可是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何况他们是在皇宫里,在贵人们面前,若是被三公主和皇后的眼线知道了,白若羽必然受埋怨。 “哈哈,这事儿真是奇了,若羽都帮她说话呢。刚刚也有个小子在我这里,千说万说的往自个身上揽责任,为此还同孜玉当场吵了起来,搞的阿雪拽着两个孩子先离开了。”太后调侃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似乎并未生气。 梁希宜微微一怔,猛的想起,当今皇后不是就叫欧阳雪嘛。是说因为她这个小人物,还有人和三公主在皇后面前大吵一架,哦,老天……对方要有多恨她才乐意这么帮倒忙。 黎孜玉是欧阳雪的亲闺女,她可不会像太后娘娘和长公主似的那么客观。 必然认为自家孩子单纯良善,别人都是心机颇深,矫揉造作…… 梁希宜忽然有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1处的过年场景描述借鉴百度参考。 ☆、43训斥 荣阳殿 窗外明亮的日光透过纱窗投放进来,映衬着太后娘娘暗金色长裙是那么的耀眼。 梁希宜听着他们的调侃,猜测到帮她说话的小子应该就是欧阳灿喽。 一个是皇后娘娘最为疼爱的亲闺女,一个是皇后娘娘很是倚重的娘家亲侄孙儿,两个人在太后娘娘和长公主面前,不顾形象的吵了起来,还是因为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姑娘,想想都知道皇后娘娘该是多么的尴尬,多么的恼羞。 难怪连太后都忍不住特意把梁希宜叫过来,就是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梁希宜其他言语凛然听不进去了,完全陷入沉思之中,琢磨如何立刻全身而退,回家睡觉。 太后娘娘转过脸,分别问过几个女孩子们在读什么书,平日里都干些什么。 不过半个时辰,太后娘娘就有些困乏起来,长公主见她面露疲倦,象征性的发了些小玩意给姑娘们把玩,同时命宫女伺候太后休息。 梁希宛的表现中规中矩,但是也算在太后和长公主心里留下印象,知道定国公府有个四姑娘外表柔美,举止端庄秀丽。所以梁希宛也算不虚此行,心里十分满足。 贵华殿派宫女来接白容容,传令皇后娘娘也想见见梁家三姑娘。梁希宜嘴角一阵抽缩,该来的果然躲不过。她始终面带笑容,乐呵呵的陪同在白容容身边,随着大家一起前往贵华殿。 白容容这棵大树她一定要攀附得当。 自己的行为举止再小心一些,大不了就是一阵调侃,总不能莫名被皮肉伺候吧。 这里是皇宫,皇后娘娘又是名门贵女,宅斗多年荣升正妻之位,不会像三公主般小孩心性。 梁希宜想到此处,整个人轻松许多,决定谦虚低调的拜见皇后,及时承认自身错误,不给三公主一点还击的理由。若是需要,她肯定会不遗余力的给三公主台阶下的。 脑子坏掉了的人才会在未来皇帝亲娘面前,和人家亲闺女争啥面子和尊严。一路上白若兰叽叽喳喳的讲述宫中趣事,梁希宛听的津津有味,梁希宜不经意的环绕四周居然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秦家五姑娘秦宁襄。 她曾是五公主的伴读,怕是被五公主母妃德妃娘娘留下用晚饭的。德妃娘娘在宫里的地位仅次于贤妃娘娘,但是膝下无子,只有三位公主,虽然备受皇帝宠爱,难免有些底气不足。 秦宁襄看到 梁希宜有些惊讶,眼睛忽的瞪得老大似乎很是兴奋的模样,刚要走过来就被身边宫女提醒了什么,面部表情僵硬起来,不过是冲他们点了下头,擦身而过。 梁希宜见她神色不对,小声的问白若兰,道:“秦五也留下啦,怎么觉得她感觉怪怪的。” 白若兰见梁希宜一脸茫然,惊讶的小声说:“你不会不知道吧。” 梁希宜一怔,诧异道:“知道什么?” 白若兰愣住,拉着她的袖子慢慢走了下来,同前面的人群留下了两个人的距离,小声道:“秦宁兰姐姐得了重病。” “病了?”梁希宜着实有几分惊讶,仔细回想这几日,秦家姐妹确实没人给她写信,她忙于帮着大伯母管家,也不曾去打听过什么。但是看白若兰小心翼翼的模样,这病,来的有些蹊跷吧。 “什么病啊。” 白若兰小脸蛋纠结在一起,似乎在思索如何组织词汇,道:“我也不清楚,反正身子不好,据说有些时日了。再加上前阵子匪徒劫持秦二姐姐的事情,不知道被谁嚼舌根,告到了李家老太太那里,如今李夫人和李老太太都逼着李大人同秦家退亲呢。” “退亲?这三媒六聘都过了,眼看着年后就要嫁过去,为什么要退亲呀,生病了养好就是了。”梁希宜不可理解的望着她,白若兰撇了撇嘴角,低声道:“照我说八成是被人气病的,李夫人不知道为什么偏说秦家骗了他们,妄图将破了身子的闺女嫁给李家为妇,所以秦宁兰姐姐才病倒的。” “破了身子?”梁希宜不可置信的用唇语描述了一遍,道:“李夫人怎么会这么想,没凭没据的把这种话说出来,又不让宁兰姐姐进门,岂不是要逼死人呀。”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不过是下人们聊天那听来的,貌似起因是李夫人娘家有个亲戚,是南城的商户王氏,咱们上次诗会初试的院子,正巧是这户商人的施工队伍,负责修葺院子的工事。有人在那间小表哥,救出秦宁兰姐姐的房子里捡到个帕子,原本想同院子里其他物件一起典当出去,后来发现上面居然不干净,就是有血迹啦。” 白若兰的脸颊通红,停顿片刻,继续道:“看院子的人说那房间,自从发生秦宁兰姐姐被劫持的事情后,就再也没人进去过了,而且小表哥救走秦宁兰姐姐的时候,丫鬟们都说她一直是昏迷状态,没有外伤……她的身体状况,大夫当着很多人面前说过没事,后来宁兰姐姐才被秦府接回去。” 梁希宜皱着眉头,默不作声,这真是一个容易让人脑补出各种情节的故事。想她上一世不也是因此才嫁给李若安的吗?至于真的出事假的出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事已经闹得满城皆知,别人眼中的真相是什么样子的,那么便是世人认为的实情。 梁希宜的垂下眼眸,脑海里一根根线交织成网状,笼罩住了她的全部思绪。她一直想不通白若羽干嘛那么愧疚,又让她提醒秦二姑娘小心三公主,现在却似乎有一个原因了。归根到底,把秦二姑娘弄的这么惨的根本结果,就是推迟同李家的婚事,甚至是取消掉这门亲事。莫非三公主针对秦五还有她都是因为秦二吗?那么大胆假设一下,她是为了秦宁兰的夫君,李在熙吗? 三公主真是深藏不露,至少至今她都没看出来她对李在熙是有感情的,那么第一次就同三公主一同出现的欧阳灿,知晓不知晓这件事儿,一直同三公主是闺蜜的白若羽,是不是知道这件事儿呢。 梁希宜浑身有些发冷,三公主这一招真的是会要了秦宁兰的命啊。 什么理由不好,事关女子名节,让秦宁兰如何说的清楚呢。就算李在熙知道她是无辜的,其他人暧昧的目光,无聊人的众口铄金之下,李在熙所承受的压力,李家需要面对的流言蜚语,迟早会将秦宁兰彻底击垮,伤的她体无完肤。 不过是争一个男人的事情,三公主至于如此打击无辜的人吗?她目光灼灼的望着白若兰,道:“其实你我都清楚,那一天并未发生什么。” 白若兰点了下头,心里却有些打鼓起来,面露犹疑,她对这些完全不懂,不过是人云亦云,所以负责任的说,她不敢做出任何判断。 秦宁兰被救回来时候衣冠整洁,根本不是被人肆意妄为过的样子。但是他们没人去关注这一点,或者李家已经不需要去在乎了,他们不过是需要一个合理解除婚姻的理由,若是秦二当真是被玷污,怕是世人都会认为秦家执意将破败的女儿嫁入李家,本身就是不厚道,太对不起李家了。 白若兰看着满脸纠结的梁希宜,宽慰道:“你也别替宁兰姐姐担忧了,这件事情咱们谁都无能为力。好在李大人坚持婚约,没有听从妇人之见。” 梁希宜不屑的冷笑一声,李大人表面自然会坚持婚约,维持承诺,否则他还有脸做御史吗? 但是他不会阻止李夫人闹,不会埋怨李老太太在外面胡说八道,胡乱给秦宁兰扣大帽子。这样即便秦宁兰进了李家门,日后若是想要休掉她,随时可 以拿这事儿作为理由。 梁希宜胸口涌起一股悲凉之情,她到底该不该帮秦宁兰一把呢,可是事已至此,她又能如何。真没想到三公主会想出如此道德败坏,毁人终身的主意,在当今世道之下,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就这么被糟践了,这让秦宁兰怎么活啊。 梁希宜尚在思索之中,众人已经进了贵华殿,几位姑娘跪下同皇后娘娘见礼。平身后,梁希宜随着一声爽利的叫声,抬起了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肤若凝脂,白净妩媚的笑脸。 皇后娘娘欧阳雪明明已经是四十多岁的高龄,看起来却好像不到三十岁的女子,整个人的气度同长公主并无太大差别。 “你便是定国公府的三姑娘,梁希宜?”鲜红色的薄唇娇艳欲滴,明亮的刺人眼睛。 梁希宜恭敬的低下头,恭敬道:“承皇后娘娘的好眼力,小女子便是梁希宜。” “哈哈,快走近些让我看看。”梁希宜犹豫了一下,在白容容点头示意下随着宫女上前,笔直的站在了皇后娘娘近身处,一动不动。 “抬起头来。”欧阳雪声音明亮动听,却不容人拒绝,她的指甲上画着粉色凤凰,手指落在了梁希宜的脸蛋上滑了起来,笑着冲白容容道:“仔细一看,倒是个漂亮的可人儿。” 白容容早就听说儿子同三公主,还有梁希宜的闹剧,本能的认为都是三公主捣乱,为梁希宜解围道:“这孩子挺老实的,不如阿玉聪慧调皮。” 欧阳雪娇笑的瞥了她一眼,扬声道:“黎孜玉,你给我出来说话,躲在后面算什么。” 梁希宜微微一怔,她上一世可不曾见到过皇后娘娘如此直爽的一面,因为身处敌对势力的位置,她记忆里的皇后冷漠高傲,扯高气昂,偶尔还会任意妄为,不顾及皇帝脸面。 黎孜玉同欧阳灿都从给后面的房间里走了出来,黎孜玉的眼眶泛红,看起来是刚哭过的样子。欧阳灿则是肃穆的神情,目光在落在梁希宜身上时,难掩一抹炽热。 白容容看在眼里,微微怔住了片刻。她原本以为欧阳灿是和梁希宜,白若兰玩的好,所以才一味袒护梁希宜,是小伙伴们之间的情谊,但是现在看来,儿子这略显成熟的表现有些不对劲呢。 “我倒是以为定国公府三姑娘是多么的三头六臂,竟是可以把你打了,人家打你你不知道打回去吗?更何况还有你自个的亲侄子在,居然都不知道拉拢,还推到敌对方去,你做人未免太失败了。” 三公主鼓着脸颊,赌气道:“欧阳灿本身就对她有好感,自然会向着她了。” 梁希宜顿时头大,这种话怎么可以随便说呢! 记忆里上一世的三公主没被养的这么残,婚事也还不错,怎么这一世先是和陈诺曦成为朋友,又使出那般毒计陷害秦二姑娘,如今还要和她在后宫大吵吗。 梁希宜见皇后娘娘脸色更难看了,急忙主动道:“希宜也有责任,事先并不知道对方是三公主,所以才会发生误会,一切都是我太莽撞了。” “你会不知道吗?”皇后娘娘玩味的打量梁希宜,说:“我还以为你怕别人误会你同我侄孙私下见面,故意扯上孜玉呢。” 梁希宜身子一僵,故作镇定的说:“希宜同欧阳小公子并不熟识,更没见过三公主的样子。” “呵呵,欧阳灿,你怎么说。”皇后娘娘端着茶杯,冷冷的说。 欧阳灿望了一眼母亲,态度恭敬的说:“都是我的错,同定国公府三姑娘,三公主没有关系。” 皇后娘娘放下杯子,转脸认真的盯着女儿,道:“你看到了吗?欧阳灿和定国公府的三姑娘年岁都比你小,但是他们的回答张弛有度,至少知道会去找自己的错处,而你呢,刚刚还在执拗什么!” 三公主没想到母后绕了一圈,不但不帮她说一句话还当着大家面前训斥她,一下子无法接受又红了眼眶,泪水哗哗的落了下来。 皇后娘娘深深的叹了口气,道:“真是受不了这个孩子,被我惯的没个样子。这次暂且罚你禁足半年,哪里都不要去了。” 三公主顿时傻眼,刚刚母亲明明不是那么说的,怎么居然要罚的人是她。 皇后娘娘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梁希宜,视线落在了白若羽的身上,道:“你们都是懂事的孩子,孜玉虽然是公主,但是若有不对的地方你们也要提醒她,而不是任由她错下去。” 白若羽一惊,总觉得皇后娘娘意有所指,秦二姑娘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但是上次她不过说了一句,三公主就大发雷霆,揭她的伤疤,让她一辈子都不想再理她了。 梁希宜有些不太适应眼前直爽敞亮的皇后娘娘,不由得感叹,莫非皇后娘娘知道了什么,借此敲打三公主呢?就怕三公主无法理解母亲的苦心呀。 “今日折腾了一天我也乏了,刚才派人知会过阿恒,晚上你们都在贵华殿留饭,我累了,孜玉你替我招待大家吧。”皇后娘 娘声音懒懒的犹如午后暖暖的日光,却隐隐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 三公主自然是不乐意应付梁希宜这群女眷,她还想去找陈诺曦玩呢。 刚刚明明是陈诺曦先过来贵华殿见过母后,不知道为什么,母后却表现的不太热心,现在陈诺曦已经被景仁殿的贤妃娘娘接走了。 “稍后我会问若羽和梁三姑娘,你若是招待不周,就加三个月禁足,若是还敢闹出事情,就无限期禁足,这点事情都应付不好,就只能出去给我丢人现眼!”皇后娘娘爽朗的笑道。 三公主黎孜玉目瞪口呆的看着母亲眼底冰冷的目光,不敢再度启口。最后,他们被带到贵华殿偏厅,独留下靖远侯世子妇人白容容说悄悄话。 梁希宛虽然一句话都没有机会说,却完全是仰慕的目光凝望着皇后娘娘。这么通透倜傥的美丽女子,这种说一不二,随意无比却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气势,才是她追求的最高境界呀。 梁希宜没想到皇后娘娘会给黎孜玉派了这么个任务,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同三公主相处。她转念想到了秦二姑娘的事情,为今之计,只有三公主可以帮秦二姑娘。 她相信人的心底总有一颗存善之心,再加上上一世三公主应该是嫁给了状元郎,而不是李在熙,说明上一世就算三公主喜欢过李在熙,似乎也没有那么执着。 黎孜玉发现梁希宜时不时的偷偷打量她,想起母后的吩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道:“你看我做什么?别以为我会相信你无辜的外表,你骗了欧阳灿,骗了我母后,却不能骗过我。” 梁希宜盯着面露凶相的黎孜玉,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三公主殿下,你想的太多了! 不过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三公主,竟然可以将秦二的事情做的这般隐晦,若不是白若羽曾经提醒过她,她根本联想不到三公主身上。最终将事情揭发闹到李家老太太那里的,居然是和此事并无关系的李在熙舅母王氏,怕是她也是被人利用,当真是发自内心认为秦家欺骗了李家。 那么此事莫不是出自陈诺曦的手笔?梁希宜一阵作呕,她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坏了! 梁希宜一把拉住三公主柔夷,道:“我有事找你谈,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吧。” 三公主对她嗤之以鼻,冷笑道:“你是什么身份,想要同我谈事情我就要答应吗?别以为母后让我招待你就蹬鼻子上脸了,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 “成了 ,你有功夫说狠话我还没功夫听呢。”梁希宜想到皇后娘娘本就打算敲打下自家闺女,她在宫里的安全已然有了保障,还怕得罪她吗?再说她已经得罪死三公主了! 梁希宜的身材随了她亲娘徐氏,高挑健美,一般闺中秀女在力气方面都不是她的对手。所以她用尽力气抓着三公主不允许她挣脱,直接拉到了没人的地方。 黎孜玉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梁希宜,道:“你想干什么,你居然敢如此对我!” 梁希宜不想多费口舌,索性故意吓唬她,从怀里拿出了一把匕首,说:“你最好别乱叫,否则我对你真不客气。” 三公主顿时傻眼,因为梁希宜上次拼了命和她打架的模样还记忆犹新,虽然她很讨厌梁希宜,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打不过她,这事给她心里留下了阴影。 梁希宜见她安静下来,盯着她,直言道:“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李在熙!” 黎孜玉以为自个耳朵听错了,等她发现梁希宜冷冷的盯着她时候,她才意识到她没有听错,一下子慌了神,想要跑掉,却感觉到了梁希宜手腕的力度,恼羞的用另外一只手推了下将梁希,红着眼睛说:“你,你,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梁希宜不解的望着她,说:“我怎么就不想活了,你喜欢就是喜欢,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干嘛但凡出点事情就往死里去整人。” “那你是什么意思?”黎孜玉面露羞愤的神情,愤怒道。 梁希宜原本就是想证实一下,如今却是已然有了决断,不由得也愤怒起来,说:“所以你就故意陷害秦二姑娘嘛?先是寻人掠走她,如今又传出她破了身的流言,你知道不知道这可能要了她的命。或者说在你眼里,为了自己的利益就要做事情就不择手段,蔑视枉法,罔顾道德,违背良心?”她想起了上一世的委屈,不由得言辞变得犀利起来。 “你喜欢李在熙就去和他说,若是他也喜欢你,就让他去处理婚约的事情。你是公主,要是当真同李在熙两情相悦,谁能阻挡住你们的幸福?但是你同样身为大黎公主,暗地里做的龌龊事情让人恶心,你毁掉了秦宁兰一辈子,最后也未必能获得幸福,早晚有一天李在熙会知道你所做的一切,你将会是你所爱之人心底最看不起的女人。” 黎孜玉从小到大从来未曾被人当面如此指责过,一时间羞愤异常,脸颊通红,她扬起手,想要抽那张说出戳她心窝言语的嘴巴,却发现梁希宜的目光比她还要冰冷, 淡淡的说:“你敢下手,我绝地不会不还手。皇后娘娘说的没错,你连这我都应付不了,出门也是丢人现眼。” 黎孜玉心底的某处堡垒轰的一下子坍塌下来,她最受不了的就是大家一边说她是被母后宠爱的三公主,一边又都觉得她同她母后完全不一样。就连母后有时候都会遗憾失望的看着她,说她怎么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想到此处,黎孜玉承受不住的大哭起来。 梁希宜才不管她心里多么难受,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任,继续道:“你觉得委屈,那么秦宁兰呢,她招你惹你了,不过是一个李在熙,哪怕你光明正大的去抢都不会让人如此厌恶。堂堂公主使出下三滥的手段,手段低劣的授人以柄,难怪皇后娘娘都懒得说你什么了。” “哇……”黎孜玉不顾形象的崩溃大哭,身子跌坐在了地上。 小院子的拱门侧面,一个高大的身影向后收了下脚,退到了房梁的角落处。欧阳穆没想到,他不过是想绕过白若羽那群姑娘们前往主殿,却看到了这么一处戏码。 他目光深沉的望了过去。 远处,少女的表情淡然自若,雪白的脸颊长眉入鬓,目光明亮,仿若璀璨寒星。 她的背脊怎么可以挺的那么的直,隐约带着一点英气,显得置身于日光下的高挑身影,一下子变得光芒万丈,耀眼莫名。 ☆、44如此 黎孜玉跌坐在地上哭了一会,抬头看到梁希宜完全漠然的目光,赌气似的又站了起来,道:“我不过就是喜欢李在熙而已,你们都说我身份尊贵,那么秦二姑娘放手便是了!” 梁希宜皱着眉头审视她,说:“婚姻是父母之约,结两姓之好,人家李家秦家关系好着呢,凭什么就要放手。皇后娘娘同意吗?李在熙喜欢你吗?你身为公主本应受万人瞻仰,让子民敬爱你,崇拜你,仰望你,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使出的手段龌龊不堪,让人心生厌恶。” 黎孜玉倔强的瞪着她,扬声道:“你说的好听,但是除此之外,我又如何才能让秦二姑娘知难而退呢?梁希宜,你不是我,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吧。” 梁希宜冷冷的扫过她,唇角上扬,不屑的戳心道:“你凭什么让人家知难而退!身为公主,你担负的责任本应该更多,不过是仰仗皇后娘娘的疼爱,才可以无忧无虑的成长。若是李在熙不曾定亲,你可以去追求他,但是李在熙同秦二姑娘两情相悦,就要喜结连理,你现在使出这种下三滥手段污蔑他所爱之人,就不怕他知道吗?就不怕让皇后娘娘难堪吗?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人在做,天在看,你早晚会变得连哭都没有用。” “你……”黎孜玉面色惨白,她说不过梁希宜,心里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怎么梁希宜的观点正好同陈诺曦相反呢!她喜欢上一个人,难道不应该勇敢的去追求幸福吗? 在爱情的世界里,哪个女人不是刺刀见血,死不罢休。 “你真正了解过李在熙吗?你或许连他的模样都未必记得清楚,不过是一抹执念。你是公主,理应受万人敬仰,光芒万丈,京城最美好的阳光温暖着你,所以你有责任学会隐忍情感。李在熙不属于你,他是有婚约的男人,他爱他的未婚妻,你应该予以祝福,而不是强取豪夺,如今这般拿不起放不下做没道德的事情,你把公主的骄傲放哪里了,我都替你丢脸。” “我……”黎孜玉面颊通红,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她似乎有千万种理由,最后都在那句丢脸里终结。她真的离开不李在熙吗?毕竟他们从未开始过,不过是花船上的偶遇,男子温和的笑脸仿若旭日的阳光,照亮了她昏暗的路,让她就想这么闷头抹黑的陪他走下去,不管不顾。 最近关于秦宁兰的流言传的越来越疯狂,她没有得逞的快感,稍微有些于心不安。听说秦二病了,她怕她大病不起,又害怕那个温和的男子知道事情真相。但是不管事情如陈诺曦所言,做的多么 隐蔽,连梁希宜都能清楚,别人保不齐也会知道,那么,她又该何去何从。 拆散了李在熙和秦宁兰,她却也可能同李在熙在不了一起,这便是她要的结果吗? 梁希宜见她陷入沉思,心里踏实下来,只要黎孜玉愿意花功夫去思考就成。 她轻轻拍了下黎孜玉的肩膀,轻声说:“仅仅因为一己私欲,就毁掉了别人一生,一点都不会觉得愧疚吗?我先去偏厅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如今事已至此,唯有三公主本人还可以帮助秦宁兰一把,其他人做什么都于事无补。 梁希宜回到偏厅,一进门就对上一双洋溢着笑容的眼眸,诧异道:“欧阳灿,你没走吗?”这里不都是女孩子嘛,他居然也来凑热闹。 欧阳灿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他总算是再见到梁希宜了!心里涌动着的渴望暂时被什么安抚下来,他认真的看着她,郑重的说:“梁希宜。”然后唇角噙着情不自禁的笑容。他特别喜欢这般叫着梁希宜的名字,然后看到对方极其不满的皱眉模样。 果然,梁希宜见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心里责怪起欧阳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欧阳灿顿时觉得全身浑身都特别有力量,两只手略显拘谨的置于身侧,剑眉如墨,稚气英俊的脸庞散发着莫名的光彩。 白若兰随同他一起迎了出来,一把拉住梁希宜的手腕,甜甜的说:“希宜姐姐,今天表哥表现很好,对我极其有耐心呢!” 欧阳灿眼底带笑,急忙挺了挺胸膛,故作镇定的平声说:“你是小孩子,我自然哄着你玩。” 梁希宜见他正儿八经的模样有些不适应,忍住笑意捂着嘴角,调侃道:“你不也是小孩性格?” 梁希宜的笑容仿若桃花盛开般绚烂,白净的脸庞上镶着如同清泉般纯净的眼眸,将周围的一切深深笼罩其中,让人陷进去无法自拔。 良久,欧阳灿才猛然意识到,梁希宜居然将他当成小孩子看待,这怎么可以!他非常不满的抬起头,说:“我哪里小了,我娘说我已经可以议亲了。” 梁希宜垂下眼眸闷笑,她懒得同他争执啦!转过头去同白若羽打招呼。 欧阳灿郁闷的悲伤起来,原来在梁希宜眼里,他居然同白若兰是一种档次的人。这哪成!他见梁希宜根本不愿意过多解释什么,一时间无法接受,嘴贱道:“梁希宜,你议亲了吗?” 梁希宜一怔,尴尬的站在众人面前,红着 脸家生气的说:“欧阳灿,我不过给你几次好脸色,你就又开始胡说八道是不是?” “我不是,我就是真好奇。”欧阳灿深感委屈,又特别希望可以得到一个答案,语无伦次的解释道:“反正你也老大不小了,家里应该着手安排亲事了吧。” 梁希宜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管是多少岁的女人,最忌讳被说老了,你才老大不小呢! 白若兰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小表哥你怎么那么八卦,希宜姐姐的亲事哪里是你可以打听的,还说我小孩子,你才是任性不拘小节好不好。” 欧阳灿尴尬的红着脸在一旁站着,他自然晓得这事同他无关,可是若梁希宜真的回答了呢?自从上次西郊骑马以后,他总是莫名想起梁希宜,一闭上眼睛,满脑子就是梁希宜那张明明很刻板,却有时笑起来又像个孩子似的容颜。 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可以那么的多面性,有时候胆小如鼠,有时候又倔强如牛,反正就是非常与众不同,吸引住他所有的注目。此次进宫,他都不需要母亲多费口舌,就眼巴巴的追了进来,不过是为了可以见到梁希宜一面。 贵华殿内,欧阳雪靠在雕龙画壁的贵妃椅上,半眯着眼睛,说:“容容,我怎么觉得欧阳灿那小子,似乎对定国公家三姑娘有点意思呢?莫非我们欧阳家的人都崇尚自由,骨血里就带着放荡不羁,肆意妄为的潜质!” 白容容沉下脸,略显坚决的否定道:“不会的,他们才认识多久,灿哥儿在男女之事方面比较迟钝,怕是不过当对方是若兰似的妹妹,所以才多有维护。” 扑哧,欧阳雪笑了起来,她扬起唇角,调侃着:“你怎么还是老样子,自欺欺人的本领不错,自我安慰的本事更高。” 白容容撇开头,深深的叹了口气,郁闷道:“不然还能怎样,我还要鼓励他学习穆哥儿自由恋爱不成?穆哥儿如今已经二十了,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别说他的继母王氏了,就连老夫人都私下让我去打听,到底是没有通房丫头,还是至今真没有过……” “啊哈哈!”欧阳雪不顾形象的笑了起来,欧阳穆是靖远侯嫡出次子长孙,加上他勤勉好学,为人正直,备受族里各房长辈看重,若是二十岁都是真没有过房事经历,未免太弱了吧,难免会让人误会他是否有什么隐疾,难道还真是为陈诺曦守身吗?欧阳雪却是不信的。 靖远侯爷欧阳熙共有两个嫡出儿子,分别是欧阳风和欧阳晨。 欧阳风是 世子,妻子白容容育有两个嫡子,欧阳月和欧阳灿。二房欧阳晨有三个儿子,全是逝去的隋氏所出,分别是欧阳穆,欧阳岑和欧阳宇,因为三个孩子早年丧母,作为大哥的欧阳穆自然为了照顾弟弟们也要强大起来,从而在家里拥有了绝对的控制权利。导致后来欧阳晨虽然纳了继室王氏,王氏却在府里一点地位都没有,还不如白容容在几个兄弟面前有脸面。 欧阳雪自言自语的掰着手指,道:“穆哥儿的婚事定不下来,欧阳岑和欧阳宇的婚事便没法说。稍后我见穆哥儿的时候再问他一下,看是否有回转的余地。对了,我听说月哥儿的婚事也僵持住了,理由是你不同意吗?”皇后娘娘同白容容私交甚好,在无人的时候说话也没那么多的顾忌。 白容容听到她提及亲生的大儿子,更是一头苦闷,道:“他去年出过一次意外,被一个农夫之女所救,然后就不知道怎么了偏要娶人家。他将来是要袭爵的,他媳妇可要做宗妇呢,挑个小人物出身的女孩以后这日子怎么过啊。他就整日去缠着公公,如今父亲已然同意了……” 欧阳雪深感同情的望着白容容,说:“我以为在管教儿女方面我就已经很惨了,你真是比我还要头疼,如今唯有灿哥儿的婚事是你能管的了吧?” 白容容虽然不愿意承认,还是不得已点了下头,说:“灿哥儿的婚事我已经找了些不错的人选,稍后你帮我参谋下,赶紧定下也算了却心事,否则别日后又整出个陈诺曦之流,我会烦死的。” “提起陈诺曦我比你还烦,我那个傻闺女跟着了魔似的,特别爱和陈诺曦在一起。我真是想不明白,她到底有什么魅力,连穆哥儿都说要娶她,可她似乎是看不上咱们家。她那个古板的父亲陈宛,在我面前装傻充愣,真以为我多稀罕陈家似的。他愿意做守忠派,就让他去做,看看最后谁能笑到最后。”欧阳雪清冷的目光里带着一抹锐利的寒光。去年白容容去陈府拜访,陈家连陈诺曦的面都没有露出来,可见对于同靖远侯府联姻是个什么态度! 欧阳雪身为侯府出身的嫡女,对于陈家的婉拒耿耿于怀,陈家算什么东西,真当她求他不成! “若羽也和陈诺曦关系不错,想必陈姑娘确实是有优点的,三公主同她交往也无所谓吧。你别老拘着孩子,又不是什么大事儿。”白容容不以为然,虽然她对陈诺曦没有出来见她也有些不舒坦,但是女孩间普通交往是无所谓的吧。 欧阳雪眯着眼睛,嘲讽道:“无所谓?你是不知道内情罢了!你说我 这个性子怎么就养出了黎孜玉那么个没心眼的闺女!你应该听说过陈诺曦打着她名头举办的诗会吧,还像模像样整出个初试,次试和终试,然后出现了意外,有刺客闯入,并且劫持了秦二姑娘。” 白容容歪着头,道:“哦,有点印象,据说京里的小姐们对这次诗会评价极高,还说陈诺曦每次出席的穿着打扮都特别与众不同,已经有人画了她裙子上的花样子打算大批量仿作呢。” “呵呵,那后来秦家和李家的婚事因为此次劫持事件,受到影响了,你知道吧。” 白容容仔细想了下,说:“想起来了!也好像是秦二姑娘的手帕被修葺院子的工人拾到,然后闹出流言蜚语,传到李老太太那里,似乎说是秦二姑娘被破了身子,闹着退婚?” 欧阳雪点了点头,道:“可不是嘛,你能想象得到,这是我那闺女整出来的吗?” 白容容惊讶的看着她,面容古怪的抿住嘴唇,说:“这么做三公主能有什么好处?”她炖了片刻,瞪大了眼睛:“不会刺客的事也是假的?她胆儿可够大的呀,诗会可是太后一直关注着呢。” “瞧瞧,连你都想不到她的身上,我是不是该很欣慰呢。” 白容容见欧阳雪自嘲的笑容,瞬间了然,说:“莫非身后有军师,陈诺曦?” “可不是嘛,有个军师就忘了娘亲。她不过是看上了秦家二姑娘的未婚夫婿,要是真喜欢告诉我便是了,未必没有其他办法,偏偏自以为是的学人家搞阴谋诡计,想要毁掉秦二姑娘的名声。” 白容容摇了摇头,道:“李在熙他爹身份很特殊,又是皇帝最信任的人,她可能是怕你对李在熙没好感,不同意她喜欢他,所以就不和你讲吧。不过如果这当真是陈诺曦干的事情,不得不说她做事情还算比较谨慎,是从李家内部寻找突破口的,表面同其他人没关系。” “是没引到她的身上,但是不代表没人去怀疑什么。贤妃那个儿子,小五借着诗会除掉了身边两个皇帝安插在身边细作,现在皇帝还怀疑这是我下的黑手,故意整小五身边的人呢,毕竟那次布防除了我给三公主的人手,就是欧阳灿身边的亲兵了。偏偏这丫头还给我弄出刺客劫持秦家二姑娘,最后居然又闹出破了人家身子,我只是觉得,这刺客脑子有病啊,跑去诗会就为了强/奸秦二姑娘,逼着李家退亲吗?所以才令人认真查看此事,才晓得孜玉原来喜欢上了李在熙。” 白容容无奈的叹了口气,既然皇后娘娘可以查 得到,那么皇帝就会查得到,那么皇帝身边最重要的亲信,李大人,早晚就有一天会知道。环环相扣下来,皇帝就拿捏到了皇后娘娘一个把柄,关键时刻就是一把利刃,可以刺刀见血呀! “陈诺曦自以为事情很隐蔽,但是单就所谓刺客这事儿就说不通,一个莫名刺客出现在诗会上,劫持个女子还破了她的身子,这么没意义的事情绝对不可能是我派的人干的,那么皇帝就本着必须查清楚的心态去处理,早晚会发现是怎么回事。然后授人以柄,耽误我事儿。李家那老头可是皇帝最忠诚的一条狗,他盯着我们的人不是一天两天,如今算计到他儿子头上,若是被他知道了怕是会往死里抨击我们,若是单纯搞臭了孜玉的名声我还不担心什么呢。” 白容容坐在她宽大的椅子边上,道:“三公主毕竟是皇上的亲生女儿,他不至于吧。” “不至于吗?”欧阳皇后眼底闪过一抹寒光,冰冷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哀伤,道:“容容啊,你还记得小四是怎么死的吗?若他还是最初的那个男人,我怎么狠心把小六送到西北受苦?小四去世以后,他表面震怒,实则什么都没有做。我们都清楚背后黑手是谁,我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那个贱人,可是他做了什么?一句话就把案子结了,他连儿子的生死都可以罔顾,更何况是个不受他喜欢的女儿。这次抓住宇文静,并且扣押他回京的功臣明明是小六,却被他张冠李戴成了小五,难道不可笑吗?” 白容容见她越说越气愤,不由得劝道:“阿雪,你冷静点,他还是皇帝,而你也毕竟是皇后。” “皇后?”欧阳雪冷冷的盯着空空的殿堂,道:“怕是他要是查出诗会刺客的原因,不会将罪名扣在孜玉头上,而是往我身上扯吧。一个为了成全女儿爱情,而陷害忠良臣女的皇后,是否失德?现在秦家二姑娘已然病了,最后若是以死明忠,我罪孽是不是更大了一些,让他更有理由废后!” “欧阳雪!”白容容忍不住唤她全名,小声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好好处理便是,干嘛如此歇斯底里。这还是大过年呢,你别乱折腾了。皇帝比你大十多岁,你总是要熬过他。”白容容左顾右盼了一下,低声道:“荣阳殿那位都一把年纪,不也活的好好的呢。五皇子非嫡非长,皇帝就算想让他上位也要先把你拉下马。如今的太后李氏,怕是不比你多待见紫辰殿那位贤妃娘娘,你又有两位皇子傍身,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安静的等。越往下拖下去,越对咱们有力,不是吗?” 欧阳雪攥着 拳头,手中的指甲都快出现裂痕,可见力道之深。她使劲吸了口气,淡淡的说:“也就是和你抱怨发泄一下,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白容容总算踏实下来,笑着说:“那就是了,冲动是魔鬼,大皇子已世,二皇子是长男,又是皇后嫡出,你以为单纯凭皇帝的喜好想否定就否定吗?父亲大人此次让我来京还带给你一句话呢,就是四个字,低调隐忍。为了朝堂稳定,众位大臣们会做出英明的决策的。”她眨了眨眼,欧阳雪总算露出了几分笑容,不屑道:“还要继续忍受贱女贱男,真是烦透了。” 白容容无语的望着欧阳雪,如果她的日子也叫忍的话,那他们其他人岂不是过的太憋屈了。 皇帝之所以和欧阳雪渐行渐远就跟欧阳雪嚣张的性子有关系,在皇帝是落魄王爷的时候,你偶尔的任性不过是调剂品,在皇帝初等王位的时候,你挡在他身前,面对太后李氏,众位皇亲国戚时,犀利的态度是帮助他的表现。但是在皇帝掌握大权时,已经不需要谁来保护他时,你还自以为是,越苞代俎,连人家新纳的侍妾都敢惩罚,就变成仰仗娘家手握军权的妒妇,是个男人就厌弃你。 皇帝已经不需要帮他夺取江山的名门贵女,而是可以懂得他上位者的孤独苦闷,柔软的暖床小百花氏的女子。他们像空气里的微风拂过脸颊,容颜娇艳欲滴,目光摄人心魂,身姿柔软彻骨。比如彷如水做的女子贤妃娘娘,每次皇帝说了重话,她都能立刻流下委屈的泪水,这种功力欧阳雪完全学不会的,或者说她已经到了懒得去学的心境。 夫妻在一起久了,就变得彼此看的透彻。 皇后娘娘做事情雷厉风行,不过三四天,京中流言就变了方向。原来那手帕早就被看院子的家丁发现,家丁故意往上面抹上血迹,然后登门秦府去威胁秦家,企图获得大量钱财。 秦家确认秦二姑娘并没失身,完全不相信此事,怎么可以纵容恶势力威胁,坚持清者自清,拒绝了他无理的要求。家丁受辱想要报复,就故意同修葺院子的工人说了谎话,导致后面一连串的误会,酿成大祸。不过最终邪不压正,有人举报家丁,官家提审家丁,洗清了秦二姑娘的清白。 考虑到此事最初根源是发生在诗会的初试,太后娘娘亲自宣李老太太进宫说话,一番谈话下来,说通了李老太太,秦家李家和好如初,婚事定在下个月初十,如期举行。 梁希宜听说后心里为秦宁兰感到欣慰,她以为是三公主悔悟了,才有此结果。一转眼 ,年就过去了,眼看着就到了梁希宜周岁十三,虚岁十四岁的生日。 作者有话要说:靖远侯欧阳熙 靖远侯妹妹欧阳雪 靖远侯嫡出儿子欧阳风和欧阳晨。 欧阳风儿子欧阳月和欧阳灿 欧阳晨儿子欧阳穆,欧阳岑,欧阳宇 ☆、45 过年后,定国公回府居住。府里上下开始忙碌府里三姑娘同四少爷的生日宴会。 生日过后,四少爷梁希义就要回祖籍准备县试,国公爷发下狠话,在那之前,三个儿子都必须回府一聚,否则就有本事一辈子别回定国公府见他。 秦府上此时也是一片血雨腥风。关乎传言里家丁拿着沾血手帕威胁秦府之事,身为秦府后院地位最高的女人,秦老太君居然完全不清楚! 调查之后,有两个管事坦诚曾见过那名家丁,以为是假的就擅自回绝,造成此等恶果。 于是秦老太君开始了府内清查奴仆的行动,处置了三个管事,数十个丫鬟婆子,其中就包括上次在秦老太君寿宴时,梁希宜觉得古怪的大丫鬟紫纷。 梁希宜不得不佩服皇家的潜伏人脉,这才叫做事情未雨绸缪,滴水不露。 一个胡编乱造的理由都能有秦家管事认下罪名,可见这些奴才潜伏在秦府上的时日之久。那么,定国公府上也不排除有皇家的细作吧。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全天下的勋贵说白了何尝不都是皇帝的奴才。想通这一点,梁希宜也不再纠结什么,只是心里嘱咐自己要万事小心。 正月底,梁希宜抽空陪着大伯母秦氏参加秦宁兰的婚宴,因为前些日子流言的影响,这次婚礼规模不大,甚是低调,太后娘娘还赏赐了物品给秦宁兰添妆。 秦宁兰整个人瘦弱好多,原本丰润的脸颊成了瓜子脸,细长的眉眼四周是深深的黑眼圈,神情看不出一丝喜气,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沉默寡言。 她见梁希宜进了屋子,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腕,红着眼眶,小声说:“希宜,你告诉我实话,我的事情你是不是也知道,是不是很多人都在背后议论着我。” 梁希宜微微一怔,转过头看向了一直冲她摇着头的秦宁襄,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她想了一会,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人总是要向前看,对不对?” 秦宁兰深吸口气,仰着下巴,流下泪水,喃喃道:“我就知道这种事情传的最快,以前我也非议过别人家的姑娘,从未想过,有那么一天,我会如此不堪。” 秦宁襄坐在她的身边,不快道:“二姐姐你这是要干什么,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稍后李大哥就带人过来接了,你现在的模样让他看了会难过的。” “难过?难过就好,索性毁了这桩婚事,大家都得了安生。我尚未入门,婆婆和老太 太便已经认定我是如此的女子,以后该如何相处呢。”她擦了下眼角,眼底的神色死气沉沉。 梁希宜担心她在婚礼上做出傻事情,急忙打岔,说:“所以呢,你就让李大哥伤心难过,然后放弃你吗?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状况,今晚洞房花烛便会水落石出,别人就算不相信,李在熙他本人总是能够弄清楚的,你是和他过一辈子,他信任,怜惜你,爱护你不就够了!” 秦宁兰哼哼唧唧的哽咽着,道:“那以后呢,我如何讨婆婆喜欢,我会让李大哥丢脸的。” 梁希宜见她自怨自怜,考虑到迎亲的队伍很快就要到了,气急道:“好吧,那你想怎么办?直接撞墙以死明志吗?然后在绝大部分的世人怜惜中死去,随着时间的流逝早晚会被大家忘记。李在熙脸面怕是更加难堪。或许还会有少部分人觉得你就是失了身,所以才会采用这般偏激的方法结束生命,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 秦宁兰一愣,貌似这样也不是她想要的结局。 “如果这不是你想要的未来,那么你现在在哭什么呢?李在熙喜欢的是善良自信,温柔贤惠的明媚女子,而不是你这幅小心翼翼,别人还没有怎么样就开始胡思乱想,抱怨哭泣的软弱样子!同时还妄自猜测人家的母亲,祖母心里对你有多大的成见,你这日子真不想过下去了吗?” “我……”秦宁兰鼓着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梁希宜见状立刻吩咐喜娘婆婆帮秦宁兰补妆,自个和秦宁襄一起收拾她后面的发饰,轻声说:“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你要做美丽的新娘,晚上好生伺候你相公,堵住所有人的嘴巴,只要爱你的人相信你,你就会可以过的很好,别没事胡思乱想,反而寒了别人的心。” 秦宁兰还想反驳什么,听到梁希宜居然让她好生伺候李在熙,不由得脸颊通红,道:“我,我怎么就伺候他了,希宜妹妹,你说话好生粗鲁。” “是直接!” 梁希宜调侃的扬声,嘴巴伏在她的耳朵处,说:“笼络住李大哥的心,然后努力日夜恩爱,早日给李在熙生个胖小子,扔给你婆婆去带孩子,她到时候忙都忙不过来,哪里会记得现在这堆不知道真假的破事呢。” 秦宁兰脖子都红了,不由得狠狠掐了梁希宜胳臂一下,道:“你这个臭丫头。” 秦宁襄见姐姐表情舒缓不少,急忙让丫鬟重新打理她脸上的胭脂,感激的看了一眼梁希宜。秦大老爷的夫人正为女儿愁眉不展的模样担 心,没想到梁三姑娘几句话就把她劝说的心情不错,看向梁希宜的目光更加温和柔软,决定稍后再去老太太面前夸上她一顿。如果可以,他是很希望让五哥儿同梁家做亲事,但是老太太说了,五哥儿太轻浮,还是小二更合适梁希宜这种女孩。她和夫君的心思不像二房似的那么大,如果能有个如同梁希宜般善解人意的儿媳妇,就很知足啦。 吉日良辰,李在熙掐着时间准时赶到,院子外面有秦家的哥儿给他出题,一一比试起来。 李在熙好歹是进士出身,没一会就突破重围来到了内院里面。考虑到近几日秦宁兰受到的委屈,姐妹几个人难免为难起了李在熙,最后还是在秦宁兰的苦苦哀求之下,他们才把门打开。 木门突然打开,李在熙在人群的簇拥下踉跄跌了进来,他身材高挑,一身大红色衣袍,脸上擦着的白色胭脂,因为紧张被额头的汗水浸湿,变成了一块白,一块黄的惨状。 梁希宜同秦宁襄搂在一起偷偷笑了起来,喜娘问了他几句话,便有人喊道,抱着新娘上轿吧!背着也成。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李在熙一把抱起了秦宁兰,送她上了外面的轿子。 梁希宜望着李在熙眼底真诚的笑意,相信他对秦宁兰是有感情的。不过这世上哪一对夫妻不是想着要好好过日子,后来因为其他女子的介入,变得隔了心。她上一世同李若安真正冷漠起来的原因,除了最初成婚为了利益问题的污蔑,也有他后来不停的花心,终于让她彻底对婚姻死了心。 梁希宜站在门外的树荫下,明媚的日光透过树枝缝隙倾洒而下,将她的脸颊映衬明朗柔美。 她忽的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一回头正巧迎上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眸。 红色的梨花木大门旁边,站着一个身材纤细修长的白衣男子,他面容柔和,唇角微杨,带笑的眼角微微上调,不正是秦家二房的长子,秦府二少爷秦宁恒。 梁希宜想起祖父说的婚约,脸颊猛的变得通红,本能的想要转身就跑,却听到后面传来一道温暖的声音,唤道:“梁希宜!” 她犹豫了下,终是停下了脚步。真奇怪,八字没有一撇的事情,她躲他干什么。 秦宁恒刚才混在迎亲的队伍里,注意梁希宜好久了。 梁希宜整个人表现的很安静,但是会在秦宁襄询问的目光里点下头,鼓励什么似的笑一笑,给人的感觉特别舒服。他刚才听大伯母说多亏了定国公府三姑娘的劝说,二姐姐才不再纠结, 心里就非常认定,梁希宜就是有这种本事,让人从慌乱中平和下来。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反倒是定国公府的四姑娘,容貌上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饶是府里小五那般不懂事的孩子都会在第二天问他,漂亮妹妹走了吗? 每一个男人,都习惯性的先去通过女孩的外貌记忆住一个人。 之所以后来会关注她,还是因为祖母对梁希宜过高的评价,从而表达出同定国公府结亲的意愿。从年龄角度看,唯有他和小五合适,祖父祖母商量后决定选择了他。 与此同时,梁希宜因为受伤被留在秦府上养伤,家里着实有几分再度深度观察的意思。 他也随着众人一般,私下里派了人关注了她一段时间后,发现这个女孩太普通了,普通到非常容易让人忽视,又极度让人舒适。 她会在别人需要鼓励的时候,咯咯咯的笑出声音,也会在谁不高兴的时候,安静的陪在旁边,说起话的声音柔和动听,娓娓道来,哪怕仅仅是几句无所谓的闲聊,都有种让人安定下来的力量。 她似乎没有特别的喜好,不挑不拣,给什么她都接着。 但是她又有一定的原则,小脾气发作起来会速度变脸,疏远你,冷淡你,然后从你的生活中彻底消失,所以做她的朋友,千万不能得罪她。 但是她又不会去报复他人,而是不断反思自己,她似乎永远没有心事,又似乎日日在思索什么。 好奇怪的一个女人,好平静的一种心态,久而久之,他发现他被她深深的吸引住了。 后来梁希宜参加诗会的事情,随着秦宁襄回到秦府后大肆宣扬,让他无法不再次注意到她。 秦宁襄活灵活现的模仿梁希宜当时飞扬的神采,让他都变得深入其境,感受到这个女子的自信神采,他十分相信,如果梁希宜愿意,她在哪里都可以发出耀眼的光芒,引人注目。 不过,他非常庆幸,梁希宜非常懂得低调,没有让更多的人发现她的光彩。虽然母亲一心想要帮他找个有实权的老丈人,他却更坚信祖母的眼光,通过自己的了解,特别愿意结成这门亲事。 他不清楚喜欢一个女子的感觉是什么心境,但是如果未来那个可以同他携手一生的人,是定国公府的三姑娘,他认为自己一点都不排斥,还带着隐隐的某种说不清楚的期待。 梁希宜站在树荫下,回过头,谨慎的看着远处的男子,淡 定道:“秦公子,叫我何事?” 秦宁恒望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回想起刚刚她偶尔的调皮皱眉,忍不住扬着唇角,说:“我前几日临摹了一副字,梁三姑娘帮我看看可好?” 梁希宜微微一怔,道:“希宜无才无德,怕是帮不上什么忙吧。” 秦宁恒轻轻的摇了摇头,他有一双细长的笑眼,给人的感觉特别亲切,道:“我临摹的是国公爷年轻时候的诗词,唯有梁三姑娘才是最能帮上我的。” 梁希宜愣了片刻,原来是祖父的墨迹,可是她现在同秦二少爷的关系,不是应该避嫌吗? 或者秦老太太让秦二和她提前培养感情?联想到秦宁兰同李在熙,看来秦家在孩子婚事上面,还是比较开明的。 秦宁恒早就想到梁希宜不会爽快答应,道:“那么这样如何,既然今日遇到了梁姑娘,你帮我带回去给国公爷看看,总是可以的吧。” 梁希宜歪着脑袋想了一会,这似乎不是什么难事,犹豫的点了下头。 秦宁恒的眼睛亮亮的看着她,急忙命人将整理好的书卷拿来,包装好递给她,客气的说:“梁姑娘真是帮了我大忙了,日后必有重谢。” …… 这就算大忙了吗?梁希宜踌躇的点了下头,感觉这人怎么那么匪夷所思?她急忙匆匆离开,没有注意背后凝望的目光,从始至终带着一抹得逞的笑意。 秦宁恒相信,这不过是他同梁希宜接触的开始,既然决定成全这桩好事,总要让梁希宜心甘情愿吧。哪个男人希望娶个没感情的女子回家?哪个男人不是对未来的那个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女子,有着特别的奢念。 梁希宜回到家后,就把秦宁恒托她带给祖父的临摹诗词,递交给定国公。 定国公看后哈哈大笑,玩味的盯着宝贝孙女儿,道:“你没看内容吧,就傻了吧唧交给我。” “啊?”梁希宜木呆呆的望着祖父,她干嘛要看内容呢。 定国公缕着胡须,不停的点头,说:“有趣,太过有趣,秦家老二不错,不是那种墨守成规的男孩,有自己的想法,还知道付诸于实践。” 梁希宜一头雾水,急忙抢过来刚才递上去的纸张,顿时变成了大红脸。这家伙临摹哪一幅诗词不好,居然临摹的是祖父年轻气盛,追求当时京城四大才女时的一首即兴之作。 诗词中对于女子颇多赞美词汇,还含有些春风得意,一见 钟情,誓死相守的意思。 她从来没意识到过秦二公子会对她有意思,所以才没多想为什么托她转交临摹的纸张,现在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方可以不让祖父调侃自个。 “我早就说过你不要妄自菲薄,秦二看上你说明他是个聪明人,我会考虑将你嫁给他,着实是他的幸运啊。”定国公爷一边感叹着,一边执笔在临摹纸张上不停的批改。 虽然说看好秦二是一回事,可是他居然敢利用自己,明目张胆的对宝贝孙女儿表达情谊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定国公有一点点吃醋,于是批改的注释极其苛刻,基本全是否定的言语。 梁希宜坐在一旁望着孩子气的祖父,不由得莞尔一笑。想到记忆里温暖柔和的秦二公子,这便是她此生的良配吗?她说不上喜欢或者讨厌,不过比起前世来说,倒是感觉好了不少。 秦宁恒……既然祖父觉得他不错,那么她就考虑一下吧。 这一世,她最亲近的人便是定国公,所以,她未来的夫婿,必须是祖父喜欢的人。 转眼间,梁希宜的生日到了,定国公府祖孙三代第一次全部聚齐。 大老爷梁思意身材纤瘦,中等个子,不到五十岁的年纪,看起来仿佛梁希宜记忆里胡记糕点铺子的大叔般文弱可亲,一点都不像是心急深沉之人。 三老爷梁思治外貌俊美,体型瘦长,就是举止很造作,大冷天还身穿一袭白色单衣,真是追求美丽冻人的最高境界,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尘世之外,三句话里带着一句诗词。他对两个儿女不闻不问,更是对妻子没有好脸色,唯独在面对老太太的时候,还隐约带着恭敬。 梁希宜望着祖父愁苦的目光,心里也挺纳闷,就这么一群看起来毫无心机的废柴人物,都能家宅不宁,惹是生非,怕是祖父也觉得惊讶闹心。 因为是她的生日宴会,定国公允许梁希宜邀请几个小伙伴来府上小聚。她琢磨了整个下午,一共发出三个帖子,分别给秦家,白家还有王煜湘。令她高兴的时候,或许是因为白若羽陪同白若兰过来玩耍,王煜湘居然接了帖子,回信准时赴约。 梁希宜不耐烦被丫鬟们打扮的如同抹着厚重胭脂的木偶,索性就穿了一条淡粉色的长裙,搭配雪白色的汗衫,梳了当下少女们比较喜爱的弯月发髻,墨黑色的齐头发帘,发髻插着太后娘娘赏赐的金凤簪子,将一张仿如凝脂的脸颊映衬在明晃晃的日光下,闪耀着灿烂光华。 夏墨望着眼前好 像画中走出来的,可爱的仕女般的明媚姑娘,心里都会不由自主的骄傲起来。自从上次她舍身救助后,梁希宜待她越来越与众不同,可以说是院子里的第一心腹。 梁希宜回过头,看到捧着一叠账本发呆的夏墨,道:“怎么了?” 夏墨急忙回神,不好意思说是觉得姑娘太漂亮了,所以一时走了神,结巴道:“姑娘,秦氏把东华山周边的几处庄子账本送回来了,说是老太爷既然让你管了,她便不好再插手。” 梁希宜年前回家后就将曾经管过的公中事物账册全部交给大伯母,没想到对方年后给还回来了。 杨嬷嬷在一旁笑着,道:“秦氏是个聪明人,这庄子铺子明显是老太爷贴补给你的,她又在你生日当天给送回来,怕是有几分讨好之意。你暂且当成是礼物收下吧。其实除了老太爷贴补你以外,老太太没少偷着贴补三房,所以希宜你不用太不好意思。这个家早晚都是传给大老爷的,老公爷自然想在他还在的时候,多给你留些东西了。” 梁希宜微微一怔,想到祖父已老,早晚会先于她离开这个世界,胸口便闷的无法呼吸,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处难过的要死,眼眶用力的发胀,仅仅是脑海里有了这么一个念头,浑身便是无法承受的悲伤,好像有什么东西割着她的心脏。她对这个世界,投入了太多情感! “姑娘,我们出去吧,前院已经准备好了!有很多礼物哦!” 梁希宜愣了下急忙擦干净眼角莫名的泪水,讨厌死了!她这不是自寻烦恼吗? 因为梁希宜同梁希义一同过生日,所以宾客里面除了亲戚以外,还有梁希义比较要好的同学。他们的大哥梁希严同梁希谨也从鲁山学院赶回来,还带了几个朋友,都坐在另外一个桌子上。 虽然说很多人讲究男女应该设防,不过长辈们都在,小辈们分桌而居,倒也不是不合常理。 梁希宜坐在圆桌的正中央,左边挨着梁希宛,右手边是白若兰,她尴尬的接受大家的祝福,然后看着一件件包裹的十分精美漂亮的礼物,分别放到丫鬟们手捧着的托盘里。 她的脸颊有些发红,不经意抬头的时候感觉到谁在看她,一回头就对上了旁边桌子秦宁恒浅笑着的目光,急忙回过身,命令自己不许回头! 秦宁恒是梁希谨的同学,梁希谨同秦宁恒关系很一般,最近也诧异于对方猛烈的示好,后来又在祖父的暗示下明白了什么,此次邀请他一同参加梁希宜的生日宴会。 梁希严同梁希谨对秦宁恒的印象还错,知道上进的年轻学子,又是书香门第,家世清白,府上规矩严谨,他本人对妹妹貌似还满上心的,又懂得为人处世,讨好舅爷,倒是可以考虑的妹夫人选。 作者有话要说:从长辈角度考虑,皇子娘家一般都不会是最佳结亲对象。因为皇子娘家和皇帝娘家完全是两个概念,不管当下多么的权倾一时,夺嫡失败可就是株连九族呀。真正爱女儿的人家不会为女儿寻这种亲事滴。是不是呀?o(n_n)o 所以不管是灿哥儿还是穆哥儿,想当忠犬也是要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希宜这种懂事乖巧,父亲虽然无官职,但是毕竟出身公府,又是老太爷亲自教导,非常适合不愿意搀和进乱七八糟朝堂事情,普通官宦人家长辈的喜爱。很抢手的。 ☆、46 梁希宜无比尴尬的扒着饭菜,总感觉背后有一道目光凝望着她。吃完饭后,她迫不及待的带领小伙伴们回到了她的闺房里分享礼物。 梁希宜原本打算晚些时候私下再打开礼物,但是耐不过白若兰一张兴奋莫名的小脸蛋,似乎特别想让她看看她送的东西,只好无奈的让丫鬟将所有东西都摆放在桌子上,筛选起来。 有一套看起来十分别致的笔墨盒,盒子上面镶着金黄色的长龙,梁希宜打开一看,竟是开国皇帝曾经的御用物品,不由得大吃一惊。 秦宁襄冲她眨了眨眼睛,说:“大伯母听说我给你准备生气礼物,偏要略表心意,就有了这个。别说你不好意思收下哦,早就听说你最好笔墨,若是舍不得用就收藏起来吧。” 梁希宜顿时了然,怕是同秦宁兰的事情有关系,大夫人应该是真心感激她,她也不好驳了对方好意,还是回去同祖父商量找个机会还礼吧。 白若羽的礼物是知名画家紫香兰的入春图的临摹版,但是比较珍贵的是这幅临摹作品经过紫香兰的手,上面有她的真迹印戳。 王煜湘的礼物是当下京城十分出名的裁衣坊春装特别款,这个裁衣坊全名叫做玉剪道裁衣坊,是陈诺曦母亲的嫁妆铺子。这两年在陈诺曦奇思妙想的经营下,以款式新颖,花样别致逐渐打出名头。有人分析陈诺曦采用了一种叫做饥饿销售法的促销手段,但凡每到新节气的时候都会推出三种特别款,但是每款只有三件,绝对不允许多做一件,从而引领当下名门闺秀的穿衣潮流。 三公主黎孜玉,王煜湘都是他家的特殊宾客,才有资格购买特别款。特别款的裁衣订制也是上门服务,白煜湘送给她的是一张卡片,她可以让丫鬟拿着卡片去同玉剪道预约。没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美丽,梁希宜也不例外,所以心情还是相当不错的。 白若兰见梁希宜先挑小包裹里的东西,死活不去动那个大包裹,忍不住故意推了推大包裹。梁希宜见状,忍住心底的笑意,开始拆解大包裹外面的袋子。 她刚打开袋子,忽然从里面窜出来一个浑身毛茸茸东西,一溜烟就没了身影。梁希宜吓了一跳,情不自禁的大叫出声,跌坐在地上,两只手支撑着身子。 白若兰见恶作剧得逞,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梁希宜无语的看向她,自嘲的撇了撇嘴角,她不会跟小孩子生气的!但是还是佯装发怒的模样瞪着白若兰,丫鬟婆子们追着到处跑的小动物乱转,惹得周围姑 娘们掩嘴而笑。 “这个是什么啊?”梁希宜始终没看出来那个乱钻的团子是什么。 白若兰抬起下巴,自豪的说:“上次见你那么喜欢那只胖兔兔,小表哥就特地进山个给你抓来了一只小狐狸,我养了两天可好玩了,若不是送给你,我是真心想自己留下的。” 梁希宜望着白若兰纯净的目光,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她不忍心打击她,笑道:“嗯嗯,挺好的,我很喜欢。”她确实挺喜欢小动物的,就是这种打开方式太恶劣啦! “对了,桓桓呢,它是不是又肥了!”白若兰想起小兔子,睁着大眼睛开始踅摸起来。 秦氏姐妹彼此对视一眼,望着梁希宜道:“桓桓?” 梁希宜一怔,顿时在对方玩味的目光里红了脸颊,天啊,怎么那么巧,她给兔子取名字叫桓桓是因为思念她前世的大女儿,桓姐儿,没想到后来蹦出个秦宁桓,怕是秦家姐妹们误会她了! “夏墨,你去把……桓桓抱过来吧。” 扑哧,秦宁襄还是忍不住笑了出声,她早就知道梁家要和秦家做亲,若是二哥哥的话也算是同梁希宜匹配。一想到梁希宜可能成为她的嫂嫂,她就特别开心,想要更亲近梁希宜一些。 梁希宜发现这事真是越解释越不通了,反正没人能理解她为什么给宠物起名桓桓!梁希宜悲剧的发现,若是以后秦宁桓知道她的胖兔子叫桓桓,会不会自作多情呢。 太丢脸了! 她回过头收拾礼物,除了刚才打开的东西以外,还有兄弟姐妹,以及兄长朋友送来的小玩意。当然应该也包括秦宁桓,想到彼此如今的关系,她不会傻了吧唧当着众多女孩面去拆所有礼物,等着被人调侃呢! 李嬷嬷突然走了进来,面露犹豫的站在梁希宜身旁,小声道:“你舅母们来了。” “啊?”梁希宜微微一怔,因为徐氏娘家军户出身的身份问题,定国公府同徐家走动并不多。比如小孩过生日,这种需要对方送礼的事情一般就不知会那边了,毕竟徐氏生了八个孩子,如果次次都邀请徐家,穷的快掉渣了的舅母们怕是会暗地里把她娘骂死。但是此次,对方怎么主动过来了呢。 徐氏也带了两个小丫鬟进了屋子,同几位姑娘客气了一下后拉着梁希宜去院子里说话,道:“那个,希宜,你舅母们带孩子过来了,其中有你的两个表姐,待会你,你稍微应付下好不好呀。” 梁希宜望着徐 氏一副不好意思,仿佛做错了什么事情似的模样,有些无语,安抚道:“他们是我的表姐,我肯定要好好招待,哪里能说应付呢。娘,你放心吧,来了就是客人,你不用担心我。” 徐氏顿时觉得女儿太贴心了,探头附在她的耳朵边,说:“其实你舅舅人都是好人,对我也特别照顾,舅母们呢就是不懂规矩,心眼不坏的。你不知道刚才管事一说你舅母带着姑娘少爷登门,你大伯母和祖父的脸色都变了,整的好像你外祖母家的人都是洪水猛兽似的,你千万可不能这么想。若是稍后你表姐有什么话说丢脸了,你稍微提点下她,没事,他们都不是心胸狭窄的人。” 就是胸襟宽的有点快没边了。==! 徐氏满脸愤愤不平,虽然她私下抱怨嫂嫂们没文化,来了就是要这要那的,但是不意味着她可以接受其他人看不起他们,当然,她也害怕侄女会给闺女丢脸,但是总不能因为面子就不认亲戚吧。 徐家过来的两位姑娘是梁希宜大舅舅和二舅舅的女儿,在徐家排行老三和老四。 名字很有乡土气息,叫徐如萍和徐如翠。他们两个身材都很是高壮,年龄同梁希宜差不多却高了白若羽和王煜湘一个脑袋。他们送给梁希宜一套弓箭,说是大舅舅亲自制作的。梁希宜非常喜欢,不时的拿在手里拉拽,最后发现她力气太小了,没一会小胳臂就酸了。 徐如萍见梁希宜玩弓箭时笨拙的样子,好几次忍不住差点大笑,脑海里立刻回想起娘亲的话,如果在梁家丢人了,回家就再也不给她吃猪肉大葱馅的包子。为了吃大葱包子,她决定奉承梁希宜。 白若羽和王煜湘都属于书香门第出身的世家小姐,很懂得为人处世之道,丝毫不会让徐氏姐妹感觉到一点不舒服。白若羽甚至拉开了弓,射了一箭,当场艳冠群芳。 “我也要试试!”白若兰也抢过弓箭,射了出去,没有射中把心,但是也算在把上。他们起初都在北方长大,那里的风土人情决定了他们在这方面都比一般的贵族小姐高端。 徐氏姐妹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两个京城有名的姑娘,一时间特别自豪,暗道回去可以和周围的女孩吹嘘,他们同京城小才女,王煜湘还有白若羽一起吃过饭,还聊天下棋。而且你们谁都没想到吧,白若羽的弓箭技术了得,真是全才呀。 梁希宜嫡亲的六妹妹梁希然挽着三房庶出五姑娘梁希晴的手,进了屋子,甜甜的说:“姐姐,娘亲说这里有好吃的果子,我们就过来了。” 在饮食方面,梁希宜一直善于钻研,孩子都喜欢她小厨房里做出的糕点,经常找借口过来玩。她今日特意多准备出了好多点心,桂花糕,南瓜饼,糯米糍,豌豆黄等等应有尽有。 徐家姐妹同大家熟了,看着做成了小动物形状的桂花糕觉得特别可爱,一口气就吞下了五六块,梁希然见状生怕自己的没有了,不甘示弱的也拿起一大把往嘴巴里塞,片刻间就空了五六盘。 王煜湘一怔,低头同白若羽下棋,已经不再碰盘子里的点心了,梁希宜尴尬的吩咐夏墨尽快让小厨房多做点送上来。 王煜湘这次会来参加梁希宜生日宴会同白若羽并无关系,虽然她对梁希宜没什么感觉,但是梁希宜一而再再而三的主动示好她还是可以感觉到的。并且定国公府大姑娘即将成为她的嫂子,她母亲娘家又是秦家的远亲,上次秦宁兰的事情她跟母亲说实话后,被母亲严肃的训斥了。如果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她要是秦宁兰姑娘遇到这种事情怕是都活不下去了。 常言道,宁拆一座庙都不可以拆散一段姻缘,这事儿做的太造孽了。母亲说,正因为她是三公主的朋友,才应该在第一时间阻止她,告诉她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真正的朋友,本就是应该在关键时刻拉朋友一把,而不是一味顺着她,明知道对方是错的,还助纣为虐,授人以柄。好在秦宁兰最后的结局还不错,待下次见到她时,她一定不会逃避,主动的安慰她。 午后,白家和王家的家仆率先过来接人,白若羽同王煜湘一起拜别了国公府老太君后方才离开。梁希宜绣了两个比较别致的荷包送给他们当礼物,王煜湘原本是客气的收下,后来发现无论是从手法还是样式上看,梁希宜的荷包都特别新颖,不易仿造,一下子就喜欢上,待梁希宜更客气的了几分。白若兰从梁希宜处多讨了两个荷包,打算分享给小表哥一个。 梁希宜送走心中的贵客,整个人轻松几分,剩下的秦家姐妹和徐家姐妹都属于亲戚,不怕什么招待不周。她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沿着小路往香园走去,没想到和兄长们走了个正脸。 梁希宜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又怔了下,人家都看到她了她没事跑什么额,索性回过身大大方方的福了个身,说:“大哥,二哥。” 大少爷梁希严点了下头,他比二少爷梁希谨看起来更严肃一点,不过凝望着梁希宜的目光非常温暖。秦宁桓家中有事情,要率先离开,他正要送他去门口等车。 梁希宜退到侧面,把道 路让给他们行走,秦宁桓故意停下脚步,说:“希宜妹妹,你还没同我打招呼呢。” 梁希宜尴尬的抬起头,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低声道:“秦公子慢走。” 秦宁桓故作可怜的摇了摇头,说:“上次在秦家初见的时候,你还好歹叫我一声二哥,如今地位却是沦落到秦二公子了。” 梁希宜有些恼羞,梁希谨率先不干,道:“你若是希宜的二哥,那么我是谁二哥呢。” 秦宁桓故意拉长声音,重重的哦了一声,言语里带着一丝调侃,道:”二哥说的极是。” 梁希宜莫名的脸上发热,声音里带着几分责怪,说:“胡乱认亲戚。” 秦宁桓也不恼,目光清澈明亮,始终带着浓浓的笑意,梁希宜发现大哥二哥的嘴角居然也噙着笑容,目光温柔带笑的都看着她,顿时好不尴尬起来。她孩子气的跺了下脚,气哄哄的闷声道:“我先失陪了!”然后迅速转身离开。 她上一世没有和谁谈情说爱过,一辈子就亲近过李若安一个男人,所以此时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同秦家二少爷的关系。这个总是温文儒雅,主动示好还调侃她的男子就是她未来的夫君吗?梁希宜说不上对他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就是不讨厌是了。 不讨厌是不是就意味着可以成为很亲密的夫妻了呢。 上一世她还讨厌李若安呢,不也是相敬如宾的过了一辈子。真到了树倒猢狲散的时候,那些围绕在你身边奉承你的人都会变得无影无踪,唯有夫妻才是能够在困难时,互相扶持,冰释前嫌,继续走下去的人吧。说到底夫妻的利益是一致的,打断骨头还有孩子牵系着彼此的血缘。 为人母亲,有几个人可以做到眼看着孩子在那里受罪而无动于衷。宁可让那些伤害投放在自己身上,都希望孩子可以快活一点,少流下几滴泪水。 梁希宜不过走了一会时间,整个香园就在梁希然,梁希晴两个萝卜头和大大咧咧的徐氏姐妹闹腾下,乱作一团。梁希宛本就反感庶妹梁希晴,拉着秦家三姑娘去了自个的屋子里看饰品。 秦宁襄留下来陪徐氏姐妹喝酒,三个人都是爽快的姑娘,玩着玩着拼起酒来,谁都是当仁不让。 梁希宜皱着眉头,琢磨着如何打断他们,便听见背后传来母亲的笑声。三个妇人簇拥着徐氏涌入屋内,其中一位蓝衣的妇人目光赤/裸/裸的盯着梁希宜看,道:“哎呦小姑,你这丫头长的可真是水灵呀,瞧这皮肤细腻的跟珍珠 粉似的。” 徐氏红光满面,一看也喝了不少的酒,自豪道:“我们家希宜可是老太爷亲自教养的,不仅模样可人性子更是爱人呢。” “希宜!”她走上前拉住女儿的手腕,介绍道:“黄衣服是是大舅母,蓝衣服的是二舅母,紫衣服的是小舅母。” 梁希宜愣了一下,恭敬同他们问好,就感觉到有双手开始扒拉她头上的凤钗。 “小姑,这凤钗真好看,是纯金的吧,颠颠还挺重的呢。” 梁希宜无语的看着所谓的大舅母把她头上的饰品拿下来,放在手心里看了又看,然后毫不客气的踹进自个怀里蹭了蹭,就没再拿出来。 梁希宜哪里遇到过这种人,顿时明白为什么每次提起她外祖母家的亲戚,祖母和大伯母都是那般不屑,难怪梁希然动不动就老从她这里要东西,绝对是耳读目染呀。 徐氏眯着眼睛看到长嫂居然敢从她闺女头上抢东西,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腕,说:“这可是太后娘娘御赐之物,你赶紧给我掏出来,否则我让家丁过来伺候你啦!” 大舅母见徐氏态度认真,不情不愿的掏了出来,道:“我就是擦擦,又没说要拿走。真是的,小气死了,你不知道这次为了给你家三丫准备礼物,她大舅都没给我生活费,你四弟弟媳妇又生了个双胞胎儿子,我这管家管的净倒贴了。家里唯有的赚钱的铺子,当年还让老太太贴给你当嫁妆了。” 徐氏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小声道:“我不是都答应你了吗?一会走时我让严哥儿给你点银两,你现在就低调点好不好!否则走时我一分都不会给你的。” 梁希宜麻木的听着他们没头没尾的对话,打算装作没听到。大舅母得到了徐氏的承诺,不由得放下心来,目光再次回到梁希宜身上,打听道:“三丫婚事怎么样了,咱们老徐家就儿子多,你平时可要心里想着众多侄儿,多相看相看。” 徐氏见她目光老瞄着三丫,索性直接道:“我会想着他们的,至于三丫的婚事,我们老太爷早就找好人选了,千万不老你们挂心。谁要是敢给我的三丫使坏,我就打的她门牙掉下来。” “咳咳。”梁希宜故作咳嗽了一声,说:“母亲,时辰不早了,还是给舅母们准备晚饭吧。”吃晚饭赶紧把这一群人送走。 听说要吃饭,大舅母眼睛仿佛放出一道绿光,说:“吃饭吃饭,刚才陪你们老太太说那些个话,我现在真是又渴又饿。” 梁希 宜示意夏墨换下菜单,不用那么精细,主要以肉食为主,果然得到徐家人好评。听说此次前来的还有几个表哥表弟,都发配到国公爷那添乱去了。徐老太太想的倒也简单,哪怕国公爷能看上一个,稍微调/教或者提点一下,说门好亲事就够了。 入夜后,众人都已经离开,梁希宜和母亲聊天时忍不住问道:“娘,徐家有多少孩子呀?” 徐氏琢磨了片刻,为难道:“我都认不全。反正我嫡出的兄弟有六个,老大家嫡出的三个儿子,老二家也大概三个,剩下弟弟的我都不是很清楚呢。有的生下来就扔给养娘,长大些你外祖父就带走去军营了。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军营里至少可以保证吃饱,在家里的话那些庶出的孩子都没人管,你大舅母又是个农村出来的粗人,难免为了点蝇头小利都会算计。不过也真不能怪她,我是你外祖母唯一的女儿,又是嫁入高门,确实把整个徐家家底掏空了。” 梁希宜望着徐氏不太好意思的表情,道:“没关系,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们是您的亲人,不管别人怎么看我都会认下的。” “哎呦我的三丫,你真是娘的心头肉,娘的小棉袄呀。”徐氏开心的搂住女儿,连她的大儿子在提起外祖母一家时,虽然表面不说什么,神情却是有些不认同的。唯独梁希宜,她能感受到三丫骨子里对于亲情的重视,这就够了,真是个让人怜爱,可人疼的孩子! 靖远侯府,白若兰给小姑姑请安后便被欧阳灿拉到了后院练功房。她扬着头看着一脸迫切的欧阳灿,不解的说:“干什么呀,那么着急,我还没给姑姑看我新寻来的花样子呢。” 欧阳灿的面孔快纠结成一团,道:“小狐狸给梁希宜了吗?” “给了啊。” 他眉眼一开,清澈的目光带着几分期盼,道:“她可喜欢。” “喜欢呀。”白若兰一副看白痴的样子盯着她,小表哥大傻瓜,女孩子对于小动物都是很有感觉的,怎么会不喜欢,傻子才会问的问题! “那么你说是我送的了吗?”欧阳灿敲了下她的额头,道。 “说是你抓的了!”白若兰有点心虚,她本来亲手绣了个荷花图,打算送给希宜姐姐,后来发现秀的实在是太烂了,想到有小表哥的礼物,索性就当做大家一起送的吗? “你只是说我去抓来的?”欧阳灿有点生气,一看白若兰恍惚的神色就是没按照他的要求去做。 “我说是你特意去 山里抓的,希宜姐姐说谢谢你,很喜欢啦!”白若兰避重就轻,小表哥这次貌似真的生气了,他这个人居然会真生气呀。 “你……”真是成也白若兰,败也白若兰,他就是脑子秀逗了才会相信白若兰,下次准备礼物一定要准备双份,一份给自己准备,一份替白若兰准备,否则这丫头绝对把他那一份吃掉! 白若兰疑惑的盯着欧阳灿,诧异的说:“小表哥,你不会是真的对希宜姐姐有好感吗?我看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呢,好像以前的我,对欧阳大哥的事情特别的敏感,关注外加神经质。” 欧阳灿刷的一下子就红了脸颊,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不屑道:“你倒是挺了解自个!” “这代表承认了吗?”白若兰皱着眉头呢喃着,然后表情夸张的长大了嘴巴,道:“坏了!” “什么坏了?”欧阳灿揪着她的耳朵,毫不怜惜的问:“快说!” 白若兰想起了秦宁襄姐姐对梁希宜的调侃,道:“貌似定国公很想把梁希宜姐姐嫁到秦家去,我听他们聊天的时候还说呢,粱希宜姐姐脸颊一下子就跟你现在似的,那么红。” 梁希宜脸红,梁希宜为了别人脸红了……欧阳灿整个人呆若木鸡,他从未想过有一天梁希宜会和别人定亲,上次在西郊的时候他还追问过她,她明明说过家里还没着手办这个事情。 “小表哥……”白若兰一脸同情的望着他,说:“节哀。” “去你的节哀。” 欧阳灿不忿的训斥她,道:“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不要人云亦云,再坏了梁希宜名声。” 白若兰一副你没救了的表情,说:“论自欺欺人我可比你在行,看在你同我一般可怜的份上,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同梁希宜姐姐议亲的对象是秦家二老爷的长子,秦宁桓!” 欧阳灿不置信的摇着头,忽的意识到了什么,说:“秦宁桓?” “对呀,秦宁桓!”白若兰肯定的重复。 欧阳灿微微一怔,浑身僵硬起来。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梁希宜笑若桃花的面容,眼睛明亮亮的盯着肥兔兔,说:“不如取个名字,嗯,就叫桓桓吧。” 桓桓……他当时还觉得挺好听的,现在想起来只觉得仿佛是一把利刃,不停的切割他的身体。 他喉咙被什么卡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莫非那时候她就已经心有所属,看重秦宁桓了吗? 欧阳灿从来不 知道有朝一日,他会变得如此敏感卑微。 心里的某处角落,轰然坍塌。 心脏防不胜防,仿若刀割。 “小表哥?”白若兰有些傻眼,小表哥这是什么了,原本柔和的面容瞬间如同雕刻般冷漠,他沉默不语,浑身死气沉沉。欧阳灿想了片刻,直奔后院去见母亲。 完蛋了!白若兰忽然有一种自己闯祸了的感觉。 白容容正看着皇后娘娘帮他勾选的未来媳妇人选,嘴角不时露出玩味的笑容。其实她最希望的是欧阳家同白氏继续联姻,可是欧阳穆看不上白若羽和白若兰,她的大儿子又看上了个村姑,灿哥儿培养的完全同白若兰成亲兄妹了,倒也没有其他办法。 白容容涂涂抹抹,被外面外一阵杂乱的声音吵着,不由得皱起眉头,吩咐丫鬟过去看看。丫鬟还没来得及走出去,就看到欧阳灿失魂落魄的闯了进来,踉跄了一下,道:“母亲,孩儿有事。” 白容容愣住片刻,儿子面容苍白,眉眼冷漠,眼底竟然还闪着几抹道不明的泪光,不由得让她心疼起来,急忙道:“这是怎么了,快过来娘亲这里。” 欧阳灿手脚冰凉,他也不清楚是怎么了,就是本能的对梁希宜看上秦宁桓这件事情特别想不通。梁希宜明明应该是先结识他的,怎么就可能让秦宁桓那小子捷足先登。 他尚不及去告诉梁希宜,他一点都不讨厌她,而是特别喜欢她的时候,就完全被被判出局。 又或者在梁希宜眼里,他一直就是个少年。欧阳灿心头一酸,委屈的眼泪都快落了下来。难怪大哥哥死活要娶陈诺曦,喜欢一个人却无法得到她的感觉太痛苦了! 白容容哪里见过小霸王似的儿子如此可怜的模样,心里难受的不得了,立刻遣走了众人。 “告诉娘亲,怎么了?可是这京城有谁招惹你了!” 欧阳灿咬住下唇,落下了鲜红色的痕迹,他闷着声音摇了摇头,声音坚定有力,目光清明,道:“娘亲,我想娶梁希宜当妻子!” 咣当!白容容一下子呆住! 她前几日还在皇后娘娘面前,信誓坦坦的说欧阳灿同梁希宜没什么,怎么今日欧阳灿就提出了这个要求!男人对于女人太过痴情可未必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当她以母亲的视角看待事情的时候。 白容容努力镇定下来,冷静道:“灿哥儿,你想娶梁希宜就跟娘说便是,干嘛把自己弄成现在这幅模样,狼狈 ☆、47 三月底,定国公府又迎来了一桩喜事。 定国公府长孙即将迎娶鲁山学院院长嫡长孙女儿夏悠然。 对于这个长孙媳妇,定国公十分满意,同时可见鲁山学院院长对于梁希严非常看好,才放心将孙女嫁给他。梁希严已经是举人,却打算暂时留在学院里当老师的助手,不参加明年开春的科举考试。 考虑到现在朝堂局势不明朗,为了避开皇子们的明争暗斗,定国公也认为长孙沉淀几年再下场考试比较好。当然,如果这几年赶紧给他生个大胖重孙就更完美啦。定国公府就是四世同堂! 徐氏即将为人婆婆,整日里缠着梁希宜陪她外出采购饰品,想要在大喜的日子里出出风头,同时震慑下未来的新儿媳妇。 在婚礼的前几日,郊外某个庄子的管事突然要见国公爷,丁管事同他说了会话后面色变得煞白,急忙去书房见国公爷回话。梁希宜在祖父的指导下临摹大字,眼看着丁管事行为慌乱,有些惊讶。 丁管事看到三姑娘在房间里,谨慎道:“郊外庄子上的王管事求见,是关于素云的事情。” 国公爷微微皱眉,道:“直接让他进来吧,素云的事情同你有些关系,三丫不用规避。” 梁希宜点了下头,离开书桌,坐在旁边的垫子上。 王管事身着布衣,脚下的泥土尚未打扫干净,怕是当真有紧急之事。他犹豫的扫了一眼梁希宜,说:“素云姑娘生了。” 众人大惊,去年年底貌似才三个多月,如今应该最多不足八个月,怎么就生了。 王管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怕此事会挑起主子们间的恩怨,心头哇凉哇凉的,怎么就让他管理了这事呢。 国公爷愣了片刻,皱眉道:“许胜呢?” 许胜是国公爷身边的老人,此次特意留在别庄上盯着素云这件事情。 王管事浑身哆哆嗦嗦,说:“素云姑娘……是早产,男孩,还有呼吸,素云姑娘大出血,许管事忙着善后离不开身,所以让小奴迅速将此事禀报给老爷。” 定国公沉默了片刻,道:“拿着我的牌子跑一趟陈太医府,他有个学生在这方面医术上佳,让他跑一趟别庄吧。另外,去唤老大和老二来见我。” 梁希宜听到此处,主动起身,说:“祖父,既然大伯和父亲要过来,我还是离开吧。” 定国公想了一会,说:“好吧,素云若是真去了,这事 儿也当是一个了断,你断不可以有什么自责的情绪,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若是个女儿倒是能接回来抚养,日后不过一份嫁妆的事情。” 梁希宜听祖父如此说,便知道这个孩子留不住了。否则等孩子大了,追究起来,就是大老爷,二老爷,还有秦氏心底的一根刺。 孩子生的那么早,谁知道里面存了什么勾当,所谓早产,不过是自己说给自己听的罢了。 果然大老爷和二老爷对此事反应不一,二老爷直言自个被人扣了绿帽子,如此早产,怕根本不是他的种。定国公望着老二家怨恨的目光,骂道:“亏你也好意思抱怨,连大哥姨娘房里的丫鬟都不放过,人家怀了就胡乱认下来,白痴!若不是过几天是希严的婚事,真想把你家法伺候关禁闭一年。” 大老爷倒是一副悲痛的模样,他先先是失子,又是失去宠爱的姨娘,现在连维护姨娘的死忠丫鬟也死了,不由得很是感慨,说:“素云是我和蓝姨娘收留的孩子,若是可以,孩儿愿意抚养此子,实在不成就让秦氏认下他,反正他娘死了,秦氏还计较什么!” “胡闹!” 定国公爷目光复杂的望着他,吼道:“你倒是常情。” 大老爷头的脑袋垂下的更低了,二老爷总算明白过来似的转过身,冲着大老爷嚷嚷:“莫非这孩子本来就是你的!素云这个贱人!” “够了!” 定国公大怒,决断道:“徐老太君介绍了一户人家,据说他们家的女儿都易生养,我打算给老大纳个庶女进门,尽早生个娃给秦氏带。秦氏这方面的工作你娘同秦老太君都说好了,没有一点问题,别再整什么杂七杂八的糟心事,否则我绝对不轻饶你们。” 大老爷垂下眼眸,沉沉的嗯了一声,离开书房前忍不住问:“素云生的那个男孩……” “七个月的早产儿有几个能活下来的?死了……”定国公低下头,面无表情的说。 大老爷眼底闪过一丝伤感,算计来算计去,虽然说素云死了,但是结果还算不错,至少摆平了软硬不吃的秦氏。如果不是怕父亲对他寒心,他是真想休了那个日夜同他对着干,不解风情的大秦氏。 为人/妻/者,不知道替夫君筹谋打算,一个劲同妾氏互相攻击,还妄想收夫君弟弟儿子做嫡子,怎么就让他赶上这么个傻女人。他又不是不能生,干嘛给别人养儿子还送爵位! 白容容自从欧阳灿在她面前失态后匆匆入宫, 欧阳皇后听后大笑,直言道:“灿哥儿虚岁十三,梁希宜大他一岁,倒是匹配,不过梁希宜的性子适合做长媳,或者宗妇,就怕灿哥儿娶了她以后反而对月哥儿的世子位置有影响,日后家宅不和。” 白容容翻了个白眼,被欧阳雪的笑声刺激的直跳脚,说:“我有说过成全他们吗?灿哥儿对男女之事不懂,所以才会梁希宜有迷恋,日后真经历多了未必能怎么样!但是梁希宜明显心机颇深,真把灿哥儿交给她我还不踏实呢,我养了儿子十几年,转脸就让他哄别人吗?你不知道灿哥儿那日有多可怜,看的我心疼死了!” 欧阳雪望着使小性子的白容容,失笑出声。 白容容同侄子夫妻恩爱,最初几年怀不上也没见她侄子纳妾,后来接连生了两个儿子,他们家二房那头又丧妻,全家五六个男人围着她一个女人转悠,那日子过的真是悠然自得,惬意无比。 如今眼看着大儿子喜欢上个村妞就很生气了,小儿子突然也说心中有人,还娶不到就不罢休的模样,难免倍受打击,她此时完全没有往日从容的贵妇样子,仿佛小妇人般不讲道理。 按照欧阳雪的想法,灿哥儿要娶梁希宜就娶梁希宜呗,总比月哥儿堂堂世子爷大公子看上了村姑强吧,白容容至于如此跳脚吗?仿佛天都塌下来似的。 白容容见欧阳雪无所谓的样子更加难过了,道:“灿哥儿好歹是我亲自带大的,居然如此伤我的心,太烦人了,你还觉得我无理取闹。” 欧阳雪无语的撇了撇嘴角,说:“那你想怎么样?先去试探下国公府的口风,若是不成就找太后娘娘或者皇帝讨个旨意?如果是娶定国公府的姑娘的话,我相信阿墨是非常乐意卖给你这么个大人情的!”阿墨是皇帝黎浩然的小名,岁月倒退几十年,皇帝也是欧阳雪和白容容眼里的无害大哥哥。 白容容揪着手帕,不悦道:“我不想让他娶梁希宜。” “哦。”欧阳雪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道:“那你来找我干嘛。” 白容容红着眼眶,咬住下唇,道:“我答应灿哥儿进宫和你说。” …… “白容容,你这么大个人了可不可以不要这样!”欧阳雪越发懒得搭理她了,无理取闹。 白容容顿时涨红了脸,委屈的说:“真讨厌两个孩子那么快就长大了,还变得如此不听话。” 欧阳雪不屑的扬起唇角,心想白容容就是被他们宠坏了,若是把她扔到皇宫 ,别说儿子,连夫君都是别人的了,还有功夫如此自哀自怜,任性矫情?早去后宫领盒饭了。 “成了,下个月入春有赏花会,我再帮你看看梁希宜吧。”欧阳雪一锤定音,此话题到此为止。 白容容发现入宫一趟的结果是,居然是没有任何法子阻止欧阳灿,说:“那我到时候再让灿哥儿接触接触其他家的女孩,就不信拧不过来他。” 欧阳雪望着白容容的义愤填膺,对于夺走欧阳灿全部关注的女人的深恶痛绝,不由得摇头。儿子就是给媳妇养的,当妈的如果连这点觉悟都没有,日后等着哭吧。 白容容在皇后那哭诉完毕后,又去了荣阳殿看望太后娘娘李氏和长公主。白容容的父亲和娘亲去世很早,独留下他和弟弟两个人过活,但是家中完全没有出现丧父孤女被欺负的情况,反而她还获得了极好的婚事,弟弟也一直平步青云,虽然官职不高,却始终留在了南宁,受到宗族照顾。 起初她以为是白老太君镇得住家里杂七杂八的人物,进京后才发现太后娘娘对她无比看重,眼底的溺爱神色绝对发自内心,她不由得回忆起儿时听说过的留言,察觉出一丝隐秘的真相。 十三年前,她的弟媳明明生的是龙凤胎,却对外宣称是个女孩,男孩送去哪里连她都不清楚。后来,一户依附于欧阳世族的李姓人家逐渐在西北崛起,他们家的长孙同白若兰长的特别像,更让她确认了心中所想。所以每次入宫,她都会去太后李氏那腻一会,算是慰藉下老人家吧。 太后娘娘听说白容容进宫,让宫女去皇后娘娘那催了好几次。如今看到她红着眼眶就过来了,惊讶的说:“怎么了,瞧容容这委屈模样。” 长公主身穿白衣,和上书本,浅笑道:“谁敢欺负容容,莫不是家里出了糟心事情。” 白容容急忙擦干净眼角的泪痕,刚才委屈过头了连哭带抱怨的,此时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她倒不是想要吐槽梁希宜,就是一时无法接受,连灿哥儿都变得钟情于别人了! 在太后娘娘的逼问之下,白容容把刚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一遍,没想到长公主居然和皇后娘娘的语气如出一撤,道:“定国公府的三姑娘还不错,灿哥儿定性差,找个能管得住他的也好。” 白容容想反驳什么,太后娘娘接话道:“我对那姑娘印象也不错,很得体,知退让,大家都知道本分两个字怎么写,但是可以做到的人实在太少了。” 白容容顿时有一种无 比恶心的感觉,她原本以为会得到太后娘娘的支持或者安慰,没想到大家居然是一副灿哥儿眼光不错,劝她欣然接受的意思。 太后娘娘感觉到白容容的抵触情绪,说:“大门大户里少见有什么真心实意,灿哥儿是难得的实诚孩子,看上个入眼的姑娘不太容易,你不如就成全了他。” 白容容心底再不高兴也不敢多说什么,闷声闷气的回到侯府。 欧阳灿一脸迫不及待来看望她,张开口十句有八句离不开梁希宜,让白容容忍不住对这三个字厌烦头顶。但是她又不想让儿子难过,敷衍哄骗道:“入春的赏花宴,你姑奶奶会召见梁希宜,再看看吧,这种事总是着急不得。” 欧阳灿点了点头,郑重的同母亲道谢,白容容看在眼里更是一肚子的闷气。她花了十二年的功夫都不能改变的儿子,人家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让他转了性子。 望着欧阳灿离开的背影,白容容盯着四周的丫鬟打量半天,道:“兰亭,兰墨,你们去小公子房里伺候吧。” 兰亭和兰墨彼此对望一眼,不由得红了脸颊。欧阳家家规严苛,小少爷们贴身伺候的大多数是小厮,通房丫头什么的在十四岁的时候才会开始挑选,他们二人比欧阳灿年长两岁,因为容貌出色,气质淡雅,性子柔和,知道早晚都会被夫人塞到少爷房里,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白容容望着她两个人眼底的春心荡漾,一阵心烦,她这是怎么了,心绪不宁,鬼迷心窍,居然干起了给儿子送女人勾当。或许就是因为灿哥儿身边女孩太少了,才会遇见个梁希宜就成了这般样子。 欧阳灿一进屋就发现多了两个身材高挑,纤细柔软的丫鬟。他有些发懵,但是听说是母亲派来的就没有太过注意,直到晚上两个丫鬟近身伺候才觉得略有不对,索性发了顿脾气把两个人轰走。 翌日清晨,兰亭和兰墨又开始围着灿哥儿转悠,既然夫人将他们送了过来,便是默许了什么,唯有先爬上灿哥儿床上的女人才能是通房丫头,从丫鬟变成通房,一步之遥。 欧阳灿年轻气盛,在两个柔软女子的轮番上阵诱惑下,感觉到了身体的不自在,他从未经历过人事,大半夜起身上茅厕的时候,不经意间撞上了故意留在外间的兰亭。 兰亭只穿着白色亵衣,单薄的衣衫贴在凹凸有致的身材上,着实让欧阳灿吓了一跳。兰亭有一双细长的眉眼,眸底带着水光,映衬在月光的昏黄下倒是有几分特殊的气息,她的声音柔柔软软 ,在深夜里散发着莫名的味道:“小公子,奴婢伺候你吧。”她的双手附在了欧阳灿的胸襟口处,抚摸到了欧阳灿因为练武异常坚硬的胸肌,轻轻的啊了一声。 欧阳灿的呼吸开始紊乱,感受着胸前柔软的小手,本能的想起了梁希宜初见时纤细的手指,猛的退后了两步,伸出脚踹了兰亭一脚,怒道:“谁让你在这里睡的!” 兰亭吓了一跳,急忙跪地,上面的亵衣因为拖拽露出了大半个肩膀,欧阳灿觉得脑门发热,下/体莫名一紧,懊恼这个丫鬟居然算计自己,狠狠的将她踹了出去,说:“滚!” 他回想到这个女人刚才都干过什么,心有不甘的叫来两个小厮将兰亭拖到院子中央打了二十棍,方肯罢休。然后他回到床上躺下后,经历了人生第一次遗精…… 欧阳灿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怎么了,又考虑到母亲的所作所为,赌气似的跑去郊区寻求大哥帮助。 欧阳穆近来忙于护膝制作大业,对于其他事情完全不关心,以至于欧阳灿坐在那里半天他都懒得说一句话。欧阳灿盯着大哥身材飞扬的模样,忍不住问道:“陈诺曦终于是有回应了吗?” 欧阳穆闷闷的嗯了一声,眼底是满是怜爱的温柔,他一定会再等到她的。 欧阳灿挑挑拣拣桌子上的呼吸,不屑道:“这玩意算上成本,不实用吧。” 欧阳穆一下沉了脸,不悦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 欧阳灿耗了大半日,终于在日落黄昏的时候突然拉住大哥的袖子,嘴巴附在他的耳边,结巴道:“大哥,我,我好想长大了。” 欧阳穆一怔,眯着眼睛上下看了他一眼,道:“失身了?” 欧阳灿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小声道:“没……但是,流出那什么了,而且就我一个人。” 欧阳穆嘴角轻微抽搐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若是没有必须守候的人,倒是不用忍的这般艰难,祖父是允许有通房丫头的,男欢女爱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欧阳灿想了片刻,坚定道:“谁说我没有想守候的人,我,我想要梁希宜!” “梁希宜?”欧阳穆微微一怔,难得有哪个女孩子让他记得住名字,但是这个定国公府三姑娘,却着实让他无法忘记。 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欧阳灿,摇头道:“她不适合你,太过冷情,你值得拥有更好的女人。” 欧 阳灿皱着眉头,无法接收的说:“全家人还说陈诺曦不适合你呢,你不也等着她,啊,大哥,你不会……咳咳,一直是一个人吧。” 欧阳穆目光一沉,为了忍受情/欲之苦,他每日早起都会练功…… 欧阳灿忽然觉得心里好过一些,不怕死的说:“我想三丫应该不至于让我忍到二十岁……” 欧阳穆慢慢的撇开头,浩瀚的如同夜空般深邃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冷漠的说:“上官虹会在关城门前,把你送回去。” …… 四月中旬,京中的官家小姐们开始准备月底的赏花会。 两年前,陈诺曦就是在赏花会上脱颖而出,扬名京城。梁希宜虽然不致力于出名,但是该应付的差事还是会做,总不能丢了国公府的名声。 夏墨倒腾冬季的东西,将他们分别放入箱子里收拾起来。 其中一个彩色的风筝吸引住了她的目光,她回头看向主子,笑着嚷道:“姑娘,春暖花开,秦二公子送的风筝送算可以放啦。” 梁希宜故作不耐的扫了一眼,偷偷嬉笑的丫鬟们,道:“不过就是个风筝,也值当你们三番两次的拿出来让我看啊。” “嘻嘻,上面可是秦二公子亲自着色挑染,我当姑娘不玩是不舍得用呢。”夏墨眨着眼睛,十五岁的身材出落的越发婀娜多姿。 梁希宜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站在铜镜面前试了试玉剪道定制的特别宽春装。这套衣服是淡蓝色鸡心领的外衫,搭配白色的抹胸,衬托的女子胸部更加坚/挺起来。她发现自己又长高了,这种身高都快追上秦宁桓了,到时候别高过他去! 怎么会想到那个讨厌鬼!梁希宜脸颊微红,目光落在了旁边桌子上彩色的风筝上面。这个风筝制作特别精致,听秦五说是秦宁桓一针一线自己缝制的,为此还把食指指尖扎破了,笨蛋!让她忍不住胸口涌上一股暖流,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那双始终带着笑意的眼眸。 呸呸呸!她不能因为他偶尔的苦肉计就对他心软,反正秦宁桓才不是如同表现出来的那般老实。每次说是让祖父看作业,却总是写一些抒情的诗词,让她在祖父面前好丢脸的。 四月底的赏花会说白点就是太后娘娘组织的适龄男女相亲会。男女虽然分开饭食,但是由于男孩子们的地点在半山腰,女孩子们的地点在山下,所以若是有男孩子愿意,是完全可以寻找到想要观看的对象。大黎国风对于女子要求没那么严苛,据 说太后娘娘还想给丧夫的长公主再挑门亲事呢。 这一日,女孩子们必然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花枝招展。 尤其是在府上不得已的庶女,更是企图借着此次机会一步登天。 皇子里面,二皇子只有一位嫡妻,尚有两个侧妃之位。五皇子,六皇子更是连嫡妻都没娶呢,是很多名门闺秀的终极目标。 梁希宜穿了一身淡粉色裙装,梳了一个当下少女中非常流行的垂鬟分肖髻1,将头发分成两股,盘在头顶,圈成两个角辫,耳朵前面留着一绺头发,自然垂下,显得整个人俏皮可爱。梁希宛继续走成纯情白莲花路线,梳了百合髻,气质高雅,越发显得水汪汪的目光略带妩媚。 秦宁兰虽然已为人妇,但是还是来参加了这场盛会。她婚后日子过的不错,整个人面露红光,皮肤白嫩,胖了不少。这些朋友里面,她最为感谢梁希宜,所以同她坐在了一起,说着悄悄话。 “姐姐这玉簪真漂亮。”梁希宛盯着秦宁兰头上的发饰,笑颜初绽,表现的十分完美,没准此时就有人关注她呢,绝对要从始至终表里如一,表现得当。 秦宁兰捂嘴浅笑,说:“在熙帮我淘的,他知晓我最爱玉饰,前几日还从市场买了好些没磨皮的原石,我俩一起磨皮,赌石玩来的。” “这衣服上的兰花绣法别致,很像是玉剪道出品呀。”秦五不知道什么时候腻到了梁希宜身边,摸着姐姐衣服的料子。 秦宁兰不好意思的腼腆笑着,道:“不是玉剪道的,她家初春带兰花的衣服就一件,这是翠花楼搭配胭脂推出的一款新品,据说是玉剪道出来的绣娘过去帮忙弄的,可以大量出品。” “那改日我也去翠花楼看看。”翠花楼主营胭脂,怕是眼红了玉剪道的销量,高价挖来对方的绣娘做事情。梁希宜也蛮喜欢他家的花色,约好了下次大家一同前往。 秦宁兰拉着梁希宜的手,塞给了她一颗小原石,道:“你回去自个磨皮试试,这是我家相公高价淘来的,我们都觉得里面的玉石应该质量不错。” 梁希宜见她如此客气,小声道:“你们婚后生活不错吧。” 秦宁兰红着脸颊,道:“在熙对我很好,你清楚我们本身就是有情谊的,所以彼此很珍惜对方,如今就差个孩子,我在吃娘亲送来的药方,调养身体呢。” 梁希宜使劲握了握她的手心,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秦宁兰 点了点头,想起那段最困难的岁月,不由得眼眶有些发酸,说:“对了,我可是听我娘说了,你将会是我的二嫂子。哈哈,我二哥人品很不错,最主要的是知道上进,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日后就算是纳妾也绝对不会让任何人越过你去。” 梁希宜微微一怔,不知道为什么,纳妾两个字听起来是那般刺耳,甚至隐隐让她心底作痛。她上辈子就是被姨娘弄死的,对于侍妾有惧怕的情绪,不由得犹疑道:“李大哥也纳妾了吗?” 秦宁兰叹了口气,说:“有两个通房丫头,毕竟是从小就伺候他的丫鬟,若是真遣走确实没地方去,我抬了一个落过胎的通房做姨娘,若是我怀孕了,就打算把陪嫁的碧荷抬成姨娘伺候在熙,总不能让他一个正常男人为我忍着,在憋出毛病来。到时候没憋住碰了不干不净的女人身子,最后收拾烂摊子的还是我。” 梁希宜愣了一下,心情莫名的坏掉了,后来秦宁兰又说了好些个话,她也没听进去。 普通男子成婚的年龄大多数在十六岁到十八/九岁,规矩点的人家会在十三岁左右安排通房,不规矩的人家怕是孩子还很小就有丫鬟爬床了。 通房也都是为人女儿者,那些为了未来不知道是谁的女人,守身如玉的男人凤毛麟角,就算最初洁身自爱守住身子,日后也难免再次破身,想到此处,梁希宜忽然觉得婚姻特别没意思,如果整日里要防着这个防着那个过日子,还不如一个人呢。 可是一个人过一辈子貌似也不现实,她到底该何去何从呢,她可以要求秦宁桓不纳妾吗? 如今她对秦宁桓有些动心,才会觉得难过悲伤,如果未来的夫君注定要纳妾,她情愿找个没感情的男人。思前想后,梁希宜决定寻个机会同秦宁桓说清楚。她骨子里还是无法接受男方纳妾,她上辈子就受够了姨娘的气,这辈子绝对不想再次面对了,否则宁愿不结下这份亲事。 梁希宜这一世对未来夫君的要求极其明确,要么是有感情但是不纳妾的男人,要么是没感情,她会守住自己的本心,但是可以允许对方纳妾的男人。如果有第一个选择的出现,谁都不会要第二个选择吧。梁希宜忍不住嘲笑自己,她可真是苛刻…… 白若兰抽空跑了过来,黏着梁希宜道:“希宜姐姐,肥兔子和小狐狸最近咋样。” “挺好的,上次你怎么没来我家,我给你下了帖子呢。”梁希宜捏了捏白若兰脸蛋,发现这丫头清瘦不少,说:“你长高了。” ☆、48 梁希宜垂下眼眸,她从来没有如此愤怒过,双脚一步步用力的踩踏着地下松软的草木。 远处,白容容一袭红衣,去而复返,气势汹汹的迎面而来,因为身份特殊,她从小到大倍受白家长辈疼爱,成亲时又遇到家规严谨的靖远侯世子爷,小两口至今恩爱如初,极少争吵。 进京后,她一路受到太后娘娘同欧阳皇后的双重照顾,不管在哪位贵人面前都无需太过遮掩,所以欧阳灿同梁希宜的事情虽然不大,却足以是她生命里难得的烦心事儿。 此时此刻,她听闻单纯的儿子居然当众不分青红皂白打了秦宁桓,自然不认为是欧阳灿品性的问题,将所有的埋怨都投放在梁希宜身上,从而在看见那张始终平静无波的表情时,就忍不住感叹梁希宜心机深沉,虚伪造作。 她挡在了梁希宜的身前,目光阴沉的盯了她一会,强硬道:“你跟我来,皇后娘娘召见你!” 梁希宜抿住唇角,神情倔强,她低下头盯着白容容一双精致绣花鞋呆滞片刻,又抬起头,挺直背脊,在众人切切私语目光中,昂首挺胸的随同白容容离开庭院,向贵人们的大殿走去。 太后娘娘身子骨不好,此时已经被宫女服侍睡午觉了,尚不知道欧阳灿闯了祸。 长公主领着刚刚收拾妥当的欧阳灿,正巧也刚刚来见皇后娘娘,她迎面挽住白容容的手,说:“刚才让太医看了,灿哥儿没事,只是皮肉伤,你别心疼了。” 白容容紧绷的神色总算缓解几分,她围着儿子仔细看了又看,见欧阳灿身上确实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才有心情关心别人,道:“秦家的哥儿呢?” 她不会认为两个男孩有什么,小孩子的打打闹闹,归根到底都是梁希宜的不是,小小年纪便已经可以惹得两个男孩为了他拳脚相向,日后大了还指不定如何红颜祸水! 梁希宜再傻也可以感觉到白容容眼底的不屑,云淡风轻的笑了笑。她可以理解她,却完全无法认同白容容的想法。她前世也曾为人母亲,见到女儿对表哥一往情深却恋而不得,心里难免会反感总是动不动偶尔出现在女儿面前的表哥,但是她不会因此就对表哥怎么样的,而是教育自家闺女,人家已然不喜欢你,你又何必自贱委曲求全。 女人的一生何其的长,如同没有边角的海洋,你以为你的爱情幻灭,其实不过是海水里的一点波澜,早晚会随着岁月的流逝,淹没在一次次的海浪之中。 欧阳灿是男孩,要有一定的承受能力,日后更是要做堂堂男子汉,而不是是非不明胡乱滋事的纨绔子弟,在这一点上,白容容心底的嫉恨挡住了原本清明的心思,有些拎不清楚。又或者她很明白,只是不愿意承认这一点罢了。 欧阳灿望着随同母亲一同进来的梁希宜,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本能的收起袖子盖住了手背的青痕,目光灼灼的凝望着梁希宜。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色长袍,肖似白容容的俊美容颜在明媚的日光下异常柔和,完全不像是刚同人干架一场,神色里也没什么愧疚之意。我家少男初长成,白容容望着欧阳灿的目光,始终带着浓浓的母爱。 梁希宜根本懒得搭理他,欧阳灿盯着这张日思夜想的脸颊,忍不住当众唤了一声:“梁希宜!”这个名字似乎含在他的嘴里好久都不曾喊出,如今当着众人面叫了她,只觉得胸口积攒的郁闷全部消散,整个人变得神清气爽起来。 他的目光带着欣赏爱慕,执着坚定,完全没有一点遮掩情绪的本能。梁希宜真是怎么打扮都是那么让他觉得舒服,粉白色抹胸长裙,仿若凝脂肌肤似乎带着晃人的亮光,刺的他快睁不开眼睛。 梁希宜置若罔闻,面无表情的注视前方,恭敬的跪下:“皇后娘娘千岁。” 欧阳雪不由得挑起眉头,哎呦,小姑娘脾气还不小呢,理都不理他们家欧阳灿。不过欧阳灿这次做的事情着实不太漂亮,哪里有喜欢谁,就故意找茬对人家心上人使用暴力的,这不是诚心招人讨厌吗!相比较之下,大侄孙欧阳穆就低调多了,除了二皇子同五皇子以外,但凡想追求梁希宜少爷们都被他收拾差不多了。 白容容原本就看不上梁希宜,此时更是讨厌她,她察觉到欧阳灿被彻底无视后流露出,异常难过的神情,心里非常不舒服,忍不住挤兑道:“公府家嫡出三姑娘,教养倒是极好的。” 梁希宜听着阴阳怪气语调,不由得莞尔笑,不卑不亢回道:“谢谢世子妃夸奖!”你既然要反着说,我自然就反着听,反正是不会主动捡骂的! 白容容哪里受过如此反讽,当下沉了脸色,扯回了上次的事情,不屑道:“定国公府的三姑娘说话真是拐弯抹角,前几日我听说你将灿哥的丫鬟打了,只当你是小孩子心性,无知无畏,还同太后娘娘说你是拼命三娘,性子应该是爽利的女孩,如今看来倒是小瞧了三姑娘的气性。” 梁希宜抿着唇角,清澈的目光没有一丝杂质,她好歹过活两世,骨子里难免有人不犯我不犯人, 人若欺之必先辱人的倔强,所以毫不客气的回应:“夫人堂堂靖远侯府世子妃,何必同我一个小女孩言语上这般犀利。上次之所以同贵府丫鬟起了争执,归根到底还是贵府小公子将我骗了出去。希宜虽然一介女流,性子胆小,却绝对无法容忍任何人的调戏欺骗,所以出于自保才闹出打人的笑话。可是话说回来,此事的结果对贵府公子没有点影响,反倒是希宜和丫鬟都受了伤,希宜不想贵人生气,尚且在此规避这件事不愿意提及,夫人又值当发这么大的火吗?” “你……”白容容咬着下唇,鼓着腮帮子目光转向长公主求助。 皇后娘娘欧阳雪望着白容容眼眶发红的样子,冲梁希宜摆了摆手,敲打道:“成了,世子妃不过是以长辈姿态说两句而已,梁三姑娘何必扯出那么多。”说到底挨打的还是她亲闺女呢,再这么吵下去不又要扯到黎孜玉身上。她停顿片刻,换上一副慈爱的神情,闲话家长,询问道:“平日在家里都做些什么,你祖父一手好笔墨,不知道传给你多少。” 梁希宜绷着脸颊,心中有气,目光从始至终不肯看欧阳灿一眼,道:“希宜天资驽钝,并未继承祖父笔墨,不过是伺候在身边磨墨罢了。” 白容容一听,忍不住扬起唇角,笑着讽刺道:“梁三姑娘何必自谦,上次诗会时的笔墨尚在太后那里,我同皇后娘娘都是看到过的,如果写出这种字迹的人不过是伺候磨墨,谁还敢说自己的笔墨好了!有些时候谦虚过分未免太过虚伪,你小小年纪,倒是深喑此道。” 梁希宜冷冷的扫了她一眼,目视前方,不卑不亢的说:“祖父自小便时常告诫希宜,世界无限广阔,知识永无穷尽。如果把自己看到的一个角落当作整个世界,岂不是同枯井里的青蛙一般,成为孤陋寡闻、夜郎自大之人。希宜从未想过要多么的谦虚,只是真的认为这世上才华众多者无数,比我强者万千,我绝对不能随意托大。” 你认为我太谦虚,不过是因为你见过的世面太小了!梁希宜碍于长公主和皇后娘娘的情面,终究没直言说出来,但是这里的人都是人精,自然会胡思乱想。 白容容脸色煞白,眼瞅着又要开口反击,被皇后娘娘拦了下来。 皇后娘娘欧阳雪也是真心想为白容容好,一个被大家当成宝贝儿养起来的姑娘家,从未同别人吵架,再说下去就真是自个给自个挖坑跳,她是真心看不下去的! “你腰间的荷包倒是精致,拿上来我看看。” 梁希宜对于 皇后娘娘面色不改的直接转移话题非常佩服,不情愿的摘下荷包,递了上去。 “自己绣的吗?” “恩!”梁希宜点了下头,行为举止仿佛刚才不曾同白容容发生过任何争辩。 “做工不错,针法精致。”欧阳雪同长公主围绕绣品说了半天废话,总算又绕了回来,顺其自然的说:“你今年十几了?” “刚刚过虚岁十四岁的生日。” “哦,那么应该算虚岁有十五了。”欧阳雪忽的扬起嘴唇,仿若回想起什么,道:“在你这个年纪,我都披上嫁衣了!” …… 梁希宜相信皇后娘娘做了如此多的铺垫,不过是为了现在的事儿。所以她没有接话,沉默不语,恭敬的站在旁边。 “你也该说亲了吧,可是定下了婚事吗?”皇后娘娘正色道。 欧阳灿脸颊通红,紧张兮兮的盯着梁希宜,对于梁希宜的刻意漠视,欧阳灿觉得心如刀割。 若不是现在周围人那么多,他怕是都想大哭出声,胸口闷的难受,尤其是梁希宜冰冷的目光,仿佛一把锐利的长剑,生生将他的躯体刺穿,然后毫不留情的拔/出来,扔在地上。他不怕梁希宜不搭理她,他恐惧的是那道清澈目光,何时变得如此疏离,陌生起来。 梁希宜深吸口气,沉声道:“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媒约之言,希宜从来不敢主动询问,更不敢妄图猜测议论。”她想提醒皇后娘娘逾越,却没想到欧阳雪仿佛早料到她的反应,反而是平静的冲着宫女吩咐道:“今个定国公的夫人在呢吧,请她过来小憩。” 梁希宜眉头掬起,陷入沉思。皇后娘娘莫不是要在今日/逼迫他家承诺什么?难怪连皇帝对于欧阳家族都懒得做面子上的功夫,如此强势,放谁身上谁受得了呢。不过换句话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连皇帝都只能忍着。 前几日又传来皇帝兄长安王余孽的消息,皇上已经下旨令心腹都察院的王孜鉴大人任监军,随同欧阳穆前往南宁镇压。相较于边境外的邻国势力,皇帝更惧怕可以轻易获得子民认可的安王一派。因为从皇位顺次计较起来,安王是他的兄长,凭什么在都不是皇后嫡子的情况下,安王成了乱贼臣子,而皇帝顺利登基为正统帝王呢。 宫女在宴会上转了一圈,都未曾寻到国公府世子夫人秦氏。闹了半天,秦氏同嫂子在山上陪同昏迷不醒的秦宁桓呢。秦宁桓是她的亲侄子,此次的事情又有人传言起因是梁希 宜,那么作为牵线人的秦氏总不好无动于衷,早早就陪着嫂子上山看望秦宁桓了。 宫女琢磨着若是寻不到定国公府世子夫人的话,回去也不好交差。刚刚皇后娘娘说要见的是定国公府的夫人们,那么梁希宜的母亲徐氏,三伯母李氏不都是定国公府的夫人吗?她暗道自个聪明,于是为了完成差事,转身向同娘家嫂子在一起的徐氏走了过去。 徐氏听说皇后娘娘召见定国公府的夫人们,顿时觉得在娘家嫂子面前风光无数,乐呵呵的招呼弟妹一同前往。至于秦宁桓被欧阳灿打了,皇后娘娘为何又要召见她闺女梁希宜,定国公府长辈这件事情,基本被她天真的忽略了。 徐家嫂子们看小姑如此风光,不由得也生出想一起去的念头,稀稀拉拉一群人跟在徐氏后面,还跟宫女解释不进去,就是在大殿门口等着徐氏,完全是想近距离沾沾光罢了。 徐氏和李氏进入大殿,同皇后娘娘欧阳雪行了大礼,眼睛贼兮兮的环视四周,紧张兮兮的冲女儿笑了一下,完全没有一点大家妇人的气度。 白容容皱着眉头,毫不掩饰的露出鄙夷厌弃的神情,她就怎么也想不明白,儿子到底看上梁希宜什么,脾气倔强,言辞粗鲁犀利,又赶上这么个母亲娘家,有什么好呀! 皇后娘娘欧阳雪隐约听到外面的议论纷纷,不由得烦躁起来,道:“都是些什么人在外面,嘀嘀咕咕,丢人现眼,以为我这是在干什么呢,让他们进来吧。” 定国公府三夫人李氏脸颊通红,她刚才劝说过徐氏让娘家嫂子别跟着,可是徐氏那几个嫂子力大威猛,真不是一般丫鬟婆子能够劝走的。 徐氏的嫂子们听说皇后娘娘肯召见他们,立刻一副欣喜异常,欢天喜地的样子。 虽然他们的行为举止略显粗俗不懂规矩,但是他们心底对于皇家是发自内心的仰慕尊敬,屈膝跪地,偶尔抬起头偷偷瞄着皇后娘娘,真是觉得皇后娘娘简直是画中的天仙,气度非凡,大红色的长裙子下摆镶着真金的凤凰花式呀,这身衣服必定价值不菲吧! 望着地上跪着的一群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拘谨妇人们,饶是想要成全欧阳灿的皇后娘娘欧阳雪,也开始动摇了。梁希宜的外祖母家是这种状况,真的没问题吗? 她一直不认为定下梁希宜是什么难事,如果是朝廷命官,重臣之女皇帝怕是会同她争夺一番,不予以认同。但是一个没实权的国公爷家的小姐,皇帝估计巴不得他赶紧定下对方同欧阳灿的婚事, 总比太后娘娘日后给灿哥儿找个有权利的老丈人让皇帝安心吧。只是她不曾想过,梁希宜母亲竟是这个样子,还有一群如此极品的亲戚。 灿哥儿是她的亲侄孙儿,欧阳家族是她最重要的依仗,总不能委屈了他们灿哥儿啊。 白容容此时的脸色极差,红着眼眶死死的盯着欧阳雪,下嘴唇都快咬出红痕,似乎在表达她是多么的厌弃这群人呀。 欧阳雪一阵烦忧,还说今个就把此事定了,省的灿哥儿老惦记着,没事儿抽风到处惹祸,没想到又蹦出徐氏这一大家子人,看到徐氏嫂子们的模样,她都产生不想同梁希宜有一点关系的念头。 皇后娘娘心生不耐,敷衍性的问了些话,赏赐了些物件就让他们离开,同时放过梁希宜。 徐氏怕耽搁了女儿要事,挽着梁希宜胳臂,小声说:“我是不是表现的不好呀!” 梁希宜一回想起皇后娘娘恨不得他们赶紧走的神色,就忍不住想要乐出声,说:“哪里,您今个的表现我特别满意。”她再也不想同欧阳家有任何关系,不管日后欧阳世族如何权倾一时。 梁希宜没走两步,就听见背后传来慌乱的脚步声音,她回过头,刺眼的日光将没有遮挡的大殿门柱,照耀的特别的鲜红,欧阳灿跑了几步停在象牙白石阶上,他从高处静静的望着已经走下台阶的梁希宜众人,目光清澈的眼底,似乎带着水花。 雪白色的锦袍,镶着翡翠的腰带,挺拔的身姿,凌乱的气息,他的眼睛很亮,神情却有些复杂。 梁希宜皱着眉头,皇后娘娘竟然就允许欧阳灿如此跑了出来! 她哪里知道欧阳灿在西北,可是说一不二的性格,白容容又纵着小儿子无法无天,谁能拦得住。 梁希宜想到连皇后娘娘都拦不住欧阳灿,她自然没法让他一句话不说就转身离开。为了避免自个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她主动的跟母亲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怕是皇后娘娘尚有其他事情寻我回去,我稍后就去找你们。” 人精似的宫女们自然清楚欧阳小公子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们肯定乐于装傻充愣,顺着梁希宜的话茬,道:“几位夫人,你们先随我回去吧。这里人多口杂,莫要停留太久。” 徐氏有些不放心,恋恋不舍的带着嫂嫂们离开大殿周围。梁希宜站在台阶下面,淡淡的说:“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无所顾忌的追着我出来,会落下什么口舌。” 欧阳灿微微一怔,嘴 唇微张,冷冷的环视四周一圈,立刻有宫女开始清场,片刻后,四周已经空无一人,至于大殿里的人们,此时正忙着安抚伤心透顶的白容容,没人打算出来管这糟心的事儿。 梁希宜见他不肯张嘴,却又不愿意离开,自嘲的说:“你每次都是这样,不顾及别人感受,想起什么就一定要去干什么,自以为这便是对别人的好,如果别人不肯认下你的好,你反而会生气。但是试问,别人为何要回应你什么?你今个打了秦宁桓,可是有一点愧疚之心?你当众在外人面前提及我还追了出来,可否顾及到了我未嫁的名声!” 欧阳灿愣了片刻,因为消瘦更加棱角分明,精致漂亮的五官冷峻中隐隐带着几分委屈。他从未见过如此冷漠至极的梁希宜,眼底的泪珠转了两圈,生生又憋了回去。他是大男人,不能轻易掉眼泪,况且这事儿,已经到了他哭都没有用的地步,梁希宜眼底深深的厌弃让他有一瞬间的窒息,周围的空气被什么抽空,大脑一片空白,隐隐作痛。 “有话就说,没话我就走了。”梁希宜垂下眼眸,从此再也不想和他有半分牵扯。她惹不起他们欧阳家,还不能躲了吗! “我……”欧阳灿深吸口气,声音仿佛淹没在了嗓子眼里,多说一句都吐字不清,他宁愿梁希宜大声斥责他,而不是这般仿佛对一个人彻底放手,失望之极的模样。 梁希宜见他不语,转身离开。 欧阳灿本能的向前追了两步,又怕梁希宜生气停了下来,声音几近可闻的说:“如果,如果我去同秦宁桓道歉,你就可以原谅我了吗?”欧阳灿的声音唯唯诺诺,漂亮的眼睛闪过挣扎,仿佛有什么凝结在嘴角,不停的吸气,吐出,又难过的捂住胸口。他始终感到如鲠在喉,连泪水哗哗的留下来弄湿了面孔,都一点没感觉到。 梁希宜沉默片刻,心底有所决断。 暧昧不清对于欧阳灿来说,也难以把她忘记,索性彻底斩断彼此的关系吧。 况且,她也不想再次看到身边的人因为莫须有的理由替她受罪,于是抬起头,目光清澈明亮,诚恳的说:“欧阳灿,我不喜欢你。” 噼里啪啦,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欧阳灿心底的坚守轰然倒塌。他感到身体被什么生生掰开,然后将心脏挖出来摔在地上,于是胸口泛起了生疼生疼的感觉。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嘴唇微张,目光空洞的对视着梁希宜坚定的目光,努力刻画着这张烙印在心底深处的靓丽容颜。 或许梁希宜都不 知道,这可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叫出他的名字,没想却说的却是这么一番话。 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梁希宜会在什么情况下,为了什么唤他的全名。 却没想到听到的是这样一番话。 作者有话要说:o(n_n)o ☆、49 明晃晃的日光照射在两个人身上,欧阳灿眼前一片模糊。他明明浑身僵硬,却又感觉到胸口被尖锐的利刃钻出了一个窟窿,不停的渗着血迹,让他疼痛难忍。他使劲眨了眨眼睛,清澈的眼底有些看不清楚梁希宜的样子,心底一片恐慌,身子摇摇欲坠。 梁希宜眉头掬起,终是咬住下唇,在那道绝望的视线下,低下头不想再多说一句。 欧阳穆早早就站在一旁,他一直犹豫该如何绕过眼前僵持的两个人,进入大殿。但是梁希宜的言语,让他停下脚步,出气的愤怒起来,欧阳灿是他的弟弟,却被眼前的女子伤的片体鳞伤。 她,有什么资格凭着欧阳灿的那点喜欢的感觉,如此欺负人。 在他看来,欧阳灿是赤子之心,不懂得如何讨好喜欢的女孩,但是绝对没有一点坏心眼,梁希宜的所作所为,未免太过绝情!若是欧阳灿想不开,出了事情如何是好! 梁希宜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回过头,入眼的是欧阳穆棱角分明的刚毅面容。 欧阳穆深邃的眼眸冷冰冰的盯着她,嘴唇微张,语气很平静,:“话说完了?” 梁希宜犹豫的点了下头。 突然,耳边传来一道响彻四周的厉声,无情道:“那你可以滚了!” 欧阳穆嘲讽的望着她,声音平静的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声带的颤动,带着让人透彻心扉的冰凉。他从来不是怜香惜玉的人,此时看着欧阳灿神色恍惚的样子,心底无比厌恶梁希宜的不识抬举。拒绝一个人有很多种方式,她偏偏选择最激烈的一种,不留余地,不讲情面,将他的弟弟彻底摧毁。 欧阳灿猛的抬头,在欧阳穆不近人情的目光里又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梁希宜浑身冰凉,她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如此大吼,要说心里好过那绝对是自欺欺人。梁希宜命令自个镇定,这样也好,从此以后同欧阳家断绝往来,老死不休。她沉着神色,大大方方的点了下头,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扬着头,按照曾经受过的教养般一步一步,走向远处。 欧阳穆冷厉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背脊上。 眼前的女孩从始至终神色波动不大,肤色如雪,面容秀美,粉红色的薄唇抿着了一条直线,带出几分骨子里难以驯服的倔强。她的背脊挺直,乌黑的头发盘在脑后,粉白色的裙摆拖到了地上,耳朵上的橄榄色玉石花坠小巧精致,映衬在明媚的日光下闪闪发亮。 若 不是刚才听到她的冷酷言辞,他或许还对她高看几分。 但是她偏偏如此对待欧阳灿,还可以完全流露出安心的镇定神色,从容坦荡,面对他如此的斥责也能忍住眼底的委屈,昂头离去,可见绝对不是一般闺阁秀女,饶是欧阳穆这种不太动声色的人,在看到梁希宜离去的样子时,都会觉得憋屈。 或许灿哥儿彻底远离了她也是好事儿。 但是欧阳灿显然不想如此,他迈着沉重的步伐,似乎要追出去,一把被欧阳穆拦住。 欧阳灿流着眼泪,一脸倔强的站在地上,一动不动。兄弟两个人彼此相望的对视着,时间仿佛就这么安静下来,静止不动。 良久,欧阳灿擦了下眼睛,道:“哥,我想跟你去南宁平乱。” 欧阳穆怔了下,思索片刻,点了下头,说:“明日就要启程,你稍后就去打理行装。”他盯着幼弟,冷漠的眼底难掩一抹柔软,道:“安抚下你娘,她是真心担心你。” 欧阳灿咬住下唇,沉沉的嗯了一声,说:“我一定不拖累任何人!” 欧阳穆没有说话,眼前的欧阳灿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像他上一世那般,越是想对一个人好,反而越是惹得别人生厌,感情的事情,从来不是努力便可以有所回报。 欧阳穆拍了拍欧阳灿的肩膀,边走边随意的说:“不是你不够好,是她根本不适合你。” 欧阳灿身子一僵,闷声道:“我不会再这么纨绔下去,早晚有一天,我会适合三丫的。” 欧阳穆神情一沉,看着欧阳灿异常坚定的神情,暗自决心,趁着这次南宁平乱一定把他的心给扳回来,梁希宜都已经那般说了,弟弟再往前冲只会撞的头破血流,关键是对方不会有丝毫怜悯之心,而且欧阳灿显然承受能力没那么强大,根本做不到对于女方的拒绝无动于衷。 大殿内白容容如同泪人一般,哭的稀里哗啦,长公主围着他不停的安慰,见到欧阳穆总算把欧阳灿带回来,小声吩咐宫女说:“命人倒水,来给灿哥儿梳洗一下。” 宫女小跑着出了大门,白容容抬起头,难掩怨气的说:“你追出去人家也不搭理你吧,我再也不想听关于梁希宜这个丫头的任何事情!” 欧阳穆背后戳了一下欧阳灿,欧阳灿识时务的走了过去,轻声说:“娘,您别哭了,我错了。” 白容容胸口的怒火在听到儿子软软的一句道歉后,立刻散去了大半,但是碍于面子不 好搂住儿子痛哭,只是使劲的叹了口气,孩子真是爹娘的讨债鬼! 欧阳咬着下唇,低声道:“我下次再也不随便欺负他人,让人看不起了。” …… 白容容微微一怔,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我不想继续在国子监蹉跎下去,我读书也不好,我要跟着大哥去南宁平乱!” 白容容顿时呆住,如同五雷轰顶,本能的吼道:“不成!” …… 长公主也被惊讶到了,皇后娘娘和欧阳穆对视一眼,心里想完蛋了,白容容怕是又要崩溃了。果然白容容刚刚恢复的神色立刻变得不好起来,泛红的眼圈立刻溢满盈盈泪珠。 欧阳灿低着头,神色坚定,屈膝跪地,沉默起来。 白容容深吸了一口气,怒道:“你为了女人就要如此违逆我吗!这次进京你爹是怎么和你说的,你忘了自己的责任了吗!” 欧阳穆急忙咳嗽了一声,长公主和欧阳皇后同欧阳家再亲近,也是黎国的公主和出嫁女儿,不是什么都可以当着他们面前随便说的。 白容容气哄哄的瞪了一眼欧阳穆,捂着胸口委屈的不得了。在西北的时候,欧阳月偏要娶农妇为妻就已经令她恶心得不得了,考虑到欧阳家第三代在京中许久不曾露面,这才决定让欧阳灿入读国子监,将笼络住的京中势力重新打理一遍,再寻一门得力的亲事。 可是现在……他居然要去和穆哥儿跑到南宁平乱!安王余孽若是好打发,不会在皇帝登基三十余年后的今日,尚未铲除。当然,这也和靖远侯府私下里的纵容有一定关系,毕竟若是安王一派真死绝了,欧阳家的用处就少了许多。但凡打仗就会有死伤,她那里舍得亲手带大的儿子跑到这种地方去,不但要小心安王余孽,还要提防皇家的暗算…… 母子二人僵持在大殿中,连皇后娘娘欧阳雪都不知道如何劝说。照她的意思,欧阳灿想娶梁希宜就让她娶,欧阳灿想去南宁就让她去,白容容就是被宠的太矫情了,于是动不动就觉得受了莫大的委屈,但是偏偏宠她的人还是会继续宠她,这不太后娘娘睡醒了,立刻派人过来接白容容。 白容容盯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心里其实是特别心疼无奈的,但是若此时点了头,日后又怎么说拒绝的话呢。还好太后娘娘传来旨意,刚好给她解了围,她擦了下眼角,挽着长公主的手,随同宫女一起前往太后娘娘午睡的地方觐见去了。 皇后 娘娘欧阳雪长嘘口气,急忙吩咐人传太医,上水帮灿哥儿收拾收拾。跪了那么久,别说白容容当妈的觉得心疼,皇后娘娘也看着不舒服呀,毕竟在场女性就她是姓欧阳滴。 欧阳灿膝盖发软,始终站不起来。欧阳穆见众人乱七八糟的搀扶着,二话不说蹲了下来,屈膝跪地,稍微揉按了一下,抬头看向欧阳灿,道:“如何?” 欧阳灿点了下头,哽咽的说:“大哥,我心里真难受。” 欧阳穆没说话,站起身子拍了拍手,淡淡的说:“忍着。” 欧阳灿的下唇已经可以见到牙印咬出的血痕,使劲的点了下头。 欧阳雪看在眼里略微惊讶了一下,她听说娘家的几个侄孙儿都是兄长亲自教导,就是怕他们会有许多大家族经常闹出的隔房矛盾,现在看来兄长的教育手法倒是有一定成果。 她本是家里嫡出最小的女儿,年龄其实比靖远侯世子爷还要小上几岁,同欧阳穆父亲差不多大,小时候两个人玩的最好,所以欧阳穆后来屡次进京,她都是当成亲儿子般仔细照顾,非常看重。 “娘娘,二皇子偕同六皇子在外面等候。”宫女从门外走了进来。 欧阳雪点了下头,示意让两个孩子进来。六皇子比欧阳灿小上一岁,生的唇红齿白,原本白净的肤色因为这几年在西北待下去,变成了古铜色,他一脸焦急的看向了欧阳灿,同母后问安后便走了过去,道:“你没事吧,谁欺负你了,揍人的时候干嘛不叫上我!我娘没说你吧。” “……” 欧阳雪看了一眼同欧阳穆,欧阳灿站在一起拉拉扯扯的六儿子,又看了看始终面如常色站在一旁的二皇子黎孜尘,不由得心底五味具杂。 二皇子年方二十,身材修长高挑,气质儒雅,像极了圣上年轻时候的样子。但是为人有些不太变通,被那群老古董教育的重文轻武观念根深蒂固,难怪连皇帝都有时候说他太古板了,从而更偏好疼爱小五多一些,她是真希望二皇子可以多亲近亲近她娘家呀。 大皇子去世后,二皇子是皇上最为年长的孩子,同时出自东宫,按理说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人选,却多年来被皇上压着,隐约有执意立贤之意。不过朝中大臣都不赞同如此选择,否则容易引起内乱,更何况皇后娘家还拿着兵权。 欧阳雪回想起这几年她同皇上的关系,如果小四没有去世,或许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小四性子活泼懂事,非常懂得进退,还会讨皇上欢心, 即便那时候欧阳家同皇上已经隔了心,皇帝都不曾苛待小四,可是后来…… 欧阳雪攥了攥拳头,有人让她的小四死了,那么她便让对方生不如死! 六皇子听说欧阳灿要和欧阳穆一起去平乱,不由得眼睛一亮,回过头冲着母后嚷嚷道:“我也要和大哥一起去!” 二皇子皱着眉头,道:“谁是你大哥?” 六皇子察觉到口误,急忙修正,说:“我也想去平乱!” 二皇子不等母亲说话,便阻拦的道:“昨日大学士留给你的作业还没有做呢吧。”他可不希望唯一的嫡亲弟弟成了武夫。 六皇子吐了下舌头,说:“都什么时候了,这帮人还让我做作业。偏要等安王余孽都跑来京中作乱,我扔过去一本作业他就走了吗?” 皇后娘娘欧阳雪咳嗽了一下,道:“胡言乱语!你好不容易回京待些时日,就要跑去出吗?为娘不许!” “母后……”六皇子撒娇似的唤道,二皇子一本正经的训斥他,说:“你虚岁十二,已经是大人了。父皇说过你在京中的时候,要按月份考校你的功课,莫让父皇失望。” 六皇子无语的望着兄长哥哥,父皇就是那么一说而已吧!他还当真啦!父皇哪里有时间考校他的功课,若是当真心疼他,也不会在宇文静这件事情上提都不提他一个字。这种冠冕堂皇的言语,唯有二哥信吧。 二皇子生于皇后娘娘同皇帝关系尚可的年月,自然同皇帝感情非同一般。 六皇子七八岁就被扔到西北外祖父家,心里难免对父皇有些隔阂,更何况离开皇宫远了,眼睛才不会被拘禁起来,听到的更多,知道的更多,想到的更多,于是越发寒心。 尤其是皇上这几年来对于外祖父家的种种污蔑和削除权利,对于身在西北的六皇子可以说是亲身经历,惨不忍睹。还有他记忆里四哥哥的死…… 皇后娘娘的目光投向了欧阳穆,欧阳穆心领神会的点了下头,道:“南宁其实根本没多少安王余孽,皇上不过是不放心才令我亲去,怕是没几日就可以搞定,你还是留在京中等我,多多陪陪父母兄弟,怕是待不了多久就又要启程回西山军营了。” 黎孜念一向最听欧阳穆的话,此时歪着脑袋想了片刻,道:“那好吧,你们快些回来,京城太过无趣,父亲给我请了好几个大学士管着我,实在是无趣透顶。” “身为人子,怎么可以对长辈不敬?”二皇子又 插话了,欧阳穆垂下眼眸,六皇子不屑的撇了撇唇角,说:“二哥,你刚刚不还说要去看望下祭酒大人的孙子吗?我刚才听人说他已经醒了,要不然你过去看看,表达下灿哥儿对于对方的慰问。”欧阳灿打了人,让皇子去慰问,够可以的了吧! 皇后娘娘思索片刻,道:“我刚才已经派人过去看望,如今太后娘娘醒了,怕是还要安排一拨人过去,你也一起去看看吧。这事儿毕竟灿哥儿不占理,我们在大道理上应该认错。” 二皇子点了下头,恭敬道:“孩儿也觉得这事儿是表侄的错,不管发生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世间事情,都应该先讲道理,以理服人,而不是动不动便拳脚相向。” …… 欧阳穆挑眉,拉了一下又要说话反驳的六皇子,偷偷的摇了摇头。六皇子本就同二皇子不亲近,他不想六皇子在他们面前过多维护欧阳家,反而令二皇子更加亲近不起来。如今皇帝怕是巴不得他们兄弟二人隔墙,欧阳家自个内部出现问题。 六皇子在西北生活惯了,完全继承了欧阳家护犊子的性格。不管欧阳灿对或者不对,他们自个人可以说,却无法允许外人多说什么。再说不就是个女人吗?照着六皇子的意思,他们家灿哥儿看上梁希宜是梁希宜的福气,在这矫情来矫情去有什么意思。 所以这件事情闹到最后,包括连太后娘娘,虽然都认为灿哥儿不应该胡乱打人,但是梁希宜如此残忍,不留情面的拒绝灿哥儿,在他们看来就是欺负自己家的孩子! 四月中旬,梁希宜的大伯被人参了一本,说是北方一处养马的畜牧场子闹了瘟疫,太仆寺两位少卿都被皇上训斥,勒令停职回家反省。一时间,定国公府愁云满布,梁希宜心里清清楚楚,这不过是欧阳家在故意为难大伯父,给欧阳灿出气而已。 她心里不会太过悲喜,但是怕祖父伤心,平日里整日陪在祖父身边。 秦宁桓的伤势已无大碍,之所以会昏迷不醒是因为打架时被推倒在地,磕到了额头。还好多是皮外伤,没多久便已经痊愈。关于此次事件的原因大家都闭口不提,秦家似乎还有同梁家结亲的意思,秦宁桓还在养病期间给梁希宜写了一封长信,除了谈论伤情之外,最后说道,听闻欧阳家小公子怒火攻心的缘由,竟是你思我念我喜欢我,我亦甚是欢喜,亦甚是欢喜。 梁希宜读到此处只觉得眼眶发胀,有些湿润起来。近几日她压力巨大,感受到众多异样的眼光,胸口仿佛堵了一道闷气,无处 发泄。此时看到秦宁桓故作轻松的口气,仿佛沐浴春风,有一股暖流涌上心田,不由得唇角噙住几分笑意。 这个不要脸的臭家伙,伤势都已经如此,还敢拿自个打趣。 她合上了信封,放入百宝盒子里。 由于秦氏的兄长在吏部工作,掌管官员调度,被停职的大老爷倒也识趣,整日里留宿秦氏房里,企图让舅爷帮忙说情儿起伏。整整一个月过去了,居然传来秦氏怀孕的消息。 秦氏三十二岁,当真是高龄产妇。 梁希宜望着她红光满面的容颜,真心希望她可以一举得男。这样大老爷估计就不这么折腾了,她爹也能不异想天开,企图让兄长过继自个儿子,大家相安无事最好啦! 四月底,南宁传来安王余孽平乱大捷的喜讯,皇上尚不及赏赐欧阳穆,就有人将靖远侯府纵容家里小公子,殴打朝廷命官之子的事情重提,企图盖住欧阳家原本的功绩,朝中众人热议。 随后,南宁再次传来活捉此次叛乱的主谋,自称安王庶子的黎孜英,并且把他活着送到了京城,于是皇帝一阵头大,朝中重臣就如何处置黎孜英展开了激烈的争辩,欧阳灿的事情仿佛沧海一粟,被众人遗忘了。 如果杀了黎孜英,未免有骨肉相残的舆论导向,日后提起来难免会说皇帝无情,更何况现在皇帝垂老,不愿意杀人,尤其是亲人,于是无奈中采取了幽禁的处置,心里暗骂欧阳穆不懂事!直接在南宁杀了不就完了,弄出这么多事情来。 五月底,欧阳穆在白容容三番两次的来信催促中,率先带着欧阳灿启程回京。欧阳灿这两个月下来皮肤被晒的黝黑,更显得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明亮清澈。 抵达京城后,城门口的禁卫军一看是欧阳家的子弟,立刻恭敬行礼,迅速将挡在路中间的栅栏搬开。周围百姓不时抬眼望了过去,这年头敢在大街上骑马的人非富即贵,但是如同这般英俊高挺,却又隐隐带着几分贵气的少年却是凤毛麟角,于是忍不住驻足观望。 两个人抵达靖远侯府的时候,发现白容容凛然已经在外面候着,她一下子扑到欧阳灿的面前,两只手不停的摸着儿子的脸颊,摆正了仔细查看,心疼的感受着儿子手腕处变得粗糙的痕迹,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欧阳灿头皮发麻,不时向欧阳穆使眼色,最后两个人劝了白容容半天才得以进入侯府。 晚饭后,欧阳灿熬不过白容容再三的唠叨,逃命似的飞奔回屋 子闷了起来。他打开自个的包裹,倒出了所有在南宁攒下的小玩意,一一筛选,琢磨着梁希宜会喜欢什么。 他记得他说过,不要用你自个的喜好去猜测别人,于是拿出两本破旧的食谱。这两本食谱是搜索安王世子藏身处时候发现的,据说有些年头,梁希宜那么喜欢改良膳食,定是会喜欢吧。他小心翼翼的将书本的外面仔细磨平了,视线死死的盯着书本,不清楚在想什么。 还有几个当地特殊的八宝盒,设计的极其精致,下面还有小抽屉的机关,非常好玩,或许三丫也会喜欢呢。 每每想起梁希宜,欧阳灿都喜欢故意忽视上一次见面的难过心情,他试图想将她彻底赶出自个的记忆,却发现特别的难,反而是任由回忆不停的沾染着那张冷漠的面容,他才可以觉得日子过的有个奔头。罢了,既然讨厌她反而让自个难过,不如顺着心意去对她好,然后设身处地从她的角度去换位思考,如何对她好,这似乎成了欧阳灿必修的功课,每日都在钻研着什么。 欧阳穆想改变欧阳灿的想法,为了让他静下心来,教他雕刻,他随手雕了几个木桩,不管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样子,最后都变成了那张不近人情的面容。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在南宁时,欧阳穆找了几个他曾经玩在一起的朋友带他上了烟花之地,妖娆美女众多,也有故作清高的,更有看起来十分纯情的少女,但是欧阳灿就是对谁都提不起半点兴趣。见的女孩子越多,反而越是忍不住拿他们同梁希宜比较,于是越发觉得三丫更好看,更爽利,更厉害,还更冷酷无情。反正不管梁希宜在别人眼里多么的差劲,都敌不过他自个乐意喜欢。 欧阳灿将玩意整理好,自个看着觉得特别高兴,但是转念一想,不管他准备什么,梁希宜都不会喜欢的,整个人一下子又变得低沉,万念俱灰。 欧阳穆总说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拿不起放不下的,但是唯有欧阳灿自个清楚,他现在拿得起放得下的就剩下筷子了。 嘎吱,屋门被推开,欧阳灿尴尬的回过神,对上了兄长无奈的视线。 “哥!” 欧阳穆没说话,盯着桌子上被欧阳灿包裹整齐的一件件礼物,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何感叹。感情这种事情,如果自己想不开,谁说都没有用。 “你不是说再也不打扰人家了吗?” 欧阳灿一愣,垂下眼眸,无精打采的呢喃道:“我不打扰她,就是看她一眼,把东西送过去。要 不然交给白若兰,就当是她给的好了。” “那你还想看人家?”欧阳穆无语的盯着欧阳灿。 欧阳灿脸颊通红,低声道:“我就看一眼,然后就走,成不成。哥,你还去哪,什么时候离开京城,带我一起走吧。我一回来就觉得不舒服,干什么都不踏实,烦透了。” “……” “我,我还是想去看一眼三丫,然后明天就离开,成吗?” 欧阳穆皱着眉头,说:“大伯母不会同意的。” 欧阳灿烦躁的撇开头,道:“求你了,哥……” 欧阳穆无语的摇了下头,冷漠的眼底在望向弟弟的时候始终带着怜惜的情绪,说:“好吧,稍后我就带你去定国公府,不过举止小心点,别被人发现了,否则那个臭丫头又会心里阴暗的胡乱揣测,讲出一堆戳人心的话来。” 欧阳灿一想起梁希宜的不讲情面,眼眶就莫名的发胀,胸口揪心的疼着,他点了下头,道:“嗯,我有志气,看一眼绝对就走,也绝对不去找无关人士的麻烦。” 欧阳穆点了下头,盯着眼前这张稚气未脱的脸颊,在烛火的跳动下,隐忍不发。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大男人要去爬女主墙头了。。。 在工作时间码字。。。老板雇我太亏了。。。 谢谢肉鬆的霸王票! 我也快累劈了泪~~~ ☆、50 夜幕降临,欧阳穆同欧阳灿换上夜行衣,偷偷的溜进定国公府。 两个刚刚平定安王之乱的少年小将军居然回到京城的第一件事情是夜探国公府。 欧阳穆有那么一瞬间的后悔,这一世他还是第一次为了见个姑娘把自个搞成这样。关键是欧阳灿异常兴奋,哭丧了许久的面容终于再次神采飞扬,紧张兮兮的希望可以见梁希宜一面。 看到弟弟活过来了的神色,欧阳穆心里叹了口气,就当是再允许灿哥儿任性一次吧。他或许真应该同大伯母商量一下,不如让灿哥儿和他去西山军营,或者回西北,反正只要不留在京城就好。 梁希宜对欧阳灿影响实在太大了! 秦氏怀孕以后,为了保住肚子里难得怀上的子嗣,将管家大权放手交给二房徐氏同三房李氏。 定国公府果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最后还是老太君拍板,由三房夫人李氏挑头,二姑娘梁希榴,三姑娘梁希宜,四姑娘梁希宛协助理家。四个人里,梁希宜脾气最硬,做事情讲究铁腕政策,不知不觉中成了四人之主,主要是婆子们就不敢得罪她。于是梁希宜变得异常忙碌起来。 进入六月,天气变得炎热起来,梁希宜基本上天天都要洗澡。 房间的书桌上落了一叠厚厚的账本,考虑到秦氏年底要生了怕是没时间管年底的账单,索性在半年结账时她彻底都接过来,不明白的立刻去请示秦氏和祖母,防止年底抓瞎。 她梳洗完后,将长长的发丝晾干了,梳了起来盘在耳后,手里拿着笔,对着账单同夏墨一起做笔记。一只小兔子为了够外面的胡萝卜,竟是冲出了没有上锁的笼子,在桌子上蹦蹦跳跳,然后被旁边忽然钻出来的小狐狸撞了一下,滚了一圈,跌落在墨盒里,变成了黑胖兔子。 梁希宜一阵恼怒,又无法置胖兔子不管,命人去倒水给它洗一洗。 “姑娘,奴婢去给桓桓洗澡吧!”有丫鬟过来接过兔子,闯祸的小狐狸尚不知怎么会是,见兔子跳进墨盒里就黑了,自个也毫不犹豫的跳了进去,于是梁希宜非常抓狂的给它揪了出来,扔给夏墨。 小狐狸的名字叫做小阿寿,是梁希宜上一世二女儿的名字。 她上一世只有两个女儿,儿子是过继而来,所以始终说不上有多疼爱他。原本在和欧阳灿决裂的时候,她想过处理掉小狐狸和小肥兔子,但是养了一阵时间,又唤那些名字唤习惯了,着实舍不得扔掉,反而变本加厉的越发 宠爱起来。 这一世她上有祖父疼爱,下有弟弟维护,没谁需要她溺爱着,索性把两个宠物当成亲闺女养了。 小狐狸人精似的趴在丫鬟的肩膀上可怜兮兮的盯着梁希宜,梁希宜不由得莞尔一笑,道:“把木盆就放在院子里吧,我帮他们一起洗。” 夏墨笑着应了声,姑娘真是疼爱这两个小动物,不过话说回来,姑娘平日里除了管家就是写字,有两个小动物陪着解闷也是好事情。 因为梁希宜正式管家,再加上她大部分闲暇时间都是陪着祖父,便将房间搬到了老太爷旁边的院子独立居住,不再陪同二房女眷留在香园了。 丫鬟们将木盆放在院子中间,试好水温同梁希宜禀报。 梁希宜放下收拾好账本,坐下记号,走出房门,盯着被两个婆子放在水盆里泡着的狐狸,不由得失笑出声。狐狸毛遇到水后,紧紧的贴在了小狐狸身上。 小狐狸仿佛去了一层皮,独留下一对浑圆浑圆的黑眼珠。 梁希宜挽起袖子蹲了下来,将温水轻轻的擦拭过它的身体。那双墨黑色眼珠露出的胆怯神情,像极了她上一世的阿寿,出生在她同李若安感情最差,却是镇国公府最为辉煌的年月。 关于欧阳灿同皇家的那些记忆仿佛不曾发生过,她根本没有去关注安王平乱的事情,虽然偶尔听下人们追捧欧阳家的小将军是如何英勇无比,英俊潇洒,与她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梁希宜的心思很小,只想找个祖父喜欢的普通人,嫁个普通人家踏实的过完余生。 所以她并不清楚欧阳灿已经回到京城。 欧阳穆没想到会看到梁希宜如此温情的一面,立刻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欧阳穆回过头,发现身后的欧阳灿完全看痴了!他的视线目不转睛盯着远处笑盈盈的梁希宜。她穿着最为朴素的白色长裙,绸缎式的墨黑色发丝很有质感的盘在耳后,露出了小巧的耳垂,坚/挺的鼻尖,和一双仿若夜空里,灿烂寒星般明亮的眼眸。 欧阳灿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欧阳穆担心他发出声音右手捂住了他的鼻息,往后轻轻一拽,带着他跃到了旁边的墙上,低声道:“稳住!” 欧阳穆可无法接受自个一世英名被毁,最后传出爬出墙头的傻事儿。 他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同情欧阳灿,从而任由他来了这里,什么狗屁只看一眼,在梁希宜这件事情上,欧阳灿就是没有原则 ,没有诚信的代表。 梁希宜似乎给小狐狸洗完了,拿着一块布将它包裹起来递给夏墨。 夏忧手里裹着小兔子,说:“姑娘你不管桓桓啦,这家伙刚才可不老实呢,八成是清楚妈妈居然只顾着小狐狸,而不管它了。” 欧阳穆浑身微微一震,墨黑色的瞳孔深深的一缩,突然心口莫名的发疼,手一颤不由得加大手劲攥住了欧阳灿的手腕。欧阳灿好像也受到什么刺激,浑身颤抖起来。 欧阳穆这才反应过来,所谓桓桓和他记忆里的桓桓不同,怕是暗指秦家二公子秦宁桓吧。他竟是浑身冒出冷汗,真是奇怪,他在震惊什么,又在害怕什么,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梁希宜给小兔子起名秦宁桓的字,一切顺理成章。 他握住情绪不稳定的欧阳灿的手腕,眼神莫名的又扫了一眼梁希宜。她正抱起小兔子,轻轻的放在嘴边,使劲的亲了一下,她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极其自然,怕是平时就是如此同兔子相处。她对待一个畜生都可以做到如此平和,为何就不能包容灿哥儿呢。 梁希宜夹着兔子回来屋内,吩咐丫鬟们帮桓桓换了新鲜的草垫褥子,放入笼子。她平时不太关着桓桓,虽然放入笼子里,但是笼子关着的门都不上锁,若不是桓桓经常随地大小便,她是不介意让它陪着她在床上共枕的。 梁希宜亲了亲桓桓,又抱了抱阿寿,吩咐夏墨熄了灯,上床睡觉,明日又是循规蹈矩的一天,但是梁希宜享受每一日陪同祖父,宠着桓桓,阿寿的轻松生活,偶尔还会接到秦宁桓的书信,她当个乐欣赏,又暗自对他故作轻松的调戏有些感激。这世上有几个女孩可以在婚前同未婚夫相见,她实在是比大多数女孩子都要幸福万分,所以她很知足,越发孝顺祖父,希望他安享晚年。 欧阳穆见梁希宜睡了,就拉着完全拎不清楚自个在干什么的欧阳灿离开了定国公府。 城东昏暗的街道空无一人,明黄色的月光倾洒而下,将兄弟二人的身影拉的特别的长。 欧阳灿不情愿的迈开脚步,每一步都走的是那般沉重,他突然停下,低声道:“哥,我,我还是不能放下梁姑娘,你能不能帮帮我?”他抬起头,倔强的看着欧阳穆,眼底是亮闪闪的泪花。 欧阳穆微微一怔,目光幽深的凝望着眼前稚气的脸庞,思绪却莫名的回到了第一次见到梁希宜的时候,她盯着自己,一副震惊错愕的容颜。 她,真的没见过他吗? 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欧阳灿的请求时,他竟是无法很确定的点下头。 他同梁希宜第一次见面,她就很肯定的认出他自己,但是他可以完全确定不曾见过定国公府三姑娘。但是考虑到欧阳灿和白若兰同梁希宜的关系,倒是不排除梁希宜可能会从白若兰那里得知他样子的可能。 梁希宜懂得陈诺曦外祖家特殊的刺绣手法,但是这种手法虽然稀奇却不是陈诺曦外祖家独有,倒也可能来自其他途径。还有对于葡萄干酱的特殊用法,但是也确实不排除有很多人这样用着,可是这一切若是都发生在一起,会意味着什么。 欧阳穆浑身一震,根本不敢继续深思下去。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欧阳穆望着欧阳灿乞求的目光,沉声道:“回去再说,明日还要进宫呢。” 欧阳灿点了下头,呢喃道:“若是我去求皇上呢。我娘一直想为我寻门得力的亲事,盯住了礼部和吏部大员家的嫡出女儿,皇上一直未能许诺,若是我去求姑爷爷想要娶梁希宜,他应该会许了我吧。毕竟如今定国公府现在就是个空架子,唯一有官职的世子还在停职反省中。” 欧阳穆微微一怔,抿住嘴唇冷冷的看着他,良久,淡淡的说:“还是先别提了,你若是用强权逼迫梁希宜嫁给你,同最初又有何区别,你不是希望她真正乐意嫁给你吗?” 欧阳灿皱眉,低头懊恼道:“可是大哥,你前几日不是说过她肯定不会喜欢我的,所以我若是真没了她就活不了,不如同皇上请旨,纳了她算了。” “……” 欧阳穆说不出来心底到底在刻意躲避什么,他同欧阳灿彼此沉默的对望了一会,决断道:“此事先放在一旁,容我想想再说,况且,你总是不能不顾伯母的意见,就任意行事吧。” 欧阳灿还想再说什么,见欧阳穆已经有了决断,鼓着脸颊一路跟在他的身后回到府邸。 欧阳穆心里有些烦躁,洗了个凉水澡,让自己清醒一些。他躺在床上,平静的回忆着自从遇见梁希宜后,发生过的种种事情,若是单纯从性格来说,梁希宜倒是有一些陈诺曦骨子里的影子,都是那种外表柔弱,实则倔强原则性极强的女人。 可是……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 按照道理来说,他的灵魂重活于世,所以李若安死了。他特意却查过李若安死亡的时间,同他苏醒的时间基本吻合,那么现在陈诺曦活的好 好地,梁希宜就不可能同她有关系啊。 天啊,他到底再干什么! 怎么可以因为几个莫名的巧合就变得心神不宁。 如果,即便是如果,上一世的陈诺曦重活于世他该怎么处理。 可能吗?一股说不出来的喜悦情绪占据了欧阳穆的全部心思,若是可能的话,那么他这一世就当真是有了活下去的力量。 他对陈诺曦的感情早就超过世间的任何一种情感,他怀着对她浓浓的愧疚自尽身亡,他怀着对她无比的眷恋想要娶这一世的陈诺曦为妻,然后庇护在羽翼下好好照顾,他怀着对她无尽的思念度过了几百个寂寞的夜晚,到底是一种什么信念支撑着他走在这里。 陈诺曦对于他来说不是爱人,更不是妻子,而是他的心肝,他的命啊。 但是,这怎么可能…… 他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上天不会如此善待他的。 欧阳穆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睡,他必须搞清楚这件事情,否则一辈子都难以安心。他从怀里拿出带着他体温的陈诺曦的雕像,轻轻的摩擦,她真的存在吗,他人生唯一的念想,他的妻子…… 欧阳穆基本睁着眼睛想了一夜,导致第二天清晨,两位副官看到他红着眼圈的俊容时,不由得暗自猜测,大公子半夜是不是背着他们出去找谁干架去了。 欧阳穆没有闲工夫去思索身边人的想法,他心不在焉的盯着卷宗,忽然启口:“上官虹,你去帮我查一下定国公府三姑娘的所有资料。越详细越好,尤其是,五年前可是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上官虹点了下头,犹豫的拿起两本资料,道:“这是陈诺曦近两个月的所有行踪。” 欧阳穆嗯了一声,没有仔细审阅,而是放在桌角沉思了片刻,道:“还有,定国公府三姑娘似乎要和秦家二少爷秦宁桓议亲,帮我查下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是否有很多的交往,何时私下有了好感,到底进展到了哪一步。” …… 上官虹点头称是,目光不由得同旁边的公孙阳对望了一眼,纳闷欧阳穆怎么突然对定国公府三姑娘感兴趣了,是为了小公子吗?但是怎么早前不见他关注对方呢。 欧阳穆的指尖敲打着桌角,又想起什么,道:“定国公府三姑娘身边有个兔子叫桓桓,这应该是半年前在西郊别院,灿哥儿给她抓的,我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给它起名叫桓桓,寻一下定国公府里面的眼线,我 想知道她是那时候就同秦宁桓有私情了吗?” …… 上官虹目露诧异的神色,难道连一只兔子都要查吗?人家姑娘要议亲的对象叫做秦宁桓,养的兔子起名叫做桓桓,这还需要查啊,没必要自欺欺人无法置信吧。 欧阳穆始终无法镇定下来,总觉得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再次嘱咐道:“问问白若兰身边的丫鬟,她到底和梁希宜提过我没有!这个很重要,实在不成你就亲自去问白若兰!” 上官虹一怔,让他去应付肥若兰,不要这么残忍好不好! 大公子真是想起什么是什么,说要就要。五年前说非陈诺曦不娶,然后就真的不搭理骆家婚约,那么此时怎么又开始打听定国公府梁希宜了! 欧阳穆深吸口气,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他心神慌乱,怕是一日没有结果,一日无法正常做事情。欧阳灿同样顶着黑眼圈走了进来,道:“哥,你还没换衣服啊。” 欧阳穆愣了片刻,这才想起还要进宫的事情,他都有些懒得去了,什么论功行赏,安王平乱,都变成浮云,对于他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 白容容进宫看望太后娘娘,一行人在浩浩荡荡的车队里,畅通无阻的进宫。 欧阳穆同欧阳灿先是去容阳殿听太后娘娘讲话,然后去皇后娘娘的寝宫,皇上也在那里等候,笑呵呵的夸奖他们二人,却未提要给予什么赏赐。 六皇子见到欧阳灿同欧阳穆回京,立刻展开笑颜,整个人快要挂在欧阳穆的身上,抱怨道:“咱们什么时候回西北?我都快被我二哥那个老学究烦透了!” 欧阳穆想起梁希宜的事情,决定暂时不回去了,道:“按理说是六月中旬以前启程,要不然你和灿哥儿先走,我有点事情要留在京中。” 欧阳灿愣了片刻,说:“哥,你怎么突然有事情了,那天还说着急回去呢。” 此时此刻,欧阳穆最不愿意的就是面对欧阳灿,索性闷声道:“临时出了点状况。” 六皇子立刻恍然大悟,道:“又是关于陈诺曦的吧?你不在的日子里,她可是同我二哥还有五哥走的很近,考虑到她爹的身份,怕是贤妃娘娘有意让她做五皇子嫡妻呢。这事儿你怎么想的,我娘目前没出手呢,我感觉她不太看得上陈诺曦。” ……这一世陈诺曦的性格同上一世完全不同,很是高调,又同皇子走的极近。 欧阳穆一时间缕不清楚自个的心绪,只是敷 衍的说:“再说吧,有你爱管闲事的二哥在,五皇子未必就能如意呢。再说五皇子现在可不缺文官的支持,反倒是在军中没有任何威望。皇上就算想将陈家清流领头的威望转嫁给五皇子,也没必要献出五皇子妃这个位置吧。完全可以用贤妃娘家镇国公府的男孩来联姻。” 欧阳穆说完话就不由得愣住。如果照此发展,那岂不是同前一世的历史完全一致吗?陈家终究是躲不开镇国公府的姻亲,又或者不管谁重活或者死去,历史都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六皇子一听,乐了起来,说:“也对,陈诺曦在二哥眼里简直是天纵奇才,如此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人怎么可以便宜了老五那个小子,他肯定会这么想的,那么我们反倒不用太过担心,且让他们去争夺,大哥你才可以渔翁得利。” 欧阳穆头皮发麻,他还真不是这么想的。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索性不再去想,但是整个人始终心神不宁,无法恢复往日冷漠的神态。 定国公府 梁希宜瞅着黄历,眼看着就要到王煜湘的父亲倒霉的日子了。 她吩咐府中管事帮她盯着点最近的国家大事,不久就传来礼部左侍郎王孜剑在上朝时御前失仪,被皇上怒斥,贬官的消息。 她印象里此次贬官是因为王孜剑得罪了贤妃娘娘,所以王家会沉寂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新皇登基以后,才被再次启用。记忆中的王煜湘在上一世帮助过她,所以梁希宜不管别人如何落井下石,都决定亲自去城外送她。她定了府中马车,带着夏墨来到城门口处。 王煜湘从未想过梁希宜会出现在这里,望着她的目光满是不可置信。 梁希宜带着纱帽,递给王煜湘一封笔墨,是她临摹的一副字画。画中寓意明显,一位科举失败的故友离开京城,后没有丧失信念,不甘堕落,奋发图强,最终获取了人生圆满的故事。 王煜湘目光复杂的盯着她,最后道了一句:“谢谢。” 梁希宜点了下头,轻声道:“珍重,我的朋友。” 王家稍微打点行囊便急速离开城门口处,他得罪了此时正权倾一时的贤妃娘娘,前来送别的人少之又少,就连王煜湘曾经最好的挚友陈诺曦,也不过是派了人送来东西罢了,没有亲自相送。 梁希宜望着远处漫天的黄沙,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她送走了王煜湘,心中好像了却一件心事,不由得轻松去多。她转过身打算上车,远处传来一阵急 速的马蹄声,四周尘土飞扬,她眉头掬起,捂着嘴巴望了过去,不其然的对上一双冷漠的目光。 胆敢如此嚣张的在城门口处骑马狂奔的人,也就剩下刚刚立下大功,风光一时的欧阳家人了! 欧阳穆在家里思索许久,猛的想起上一世的陈诺曦曾今感叹过,相交的那些个朋友之中,唯有王煜湘是坦诚相待,在他们落魄之时反而恢复了同她的交往。现在王家受辱远离京城,若梁希宜是陈诺曦,那么必定会前去相送! 所以他快马加鞭追了出来,没想到果然遇到了梁希宜! 作者有话要说:这算不算情节有了大进展。。。 不是下周一也不是下周日,是这周五。。。 我妈妈最好的朋友特别宠着他们家狗狗哈里,如今哈里岁数大了,腿脚不好,家里就把床撤了,只放了个垫子在地上,然后哈里睡在阿姨和她老公中间..... ☆、51 欧阳穆坐在马上,手腕拢住缰绳拉着马停了下来,他盯着眼前这正陌生的容颜,竟是有一种近乡情却的恐惧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炎热的日光暴晒在他直挺的背脊上,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孔不停的流汗,那一颗颗汗珠映衬在阳光下仿若带着光的宝石,刺的梁希宜快睁不开眼睛了。 真是丧气,出门送个王煜湘还可以碰到欧阳穆这尊大佛爷。 她以为自个挡了欧阳穆出城的道路,急忙戴好纱帽低下头进入了马车,不打算同他有任何交流。梁希宜心胸再宽广也是个姑娘家,欧阳穆上次那个滚字,她怕是记两辈子也难以忘怀,什么玩意儿! 一阵嘈杂的马蹄声从后面扬声而来,上官虹带着一队亲兵追了过来,道:“出了什么事儿吗?” 早上欧阳穆明明召集大家聚在一起说有会要开,然后莫名其妙的好像想起什么就跑了出来。 大家有些措手不及,留在屋里等候大公子,没想到大公子一去不复返。众人惊觉小主子是不是发生事情,一路追赶出来,没想到在城门口处看到停下来发呆的欧阳穆。 两旁的商户小贩见眼前都是人高马大的军爷们,急忙收拾摊子,躲在旁边,大气不敢喘一声。 欧阳穆沉默不语,目不转睛盯着梁希宜的马车平静掉头,滴答滴答的远去,然后变得越来越小,消失在漫天黄土的尽头。 上官虹微微一怔,舔了下嘴唇,小声道:“用追过去吗?公子寻定国公府三姑娘有要事相谈?” 欧阳穆回过神,冷冷的瞪了他一眼,道:“谁也不许擅自妄为!”他不再是上一世的毛头小子,感情这种事情,总要徐徐而图之,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同她耗着,他垂下眼眸,深邃的目光荡漾着莫名的情绪,他忽的启口,说:“上次查的事情如何了?” 上官虹愣了一下,道:“资料都放在书房里了,公子现在就可以回去审阅。” 欧阳穆点了下头,胸口莫名的畅快极了,两腿一夹,甩鞭子扬长而去,唇角忍不住微微扬起,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上天果然怜他,待他不薄呀。 欧阳穆顿时觉得意气风发,完全没考虑过梁希宜怎么会对他有哪怕一丝好感…… 他回到府上就直奔书房,翻看资料仔细阅读,果然不出所料,梁希宜在六年前陪同祖父入住东华山,五年前遭遇雪崩奇迹般救活,原本柔弱的身体反而越来越健康 了。 欧阳穆一点点审阅里面的记录,生怕错过一点梁希宜成长的细节,简直是越看越激动,在看到两个宠物闺女一个叫做桓桓,一个叫做阿寿的时候,他平静无波的眼底再也无法控制的流下了泪水,他们的桓姐儿,阿寿,他们一家四口,这一世终于有机会再次团聚。他可以没有儿子,但是一定会有两个女儿,他会好好的为妻女建筑起坚固的堡垒,谁也无法轻易的闯入。 当然,目前第一个要解决的问题是,秦家已经正式将提亲提上议程,打算交换庚帖了。 欧阳穆垂下眼眸,别说是空壳子陈诺曦了他都原本不打算让给别人,更何况是他苦苦追寻的真正的媳妇。他不会像灿哥儿般意气用事,却绝对不会让梁希宜嫁给秦宁桓,或者说绝对不允许有谁能娶得了梁希宜。他不介意梁希宜是否会变心爱上谁,他根本没指望梁希宜可以爱上他,他就是想守护着她,给她遮风挡雨一辈子,不求任何回报,否则他活着这辈子有什么意思吗?还不如变成一杯黄土,倾洒在她前一世的墓地旁边,随风流逝。 秦宁桓一个小书生能有多少的定性!这门亲事又不是他娘看重,而是秦府老太君安排,梁希宜嫁过去早晚会受婆婆的刁难。待小书生同梁希宜年轻时候的情分淡了,以后梁希宜肯定不会幸福的,所以他决定尽早将秦宁桓打发离开。 得到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他不是欧阳灿,不会像上一世那般单纯幼稚,今生,一切都重新开始,他有决心,毅力,时间,充分的准备虏获梁希宜的全部。 他同秦宁桓不一样,他不用考虑任何人,不在乎科举,无视皇权,对于家族之心都十分淡薄,他的生命力,骨头里,只刻着上一世关于陈诺曦的一切,他的眼里,心里,有她的存在就足够了。 至于欧阳灿,欧阳穆微微有一点愧疚的。 但是他重活一世便是为了补偿上一世的陈诺曦,所以谁也无法阻挡他闷头走下去,哪怕这是一条黄泉路,他也会毫不犹豫往下跳,在万丈深渊,披荆斩棘中,风雨无阻的独自前行。 他已经死了,长剑穿胸,他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亲眼看着鲜红的血液浸染前世妻子素色的衣衫,他不怕死,更不怕疼痛。 他对爱人的心比谁都坚定,所以,他只会越来越无所顾忌,放荡不羁,因为真正的陈诺曦活着,她居然是活着的存在,这便是他心底前所未有巨大的慰藉。 他,因此变得无所畏惧。 这,真是,太幸福了…… 上官虹在门口等了半天,副官公孙阳过来催促数次,今个这会到底是开不开了!小主人原本吩咐的商讨事宜到底是商讨,还是不商讨了,能否给个准信儿! 上官虹犹豫半天,顶着巨大的压力叩响了木门,决定进入屋内稍微打扰下闷不吭声的主子。 他脚丫刚刚迈了一步,没想到一抬头,映入眼帘的少主脸颊上竟是挂着泪痕。 他不是眼瞎了吧…… 他真是瞎了眼才会在这种时候冒然撞入,怕是会被戳瞎双眼…… 欧阳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眼底雾蒙蒙一片,淡淡的说,:“你坐过来,我有事儿要问。” 上官虹战战兢兢的坐在他的书桌对面,琢磨如何立刻闪人离开。此时大公子明显气息紊乱,情绪异常,傻子才会认为有什么话题值得商讨。 “我要查下秦家二少爷秦宁桓,他有几个表姐妹,可是有关系极好的,或者很亲密的?我记得他娘亲王氏同白氏三房的某个舅母是姐妹?他娘亲如何?可是有心仪的未来媳妇人选,等等零七八碎的迅速帮我整理信息,明日拿过来。” 明日……上官虹毫不犹豫的点了下头。 “还有,不许再查梁希宜,保持距离,谁都不许去打扰她,全当没这个人便是了。”欧阳穆不想打草惊蛇,如今他同梁希宜的关系如履薄冰,已经是差的不能再差了。 想起上次自个同他发怒,欧阳穆恨不得抽死自个,明明是欧阳灿纠缠梁希宜,难道还不能允许梁希宜拒绝了吗?人的立场一旦改变,真是说什么都有理的…… “秦宁桓应该是有通房丫头的吧?”欧阳穆忽然想起什么,启口道。 上官虹快哭了,大公子到底是喜欢陈诺曦,还是梁希宜?又或者他们一直搞错了,秦宁桓才是他的真爱,如今连秦宁桓的娘亲和表妹们都不放过,一定要查个底朝天! 夜晚时分,几匹快马从城门入城,一名英姿飒爽的少年带着两个小兵抵达靖远侯府,汗水顺着黝黑的脸颊流了下来,他先去给白容容请安后,冲着欧阳灿,说:“大哥呢,听说你有喜欢的人啦!” 他身材高大,面容同欧阳穆有些相似,继承了欧阳家典型棱角分明的俊朗容颜,但是一双眼睛细长,习惯性弯起来,比欧阳穆多了几分让人亲近之意。 欧阳灿情绪一直很低落,尤其是母亲白容容对梁希宜的 厌弃,让他特别为难。 听说自从他和大哥去南宁平乱,白容容便生了一场大病,还同皇后娘娘欧阳雪发下狠话,若是她敢依着他的性子,同皇帝请旨赐婚,她就立刻出家…… 这次来到京城的是靖远侯府二少爷,欧阳岑。 他比欧阳穆小两岁,虚岁十八,妻子是西平郗氏嫡出女儿,小两口正是浓情惬意之时,成亲一年便怀孕了。为了保证靖远侯府第四代的安全出生,靖远侯夫人吩咐孙子按照规矩同妻子分房而居,所以欧阳岑索性领了这次的差事来到京城跑腿,顺便看望大哥和幼弟。 两个人来到后院,因为忙于整理信息,欧阳穆从始至终就没离开过书房,全身心的琢磨着如何让梁希宜愿意嫁给他,还乐意生下桓姐儿和阿寿,然后一家人团聚过上幸福的生活。这已经成了欧阳穆此生奋斗目标,他不允许出现任何的偏差。 上官虹见到欧阳岑,诧异的说:“二公子,你怎么来京城啦。” 欧阳岑挠了挠后脑,笑道:“上官大哥,祖父让人给大哥信儿,我闲着就来了。反正也好久没见大哥,怪想他的,哈哈。” 上官虹年方四十,虽然是欧阳穆的下属,同时也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不由得目光露出慈祥的神色,道:“岑哥儿最是让人放心,听说二少奶奶怀孕了,真是我靖远侯府的大幸事。” 欧阳岑不好意思的腼腆一笑,说:“我还想亲自同大哥说,看来已经有人报备过了。” 上官虹情不自禁的大笑起来,道:“你们稍等一下,我去通知大少爷。”他回想起欧阳穆此刻的模样,为了维护他在弟弟们面前的形象,还是通报下好吧。 欧阳岑一怔,想到或许大哥会私下有什么要件,倒是没有拦住上官虹。他右手耷拉在欧阳灿的肩头,道:“你个小东西,怎么可以为了个女人把大伯母气成那样。” 欧阳灿红了脸颊,心里有些不好受,说:“你们干嘛都说我小我不懂事,可是大哥当年不肯履行同骆氏的口头婚约,求娶陈诺曦的事情,你们就没人会拦着?” 欧阳岑皱起眉头,道:“大哥当然跟你不一样啦,大哥要做什么肯定有他的理由。”他们三兄弟早年丧母,凡事习惯以欧阳穆为尊,始终认为他认为对的就一定是可以实现的。 欧阳灿不服气的沮丧道:“但是我也有理由呀,我喜欢梁希宜,她的好她的坏我都喜欢!” 欧阳岑摇了摇头,说:“那你能坚持 多久?你认识她才多久?” “我肯定会坚持一辈子的!”欧阳灿感觉到二哥眼底不屑的目光,再一次受到严重打击。 欧阳岑看到上官虹走了出来,见哥心切的他懒得再搭理欧阳灿,加速走进了屋子。 欧阳穆因为上一世妻子的复活心情好得不得了,脸上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喜气,欧阳岑诧异的围着他转了好几圈,打趣道:“大哥,你看起来气色不错嘛。” 欧阳穆冷哼一声,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不会是陈诺曦那里有什么突破啦?”欧阳岑忽的坏坏的贴近他,小声道。他是家里最为支持欧阳穆娶陈诺曦的人,原因极其简单,大哥喜欢,只要是大哥喜欢的,他就无条件支持。 欧阳穆微微一怔,倒是把陈诺曦的事情完全给忘了。 “怎么?”欧阳岑惊讶的看着脸色异常的大哥,最主要的是他这次提起陈诺曦的名字,大哥不像是曾经那般陷入一种说不出的状态,而是没有任何反应,太奇怪了。 “咳咳……”欧阳穆尴尬的咳嗽了两声,道:“珍姐儿身子如何了。” 珍姐儿是他的妻子郗珍,是郗氏三房嫡出长女,因为早年丧母亲事不太好说,不过他们婚前便偶然相识,私下情分甚深,大哥暗中做了很多工作最终让他如愿以偿。两个人也最为尊敬兄长,郗珍又是半个孤女,常以妹妹自居,便常唤她珍姐儿。 “她身子目前还不错,可是祖母说府上规矩前三个月必须分房,我就被轰出来了,还给安排了两个通房,我怕伤了珍姐儿的心,就跑出来躲清闲了。” 欧阳穆皱着眉头,道:“可是父亲继室王氏安排的通房?” 欧阳岑摇了摇头,说:“不是,她倒是真挺老实的。就是祖母最近很不正常。你这两年不住在祖宅,不清楚因为三弟的婚事,祖父和祖母,宗族都闹起了别扭。也不知道祖父脑子哪个弦不对了,竟是让个贱蹄子丫鬟爬了床,气的祖母卧床不起,病好后就变了个人似的,嚷嚷给大家都弄通房,省的便宜了小丫鬟。府里气氛压抑极了,珍姐儿又是身子最不爽利的时候,我只好往外跑宽他的心了。” 欧阳穆无奈的看了他一眼,道:“祖母岁数大了,你就当也忍不了多少年,别同她计较。” 欧阳岑咧嘴笑道:“放心啦大哥,母亲去世后,祖母当年那么疼我们,我怎么会真伤了她的心。就是月哥儿的日子是真难过,祖父原本都同意他娶李 么儿入门了,但是祖母这么一病,大伯母又跑到京城不肯回西北,一下子又被延迟了。” “李么儿就是阿月心仪的女人?” “是啊,长的是挺好的,就是,怎么说呢,太小家子气了。动不动就哭,祖母病了以后她差点上吊自杀,着实没有一点大局观,日后哪里能做得了宗妇啊,所以宗族里的长老都不同意月哥儿同她的婚事,祖母也是这个意思。月哥儿是大伯父嫡长子,靖远侯府的爵位早晚属于他的。” 欧阳岑属于嘴下留情的性子,他都如此评价李么儿,可见这个女人当真麻烦至极。 “那祖父怎么就同意了?”欧阳穆皱着眉头。 “祖父也是被逼无奈,月哥儿当时说李么儿怀了他的孩子,祖父就想着先进门再说,反正日后也不是不能休掉,可是谁知道她是假怀孕,祖母得知真相后就坚决认为她人品太差,绝对不能让月哥儿同她有任何牵扯。可是祖父都同意了,还知会了几位重量级老友,两个人都坚持认定自个才是为了靖远侯府的门面好,于是就变成了现在的结果!” 欧阳穆一阵恶寒,靖远侯和夫人这么多年夫妻都不曾如此吵嘴,没想到一个李么儿就让他们两个人折腾成这个样子,难怪白容容也是一副坚决不能接受的样子。 还好定国公府虽然落魄,却是正儿八经的铁帽子国公府邸,梁希宜的教养又是出类拔萃,祖父祖母挑不出任何毛病。至于他爹和继母,他娘都不在了,爹还管个屁用。 欧阳岑望着心中最为敬仰的兄长,笑嘻嘻的得意道:“欧阳月毕竟没有个处处为他着想的嫡亲大哥,所以现在只能干瞪眼着急没用。哈哈,我有大哥,所以我抱得美人归。” 欧阳穆无语的望着一脸臭屁的欧阳岑,不由得笑了起来,嘱咐道:“正巧我这里好多公文,最近忙的脱不开身,你来应付吧。” ……欧阳岑一阵头皮发麻,他明明是来散心的好不好! “对了,舅舅还来信催你回去西山军营呢。” 欧阳穆一愣,道:“哦,咱们家小四该出去历练历练,让他替了我的官职吧,我最近这几年怕是要忙其他事情。” ……欧阳岑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说:“什么事情那么神神秘秘的呀,用我替你去吗?” 欧阳穆摇了摇头,娶媳妇这事儿还能让人替的吗? 欧阳穆十分清楚,他比秦宁桓,欧阳灿的优势便是,他有一颗不论发生什么事 情,不论面对什么人,不论身处何等境地,宁可自个去死,都会始终坚定支持梁希宜的真心。 这世上,任何人想成就任何事情,首先要具备足够的实力。 他有出身,有背景,有能力,还有兄弟亲兵,过两年黎国内乱,他是唯一可以护得住,并且愿意不求任何回报守护定国公府的人,他相信,梁希宜,早晚都是他的人。 他现在不会去追求梁希宜,因为以他和梁希宜现在的关系,曾经发生的种种劣迹来看,梁希宜百分之三百看不上他,为了不让梁希宜对他生厌,他只好忍住一腔热情,绕着梁希宜走路,然后默默的关注她,护着她,看顾她,期待最终的一击制胜。 但是他不会因此坐以待毙,不会允许其他人窥视自个的猎物,他打算从梁希宜周边入手,让别人没机会娶走梁希宜,那么梁希宜便只能是他的。 欧阳穆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让梁希宜无法拒绝,定国公必须接收,也只能接受他好意的机会。 他不会傻了吧唧的去逼迫梁希宜做任何事情,他愿意给她无限自由的生活,她想干什么都可以,只要她允许他对她好,允许他补偿她,允许他随时可以看着她,允许他爱她就可以了。 欧阳岑轻松的赴京生活在欧阳穆的剥削下结束。 欧阳穆整天也不知道忙些什么,反正就是闷在屋子里不肯出来,谁都不见。 上官虹动用了手下所有七大姑八大姨的八卦势力,总算将秦宁桓周围姐妹情况打听的一清二楚,就连秦娘换母亲王氏的姐妹情况,也分别坐下记录,供欧阳穆参考。 秦宁桓,男,虚岁十七,通房两个,其中一个有过落胎记录。 不过根据秦家家规,少爷们娶妻后会将两个通房都打发走。据说如今的两个通房同秦宁桓感情一般,到时候怕是不会留下,全部遣送出去。嫡亲表姐妹六人,同大姨母二姨母家的两个表妹关系最为亲近,据说王氏曾想过让儿子娶二姐姐的长女为妻,后来又嫌弃对方门第低,从而作罢。 王氏大姐夫君的表姐嫁入镇国公府旁支的亲戚,如今镇国公府嫡出三房,四房分别都有待嫁女数名,并且他们在出了欧阳灿同秦宁桓打架的事件后,通过王氏大姐对王氏表达了善意,王氏略有动心之嫌,尤其在定国公府大老爷被停职后,往大姐家走动略勤。 什么玩意儿!欧阳穆啪的一声摔了一下资料手册,秦宁桓这不是吃着碗里的盯着锅里的吗? 定国公这是给梁希宜挑的什么烂婆家,冲这个王氏梁希宜嫁过去也是受欺负……欧阳穆瞬间为自己找到了冠名堂皇的理由。反正谁都不会比他,能够完全对梁希宜守身如玉,死心塌地的。 定国公府 秦氏为了保胎,大热天的闷在屋子里完全不出屋。 大老爷对她这一胎十分上心,爵位继承这件事,如果可以有名正言顺的嫡子是最完美的。 他以前反感大秦氏的主要原因就是他生不出嫡子还不愿意过继他的庶子,如今大秦氏要是真给他生了儿子,哪怕看在秦氏在吏部任职的二哥面子,他都会同她好好过下去。 关于此次丢了官职的原因,他通过疏通打点,再三考证,总算发现了竟是因为得罪了皇后娘娘。于是从众人闲话的捕风捉影中发现,欧阳家小公子看上了他们家三姑娘梁希宜,还为此同其他人发生争执,导致欧阳家对梁希宜有些意见,拿他出气敲打定国公府。 他真是无法理解,梁希宜被欧阳家嫡出小公子看上是好事情啊,干嘛自视清高的拒绝,然后打了皇后脸面还得罪太后娘娘,导致他躺着中枪。 这一日,被定国公禁足的二老爷同停职在家的大老爷居然聚在一起,喝起了小酒。 大老爷拍了拍二老爷的肩膀,说:“你呀,有福气,儿子都是嫡子不说,女儿也生的花容月貌,日后定是可以许配个好婆家。不像我那么倒霉,大闺女刚刚嫁入礼部的王家,他们家居然御前失仪,堂堂礼部侍郎被贬到穷乡僻壤当县令,我一点光都没沾上。” 二老爷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好福气什么啊,我媳妇就是个母老虎,只允许我宠幸她安排那两个丑八怪侍妾,前几日刚看上了清香楼的七娘子,那七娘子的妈妈就被她哥哥给揍了一顿,见到我就往外轰,爷给钱都不让我进门。” “瞧瞧你那个出息,青楼女子有什么好眷恋的。” “那有个眷恋的总比没有好吧,我那些个嫡子没一个和我亲的,闺女就更别说,前几天不过是多花了点银子挂公帐,第一个来质问我的居然是我们家三丫,她真是不知道她爹是谁了我发现!” “三丫?我觉得你这些个闺女里面就三丫最大气端庄,老太爷和老太太都偏疼她,怕是私底下没少给你们二房私产吧?” 二老爷一怔,眯着眼睛盯着哥哥,道:“你又套我话呢,不过实话和你说,给不给我都不清楚,那孩子和我可不亲。” 大老爷抿了下酒杯,说:“你真是个傻玩意,连笼络住自个的摇钱树都不会啊,我可是听说三丫被贵人看上了,我这次官职起复遥遥无期就是你们家三丫害的。” “我们家三丫害的?”二老爷呸了一声,好奇道:“她被谁看上了?哪位皇子吗?未来登顶的还不清楚是谁,给皇子看上了可未必是好事儿!” “皇子?”大老爷不屑的扬着唇角,小声说:“皇子有个屁用,全靠着皇帝一时宠爱而已,唯有真龙天子才可以一飞冲天,其他都是小虫,能不能活着还是个事儿。” 二老爷叹了口气:“从来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你闲散在家也未必是坏事情。反正爹也敲打我了,爵位我也不怎么奢望,你们养着我就成!以后就靠着嫡子闺女养,反正他们生是我的孩子死是我的孩子,不能不管我。” 大老爷盯着平凡无奇的二老爷看一会,倒是真生出几分羡慕的情绪。 老二家的孩子都是从一个娘肚子里跑出来的,全家力气可以往一处使。不像他这一房,小秦氏使劲的遭啊,反正爵位不是她儿子继承,能往自个小金库里多捞点油水,就肯定多捞一些油水。大秦氏没有嫡子,想着反正是个不相关的人继承产业,使劲给两个亲闺女添妆,她入门那点嫁妆恨不得都给闺女了,定国公府反而成了空架子。 “到底谁啊,你说不说。”二老爷终于不耐烦了,催促道。 大老爷想了片刻,嘴巴附在他的耳后,道:“靖远侯大房嫡亲的小孙子。你没注意前阵子朝廷上有人参奏靖远侯管教子孙不严,纵容子孙在外面惹是生非,说的就是靖远侯的幼孙儿欧阳灿。” 大老爷见二老爷一头雾水,继续解释道:“这个欧阳灿对你们家三丫一往情深,听说咱们家同秦家走的特别近,就为此无缘无故臭揍秦家二少爷一顿,后来为了躲风头,陪着靖远侯府的长孙一起去南宁平乱,活捉安王世子,如今风头在京中可是正盛,是许多贵人心中希望的女婿人选呢!” 二老爷沉思片刻,眼睛忽的一亮,道:“真的假的,你是说皇后娘娘嫡亲的侄孙儿喜欢三丫?” “是啊,我骗你做什么,再说这事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大老爷停顿了一下,睁大眼睛道:“你不会不清楚父亲大人想把三丫许配给秦家吧?” 二老爷挠了挠后脑,尴尬道:“听了一耳朵,没太关注,不过要是能搭上欧阳家这条线,我肯定是乐意做欧阳家嫡出少爷的岳丈呀!欧 ☆、52循序 梁希宜清点行囊,将府里手头的活同两位姐妹做了交接。 其实她带走两尊大神,国公爷和国公爷夫人后,府里的事情就少了许多。反倒是为了两位老人的安全,府里得力的管事和强壮男丁被带走大半数。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夏日,他们大清早就出发,估计一个多时辰便可以抵达西郊别院。 定国公坐在宽敞的马车里,梁希宜在里面陪着他用早饭,他盯着孙女码好碗筷,然后把每一种有营养的谷物各取少量,放在他的粥里,动作小心,隐隐散发着女性的柔和之美。希望桓哥儿是个明白人,应该会念着少年情谊,不会太过乱家。 梁希宜抬头,正对上定国公爷怀念的目光,不由得问道:“祖父,这次祖母难得同我们一起,我把你们安排在一处房间吧。” 定国公愣住,失笑道:“老夫老妻,分屋那么多年,我们都彼此习惯一个人了。” 梁希宜不认同的皱眉,说:“人家都说夫妻是老来伴,越是年岁长了越是应该亲近,您总是对祖母不冷不淡,祖母才会一心扑在三叔叔身上。这次我看着佑哥儿,您同祖母叙叙旧情吧。” 定国公无奈的笑了笑,叙旧情? 他早已年过半百,长孙都已经娶妻,或许来年定国公府就可以四世同堂啦,回想起自己碌碌无为蹈光养晦的一生,许多曾经出现过的,他以为会无法忘记的面孔都变得不那么清晰了。 他同老太君梁刘氏也曾有过温柔似水的缠绵时刻,那时候刚刚成亲,他年少轻狂,刘氏亦花容月貌,身份尊贵,只是从何时开始,他们有了日夜争吵,陷入繁琐的生活之中。 想到此处,定国公忧心的看向了梁希宜,他自认已经是品行不错的世间男儿,如今年老回忆起来,都有过风流的人生阶段,那么希宜和秦家的二郎呢? 桓哥儿会不会也变得同他一般,如此朗朗明白人,却依旧是要负了发妻的。 梁希宜搭配好膳食,递给祖父一个小碗,说:“来,都喝掉。”她发现定国公心情恍惚,满面愁容,不解道:“怎么了,祖父,你心情很不好吗?” 定国公摇了摇头,听话的将药膳全部喝光。 梁希宜满意的扬起笑容,轻快道:“明日起我让祖母陪您一起吃饭,然后我给希佑讲习书本,带他练字,省的他一个都快九岁的男孩,还只会抱着祖母哭。” 梁希佑是三房独子,老太君因为爱屋及乌亲自 教养佑哥儿,难免纵容了佑哥儿的性格。这么大的孩子,因为父亲的风流韵事在族学里受了其他兄弟笑话,就嚷嚷着不上学了。当时老太君心疼他,又考虑着过年就没送他,没想到一直拖到现在,课业停了将近大半年,整日里只知道爬树斗蛐蛐,再如此下去,梁希佑会比他爹养的还要残。 定国公所有嫡出孙子里面,最看不上梁希佑,但是因为老太君的偏袒,他都懒得同她较劲说什么,如今借着这个机会让梁希佑彻底脱离老太君的庇护,从而真正成长起来倒也不错。就是有些太麻烦梁希宜了,他怕孙女受委屈,犹豫道:“这孩子不好管,我怕你出力不讨好,要不然算了?” 梁希宜是真心希望祖父可以在人生逆流之际过的快活,而不是总是心事重重,于是笑道:“祖父,您就放心吧,家里四十多岁的婆子都嫌我厉害,何况是佑哥儿,他要是真拎不清楚跟我较劲,我就彻底治治他,您只需要帮我笼络住祖母,我就受不了任何委屈。” 定国公听到此处不由得失笑,归根到底还是希望他同老太太过的好,他怎么可能不偏疼梁希宜呢,若不是有这么懂事孝顺会宽慰人的孙女,他估计早就被这群不孝子给气死了。 过了晌午,太阳高高的挂在天空上,定国公府的车队总算抵达西郊别院。梁希宜带着纱帽分派活计,催促管事迅速搬运行礼,丫鬟婆子井然有序的跟在后面,服侍主子们进屋。梁希宜昨日就已经派了小厨房嬷嬷同丁管事率先来到别院准备。 如今院子里早就规整完毕,只是把主人们的东西放好便可以了。 老太君梁刘氏盯着桌子上冒着热气的饭菜,心里对梁希宜不由得高看几分,凡事未雨绸缪,处理的极是妥当,让人心里觉得舒坦,难怪他们家老头子那么喜欢这个孙女。 梁希宜望着祖父吃了两大碗米饭,叮嘱道:“旅途劳累,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子,稍后好好睡个午觉,休息下吧。” 定国公点了下头,梁刘氏发现孙女居然把她和定国公安排在同一个两进小院子里。最里面的南北向屋子中间是个敞亮的大厅,大厅两旁各有一个里外间套的屋子。最里面的屋子放的都是大宽床,套间外面的屋子是两个单床,供执夜的丫鬟使用。 梁刘氏怔了半天,发现梁老头子也没说什么,她有些害臊,可是又莫名的不愿意提及,索性进了大厅左手边的套间躺下休息。 定国公早就得了梁希宜的嘱咐,知道将他和老太太放在了一个院子,反正他办 公会去另外的书房,不过是住宿而已,倒是也不是很介意,所以并未发表任何意见,而是走进右手边的套间休憩。梁希佑平日里即便是午睡都是在老太太院子里的,此时见老太太居然没搭理自个,不由得追了过去,撒娇道:“祖母,这床好宽,我陪着您一起午睡吧。” 梁希宜皱着眉头,尚不等祖母回话,道:“祖母年纪大了,你留在这里会吵着她老人家的。” 梁希佑瞪着漂亮的眼睛,心里实在不喜欢眼前这个神情肃穆的三姐姐,撇着嘴巴,说:“要你管,我平时都是在祖母房间里休憩的。” 梁希宜神情沉,暗示周围丫鬟过去服饰小主子,带他离开。梁刘氏也觉得孙子说话太过粗鲁,梁希宜的要求也不太过分,所以沉默下来。 梁希佑身边丫鬟们踌躇片刻,还是很给面子走了过去,要知道从年初到现在不过半年时间,因为三姑娘管家失去职位的有脸面妈妈可不在少数,他们几个普通丫鬟哪里敢得罪梁希宜。大房夫人秦氏年底还要生孩子,可以预见的是未来一年时间内,定国公府可都是三姑娘说了算的。 梁希佑见平日里奉承他的丫鬟们居然不顾情面的要带他走,祖母也没有向着他说话,立刻委屈的撇着嘴角,哇哇哇的哽咽出声,道:“不要,我要和祖母一起午睡。” 梁希宜抬眼见祖母并未阻拦自个,心里想着梁刘氏好歹出自威武侯府,肯定清楚如此娇惯梁希佑下去不是什么好事儿,归根到底是心疼孙子罢了,所以才一次次纵容。但是现在她既然没说话,骨子里应该是认同她的观点,那么她不如放手一搏,彻底从根拔起。 梁希宜亲自走到梁希佑面前,她的身型继承了母亲徐氏高挑健美的基因,高出了梁希佑大半个身子,她的年岁虽然不大却凛然有当家妇人的气势,她使劲拉住梁希佑的手腕,道:“你如今已经九岁,还缠着同祖母午睡,说出来的话不觉得没脸面吗?当年祖父九岁的时候,都已经将一手好字杨名在外,还获得过先皇赞赏,跪在朝堂上可以坚持一个半时辰纹丝不动,而你此时居然还有脸说离不开祖母,平日耍赖不去上学,在一群丫鬟里面逗留,哪里有几分定国公府嫡出少爷的模样!” 老太太梁刘氏的目光一怔,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年少时,听说定亲的对象是梁佐时候的心情,有几分雀跃,有几分期盼,更有几分倾慕。 他们有过最美好的时光,但是转眼间,如今都成了半百的老人,梁佐身体近来越来越差,搞不好还会先她一步离开 尘世。她的眼底忽的有些发酸,难过异常,年少夫妻老来伴,她就是太过倔强强势,不懂得体谅退让,才会同丈夫越来越疏远起来。 或许是感叹岁月蹉跎,老太君没来得及去注意梁希佑眼底委屈的悲伤,从而什么话都没有说。 丫鬟婆子们习惯看人脸色下菜碟,梁希佑最大的依仗就是梁刘氏,可是老太君居然没说话斥责三姑娘,那么他们肯定是要听管家的三姑娘的话了。于是驾着梁希佑的胳臂,想要把他弄出去。 梁希佑怨恨的盯着梁希宜,吼道:“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你又不是我亲姐姐!” 顿时,周围安静了下来,梁希宜沉默不语的盯着梁希佑,老太君梁刘氏也很不高兴,瞪着孙子。 梁希宜听见右边套间有什么动静,担心祖父被吵道,平静的说:“我为什么不能管你?你父亲是老太君是最宠爱的亲儿子,我父亲是老太君嫡出的亲儿子,我自然就能管你了!又或者你不认老太君这个亲祖母,然后同我撇清楚关系吗!” 梁希佑彻底被梁希宜绕晕了,同时他也非常后悔刚才那句话,他们还没分家呢,怕是祖母也极其不高兴。梁希宜的声音特别平静,平静到听不到喉咙的一丝颤抖,但是明明温和的言语却铿锵有力,有一种直达人心底的力量。 老太君梁刘氏点了点头,疲倦道:“佑哥儿,同你三姐姐认错。”她还没死呢,佑哥儿就敢不认他二叔了吗!再说这爵位早晚是老大的家产,佑哥儿是需要叔伯们庇护的,现在说这种话实在诛心,被人抓到把柄吃亏的是他自己。 梁希佑咬着嘴唇,含着眼泪,在众人面前极其没有面子的说:“三姐姐,我说错话了。” 梁希宜面色沉静如水,淡淡道:“我们是一家人,所以我心疼你不同你计较,但是在外面可不要如此任性妄为。” 梁希佑听着这冠冕堂皇的话快要吐死了,他是吃饱了没事撑的啊,偏要和三姐姐较劲。 众人一阵沉默,丫鬟婆子们更是对梁希宜佩服的五体投地!老太君最疼爱的佑哥儿在三姑娘眼前都讨不到一点便宜,只能忍着委屈着,他们可绝对不能得罪这尊大佛爷。 梁希宜带着梁希佑离开,来到另外一个两进小院子,她指着右手边的三间房,道:“你同伺候你的丫鬟住这里,我在你对过,若是有事情可以随时来寻我。今天是第一天,车途劳累,我暂且不过问你学业上的事情,你先去休憩,晚饭前过来一趟便是。” 梁希佑一阵头大,望着眼前并不熟悉的三姐姐,道:“咱们不是来玩的吗?” 梁希宜望着他红肿的眼睛,不由的有些想笑,说:“劳逸结合,纯玩也没意思的。” …… 合着不是让你学习,你是觉得玩也没意思……梁希佑暗自非议,但是识相的没敢说出来。 梁希宜根本不在乎他是什么想法,吩咐丫鬟带小少爷回房休息,自个也打算睡个午觉。日子还长,她总是可以将他扳过来,否则日子多么无趣?梁希宜的唇角微微扬了起来,生活如此充实呀。 晚饭后,梁希佑在老太君面前一阵卖萌。 梁希宜看在眼里,默不作声,小孩子闹脾气,反正他不可能在这里待上一夜。 良久,老太太流露出一丝疲倦的神色,梁希宜立刻吩咐丫鬟收拾,半强迫似的把梁希佑带走。 梁希佑白天在梁希宜手下吃过亏,现在倒也老实,见祖母完全没有留他的意思,沮丧的跟在梁希宜身后,一同回到梁希宜的屋子。他早就听说过三姐姐的厉害,没想到这么的凶。 梁希宜吩咐厨娘做了可爱的糕点摆在小桌子上。梁希佑一进屋子,果然被五颜六色的小动物形状点心吸引住了,心不在焉的瞄着,说:“三姐姐,这是什么,可以吃吗?” 梁希宜温和的望着他,说:“特意让厨房给你做的,自然能吃了!橘黄色小熊那个是南瓜面裹的,紫色狗狗是糯米豆沙糕,白色/猫猫是淀粉砂糖包,你尝尝味道,可觉得喜欢?” 梁希佑微微一怔,眼睛明亮的不得了,立刻忘记同梁希宜之间所有的不愉快,腼腆道:“这些点心好可爱,我都舍不得吃了,要不我一会拿回去,每天吃一点点好了。” 梁希宜望着他稚气的容颜,见梁希佑心情不错,直接道:“你如今在学堂都学些什么?” 梁希佑愣了片刻,如实道:“先生让开始背大学了。” 梁希宜点了下头,沉默片刻,说:“你在别院总不好将功课落下,我琢磨着,不如从明日开始,你每天下午温习大学里的一篇文章,次日上午早饭后,背给祖父祖母听,然后三日休息一日,第五日不用背书,下午温习。之后再循环往复,如何?” 梁希佑顿时呆住,对梁希宜的好感瞬间没了,不快道:“我不想背书。” 梁希宜一怔,认真道:“祖母心疼你才让你留在家里读书,但是你早晚有一天是要回到学 堂,到时候大家发现你学业退步,会不会笑话你呢?最主要的是,你跟着祖父出来,回去居然学业退步,岂不是很丢祖父的脸面吗?” 梁希佑低着头,他学业已经很差劲了,还怕更差劲吗? 梁希宜清楚他因为小叔叔的风流韵事,一直在学堂受亲戚家的小孩子挤兑,作为长辈的定国公就算清楚此事,也不好大张旗鼓的说什么,小孩子之间不都这样吗?大人出头就显得没意思了。 梁希佑沉默不语,闷了好久,不情愿的说:“我不喜欢读书,以后再也都不想读了。” 梁希宜盯着他倔强的脸颊,不由得失笑出声,道:“你知道吗,前几天刚离开府邸的时候,你二伯母私下来寻我,想让我带着小弟弟们一同来别院小住,我怕扰了祖父的清净就拒绝了。所以其实小弟弟们都特别羡慕你,可以陪着祖父祖母出来住。学院先生也肯定认为祖父对你另眼看待,才乐意带着你来西郊别院,又不能让你耽误功课,自然就是需要亲自教导,这么难得在祖父面前露脸的机会,你确定要放弃吗?” 梁希佑迷惑的抬着头,总觉得三姐姐哪里说的不对,似乎又完全说得通。家里谁不想得到祖父的高看,可是他背几遍书就可以了吗? 梁希宜望着他迷茫的目光,循序善诱,道:“若是在家里,祖父自然没时间管你,但是现在在别院,你听我的好好背书,让祖母看得见你的努力,相信不管是祖父他老人家,还是心疼你的祖母都会欣慰的。而且我也不是让你日日念书,三天后就可以休息一整日,你知道吗?我特意查了周边的环境,有温泉,狩猎场,蹴鞠场,赏花池,还有可以钓鱼的小河流,更有普通务农的人家,你不想去看看吗?这可比你在府里和丫鬟们玩什么翻绳,胡闹有意思多了!” 梁希佑傻傻的听着,感觉到梁希宜为他花了一张巨大巨香的饼,只要他乐意,似乎随时都可以啃一口的样子。但是所有的前提是他要做功课,要背书……不过别院里的日子本就枯燥,要不然背就背吧,看看日子可真会像三姐姐讲的那般有意思。 梁希宜见梁希佑完全被他说服成功,趁热打铁,道:“夏墨,把我给佑哥儿准备的书籍都搬到他的屋子里,你若是真希望祖父祖母开心,不如今晚背一篇简单的文章,明日就让他们听。” 梁希佑迷迷糊糊的点了头,带着丫鬟和书籍回了屋子后,怎么想怎么不对劲,他不过背了一会就感觉大脑发沉,累的不行,睡着了。 翌日清晨,梁 希宜主动提出让梁希佑背书,梁刘氏诧异的盯着孙子,不敢置信的说:“佑哥儿自个开始温习功课啦?” 定国公也是吹胡子瞪眼的撇了他一眼,道:“肯定是三丫盯着他的呗,否则就依着他那性子,怎么可能主动学习功课。” 梁希佑见祖父瞧不起自己,不由得不甘心的说道:“我背了,真的背了。”于是他张口将昨晚特意看的东西背了出来,不过因为他后来睡着了,所以背的磕磕绊绊,完全无法达到定国公的标准。 梁希宜也觉得他背书有些太烂了,不过还是鼓励的说:“祖父祖母,佑哥儿昨日先在我那里坐了好久,所以背的不熟练,但是我相信,只要他认真学习,在功课上用心,日后可定会表现的越来越好的,对吧,佑哥儿。” 梁希佑红着脸颊,暗自后悔昨晚干嘛不背好一点呢?这样祖父或许真会对他另眼相待! 老太君梁刘氏对孙子要求不高,只要孙子端正态度,愿意学习,她就觉得很欣慰了,不由得露出几分真心的笑容,说:“佑哥儿,这院子清净,你好好温习功课,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梁希佑浑身一僵,看到祖母眼底满足的神色,突然觉得自己不好好读书真的太对不起祖母了。 定国公梁佐在梁希宜不停的暗示下鼓励了两句,梁希佑只觉得浑身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异常,还没吃完早晚就率先告辞,要回房间内温书。 梁希佑走后,梁希宜给定国公夹菜,笑着道:“佑哥儿挺好的,特别在乎您的夸奖,祖父,瞧瞧您不过是一句话,可比我作个说十句还管用的。” 定国公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又拿起了个桂花糕偷偷吃掉。梁希宜无语的望着他,对祖母说:“祖母,您看祖父,现在跟个小孩子似的特爱吃甜食,但是李大夫说了岁数大人吃太多甜食不好,我只允许每日让祖父吃两块桂花糕,到时候您也要盯着祖父,省的他又偷吃。” 老太君梁刘氏没好气的说:“你那个祖父,脾气硬的跟头驴似的,我可拦不住他。” 梁希宜掩嘴而笑,道:“您不管他,谁还能管得了他,日后希宜也是要嫁人的,到时候陪在祖父身边的只有祖母呢。” 老太君微微一怔,忽的有些伤感起来,不由得看向一旁的定国公梁佐,雪白的头发快赶上他的皮肤了,一时心软,说:“要不然你还是少吃点吧,李大夫都说了不能多吃甜食。” 定国公想反对几句,视线对上老太太脸上层 次不穷的皱纹时,没有说出来,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听进去了。梁希宜心底非常开心,这世上能给祖父温暖的人只有祖母了吧,所以她是真心希望他们可以和好如初,而不是意气用事,各过各的。 梁希佑果然发愤图强,接连几日认真背书,让梁刘氏心里特别高兴,从而即便有时候定国公梁佐不满意孩子的时候,她都会在一旁调侃对方,两个人多了很多交流。梁希宜看在眼里,安乐于心。 三天后,梁希佑迎来了他的第一个休息日,但是让他自己都觉得奇怪的是,他居然不想休息。 祖父和祖母对于他的夸奖和批评,让他异常满足。 三姐姐说的没错,书院里那么多的兄弟们,谁不想得到祖父和祖母的另眼看待,他一定要在这里把学业好好温习,回去让他们看一看,他可是得到定国公亲自教导,谁也没资格看不起他。 梁希宜见他如此拼命,不认同的说:“该学习的时候学习,该休息的时候就一定要休息。你若是觉得三日太短,想要多学习几日可以在日后的生活里面调整延长,而不要刚开始,就要一张嘴把自个喂成大胖子,万一消化不良呢?” 梁希佑再次被梁希宜说服,他心里暗道,难怪祖父高看三姐姐一眼,因为三姐姐做事情有规矩,将话又着实有几分道理,他以后一定要和她学习。 梁希宜叫来梁希佑身边的嬷嬷,指着一个小厮,道:“这是丁管事寻来的向导刘三,他对这周边可以玩耍的地方很是熟悉。我们的邻居除了庄子上的租户以外,还有两个别院是当地刘员外和李员外的宅府,你们到时候不要误闯,然后可以带佑哥儿去附近玩会。我今个还有事情,就不管着他了,你们带上几个壮丁,千万盯住了少爷,他最近着实辛苦,让他好好放松放松。” 管事嬷嬷笑着回话,道:“姑娘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他们都是梁希佑身边的老人了,不是第一次服饰公子出去玩。 梁希宜点了点头,总算有时间干些自个的事情了,她还有好多账本没对呢。祖母昨天突然让老嬷嬷又扔给了她两个铺子,她也不明白祖母是个啥意思,是说私下送她的吗?反正她也没法不接着,再说他们二房孩子多,她倒是真需要帮兄长弟弟们筹备些私房钱呀。 位于定国公府旁边的刘员外府邸,此时正站着一名身穿藏蓝色长袍的男子,他玉面如冠,皮肤黝黑,一双眼睛去炯炯有神,五官棱角分明,仿若雕刻,俊容刚毅冷漠,正是不务正业的欧阳穆。 上官虹和公孙阳站在他的身旁,背面有八/九个训练有素,身着便服的亲兵正在搬运物件。 上官虹环绕一周,嘴角发出兹兹声音,不满道:“大公子,这房子有些破旧,要不然让人加速修葺下再入住好了。” “不需要。”欧阳穆唇角微杨,近日来他的心情一直特别特别的好,从而连带着原本冷峻的容颜都染上了几分柔情的色彩。 上官虹继续撇着嘴角,说:“这么破的府邸,居然花了五百两银子……” 欧阳穆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似乎再也不想就这个府邸买不买,值不值得买这个话题做任何探讨! 公孙阳倒是不子在乎大公子花钱干什么,他着急的是大公子的两位舅舅已经连发好几封信,催促他回到西山军营,他们担心大公子久留京城,皇帝随便找茬罢免他差事又寻个其他官职,将他外派就比较麻烦了。索性远远的躲开京城,让皇帝忘了维系欧阳家和隋家之间纽带的穆哥儿比较好! “公子,大舅又来信问道,何时启程回去。” 欧阳穆一怔,道:“我已经给祖父写信,让小四去舅舅那里历练几年,岑哥儿媳妇怀孕了,他怕待在内宅早晚忍不住做出让珍姐儿伤心的事情,我索性也让他辅佐小四,去舅舅那躲一年清闲。况且我手下大部分来钱产业,都是岑哥儿管的,有他在小四身边,我也比较放心。” 公孙阳沉默片刻,大公子如此安排也不是不可以,他们这几年不停养兵,花销极大,基本上在训练士兵方面是穆哥儿管理,银钱方面是岑哥儿去搞,四少爷年龄小,被靖远侯留在了西北。现在也是该出去真正做点事情的时候,他就是担心,小四镇不住那群兵,如果大公子不在的话……更何况两位舅公虽然把大公子当成眼珠子般疼爱,但是舅公隋氏自个也有几位嫡出小少爷,这几个少年都不是什么善茬,谁不愿意多养点兵,到时候会不会有人有异心呢。 欧阳穆根本不担心这些事情,如果他不在一年就能出那么多事情,那么以后他不在两年,三年?他这辈子可没什么要成就大业的目标。他是早晚要带梁希宜走的人,现在如此努力不过是担心日后内乱要能有守得住梁希宜的力量。等到天下太平,六皇子最终登基后,他肯定会辞官走人,除非梁希宜希望他在朝为官,可是以他对梁希宜的了解,对方必然不会这么期望的…… 他们都是经历过镇国公府最为辉煌的时候,所以才更能体会那种一夜之间,被人从高空出摔的粉 ☆、53渐进 梁希佑坐在荷塘边上,明亮的大眼睛专注的盯着刘三的动作,生怕错过什么。 长鱼竿钓不上鱼来的原因是刘三给他的鱼饵有问题,所以定国公府带出来的鱼竿都没法用。不过,当地确实有使用漂亮小竹竿的说法,因为来此地游玩大多数是京城的官家少爷和小姐们,为了引起他们的兴趣,让他们眼前一亮,村民们故意鼓吹出这么一种类型的鱼竿。 梁希佑爱不释手的摸着色彩鲜艳的小竹竿,忍不住偷偷去看欧阳穆,轻声说:“木大哥,你能教我怎么做这么漂亮的鱼竿吗? 欧阳穆失笑的点了下头,耐心的手把手教他如何选木,削木,调色,修正鱼竿末端,让一旁的侍卫们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上暗官虹暗道,饶是对家里的二少爷欧阳岑,大公子也不曾如此和蔼可亲,这个梁希佑到底哪里好,值得大公子如此费心。 梁希佑平日养在老太太房里,整日同丫鬟婆子混在一起,并没有什么同性小伙伴。 因为定国公府三房的糟心事,宗族里的小孩子们都不跟梁希佑玩。 大家都说是他爹把国公爷气的住到山上,还导致国公府被皇家厌弃。但是他的父亲不知廉耻,丝毫没有悔改之意。全宗族的人都恨不得立刻把他爹从宗族除名才好。 事实上,若不是老太太护着,早在几年前,他父亲可能真会被祖父断绝父子关系。 所以梁希佑骨子里有点小自卑,又不愿意面对这一点,索性不同同龄人玩了,混在老太太院子里做他的小霸王,至今一个朋友都没有。 此时此刻,他傻呆呆的盯着眼前温文儒雅的光华少爷,这位优秀的木大哥竟是对他这般友好,真是让人感动。他担心木大哥也会因为他爹的臭名声疏远他,于是说了谎话,不肯承认自己是定国公府三房的孩子,而是模糊了概念,只道是定国公旁系亲眷家的孩子,暂时居住在定国公府的西郊别院。 欧阳穆知道他在隐瞒什么,却并不戳穿,只是随意淡淡的说:“我此次来西郊是为了静养身子,前一阵随同靖远侯大军去南宁平乱受了点伤,怕是要至少在这里居住两三个月,你若是愿意随时过来寻我,反正我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 梁希佑愣了片刻,睁着一双澄静的眼眸,扬声道:“木大哥,你这么年轻就上过战场啊。” 欧阳穆莞尔一笑,他早就习惯了男孩子们对于他仰慕的神色,不过此时想到,眼前的男孩是梁希宜的弟弟 ,他的心里就不由得涌上一股甜蜜的感觉,对于他的奉承特别受用,轻快道:“你若是有此志向,日后可以考虑走武状元之路。” 梁希佑腼腆的红了脸颊,结巴道:“其实我家祖上也是有从龙之功的,不过这些年生活很安逸,祖……父亲只是让我们读书,我脑子慢,又天资驽钝,干什么都一事无成。” 梁希佑的神色分外落寞,没有谁天生就愿意被人称作纨绔子弟。 每个少年郎心底都怀揣着保家卫国的英雄梦。但是他们家大伯二伯都不是善武之辈,当今皇上又喜好文臣,世道如此,他若是说出想习武的话怕是更被宗族兄弟们耻笑。 欧阳穆沉默片刻,忽的启口,道:“我就住在刘员外的别院处,离你家貌似还很近,你若是有武道之心,改天过来寻我,我让人看看你的筋骨,是否适合习武。哪怕是学点基本的动作,也可以强身健体,男孩子整日里闷在屋子里怕是早晚被养废了。” 梁希佑兴奋的看着他,发自内心的语无伦次,说:“那真是太好了,木大哥,我可不想就这么荒废度日,不过,就是怕太叨扰你,只要你不嫌弃我烦就好!” 欧阳穆唇角微扬,其实他巴不得梁希佑日日过来,怎么会烦呢? 梁希佑想到木大哥这么年轻就已经杀敌上战场保家卫国,对此深受鼓舞,主动延长学习时间,朗朗的背书声音响彻后院,在面对祖父的时候他也不再唯唯诺诺,整个人焕然一新。梁刘氏感到特别欣慰,同时觉得在老伴定国公面前很有面子,整日里笑呵呵的,连带着对梁希宜越发看重。 定国公望着老太太偶尔露出的孩子气,脸上不由得爬上几分宠溺的情绪,他对于日渐努力上进的梁希佑,也渐渐给予了几分真切的指导。 时间转瞬即逝,三天很快就过去了,梁希宜以为梁希佑会提出延长学习时间,没想到他一早上就不见了人影,于是不放心的寻来管事询问。 梁希佑身边的管事嬷嬷特意受到七少爷的命令,绝对不可以将他的真实行踪告诉梁希宜!梁希佑可不想自个刚刚结交的朋友被古板的三姐姐轰走! 但是管事嬷嬷宁可得罪梁希佑,也是不敢和梁希宜说谎,索性有余地的模糊道:前几日七少爷在河边钓鱼,因为鱼竿不成就管周边的一位少爷借了鱼竿,没想到那位儒雅公子也是一个人来这头养伤,就玩到一起去了。 梁希宜微微一怔,追问道:“你们可打听过对方是谁?住在哪里?” 管事嬷嬷仔细的沉思了片刻,道:“问过的,否则哪里敢让七少爷随便搭理呢。他就住在刘员外的别院里,姓木。丁管事寻的那位刘三向导证实,他好像是刘员外的亲戚。不是是什么坏人,人家比咋们还先来的西郊修养,整个人看起来跟画里的仙人似的,明显是极有教养的世家子。 梁希宜点了下头,心里暗道:七弟弟难得在这个穷山僻壤的地方寻到个玩伴,反正每三日才休息一日,索性就由得他自个的喜好吧。 管事嬷嬷见三姑娘没有继续探究的意思,总算放心下来,否则还真没法同七少爷交差呢。 欧阳穆安排两个小兵哄着梁希佑,梁希佑扎马步坚持了一会就脸色煞白,这孩子身子骨太软,着实不是能吃苦的料。 欧阳穆也没曾想过真要让梁希佑习武,于是又派了耍花枪耍的好看的侍卫,过去教他一点皮毛的入门枪法。 梁希佑果然觉得稀罕,玩了半个时辰都不觉得烦,浑身的汗水映衬在明晃晃的日光下闪闪发亮。 欧阳穆留下梁希佑和刘三一起午饭,刘三机灵的奉承道:“木公子,您这的饭食可真鲜美呀。 上官虹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道:“公子上午亲自狩猎的小鹿,味道能不鲜美吗?” 梁希佑咬了口肉,眨了眨眼睛,渴望的说:“上官大叔,下次可以带我一起去狩猎吗?” 梁希佑身旁的小厮急忙轻轻拍了下主子的肩膀,他们家七少爷真和对方不客气! 上官虹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爽朗的应声。 梁希佑的小厮无语的环视四周,他可比梁希佑想的要多一些。木公子是不是对七少爷有点太好了!这座别院虽然看起来一般,可是家具都是九成新的黄花梨木,丫鬟不多,但个个标志有规矩,小厮们也一个个跟士兵似的训练有素,不像是一般人家可以培养出来的。 最主要的是他们家少爷没什么可图的呀? 莫非真是木公子闲得无聊,索性拿他们少爷当个乐玩了? 欧阳穆和梁希佑交往了一个多月,梁希宜完全没有一点表示,他不由得有些郁闷起来。他哪里会猜到,梁希佑根本没有同梁希宜说实话,从而导致,梁希宜发现梁希佑变得自觉学习,准时回家,反而不太管他在干什么,而是认真度假休憩起来。 白日里绣绣手帕,陪祖父下会棋,陪祖母说会话,还有时间读读杂书写写大字,这日子过的,悠闲自得, 自娱自乐,很是快活,连别院小门都没出过,欧阳穆想见她一面简直比登天还难。 在一个乌云满天的日子里,一向杀伐果断的欧阳穆终于决定改变策略,提前出手。 刘三在和梁希佑的聊天中,不经意间的透露,后山有很多自然山洞,京城来的小少爷们最爱成群结队去山洞探险,有时候还可以发现很有稀奇古怪的东西。说者貌似无心,听者却是暗暗记下,粱希佑盘算着能不能让木大哥带他一起去呢,并且试探性的说了出来。 欧阳穆明显怔住,看了眼灰蒙蒙的天色,犹豫道:“不是不带你去,而是稍后可能会下雨吧。” 刘三撇了撇嘴角,无比鄙视他们的老大,这事情明明是欧阳穆私下让他挑头,怂恿梁希佑提出,现在欧阳穆居然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的为难着,而且一脸的犹豫不决。 梁希佑可怜兮兮的望着欧阳穆,木大哥可是从来没拒绝过他呢。 欧阳穆叹了口气,望着他满是渴求的目光,道:“既然如此,就多带点人走吧。” 梁希佑眼睛一亮,恨不得兴奋的跳起来,他望着欧阳穆帮他挑选的马匹,不好意思的红脸道:“木大哥,我不会骑马。” 欧阳穆愣了片刻,上官虹憋着笑意,脑海里浮现出欧阳穆前面坐着柔弱的梁希佑的情景。 “这样吧,上官虹,你带着他。”欧阳穆毫不犹豫的命令道。 …… 上官虹立刻傻眼…… 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急速上山,梁希佑第一次骑马,感觉非常爽。 尤其是欧阳穆身后跟着七八名侍卫,动作整齐划一,训练有素的样子经常让道路两旁的农户驻足,仰视观望。 梁希佑渐渐生出一种自己与他人不同的自豪感,他平日里站在人群中,观看胜利凯旋而归的将士们入城,然后和周围百姓一起议论纷纷。 但是此时,他成了别人仰望议论的对象,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鼓舞人心了。这一切都是木大哥带给他的,祖父常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发现他最近一个多月以来,经历了不同的生活,而且甚是喜欢这种生活。 他一定要维护好木大哥这个朋友…… 他们先后进了两个洞穴,都未曾发现什么,梁希佑表现的异常兴奋,时不时主动要做先锋兵。 欧阳穆看了一眼天色,决定继续上山,他们发现一个比较深的洞穴,上官虹往里面扔了石 头,没有任何回音。 欧阳穆见梁希佑跃跃欲试,让刘三和两个亲卫举着火把,跟在他的身边。 忽然,洞穴深处传来一声嘶吼,梁希佑吓傻了似的不敢动。 欧阳穆见状,急忙上前,依靠直觉,本能的挥刀冲着扑过来的黑影砍了下去。 众人立刻围了过来,将他们包裹在中间。梁希佑傻呆呆的回过头,入眼的是欧阳穆血淋淋的肩膀,一阵反胃的感觉涌上心头,竟是晕了过去。 上官虹吩咐大夫过来帮欧阳穆医治,猛的抬头,居然发现欧阳穆在笑。 欧阳穆无所谓的耸了忪肩膀,道:“没事,就是被那头畜生抓了下肩膀。” 上官虹不认同的摇着头,眉头紧皱,道:“刘三怎么干的事情!不知道从哪里寻了头野猪,他不知道这玩意面积大体积重,容易造成误伤呀!” 欧阳穆唇角微扬,他是真的不介意,比起战场上的真刀真枪,这种抓伤算什么。 “梁希佑醒了吗?” “还昏着呢,娘们似的。”上官虹极其受不了大宅门里的小姐少爷们。 “外面下雨了?”欧阳穆回过头,听到了雨水拍打着树叶的响声,看起来雨还不小呢。 “是啊,稍后怎么办?”上官虹探了探头,用力的在他的伤口处打了个结。 欧阳穆深深的吸了口气,道:“雨太大,回去有危险,而且我们骑马冒雨的话,梁希佑的身子搞不好就染病了。这样吧,等他醒了,跟他说在此留宿一晚,他们家可有需要通知的人?”欧阳穆几乎是带着闷笑声说完全句,他不但要让梁希宜出现在他的生活里,还是要让她怀着感激之情。梁希佑彻夜不归,再加他还为梁希佑受伤了,梁希宜总不能不闻不问吧。 梁希佑不一会就清醒了,他深感愧疚,若不是他缠着木大哥出来,木大哥根本不会受伤。他趴在地上,一边吸着鼻子,一边给梁希宜写信。洋洋洒洒一大片文字说的简单点就是,我被大雨困在山里,一起的人还有我的大恩人朋友木大哥。不用挂心。 不用挂心,梁希宜怎么可能不挂心呢! 梁希宜沉着脸阅读梁希佑的信函。她信誓旦旦同祖父祖母保证,把梁希佑的看管权利要了过来,如今这么冷的天,大雨瓢泼,他一句困在山里就完了吗? 梁希宜小心的打量眼前蓄着胡须的中年文士,他的明光十分清明,举止有礼却带着几分傲然,怎么 可能会是梁希佑的朋友? 上官虹同样在关注梁希宜,小姑娘年龄不大却善于掩饰心地的想法。对他恭敬客气中却带着几分疏离,听说弟弟被困在山里,立刻井然有序的安排了强壮家丁随他一同上山。同时打包了几件厚衣服,其中一件价值不菲的深色锦袍,特意强调带给他们家少爷。 上官虹只是负责传话,并未打算多留,所以很快就离开了。梁希宜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怒道:“把梁希佑身边的人全给我叫来!” 因为欧阳穆身边大多数是小厮,梁希佑喜欢模仿他,索性将丫鬟婆子都扔在家里。 梁希宜望着眼前一大群花儿似的姑娘们,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姑娘,丁管事问这事要不要和国公爷说呢。”夏墨撩起帘子,问道。 梁希宜一怔,说:“祖父还没睡吗?” 夏墨摇了摇头,如实说:“这两日老太太精神大好,下午同国公爷下棋还赢了两局,国公爷不服气要赢回来,现在还没睡呢。” 梁希宜琢磨了一会,说:“算了,还是别告诉老太太啦。事已至此,多一个人知道也是跟着干着急,正巧明日是不需要背书的日子,你再去嘱咐下现在陪同上官先生去山里的家丁,让他们雨停后立刻带佑哥儿下山,小心伺候着,省得老太太看不到佑哥儿胡思乱想。哪怕佑哥儿病了,躺在家里呢也比这样在外面让人心里踏实。” “奴婢知道了。”夏墨急忙追了出去,又跑着回来,说:“姑娘,那位上官先生道,若是雨停了,他们会第一时间下山,但是要先回刘员外府上,他们家大爷因为佑哥儿受了伤,没法单独派人送佑哥儿回府。而且他……” 梁希宜见她欲言又止,直言道:“你直接转述就好,我撑得住。” 夏墨不高兴的吐槽,说:“那位上官先生态度恶劣,似乎有责怪的意思,还明言,姑娘若是真着急佑哥儿,就去刘员外府上等好了。” 梁希宜脸颊微红,她确实有些太着急,从而忘了关心一下人家受伤的大少爷。 梁希宜急忙寻来丁管事,开始整理府上药材,还特意命令小厨房,做了一些有异于伤口愈合药膳点心,打算明日亲自送过去。 梁希宜晚上彻夜难眠,趁着祖父还没醒就前往刘员外府邸。并且告诉丁管事,若是他耽搁时辰,祖父问起来便如实说就是,他尽量在此至少赶回来,省的老人们挂心。 一路上,她听管事嬷嬷 介绍木公子其人,年约十□岁,身材高大伟岸,脸型棱角分明仿若雕刻,眼睛细长,给冷漠的俊美容貌增加了几分柔和。 总之就是一个性格柔和,心地善良的英俊富家子弟。 梁希宜再三确认,不是人家主动和梁希佑说话,而是梁希佑缠上对方性格良善的大少爷,从而打消了对于上官虹的那一点点疑虑。或许这真是佑哥儿造化,又或者对方也是一个人在郊区生活,着实无聊,有个少年郎陪着自然是好的。 欧阳穆在山里听说梁希宜启程出府,顾不得肩膀伤势,就想立刻下山。 上官虹望着他眼底的迫切神色,十分确定大公子应该是对这位三姑娘有意思。但是饶了这么一大圈子循序渐进,实在不符合大公子势在必得的性格。包括最初看上陈若曦,不也是放出言论,怎么此时却这般小心翼翼起来。 他哪里晓得,陈诺子对于欧阳穆来说,就好像是闺女,因为有一张她媳妇的脸,所以他会庇护她一生一世无忧无虑的开心生活,但是不需要了解她对他的感受是什么。 梁希宜则完全不同,这可是他实打实的媳妇,他们之间不仅是爱情,还有亲情,更有刻苦铭心的恩情。梁希宜承载着欧阳穆所有的想象,他说他不介意现在的梁希宜爱不爱他,但是欧阳穆骨子里,是期望可以得到梁希宜情感上的回应的。他希望梁希宜眼睛里可以看得到他这个人,他希望她注意到他,他希望他的人生可以融入梁希宜的血液里,执子之手,与子携老。所以他才会有害怕的情绪,习惯患得患失,他好不容易寻找到了她,所以完全没有勇气承受再次失去她的痛苦。 众人回到了刘员外府,欧阳穆心情紊乱,慌乱不已,梁希宜会不会怪他把她弟弟弄成这样,又或者因为上次他过分的言辞厌恶了他…… 欧阳穆越想越紧张,浑身冰凉,伤口在他僵硬的自我较劲中裂开了,众人急忙围了上来,就连梁希佑都是满心的关切,恨不得替他承受,眼底漾出了丝丝水花。 欧阳穆冷着脸颊,他此时的样子一定是万分狼狈,他不能这样去见梁希宜。 他看了一眼上官虹,淡淡的说:“你们先进去,别让梁……佑哥儿姐姐等急了。我去换身衣服……” 上官虹一阵无语,他没想到梁希宜对大公子影响如此大,就连以前的陈诺曦,大公子提起来虽然整个人有温暖的感觉,却丝毫不会是这般剧烈的情感波动。 这真不是一个好现象。 梁希佑一进门就看到带着白色帽纱的姐姐,连累姐姐抛头露面,梁希佑真的有些不好意思。 梁希宜当着外人不好多说他什么,见到梁希佑毫发无损,总算放下心,转头同上官虹客气一番。 上官虹头一次意识到,若是大公子如此看重眼前的女孩,那么灿哥儿怎么办? 一个是靖远侯世子一脉,一个是掌控依附侯府大部分军中力量一脉,再加上宗族势力左右摇摆,这是分裂欧阳家的趋势啊。 梁希宜见他面色不善,只当是因为她家大公子受伤,所以对她家有些意见吧,于是不好意思的主动说道:“听说贵府大公子为了救舍弟受伤了,不知希宜是否有机会亲自道谢。” 上官虹郁闷的回过头,梁希宜顺着他的目光忘了过去,清晨的日光下,欧阳穆一袭白衣,远处云彩间穿透而出的朝阳倾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脊梁映衬的越发直而挺拔,俊朗的容颜略显踌躇忐忑,深邃的目光逆着光,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梁希宜准备好满腔热情的言语在发现他是谁后,顿时如鲠在喉,一句都说不出。 这个男人化成灰她都认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110的地雷。 ☆、54对峙 初晨的日光下,微风徐徐。 梁希宜故作镇定的深吸了好几口气,最终还是无法违背内心,略显刻薄的说:“真没想到,救下我七弟的人竟然是鼎鼎大名的欧阳穆。” 她永远也无法忘记上一次,这个男人是如何侮辱她,她又是如何浑身冰凉的离开,眼角还是没忍住滑下了泪水。被一个男人说当众大吼,滚,她是有多么的下贱。 梁希佑一怔,他诧异的长大了嘴巴,原来他的木大哥竟然是京城风头正盛的欧阳穆。 他的脸颊红红的,眼底是莫名的兴奋神采,忍不住跑上前,大声道:“木大哥,哦,不不,欧阳大哥,真没想到是你,我,我一直特崇拜你,没想到你会待我这么好……” ……梁希宜见弟弟如此奉承对方,浑身气的发抖起来。 欧阳穆对视着梁希宜犀利的目光,这张脸是那么陌生,又是如此温暖着他的胸膛。 他眷恋的多看了几眼,才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尽量让声音听起来不带有一丝颤抖,平静的说:“没想到和梁姑娘又见面了,还是挺有缘分的。” …… 什么狗屁缘分!欧阳穆不说还好,想起上一次见面的场景,这个男人是故意损她吗? 梁希宜沉着脸颊,多一分钟都不想再待下去,但是国公府的家教克制着她浑身的愤怒。 梁希宜深吸口气,正视着欧阳穆深邃的目光,道:“虽然说贵府上怕是不缺药材,但是考虑到大公子是为了救舍弟,我们还是尽可能多的准备些药材送了过来,还望大公子不要嫌弃。”她几乎是咬着牙缝说话,声音从牙齿间轻轻流过。 欧阳穆完全没有感觉到什么,潜意识的认为,梁希宜送的东西,他怎么会嫌弃呢? 梁希佑嘟起嘴巴,不满的望着梁希宜,道:“三姐姐,你怎么可以对我的恩人那么凶!” 梁希宜冷冷的瞪了他一眼,若不是他惹的祸,她至于如此低三下气的同欧阳穆说话吗? 梁希宜忍不住迁怒的训斥道:“这样的鬼天气,你还敢往山上跑,辛亏有欧阳大公子在呢,否则出了事情怎么办?你想气死我还是气死祖母呢!” 欧阳穆对于梁希宜那句辛亏还满受用的,转眼就听到梁希宜对旁边的小厮吼道,话里难掩指桑骂槐的意思,说:“七少爷才九岁,年龄小不懂事!那么让你跟着七少爷干嘛用的!好歹那么大岁数的人了!什么天气能上山,什么天气 不能上山,这都无法判断吗!” 欧阳穆身边的侍卫们不由得黑了脸,这个姑娘以为她是谁啊,在他们的地盘居然敢讽刺大公子!这种话,这种话连世子妃白容容都不敢说,她梁希宜又算什么东西。要不是她的弟弟不知轻重,自以为练了几天就有了功夫往前冲,大公子还不至于受伤呢。 上官虹撇开头望向欧阳穆,错愕的发现大公子居然一点都没有黑脸!反而眼底带着几分笑意,表情听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 他们不会懂得,对于欧阳穆来说,前世的陈诺曦可以重生这件事情就是天下掉下来的大馅饼,不管味道好吃不好吃,哪怕苦涩无比,难以下咽,他都会视若珍宝,当成天底下最好的美味来品尝。别说梁希宜不过是指桑骂槐,就是要了他的命他都会主动奉献上去!只要是活着的陈诺曦,就会让他无比安心踏实。相比较活在记忆里的那个身影,至少现在的梁希宜能蹦能跳,还有力气同他生气呢,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了! 梁希宜发泄完了回过头,发现欧阳穆居然不知廉耻的紧紧盯着他,非但不恼怒,眼底还是调侃欣慰的神色,她顿时有一种自个就是个跳梁小丑的感觉,人家反而什么都不在乎! 梁希佑极少见梁希宜如此不讲道理,担心这样下去,搞不好会惹怒欧阳穆大哥,于是索性主动同欧阳穆的侍卫们告辞,客套一番,拉着梁希宜离开了。 梁希宜回家的路上越想越不是滋味,怎么每次遇到欧阳穆,最后好像输的都是她…… 他从来不会被她惹怒,也似乎总是不生气!真是让她气的牙痒痒,这个男人就是和她犯冲! 欧阳穆望着梁希宜离开的背影,站在原地久久不动,记忆忍不住沦陷在上一世里,梁希宜起初也是这般同他发火,吵闹,当时他年幼无知,一味的同妻子较劲,后来再想惹毛对方时,发现梁希宜却是再也不搭理他了。不悲不喜,对他视若无睹。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再次面对他的挖苦,胸口溢满浓浓的甜蜜。老天爷给了他重新爱她的机会,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八月中旬,梁希宜开始安排祖父祖母回京的事情。 重阳节快到了,太后娘娘张罗了老人一起入宫过节,踏秋,定国公府老太君梁刘氏曾经的老姐妹们,有几个八月份就已经提前入京的,她的心都快飘走了,嚷嚷着即刻回府。 定国公望着带着孩子气的老伴,感叹岁月的无情而过。 梁刘氏见他 一副老气沉沉的模样,不耐道:“前个你不是说也有老伙伴回京吗?大家多年不见,这次搞不好是人生尽头的最后一次见面,你不想准备准备吗?” 定国公梁佐吹胡子瞪眼,说:“你是指湘南侯那个王老头吗?” 梁希宜在一旁听着乐呵呵的摇着头,王侯爷是祖父的好朋友,是祖母的隔房表亲戚,据说年轻时还喜欢过祖母,难怪祖父懒得提这么个老朋友。 梁刘氏脸颊红扑扑的扫了他一眼,定国公忽的也尴尬起来,两个人虽然还是分房睡,但是最近经常在入睡前唠嗑,下棋,品酒,倒是习惯经常在一起了。此时想起最初成亲时候的往事,竟是有些心跳加速,不好意思起来。 梁希宜见状,道:“祖父的书房要修葺一下,回府后怕是要把祖父扔到祖母院子里去啦。” 梁刘氏佯装不在意的默认下来,说:“也就我那容得下他这个老头子。” 定国公哼的一声撇开了头,眼底是淡淡的笑意。 梁希宜心里开心极了,总算允许人将梁希佑放了出来。自从上次出事后,她迁怒于他,整整关了他一个月!虽然还是三日一休息,却是不准离开别院了。 梁希佑虽然心里不服气,但是定国公也认为这次他闯了大祸,居然让欧阳穆受伤了,坚定的支持梁希宜的决定,从而彻底结束了梁希佑休闲的日子。 欧阳穆听说梁希宜动身回京后,命令侍从开始大规模修葺刘院外府邸。 他上一世是镇国公世子,这一世是靖远府嫡长孙,其实对待生活和生存环境是有一定挑剔的,若不是为了梁希宜,他才不会窝在这么破旧的院落里那么久。 靖远侯即将进京,白容容兴师动众的整理侯府,皇后娘娘也是分外期待见到嫡长兄。她是母亲四十岁方有的幼女,几个兄长将他宠爱的无法无天,几个侄儿也比他年岁都大。若不是嫁给皇上,谁敢纳妾气她?她日子定是过的相当逍遥。即便是如今身为皇后,她也不是对皇上一味的逢迎,否则皇上怎么会越来越反感欧阳家呢,归根结底,根源在皇后这呢。 白容容进宫觐见太后,被长公主和李氏留下。 长公主端着茶杯,抿了一下,故作随意道:“听说侯爷此次还带着几个少年将军?” 白容容心知太后李氏挂念那个被寄养在一户普通李氏人家的李家后代,仔细回话道:“是啊,都是此次跟大公子平定南宁有功之人,十几岁的少年将军有五六个 呢。其中以隋氏家的二公子和李家大公子最为突出。” “哦,隋氏一族经常出少年英豪倒是理所应当,就是不知道这位李家大公子是谁,说起来同太后娘娘还是本性,怕是几百年前是一家呢。”长公主柔软的声音缓缓道来。 白容容掩嘴而笑,心想老侯爷倒是真敢把李家少年郎带出来,这要是引起了皇帝的猜疑可咋办!要知道当年之事皇帝做的隐秘,绝对不允许有落网鱼儿活下来,否则岂不是拆穿了皇帝真面目了!说到底,她还算是李家嫡出女儿呢,如今却顶着白氏姓氏苟活于世,明明清楚太后同长公主才是世上最亲近之人,却一生都无法相认。哎,这世道,从龙之功再好,也莫过于功高震主的风险。 她明白太后娘娘是真心挂念那个孩子,索性多说了一些:“这位李家少年郎祖上是农户出身,后来成为当地富绅,又买了员外的封号,但是家中子嗣艰难,他父亲据说纳了十几个姨娘最后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不过好在儿子出息,这两年跟在穆哥儿身后,倒也渐渐成长起来。” 太后李氏在一旁嬷嬷听着,不一会就红了眼眶,当年震慑朝堂,手握兵权,响当当国舅李氏一族竟然只剩下这么一个男丁,而且还只能避开风头,寄养在如此风评的农户家里,不知道日后可否有机会认祖归宗。如今这孩子即便进京她也无法同他相见,只可以默默关注,就连庇护于他,都要假借欧阳家之手。关于他的生活,也只是在长公主,白容容之间谈论。 想到他同白若兰一般的容貌……太后李氏皱起了眉头。 白容容遗憾的说:“可惜这孩子的脸上受过伤,否则倒是想将家里的侄女许配一个给他呢。” 太后李氏脸色一沉,眼底闪过一抹心疼,长公主怕她神伤,命令侍女服饰太后休憩。 欧阳灿惦记梁希宜的事情,没有等候祖父一同启程,自个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 靖远侯府得体的管事共有三位,大王管事是老侯爷小时候的长随,主要听老侯爷指示,因为京中主子少,此次又是随欧阳穆进京,所以以欧阳穆的指示为先。 小王管事是西北侯府的管事,白容容常年管家,所以小王管事是白容容身边的一位得力干将。 还有一位小李管事,继承了他爹的差事,看管京中靖远侯府的宅子,说不上是谁的心腹,但是碍于世子爷是靖远侯长子,他暗中向大房的白容容示好。但是白容容对于京中的人都不信任。 于是他又向 欧阳穆示好,欧阳穆手下亲兵无数,根本懒得搭理他,无奈中李管事为了可以得到主子们的待见,开始追着欧阳灿屁股后面跑。 此次欧阳灿归京,他第一时间率人去城门口迎接,又听说欧阳灿为定国公府三姑娘神伤,开始使人暗中打听梁希宜的事情。在打探的过程中,他有一个远方亲戚的儿媳妇妹妹是定国公府秦氏身边的大丫鬟。他通过她接触到了大老爷身边的长随梁大。 下人们比主子们还爱私下议论小姐们的八卦,八卦大老爷酒后的言语,说到大老爷对欧阳灿特别看重,但是无奈的是老太爷此次从别院回京,已经打算同秦家交换庚帖,正式卜八字了。 李管事得了这个隐秘的消息急忙禀告给欧阳灿邀功。欧阳灿听到梁秦两家要交换庚帖,脑子仿佛被什么轰了一下,久久无法回神。不知不觉中,梁希宜同他越走越远了。 他站在太阳底下,四周人来人往,他却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他突然发现,他已经到了哭都没有用的年纪,梁希宜不会怜惜他的真心,父母不会认同他的胡闹,他注定了只能看着她嫁给别人吗? 李管事没想到小主人变得如此失常,试探性的说:“其实,我听说定国公府的大老爷和三姑娘的父亲都不希望她嫁给秦家小子,或许这事儿还有机会。” 欧阳灿神色一沉,道:“你可是能帮我请出定国公府的大老爷和二老爷?” 李管事怔了片刻,琢磨此事可否绕过白容容去帮欧阳灿。 欧阳灿见他不语,不快道:“你帮我办成此事,我必有重赏,若是办不成,你的差事我看日后也可以不做了。”李管事咬住下嘴唇,暗道,不过就是帮他们牵线而已,对此事应该于事无补,就算出事,那也是小公子闯下的祸,大夫人不会不管。 反过来如果干好了,从此他成为欧阳灿身边第一人,小公子必是要留下可以跑腿干事的人,不会轻易置他于不顾。富贵险中求,总比此时惹恼小公子,彻底被踢出靖远侯府强吧。再说眼看着靖远侯即将进京,西北侯府中的管事一抓一大把,他若是再抱不住小公子的大腿,完全可以光荣卸任了。 靖远侯府 欧阳穆难得有闲情雅致书写信函,这是一封道歉函。 自从上次他感觉出梁希宜对他发自内心的排斥后,就打算一定要同梁希宜正式道歉了。 但是如何道歉,因何道歉,为何道歉一直是困扰着他的最大难题,从而这道歉函三番五次 的书写完毕,又被他攒成纸团,扔了出去。 上官虹犹豫的走了进来,道:“大公子,灿哥儿那里和定国公府都有了消息。” 欧阳穆微微一愣,急忙饶有兴趣的抬起头,说:“定国公府怎么了?” 上官虹望着主子一脸迫切的模样,沮丧道:“湘南侯爷过两日进京,定国公为他摆宴,邀请了秦老太爷,怕是会在那时交换庚帖,拿去对八字。”欧阳穆点了下头,看来秦家内部的事情要尽快解决了,至于欧阳灿那边,小屁孩一个,梁希宜又对他没意思,他倒是不甚关注什么。 “府上的李管事见投靠咱们不成,去抱了灿哥儿大腿,他倒是有几分本事,竟是摸到了定国公府大老爷身边,和他家长随建立了联系,如今牵线同定国公府大老爷二老爷见面的事情。” 欧阳穆对此嗤之以鼻,欧阳灿真有他上一世的风范,专门走邪魔歪道。他不怕敌人强大,就怕欧阳灿这个队友拖累自个,反而让梁希宜对欧阳家有强烈的抵触情绪,沉默片刻,道:“秦家那小子的庶出表妹打算何时动手?” “不清楚呢,不过听她的丫鬟说,表妹已经给秦宁桓写了不下十几封信函,其心可见是真爱。” “是真爱就该立刻扑上去。”欧阳穆轻轻呢喃,这家子人真不愧是“书香门第”,秦宁桓拒绝的信函都能拒绝出十几封来,可见其心太过柔软,早晚可以被庶出表妹彻底攻陷,前提是表妹可以再无下限,比如宁可做妾不要名分,当然,其背后也不乏秦宁桓母亲的刻意放纵。 “公子,老侯爷即将抵京,大夫人那里忙的热火朝天,您是不是也该适当出个面呀!还有三日后进宫的事情可千万别忘了。”上官虹忧愁的提醒着,他们家大少爷从别院回来就闷在屋子里,若不是他天天守在门外,十分清楚不曾有人进来,或许会怀疑这里面不会藏了什么人吧。 “嗯,命人继续盯着定国公府和欧阳灿。”欧阳穆垂下眼眸,这么长时间了居然还是没想出可以让梁希宜平静面对自己的办法。他上次真是嘴巴贱死了,没事说那些话做什么! 八月底,靖远侯抵达京城进宫拜见太后娘娘。 皇上高兴的摆了晚宴,邀请高官极其家眷共饮。礼部侍郎王煜湘的父亲被贬离开京城后,陈诺曦的父亲兼任礼部左右侍郎之职,可谓风头正劲。 靖远侯想到长孙欧阳穆对陈诺曦一往情深,有意同他交好,两个人多说几句。 此时,陈诺曦 在京城的名头十分响亮,尤其是她研制出一种特别好种植,又可以解包的食物,叫做番薯。此物种有些甜,吃过后不容易产生饿感,令皇上大为惊讶,连说此女有惊世之才,特赐她一枚小令牌,可以随时入宫。 五皇子和二皇子对她非常倾慕,两个人明争暗斗以娶陈诺曦为荣。但是二皇子有了皇子妃,最多只可以给予陈诺曦侧妃之位。陈诺曦不愿意做小,又担心五皇子身份尴尬,非嫡非长,娘家势弱,可能最终坐不上那个位置,所以犹犹豫豫对谁都没有把话说死,又对谁都没有给予明示。 今日,又有据说对她仰慕许久,不娶她就誓不罢休的靖远侯长孙入宫,陈诺曦本着骑驴找马,大力培养备胎和寻找退路了的初衷,特意将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 一身浅粉色素腰精致宫装,恰到好处的将她的蛇腰展现的尽致淋漓,白净小巧的古典脸庞,肤若凝脂,粉嫩欲滴的樱唇,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宝石红,细润光滑,仿若绸缎般质感的乌黑长发,如瀑布似的披在挺直的背脊上,她抬着下头,一步一步走向皇后,恭敬行礼后站在贵人们的一侧。连老皇帝都忍不住眼前一亮,不时地回头多看了两眼。二皇子同五皇子更是看痴了,两人并不掩饰眼底的欣赏,目光狠狠的纠缠在陈诺曦身上。 陈诺曦则淡然自若,好像一朵在幽静墙角恬静优雅绽放的寒梅,无论四周有多少人路过,她都好像视若无睹,置身于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眼角眉梢,无不洋溢着淡淡的傲气洒脱。 欧阳穆有些不太欢喜上一世妻子的容貌被众多人盯住,不过他又告诉自己,他从来不曾爱上过这幅皮毛,又何必在意!那个陪他同甘共苦的妻子尚在人间,其他的女人对他不过是名字似的符号! 真的永远是真的,假的永远取代不了! 他心不在焉的小心应付,脑海里的思绪早就飘到宫外去了,过几日梁希宜的祖父要宴请湘南侯,他外祖家同湘南侯有旧,可不可以以晚辈的身份一同前往呢? 欧阳穆暗自琢磨,探讨其中的可能性。干脆湘南侯进京的时候,自个就后着脸皮赖上去好了! 不知不觉中,时间在一点点的走过,他的耳边忽的传来一阵轻唤。 欧阳穆微微一怔,听到弟弟欧阳岑调侃的提醒他,说:“大哥,陈诺曦居然点了你呢。” 欧阳穆掬起眉头,镇定自若的看向前方,原来不知道何时,这群人开始讨论起年初诗会的作品。其中有一副没有入围,却 得到部分人认同的画作是梁希宜的那片寂寞的孤舟。 于是有妃子提起了当时梁希宜同陈诺曦争论的雪和梅的话题,因为大家对梁希宜并不熟识,自然碍于面子只会一味的捧着陈诺曦,言语中不时贬了一下同陈诺曦意见不合的梁希宜。 陈诺曦此时却表现的异常谦虚,故意抬高梁希宜的名声,又同时问那些仰慕她的人的看法,二皇子和五皇子听说当时梁希宜的言论直击陈诺曦,自然是大力责斥梁希宜的说法了。 陈诺曦唇角微扬,目光落向器宇轩昂的欧阳穆的脸上,若论气度和外貌,她更倾向于欧阳穆这种外表英俊却性子冷漠的酷哥儿,所以不打算丢掉这个备胎,柔声道:“欧阳大公子,你觉得呢?” 欧阳穆出身尊贵,又是朝中新贵,在年轻子弟眼中极有地位,是榜样的人物,他若是再反论她的说法,贬低梁希宜的话,怕是梁希宜就再无翻身之地! 陈诺曦对于上次梁希宜的冒犯始终暗记于心,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始终对梁希宜有一种莫名的排斥感,所以打算借此机会,由众多地位最贵的男子之口,让她名声扫地! 外人还会觉得她心胸宽广,不时为梁希宜说话! 欧阳穆这才意识到大家在议论什么,不由得心生不快,目光深邃如一汪不见底的潭水,荡漾着莫名的情绪,他故意抬高声音,说:“我喜欢定国公府的三姑娘梁希宜……的说法。” 四周突然一片安静,仿佛连针掉在地上都几近可闻。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李家少年郎,是我下一本书的主角哦,一个很有意思的设定,打算写完嫡女就写他。 日后六皇子登基,小胖妞白若兰当皇后咋样? ☆、55 陈诺曦错愕异常,她眯着眼睛,认认真真的打量欧阳穆,莫非这人是想引起她的注意吗?又或者他对于她始终的不回应有些埋怨,所以故意如此。 陈诺曦心里气愤异常,表面却故作镇定,表现的十分大度,连连点头,温和道:“欧阳大公子果然与众不同,不过这世上原本就没有绝对的对错,我其实也是这般认同的。” 欧阳穆面无表情,没人看得出他的真实想法。他在年轻子弟中颇有威望,又有嫡出亲兄弟在场,一时间竟无人敢提出任何反对的想法。 五皇子见陈诺曦温柔的目光聚拢在欧阳穆的身上,心里不由得懊恼起来!早知道他就不应该跟着附和二皇子,反倒成为逢迎拍马之流,毫无自己的想法。 在场众人,只当这件事是小插曲,欧阳穆毕竟是领军打仗之人,哪里会因为喜欢就容得下陈诺曦三番两次的婉拒,如今一反常态的力挺梁希宜,怕是故意想表达心底的不满吧。让陈诺曦收敛一下,不要再同几位皇子牵扯不清,尽快做出选择谁的决定。 总之就连陈诺曦本人,都未曾想过欧阳穆会对定国公府三姑娘有任何情感上的牵扯。 唯有欧阳岑心里特别惊讶,他大哥从来不是迂回之人,在感情方面更是不屑掩饰,莫非是陈诺曦当真惹到了大哥,从而亲事没结成倒成了仇家! 定国公府三姑娘的名声在靖远侯府,因为灿哥儿的缘故如雷贯耳。站在旁边的欧阳灿早就听不下去这群人对梁希宜的诋毁言论,无奈陈诺曦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此时听到欧阳穆的正面回应,顿时感到大哥在心底的形象更加光辉,不会是为了他这个弟弟,才宁可得罪意中人也要力挺梁希宜吧。>0< 这个让人不愉快的话题在陈诺曦的打岔下被众人忽视,欧阳穆也没继续说什么,他不过是受不了有谁在他面前说梁希宜不好,既然此话题结束,那么他没理由再次挑起争端,莫名维护梁希宜什么。 宴会到了后期,众皇子开始轮番敬酒。二皇子身为最为年长的皇子,必然不能总是围着陈诺曦转悠,稍微表达出心意便好。他最先给欧阳穆敬酒,如今欧阳家世子爷虽然是欧阳穆的大伯,但是他的长子欧阳月在孙子辈行三,有些文人性格,偏爱书本而不是领兵。更何况欧阳穆身后还站着曾经掌控大黎半壁江山的隋氏一族,此次随同靖远侯进宫的隋家两位子弟,也同欧阳穆在一桌。李家少年郎也同他们一起进京,不过谨慎起见,靖远侯并未带他入宫。 二皇子是现在欧阳家一致推崇的未来新帝,不管他本人品性如何,就凭着二皇子是嫡长子,便可以不废丝毫功夫,在御史面前完胜五皇子。这也是皇帝最为忧心的事情,即便他想册立五皇子,下面对他忠心耿耿的臣子首先不同意。没有什么比起皇权的稳定性更为重要。 思及此,老皇帝更是厌恶起这群世族外戚,他当个皇帝连立谁为太子的资格都没有了吗?明明是他的江山,此时却受制于人。 他年轻时曾大刀阔斧除掉李氏一族,现在怎么就碰不得欧阳家了!老皇帝眯着眼睛,望着眼下臣子间和睦的模样,不由得冷哼了一声。他架空过太后李氏,为什么不能圈养起来皇后欧阳氏?欧阳家若是不乐意,那就反啊,真反了一切反倒变得简单! 皇宫里波涛暗涌,大门大户之家的后宅也闲不下来,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何况还是在女人堆里。多年的媳妇总算熬成了婆,为人母者谁乐意让别人掺和自个儿子的婚事,他们懒得去关注哪位皇子当皇帝,光谁做她儿媳妇还忙不过来呢。 秦家二房夫人王氏见夫君难得半日清闲,急忙命丫鬟倒了温水,亲自伺候秦二老爷洗漱更衣,柔声道:“明个我娘生辰,我想带着桓哥儿和咱家的三丫回娘家。” 二老爷微微一怔,皱着眉头,道:“可是后日桓哥儿要陪着父亲去定国公府?你明日再带桓哥儿出去回的来吗?别到时候再把正事耽搁了。” 正事?同定国公府三姑娘的婚事吗?王氏赌气似的加重了手劲,口气带着几分酸涩,道:“老太爷整日把桓哥儿留在他那里,合着我不过带孩子去给他外祖母过生日,都不成啦!” 秦家二姥爷叹了口气,不愿意同后宅妇人较劲,懒懒的说:“我就是提醒你一下,若是带桓哥儿去,记得让他早些回来,后日不仅有定国公在呢,还有湘南侯全家,千万别状态不好的过去应酬。” 王氏冷哼一声,撇了撇嘴角,忍不住抱怨,说:“定国公也好,湘南侯也罢,不都是靠着祖上那点军功起家,从而作威作福那么多年。他们的身份是尊贵,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湘南侯嫡出儿子都死干净了,就剩下一堆小萝卜头,你还想让桓哥儿帮着去看孩子不成。” 秦家二老爷清楚夫人这又是想起父亲给桓哥儿定下的婚事,他起初对于同定国公府二房结亲也有所犹豫,后来通过鲁山学院的朋友打听了下二房孩子的品性,除了二老爷不作为以外,孩子们倒是不错,便没有做太多考量,父亲总不会害了 他最看重的孙子。 王氏越想越不甘心,道:“你好歹是桓哥儿亲生的父亲,怎么可以一句话不说就让公公擅自做主了他的婚事。定国公府的门庭是比咱们家高,但是我还不乐意儿子高攀了谁呢。你不是也说,他们家大老爷得罪了皇后娘家,被停职在家反省,起复之日遥遥无期,二老爷吃喝嫖赌无所不能,三老爷至今对娼妓恋恋不忘,连太后娘娘都说过他凉薄,这样的人家,别人躲都来不及呢,你倒是好,把儿子的名声送上去给人家糟践吗?” 秦二老爷头皮一阵发麻,不耐烦道:“如今都要交换庚帖了,你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再说我问过桓哥儿了,他算是相看上了定国公府的三姑娘,而且我也同同僚打听过了,定国公府二老爷虽然不怎么样,他几个儿女都是嫡出,年长的两个孩子读书极好,早晚可以出仕的,不会拖累桓哥儿。” “早晚早晚!”王氏尖锐的嗓音在平静的午后显得越发凌厉,道:“早晚是什么时候呢!你们秦家自称书香门第,这么多年下来除了你还有谁熬到三品官职以上了吗?公公他老人如今不过才四品而已,守着个国子监都快发霉了,你好不容易走到了现在这一步,又是皇上垂老之时,待到新帝登基的时候必然先清洗吏部,掌控主权,岂能容得下你这个没有背景的人!” “够了!”秦家二老爷一阵怒喝,这话赶话的怎么开始议论皇家是非了! 王氏望着丈夫发怒的神色,委屈的流着眼泪,说:“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我不想桓哥儿同你般那么辛苦,定国公府再高的门庭,对如今的桓哥儿却是一点助力都没有!好歹我当初嫁给你时,父亲还在礼部当差呢。” 秦家二老爷同妻子关系极好,王氏算不错的贤内助,此时望着王氏哭的跟个泪人的时候他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桓哥儿是二房长子,关于他的婚事王氏相看了许多人家,他们也商量着不求大门大户的高门之女,但是必须寻个岳丈可以帮助桓哥儿,亲戚质量优良的世家女。 “而且你知道吗?我看桓哥儿自个愿意,想着为人母亲就当是为孩子接受这门亲事,可还是不放心令人去相看梁家三姑娘。这三姑娘我倒是没见到,她外祖母家那群亲眷倒真是让我开了眼界。我从小到大,真真是没有接触过这种女人,上次入春的百花宴,一群人不顾及名声叽叽喳喳的吵闹不停,我一想到日后这便是桓哥儿的长辈,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王氏吭吭唧唧的哭个不停,秦二老爷眉头紧锁,拍了拍她的肩膀,说: “父亲不会害了桓哥儿,桓哥儿自己也喜欢,可见定国公府三姑娘是个不错的孩子。” “是啊,我也没说她不够好,她上次在府上住着我也有暗中观察过她,可是这结亲是就娶个媳妇那么简单吗?定国公府三老爷的岳丈不就是参了他一本,闹翻了吗?我也不求桓哥儿能尚了公主什么的,但是也不能如此糟心!我堂兄前几日听后还说可惜,别说我娘家有那么多女孩适合桓哥儿,就是堂嫂子家的亲戚,镇国公府都捎话来,有意于咱们桓哥儿。” 秦二老爷正色的打断她的话,说:“镇国公府的事情就别想了,如今皇后娘家权倾滔天,活蹦乱跳的嫡出皇子就有两个,怎么也轮不到五皇子。” 王氏点了下头,道:“我也明白,所以并未给予任何回话。但是此次靖远侯进京,欧阳家各房嫡出的五六个姑娘都跟着一起进京了,怕是想将他们嫁入京城,二爷,你就真的没有一点想法吗!在吏部侍郎这个位置上,你不想更进一步了吗!” 秦二老爷被她说的蠢蠢欲动,其实到了他这个位置,想要往上爬一步真是比登天还难,朝中无人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吏部尚书,内阁,那都是帝王的心腹啊,撇开镇国公府,若是能同欧阳家搭上线的话,他也是有一点小心思的。 但是父亲却说,世事无常,尤其是夺嫡之争,从来不可以用往常的思路去赌,搞不好就是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 父亲年岁大了,不愿意看到秦家有一点风险,可是这样何尝不是绝了他继续上升的仕途呢。秦家二老爷无奈的叹了口气,到底该如何是好呢。这么多年以来,秦家一直走安稳路线,所以虽然没遇到什么大风大浪,却也着实平庸至极。 次日清晨,王氏早早的带着秦宁桓同长女秦府三姑娘秦宁然直奔娘家。他父亲是三品文职,倒也住的不远,娘家嫡出姐妹三人,都嫁在京城。 唯一随夫婿前往河北做官太太的二姐姐,这次带着一群小萝卜头提前回来了。 他两个姐姐嫡出的姑娘加起来有六个,庶出更是一大堆。如果早知道公公会选梁希宜给她做儿媳妇,她怕是早早定下二姐姐家的外甥女。至少是亲外甥女,不至于让儿子和自个隔了心。 秦宁桓身着白色长衫,玉面如冠,柔和的眸子笑着望着围在外祖母身边的表弟表妹们。他生的白净无暇,仿若书里常常出现的翩翩公子,极其引人注目。 王老太太十分看重这个外孙,寻他过来问了半天学业上的事情。 其他兄弟姐妹们站在一旁安静的听着,明亮的日光倾洒在他光洁的面孔上,散发着异样的光彩。 秦宁桓的二姨母可惜的拉着三妹妹的手,小声说:“你们家桓哥儿的婚事没有余地改变了?” 王氏叹了口气,想起昨日夫君同样的无奈,道:“公公婆婆做出的决定,我们小辈又能如何。” 王氏二姐姐按了按她的手心,说:“靖远侯进京,许多人都盯着呢,他们家这次来的都是嫡出的小姐,有人说是想让二皇子挑个侧妃,还打算送一位进入六皇子府,剩下四位留在京中找人家。你们家门庭虽然不高,但是好在妹夫如今还算是有点实权,又得皇帝和几位大学士看重,二皇子最是尊师重道,对待大学士很礼遇,妹夫是时候表明态度,站队了吧?你们家人口简单,但凡心疼女儿的人家都会喜欢,咱们桓哥儿未必是高攀不上欧阳家的,如今就是要个态度问题,我夫君长辈同隋家有旧,你到底需要不需要牵这个线呢。” 王氏心动不已,又踌躇万分。老太太和老太爷都定下的事情,还能改变吗? 秦宁桓带着孩子们放风筝,累了的时候站在树下,三表妹杨琪拍了下他的后背,说:“表哥,我听娘说你要娶媳妇啦。” 秦宁桓不好意思的腼腆笑着,想起了梁希宜明亮的眼眸,眼底溢满着柔和的目光。 杨琪看着他愣神的模样,心里有些发酸,这么明朗的表哥,谁不喜欢?不过她是娘亲手心里的宝贝女儿,自从发现三姨母心劲高了以后她就默默放弃了,不过此时还是忍不住八卦道:“我们家芸姐儿最近不太正常,我听说她还在给你写信,你以后别收了吧。” 秦宁桓倒是不想收她的信呢,可是每次她都托人寄送过来,若是不收扔在家中门房那里更是个麻烦,不由得皱起眉头,说:“以前也不见她如此较劲,最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琪不屑的扬起唇角,道:“白姨娘的孩子没保住,是个成型的男胎呢,她怕她娘失宠,你又成了亲将她忘了,犯起了相思病呗。话说回来,我都不敢妄想嫁给表哥呢,她倒是惦记上,还跟我爹说了。为此事我娘特生气,若不是看在二弟是白姨娘所出,怕是早发落了她娘俩,忒不要脸。” 王氏二姐姐年约三十四岁,有三个女儿,却无嫡子,养在膝下的哥儿是姨娘白氏所出,所以杨芸虽然是庶女,却仗着亲哥哥养在嫡母名下,不把自个当成庶女。 秦宁桓点了下头,叹气道:“罢了,她也是个 可怜人。” 杨琪眉头微微皱起,只有男人才会认为庶女可怜吧?比如他爹,每次都怕娘少了白氏什么似的偷偷补贴他们母女,想想就觉得恶心。 “表哥,你就是太过温柔,对谁都心存善意,才会让芸姐儿恋恋不忘。对了,定国公府三姑娘是个什么样子的女孩?”杨琪眨了眨眼睛,好奇的问。 秦宁桓一怔,脸颊通红,道:“嗯,怎么说呢,反正就是很特别,很好的女孩。” 杨琪见他慌乱,受不了似的大笑着跑开了,情窦初开的表哥呀。 秦宁桓见他们玩的疯了,转过身去寻后院的母亲,他想早些回去,明日还要去定国公府拜访。 林荫小路,池塘边上的柳树随风摇曳,一个人影突然跑到他的面前,他停下了脚步,眉头紧锁。 眼前的女孩约莫十四岁的芳华,皮肤白净,瓜子脸,细长的眼眸溢满泪水,柔声道:“表哥,你怎么不回我信了,我听母亲说你就要同定国公府三姑娘议亲了。” 秦宁桓退后了几步,说:“此事尚未定论,还是莫要胡传,再坏了三姑娘名声。” 杨芸咬住嘴唇,望着心底爱慕的情郎眉头掬起,不停为三姑娘说话的样子,她的胸口仿佛在滴着血,哽咽道:“表哥,我不介意做小,你若是愿意娶谁都可以,只要别忘了我,就是妾,我也认了!但是千万别不理我。” 秦宁桓一阵茫然,疏离道:“杨姑娘,请自重。” “自重!”杨芸步步紧逼,说:“前年,你送过我宫灯,去年,你给我做过花灯,我绣的荷包你也未曾拒绝收下,你当真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嘛?” 秦宁桓顿时无语,他在家里一向是老大,经常会给弟弟妹妹们做些东西,而且兄弟姐妹们之间交换礼物很正常,他收的荷包更是数不胜数,谁知道哪个是杨芸做的呀。 杨芸目光坚定的看着他,狠心的解开腰间束带,毫不犹豫的扑了过去搂住秦宁桓的腰间,死死的不肯撒手。她身边的丫鬟看准时机,大叫道:“秦少爷,你这是在干什么!” 远处家丁闻讯而来,有机灵的急忙转身,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似的去后院禀告夫人,也有那傻得不开眼真冲了过去让事情没有余地回转。 秦宁桓从未有过如此厌恶一个女人,他狠狠推开她,冷声道:“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羞耻之心。” 杨芸忍着心底疼痛,一不做二不休,当着众人面前,说: “我日日夜夜盼着可以见到表哥,你怎么可以忘记当初誓言!”反正她娘说了,男人都是面心不一的,不管他今日如何恼你,日后尝到了床底之间的甜头,只会越发离不开你。 秦宁桓脸色通红,十分恼羞,他平日里接触到的人大多温文如玉,女孩也都娇喘可爱,怎么能想到平日里无害的表妹此时到底是要唱的哪一出! 王氏看到嬷嬷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禀告此事,顿时大怒。她的二姐姐顿时愣住,道:“我就担心孩子心思大,有问题,所以都没带她来啊。” “那她怎么会在这里?” 杨王氏摇了摇头,她怎么会知道! 平日里都是她夫君宠妾宠的,搞出了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庶女祸害! 姐妹二人急速前往前院,杨刘氏见杨芸理直气壮的含情脉脉望着秦宁桓,二话不说上去就甩了她一巴掌,吼道:“孽障,你自个不要脸偷偷跑过来,还想诬陷我外甥什么吗?” 王氏点了下头,四周那么多人,总要把桓哥儿推到道德制高点上。 杨芸杨着下巴,倔强的盯着嫡母,道:“我喜欢表哥,我就要嫁给表哥,不论是做妾做小,我都认了,反正今生今世我就只嫁给表哥一人,否则宁愿一头撞死在这墙上,也不会如你们的愿,嫁给隋家什么瘸子的庶出子!” 秦宁桓听到瘸子的庶出子时,大致有了一点判断,虽然对杨芸的做法厌恶至极,却可以理解。杨刘氏恼羞成怒,隋家有一个打仗把腿摔瘸了的庶出儿子至今没有婚配,他们为了搭上隋家的关系,决定将庶女出嫁给对方。但是这事儿谁都不清楚,杨芸是如何得知的! 杨芸浑身发抖的站在众人中间,她与其嫁到边关那个贫瘠之地做个瘸子的媳妇,还不如给温文如玉的表哥做妾呢。而且表哥性格温和,怜悯弱小,日后她会同他好好解释,忍辱偷生,伺候时间长了早晚可以笼络住表哥的心思。反正对于他爹来说,不管她做了什么,就算是看在亲哥哥的面上子,他们也不会逼死她的,那么,她还怕什么呢! 杨芸并不晓得,这个送上门的隋家瘸子正是欧阳穆手下的一员得力干将。欧阳穆嫌弃她对真爱不够果决,索性加大力度促使她追求真爱。 ☆、56接风 后院 王氏死死的盯着杨芸,她同夫君郎情妾意,秦家又是有规矩的书香门第,老太君老太爷可以震慑住各房老爷,何曾会出现如此胆大妄为的庶女。 秦宁桓见母亲恼羞,脸色煞白,急忙上前心疼的说:“娘,我同杨芸表妹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根本不就喜欢她,我也不清楚她为何对我如此执着。” 白氏疲倦的点了下头,她自己养大的孩子她还不了解吗! 秦宁桓整日里被老太爷放在书房,心头只容得下定国公府的三姑娘,怎么可能同杨芸发生什么。但是世道如此,众口铄金,被杨芸这个臭丫头在后院如此闹下去,儿子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有那么多丫鬟婆子们看到,表哥表妹的关系谁会单纯认为是女儿家的问题。 杨芸哭哭啼啼的站在一旁,杨王氏私底下拉了拉妹妹的手腕,小声道:“三妹,你别着急。隋家那头已经快下聘了,我们家那位心里有数,他可舍不得让这门婚事跑掉,所以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把杨芸推到桓哥儿身上,这孩子既然敢如此打我的脸面,我还嫁定了她!” 王氏皱着眉头,心想但愿如此,你们家乱七八糟的事情别扯我们桓哥儿就好。 秦宁桓整个人心情变得极其不好,王氏草草的同母亲告别,带着女儿儿子回到秦府。 这件事情不知道日后会不会被传出去,王氏犹豫了半日,还是同夫君提道:“姐姐要把庶女嫁给隋家庶子,那庶女胆大包天,见对方是个瘸子不乐意嫁人,又想不出其他办法今天见到桓哥儿后,就贴上来,缠着说要做妾,吓了我一大跳,不过姐姐说现在经解决了。” 秦二老爷听后有些恼怒,说:“早就说了桓哥儿年岁大了,不要老同什么表妹表姐交往,你还说大家都是亲兄弟姐妹,没什么,这不是倒霉催的吗?定国公据说最宠爱梁三姑娘,若是听到这种事情万一改变主意怎么办!话说人家乐意把孙女嫁过来也是看重咱们家家风正派!” 王氏不乐意的撇了撇嘴角,暗道,改变主意最好!他们桓哥儿可不怕娶不到媳妇的! 靖远侯府 欧阳穆早早的收拾好东西,他特意换上浅色宽袖长衫,羽扇纶巾,洗干净脸庞,露出额头,整个人带着几分士大夫的儒雅模样。欧阳岑吓了一跳,道:“哥,你今个要去干什么。” 欧阳穆把玩着手里的绿玉扳指,轻快道:“湘南侯稍后进京,他的夫人同外祖母是手帕交,我打算去城 外迎他。” ……什么情况,欧阳岑苦思不得其解,他不认为大哥有闲情雅致应付外祖母的亲戚。最主要的是湘南侯的嫡妻貌似去世多年,两个嫡子都战死沙场,目前家中以嫡出的两个孙子为首,交际应酬。 “你一起去吗?”欧阳穆扫了他一眼,淡淡的问道。 欧阳岑唇角扬起,眯着眼睛笑着说:“去!”他从小就跟着大哥到处跑,只要大哥不嫌弃他烦,他当然是跟着欧阳穆走喽。 欧阳穆无奈的瞥了下嘴角,道:“那就去换身干净点的衣服,别到时候丢了我的人!” “好类!”欧阳岑急忙转身回房间“打扮”去了。 过了一会,欧阳岑也身着当前士子中比较流行的白衣素服打扮,用青丝绶的头巾梳好发髻,露出阳光灿烂的面容,他有一双弯弯的笑眼,稚气的脸庞比欧阳穆多了几分柔和的亲和力。 欧阳穆略显不快,他为了保持文雅的形象,特意命人备了马车,但是他去见自家媳妇才如此装扮,欧阳岑穿的如此风骚干什么!他的拇指间摸错着想着什么,道:“你还要骑马,穿成这个样子不像话,换掉!普通干净衣服即可!”万一到时候梁希宜的目光被欧阳岑吸引了可怎么办! 欧阳岑不明所以大哥的怒气,可怜兮兮的去换衣服,暗想道,他明明是按照大哥的样子去模仿收拾自个,没想到大哥还不满意! 欧阳岑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随十几个侍从,然后就是欧阳穆略显奢侈华丽的马车,上面印着四个大字清晰可见,靖远侯府。见者急忙让开道路,就是小兵都不敢上前多问一句话。 城外 湘南侯一行人正在排队办理手续入城。湘南侯在先帝时期是极有脸面,盛极一时的家族。湘南侯为人爽朗直接,娶了华阳县主为妻,两个人十分恩爱,虽然也有妾的存在,大多是县主亲自安排,怀孕时打发差事用的。但是湘南侯同县主的父亲,皇室远亲敬怀王爷站错了队伍,拥立当时最年长的安王为帝,没想到现在的太后李氏,当时的皇后娘娘因为同庆王母妃不合,选了当今这位母妃去世的皇子养在膝下,并且最终讨得皇帝欢心,封为太子。 湘南侯后悔不已,他的老丈人敬怀王同安王牵扯太深已经无法改变政治方向,后来新皇登基,果然给安王扣了个密谋谋反的帽子,敬怀王一族男子全部被牵扯其中,判了死刑,女眷和老人远发广州流放。湘南侯亦被皇帝厌弃,带着妻子和孩子远离京城多年,此次若 不是太后娘娘发话,召集他们这群老人回来,怕是根本不敢轻易归京。 或许因为如此,看守城门的长官对湘南侯并不是很尊重,没有予以提前放行,而是让他们家同其他人一般排队检查后进城。 湘南侯望着久违的京城城门楼子,心底有些不痛快,但是因为他的嫡子早逝,此次车队里的大多数都是孩子,并未同官兵计较争辩。他的妻子华阳县主常年积郁,五年前也去世了,湘南侯甚是怀念她,所以没有再娶继室,亲自抚养两位嫡孙,期盼他们在未来可以重振湘南侯府的名声。 欧阳穆的车队无人阻挡,士兵们急忙打开城门口处的栅栏,方便他尽快出行。 他撩起帘子,望着外面拥挤的人群,吩咐上官虹,道:“湘南侯的车队在哪里?” 上官虹指了指远方,说:“排队呢,还是挺靠后的。” 欧阳穆微微愣了一下,道:“哼,这年头落井下石的人还真不少。你去见城门官,令他打开备用通道,我去接湘南侯入城!” 上官虹点了下头,骑着马急速离去。 欧阳穆下了车,偕同欧阳岑亲自走了过去,他身材高大伟岸,容颜冷漠刚毅,目光清澈明亮,在拥挤的人群中依然鹤立鸡群。 湘南侯领队的人是他的嫡长孙王若诚,年方十六的朗朗少年。他诧异的看着对面走来的一群人,小声吩咐管事去唤祖父出来,怕是有人特意来寻他们,看装扮身份不俗。莫非是故友吗? 欧阳穆站直身子,双手抱拳,扬头道:“在下欧阳穆,特意来接湘南侯入城。” 众人一阵沉默,王若诚瞪大了眼睛盯着眼前面如冠玉的俊美男子,这人,这人居然是鼎鼎大名的欧阳穆!欧阳穆的名声在年少子弟中如雷贯耳,他十四岁那年便随着隋将军攻打过西凉国,后被皇帝封为骠骑小将军,单独率领亲卫清扫过边关蛮族,还参与过孤凉山,穴苦口两大战役,这军功真是实打实拼出来的,前几个月更是仅仅用了两个月时间平定南宁之乱,活捉安王世子,若说当今少年谁为先,欧阳穆要论第二绝对没人敢当第一的! 王若诚平复下自己的心情,急忙跳下马,恭敬的向前,激动道:“久闻欧阳小将军的大名,没想到今日可以见到真人,当真是在下幸事,吾激动万分!”他的脸颊通红,语无伦次,欧阳穆倒是没有任何表示,欧阳岑率先笑了。 他上前替兄长应付一番,直言道:“我外祖母年轻时同华阳县主是闺中密 友,在我们进京时曾言道,若是有机会遇到湘南侯,定要以长辈相待,万不可随意不恭。” 王若诚眼圈发红,感动异常,世人雪中送炭者少,落井下人者多,当今圣上虽然垂老却易猜忌,靖远侯或许猜到湘南侯定会受到冷遇,从而派子嗣过来看望,真是重情之人。 湘南侯不会认为当真是靖远侯夫人惦记自己妻子的年少之情,欧阳穆站在这里,多少是靖远侯的意思吧。湘南侯年轻时同靖远侯也是朋友,后来政见不同方渐行渐远。 湘南侯望着眼前两位年轻的后辈,不由得十分羡慕老友靖远侯,第三代有五名嫡出男丁,关系还异常亲密,可为家和万事兴呀。 “帮我和你祖父说一声道谢,过几日必定登门拜访!”湘南侯沉声叹道,岁月如梭,他都几十年不曾踏入京城一步,就连个守城官都摆不定。 欧阳穆想了一下,恭敬道:“今日小辈在府上已经备好饭菜,为老侯爷接风!” 湘南侯刚要点头,猛的想起老友定国公今天还等着自己呢,于是不好意思道:“这个,我今日同老友有聚,怕是无法登门了。” 欧阳穆貌似十分惊讶,犹豫着说:“不知道老侯爷要见哪位好友,若是不介意小辈叨扰……” 湘南侯望着一表深沉,面容冷峻的欧阳穆,觉得对方大张旗鼓的迎接自个,如果单独归府着实不太好看,于是痛快的接话,道:“哪里会觉得叨扰,我们这群老人家巴不得有年轻后辈陪着,你就随我一同前往定国公府吧!” 欧阳穆怔了一下,眼睛忽的亮了起来,胸口一阵痛快,唇角轻轻扬起,欢愉道:“既然如此,小辈自当是恭敬不如从命!”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肉鬆大大的手榴弹。 穆哥儿还是挺腹黑滴。。 祝大家中秋快乐!!欠更3000字明日补上。所以明天会更9000字+ ☆、57登门 定国公府? 欧阳岑微微一愣,目光落在了大哥脸上,发现他身材飞扬,眼角隐隐带着几分笑意,丝毫没有任何不耐烦,心底不由得一震。 欧阳岑迫不及待的跑上去轻轻拍了下兄长肩膀,小声说:“哥!我未来大嫂是不是换人啦!” 欧阳穆怔了下,摇了摇头,说:“一直就是定国公府的三姑娘梁希宜,不过是我最初搞错了。”他从来没有掩饰的打算,尤其是在亲兄弟们面前,早晚要让他们清楚,谁到底是他们的嫂子!省的讨好错了人,尤其是灿哥儿,是该时候面对这个现实了。 欧阳岑错愕的望着他毫不掩饰的坚决,好奇的说:“这个定国公府三姑娘梁希宜到底什么样子啊,连大哥都能对她倾心,灿哥儿只能去哭了。” 欧阳穆失笑,瞪了他一眼,道:“你同情灿哥儿吗?” 欧阳岑摇了摇头,不屑的说:“梁希宜不是根本看不上他嘛?婚姻这种事儿,必须两情相愿。”他讨好的扬起唇角,跟在兄长身后,笑道:“不过三姑娘肯定会喜欢大哥的。” 欧阳穆听着弟弟逢迎的言语,心情一片大好,但是还是忍不住确认道:“你为什么那么认定!” 欧阳岑扬着下巴,哼道:“大哥如此好的男儿,她若是还看不上,干脆去做姑子好了。” ……合着还是一厢情愿的想法呀。 “大哥打扮成这般也是为了讨好定国公爷吧!” 欧阳穆脸颊微微红了一下,说:“嗯。” 欧阳岑咬着下唇,低声道:“下次这事直接和弟弟说,上官大叔脑子慢,帮不到大哥什么。追女孩这种事情,必然也是亲兄弟上阵更容易解决的嘛。” 欧阳穆无语的瞥了他一眼,道:“此事必须低调,我不想惹恼梁三姑娘,你做事要留有余地。” “明白的,大哥,我做事情何时拖过你的后腿!”欧阳岑信誓旦旦的保证着,他就爱参与大哥的事情,只要欧阳穆愿意同他分享,他必然勇往直前,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兄长幸福。 这么多年以来,欧阳穆当爹当娘的拉扯他和四弟长大成人,若是有人可以替他们心疼兄长,那真是太好不过了,他也十分乐意把兄长喜欢的女子,定国公府的三姑娘当成“亲娘”伺候! 湘南侯此次进京分成了两个车队,第一批车队的人员早在几个月前就抵达京城,修葺原本的湘南侯府邸。第二批车队主要是府上的少爷 小姐们,随着湘南侯一同抵京。 车队在城北的时候又分成两路人马,湘南侯带着两个嫡孙,王若诚,王若实,同两个嫡亲的孙女儿,王若雨,王若涵,三个庶出的孙女儿,王若晴,王若静,王若宁,一起前往定国公府拜访。像他们这种公侯府,庶出的男孩在仕途上或许没什么太大机会,但是庶出的女孩一般都会好好养着。家世清白,底蕴颇丰,勋贵之女即便是庶出女若是不挑剔对方出身,都可以嫁给一般家庭的嫡出子嗣。 湘南侯长孙王若诚(二少爷),王若实(六少爷)都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骑着马追着欧阳岑说话,欧阳穆坐车,所以即便他很想多和欧阳穆交流一下,也没有机会。 湘南侯府的女孩子们坐在车里,五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围在一起,议论的重点都在欧阳穆身上。湘南侯家的嫡长孙女王若雨(大姑娘)已经定亲,年方十七,此次进京准备待嫁。王若涵(三姑娘)十五,尚在议亲中,刚才偷偷撩起帘子看到了传说中的欧阳穆,若说没有点想法是不可能的。庶女王若晴(四姑娘),王若静(五姑娘)都是十四五岁的年龄,心里更是蠢蠢欲动,唯独么孙女儿王若宁(九姑娘),偏好欧阳岑那种爽朗男孩。 王若晴生的漂亮,眨着大大的眼睛,温柔似水的说:“我一直听说过欧阳穆的凶名,以为是那种特别的魁梧男孩,没想到今个见到才发现真是想错太多了!” 王若静附和的点着头,道:“据说他还没定亲呢。” 王若宁望着他们两个人花痴的样子,插话道:“不过欧阳家同骆家,白家世代联姻,未来的妻子怕是跑不出这两家的。” “这事倒是未必!”王若涵摇了摇头,沉声道:“欧阳穆肯定不会娶骆家女的,骆长青至今不肯同其他人家议亲就是无法面对这个事实,她还想等欧阳穆呢,可是欧阳穆似乎看重京中才女陈诺曦,所以才会滞留京城。我曾经还想,欧阳穆这种不解风情的小将军哪里值得女子如此对待,现在见到真人,倒是再次理解何为传言误人呀。他能为了等一个陈诺曦,足足四年来不回西北靖远侯府,可见当真是重情又有魄力的男子,我十分倾佩。” 王若晴冷哼了一声,调侃道:“瞧三姐姐说的,若不是刚才看到欧阳大公子面如冠玉,你怕是无论如何也倾佩不起来吧。” 王若涵脸色一沉,掐了下她的腰间,道:“牙尖嘴利,你不是也因此更高看他一些!” “不过咱们家如今境地如此,欧阳家怕是 看不上的。”王若宁悠悠道。 王若晴不认同的摇了摇头,说:“若是真看不上,何必今个特意来接?再说,欧阳穆找娘子必然是自个看得上的,同背景无关,嫡庶,怕是也不在意吧。” 王若涵见王若晴凭借模样出众,一脸自以为是的样子,有些不开心的撇开头。王若晴姿色确实与众不同,身材凹凸有致,浑然天成一股子妖媚之气,曾有人愿意牵线将她送入皇子府,不过若是欧阳穆也看得上她,怕是祖父会毫不犹豫的送给欧阳家的大公子。 湘南侯府境地已然如此,等到兄长成长起来,至少需要蛰伏十余年呢,唯有姻亲联姻的捷径,可以预先达到效果,保湘南侯不衰。 眼看着即将抵达定国公府,欧阳穆放下手中书本,心底不由得紧张起来。 定国公早早打开府邸大门,亲自出来迎接湘南侯爷,没想到对方还偕同了欧阳家大公子,二公子一起前来。他有些惊讶,不过瞬间掩饰住心底的情绪,欢迎道:“两位世侄儿肯陪我们这群老家伙饮酒,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欧阳岑笑呵呵的说了几句奉承讨喜的言语,惹得定国公同湘南侯同时大笑起来。 定国公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欧阳穆,若不是对方十分肯定欧阳家大公子的身份,他以为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冷面公子呢,他的袖口宽大,衣衫白净,腰间的橄榄色束带镶着翡翠玉坠,面容干净,目光清澈,整个人给人感觉温文儒雅,彷如玉面公子,丝毫没有战死沙场的骠骑小将军的影子。 有奴才将此事报告给了后院的梁希佑,他欣喜异常,急忙重新打理自个衣衫,梳好发髻,打算稍后好好招待招待欧阳大哥。他上次给了欧阳穆添了那么多的麻烦,早就想登门道谢,如今对方送上门来,正是可以让他表现一下的机会。 梁希宜站在厨房门外,重新又检查了一遍菜单。 这菜单是她亲自敲定,八个凉菜,十二个热菜,凑在一起是吉利的双数二十。 因为老人众多,她特意重新拟定菜名,几个大菜菜名拼接在一起是福荣东海,寿比南山,连老太君看到单子时都忍不住称赞三丫做事情越来越周到了。 夏墨拎着裙子,从远处走了过来,道:“姑娘,宾客人数有增加,咱们的备桌果然用上了。” 梁希宜将手里的菜单递给小丫鬟,吩咐道:“最终名单让管事尽快拟一个给我,我要看下。”她要应付湘南侯家里的小姐们,为了避免出差错,首先 把名字都记下来。 “是!”夏墨转身又去忙活起来。 梁希宜顶着太阳回到屋子,望着丫鬟们装点着茶桌,说:“小厨房的糕点多做一些,祖父说湘南侯家的庶出姑娘们也跟着来了。” 丫鬟们急忙应声,多加了几盘甜食。夏墨拿着单子,递给梁希宜,道:“主子,宾客的最终名单拟好了,说来真是奇怪,靖远侯府似乎今个也要招待湘南侯爷,老侯爷因为先应了咱们国公爷的饭局,又不好推脱特意去城外接他的欧阳家两位公子,所以就一同带两位公子来了。” 梁希宜点了下头,猛的意识到了什么又抬起了头,说:“欧阳家的两位公子?” 夏墨嗯了一声,道:“欧阳穆大公子,欧阳岑二公子。” 梁希宜微微一怔,怎么又有欧阳穆!她倒是真和他有点孽缘! “姑娘姑娘!”夏忧小跑着进了屋子,兴奋道:“秦公子到啦,而且让人送来了个超大超大的风筝,据说秦公子除了背书就是制作它了,花了好长时间好大心血呢。” 梁希宜脸颊一红,感受到周围丫鬟们若有所思的笑意,忍不住跺了下脚,佯怒道:“没出息的奴才,一个风筝就让你嚷嚷成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痛定思痛。如果有第一次欠更,就容易有第二次欠更。于是急忙补更。 我不欠更了。明日不出意外还是六千字。o(n_n)o ☆、58宴会① 夏忧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尴尬的笑着。 梁希宜的目光被她身后五彩的风筝吸引了过去,这个风筝可真大啊,足足快有她一个人高了。 “姑娘,这么大的风筝,根本没法放上天空吧!”夏墨挨着她,小声的说。 “可不是傻大傻大的样子!”梁希宜娇声斥道,胸口却涌上一丝暖意,秦宁桓对她刻意的用心,她感觉得到,并且有一点动心。 前世梁希宜虽然已经嫁人生女,但是在情感上却并未开窍,从来不曾有男子主动明显的追求过她,带着几分孩子气的赤子之心。而她又是做过母亲的人,对于秦宁桓单纯的心思觉得特别温暖。 “姑娘,快开饭了,国公爷让您过去呢。” 梁希宜点了下头,对着镜子调整了下发髻,想着稍后就要见到秦宁桓了,心头如同踹了一头乱跳的小鹿般紧张,脸蛋爬上一抹淡粉色的红晕。 前面定国公府的庆云堂已经是人潮涌动,孩子们吵闹的声音结成一片。 大老爷夫人秦氏身子特别笨重,她待了会腰部发酸,有些承受不住,她十分看重这一胎,生怕出一点问题,思前想后决定哪怕不顾及面子也不能委屈了自个的身子,于是先是热情的同湘南侯嫡出的两个媳妇,仔细攀谈了一会,故作呕吐状道歉离去。 三夫人因为三老爷的臭名远扬,基本退出京城贵妇的交际圈子,此时更是懒得应付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湘南侯府。她整日里对家事漠不关心,真心学习佛法,越来越像是世外之人,待了会也借口身子不舒坦离去,独留下了长女梁希宛同嫡出的七少爷梁希佑,还有庶女应酬。 二夫人徐氏倒是身子骨硬朗,就是没心没肺,满嘴胡乱奉承,说的湘南侯的两个书香门第出身的媳妇哑口无言,无法沟通,最后还是徐氏的儿媳妇,夏悠然不停为他们寻找话题。她抬头见梁希宜总算来了,顿时放下心道:“希宜,快来见过湘南侯府的两位夫人吧。” 梁希宜笑着冲她点了下头,两位夫人同时向门口看过来,不由得眼前一亮。来之前特意打听过,定国公府里这位三姑娘梁希宜最为被定国公看重,如今亲眼见到三姑娘,倒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位姑娘打扮的中规中矩,身材高挑,秀丽端庄,按说还不如他们家四姑娘明媚可人,但是她笑着一路走来,背脊挺直,姿态婀娜隐约带着几分道不明的风度,只觉得窗户外面那日光落在她的身上,光鲜耀眼,一时竟是让人有移不开目光的不由自主 。 主桌有定国公,湘南侯,祭酒秦大人,共三位老人。其余陪在身边的是定国公府的两位老爷,定国公嫡长孙,秦宁桓,以及湘南侯的嫡长孙王若诚和靖远侯府的欧阳穆,欧阳岑。 欧阳穆不时的注视着门口的动静,此时见梁希宜高挑的身影映入眼帘,不由得假装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视线好在低下头的瞬间,目不转睛的盯向远处的梁希宜。他舔了下唇角,胸口有一股说不出的冲动溢满全身,他的妻子重生了,他想要渴求一生去守护的女人就在他的面前! “来,大公子,我敬你一杯!”大老爷没想到今个能见到欧阳家的大公子,想着他这个官职说到底还是得罪皇后娘娘才丢掉的,如今有机会巴结靖远侯府,必然丝毫不顾及他年长的身份,殷勤的点头哈腰,伺候欧阳穆倒酒。 欧阳穆心里对定国公府的大老爷十分看不上,但是考虑他终归是梁希宜的大伯,早晚算是他的长辈,不由得客气起来,二话不说喝了干净,眼底却时不时的冲着女眷桌子瞄了过去。此时梁希宜已经坐下同湘南侯府的夫人们说话,背对着他呢。 秦宁桓同样极其紧张,除了临摹定国公的大字,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讨好梁希宜了,听说她特别喜欢他送的那个风筝,索性耗时三个多月,做了一个更大的,不清楚她会不会笑他。 梁希宜在另外的桌子上应付着众人,心里却想着秦宁桓,她背如芒刺,总觉得谁在盯着他,不其然的就把帽子扣到了秦宁桓身上,但愿他知道收敛,省的姐妹们笑话她。 梁希宛穿着大红色的长裙,浓妆艳抹,娇唇欲滴,眉眼细长带着浓浓的水雾,除了秦宁桓和欧阳穆,其他众人都是第一眼看到定国公府明媚诱人的四姑娘。 定国公倒是无所谓孙女儿如何装扮,正是最好的年华,又是即将议亲的年纪,在家宴上只要不太出格,他都不太会去管。更何况此时有欧阳家的两位年轻才俊,若说他没有一点想法也不现实。 欧阳穆尚未议亲,不管他自己如何想,至少在外人眼里,撇开他靖远侯府嫡长孙的身份,单就他骠骑小将军的英武,也是众人眼里的最佳女婿! 梁希宛手搭在姐姐肩膀,小声说:“三姐,秦家二公子的眼睛都看快黏在你身上了呢。” 梁希宜脸颊通红,暗暗的捅了她一下,道:“你休要乱说!” 梁希宛不屑的撇了撇唇角,偷偷回过头,猛的碰上了欧阳穆深邃的目光,仿佛被电了似的转过身 ,说:“我本来想帮你看秦家二哥的,没想到欧阳家大公子也往这头看呢,他生的可真好,一点都不想传说中的那般冷漠无情。” “哼……”梁希宜懒得说起这个人,反正她曾经差点死在他的手上,后来又被他光天化日的骂了,若说觉得他生的好看,那绝对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你说,欧阳家大公子怎么会来咱们府上,我上次回外祖母家,还听表姐们说道如今京中风头最盛的除了五皇子外,便是欧阳大公子,但是他性格孤僻,不太好请,前一阵消失了足足几个月不曾露面,连二皇子妃生日,都没请得到他呢!” 梁希宜没好气的看着四妹妹谈及欧阳穆时明亮的目光,调侃的说:“怎么,你心仪他嘛?” 梁希宛犹豫了一会,道:“他和五皇子,我看着都挺好的!” 梁希宜顿时无语,拍了下她的额头,说:“不是吧,这两个人都不会娶咱们家的姑娘做发妻的,你可别犯傻辱了自个嫡出的身份!” 梁希宛眉头微微掬起,不认同的反驳道:“三姐,我同你不一样,你有祖父护着帮你挑人家,我父母根本懒得管我,大伯母如今怀孕着连二姐姐的婚事都来不及处理,何况是我呢?我外祖父把我爹给参了,极品亲戚一大堆,我哪里还敢指望着什么好人家呀!” 梁希宜摇了下头,劝道:“凭着定国公府的背景,一般读书人家你都可以都嫁过去做发妻的。” 梁希宛嘟着嘴巴,一张白净的脸颊显得更加妩媚动人,不快道:“嫁给我爹那样的人吗?然后呢,让他凭借祖父的身份结交人脉?然后等我人老珠黄后,不但要替他管家还要帮他养育妾室和妾生的孩子,我吃饱了没事撑的呀!我宁愿当凤尾也不做鸡头,皇宫里那群贵人们除了皇后娘娘不都是妾吗?但是我们嫡出的姑娘们依然要给他们行礼,下跪,说到底还是他们嫁对了人!” 梁希宜见她表情认真,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了。梁希宛的话不能说是错的,但是妾这种身份一旦确定,想要翻身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尤其是她还是定国公府嫡出小姐……祖父要知道四妹妹心底有给皇子破釜沉舟做妾的勇气,怕是会被气死的。 “你看啊!”梁希宛指着远处的主桌,他们的大伯母站在桌边,轮番给欧阳穆和欧阳岑倒酒,嘲讽的说:“瞧见没有!这就是大伯的骨气,虽然说祖父或许会生气,但是我要说愿意给欧阳穆做妾,欧阳穆又乐意要我,大伯父心里必然乐开了花。” 梁希宜微微一怔,严肃道:“你可千万别存了给欧阳穆那人做妾的念头,他情有独钟陈诺曦,心里容不下任何其他人,你若是挡了他的路,他可会杀人的!” 梁希宛诧异的看着她,说:“你怎么知道的。” 梁希宜嘴巴附在她的耳朵旁边,小声道:“我同白若兰关系好,欧阳穆这个人最是冷酷无情,眦睚必报,你千万别被他此时的表面骗了。”梁希宜垂下眼眸,生怕梁希宛真做出给别人做妾的傻事,她不怕她过的悲惨,而是担心祖父承受不住,再次启口,道:“这样吧,你若真是铁了心想要嫁入高门,不如努力参加日后的选秀,争取入了太后娘娘的眼,给皇子做侧妃好了。可千万别寻着去当妾,到时候气坏了祖父我绝对不饶你!我可是认真的。” 梁希宛不耐烦的点了点头,道:“知道啦!定国公府好歹是我日后的依靠,我还不会傻了吧唧的真让祖父寒了心。喏,你家的秦家二哥哥又犯二偷瞄你呢。” 梁希宜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秦宁桓扬着嘴唇,冲她傻傻的笑着,她白净的脸颊涌上一抹淡红色,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恼怒的转过身不敢再轻易回头,心底却是止不住的甜蜜。 欧阳穆望着他们二人的眉目传情,脸色沉了下来,他以为他可以表现的宽容一些,却终究是胸闷的厉害,居然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调戏他的妻子。 欧阳穆的手劲用力,小酒杯中央裂出一道细缝,欧阳岑仿佛感受到了什么,急忙将手心附在兄长的手背上,轻轻的摇了摇头,追女孩这种事情,绝对不可心急呀。 ☆、59宴会② 欧阳穆表面故作镇定,心里其实都快气炸了,他干脆给自个斟满,一饮而尽,接连连饮数杯,才隐隐稳住心底的熊熊怒火。不管前生还是今世,他都是天之骄子,众星捧月,生命里唯一痛苦的岁月其实也没有几年,而且那时已经对生活没了期望,所以不存在隐忍什么。 欧阳岑眯着眼睛,有些心疼大哥,于是看向秦宁桓的目光多少有些不客气。 谁让大哥生气了!他就和对方过不去。欧阳岑佯装随意的举杯敬酒,先是同湘南侯家的王若诚喝了三杯,然后才走到秦宁桓面前。 秦宁桓同王若诚,欧阳岑同是小辈,王若诚毫不犹豫的喝了,秦宁桓着实没有推辞的理由。但是他是科举出身的书生,若论学业,他是在场最好的,但是说到喝酒,可能就差太多了。 果然,不过片刻,秦宁桓就喝的脸红脖子粗,忍不住有要呕吐的欲望,趁着大家不注意,他的小厮搀着他溜出了屋内。 梁希宜一直关注着他,自然清楚秦宁桓喝多了,她在心底一边埋怨欧阳岑,一边担忧秦宁桓。 夏墨进屋子在她耳边说了两句,梁希宜犹豫片刻,终于是离开了大堂。 时刻盯着她的欧阳兄弟立刻心中明白怎么回事,欧阳岑望着完全得不到梁希宜一点关注的兄长,有些无奈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人家正是郎情妾意之时,会有如下举动完全可以理解。 欧阳穆没说话,心里自欺着,他都“曾经”对陈诺曦一往情深,那么公平起见,他暂且允许梁希宜对秦宁桓有不一样的感觉,反正过不了多久,秦宁桓就会即将出局。 话虽如此,欧阳穆还是一杯一杯的干着,丝毫没有醉意似的不停麻痹全身上下的所有神经,等秦宁桓回来,他绝对不会让他今个能够正常走着离开!!! 欧阳岑也是觉得浑身不痛快,他们兄弟二人,在西北不用提了,做事情肆无忌惮,靖远侯是当地的土皇帝,当地百姓怕是皇子根本认不清楚,但是说到欧阳家几位小军爷,连街上卖烧饼的都能讲述三天三夜。后来大哥去了西山军,嫡亲的舅舅更是怜惜他们幼年失母,宠的他们兄弟几个无法无天,即便在京城里,二皇子妃的生日宴会大哥也是说不去便不去的,皇帝老儿不也不敢拿靖远侯如何嘛! 但是现在,他们必须忍着! 欧阳灿又不是没打过秦宁桓,结果怎么样了! 梁希宜同秦宁桓更亲近了,他们的突破点不在于压榨秦宁桓, 而是必须让秦宁桓先犯错。 欧阳岑何时见过大哥如此憋屈着自个的情感,他的目光深邃如汪洋,寒冷的看不出任何心痛,但是他手背的温度告诉欧阳岑,兄长真是冷彻心骨。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完了! 大堂外 梁希宜两只手揉搓着手帕站在院子里待了一会,感觉到后边谁拍了下自个,猛的回头,差点跌入秦宁桓的怀里。她急忙后退几步,道:“你是不是真醉了,居然叫夏墨寻我出来。” 秦宁桓脸颊通红,因为喝了不少的酒,他的脖子都有些发紫。他刚刚吐了好多,身子有些虚弱,面容红里透着几分苍白,道:“我,我就是想听你说话,也不知道怎么地,可能酒劲没下去就胆子大了,正巧碰到夏墨姑娘,就试探性的让她去寻你。” …… 梁希宜想训斥他几句,又在对视上他含情脉脉的目光时,有些害臊,心中一软,没发出声音。 秦宁桓唇角快裂到了耳朵边,傻傻的说:“没想到你真来了,我,我真是惊讶,也有些欢喜,希宜,你,你果真也是喜欢我的。嘿嘿。” 也是?梁希宜脸颊发热,她故作不在意的看向别处,微怒道:“你别胡思乱想,我不过是怕你喝多了在外面做出傻事,总归是不好看,尤其是在我家里!” 秦宁桓大胆的走近了几步,小声说:“希宜,那个风筝,你喜欢吗?大不大呀!” “大不大?”梁希宜捂着嘴角轻笑出声,道:“何止是大,明明是太大了!傻气死了。” 秦宁桓见梁希宜笑了,不由得目光有些得意,喃喃说:“样式可是我亲自画的,你要好好收拾,全天下就这一份。” 梁希宜轻轻的点了下头,调侃道:“好大的口气,还全天下就这一份!” 秦宁桓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白色衣衫在微风中轻轻扬起,如墨的发丝亦略显凌乱的贴在耳边,他望着梁希宜,深情道:“当然,若你当真喜欢,就会有全天下第二份了。” 梁希宜害羞的低下头,咬住下唇,还想在说什么却听见远处一阵脚步声,是秦宁桓小厮,墨二。 秦宁桓忍不住黑了脸,微怒的瞪着突然搅局的小厮。 梁希宜同样十分尴尬,郑重的对他的小厮墨二说:“盯着点你家少爷,他喝多了。” 梁希宜同秦宁桓福了个身,转身急速离开。 秦宁桓目不转 睛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唇角微扬,只觉得春风得意,心情大好。 墨二望着主子一脸深情的样子,不知道该不该把府上管家传来的话,如实禀告。一阵冷风袭来,秦宁桓打了个激灵,转身道:“你到底过来有什么要事!不是让你躲远点吗?” 墨二头皮发麻,他确实躲的很远,都出了大门了,所以才会遇到前来报信的李管事。 “二少爷,小的也不想过来打搅您难得同梁三姑娘说话的时机,可是刚刚李管事寻来,说是昨天在王家的事情闹大了,不知道怎么地传到了隋家那个瘸腿小军爷耳朵里,小军爷觉得受辱,居然找到了咱们家,说是要见一见杨家小姐情有独钟的秦二公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才。” 秦宁桓浑身一震,什么情况?他本来从未将昨日的事情当成事情,怎么就闹到了现在这般地步。 “主子,李管事担心那隋家小军爷会直接杀到这里来寻你,岂不是更加无法收拾,所以……” 秦宁桓垂下眼眸,忽的急步前行,道:“我去同祖父说,必须赶紧回去,不能让对方闹到这来,否则三丫多丢脸,到时候我又有何脸面见她的祖父呢。” 墨二连连点头,道:“那我现在立刻去寻李管事,让他安排马车。您同老太爷说清楚了。” 秦宁桓攥着拳头,他真是有病,以前没事闲的干嘛对表妹们那么好,如今人家赖在头上,他想撇开都撇不开,这要如何才说的清楚。 想到刚才梁希宜含羞带怯的容颜,秦宁桓的眼眶忍不住发红起来,若是希宜知道了,是不是,是不是就彻底不理他了,这还没定下亲事,就闹出丑闻,希宜那般清明的女孩,必定是容忍不了的吧。 庆云堂内 梁希宜重新走了进来,发现欧阳穆深邃的视线居然盯住她,彷如一张炽热异常的网,深深的纠缠着什么。她不适应的微微怔住,面无表情的转身落座,神经病! 欧阳穆的大脑有点晕眩,他喝了好多好多的酒,他已经很久不曾将自己灌醉了,尤其是在想到前世的妻子重生之后,他的每一天过的特别充实,哪怕是帮梁希佑编制最普通的鱼竿,似乎都充满了力量,连那张不常露出喜怒的面孔,都常常挂着笑意。 但是现在,他仿若虚脱了似的,如鲠在喉,有怒火发泄不出,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梁希宜可回来了,他妈的秦宁桓也跟着进了屋,若说这二人没有私下见面,他是不会相信的 ,但是,他又能怎么样,他能怎么样……他只能卑微的忍着,因为在梁希宜眼里,他什么都不是。 “大哥,少喝点吧。”欧阳岑有些看不下去,轻轻的拉扯着兄长的衣袖。 欧阳穆默不作声,直接攥着酒壶一饮而尽,酒这玩意真是个好东西,它可以让人变得轻飘飘,亦可以麻痹人的伤痛,他曾经靠着酒度过了很多年,很多个寂寞的夜晚…… 欧阳穆原本想拖秦宁桓下水,让他多喝几杯,没想到秦家临时出了事情,秦宁桓需要率先离开。秦老太爷的脸色有几分古怪,定国公因为同湘南侯追忆过去呢,所以没太在意。 欧阳穆舔着下唇,动作越来越大,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真是醉了……仗着这么点醉意,他忽的扬起头,略带贪婪的直直看向了梁希宜的背影,定国公府大老爷时刻都在关注他的神色,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若有所思起来。 因为欧阳灿的关系,大老爷从未想过欧阳穆会看上梁希宜,再加上梁希宛始终同梁希宜挨着,所以他就顺理成章的认为,欧阳家大公子是被他们家四姑娘梁希宛的柔美动人吸引住了。 宴会什么时候完的欧阳穆根本没注意到,他头有些沉,浑身冰凉。 定国公见大家喝的尽兴,不管是欧阳家的两位公子,还是自个的长孙都快醉的不省人事,于是安排了他们在客房休息。欧阳穆再次清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他眨了眨眼睛,入眼的是个漂亮的丫鬟,丫鬟红着脸颊,轻声道:“大公子醒了,我服侍您起身吧。” 啪的一声,欧阳穆扬手就甩了一巴掌,厌弃道:“滚!” 他身边都是小厮,从来不让女的近身,此时居然在定国公府破例,尤其是在梁希宜的家里破例,他怎么能不恼羞成怒!梁希宜若是知道了,是否会误会他的品性,他这么多年的坚持到底是为了谁! 欧阳穆浑身不痛快,自个胡乱整理好衣衫走了出来,没想到正巧同梁希宜走了个对脸。 此时定国公同大老爷等众位喝醉了主子们还在午睡中,院子里的管事嬷嬷见丫鬟哭着跑出来,担心得罪靖远侯府大公子,只好去请梁希宜来处理事情。 梁希宜见前来说话的管事语无伦次,便过来看一下,没想到见到衣冠不整的欧阳穆。她撇开头,旁边站着大伯父派来侍候欧阳穆的妩媚丫鬟,一时间误会了什么。 梁希宜皱着眉头,略显恼怒,这个欧阳穆居然敢在他家做出这种事情,实在是不知羞 耻,不过这事情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如何管! 想到此处,梁希宜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清冷的视线从欧阳穆脸上扫过,淡然转身。 “梁希宜!”一道低沉浓重的嗓音从背后响起,梁希宜扬起下巴,深吸口气,真是无法刻意忽视对方呀,她不情愿的又转过头,目光同欧阳穆直视。 这家伙居然还敢叫住她。 小丫鬟泪花带雨,颤抖着双肩跪坐在一旁不停的抽泣着。 ☆、60矫情 欧阳穆同梁希宜彼此直视,谁也不肯先说一句话。 欧阳穆抬着下巴,深邃的目光映衬在午后明亮的日光下,泛着点点光泽,他的视线好像带了胶,深深的粘在了梁希宜的脸上,纠缠着什么。 梁希宜表面镇定,心里其实有些尴尬,她心里暗道,这家伙不会醉了吧,酒劲没醒,于是做事情这般随便,不清不楚。若不是她十分了解对方肯定是讨厌她的,会有那么一瞬间,仿佛从那道冰冷的视线里,看出几分一往情深,哈哈,太不可思议了…… “对不起。” 欧阳穆忽的高昂着下巴,却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他的声音仿佛古朴的打杂乐声,带着几分沉重,一点相思,还有让人无法忽视的诚恳。 梁希宜不置信的挑眉,不由得仔细打量眼前这张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欧阳穆是高傲的,即便他难得说出道歉的话语,却依然难掩骨子里的倔强孤傲。他的右手磨着腰间的翡翠玉坠,清澈的目光深深的望着自个,仿佛她若是不表示点什么,这家伙会当场发飙。 梁希宜面无表情的目视前方,淡淡的说:“欧阳大公子言重了,明明是我们招待不周。”梁希宜以为是因为小丫鬟的事情,欧阳穆才会道歉,她也不会傻得应下欧阳穆的歉意,万一他日后想起来又迁怒于她,她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欧阳穆微微一怔,安静了一会,郑重的说:“我是说上一次赏花会的事情,所以对不起。” 梁希宜嘴唇微张,有片刻的诧异,随后又有些不快,但是还是忍着敷衍道:“大公子实在客气,那么久的事情了,谁还会记得。”真真是刻苦铭心…… 欧阳穆听着梁希宜的违心言论,紧着的心突然有些放松下来,他看着梁希宜唇角不屑的浅笑,言语略显柔和轻快,道:“哦,我还以为你每次都冷脸相待于我,是因为上次的话呢。” …… 可不就是因为上次的话吗! 梁希宜不愿意承认自个小肚鸡肠,尤其在对方道歉以后。 当然,她愿意应付他的原因还是碍于欧阳穆的背景。他若是对她刻薄,她绕着他走便是了,他若是主动示好,她也不会傻了吧唧的故意得罪死人家,这不是给定国公府寻个强大仇敌吗? 上次她什么都没做大伯父就被寻了个错处停了职,欧阳家的人做事情果然仗势欺人。祖父心疼她不曾说什么,但是这事儿放在其他家族里轻了也要大张旗鼓训斥一番吧。 但是若说让她真心相待欧阳穆,成为朋友,她反正是真心不起来的! 梁希宜心里百转思索,突然想到,欧阳穆不会有精神分裂症吧,前几日还看她无论如何都不顺眼,今个居然冲着她隐约有了几分笑模样,太让梁希宜惊讶了! 欧阳穆见她不说话,心里忐忑不安,也借着此次机会将她仔细看的清楚。梁希宜长得比较端庄大气,鹅蛋脸很小,显得一双眼睛特别的大,淡粉色的薄唇轻轻咬在一起,很是可爱。 她似乎真把他当做了什么不讲理的权贵,轻易得罪不得,又实在懒得交好,巴掌大的眉头褶皱在一起,好像多么难处理他似的。其实他不需要梁希宜做任何事情,只要她能够心态平和的同他好好说话,而不是如今这般厌弃的神色,他的胸口就会涌上暖意,甜蜜的不得了。 梁希宜尽量让自己带着几分笑意,干干的说:“那么,此事就当过去了吧,欧阳大公子您好好歇着,我把人……服侍不周的丫鬟带下去了。”她认定欧阳穆脑子有问题,她还是闪人的好。 “慢着!” 梁希宜再次叹气,到底是要闹哪样啊,她眯着眼睛看过去,道:“怎么了?” 欧阳穆站在屋子门外,他的衣服还是白日里特意选的那坚浅色长衫,腰间的束带松松垮垮,隐约露出了结实的小麦色胸膛,搭配着他翘起的下巴,仿若雕塑般的五官和紧抿着的薄唇,真是让人好有压力感呀。他也不说话,就是那么直直的盯着梁希宜,眼底清晰的映上了梁希宜的纤细轮廓。 梁希宜再如何淡定自如,也受不了一个据说冷漠异常的大男人,众目睽睽之下,目光赤/裸/裸的貌似深情的凝望着她,她有些恼羞,自顾自的吩咐道:“我这就让管事嬷嬷寻个得体的小厮过来!” “不需要!”欧阳穆的回话倒是极快,声音沉重坚定。他抬起手,又放下,犹豫片刻。 你倒是说要干什么呀!梁希宜垂下眼眸,她受不了欧阳穆放肆的目光,这人真是太仗势欺人了! “大哥!”欧阳岑带着侍从从旁边院子走了过来,他也刚刚睡醒,担心兄长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梁三姑娘也在这里。他想到梁希宜早晚是他的嫂子,不由得客气万分,说:“梁三姑娘,我大哥从来不让随便的人侍候的,尤其是女人。” 欧阳穆急忙点头,他憋了半天都不知道如何解释,好在弟弟立刻出现,否则梁希宜又跑掉了。 梁希宜才不关心 他需要不需要女人侍候,她只想赶紧离开,趁早解放。她就不该轻易过来,现在反而都不知道有什么需要她解决的事情,难道彼此就这么站在太阳底下晒着吗? 欧阳岑瞄了一眼兄长快憋死了的神情,笑着说:“梁三姑娘,这丫鬟犯了我大哥的忌讳,日后若是被传出去容易被人利用,所以必须加以惩治。” 欧阳穆再次点头,他可不是秦宁桓软性子的男人,女人投怀送抱就完事了吗?你敢投怀就要有誓死的觉悟。如果不杀鸡儆猴,以儆效尤,这种事情有一就会有二,如今定国公府家的大老爷趁着他身边人松懈,在自己家地盘上敢往他身边塞人,日后是不是哪个阿猫阿狗都敢轻易爬上他的床了,万一他洁身自爱的身子被人家占去便宜,不就是亏大了。 而且世道常说人言可畏,众口铄金,他不表明态度,今天这事改日传出去就成了他强迫人家丫鬟不成,人家丫鬟才痛哭流涕,他凭什么背下这么个黑锅! 梁希宜皮笑肉不笑的心里讲话,男女之间男人怎么可能吃亏呀,这兄弟二人也忒矫情了! 她低头想了一会,问过管事那名丫鬟的身份,管事嬷嬷欲言又止,悄悄的在梁希宜耳边道:“是大老爷在西园养的小戏子,而且是大老爷颇为喜欢的一名戏子,曾经有达官贵人看重过此女,管大老爷要过此人,都被大老爷拒绝了。这真是为了讨好咱们骠骑小将军,才如此割肉塞了过来。” 梁希宜听后顿时觉得不好意思,勋贵之家都会养些模样好的戏子,除了可以供家里欣赏以外,还可以送做人情,但是她大伯连人家喜好都没搞清楚就送了个女人过来,太过草率。 欧阳穆从来不让女子近身……还一副厌弃至极的样子,她思索了片刻,想到欧阳穆对待梁希佑的过分看重,心惊道:莫非他有龙阳之好呀! 梁希宜红着脸颊,咬了咬牙,道:“这事儿怕是有所不周,既然如此,这丫鬟就当是送给靖远侯府,你们随意处置吧。”她言语后,神色怪异的从欧阳穆身上打量了好几圈,尴尬道:“府里尚有很多杂事,我先失陪了,这位是院子的管事嬷嬷,你们但凡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同她提及。” 管事嬷嬷小步上前,哆哆嗦嗦的应着声,伺候盛名在外的欧阳家两位公子,还真是颇有压力。 梁希宜觉得眼前一群人都不太正常,匆匆忙忙的吩咐完了就迫切离开,乌烟瘴气的,她忍不住厌弃的摆了摆手,天啊,断袖之臂吗?她要赶紧管住佑哥儿,以后绝对不可 以再同欧阳穆接触了。 欧阳穆目光沉沉的盯着他远去的背影,虽然心情还不是很好,但是眼底已经有了几分柔和之色,总算是,梁希宜总算是不会像是吃了火药似的面对他了,这,就是很大的进步! 欧阳岑松了松肩膀,斜靠在兄长身上,双手环胸,小声说:“哥,那丫鬟怎么处理?” 欧阳穆一怔,咬紧了牙关,道:“她终究是定国公府的人,若是死了难免让希宜觉得我凶残,不如就在这院子里,处置一下,以儆效尤!我看日后谁还敢轻易爬我的床。” “小弟也如此认为。”欧阳岑骨子里同大哥一样,是说一不二的性格。 “还有今日伺候的侍从,给我放在一起打!”欧阳穆淡淡的说,若不是他的小厮放松,又岂会让人随便进了他的屋子,还好是定国公府大老爷的做派,若是敌人怎么办? 香园 梁希宜绕道,去母亲的院子看望弟弟妹妹,一路听到下人议论纷纷,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夏墨皱着眉头,低声道:“小荷花,就是大老爷派去侍候欧阳家大公子的戏子,连同欧阳家的三个侍卫,被脱了裤子在院子里打板子呢。” …… 梁希宜头皮一阵发麻,欧阳穆对待男人也够狠的呀。 不过欧阳穆在他们家里,当真敢如此高调的处置他们家的丫鬟,实在是……真符合他们家一贯仗势欺人的作风!只是说到底,欧阳穆连个肉都没露出来过,整的跟被谁霸王硬上弓了似的委屈,这个男人可有够矫情的。>o< ☆、61事发 傍晚时分,欧阳家两位公子居然还赖着不走。 秦府不时有管事前来催促,秦老太爷酒醒后借口家中有要事率先离开。 湘南侯留下来一起晚饭,两个老头同几位少年把酒论英雄,古诗辞赋不时在桌间响起。欧阳穆态度谦和沉稳,运用他两世的学问将定国公逢迎的十分愉悦,饭局进行到最后,定国公已经连呼欧阳穆为世侄儿,让他有空就来定国公府做客,陪他这个老头说道说道。 若不是大家懒得换桌子,欧阳穆恨不得展示下他最近日夜练习的书法,用于讨好定国公爷。 定国公心情愉悦的望着眼前风度翩翩知书达理的欧阳穆,这可是京城众多勋贵请不到的骠骑小将军,此时却陪着他谈天说地,措辞小心谨慎的隐隐带着几分讨好。 定国公眯着眼睛,难免有些飘飘然,认为欧阳穆是懂事有礼貌的好好少年。之所以名声不好,定是有人心怀妒忌之心,才会故意抹黑他,说他性格孤傲冷漠,不好接触。 后院的香园 徐氏拉着梁希宜的手腕,说悄悄话,道:“我听说今个老太爷将你的庚帖交给秦家老太爷了,然后就是去卜你和秦二公子的八字,相信必定是天作之合的一对。后日里,咱们再去庙里烧烧香,求菩萨保佑你,肯定会一切顺利的。” 梁希宜害臊的低下头,实在受不了娘亲的露骨模样,忍不住道:“娘,这事儿才刚开始议,你莫要同其他人说哦。” 徐氏瞪了她一眼,小声道:“这话还用你提醒我呀,娘就是高兴,才私下同你说的。你这个孩子也真是的,明明比我先知道都不告诉我,若不是今个老太太叮嘱老爷这事儿,我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骨里。”她顿了一下,继续道:“不过秦二公子长得还算一表人才,秦家又指着二房光宗耀祖,怕是日后会倾全家之财支持他们这一房,我倒是不怕你吃了亏去。” 当父母的看亲家无外乎从人才还有钱财考量。 梁希宜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着说:“好了好了,你知道了心里有数便是,此话题到此为止。八字还没有个结果,若是不合适让人家知道了都是笑话。”梁希宜尽量让徐氏低调起来,她可不想弄的满府皆知。虽然说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了吧…… “今日你也够累了,稍后早点休息,湘南侯那一家子屁股可够沉的,现在还没走呢。”徐氏不满女儿这么晚了还要操心厨房的事情,言语难免粗俗直接起来。 梁希宜 一阵恶寒,道:“祖父原本就要留人家一日的,倒是欧阳家两位公子,才真真是不要脸。吃着咱们家的喝着咱们家的,还处置咱们家丫鬟!那个叫荷花的小戏子现在发了烧,大伯父倒好,连问都不问一句,大伯母一心安胎人都不见个影子,我才请了大夫为她医治,但愿别出了人命。” “呸呸呸,肯定不会出人命的!”徐氏十分认定的说,眉眼波转,想起了什么似的笑道:“留饭欧阳家年轻公子总比留饭老头子强吧,我看着他们可真不错,小身膀结实健壮,可惜咱家该说亲的姑娘只有你一个,他们家有没有小公子,你盯着给你妹妹们留意着。” “什么啊。”梁希宜不想再同徐氏聊天了,果然是没说几句话就跑偏了。她敷衍的应付了几句便借口去看小丫鬟的伤势离开。眼看着快到重阳节了,她可不想院子里死个人。 宾客院子里 陪同欧阳来的三名失职小厮也受伤了,梁希宜犹豫半日,本着助人为乐的心态,让大夫也给他们抓了药。她望着躺在床上快咽气的姑娘,心里一阵恼怒,这是个姑娘家,小厮都疼的下不了床,就因为人家去了他身边伺候,就把女孩打成这样,还说什么以儆效尤,倒是杀鸡给猴看了,所以大伯父晚上都没露面,这脸打的,忒狠了点! 怕是日后欧阳穆在来定国公府,都没人敢上前伺候了。 入夜后,欧阳穆同欧阳岑拜别定国公后,听说梁希宜去看望了那名小丫鬟,他心里痒痒的,借口东西忘在了院子里,又折腾回来,然后借口看下丫鬟的伤势,堂而皇之的进了屋子,同大夫询问几句,目光沉沉的落在梁希宜明媚的侧脸处,便再也舍不得移开。 梁希宜皱着眉头回头看向欧阳穆,若是这人当真有怜悯之心,也不至于把人弄成这个样子吧。 “欧阳大公子,时辰不早了,我会盯着她,您赶紧走吧。”梁希宜手中攥着手帕,真是奇怪,怎么再次同欧阳穆相见,总觉得哪里变得不同,对方到底哪里不同…… 欧阳穆顿时变得词穷,他有好多话想同梁希宜一一道来,却又说什么都觉得无法表达心底的真切,所以再次面瘫,惹得梁希宜略感不快。 他的胸口堵堵的,良久,幽幽道:“那么,保重。” “嗯。”梁希宜敷衍的转过身子,心里祈祷这人可别死在这呀。 欧阳穆怅然的望着梁希宜单薄的背脊,目光隐隐有几分贪恋,他真想紧紧的抱住她,渴求那属于她的一点点温暖。欧 阳穆站在原地,攥着拳头的右手悬在空中,都不知道该放在那里才好。 欧阳岑从后面拍了下他,道:“哥,是该走了。” 欧阳穆点了下头,又启口道:“梁希宜,保重。” 梁希宜根本没有回头,心里暗道这人可真够啰嗦,她听见欧阳穆远去的脚步声,站直了身子开始发号施令,然后回到房里休息,这一天,可真是累惨了她。 欧阳穆回去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似乎还在回味着片刻同梁希宜在一起的时光。 他深吸了口气,仿佛还可以闻到属于梁希宜独有的清淡气息。这对于他已经算有所突破。 欧阳穆信誓旦旦,日后一定要让她正眼盯着自个,而不是总是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欧阳岑通过一天的观察,十分框定,梁希宜不喜欢兄长,甚至有那么点反感…… 那么,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秦府 秦宁桓一回来就面对着一位自称是隋家子弟的小军爷,他穿着精细,绫罗绸缎,面容还算俊秀,若不是脚下有些不利落,秦宁桓实在想不出表妹不嫁给他的理由是什么。 隋家小军爷手执一把长枪,道:“你就是杨芸相好的?” 秦宁桓脸色一红,怒道:“我从未同杨芸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她表哥。” 隋家小军爷不屑的扬起唇角,说:“呵呵,你们这群读书人不就是爱娶表妹吗?” 秦宁桓见四周不时有家仆驻足,冷脸道:“我们进屋说吧,如此下去,我的名声算是没救了。” “名声?”隋家小军爷忍不住哈哈大笑,说:“你都同表妹私定终身了,还在乎什么名声!” 秦宁桓脸色煞白,嚷道:“我说过了,我同表妹清白如水,烦请小军爷说话三思。你若是愿意娶杨芸就娶好了,同我没有任何关系。” 隋家小军爷愤恨的咬着下唇,说:“我娶她?她对你一往情深,我干嘛娶她,谁知道你们都干过什么,我还要给自个带顶绿帽子吗?你放心,我今日不过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样子,原来姑娘家都喜欢软了吧唧的男人,你们恩情意重,我把杨芸还给你!”他说完话竟是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秦宁桓瞪着眼睛,手脚冰凉。 王氏目睹一切,心头悔恨不已,望着儿子颤抖的双肩,忍不住埋怨起亲姐姐来,若不是他们家庶女如此胡言乱语,他清清白白的儿子,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桓儿。”王氏走了上来,命人去打水给少爷清洗一下,秦宁桓满头大汗,不停的喘气。 “我不会娶表妹的。”秦宁桓斩钉截铁的说道。 王氏点了下头,道:“嗯,我们不娶她。”莫须有的事情都可以整出这般情况,如此造作的女孩,她是不可能允许她进门的。 靖远侯府 隋家小军爷晚上直接飞檐走壁来到了欧阳穆的房间,道:“事情我帮你办妥了,可惜丢了个媳妇,我对杨芸那姑娘的模样还是满喜欢的,可以当做妾室迎进门。” 欧阳岑一怔,方知道兄长对秦宁桓做了如此打算,说:“那位姑娘居然舍你而执着于秦宁桓?她是没见过你的容貌吧。” 隋家小军爷原名隋宁远,是隋家庶出的庶出子弟,容貌白净俊秀,就是右腿天生有疾,不过他有一手好枪法,颇得欧阳穆看重。欧阳穆在调查秦宁桓的时候,偶然发现杨家有意把女儿嫁给他,索性就和他直说,不如挑杨芸好了,因为杨芸是仰慕秦宁桓,并且同他有过书信来往的表妹之一。 杨芸此女生的容貌好,姨娘又颇为受宠,杨家唯一的男孩是她的亲哥哥,自然性格跋扈嚣张,自以为是,丝毫没有庶女的自觉。果然在听说父母给她定下个瘸子后,急忙寻找备胎,发了疯似的给表哥秦宁桓写信,就是不想远嫁边关,还是个瘸子。 欧阳穆听他形容了今日前往秦家的经过后,不由得有些生气,道:“连个表妹都处理不好,希宜若是嫁给了秦宁桓,岂不是日后还要面对多少极品女人,连个不喜欢的表妹都拒绝不掉,那么若他喜欢的表妹呢,此人绝对不是良配!” 照着欧阳穆办事情的风格,如果有谁敢诬陷同他有奸/情,他就敢脱了你个裤子把你拉出去臭揍一顿,绝对不会让自个媳妇受一点气,看你还敢不敢往他身上倒贴! 欧阳岑在旁边不发表任何言论,反正不管是谁,在兄长眼里,都不会是梁希宜的良配。>o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肉鬆的手榴弹 ☆、62上香①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秦家二少爷同嫡亲姨母家的表妹牵扯不清,然后被对方议亲的夫家,隋家小军爷找上门对峙的事情没几日便传遍京城,成了日子枯燥的内宅妇人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 定国公听说后勃然大怒。 这个事情的真假并不重要,根本没有人愿意去主动考证一番,而是八卦婆子们的那张嘴,日后谁做了秦家二少爷的媳妇,都少不得被牵连其中成为别人笑话议论的对象,需要不断的面对此事带来的嘲讽讥笑,然后有苦说不出,真是百口难辨。 定国公心疼梁希宜,去信责骂了一顿秦老头! 勒令他们家帮孙子把屁股擦干净,这嫡出妻子还没进门呢,就有人虎视眈眈誓言做妾,到底还想不想做成这门亲事了! 定国公不知道该如何同梁希宜启口,最后梁希宜反倒是从徐氏那里,了解到事情的始末。 原来第二天正巧是徐氏回娘家的日子。她原本是带着炫耀的心思在梁希宜的外祖母面前,提及自家姑娘的婚事,打算同国子监祭酒大人定亲,还是他们家最出色的二房嫡长子,博学多才的二少爷秦宁桓,对方父亲已经是吏部侍郎,外祖父是文职的三品大员,实打实的书香门第。 谁料到徐氏的母亲却皱起了眉头,诧异的看着女儿,再三确认,可是秦家风流倜傥的二少爷? 徐氏有些纳闷,母亲居然听说过秦宁桓,只是为什么说是风流倜傥之辈,忍不住问了母亲。 徐氏母亲面露难色,唤来了两个媳妇解释。徐氏的两位嫂嫂并不清楚徐氏的女儿要同秦家定亲的事情,带着看笑话的心境给徐氏说了一遍这个趣事,害的徐氏当场就红了脸,恨不得立刻挖个坑跳下去把自个埋了。她害臊的不得了,一分钟都无法在娘家待下去,回到家看谁都不顺眼,命人寻来梁希宜,抱着她就是歇斯底里的哭天抹泪。 徐氏一边大哭,一边把今日的经历添油加醋的叙述一遍,着重描写了心里委屈的感觉,大哭到最后,归根结底就是:梁希宜可以嫁给任何人,唯独秦宁桓不成! 梁希宜不是徐氏般听风就是雨的性格,她暗中认为此事太过蹊跷,不过心底难掩一抹失落。 人啊,不能对婚姻抱过多的期望,一旦达不到预期,随之而来的落差感实在是太痛苦了! 梁希宜深夜里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觉,她上一世不情愿的嫁给李若安,没有奢望过任何情感上的回报, 所以在李若安纳妾后,她虽然有些不舒坦,却不会太过悲伤,还不如此时的心境难过呢…… 梁希宜穿着亵衣,走到窗户旁边,有时候,忙碌起来,她都快忘记上一世的事情了,她想同秦宁桓好好开始,重新组成一户人家,如今看来,却觉得前路慢慢,莫非好事都要多磨吧。 翌日清晨,梁希宜早早的起了身,她同娘约了西菩寺的主持大人,总不好因此就不去了。她清楚娘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在西菩寺给梁希宜点了长明灯,对于那位主持大人,她倒是有几分好奇。 徐氏这两日也睡得不好,她顶着浓浓的黑眼圈,望着吩咐奴仆整理马车的梁希宜,越看女儿越觉得女儿是如此明媚的少女,怎么能因为这件事就遭受一辈子的闲话呢,更何况他们如今明明有重新选择的权利,干嘛惹个让人糟心的人家! 徐氏突然大步上前,一把握住女儿的手腕,盯着女儿信誓旦旦的说:“希宜,娘今天跟菩萨再给你求个姻缘签,咱不嫁秦家二少爷了,你或许觉得为娘大题小做,不过娘是亲身经历过的人,八卦婆子们的一张嘴,真真能逼死人的。” 梁希宜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说:“娘,此事有祖父决断,您就别忧心啦。” 徐氏一听眼睛就红了起来,喃喃道:“我的个儿,我怎么能不忧心呢。你舅母可说了,那个什么表妹是秦二少爷嫡亲姨母家唯一男丁的亲妹妹,到时候指不定秦宁桓的母亲王氏,同自己的嫡亲姐姐是个什么意思。而且不管她做了什么事情,大家都是亲戚,谁会真逼死了她,她只要是活着的,早晚就是个祸害。现在事情已经闹的如此大了,哪个正经人家会娶秦宁桓的表妹。若是送到庙里做姑子,几年后再可以出来恶心人,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索性听娘的,一了百了,不要秦家这门亲了。我如此出色的女儿,嫁给谁不成啊!” 梁希宜犹豫了片刻,胸口用上一股悲凉的情绪。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秦宁桓柔和白净的脸庞,家里摆放着的傻大傻大的风筝,还有那一页页用心临摹的大字,以及少年略带羞涩的真挚目光,不由得晃神…… 徐氏见女儿眼底浮现出迷茫的神色,便清楚她是对秦家二少爷是产生感情了,于是越发烦躁,恼怒道:“成吧成吧,咱们先上路,听听主持大人的意思,别再误了上香的良辰。” 梁希宜点了下头,带好纱帽,同母亲一起上了马车,心情越发沉重起来。一路上还算顺利,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西菩寺位于 清灵山的半山腰上,山脚下,人流涌动,马车行驶的缓慢起来。 道路两旁,有许多附近农户家的小孩帮父母摆摊,卖些水果和未开光的佛珠手伴。更有甚者,见你像是富贵人家,手腕处挂着数串佛珠手镯,扒着你的车子兜售。 梁希宜他们抵达山底的时候正是最热闹的晌午,大太阳高高的挂在正中,晒得梁希宜有些睁不开眼睛。他们下车换上上山的轿子,不时有脏了吧唧的小孩子跑上前卖东西,梁希宜是重生之人,对佛祖心怀敬畏,钱财对于她来说确实是身外之物,索性多散了点银钱给孩子们。 远处的山腰,树林里停着一辆古朴的蓝色马车,车夫蹲坐在石头上,默不作声的抽着烟,唯独那双黝黑粗糙的大手,隐约透露出他从军过的身份。 车子四周空无一人,良久,树上的鸟儿鸣叫了几声,才听到一道懒懒的声音道:“大哥,你心不静,又输了。”欧阳岑难得欢愉的盯着兄长,心里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爽! 欧阳穆皱着眉头,冷峻的容颜映衬在苍天大树斑驳的投影下,隐约有几分踌躇,他身着素服,手里把玩着一枚黑子,整个人沉静如水,同身后的古树静默的混成一体。 “休息会吧,探子说定国公府的马车已经到了山底。”欧阳岑劝慰着,因为得了梁希宜今日会偕同母亲上香的消息,他同兄长早早的就过来了,打算也祭拜下神佛。 欧阳穆最近闲的厉害,或者说他彻底给自个放假了。皇帝非常乐于见到如此萎靡不振,不顾正业的欧阳穆,痛快的应承下来。靖远侯府也担心子嗣们太过出色,功高震主,决定暂时低调一些。夺嫡的序幕尚未拉开,提前行动就成了乱臣贼子,师出无名。 欧阳穆透着车窗向上山唯一的石子路看了过去,不时有官家小轿子穿梭在行人中向上行驶。他放下棋子,从身后拿出一本佛经,唇角微扬,道:“希宜会寻这本书?” 欧阳岑点了下头,说:“主持想在南宁和西北盖西菩寺的分院,我都许诺他了,若是连这点小事都没法办到,他还传什么佛教呢。” 欧阳穆皱了下头,道:“切莫对佛祖不敬!”他重活一回,暗道世间阴阳总有佛法。他自己本就是孤魂野鬼,所以自然担心触犯所谓的轮回之道,不敢对佛祖有丝毫不敬。 “哥,灿哥儿也在山下呢,那个李管事同定国公大老爷的长随关系好,据说上次你在他们家处置了那个丫鬟把大老爷吓到了,大老爷不敢打你的主意了,将心 思放在拉拢弟弟身上。他们家大老爷真是糊涂虫,竟是把梁三姑娘的庚帖给了李管事。” 欧阳穆微微一怔,有些不快起来,他摩擦着手中佛经,淡淡的说:“我在山腰,他在山底,我拿着梁希宜定会寻找的东西,他是苦苦追寻无人驻足,这,便是差距。” 欧阳岑心想兄长不也是苦苦追寻无人驻足吗? 他干笑两声,不会傻了吧唧的触犯兄长忌讳,轻快的说:“于是,我就让李管事手下的小厮,照着李管事的庚帖誊了一份定国公府三姑娘生辰八字,咱们先去寺庙里卜一卜,然后做到心中有数,省的日后再繁琐扯这些事情了。” 欧阳穆尴尬的点了下头,偷八字去卜,怕是这辈子也就这么一回了。 寺庙门口 梁希宜下了轿子,被两名身穿蓝色布衣袍子的小和尚迎进庙里。西菩寺前面是烧香拜佛的大堂,穿过两个院子才是客舍,主持大人在最里院的套间休息。 徐氏看了一眼女儿,挽着梁希宜径直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的第一更。稍后的第二更我争取是6000字。保底3000字。o(n_n)o ☆、63上香② 梁希宜同母亲来到里院,坐在黄花梨木桌前面,小和尚为他们倒了水,恭敬道:“徐施主,主持大人临时在前堂增加了两场咏经法式,怕是要耽搁些时间,方可以过来。” 徐氏急忙摆摆手,笑着说:“不妨事,我们到早了,可以慢慢等。” 小和尚点了下头,道:“那施主若有事情再寻,就在外面候着呢。” 徐氏同梁希宜分别客气恩了声,屋子里恢复了往日安静。 梁希宜环绕四周,小房间装饰的很是古朴,普通的木质桌椅,一副大盆栽,还有一张床铺,上面是白色褥子搭配浅蓝色蚊帐,干净的枕头旁边放了两本佛经,可见主人生活节俭,勤勉。 “西菩寺的主持是世外高人,当初你刚生出来那么的小,很多名医都说活不过十几岁,只有西菩寺的主持让我点了长明灯,为你续命,说你虽然天庭平坦,不是福泽之人,却是难保佛祖有时候会多偏袒些恩惠,若是能撑过十岁,反而是有大际遇的。” 梁希宜微微一震,长明灯都是给死者点的,这位主持却建议母亲为梁希宜点上,可是看出什么?不过为逝去的那个灵魂祈福,她倒也是支持的,毕竟若不是这个身体,她根本无法存活于世。 滴答滴答…… 梁希宜顺着脚步声音回过头,入眼的是一位黄袍长须的老者,她十分恭敬的给对方行了大礼,那人笑着看他,目光清明,带着几分温暖,说:“徐施主,令爱看起来身体极其健康,不错,不错。” 徐氏笑呵呵的感激道:“多亏了主持多年来的看顾,若不是当时听您的话,把她送走和国公爷一起上了山,怕是没有如今的造化呢。” 黄袍老者摇了摇头,说:“命运由天,很多事情原本就是上天注定,若徐施主心怀感激,不如多做些有好事,增加女儿的福运便是了。” 徐氏急忙称是,她这几年连年给西菩寺猛捐香火钱,就是为了自个的女儿呀。 黄袍老者坐了下来,拿出佛书,道:“我来的有些迟了,现在咱们就开始诵读佛经吧,我怕耽搁了此时的良辰,法式传递的效果便会减弱。” 对此,徐氏同梁希宜自然毫无意见,两个人安静的坐正身子,随着主持大人一起咏诵经书。这是徐氏约好的私人法式,整整花了半个时辰方诵读完毕。黄袍老者丝毫不见疲倦之色,梁希宜却是额头出了一点汗水,她轻轻的擦了一下,长吁口气,吐了下舌头,诵读这玩意还真是挺累人的 。 她抬起头,不期然对上了主持大人的目光,不由得笑着点了下头。黄袍老者拿出一本佛经,递给她,说:“我看姑娘脸色不爱好,怕是有些心思太过思敏,忧愁过滤,长此下去并不是什么好事情。你要知道人活在世,当自得其乐,感恩于心,莫辜负佛祖的福泽之心。” 梁希宜双手接书,这本书很薄,是一本画册,有菩提子,更有菩提花。她微微诧异的翻看起来,心底充满孺慕之情,她会好好活着,不会辜负佛祖对于她的偏爱恩泽。 梁希宜翻看道最后,才发现这不过是菩提佛经系列的第一本书,于是唤来小和尚,想要寻下面的几册书,带回家细细品读。 小和尚笑着应了声,回到庙里的书房里去帮着梁希宜翻看。 梁希宜无所事事的在里院逛了起来,徐氏听说西菩寺又要开设分院,同其他几位庙里常来的宾客一同随着主持大人去了旁边的房里,听规划去了。 梁希宜蹲下来看地上据说开了光的野草茶,暗道这主持大人太会做生意了,难怪西菩寺的香火这般旺盛,连亲自种的草茶,都搭配佛语一同出售。她蹲的累了,站了起来,忽的察觉眼前有些发暗,猛的抬头,苍天大树的下面,站着一个单薄的身子,竟是许久不见的欧阳灿。 梁希宜咬着下唇,自从上次欧阳灿将秦宁桓揍了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同他相见。 对于欧阳灿这个人,梁希宜没有什么太好的感觉,只觉得他家太过欺人仗势,欧阳灿又过分的幼稚,从而不愿意结交罢了。 欧阳灿紧张的盯着这张在梦里出现了无数次的容颜,喉咙干干的,说:“你,你来烧香吧。” 梁希宜看了下四周,倒是安静的很,犹豫片刻,道:“嗯。” 欧阳灿攥着拳头,张开,又合上,说:“我当初不应该无故打了秦家二少爷,这是我的不对,但是最近秦宁桓同他表妹的事情,你听说了吧,他不是什么好人,你,你还喜欢他吗?” 梁希宜眉头紧皱,不快的道:“欧阳小公子,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事情,你同秦家少爷的事情同我无关,秦家少爷同他表妹的事情更和我无关,怎么就说起我还喜欢他嘛?这种无事生非,胡乱猜测从而瞎说八道的话你到底还要闹几次!” 欧阳灿急忙捂住了嘴巴,他似乎又惹怒梁希宜了,怎么每一次见面,他都是会激怒对方,可是她明明就是喜欢秦宁桓啊,李管事说他们两家连庚帖都交换了,上次更是 因为他打了秦宁桓,梁希宜才那么生气的。 梁希宜略显恼羞的不爽,冷冷的说:“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喂!”欧阳灿急的跺脚,却又不敢追上她抓着她,好像上次那般冒犯。 梁希宜小跑着离开,捂着胸口不停的喘气,坐在屋子里唤来小和尚,道:“你们这不是专门给女客预留的香舍,怎么还有男子在呢。” 小和尚一惊,不好意思的说:“今日宾客太多,我刚刚去给小施主寻书,怕是院门一时没有人把守,我现在立刻寻师兄命人将院门看守好,实在是对不起了。” 梁希宜没有追究,淡淡道:“既然如此,您先赶紧去安排吧。” 小和尚点了下头,说:“对了,施主那本菩提画册的文字书籍全部被人借出去了,话说这人今个也在前堂,不知道小施主是否急着要看呢。” 梁希宜一怔,读了一半的佛经没办法继续看下去是够糟心的,而且还不知道对方会借到何时呢,她想了一会,忍不住问道:“可否告知此套书借给谁家了,能否通融把第一本的下册借我一阅。” 小和尚笑着回道:“是靖远侯的二公子,欧阳岑公子借走的。” ……梁希宜微微愣住,竟是没有接话,是说今个靖远侯府全家出动也来烧香拜佛吗?但是这种事别人家都是女眷前来,他们家倒好,真是打虎亲兄弟,一个都不拉,简直是阴魂不散! “二公子还在前面呢,尚未离开,不如我去同他说下呢?”小和尚自荐着。 梁希宜急忙摇头,道:“算了,这是我家的地址,若是他们将书还了回来,立刻派人通知我。”她从桌子上拿起准备好的打赏银子的荷包,放在纸上递给小和尚。 小和尚眼睛一亮,急忙再三拜谢,并且热情的说:“靖远侯家的公子一还书,小的立刻奉上。” 梁希宜淡淡的点了下头,决定坐在原地等候母亲回来,不打算再胡乱转了,省的人多口杂,再遇到不想看到的那群人,多烦心呢。若不是她深信欧阳穆不可能对她有好感,怕是都会怀疑,他们俩个人是不是太有缘了,她一年出不了几次门,总是可以碰到他! 小和尚走了一会就又回来了,他满脸开心的模样,说:“梁三姑娘,刚才小的碰到了靖远侯家的大公子,说了二公子借走的书正是姑娘想看的,他们家大公子相当爽快,承诺稍后将书送过来。”小和尚想着定国公府的三姑娘明明十分想要这本书,对方 给了他那么多赏钱,他自然是发自内心的希望可以帮到她,所以才会多此一举,没想到靖远侯的公子那么好说话,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梁希宜顿时啼笑皆非,刚刚还想着同欧阳穆有什么孽缘呢,果然这家伙就在继欧阳灿,欧阳岑之后光荣出现。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感谢小和尚的帮忙,还是训斥他的多此一举了。 世间反常事情必为妖,她可不相信欧阳穆有什么好心眼会善待她。既然已然躲不过去了,梁希宜急忙整理衣衫,准备应付即将到来的欧阳穆。 片刻后,小和尚恭敬道:“欧阳家大公子已经在院外了,我在姑娘过去吧。” 梁希宜自然不是矫情的女孩,既然人家已经把话说到此处,她万分没有在让人送进来的道理,虽然她其实并不愿意要这本书了,还是碍于两家情面,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并且郑重表示感谢。 欧阳穆站在白石台阶上,他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梁希宜高挑的纤纤玉影。梁希宜亦清楚的看到了他,树下的男子神采飞扬,冷漠的眉峰,刚毅的嘴唇,一张英气逼人的俊美容颜,眼角却意外的有些柔和的让人不敢置信。而且他穿着士大夫的宽袖长袍,怎么看怎么觉得仿佛是另外一个人的感觉。 梁希宜得体的点了下头,拎着裙角走下了台阶,一步步缓慢前行。她端庄大气,目不斜视,欧阳穆看在眼里,心里甜的不得了,终于是又可以堂堂正正的同她说话,那么做什么都变得特别值得。 梁希宜的从他的脸上,滑落至他手中的佛经,终究是垂下了眼眸,细长的睫毛浓密的覆盖下来,不知道是不是爱屋及乌,欧阳穆觉得今世这幅样貌比上一世更得他的喜欢。也许,还会有下一世,然后他们又变了容颜,但是他还是相信可以找的到她,她便是她,永远都不会是另外一个人。 “嗯,听闻大公子愿意将佛经先借给我,希宜十分感谢,那么,现在可以给我了吗?”梁希宜开门见山,笑话,她可不是来同他叙旧的。 欧阳穆微微一怔,二话不说伸出手递给了梁希宜,梁希宜的指尖拂过他的手背,欧阳穆的肩膀忍不住颤了一下,他的浑身略显僵硬,目光始终不曾离开过,不过到他胸前的那一头乌黑的秀发。 梁希宜浑身也震了一下,她不曾接触过外男,只觉得哪里有些不适应,才拿到书就想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四周的空气明明清新,她却仿佛置身于一种很古怪的局面之下,欧阳穆独有的男人味道,始终索绕在鼻尖无法退却 。 梁希宜有点紧张,她将此归结于欧阳穆强大的气场,谁在他面前会不紧张呢。梁希宜见他不曾说话,忍不住抬起头,入眼的是一双汪洋般深邃的墨黑色瞳孔,不由得愣住。 欧阳穆脸色尴尬的退后两步,他偷看她,居然被她发现了…… 欧阳穆冷静自持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让自己镇定下来。他不过是偷看了她两眼,她早晚是他的媳妇,真想横着抱起她,直接塞进马车带回家好了,可是想归想,欧阳穆还不至于再次犯上辈子的错误。他原本打算当她当上一世的老婆看待,但是越接触,他似乎就越深陷一份,上一世的他们有恩情牵绊,有落魄的同眠共枕,那么今世的梁希宜呢,虽然是变了模样,却性格更加完美,做事情依然是那般小心谨慎又多了可爱的倔强,不管是什么表情,态度,都处处强烈的吸引着他。 欧阳穆其实是有些担心自个哪一天绷不住,在看到秦宁桓或者欧阳灿刻意接近她时,真做出什么粗鲁的事情。一抹清亮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了下来,将彼此的面容照的有些斑驳不清楚。 梁希宜的眼睛有些睁不开,后退两步,用右手挡了下阳光,欧阳穆立刻站了过去,淡淡的说:“这样就照不到你了。” 梁希宜微微一怔,诧异于眼前男子的平静,他们之间怎么可能会是这般平和的局面。 她始终记得上一世,这人放纵手下士兵的烧抢掠夺,丝毫不顾及她在旁边的苦苦哀求。她更是无法忘记,欧阳穆对人的生命毫不在乎,差点将她一个官家小姐弄的一命呜呼。还有那个明媚的午后,他毫不留情,残忍的让她滚,那么此时,他做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这本佛经我读过,挺好的。”欧阳穆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让梁希宜都不太适应了。 “所以才推荐给二弟咏诵。”他继续道,仿佛没有离开的意思。 “重阳节你会入宫吧,今年太后娘娘高兴,怕是会有许多节目。”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某种说服人心的力量。 …… “还有入秋后,会有狩猎,蹴鞠,好多活动,我都会参加。” …… 梁希宜低下头,手里摩擦着手心里的佛经,仔细分辨欧阳穆的意思,她可不敢胡乱猜测,万一又得罪人了怎么办。祖父年事已高,她不愿意他再为任何事情操心忧虑。 “蹴鞠的时候会有观众席,京城中的小姐们都会去看,你,也会去吧。 ”欧阳穆的言辞很诚恳,诚恳到梁希宜有那么一瞬间,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真心实意。 “为什么?”梁希宜忽的抬起头,直直的看向他,她不是真正十三四岁的孩子,一个曾经那般刻薄于她的男子,现在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欧阳穆愣了片刻,脸色渐渐染上一抹情不自禁的红晕,淡淡的说:“就是想让你去看。” “看?”梁希宜嘴唇微张,不明所以。 “看蹴鞠。”欧阳穆重复道。 “为什么要看蹴鞠?”梁希宜皱着眉头,总觉得他们的对话很是离奇。 “我……”欧阳穆咬着下唇,实在难以启齿,撇开头道:“佑哥儿嚷着要看,你带着他,总是安全一些,我也放心点。” ……梁希宜脸颊通红,佑哥儿……欧阳穆好直白,莫非他所有的转变都是因为七弟吗? “你就带着他去看好了。”欧阳穆急忙提议,很怕梁希宜会拒绝。 梁希宜想了一会,说:“如果家里事物不忙,我会让他去的。”才怪,既然知道了对方的心思,她怎么可以眼看着梁希佑跳入火坑。 “那你呢。”欧阳穆看着她,这才是关键啊,梁希宜若是不来,他是不会上的。 “我很是希望你可以来。”欧阳牧迫切的说,他舔了下唇角,目光莫测高深,这样他才可以看到她啊,否则梁希宜又回到庭院深处,想见一次面实在是太难了。 梁希宜眉头紧锁,这人到底想说什么,表达太语无伦次了。到底是想让她带着佑哥儿去,还是想让她去,如果是想让她去,为什么呢。 “我还十分仰慕国公爷的书法,不知道可否请三姑娘帮我引荐。”欧阳穆见梁希宜面露不耐,怕她又要嚷着离开,急忙将话题扯向他处,他们此次见面的机会太过难得,若是错过了,不知道下次又要等到何时。若是可以搞定定国公爷,日后他登门也算理所应当。 梁希宜古怪的看着欧阳穆,她虽然觉得他太奇怪了,但是也没有往深处去想,反而认真的考虑着对方的言辞,光明磊落的直接问道:“欧阳大公子,你对我态度转换如此之快,是因为我祖父吗?还是佑哥儿呀。”她总要搞清楚欧阳穆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吧。 欧阳穆愣住,吊着嘴角,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他哪里是因为定国公府或者什么狗屁佑哥儿,他完全是为了她啊。 欧阳穆沉着目光,认真道:“我既仰慕定国公爷的 书法,也挺喜欢佑哥儿这孩子的,愿意同你一样,把他当成亲弟弟一般的疼爱。”如果真可以成为亲弟弟那是最好的。>0 作者有话要说:9月22日二更。剧情再次有所突破!请集体排队撒花!o(n_n)o ☆、64 梁希宜无比震惊,望着眼前这张陌生的容颜,她好想一巴掌上去拍醒了他,这人抽什么风呢! 她突然觉得今天的太阳特别的大,火辣辣的烧着她的脸颊,梁希宜惊吓到了似的急忙转身就跑,姿势有些踉跄的回到了院子里,还不忘记将大门锁紧。 天啊,她刚才听到了什么! 欧阳穆的意思是喜欢她嘛?有没有搞错! 他应该是喜欢陈诺曦呀,再不济他也是要娶骆家长女骆长青,或者同白家的姐妹们发生瓜葛,怎么可能是她,这个人怎么可能和自己有交集呢! “希宜,你跑到哪里去了!”徐氏担忧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梁希宜急忙镇定自若的低下头,拍了拍裙子,她不能让母亲发现什么,她这个娘亲哦,若是知道了什么定会把事情搞的人尽皆知,到时候都不知道如何收手。或许欧阳穆自己并未想清楚呢,他不过是一时冲动,许是嫌弃她侮辱了欧阳灿,所以故意报复呢。 对的,一定如此!梁希宜攥了下拳头,反正她是坚决无法相信欧阳穆对她有任何好感…… 梁希宜在回府的路上心不在焉,心底波涛汹涌,翻起了滔天巨浪,她既不能找人倾诉,还不可让人发现,只能憋在心底自个琢磨,仿佛跟做了什么亏心事般藏着掖着,最主要的是她分辨不出欧阳穆话里话外的真假,他到底所图为何?这事儿太糟心了! 靖远侯府 入夜后,靖远侯唤来几个嫡亲的孙儿,说道:“月哥儿年底会进京,我打算留他在京中过年,顺便把月哥儿的婚事也在京中定了。待处理完月哥儿的事情,就开始给小四和灿哥儿议亲。” 欧阳穆没吱声,说亲这种事情他若是参与,大家必然一致针对他,催促他定亲,索性不如老实闭嘴沉默寡言,方可以不惹火上身。 欧阳岑诧异的看着祖父,有些惊讶的说:“月哥儿肯放下那个什么李么儿啦?” 靖远侯摇了下头,眉头紧皱,道:“李么儿出身终究不够做大妇的,再加上她还蒙骗我们假装怀孕,总是不能如此算了,所以我同月哥儿谈了,李么儿自知理亏,倒是不争嫡妻之位了。” 欧阳岑点了下头,三弟那么喜欢李么儿,料想也不会不娶她的,不过是给予的身份不同。 靖远侯摆了摆手,说:“而且月哥儿也答应我了,作为靖远侯世子的嫡长子,他有义务娶高门之女,并且善待对方,月哥儿虽然喜欢那个 李么儿,但是他既然把话说到了这份上,我和你们祖母也不想再为难李么儿了,一切到此为止吧。” 不担心会宠妾灭妻吗?欧阳穆对此嗤之以鼻,若是真爱,怎么舍得让她为妾,折腾来折腾去,最后还要耽误另外一个姑娘的人生。李么儿他虽然不曾见过,光听说就觉得不是什么好女人。 欧阳灿站在一旁发呆,三哥那般喜欢李么儿,终究是没法同深爱之人相守。他不由得心有悲戚,说:“三哥同李么儿的事情传的那般广泛,哪里会有好人家肯把姑娘嫁过来呀?” 靖远侯扫了他一眼,倒是难得见灿哥儿懂得换位思考,不由得感慨道:“所以才让他进京啊,咱们家的哥儿都生的好,尤其以月哥儿最为俊秀貌美,京城和西北隔的那么远,怕是很多人未必能了解清楚,更何况我琢磨着还不如请皇帝给月哥儿赐婚呢。” 欧阳岑一怔,目光渐渐变得冰冷。欧阳穆倒是无所谓,见祖父望着自己,随意道:“月哥儿是承爵长男,把他的婚事交给皇帝挺好的,既可以表达侯府对皇权的尊重,也可以让咱们同皇帝的僵持状态,有所缓解吧。” 靖远侯称赞的点了点头,穆哥儿不愧是隋家的外孙儿,心胸宽广,为人大气。他摸着手里的手把件,道:“你能如此想,不介意皇帝扶持月哥儿便好。” 欧阳穆不屑的扬起唇,真不是他看不起三弟,欧阳月耳根子太软,还不如灿哥儿有担当,怕是老皇帝想扶持他都扶不起来。 相比较于欧阳穆的能干,老皇帝自然认为欧阳月更好控制一些,把欧阳月的婚事交给皇帝,相信他会为月哥儿寻个得力臂膀,这样才好在欧阳家族内制衡欧阳穆。靖远侯也是想到这一点,才放心将孙子的婚事交给皇家决定,又好看也不吃亏,真真是老狐狸的心境。 靖远侯以为欧阳穆心宽,其实是欧阳穆根本不在乎这些,这些年他养下的兵,都能毫不犹豫的就交给岑哥和四弟管着,哪里会在乎个虚无缥缈的爵位,更何况这爵位逐代递减,到了月哥儿那一代,怕是都成了男了吧?若他再不争气,只给个一等将军头衔也是极其可能的。而且欧阳穆的心里始终有个念头,就是带着梁希宜远走高飞,不在这尘世之中搅和。 靖远侯深深的叹了口气,郑重道:“月哥是世子嫡长子,早晚都要袭爵,你们万不可和他生分了,大家血浓于水一脉相承,唯有家族团结才是立足于世最大的资本。” 靖远侯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他五个嫡孙,唯有月哥 儿性子最软,却偏偏是大房长子,若是越过他立二房的穆哥儿做世子,势必引起轩然大波,家族内部势力肯定会一分为二,白容容和大儿子可不是什么善茬。 宗族里的老人也提议过扶持灿哥儿,这样大儿子和大儿媳应该没事,但是灿哥儿年龄太小了,实在难以服众,宗族里兄弟们谁会听他的?到时候反而更容易让穆哥儿一房做大,再加上虎视眈眈的皇帝在旁边时刻关注靖远侯府内乱,他是绝对不会允许出现此种情况的。 所以大家商议后的决定依然按照祖宗规矩行事,立长立嫡,族内谁都没法质疑,皇帝也乐于看到,再把未来靖远侯的婚事交给皇家决定,面上算是对皇帝仁至义尽,若是如此还遭到猜忌打压,相信朝堂上的言官,也说不出什么。 定国公府 欧阳穆莫名其妙的言论,让梁希宜小心了整整一个月,她都快思索成疾了,最后的结果是依然想不通欧阳穆会看上她的几种可能。她那一天不会是做梦吧,于是产生了幻觉…… 秦氏的身子越发行走艰难起来,她的肚子异常的大,连梁希宜看过后都觉得有些惊讶。老太君清楚秦氏对于儿子的渴望,索性全部免了她的晨昏请安,还让梁希宜接手准备大姑娘远嫁的事情。 定国公府大姑娘同原来的礼部侍郎家的王三公子定亲,没想到王煜湘的父亲御前失仪,被贬到了贵州那种蛮荒之地做知州,虽然品节没有降低多少,但是明显失了圣心。 秦氏硬撑着身子来给女儿准备嫁妆,好在这嫁妆很多年前就攒好了,只是一想着女儿要远嫁云贵,心里就觉得憋屈,不由得流起了眼泪。 梁希宜见状吓了一跳,急忙安抚秦氏,道:“大伯母,你身子重,若是不嫌弃希宜,就全全交给我弄吧,每一道手续我整好了都会把册子和章程提给你,绝不会委屈了大姐姐。” 秦氏感激的望着梁希宜,拍了拍她的手,说:“自我怀孕以来,府里多是靠着你才没有乱了,如今你大姐姐的婚事竟然还要靠你这个妹妹,三丫,你放心,这些事情我都记在心里,日后绝对少不得一份厚重的添装,就是不知道你同我那可怜的侄子,是否还有缘分。” 梁希宜微微一怔,不由得垂下眼眸,淡淡的说:“此事自有祖父做主,婚姻本是结两姓之好,总不能因为这个反倒成了冤孽。” 秦氏点了点头,老太爷有多重视梁希宜,别人不清楚,她还不了解吗?侄子没成亲呢就闹得绯闻满城皆知,若是她都会不允 许女儿嫁了,其实眼前的事情都是小事儿,就是表哥表妹的话题太糟心了,谁晓得日后会不会还有后续,而且所谓表妹还是婆婆亲外甥女,这里面的龌龊事情怕是不如看到的这般简单呢。 此时,秦府上下也是一片阴祸,愁云密布,二太太王氏还为此被气出病,院子里接连几日不曾有什么欢声笑语。秦宁桓因为表妹的事情在书院待不下去,回府上休息数日,好让事情冷却下来再说。 秦府老太爷把二老爷同桓哥儿叫进屋子,他望着儿子日渐憔悴的面容,说:“关于桓哥儿的婚事,你们到底是作何打算的!” 二老爷皱着眉头,低下了头。他如今在吏部当差,做事情越来越难。他的上峰吏部尚书再次同皇帝请旨告老还乡,皇帝虽然依然没有批准,在言语上却已经有所松动。 其实世人皆知,皇上之所以不许他离开,就是怕吏部尚书的位置落在了皇后娘娘的人的手中,从而一再挽留如今的大人。 现在看来,皇帝口头松动的根本原因是五皇子同陈诺曦的关系,若是陈诺曦嫁给了五皇子,那么陈宛便同贤妃娘娘绑在一起,皇帝完全可以让陈宛调过来吏部做尚书,陈宛为官清誉有佳,又做过鲁山书院的老师,在士子中有一定名望,怕是谁也不会对这个调动产生质疑。尤其是被皇后娘娘完全渗透的吏部,要是其他人过来,下面的人还有所为难,唯独陈宛,真是无话可说啊。 可若是皇帝当真如此,那么现在的左侍郎便升不上去,他的位置就尴尬起来。下面有背景的官吏在他的身后虎视眈眈,作为不肯表明支持圣意站在五皇子一派,又始终没有机会获得皇后娘娘看重的秦家二老爷,早晚是被圣人寻了错处,贬下去的未来呀。 所以二老爷现在倒真是不太想同定国公府做亲,他的儿子本就优秀,他们家又是有规矩的书香门第,即便出了表妹的事情,只要他严肃处理,怕是依然不难给儿子说一门不错的亲事,干嘛同远离朝堂许久的定国公府牵连在一起呢。不管是对他的仕途,还是儿子的将来,一点帮助都没有。 秦老太爷见儿子沉默不语,便看透他的心意,叹气道:“桓哥儿同表妹的事情,毕竟是辱了他的名声,定国公梁佐那人都会介意,何况是靖远侯了。他是带了几个孙女进京,但是可不是给咱们这种人家准备的,你的心未免太大了。” 站在父亲身后秦宁桓微微愣住,他没想到父亲竟是存了这般心思,忍不住迫切的表白道:“祖父,孙儿只想娶定国公府的三姑娘 为妻,什么表妹,什么靖远侯家的小姐,我都不想要。关于未来的路,我自己会努力学习,不求大富大贵,必定辱没不了秦府清誉,烦请祖父和父亲大人,莫拿儿子的终身当做儿戏。” 秦老太爷深深吸了口气,无奈的扫了他一眼,继续转头看向二儿子,道:“你们这几个兄弟里面,唯有你目前位高权重,官职品阶尚在我之上,可以说秦府未来的门楣,是要靠着你和桓哥儿支撑起来。我知道你心中对仕途更进一步不死心,有报复,有追求,但是当前皇上对储位的归属是往死里偏着五皇子,而皇后娘娘背后又站着几大军事家族,谁敢真依着皇帝心思,投靠五皇子呢?现在一时的风光可能导致日后的株连九族,哪一家都不会轻易得罪皇后娘娘。你若是依着自个心意向皇后娘娘示好,不说你本就不是人家的心腹,就冲吏部都已经被皇后娘娘渗透,他们又如何将你看重,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照我说,还是力挽狂澜于定国公府的婚事吧。” 秦宁桓总算吁了口气,还好,祖父的心思同他一般,是偏向于继续同定国公府做亲的。 秦二老爷犹豫的点了点头,心底依然有所不甘,他看着倔强的儿子,没有说话,打算同妻子在琢磨琢磨,躲开夺嫡之争,是可以保秦府未来四五十年的平安,但是何尝不是绝了他的仕途之路呢。 王氏病着,心思难免沉重,整日想着若不是她执意带孩子回娘家,就不会闹得那么满城风雨,一时间只怪自己太看重姐妹之情,从而让儿子同表妹们过多的亲近,才有今日恶果。她每每想起这原本可以避免的厄运,就会胸口透不过起来,难过的要死。 二老爷回到房内见她如此,心情越发不好起来,冷着脸坐在椅子上看书,夫妻二人一时无言。 王氏偷偷打量自己的老爷,见他不高兴,率先直言道:“刚刚父亲大人寻老爷过去何事,可是怪罪于我,害的桓哥儿名声毁了。” 二老爷抬起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定国公来信斥责父亲,这门亲事可能会黄了。” 王氏一怔,不甘心的埋怨道:“黄了就黄了,桓哥儿还害怕说不到亲事不成。”她本就不满意这门婚事,将来的儿媳妇是公婆看重之人,哪里会同她亲近,最主要的儿子还喜欢她,可见小小年纪,便有几分手段,容得众人高看于她。 “我记得你上次说你娘家可以和靖远侯府搭上线?”二老爷突然启口,王氏微微愣住。 她回想了片刻,道:“是说过可以 通过隋家搭上线。不过如今隋家那小将军因为咱们桓哥儿黄了亲事,我二姐夫似乎还挺埋怨咱们的呢,不过我听二姐说过,隋家小将军乐意娶杨芸为妾,但是妻子的位置是给不了她了。我二姐本就不待见杨芸,此时说服我二姐夫把孩子嫁过去做妾呢。但是我二姐夫想着家里唯一的男丁是芸姐儿的哥哥,怕日后孩子继承家业,有个给庶子做妾的亲妹妹不好听,所以才有些犹豫。哪怕隋家孩子是个嫡子,这妾,做便是做了。” 老爷陷入沉思,良久,忽扬头,道:“走趟二姐姐家里,就说我决定站队到皇后娘娘一派。如今既然不管站队与否都早晚是被排挤罢官的命运,不如破釜沉舟,再拼一次吧。” 王氏愣了一会,心里虽然不太情愿,但是考虑到丈夫才是自个立足于世的根本,索性点头答应了这个要求。只是跑了一趟杨家后,没想到真捡到了个天上掉馅饼似的消息。 入夜后,王氏躺在床头,同二老爷商量,说:“我姐姐说了,靖远侯世子爷嫡长子欧阳月过几个月进京,打算在京中寻门亲事,不要求门第过高,怕是皇帝不喜,咱们家二姐儿说起来倒是很合适。退一步说,咱们家还有庶出姐儿,若是可以给他们家嫡长子做妾,觉得也当是建立起了联系。” 秦二老爷不过是想寻个机会表明态度,不管是为妻为妾倒不重要,反正他既有嫡出的女儿,也有庶出的儿女,倒是可以贡献一个出去。更何况对方是靖远侯府的世子爷嫡长子,未来要承爵,就算是庶女给人家做妾了,也不算是很难看。 他顿时觉得胸口积郁散去,握住妻子的柔夷,柔和道:“真是麻烦你为我奔波了。” 王氏急忙低下头,有些羞怯,犹豫的说:“姐姐虽然答应在这件事情上帮我们一把,同时却提出了另外一个要求,我怕公公可能会不太同意。” 秦二老爷一怔,道:“你直说吧。” 王氏眨了眨眼睛,小声道:“其实说到底不是姐姐的要求,是姐夫的请求,他让咱们家桓哥儿收了杨芸为妾,因为隋家小将军挑了姐夫另外一个女儿,不要杨芸了,杨芸现在的名声又不好嫁出去,她自个执意给桓哥儿做妾,姐夫做父亲的,心底还是想要成全了她。考虑到秦府从上到下,都是慈眉善目之人,桓哥儿又是个心善的好孩子,姐夫希望咱们可以帮他个忙,日后芸姐儿若是又犯错,要杀要剐全听咱们家的,他们家绝对不会乱搀和,只是道如今桓哥儿若不收了芸姐,隋小将军又不要她,传出去多难听,怕耽误了府上其他孩 子的婚事呀。” 秦二老爷对此倒是无所谓,哪个男子没有几个妾的,不过是入门时间没那么早罢了。大不了同杨家商议,先让芸姐去道观待上几年,等定国公府家三姑娘入门一年后再纳便是了。唯独担心的是杨家姑娘闹出这么多事情,父亲和母亲倒是有排斥的可能性。 秦二老爷想了一会,道:“这事儿不是不能帮他,但是丑话要说在前头,靖远侯府欧阳月的那门亲事,他能帮我做到如何!” 王氏笑着趴在夫君耳边,说:“此事姐姐同我保证过了,隋家小军爷已经是她的女婿,而且性子爽利,姐夫同他直言过,若是做世子妃估计有难度,但是咱们家送过去个庶女为妾,是敢打百分百保票的,而且还说了,若是没帮成老爷,他也没脸把芸姐嫁过来,你看如何?” 秦二老爷眼波流转,顿时放心的点了下头,道:“我明白了,此事由我和父亲周旋。” 王氏踏实的躺了下去,她虽然厌恶杨芸为人,后来又一想,不过是个妾侍,日后在府中还要靠她这个姨母过活,怕是会讨好奉承与她,她同时可以借着杨芸敲打桓哥儿未来的媳妇,如此一来,倒是觉得自己还赚了,所以心情大好,不再有一丝忧愁,病很快就好了起来。 没过两日,杨芸去寺庙居住的事情就传了出来,世人道这女子倒是重情,宁可做姑子也不愿贪图权势,嫁给不喜欢的男人。隋家小将军同时放出话来,愿意成全她对于秦宁桓的痴情,娶了杨家另外的女儿为妻,杨隋两家结成姻亲皆大欢喜,秦宁桓同杨芸的事情反倒被洗白,成了一段佳话。 定国公府的徐氏听说后连道对方好心机,她拉着女儿梁希宜的手,道:“看到没有,一个倒贴的狐媚子就因为他们家背景不错,又有了隋家支持,才被传成这般。若是在那落井下石的人家,即便出家做了姑子,也会被背后戳脊梁骨,道她不懂得廉耻,而不是什么为爱痴情。” 梁希宜心境颇老,经历繁多,这种指鹿为马的事情上一世也遇到过很多,不由得心里对秦家的做派挺失望的,今日将杨芸捧了上去,那么他日接她下山也顺理成章,总是世间好女子,不应落得清寡一生。她见祖父身边的人过来寻她,同母亲随便说了几句就去书房候着。 定国公此时正在作画,他的桌子旁边有两封书信,一封是秦宁桓表达心意的,一封是秦老太爷再次提起议亲之事的内容。 梁希宜进了门,站在一旁,定国公示意她看信,他方拿起纸张,读了起来 。 信中内容不外乎是秦宁桓对她的儿女心思,爱慕之情,梁希宜越是深读,越是觉得心底一片悲凉之意。若是双方无情,那么即便存在什么表妹,她也不会太过介意,正是因为秦宁桓触动了她心底的柔软,方觉得此事不是一般的大,仿若一把刀子植入了她的心脏,不停的切割着。 她无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尤其是外界那般传诵,日后若是风云又起,她作为妇人,又当如何自处。婆婆必然告诉她女人何必为难女人,但是这种选择又何当是自个该承受的吗? 定国公放下毛笔,凝望着出落得日渐亭亭玉立的少女,他只希望在自个死前可以把希宜的婚事定下,没想到秦家却出了这样一个杨家表妹。他笑看官场沉浮多年,怎么可能会看不透秦府的心思。已经同隋氏绑在一起的杨家庶出女,即便是妾也值当娶进门的吧,所谓此女在庙里居住,不过是缓兵之计。更何况杨家老爷就一个庶出儿子,还是这个女子的亲哥哥,哪怕是为了自个儿子的前程,也不会随意处置了他的亲妹妹。秦宁桓好歹书香门第出身,倒是个托付终身的好选择。 待日后秦家二少爷同孙女情谊淡薄之时,或者孙女怀孕了,总是挡不住婆婆给秦宁桓安排妾室的吧。定国公心底一沉,他到底还能庇护三丫几时…… 梁希宜放下信纸,眼底涌上了一股酸涩的感觉,淡淡的说:“杨芸姑娘待桓哥儿如此深情厚谊,就是娶做嫡妻都是值当,我何苦去做拆散人家的坏人呢。杨家同隋家亲事做成,怕是秦二老爷舍不得彻底断了同杨家的来往,那么像我这般没有在朝堂中手掌权势长辈的公侯之女,做秦宁桓的妻子,总是有些底气不足,虽然孙女心里也有些遗憾,但是此事就此作罢吧,祖父。” 定国公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有时候不希望你看的如此之开,有时候又感念幸亏你能看的开,在祖父眼里,这世上已经无人能匹配于你。” 梁希宜轻轻的摇了摇头,一个四品官的孙子都看不上她,她还有什么可不足与人匹配的?她扯了下唇角,强迫自个笑了出来,安抚祖父道:“祖父,不如寻个清贵人家,希宜自认还可以做个合格的媳妇,不外乎对方贫瘠与否,只要有安生公婆便心满意足。”同秦家没有结成亲的根本原因同秦老太爷无关,关键还是秦家二房心太大了,容不下手无实权的名门贵女。 定国公点了点头,说:“孩子,你放心,祖父定为你寻个安生的门户,省的让你再糟心一回。” 是啊,糟心啊 …… 梁希宜擦了下眼角溢出的泪水,那个在记忆里的明媚少年,浅浅的笑容,温和的声音,高挑的背影,终归要在念念不忘中,选择努力忘记了吧。人生总不是一帆风顺,相较于上一世的婚前失贞,这辈子可以手握选择夫婿的主动权,难道不已经是很幸福了吗? 梁希宜不停的宽慰自个,使劲压住心底莫名的悲伤,上一世婆婆如此看重自个,尚不得婆媳和睦,更何况此生秦宁桓的父母根本看不上她,才会允许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还不自量力求什么呢。她倒是真心实意希望秦宁桓幸福,这个少年是个明朗的男孩,应该有人会好好善待于他。 重活一世的梁希宜对任何事情都讲究看开,从不强求,无法嫁给心仪的男孩虽然让他失落,但是生活始终要继续下来,她把自个投身于忙碌的家事中,风风火火的把大姐姐嫁了出去! 定国公府先是娶了长孙媳妇,又是嫁了长孙女,老太君近来心情不错,隐约听说了梁希宜同秦家婚事告吹的消息,琢磨着趁着好多老姐妹们进京,不如帮梁希宜挑个心仪的少年郎。 她近来同定国公梁佐越来越相处和谐,两个人已经从曾经的分院居住,搬到了一个院子里来了,虽然老因为你占了多少地方,我占了多少地方争吵,却觉得异常甜蜜。连带着对于梁希宜的疼爱,老太君也多了几分真心。 入了秋,天气越来越凉爽起来,皇帝虽然日渐衰老,却反而爱热闹,打算举办个蹴鞠大会,顺道考校考校诸位高官的名门之后,是否如他们先祖那般英勇厉害。 明明是一群男孩参加的比赛,京中小姐们倒是更加兴奋起来,许多不曾见到的少年郎被光明磊落的扔到太阳下面,供女孩们欣赏,可不是欣喜异常? 梁希宜虽然兴趣不大,但是老太君打算偕同众孙女们出门,她也不好真拒绝什么,脑海里忍不住回想起,上次在西菩寺的时候,欧阳穆的那一番裸/露之言。若不是她再三同徐氏确认,他们确实有过西菩寺之行,而手中经书又是实实在在的摆在桌上,她始终觉得那一日的相见,很不真实。 靖远侯府 欧阳灿从李管事口中得到了定国公府姑娘们全家出席,去捧场蹴鞠大会,顿时浑身仿佛打了鸡血般兴奋起来,他同兄长们在西北竟是玩这个运动了,京城那群小子谁都不是他的对手,到时候必定可以大放异彩。据说皇上和太后娘娘还发了彩头,他一定要夺下来,送给梁希宜。 欧阳灿眼睛放着光 ☆、65(改) 梁希宜并不清楚靖远侯府内因为她都吵翻天,整日里帮着祖母筹划过老人节的宴会呢。 太后娘娘借着重阳日的节气,想把国内老人们召集回京吃个团圆饭,定国公老太君梁刘氏,原来威武侯府的嫡出小姐也想将此次进京的老姐妹们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梁希宜自从遭遇欧阳穆以后,有些发怵出门,索性借口留在家里筹备饭局,谁料到老太君却一口回绝,这次的蹴鞠大会是难得的姑娘小子们都参与的场合,她怎能在家待着! 尤其是此时她家刚同秦家绝了议亲的可能,大家怕梁希宜心里难过,都建议他出去溜达溜达。 于是梁希宜不但要去,还被下达了重要的任务,同二姐姐梁希榴,四妹妹梁希宛一起带领众多弟妹们一同前往,观看蹴鞠大赛。 梁希宜出门前身子不太舒服,头有点疼,浑身无力,她害怕招风,特意穿了件不起眼的素色长裙,还是高领的,将自己包裹的十分严实。 她恨不得有起了丑化自己的心思,省的惹上欧阳穆的这尊大神的注意。这家伙可不是欧阳灿,上面还有个白容容能震得住。就冲欧阳穆虚岁年近二十都没定下亲事,可见这人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在府里可以自己做自己主儿的人物。 蹴鞠大会比赛的地点在城东,是一片空荡荡的空地,四周有酒楼环绕,下面新修葺了数排观众座位,供比较有背景的年轻子弟们近距离观看。 老人们同大部分女眷小孩都在四周的酒楼里观赏,最高的一座酒楼足足有四层,但是因为京中官员太多,座位极其有限,所以此次蹴鞠大会除了针对勋贵以外,朝堂官职五品以下的家族子弟,是没资格参加并且过来观战的。所以说这是一场高端人士之间的聚会! 为了讨老皇帝欢心,这次的参赛队伍尤其之多,以家族单独组队的有镇国公府李家同靖远侯府欧阳家,定国公府梁家这一代没出武将,几位老爷少年们都不善蹴鞠,并没有单独参赛。但是四少爷梁希义,同湘南侯大少爷王若诚等一些公侯子弟,陪同其他家组队参赛。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皇帝面前借此机会露脸,预赛先是淘汰了大半数队伍,复赛更是淘汰了许多背景深厚的子弟,最后独留下四只队伍参加今日的决赛。 因为裁判多是宫里爱好蹴鞠的太监,镇国公府在裁判的偏袒下过五关斩六将的突出重围,在四强赛上遇到靖远侯府。此时,太监是没胆子胡乱判了,于是镇国公府迎来一场大 比分溃败。 欧阳穆同欧阳岑是这场比赛的两大耀眼的人物。欧阳穆本身生的容貌棱角分明,非常英俊,不过是平日里沉默寡言,性子清冷,给人感觉不好接触,所以名声一般。但是今日,他同大家穿上同样的深色束腰队服,脸庞神采飞扬,冷漠的唇角,飞扬的眉峰,每次进球后还不时回头向酒楼观望片刻,然后咧着唇角,浅浅微笑,顿时让各家姑娘们春心荡漾,好不羞涩。 欧阳岑进球后,欧阳穆会冲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蹂躏下欧阳岑的墨黑色发丝,这兄弟之间的友好互动,让观看者们有一种说不出的赏心悦目的感觉,就连皇帝都不时嚷道,好球! 酒楼上,碍于定国公的身份,他们有一个不错的位置。梁希宜低调的坐在最后,梁希宛坐在她的前面,回过头,小声道:“看到没,陈诺曦来了!大家都说欧阳大公子刚才回头是在寻她呢,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全京城最尊贵的那么几个哥儿,都围着她转呢。” 梁希宜眉头微微皱起,也许吧……她有些心虚,又觉得那日欧阳穆定是逗她玩呢,全天下的人都清楚他心仪陈诺曦,而不是梁希宜。若是自己当真了,日后会被笑掉大牙! 六皇子和五皇子,分别参与到了靖远侯队伍里和镇国公队伍里面,六皇子进球后,也会同欧阳穆同欧阳岑抱在一起,欧阳岑晓得梁希宜就在酒楼上看着兄长呢,一时使坏,似乎拉着六皇子趴着他耳朵边说了什么,竟是同时回头冲酒楼伸出了三个手指,意味不明。 欧阳穆微微一怔,却是懒得斥责他们什么,反正他确实是要追求梁希宜的嘛。想到梁希宜此时定是看的到他,一时间心里甜滋滋的,愉悦异常。 这群公侯子弟都是人精,因为镇国公府里有个五皇子呢,欧阳穆和弟弟欧阳岑故意做球让他进了一个,皇帝果然激动的差点跳起来,镇国公府队实力太差,唯一的进球还是五皇子做出来的。 皇帝连说道,五皇子进了烂队,但是饶是如此,五皇子亦表现出色,并且有进球,可见是有担当的领军人物,虽败犹荣。 酒楼里,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围坐一团说话,定国公府虽然无人出仕,终究是品节高一等,所以梁希宜他们就坐在黎孜玉同陈诺曦身后,耳边不时传来众人奉承陈诺曦的言语,黎孜玉还不停的调侃陈诺曦呢,说是欧阳穆又回头寻她。 陈诺曦淡淡的笑了两下,表现的不甚在意,却难掩几分得意。 梁希宜撇了撇嘴角,就冲这群女 人,她也不乐意同欧阳穆扯上一点关系。 梁希宛不由的感叹:“欧阳穆也好,五皇子也罢,这般模样好,背景好,又有能力的公子哥儿怎么就不能对我一往情深呢!在同男孩打交道这方面,我还真是佩服死了陈诺曦。她也是养在闺中,什么都不用做,就那么多人会莫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呀,称赞其实才女!” 梁希宜这时方注意到欧阳岑同六皇子故意摆出的三个手指,她其实不太愿意多想,不是指的她三姑娘的身份吧?唔,是不是逗着玩呢……梁希宜真是没勇气相信这件事,尤其是她的对手居然是上一世的自己,陈诺曦。回想起欧阳穆曾经的那个滚字,她可承受不住第二次了。 梁希宜顺着众人目光看下去,阳光下挥洒汗水的欧阳穆确实十分迷人,他的眼睛仿佛永远是带着几分凝望的深邃,很深很深,不管是谁同他对视,都会被带入其中,然后觉得很有压力感。 她记得那次在庙里,不过是太阳刺了她的眼睛,他便走了过来,挡住阳光,骨子里应该是细心的男子,只是这种人怎么可能同她有关联呢。她是如此简单,低调,平凡…… 欧阳穆确实无比高调,吸引眼球,如此不平凡! 梁希宜甩了甩头,决定不再去想什么,一切顺其自然,爱咋地咋地。 蹴鞠大会的最终结果不出意外的是欧阳家夺得第一名,五皇子率领镇国公府夺得了第三名。这世上唯独欧阳家敢赢镇国公府李氏一族吧。 最后发奖品的时候,皇上生生把原本第一名的东西换成了第三名,欧阳家也不甚在意,更何况第三名是稀有的古玉,可以雕刻东西边角还十分润滑,适合女孩玩,欧阳穆本人更中意一些呢。 五皇子在领奖品的时候,十分浪漫的表示要将皇上御赐的一把长剑送给佳人,陈诺曦的名字被他当众朗朗大声的喊了出来,众人一阵惊呼,羡煞所有的姑娘们了。 皇帝笑呵呵的看着爱子,他本是想给小五寻个将门之女,方可以同欧阳家正面对决,但是既然儿子偏爱陈诺曦,那么陈宛倒也不错,可以帮五皇子在士子中树立好的形象,反正作为皇子还可以有两个侧妃名额,他倒是不甚介意,只是想到靖远侯府的欧阳穆,似乎也十分爱慕陈诺曦,皇上不由得扫了他一眼,发现欧阳穆表情如一,没有任何变化。 是真的畏惧皇权了,不敢同小五光明正大的争吗?老皇子眯着眼睛,陷入沉思。 有同样想法的不下数人,众人在 五皇子如此明显表达爱意的同时,都在观望欧阳穆的神色。欧阳穆高昂着头,表情淡定自若,唇角微微扬起望着酒楼的高处,那分明也是陈诺曦在的地方呀。 黎孜玉感叹无比,羡慕的说:“诺曦,你真是万人迷,五弟弟那般没定性的人都被你彻底折服,还有欧阳穆这座冰山,此时也会对你微笑,待会他会不会也把奖品送给你啊。” 陈诺曦脸颊微红,眼底始终挂着笑意,温柔的看向下面,欧阳穆,会给她嘛? 老皇帝有意试探欧阳穆的底线,笑着问道:“我家的小五将长剑送给佳人陈诺曦,穆哥儿这枚古玉,更适合女孩子暖身佩戴,不知道你要送给谁呢。” 欧阳穆微微一怔,众人却是沉默的竖着耳朵听着,尤其是坐在酒楼里的小姐姑娘们,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仿佛都在等着欧阳穆的答案。欧阳穆想了片刻,忽的扬起唇角,笑道:“自然也是送给,我的心仪之人。” “哦,是谁呢,能给我们穆哥儿看上。”老皇帝慈祥的笑着,坐在他身后的太后同皇后彼此随意聊着,盯着欧阳穆略显发红的脸颊,笑了出声。 梁希宜只觉得浑身出了好多的⊙﹏⊙b汗,千万,千万别说啊…… 她同陈诺曦性格不同,梁希宜是真心希望将感情的事情低调起来,她没兴趣应付那般多的凌乱事情,而且她也没准备好接受这份情感。若是欧阳穆说了,老皇帝见她家世如此,底蕴算是足以匹配欧阳穆,实则却是个空架子,兴奋之下直接将她赐给欧阳穆怎么办! 梁希宜双手使劲攥着,不停的揉搓,浑身泛着冷汗。 欧阳穆沉思了一会,他基本可以想象得出,若是此时将梁希宜的名字脱口而出,那个女人会是多么的气愤异常,老皇帝又该是多么的高兴无比…… 但是,他可没有让亲者恨仇者快的怪癖,索性不打算将梁希宜推到众人面前,他亲爱的女子,定是要被保护在他的羽翼之下,怎么可能让梁希宜如同陈诺曦般出头露面,被所有人盯着? 他曾经以为他可以容忍梁希宜同其他人有瓜葛,直到亲弟弟偷偷去见了梁希宜,他才发现他心胸没那么宽广,忍不住暴躁起来同灿哥儿摊牌,更何况是别人将目光聚焦于梁希宜的身上了? 他要保护好她,他不需要大家觉得她多好,唯有他知道她的美好便已经足够了。所以欧阳穆恭敬的同皇帝行了大礼,认真道:“我心仪她多年,稍后亲手交给她,就不在此多此一举了。” 众人提起的气息又被吊了老高,心仪多年,那么必定是陈诺曦啊。梁希宜仿佛听到了背后无数悲伤的叹气声音,陈诺曦啊,到底是怎么样的女子,可以吸引住所有男人的目光。 五皇子视线一沉,合着他的借花献佛,成了多此一举。 接下来皇家还管了顿晚饭,考虑到此地聚集了太多的勋贵家庭,大家长们互相串着聊了会天,依次将马车牵过来离开。梁希宜带着几个孩子,担心同其他车队发生剐蹭事件,故意晚了半个时辰才出发,没想到路走到了一半,车子居然抛锚了。车夫说两辆马车的前轮都有断裂,仿佛被人用刀划过,实在是太奇怪了! 梁希宜郁闷的命令车夫停车,亲自下来看了一眼,确实像是人为的痕迹。怕是同他们家有仇的人家,不敢得罪他们家,于是借着机会故意弄坏了他们家的车子。梁希宜就怕发生坏车事件,出门前特意挑选的新车,所以基本上判定是被人弄坏的。 她叹了口气,管事又跑了过来,道:“姑娘,靖远侯的车队在后面,原本是催促我们的,见我们车坏了,说他们那有人手,立刻过来帮换个轮子可好。” 梁希宜微微一怔,脸颊忽的一片通红,她不由得暗自非议,这车子不会是那人弄坏的吧。否则她实在想不出谁那么没品,居然针对一群老弱病残的女眷们车子做手脚。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 梁希榴似乎同靖远侯府的管事嬷嬷交谈了片刻,道:“三妹,旁边正好有一处客栈,不如先让老太君同孩子们进去歇会吧。不管是修车,还是从府里叫车都需要时间,我们堵在路中间,着实影响后面家族的道路。” 梁希宜点了下头,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吧。 客栈老板听说是国公府的家眷,急忙腾出了上好的房间供大家休息。梁希宜也不会在银子方面亏待她,只是心里没来由的紧张起来,那家伙肯定会出现吧,她该怎么说,如何说是好。 梁希宜小心翼翼进了房间,左看右看,生怕里面藏着什么人呢,她手里攥着帕子,放在胸口,跟随在她后面的夏墨忍不住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啊?”梁希宜吓了一跳,急忙喘了口气,说:“靖远侯那边没人过来吧。” 夏墨愣了下,不明所以道:“为什么要过来人呢,没有呀。” “哦。”梁希宜神经兮兮的坐在床边,莫不是自个多虑了?可是车子莫名其妙的就坏了,这绝对是人为故意弄坏的,她早上特意 选的新车…… “姑娘……”夏墨忽的推开门又走了进来,狐疑的看着她,道:“那个,靖远侯的大公子也在客栈呢,他问咱们府上谁管事儿。” ……梁希宜有些恼羞,果然如此,她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姑娘,那人,就是欧阳穆大公子,我该怎么回复好呢?”夏墨是真心害怕欧阳穆,她同三姑娘唯一的一次遇险,差点丧命,就是沦落到欧阳穆手里。 梁希宜咬住下唇,说:“你让丁管事去回话吧,我一个姑娘家,还是不出面了。” 夏墨深表认同的点了下头,片刻后又折了回来,面色凝重,道:“姑娘,欧阳家大公子点名要见你呢,说是有要事相谈,我怕他说话声音太大让人误会,所以就赶紧过来回话。咱们家马车坏在路上面,影响来往车辆,道路有点堵,也有其他家的女眷来客栈休息,我担心他在外面待久了不好吧。” ……真真是欺人太甚……梁希宜皱着眉头,说:“他点名说见我了?” “是啊。”夏墨不好意思的点了下头,偷偷瞄了一眼主子脸色,不像是同欧阳穆有私交的模样,可是对方却点名见自家的三姑娘。莫非主子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同欧阳家大公子有了来往。 咚咚咚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梁希宜无比郁闷的打开门,映入眼帘的脸庞再熟悉不过,夏墨关键时刻在欧阳穆略显冰冷的目光中,默默的离开了。 …… 梁希宜板着脸,客气的说:“欧阳大公子寻我有事儿?” 欧阳穆认真的点了下头,从怀里掏出刚才获得的古玉,递给她,道:“喏,给你的。” 梁希宜的呼吸仿佛都无法呼出来了,她诧异的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欧阳穆的手停留在空气里,等着她接住他的盒子。 梁希宜浑身仿佛被什么绑住,一动不动,喉咙处卡的难受,话说不出来,天啊,到底怎么回事。 欧阳穆沉沉的盯着他,一双墨黑色的瞳孔好像海水,彻底将她淹没其中,她感觉呼吸不了,又跑不掉,唯有老实的任由他将她看的清楚,好像自己一丝/不/挂,完全被眼前的人看透了似的。 “你……”梁希宜刚才听的清楚,这人跟圣人说这枚古玉要给心仪的女子,那么说来,上次的话他不是逗她的吗?她该选择相信,还是嗤之以鼻,以防备他不过是故意玩弄于她。 欧阳穆完全不如外表 看起来的那般镇定自如,他很紧张,半空中的手指僵硬,他,害怕梁希宜真的不去接住,那么就溴大了吧。 欧阳穆不知道从哪里获得的勇气,走上前,右手抓住了梁希宜的左手,拉出来,打开,鬼使神差的将东西拍在她的手心里,然后放下,后退,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倒是梁希宜,发现他们居然肌肤相亲了,浑身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自在的低下了头。 欧阳穆咳嗽两声,道:“这种玉同其他的不一样,可以派人雕刻,而且边沿还不扎手,很滑。”但是却万不及梁希宜的手指柔软,他偷偷的想着…… 梁希宜闷闷的嗯了一声,怎么办,她怎么回复才是正常的呢?梁希宜忽的身体不太舒服,两腿间感觉到有什么滑了下来,低下头看了一眼,脸色煞白起来。难怪从一早开始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欧阳穆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下去,顿时傻眼,他不是黄口小儿,自然清楚梁希宜这是怎么了,但是他该如何反应,才不会让梁希宜觉得恼怒呢,她,居然在这种时候,来了初潮。 欧阳穆的眼底布满温柔,他的小妻子,长大成人了呢。 梁希宜整个人都不敢动了,眼眶瞬间发胀,忍不住落了几滴眼泪,她真是丢人,也怪对方霸道不讲理,竟是在陌生男子面前,还是关系不太好的那种男子面前,流了血。 “你别害怕,也别乱动,我去叫你的丫鬟过来。”关键时刻,梁希宜没想到竟然是欧阳穆帮她做了主!夏墨红着脸害臊的走了进来,郁闷的说:“我们没带着衣服。”谁观赏个蹴鞠比赛,会带着换洗衣服,又没说在外面落宿。 梁希宜觉得自个太倒霉了,心里委屈,忍不住哗哗的流眼泪,欧阳穆顾不得男女之妨,从外面直接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包裹,道:“赶紧帮你们主子换了吧。” 他抬起头,看着脆弱的梁希宜,不由得心疼,忍不住嘱咐道:“夏墨,包裹里还有毯子,你给三姑娘盖上,女孩儿这种时候本容易受凉,对身子不好。”他本就是发号施令习惯了的人,此时竟然没察觉到自个的逾越。 “要你管!”梁希宜忽的没好气嚷道,又觉得有些不对,忍气吞声的淡淡的说:“我要换衣服,烦请欧阳大公子快点出去。” 欧阳穆一点都不介意梁希宜发脾气,女孩子嘛,第一次总会有些措手不及,尤其是在他面前来了初潮,是怪丢人的,难怪梁希宜不快。 梁希宜赌气似的狠狠的脱掉了衣服,又狠狠 的穿上衣服,那带着血的长裙被夏墨包裹起来放在一旁。欧阳穆担心她处理不好,始终在门外站着,梁希宜听说他竟然还在,急忙让夏墨将人带了进来,道:“你在我屋外站着,让人看到怎么办。” 欧阳穆耸了耸肩,说:“那又如何,明个我让祖父去你家提亲便是了。” 梁希宜不由得恼怒,凭什么他说提亲便提亲,她凭什么就必须嫁给前几日还讨厌她的人。更何况欧阳家本就霸道,她除非傻了才会自投罗网,嫁入这样的家里寻不痛快! 欧阳穆晓得她此时心情必然很差,低声道:“车修好了,你身子不好,我去和管事说让他禀了老太君可以离开,这里有我善后,你让夏墨扶着你先去车里吧,我放了手炉,不至于冻着你。” 梁希宜脸颊发红,十分想发火,又觉得对方的安排让她无话可说,可是心底依然憋屈,不舒坦,到底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出,就是很不舒服,讨厌欧阳穆,特别讨厌他! 欧阳穆望着梁希宜毫不留恋的背影,忍不住唇角扬起,眼底布满笑意,他撇到夏墨落在桌子上的包裹,身后传来小跑着的脚步声,本能的将包裹扔到了床上。他回过头,见到夏墨走了回来。 “怎么了?”他沉静的看着她,主动的问道。 夏墨害怕欧阳穆,但是还是硬着头皮,道:“我们主子落了个包裹。” “是不是蓝色的?”欧阳穆眉头皱起,犹豫了一会,面无表情道:“我刚才让人收拾起来了。” “啊……”夏墨一时无语,她死定了! 欧阳穆宽慰着说:“没事儿,回去我看看到时候整理好了再还给你家主子。” ……回去还要看看啊,夏墨低着头,心想事已至此,她又能有什么办法,索性默然离开。 欧阳穆见她的背影消失在了尽头,不由得右手扶上胸口,心里有了一丝暖意,怕是梁希宜下次会主动找他了。一想到可以再次同梁希宜见到,欧阳穆就忍不住想要大笑出声,爽! 他回过身打开了包裹,瞬间红了脸,竟然是那条沾了血的长裙……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na。na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2316:37:45 虽然说古人啥都往怀里揣,后来想了想裙子是长的,就把最后几行改了。。 ☆、66 梁希宜回到车上就想哭,梁希宜看了她一眼,又回过头,说:“咦,你换了条裙子呀。” 梁希宜强忍着心里的别扭感,道:“我来了初潮,刚让夏墨去旁边店里买了条裙子。” “啊,那你垫上绢布了吗?”梁希宛虽然比梁希宜小几个月,却先于她有个月事。 “哪来得及去找绢布,回去再收拾吧,大不了这条裙子也不要了。” “那你原来的裙子想着收好。”梁希宛随意道,却戳中了梁希宜的心事。她眨巴着眼睛,泪水溢满眼底,那条带着血的裙子据说是被欧阳穆收拾起来了。 梁希宜回到家里急忙命人去打水,打算泡个热水澡,徐氏听说女儿癸水来了,心里极其开心。 府上大部分女孩虚岁十三都来了,就他们家三丫这都快虚岁十五了还没来呢,让她好一阵担心,别再有什么隐疾。 徐氏挂心女儿第一次处理不好,急忙跑到梁希宜的院子,吩咐小厨房煮了红糖水,还叨叨着说:“希宜,别洗头,癸水期间洗头不好。你凑活泡一会就出来吧,时间长了容易染病。” 梁希宜嗯了一声,坐在木桶里,捂着脸默默的哭了一会,欧阳穆明明什么都没对她做,她还是觉得仿佛被欺负了,心里委屈的不得了,她来初潮居然被外男看到,还参与了…… 晚上,夏墨用绢布裹了棉花,道:“太太说,棉花吸水,现在都不再单纯用绢布,小姐们都喜欢裹了棉花,干净。” 梁希宜微微怔了一下,她上一世可没听说过这个法子,有钱人家的女孩都用绢布,一次性扔掉,没钱人家的女孩用普通的布,脏了洗干净继续用,怎么重生后,处理月事用的绢布都改良先进了。 “这可是最近京城里新兴起来的做法,貌似最开始是玉剪道裁衣坊先推出的试用产品,估计又是陈大姑娘的点子吧。” 梁希宜嗯了一声,陈诺曦推新除旧也不是一两次了。这东西用起来还真是比以前垫上感觉软一些,更舒服,没那么冰凉,而且布也不会特别脏,不会洗不透,普通人家还可以二次利用,不过定国公府的姑娘们,必然是用一次性就扔了换新绢布和棉花的。 想到此处,梁希宜不由得感叹,虽然不清楚如今是谁在自个的躯体上重生,但是真的是个人才。这般与众不同的女子,欧阳穆怎么忽的就又不喜欢她了呢,奇怪! 梁希宜脸颊微微发红,最可笑的是欧阳穆说心仪她,感觉跟做梦 似的,这人明明应该是讨厌她才符合常理吧。 夏墨见梁希宜不清楚在琢磨什么,试探的说:“主子,你说欧阳大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偏要见您,您来了癸水他又那么帮忙,还给您备了手炉,想的这般周全,所图为何呢。” “谁知道他在想什么!”梁希宜从来不同夏墨瞒着什么,自从夏墨上次舍命保她,已经荣升为梁希宜的第一心腹。日后,她定是要把夏墨当成闺女似的,风光嫁出去。 “还有这枚古玉,算是国宝了吧,皇帝刚刚赏给欧阳家大公子,他不是说要给喜欢的人吗?”夏墨别扭的小声道,其实她很想直接同梁希宜问,欧阳穆是不是喜欢上姑娘你了啊。 梁希宜浑身发热,不愿意面对这个话题,把被子蒙住了脸颊,道:“稍后你也不用守在屋子里,我累了,想先睡了。” 夏墨点了下头,将地面收拾干净,道:“我在外间躺下,若是姑娘有什么不适,随时唤我。” 梁希宜闷闷的应了声,听到她离开了里屋,露出了头,陷入沉思。 她同欧阳穆,有可能吗? 接下来几日,梁希宜特别在意自个的健康,在床上修养,每日喝红糖水,还时不时用暖袋敷着小肚子,担心受到一点寒气。 她上一世子嗣不丰,很大原因就是小时候不懂事,没有养好身子。所以这次初潮,她忌了辣食,决定好好保养身体,连床都不下了,虽然有些小题大做,但是梁希宜莫名的谁都不想见,欧阳穆所谓的喜欢实在是让人震惊,她感觉脑袋不太够用,琢磨不透这事儿。 转眼间,她人生第一次癸水结束了,再也没有理由不见人躲在屋子里,梁希宜如往常般晨昏去祖父那请安,陪着他下棋,写字,读书。虽然同秦家二房绝了议亲的念头,两家还是关系不错,常有往来,秦老太君心底特别偏爱梁希宜,每次给定国公府送礼,她收到的都比其他人多一点点。 听说怀孕的女儿身子越来越重,秦老太君不放心,让儿媳妇借着过节来了一趟定国公府。于是秦家温柔的大夫人,带着秦府两个淘气的小少爷同五姑娘登门拜访。二房的三姑娘怕是不好意思秦宁桓同梁希宜无疾而终的婚约,并没有出现。以前偷偷连嫂子的调侃都说出来过,现在见面岂不尴尬! 秦家四哥儿略顽劣,是大夫人嫡出的亲儿子,此时故意从树林里抓小虫子吓唬梁希佑。梁希佑快过十岁的生日了,望着比自己大的秦家四哥儿,觉得他无比幼稚,根 本懒得搭理他。 六少爷一直很安静,偷偷的打量被大伯母拉着说话的梁希宜。他心底本就对梁希宜特别有好感,听说二哥哥同梁希宜议亲,心里莫名难受了好一阵子,如今又听说他们不议亲了,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能量,他仔细分析自个的心情,觉得这莫非就是书中常说的喜欢吗?他喜欢梁家三姐姐…… 出门前,祖母还跟大伯母可惜过不能娶梁希宜进门做孙媳妇,但是二哥哥不能娶,他难道没资格娶吗?秦家六少爷一阵脸红,他读书不如二哥,但是他愿意为了希宜姐姐努力读书,将来考取功名。他年幼失父,母亲也不疼爱他,希宜姐姐是否会嫌弃他的出身呢,不过这样也没人仗着长辈姿态欺负希宜姐姐,连他娘都不可以!他今个好不容易缠着祖母才可以获得出门的机会,稍后一定找个机会同希宜姐姐说清楚,否则怕是又好阵子见不到面了。 秦家大夫人陪定国公府老太君说了会话,便寻思去大房里看下妹妹。老太君晓得她的来意,索性说身子乏了,让梁希宜带着秦家大夫人去了另外的院子。 梁希佑无聊的应付着明明比他大不少却小孩心性的四少爷,见秦四总是不停的欺负秦六,忍不住道:“他是你弟弟,你不疼他就算了,老逗着他玩算什么。” 秦家四少眉头一拢,不开心的说:“小六都没说什么,关你什么事情。” 梁希佑望着他不讲理的样子,忽的觉得自个平日里是不是也这般没道理,微怒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好歹都十四岁了,整日里爬墙打瓦斗蛐蛐,在后院折腾弟弟逗丫鬟算什么本事。” 啪的一声,秦家四少就讲手里的石头扔向了梁希佑,道:“我是客人,你一个主人不陪着我玩,净说这些有意思吗?明明就是个小孩子,还敢教训我!” 梁希佑红着脸,挽起袖子,说:“你怎么可以随便扔石子打人!”他仗着在山中同欧阳穆的小兵学过一阵枪法,回府后也缠着府里的武师傅整日早起锻炼身体,并不怕秦家四哥儿什么。 秦家小六拉着拉梁希佑的胳臂,道:“佑哥儿,我没事,咱们玩去不理他。” 梁希佑见秦家小六一脸真诚,又担心梁希宜稍后说他不懂得招待宾客,隐忍道:“嗯,咱们走,我带你去看祖父刚赏我的一套前朝笔墨,无价之宝哦。” “喂!”秦四张口大叫,道:“你们不许走!” 梁希佑不屑的扫了他一眼,说:“你算老几,你不让我走我还偏 走呢!”梁希佑拉着秦家小六,转身就跑,秦四觉得自个受嘲笑了,撒丫子追了过去,抓住梁希佑的后脖领子按到了地上。 秦家小六立刻傻眼,他怎么可能让希宜姐姐的弟弟挨打,于是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秦四,同他拉扯了起来。秦四最为年长,骨架子又打,还很胖,整个是一个石头子般坚硬的大胖子,秦六生的俊秀,个子又矮,自然接连被他抽了两下肩膀。梁希佑站起身子,红了眼睛,他何时被人如此欺负过,二话不说就扑了过去,两个瘦子同一个胖子连滚带爬的打了起来。 旁边小厮看到急忙上去拉扯开他们,又不敢轻易动手,反倒被少爷们踹了两脚。 秦家四少爷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下手很狠,尤其是对于没有父亲的秦家小六,他们兄弟感情本就不好,不过是仗着小六住在老太太院子里,他才有所收敛,此时在外面,还不是把往日里那点酸不溜秋的情绪一下子发泄出来。他不去考虑自个有亲娘疼爱,只琢磨老太太在他们之间总是向着小六,于是手下一点都不留情,处处见狠劲,不一会秦家小六的脸颊都肿了起来。 小厮为了让主子少受伤,干脆整个人趴在主子身上,替主子挨打,有嬷嬷吩咐人去寻了梁希宜,秦家大夫人正巧同她在一起,听说孩子们打了起来,急忙小跑着回到后院。 此时,三个孩子都挂了彩,秦家小六最惨,脸颊红肿,肩膀仿佛被对方的指甲挠破了,涌出红痕。梁希佑此刻只恨平日里怎么不多学些招数,真是招数用时方恨少,手背有些青痕,但是没怎么挂彩。秦家小四皮糙肉厚,看起来是最没受伤的,不过是脸蛋上有些泥土,还有梁希佑刚才胡乱踹的脚印痕迹,擦干净泥土后,有点发青。 秦家大夫人知道自个家的孩子什么德行,她本是儒雅人,急忙同梁希宜道歉,梁希宜自然不会认为人家真心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同样客气的道歉起来。若是秦家大夫人是个狠心的娘,她儿子也不会如此顽劣,归根到底秦家大夫人虽然人品不错,但是不会管教儿子,即便现在说秦家小四不对呢,眼底却是难掩心疼的目光。 梁希宜命人拿了药物,道:“大夫人,先带着孩子去客房看一下吧。” 秦家大夫人倒是不推辞,急忙拉着孩子跟着大夫先回了屋子,完全顾不上秦家小六了。 梁希宜回过神望着梁希佑同秦家小六,道:“秦家四少爷生的那般的壮,你们同他较劲什么。”她叹了口气,这是实话,明显不是势均力敌,若是他们没有及时 赶到,怕是佑哥儿会成为第二个秦家小六,秦家小四凭着体型也能反败为胜,毫发无伤。 梁希佑见姐姐没有责怪他,不由得放下心,告状道:“那个秦家小四太恶劣了,欺负人!” “成了。”梁希宜低声的喊道,回想起第一次见面,这个小四不就是在屏风后面,把秦家小六踹了出来,可见不是什么会友爱兄弟的心善之人。 “你若是能打过人家,你去拼也值当的,最后还挨了顿打,岂不是得不偿失。”梁希宜摸了摸梁希佑的额头,真心替弟弟不值得。 梁希佑胸口一暖,确实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对方都在他们家门口对他动手了,他总不能坐以待毙吧。秦家小六痴痴的盯着梁希宜,心里却像,梁三姑娘果然与众不同,完全不认为他们打架是错的,而是心疼他们找了个根本打不过的对手去干架。这样会疼人的姑娘,多么难得! 梁希宜转眼去看秦家小六,这孩子对她还挺亲近的,道:“走,咱们去上药。” 两个小子立刻点头称是,跟在梁希宜的身后去了旁边的院子。秦家小六心里美滋滋的,就等着稍后找机会同梁希宜姐姐说话啦。老太太听说佑哥儿挨了打,急忙派了大丫鬟过来传唤他,梁希宜帮他稍微打理了下衣衫,抹上白色的胭脂,方肯放他离开,临走前还嘱咐道:“切莫说让老太太担心的话,我问过大夫了,你这点淤青根本没事,不许又娇气起来。” 梁希佑长长的嗯了一声,他现在最亲近的就是梁希宜,和她说话有时候没大没小,道:“三姐姐你真是啰嗦,你想要祖父祖母开心,我也是啊,放心啦稍后准保哄的祖母特别高兴。” “哼,你就嘴巴硬吧,一会要是谁告诉我祖母抹眼泪了,我回头可不饶了你。”她拍了下佑哥儿的后脑,让他过去多陪老太太说会话,不用着急回来。 梁希宜望着梁希佑的身影消失在了远处的角落,回过头看着夏墨帮秦家小六上药。 秦家小六忽的抬起头,一本正经看着梁希宜,道:“希宜姐姐,你看我是不是比上次高了点。” 梁希宜微微一怔,盯着眼前这张略显稚气的白净脸蛋,虽然没注意他是否高了,不过她无法忽视这道目光里的渴望神色,笑着点了下头,说:“以后多吃点,注意身体,会越来越高的。” 秦家小六深吸了口气,整个人愉悦万分,道:“我,我一定会长的比希宜姐姐高的。”他不过小梁希宜一岁,但是因为常年的营养不了, 又或者他父母本就是这般的体型,整个人十分柔弱,凭白可惜了一张貌比潘安的俊美容颜。 梁希宜没说话,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原本想走出去,却又被秦家小六唤住,道:“希宜姐姐!” 梁希宜回过头,高挑的身影在午后的阳光下,光彩耀人。 “希宜姐姐,你能陪我说会话吗?”秦家小六委屈的张口,巴掌大的脸颊快皱成一团了。他的眼睛特别的大,睫毛浓密,眨巴眨巴的溢满了水雾似的泪珠。 梁希宜最受不了这种可怜兮兮的表情,忍不住笑道:“怎么了,可是觉得你大伯母光顾着小四,忽视了而难过呢。” 秦家小六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倔强道:“大伯母本就是四哥的亲娘,我又有什么资格让她更疼爱我呢,绕是老太太,疼我不过是可怜我没爹罢了,在她的心里,也没高出几位伯父去。” 梁希宜不明白他为何如此说,但是最终没有迈出脚步,而是走了回来,她想着当初如何哄佑哥儿的法子,对夏墨说:“将中午做的点心都端上来,还有梨水,放上冰糖,这日子里嗓子最容易上火,正是喝梨水的节气。” 秦家小六见唯一的丫鬟走出屋内,这怕是他唯一的机会,所以鼓起了全部勇气,道:“希宜姐姐,我听祖母说你和二哥哥的婚事黄了,你若是不介意……可不可以嫁给我呀。” 梁希宜浑身一震,最近是走了什么狗屎桃花运,连眼前这么个小不点都同她表白啦。她哪里好,你们这是要闹哪样,她的小心脏哦,快受不了了! 秦家小六脸颊通红,脖颈子更是爬上一片紫色,他一不做二不休,继续道:“我现在是不如二哥哥个子高,但是我很早就开始努力每顿吃两碗饭以上了,你看,我最近都长了不少的个子。我读书现在是不如二哥哥好,但是我读书也不差呀,更何况秦家是书香门第,家里好多的书,我愿意为了希宜姐姐努力读书,将来也去参加县试,做秀才,考举人,参加春闺,我相信天道酬勤,只要希宜姐姐愿意嫁给我,早晚有一日我会让希宜姐姐披上凤冠霞帔,做个有品阶的官家娘子。” 梁希宜真的被震惊到了,她实在无法面对这么个小孩子认真起来,不由得失笑出声,却又在秦家小六坚定的目光里收敛起笑容,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是啊!”秦家小六生怕梁希宜不相信他的决心,站起来同她比了比个子,说:“你看,我都快追上你了!而且我就觉得希宜姐姐好,我也没什么表妹 ,哦,我连爹都没有,娘也跟没有一样,唯独祖母疼爱我,祖母也很疼爱希宜姐姐,她好喜欢你,所以你嫁给我,不会受任何委屈,以后家里全都你做主,咱们上面没长辈,祖母给我的庄子划在你名下都好的,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希宜姐姐同我在一起,我读书,你管家,然后我做官,你还管家,我当官的时候听圣人的,回家的时候听你的,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从小就很听话,希宜姐姐,你就考虑考虑我呗。” 梁希宜目光沉了下来,她忽然发现,秦家小六似乎条件还不错呢。性子单纯,家里没有公公,婆婆跟他又不亲,家里人口构成着实简单,又有明事理的老太太照应着,分家时虽然钱财不会很多,但是薄产是会有的,她比他年长,当儿子似的养着老公,引导他走上正途,双方也不失一份亲情的扶持,她也不够爱他,若是小六纳妾,光想起来她就不觉得难受…… 但是,这样对他不公平吧。秦家小六心底善良,是个纯善的好孩子,他值得有一个女子愿意发自内心的去爱他,而不是像她这般,真把他当成儿子培养了。 梁希宜摇了摇头,目光里满是可惜的说:“你还小,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喜欢和不喜欢,你娶了我,我是个心思重的人,你的生活里或许会缺少太多的激情,这样不好,你早晚有一日会后悔,我反而成为拖累了你的人,你那么年轻,还有勇气和力量去认真的爱一场的,你值得更好的女子。” “我不要!”秦家小六忽的扬声说,眼底又溢满层层水雾,哽咽道:“我知道梁希宜你不喜欢我,我也知道自个不如二哥讨喜,但是我很认真啊,我很喜欢你,我愿意就守着你一个人,我愿意为了你去读书,你若是觉得当官不好,我就不当了,我不要什么爱不爱的,我只知道唯有想起你的时候才觉得很温暖,我就是想要你,我在这里和你说话都觉得心里暖和和的!” 梁希宜的胸口涌上一股暖流,他这番话说的如何不让她感动,但是…… 一阵脚步声音从背后传来,梁希宜急忙抹了下眼角,道:“收拾起你的情绪,怕是你大伯母来了,我可不想又惹什么是非。” 秦家小六急忙用袖子擦了好几遍脸颊,说:“你看,我都擦干净了,谁都看不出的,你放心,我说过我很听话的,你,你认真考虑考虑,我,我真是认真的!” 梁希宜眉头掬起,隐约听见夏墨同秦家大夫人的声音,不得已点了下头,出去迎接他们。 秦家大夫人不好意思的笑着,道 :“我来看看小六,听说你带他上完药啦。” 梁希宜点了下头,连秦府上心善的大夫人都这般忽略小六,可见这孩子多么的缺爱,她不由得有一点点母爱大发,不过嫁人这件事儿毕竟不是养儿育女呀! 梁希宜心里真是乱极了,先是霸道的欧阳穆突然出现,又是小屁孩秦家小六,这两个人眼睛是抽筋了吗?居然同时看上他,怕是同祖父提及都会觉得笑掉大牙! 秦家一行人走后,定国公府安静了几日,应了太后娘娘的号召,定国公同夫人威武侯嫡出刘氏打算一同进宫参加宴会,他们这般岁数的人了,早年的恩怨早就不会太过深究,此时反而乐意见曾经的故人,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只觉得大家早晚都是一杯黄土,顿感心心相惜。 梁希宜作为小辈同定国公府四姑娘梁希宛陪着祖父祖母进京,她琢磨着怕是很难避免见到欧阳穆,那条裙子,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的要回来了! 靖远侯府 欧阳穆整日里在书房里憋着倒腾东西,皇帝赏下的两枚古玉,一枚他直接送给了梁希宜,另一枚则在他的手里,准备亲手雕刻个挂件送给她。所以,近来凡是西北的书信都被扔给了欧阳岑。 除此之外,还有个棘手的活,就是梁希宜的包裹,欧阳穆总不好借他人之手碰这条沾了血的裙子,索性自个半夜起床,趁着没人的时候打水给洗干净了,然后叠好放在枕头边,每当累了的时候就看一看,于是浑身充满了动力! 瞧,梁希宜的裙子如今不是都搞到了吗? 深更半夜的时候,欧阳穆猛然从梦里惊醒,本能的还会摸摸那条裙子……然后下面就硬了,老处男,他都觉得自个好无下线,不过这年头能让他兴起邪念的也只有他的媳妇,梁希宜了。 真是不知道牛年马月才可以得逞! 反正他是舍不得把裙子主动还给梁希宜的,更何况对方也没传话要呀,就算要还,是不是彼此也要沟通几次,解了他浓浓的相思之苦,让他哪怕被梁希宜骂上一骂,瞪上一瞪,还回去才值当。 欧阳岑埋头于公务之中,还好他媳妇怀孕呢,这样让他忙着也省的想那风花雪月的故事,只是他打死也没想到在心中形象无比高大的兄长,会做出扣着人家姑娘裙子不还的事儿……最主要的就差抱着裙子睡觉了!>o 作者有话要说:1重阳节含义来自百度。 2来自百度说明 谢谢 5017607的地雷 谢谢肉鬆的手榴弹 早就说过秦家小六是希宜的追随者。若是没有欧阳穆,其实小六真是个不错的选择。无父无母有车有房说的也不过如此了吧。而且还可以自个调教,好哄骗,即是儿子又是老公,满足你所有想象,让摆啥姿势就是啥姿势,想怎么用怎么用,总之很好用。>o< ☆、67(改) 欧阳穆的目光灼灼,他不是秦家小六那种小屁孩,浑身上下带着成熟男人侵略性的气息,梁希宜终是先腼腆起来,垂下头,淡淡的说:“你寻我来干什么,裙子呢。” 欧阳穆微微怔住,声音略显颤抖,道:“不方便带进宫里。” 合着她是被诓来了! 梁希宜忽的抬起头,有些生气的望着他,说:“那你还敢让我过来!” 欧阳怔了片刻,大步走上去,拎着一个吊坠悬在空中,道:“给你这个。”他粗糙的手掌悬在空气里,目光恳切中隐约闪动着莫名的晶莹,十分渴盼梁希宜拿下吊坠。 梁希宜犹豫了一会,懒得同他纠缠制气,索性痛快的接下吊坠。 这般霸道之人,总是有法子将东西送到她的手上,自个何必在此处横生枝节。 只是女人不要妥协一次,哪怕只是一小步,便有人得寸进尺,更何况是欧阳穆这种从来只会向前走的男人。他扬起唇角,带着几分期待,几分得意,轻声说:“好看吗?我亲手雕刻而成。” 梁希宜看了他一样,自信满满的脸庞,眼底溢满了笑容,如刀刻般棱角分明的容貌似乎活起来,柔和的仿佛一汪秋水将她包裹起来。 梁希宜有些惊讶,表面却故作不屑的拎起来吊坠,放在眼前晃了晃,这是一尊笑佛。出乎梁希宜的意料,这笑佛雕的活灵活现,欧阳穆的定力可见一般,手艺还真不错呀! 梁希宜不敢不敬佛祖,总不能说不好的,只好痛快收下,道:“谢谢你帮我请来了个圣人。” 欧阳穆站在梁希宜的身前,他身材生的高大,即便梁希宜比一般女孩子高挑许多,依然不足他的肩膀。梁希宜在气势上不由得弱了许多,即便是同欧阳穆瞪眼,都需要先把头扬起来,仰视对方! 这种感觉太差劲了!梁希宜烦了,说:“我先回了,怕是一会祖母寻我。” 欧阳穆见她又要跑,本能的攥住她的胳臂,又急忙松开手,抱歉道:“对不起。” 梁希宜甩了下袖子,瞬间红了眼眶,声音压得极低,说:“混账!” “梁希宜!”欧阳穆用力的唤住她,他明明有好多话想说,刚才更是心里默默练习了很多遍,比如你在家里都做什么,生活可觉得乏味,祖父身体可好,但是到了此时此刻,竟是如鲠在喉,一句都说不出。他盯着落荒而逃的梁希宜,无奈的发现,他似乎又搞砸了,其实他只是想同梁希宜待会。 哪怕大家沉默不语,梁希宜不理他,只要在他的视线里伫足,他就会觉得心满意足。 梁希宜捂着胸口跑出了院子,随便寻了个宫女,表示自个去茅厕走错了路,绕到皇后寝宫,麻烦人家带她回太后娘娘的大堂。 宫女倒是没多问什么,作为宫女若是想活命,最大的职责便是少说话,少问话,少知道。 梁希宜一边走,一边使劲的搓了搓刚才被欧阳穆碰到过的胳臂,这人真是太无礼了!她平静的心湖慌乱起来,欧阳穆独有的男人气息似乎直至现在,都索绕在鼻尖难以消散。 梁希宜接下来的活动都异常小心,始终同妹妹梁希宛站在一起,老太太从太后宫里出来后,她便粘着老太太伺候,即便如此,梁希宜依然背如芒刺,仿佛有双眼睛一刻不离的盯着她,实在是别扭。 总算熬到午后,好多老人需要回家休息,太后娘娘就折腾了半日而不是全天,梁希宜归心似箭般上了马车,长吁口气。梁希宛笑着看她,说:“你今个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梁希宜疲倦的撇了撇嘴角,发现自己在面对欧阳穆的时候力不从心,根本掌控不了任何事情。她不喜欢这种始终处于劣势的感觉,总是揪着心,患得患失的无所适从。 入夜后,定国公将梁希宜唤去了书房,他缕着胡须,眉眼带笑。 梁希宜偷偷瞄了他一会,试探道:“祖父怎么了,心情这般的愉悦。” 定国公大笔一挥,望着尚在磨墨的梁希宜,喃喃道:“今个在宫里碰到秦老头了,太后赏给他的笔墨,他都赔给我了。暂时饶了那个老小子!” 梁希宜心领神会的点了下头,秦家二公子的事情,祖父还是挺埋怨秦家老太爷的,管得住管不住家里的儿子和媳妇?若是不看好同定国公府的婚事,你tm别上赶着做主呀! 梁希宜笑着接过丫鬟端来的菊花糕,因为是重阳节,各式典型都以菊花的样子为主,精致漂亮,看着就喜人,定国公一口吃了个甜点,望着梁希宜,目光莫测高深,道:“你以为他是真愧疚啦?不过是还想抓着我家孙女儿不放手呢。” 梁希宜微微一怔,想起了前几日秦家小六的幼稚之言,莫非这事儿他还跟他祖父说啦! 定国公一口一个连吃了两块糕点,差点噎着,梁希宜无语的给他倒水,说:“真是那么大人了,吃甜食还这么着急,狼吞虎咽的干什么呀!” “喂,慢点喝水 ……” 定国公咕咚咕咚的喝着水,眼底兴奋异常,说:“那老小子说他们家小六吵着要娶你,我本来看不上那个小不点,后来深思片刻,发现这门亲事值当做呀,当然,关键还是看你的意思。你若是觉得他太小了,我就不和秦老头深说了,不过他们家小六我见过,模样还成,就是身子骨弱一些,他爹去的早,娘又是个不管事儿的,你嫁给他可以跟在咱家似的,当家做主!你早点生个儿子,以后把家业渐渐转给儿子就好,至于小六,有没有的无所谓吧。” 祖父,你太直白了! “小六媳妇若是你,秦家老太爷更不敢亏待他,更何况他是在老太君院里长大,不怕到时候分家分的少。秦府又是重名声的书香门第,他们家大老爷是儒生,讲究兄弟友恭,到时候也不会为难没了爹的侄子。小六年龄也不大,祖父信得过你调/教人的手段,现在连佑哥儿我看都被你管的服服帖帖,还担心自称喜欢你的小六吗?等他年岁大了,不喜欢你了,你儿子都有了,他爱出去玩也影响不了你的地位,我感觉这门亲事比同秦家二少结亲还好,你觉得呢。” 梁希宜啼笑皆非的望着好像小孩子般开心的祖父,胸口处涌上一股暖流。 祖父日渐天年,最为感叹的就是没把她的婚事定下来,死都不甘心!所以祖父此时才会这么高兴吧,兴奋的都睡不着觉。他都如此说了,自个还能说啥!不过万一她生不出儿子呢?哎,生不出儿子的女人跟谁过都不太会幸福,这事儿倒也不用考虑了。 梁希宜仔细计较了一番,道:“若是同秦家小六定亲,我倒是无所谓的,但是想婚前立个协议。若是秦家不同意,那么就算了。”小六是个不错的孩子,梁希宜不希望他后悔,若是日后真是遇到真爱,她反而愿意成全他们,那么很多事情自然婚前说好便是。 定国公沉思片刻,缕着胡须点了点头,说:“自然是要有要求的,上次桓哥儿的事情恶心坏我,亏我还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年轻人。秦家若是还想求娶你,我必须同他们条条框框罗列清楚,省的你日后烦心,到时候我都不在了,你那个认钱颜开的爹,若是没好处,必是不愿意护你的。” “呸呸呸!什么叫您不在了。”梁希宜佯怒的瞪着祖父,眼前忽的浮现出欧阳穆柔和的眼神,他的事情,有必要同祖父说吗?只是若说是欧阳穆喜欢她,别说她难以启齿,就怕祖父都不相信呢! “哎,我已经是古稀之年,若是你父亲和大伯靠得住,我也不会让你委屈 于秦家小六。哪个女孩不愿意在别人羡慕的目光下,嫁给英俊帅气,学富五车的少年呢。” “什么叫委屈于他,他是个好孩子,若是大家真能过到一起去,感情再慢慢培养吧。”梁希宜对于婚姻倒是看得开,再不济也比上辈子强了吧。上一世她都随遇而安的和李家世子过下去,何况是心思纯净的秦家小六呢。经历过一次婚姻的梁希宜更能明白,结婚绝对不能单看这个人,这是两个家庭的结合,若是对方有长辈同你家是死仇,那么日子过的太没劲了。 定国公同孙女儿一拍即合,两个人开始琢磨婚前协议内容写什么好呢。其实在当下的世道,唯有关于立嗣的协议,比如养老送终、传宗接代和继立门户等等。 男女的婚前协议极少有人提及,在法律上或许并不算数。但是定国公府同秦府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若是双方私下对此认同,在官府备案,倒未必是不能日后护着梁希宜一些。反正这次是秦老头主动送上门让割肉的,定国公为了孙女儿的未来幸福,着实不想手软了! 再说,秦宁桓同他的表妹杨芸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那些知道他曾经有益于秦宁桓的老朋友们,若是发现在这种事后,他居然还肯把孙女儿嫁入秦府,指不定如何笑话他,所以定国公必然要为难一下秦老头,否则他自个是如何都无法痛快的。 重阳节后,皇上下旨赐婚,陈诺曦高调的同五皇子定下婚约。 据说下旨那日,京城城东的陈府府邸上空是一片五彩祥云,缓缓消散于蓝天白云的尽头,很多百姓都看到了,于是不知道从哪里传出陈诺曦是仙女下凡的流言,一时间拔高了五皇子的形象。 这本是皇上希望听到的言语,故意在朝堂上问了起来,因为这事儿确实发生过,大臣们为了取悦皇帝描述极其细致,活灵活现,不由得让皇上觉得,陈诺曦出身不凡,艳冠群芳,隐隐有皇后之姿。 梁希宜听后觉得好笑,老皇帝想让五皇子做储君想疯了吧,开始借着陈诺曦蛊惑人心,只是那五彩祥云当真奇特,莫非陈诺曦确实不凡,那么存在陈诺曦这个变数,这一世的历史会发生变化吗? 梁希宜甩了甩头,谁当皇帝都同他们家没关系,她大伯父的官职至今都没恢复呢。 眼下她的庚帖已经在秦家了,亲老太爷又将他家小六的庚帖交给了祖父,双方开始算八字,若是吉利,秦家会在过年前同定国公府正式定下。 一切,有条不紊的平静进行着。 欧阳家突然变得很低调,二皇子听说陈诺曦被父皇下旨赐给了弟弟,足足有七八天未曾踏出皇子府一步。因为二皇子同五皇子是亲兄弟,为了照看皇上的脸面,二皇子不适合为了个女人同父皇,弟弟制气,那么欧阳穆呢!他当初既不娶骆家女,又看不上白家女孩不就是因为陈诺曦吗?此时居然连个屁都不放,着实成为了许多官家子弟饭后的茶水话题。 一向高调的欧阳家是不是低调过头了些? 陈诺曦也在等待着欧阳家的表态,自从那日蹴鞠大会时,欧阳穆表示两枚古玉会赠送给心爱之人,陈诺曦便开始等着,想要看看是否会送到自个的手中,没想到一直了无消息。 她思前想后,既然欧阳家已于她无意,皇帝的盛情陈府是躲也躲不过的,不如痛快的应下五皇子婚事,早早站队,彻底帮五皇子筹谋夺嫡大业。 所谓五彩祥云,不过是运用了折射原理故弄玄虚罢了。在答应五皇子婚事的那一刻,陈诺曦也同父亲陈宛摊牌,如今皇帝执意赐婚,他们陈家就算是想躲开贤妃娘娘也不现实,不如为了日后的荣辱不衰,坚定扶植五皇子上位。 陈诺曦是现代女性的思想,不迂腐,更何况她本就想成就一番事业,唯有权利在手,才可以推广现代先进的想法于世人之中。陈宛一直认为长女变得日益优秀,不同寻常,他本无意于夺嫡之争,想一心忠于皇上,但是皇上的赐婚彻底将陈家绑在了贤妃娘娘身上。即便他不帮五皇子,待日后二皇子登基,也会把陈家当做五皇子派连根拔起,所以无奈中只能随着女儿站在五皇子一边,早早图谋。 上一世的陈诺曦是高门贵女,没有现代女子的远见魄力,陈宛虽然晓得未来之路十分艰难,但是碍于书生内心,认定嫡庶有别,受到二皇子继位才是规矩的传统思想影响,即便女儿嫁入镇国公府,他对于五皇子的扶植也不如今世坚定。 但是现在,陈宛在陈诺曦的分析下,提早开始帮助五皇子。种种朝堂格局的改变凑在一起,凛然让五皇子越来越意气风发,生出一股不小的势力。朝堂上,开始涌出大量言官参奏欧阳家不是,什么仗势欺人,圈占土地,欺男霸女,真真假假的折子如同雪花般不停的被皇帝在朝堂提及,引起众人议论,还因此罚了几个欧阳家子弟闭门思过。 从始至终,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欧阳雪没发表任何意见。眼看着这次有人把欧阳穆单拎出来递交奏折,貌似什么都没做的欧阳家依然保持沉默,直到一封边关急件突降京城,将朝堂 上对于欧阳家的批判声音彻底浇灭。 西凉国皇上的二皇子宇文静,率领十万大兵已经攻破了黎国东边边关的阜阳郡! “战报为何此时才进京!” 老皇帝气的在朝堂上当中甩掉了奏折,众大臣却沉默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得到。 靖远侯唇角不屑的扬起了起来,他早就得了消息东边边关处发现西凉国扎营大军,但是当时朝堂上弹劾欧阳家正欢,他们家子弟都闭门思过了,自然寒了任何报效国家之心。在关卡处故意压了压送来消息的送信官,让他延迟。 皇帝自个渠道的人马大多数已经转给五皇子,所以这封信是先送上五皇子府上的,而不是朝廷!五皇子当时忙于陈诺曦的婚约,哪里会一一观看来信,所以发现时已经是一个月以后,西凉国的大军都攻破阜阳郡守了! 大学士谏言,此时已经不是论责的时候,前方既然溃败,百姓自陷入兵荒马乱之中,京城若是不立刻做出反应,容易造成内乱啊。老皇帝见众人复议,问道,任谁出征! 这还用说吗? 阜阳郡位于黎国正北处,挨着西北,欧阳家在西北的人马此时最合适过去援兵。 原本阜阳郡最初也是由欧阳家的子弟把手边关,但是近年来老皇帝逐年消减欧阳家的权利,阜阳郡的将领早就替换成皇上和镇国公府的人马,此时兵败如山倒,理当镇国公府出人才对。 贤妃娘娘听说后半夜里哭了好久,给皇帝吹着枕边风,对方十万大兵,又打了黎国一个措手不及,最为关键的是黎国没有任何准备,粮草,马匹都需要调度,第一批去前线的将领不是送死是什么?他们家人丁本就稀薄,自然无法为国家效力了。更何况北方不是一直是欧阳家的地盘,关键时刻怎么能让欧阳家养尊处优。 众大臣各自有所盘算,虽然很多人愿意家里年轻人出去闯荡,却要看是跟着谁去打仗,像上一次南宁平乱就是好差事,有欧阳穆领着一切安好。此次对方真刀真枪,不是小打小闹,稍有不慎就没了命,若是主将不靠谱,索性不让孩子跟着去了。于是谈论了许久竟是找不出合适人选。 皇帝想起了靖远侯府,但是自从老皇帝罚了欧阳家子弟后,靖远侯就开始生病在家里静养,欧阳穆也于前几日被他罚下殿堂回家省过,他哪里有脸不过三四天就转脸让人家出山! 他就不信全天下没有能打仗的兵了!老皇帝是认定了不用欧阳家人马,朝堂上自是没 有官员敢提及,有人出主意从西山军调度隋家军前往北方援军,但是路程遥远,援军最快要十余日后方可抵达北方,到时候还指不定西凉国打到哪里了。 最后皇帝见湘南侯在京中,索性让他披挂上阵做大将军,再集江南的诸位小将军北上援军。这个决策并不高明,但是大家都清楚皇帝要面子没人敢说实话,不过半个月,果然迎来一场大败。五皇子负责的粮草因为天气渐凉,湖水结冰翻了一艘船,可为给战事雪上加霜。 老皇帝度日如年,算了算晾了靖远侯府有半个月多,这反思也算够日子了,再加上他心里真的着急,所以派人宣靖远侯进宫述职,靖远侯一句生病竟是请了三次都没来。着实让老皇帝气的牙齿痒痒,还必须对靖远侯的病情深表关心的亲自微服出巡探病。 靖远侯府,此时关于这场战事任谁出征也产生了不同意见。欧阳穆前几日因为被人参南宁平乱时搜刮民脂,被割了差事,如今无事一身轻的在家修身养性,临摹定国公的字帖。 他把每日做了什么都写成书信,想送到定国公府,又知道定是无人可收,索性攒着待日后见到梁希宜时,一并给她,总要让她晓得他的真心。 欧阳岑笑呵呵的围着他的书桌转了又转,诧异道:“外面都快吵翻天了,兄长倒是悠闲。” 欧阳穆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这种悠闲日子才是他的追求,当年参军也不过是为了躲亲事,同时担心靖远侯府有人发现他不是曾经的欧阳穆了,从而索性去了舅舅的驻军处常住。 “今个皇上探了祖父的病,我觉得祖父似乎不打算继续病下去了,而皇帝主张你做主将出征。”欧阳岑的声音平静的没有一点颤抖,缓缓在房间里响起。 欧阳穆没吭声,继续写着他的大字,仿若什么都没听见。 “祖父的意思也是你去,然后顺道让来京城的月哥儿跟着你,借此战事把他推出来,估计战后考虑到他要袭爵,皇帝会有所封赏,也算顺理成章。” 欧阳穆冷哼一声,说:“月哥儿不成,再说我也不会去的。” “啊?”欧阳岑从未想过欧阳穆会不去,诧异的说:“那你打算推荐谁去?” 欧阳穆此时正是要盯着梁希宜的关键时刻,怎么可能轻易离开京城,他皱着眉头,道:“西北姓欧阳的小将军一抓一大把,况且宇文静这次为何出征的原因你我都清楚,怕是快结束了,西凉国掌权的一直是俞相一派,宇文静身为皇子居然统领十万大军 ,这本身就不合常理了,俞丞相怕是比咱们的圣人都担心宇文静会一直取胜下去,他肯定会出手的。” 欧阳岑咬着下唇,道:“就是因为如此,祖父才说让月哥儿去争个名头,但是你若是不去,祖父会担心月哥儿的安慰,唯有你跟着他才放心。” 欧阳穆扯下唇角,说:“我又不是他爹,管的太多了。既然想让月哥儿去,大伯父跟着便是。” …… “如此肥的差事,兄长为何一再拒绝。”欧阳岑不明白了,他是支持兄长去前线的。 关于西凉国的皇子家事,若说是血泪史都不足以形容。 西凉国皇帝宇文琴当真如同他的名字一般,是个只爱风花雪月的多情男子,自从最为喜欢的一名男宠去世后变得不问朝事,一心向道,后来偶遇同那名真爱容貌相似的俞若虹,痴情之心一发不可收拾的泛滥起来,不停提拔俞若虹,让俞若虹成为了西凉国权倾一时的奸相。 而对于他为了皇室的传宗接代才生下的几个儿子,完全不予以关注。 宇文琴也算是不错的种马,大小儿子有九个之多,但是六个都没养活,有人说是俞相害的,如今活下来的二皇子和六皇子是同母胞兄,那模样漂亮的没话说,还有个嗷嗷待哺的九皇子,坊间传说,俞相之所以留下二皇子和六皇子两条命的根本原因,是等着他们长大了当基友呢。 宇文琴前年去世,俞相扶植刚刚满月的九皇子登基,坐了监国大臣,还把二皇子和六皇子接入宰相府居住。二皇子宇文静之所以隐瞒身份跟着西凉国商队踏入黎国,便是为了不让身心受到俞相的残害。后来他们生擒宇文静,俞相花重金赎走了宇文静,可见是多么的喜爱他。 不过归根结底,宇文静多少是个人物,不知道他用了何种手段,居然从俞相手中调遣出十万大军,若是驻守边关这十万大军早晚被皇帝收回,索性开战,又打了胜仗,西凉国子民必然十分仰慕这位名正言顺的二皇子殿下,俞相总是不好公开对他如何。 相信经过此役,西凉国那些士子忠臣之辈私下会肯定乐于投效于他,毕竟俞相监国不伦不类,早就有不同的声音在朝堂下风起云涌了。而宇文静更是借着上次被俘之事同欧阳穆建立了联系,直言此次只想要阜阳郡一地,便会退兵,而且承诺日后有机会登基大统,愿意将阜阳郡归还。 他目前已经攻破两个郡,若是能够不兴师动众的打仗,他再许诺些牛马金银,怕是皇帝真可能割 地给他,毕竟阜阳郡面积很小,又不是什么很富裕的郡守。 皇帝年事已高,朝堂政权正是交替之时,老皇帝最害怕打仗了。 靖远侯的意思也是将阜阳郡让宇文静占着,谁让此郡被皇帝渗透的交给了镇国公府,靖远侯比任何人都乐于看镇国公跳脚,让他们曾经的部署功归于溃。看看这大黎的国土,谁能帮皇帝守得住! 接下来的日子,靖远侯可为意气风发,不单欧阳家的子弟们解禁,曾经参过他们家的言官都没啥好下场。老皇帝心里不爽,却因为西凉国的战事不敢轻易动了欧阳家,到时候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动摇到了黎氏政权,可就得不偿失了。 欧阳灿在折磨自己关了几个月以后,终于走出房屋,跪在地上,求母亲让他去前线打仗! 白容容得了信欧阳穆不会去,月哥儿却被老侯爷送了过去,本就心神晃晃,如今见小儿子也如此,立刻恼怒万分,说:“你到底要怎么样,家里从小到大没短了你吃喝,我更是宠爱你有佳,难道现在为了个姑娘,不但同兄弟生疏,还要让娘伤心死吗?” 欧阳灿清瘦许多,原本圆润的脸庞都成了尖下巴,看的白容容特别心疼。他咬着下唇,道:“我不同兄长争,若是希宜喜欢大哥,我祝福他们。如果希宜喜欢别人,那么我就也祝福希宜,我清楚她如何都不会喜欢我,我,认清了,我不够好,我以后会变得更好的,我要做个有用之人,像大哥那般,才有资格说什么去喜欢一个人,才有本事给人幸福!” 白容容望着儿子倔强的脸庞,竟是一时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不知道该为儿子突然的成长高兴,还是因为他的执着沮丧。 靖远侯本是打算让月哥儿领头功的,如今自然不允许灿哥儿再去。穆哥儿本就不去,他就够担心月哥儿安慰,大房本就两个嫡子,要是灿哥儿去了出什么事儿,大房一下子就没嫡子啦。 欧阳穆铁了心不离开京城,听说灿哥儿执意去打仗,为此同白容容,祖父都闹了起来,一时有些犹豫。半夜时,欧阳穆忽的收拾了东西,直接去了灿哥儿屋子里。他看着灿哥儿面无表情的样子,道:“你三个月没出屋子,枪法可是生疏了。” 欧阳灿点了下头,说:“我从几天前开始恢复晨练。” “动不动就停了晨练,可知错。”欧阳穆眉头皱起,淡淡的说。 “知错了,筋骨都有些僵硬,动作不利落,摸枪感觉生疏,到时候容易拖累了同伴。 ☆、68 过了几日,定国公苏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梁希宜清瘦的脸庞,顿时老泪纵横,叹气的说:“祖父是不是太不中用了,以前饶是老三那般丢人,我都不会轻易倒下,现在老大只是两三句话,我竟然急火攻心,自个都控制不了情绪呀!” 梁希宜怔了下,将刚刚擦拭过祖父手背的手帕放入净水盆里,轻声说:“祖父,您别生气了,大伯父说他知错了,还郑重同我道歉,我瞅着他像是真心悔改。” “呵呵!”定国公不屑的撇着唇角,说:“他现在不同往日,官职起复无望,还指着我这张老脸走动走动,若是我就这么没了,还因为他做出的糟心事,世人岂能轻易放过他呢,他当然会着急,怕是皇帝都想着借机降他的爵位呢,他可不是真心怕我一睡不醒!” 梁希宜眨着眼睛,仔细观望祖父的脸庞,见他说话有力,面色红润,倒不像是身染恶疾的人。 “三丫,祖父饿了,想吃菊花糕。” 梁希宜想起了陈大夫的话,坚决的摇了摇头,说:“陈太医说您这像是饥渴症,根结就是平时饮食过剩,所以还是喝点粥吧,晚饭吃七八分饱,总是对身体更好一些。” 定国公可怜兮兮的望着孙女,梁希宜咬着下唇全当做没看见,狠心的说:“成了,饭食必须听我的安排,湘南侯前阵子领兵出征,皇上赏赐了给他许多不错的画本,他晓得您以前喜欢这些,就让人送了过来。我现在吩咐人去取,您看会书,总是可以转移下心里的饥饿感吧。” 定国公也清楚饥渴症的坏处,在孙女坚定的目光下,点了下头。主要是不同意也没人敢给他随便吃东西的,不如寻些打发时间的活计。他经过此次大病,心情变得比以前更豁达了,同时对于梁希宜同秦家小六定亲的事情,更加急切起来。病好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给秦老头写信。 因为双方已经问名交换过庚帖,就是等纳吉的结果,一般像他们这种人家,除非想要退婚,或者八字实在太差,否则婚事不太可能会卡在纳吉这一块。所谓相冲相克,也不过是圣人一句话的事情。 一个月后,欧阳穆率领大军将宇文静逼迫回到了阜阳郡,双方坐下来和谈。 可能是战事太过顺利,朝廷这头又开始得瑟,什么欧阳穆不顾百姓死活,明知道城中有黎国人还投了火炮,什么欧阳穆所到之处都会搜刮民脂,民不聊生。但是正在经历战火的地方,百姓怎么可能过的幸福?宇文静主动示好,虽然想留下阜阳郡不予归还,却同意补 偿马匹牛羊以及金银。 士大夫们认为,当今西凉国宰相权倾滔天,这是即将乱国的兆头,不如就将阜阳郡给了宇文静,让他同宰相去斗,岂不是对黎国有利的事情?老皇帝担心靖远侯府借此战役又名声大振,有意快刀斩乱麻尽快解决此事,于是就同意了宇文静的请求。同时派出五皇子带领一干人马前去和谈。隐隐有将打赢战事的功劳往五皇子的名头上引上去。 皇后欧阳雪冷笑出声,一点都不惊讶如此的结局!他们家兄弟为了他冲锋陷阵,却让贱人的儿子领头功,可能吗?两天后,安王世子突然失踪! 一时间,老皇帝立刻以身体不适之名,将五皇子召回。 他还是不太敢真逼急了靖远侯府。 老皇帝忌惮安王世子,是因为安王比他年长,按理说先皇更属意立安王为储君。但是当时他同太后娘娘李氏里应外合,绝了先皇念头,同时诬陷安王谋反,将安王一脉彻底流放,又暗中斩草除根。 此时他刚刚决定让五皇子去前线领功,安王世子就失踪了,若是落到了靖远侯手中,结果不堪设想。怕是对于欧阳家来说,安王世子做皇帝都比五皇子强吧! 更何况朝廷这帮奴才,或许会对西凉国的侵略义愤填膺,但是安王世子毕竟是先皇血脉,他前阵子不过想将他彻底圈禁,都有人敢议论他凉薄。 直言当年安王起事,安王世子才几岁?先皇直系血脉已经死绝,安王世子又逃命多年,如今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皇帝不如宽容大度的留下安王世子,许他个封地,让他颐养天年吧! 老皇帝每想到此处便觉得糟心,若是他年轻时候,哪里有人敢这么建议!还不是凡事都是他一言九鼎,归根到底,各人皆有私心,他老了,说话没人听了,有人开始在下面上窜乱跳,暗中投靠了某些皇子,谋求自己家族未来的荣耀宏图。 十一月底,梁希宜同秦家小六的八字也有了结果,简直是天生一对,天作良缘呀!定国公听到了这个结果,顿时心情舒畅许多,安了心。他约了秦家老太爷吃了顿酒,算是将双方婚事初定下来。 梁希宜过完年是虚岁十五,秦家小六是虚岁十四,若是双方家长乐意倒是也可以成亲,不过梁希宜想多伺候定国公几年,定下于后年,虚岁十六生日过后,及笄了再成亲不迟。 秦家对此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小六听说同梁希宜的亲事成了,开心得不得了,日日苦读,至少要先过了县试,以秀才的身份迎 娶梁希宜。 大黎国定亲讲究六礼,纳采,问名,纳吉都已经过了,接下来便是纳征,请期,迎亲了。所谓纳征是需要在婚前几个月方进行的下聘,所以还要再等一年多的时间。 此时梁希宜同秦家小六的婚事算是定下,但是如果中途出现变更,退婚,毁约都是可以的,因为尚未下聘,只能说是走了一半流程。 但是大户人家重名声,如果毁约了未必能再寻好对象,所以很少有人会走退婚这条路。 梁希宛听说了梁希宜的选择,有些不屑,又觉得可惜。 三姐姐那般爽利的人,居然定下的是秦家小六,且不说小六没有爹,在府中受尽欺压,单就是秦家小六的身子骨,也不像是个长命之人,这要是嫁过去,是当媳妇还是当娘去了,别再守了活寡。 不过梁希宛还有几分窃喜,大家都说三姐姐比她强,明明人不如她漂亮,却总是可以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如今好了,嫁了个没出息的夫君,她日后定是要比她强的。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梁希宛的目标简单明确,她要嫁给未来的帝王,然后让所有人,包括三姐姐都对她俯首称臣,另眼相看! 秦家小六同梁希宜定亲的事情在秦家也引起了轩然大波,秦家二少爷秦宁桓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再也不问任何事情,整日里憋在屋子里读书,望着六弟弟的目光,一片冰凉。他不怪梁希宜,出了表妹的事情,他也没有脸再说喜欢她,只是,她居然成了未来的弟妹…… 秦家二夫人也觉得别扭,这要是以后进了门,她儿子会不会旧情难忘呀。老太爷真是糊涂,才会还同定国公府结亲。 远在西北的欧阳穆见战事平定,决定归京,他都离开京城一个多月了,心里想梁希宜想的难受。这人呀就不能有第一次,以前整日里不见面也不会觉得怎么样,这习惯一两个月被对方数落一次后,反而忍受不了此刻的相思之苦。他又给梁希宜寻了好玩意,回去就送到她手里! 靖远侯府 欧阳岑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李管事,重复道:“你说谁同秦家六少爷定亲?” 李管事见欧阳岑怒目圆瞪,心想着以前都是小公子欧阳灿盯着他打探定国公府的事情,如今怎么换了二少爷了,还这般认真迫切! “小人是说,定国公同秦老太爷私下将三姑娘梁希宜的婚事定下了。” “是秦家小六?我怎么不记得他们家还有个六少 爷!”欧阳灿捏着下巴,不停回忆。 “别说您觉得奇怪,就连秦家的亲戚也是刚刚听说,此次定国公异常低调,而梁三姑娘日夜伺候着他,谁都没看不出一点苗头,但是事实就是已经交换庚帖,纳吉八字,定下了。” 欧阳岑恨不得抽死自个,这可真是出了大事儿了! 他光顾着同祖父商讨如何保安王世子出京,让老皇帝睡觉都不踏实的事情了。 没想到梁希宜转脸就能定下亲事!>o ☆、69(改) 欧阳岑郁闷了几日终是没有勇气写信给欧阳穆说这件事儿。 他担心兄长路上会出问题,反正定国公同秦家都把婚事基本敲定,暂且谁也无法改变什么,不如等欧阳穆归京后见面再说。或者他干脆借口想念珍姐儿,回祖宅算了! 与此同时,五皇子错失领功机会着实让他的幕僚们大呼可惜。 自从陈诺曦同五皇子公布婚事,陈宛彻底变成五皇子一党后,五皇子士气大振,尤其是在众多学子心里,感觉比二皇子更加儒雅,大气。 但是再无论有声势,没有兵权的五皇子终归不太硬气,更何况此次失去了去前线谈判的差事,五皇子感到异常气愤,又极度失落。 他十分清楚父皇对如今靖远侯府的如日中天,十分恼怒,但是欧阳家又是他亲手捧起来的,如果不是父皇如此长寿,又有贤妃娘娘的后来居上,这大黎天下怕是早被二皇子继承。 偏偏父皇依然在世,并且对自己宠爱有佳,那么他自然投其所好,当个老实皇子,备受兄长排挤的可怜孩子。只是这样下去,似乎还不够。 他所依仗的不过是父皇的宠爱,那么万一父皇不在了,他就什么都不是!但是父皇老了,他的时间亦不多了! 相较于欧阳家表现出的按兵不动,等着老皇帝去世顺理成章继承大统,五皇子府内,反而在众位幕僚之间,弥漫着对于当前的情势,是否应该有所行动的争执。 这一日,大家又聚集在一起讨论起来。 五皇子坐在屋子正中,听着属下激烈的言辞,不由得头痛的说:“好了,众位先生,言归正传,前方战事已经平定,欧阳穆归京后父皇碍于朝堂压力,势必要论功行赏。从最初的慌乱,震惊,到将宇文静的军队赶出国土,我都未曾与参与,原本说是由于我签订和谈的协议,没想到安王世子不见了,父皇怕我外出不安全,更担心逼急了皇后娘娘,所以借由身体缘故留我下来,交给目前在前线同欧阳穆在一起的六弟。你们说,此时我该表现出怎样的形象才好,总不能一直被二哥压着,现在还要让六弟分去些声势!那么今年这个年我要怎么过!” 五皇子前面是四名老者同两位年轻书生装扮的男子,这六个人是五皇子最器重信任的幕僚高层,背景不为外人所知。 位于左侧的白胡子老头徐咏最先开口,道:“敢问五皇子殿下,此次皇帝身体微恙,是缓兵之计,还是当真身体感觉有些不好了。” 五皇子眉头皱起,忧郁的回复:“父皇这个年纪,总是同皇后生气,若说身体大好本就不太可能。不过父亲近来一直休息在贵妃殿里,想必欧阳家尚不知情,以为是借口罢了。” 白胡子老者点了下头,道:“其实圣上如今思路清晰,在朝堂上余威仍在,不如箴言圣上直接下旨立五皇子为储君,不管是否于理不合,总之是皇帝鲜明的态度,让这种声音在朝堂上响起来,于我们不是坏事儿。至于其他大臣的反对舆论,日后慢慢抚平便是,总好比不声不响的日后让欧阳家夺得皇位好一些吧。” 旁边传来一道冷哼,道:“徐老所言即是,只是这事儿讨论不是一日两日,皇后娘娘还没死呢,莫说欧阳家刚刚打了胜仗,就是归附于欧阳家的那群言官,怕是为了后代荣耀,愿意死谏之人众多,皇帝杀的了一个,能杀死一群言官吗?况且皇后背后有强大家族,自身并无大错,又不是没有嫡出皇子,主上要有多优秀,方可压住嫡长子二皇子殿下,成为储君?东汉开国皇帝刘文叔改立太子之位,都知道要先废掉皇后郭圣通,可见世人对这个嫡子有多么的看重,如今徐老居然让主上奉劝皇帝挑战祖上历法,何其之难,到时候再寒了皇帝疼爱主上的心思可就麻烦了!二皇子的几位老师都是大儒,连皇帝都嫌弃二皇子儒生气重儿,若当真只是几个当兵的支持二皇子,事情岂会变成今日的局面!” 他义正言辞的说了几句,转过头望向五皇子,郑重的说:“主上,在下认为,朝堂上不能乱,一旦真乱了,手握兵权欧阳家反而更容易成事儿!” 五皇子望着说话的年轻幕僚王岳,道:“你们说的都在理,只是谁都无法预料到日后会发生的事情,那么依你之见,我们又当如何!我可记着你是坚持主动进攻之人。” 王岳面色严峻,道:“靖远侯如果是那般容易被搬到之人,就不会能多次躲过皇上的陷阱,从而高枕无忧。他严厉管教自家子弟,当初那些欺男霸女的罪名,大多数是靖远侯旁支所为,真到了关键时刻,足不已致欧阳家于死地。那么对付靖远侯府这种人家,我们若是不能一下把对方打死,反而最好不动手,否则徒增对方的警惕感。” “王岳所说不错,前一阵顺应皇帝心思,我们罗列出不少欧阳家子弟的错事,就连欧阳穆都被牵连进来,但是一场战事,让我们所有的努力付诸于流水,现在再去探寻欧阳家的恶事,才发现那些不守规矩的子弟都被他们自个给抓了,该断绝关系的断绝关系,该私下教训的私下教训,将所有旁系亲属都震 慑一番,如今倒是真挑不出什么有说服力的案子。” 五皇子心里一阵烦躁,道:“这些不用你们再和我说了!现在关键的问题是我们要在大军归京前做些什么,方不至于让父亲难做,让靖远侯府猖狂起来。”欧阳家要是他的外祖家该有多好?五皇子不只一次这么想过,但是若当真如此,怕是他便会失去了父皇的宠爱。 这世上永远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有这天下权势最高之人的宠爱,又即将拥有众人传言来历不凡,美丽聪慧的陈诺曦,当真已然是幸运之人。 王岳见几位老者低头不说话,心里鄙夷这群老头子的胆小怕事,趁着皇帝万千宠爱于五皇子的时候不下手,难道等皇帝死了,面对欧阳家数十万大军再出手吗? 他勇敢的上前一步,扬起头说道:“主上,属下日思夜想,如今您不如二皇子的地方不外乎嫡长两个字。想要除嫡,我们需要走两步。第一要废除欧阳雪的皇后之位。第二还要让皇上册立贤妃娘娘为后,且不说现下我们挑不出欧阳家的错事,单就靖远侯府手底下掌握的军队,皇上就不敢说轻易废后。那么不论这第一条,还是第二条,我们都难以做到,所以属下认为嫡子之争,贤妃娘娘一开始便输给皇后娘娘了。” 五皇子点了下头,对于王岳奉承欧阳雪的言辞他一点都不介意,若是随便同幕僚发火,以后谁还敢真给他出主意呢。 “其次便是这个长字。二皇子之于主上,确实是长,如同当年四皇子之于主上,也是年长。” 此言一出,众人一阵心惊,四皇子之死至今是一团迷雾,皇上道已然查明,是小太监伺候不周导致皇子坠马,那么……四皇子不善齐射,为何要去骑马,还挑了个烈马,该烈马原先被何人喂养等等疑团都无从查起,在皇帝一句四皇子殿内之人全部陪葬的旨意下,彻底被埋葬起来。 现在王岳说起四皇子,难道是想再次演练一下如此事故吗?只是欧阳雪都失去了一个皇子,定会小心翼翼,不让任何人钻得了这个空子。 “主上!”王岳再次启口,恭敬道:“不知道主上可记得曾经的二皇叔为何无法继位。” 五皇子微微一怔,先皇的二皇子是为数不多没有参与到夺嫡之中的皇子,原因很简单,他的眼睛有疾,看不清楚事物,所以虽然年长众皇子许多岁数,却从不被任何人看在眼里。 “皇帝虽然希望主上继承大统,但是好歹教养二皇子一场,怕是再如何讨厌靖远侯府,对于亲生 的二皇子还是有一定感情,若是主上略施手段彻底绝了二皇子争位资本,同时可以保证二皇子生活一世无忧,相信也是主上乐意看到的。” 几位老者一阵沉默,有人附和的说:“倒是个想法,只是如何实施的问题。皇后娘娘如今对二皇子保护过剩,唯有二皇子主动出来的时候,才能下手。” 徐咏再次站出来,道:“在下不支持这个决议。刚才我所说让皇上下旨诏书立主上为储君殿下,或许于皇上名声不好,但是却是把皇上推到危险的位置,于主上名声无碍,而且皇帝意见鲜明方可安后世舆论,日后哪怕是二皇子继承皇位,都会有人质疑其皇位的正统性。可是陷害二皇子致疾,却是会使主上身败名裂,这世上做的再天衣无缝的事情,也会有源头。哪怕是走出一点风声,于主上清明的名声有碍啊。” “徐老说的没有错,但是如今五皇子若想登上皇位,本身就违背了老祖宗的规矩,我们是去争皇位,若是连这点风险都不愿意承担,那么我们拿什么同欧阳家对付!”王岳不屑的说。 另外一名年轻士子也站了出来,道:“主上,事不宜迟,皇帝身体日渐衰老,我们真没什么时间了。若是二皇子染疾,自然不适合当皇帝的,余下两位皇子,五皇子占长,六皇子占嫡,至少从祖宗的规矩上我们是有资格去争的。到时候,怕是皇后娘娘没功夫计较二皇子的疾病,而是主攻六皇子夺嫡,我们又有皇帝支持,还能同他们较量一番。” 五皇子垂下眼眸,淡淡的说:“此事就按照王岳所说方向去定,至于如何实施你们回去商讨下提个方案吧。”有一句话王岳说的不错,他非嫡非长,本就属于妄图去争皇位,那么承受所该承受的是最基本的道理。 五皇子这头对于靖远侯府忌惮颇多,靖远侯对于五皇子近日来在文臣中的名声大噪,同样深感头痛。靖远侯府声名远扬,手握兵权是欧阳家外孙夺嫡的最大优势,但是世上的事情都具有两面性,功高震主,手握兵权又何尝不是皇后娘娘同皇帝走向陌路的根本缘由。 白容容近日来频发出现在后宫中,帮忙给欧阳皇后传话。她先是在荣阳殿陪太后娘娘说了会话,便转战皇后寝宫,唠叨着:“皇后娘娘可是听说了?陈诺曦名下的玉剪道裁衣坊,又推出了个新玩意,是专为女人准备的镜子,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玉女镜!” 欧阳雪唇角微扬,懒洋洋的说:“自然十分关注,未来五皇子妃发明的东西嘛。” 白容容忍不住笑了起 来,说:“这玉女镜名字起的就十分勾人,东西做的更漂亮。比普通铜镜清楚太多,能把人脸上的皮肤光泽都照出来呢。镜子形状各异,四周镶上玉饰或者耀眼的宝石,用起来令人爱不释手,别人孝敬了我几个,我特意寄回西北,几位堂嫂果然来信,不问价格,不问代价的迫切想要呢。” 欧阳雪目光一沉,冷哼出声,陈诺曦对于五皇子不遗余力的帮衬,还真是让她另眼相看呢! 这种玉女镜最讨官家小姐们喜爱,已经有许多依附于欧阳家的人同她请罪,说是家中妇人收了陈诺曦的镜子。不过是家中妇人和女儿真心喜欢,他们并未有同陈诺曦交往的意图! 陈诺曦因为垄断玉女镜的生产技术,故意小批量产出,吊着官家妇人主动寻她,从笼络内宅妇人开始,帮助五皇子与那些搭不上话的官员,建立联系。 白容容感觉到欧阳雪的不屑一顾,试探道:“父亲大人说,若是就此让她开了先例,同我们的人建立起联系,影响总是不好的。” 欧阳雪点了下头,嘲讽的撇开头,说:“兄长的意思我明白,那群人不是说真心喜欢吗?我会杀鸡儆猴,让他们回家天天对着看去!去他的真心喜欢,真当我不知道一些人的小心思,怎么不见陈诺曦亲自把镜子送到靖远侯上呢!至于你堂嫂子们想大批量的要,我会让她亲自孝敬到我的手里,若想较劲起来,我还是五皇子嫡母呢!她如今还没嫁给五皇子,就帮衬到这种地步,角色转换真快!”老虎不发威,真当他们家是病猫呢,眼看着你们勾三搭四,谁比谁傻多少呢! 白容容深感认同的点了下头,这年头除了欧阳家和皇后娘娘是真心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辱俱辱,谁不是盯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同时在两边讨好呢。 “父亲大人还说,陈诺曦此女来历不明,兴许真是什么九天仙女转世不成?任由她如此笼络人心下去,对二皇子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儿。” 皇后娘娘闭了下眼睛,皱着眉头,道:“其实关于陈诺曦,我倒是私下特意请教过西菩寺的主持大人,他道是天机不可泄露,不过陈诺曦心思巧妙的异于常人,怕是前世有些与众不同,五彩祥云经过调查也是真发生过的,所以必须予以重视。” “啊,不会吧!”白容容一脸惊恐,她可是从未给过陈诺曦什么好脸色。平日里在宫里见面也是泛泛之交,不会得罪神灵吧。 皇后娘娘眯着眼睛,说:“主持大人说,陈诺曦命数连佛祖都不清楚,全在她自个 的一念之差。可是前阵子五皇子原本暗淡的运势,却因为陈诺曦突然光芒万丈,所以他说,若是我想让我儿登基为帝,那么必须不能让陈诺曦成为五皇子的妃子,至少不能是正妃!” 白容容攥着手帕,轻声问道:“如此来说,我是否要跟父亲建议,对陈诺曦提前行动呢。只是她刚刚同五皇子定亲,天下皆知,而且五彩祥云的事情出了以后,好多百姓说她是仙女转世,来历不凡,要是突然去世的话,很容易被扯到贵人您的身上。皇帝正愁抓不到咱们家把柄,若是因为死了个陈诺曦,把您拉下马,发生废后之事,就太不值当了吧!” 欧阳雪沉默了片刻,没有言语,良久,忽的又笑了起来,道:“所以啊,我纵然那般厌恶她,却并没有致她于死地的打算。我必须留下她的命,至少害她的事情,不能由我来动手。我还在想,陈诺曦现在如此忙活,若是日后最后五皇子登基,皇后却不是她,你说她会作何感想呢?她还会继续,如此不留余地的帮助五皇子吗?” 白容容诧异的扬起眉毛,说:“此话怎讲,皇上都赐婚了,还能不给他正妃之位吗?” “呵呵……”皇后娘娘意味不明的浅笑起来,说:“贤妃娘娘的外祖母家是北平王府,目前大黎唯一存留的异性王,但是因为隋家,李家,欧阳家一百年来的先后崛起,北平王府名存实亡,但是正是如今落败了,他们家的年轻一辈才出了几个不错将才,若不是湘南侯暗中同我家示好,同时也为他自己减轻责任,故意将前线战事夸大,贤妃娘娘那个眼皮子浅显之人,心里害怕,皇帝是有考虑过派北平王府的人,率领此次的军队去同西凉国对抗的。” 白容容认真听着,她主要是给公公传话,生怕听错一个细节。 “据我所知,贤妃是有意于让镇国公府的长孙女当嫡妃,这孩子自小也是被作为未来太子妃培养的,然后两个侧妃一个许给北平王府,一个许给陈诺曦。可以陈诺曦却拿乔不肯做小,让贤妃娘娘心里着实不舒坦了一阵,五皇子怕母亲厌弃陈诺曦,暗中为此求了皇帝,所以才有赐婚之说。贤妃娘娘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是她是心眼儿比针尖还小呢,怕是心里恨死了陈诺曦,不过是因为现在用得着对方,从而不曾发作罢了!” 白容容对此深感认同,他为人母亲,特别能理解儿子为了个女人委屈自己,当娘的是多么痛心,更何况她刚刚经历过欧阳灿对陈诺曦的执着。 “在这一点上,我倒也如此认为。陈宛不过小小的三品官而已,若论 他在士林学子中的地位,虽然是有点分量,但是能和二皇子的老师,殿前大学士比根基吗?五皇子明明不缺任何文官的投靠,他同我儿真正的差距在于兵权。所以当初,镇国公府还曾想过同隋家联姻呢,所以若我是贤妃的话,我也觉得许陈诺曦侧妃足矣,哪里容得下她跟我挑三拣四,还为难我儿。更何况,她身为未来的五皇子妃,居然涉足商业贱行,若五皇子当真夺得大统,她能否登基为后可是个问题。所以说,估计现在镇国公府和北平王府的人都等着她出错呢。” 白容容见欧阳雪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忍不住问道:“那么您是否已经有何打算了?” 欧阳雪扬起唇角,微微笑道:“自然是让她连侧妃都没脸当,而且还不用我出手!” 白容容听到此处,清楚这事儿皇后娘娘是要自个解决,她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翌日清晨,陈诺曦进宫同贤妃娘娘请安,碍于宫内等级森严,她要先同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问安后,才可以去贵妃娘娘的寝宫。 平时,欧阳雪不想应付陈诺曦,从未接见过她,此次却突然让她进入宫里说话。 陈诺曦诧异的睁大了眼睛,小心翼翼的来到欧阳雪的面前。她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欧阳雪大红色的长裙和精致的面容,这皇后的气派就是比贤妃娘娘强上许多。 通过近日来同贤妃打交道的经历来说,这女人能做到贵妃的位置,着实应了那句傻人有傻福。 或许皇帝看惯勾心斗角,反而对于贤妃这种心思浅,眼皮子更浅,目光里只容得下夫君的女子多了些爱护之心。 欧阳雪懒得同陈诺曦饶圈子,直言道:“我听说你家的铺子很有名,还推出了个有意思的镜子,我想要一百枚,你何时可以让人赶制出来。” 陈诺曦微微一愣,一时间竟是没反应过来。 皇后眉头皱起,不快道:“嗯?” 陈诺曦急忙低下头,恭敬的说:“我立刻让管家吩咐下面的人,月底前就给皇后娘娘送过来。” 皇后娘娘眼睛一亮,不由得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陈诺曦,真是个识时务之人。 陈诺曦给她的感觉似乎从未有过一抹不想给的心思,着实让欧阳雪惊讶到了。 不过这样也好,也不枉费多她多年来,难得再次费心机算计人一场。 ☆、70 十二月初,陈诺曦将赶制出来的一百枚玉女镜送入皇后寝宫。 皇后娘娘欧阳雪借花献佛,带着陈诺曦直奔荣阳殿,太后娘娘瞧着玉女镜分外稀奇,将宫内稍微有点脸面的宫妃都聚集在了一起说话。贤妃娘娘脸色不善,淡淡的扫了一眼陈诺曦,身为她的未来儿媳妇,不知道孝敬她一百枚玉女镜吗? 陈诺曦暗叫冤枉,皇后娘娘当初忽然唤她进宫,要玉女镜的事情,她生怕贤妃误会什么早就同她说过了,贤妃娘娘是清楚这事儿不是她主动乐意的呀。更何况玉女镜刚上市的时候,她就送进宫给贤妃娘娘看了,贤妃想着这稀奇玩意不如紧着陈诺曦帮儿子拉拢高官后宅,没必要在宫里使用,否则不是人手一只,还要让东宫那位先挑,反倒成了糟心的事情。 陈诺曦也是有气性的人,她看着贤妃娘娘拉长了的脸色,心里不屑的想着,当初拿给你送人情你不想送给任何人,小心眼的见不得皇后娘娘始终高你一头,如今却摆出这般不耐烦的神色,也不晓得是给谁看呢。陈诺曦低着头,沉默不语,皇后娘娘统领后宫,贤妃娘娘自个都不敢说个不字,指望她替她得罪死对方吗?真当所有人都同她一般纯傻不成! 果然有个不开眼的徐昭仪掩嘴而笑,小声道:“李姐姐你真是有福气的人,皇上喜欢你,又偏疼五皇子,还给小五配了个神仙般的陈诺曦,瞧瞧这玉女镜的做功,真是好漂亮,让我爱不释手。还好皇后娘娘大方得体,有什么好东西都想要分享给所有的人,我们真当要感谢皇后娘娘呢。” 贤妃娘娘冷冷的瞪了她一眼,终是没开口反驳,早知道欧阳雪身为长辈,那般不要脸好意思同她未来儿媳妇去要一百枚玉女镜,她就不偷着藏着了! 如今倒好,好人全都是皇后做的,用的还是她儿媳妇的心思! 贤妃娘娘气的快吐血了,听到身后小太监传来一声喊叫:皇上驾到! 她立刻调整情绪,眉眼眯了起来,肤若凝脂,柔弱的坐在椅子上,不时咳嗽两声,右手拿着手帕轻轻的擦拭嘴角,墨黑色的长发顺着白净小巧的耳垂落在肩上,整个人带着几分过分的柔美。 皇上虽然年过五旬,却保养得十分得体,看起来像是三十多岁的样子。他背脊挺的笔直,先是给太后娘娘李氏行了礼,然后走到皇后面前,道:“听说你今个给大家发福利?” 皇后娘娘欧阳雪轻轻的笑了一下,眼波流转,柔声说:“我不过是借花献佛,实则是小五未来的媳妇,陈诺曦 自制的镜子,可好生漂亮,让人移不开眼睛呢。” “哦?”老皇帝回过神看向了垂头不语的陈诺曦。陈诺曦今个梳了个简单的月牙髻,露出了小巧白净的脸庞,纤瘦的脖颈,性感的锁骨,老皇帝目光不由得微微一怔,然后为了掩饰尴尬大笑起来,说:“陈家大姑娘一直心思巧妙,我儿有福呀。” “贤妃也有福气呢。”欧阳雪淡淡的看了一眼老皇帝,唇角微微扬起。 众人见皇帝在呢,争先恐后的表现自己,老皇帝望着眼前姹紫嫣红的众多美女后,忽的发现一旁亭亭玉立,默不作声的陈诺曦显得沉静如水,分外惹人眼球! 欧阳雪同皇帝将近三十年夫妻关系,自然晓得这个男人虚伪起来可以到何等地步,她注意着他的心不在焉,心中已经有所决断。不知道是谁,将话题扯到了徐昭仪的娘家身上。 原来徐昭仪的娘家是皇商,祖上靠酿酒卖酒起家,前几日受徐昭仪所托,皇后娘娘刚把宫中酒水采办的差事交给她的娘家去做了。贤妃娘娘计较刚才徐昭仪故意的讽刺,索性趁此机会多说了两句,将徐昭仪商家女的身份再次贬低一番。 徐昭仪冷冷的盯着贤妃娘娘,她如今怀着孕,倒是不怕贤妃能把她怎么样,再说这宫里是皇后做主,贤妃算个什么东西。她娇笑的扭着腰肢,挽住皇帝胳臂,道:“说到经商,谁又有陈大姑娘懂得做生意呢!我可是听说玉剪道裁衣坊日进千金,这买卖做的,哪里是我娘家可比呢。” 皇帝微微一愣,他倒是想听陈诺曦开口说话,却没想到是这番略显侮辱性的话题。 陈诺曦眉头掬起,淡定的说:“贵人说笑了,那是我娘家铺子,下面有管事管理,说不上做生意什么的,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份嫁妆而已。”陈诺曦心知商人轻贱,她除非脑子进水了才会应下徐昭仪的言语,只能撇清楚关系,再说这也确实是她未来的嫁妆。 皇帝点了点头,似乎对陈诺曦的大气非常欣赏,徐昭仪不乐意的撒娇道:“那么说来,我娘家经营的铺子不过也是我的嫁妆而已,同我无关,贤妃娘娘您一口一个商家女,可顾及我的感受了。” 贤妃不屑的扫了一眼扒着皇帝的徐昭仪,她也就是因为身怀六甲,才没人挡着她的路,不同她计较罢了,但是别说这孩子没生出来,就是是男是女都说不准,就敢同她跳脚了! 皇上见贤妃娘娘不高兴,又不想陈诺曦再次为难,开口道:“所谓商行也是朕的百姓们靠着自个的双手 去赚钱罢了,没那么多贵贱之分。” “可不是嘛,皇帝英明。”徐昭仪急忙附和,贤妃娘娘更是肚子里的气不打一处来。她不敢同此时怀着身孕,靠在皇上身边的徐昭仪制气,只好转过头,冲着陈诺曦,斥责道:“不管如何,你以后还是莫参与到,你家那些铺子的真正的营生中去,省的降了我儿的身份!” 陈诺曦咬住下唇,狠狠的道了一句:“是!”这个傻子未来婆婆,她都说自个不过是让下人管理了,她还把她往商户那里去推,岂不是贬了五皇子的面子?还踩她一脚,发脾气找颜面,有意思吗? “好了好了,这世上身份高贵之人不会因为她买了什么便宜货就降低了身份。”皇后娘娘开口护着陈诺曦,老皇帝回头望着她,点了下头,似乎极其认同这句话似的。 太后娘娘有些乏了,望着徐昭仪,道:“年初你娘家送进宫里的特制药酒,我喝着不错,此次可是又带了些来?” 徐昭仪急忙行了个礼,恭敬道:“自然是带着呢,前几日送到容阳殿的执事嬷嬷手中了。” “呵呵,墨儿,徐家这药酒有几分讲究,你愿意不愿意尝上一口,老太太我以前贪杯,因为身体缘故好几年不曾碰酒了,但是徐家这酒,我却是隔三差五当个白水喝的。” “这般神奇?孩儿自然是想尝尝的。”老皇帝面露笑容,眼底是让人无法分辨的真挚。太后娘娘和皇帝都说好的东西,大家岂能错过? 宫女们先是为大家上了糕点,每人分发几小块,陈诺曦观察众人都吃了什么,然后才小嘴轻轻咬一下口。若是有必须吃的东西,她大多用袖子挡一下,能不咽下去的自然是要吐出来的。她前世没少看宫斗电视剧,对于宫里的饮食有些忌讳。 至于太后娘娘推荐的对身体有益的药酒,除了怀孕着的徐昭仪,其他人都是一饮而尽。 陈诺曦注意到大家的酒水都是从一个酒壶中倒出来,而且伺候倒酒的宫女是太后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便随同众人一起咽下肚子。而且水质的东西,她也没法往袖子里藏的。 众人投太后娘娘所好,陪她共饮后又说了会话,就有人感到疲倦了。因为皇帝在前堂还有臣子等着回话,率先离开,其他人也没了继续表演的心劲,索性趁着太后娘娘休息后全部散去。 陈诺曦紧跟贤妃娘娘回到她的贵妃殿,一路上她出现了晕眩的感觉,不过贤妃娘娘脸颊也有些红润,陈诺曦倒是没有太过在意。 贤妃娘娘扫了她一眼,淡淡的说:“已经到饭食的时辰,皇宫离你家也不近,你就在我这里留饭吧,我让人收拾房间,稍后你还可以睡个午觉,这酒刚喝没什么感觉,后来发现真上头,一会午饭后我也要赶紧躺一下。” 陈诺曦笑着应声,她何尝不觉得上头了,有些晕呢。 皇帝的午饭安排在了前面同臣子一起,贵妃殿便只剩下贤妃娘娘和陈诺曦。伺候他们用饭的是贵妃娘娘贴身的两位宫女,荷花,兰韵。帮他们拿碗筷的是二等宫女,熙云和林芳。五皇子外出京城办差,两三天内都不在宫里。 贤妃娘娘怕是真的喝多了,随便扒拉了下主食就失陪去休息了。陈诺曦自个一人吃饭,她在贵妃殿留过很多次午饭,倒是不如在荣阳殿那般谨慎小心。 午饭后,她带着陪同她进宫的两位大丫鬟,香兰,香墨回房休息。 睡了不到半个时辰,陈诺曦猛的从睡梦中惊醒,她感觉浑身都在出汗,胸部涨的疼,乳/头坚/硬,最主要的是两腿中间,属于女子的关键部位有一股难耐的痒,必须要两条腿交织在一起不停摩擦,方可以缓解此时窘迫的心情。 陈诺曦是重生的现代女人,上一世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自然清楚此时心底那抹难耐的渴望是什么!但是怎么可能,她从未如此饥/渴过,怎么会那么的想……要啊! ☆、71 陈诺曦用力的呼吸,她,她心神不宁,她努力的坐直了身子却发现浑身软的不成,如果此时出现个男子,她相信自己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推倒对方! 该死的! 陈诺曦回想今日所有的流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她在荣阳殿喝了酒,但是这酒所有人都喝了,还当着皇上的面前,她就是想要伸冤都没得伸。难道问题的关键点是刚才的午饭,可是这是贤妃娘娘的府邸,莫非一切都是贤妃娘娘的用意? 陈诺曦垂下眼眸,仔细计较贤妃娘娘算计她的可能性。 她甚至拿了根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若是贤妃娘娘有她婚前失贞的证据,日后五皇子登基,皇后绝对不会是她,而且这也是离间她同五皇子的利刃。 那么,她不怕自己临时倒戈,因为她的算计倒向二皇子一派吗?不过话说回来,此时就算她乐意倒戈,怕是皇后娘娘未必信她,贤妃娘娘唯有认定她已经是五皇子绑在一起的蚂蚱,才会对她动手! 但是,如果不是贤妃娘娘呢? 有人买通了贤妃娘娘的亲信,荷花,兰韵,还是熙云和林芳?陈诺曦自认小心异常,她吃的都是贤妃娘娘用筷子夹过的菜品,那么,为什么她出事儿了,贤妃娘娘没事儿? 若说此事同贤妃娘娘没关系,她可是不信的。 那么,会是谁呢?如何下药,又如何让她食下去? 陈诺曦思绪一团混乱,若说今日进宫的根结还在皇后身上,会是她吗? 若是皇后所为,便是想令她婚前失贞,不嫁入五皇子府吗?毕竟她不过是婚前失贞,又不是杀了她,这种事儿影响最大的是位分,皇帝又不是没喜欢过大臣的妻子,那不都是已经失贞了的? 皇后若是不想让她嫁给五皇子,直接杀了她便是,搞些失贞的戏码,依仗五皇子对她的执着,不会不娶她的!那么皇后娘娘如此做,有什么好处。 退一万步来说,皇后娘娘若是当真如此看重于她,为什么对于她曾经的示好视而不见!不是致力于让她成为二皇子的侧妃,或者欧阳穆的妻子,而是等她已经被赐婚给五皇子后才动手! 不合常理! 她哪里晓得,皇后娘娘最初是看不上她,后来出了五彩祥云的事情,特意去西菩寺算卦,方晓得陈诺曦此女太异于常人,留下是大患,但是这时,皇帝已经赐婚,她不能轻易对她动手了。 此 时此刻,陈诺曦回忆她一整日所走的流程,基本将贤妃娘娘当成第一怀疑人,皇后娘娘当成第二怀疑人,当然不排除有些人吃饱了没事撑的就是看不惯她,顺便下手的第三怀疑人。 但是不管如何,事情既然发生,作为有效率的现代人,陈诺曦立刻做出反应。她先是叫进香兰,轻轻的喘着气道:“我如今有件事情让你去办,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你我都是一死。” 香兰一怔,望着脸颊红润,眼神迷离的主子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是陈诺曦不说,她是没胆子去问的。陈诺曦思量再三,心里不想将自个的真实情况告诉任何人,她今日在贵妃寝宫都可以被人暗算下药,可见对方实力之强大。 “我上午在荣阳殿时遇到了点麻烦,至今思索不清楚,需要试探对方一下。你同我身高相似,稍后你换上我的衣服,戴上纱帽,用我的车队出宫。” 香兰点了下头,陈诺曦想法神奇,她在她身边伺候多年,自然了解主子的性格。若是没有几分本事,她也混不到陈诺曦大丫鬟的位置。 陈诺曦歪着头想了片刻,道:“记下你在路上所遇到的事情和人,不要放过任何细节。若是有人拦车队,你就说直言累了,谁都不想见,若是有人敢强行让车队停下,又有合理的理由,你也莫要反抗,总之是低调处理,不要声张。” 不管是贤妃娘娘还是皇后娘娘,都不会起了杀死她或者她的丫鬟的念头。这年头直接杀死对方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把戏,她白日里刚刚见过太后和皇上,若是丫鬟不明不白的死了,说的过去吗?彻查起来,便是要在皇上面前留下案底,饶是欧阳皇后应该都不会希望如此。 香兰在陈诺曦身边多年,做事谨慎细微,她也不是第一次假装成陈诺曦了,所以不一会就处理得当,率领车队率先离开。 陈诺曦见她走远,才令香墨进屋。香兰和香墨是她身边难得可以留得住的得力干将,香兰做事情沉稳有度,从不多说话,心里有主意,观察细微,所以她将如此相对艰巨的任务给了香兰。香墨则多了几分天真浪漫,往日里她私下同一些仰慕者传递消息,大多是香墨处理。 香兰坐在车里,心里隐隐有一丝犹疑,不过她一直是处事不惊的性格,否则陈诺曦不会轻易带她进宫,果然在半路上,听到旁边传来个尖嗓音的声音,道:“车里的人,我们主子有请呢!” 香兰心里咯噔一下,想到这里是皇宫内院,对方当她是陈诺曦,既然小姐说过不需要反 抗,对方目的应该不是要她性命,那么便一切顺其自然好了。 香墨并不清楚离开的人是香兰,车里的主人让她留在这里守着,她便听命没有离开,没想到又听到屋里传来小姐的声音,乍一见眼波流转的陈诺曦,顿时感到分外惊讶。 陈诺曦浑身战栗,右手已经不自然的开始不停的抚摸自个的胳臂,缓解灵魂深处的渴望,她怕是快撑不住了,五皇子不在京中,那么只好…… “香墨,你平时帮我给二皇子送信联系的都是谁,现在我必须立刻见到二皇子殿下。” 香墨有一瞬间的茫然,她见陈诺曦歪着身子,身体曲线显得十分柔美,水盈盈的眼睛泛着莫名的光彩,尴尬的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陈诺曦见她没反应,不由得恼羞起来,道:“如你所见,我中了算计,现在必须找个男人来。对方到底想把我算计给谁我并不清楚,但是总不能就这么依着让那人成事。你与我本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关系,我若是当不成五皇子妃,你们全家一个都活不了。” 香墨浑身一颤,急忙回了神,说:“奴婢立刻去寻李公公,不过二皇子宫殿在外面呢,离妃子寝宫遥远,小姐你的样子又有些……” “我自然比你清楚!”陈诺曦咬牙控制着自个的心神,道:“贤妃后院的马车我早让香兰走前就安排好了,留下的是我的车夫,稍后我令他带我即刻往皇子殿方向走,你不管用何途径,立刻去联系李公公,二皇子好歹在宫中也经营多年,后宫自然有她的人。上次我来这里,贵妃殿的小李子便给我送过二皇子的情书,你先去寻他说话好了!二皇子往日里对我如何你是清楚的,此时所有的成败全在于你,你若是弄不好,那么我不好了,你们谁也别想好。”陈诺曦急的口不择言,索性连分析带威胁都用上了,香墨哭笑两声,他是陈家家奴,自然是一心向着陈诺曦。 好在贵妃殿就有二皇子的人,香墨轻易的同小李子取得联系,从而见到李公公。她哭着同李公公胡说道,陈诺曦出事儿受伤了。李公公不敢耽搁,没有细问,小跑着见了二皇子。 二皇子此时刚刚下课,听说陈诺曦出事儿,顿时心中一动,皱起眉头,他原本都要放弃那个梦幻中的女人,没想到对方倒是求到了他的门下,二皇子自然不想让心中所爱受到伤害,立刻派人去接陈诺曦,索性直接在二皇子殿外的一处小花园相见! 陈诺曦浑身酥软,眉眼流动,轻声命令车外不许有任何外人。这于二皇子的安全 来说有碍,但是二皇子还是同意了,清空了周围所有的人,包括陈诺曦的丫鬟香墨。 陈诺曦撩起帘子,站在马车驾驶的位置,红着脸颊盯着车下的二皇子。 二皇子书生打扮,他本身生的不难看,身材挺拔,容貌俊秀,脸颊白净,此时落在陈诺曦眼里只觉得分外动人,恨不得咬上几口才能缓解胸口的渴望。 陈诺曦脚下发软,一下子就跌了下去,二皇子见状立刻接住她,感觉到手中女子的肤色白嫩,肤如凝脂,浑身又软又热,瞬间挑起了他所有的热情,道:“诺曦,你这是……” 陈诺曦心里委屈,哽咽的流下眼泪,说:“我被贤妃算计了,她本就不喜欢我,现在想在宫里毁我清白,留下证据,让我吃下这个哑巴亏。我思来想去,宁可将清白身子给我心里一直爱慕的殿下,也不能便宜了别人去,至少,至少我,至少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二皇子微微一震,胸口涌上一股莫名的暖流。他望着眼前无助的陈诺曦,心疼不已。她的眼眸泛着水光,晶莹剔透,五弟实在是太不懂得珍惜了,怎么可以任由贤妃这般过分欺凌陈诺曦! 二皇子拦腰抱着陈诺曦直奔屋内,两只手不经意间碰到了陈诺曦胸前的柔软,只觉得又大又圆,浑圆的中间还有硬透了的小尖尖,不由得使劲捏了两下。 陈诺曦啊的一声,一点都不觉得疼痛,反而感到舒服,羞红了脸颊,喉咙里发出了嗯嗯的声音。 二皇子听到她诱人的嗓音,下面立刻硬/了起来,他将她放到床上,毫不客气的堵住了那张垂涎已久的娇唇,两只手熟练的撕掉陈诺曦抹胸处的衣衫,嘴巴顺着她柔软的下巴一点点向下,来到她胸口处的浑圆,仿若珍宝般不停揉捏亲吻,右手则滑到了她的两腿中间,轻轻一按,便感到一股暖流,湿透了他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我还欠亲们三千字。今天要外出,所以明天补啦。 也就是说,明天9月30日肯定是9000字大章。这样就不欠更了。:) 陈诺曦如此欢乐的女配若是倒在皇帝的怀里,未免没看头啦。 而且自喻为穿越人士,哪个心甘情愿做老头子妃子的。怎么着也是一边当着老头子妃子,一边睡着皇子皇孙们吧。o(n_n)o ☆、72 二皇子的右手从陈诺曦光滑的背脊下落,揉捏到她丰满的臀部,不停蹂/躏着身下柔软的躯体。 他从未想过有照一如,自己居然能够同陈诺曦共赴云雨。陈诺曦刚刚被赐婚给五皇子的时候,他着实难受了好一阵子,还心里隐隐埋怨母后对这件事情不上心。如今美人在怀,又不时从鼻尖发出中娇嫩的呻/吟声音,让他士气大振,身下硬物顺势插了进去。 “啊……”二皇子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陈诺曦太紧了!她果然是处子之身,紧紧的包裹着他。他有些感动的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红着脸颊,眼底溢满水雾的娇羞女人。 二皇子晓得陈诺曦是第一次,但是这种晓得远不如现在真真实实体验时候的快乐,他强忍着欲望拔出硬物,舌尖顺着胸脯往下滑下来,直至陈诺曦两股间白嫩的细缝,望着这粉红色的好像嘴唇似的一张一合的柔美,轻轻的舔了下一下,又用力的吸允起来。 陈诺曦不可思议的望着他,饶是上一世的男朋友,也不曾如此细致的伺候过她。 她忽的觉得二皇子的容貌越发俊美起来,强烈的快感溢满全身,两只手不由自主的按住二皇子的后脑,使劲的往下贴近自个,渴求更深的吸允,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滩烂泥,恨不得二皇子不停的玩弄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二皇子感觉差不多了,便分开陈诺曦的双腿,摸了摸下面感觉湿润无比,轻轻的再次一挺而进。 陈诺曦呜呜了两声,双手勾着二皇子的勃颈处弓起了身子。白净的皮肤在窗外阳光的映射下,晶莹剔透,肤若凝脂。二皇子见她没有反抗的意思,毫不犹豫的加速冲刺起来,陈诺曦忍着冲上头顶的莫名快感,呜呜咽咽的轻轻唤着,她晓得他们两个人见不得人,尽量克制心底的渴望,但是还是能感觉到一股股暖流顺势随着二皇子,一上一下的运动流了出来。 太丢人了!这便是药效吗? 二皇子完事了一会,陈诺曦却觉得还不能够,主动跨坐在二皇子身上请求再来一次。二皇子眯着眼睛,望着陈诺曦收紧的小腹,胸前的硕大因为自己动着而上下颤动着,不由得下面一紧,竟是又有了冲突。他好歹是已婚男子,对这事儿十分精通,抬高右手一下子裹住了陈诺曦胸前的柔软,玩弄的陈诺曦不停求饶,再次共赴高/潮。 两个人足足弄了一个时辰,二皇子都快感到精疲力尽,陈诺曦的药效方缓解了一些。她的理智拉回来了,不由得有些后悔。若是害她的人是贤妃娘娘 ,后来发现她没有按照预想的路线回府,而是留在宫中,又查到二皇子这里,该如何是好! 但是换句话说,如果是害她的人是皇后娘娘,这算不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她总不能让自个儿子曝光于光天化日之下吧。陈诺曦稍微有些心安,琢磨着如何不让贤妃娘娘有所发现! 二皇子是真的累了,两个人的心情平复下来,都觉得此时必须立刻离开此地。 二皇子唤来亲信,助陈诺曦立刻出宫回府,分别时还不忘握住陈诺曦的柔夷,道:“你暂且先做着五皇子妃,待日后父皇归天,我让你当皇后!”他的目光分外坚定,陈诺曦没来由感动万分,这便是女人的天性吗?因为身体属于了对方,所以心也跟着身体走了? 二皇子望着她离去的单薄背影,心疼万分。 陈诺曦不过是尘世间的柔弱女子,居然遭到贤妃娘娘如此迫害! 她对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竟是突破困难重重,孤身跑到了他这里来,将处子之身献给他,他如何好意思辜负陈诺曦如此的真心实意呢。 陈诺曦平安抵达陈府后,发现香兰居然尚未归来,不由得心里一惊,总归还是出事儿了! 香兰此时正坐在小茶房里,一个明媚的宫女盯着她,眉眼流转,道:“你不是陈诺曦?” 香兰咬着下唇,道:“我是她的贴身大丫鬟,香兰。” 啪的一声,宫女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冷冷的说:“好大的胆子,竟是敢在宫里做欺上瞒下的勾当,你可知道刚才你伺候过的男子是谁!” 香兰垂下眼眸,她自然清楚! 她被一个太监引至御花园内,眼前是一座大殿,殿里居然空无一人,若不是有人特意安排,她如何可以轻松进来,并且大殿后面是一处休息房间,当时这名宫女便在那里伺候一位微醉的男子入寝。那名男子四十岁上下的样貌,浑身穿戴都是镶龙刺绣,她若还不清楚对方是谁,岂不是傻子了! 只是那男子见她惊慌失措的站在门口,竟是直直的走了过来,醉醺醺的喊着诺曦,她想到自己穿戴全部是小姐的样子,心底无比震惊,莫非皇上对陈诺曦有想法,否则为何…… 事情到底是如何发展的香兰都觉得晕晕乎乎,她被皇上亲了后拦腰抱到了床上,和眼前明媚的宫女一同服侍了皇帝就寝,若不是身下隐隐的疼痛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香兰甚至以为自个在做梦。 皇上骑在她身上的 时候,目光朦胧,神态不是很清醒,他应该是喝了不少的酒,所以嘴巴里都是酒气。但是香兰的耳朵可不会听错,皇帝唤着的人一直是陈诺曦,莫非小姐所说的出事,便是在荣阳殿的时候,被皇上看上,然后想强行发生关系不成! 香兰脸颊微红,她一个陈府上的家生奴才,竟然上了真龙天子的床铺,她真不知道该担忧,还是企图通过此次不平凡的经历,一步登天。可是对于皇帝来说,他一直以为她是陈诺曦啊! 外面有小太监经过,香兰不敢抬头,明媚女子走了出去,两个人轻声嘀咕了半天。然后明媚女子便换了个态度,说:“今日之事皇上认定了你是陈诺曦,那么你便是陈诺曦,你穿着她的衣服,坐着她的车撵,皇上同你欢好时候叫着又是陈诺曦的名字,那么便是陈诺曦伺候了皇上就寝。此事到此为止,你可以回去了。至于真相,你是个聪明人,自个想着如何同主子交代吧。” 香兰诧异的抬起头看着她,这位明媚的宫女是前堂伺候的茶水女官,不管在皇帝面前,还是在众位妃子面前似乎都极有面子,否则不会允许她在这头伺候皇上。那么,她现在的意思是让她坐实了陈诺曦伺候皇帝的事实,便放她离去? 香兰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保住一条小命总比丢了性命好吧,便坐上马车,光明正大的离开皇宫。这一日过的,她至今无法回过神,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又想不通透! 陈诺曦在府上焦急的等候香兰回府,见她仪仗浩大,高调的回来,不由得皱起眉头,道:“你怎么回事,明明先于我走了那么早,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香兰木讷的望着她,明亮的眼睛瞬间溢满了泪水,哽咽道:“奴婢的车队被人拦了,然后抵达一处我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再然后……奴婢失了身。” 陈诺曦大脑一片空白,拉着她安慰了一下,道:“是谁拦了你的车队!” “奴婢不知道,但是前面的公公都听他的话,看样子是有脸面的大公公。” 陈诺曦陷入沉思,说:“你可知失身于何人。” 香兰咬着嘴唇,忍了一会,道:“小姐,奴婢犯了大错啊。” 陈诺曦微微愣住,急忙拉起跪倒在地上的香兰,说:“是我让你假装我离开的,你何罪之有?” 香兰脸颊通红,小声的说:“我失身的对象是皇上,他刚刚见到我就扑了过来,还一口一口的唤着姑娘名字,我,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的房间里还有一位女 官,反正就是不知道怎么地就伺候了皇上,但是,他的嘴里所言,所说全是小姐您的名字。” 陈诺曦浑身一震,她一直怀疑贤妃娘娘或者是皇后娘娘,从未想过可能还是皇上!早在荣阳殿的时候她就觉得古怪,老皇帝的目光赤/裸裸的黏在她身上似的,让她十分厌恶。莫非那时候贤妃看出苗头,所以做了讨好老皇帝的行为? 不对,老皇帝若是和她有了什么,对五皇子最没有好处了!父子俩争一个女人,那绝对是不死不休呀!那么是其他妃子的意图吗?既可以讨好皇帝,又可以将贤妃娘娘一把。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贵妃殿里伺候她吃食的四个宫女,必有叛徒。就是不知道是皇帝的人,还是其他娘娘的人。 她盯着香兰看了一会,猛然想起,追问道:“皇帝可是认出你不是我?” 香兰垂下眼眸,摇了摇头。 陈诺曦闭着了下眼睛,无力的跌坐在床上,她真是小心谨慎了那么长时间,居然落了个一女三许的下场,日后若是那臭老头来寻她求欢,她是应还是不应! 当下不管何人害她,她既然已经不是处女之身,那么身为五皇子未来的妻子,必须找机会同五皇子共赴云雨一回,方可解了她婚前失贞的恶果。必须让五皇子认为是自个要了她的初夜,这样即便日后有人拿她婚前失贞做文章,五皇子也不会去听的。 老皇帝以为自个有了她的初夜,二皇子也认为自己要了陈诺曦的初夜,那么现在当务之急,她要让五皇子也如此认为,那么她在这三个人之间,尚有回旋的余地。 陈诺曦心里难过的不得了,最要命的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都无法判断到底是谁害的她! 皇后寝宫 深更半夜,一个穿着灰色太监服的男子跪在地上,颤抖着双肩,道:“都怪奴才没看守住陈家大姑娘,竟是让她使计错开,导致大公公搞错了人,还请主子责罚。” 欧阳雪揉按着额头,轻轻的摇了摇头,她那个满腹经纶,自以为是的二儿子,归根到底同样是个男人,但凡男人便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如今储君之位还不稳定呢居然开始学会占用弟弟的媳妇!这要是被贤妃抓住把柄,就是一阵鸡飞蛋打的糊涂官司。 好在误打误闯之后,皇帝竟是如同她预想的那般,丝毫没有拒绝送上门甜点的意思,毫不犹豫的把“陈诺曦”吃了,倒是符合他伪君子的一贯作风。 欧阳雪最初的计划,就是让陈诺曦自个送上门去 给伺候老皇上。皇帝不是疼爱小五吗?父亲情深到是否可以共用一个女人呢?她想把陈诺曦当成离间老皇帝同五皇子之间的利刃,时间长了,老皇帝总会同五皇子生出嫌隙,一个婚前失贞的女人,就算她是王母娘娘转世也没机会成事的。 不过这一石二鸟之计被她的亲儿子给折腾没了!最主要的是,陈诺曦果然不是一般女人,该豁出去的时候可真是豁出去了!她听探子说两个人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时辰,陈诺曦要有多么热情似火,才可以让一向冷静自持的二皇子失了魂。 但是好在,皇上认为伺候自己的就是陈诺曦,那么日后看五皇子,还会如以往一般顺眼吗? 经过二皇子如此一闹,欧阳雪深感疲惫起来,老二做事情太过欠缺妥当,该紧急的时候不知道紧急,该松弛的时候又太过松弛,日后若是登基为帝,怕也是自个有一套坚持的原则,听不进去其他人的劝说,怕是同欧阳家关系也未必比老皇帝好多少。 那么她该如何呢! 欧阳雪深深的叹了口气,望着跪在地上的太监,说:“此事暂且过去,我们不需要再有任何跟进的行动,继续保持低调。你与其在这里同我请罪不如争取将功赎罪。皇子下聘后,会有专业的宫廷嬷嬷对未来皇子妃的身体进行检验,她不是处女了,五皇子如何想呢?所以陈诺曦如今最迫切的事情便是见到五皇子,勾引他同她发生关系,才能圆了这个谎。” 灰衣太监始终低着头,低声道:“属下明白,必定派人日夜盯着五皇子同陈诺曦。” 皇后娘娘唇角微扬,轻笑道:“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必须立刻通知我,我很想看看若是皇帝看到这二人婚前苟合,会如何想呢,毕竟“陈诺曦”才刚刚伺候完他吧,呵呵……” 男人的占有欲,尤其是皇帝额占有欲,该当如何呢! 翌日清晨,陈诺曦睁着红肿的眼眶,望着窗外的景色,依旧没有想通,怎么就把人生走成了现在的状况,到底是何人如此高明,至今让她察觉不出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问题。 香兰小跑着过来,她的脸色也不大好,但是生活总要继续,沉稳自持的香兰一边幻想着有一日可以被皇帝认出,带入宫里,一边又哀怨着,因为这一遭事情,她怕是无法嫁入好人家了。 她垂下眼眸,轻轻的冲陈诺曦,说:“您让打听的事儿有了消息,贤妃娘娘身边的荷花是她乳娘的女儿,年满二十五,下个月要出宫了。还有兰韵,她是贤妃娘家的家生子 ,据说同镇国公府家的管家之子订了亲,贤妃娘娘打算等她年底满了二十就放她走。” 陈诺曦点了点头,这人乍看之下都是贤妃娘娘的死忠,不可能对她下手,除非是贤妃娘娘干的。她忽的委屈的想要大哭,她如此热忱的一心帮着五皇子,未来婆婆居然使出这种手段陷害她! “姑娘,别难过了,还是想接下来怎么办吧。”香兰比陈诺曦还想哭呢,身子都给了别人,居然对方完全不知道! “五皇子后日回京,贤妃娘娘想儿子想的紧,我琢磨了下还是我出城去找他更容易成事儿。”陈诺曦担心皇上和贤妃盯着,她在京中想做什么反而不省事儿。 “小六子说已经同五皇子的长随取得联系,表达了姑娘要见他的意思,五皇子道是明日争取把差事办完,约定在西郊别院见面可好?” “西郊?”陈诺曦想了下,她此次见五皇子可是目的明确,背负任务,不容有失呀! “西郊不好,那里竟是京中达官贵人的外院,有些扎眼,不如约在京城外不远处的刘家庄吧。那环境不错,还有个小池塘,挺风雅,容易办事儿。” 香兰头皮一阵发麻,他们家姑娘从来是说一不二的女人,现在最主要的目的是扑倒五皇子,所以陈诺曦心里杂念,一心琢磨如何让五皇子情不自禁呢。 “香兰,要不,你去问问小六子,帮我找点药?” 香兰脸颊通红,陈诺曦也有些不自在,她自己被下了药然后扑倒二皇子,如今下药给五皇子,让他扑倒自己吗?只是五皇子可不是傻子,怕是这辈子想给他下药的人有不少呢,最后还是决定不这么办,干脆喝酒吧。人醉了,就容易控制不了身体的本能! 陈诺曦做出决定,晚上便挑选了一辆最宽大的马车,离开京城,前去刘家庄安置。她特意带着让玉剪道为自个量身定做的全纱质半透明的长裙,企图以此诱惑五皇子就范。 五皇子听说陈诺曦主动邀约自个,全身像是打了鸡血般兴奋异常,他急忙将父皇交给他的差事委托给两个幕僚,自己胡乱寻个理由赶去刘家庄赴约。 陈诺曦没想到五皇子居然也是晚上便到了,心想他应该是很重视自己才是,既然如此,一切就好办起来,她红着眼圈,有些委屈的扑入五皇子怀里,让对方受宠若惊。 自从两个人定亲后,虽然陈诺曦为了帮他做过不少事情,但是两个人在宫里见面时都是默默偷瞄几下,便腼腆的低下头了,哪里可 以见到陈诺曦如此大胆的一面。 五皇子遣退众人,见陈诺曦已经安排了饭食,右手紧张的搂主她的肩膀,拦着她向饭桌走去,轻声的说:“别哭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诺曦咬住下唇,哽咽道:“我前几日进宫,贤妃娘娘当着我的面侮辱徐昭仪商家女的身份,徐昭仪便拿我出气,无奈她怀着身孕,我不好多说什么,贤妃娘娘却也觉得我有错,多说了好多,让我在所有人面前当真没脸。而且皇后娘娘还施压要走了一百枚玉女镜,我不想得罪她,命手下工人连夜赶制出来,被她借花献佛给了太后娘娘,如今宫里人手一个,大家都感念皇后娘娘仁义,贤妃娘娘因此更恼怒了我,我,我担心她同你多说我什么,你再误会于我,心里有些委屈,就跑了出来。” 五皇子望着梨花带泪的陈诺曦,见她巴掌大的脸颊快纠结在一起,目光深处隐隐带着几分期盼和害怕,不由得心疼万分,轻轻的拍了下她的额头,道:“傻瓜,我怎么会因为母亲的几句话,就误会了你,近日来你对我不遗余力的帮助付出,我都看在眼里,日后定会善待你的!” 五皇子是真心如此想的,右手按着陈诺曦的脑后,往自个的胸口放了下,说:“听,我的心脏都因为见到你加速了。” 陈诺曦脸颊一片通红,轻声说:“你就知道糊弄我,等回到京城,你依然是贤妃娘娘的好儿子,不会为我多说一句好话,看起来一本正经似的。” “我本就是一本正经的。”五皇子调侃着说,嘴唇轻轻的埋在陈诺曦墨黑色的长发中,努力的吸允着属于陈诺曦的美好芳香。 “我痒……”陈诺曦故意扬起右手抬高了胳臂,撕拉一声,胸前紧紧裹住的抹胸带子居然开了,陈诺曦愣了片刻,忽的双手捂住胸口,尴尬的看着五皇子,脸颊一片通红。 她低下头,见五皇子不吱声,小声的说:“我怕是最近吃的太多,都长胖3了啦。啊!”她的言语还未说完,就感觉五皇子放在她背后的右手用力一拦,将她又贴近他几分。 陈诺曦身为现代女性,从穿越到这个身体后就极其注重养生,尤其是培养自个的胸器,她坚持喝了四年的木瓜奶茶,才养着了这具身体纤细的柳腰,和浑圆的胸部。 陈诺曦心知此时若是自个太过奔放,怕是五皇子日后回想起来会有所怀疑,于是欲拒还迎的想要挣扎离开五皇子的怀抱,笑着说:“徐昭仪家酿造的酒不错,贤妃娘娘赏给我了一些,不如,我们先喝点酒可好? ” 五皇子望着怀里脸颊红润,眉眼带笑的女子,只觉得一腔热血溢满胸膛,万分舍不得的将她推离开了自个一点点,始终是右手环绕着陈诺曦纤细的柳腰,轻轻揉按。 陈诺曦心里有些痒,表面却故作淡定,害羞的帮五皇子斟酒,五皇子眨着眼睛,想到反正陈诺曦早晚是他的妻子,言行不由得放肆一些,说:“诺曦先喝。” 陈诺曦眯着眼睛,斜靠在他的怀里,右手具备,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她喝的太急,呛到嗓子,水滴顺着嘴角落下,看的五皇子心里一阵骚乱。 陈诺曦知道这还不够,使劲灌起了五皇子,没多少时候,两个人就有些真醉了。 陈诺曦有些反胃,捂着胸口,哽咽了两下,五皇子见状急忙探头过来,说:“怎么了?” 陈诺曦羞红了脸颊,眼神朦胧,轻声说:“胸口堵得慌。” 五皇子借着酒劲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陈诺曦的胃部,从浑圆的胸中中间一点点往下揉按,然后再来一遍,陈诺曦忍不住嗯嗯了两声,眉眼挑逗的含羞带怯的盯着五皇子,总算是将五皇子彻底惹火了起来。 五皇子二话不说的扑倒了陈诺曦,右手使劲撕开了陈诺曦原本有裂缝的抹胸,一对白净的浑圆跳了出来,让人垂涎欲滴。他不过是十五岁的少年,正式血气方刚之时,哪里忍得住这种画面,嘴巴立刻吸附上去,叼住陈诺曦右边的奶/子使劲吸允,左手按住她另一只浑圆,不停的揉按。右手沿着背脊光滑的曲线一路向下,直达腰部,探进了她下面的亵裤里面,来到两腿之间的柔软处。 陈诺曦前几日刚刚破了处,下面早就是洪水一片泛滥,五皇子微微一怔,怕是没想到陈诺曦如此的敏感。陈诺曦担心他感觉到自己不是处女,急忙红着脸颊轻唤道:“不要那样碰我下面,疼!” 五皇子急忙收住手,想到陈诺曦是第一次,肯定会不舒服。 陈诺曦鼓足了勇气,轻声说:“要不然,要不然我在你上面,那样据说女孩还能不疼点。” 五皇子一下子羞红了脸颊,陈诺曦所说的体位是女上男下,这样男子必然不会捅进去太多,或许她会舒服点吗? 五皇子比二皇子小了五岁,贤妃娘娘这方面管他很严格,不允许随便的丫头把儿子教坏了,所以五皇子并没有太多经验! 陈诺曦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伸手去掏了五皇子那/话儿,五皇子立刻俯首称臣,下/体涨 的难受,哪里会考虑什么婚前不婚前的,此时只想着一定要做了再说! 陈诺曦坐在五皇子身上,用手帕将自个下面擦干净,入口处没那么湿润的话应该还会紧一些,更像是处女。她冷静了下思绪,手里攥着五皇子的命根子,对着自个下面插下去,果然还是有些涨疼,她轻唤了一声,又将他拿了出来。 五皇子醉眼朦胧,右手抓着陈诺曦手腕,温柔道:“可是疼,不然我来,还是你在下面。” “没事儿。”陈诺曦怎么可能让他掌控一切,那该露馅了。于是她假装困难的再次弄了一下,虽然进去了,却因为长时间的冷静导致她的神秘地带有些发干,所以五皇子觉得很紧,呼吸急促起来,两只手狠狠的抓住陈诺曦的手腕,似乎生怕她再次离开似的。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五皇子向上硬挺着,陈诺曦不敢随便乱动,等着下面湿了后方松了口气,右手自个佯装摸了下下面,伸出手,哽咽道:“好像流血了。唔唔。” 五皇子迫切的希望陈诺曦千万别停下,顾不得那么多,随意安慰着,说:“你是第一次,必然会流血的,不怕……嗯,诺曦……” 陈诺曦擦了下眼角,垂下眼眸,眼底带着一丝笑意,开始享受这欢爱的滋味,嗓子里不时传来教教嫩嫩的□声,喊的五皇子心脏都快酥软了。两个人想着天高皇帝远,五皇子又血气方刚,放肆的坐了三四回,陈诺曦身子软软的贴在五皇子身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感觉到下/面不停的流淌着淫/水,五皇子故意笑话他去撩起了一些,放在鼻尖闻了闻,抹在了陈诺曦的大/胸上。 “讨厌!”陈诺曦柔软的声音好像羽毛挑逗着五皇子的鼻尖,他忍不住一口又含住陈诺曦的大/胸上的坚硬,道:“真香。” “流氓!”陈诺曦双手想要捂住胸口,却是一下子就被五皇子拍开了。五皇子右腿顶在她的两腿中间不停摩擦她的神秘地带,那幸福的泉儿溢满床铺。 陈诺曦歪着头,眼底闪过一丝悲凉,在古代做女人真是太不容易了!做几个皇子同时的女人,那真是太糟心了,还好暂时的危险,算是度过去了! 陈诺曦暗自筹划,看来日后不管是谁继承大统,她都有一线生机,如此说来,她是否还要感谢设计她的人呢?不过最让人烦忧的是皇上那里,那个老头子,居然也想沾染他,古代皇帝果然都是没节操的混蛋,曾经她以为那些霸占大臣臣子,□姑嫂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呢,但是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 ☆、73 欧阳穆风尘仆仆的连夜赶路,不过两日,就到了京城城门口附近,他回头看了眼上官虹,发现他下巴上面的一撮白色山羊胡变成了黑色,怔了一下,皱起眉头,道:“去查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客栈村落,我一会想进城直接拜见定国公,总要先收拾妥当才好。 上官虹顿时在心里一阵苦逼的吐槽!合着还不是回府休息半日呀!他踌躇片刻,道:“大公子,我们就算找到村落洗漱,都折腾完了肯定是晚上,还不如明日您再去登门拜访呢。” 欧阳穆犹豫了一会,摇了摇头,坚定的说:“日长梦多,此事无需再议。” 上官虹见没有商量余地,二话不说前去打探,两个人也来到刘家庄。 欧阳穆梳洗过后,换上干净的洁白长衫,腰间配上翡翠玉坠,胡子刮干净了,将墨黑色的长发打理成最简洁的包子髻束上头,便催促上官虹起身离开。 欧阳穆不仅将自个打扮得体,还勒令上官虹好好收拾自个,不得给他丢人! 上官虹一年多没清理的胡子终于和他说了再见,两个人抓紧时间往京城赶路,不巧天空昏暗,下起了小雨,官道上被几辆马车堵了道路,一名富贵人家家丁模样的小厮同一个妙龄丫鬟在路边拦车。 欧阳穆赶时间,看都不看便绕道前行,马蹄踏着官道旁边的草地冲了过去。 小厮同丫鬟沮丧的转过身,只好冲着上官虹跑了过去,大声道:“这位官人,我们京城陈宛大人的家眷,麻烦您停下来帮下忙吧!” 上官虹在听说是陈宛达人家里的亲人时,不由得拉了下缰绳停了下来,大公子对陈诺曦曾经情有独钟,如今虽然移情别恋定国公府三姑娘了,但是这事儿也不过举手之劳,当真坐视不管吗? 欧阳穆见上官虹停下,皱着眉头回过头,扬声道:“怎么回事儿?”他生的本就容貌英挺,俊美异常,此时刻意打扮过后自然更显得高大几分,深邃的目光比天上的暖阳还明亮几分。 小丫鬟微微仰头看了他一眼,便立刻红着脸低下了头。他们正是陪同陈诺曦去刘家庄同五皇子赴约的一行人,为了避免节外生枝,陈诺曦就带了两个丫鬟外加两个小厮,离开时还主动让有差事在身的五皇子先行,所以导致了他们的车子坏在路上,却没有任何办法。其中一个小厮已经去刘家庄找帮手了,他们试着在路上看看能否遇到同陈府有旧的人家。 若不是欧阳穆同上官虹身着光鲜亮丽,一看就是世家子弟,他 们或许还不敢擅自拦下对方呢。 上官虹用口型说道陈宛,欧阳穆着实愣了片刻,拉住缰绳,任由马儿迈着滴答滴答的步伐,跑了过来,道:“此地怎么了?” 上官虹其实很想说,大公子,这是你曾经追求过的陈诺曦他们家的女眷呀。但是话到嘴边,却不敢说出口,嬉笑道:“是礼部侍郎陈大人的家眷,他们的车子坏在路上,想让咱们帮忙。” 欧阳穆皱紧眉头,心里暗骂上官虹多事,心中略有犹豫,沉默不语。 陈诺曦听见外面对话的声音,晓得估计是她的小厮拦截到了路人,于是轻轻的撩起帘子,映入眼帘是欧阳穆挺的笔直的白衣长衫的背影,墨黑色绸缎似的长发在阳光下闪着光。 陈诺曦眯着眼睛,柔声道:“香墨,帮我执伞,我下去看看。” 香墨怔了片刻,心想这似乎于理不合,不过陈诺曦若是在此滞留时间长了总归是不太好的,于是听话的撑起伞,陪着陈诺曦下了马车。 上官虹同欧阳穆是正对着的,自然率先看到远处细雨绵绵拍打着藏青色伞,伞下女子身材纤细,肤若凝脂,巴掌大的脸颊蒙了一张多余的透明白纱,不过依然可以将女子柔美漂亮的五官透出来,反倒有一种若隐若现的朦胧美。 他咽了口吐沫,曾经欧阳穆屡次求见陈诺曦都难以成真,莫非此次天下掉馅饼了?他们遇到的陈宛女眷,竟然是陈诺曦吗? 欧阳穆自然感觉到了上官虹眼神的迷离,不由得回过头,倒真是吓了一跳。 陈诺曦可是他上一世的妻子,这俱身体他闭着眼睛他都可以勾勒出来,若不是后来晓得陈诺曦的灵魂也重生了,他怕是脑海里依然努力刻画着陈诺曦的容颜思念。 但是因为清楚梁希宜才是真正的陈诺曦,他自然将梁希宜的样子刻画在心底深处,好久没想来过眼前陈诺曦的容貌了。 陈诺曦在皇宫过年的时候曾经见过欧阳穆,本来就对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印象深刻,此时更是一眼认出他来,想起这个人曾经对自己的执念,不由得有些恍惚,轻轻的福了个身,柔软道:“欧阳大公子,没想到这么巧,在此地都可以与你相遇。” 欧阳穆眉头微微掬起来,对方既然叫出他的名字,他也不好太过无理,淡淡的说:“是陈大小姐的小厮将我们拦下的。” 陈诺曦嘴唇微张,她瞥了一眼两个奴才,掩嘴轻笑,举手投足见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再加上她已然是妇 人,不经意就有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成熟女子的韵味。 欧阳穆眯着眼睛,他当初真是被牛屎糊住眼睛,才会认为眼前自以为是的轻浮女子,同上一世的陈诺曦有一点关系。他重生了,所以李若安死了,但是陈诺曦明明重生成定国公府的三姑娘梁希宜,这个陈诺曦却没有死,那么唯有一种解释可以说明这种状况,那就是陈诺曦身体里住着另外的灵魂。 想到此处,欧阳穆忽的觉得特别愤怒,又隐隐有一丝不甘,陈诺曦这幅容貌是属于他妻子的,但是此时却被他人霸占,他如何能够不生气呢。若是这一世的陈诺曦也同李若安一般,死了了事,那么至少没人会轻贱她的身体,但是现在的陈诺曦分外高调,也不知道是哪个妖魔鬼怪投的身,整日里高调的周旋在皇室之人的四周。 陈诺曦诧异的望着欧阳穆,这人的目光好生冰冷,似乎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似的,莫非欧阳穆本人极度小心眼,因为她已经选择了五皇子,便决定彻底同她做仇人吗? 欧阳穆思索再三,实在不想在这里浪费自个的时间,索性淡淡的启口,道:“上官虹,你留下帮陈家大小姐的忙,我尚有事儿,先走了!”他甚至没有去看陈诺曦一眼,扬起马鞭“啪”的一声转身离开。他可是有正事儿在身,还是紧着他们家梁希宜为重才是! 陈诺曦的诧异已经转变为震惊,望着欧阳穆毫不留恋的身影渐行渐远。 她的右手死死的攥着手帕,手帕都快在她的手里被撕碎了,她的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冷冷的说:“香墨,扶我回车上!” 她真是多余下来自取屈辱,好一个欧阳穆,他以为他是谁吗?若不是看在他是欧阳家嫡长孙,又曾经倾慕于她,她才懒得好言好语的应付呢! 陈诺曦的拦路出现对欧阳穆没有一丁点的影响,他一路上心无旁贷,琢磨着如何说服定国公,让他乐于收下自己这个送上门的孙女女婿! 半个时辰以后,他总算抵达定国公府,此时夕阳落下,已经是晚饭时间。 欧阳穆犹豫了片刻,下马拽住马的缰绳,弹了弹腿脚的泥土,客气的同定国公府门外的一名灰衣小厮,说:“麻烦这位小哥儿去府里通告一声,靖远侯府欧阳穆求见定国公爷!” 小厮以为自个的耳朵出了问题,他毕竟是给国公府看门的,整日里见过的达官贵人很多,对于靖远侯府的欧阳穆的名声,自然是如雷贯耳。只是欧阳家大公子不是被封为远征大将军,前往前线打西凉国 去了吗?如今大军尚未归京,此时突然出现个仿若书生似的俊哥儿,自称是欧阳穆,还要见他叫老爷,怎么想都觉得十分诡异。 欧阳穆本就心里急切,望着眼前男子的怀疑目光,忍不住黑了脸,冷冷的说:“怎么,小哥儿不去帮我通报吗?”他眉眼生的细长,眼底寒光涌现,吓的小厮腿脚都有些发软。 这人气势非凡,就算不是欧阳穆也绝对是背景雄厚的世家子,看门的小厮急忙弯□子,点头哈腰的赔笑道:“哪里,哪里的话,小的立刻去同国公爷禀报,只是您没有帖子,我也没权利冒然放您进府,不知是否有信物让我交给国公爷,可以一看便知的那种。” 欧阳穆从怀里掏出一枚红玉,上面刻着穆字,这块红玉共有五枚,是靖远侯为五个嫡亲的孙儿打造的,很多老人家都十分清楚。 小厮偷偷查看这枚红玉,晶莹剔透,雕工鲜见,只是他怎么都无法相信,曾经的骠骑小将军,现在的远征大将军,居然不声不响的出现在他的面前,还如此和善客气! ☆、74 小厮这边同欧阳穆恭敬的低头哈腰道别,一边小跑着先是找到了外院管事,他一个看门人可没资格见到定国公页,自然是按照府里规矩层层上报。 外院管事查看了一下红玉字牌,心里顿时一惊,不敢耽搁半分,直奔里院将事情禀告到许管事那里。此时,定国公刚刚喝过茶,因为他的病症特殊,需要少食多餐,戒主食,所以定国公基本是隔日才吃一顿晚饭,他又老实饿,便多喝茶水。 他看书有些累了,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听到许管事的敲门声,道:“进来吧。” 许管事身着灰色长衫,恭敬的站在一边,说:“国公爷,一名自称是靖远侯府长孙欧阳穆的男子在府外求见!” 定国公微微怔了片刻,忽的睁开眼睛,诧异道:“谁?” “远征大将军,欧阳穆!” ……定国公把玩着手中核桃不停揉按,犹疑的说:“我虽然近来不曾关心朝堂之事,但是远征大军似乎还没回京呢吧。” “是的,说是12月底抵京,看日历还要七八天的路程。不过外院管事道这人还手持一枚稀有的红玉字牌,所以不敢冷待于他,已经命人将其带到外院旁厅好生伺候着呢。” 定国公嗯了一声,接过玉牌仔细看了几眼,道:“上次欧阳家两位公子同湘南侯来的时候,你是见到过他们的,稍后你去前堂接待下,若当真是欧阳家大公子,就带他来我的书房吧。我对他印象还不错,此人年龄不大却冷静异常,应该是确实有什么要事,才会唐突来访。” 许管事得了国公爷的吩咐,立刻前往前堂认人,发现果然是靖远侯府的欧阳穆。他虽然心中也是极其诧异,却依然不露声色的客客气气,将其带入了后院书房,定国公府的面前。 定国公见欧阳穆的目光落到了许管事身上,摆了摆手,清退所有的佣人,说:“欧阳贤侄儿,此时你应该尚在归京途中,怎么会特意来寻我这个老头子,皇上可知道你的行踪。” 欧阳穆站直了身体,恭敬的双手抱拳,道:“国公爷放心,我启程回来的时候便已经给皇后娘娘送了信,皇上定是知道我单独回来的。”皇上不仅知道他回京了,还清楚他是来求娶陈诺曦。 老皇帝对于这桩婚事非常满意,毕竟以欧阳穆的家世背景,俊美容貌,可是许多京城权贵妄想攀附的对象,而且听说他对女色方面极度克制,就连对他忠心耿耿的几个大学士,都私下打听欧阳穆的生活习惯,可见对其赏识 有加。 现在欧阳穆主动来信告之有心仪女子,还是男丁没落的定国公府出身的姑娘,老皇帝简直心里快乐疯了。他急忙回信,美其名曰,愿意将这件婚事作为对其征战的功勋,以皇室名义赐婚,封梁希宜为三品淑人,并且赏赐欧阳穆远征侯爵位,这样的赏赐看似虽然光鲜,却逐步将欧阳穆从靖远侯府一派单独摘出来,同时肯定要减少实质性的嘉奖。 而且远征侯看起来史无前例恩宠的封地里,居然包含让给宇文静的阜阳郡。合着欧阳穆要想经营自个封地,还要面临西凉国的时刻威胁,当真是好算盘。 对此,欧阳穆一点都不关心,他只关心定国公是否会亲自答应将梁希宜嫁给他。 欧阳穆不相信梁希宜对秦家已经十二岁,看起来更小的六少爷能有什么感情上的依赖,不过是为了让年迈的定国公放心罢了,所以关键点还是定国公的想法。他前一阵走错方向,此时盲羊补牢,真诚相待,相信定国公总会信他的。 定国公梁佐也是个老人精了,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若是皇帝知道欧阳穆归京就好,否则远征将军擅自回京还拜访他的府邸,未免惹了圣人怀疑。 欧阳穆紧张兮兮的望着定国公,脸颊微红,垂下眼眸,沉声道:“晚辈有一件要事烦请国公爷帮忙,此事,怕是也只有国公爷可以帮我。” 定国公一怔,本能的认为难道是关于笔墨相关的吗?他前思后想,似乎唯有笔墨一事儿,靖远侯府需要求到他本人身上。 欧阳穆攥着拳头,两只手紧紧的贴在身体两侧,额头冒出汗水,他心里打鼓半天,竟是还是无法启口,噗通一声,直接跪到了地上。怕是他平日上朝跪拜皇帝,都没有此时的真心实意。 定国公大惊,急忙站起身,走到欧阳穆身前,伸出双手扶着他的胳臂,道:“贤侄快快起身,老身实在是当不得。”若是让皇后娘娘欧阳雪和靖远侯知道,欧阳穆对他有所求都到跪地的地步,日后难免同定国公府生出嫌隙。 欧阳穆咬着下唇,深邃的目光仿若窗外日渐昏暗夜空中的一抹寒星,猛的抬头,言语不容拒绝的坚定道:“晚辈求娶贵府三姑娘为妻!” 咣当一声,定国公府一个没站住竟是退后两步,撞到了桌角处。欧阳穆急忙站起来扶住国公爷,迫切道:“晚辈唐突,还望国公爷海涵。” 海涵?他如何海涵,难怪他还纳闷欧阳穆为何放下千军万马火急火燎的回到京城,怕是已经晓得他同 秦府定下梁希宜同小六婚约的事情。但是既然都知道了,如今还这样一幅势在必得的模样求到了这里,未免有几分不识趣的威逼之意。 定国公“啪”的一声甩开了他的手,原本慈祥的目光逐渐冰冷下来,现在回想起来,上次湘南侯偕同欧阳穆一同来府上的事情未免蹊跷,莫非这个家伙早就对他们家梁希宜意图不轨了? 定国公冷冷的盯着欧阳穆,见他抬起头,目光里隐隐带着几分坦诚。 这人确实是个能力出众的晚辈,若有如此佳婿他或许会觉得脸上有光,但是欧阳家太强势,希宜表面对什么无所谓,性子清冷,实则骨子里却是最最倔强之人,她的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否则不会在对秦家二少爷动心后,还可以力斩情丝,彻底绝了这份姻缘。 对方若对她好,她会万般回报回去,对方若弃之如敝履,她亦会毫不客气的把别人当成隐形的,不去看,不去听,不去讨好。但是她有资本对秦家小六如此,她有什么资格去同欧阳穆较劲! 这般血气方刚,受世人敬仰的男人,仰慕他的女孩会少吗?如今光是可以点出名号的世家女就已然不少,若是日后希宜再不懂得讨好于他,岂不是被人吃的死死的,连个渣都剩不下来! 莫说彼此相敬如宾,平和相处,怕是会闹出血光之灾,世间少有女子愿意去争一个秦家六夫人的位置,可是对于靖远侯府的长孙夫人,未来必定封侯拜相的侯夫人的位置,怕是连皇家儿女君主县主之流,都会眼馋的吧。 人这一生,获得多少荣耀,便需要承担多少的风险。当前储君位置待定,欧阳家未来的路并不平坦,他怎么舍得让孙女儿走上这条若不是公侯之路,就是无路可走的未来呀。 欧阳穆心知定国公府不是那贪图富贵之人,考虑问题一切从梁希宜的自身出发,于是诚恳的直言道:“我可以立下重誓,今生只娶梁希宜一女,善待她,疼惜她,照顾她,宁可让自己去死都不会让她受到半分磨难,否则必遭天打雷劈,烦请国公爷成全!” 定国公浑身一颤,越发犹疑起来,不曾想到欧阳穆竟然用情如此之深,忍不住问道:“你是何时对我的孙女儿,有了求娶的想法!” 欧阳穆脸颊通红,半真半假的揣测用词,说:“自从第一次遇见她,便深感此女与众不同,后来渐渐接触,越发喜欢起来,生出相娶之心。那时听说您在同秦家老爷谈三姑娘与秦家二少爷的亲事,心里十分焦急,又有几分隐忍,后来知道此事被搁置 ,不由得心中愉悦。这才放心的前去前线打仗,不曾想也就两个月的时间,事情再次发生改变。”他尽量让自个的声音听起来分外平和,却难掩一抹微微的颤抖,继续道:“我是真心求娶贵府三姑娘梁希宜,并且愿意立下财产字据,让我祖父同您一起去官府备案,若是今后梁希宜定要离我而去,她的嫁妆都是她的,我的家产,嗯,也都是她的!” 定国公最初的责怪心情此时稍微平复下来,眼前的男孩毕竟是心怀诚意,而且他双十年华,岁数不小了,相信靖远侯府定是很着急欧阳穆的亲事。 定国公抿着唇角若有所思的望着欧阳穆,见他仰着头,眼底没有任何闪躲之意,不由得有几分欣赏,不过那双墨黑色瞳孔的眼底,却隐隐溢着泪光。 他忽然觉得想笑,心境从最初的震惊里回过神来,他竟是不晓得,他的宝贝儿孙女儿竟是这般抢手,连京城赫赫有名的冷面郎君欧阳穆,都能刮目相看,并且放□段前来特意求娶! ☆、75 欧阳穆目光真诚的望着定国公,他非常希望对方可以感觉到他是认真的,而不是当做普通的权贵子弟,以为是一时之快。梁希宜是他的命,如果最后却是嫁给了别人,这让他怎么活下去呀! 定国公爷沉思片刻,道:“你的来意我清楚了,你说的话我也明白了,只是现在为时已晚,我需要考虑一下,你还是请回吧。” 欧阳穆自然不敢表现出一点强势之意,此时若是定国公有一丝被胁迫的感觉,怕是只会对事情有坏的影响。他分外恭敬的低下头同定国公告辞,却在门外打赏了丁管事,并且直言道:“我听说国公爷患了饥渴症,正巧有几分稀有的药材产于北方,我今日放在外院大堂,你命人收起来改日送给陈太医,他清楚如何用的。” 丁管事愣了愣,不晓得此事是否是定国公应下的礼物,但是却不敢对如今鼎鼎大名的小将军有一丝拒绝之意,急忙恭敬的点了头,待对方离去后又跑过去禀告国公爷此事。 定国公一怔,仔细让人查了药材明细,眯着眼睛心里暗道:难怪欧阳穆能够把几个弟弟收拾的服服帖帖,这送礼专门往别人心坎里送的情谊倒是着实让人舒心。他晓得陈太医也在帮他寻找这几味药材,索性收拾到了库房,吩咐人白日里送往陈太医府上。 接连几日,定国公望向梁希宜的目光隐约带着几分古怪,梁希宜并不知情,还以为自个哪里做的不对了呢,终于是有一日,她在祖母敲定了大伯母接生嬷嬷的名单后,来到定国公的书房,一边为祖父磨墨,一边笑道:“祖父,你这几日可是又背着我偷吃了什么?” 定国公一怔,尴尬的红着脸,道:“不过昨天半夜起身,实在没绷住,就吃了块点心。不过刚才陈太医来过说我现在好多了,加以控制,日后未必就会再次发作。” 梁希宜无语的瞪了他一眼,说:“这种病得了就是一辈子跟着你,难道还要等到并发症的时候在后悔吗?那可就来不及了。” 定国公鼓着嘴巴不敢反驳孙女儿,全家上下,如今敢这般对待他的只有梁希宜一人。他见梁希宜心情不错,两个人气氛轻松,忍不住道:“你跟靖远侯府的嫡长孙,欧阳穆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完话后佯装写字呢不肯抬头。 梁希宜微微一怔,脸蛋上染上几分红晕,声音略显急促起来,嘴唇微微打开盯着祖父满头白发,有些责怪的拍了下桌子,道:“您这是在说什么话呀!” 哪里有长辈这个样子! 定 国公嘿嘿的傻笑两声,目光慈爱的望向孙女儿,见梁希宜眼底清明,不像是同欧阳穆暗中有什么的样子,不由得唇角扬起,说:“这事儿吧,前几日欧阳穆送来了一些药材,我觉得奇怪,听他提起了你,便想着是你们是否有什么我不清楚的交情。” 梁希宜垂下眼眸,心跳莫名的加速起来,那个不要脸的男人居然跑到祖父面前乱说话,他都敢当着她的面那般说,祖父岂会一点不清楚?难怪这两日她同祖父沟通时,总觉得哪里别别扭扭! “希宜,那小子,嗯,是不是对你有意呀!”定国公尴尬的挑起话题,他毕竟是长辈,有些不晓得该如何同孙女儿谈心,尤其是关于男女之间的事情。 梁希宜浑身一僵,有些恼怒起来。她用力的磨墨,仿佛要将砚台都墨穿了似的,定国公看着特别心疼,却不敢去招惹沉默不语的梁希宜。 梁希宜忽的扬起头,眨着眼睛盯着定国公,直言道:“祖父您还是同我直说吧,那人是否发表了什么惊世言论?让您为难了!” 定国公缕着胡须,咧嘴笑了起来,说:“他也没怎么样,就是说想求娶你,还扔下前方的差事提前快马加鞭回京,这倒是真把我惊到了,没想到我们家小希宜,真是惹人怜爱,连远征大将军都轻易般拿下,我竟是现在才知道!” 梁希宜一阵恼羞,言语中略显生气的说:“他那人说话您也信吗?我有时候觉得欧阳穆神经绝对有问题,您是不知道,我第一次真的差点就被她灭口,后来,后来在宫里,因为欧阳灿的事情,他当中侮辱过我,我……他,他当着好多人面,让我滚呢!”梁希宜口不择言,想起上次被骂的事情就觉得委屈,不由得红了眼眶,哽咽出声。 定国公顿时心疼无比,急忙安抚道:“好了好了,咱们不搭理他,祖父不搭理他!” 梁希宜使劲的点了下头,说:“他今日说什么想要娶我,没准改天就后悔了,又犯病要休了我,日后您不在了,我那个没出息的爹必然护不住我,谁知道欧阳家能使出多么下三滥的手段!” 定国公急忙附和的点着头,迫切道:“成成成,我这就回了他,管他什么骠骑小将军,什么远征大将军,咱们不要!他爱怎么风光那是他的事儿,好吧,孙女儿!” 梁希宜见定国公一副卖好的样子,破涕而笑,忍不住道:“罢了,祖父也莫要得罪他,反正我已经同秦家小六定亲,没道理他身为皇亲国戚就明着抢亲吧。” “嗯嗯嗯,希宜说 的有道理,我会把事情扩散出去,他们就不敢明目张胆做什么了!天下之大,莫非黄土,我不要这张老脸,也不会轻易让人欺了你去。” 梁希宜感动的擦了下眼角,一下子扑倒定国公怀里。 对于欧阳穆这个人,她是真有些害怕的,他曾经表现的那般强势,冷漠,杀伐果断,后来又莫名其妙的说喜欢他,这不是有病吗! 她可没勇气嫁给他,不管他现在如何的说,谁知道改日翻起脸后又是什么状况。 但愿她同秦家小六的婚事不会黄了,梁希宜默默的唏嘘着,若是没有这门婚事挡着,祖父熬不过对方势力大,梁希宜倒是也不会自怨自怜,而是努力学会如何同欧阳穆相处一辈子了。她行走在深夜里孤寂的小路上,其实上辈子那般不堪她都过来了,这一世还能怎么样呢。 想到此处,梁希宜又变回了往日里性格清冷,对任何事情淡漠如冰般的温和女人。 调/教秦家小六总是有些空间,但是欧阳穆,给她三个胆子她也不敢去惹他,怕是变成了被人调/教,想一想就觉得是无比悲剧的未来。 翌日清晨,定国公将富裕的药材原数奉还,还追加了许多珍贵之物送到了靖远侯府,欧阳穆一看便清楚怎么回事,胸口闷的不得了,立刻同上官虹商议后,拿出备案。 他一直晓得,以曾经和陈诺曦经历过的许多往事,那丫头必然是不待见他的,所以自然有备用方法,突破点依然是秦府自个。 定国公不愿意卖孙女儿求荣是因为在乎梁希宜,那么秦府的秦老爷子呢?他们家用六少爷代替二少同定国公府结亲,家里内部能没点反对声音吗?二房那头怎么想,秦宁桓可是对梁希宜有感情的,两家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正常,这倒好,成了弟妹日后还要打多少交道! 欧阳穆特意命人将秦家小六的资料调查个底掉,不由得同上官虹商量,说:“这孩子还算质朴,日后若是往正路上引,怕是不会对希宜很不好的。” 上官虹扯了下嘴角,他们家大公子是在挑女人还是在挑女儿呀!他怕是比梁希宜她爹,还帮着梁希宜,大公子确定是要把梁希宜取回来结婚生子的吗? 或许是因为秦家小六确实是因为梁希宜这个人,才同秦老爷子求娶,欧阳穆对他颇有好感,但是再有好感也不意味着可以放任梁希宜嫁给他,于是想了片刻,问道:“我记得祖父带了数位堂妹一起进京,婚事可都定下了!” 上官虹努力想 了想,说:“公子莫不是想许给秦家小六一门好姻缘?” 欧阳穆点了下头,道:“这孩子条件我觉得还可以,性格纯善,父亲早亡,同母亲不亲,虽然无人管教他,却没有变成纨绔子弟,这已经很难得了,脑子虽然不聪慧却知道努力,那些脑子小时候聪慧的人长大了未必就有出息,唯有懂得坚持的人才能成事儿。咱们家女儿养的娇气,许给这种孩子未必就是委屈了。”况且他也会帮秦家小六。 欧阳穆对待秦家二少同秦家小六两种态度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梁希宜没看上秦家小六,那么本着日后梁希宜回想起来,不会让她太愧疚的原则,欧阳穆见秦家小六性格不错后,愿意提携他一下。当然,欧阳穆不愿意承认,他如此帮助秦家六少爷的初衷,有几分故意气死秦家二房的意图。他虽然不希望梁希宜嫁给秦宁桓,但是不意味着他的希宜是别人可以随便嫌弃,欺负的! ☆、76 靖远侯府此次带入京城的欧阳家小姐共有三位嫡出,两位庶出,都是其他房的孩子,靖远侯府这一脉女孩少,世子爷只有白容容一个妻子,两个通房还是年少时候的丫鬟,至今没有怀孕过。 靖远侯二儿子这边,有三个强势的孙子,反而显得身为长辈的老二弱势许多。为了不让二房子嗣压过大房子嗣,靖远侯特意选了普通勋贵出身的王氏,嫁入二房做继室,成婚后就怀了孕,接连生了两个女孩,一个五岁,一个三岁。 虽然现在二房继室夫人王氏又怀孕了,但是还有个受宠姨娘同时怀孕,王氏对待大儿子的恭敬态度高于自个的夫婿。归根到底,在于欧阳穆对两个妹妹确实很好,没有因为他们同他不是一个娘就有所改变,以至于王氏习惯万事寻欧阳穆说话,以他为先。 王氏的思路也很简单,如今靖远侯府长孙穆哥儿已经二十岁,她就算是生了儿子日后也要仰仗欧阳穆的关照,而不是年仅四十的亲生父亲。 因为王氏本身万事不管,一心生子的性格,她同欧阳家二老爷原配所处的三兄弟相处的非常好。尤其是岑哥儿最得她喜爱,倒是有几分当他成亲儿子般对待。当初,欧阳穆一心求娶陈诺曦,若不是王氏怀孕了,或许会由她主动来走陈府一趟,而不是傲娇的白容容。 白容容虽然性格上比较娇气,但是因为欧阳家的家风严谨,她同家里人还是十分和气,并且待欧阳穆挺亲,若不是出了欧阳灿和梁希宜的事情,她从未对欧阳穆心生不满过! 欧阳穆担心若给秦家小六许个庶出过去,日后梁希宜会找他算账,于是琢磨片刻,挑了二叔家的嫡出三女,欧阳秀。 欧阳秀同欧阳穆关系尚可,最主要的是欧阳秀性格直爽,自个特有注意,若是同秦家小六那种性子的人凑合在一起,倒是一桩喜事。他直接休书一封,将秦家小六的状况书写下来,供她参考。 欧阳秀收到信后足足笑了好久,她竟是不清楚,堂兄竟是有心情插手她的婚事,还如此推崇国子监祭酒大人的六公子。不过她毕竟不是那传统女子,一听说对方身家背景清廉,嫡出,父已亡,母亲还是个不管事儿的,最重要的是还没有通房丫头,守身如玉,爱好读书,她便有些动心了。 成婚过日子这种事情,从来都是冷暖自知,你挑个父母俱在的,是不是要守规矩晨昏请安?搞不好还要应付婆婆安排的通房丫头,夫婿也没法偏心自个,日子太憋屈了。再好的出身,又有个屁用!该受气的话还要受气! 欧阳秀年方十五,正是活泼好动的年龄,她家中女儿多,见惯母亲受姨娘的气,虽然表面母亲一言九鼎,但是何尝不是白天里强势夜里偷偷哭泣? 床榻之侧,岂容他人惦记!秦家小六年方十二,她还可以找机会培养他按照自个的心思去成长,更何况这人既然是堂兄推荐的,那么未来也要靠堂兄扶持喽! 上官虹将口讯通过隋家,再通过杨家夫人杨王氏传给嫡亲的妹妹,秦家二夫人王氏。 他做事滴水不漏,十分老辣,只是道欧阳家有嫡出女,相中了秦府清贵的名声和家风,想要看下秦家二少爷,四少爷同秦府六少爷的样貌。 他没有强调是六少爷,就是怕王氏自个有想法,从而坏事。 欧阳穆不可能勉强堂妹嫁给不乐意嫁的人,自然会让欧阳秀相看一番,若是相中了再一起筹谋下一件事情。不过以他对欧阳秀的了解,他有八成把握此事能成。 虽然定国公双倍还礼,欧阳穆却假装不清楚对方心意,厚着脸皮不时送上礼物,还给梁希宜去了信,信中内容大多简单,多是路上的一些有趣的见闻和个人感受。 梁希宜一封都没有拆开,整齐的收拾起来,待日后有机会还给他。梁希宜不愿意意气用事,严厉拒绝对方反而故意引起了他的兴趣,她是真的不想同他有瓜葛的。 若是一般爱慕者定以为她性格无趣,或者清高自傲,然后慢慢退却。唯有欧阳穆才晓得,这就是他媳妇的原始性子嘛。他写信给她不过是希望建立一种正常的往来,并不是传情,纯粹的交流心得,他相信早晚有一日梁希宜会愿意去读的。 秦家二夫人得了姐姐的消息,听说儿子同欧阳家嫡出女有机会定亲,高兴的彻夜难眠,她同夫君躺在床上,得意道:“二爷,如今你还会觉得舍了定国公府的婚事,特别遗憾吗?” 秦二老爷笑着摸了下妻子脸庞,兴奋道:“这事儿有几成把握,当真对方看上了咱们家?” “谁知道呢,但是妹夫也来了,不是还同你在前面吃酒,他一个朝廷命官,总不会这般忽悠亲戚吧。你好歹是吏部侍郎,他傻啊,往死里骗你?” 秦二老爷摸着胡须,附在妻子耳边,小声说:“他倒是十分认定,还奉承了我几句,为前几日庶女的事情同我道歉,甚至说,若是宁桓娶了欧阳家嫡出女,他就不用我帮杨芸善后了,自个处理啦,估计怕是得罪靖远侯府吧。” “那当然了, 他好不容易才和隋家有了关联,自然不敢给侯府的女婿送妾氏,还是自个闺女!” “那你说咱们如何让对方相看几个孩子?”二老爷忧愁的问道。 王氏歪着头想了片刻,自信满满的娇笑起来,说:“有了,年底西菩寺分院在西郊完工,老主持说是要做祈福场子,很多达官贵人都要去呢,到时候我同长嫂一起过去,顺便带着三个孩子。不过若是从他们中挑一个,除非欧阳家的人眼睛瞎了,才会不选择咱们桓哥儿。” 秦二老爷也忍不住唇角微扬,道:“其实我也如是想的。”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相视而笑。秦二老爷望着眉眼朦胧的妻子,伸出手捏住王氏的下巴,柔和道:“家有贤妻,如有一宝,哈哈!” 二夫人王氏撒娇的拍了下他,吹灭了火烛,扑进夫君怀里,共赴云雨。 西菩寺分院完工,作为西菩寺的忠实香客定国公府二夫人徐氏,此事必然是要参与进去的,不但贡献了大数额的香火钱,还带着几个孩子亲自前往参加祈福法式。 夏墨暗示梁希宜,别忘了长裙还在欧阳穆那里呢!对于这件事儿夏墨耿耿于怀,那一日她明明就把包裹放在桌子上,前后走了才分分秒秒,怎么欧阳大公子就敢说给了奴才拿去收拾了? 他一定在说谎! 不过夏墨也只是想想罢了,她可不敢指着鼻子去质问欧阳家的大公子。但是主子的裙子长期落在外男手里毕竟是个隐患,夏墨真担心最后因为这事儿产生什么误会。 梁希宜踌躇了一会,道:“下次他们家再来人送信时,你亲自过去,然后跟对方说传个话给他们大公子,内容是把上次的笔墨还给我,相信欧阳穆那般聪明的人,会晓得的怎么回事儿。” 夏墨点了下头,暗道他自然是晓得的,就是怕装傻充愣,谁都拦不住嘛。 欧阳穆从梁希宜那得到只言片语的回复,心里好得不得了,专心准备去西菩寺见梁希宜。 这一天是难得好天气,大家都说佛祖显灵了,这次祈福法式定会为众人带来福泽。欧阳秀跟随兄长一起前来,她是女眷,出门带着头纱,同身边的丫鬟,说:“稍后就你跟着我,其他人甩开。” 小丫鬟一怔,道:“主子,大公子跟着呢,这样做好吗?” 欧阳秀不屑的扬起唇角,说:“大公子才没那么迂腐,他既然让我自个相看,便一切都会由着我的,你且放心,兄长这次肯来绝对不是因为我这桩事儿 ,他怕是忙着呢。” 欧阳穆确实半途就溜走了,留下几名亲兵守着欧阳家的姑娘,混在众多马车里面。他单独骑马走入人群,寻思着怎么样才可以见到梁希宜。这一次,他是真把那条裙子带来了,他不敢屡次诓骗梁希宜,否则对方真恼了他,更是件头疼的事情。 欧阳穆寻不到梁希宜,梁希宜却是一眼就能找到欧阳穆,谁让他生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自然有女眷专门为了看他停下来,所以梁希宜顺着众人的目光望过去,可不就到他了。 他的马上似乎有包裹,梁希宜暗自琢磨,又撇了撇唇角,就算不带来她不也拿欧阳穆没办法嘛?但是哪怕为了那一点点欧阳穆带来长裙的可能性,她也是要同他相见的。 梁希宜吩咐装扮成小厮的夏墨踹给欧阳穆一张纸条,约在了不远处的半山腰,她率先命人将车停在山脚下,自个穿了一身白色长衫的男装往山上走。 欧阳穆在半路上就追上了她,却不知道该如何相认,只是一路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直到她抵达目的地后转过身,顿时吓了一跳连退了好几步。 欧阳穆懒洋洋的双手抱胸,温暖的日光透过树木的缝隙倾洒而下,将他玉面的容颜照耀的越发明亮。他强忍着笑意,望着眼前惊慌失措,不知道该如何摆放双手的梁希宜,轻声说:“我把裙子带来了,你放心,这是我亲手洗的,无人知晓。” …… 梁希宜盯着他似乎十分得意的笑颜,窘迫的红了脸颊,右手握拳…… 这家话居然还在笑,他居然是笑的很开心的那种模样。 ☆、77 冷风袭来,吹起了梁希宜耳边的碎发,将她白净的脸颊裸/露在明媚的日光下。 梁希宜的眉毛浓密细长,尝尝的睫毛微微上翘,目光清澈明亮,黑白分明的瞳孔里,清晰的浮现出欧阳穆棱角分明的面庞。 欧阳穆沉沉的望着她,竟是有一种快要窒息的压迫感。 梁希宜眉头微微掬起,想着面前这人刚才的混帐话,脸颊瞬间白里透红,她急忙掩饰心底的尴尬心情,淡淡的说:“既然如此,还请欧阳大公子尽快把裙子快给我吧。” 欧阳穆这家伙做事儿反复无常,她还是不能同他多接触的好,否则又是要打要杀的事儿。 欧阳穆深吸了口气,右手握拳,垂在空气里手足无措,生硬道:“然后呢?然后你便回府了吗?难得出来一日,我听说这山顶风光很不错,梁姑娘不想去看看吗?”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柔和一些,还是无法控制胸口处的紧张,有些想向前一步,又害怕梁希宜转头就走! 梁希宜果然有些不耐,欧阳穆觉得在她面前不安,她何尝不是在一个大男人面前觉得分外局促!他们家和同欧阳家没有任何交情,她一个大姑娘,同欧阳穆去山上看风景,这成什么了!梁希宜的口气有些不善,说:“我母亲还在庙里等我呢,欧阳大公子,我先告辞了!”她低着头,拿过裙子攒成一团抱在胸口,绕过欧阳穆闷着头跑开了! 欧阳穆心里空落落的,怎么这又是走了! 他的眉头成川,纵然是面对千军万马的时候,都不不会如此无所适从。 只是每次面对梁希宜的时候,好像不管他做什么都是错的,偏偏可以说清楚的理由还是羞于启口的原因。他有时候真是不知道该拿梁希宜怎么办,总是没说两三句话就不欢而散。 欧阳穆沉闷闷的走出小树林,抬起头一眼看到上官虹带着两三亲兵乔装成普通人家,在山路上等着他呢。旁边还停了一辆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黑色马车。 上官虹见主子这么快就出来了,还是孤单一人,顿时暗道不好,大公子心情怕是好不了的。 欧阳穆果然沉着脸一言不发,想了片刻,不讲理的说道:“上官虹,你即刻去同大师讲,反正我就是要见梁希宜,至于方法,他堂堂寺庙之首,自个琢磨去!” 欧阳穆面无表情的仰着头,俊俏的面容映衬在日光下十分扎眼,不时引来旁人侧目,暗道是京中哪户人家的公子,这般冷峻又态度张狂。 欧阳穆骨子里本就是乖张之人,尤其是面对无所谓的人的时候,完全懒得估计什么印象礼教。 上官虹郁闷的转身跑去半山腰的寺庙里,这块地界还是欧阳家转手给西菩寺方丈大人的,对方必然不敢轻易拒绝大公子。大公子在这一年来在西普寺主人身上可是下了不少功夫,不过就是因为梁希宜的母亲徐氏,深信西普寺高僧的言语,深信不疑。 另一方面,徐氏同几位女眷一起在西菩寺刚刚落成的前方大堂听法式,法式整整坐了半个时辰,众人最后随着大师点了几句常说的庙语,便纷纷站了起来。 梁希宜在门口等着母亲,见偕同她一起出来的居然是秦家大夫人。 秦大夫人此次带着自个的儿子秦府四少爷,秦府二少爷,还有秦府六少爷一同前来参加西菩寺的新址落成仪式,就是为了让欧阳家的小姐相看府里三位少爷,但是这话,她是不敢同徐氏讲的。小六都同梁希宜定亲了,居然还让人相看,若是被定国公知晓了,必是气愤异常! 她也认为此事做的略显不妥,但是对方点名了三位少爷,其中就有小六,秦老爷子想着有秦家老二在,欧阳家必然是会看上出众的秦府二少爷,便没太在意的让小六随他们一起来了。 敏感的梁希宜隐约感到秦大夫人的目光略显忐忑,不如她平日里的云淡风轻,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徐氏笑着往着秦府大夫人离去的背影,忽的沉下了脸,攥着女儿的手指狠狠的掐了下去。 “疼!”梁希宜吓了一跳,诧异道:“娘,您怎么了?” 徐氏眼底发红,鼓着嘴角,深吸了好几口气,说:“秦府这帮做事情没底线的贱人!” “娘……”梁希宜轻轻唤了她一句,徐氏拉着女儿走向旁边的角落,生气的说:“法式开始前我就见好多人都主动同秦大夫人打招呼,当时就觉得好生奇怪,后来听别人小声议论说是靖远侯的亲弟弟的嫡出孙女儿,看上了秦府家的少爷!” …… 梁希宜微微一怔,不由得想起了记忆中,大树下清风白玉般的白衣少年,胸口微微疼了一下,叹气道:“罢了,我同秦家二少爷毕竟不曾真正议亲,一切都过去了,娘亲又何必在意!” “你以为我在意的是这个吗!你可知他们家今个三位少爷全来了!便是因为人家欧阳家的姑娘说了,要在庙里相看!如果她独独带了老二也就算了,让小六来是什么意思,若是对方相中小六,他们家是不是还想把老二换给你 ,秦府真当定过公府没人了不成!” 梁希宜听后也觉得太不合适了吧,秦家老太爷好歹为人师长,怎么可能如此安排呢。 但是她清楚木已成舟,先安抚母亲不生气要紧,否则她娘徐氏真有可能揪住秦大夫人问个明白,便宽慰她说:“娘,兴许是怕此事不成,做的太明显影响双方名声,就让另外两个少爷陪同秦宁桓一起来了吧。毕竟这三个人站在一起,谁都清楚欧阳姑娘会看上谁!” “哼!”徐氏虽然心底不开心,却也认同了这一说法,咬住下唇,冷冷的说:“此事若真如此就能没事儿了吗?他们家太过分了,若不是我们真心疼你,又见小六是个好把控的老实孩子,怎么可能还同秦府做亲,但是现在对方居然得寸进尺了,回去我必定要同老太爷说道说道,可不是你当真嫁不出去,只能给他们秦府做媳妇!” “好啦!”梁希宜给母亲按摩着双肩,轻声说:“难为母亲和祖父总是因为我的婚事生气,一切源于希宜太挑剔了,若是秦府真如此做了,那么亲事就算了吧,我宁可不成亲,也不想祖父面子上太难看了。秦老太爷,这件事儿办的太打人脸面!” “我也是这么想的,虽然你爹不成事儿,但是好歹你有四五个兄弟,我必定把身子骨养好,多护着你几年,不管是嫁给什么样子的人家,都再也不和秦府扯了!顶着为人师长的文人帽子,干的竟是那无耻的龌龊事儿,想想就觉得恶心!” 梁希宜点了下头,天下那么多人不都是婚前没见面,最后也凑活过了,她对秦家小六本就没什么男女之情,若是断了也就断了,不外乎对外宣称将八字又给西菩寺大师看了一下,说是八字不合,所以退亲。所谓亲家,应该是相互帮衬,而不是互相看不上的,现在就成了如此,日后祖父若是听到什么风吹草动,岂不是更加憋屈。 徐氏这次是真气到了,以至于关键的事情差点忘了说,她回过头,道:“对了,刚才大师说新址整座山都是西菩寺的,所以在山顶盖了个单独的庙堂,里面供着观音菩萨,你一会必须去拜一拜!” 梁希宜原本懒得爬山,不过见徐氏两眼明亮,似乎她不点头就不罢休的样子,急忙道:“好的,女儿一会一定去拜一拜!” “真是娘的好女儿!”徐氏眉开眼笑,说:“我还有经文要请教大师,你稍后带着小厮上去吧,今个人多,别再出什么危险,不过……”徐氏嘴角扬起,轻声道:“若是看上了什么少年郎,你回头记得记住人家是谁,娘帮你去打 听去!” ……梁希宜顿时无语! 刚才离开的秦大夫人带着三位少年在前堂喝茶,她嘱咐孩子别跑远,怕到时候欧阳家姑娘看不到他们。除了秦宁桓晓得今日的目的外,其他两个孩子并不清楚。 秦大夫人清楚自个的儿子什么德行,若是真娶了欧阳家的姑娘怕不是什么好事儿,所以没有提点小四好好表现,以至于小四依然自我,如往常般不懂事儿。 欧阳秀倒也大胆,她一副小和尚的装扮来到了这座院子,见三个男孩并没有在一起,而是分开坐着。个子最高的二少爷虽然模样看起来不错,不过眼底太过清明,他应该是胸有大志之人,家里怕是告诉他今日来此的目的,他却依然没有要好好表现的觉悟,可见是心中有所属,并不想娶她。欧阳秀不怕难调/教,就怕那种在她之前就遇到什么刻苦铭心恋情的成熟男子!她怕是要别人调/教了! 欧阳秀撇了撇嘴角,将目光转到了旁边两个截然不同的少年身上。 ☆、78 旁边秦家六少爷身穿淡蓝色长衫,手里拿着一本论语,坐在台阶上默默的背诵着。 秦家小六心里想着,二哥哥在十岁以前便将四书五经全部背熟,相较之下他起步有些晚了。 因为父亲早逝,母亲不管他的缘故,小六有一阵子自卑的不愿意去书院读书,而是在家里偷偷学习,难免进度慢一些。但是现在自个都同希宜姐姐定亲,总是更加要上进努力,才对得起定国公爷肯看重他。无论如何至少要考取秀才名头,才能不让希宜姐姐太丢脸。 自从定国公府同秦府定亲后,他晓得周围的人都在说什么。 堂堂国公府家的嫡出孙女儿,至于如此委屈求全的在同二哥结亲不成后,转嫁给他嘛?别人不清楚这里面他同祖父恳求了多少次,自然会看轻定国公府。他在府里又着实轻微,那些丫鬟婆子们更是敢肆无忌惮的胡乱说话了。 不过,这也可以看出定国公爷是多么疼爱希宜姐姐,从未从国公府的脸面去考虑问题,而是看中他愿意什么都应承希宜姐姐,府里万事以梁希宜为先! 此时,靖远侯弟弟的嫡出孙女儿,欧阳秀正装扮成小和尚手里拿着托盘行走在院子里。 托盘上面像模像样似的摆着装饰用的茶具。 她假装从周围走了几次,发现秦家小六连抬眼都不曾有过,心里暗道惊奇。周围来往香客众多,他不过十几岁的小孩子,周围还有兄长捣乱,居然可以做到仿佛置身于世外,倒是让欧阳秀多看了几眼,就是不清楚骨子里的秉性如何! 秦家小四坐在石头上着实无聊,他跑进大堂好几次缠着母亲要离开,都被大夫人打发出来玩耍,实在是郁闷之极。秦家小四不敢去招惹近来心情一直奇差的二哥哥秦宁桓,只好将心里的不快发泄到了秦家小六身上,故意从大树下面捡起小石头扔向他,只见秦家小六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便换了个位置继续看书,一句话都没有说。 秦家小四更觉得无聊,圆圆的眼睛滴溜乱转,将目光落在了旁边走过的小和尚身上,他正快渴死了,于是嚷道:“喂,小和尚,给爷拿杯水喝!” 欧阳秀眉头皱起,回头看了看,发现这人视线在自个身上,眼神嚣张至极!她想了片刻,走过去递给他一杯茶水,或许是她在外面待的时间长了,茶水略微凉了一些。 秦家小四咕咚咕咚的喝进了肚子,只觉得嗓子处卡出了几片茶叶,胃里冰冰凉凉,愤怒的将茶杯拽向了欧阳秀脸上,愤怒道 :“你们这是什么破水,凉死爷了!” 欧阳秀顿时气愤异常,腮帮子鼓鼓的大口喘气,她眉眼一挑,见秦家小四凛然有几分要动手的架势,忍不住退后几步,往秦家小六坐着的台阶处躲了过去。 秦家小六听到四哥哥的吼声,见周围引来数名世家夫人的侧目,不由得劝道:“四哥,你对个手无寸铁的小和尚发什么火!” “我是客人,他给我们喝凉水,难道不应该发火,你到底是不是我弟弟,祖父常说在外面亲兄弟要互相帮助,你莫是忘了不成,快帮我揪住那小和尚,别让他跑了。” 秦家小六倒是一把抓住了小和尚,不过不是推给秦家小四,而是拉到自己的身后。 他的心里疑惑了片刻,这和尚的手腕可真够细的,而且皮肤太过柔软呀,只是秦家小四根本不给他思索的时间,冲过来就要对小和尚动手。 秦家小四拦在中间,抬起头扬声道:“四哥!但是祖父也说了不可以随便仗势欺人,这头达官贵人很多,你这般行事,大伯母会忧心的。” “小六说的不错,四弟你快过来,不许和他人较劲!”秦宁桓从远处走来,他不过不在一会,小四就又奔着闯祸去了。 秦家小四见二哥哥秦宁桓居然向着小六说话,一时间恼羞成怒,将手里最大的石子使劲的砸向了秦家小六脸上,不客气的说:“二哥哥教训我就是了,你一个没爹没娘家养的懂个屁!有什么资格告诉我该做什么,滚!”他撩起袍子,转身大步离开。 石子擦着秦家小六的脸蛋飞过,留下了红色的痕迹,秦宁桓眉头成川,吩咐小厮,道:“快去帮六少爷寻点伤药,切莫让他留下疤痕。” 秦家小六攥着拳头,咬着下唇一动不动,良久道:“二哥,我没那么弱不禁风,一点小伤而已。”他默不作声的坐回远处,耳边隐约传来四哥哥同大伯母哭诉的声音。每次都是这般,不管四哥做了什么,只要他委屈的同大伯母哭诉,认真认错,大伯母便会原谅了他。 小六低着头盯着手里书本,目光无神,不一会终是忍不住的吧嗒吧嗒的掉下眼泪。 他不过是十二岁的孩子,心里哪会没有委屈,但是有了委屈又能如何,若是告到了祖母那里,祖母但凡偏袒他几次,便会传出有人说他骄纵成性的流言。 再说祖母那般年纪,他又哪里好意思总是有点事情就告到祖母那里。 至于母亲,呵呵,他娘总认为自个是秦府 外人,自从爹去世后边一心向佛,万事不关,只会说他任性,不懂得兄弟亲近互相恭敬!秦家小六随意擦了下眼角,努力的仰了仰头,一阵冷风袭来,将他眼角的泪痕吹干,他用力抿了抿唇角,将那些委屈咽了回去。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本委屈的,委屈的前提是有人疼爱,他,又有什么! 秦家小六始终沉浸在自个的思绪里,并未发现小和尚并未离开,而是一直站在他的旁边望着他。欧阳秀叹了口气,坐在台阶上,轻声说:“刚才真谢谢你了!” 秦家小六一怔,歪着头,入眼的是一双圆圆的大眼睛,他倒是没注意小和尚容貌如此俊秀,不过这和他也没什么关系。秦家小六淡淡的摇了摇头,说:“是个人便不会坐视不理的。” “呵呵,刚才周围又不是没有其他家的子弟,我怎么没看到他们有出手的意思。”欧阳秀眨了眨眼睛,友好道:“你是秦府六少爷吧,你那个哥哥太过可恶,以后我有机会绝对让他好看,你莫要担心,日后没人敢看轻你。” 秦家小六愣了片刻,不由得失笑,冷漠的说:“我不需要别人是否看重我,只要在乎的人知道我的好便够了,况且我也从未看轻自个过。”说到此处,秦家小六想起了希宜姐姐,若是他同她抱怨今日委屈,她一定不会不理她吧,此时此刻,他也只想同她说说心里的难过伤心。 欧阳秀垂下眼眸,若是最初她不过是因为对方家里人口简单,是她想要的那种人家才特意过来相看的话,那么此刻倒觉得眼前的小孩有几分特别的韧性。 听说他才十二岁,便能清楚外人的眼光并不重要,这种懂得不妄自菲薄,又低调隐忍的人早晚有一日会成功,然后扬眉吐气! 欧阳秀笑眯眯的盯着秦家小六,郑重道:“罢了,反正我只是告诉你,日后不会有人再轻易欺负了你去,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会过的极好,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秦家小六望着眼前神神叨叨的小和尚,只觉得那笑容特别的明亮,又充满几分诡异,心里偷偷想着,这个小和尚才多大呀,就有了几分神棍的潜质,还是远离的好。他点了下头,客气道:“我还有事儿,先离开啦。”说完,他整理好书本,放入怀里转身离去。 欧阳秀看着他故作大人状的举动,唇角微微扬起。 在秦家二少爷秦宁桓的吩咐下,已经有小厮特意在台阶旁边等着六少爷,急忙给他的脸颊做了下处理,然后一点点擦干净,省的回到府里被老太太看到了,对四少爷又 是一顿打。 秦家小六收拾完毕,同二哥哥还有大伯母在院外汇合。 秦府大夫人望着侄儿脸上的轻伤,不好意思的宽慰了他几句,当面训斥了亲生儿子几句,见小四瞬间眼眶胀红,泪水盈眶,心底终是有些不舍的,便不再多说什么。 秦家小四冷冷的盯着小六,似乎有点回去还要秋后算账的意思。秦家小六自认自个没错,懒懒的偏过头,不愿意再搭理他。其实他觉得今日好生遗憾,听说定国公府的希宜姐姐也在庙里呢,却是陪着秦府二夫人上了山,要是可以见她一面就好了,顺便让她看看自己多么的可怜,脸颊都弄伤了。 秦家小六清楚梁希宜心里喜欢的是二哥哥,但是那又怎么样,反正定亲的是他和希宜姐姐,日后希宜姐姐便是他的人,会心疼他,照顾他,凡事自然向着他,帮他说话了。 祖父说,定国公答应定亲的一个前提便是要求,等梁希宜真正嫁给他后,要把他们这一房分出去单过。按理说老人在的时候不允许分家,但是此事儿双方都已经认同,分出去也好,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养活希宜姐姐,希宜姐姐那般出色的女子,定是可以治理好一大家子的,所以他一点都不怕!甚至在心底隐隐有些期待,秦府上下,除了祖父祖母以外,对于他来说再无任何留恋。 婚姻这种事情从来是冷暖自知,至于外人的眼光,小六自个不在意,他相信希宜姐姐那般明朗爽利的姑娘。 ☆、79 西菩寺的大师今日对待定国公府二夫人徐氏分外热情,还邀请她去后面的小客室听经文,始终有几分缠着不让徐氏离开的意思。这一年来,位高权重的欧阳家大公子对西菩寺多有照顾,除了这处西郊整座山头都转手给他们盖分寺,还许诺了西北一处土地,允许他们将西菩寺的光辉延伸至边关,所以对于欧阳家大公子的要求,只要不是特别没有道德违背礼法,大师一概予以应承下来。 而且他看过欧阳家大公子同梁希宜的面相以及八字生辰,真真的天作之合,有夫妻姻缘的呀! 徐氏跟随大师离开的时候还不忘记嘱咐梁希宜要去拜拜观音,然后分了两个强壮的男丁小心跟着主子,才安心离去。梁希宜一阵头痛,不过她的亲事确实有些一波三折,或许真应该拜一拜吧。 梁希宜带着夏墨,两个家丁一同上山,山里的空气十分新鲜,她出了点汗,神清气爽,心情倒是非常愉悦,尤其是抵达山顶后,她望向远处雾蒙蒙一片中若隐若现的山头,着实有几分一览众山小的畅快!右手边是一座小寺庙,据说里面供着菩萨娘娘,她吩咐家丁在侯着,让夏墨陪她走了过去。 梁希宜环顾四周,突然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这里是求姻缘的地方,反而没有什么人气呢!她哪里知道,这处寺庙尚在修葺中,安全起见并未对外客开放。 西菩寺大师不过是为了平复欧阳穆怒气,才特意同徐氏私下讲的。梁希宜撩起裙角,刚要迈腿,就听见脚步声迎面而来,她抬起头,诧异的对上一双墨黑色的瞳孔,岂不是到同欧阳穆走个大正脸! 梁希宜本能的转身,发现身后的夏墨早就没了身影,不由得右手握拳捂住胸口,又转回了头,不快道:“欧阳穆,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人真是阴魂不散! 欧阳穆沉默不语,他见梁希宜不跑了便没有追出来,整个人懒洋洋的靠在了寺庙略显破旧的大门侧面,平复下心绪,直言道:“曾经同你说过的,就是想娶你,自然想经常看着你!” 他的语气理所当然,或许是经过了前几次的回绝,此时的欧阳穆倒是锻炼出一副厚脸皮了。 梁希宜脸皮薄,瞬间红了脸蛋,整个人不知道该躲到哪里去,语无伦次道:“你,你知道不知道自个在说什么,你我男女有别,又无太深交情,我祖父不是拒绝过你了吗?你还提这些有意思吗!” 欧阳穆沉默了一会,扬声道:“拒绝了吗?” 梁希宜一怔,说:“拒绝的还不够明 显吗?况且,想必你应该晓得,我同秦府六少爷已经定亲!这事儿虽然不曾宣扬,但是双方早已认可。” “哦?”欧阳穆冷冷的哼了一声,道:“秦家老太爷那个贼老头,既然已经让小六同你定亲,为了又愿意求娶我家堂妹呢?” 梁希宜顿时尴尬起来,欧阳穆这人说话太不给人面子了,这不是当众打她脸面吗? “那种人家,用孩子的亲事做文章,你嫁过去何谈尊重可言!照我说,率先退了去才是正途。” 梁希宜望着他丝毫不觉得愧疚的脸色,一时无语,越想越觉得气愤,说:“我同秦府的婚事,就算做不成了,同你何干!你管的未免太多了!” 欧阳穆深吸口气,垂下眼眸,故作镇定的说:“梁希宜,你说这话才是太没意思,我早就说过,嗯,我喜欢你了,你若是同他不成了,自然肯定要和我有关系。” “喜欢?”梁希宜胸口闷闷的,扯了下唇角,嘲讽道:“你的喜欢就是欺负人吗?” 欧阳穆咬住下唇,眯着眼睛盯着阳光下的高挑女子,轻声说:“不就是多看了你几眼,我也算欺负人?那么秦家呢?那个秦家二少许诺了你,却转脸同表妹纠缠不清,那个秦家小六,所谓真心求娶于你,却跑来让我堂妹相看,他们不欺负人了吗?” “你……”梁希宜被他呛的憋屈,想起最近发生的种种不顺事情,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眼底涌上了晶莹剔透的泪水,哽咽道:“欧阳穆,你有完没完,当初在宫里对我口出成脏也就算了!现在还揭我们家伤疤,有意思吗!定国公府是败落了,我伯父,父亲,叔叔身上没有官职,所以秦家一而再再而三的举棋不定,那么好吧,关你何事,这便是你在这里同我理直气壮的理由吗?我好歹是公府嫡女,什么叫看了几眼,你凭什么看我几眼,你……”梁希宜两辈子加起来都不是善于吵架的人,一时语塞,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特不舒坦,难受的不得了! 欧阳穆顿时傻眼,大步走了过来,两只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最终还是逾越了一下,扶住了梁希宜颤抖的双肩,柔声道:“好吧,我错了,你该怎么骂我就是,我不过就是替你不值得而已,再说那两人又哪里值得我看他们一眼,不过是因为你的缘故,才记在心里。” 梁希宜使劲拍开了他的手,说:“谁让你假好心,你算我什么人,居心不良的登徒子弟罢了!” 欧阳穆本能的反抗了梁希宜的举动,力道没把握好反而一把将梁希宜搂 入怀里,一阵淡淡的香草香气溢满鼻尖,他轻轻的吸了一下,两只手反而更用力的使劲拦住了梁希宜的肩膀。 “你,你快放手!”梁希宜顿时慌了神,荒郊野外,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怎么办! 欧阳穆低头看着怀里挣扎着乱动的小女人,心里莫名的涌上温暖的感觉,他两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他唯一真心爱过的女人…… 梁希宜发现不管如何,她都挣脱不了欧阳穆的掌控,索性停下了动作,不再局促。省得反而在互相拉扯中被欧阳穆占去了更大的便宜。 欧阳穆一言不发,只是沉默的感受着属于梁希宜的气味,很柔软,亦很清新。他抬头仰望远处空旷的天空,胸口被一股陌生的情绪填满,只觉得现在的时光静好,一动,都不想动。 梁希宜着实累了,大口吸气,委屈的默默流下泪水,她终是被这个混蛋占了便宜。 欧阳穆随手拿掉了梁希宜发丝上的树叶,道:“希宜,我知道你不喜欢秦家小六,不过是为了让定国公爷安心罢了,那么既然是让国公爷安心,你嫁给秦家小六,同嫁给我又有什么区别?” 梁希宜微微一怔,仔细比较其中利害关系,忍不住回话道:“自然有区别!”秦家小六有他这么霸道吗?秦家小六敢不顾她的反抗动手动脚吗!秦家小六会怂恿西菩寺大师骗人把她弄上山吗? 欧阳穆偷偷瞄了一眼梁希宜,见她果然在思索着什么,右手忍不住贪婪移动到梁希宜的耳边,将原本挣扎时乱了的发丝,轻轻的拨弄到她的耳后,感受到她皮肤的一丝柔软冰凉,目光死死的落在她这张白净的脸上,恨不得深深的刻在脑海里,然后每日在睡梦前多想几次才好。 “你可以把秦家小六当成儿子养,所以不担心对他产生其他情愫,但是我却不同,我可不是给自个找娘呢,自然同你当成夫妻去处,你莫不是怕日后守不住心,然后喜欢上我,反而不晓得怎么看待这个婚事了吧。”欧阳穆仔细分析其中可能,说出了自个最乐意想的一种。 梁希宜浑身一震,大脑一片空白,难道她潜意识真的如此想着,所以才排斥侵略性更强的欧阳穆吗?这个该死的登徒子,他在胡说什么! 梁希宜顿时局促起来,恼怒道:“怎么,你这还没成事儿呢,就开始自鸣得意了!” “呵呵……”欧阳穆忽的咧嘴笑了起来,说:“梁希宜,你未免太胆小了,你会干净利落的同秦家二少死了心思,不就是怕日后太过伤 心,你把自个保护的太好了,但是你真的可以放心,哪怕日后你不要我了,我都不会怠慢你一分,真的!” “你……”梁希宜鼓着脸颊,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欧阳穆突然低下头,嘴巴贴着她的耳朵,弄的梁希宜浑身痒痒的,坦诚道:“希宜,你今日好好记住我的话。我可以让皇上赐婚,给予定国公府最大的体面,为了让国公爷放心,我愿意立下一分保证书,让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皇上当做见证人,若是日后敢负你一分,不,若是稍微对你不好,就净身出户,还遭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永世不得以超生!” “你疯了吧!”梁希宜吓了一跳,双手推着欧阳穆的胸口,有些惊恐的望着眼前明明不太熟悉的男人,映入眼帘的是欧阳穆深邃的目光,那道视线里的坚定仿若是被浪花拍打的岩石一般,沉稳,坚定,隐忍,让她无法理解,又确实有一点点动心,她梁希宜何德何能,值得欧阳穆如此对待! 欧阳穆见梁希宜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忽的扬起唇角,盯着她一字一字的说:“若是你不介意引起众人议论,我乐意让保证书公布于众,让世人监督!有朝一日,对不起你,被万人唾弃!” 欧阳穆这个人,前一世活的潇洒自如,随心所欲,那么这一世在经历了众多磨难以后,整个人隐隐有一股如磐石般沉重的感觉,他站在那里,背后是高大静穆的千年古松,时间似乎都因为他静止下来,梁希宜脑袋里轰轰作响,只回想着他最后几个字,被万人唾弃! 作者有话要说:至此,追妻路基本尘埃落定。接下来几章都挺幸福甜蜜的。 10月8日开始每日早上八点更新。不出意外的话。存稿箱,留言过阵子统一回复。 ☆、80 夕阳西下,梁希宜都不清楚自己是如何下的山,欧阳穆又是何时离开的。 夏墨唯唯诺诺的跟在她的身后,小声的叨唠着:“姑娘,刚才我只觉得眼前漆黑一片,然后好像被人敲晕了,是不是又是欧阳大公子做的手脚?” 梁希宜怔了片刻,点了下头,说:“此事已过,你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便是。” 夏墨急忙点了点头,她身为梁希宜最看重的丫鬟,梁希宜好她才能好,自然是不希望梁希宜名声毁掉,只是一想到姑娘有可能最后嫁给欧阳家大公子,她就浑身冒冷汗,我的老天,当初她差点就死在那人手里,自然是发自真心的害怕欧阳穆,如此算来,还是秦家小六做主子的夫婿好伺候一些。 欧阳秀回到家里便将自个看上秦家小六的事情告诉了欧阳穆,欧阳穆心里开心的不得了,他骨子里不想强迫梁希宜半分,若是如此顺其自然的让秦府将定国公府的婚事放弃,梁希宜或许也会觉得更加心甘情愿的跟了他。 所以关于此事,欧阳穆打起精神上下通融,帮助欧阳秀成事儿。 靖远侯背后一打听便晓得来龙去脉,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事儿欧阳穆和欧阳秀都十分乐意,他便懒得阻拦,更何况他弟弟,欧阳秀的祖父已经被大孙儿说通,所以拍板定下,出面给秦府正式写了一封信函,意欲交换秦府六少爷和侄孙女儿的庚帖。 秦老太爷收到靖远侯的亲笔信,自然受宠若惊,但是一看对方居然放弃各方面都很出众的老二,而是选择在府里并不受重视的四子遗孤,一下子犯了难。 他可是已经得罪过定国公一次了,若是再次就亲事反悔,两家关系算是彻底完蛋了! 这件事情他没有同老伴明说,而是叫来两个嫡子,将前后因果说了一番。两位老爷都不敢置信,尤其是在吏部供职的二老爷,他可是对这份婚事志在必得,虽然说小六可以求娶到靖远侯旁支嫡出孙女儿,也算会将秦府同欧阳家绑在一起,可是总比不得自个儿子娶来更好看一些。 大老爷愣了片刻,想起妻子回来后同自己讲的那件事情,不由得犹疑起来,告诉父亲,说:“有个事情比较蹊跷,我家那个孽障在庙里欺负了一个小和尚,小六见义勇为,为了护着那小和尚同小四动了手,后来我夫人特意去问过方丈大人,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小和尚。此事当时没太在意,现在想起来有些纳闷,莫非有什么缘由?” 秦老太爷顿时呆住,斥责道:“你怎么回来不说这事儿 ?” 大老爷摸了摸头,自惭道:“终归不是什么好事儿,小四又亲口同小六道歉了,怕老太太生气,就没特意强调这个事儿,现在回想起来,莫非那小和尚有什么来历,否则怎么就莫名其妙蹦出了个小和尚,最后对方还是挑的一点都不出众的小六!” 秦老太爷叹了口气,手里摩擦着一串佛珠,喃喃道:“若当真问题出在小和尚身上,这事儿恐怕没有一点扯皮的余地了。想欧阳家的姑娘也是有主意的人,否则怎么会亲自相看,还敢佯装成什么小和尚,也不怕闹出笑话!” “那父亲打算如何抉择,我们同定国公府是世交,同靖远侯府却没什么关联,得罪世交,兴许最多是不相往来,若是得罪如日中天的靖远侯府,未免让人觉得不识抬举!”二老爷率先开口,虽然欧阳家的姑娘没看上他的儿子,他十分失落,但是让小六同靖远侯府联姻,对他终归是有益处,怎么也不能让这段姻缘跑了呀! 大老爷认为不妥,说:“父亲,前一阵因为宁桓的事情,定国公对我们家已经颇有微词,若是再出同样的事情,就真成了死敌。虽然现在定国公府几位老爷没有出息,而是他们家年长的两个孙子都是读书的料子,还是三姑娘亲哥哥,怕是将来会对咱家不利!” “大哥,这事儿不管如何处理,都必定是要得罪一方的,如今就是看咱家选择得罪谁而已。”二老爷冷哼一声,插话道:“定国公府的孙子就算有才学,也不过十几岁的人罢了,等他当官的时候还不知道是牛年马月,可是靖远侯府的子弟遍布朝野,权倾于世,若是现在得罪了他们,我怕是不出几日,就会被上峰寻出错事,把好差事都被其他人抢走。” 大老爷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说:“二弟说的确实没错,可是现在小六已经同定国公府的三姑娘定亲,这事儿外人虽然不清楚,可是熟识的人家大多晓得,怕是如果我们为了同欧阳家建立联系,从而退亲,很多朋友会背后议论纷纷,看不起我们。反倒是拒绝靖远侯府更容易一些,因为小六已经同三姑娘定亲,自然是不可能再同欧阳家的姑娘议亲,不如让欧阳家考虑下小二如何?” 秦老太爷点了下头,若是如此自然是最好的解决方向了。 二老爷不屑的摇了摇头,说:“大哥,你书读得多,但是这世上的人哪里都是书里那般闲情,我们若是敢如此把话回过去,欧阳家那头怕是会率先反问,既然小六已经定亲,为什么还要来相看?若是他们再认为我们不识好歹,不但放弃同秦府做亲, 还把这件事儿大肆宣扬,我们秦府岂不是更丢人了!而且还是竹篮打水两头都空了,所以谨慎起见,我建议必须选出一家得罪。” 秦老太爷反复吸气,用力喘气,无奈道:“老二说的没错,靖远侯一向是杀伐果断之人,况且他们家现在正是夺嫡关键时刻,要么彻底站过去,要么犹疑再三,反倒是显得不够诚心,如此看来,我也觉得必须有所抉择!” 话已至此,大家虽然都没明说,但是心里的称肯定是偏向靖远侯府的,于是这件事情在三个男人的沉默中,做出决断,谨慎起见,秦老太爷并未告诉孙儿实情。 在秦府二少爷同定国公府三姑娘议亲不成以后,秦老太爷原本没打算继续同定国公府议亲,而是因为熬不住小六再三的请求,才又舍了老脸去同定国公谈这事儿,所以他怕小六知道后,会坏事儿,索性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行事。 秦老太爷暗中给定国公写了封信,说道将梁希宜同小六的生辰八字再次托西菩寺高僧看了下,没想到说不是一门好姻缘,可能会折了双方的寿命,所以思索再三,觉得不如此事作罢,好在并未同很多人说过,也未必能有什么太坏名声的事情发生。而且他愿意由定国公府提出退亲,让定国公府三姑娘的面子上好过一些。 定国公爷收到信后,气的晕了过去,吓的梁希宜痛哭流涕,长跪在家里佛堂上一天一夜乞求祖父身体安康。欧阳穆一直暗中注意定国公府动向,自然是比梁希宜还着急,索性暗中求了皇帝,前后派了几个太医,前去府上把脉。 朝堂上有人觉的诧异,怎么定国公老了老了,反而得了圣宠?前一阵镇国公也说是病了,还不曾见皇帝如此关心呢!他们那里晓得老皇帝的心思。 定国公此时可不能出事儿,若是死了依照定国公府三姑娘对祖父的孝心,保不齐要守重孝,婚事必定被耽搁下来,万一欧阳穆变心,看上其他家权贵人家的姑娘了怎么办! 他思来想去,还是定国公府的三姑娘配给欧阳穆最好!所以对定国公的身体分外上心。秦老太爷做贼心虚,生怕皇帝晓得其中缘由,问到自个身上,虽然他并未对定国公做什么,但是两家交恶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事情,心里自然希望定国公府落败,而是不是荣辱圣眷。 三四天后,定国公方苏醒过来,但是面色一下子苍老许多,梁希宜看着心疼,想到公府面子,不由得认真考虑起欧阳穆的提议。若是此时,她同欧阳穆定亲,再按照那人所说由皇帝赐婚,定会让现在看笑 话的一干人等彻底闭嘴! 梁希宜自嘲的微笑,她真没想到,自个最终的归宿居然是欧阳穆!好在记忆里的新帝是六皇子殿下,想必欧阳穆依然会得了圣眷,荣辱不衰,对定国公府没什么坏处。 梁希宜写了封信,派人递给欧阳穆,内容简单清晰,让他带着诚意来提亲吧!当然必须是哄得她的祖父高兴,可以病好的快一些! 欧阳穆收了信后傻乐一整日,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说起来秦府作为,他闭了下眼睛,若不是秀姐儿真心看上秦家小六,他绝对让这件婚事儿黄了,让对方偷鸡不生死把米! 再说就算有这门婚事又能怎么样?他不乐意帮他们就不帮他们是了,谁还管的了他欧阳穆!他会让梁希宜慢慢懂得,什么叫做他才和她是一家人。 ☆、81 欧阳穆得了梁希宜的准信儿,做事情便开始肆无忌惮。 反正他曾经最怵的就是梁希宜不开心,既然现在梁希宜已然发话,他便无所顾忌,第二日一早便在书房侯着祖父,央求靖远侯带着他一起去看望定国公,顺便说下两家的婚事。 靖远侯望着大孙儿的迫不及待,暗道定国公府家的三姑娘到底生的如何美若天仙,一个个迫不及待的想要娶回家,这是要闹哪样!人家还没把退亲的手续办了呢吧,就如此上赶着好吗? 欧阳穆想了一会,觉得祖父说的有理,便道是不如拖一个月后再登门说亲事,不过此时定国公病着呢,他前去看望这个环节总是少不了的。 于是欧阳穆亲自提着大包小包,率领长长的车队直奔定国公府! 梁希宜听说欧阳穆郑重登门拜访,顿时一阵头大,她不过是说许了他的心愿,怎么就这般明目张胆起来,怕是现在全京城的人都诧异着呢,定国公府居然同欧阳家扯到了一起。 这世上但凡能做京官的哪个不是心里有谱的聪明人,立刻有人琢磨出此中味道。定国公病了,皇上不停派发太医前往府上诊治,还时常让宫里的太监出来慰问一下,这事儿本身就有些反常,现在刚刚打了胜仗归来,尚未封赏的远征大将军,骠骑小将军欧阳穆几天不曾出屋,好不容易离开靖远侯府邸却是去探望定国公爷的病情,再傻的人也察觉出不对劲了。 其中包括秦府的秦老太爷,他即刻召集两个儿子来书房说话,不由得黑了脸,道:“我当初就觉得欧阳家主动送上门的亲事儿有问题!还挑了小六,如今倒好,我们同定国公刚刚断了亲事儿,那靖远侯府的欧阳穆就招摇过市,去看望定国公,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二老爷这几日过的也不太好,尤其是诧异于皇帝突然对定国公的圣眷,急忙安抚父亲,说:“兴许是巧合呢,不过昨日靖远侯府已经把姑娘家的庚帖送了过来,看来是诚心同我们结亲的。” 秦老太爷仰头闭目,最后跌坐在椅子上,道:“事已至此,虽然定国公想必是怨我恨我,但是至少咱们家姑奶奶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梁家同秦家终归是亲戚,不是死仇,他如今病着,我更应当前去看望他,若是他不见我,我就隔三差五前去看望他,大家都是老伙伴了,他不是心狠之人,总是不能让我们真成为仇家!” “父亲!”二老爷一下子跪倒在地,这事儿因他而起,没想到变成如今的情况。他含泪的望着年迈的父亲,哽咽道 :“都是儿子太过贪心,让父亲如此年纪,却还要去承受这份侮辱。” “你切莫如此去想!”秦老太爷训斥道:“这事儿本来就是咱们做错了,若是因此同定国公府生分,我负荆请罪都是值当的,不怪梁佐,是我的错呀。”若是事情真如同他所猜测那般,那么秦家是绝对不能得罪定国公府的。他更不能让儿子对定国公心怀恨意,否则于他们家不利。 秦老太爷是老人精了,此事稍微琢磨后便晓得是欧阳穆所为,但是那又如何?欧阳穆敢在这种时候不顾外人眼光,直接登门看望定国公,本就是不怕他们家人知道真相!而且,归根到底,欧阳穆不过是递给秦家一个橄榄枝,最后做出决定是否抓住的人还是他们自己! 好在欧阳家的女孩似乎当真看上小六,并没有过河拆桥的意思,他已经深感欣慰。 定国公府 定国公的大脑日渐清醒起来,他望着半跪在床边的孙女儿梁希宜,说:“你不是讨厌欧阳穆,怎么最后又同意了他的说法呢。” 梁希宜一边吹着药水,一边低头轻声道:“他说的没错,我本对小六无情,那么嫁给他和嫁给小六其实没什么区别,谁能保证小六不会变呢?况且他愿意给予承诺,不管日后他是否会有所改变,但是至少现在是比任何人都诚恳的,更何况秦府如此对待定国公府,何尝不是因为咱们家势弱,要是能仰仗欧阳穆张狂几年,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呢。” 梁希宜的唇角是上扬的,或许是真想通了这点事儿,她反而轻松起来,连带着也不觉得欧阳穆害怕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男人而已,两世的岁数加起来怕是还不如她大呢! “呵呵,我才睡了几日,你倒是变得通透了,好吧,一会就让那个臭小子进来说话吧。既然是打算做亲,总是不能慢待了人家。”定国公咳嗽了两声,他这具身子真是越来越差了,总要活着看着梁希宜嫁人才能放心,好在欧阳穆愿意立下保证书,他可以踏实的入土。 “他什么都不做,祖父就开始心疼他,我都有些吃醋了。”梁希宜故作轻松的安抚着定国公,看着祖父将药和干净,然后递给一旁的丫鬟,道:“你去外面侯着,告诉徐管事将欧阳穆带过来吧。” 欧阳穆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见到定国公,他还以为梁希宜会凉他一整天呢,或者干脆拒而不见。所以,当他走进屋子发现梁希宜也在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心跳立刻加速起来,目光仿佛带着胶,死死的粘在梁希宜身上,舍不得离 开。 今日的梁希宜一身素衣,一头长发简单的梳了一下,末端披散在肩部,整个人带着几分空灵悠然的自得,看在欧阳穆眼里,只觉得动人至极,引人入胜。 定国公好笑的看着欧阳穆犯傻,没有说话,但是心里多少有了几分放心。梁希宜见他回不了神,恼怒道:“欧阳穆,你差不多可以了!” 欧阳穆一怔,急忙低下头,同定国公行了晚辈之礼。小丫鬟将第二幅汤药送了进来,转身离去,欧阳穆二话不说半跪到地上,端起汤碗,吹了下,说:“我来服侍国公爷吃药吧。” 定国公心里一惊,不由得有些温暖,急忙道:“希宜,快扶欧阳大公子起来,怎么可以让客人这般,欧阳穆,你快快起来。” 梁希宜向前走了一步,又退了回去,好笑的看着欧阳穆,想起那日他无理的欺负她,倒觉得让他伺候伺候祖父也无妨,略显顽皮的同定国公说:“祖父,反正这里没有外人,欧阳大公子想要表现一下他的诚孝,我们不如成全了他!”她倒要看看这人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欧阳穆见梁希宜言语爽利,面容坦荡,便晓得她这是彻底想通了,顿时觉得胸口畅快无比,这便是他的梁希宜,做事情一旦有所抉择,从来不会拖泥带水。上一世她何尝不是这般绝然的将他推向远方,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他心口有些痛,生怕再次得罪梁希宜,急忙恭敬的看向定国公,诚恳道:“国公爷,希宜说的没错。” 定国公纵然年岁已高,见过许多大世面,却依然无法想象远近闻名的欧阳穆,那个被世家子弟当成榜样效仿的欧阳家大公子欧阳穆,会如此卑微的半跪在眼前,任由孙女儿梁希宜随意调侃。 真是世事无常,现在的年轻人呀…… 定国公感慨中快速的将药喝完了,还喝的特别干净,梁希宜好笑的接过空碗,娇笑道:“祖父,你倒是真心疼他,怕他跪的时间太长了吧,这么主动喝药!” 定国公干笑两声,近日来因为梁希宜婚事不顺而产生的积郁瞬间消散,胸口畅快起来。他猛地想起来欧阳家女孩相上秦府小六的事情,不由得多看了欧阳穆几眼,这也算是用心良苦吧。他同欧阳穆说了会话,欧阳穆都认真作答,言语轻柔,不一会就看到定国公闭上了眼睛,气息平稳的睡了过去。 欧阳穆回过头,入眼的梁希宜视线温柔的望着床上的老人,仿佛看顾孩子的母亲。他轻轻的唤了她一句,道:“祖父睡了,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梁希宜一怔,脸颊微微泛红,淡淡的说:“何时就成了你祖父了,叫国公爷。” “嗯,国公爷。”欧阳穆听话的重复着她的言语,一股说不出的暧昧气息在空气里蔓延。梁希宜突然感觉喘不过去起来,她撇开头,看向窗外的日丽风和。 欧阳穆站了起来,走过去,左手背后,右手弯曲的放在胸前,道:“我祖父说一个月后就登门提亲,若是双方商定无疑,皇上下个月就赐婚,可好?” “这么快?”梁希宜轻轻的呢喃了一下,她其实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什么都不说的话气氛反而更暧昧不明,尴尬至极,于是她本能的吐出这句话。随即,便听到欧阳穆闷闷的低声笑了起来。 梁希宜诧异的看向他,道:“你笑什么。” 欧阳穆抬起头,认真的看向他,嘴巴一张一合,小声的说:“你药碗都掉到地上了,嗯?” 梁希宜愣了片刻,脖颈处慢慢爬上了一抹红晕,她垂下眼眸,一言不发,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当初一味逃避欧阳穆的表白,着实有几分觉得他太能影响他人,害怕自己会守不住本心的鸵鸟心态。 梁希宜即便是现在,也说不上对欧阳穆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她两世为人,心境难免沉稳,很难轻易开口说爱。但是她感受得到欧阳穆的善意,所以心里隐隐有几分感激之情,没有最初那么不待见他了。 ☆、82 梁希宜坐在祖父房间内的书桌旁边,不再同欧阳穆说话。 欧阳穆似乎并不介意,他反倒坐在定国公的床边,手里拿了本书,心不在焉的翻页。即便如此,他想到这房间内有梁希宜的陪伴,顿时觉得心安,浑身上下觉得异常舒坦,胸口处溢满甜蜜。 梁希宜想到日后早晚要习惯同欧阳穆独处,至少不能再在这家伙面前丢人,反而带着几分努力习惯欧阳穆的方式似的,让自己随意起来,打开了个字帖,开始临摹。 不知道何时,她一个不留神,发现欧阳穆已经来到她的身后,主动帮她研磨。 梁希宜腼腆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是说替我守着国公爷吗?怎么还偷懒过来了?” 欧阳穆见梁希宜挑眉责怪他的神情十分可爱,又带了几分别样的味道,心头一紧,忍不住咧嘴傻笑,说道:“希宜,你的字写的可真好看。” …… 梁希宜垂下眼眸,闷声道:“哼,真没想赫赫有名的冷漠公子,倒也是会逢迎拍马的。” 欧阳穆扬着下巴,不认同的说:“这辈子长到现在,也不过只夸过你而已。” “哦?”梁希宜抬起头,挤兑欧阳穆,不客气的说:“以后这种大话最好莫和我提,靖远侯嫡长孙当年看上陈诺曦的事情,京中可不知我一个人知道呢。” 欧阳穆愣了片刻,脸上爬上一抹苦笑,从他的角度来说,当真是这辈子只快过她一人而已。但是在世人来看,他是先对陈诺曦动心,而后又变心至梁希宜。 关于上一世的事情,他可不敢同梁希宜提及,他同梁希宜的关系本就如履薄冰,刚刚缓和下来,总是不想再次闹僵。 “你何时离开?”梁希宜开始轰人了,欧阳穆微微一怔,仿佛没听见似的转身回到床边,坐了下来翻看书本,俊容面不改色,始终淡定自如。 梁希宜忍不住闷笑出声,这人倒也有几分意思,她索性收了字帖道:“我还有府上杂事要处理,不能在此同你熬时间,稍后小丫鬟会进来守着,你若是没事儿也先回去吧。” 欧阳穆想了片刻,如果梁希宜不在的话,他着实没有留下的必要,所以点了下头,道:“哦,那你注意身体,莫要累了自个,我改日再过来看望国公爷!” 梁希宜轻吸口气,这尊大佛总是愿意走了。她急忙唤来门外守着的丫鬟,去叫徐管事送欧阳家大公子离开。不过梁希宜没想到,欧阳穆所谓的改日 ,居然便是次日! 当欧阳穆再次登门的时候,梁希宜直接回避,他不是想要尽孝嘛,那便好好尽孝吧。 欧阳穆不怕好好孝敬定国公,就怕梁希宜不给他这个机会呢,所以他使出所有的能耐哄的定国公时常眉开眼笑的乐出声儿。 欧阳穆本就阅历丰富,这一世他又走了那么多的地方,将沿途的趣闻绘声绘色的讲给定国公听,两个男人的关系急速升温,以至于梁希宜忽的发现,祖父是真心喜欢同欧阳穆聊天,而且对欧阳穆的依赖渐渐大于她了!怎么可以这样子! 梁希宜果真有些嫉妒欧阳穆,连带着望向他的目光略显不善。 时光荏苒,一个月转眼间就过去了,靖远侯登门提亲,两家正式交换庚帖。欧阳穆日日过来陪同定公说话,京城里但凡不是傻子人家,都隐约猜到什么。 只是众人真心没想到冷面公子动情后会如此执着,饶是当初二皇子和五皇子都说喜欢陈诺曦时,也不曾这般明目张胆,放□段,苦苦讨好过陈家吧? 于是有世家小姐们酸气的提出另外一种可能,貌似当年欧阳穆最初也喜欢过陈诺曦吧! 那么现在欧阳穆转头去上赶着追求梁希宜,未免不是为了让上位者放心,八成是做给皇帝看的,并不是真心对梁希宜有多么的喜欢。 反正大家宁愿说欧阳穆看上梁希宜出于政治原因,也不乐意去相信,一个普普通通的梁希宜,竟是把京城里最受人仰慕的单身汉,欧阳穆俘虏了!这怎么可能,必定另有缘由。 过年前,皇上对于此次远征有功之人实行大力封赏,同时给欧阳穆赐婚,还给欧阳穆封爵为远征侯,赐了封地,不过大将军的军权倒是暂且收了回来,并未给予特别的任命。 定国公府顿时门庭若市,许多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贴上来贺喜。 秦家老太爷更是不顾面子,亲自多次来看望定国公,梁佐身患重病,倒是懒得同他过多计较,即便不再是朋友,但是没必要给孩子留下个敌人,毕竟秦老头门下学子也不少呢。 大家心知肚明,面子上倒是也和气。同时秦家大夫人的肚子提前发动,产下一名男婴,大老爷心里美的不得了,直嚷着是沾了梁希宜的福气,方喜得贵子。 梁佐倒是真心认为孙女儿是有福气之人,整个人的精神头好了不少。欧阳穆依然故我时常过来看望国公爷,有时候还会请教他书房方面的问题,两个人凛然成为隔辈挚友。 梁希宜懒得管欧阳穆心底的真正想法是什么,反正只要祖父高兴便好,他能哄的祖父快乐,她便给了他几次好脸色,欧阳穆只觉得心动无比,热切期盼梁希宜赶紧及笄,他才可以把她娶回家。 陈府 月色渐深,陈宛坐在书桌前面,凝重的望着眼前面色略显疲倦的嫡长女,再一次确认道:“你可清楚你在说什么?” 陈诺曦深吸口气,使劲的点了下头,道:“父亲,我没有胡言乱语,我怀孕了,孩子的父亲有可能是二皇子,而非五皇子!” 陈宛一言不发,猛的站起身来,在屋里用力的踱步,徘徊往复,然后又转过身再次确认门窗是否关紧,走了回来,道:“你有几成把握?”他强忍着胸口怒气,尽可能冷静的言语。 陈诺曦咬住下唇,犹疑片刻,说:“十成吧。”根据上一世的现代知识,她同五皇子是女上男下的体位,而且做完后她怕有人发现立刻就洗了个澡,双方当时又都喝了酒,怀孕几率很小,所以她基本确认肚子里的小蝌蚪应该是二皇子留下的。 毕竟那日她被人下了药,根本无法顾及避孕措施,两个人做起来的情景可谓是极其疯狂,中途根本不曾洗过身体,只是一味的索求,索求,然后索求,直至精疲力尽。 “孽障!”啪的一声,陈宛气的将桌上的砚台摔了出去,这是陈宛头一次在陈诺曦面前,发泄火气。他为人师表多年,温文尔雅,早就锻炼出沉稳的气度,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一向让他引以为傲的女儿,居然干出如此伤风败俗的荒唐事儿。 陈诺曦的泪水在眼底不停的旋转,倔强的说:“父亲,我也不想如此糟践自己,可是那贤妃皇后岂是善茬儿,我遭了他们的道,先后同二皇子五皇子有了瓜葛,我清楚给自己给陈家丢了人,但是事已至此,我们还是想想如何解决吧!” 陈诺曦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古代女人,出了问题后只晓得一味自怨自怜,拖延了最佳处理事情的时间。在这一点上,陈宛都自愧不如,多次夸奖女儿,思维敏捷,沉稳大气。 “不管这个孩子的生父是谁,他都只能是五皇子的孩子!”陈宛低着头闷闷的说,算是给这件事情定下了解决的方向。 陈诺曦点了下头,孩子父亲是五皇子,大不了算她婚前失贞,反正五皇子是她未来的夫婿,两个年轻人情到浓时没有控制住,总不是她一个女孩家的责任。 若是让人晓得二皇子同她有瓜葛 ,那可就有淫/乱后宫之嫌,更何况背后还杵着个豺狼虎豹般不要脸的当今圣上呢。她若不是清楚怀孕这种事儿没法瞒得住,也不会同父亲陈宛坦诚相待。但是那日具体细节,以及丫鬟失身于皇上的事情,她终归是没胆子告诉父亲的。 陈宛坐下来同陈诺曦彻夜长谈,决定立刻处理此事。他们根本不打算去找五皇子,而是陈宛直接私下进宫面圣,将来龙去脉简单的说清楚,请求圣上定夺。 虽然说陈诺曦婚前失贞不好看,但是皇上血脉总是越多越好,若是个男孩,未必不会是五皇子的一大助力。毕竟二皇子也不过双十年华,膝下只有两女而已。皇室的长孙,还指不定落在谁头上呢。 老皇帝没想到陈宛大半夜进宫,迷迷糊糊的起了身,待听清楚缘由,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孩子有没有可能是他的种儿?老皇帝面不改色的佯装心思沉重的思索了良久,道:“我的五儿,终究是心思肤浅之人,竟是没忍住吧。” 陈宛微微一怔,他以为皇帝会训斥五皇子,又或者训斥他教女不利,怎么现在这话听起来,竟然带着不少同情和惋惜? 老皇帝心虚的看着陈宛,说:“此事我稍后同贤妃商量,看寻个什么理由提前五儿的婚事儿。” 陈宛心里一阵打鼓,怎么个情况,居然不费丝毫之力便解决了吗? 老皇帝一想到他把儿媳妇上了,还是小自己三十多岁的忠臣之女,立刻有些不好意思面对陈宛,一句累了便将对方打发离开,心里却不由得回想起陈诺曦紧致的下/体,肤若凝脂的柔软,立刻一种莫名的快感涌上心头,浸染全身…… 到了贵妃殿后,皇帝眼前浮现出陈诺曦沉静如水的冷漠样子,忍不住一把撕开贤妃娘娘的抹胸,推倒她先干一场再说。再清高又能如何,还不是曾在他的下面承欢? 云雨过后,贤妃娘娘疲倦的仰躺在床上,把玩着皇上的手指,此时老皇上精疲力尽的憨憨入睡,左手的胳臂耷拉在她胸口处没有离开。 今日皇上的兴致倒是高亢,竟是叫了两次水,要了她两次!贤妃娘娘三十出头,她十四岁入宫,十六岁产子,被皇上宠爱十几年,不由的心底有几分欣喜。 老皇帝稍微休憩了一会,便醒了过来,他真是老了,不过两次就受不住必须睡一会,想到此处,他有些不甘心,但是隐隐将这份不甘隐忍起来,淡淡的说:“几更了?” “丑时了,皇上可是累了,我让人备些夜宵?”贤妃娘娘 刚被宠幸,声音轻轻柔柔,带了几分独有的风情。老皇帝闭了下眼睛,说:“我渴了。” 贤妃娘娘立刻起身吩咐宫女上水,她披着鹅绒披肩,半跪在床上,娇笑道:“皇上好体力呢。” 老皇帝一怔,随意扫了一眼春心荡漾的贤妃娘娘,不由得失笑,说:“其实过来是有件事儿要同你说,没想到竟是差点忘了。” “嗯?”贤妃娘娘故作随意的趴到了老皇帝身上,胸前的浑圆若隐若现。 老皇帝盯着她,道:“刚才陈宛进宫,说陈诺曦怀孕了。” …… 贤妃娘娘以为自个听错了,待思索清楚后,不清楚该怒还是该喜才对。她小心翼翼瞄了一眼老皇帝,发现他面色始终如常,怔了一下,瞬间红了眼眶,惊讶道:“皇上,皇上说什么?” “我说五儿的媳妇怀孕了。”老皇帝特意强调了一下五皇子。 贤妃娘娘呆愣片刻,五皇子在外办差同陈诺曦私会的事情自然瞒不过众人耳目,但是若闹出了子嗣问题,可就是大事儿了!她担心皇上对五皇子印象不好,本能的维护自个的儿子,说:“怎么会这样,五儿,五儿不是那样轻浮的孩子呀。” 贤妃娘娘的潜台词是说,这一切都是陈诺曦不自重,又或者皇上不喜此事,她干脆就将陈诺曦彻底推出去,反正此时陈宛已经将皇后娘娘得罪到头,不怕他临时转移阵地,投靠于二皇子殿下。 老皇帝眉头皱起来,他如今对陈诺曦颇为动心,自然见不得贤妃娘娘责怪她,道:“不是五儿的问题,人家一个待嫁的闺女儿,能怀孕吗!” 贤妃娘娘一愣,心思百转千回,揣摩圣意,皇上似乎并不怪罪陈诺曦,那么…… “她毕竟怀着的是我们家的子嗣,照我说还是尽快找个理由让五儿同陈诺曦成亲吧。” 贤妃娘娘没想到皇帝一点都不生气,五皇子办差途中同陈诺曦私会,这事儿说出去可不好听,但是若皇上不介意,她自然不会再追究什么了! 贤妃娘娘哪里晓得皇帝不但不生气,还挺高兴陈诺曦怀上孩子的事情,在他的潜意识里,总觉得这个孩子是他的儿子,他比谁都不想陈诺曦事情败露,否则万一追查到他的身上,怎么办? 贤妃娘娘思索片刻,说:“我祖父年事已高,身体越来越差,不如就借着他想看到曾外孙的婚事为由,提前陈诺曦嫁过来吧。” “好的,这种事儿你们女 人比较明白,我就不管了。”皇上不过就是打算让贤妃处理此事儿,见贤妃已经有所决议,自然不会管这事儿。 他闭了下眼睛,脑海里浮现出陈诺曦白皙性感的脖颈,好像猫咪似的喵呜娇声,还有那一对柔柔软软的胸脯,又想到她应该是儿子的媳妇,这个敏感的身份让他特别兴奋,胸口处涌上一股燥热的情绪,下/体紧绷绷的需要发泄一下。 他突然转过身,一把捏住了贤妃娘娘的胸脯,眼底满是情/欲。 贤妃娘娘脸颊一红,她自然不会拒绝皇上,挺高胸脯,迎上皇上的抚弄。皇帝眯着眼睛,用力凶残的推揉捏贤妃胸口处高耸的浑圆,望着她醉眼朦胧的陶醉样子,狠狠的吻了下去。 右手捏起贤妃硬豆儿似的乳/头用力搓捻,贤妃有些受不住,嗯嗯了两声,终是想要讨好皇上,不敢有一丝不满的反抗,任由他越发粗鲁的对待。 老皇帝满脑子想的都是儿媳妇的样貌,自然不想看贤妃娘娘欲生欲死的面容,索性将她翻过身趴伏过去,捧高她的屁/股,让她跪成张腿翘臀的姿势,狠狠的干了下去。 贤妃娘娘“啊啊”的叫了几声,她扬着下巴,感受着老皇帝有力的抽/送,一头乌黑的秀发紊乱散扬,哽咽浪声断断续续连绵不绝。 内院的宫女拉下帘子,害臊的躲到外面去了,今个皇帝到底是怎么了,一把年纪从未有过这般疯狂,怕是要叫第三回水了,贤妃娘娘当真是独宠后宫呀。 在宫里,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必然传扬的有模有样,皇帝在贵妃殿里要了三次水的事情自然被贵妃殿的宫女,当成炫耀的事情传了出来,皇后娘娘怎么会不知? 欧阳雪大清早就晓得了此事,不屑的扬起了唇角,贤妃这个傻货,儿媳妇怀了谁的种还说不准呢就乐意当老皇帝手心里的那根笔,肆意行事。她当初原本想把陈诺曦送到皇帝那受宠,没想到最后皇帝上了她的丫鬟还不自知,此时老皇帝那般帮着五皇子提前同陈诺曦成亲,指不定什么目的呢。 她那个自视清高的二儿子也是孽障,看上谁不好偏偏是陈诺曦,不过好在有了那么一场意外,贤妃怕是要帮她养孙子了,想想就觉得好笑。这事儿,她必定在二儿登基皇位之时,一字一字的告诉贤妃那个贱货,谢谢她未来几年的养孙之恩,看她是否像现在般自鸣得意,孤芳自赏。 陈宛回到府中后将陈诺曦唤来,再次确认那日所发生之事。 陈诺曦终归是女儿家,更何况 眼前的男人并不是自己心底的父亲,她能够在他面前坦诚同两个男人发生关系,还是因为来自现代,有一颗无比强大的心,若是再把皇帝扯入局中,她害怕陈宛会反其道而行之,认为她太能惹祸,是不确定因素,从而为了家族杀女灭口。 陈诺曦有所不知,陈宛确实有过此种想法。 如果陈诺曦死了,他大不了放弃所有荣耀,以爱女之名辞官归乡,远离朝堂,从而彻底躲开夺嫡之争,待日后尘埃落定,再图谋起复。 只是这已经到手的权势若是那般容易便弃之如履,还会有那么多的世家在历史的长河中覆灭吗?就算他放下了恩怨,别人会完全放过他吗? 人的欲望永无止境,陈宛是陈家在朝中最大的旗帜,此时若后退半分,以皇后娘娘欧阳雪的强势作风,会毫不犹豫的落井下石,示警朝堂!陈诺曦在与不在,此时他已经是皇后娘娘的眼中钉,那么干嘛还要牺牲掉女儿性命。 换个角度,陈诺曦肚子里的这块肉,用好了未必不是奇兵,孩子的爹可是二皇子呢! 第二天,镇国公府的老太爷突然病重,贤妃娘娘跑到皇上面前痛哭流涕,皇上派了众多太医轮番前往镇国公府给老太爷诊断,最后所得是年岁大了,怕是命活不长。皇上感慨老太爷是先皇忠臣,加上皇上近来身体也不大好,决定将五皇子同陈诺曦的婚事提前。 大臣们表面附和,心里却十分嗤之以鼻,谁不清楚当中必然是出了什么事情。五皇子办差途中中途离去的事情被某些人宣扬出来,难免让一些支持他的大臣心凉。 陈诺曦比梁希宜年长一岁,过了年便虚岁十五,等到明年及笄礼后就会嫁给五皇子。不过一年时间,五皇子都忍耐不了,将来还能成什么大事儿! 不过通过此事,大家更认为皇帝是真心宠爱五皇子,一心为他筹谋,连如此失德的事情都可以既往不咎,还许诺陈诺曦五皇子妃的位置!贤妃娘娘对这个决议有些非议,但是又怕影响到儿子名声隐忍下来,反正不过是正妃的位置,日后五儿若是真能当皇帝,谁当皇后还说不准呢! 五皇子同陈诺曦的八卦总算是压过了梁希宜和欧阳穆的事情,顿时,梁希宜耳根子清净一些。 秦氏有儿万事足,一心要把儿子身体养好了,不但坚持让奶娘带孩子睡在隔壁,还彻底将管家权交还给国公府的老太君。秦氏也算想明白了,儿子养不大,她攒下来的家底都是给别人做嫁衣呢。 因为梁希 榴年后便要出嫁,府里管家的大权落在了梁希宜的手里,四姑娘梁希宛,二夫人还有三夫人协助她管家。她是未来的侯夫人,老太君也有锻炼梁希宜的意思。 梁希宛心里对梁希宜的婚事羡慕的不得了,夫君英俊有能力,还似乎对三姐姐情有独钟,不过三姐姐若是真嫁给了欧阳穆,对于一心想做贵人的梁希宛来说,也是个好消息,以至于在帮助梁希宜做事儿的事情,梁希宛仿佛变了个人,什么脏话苦活抢着做,倒是让梁希宜哭笑不得。 转眼间,又是一年团圆夜,梁希宜协同几个妹妹进宫,相较于上一年的低调,今年的年会梁希宜是如何都无法低调起来的。 她穿梭在众多贵妇小姐们中间,四周围绕着陌生人的观望,指指点点,她高昂着头,倒是有几分意气风发之感。相信这里没人没事儿愿意得罪欧阳穆,那么她还怕什么? 但是冤家路窄,王煜湘回京,此时正好站在陈诺曦的旁边,他们同梁希宜走了个正脸,彼此微微怔了一下,停下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宝刀不老呀。加更奉上,早买的同志们免费哈! 两日的展会把我累劈了!归京继续朝九晚五的上班生活,才发现过节期间积压的工作那么多。泪!真不想上班!>o< ☆、83 梁希宜同王煜湘上次见面还是在王家离京那一日。 梁希宜去送她,什么都没有说,却隐隐传达着一份难以言喻的鼓励和支持。 两个人也是像这般彼此对望,然后沉默的擦肩而过。 王煜湘感念于梁希宜的相送之情,主动的同她打了招呼。 梁希宜笑着回复了她,目光清澈,她一身浅粉色的长裙,外面披着白色狐狸毛的披肩,发髻拢在脑后随意梳了起来,插着一枚小巧的鸳鸯金叉。 她的脸颊妆容十分清淡,身材高挑纤细,整个人站在风和日丽的空气里,分外清秀脱俗。 陈诺曦本不想搭理梁希宜,一个原本对她情有独钟的欧阳穆莫名就转头梁希宜怀抱,还把事情闹的人尽皆知,饶是她已经是五皇子妃了,心里也多少有些不舒坦, 再加如今的欧阳穆对她分外冷淡,眼底总是带着一股说不出的不屑嘲讽,深深的刺伤了陈诺曦穿越女的自尊心。他以为他是谁吗? 陈诺曦抿着唇角,清高的冲梁希宜点了下头,便懒得再说一句话。 白若羽同白若兰从远处挽手走了过来,白若羽心底对欧阳穆有些情怀,她见到梁希宜,面色多少有些不好看,便站到了陈诺曦的身边。 白若兰心情尚好,她性子天真无邪,对欧阳穆又是单恋,现在听说欧阳大哥要娶的人是梁希宜,反而觉得还好,至少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歪瓜裂枣,或者自以为是的陈诺曦。 白若兰立刻撇下白若羽,跑向了梁希宜,两只手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前,笑着说:“我都听说了,希宜姐姐,祝福你和欧阳大哥。” 梁希宜愣了片刻,胸口涌上一股暖流,她点了下头,既然她同欧阳穆已经决定成亲,自然是要把日子过的越来越好的。 白若兰这一年来长高了不少,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庞和丰满的体态,白色的皮肤在明亮的日光下越发干净润华,显得十分可爱,又秀色可餐。梁希宜捏了下她的脸蛋,笑道:“好久不见你了,怎么,你不胡乱暗恋欧阳穆啦。” 白若兰脸颊微红,说:“他又不喜欢我,更何况他是你未来的夫君,便是我的姐夫了,哪里听说女孩子可以暗恋姐夫的,多么不知羞耻。” 梁希宜开怀笑了,拦住她的肩膀,道:“你这一年个子窜的好快,瘦了不少呢!” 白若兰嗯了一声,说:“我要努力摆脱肥若兰的形象!” 梁希宜拉着她走到了王煜湘面前,道:“你回京啦。” 王煜湘点了下头,说:“这次回来住我外祖母家,你若是有空随时可以过来坐坐,我带了许多特产,已经安排人送到定国公府了。” 陈诺曦和白若羽都有些惊讶,想当年王煜湘可是非常反感梁希宜的,怎么现在竟是关系这般好了起来。莫非王煜湘指望着欧阳穆能拉他们家一把吗? 陈诺曦想到此处,有些看轻王煜湘,她这次特别明显的感觉到许多妇人对定国公府的两位夫人十分友好,心里不屑的酸气道,不就是仗着欧阳穆吗! 梁希宜走上前,捏了捏王煜湘的手,轻声说:“很多事情都会随着时间过去的。” 王煜湘垂下眼眸,柔声道:“我晓得的,谢谢你,希宜。” 王煜湘算是从天之骄女一下子跌到罪臣之女,还好父亲并未有原则性问题,不过是贬职而已。 她曾经眼高于顶,同三公主陈诺曦混在一起自以为是做才女,受人仰慕奉承,谁都看不上并未及时定下亲事,后来父亲被皇帝厌弃,亲事自然被耽搁下来,云贵地处偏远,并未有合适的男孩说亲,便被外祖母寻了理由接回京城,决定长住下来。 王煜湘已经及笄,婚事若是在一年内定不下来,明年就会被当成老姑娘了。 梁希宜同她聊起云贵风情,王煜湘都一一作答,两个人有说有笑便过了好长时间,王煜湘有时候也觉得很奇怪,她同梁希宜明明没什么交情,却特别投缘,言语上总是可以笑到一起去。 陈诺曦和三公主都讨厌梁希宜,白若羽因为欧阳穆的事情不愿意面对梁希宜,王煜湘却同梁希宜聊的那般开心,自然被其他三个人有所不满,反正她爹失势,陈诺曦随便应付几句便和三公主白若羽一同闪人,独留下梁希宜,王煜湘,还有白若兰。 梁希宜记得王煜湘上一世嫁给了明年科举的探花郎,这位探花郎出身清白,背后无根基,师从鲁山学院的一位老师,那位老师同王煜湘外祖母是亲家,从而做媒有了这个因缘。她看着王煜湘,宽慰道:“既然已经回京,就把平时的爱好捡起来,你在京城素有些名气,莫荒废了。” 王煜湘一怔,自嘲的撇了下唇角,她爹被皇帝厌弃,又得罪了镇国公府,除非欧阳家的二皇子登基,否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在仕途上有所作为了吧。 难怪陈诺曦疏远了她,陈诺曦毕竟要做五皇子妃的,她们家打心眼里却希望二皇子 上位。纵然王家同欧阳家没什么关系,却至少没得罪过靖远侯府。 不一会,人群远处传来一阵骚乱,梁希宜抬眼看过去,是两个英俊帅气的男子。 六皇子一身白衣,裹着一件黑色裘毛披肩,意气风发的走了过来,站在他旁边的是欧阳家二公子欧阳岑。欧阳家二公子据说上个月刚回的西北,陪妻子待产,怎么此时却出现在京城年会上呢。 梁希宜有些诧异,却没想到对方径直走了过来,六皇子挠了挠后脑,爽朗道:“肥若兰,我找的你好苦,你爹进京了,太后寻你过去呢。” 白若兰不自在的红了脸,怒道:“你乱嚷嚷什么,没看到这头女眷多吗?” 六皇子无所谓的耸耸肩,语气略带威胁的说:“你爹可是带着你庚帖进的京。” 白若兰唰的一下脸色煞白,握着拳头,低声道:“你要敢在这里胡说,我要你好看!” 梁希宜一怔,莫不是六皇子同白若兰有什么吗?考虑到双方背景,皇后娘娘势必是希望儿子可以取娘家女子做媳妇儿的,所以此次靖远侯带了一堆女孩儿进京。 不过现在皇帝十分厌弃欧阳家,私下小动作很多,肯定无法同意六皇子妃出自靖远侯府。那么白若兰似乎就成了上佳人选,同靖远侯府关连至深,还是太后李氏真正的后人,若是她成了六皇子妃,便将六皇子,太后,皇后狠狠的绑在一起,是三方势力捆在一起的纽带,牢不可破。 欧阳岑早就习惯了六皇子同白若兰的互相争吵,他转过身笑眯眯的冲王煜湘和梁希宜打招呼,还偷偷叫了梁希宜一句大嫂,作了个大揖。 梁希宜有些不好意思,问道:“你家夫人可好,要生了吧。” 欧阳岑点了下头,惆怅的说:“是啊,可惜我不在她身旁。大哥现在不管正事儿,我被祖父快用劈了,连陪着珍姐儿待产都不可以,这不刚从西山军营回来。” 梁希宜红着脸蛋,不好意思的看着他,道:“我同欧阳穆说,让你赶紧回西北吧。” 欧阳岑立刻做感激涕零状,他等的就是梁希宜这句话,原本最初回西北是为了躲欧阳穆,但是好歹正日子到了却没法在家守着媳妇,还被祖父当唯一的苦力到处使唤,真快撑不住啦! 白若兰气哄哄的转过头,说:“希宜姐姐,我有事儿先离开啦!” 梁希宜笑着应声,道:“注意点路,年后我去你家看你。” “恩! ”白若兰唇角微扬,笑起来的酒窝可爱诱人,六皇子忍不住怔了片刻,很是宠溺的拍了下她的脑袋,说:“快点,干点什么事情都笨死了,磨磨唧唧。” 白若兰生气的瞪了他一眼,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跟了过去。 欧阳岑也要和他们一起离开,他再三同梁希宜作揖,居心莫测的小声道:“大嫂千万规劝下我大哥不要不顾正业,你的话他肯定会听的!”他眨了眨眼睛,害的梁希宜害臊的红了脸颊,这一家子兄弟都够不正经的。 不过梁希宜倒是可以感受得到欧阳岑善意,怕是欧阳岑同他大哥,感情定是极好的吧。 有宫女来到梁希宜身边,说是皇后娘娘有请,她倒是做好了随时面见贵人的准备,当下同王煜湘道别,只是不曾想半路就杀出了个程咬金。 欧阳穆随手挥走了宫女,尽量镇定的站在梁希宜面前,说:“真巧,我也要去见姑奶奶,索性你同我去好了。” 梁希宜好笑的瞄了他一眼,调侃的说:“嗯,真是巧呢。你那头明明是个死胡同,莫非欧阳大公子是翻墙过来的吧。” 欧阳穆微微一怔,倒是自个先笑了,柔声说:“可不是在这等了好久,若是你们换条道,我就又是扑了空。” 梁希宜没应声,一阵微风袭来,吹起了她鬓角的碎发,欧阳穆忽的停下脚步,转过头,高高在上的俯视她,右手自然而然的将她耳边的发丝拢到耳后,故作轻松的说:“这梳头的丫鬟可不怎么样,绑的太松了。” 梁希宜心头一紧,浑身僵硬了起来。她使劲拍开了他的手,绕过他径直走开,淡淡的说:“就今天的头是我自个梳的。” …… 欧阳穆一阵恶寒,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他急忙跟上,道:“难怪梳的这么……别致,有风韵。” 扑哧,梁希宜不由得觉得好笑,欧阳穆这个混蛋,真是个没节操的登徒子儿! 但是似乎没那么让人讨厌了。 ☆、84 梁希宜笑着看了一眼欧阳穆,转身走在前面,隐隐感受着背后男人跟随的脚步,唇角微微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两个人沉默不语,倒是也觉得风景这边独好。 欧阳穆背着手,目光灼灼的盯着梁希宜墨黑色的发髻,真想一股脑冲上去把她的金叉摘下,看这头绸缎似的长发散落的风华。 不一会,他们就抵达皇后寝宫,欧阳穆懂得维护梁希宜名声,唤来宫女带梁希宜进去,自个小憩一会,方大步走了过去。此时,白若兰同六皇子也刚刚从荣阳殿离开,来到皇后寝宫。 白若兰脸颊通红,想起刚才太后娘娘,长公主,还有姑姑的目光,害臊的恨不得钻进地里面去。 白若兰幼年丧母,常年养在亲姑姑白容容身边。她的父亲身子骨一直不好,又对亡妻思念甚深,虽然有通房丫头,却没有人再怀有子嗣。 她是家中独女,所以父亲才乐意送她去靖远侯府居住,同欧阳家的五个小子亲近。若是可以留在白容容身边给欧阳家做媳妇,那是最好的结局,若是没有缘分,至少多几个从小一块长大的哥哥,以后也能照应白若兰一二。 但是没想到,最后竟是要把她许配给六皇子殿下,想来她同那个人也算是青梅竹马,可是她暗恋的一直是欧阳家大哥哥,倒是不曾注意这个总是说她又肥又胖的臭小子。 皇后一派,日后登基的必然是二皇子殿下,那么六皇子是二皇子嫡亲的弟弟,肯定要封王发出去颐养天年,她做个王子妃似乎也还不错,白若兰想到这里,脸颊更红了,她居然就这么应了下来,没有一点反抗的念头。 她偷偷瞄了一眼六皇子,发现他也在盯着她呢,更加害臊起来,见梁希宜进了屋子,立刻飞奔而去,挽着她的手,胡言乱语的说了半天其他的事儿。 梁希宜的看了她一会,又见众人闷闷的乐着,一时间不明所以起来。 欧阳穆也走了进来,他倒是晓得其中因果,主动帮梁希宜解惑,站在她旁边轻声道:“姑奶奶打算把白若兰定给六皇子。” 咣当,梁希宜差点没站稳,急忙稳定情绪,不由得为白若兰担心起来,此时谁能想得到这个还没长熟的六皇子能当皇帝呢,难怪大家都觉得白若兰这般性子嫁给六皇子,倒是也般配呢。 欧阳穆小心翼翼的盯着梁希宜的神色,顿时判断她定是知道六皇子会当皇帝的,眼底溢满忧愁。他叹了口气,小声的说:“你别看他们吵吵闹闹,其实骨子里是有感情呢 ,尤其是小六,这事儿定了下来他很高兴,昨个还拉我去喝酒呢。” 梁希宜嗯了一声,望向远处又不知道因为什么争吵的两个年轻男女,白若兰鼓着脸颊,六皇子一脸不屑,最后为了让周围安静下来,六皇子无耻的捏住了白若兰的脸蛋,顿时把白若兰气哭了。 梁希宜唇角扯了一下,天啊,未来的皇帝皇后…… 梁希宜没有注意到,她同欧阳穆站在一侧,凛然是一副小夫妻的模样。皇后娘娘欧阳雪好笑的看着这两对,说:“外面人乱七八糟,你们还是在我这里留饭吧。” 梁希宜还没有反应过来,欧阳穆急忙应下,也唯有在皇后娘娘这里,他才可以同梁希宜多处一会时间,还没人敢多说什么! 梁希宜想起欧阳岑的嘱托,说:“你二弟媳妇快生了,还是让你二弟赶紧回西北吧。” 欧阳穆一怔,道:“他不是已经回去了?怎么,你见到那个臭小子了?”想起当初他嘱托欧阳岑留京照看梁希宜,最后把梁希宜都照看成别人媳妇了,这家伙不敢告诉他,却偷偷跑掉,欧阳穆真是一阵气结,自此欧阳岑还没敢出现在他面前呢。 梁希宜瞪了他一眼,说:“你整日里同我在祖父面前争宠,老侯爷自然拉着你二弟干活儿了,我看你还是先忙好自个的事情吧,我祖父已然看重了你,你不用再如此折返于两家了。” 欧阳穆好笑的看着梁希宜,眨着眼睛,调侃道:“你还没入门的就开始懂得心疼二弟了?” 梁希宜脸蛋一红,实在无法适应过分柔和的欧阳穆,她撇开头,说:“我烦你整日来我家闹得满城风雨的。”而且着实影响她在府里处理事情,她还要盯着谨防登徒子儿。 欧阳穆嗯了一声,道:“既然你都发话了,我肯定让祖父放他回去。他的媳妇叫郗珍,挺好的一个孩子,日后你们定能处的很好,他们肯定把你当成婆婆相处。” 扑哧,梁希宜忍不住笑了,说:“成了,我晓得你权势通天,家里一言九鼎!” 欧阳穆见她展开笑颜,一时间怔住了好久,方道:“希宜,你真是难得冲我笑呢。”他的声音软软绵绵,仿佛带着胶,粘死人了!梁希宜受不了的不再理她,却背如芒刺,又回过头,怒道:“我都想好好同你相处了,你自然要好好同我相处,莫要总跟饿了多久的恶狼似的,弄得人好不自在。” 欧阳穆目光一沉,更是紧紧的盯着她了,说:“难得能这般明目张胆的看你。 ” 梁希宜生气的同他直视,不一会就败下阵来,轻声说:“你在这样我就走了,太难为情了。”虽然说她对他感情不深,但是至少他们是异性呀,多么别扭难堪。 欧阳穆担心她又跑掉,急忙低下头,带着几分委屈,幽幽道:“好了,我不看你就是了。” 梁希宜眉头微皱,真是的这人,怎么好像受了多大欺负似的。她的心底涌上了一股说不清楚的情绪,脸颊通红在皇后寝宫用了午饭。 梁希宜在皇后这里伺候,陈诺曦自然前往准婆婆贤妃娘娘的住处陪着了。她肚子尚不显怀,胸脯却越发丰满起来,将裙子的上面撑的老高,更显得细腰纤瘦,盈盈可握,身材凹凸有致,让人看了就想狠狠怜爱一番。偏偏她还面容冷漠,隐隐带着几分自持庄重,更有一股让男人想要使劲破坏她表面清冷神色的欲望,满是征服的念头。 五皇子的眼珠子缠在陈诺曦身上,都快掉下来了似的。贤妃娘娘自然不满,使劲的咳嗽好几次,还暗中命人提点儿子,不要做的那么明显好不好! 五皇子在母亲命令下,自然有所收敛,却依然无法自控的不由自主就看向了陈诺曦娇媚的容颜。或许是因为破了处,陈诺曦肤若凝脂的皮肤越发滑嫩,整个人带着一股子属于妇人的风韵。 贤妃娘娘都有些受不了她,装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儿,骨子里都上了他儿子的床了。 陈诺曦知道周围人如何看她,但是她无所谓! 最初失身于二皇子并不是她所想要,但是既然事情发生了,她像个女战士似的去解决问题,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别人再看轻她又能如何,他们敢说出来吗?有人敢在她面前放肆吗? 饶是贤妃娘娘心里再不满意她,不也乐呵呵的同她有说有笑,满是夸奖? 陈诺曦高昂着头,面色沉静如水,棱角分明的容颜映衬在众人的目光里仿佛带着几分光华,闪闪发亮。她是那般的自信,坦荡,无所畏惧。 五皇子越发痴迷这个女人了。她时而像是只猫儿主动缠在他的身上,可以肆无忌惮的仰头唏嘘娇笑,时而又疏远的仿若陌生人轻轻微笑,还有时候像是现在这般,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淡定自如,心里好像什么都不存在,除了她自己! 皇帝对于那晚“陈诺曦”的处子之身深是感念,犹豫再三决定前往贤妃娘娘处看她一眼。一进门他就看到了这般神采飞扬的陈诺曦,尽管她抿着唇角,不曾有什么过多表情, 但是就是这种把一切都看淡的漠然神情,搭配上美丽无双的清冷容颜,才越发吸引皇帝陛下。 老皇帝也算是阅人无数,独独觉得陈诺曦气质与众不同,她面上对他恭敬万分,但是骨子里却难掩桀骜不驯,而且是那种发自内心觉得皇帝没什么的感觉。他始终记得那一次她在他身下的拘谨,处子身体的紧致紧紧的包裹住他,让他仿佛年轻了好多岁。 众人见皇帝来了,急忙过去行礼。 贤妃娘娘顿时感到脸上有光,大过年的皇帝在同皇后娘娘去过荣阳殿给太后请安后,居然不是在前堂同大臣们用餐,而是过来她这里,岂不是更加显得皇后在皇帝心里没什么地位了! 而她才是皇帝心尖儿上的人呢。贤妃娘娘故作柔弱的被皇帝搀扶起来,一下子就依偎进皇帝的怀里,轻声说:“皇上怎么过来了,前面不忙吗?” 皇帝淡淡的笑了一下,目光越过贤妃,看向了陈诺曦,道:“想看看我的……孙儿。” 贤妃娘娘一怔,捂嘴浅笑,皇帝至今没有长孙呢,看来此次陈诺曦虽然婚前怀孕,未必是个坏事儿呀!她目光落在陈诺曦身上,不再如刚才那般冰冷。 陈诺曦却低下了头,两手紧握在一起,暗骂道,妄想儿媳妇的色老头! ☆、85 老皇帝毕竟身经百战,不是五皇子那般毛头小子,虽然心底对儿媳妇有贪点,却不会表现出来。他镇定自若的坐在圆桌中间,道:“你们都坐吧,大家一家人,不要太拘谨。” 众人急忙平身,落座。老皇帝笑着说:“来这里便是想吃顿家宴。” 贤妃娘娘娇笑的点头,吩咐宫女去厨房加菜,同时只留下几分心腹在房里伺候,其他人都赶到了外面去。她坐在皇帝右边,感到皇帝将手放在了她的大腿上,轻轻摩擦。 贤妃娘娘脸颊微红,皇上这是想要的前奏呀! 陈诺曦举止端庄,仿若无人,吃了两口菜便不再动筷子了。 老皇帝看到了,说:“诺曦,你应该多吃点。”他的声音刚刚落下,便有人就夹菜给陈诺曦。陈诺曦皱了下眉,还是吃了下去,然后又有人布菜。 贤妃看皇上如此关注陈诺曦肚子里的孩子,自然也要让陈诺曦多吃,还吩咐宫女专门守在陈诺曦身旁,用心伺候着。 陈诺曦怀孕后本就食欲不振,此时却因为强权必须不停吃饭,心里顿感不快,表面没说什么,转头就作势想要吐了。 皇帝一看,心疼道:“怎么,不舒服吗?” 陈诺曦忍了下,憋的脸颊微红,纵然她神情再过清冷,声音却难掩轻柔,说:“谢谢圣上关心,我没事儿,就是怀孕初期,胃口不好罢了。” 老皇帝这才猛的想起,似乎女人怀孕前几个月的时候都不太能吃,有些后悔刚才的话,道:“那你还是随意吃吧,别再伤了身子。” 他盯着故作坚强的陈诺曦,心里更涌起了许多怜惜。这女孩都快晕倒了,却依然表现的没事儿人似的,哪里像宫里其他女子,明明身子强的不得了却假装柔弱的往他怀里扑。 比较之下,老皇帝更觉得受陈诺曦吸引了。 陈诺曦垂下眼眸,手里拿着手帕擦了下唇角,挡在胸前,更显得她胸脯高耸。 老皇帝欲念一起,恨不得立刻把陈诺曦扑倒在地上使劲蹂躏,尤其是那应该变得硕大的乳/头,会在他的手里开出怎么样的花朵。 陈诺曦哪里想得到老皇帝心里是这种念头,她只觉得他看她的目光太过直接,别扭的撇开头,又对上五皇子痴情的视线,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如何躲了。 陈诺曦犹豫了一会,想到任由皇帝这般看下去,再让贤妃娘娘察觉出来什么可就麻烦了。她硬着头皮,轻声说:“皇 帝陛下,贤妃娘娘,我身子着实不舒服,想先休息一下,可以吗?” 贤妃娘娘见皇帝看重她的肚子,自然点头应允,还安排了东厢房令她休息。陈诺曦站起身,摇晃了一下立刻被眼疾手快的皇上拖住后背,她尴尬的后退两步,行了大礼,急忙同宫女离开。 贤妃娘娘也愣了下,但是随着皇帝的手掌开始在她大腿处游离起来,来不及去多想什么,只是本能的酸里酸气的说:“皇上威武,五儿都没顾上媳妇呢。”她说者无意,皇帝做贼心虚却有些想法,立刻将手掌滑到她的翘臀,狠狠的捏了一下。 贤妃娘娘吃惊的瞪了她一眼,急忙敷衍着吃完午饭,打发走众人同皇帝上了床。 皇上不想在白日里浸淫,再加上对贤妃娘娘兴趣不大,随便摸了摸贤妃娘娘,安抚片刻便敷衍了事的离开了贵妃殿。 他心里想着陈诺曦的清冷容颜,忍不住唤来那日服侍过的大太监李德胜,命他盯着陈诺曦出宫的时辰。李德胜心里明镜似的,他本就是游走在皇后娘娘和皇帝之间活命,自然清楚上次陈诺曦的事情真相,不过这世上从来不是真相是什么,便是什么,而是主子说真相是什么,那么什么才是真相。 皇宫毕竟是皇帝的天下,李德胜不费力的就把陈诺曦接进了庆和殿,还让上次侍候的姑娘香兰同行。陈诺曦攥着手当机立断,让香墨装成她的样子扶着空车出了宫。她总是要小心翼翼的行事,不能给别人明目张胆说嘴的机会。 贤妃娘娘和五皇子也不过是仰仗圣人的宠爱才得以拥有权势,这不是现代社会,而是特权社会,陈诺曦清楚自己毫无退路,索性老实的跟李德胜去见皇帝。 她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悲凉之意,想到自己刚刚穿越而来时候的意气风发,再看看如今的寸步难行,果然,女人在古代太受局限了。 老皇帝特意换了一身衣服,佯装在房间里看书,不一会就见众人散去,独留下陈诺曦站在宫灯下一动不动,安静的望着他。 他心意颇动,站起来走了过去,右手将陈诺曦的纱帽摘下了,随意扔到地上,指尖滑到了陈诺曦尖尖的下巴处,使劲捏住,松开,又捏住不停摩擦。 他的视线落在陈诺曦冷淡的眸底,深深的看着她,暗道,真是个有味道的美人儿。 陈诺曦有些羞愤,却浑身无力,早在她进来的时候老太监就灌了她水,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太监其实担心错了,她不是那 般不识时务之人,会拿自己两条人命和整个陈氏家族同皇帝翻脸。总归她怀着孕呢,皇帝能如何? 陈诺曦闭上眼睛,泪水不由自主的顺着眼角流了下来,老皇帝看到有些心疼,轻声叹气道:“你这是什么作态,上次我醉了,也不是当真想要侵犯于你!” 虚伪!陈诺曦使劲闭住眼睛,若不是要侵犯她,干嘛把当时扮作她的香兰引来此处?若不是皇上色心贪婪,干嘛动不动就把那一双眼睛粘在她的身上。 皇帝见她一张小脸成了泪人,胸口闷闷的好不难受,急忙拦着她的肩膀走向了床边,按着她坐在了床沿上,柔声安抚:“睁开眼睛,让我看看。” 陈诺曦深深咽了一口气,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面容倒也算是英俊。皇家的妃子们都美丽的跟天仙似的,儿子肖母,自然都是英俊帅气,霸道威武的。 她虽然嫌弃皇帝老,那也是同二皇子,五皇子,还有欧阳穆对比出来的,单独看他,倒也是成熟稳重的多金男子,所以宫里许多十几岁的宫女都恨不得可以惹得皇帝多看一眼,然后一步登天。 皇上望着她的泪眼朦胧,情不自禁的吻了下去,这张小嘴他可是日思夜想呀!陈诺曦浑身一颤,双手抵住了皇上的胸口,想要推开他,却没什么力气。 皇上右手按住她的后脑,使劲的往自个身上推进,灵巧的舌头纠缠住陈诺曦的柔软唇角。 陈诺曦愣了片刻,便感觉到皇上的手滑至她的胸前,开始撕扯她的领口,她大吃一惊,不停的摇头,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 皇上可不是二皇子五皇子那种毛头小子,深知床第之道,他一点都不介意陈诺曦的推搡,反而更温柔的对待她,不一会就把她的长裙脱掉,里面是宽松的白色亵衣。 皇上的手掌顺着她腰间的空隙钻了进去,滑至她的胸口处,他微微一怔,陈诺曦的胸脯之大已经让他一只手都握不住了,他立刻觉得血脉膨胀,使劲拉扯竟是将陈诺曦亵衣的扣子崩开,陈诺曦胸前的硕大一下子蹦了出来,皇上只觉得下/体一紧,竟是自个就射/了。 这么轻易就可以让他高/潮,皇上舔了下唇角,这一瞬间,他脑海闪出独占陈诺曦的想法,谁也不许碰陈诺曦一下,包括他儿子,他毫不客气的用指尖去揉搓陈诺曦的大/胸,嘴巴附在陈诺曦的耳边使劲呼吸,还喃喃自语说着一下温柔的甜言蜜语。 陈诺曦浑身痒痒起来,皇上嘴巴里的热气熏的她难受异常,她应该是 非常讨厌这种感觉的,却莫名被皇上弄的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舒服感觉。 她想起自己还有身子,趁着意识清醒的时候,说:“皇上,我怀孕了,您别……”她还没说完,就感觉下面一凉,唯一的温度来自皇上有力的大手,贴着她的私/处不停的抚摸。 “不要……”陈诺曦说不出其他,只能轻柔的求着皇上,道:“不要这样……” 皇上回过神,他终归是一国之君,岂非一般男子,他盯着眼前神志不清,眉眼朦胧,下面完全湿透了的姑娘,唇角微微扬起,他会让他晓得他同五儿那臭小子的不同,轻轻的说:“诺曦,我害你失真,你不得已同五儿行房事,他可是让你受苦了吧。” 皇上一边说,一边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一只手在上面绕着她的乳/晕画圈圈,一只手在下面使劲揉捏,还在那道缝上来回滑动,着实让陈诺曦吃痒,忍不住摇晃身子。 皇上忽的低下头,附在她的耳边,浓情蜜意的说:“朕多年不曾取悦女子了,今日让你好好享受一下。”他突然双手拦住她的细腰,脑袋趴在她的胸上,将乳/头含在嘴里舔吮着,故意咬住变大的花蕾用嘴唇牵引得高高的,然后让它弹回去,一波一波,使得陈诺曦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栗。 皇上弯着腿,用膝盖分开了陈诺曦的双腿,右手拉住她的大腿往上抬,弄的陈诺曦门户大开。她羞愤的不得了,感觉到一股暖流流了出来,竟是受不住的想要抬起身子。 皇上嘴唇顺着她硕大的胸脯,平坦的小腹,直直的来到陈诺曦两腿中间,使劲吸允起来,右手还不忘记揪住她下面的尖尖放肆抚弄。 陈诺曦“啊”的一声,□浪/水淋漓,竟是高/潮了一次。 她稍微回过神,面容复杂的盯着眼前深邃的目光,天啊,她,她到底在干什么!陈诺曦虽然活了两世,却还是第一次遇到愿意如此讨好她的男人,她能感觉到皇上亲吻他私/处时候的认真,是那种真的渴望,而不是敷衍了事。一时之间,她脸颊通红,竟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皇上了。 皇上大手捞了下她的下面,闷笑出声,轻声说:“你真是敏感的小家伙。” 陈诺曦脸颊通红,她咬住下唇,皇上在床第间的手段真不是五皇子那种硬干之人可以懂得的。她不否认,皇上伺候的她很舒服,而且不用她做任何事情。 皇上打算让陈诺曦彻底记住自个,尤其是要清楚这是谁的天下,小五都是靠着他的宠爱,何况一个渺 小的陈诺曦。 他两只手毫不客气的抬起了陈诺曦大腿,分的很开,目光放肆的盯着她裸/露的身体看了又看,陈诺曦别开头,却听见皇帝命令道:“看着我。” 陈诺曦浑身上下都在他的手里,自然回过头,连身上的肌肤都是白里透红。 皇上捧着她的臀/部,探下头吸允下去。居然是这种损招,他吸的陈诺曦浑身扭动,呼吸越来越局促起来,全身上下软绵绵的任由对方胡乱抚摸,揉按,捏掐,唇角甚至流出哼哼唧唧的娇喘。 皇上忽的停下所有动作,抬起头,盯着她,一字字问道:“喜欢吗?” 陈诺曦身体不适应的扭了一下,老皇帝掐住她下面的阴/蒂,捏起来,说:“喜欢吗?” “啊!”陈诺曦轻唤,老皇帝又有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乳/头,道:“喜欢吗?” 陈诺曦憋的满脸通红,终于是懒得抵抗,扬声娇喘道:“喜欢,我喜欢,我喜欢还不成,求求你快别折磨我了。” 皇帝心满意足的点了头,于是更加卖力的伺候起梁希宜,让她又高/潮了一次。 陈诺曦是爽了,皇上却还没发泄呢,他盯着她的胸想了一会,让陈诺曦握住他的下面,往胸上夹蹭。陈诺曦感受着手里的硬物,心里大吃一惊,竟是比二皇子和五皇子都大。 她犹豫了片刻,想到逼急了皇上真受不住的话,强要了她,她也没办法。索性就用胸帮皇上解决了一下,动作虽然淫/荡无耻,却也算是没底线的豁出去了,反正只有皇上知道。 皇上对陈诺曦的识时务非常满意,竟是吩咐人叫了水,要亲自帮陈诺曦洗干净。陈诺曦大惊,请求道:“皇上,万万不可,诺曦已然如此卑贱,若是再让人晓得了,我,我真活不下去了。” 皇上见她我见犹怜,着实心里难受,冷哼一声,说:“谁敢说一句,我就灭他九族。” 陈诺曦一怔,望着眼前一言九鼎的男人忽的胸口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她曾经一直以现代人的眼光看待尘世,有些看不上皇帝,但是转念一想,即便皇上这般年纪,不也有大把的人家愿意将年轻貌美的女人送进来服侍他吗? 那么此刻,皇帝如此待她,她竟是有些虚荣心作祟,不再是最初感觉到的那般不堪了。 陈诺曦暗骂自个贱人,却又隐隐无可奈何,老皇帝右手握着她的胸,搂着她躺了好久方肯不舍的送她离宫。不过老皇帝碍于她的肚子, 最终可以忍住没和她真做,还是让陈诺曦感受到了一点他的真心。陈诺曦走后,老皇帝心思抑郁了好久,胸口空落落的接连几日心情都不大好。 ☆、86 宫里的事情从来没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皇后娘娘这般权势的存在。 虽然老皇帝万分遮掩,欧阳雪还是掌握住了一点消息,不由得冷笑的吩咐宫女唤来李德胜。 李德胜进了东宫,尚未说话便被旁边宫女的模样吓了一跳,神色微惊。皇后娘娘真是神通广大,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个同陈诺曦八分相像的女人。 欧阳雪不屑的冷笑,说:“怎么样?” 李德胜自然先是对皇后娘娘一番奉承,然后点头称是,按照欧阳雪的吩咐把人领走。至于如何去做,欧阳雪什么都没说,李德胜自然心领神会,再说他也乐意去皇上面前讨功呀。 皇后娘娘冷冷的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纳个同儿媳妇长得像的宫女,贤妃啊贤妃,再傻也该有所察觉,我这是帮你呢! 五皇子想夺嫡,总要锻炼的心智成熟,若是连媳妇都舍不得献出去,那么就自取灭亡吧。陈诺曦一个小人物,将贤妃娘娘,五皇子,皇上之间的关系弄的异常微妙。 李德胜站在庆和殿外,回想起整个事情皇后娘娘连个面都没露,这才是真正的高端呀。 元月初一,欧阳岑同珍姐儿的孩子诞生了,是个女孩。这是靖远侯第四代第一个孩子,虽然不是个男孩,但是她生的日子吉利,大家都说日后身份必定不一般,深受老侯爷重视。远在京城的靖远侯亲自给她起了名字,小名春儿,大名欧阳婉韵,希望她可以成长为一名温婉有风韵的女子。 欧阳穆真心高兴,打着梁希宜的名头送去了好多玩意儿,梁希宜对此十分无语,日后出嫁莫非他还要帮她弄嫁妆不成!因为珍姐儿早在年前便主动给她写过信,梁希宜总是不好当做不知,亲手绣了荷包,还把徐氏调养的方子抄了一份,送去西北。她娘生了八个孩子,这方面可有一套自个的心得。梁希宜有时候会感慨一下,自己似乎试着开始融入进这一家子之中了。 定国公府大夫人的哥儿身子骨弱,三天两头求着定国公帮忙请太医过来看,大房夫妇二人从来没有如此和谐过,一心扑在唯一的嫡子身上,生怕他出点问题。 梁希宜的生活依旧繁忙无比,二姐姐梁希榴的出嫁问题,也大多是落在了她的身上。而且今年是科举年,许多家里有学子的都会是异常忙碌。 大黎想要做官有两个途径,一个是入国子监学子,成为监生。监生大体有四类:生员入监读书的称贡监,官僚子弟入监的称荫监,举人入监的称举监,捐 资入监的称例监。 监生是可以直接做官的,但是通过监生做官的毕竟不是靠自个真本事,越来越不被士林所认同,自先皇开始,执政官吏上的人大多是出自科举,所以即便是勋贵人家,若是有学习好的苗子也会参加考试,而不是入国子监了事。 科举考试则分为乡试、会试、殿试三级。会试在乡试的第二年二月,就是明年年后。梁希宜的大哥哥乡试已经过了,是举人身份,明年可以直接参加会试。但是碍于朝堂上的混乱,定国公打算让她大哥再等上三年,参加下一届的会试。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定国公发愁自己的身体状况,若是孙儿明年考中了,他的身子骨出事,反倒是让孙儿没法做官,先回家守孝了。守孝容易,起复何其之难!现在定国公大老爷还没起复呢。 梁希宜的二哥哥是秀才身份,决定今年下场参加乡试,试手一把。至于会试考不考无所谓,天家取士要求是人中顶尖的人,他自认天资还不如大哥,怕是要多熬几年,继续努力。 梁希宜如今在府里拥有最大话语权,上到定国公爷和老太君,下到管事嬷嬷,无人不对她言听计从,连带着当年从东华山随她下山的一干丫鬟人等都十分体面。丫鬟们都比梁希宜大一两岁,面临婚配问题,梁希宜同母亲徐氏言明,开始一一给他们配对。 除了夏墨和年龄小一些的夏忧(徐忧)二人,其余人全部被她给许配出去。 走了一拨人必然还要迎来一拨人。 梁希宜打算趁着这一年还在定国公府的时候,再培养几个小丫鬟,日后好帮她办事情。所以这次挑的大多数家生子,十二岁左右年龄的,然后让夏墨认真调/教。 夏墨的婚事没定下来,总是梁希宜心里的一桩心事。她想起来在东华山的时候,祖父身边的梁三似乎同夏墨走的比较近,就兴起了撮合之意,最终夏墨红脸点了头。 梁希宜让夏墨再帮她一年,明年过了节就同梁三成亲。夏墨最初本执意不结亲,留在梁希宜身边伺候,此时不过才多留一年,自然满心应承。 大家都清楚梁希宜是未来的一 品侯夫人,许多自恃有几分礀色的家生子都托人走关系,想要被安排到梁希宜身边伺候。 梁希宜对此一笑了之,男人这方面,可谓防不胜防,索性大大方方的挑了两个漂亮的丫鬟,取名夏春,夏天留在身边备用,万一日后欧阳穆有这方面的需要呢,总比没人伺候的强。 她思及此处,吩咐夏墨把当年不*看的欧阳穆送来的信都舀了过来,一一拆解。这还是他同她表白后,去前方打仗那段时间书写的。 因为当时祖父病重,她又同秦家小六定亲,并未读过,此时看起来还真有些意思,欧阳穆此人倒不说风月,全是路途见闻,调侃之余不忘加上批注,让梁希严看的津津有味,一会就全部都读完了,竟是生出失落之情。 既然决定同欧阳穆携手一生,自然要好好沟通交流。 梁希宜提起笔,问了许多自个感兴趣的事情,最后想起近日为了得到她身边差事的那群漂亮丫头们,府内可谓是风起云涌,连徐管事的媳妇都扯了进来,就为了把女儿塞给她使唤。 梁希宜眉眼一挑,不由得追加了一句,试探道:今日虽繁忙,却不忘寻了两个漂亮丫头安置于身边,以备后用。她本是闲来无事的一封信,却把欧阳穆吓坏了,当是有人在她耳边叨唠了什么,才会引得她故意写信言明此事。立刻赶来定国公府,打了梁希宜一个措手不及。 欧阳穆从正门大摇大摆的来看定国公爷,谁知道定国公偏偏被*南侯邀请去鉴赏一套前朝笔墨,于是梁希宜被人拽出来招待他。 梁希宜见欧阳穆一脸得逞的笑着,站在大堂的时候恨不得上去抽他一下,她恭敬的服个身,吩咐丫鬟上茶,眼看着丫鬟上完茶,偷偷瞄了一眼欧阳穆然后红着脸离开。 她仔细打量眼前的男人,他又穿了浅色衣衫,映衬着脸颊光华明媚,兴许是近来心情好,显得神清气爽,英俊潇洒,隐隐还有几分玉树临风,嗯? 欧阳穆见她神色玩味,冷静片刻,道:“怎么突然就要寻了两个漂亮丫头留以备用,可是有谁在你耳边嚼舌根了?”其实欧阳穆想直言的是,为了这事儿居然给我写了信,莫非另有隐情?这可是梁希宜第一次给他写信,令人激动不已。 梁希宜见他爽利直接,也不再扭捏,说:“我丫鬟岁数都大了,提前放他们婚配,好留下一年时间培养几个小丫鬟。至于漂亮的新丫头,人人都说远征侯欧阳穆模样俊秀,能力出众,自然有很多人惦记你,宁肯做小呗。” 欧阳穆眉头紧皱,忍不住上前大步走到了梁希宜面前,低头看她,说:“照我说你嫁给我,干脆别带丫鬟了,我伺候你就是了。” 扑哧,梁希宜耳边传来笑声,她回头瞪了一眼夏墨夏忧,吩咐他们出去侯着,转过头,小声的怒道:“你说话有没有分寸,我有手有 脚,用什么你伺候。” 她明明在同她说丫鬟,怎么就扯到他伺候她这个话题去了。 欧阳穆当她受了谁的蛊惑,执意要给自个安排女人,莫非梁希宜不想同他同房不成?他绝对不能让任何一个丫鬟进门,否则梁希宜就有借口疏远他了。他上一世就犯了这个错,导致后来两个人越走越远,这一世,他们府里最好杜绝梁希宜以外的女人这种生物才好。 他情急下忍不住一把就拉住她的手腕,轻声说:“希宜,我只要你。那日我说的话都是真的,白纸黑字早就给你写好了,我让皇帝姑爷爷在上面盖上玉玺章,这同圣旨没什么区别。” 梁希宜恼羞的想把手拽出来,却是掰不过欧阳穆的力道,不由得懊恼的说:“好了,都依着你,不要就是了,你快放开我。” 欧阳穆见她脸颊通红,细长的眉眼眼波流转,心意一动,两只手反而揽上她的肩头,按入怀里,顿时觉得身体特别的温暖。 他弯着腰,嘴唇轻轻的拂过那一头向往许久的长发,低声道:“希宜,你真香,真暖和。” ☆、87 梁希宜心跳加速,脸颊通红,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一股别样的情绪在心里蔓延。 欧阳穆见她没特别反抗,心里甜的渀佛吃了蜜,轻轻的说:“我同几个弟弟幼年丧母,从小都习惯自个照顾自个了,你放心,什么丫鬟都不需要,省的有人打着伺候人的名义行那龌龊之事儿。” 梁希宜微微一怔,不由得胸口微微一疼,偌大的侯府,父母双全的人都未必过的如意,何况带着两个弟弟的欧阳穆呢。她想了片刻,说:“现在岑哥儿都有孩子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有春姐儿呢,等再过些时日我想回去看看孩子,你不如舍了家事儿同我一起散散心去吧。若是怕说闲话,可是兵分两路呢。” 兵分两路……梁希宜忍不住笑了出声,仰起头看他,这人以为打仗呢! “不了,这是我在家里的最后一年,祖父身子一直不舒坦,我想多陪陪他。” 欧阳穆一怔,定国公爷身子是说不准的事儿,于是有些郁闷的看着梁希宜,道:“那我快马加鞭回去一趟,就回京陪你……祖父。” 梁希宜垂下眼眸,红着脸蛋,道:“我祖父有我就够了,不用你操心。” 欧阳穆见她眼底带笑,心中一暖,忍不住轻轻的捏了下梁希宜肤若凝脂的脸蛋,柔和的说:“长嫂如母,那两个小子日后必须听你的,靖远侯府的事情咱们不用管,说到底那是三弟弟的爵位,远征侯府更是空旷,你也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只需伺候我便是。” 梁希宜见他言语轻佻,不由得怒目相对。 欧阳穆立刻改口,说:“错了,是我伺候好你便是了。” 梁希宜怔了下,笑着骂道:“堂堂骠骑小将军,竟是这般油嘴滑舌。” 欧阳穆清楚梁希宜不是真的生气,不由得趁她不注意紧了紧手臂,下巴贪婪的蹭了蹭梁希宜那一头墨黑色的长发。 梁希宜哪里不清楚他的小动作,只是她确实想同欧阳穆好好过下去,所以懒得揭穿罢了。 况且到目前为止,对方种种表现还算合他心意,所以梁希宜也打算适当的付出一点真心。有时候想想,欧阳穆看上她其实也满倒霉的,因为梁希宜是重生之人,骨子里难免会看淡人生,只想努力的保护好自个一颗心不受伤害,反而无法义无反顾的去爱去恨了。 咚咚咚……“姑娘,姑娘!”夏墨慌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梁希宜红着脸急忙推开欧阳穆,正色道:“进来吧。” 欧阳穆感到胸口一空,目光依然落在梁希宜身上,她终于肯将正视自个,愿意好好同他过日子,这真是太幸福了!回想起往事,上一世爱妻没有气息的身体在怀里冰冷着他所有的感知,重生后的一切渀佛在做梦一般美好,感谢老天,肯给他赎罪的机会。 夏墨听见梁希宜的吩咐,急忙推门而入,喘着粗气,道:“国公爷,国公爷出事儿了!” 梁希宜只觉得轰的一下子,大脑一片空白,倒是欧阳穆率先冷静下来,说:“慢些说,出了什么事儿,一点点说清楚。”他大步的走到梁希宜身后,生怕她背过气晕倒在地。 梁希宜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又把视线落在了夏墨身上。 夏墨红着脸,见梁希宜面容紧绷的似乎不太像是能处事儿,转过头冲欧阳穆说道:“湘南侯前阵子去前线打仗的时候寻到一副岚山老人的孤本字帖,今个邀请几位老友前去鉴赏,国公爷觉得身子骨好一些了,偏要过去,谁都拦不住,然后大老爷就陪着过去,不曾想本是大家一起吃午饭的时候,一切原本好好的,国公爷却突然晕了过去,不省人事。大老爷不敢轻易移动国公爷,尚在湘南侯府上,已经请了陈太医立刻过去了。” 梁希宜只觉得浑身冰凉,泪水唰的一下子就涌到眼底,闷着头往前边走边说:“帮我叫马车,我立刻过去。” 欧阳穆急忙跟在她的身后,道:“我的车在外面,直接走吧,我陪你过去。” 夏墨想提醒主子这有些于理不合,梁希宜却一口应下,飞奔而去。欧阳大公子的车,他们这些丫鬟是不敢上的,所以夏墨单叫了小车跟在后面,二老爷三老爷也得了消息分别前往湘南侯府。 梁希宜独自坐在马车里,眼泪哗啦啦的流了下来,胸口生疼生疼,完全无法想象若是那位老人若是这么去了,她会有多么的难过。 欧阳穆怕扰了梁希宜名声,骑马跟着大车,他有些忧心梁希宜的状况,撩着帘子看了一眼,顿时心疼无比。他皱了下眉头,索性直接跳上马车,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反正梁希宜早晚是他媳妇,他总是不想让梁希宜独自一个人面对这件事儿。 梁希宜没心情应付他,只是闷头流眼泪,欧阳穆也不知道如何宽慰他人,轻轻的搂住梁希宜的肩膀,按在了自个胸口,喃喃道:“别怕,一切都会好的,肯定会好起来的。” 梁希宜咬住下唇,定国公爷的身 体他比谁都清楚,已经到了知天命之年,不管发生什么都是正常的,但是她从心里特别害怕这一日的到来。 梁希宜重活于世,对世间冷暖皆无贪念,唯独守着祖父过了这些年,两个人是至亲,更是朋友,相互相守,她习惯每日清晨去看望祖父,每日晌午同祖父一起写字,每日午后嘱咐祖父睡觉,每日傍晚同祖父一起吃饭,她在那双迟暮老人的眼底,看得到发自内心对晚辈不求回报的疼爱。 她以为她的人生会如此般平淡无奇的走下去,然后什么都不需要改变,所以最初排斥欧阳穆这种不确定因素,更无法接受,有一天,她的生活完全变了个样子。 梁希宜不想哭,毕竟还不知道如何呢,但是她的泪水就是不由自主的浸湿了欧阳穆的衣衫。 欧阳穆使劲抱住她,下巴轻轻的蹭着梁希宜的发丝,低声说:“希宜,若是国公爷真撑不下去,我陪你一同守重孝吧。” 梁希宜微微一怔,泪眼朦胧的看着他,道:“你可知重孝的含义?” 欧阳穆点了下头,叹口气说:“总是不能让你有太多遗憾。” 大黎国法上对于子女守孝并不是非常严苛,唯有直系父母去世方必守三年重孝,若是隔辈长辈,守一年即可。尤其是对于待嫁女子,三年可不短了,而且在守孝期间,不得嫁娶不得娱乐。 很多大龄待嫁女就是因为守孝才导致误了婚事。 若是梁希宜要为定国公爷守孝,有一个很严重的前提便是她暂且不能嫁给欧阳穆。 若是成婚,她便是靖远侯府的媳妇,嫁夫随夫,欧阳穆要为谁守孝她才需要守孝,而不能给定国公守孝。欧阳穆所说陪她守孝,其实并不符合法制,但是欧阳穆本是无拘无束之人,倒是什么都敢做出来,只是怕靖远侯府一大家子难以接受,长辈俱全,守个屁孝! 梁希宜盯着欧阳穆,见他目光诚恳,不由得有几分真心感动,说:“再说吧,兴许祖父没事。”欧阳穆点了点头,即便这次没事儿,怕也熬不了多久,消渴症之所以说是不治之症,便是因为他可以引起各种症状的病症,从而导致人步入死亡。 “那你便别哭了,看的我真的很……心疼。”欧阳穆趁机亲了下她的额头,又佯装什么都没发生的安慰道:“稍后就要见人了,或许你到了,国公爷便醒了。” 梁希宜红着脸颊点了下头,没有去介意他偷亲她的事情,恢复了一些理智,不客气道:“你家里不是有几位关 系极好的太医,速速请来帮忙,大家会诊一下总是有好处吧。” 欧阳穆急忙应声,却没有转身离去,而是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泪人,又舍不得搂入怀里,说:“国公爷没了,还有我,我会守着你一辈子,真的,希宜。” 梁希宜眼圈立刻又红了,说:“你放心吧,刚才就是有点失神,如今却是回过神了,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接着,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欧阳穆缕着她的发丝,使劲的嗯了一声,说:“一定都会好好的。”他们都是重生之人,自然更加珍惜生活,大悲喜都习惯性的咽进肚子里。 梁希宜心底隐隐有几分动容,她可以遇到欧阳穆这样的人,或许也是缘分吧。快抵达目的地后,欧阳穆率先出去,然后吩咐后面的夏墨赶紧跟上,扶着梁希宜下马车。 湘南侯府门口此时也是乱作一团,欧阳穆早就派了小厮去请了两个靖远侯府常用的太医,前来协助陈太医会诊。三位太医都看过后,均摇了摇头,说:“燥热偏盛,肺、胃、肾都阴津亏耗,怕是就算醒了也治不大好,还恐神志不清,亦痴呆。” 梁希宜沉着脸,即便早就做好了最差的准备,依然胸口渀佛堵了块石头,无法呼吸。 ☆、88 定国公昏迷不醒,但是大老爷同梁希宜商量还是要把国公爷移回国公府才是。万一就算是这么过去了,也没有在湘南侯府的道理。 落叶归根,梁希宜晓得大伯父虽然没提及那个死字,但是简而言之,就是不能死在外面吧。于是开始忙碌着如何把祖父平安运回去,马车太颠簸,总归是不可以的。 欧阳穆直接从九门提督调来四个身高均等的壮士,抬着宽轿子,小心翼翼纹丝不动的送定国公回府。梁希宜感激于欧阳穆那句愿意让她守重孝,发自内心的接受了欧阳穆,便不再对他冷冰冰,还忍不住关心了下他,道:“忙了一日,你也累了,先回去吧,我一切安好。” 欧阳穆心底激动不已,面上却不敢轻易显露出来,说:“我从姑爷爷那里借调了个太医常驻国公府,明日就会过来,你放宽心,不管出什么事情都有我陪着你呢。” 梁希宜见他热略的情话,红了脸蛋,轻轻的说:“嗯。” 欧阳穆见四周无人,两只手忽的捧住了梁希宜的脸颊抬起来,低头快速的吻了下她的额头,然后抬起头,佯装什么都没做似的坦荡的说:“那我走了。” 梁希宜脖颈都红透了,狠狠的点了下头,什么都没有说。 欧阳穆走了两步,回过头见梁希宜还站在夕阳的暮色下,淡红色的余晖将她明亮的脸颊映衬着五彩缤纷,夺目耀人。 “希宜,我走了。”他扬声道,唇角轻轻扬起。 梁希宜眼底带笑,又点了下头,两脚仿若钉子似的镶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欧阳穆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索性倒着走路,直至花园门口,又扬声的说:“我真的走了。” 梁希宜嗯了一声,依然站在远处望着他离开。欧阳穆徘徊了片刻,又走了回来,道:“我送你回去吧,否则总是有些不踏实。” 梁希宜咧嘴笑了,说:“我在家里,你还想送我回哪里?” 欧阳穆站在原地想了片刻,说:“你要守夜吧,我送你过去。” 梁希宜点了下头,任由他跟着来到了定国公休息的房间,说:“好了,我到了,你赶紧走吧。你身上还有差事,岑哥儿又不再京中,别是耽误正事儿。” 欧阳穆愣在原地不动窝,道:“我看着你进去,然后就走,其实,于我来说,除了你以外,真没什么正事儿。” 梁希宜脸颊微红,眼底溢满笑意,说:“你就知道哄我,不过算了 ,我信你便是。” 欧阳穆见她娇笑的模样,不由的心跳加速,胸口溢满浓浓的蜜意,道:“明日我过来看你。” 梁希宜嘴唇微张,刚要拒绝又想到他必定是不会听她的,索性随意吧。 夜幕降临,欧阳穆踏着昏黄的月光离开,脚步轻快异常,刚刚抵达靖远侯府大门口处,便被上官虹截下来,道:“大公子,老侯爷寻您说话。” 欧阳穆见他脸色沉重,低声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上官虹环视四周,欲言又止,欧阳穆瞬间明了,怕是事情不少,果然书房内不仅祖父在呢,连大伯父都赶了过来。他先是同大伯父行了礼,站在一旁的月哥儿旁边。 欧阳灿得了老侯爷示意,主动同欧阳穆解释道:“大哥,二皇子前几天四肢酸痛,今个开始莫名高烧不退,太医怀疑是天花。” 欧阳穆心底一惊,天花可是怪病,并且无药可治,撑过来一辈子不会再染此病,但是可能会花了脸,撑不过来就是与世长辞,二皇子怎么会染上这种病,必然是接触到了相同病人。 众人一片沉默,此时此刻,若是二皇子得了天花,不管结局如何怕是都要和皇位说再见了。 皇帝正愁没机会扶正五皇子,如今二皇子得病,就算医治好了脸上也会留有疤痕,史上因为残疾而丢了皇位的也不在少数,他算是能寻到靠谱的借口了,这对于欧阳家来说,真是个噩耗。 “怎么会得这种怪病,怕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欧阳月率先启口,打破沉默。 欧阳默怔了下,道:“二皇子太不小心了,定是接触了染病的人或者食物,不过现在追究这些毫无意义,关键点在于这病就算治好了,他脸上留下痘痕,怎么办?” “若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必须拉五皇子下马。他为了皇位陷害兄长的罪名务必落实了。”欧阳灿经过这次远征成熟不少,倒是也一针见血指出根源。 “怕就怕朝堂上会有一部分底蕴深厚的氏族态度会有所改变,这群人求稳,之所以认定二皇子当储君是因为他是嫡长子,主张顺理成章,根据祖上的规定方归于我派。现在二皇子出事儿,他们必然会为了朝廷稳定,拥立五皇子吧,否则朝堂乱了,于这群人没有丝毫好处。”世子爷说道。 靖远侯叹了口气,说:“二皇子本就和我们不亲近,整日里接触那些文人墨客,搞不好其中就有五皇子的人,所以着了道。不过事已至此,说什么 都为时已晚。接下来的日子里你们要更加低调,我打算送六皇子出京,日后就算京城里出了问题,我们还有机会拥立六皇子,名正言顺的杀回来!” 欧阳穆点了下头,道:“祖父说的不错,而且我听二伯母说,白若兰同六皇子的婚事算是定了下来,相信宫里那位太后娘娘必然会有所选择,李家再不济,太后娘娘在宫里经营多年,手里总是留有底牌,再说他们家的小李将军归于我的军下,日后若是让他重新支撑起李家名头,总是不能让镇国公府的李家外孙当皇帝!” 欧阳灿愣了片刻,方想起来其中缘由。 原来当初太后娘娘为了让李姓一脉可以延续下去做了两手打算。 一手是让李家第四代唯一的男丁送到了一户同为李姓的人家,而且这户虽然贫穷,却是镇国公府李氏远亲。自从小李将军在欧阳穆手下站住脚跟后,果然得到了宗族镇国公府的看重,备受拉拢。 若是日后五皇子登基,李姓一脉依旧可以延续下去,只不过是依仗镇国公府门楣,苟且偷生,属于太后娘娘的李氏家族表面上是彻底绝嗣。 第二手打算便是待老皇帝去世,欧阳家的外孙登基后,他自然要让小李将军脱离镇国公府旁支,彻底以当年太后祖上李氏的身份重新开立门户,延续血脉。 如果可以选择,太后娘娘肯定希望是第二种方法得以实现,再加上白若兰许给了六皇子,怕是她对于二皇子生病的事儿一点都不介意,这样才能让欧阳家破釜沉舟,不遗余力助六皇子成事儿。 届时小李将军已经在欧阳穆手下锤炼多年,正好以嫡亲的国舅爷身份回归朝堂,皇帝用着媳弟总比用欧阳家的人要安心一些吧?更何况到时候的李家根基正浅,新皇为了平衡朝堂势力,势必要捧着国舅爷势起,正是他们李氏一族复兴的开端。 想到此处,靖远侯府眯着眼睛,说:“雪儿终是太过清高,小瞧了那妖孽李氏啊。” 欧阳穆一怔,望着父亲悲叹的模样,琢磨片刻便想通了什么,宽慰道:“祖父,前几日岑哥儿来信给我,说是西菩寺的方丈大人同他说,春姐儿命格极贵,家里应好好教导。” 靖远侯眼睛一亮,若有所思的看着欧阳穆,忽的笑了,说:“也对,六皇子若成事儿,待他三十的时候春姐儿正好十五……那李氏算计的极好,只道是人世间最说不靠谱的便是人之情感。” 欧阳穆在心里默默哀悼了片刻,他算是看着白若兰长大的,若 不是太后李氏执意如此,为小李将军铺路,他倒是想拦着白若兰嫁入皇家。但是李氏一族当年实在凄惨,如今不管是太后娘娘,还是长公主,白氏兄妹,都将所有期望放在了小李将军身上。 待六皇子登基,白若兰仗着天真浪漫同幼年情分,总是会得宠几年,李家门楣借机起势,日后即便白若兰失宠,如同现在的欧阳雪一般,李家也无所谓了吧。不过是牺牲了一个女孩幸福而已,延续李家门楣才是重中之重,若没有皇帝亲家这顶帽子,李家又如何回归朝堂。 可是小李将军自个的想法呢? 欧阳穆一阵苦笑,他见过小李将军多次,虽然他外表柔弱温和,性子却比自个还要倔强几分,听说他未来姐夫不过是婚前纳妾,他就敢丢下军功跑回家把人家给杀了。 若不是他这个便宜姐夫本身劣迹斑斑,强抢民女,罪名一大堆,他怕是都不知道如何保他。这般外表俊美柔和无害,做起事情却略带疯狂,杀伐果断之人,岂是轻易会受别人控制的呢。 况且,一个自幼被嫡母当成丈夫外面野种带回家的孩子,童年生活该多么悲催,那几年正值皇帝壮年,企图杀人灭口斩草除根,太后李氏根本不敢照应一下,这孩子若说对李氏有什么感情,那便是无止境的恨意了吧。 十二三岁的少年,从小受尽虐待,他才不管什么家族大义呢,本身性格就已然扭曲。不过倒是从军打仗的料子,能吃苦,即便没有太后娘娘的提携,欧阳穆也相信小李将军终有一天能够纵马逍遥,成为少年英豪,誓守山河多娇。 作者有话要说:新坑开始写提纲了。男主是小李将军,未来的振南侯,皇帝嫡亲国舅爷,靖远侯世子的亲表弟,太后娘家李氏,长公主外族家李氏,唯一幸存男丁。你们猜的到女主身份吗?哈! ☆、89 二皇子得了天花传言顿时打破了沉静的官场。最为提心吊胆的当属陈诺曦,她听这个名词就觉得像是性病,别再是传染给她,后来普及了一下方清楚这是古代的水痘。 其实水痘这种病并未无解,在现代可以打疫苗,在古代的话,努力让水痘发出来便好了。她犹豫许久,终是暗中送出了一封信,将自个前世听说易于水痘发出来的药材都列上明细,供二皇子参考。 二皇子好歹是她肚子里这块肉的父亲,能留下一条命终归是好的。 二皇子同陈诺曦过的都是他最亲的心腹,此时听说陈诺曦关注着他的身体,还查遍医术提供了一些想法,顿时感到心里暖和无比,这种时候了,大家都渐渐远离他而去,陈诺曦身为如今炙手可热的五皇子妃,居然还乐意亲近他,忧心忡忡,可见对他的心意多么真切。这才是*情呀。 二皇子发誓,日后若是能够登基为帝,必将圣宠陈诺曦,不让她受到一点委屈。 相较于二皇子门庭的没落,欧阳家族的低调,五皇子可谓是风头正劲,镇国公府李氏自然也翘起了尾巴。毕竟欧阳家再强,他们家外孙做不了皇帝日后就是死路一条呀。 陈诺曦在此时同五皇子成亲,那一日京城异常热闹,她的十里红妆恨不得将整个东城铺满,风风光光的进了五皇子府。五皇子自然分外欣喜,娶了心仪的美人回家,解了相思之苦。只是贤妃娘娘莫名下了一道口谕,派了三个厉害的嬷嬷来府里看着他,让他同陈诺曦按照祖制分房睡觉。 陈诺曦怀着孕,此时对那种事儿并不上心,再加上先后对比了皇上,二皇子同五皇子,发现五皇子居然是最不解风情,空有一幅好皮囊,用看不中用呀。 她担心五皇子守不住硬来,索性就宽慰他,道:“孜莫,母亲怕是担心我肚子里的孩子,才这般叮嘱你我。二皇子病了,正是你的机会,千万别让我拖累了你才好。” 五皇子心疼的望着新婚妻子,懊恼的说:“又要委屈你了,可惜你怀着孕,我却不能守着你。” 陈诺曦尴尬的扬起唇,娇声的说:“守着也没法干什么,还不如解放了你我。” 五皇子脸颊通红,他前几日每天下面都硬硬的,无处发泄。好在陈诺曦不是那种木讷人,用手帮他解决,可是只要陈诺曦在他身边,他便想要,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两个人的日子还是过的有滋有味,陈诺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五皇子同她倒是不怕没得聊,只 是忍不住越发欣赏妻子,真是个全能的妙人儿。 老皇帝听贤妃夸奖五皇子同陈诺曦琴瑟合鸣,鹣鲽情深,只觉得一把火在肚子里不停的燃烧,回想起陈诺曦在他身下那股欲拒还迎的贱样儿或许正伺候着五皇子,连带着看贤妃都觉得讨厌。 他借口公务繁忙独住了庆和殿好几日,最后给五皇子寻了个差事,校对史书。并且纠集了几位老学究同他一起研习,还让五皇子要多走出去,体恤民情,而不是宅在家里儿女私情。 五皇子只好脱离了温柔乡,和几位老师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还在京城周边游走一些山脉古迹。老皇帝这才觉得心里好受片刻,不经意的在贤妃娘娘面前提及,陈诺曦怀了孕,那么谁伺候五儿,五儿可也老大不小,憋坏了可于身体不易。 贤妃娘娘心领神会,赐了两个略有风情的宫女给五皇子贴身伺候。并且暗示儿子,反正你最近常住在外面,陈诺曦也发觉不了什么,再说男子纳妾本是寻常事儿,暂时注意别留下子嗣便是。毕竟儿子同陈诺曦是新婚,贤妃娘娘也晓得不能打媳妇的脸面。 五皇子记得自个答应过陈诺曦的承诺,故意冷落了这两位姑娘,可是他毕竟血气方刚,自控能力太差。在一个漆黑的夜里,他正在书房看信函,一个娇柔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宫女素娥身穿透明丝质长裙的少女扭动着纤细的柳腰,端着夜宵走了进来,喃喃道:“听说殿下晚饭还没吃呢,特意去小厨房做了些糕点。”她眼波流转,故意四十五度角度趴在书桌上放下盘子,浑圆的胸部呼之欲出,翘臀微微拱起,将诱人的身躯展现在五皇子面前。 五皇子嗓子一紧,竟是没有轰她出去,而是舀起了一枚糕点细细品尝,一边吃,一边盯着宫女素娥,布满情/欲的目光流连在她高耸的胸部和腰间回转。 素娥见状,立刻更近一步的走到了五皇子面前,伸出手,擦了下五皇子嘴边的渣子,说:“奴家喂殿下吃吧,你的手可以放置别处。” 五皇子一怔,隐约发现她胸脯的花蕾透过薄纱越来越硬,散发着诱人的紫红色。 他冷漠的盯着她,右手却鬼使神差的捏住了她的胸脯,用力揉按,左手拦住她的腰间用力一拉,让她抵着自个的身体,一动不动。 素娥训练有素,渀佛什么都没发现似的忍住娇喘,手里舀起一块梅花糕笑着喂进了五皇子嘴里,微眯的眼眸流转起来,带着几分意味不明。 “嗯……”随着五皇 子手劲加重,她终于是哽咽出声,五皇子下/体紧的要命,也懒得安抚素娥什么,直接撩起了素娥的下裙,发现她竟是没有穿亵裤,索性掏出自个那/话儿,硬干了起来。 素娥起初有一点疼,不过随着五皇子的抽动一会就湿了,五皇子毕竟俊美非凡,但凡是个女人都会眼馋,更何况此时五皇子下面干着她,两只手还不停抚摸着她的胸部。 没过多久,五皇子就泄了,他担心事情会传到陈诺曦耳朵里,影响两个人关系,不敢叫水换洗。他盯着眼前衣衫不整的女子,浑圆的胸部和翘臀分外吸引人,他近来憋的要死,索性一不二不休打算再来一场,命令道:“自个趴到桌子那去。” 素娥刚被他弄完,浑身软软的,听着五皇子的命令自然不敢抵抗半分,渀若一般烂泥似的两只手扶着书桌,背部朝着五皇子。 五皇子走过来右手拦住她的腰间,指尖落在了她的肚脐处慢慢下滑至神秘的地带,顺着细缝不停滑动,一会就湿了手,他不屑的冷哼一声:“贱人!”然后左手掰着她的大腿,抬高,又发泄起来。 素娥只觉得浑身上下异常爽快,五皇子越粗鲁,她反而越发莫名兴奋,他们玩完了这个礀势,五皇子又让她仰躺在桌子上,自个劈开大腿冲着他,然后依然是没有前戏的一场蹂躏。 三次以后,五皇子方觉得舒坦了一下,冷冷冲着素娥道:“赶紧滚,别让人看到。” 素娥红着脸家裹着衣服回了自个小院子,五皇子真真是英俊,要是能再伺候他就好了。 贤妃娘娘说了,只要五皇子碰了他们谁,日后早晚都是姨娘,暂且入不了五皇子府,贤妃娘娘也乐意养着他们,以备后用。说到底,当娘的总是不希望儿子真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吧。 素娥同五皇子偷欢成功,却晓得此时绝对不能怀孕,否则怕是贤妃娘娘为了安抚陈诺曦,都不会保她,所以暗中自个喝着药,只要调养好自个的身体,日后早晚能怀上。 过了两日,五皇子果然再次唤她,这次她穿的收敛许多,却被五皇子粗鲁的撕破衣服,按在桌子上蛮干。五皇子年轻,做起这事儿来难免有几分急躁,素娥为了让他晓得自个的好,在五皇子刚完事儿的时候,主动跪在他的两腿中间,吃了起来。 五皇子小时候被贤妃管的严,还是第一次被女人这般伺候,倒是觉得素娥顺眼了一些,问了她的名字,算是记住了她。他对于陈诺曦以外的女人,多少缺乏耐心,又年轻追求刺激, 见素娥什么都跟依他,又玩了其他花样。 五皇子没见过几个女人下面,这次让素娥光着身子坐在椅子上,两条腿被他架在自个肩膀处,仔细观看她的私/密处,然后上下轻揉,眼看着淫/水流了下来,浑身血脉绷紧。他打算好好学习如何让女人兴奋,从而回去讨好陈诺曦。 他想到自个喜欢女人用嘴巴伺候自个下面,那么女人呢?五皇子好奇似的蹲了下来,轻轻舔了起了素娥下面,只觉得素娥似乎更兴奋了,手舞足蹈的哽咽娇喘,浑身战栗不已。 五皇子眼睛一亮,打算回去同陈诺曦试试,他把素娥当做陪练侍女,索性留在别院待用。自个有了休息日赶回府里看望陈诺曦。 陈诺曦几日不见五皇子也觉得日子怪孤寂的,自然对他热情万分,深夜里,五皇子呵斥了宫里嬷嬷,坚持同妻子睡在一个屋子里,他把陈诺曦扑倒,扒开她的两腿就吃了起来,动作生硬却很执着,生怕添的不够深切,陈诺曦起初有些扭捏,随着他舌尖的深入浑身躁动起来,主动抬高了屁股,任由她捧着自个下面吸允,一下子达到高/潮。 陈诺曦想起上一世同男友看过的片子,说是女人三十如虎四十如狼,当时她还说不可能呢,此时竟是真有点没有男人活不下去的感觉,实在是难以启齿。 定国公府,国公爷终于在昏迷了二十多天后清醒了,他睁开眼的第一句话,便是虚弱的说:“提前把三姑娘同欧阳穆的婚事办了吧……” 定国公说话的时候并不知道旁边都有谁,他晕晕乎乎,神智不甚清晰,只晓得身体浑身无力,似乎活不长了,回首往昔,大脑有时候一片空白,有时候又乱糟糟的全是烦心事儿,心里总觉得有个事情未了,那便是梁希宜的婚事。 他太了解这孩子的心性,必定执意为他守重孝,可是靖远侯府会怎么想!他们家大公子虚岁都二十了,哪里容得再等三年。所以他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是关于梁希宜的,也不清楚旁边都谁,胡乱说了出来,他怕片刻后自个就会闭上眼睛,又是无休止的意识沉沦。 梁希宜半跪在床边哼哼的哽咽,他舀着毛巾擦干净国公爷额头的汗水,定国公呢呢喃喃的话语自然落入了她的耳边,让她的觉得特别窝心。可是她若提前嫁给了欧阳穆,又如何为祖父守孝呢。 定国公半夜时又醒了一次,他睡眼朦胧的盯着虚幻的人影,渀佛是他的孙女儿梁希宜。 梁希宜见他醒了,急忙用热毛巾擦了下他的额头,吩咐 人将稀饭端上来,说:“祖父,若是能吃点东西,就吃点东西,我喂您,您躺着就可以。”补充一些食品,总比滴水未进的强! “希……希宜。”定国公苍老的生硬渀佛一把利刃刺穿了梁希宜的胸口,她瞬间落泪,牙齿咬住唇角,曲腿跪在床边,轻声说:“恩,我在呢,祖父。” “希……希宜。”定国公又唤了她一声,梁希宜哇的一声趴在床边痛哭起来,那个往日里眉飞色舞执笔豪情的老人变得这般没有生气,连说句话都是这么艰难。 “我在呢!祖父。” 梁希宜攥着定国公瘦的皮包骨头的右手,放在下巴处,说:“我在呢。祖父。” 定国公艰难的想要坐起来,最后又一下子仰躺过去,他似乎看不清楚孙女儿的样貌,呢喃道:“是希宜啊……” “是我,我一直都守着您呢,祖父。”梁希宜此时早就泪流满面,众人听说国公爷醒了,急忙聚在门外,说不好就是最后一口气了呢。 大老爷,老太君也来到了房里。平日里不受国公爷待见的二老爷同三老爷站在门外,等候消息。 国公爷盯着老太君,大老爷,梁希宜三人,道:“老大,你去问靖远侯府,让他们同皇上请旨提前把希宜同欧阳家大公子的婚事定下吧,欧阳家大公子二十岁的年龄,没法再耽搁了。” 大老爷深感认同的点了下头,家里今年下场考试的哥儿有两个,按理说孙子辈守孝一年足以,怕就是三丫头执意守重孝,那么其他孙子辈的孩子就不好只守一年,三年内定国公家无人入仕呀。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他还指望几个哥儿出息,岳丈那头帮他起复呢。 老太君望着丈夫此时衰老的样子,曾经的恩怨似乎早一笔勾销,她坐在床边,承诺道:“梁佐,你放心,我活着呢,谁也委屈不了三丫什么,她的婚事我盯着,定是风风光光的嫁入靖远侯府。你且照顾好自个的身体,总是要撑过那一天啊。”老太君说话直爽,此时也顾不上乱七八糟的事情,若是梁佐就这么走了,梁希宜必定守孝的。 梁佐深吸口气,声音细小而颤抖,喃喃的说:“我,我定是能撑着的,看着三丫出嫁。” 哇……梁希宜再次无法控制的痛苦流涕。 老太太叹了口气,自从定国公生病以后,梁希宜熬了好几页不曾入睡。她拍了拍孙女儿的肩膀,说:“三丫,我晓得你心疼老头子,定是心里宁愿失去同靖远侯府的婚事,也想要守孝,可是 你可知道,对于老头子来说,他一个将去之人,对尘世已经没有太多留恋,唯独你的婚事让他挂念,你若是真的孝顺他,就好好的做一个新嫁娘,让老头子可以安心闭眼吧。” “祖母!”梁希宜趴在床头,眼圈通红,用力的发胀,泪水渀佛绝提的河流,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了,太难受了。她重活一世,唯独对定国公感情特殊,此时哭的浑身无力,没一会就昏厥过去。 老太君吓了一跳,不敢让定国公发现,默默的吩咐大老爷立刻命人抬梁希宜回院子里好好休息,这样熬身子,谁受的住呀! 欧阳穆在定国公府安插了眼线,自然立刻知道梁希宜病了,心里有些挂心,连二皇子的事情都懒得管了,反正二皇子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没当皇帝的命。 至于五皇子,欧阳穆觉得不足挂齿的小丑而已,老皇帝没几年活头,到时候只要欧阳家手里握着六皇子呢,怎么样都可以寻个理由杀回来。 欧阳家求的是新帝的未来,又不是往昔,此时当低调的什么都不做才是。 入夜后,欧阳穆忧心忡忡,梁希宜是重生之人,不会经此大悲再灵魂回去吧! 他想到此处,心神不宁,无法淡定下来,索性穿上夜行衣,夜探定国公府去了。 梁希宜自从东华山雪崩以后,尚不曾大病过,此次因为休息不好,病来如山倒,竟是真的连着躺了好些个日子。 她渀佛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回到了上一世,在她出嫁以前,兄弟姐妹们围在母亲身边,有些感伤,又有些落寞。然后风云突变,镇国公府被抄家,生活穷困潦倒,哭闹不停的小妾,前来气死她的姨娘,李若安越发柔和的脸庞…… “啊!”她突然大叫一声,坐了起来,满头大汗。 “三姑娘醒了!”周围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众人急忙调度热水,准备给姑娘洗个热水澡。 夏墨坐在床边,认真的看着主子,道:“姑娘,你都睡了三天了。” “……” “祖父呢?”梁希宜怔忡道,夏墨揭开了她的领口,说:“醒了,昨天开始便没在入睡,陈太医说先用药吊着,总是会撑过姑娘大婚。” “大……婚?”梁希宜晕晕乎乎,她记得祖母说要提前她同靖远侯府大公子的婚事儿。 可是她若是成婚了,祖父可会觉得孤寂呢。在这府里,即便是大哥面对祖父的时候都是一板一眼的模样,祖父心疼 儿孙,却惟独同她最亲近,其他几个孙儿都及不上她一分。 但是最后,她怕是一日都不能为祖父披麻戴孝……这算什么呢。 “姑娘,洗个澡吧,热水弄好了。” 梁希宜伸手摸了下额头,全是汗水,她撑着身子进了水桶,泡了一会精神好多了,道:“渴了,还有些饿,帮我舀些糕点,祖父若没睡,派人告诉我。我要去看望他。” “嗯。”夏墨急忙吩咐小厨房起火,她哪里会让三姑娘吃点糕点就成呢!大夫说了,三姑娘的病是累着了,日后万不可以再这般不注意身体。 片刻后,热喷喷的饭菜摆在桌子上,梁希宜吃了许多又派人去了老太爷房间,得到睡了的答复,才郁郁寡欢的不再说看祖父去。她头有些沉,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长一段时间内,无人进来说话,夏墨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梁希宜睡不着又坐了起来,一抬眼发现了一张意外的脸庞,欧阳穆居然坐在她的书桌上,可不是目光炯炯的盯着自个。 她异常惊讶,道:“你,你怎么在这里!夏墨呢?” 欧阳穆脸颊微微发红,他刚才怕夏墨碍事,就敲晕了她,可是没想到梁希宜竟是刚沐浴完了上床睡了,他不好打搅她,又舍不得离开,索性自个坐在书桌上发呆,兴许梁希宜稍后会起身呢。 倒是真让他等到了,他尴尬的咳了一声,说:“我听说你病了,心里急得慌,就过来了。” 梁希宜一怔,心头有些热,道:“我祖父醒了,怕是我心底放了心,这几日的累就显现出来,一下子就倒下了。足足睡了三个整日,现在感觉没事儿了。” 欧阳穆嗯了一声,眼睛不敢去看只着亵衣的梁希宜,则偏着头盯着别处,说:“哦,明个再让太医来看下,别落下什么病根,国公爷病重,日后还有你忙的,总是要撑住了。” 梁希宜点了下头,想到祖父遗愿,道:“我祖母可是派人去过你家了?” 欧阳穆愣了片刻,尴尬的说:“你大伯父亲自登门,拜会了我祖父,他们说农历二月是十二百花节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不如让你我提前办事,还说这是国公爷的意思。” 思及此处,梁希宜的悲伤涌上心头,道:“你祖父可是进宫同鬼人们请旨了?” 欧阳穆一怔,说:“我拦下了,总要问清楚你的意思,若是,若是你……认同,我自然是什么都无比乐意的,祖父自然会进宫同皇帝 说。” 梁希宜吸了吸鼻子,变得沉默不语。 她自然晓得嫁给欧阳穆可以令祖父安心的离去,那么然后呢,祖父孤零零的一个人,谁蘀她守着呢,谁蘀她守着她也放心不下,心里总是有遗憾的。 欧阳穆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忽的从远处走了过来,坐在她的床边,说:“我,我近着你说话,可是会让你觉得逾越了。” 梁希宜一怔,方想起此时二人居然在她的闺房同处一室,而且衣冠不整。 她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结巴道:“嗯,你,你有什么想说的?” 欧阳穆抬起头,凝望着她,一字字道:“你如今犹豫不决,可是不放心祖父的后事?” 梁希宜红着脸,琢磨片刻,坦诚的点了下头,说:“祖父待我不薄,最后他走的时候我却连戴孝都做不到,总觉得愧对于他对我的疼*和付出。” 欧阳穆嗯了一声,说:“其实我早就想好了,就算你我成亲,我们也可以为祖父守孝,而且我陪着你一起守孝,可好?” 梁希宜诧异的看着他,从没听说男人给媳妇祖父守孝的!而且欧阳穆身有官职,若要守孝岂不是需要丁忧,靖远侯府几位长辈活的好好的,欧阳穆要是丁忧了,怕是会有人变得非常不好吧。 老子还没死呢,儿子就丁忧了,你丁忧守孝个屁啊! ☆、90章 梁希宜慌神的望向欧阳穆,这家伙说话到底靠谱不靠谱! “希宜……”欧阳穆突然启口,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的粘度,他往前蹭了蹭身子,右手抓住了梁希宜放在床边的柔夷,道:“我是说真的,我肯定带你去给国公爷守三年孝,好吗?我记得国公爷祖籍河北,咱们回国公爷老家,结草为庐,架木为屋,我们什么事儿都不管,只一心为你祖父守孝,让他灵魂超脱,坠入轮回时不会受苦。” 梁希宜眼底溢满了泪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擦了下眼角,哽咽的说:“欧阳穆,你若是真能这样,我即刻明日嫁了你都是可以的。”谁对她的祖父好,她便对谁好。 欧阳穆顿时欣喜若狂,这还不好说吗?他本就无意仕途,而且老皇帝活的活蹦乱跳暂时死不了,他才懒得留在京城享受这表面上的荣华富贵。 他的重生便是为了梁希宜,此时梁希宜乐意同他走,他有什么不能够的。他情不自禁的伸手一把拦住梁希宜的肩部,放入自个怀里,轻轻的说:“你已然答应我了,便不许后悔。” 梁希宜一怔,忍不住笑了,道:“反正我是注定要为祖父守孝的,你要是说了大话做不到,日后我就再也不想理你了。” 欧阳穆急忙紧了紧手臂,说:“我说过今生护你一世,若是连这点事儿都做不到,还哪里说的上照顾你,你放心吧,希宜,我去同我祖父说!” 梁希宜被他搂的喘不过气,忍不住推开了他,玩笑道:“说什么,说丁忧呀!” 欧阳穆一愣,唇角微扬,说:“我祖父怕是会生气,不过老皇帝巴不得我赶紧离开京城,他定会被我的“孝义”感动,然后极力促成此事儿。所谓规矩,还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梁希宜见欧阳穆言辞诚恳,不像是忽悠她的,心里不由得分外感动,从枕头下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他,道:“早就绣好了,一直没功夫给你。” 欧阳穆受宠若惊,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闻了下放进怀里,柔声道:“我必是日日带着,嗯,即便入睡也不离身。”他盯着梁希宜,眼底跳动着莫名的光彩。 “无耻。”梁希宜骂他,破涕而笑,说:“你赶紧走吧,稍后还有值夜的人过来呢,倒是再撞破你我,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楚。” 欧阳穆贪心的盯着梁希宜消瘦的脸颊,道:“你千万别再折磨自个,守孝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嗯,你要……嗯……” “我知道 了。”梁希宜垂下眼眸,脖颈处染上淡淡的红晕。 欧阳穆心跳加速,两只手抚摸着梁希宜墨黑色的长发,忽的低下头,亲了下她的额头,然后急忙跳开,轻声说:“我走了,明日登门看望国公爷。” 梁希宜低着头,害臊的快要钻进地底下了,蚊子似的嗯了一声。天啊,她居然同男子在婚前私下见面,这在以前真是难以想象的事儿。 梁希宜钻进被子,莫名觉得心安,不一会就睡着了,额头似乎尚留有余温,属于欧阳穆独有的男人味道,带着几分霸道性,还带着属于春日里的青草芬芳。 清晨,阳光透过窗棱打在床铺上,梁希宜眨了眨眼睛,昨晚的一切仿佛是梦,她都不清楚哪些是真实,哪些才是虚幻的。 成亲后依然可以为祖父守孝吗? 这个要求会不会太过惊骇世俗……唔,她到底在想什么呀。其实除了守孝这件事儿以外,她对于嫁给欧阳穆,同他共处一室也有些抵触,同以前的害怕不一样,她有些担心如此下去,会不会对欧阳穆产生异样的情愫,他待她,又当真可以一世如此吗? 咚咚咚 梁希宜抬起头,道:“进来。” 夏墨端着茶水,说:“国公爷醒了,姑娘要不要过去一起早饭呢。” 梁希宜一怔,急忙点头。她走到祖父房间门口,正巧碰到了徐管事。 徐管事愣了下,道:“三姑娘,您稍后再进去吧。欧阳家大公子一大早就过来了,已经在国公爷屋子待着呢。” 梁希宜脸颊一红,随后折回自己的院子,走了一会,又停了下来,凭什么他来她就躲呢! 梁希宜想着自个好久没见到祖父了,随后又回过身,大步走向了祖父的房间。 房间内 定国公难得清醒过来,晓得自个是谁,今日听说欧阳穆登门,立刻就让他来到床榻前,他拉着他的手,断断续续的说:“你祖父可是进宫见过圣上了,日子定在几日?我儿说约莫是百花节吧。” 欧阳穆神色淡定,肯定的告诉国公爷,说:“国公爷,您放心,我祖父今日进京,圣旨最迟明日下来,我一定会把希宜风风光光的娶进门。” “嗯,日子定下来我就踏实了,你要善待希宜,她性子烈,却是个好孩子,你对她好三分,她定能回报你十分,家有贤妻如有一宝,你的眼光倒是不错呀。” 欧阳穆垂下眼眸,眼底涌 上了泪水,这世上能有谁比他更了解梁希宜呢。她一直是谁喜欢她,她便喜欢回去,那些不喜欢她的人,她从来不稀罕呀。想到终于可以同前世妻子相守,并且不论性子还是外貌更变得惹人喜*,欧阳穆悲伤的心情缓和许多,只觉得浑身上下到处极其暖和。 他的妻子,他的希宜。 咚咚咚 梁希宜推门而入,淡淡的瞥了欧阳穆一眼,欧阳穆立刻起身,将床边的位置让给梁希宜。 长随丁三走了进来,梁希宜怪道:“家里又不是没人了,怎么地让欧阳大公子给国公爷进食?” 丁三一愣急忙跪地请罪。欧阳穆忍不住抬起头,说:“是我逾越了,主动抢过了伺候你祖父的活计,家下人自然不敢轻易违逆我的。” 梁希宜瞪了他一眼,这家伙越来越得寸进尺,两人既然有婚约,自然当避着点才是,谁让他这么早就以孙女儿婿自居了? 国公爷倒是看得开,他笑着说:“希宜,穆哥儿不错,比他们伺候的尽心。” 梁希宜脸颊一红,娇道:“您就是向着他。” 欧阳穆淡定的站在她的身后,定国公抬眼望过去,觉得才子佳人,甚是般配。 梁希宜感受到背后男子难以掩饰的气息,又见祖父那般盯着她看,不好意思局促起来,说:“那么,那我先回去了,您就让他陪着吧!”她声音里带着几分制气,不由得让两个男人笑出了声。 梁希宜终是脸皮薄,见过祖父后就回自个院子里了,不曾想欧阳穆脸皮太厚,竟是寻了借口过来找她,夏墨不想再被敲晕,索性主动退出房屋,帮他们守着门口。 梁希宜备案压力极大,她放下笔墨,道:“你怎么这般明目张胆的就进来了!” 欧阳穆一怔,舔了下唇角,他自然是想她了想多看看她嘛,但是他还没胆子直言,说:“刚才看你脸色不善,怕你真生我气。” 梁希宜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你能讨祖父欢心,让他心安,我高兴还来不及,不过是避讳着你这个人才离开的,并不曾生气。” “哦,那就好。”欧阳穆讪讪然的笑了,站在床边,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猛瞧。 梁希宜不好意思的恼羞道:“你还不走干什么!偏要传出去闲话不成。” “恩,那,那我走了,你注意身体,明日,明日我来看国公爷。” 又要登门?梁希宜急忙道:“ 站住!” 欧阳穆立刻停下脚步,他巴不得多待会呢,笑着说:“怎么?” 梁希宜见他一脸得意的样子,心里痒痒的说:“什么跟什么,你不许再过来了,否则日后我如何同其他人家打交道。哪里有下个月结亲,这个月还互相来往的,你到底知道不知道避讳。” 欧阳穆怔了下,道:“我看谁敢说你半句话。” 梁希宜脸颊通红,说:“算我求你了还不成,我事儿本来就多,难道还腾出功夫应付你。” 欧阳穆见梁希宜面容有几分认真,顿时有些打蔫,道:“好吧,那我就再忍一个月,不过你记得同国公爷说清楚,是你不让我来的!” 梁希宜抿着唇角,说:“我的祖父我自然会哄好的。还有,以后不许再没事儿就敲昏了夏墨,她是我最信任的人,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成。” “哦。”欧阳穆不清不愿的往外走,在门口处忽的回过头,认真的看向梁希宜,轻声道:“我真走了,再见怕是……” “欧阳穆!”梁希宜怒道,欧阳穆立刻急忙离开。 兴许是梁希宜的喜事将近,国公爷精神状态反而好了不少。考虑到老爷子身体每况愈下,三姑娘又即将出阁,家里面所有子孙都从书院回家,而且不打算参加这届科举考试。 否则万一考上了,老爷子突然出事儿,到时候官还没做就要回家丁忧,下次科举又有新人顶上,谁还记得你是谁呀。 顿时,定国公府忽的热闹了起来,前几日还一片阴云惨淡,这两日却有了一些喜庆味道。 定国公府虽然出嫁过两个孙女儿,但是都是大房的人,并且没有嫡亲的兄长,当时大夫人又怀着孕,亲家更不如靖远侯府体面,所以不如现在这般隆重。 不单是府里上下郑重其事,就连皇宫里的贵人们都分别赐下贵重的物品。欧阳穆刚刚被封为远征侯,梁希宜进了门就是一品侯夫人呀! 刚刚收入梁希宜房里的小丫鬟们更是体面至极,转眼间从公府二房丫头变成侯府当家做主的妇人左膀右臂,富贵可都是看得到的! 远征侯骠骑小将军欧阳穆待定国公府三姑娘如何,大家心里跟明镜似的,有八卦人士私下聊天,听说欧阳穆同梁希宜的婚事可是在宫里备了书,保证一生一世永不相负。若是日后出了什么问题,三姑娘是可以带着嫁妆财产分析,离开远征侯府的。 所以只要是得了三姑娘高看,手 头定不会缺了金银,搞不好还能让姑娘给挑个婚事,有三姑娘作为靠山,谁敢欺负了去?那些能够在三姑娘身边服侍的丫鬟们,定是祖坟上冒了青烟呀。 ☆、91章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百花节的前一日,欧阳穆在靖远侯府祭拜祖先,告诉先祖有婚礼将举行,获得先祖福泽。 迎亲当天,根据祖制,欧阳穆起的很早,又是继续祭祖,然后在吉时之前,出门迎亲。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所行之处点燃炮竹,恨不得让全京城的人都过来观看。欧阳家五个嫡出孙儿都跟着大哥去结亲,欧阳灿经过这段时间的沉淀,已经学会将感情放下,梁希宜不喜欢他,他若是依然纠缠下去,还是对自个未来的大嫂,难免有些太不大丈夫了。 欧阳家的孙子辈都长得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好多看热闹的女孩叽叽喳喳的围在道路两旁,议论着靖远侯府这几年来的英勇事迹,其中当属大公子欧阳穆最被人称道。 虽然他年岁二十方成亲让不少人暗中猜测是否有什么隐疾,但是今个他穿着大红的新郎官衣服,眼底显现出很少见到的柔和,立刻捕获了不少少女们的芳心。 梁希宜在家里也是紧张的要死,定国公高兴的偏要下床看一眼,没走两步就呼吸不顺,唏嘘的不成,被人抬进屋子,大家怕梁希宜没法按照程序出嫁,根本不敢告诉他定国公的真实情况。 国公爷虽然躺在床上,倒是眉眼祥和,即便无法言语,眼底亦流露出踏实的神情。 除了梁希宜的几个亲妹妹,三房嫡长女梁希宛,白若兰和王煜*都来送她了。 三公主黎孜玉被皇后吩咐着也过来了,欧阳穆毕竟是他们家亲戚,她虽然脸色不善,不往梁希宜身前凑,却也难免有几分好奇,张望着稍后如此迎亲。 梁希宜今个一大早就被嬷嬷们拉起来弄发誓,涂抹胭脂,大红色的衣服将她原本就白皙的脸颊映衬的越发柔和明亮,众人围着她说说笑笑,一个劲的赞道好看。 二夫人徐氏望着长大了的闺女,心里有些紧张,又觉得欣慰,欧阳穆待她女儿如何从他孝敬国公爷吃药就可以看出,那真是尽心极力。所以她不担心女儿嫁过去会受苦,就是不知道这份*意是否可以永远持续下去。 她私下里同梁希宜叨唠不少,让着点欧阳穆,不要太强势,男人也是需要心疼的,不能因为人家现在巴着你就一个劲的作,日后会还的。 前面来参加喜事的人家也是很多,定国公底蕴摆在哪里,就连欧阳家的政敌镇国公都是亲自前来参加婚礼,顺便看望一下定国公。这事儿倒是把众人吓了一跳,还以为他会派个儿 子过来。 如今大黎国只有两个罔替公爵,便是定国公同镇国公。定国公家败,在宫里没有女儿做宠妃,儿子又不争气,虽然不如镇国公混的好,但是只要爵位在呢,保不齐日后就又起来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众人倒是都晓得这个道理,再加上梁希宜是嫁入欧阳家,没有亲戚敢轻怠他们。 国公府的老管家望着窗外人流涌动的热闹劲,不由得仿佛回到了国公爷年轻时,定国公也曾有过一段相对辉煌的过往。 “快去前面,欧阳家的少爷们到啦,几个哥儿开始出题了。”后院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句,顿时好多姑娘们开始往外院凑,想要看看有谁能让欧阳穆露怯不成。 梁希宜的两位哥哥都就读于鲁山学院,学习虽然不是顶尖的人却也算是上等,饶是这样也没考过欧阳穆,他始终淡定自如,回答起诗句来连个磕巴都没打过。 众人惊讶不已,尤其是几位大学士,不由得互相说道:“怎么没听说骠骑小将军学问这般好呢,怕是在欧阳家耽搁了,若是生在书香门第,能够成为大文豪也说不定,糟蹋了这么个读书苗子去带兵打仗,真是令人心痛呀!” 欧阳穆对此嗤之以鼻,上一世倒是喜欢诗词书画呢,成日里自以为是混在胭脂窝里,家败了屁都干不了,还要靠妻子撑起整个家。想起妻子,他的目光忽的温和起来,再撑一天,再撑一天他就可以和希宜相守了。 欧阳穆心里开心的不得了,对于两位大舅子的故意刁难一点都不介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陪他一起过来的诸位子弟门谁都没派上用场。 旁边许多观望的世家子弟,也都诧异于欧阳穆的随和和知识渊博,兴起想要同他交好的意愿,谁说欧阳家大公子难接触了,谁说欧阳家带兵的人性格晦涩了?如此朗朗男儿,温文儒雅,出口成章,一点都不像是传说中的样子啊。 欧阳穆没想到,一场众人关注的婚礼竟是把他的名头又提高了三分,而且是文才方面。他原本就是武将出身氏族新生代的领头人,这时,那些原本自喻清流的世家子弟倒也对他另眼相看,提起新郎官都是赞不绝口。 陈宛身为新任礼部尚书,自然也要客气的过来应酬一会,望着面容冷峻,神采飞扬的欧阳穆,有些后悔当初不如许了陈诺曦去靖远侯府。如今虽然二皇子突然得了怪病,他帮着五皇子筹谋讨好皇帝夺取储君之位,但是还是担忧手握军权的靖远侯府,早晚会破釜沉舟,誓死一搏。 更何况陈宛 从一开始的时候就不看好五皇子,但是他是皇帝心腹,皇上一心为五皇子图谋,又拉他上马,这条路即便是死路,也只能闷头走到底了吧。 他若是退后一步,或者倒戈去捧着皇后,怕是陈家现在就会被皇帝怪罪,出大事儿了。 拦门的几个鲁山书院的子弟,见没人挡得住欧阳穆,不由的有些着急,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竟是连一个题目都没考校到欧阳穆,要不是这题是他们自个想的,都有些要怀疑新娘的大哥是否泄过题了! 梁希治觉得无所谓,妹夫越出色,他还更自豪呢。欧阳穆不是个粗人,还能和妹妹琴瑟和鸣,岂不是一桩美事儿? 他看了眼时辰,决定放人,陪同他一起在外面的同学们脸上却不太好看,他们这么多鲁山学院的才子,居然连个带兵打仗之人都没拦住…… “姑娘,姑娘,新郎官要进来啦!”夏墨拎着裙子跑了进来,同时不忘记捧下未来的主人,道:“欧阳家大公子真厉害,杀的鲁山书院那群清高的书生都没话说了,一个个灰头土脸的。” 梁希宜攥着手帕,见嬷嬷取来红布,盖在她的头上,道:“我把布尖塞在你后面盘着的发髻下面缝隙,千万别用力扯,小心掉了,这盖头是要到靖远侯府方可以摘下,否则不吉利。” 梁希宜嗯了一声,不忘记嘱咐嬷嬷,道:“祖父那头,若是有什么事情立刻派人通知我,否则我回来也不会饶了你们。” ……众人一阵无语,今个是姑娘的婚事,姑娘你到底在想什么呀。 欧阳穆过五关斩六将一路杀到了最后一道门口,来到了梁希宜的闺房内。 两个人都穿着凤衣凤冠绣有凤龙图案的宽大喜服,倒是相映得彰,甚是般配。欧阳穆望着一身红色装扮的梁希宜,虽然看不到她的面容,却已经痴了。 “插绒花呀!”有喜娘在旁边扬声提醒着。 “哎呦喂,新郎官看美娇娘都看傻了吧。”调侃的声音此起彼伏。 “插花插花呀。”稚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欧阳穆接过嬷嬷递给他的绒花,轻轻的插在了梁希宜脑后,此时梁希宜带着盖头,他笨手笨脚的摸索着梁希宜的后脑,最终别在她的头上,惹来身后一阵嬉笑声。碍于欧阳穆往日的余威,没人真敢说些开玩笑说荤话,但是欧阳穆自个心头特别热,脸颊始终是通红状态。 “新郎官害羞啦!” 嬷嬷见状命人端上些吃食,都是些有着吉祥名字的小吃,新人必须吃下去,然后在喜娘的引导下前往早就准备好的新娘家祖先神位前面行礼,再分别同长辈行大礼。 碍于定国公府的身体,欧阳穆扶着梁希宜在定国公躺着的床前,跪地行了大礼,深深的磕了三个响头,令在场的人非常惊讶。欧阳穆真心感谢国公爷,如果没有她的照顾,希宜未必会过的这么舒心自在。他感谢他替他疼*了梁希宜那么多年。一般情况,女婿对女方长辈行俯身礼即可,尤其是身份高贵的女婿,极少见这般认真磕头的。 欧阳穆攥住梁希宜的手腕,冲着床上似乎是睡过去的定国公,朗声道:“国公爷,欧阳穆今生定不负希宜,否则死无葬身之地,永世不得超生!” 他的声音很大,十分有力,原本热闹的场合顿时变得安静下来。梁希宜眼角湿润,行礼后她就要上轿了,从此以后,她便是靖远侯府的媳妇了。 欧阳穆感受到梁希宜身体的颤抖,急忙捏了捏她的手心,他拦住她的盖头,往自个怀里靠了下,小声道:“希宜,晚上没人了我带你回来看祖父。” 梁希宜一怔,哭的更凶了,哪里有洞房花烛夜往娘家跑的。她不敢说话,怕一说话就是哽咽的声音,祖父反而更着急。 定国公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紧闭着的眼角落下了眼泪,大老爷趴在他的床边,用耳朵靠着他的嘴巴,传话道:“父亲说他听到了,让你们别误了抬轿的时辰,该走了吧。” 欧阳穆点了下头,搀扶起梁希宜。不知道是谁在远处来了句,抱着走吧。众人一阵哄笑,倒是将略显压抑的气愤调侃的轻松几分。 欧阳穆心中一动,拦腰抱起了梁希宜,吓了她一跳。 “干什么!” “天气凉,我抱着你去做轿子。”欧阳穆温柔的说。 梁希宜心里一阵害臊,却也晓得此时只能由着他走,她总不能挣扎的再把盖头弄掉了!而且话说回来,她今天这身衣服实在是太重了,压的她都快不会走路了。 欧阳穆抱着美娇娘上了轿子,立刻奏乐鸣炮,起轿发亲。乐队在前,乐队后面是新郎,他把梁希宜放入轿内,自个骑上高头大马,只觉得心头的石头落了地,此生再无他求。什么夺嫡,封侯,他真的全不介意!他只想守着梁希宜睡热炕头,这是他这辈子唯一的追求。 当然,希宜若是乐意给他生孩子,那,那真是就更好了!想到此处,欧阳穆只觉 得全身上下都是一紧,守了这么多年的身子,也该奉献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尝试jj新功能,小李将军新坑全文存稿中,可以提前收藏: 我在妇科的同学说,男人憋了太久的第一次一般都不会表现很好。 谢谢开心芝兰的地雷。^_^ ☆、92 梁希宜坐在轿子里,倒是也没功夫去想祖父的病情,稍后抵达靖远侯府还有一场仗要打。 梁希宜仔细想着嬷嬷让她背诵的靖远侯府家谱,她没有正经婆婆,现在的继室夫人王氏出身小门小户,公公是靖远侯府排行老三的欧阳晨,据说性子还算温和。 需要注意的是靖远侯府的世子爷,欧阳穆的大伯父欧阳风,他的妻子是不太喜欢她的白容容。然后四个小叔子,嫡亲的有欧阳岑,欧阳宇,大伯家的是欧阳月和欧阳灿。 呃,稍后还能见到欧阳灿,这人的际遇真是世事难料,她最终还是嫁进了靖远侯府呀,还成了欧阳灿的长嫂,都说长嫂如母,不晓得欧阳穆希望她如何行事呢! 梁希宜万万想不到,欧阳穆自然是她多管灿哥儿一点事儿都要酸死自己之人,日后更是打着带着她远走高飞,谁都懒得管的套路。 此时,靖远侯府亦是热闹非凡,贵客营门。好多两边都想围着的人家定国公看完送亲,又要登门靖远侯府等着迎亲。彩轿快抵达靖远侯福,顿时响起了漫天的鞭炮声音。 梁希宜心头一紧,这是要到了呀! 原本大黎风俗,新郎需要踢轿然后扎如意,意在给新娘下马威,今后一切须如夫意。这是夫权封建社会的风俗,然后新娘临睡前要“使劲”踩新郎一脚,作为对扎如意的报复。 不过欧阳穆娶梁希宜是用来宠的,自然而然跳过此环节,倒是让喜娘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围观人不由得小声议论,看来这定过功夫名不见经传的三姑娘手段很高,竟是让欧阳家大公子三番两次的表衷情,坏了规矩。 梁希宜晓得欧阳穆的心意,不由得胸口一暖,明明该是妹妹搀扶她下轿子,没想到欧阳穆又是冲在前头,懒得管旁人的闲言碎语,主动搀扶她下马,跨过靖远侯府门槛底下一堆燃着的“火烟”。 然后在婆家请来的“青娘母”陪伴下,与新郎吃“合房圆”,进洞房,上厅堂给长辈、平辈端茶行礼等。这时,青娘母应在旁诵祝颂歌辞。 从始至终,欧阳穆一直攥着她的手腕,弄的她手心里全是汗水。 梁希宜本能的抽了抽,欧阳穆反而攥的更紧了。笑话,他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光明正大的拉着自个媳妇,在自己家里,岂能还在乎那些规矩? 梁希宜心里暗道欧阳穆这个厚脸皮,好在她始终带着盖头,还好受一些。 欧阳穆当中摘了新娘子的盖头,众人 一阵奉承,然后就开始要拉着新郎去外面吃酒了。 欧阳穆虽然心里舍不得放开手心里的小手,但是今日是他的好日子,很多朋友都来了,他总不能白天就开始洞房花烛,于是安排好了新房里的事情后,便轻轻的拍了拍梁希宜肩头,附在她的耳边纠缠道:“希宜,我去陪他们喝点酒,等我!” 梁希宜脸颊一红,竟是有些害怕的希望他最好一醉方休,还是别回来了…… 梁希宜骨子里对男女情/事儿有点抵触情绪。上一世有过不好的经历,心里对夫君怀有说不明的厌恶心情,每次行床事儿的时候,总是紧张万分,自然体会不到其中奥妙了,后来怀了孕禁了房事,她反而觉得日子过的舒坦了一些。哎…… 这一世欧阳穆待她不薄,又是二十岁的“壮年”,怕是她也不好让他一直忍下去的。况且她隐隐听人说过靖远侯大公子不近女色,莫不是再有什么隐疾? 若是她对这事儿抵触,欧阳穆会不会比她还紧张,更做不好了,凭白日后被众人笑话。 不行!她同他已经是夫妻,而且欧阳穆待她情深意切,今日总是要帮他圆了这事儿,洞房花烛,势在必行,不能让他被下人们说闲话的。 梁希宜做好打算,忽的觉得饿了,命人给她弄了点吃的。嬷嬷见她狼吞虎咽的,劝道:“姑娘干嘛不等欧阳大公子回来一起吃呢?” 梁希宜脸颊微红,道:“稍后他必然被人灌醉,我还是先补充□力吧。”她总不能同嬷嬷直言,打算先把自个状态调整好了,稍后扑倒欧阳穆吧。 梁希宜想的简单,她是两世为人,经验总归是比欧阳穆多的,对方一个连让女子近身都别扭的毛头小子,自然要跟着她来行这事儿了。却不想欧阳穆这一世是真心守身如玉,上一辈子怕是见过的女人不比皇上少,倒贴的女子更是数不胜数,手段花样绝对不输给老皇帝。 梁希宜,真的担心多余了…… “姑娘,奴才帮您把这身衣服脱了吧。”嬷嬷想着稍后就是洞房花烛夜了,欧阳家大公子同自个家小姐看起来在这方面都挺笨拙,不如她推波助澜,别到时候因为摘不下来头饰,耽误事儿可就麻烦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呀! 梁希宜想着一会要主动一些,自然顺势让众丫鬟们帮她卸了这副跟盔甲似的喜服。烛火下,梁希宜脱了大红披风,换上依然是红色的长裙,白嫩的脸颊映衬在昏黄的余晖下,分外妩媚动人。 她的长发因为摘 了发髻披散在肩头,其实这也有些不合时宜,不过反正没人敢过来闹他们,索性就由着自个性子行事算了。 夜幕时分,欧阳穆精神抖擞的独自一个人回来,倒是让几位丫鬟都有些惊讶。婚礼这事儿,谁不是佯装喝醉被人拖着送回来的?怕是姑爷海量,再加上军中余威,没人敢扰了欧阳穆的好事儿吧。 嬷嬷所料不错,欧阳穆在前面凛然是心不在焉,一副心急火燎要回洞房的架势,他手下又有那么几个海量之人帮着挡酒,原本想逗他的一些个老人,发现在这事儿上欧阳穆十分不识逗,索性死了闹洞房的心思,欧阳穆在众人奉承的目光里,一点都不客气的回了洞房! 这年头干什么都是要凭实力了!梁希宜身边的丫鬟们不由的感叹。 梁希宜的陪嫁丫头一共八个,夏墨,夏忧跟随她的时间长,算是一等丫头,其余六个为了好记名字都取了节气,算作二等丫头,分别是夏春,夏天,夏秋,夏冬,夏雨,夏雪。 其中夏春和夏天生的漂亮,绣活又好,分别掌管着梁希宜的针线和首饰。夏秋厨艺不错,负责厨房相关,夏冬负责采办,夏雨负责外界联络,夏雪则负责其他人管不着的事情。 他们年龄从十一岁到十三岁不等,正是用得着的时候。欧阳穆长的英俊,又待梁希宜温和有礼,看在这群年轻的小女孩眼里,若说是不让人动心是不可能的,尤其是他们处在心性不定的年纪。 他们原本都是定国公府家生子,眼界颇高,十分了解侯府里的龌龊事儿。能够选中被梁希宜带入靖远侯府,日后去远征侯府未免没有需要他们提携帮衬的心思。 这年头十个陪嫁丫头八个当了姨娘,他们心里有数,自然看向姑爷的目光就有些复杂。但是好在晓得谁是主子,纳妾什么又都是将来之事儿,谁也不敢在这种时候表露出一点心思。 梁希宜两世为人又岂会不懂得这点事情?但是她终归需要人伺候,不可能为了防着丫鬟爬床就不用丫鬟了,那不是苦了自个?再说,这种事儿一个巴掌拍不响,她可以贬走起了心思的丫鬟,她能贬走起了心思的夫君吗?说到底还是欧阳穆自己的把控能力。 欧阳穆推门而入,立刻迎上了两个小丫鬟,端着热水,红着脸道:“姑娘让奴婢准备的热水,姑爷先洗洗手吧。” 欧阳穆一怔,浑身打了个激灵,他屋内好久不曾有过陌生女子,一时没反应过来伸手就打翻了水盆,后来听说是梁希宜吩咐的,又有些害怕梁希 宜生气,淡淡的说:“徐三,你赶紧再打盆水去。” 徐三是他的小厮,自然清楚主子性格,示意两个小丫鬟可以出去了,这里他来伺候。站在梁希宜身边的夏墨却有些不认同,小厮伺候姑爷可以,那他们小姐呢! 梁希宜站了起来,说:“怎么了,一进屋就摆着脸色,嗯?” 欧阳穆一怔,这时才发现梁希宜早就换了衣服,鲜艳的束腰红裙将她的蛮腰衬托的极其性感,引得他的目光都快黏在她身上了。 梁希宜那头墨黑色的长发中间,露出了巴掌大的白皙脸颊,他微微一怔,大步走上前攥住梁希宜的手腕,道:“怎么不等我给你解发,我,我还想给你解开发饰呢。” 欧阳穆的脑海里,一直有一个画面,就是他松开梁希宜的发叉,然后看着这绸缎似的墨黑色长发慢慢披散下来的过程。 “咳咳!”梁希宜咳嗽两声,示意所有人都出去,徐三轻轻的放下水盆后也急忙离开。 两个人彼此对视,欧阳穆的拇指不停的在她的手背上摸搓,梁希宜终是害羞的垂下眼眸,不想再去仰头看他了! 欧阳穆长吁口气,一把搂梁希宜入怀,嘴里轻轻呢喃:“希宜,我终于是,我终于是同你在一起了,我们,我们再也不会分开,永远,也不会分开了。” 他的手劲很大,死死的搂着梁希宜的腰部,向自个怀里按住。 梁希宜被他抱的快呼吸不了,不由得抬头向后面仰着。隐约感觉到背部那双宽大的手掌,轻松的就解开了她腰部的束带。 欧阳穆弯着腰,唇角落在了她扬起的下巴处,不停的吸着属于梁希宜的芬芳。 梁希宜浑身痒痒的,啊,直接就进入洞房节奏吗?可是欧阳穆能力没问题吗? 她还没准备好扑倒他呢……>o 作者有话要说:1=百度而来。下章上肉。 ☆、93 欧阳穆只觉得怀里女人好像一团棉花似的软软的,还有淡淡的清香味道,手掌所到之处仿佛能捏出水来,一时间血脉贲张,心旷神怡,本能地将梁希宜拦腰抱起,翻身压到在自己的身下。 梁希宜脑袋晕眩,不由得想起上一世经历,顿感惊恐起来,眼睛如同小白兔似的带着几分惧意。双手忍不住抵着欧阳穆的胸膛,一个劲的往外推他。 欧阳穆知道她曾经不喜欢此事儿,生怕再次吓到怀里的女孩,急忙放松手劲,嘴巴贴着她的脸颊轻轻的吻,小声说:“希宜,我喜欢你,是那种,好喜欢好喜欢的那种喜欢。嗯……” 梁希宜微微一怔,抬起头同他四目相对,生出几分害羞的情绪。 欧阳穆的瞳孔特别的幽深,如同一望无尽的夜空,神秘而深邃,此刻,闪烁着莫名的光彩。 “那个,我……我帮你把这身厚重的喜服脱了吧。”梁希宜扭了扭身子,从他怀里爬出来,让欧阳穆坐在床边,她低着头服侍他更衣。 欧阳穆心里如火,却怕太着急前功尽弃,索性沉默不语,眼睛却是离不开梁希宜半分。 梁希宜解开他的领口,空气里弥漫着属于欧阳穆独有的男人气息,让人无法忽视。梁希宜脸颊通红,越发有些窒息,她不停的为自个打气,欧阳穆对她一心一意,她一定要善待他呀。 安静的房间里,只听得到两个人沉重的呼吸声音,欧阳穆清澈的眼底,沾满情/欲。他等着一日,等的太久了,仿佛死过一次,又对未来充满期待。他抬起手,粗糙的手掌一把抓住梁希宜的白嫩的手腕,轻声呢喃:“希宜……” 梁希宜心里有些害怕,但是不停告诉自己要放松身体,任由欧阳穆将自个搂入怀里,脑袋埋在了她的胸口处。唔……他不停的来回蹭着,竟是不知不觉中就解开了她领口处的扣子,一点点打开,将长裙上面的衣衫彻底脱掉,露出薄薄的一层亵衣。 梁希宜打了个冷颤,紧张的不知道该如何行事。她是想任他为所欲为的,也很想回应他的感情,但是她控制不住自个的身体,女人的第一次那么疼,她经历过,所以才更害怕呀。 欧阳穆的唇角到处蹭着,从梁希宜白皙的脖颈,蹭到了略有些敞口的亵衣胸口处,这里高耸着一对诱人的凸起,他的右手从亵衣下面钻了进去,直接攥住了梁希宜浑圆饱满的胸/脯。 “嗯……”梁希宜白嫩的两家飘起朵朵红晕,欧阳穆没有任何犹豫的使劲用手一撑,撕 开了她亵衣的扣子,浑圆映入眼帘,他毫不客气的含住胸上那一抹诱人的粉红色,轻轻舔/允。 梁希宜大脑一片空白,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感觉好奇怪,她完全说不上来,只觉得浑身上下软绵绵的,泛着燥热的难受。 欧阳穆右手托着她的胸/脯,嘴巴仿佛品尝世间美味似的认真不停的吃着梁希宜敏感处,左手拦住她的腰间,使劲往自个怀里靠,只允许她这么站着,不许有一点逃避。 梁希宜身子酥麻,倒也是没力气争什么,她本意同欧阳穆好好过,两只手配合的拢住他的后脑,指尖不停在他的脖颈处来回游走。 欧阳穆右手也爬向了她的腰部,两手使劲将她抱入怀里,慢慢的侧躺到了床上,然后突然翻身压住她,唇角从胸口处顺着脖颈来到那向往许久的薄唇上,轻咬吸允。 梁希宜一声呢喃,笨手笨脚的两只手被欧阳穆霸道的放在他的腰上,上下游走在欧阳穆略显粗糙却全是肌肉的背脊上。 这便是男人强壮的身体吗? 上一世李若安是文弱书生,自称才子,倒是同欧阳穆的感觉十分不同。 欧阳穆发现她神色悲伤,便清楚是又记起了往事,即便梁希宜在想李若安,欧阳穆也觉得胸口堵着火气,不许他怀念他人。他用力捏了下她的胸脯,舌/尖在在她的唇齿间粗重地搅动,堵得梁希宜快喘不过气,唔唔了两声。 “不许想别人!”欧阳穆粗声粗气的说,右腿弯曲抵着梁希宜两腿中间,生生隔开她的两条腿。他那双灵巧的手亦慢慢的从梁希宜胸口处的花蕾开始,滑向刚刚被打开的大腿中间,指尖开始摩擦着她两腿间的那条细缝,轻轻揉捏。 “别,我……”梁希宜哽咽出声,身体的反应很奇怪,有点不受控制的柔软。她上一世同李若安都是李若安一头挑子热,见她没反应有时候还会硬来,倒是不晓得为什么书中都管床事儿叫做翻云覆雨,此时却体会到几分鱼水之欢的快乐。 “不怕,希宜……” “不怕……”欧阳穆的爱蔓延全身,他仿佛被梁希宜柔然的声音彻底点燃,力道加大的抚摸着梁希宜全身,嘴唇亦一点点轻轻吻了下来,光滑的脖颈,粉红色的花蕾,收紧的小腹,一直来到梁希宜神秘的三角地带。他的舌头如同他的人一般热情似火,梁希宜被他舔的浑身颤抖,不一会就浸湿了亵裤。从外面看起来,还以为她怎么了。 欧阳穆见她反应这么大,身体都 不由自主的拱了起来,面色游离,神情恍惚,索性两只手捧住了她的丰满的臀部,脑袋埋在两腿间,更加卖力的吃起她的蜜水。 梁希宜觉得自个快死了,这,这是什么感觉。她上一世同李若安总是不欢而散,哪里会有如此融洽的时候?她又没接触过外男,自然不晓得夫妻间还可以如此! 欧阳穆其实也从未吃过女子这里,谁不嫌弃脏啊。上一世,都是女的倒贴他不放,自然是女人们服侍他了,哪里需要他这般忍耐着下/体硬/梆梆的痛处,耐心的伺候别人!但是这一世,他总是想让梁希宜离不开他,依赖他,只好拿出曾经晓得的一切手段,从身心将梁希宜彻底征服。 有时候欧阳穆也会反思,若是他上一世晚一点,成熟一点再和陈诺曦在一起,或许也不会生出那么多的悲哀。后来,等他想明白了想去讨好上一世的陈诺曦时,对方却是完全无法接纳了。 一阵强烈的软弱感从心头涌起,梁希宜忽的不停的颤抖起来,酥麻的感觉达到了定点,然后又泄了下去。她啊的一声,放下弓起的下面,眼波流转,害羞的盯着抬起头的欧阳穆。 天啊,这是什么感觉,太,太陌生了。 欧阳穆手掌摸了摸她的下面,捞起了一滩水,故意让她看,道:“没事儿,希宜,你不过是高/潮了……夫妻之间,没事儿。” …… 梁希宜害臊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刚才仿佛失去了心魂,只觉得那感觉轻飘飘的,所以任由他为所欲为,此时冷静下来,才晓得自个到底要有多放/荡! 她的双手捂住脸颊,竟是不敢去看欧阳穆,欧阳穆趴在她的身上,脑袋探过来,轻声说:“你喜欢这种感觉吗?以后我日日待你如此,可好。” “呃……”她是不讨厌啦,但是若说喜欢,只觉得那种无法控制心神的感觉很说不上来,有点刺激,又有点舒坦的难以用语言表达。难怪世上以男权为盛,在这事儿上,女人永远在下面被压啊。 欧阳穆拉住她的手,让她往下放。梁希宜一怔,顿时感到手指尖碰到了个硬/硬的东西。 “这……” “希宜,这便是夫妻,我只对你这样,你也只对我这样,嗯……”欧阳穆脸颊通红,他其实憋的快要吐血而亡了。 梁希宜瞬间懂了他的意思,小手轻轻的握住那个东西,只觉得手心灼热的快烫死了。貌似比李若安的那个大,还长…… 坏了,李若安那个比他的小,还每次弄的她好痛,欧阳穆这个这么大。 她,她好怕承受不住呀!呜…… “摸摸我,希宜。”欧阳穆眨着一双渴望的眼睛,示意梁希宜动一动。 梁希宜尴尬的搓了下手,不过动了两下就让欧阳穆有想要射的欲望了。 他大吃一惊,上一世他可没这么不中用呀,连醉仙楼里的第一美人都说他时间长。转世后,明明身体条件好了,怎么却……难道这事儿也需要不断的锻炼才可以持久? 欧阳穆突然移开了梁希宜的手,她有些惊讶,又有些受伤,忍不住道:“我,是不是我做的不够好,我……”刚才欧阳穆那般迎合她,她自然想要投桃报李了。 欧阳穆急忙摇头,暗道不如趁着现在先插一下完了,否则一会软了,别在干都没干就射了,也太丢人,尤其是他可不想在梁希宜眼前早泄,岂不是真应了外界传言,他不行吗? 梁希宜不懂得他的心思,却见欧阳穆又开始到处吻她,还扒开了她的大腿,下面硬/物狠狠的抵住了梁希宜的两腿中间,来回蹭着,她红着脸,感觉似乎又有水从两腿间流了出来,她,她实在是太放/荡了,怎么可以这样……下次一定要多锻炼不要这么一碰就软了。 欧阳穆感觉差不多了,就顶了下插/进去,只觉得梁希宜处子般的身体紧紧的包裹住了他,仿佛都快把他的命根子夹断了,然后…… 一股巨大的快感涌上心头,小弟弟毫不犹豫的射了,变成了软趴趴的小蛇。>o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芥末大大的地雷和肉鬆大大的手榴弹! ☆、94 梁希宜连疼的感觉都不明显,然后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她怕欧阳穆尴尬,急忙撇开头,感觉到他的身子沉沉的压在她的身上,下面硬/硬的东西完全软了下来。 她上一世本懂得床底之事,自然清楚这是完事儿了,两个人陷入了沉默。梁希宜担心他,柔软的手抚摸着欧阳穆健壮的背脊,轻声道:“嗯,要不要让外面的丫鬟上水洗一洗?” 欧阳穆看了一眼梁希宜有些心疼的目光,仿佛在和他说,没事儿,能力差点也没事儿…… 欧阳穆顿时羞愤起来,一句话不说的把脑袋往梁希宜的脖颈处,蹭的梁希宜浑身痒痒,不由得笑了出声。欧阳穆搂着她的腰间,翻过来侧躺着,四目相对,他探起头看了眼下面的白色喜帕,兴许是因为他就插了一下的缘故,只有一点点红色。 他脸颊一红,索性扎了下手蹭在白色喜帕上,见红色有了一大片,方觉得面子上好过一些。然后又面无表情的搂着梁希宜躺好,说:“你想洗洗吗?” 梁希宜点了下头,那还用说吗?这么大的运动量,她浑身都湿透了。 欧阳穆不清原起了身,亲手帮她换了一件新的亵衣,吩咐外面的丫鬟们上水洗身体。 洞房花烛夜,必然是要行房事儿的,所以嬷嬷丫鬟们都不敢轻易睡去,守在门口等着叫水。不光是定国公府的陪嫁嬷嬷,就是靖远侯府的妈妈们也都盯着后院呢。人人都说大公子怕是对女人不成,好男色,揭晓秘密的时候到了。 欧阳穆叫了水,众人顿时放下悬着的心,同欧阳穆亲近,曾经陪同隋家姑娘嫁入靖远侯府的陪房李妈妈,更是喜极而泣,她一直担心穆哥儿没被他们带好,可能真无法人事,心中始终觉得愧对早逝的大房夫人,此时看来倒是他们误会穆哥儿。 陪嫁嬷嬷拿出白色喜帕,递给李妈妈,然后李妈妈要把这个帕子拿给房里主母过目。有的地方风速还会挂在墙头晒几天呢,方显得女子贞洁清白。靖远侯府老太君因为身体缘故在西北养着呢,所以这块喜帕是送到了王夫人手里。 一路上她刻意让鲜红色的地方露出来,这么一大块的血色,谁敢说大公子不能房事儿! 因为主子夫人要洗一洗,欧阳穆身边的小厮自然不能轻易进门,所以在屋子里服侍的四个丫鬟都是梁希宜的陪嫁丫头,他们守在门口好久了,自然听见一些动静。 此时小姑娘们见梁希宜眼波流转,明媚可人,浑身上 下竟是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妩媚动人,当然清楚发生过什么,忍不住偷偷去看旁边一身穿着白色亵衣,长裤,面容冷峻的姑爷。 欧阳穆何等眼神,再加上上辈子遭遇的事情,他最反感女人的小心眼,冷冷的瞪了他们一眼,道:“你们都出去吧,一个个笨手笨脚的磨磨蹭蹭。” 梁希宜责怪的看了他一眼,见欧阳穆无动于衷,便遣走众人,轻声说:“你当真那么厌恶小丫鬟们服侍?还是讨厌所有女人呀。” 欧阳穆怕他误会自个性取向,急忙换了一副脸孔,坐在她的身边,厚脸皮道:“我只愿意在你面前露出真性情。”他舔了下唇角,深深的看了一眼梁希宜,说:“也只愿意像刚才那般对你一个人。别人白给我我都懒得要!陪嫁丫头同老爷那点破事太多了,我不想被谁误会,稍有不慎被算计了去,还惹得你生气脸面难堪。不如从头就彻底绝了他们的念头,才好让他们专心的伺候你。” “哦。”梁希宜言语平淡,心里却被他直率的言语弄的温暖极了,忍不住掐了他一下,说:“你记住今个说过的话,我当了真,要是,要是以后你看上了谁,不用瞒着我,我自会给别人腾地。” “胡说八道什么!”欧阳穆轻轻的吻了下她的额头,道:“我抱你进水沐浴。” “咕~~(╯﹏╰)b……”她好尴尬,忍不住攥着自个亵衣的领子。 欧阳穆见状,拦腰抱起了她,道:“谁说要脱你衣服了,水里面,自然是贴着……身子的好。” 梁希宜一怔,欧阳穆却是猴急的抱着她一同进了水,还好水桶够地方,只是她这穿了衣服的还不如不穿衣服呢,湿透了的白色亵衣将两个人身体的关键部位弄的若隐若现,反而更具有极大的视觉冲击力,欧阳穆眼睛里都快冒绿光了。 梁希宜急忙坐入水里一动不动,欧阳穆却不肯放过她搂入怀里一阵爱抚,轻声说:“希宜,一回生二回熟,我这次一定会表现好一些的。”想他上一世也算阅女无数,总是不能在这方面输了。 “唔……”梁希宜害羞的垂下眼眸,她其实觉得他表现已经是极好的了。 欧阳穆见梁希宜不说话,更感到刚才丢人丢大发了,于是更加卖力的放肆揉捏怀里的不停娇喘的女子。他在梁希宜的背后,右手拖住她的娇/乳,食指不停挑逗着她的花蕾,唇尖在她的背脊,脖颈处到处游走,左手却伸到她两腿中间,轻轻抚摸,下/体蓄势待发。 梁希宜想要说不 要,却在他偶尔停歇的时候希望他继续下去,一时间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直到欧阳穆的小弟弟进入了她的身体,她方觉得胸口处莫名的空虚被什么塞的满满的。 欧阳穆让梁希宜坐在自个的身上,水流的流动让相互接触的身体有些发涩,发出了涌动的声音,梁希宜想要停下来,却控制不住自个的身体,欧阳穆右手从她的胸处往上游走,来到下巴处,一下子抬着她的头,让她挺直身子,目光看向正对着他们的镜子。 梁希宜惊呆了,镜子中被欧阳穆不停肆虐,任由胸口处的浑圆上下震动的女人是自己吗? 太,太难为情了…… 这一次的时间比刚才长了不少,欧阳穆心满意足的带着梁希宜走向欢愉的极致,然后又叫了水。 小丫鬟们看着满满一桶水,再听着主子说换掉水,一时间脸颊通红,吩咐外院的嬷嬷们赶紧。一整夜,四个陪房丫头都没有睡觉,共换了三次水。之所以没有第四次水的发生,还是陪嫁杨嬷嬷担心梁希宜身体,私下叮嘱过的。 欧阳穆后来一想,万一这事儿传回定国公府,让国公爷晓得会不会怪他对梁希宜索取太多了。所以在第三次换水后,他则是搂着梁希宜入睡,还不要脸的让梁希宜握着他弟弟,一起入睡。原本冷漠的唇角,不由自主的在梦里都是微微扬起,胸口被幸福填满。 梁希宜是真累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不一会就睡熟了。 翌日清晨,陪房杨嬷嬷在门口候着,她担心姑娘早上起不来,就算王氏示弱,说过免了梁希宜晨昏,但是梁希宜却不好做的太过,日后被人嚼舌根不孝顺继母婆婆的还是她自个。 梁希宜动了下,觉得胸口特别的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欧阳穆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呢,宽大的手掌还不忘记摸着她的胸。 无耻! 梁希宜拍开他的手,想起昨日种种顿时脸红一片,她倒是不觉得难受,这一世相比上一世实在是太舒服了,一点都不会觉得疼,她也没那么紧张了。 “希宜,再睡一回吧。”欧阳穆声音带着粘度,一听就没安好心。梁希宜拉了拉他的手,说:“快起床,稍后还要去请安呢。我新媳妇第一天进门,你想破了规矩不成。” “府里没那么多规矩。”欧阳穆不情愿的闷声道,梁希宜起了身,他感到身子冷冷的。 梁希宜晓得他就是这么个性子,劝慰道:“那就当是我不想别人说闲话,你快 快起身嘛。” 欧阳穆一怔,听着耳边软软的言辞,一点抵抗力都没有,自然愿意成全她,说:“那我陪你去,晚上呢……你要什么都应了我。” 什么东西!梁希宜害臊的瞪了她一眼,唤人进屋安排洗漱。 杨嬷嬷听见里面的动静,踏实了下来,还好姑娘没彻底晕了,晓得为人媳妇的孝道。屋子里丫鬟太多,欧阳穆便去旁边书房让小厮收拾了。 杨嬷嬷见状提醒梁希宜,说:“姑娘,我看咱家姑爷貌似真的不乐意让丫鬟伺候,日后也不能老让小厮伺候,谁知道小厮是不是个好东西呢。” 噗……梁希宜望着杨嬷嬷一副我是火眼晶晶,欧阳穆绝对有问题的样子,愣了一下,说:“那以后我帮他更衣吧。”她居然不是很反感这个事情,莫非心里真是对欧阳穆动了心。不过话说回来,欧阳穆这般待她,几个女人能守得住本心呀。 杨嬷嬷见梁希宜很是信任欧阳穆的神色,暗道不好,主子这分明是春心荡漾呀。她日后一定要给梁希宜耳边吹着风,不能对欧阳穆掉以轻心。 二夫人刚嫁给二老爷的时候,二老爷还老实了一阵呢,后来还不是就范。女人呀,生孩子才是要紧的,她盯着梁希宜出去的背影,决定稍后去厨房,好好给姑娘补一补气血,先把身子养好。 ☆、95 欧阳穆一袭白衣,冷峻的面容染上几分柔和。梁希宜身着淡粉色长裙,走在他的前面。天气刚刚有了几分暖意,空气清新,上个月还一片干枯的草地此时有了新芽。 欧阳穆望着她的背影追了起来,不顾梁希宜再三阻拦的攥住她的手,道:“我们都成婚了,又有什么不能亲近的。”他刚说完就摸了摸她的头,弹下去不知道何时落下来的一片绿叶。 梁希宜脸颊通红,说:“稍后见长辈时你可不许这样纠缠,像是什么样子。” 欧阳穆不答话,身子贴着她走路,反正他在家里一向是想做什么做什么,更是要让众人清楚他对待梁希宜的看法,省的日后生出乱七八糟的事端。惹了梁希宜,便是故意找他麻烦。 杨嬷嬷看不惯欧阳穆,但是那毕竟是姑爷,她也只好私下提点姑娘,不管晚上如何闹,这在外面可不能这样随便,否则被人说的都是女孩家的品行,没人去说男孩。 梁希宜随同欧阳穆进了大堂。 靖远侯欧阳元华,府里大老爷欧阳风,庶出二老爷欧阳雨,还有三老爷欧阳晨,以及大夫人白容容,三夫人王氏,以及四个孙儿都已经在大堂里站着,等着他们夫妻二人。 梁希宜一进屋子,顿时有一种满眼男人的感觉。她也稍微理解白容容的性格,在这么一群男人圈里活着,怕是没人和她计较,给她添堵,是个女的都会被惯的很傲娇。 二夫人在西北老家伺候老太君,并未来京城参加穆哥儿婚礼。 梁希宜给众人见了礼,在场男子偏多,没有谁特意问难她什么,都给了礼物。 她把准备好的礼物分发给各位弟弟,欧阳灿望着她有些发痴,最后见大哥凌厉的目光扫了过来,急忙低下头,唤了一声大嫂。 梁希宜瞪了欧阳穆一眼,怪他没事儿闲的又发脾气,说到底明明是他抢了自个弟弟心仪的女子。还敢如此理直气壮欺负人。 欧阳穆可没有对不起谁的心思,在他眼里,梁希宜是他两辈子的媳妇,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谁敢对梁希宜起了贪念,就是从狼嘴里抢肉吃啊。 白容容烦透了梁希宜,但是碍于欧阳穆自个喜欢,再瞧瞧两个人眉来眼去的黏糊劲,此时正是热乎的时候,她自然不会没事闲的去找梁希宜麻烦,大不了以后少接触,也算是绝了灿哥儿心思。 众人正说着话,外院的管事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靖远侯见状让他进来,他看了一眼梁希宜, 欲言又止,脸颊憋的通红。梁希宜心里咯噔一下,最先想到的是定国公的身体。 果然是定国公派人过来,说是国公爷昨晚上突然发烧,还说胡话,此时陈太医在府上诊治,还曾在诊治中途断过一次气,后来又回光返照似的醒了过来,现在再次昏迷不醒。 梁希宜只觉得大脑被雷惊了似的,完全无法思考,娘家必然是不想扰了她的洞房花烛,才没有在定国公出事的时候过来唤她,现在这么多个时辰过去了,还能见到祖父最后一眼吗? 她的眼底一下子涌上了泪水,双肩微微颤抖,欧阳穆心疼的不得了,急忙揽她入怀,冲着靖远侯说:“祖父,我先带希宜回国公府看看吧。” 靖远侯点了下头,吩咐管事帮着备马车,立刻启程。 梁希宜两腿发软,欧阳穆索性抱着她走,白容容和王夫人都皱了下眉头,这定国公府三姑娘可够娇气的,还要让他们家穆哥儿如何宠着。说起来真真丧气,昨个刚娶她进门,今个就搞不好她回门办丧事儿……定国公府男丁一大堆,光孙子就需要两个手指头数,用得着一个出嫁女吗? 在家从父,嫁夫从夫,他们家还死过人呢,岂是说撂下婆家的事儿就走,想回去就回去的了? 欧阳穆陪着梁希宜坐车,全程将她揽入怀里,轻轻拍抚,安慰道:“没事儿,祖父那般好的人,就算去了,也定是去一个很好的地方。希宜,每个人都会生老病死,祖父身子骨这一年变得极差,这么吊命活着未必觉得舒坦,或许,离开了亦是一种解脱。”他不由得想起上一世,何尝不是追随她而去,方是心里最大的念想。 欧阳穆说的话梁希宜都懂,但是理解是一回事儿,她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浑身的痛苦感觉。曾经那般慈祥宽容的老者,他们在山里无忧无虑的生活,开心了她陪着祖父喝个小酒,不爽了一起拿起毛笔写写画画弄的乱七八糟,或者弹琴,或者下棋,或者吟诗,或者唠叨,她早就习惯了生命里有祖父的存在,心疼着她,不计较后果的宠爱她。 “希宜……”欧阳穆紧了紧环住她的手臂,轻声说:“国公爷确实很疼爱你,他本是枯竭之人,却生生为了你的婚事熬了一个月,如今走了,何尝不是了却心愿,你定要好好活着,替国公爷好好活着,否则他在天上看着你,也会觉得心里难过的。” 梁希宜泪眼朦胧的看向他,使劲的点了点头,但是泪水仿佛绵绵细雨不停的落下,浸染了彼此的衣衫。欧阳穆的唇角滑过她的脸颊,一点 点轻轻的吻着她的泪水,呢喃道:“以后的生命里,没了国公爷,你还有我,我陪着你,不管你想干什么,我都陪着你。我的希宜。” 梁希宜浑身一颤,心头涌上一抹温暖,堵着的胸膛稍微好受了片刻。 这世上缺少了一抹属于她的阳光,却多了一束芬芳的她的花朵,欧阳穆,她的夫君,要携手一生的人啊。他们以后或许还会有孩子,梁希宜微微一怔,想起了上一世的女儿,眼眶发红,这一世,请你再次投胎来吧。她不会再像上一世那般不堪,她会用她孱弱的肩膀,守护着她爱的人。 梁希宜抵达定国公府后发现房门口挂上了白色的飘带,顿时再次泪流满面,她终是连最周一眼都没见到这位老人吗?他竟是真的撑着到了她出嫁这一日啊。 欧阳穆扶着她颤抖的双肩,跟随管事进了后堂,国公爷还没有被移走,如同睡过去了似的安详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梁希宜跪着趴在床边,右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轮廓,默默的流着眼泪。 大夫人走了进来,心有不忍,劝道:“老爷子走的安详,我本想派人去侯府通知你,但是老爷子不让,他嘴里念叨的就是不要叫希宜,我们终是不好违背了老爷子的遗愿。他如同你惦记他似的惦记着你,三姑娘以后一定要好好的生活,才不枉费老爷子这点执念。” 梁希宜哇的一声趴在国公爷身边,不停抽泣,欧阳穆见状轻抚她的背脊,道:“我原本请了三日婚假,稍后就进宫面圣,陪你回府协助国公爷丧事,然后扶柩归乡,守孝三年。” 大夫人和大老爷同时震惊的抬起头看向床边的两个人,大老爷想劝于理不合,见梁希宜却没有说话,三姑娘一向是最懂事的,不会这样要求欧阳家大公子吧。 梁希宜望着老爷子渐渐冰凉的手腕,在心里轻声的说:“祖父,希宜还是任性了吧,我终是要为你披麻戴孝的。” 二老爷三老爷也在场,见自家姑奶奶居然没有劝阻姑爷,犹豫怕此事得罪了靖远侯,所以二老爷本着他是梁希宜的父亲身份,站了出来,道:“希宜,你快快起来,稍后有人过来给父亲换装,你是新嫁娘,在这里于理不合,更不要让穆哥儿进宫,父亲若是入住祖坟,扶柩归乡,家里有的是本族小子,当真用不到你们。”她已经嫁入靖远侯府,便是欧阳家的媳妇。 梁希宜见众人用着一副家里的事儿同你无关的目光看着她,更觉得揪心疼痛,淡淡的说:“我从小在祖父身边长大,祖 父又待我恩重如山,仁慈疼爱,我宁愿不当靖远侯府的媳妇也要回来守孝。”他们不就是怕她惹怒靖远侯吗?她是重生的人,对礼法看的相对淡薄,今生最在乎的人不在了,她却连守都守不了,那么重生的意义是什么。她不想给自个留下遗憾,哪怕被世人不容,哪怕失去所有。 二老爷一怔,板着脸色想要训斥她几分,欧阳穆却是被梁希宜那句宁可不当靖远侯媳妇的话吓到了,大声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昨晚都是他的人了还敢说不要他吗? “为祖父守孝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待我请了丁忧假就陪你去好了。” 众位老爷更是大吃一惊,丁忧那是死了亲爹请的假,有多少人为了不丁忧打通门路,欧阳穆倒是好,巴不得远离朝堂陪着梁希宜去河北种田吗? 梁希宜沉默不语,一想到祖父归天的时候自个还同欧阳穆浓情蜜意,就更多了几分愧疚之心,垂下眼眸,坚持的说:“反正不管谁扶柩归乡,我都是要给祖父守孝三年的!”她也晓得,这种送柩的事情肯定要由梁家人行事,而不是欧阳穆。 大夫人见三位老爷的目光都盯着欧阳穆,她也不好再劝什么,只是暗中叹气,三姑娘到底清楚不清楚三年守孝的意味,这下怕是靖远侯连盼曾孙的希望都没有了吧! 果然,欧阳穆请假拿丁忧说事儿,在皇帝,镇国公,靖远侯之间掀起了巨大波浪。 ☆、96 丁忧就是祖制,具体说来,是朝廷官员的父母亲如若死去,无论此人任何官何职,从得知丧事的那一天起,必须回到祖籍守制三十六个月,这才叫丁忧。 如果靖远侯死了,他是欧阳穆的祖父,欧阳穆可以选择守三年,也可以选择守一年,唯有嫡亲父母去世才是必须三年丁忧,可是此时去世的是定国公,别说欧阳穆,就连嫁入定国公府的梁希宜,理论上都可以不守孝。 梁希宜如今是靖远侯府的媳妇,远征侯夫人,嫁入婆家第一天还没履行媳妇任务,就跑回娘家说守孝,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京城里是会被笑掉大牙。当然,没人敢当着靖远侯府的面笑了罢了,不过背后难免议论纷纷。 尤其是欧阳穆没有同人商量就上朝禀明此事儿,气的他亲爹听说后当场踢了个椅子就摔到欧阳穆身上。他一直以长子为荣,却做出这等荒唐事儿,难免心里膈应梁希宜。 欧阳穆晓得这件事情他有错,所以任由父亲责骂,挨了二十个板子一句话都不说。只是这板子打在儿身上,疼在父心里,靖远侯府二老爷终是没再继续责骂下去,但是胸口积郁可是难免的事情。 并且欧阳穆先同皇上说了,他们欧阳家反倒是没法说不成,因为皇上一听就乐了,大力支持,还在朝堂上弄出声势,让诸位皇子学习孝义,夸奖梁希宜同欧阳穆诚孝感动上天,原本不符合礼制的事情反倒成了顺理成章之事儿。 梁希宜对此也有些不太舒服,但是她同欧阳穆婚前就说过此事,她这辈子可以不成亲,但是孝必须守,宁可错过欧阳穆也不会留有这份遗憾。她是重生之人,对礼法看的淡薄,七情六欲更是少之又少,可以说今生最看重的就是定国公爷,这三年孝不守,她后半辈子的人生走不下去。 欧阳穆对此特别理解,就好像他对梁希宜的执念一般,若是梁希宜不嫁给他,他活的的欲望都会变得浅淡,生不如死。好在皇帝早就想架空他,此时正好有这个理由免掉他所有的差事。其他官员都盯着他的空缺,倒是没人会在老皇帝在世的时候,就为了欧阳家无所顾忌的争取什么。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原本就是错的,却有人偏要坚持下去,不过是每个人所看重不同罢了。 欧阳穆丁忧守孝一事儿,在折腾了一个月后被皇帝拍板,彻底定下! 欧阳穆空出的缺被一分为二,分为左右将军,被隋家子弟和镇国公李家后代所得。隋家低调,偏居边关不动声响,老皇帝连欧阳家都没应付好的哪里 有功夫再动隋家,所以忍痛分出一个缺。 镇国公李家虽然为皇帝所看重,子弟却无一个能拿得出手,曾经的世子爷落水而亡,导致大房无嫡子。所以在大房大夫人体弱多病去世后镇国公急忙给儿子寻了年轻的继室夫人,去年生下个哥儿,就是年岁太小,还不到一岁呢。 最近,镇国公府的大老爷和二老爷趁着欧阳家内乱,专门调来军中资料,看有无李家旁支子弟能够委以重任,为幼子笼络些势力。 大老爷突然发现在欧阳穆的请功名单中有个姓李的小将军,于是吩咐人随便一查,竟是查出他家祖上居然是镇国公府的家生子。后来蒙当时的老太太恩典,再加上李家自个的意愿,发了身契许他们离开镇国公府。 这李家的先祖是个明白人,拿了卖身契急忙离开京城,带着家人远赴北方边关处住下,经营起了裁剪衣服铺子。他们家老夫人曾是镇国公府老太君贴身丫鬟,眼界自然比当地的人高出许多,不论衣服的款式,还是衣服花样儿,针线上都独具一格,生意越发越红火,在第三代的时候成为了当地比较有名的商户。 从家生子到商户,骨子里并没有抬高多少,他们家老太君去世后,家里第二代又做出了个决定。买地种田,哪怕地多了租给佃户,也不能做一辈子商人被人看起来。曾经他们家缺钱,现在钱有了,自然想往清贵人家去靠。 如今这位欧阳穆极其看重的小李将军就是李家第四代男丁,据说小时候读书还不错,但是他最终舍了科举从了军,在一次欧阳穆副官去当地镇上招兵买马时,入了欧阳穆的眼。 镇国公府大老爷想着,既然这户人家知根知底,又都是姓李,倒是可以好好拉拢一下。 更何况欧阳穆似乎挺看重他,给他分了兵,他们若是能将他拉过来,也算是分割了敌对势力的力量,让欧阳穆好好恶心一下吧。 小李将军大名李熙娣,今年十三岁,此次进京主要是参加欧阳穆的婚礼。后来家里出了事儿,就又赶回北地,谁知道在家里还没呆几日,就又有加急快件,把他宣回京城,还莫名得了个京城差事,成为九门提督下属的京城官吏。 他虽然年少,身边却开始培养谋士和副官,走的完全是欧阳穆的路数。 对此他曾以为上峰会介意,但是欧阳穆居然不管他,还分给他了一个小队,让他练习带兵,养自个的人。不管是靖远侯府,还是隋家,似乎都待他相当客气。李熙娣从小就很聪明,家里环境复杂,娘 不待见爹不爱,性格略显偏激多疑,总觉得这里面隐藏着什么秘密。所以,他对于突然送上门的帖子,还是来自于从未接触过的镇国公府,不屑的扬着唇角,暗自沉思。 李熙娣生的漂亮,皮肤光洁白皙,眼眸深邃乌黑,浓密的睫毛弯弯翘起,朝露一般清澈的眼底隐约带着迷人的色泽,高挺的鼻梁,唇形完美无缺,透着诱人的淡粉色,若不是他刻意让自个显得冷漠一点,怕是比寻常女子还要美上三分。 他不屑的瞟了一眼众位谋士纠结的面容,淡淡的说:“我不去。” 谋士裴先生先是走了出来,道:“如今镇国公府正是得势之时,连欧阳家都退了几分,公子可以不投靠于他,却是不能明着打脸。更何况官职初定,留在京城未必是个坏事儿。” 李熙娣皱着眉头,望着裴永易。 裴永易是在他九岁初入军营时就认识的人,那时他年轻气盛,又同家里决裂离家参军,难免有些行侠仗义的心思,所以见卖字画的裴永易受人欺负,当众出头,差点闹出人命。后来裴永易听闻他要投考靖远侯府大公子欧阳穆,就说若不嫌弃愿意陪同他一同前往,竟是也混了个官职留下来。 当时年龄小,李熙娣不曾仔细深思什么,多年接触下来,却发现裴先生大才,怕是不比欧阳穆身边的上官副官才识少多少,却独独留在他身边,到底为何? 裴永易淡淡的看着他,沉静道:“公子在军中这些年虽然受骠骑小将军欧阳穆重用不断提携,但是公子毕竟不是欧阳家的人吧,又性格刚硬,骨子里不受他人控制,早晚要出去自个闯下一片天地。镇国公府递出橄榄枝,未必不是什么好事儿。公子同镇国公同为李姓,若是有些联系可以当做噱头,毕竟公子如今官阶难以递进的最大弱势就是出身啊。” 李熙娣沉默不语,却是想起了欧阳穆辞官丁忧一事儿,问道:“欧阳大哥几日离京,我想去送送他。”欧阳穆待他同几个弟弟无恙,李熙娣虽然性子清冷,倒是感激他的知遇之恩。如果当时没有遇到欧阳穆,他指不定最后成了什么样子。 小时候的往事,回忆起来不堪回首。 咚咚咚,一名小厮跑到门口,请示有事情禀告。 李熙娣抬眼看过去,见他手里拿着一个熟识的包裹,顿时如同被雷惊了,厉声道:“进来!” 小厮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将包裹交给裴先生,说:“大姑娘不见了。” 李熙娣胸口一疼,咬 住下唇,道:“裴先生,镇国公府的事情由您处理,我还是要赶回家。” 裴永易忧心的盯着近来性情不稳的李熙娣,忍不住劝着,说:“公子,夫人这次给大姑娘定的婚事不错,上次江大少的事情咱们上下费了好些功夫才平了,这次可不要再……” 李熙娣盯着他冷冷的打岔道:“江文清那个畜/生,死有余辜,这次的王文才家里妹妹太多,以后姐姐定是要受姑奶奶的气,他爹又是镇上出了名的守财奴,真不知道母亲如何挑这么一户人家。” 裴永易没好意思反驳,人家妹妹多但是都要嫁出去呀!他爹再怎么守财也是给儿子守的,又不会便宜了外人。王文才秀才出身,李家大姐儿又是退婚过一次,能够说道这种人家已然很不错,真不知道主子到底要给大姑娘寻个什么样子的夫婿。 李熙娣沉默不做声,想到这次回去姐姐似乎认为王文才还可以,顿时觉得有人拿刀片割着胸口,泛着揪心的疼痛。反正他就是看王文才不顺眼,谁也不想做成这桩婚事! 李熙娣想了片刻,吩咐道:“给国公府回信,我明个就提前登门拜访,因为家里有要事,怕是后日要请假启程回家。” 翌日,镇国公宴请李熙娣,见他身材修长,面容白皙,体面儒雅,虽然眼底偶尔有冷厉之势,但是做将军的,哪里能没点脾气,不由得帮他同上峰打了招呼,同意李熙娣请假离开京城回家。 他庆幸自个有先见之明,日后让他祖上归进镇国公府,李熙娣就是正儿八经国公府旁支子弟。 宫里皇后娘娘听说镇国公提拔了欧阳穆手下一名李姓小将军,暗中同兄长靖远侯确认,果然是太后娘家的子嗣李熙娣,一时间差点没笑出了声。 李家可就剩下这么一个独苗,镇国公莫非还想抢走不成。 四月初一,定国公办完丧事,由二老爷偕同嫡长孙一起扶柩回乡。 欧阳穆同梁希宜也决定前往定国公祖籍,河北允县。允县四周全是定国公的地,几个村子里的人都是定国公佃户,为了不引起官员殷勤送礼,欧阳穆同梁希宜以夫妻相乘,扮装成普通富绅的样子,带着两辆马车同十个护卫,正式启程。 作者有话要说:历史上丁忧是27个月。后来我想了下,本文架空,采取三年吧。 三年后梁希宜虚岁18。生孩子对身体也好一些哈。 其实守孝这事儿,旁人看来梁希宜必然是错的。但是梁希宜是重生之 人,就好像欧阳穆可以理解这件事儿一样的道理,他们都觉得自个日子过好了就得了,外人,礼法都是狗屁。还不如小日子过的红火来的实在。换位思考,如果我重生了,从小同爷爷一起生活,这世上最在乎的就是爷爷,那么其他人于我又有何干呢。更何况欧阳穆对于梁希宜守孝是支持的,爷爷若是不在了,我心里特想给他守几年,爱人又支持,愿意陪同你一起守孝,你难道会说,不用了,不用给爷爷守孝,于理不合?如果她真如此对待欧阳穆,说明她对欧阳穆还不够敞开胸怀,只有对外人的时候才会客气,顾忌法制。这样反而是违背心里真实的愿望,然后不守孝,日后每次回想起来都是个心结的,觉得若不是同欧阳穆完婚,哪怕一辈子不出嫁,也能守孝呀。所以反而难过。 坚持守孝这事儿确实是梁希宜不懂事儿,但是她不需要别人认为她懂事儿,欧阳穆都支持,她自然不会为了没感情的未来公婆就拒绝夫君好意了。 ☆、97 欧阳穆同梁希宜离开京城,并未惊动太多人,所以前来送行的多是最亲近的人。两个人挥别众亲友,便出了城门。梁希宜想着自个一走三年,便把夏墨留在京城成亲。身边带着东华山出来的夏忧,还有厨艺不错的夏忧,以及性格圆滑,算数不错的夏冬三个丫鬟。 他们一共两架马车,丫鬟坐第二辆,欧阳穆自个厚脸皮的同妻子挤在第一辆里,丝毫没有近来失去要职的苦恼,反而每一日心里都美滋滋的,想着趁这次机会好好带梁希宜看一看沿途的田园风景。 梁希宜嫌弃他总是动手动脚,认真的嘱咐:“咱们这是孝期呢,可是要禁了玩乐和那事儿的。” 欧阳穆一怔,两手环住梁希宜的腰间,调侃道:“敢问妻子大人,说的是何事儿?”他的胳臂很紧,紧的梁希宜快呼吸不畅,红着脸道:“禁房事儿!” 欧阳穆见梁希宜有几分真的恼怒,急忙收了手,转移话题道:“大哥在允县帮我们留了一间三进的院子,因为有地方住,你看是否到了那里后再买点服侍的佣人呢。” 梁希宜想了一会,说:“会不会铺张浪费了。” 欧阳穆哀怨的看着她,道:“你只带了三个丫鬟,一个管事,我才带了十个亲兵,这还要怎么节俭呀。”欧阳穆两世都出生在鼎盛世家,自然觉得如今的日子已经是相当贫困,当然,他是实在不想看到梁希宜受到一点委屈。 “哦,那就到了那再说吧。”梁希宜算是妥协了一下。 所谓守孝就是恪守自己的本分,做好应该做的事情,收敛起欲望,面对过往生者。悲从中来,忘记该忘记的而已,她倒是没必要太过压抑。她为祖父求的是未来,相信祖父也希望她过的好。 大黎祖制,对于守孝并无太多要求,特定时间给老人烧烧纸钱,如头期,三期,五期,七期,六十天,一百天,周年,清明,农历七月十五鬼节,农历十月初一,春节前两天。 守孝期间女子不能穿艳丽的服侍,不许参加娱乐的聚会,春节家中不要贴福字春联窗花,更不会亲友家串门拜年等等。三年满期到坟前祭奠回来脱掉孝服就算结束了。 梁希宜同欧阳穆同其他人最大的区别就是离开了京城,回到国公爷祖籍住着守孝。归根到底为了图一个清净,也省的日日有人登门拜访,他们不能出门,却不意味着没法应酬,想想就觉得累心。 欧阳穆两世为人,脑瓜子自然灵光。如今梁希宜最大的挂念便是祖父,他 陪她去祖籍住上三年,让梁希宜慢慢习惯他的存在,还没有其他人干扰,多好的事儿啊。待三年后,两个人去国公爷祖坟做个了断,日后梁希宜就彻彻底底不管精神上,还是心灵上的都是他的人了。 欧阳穆一想到此处就浑身舒坦,所以一路上低头做小,万事以梁希宜为先,惹得身边亲兵都有些唏嘘,真没想到堂堂骠骑小将军,杀人不眨眼的远征大将军合着是个软柿子呀! 在欧阳穆和梁希宜离开京城一个月后,秦府小六同靖远侯侄女的婚事也定了下来。对于家里同定国公府退亲的事情,他是后来才晓得的,当时只觉得心里难过的不得了,后来又听说希宜姐姐嫁给了欧阳穆,顿时感到其中有什么阴谋。 但是不管他有多么不情愿,看到欧阳穆辞掉身上所有差事儿,陪同梁希宜回祖籍守孝,他还是深感佩服的,非常感动的。若是他,他能做得到吗? 秦家小六摇了摇头,他当然想去这么去做! 但是不管是祖父还是祖母,都会拦着他的,他才十三,没有能力反抗任何人,如同这门同欧阳家的亲事,都不曾有人真正问过他的意见。小六在大病一场后彻底想通,这世上说到底只有拥有权利才可以为所欲为,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所有的誓言都抵不上四个字,无能为力。他更加发奋读书,期望以后可以有所作为,欧阳家的姑娘不是乐意嫁他嘛? 小六目光一沉,对方愿意嫁他是她的事情,和他无关!他会好好读书,将来比二伯父做的官职还高,到时候万一欧阳穆对希宜姐姐不好呢,他没准还可以接希宜姐姐回来呢!>o< 远在路途上的欧阳穆,莫名的就打了个喷嚏,他急忙紧了紧梁希宜肩上的斗篷,轻声说:“不冷吧,要不然换个狐狸毛的?” 梁希宜好笑的瞄了他一眼,说:“一会就到客栈了,我不折腾了,何况都四月份的天气,能冷到哪里去。”他们原本最初打算沿路住宅子,后来又怕惊动太多人,还要应酬,反正穿的都是便服,不如同普通人家一般住客栈了。当然这客栈也都是当地最豪华最好的客栈。 欧阳穆嗯了一声,目光粘在她光滑水嫩的脸颊上,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一口,说:“晚上我搂着你睡,就更不冷了!” 梁希宜脸颊一红,沉声道:“三年里,我们是不能做的,你懂吧?”其实做了也就做了,只要不生孩子别人就不知道。不过梁希宜总觉得自个新婚夜那样的时候,祖父去了,有几分愧疚之心,所以打算在 孝期内不行房事儿。 欧阳穆可不是明白着呢,心里仿佛在滴着水,可怜兮兮的说:“自然是懂的,不过,嗯,也不见得非要做呀,夫妻之间,也是有其他办法“纾缓保养”身体的。”他眨了下眼睛,眼底溢满笑容,似乎很想跃跃欲试一下。 梁希宜一怔,自然晓得他在说什么,恼道:“坏蛋!” 欧阳穆望着她娇笑的容颜,顿时有些把持不住,情不自禁的一把就把梁希宜捞进怀里,紧紧的抱着不肯撒手,唇角落在她的鬓角处,轻轻摩擦。 嘎吱一声,车子停下,外面有家丁回话,道:“主子,福来客栈到了,这是大营镇最好的客栈,今晚就落宿这里吧。” 欧阳穆闷闷的嗯了一声,重新拿了一件厚实的斗篷把梁希宜围起来,给她戴好纱帽,柔声说:“走吧,我都有些饿了。中午看你在驿站都没怎么吃,晚上多吃一点,否则,不让你睡觉。” 梁希宜一怔,狠狠的捶了他一拳,这家伙越来越嚣张了呀。 小二见他们有两辆马车,虽然样式普通,但是家丁和丫鬟的穿着都是当下最流行的款式,不由得上了心,特意跟老板说了一声,然后才殷勤的上去服侍,说:“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宿呀?” 福来客栈后院,前面是福来酒楼,这次跟来的队伍中有两名管事,其中靖远侯府的陈管事先说了话,道:“我们既要吃饭也要住宿。” 小二愣了一会,欲言又止,见眼前说话的人模样也不俗,不是自己能得罪的,便爽朗道:“那客官们随我来吧,二层有雅间,至于住宿,稍后同我们老板办下手续吧。” 因为他们来的时候正是饭点,豪华雅间都被人占了去,只有一个稍微次点的明月轩雅间还空着。这个雅间是老板特意留着的,就是担心有临时上门的贵客。但是即便如此,这雅间依然入不了欧阳穆的眼,他眉头皱了下,陈管事急忙厉声道:“这便是你们的雅间?” 小二见后面又跟了三四个家丁,全是高壮威武,一看就是练家子,不由得咽了口吐沫,说:“实不相瞒,现在四月初正是赏花好时节,附近几个小县城在我们大营镇举办牡丹宴,所以近来客栈和酒楼生意都特红火,现在又是吃饭的时间,这个雅间还是我们老板私下留的呢。” 梁希宜感觉到欧阳穆手腕的僵硬,晓得他强硬管了,怕是欧阳家的管事都无法适应这种不能作为一等客人的感觉,所以长了口,道:“就这吧,大家都累了,莫要在起什么争 执。” 欧阳穆一听妻子的柔声细语,顿时受用几分,不愿意同外人过多纠缠,淡淡的说:“就在此吧。老陈,你带着他们去大堂吃。” 陈管事点了下头,留下三个丫鬟和两个小厮在雅间伺候,自个带着亲兵下楼吃饭去了。 欧阳穆亲自将梁希宜的纱帽摘了下来,小二只觉得眼睛都快看傻了,这是哪家的夫人,真真是端庄温婉大气呀,尤其是那一双仿佛带着水的明眸,太让人垂涎欲滴了。 欧阳穆嘴巴贴住她的耳朵,小声说:“昨日你不是答应好好的,但凡出去都叫我什么?” 唔,夫君吗?梁希宜红着脸,她是真当人面叫不出口! 她想了一会,道:“那,那我还是叫你穆哥吧。” “穆哥哥?” “……”梁希宜一阵做呕,索性不讲理的抬头看他,说:“我饿了,我要吃饭!” 欧阳穆揉了下她的脸蛋,笑着让小二把菜单递过来。 咚咚咚,陈管事去而复返,再次走入雅间,面露犹豫,道:“主子,客栈老板说只有最普通的几间房,我过去看了下有些透风,实在不易居住。” 欧阳穆一怔,沉下脸,道:“豪华包间呢?” 陈管事看了一眼小二,说:“说是被人预定了。” “预定,那么就是没人住?”欧阳穆一字一字的说的清楚,隐隐有几分山雨欲来的怒意。 在西北,靖远侯府是一言堂,在京城,即便是五皇子之流,听说他到了也要留几分颜面,至少让出几间房子吧,合着到了大营镇,这还只是被人定了,根本不入住的房子都没他的份? ☆、99 作者有话要说:曾经的防盗章节,170字。现在追加了3000字。 月底了,进入加更的节奏。 福来酒楼的小二有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但是他也不是特别有所畏惧。大营镇这块地界离京城不远,达官贵人见得多了去,更何况今日定下包间的贵客可不是一般的人,招待的更是真正的贵人。 老板见他们这群人不像是善茬,一路赔笑的迎了过来,道:“这位老爷,我们的房间都被大营军区的提督给定了下来,说是要招待京城来的客人。”他直接点出定下包间的人,借以试探欧阳穆一群人的身份地位,若是他们就此退了,说明还是不如提督大人的。 欧阳穆皱着眉头,若说是河北地界军区下面的人,他还不是很清楚。倒是陈管事替他问了,道:“大营军区的提督大人是谁?” 老板心里咯噔一下,莫说是前面这位老爷,就是他身边的这位先生似乎对提督的名头都不是很在乎,言语间一点露出敷衍之意,而且直接问他提督姓名,可见这里的人应该至少是京城王侯地位的世家子,而不是普通的小官吏。于是乎他的态度越发恭敬了几分,说:“姓何,叫何志明。” 欧阳穆果然不清楚,想了片刻,淡淡的说:“我晓得了,你先去把房间打扫干净,稍后我们就住进去。至于你说的提督大人,我会让人给他捎个信儿去。” “这个……”老板有些许犹豫,但是见对方不像是打诳语之人,便应了下来。私下里还是派人急忙去禀告了大营镇的镇长,同时联系了大营军区的侍卫说明来龙去脉。 欧阳穆点了几个梁希宜爱吃的菜,两个人用完晚饭,直接就回了房间。 陈管事犹豫了片刻,问道:“主子,用不用我去给他们口中的提督捎个信儿。” 欧阳穆不屑的扬起唇,说:“给他们脸了,不用!” 大营军区的提督何志明得了客栈老板的消息,便安静的等着对方派人过来送帖子。 近日来大营镇举办牡丹宴会,京城里来了不少体面的人,所以他索性预定了福楼客栈四间豪华包间,以备不时之需。哪怕空置一个月,就用上了一天也算是没白费功夫。今日正巧并无其他客人,让对方住了也就住了,但是过了半夜,也不曾见人上门说一声,他反而不淡定起来。 会是谁呢!那么大的架子,连知会一声都懒得知会,到底是虚张声势,还是确实觉得不值一提? 何志 明一夜无眠,他总是要知道对方是谁,这万一要是记恨上了,到时候他都不知道谁要整他。所以何志明一早就骑着马着便装独自前往客栈侯着,还同老板再三询问了对方的人手和面相。 何志明总结着老板的话,一位年轻的男人,模样俊秀但是带着天生的冷意,妻子漂亮仿若出水芙蓉,两个人都穿着的素服,丫鬟婆子加管事儿家丁一起不到二十个人,也都是素服,马车是黑色的,家丁为人低调,不张扬,主人虽然不高兴也没有刻意为难下人,言语冷淡,说话不多却有力度,反正他们就是不由自主的就答应了人家。最主要的是对方听到提督二字后完全没有反应,似乎连多问一句的心思都是懒懒的…… 所以,何志明心底有些发寒,不过他毕竟是入官场多年,没什么大背景可以做到今天的位置也是靠了几分本事儿,所以立刻开始琢磨化解对方不开心的方法。 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是听老板的意思仿佛真和他想象的那个人很是接近。 嘎吱,门开了,欧阳穆挽着妻子的手去旁边雅间吃饭,何志明在暗处看了一眼,顿时额头爬上汗水,只觉得浑身没知觉了一会,可不是当年带着他们去平乱的欧阳穆吗!话说他可以升到现在这个位置,欧阳小将军功不可没呀。不过他应该是不记得自个了! 何志明咽了口吐沫,小声询问老板,昨日欧阳穆的态度,表情,可是很生气什么的。 老板见何大人似乎非常紧张,暗自庆幸自个昨日没有等何大人回消息才让他们入住房间。好在没酿成大祸。客栈老板也是个人精儿,自然将自个当时的得体态度捧的老高,何志明不由得点头,道是他做的非常的好! 何志明思索片刻,转身直奔前面的雅间,恭敬的同陈管事,说:“烦请这位管事传个话,说是属下,大营镇提督何志明求见远征侯!” 小二此时在边上侯着呢,听到远征侯三个字真是打了一个激灵! 难道昨日他伺候点菜的那个对媳妇笑脸相迎的男人,就是赫赫有名的魔煞骠骑小将军吗? 这传言也太过了吧,欧阳穆明明是风度翩翩的俊秀公子哥儿啊。他真没想到欧阳穆会出现在他们这种小客栈里,按常理,这种公侯府家的子弟在附近都有宅子,谁会真住客栈呀!小二顿时有一种冲进去让欧阳穆给他的衣服后面签上名字的冲动…… 欧阳穆难得同梁希宜一起两个人吃早饭,自然是谁都不见的了。 何志明倒是也没想过 一定要见到欧阳穆,于是冲着陈管事点了下头,恭敬的说:“实不相瞒,早就听说欧阳大公子要携带妻子回河北老家为定国公爷守孝,当初以为大公子会入住大营镇的宅子,后来见宅子荒废已久,无人修葺,便担心怕到时候欧阳大公子路过我们这里时没地方住,特意在最好的福来客栈留下几间房间。没想到竟是这般歪打正着,还好没闹出什么笑话来。” 陈管事挑眉,这个何志明,有几分意思。何志明脸不红心不跳的胡说八道,他晓得,这是个危险地事情,但也是他的际遇。世人皆知欧阳穆大公子有多么看重自个的妻子,他这次可是连夜折腾出不少礼物送了过来,道:“虽然我最初的初衷是好的,但是还是给大公子添了几分不痛快,我夫人来自江南刺绣世家傅氏,特意备了一些赔礼给侯夫人,但愿可是入了侯夫人的眼。” 陈管事淡淡的扫了他身后的物件儿,命人抬了进去给侯爷处置。 梁希宜上一世的外祖母,这一世的陈诺曦的外祖母家,便是江南傅氏姻亲,所以听说是傅氏的东西,便有了几分怀念,打开一看,礼物不多,都是挺精细的物件儿,而且刺绣的手法很独特,她倒是起了几分研究之意,所以收下了。 欧阳穆见梁希宜高兴,他就觉得高兴,便许了陈管事将何志明领进来。 何志明受宠若惊,心想算是过了昨日那个劫,不由得喜出望外。 欧阳穆不过同他说了几句话后便让他离开,客栈一事儿暂且过去。但是因为他带着妻子梁希宜,实在不喜欢总是遇到这种事儿,所以吩咐了管事派了两个家丁先他们快马而行,提前搞定每一个地方的饭食儿和客栈。途中再也没出现过类似的事情。 车队行了三天,总算到了允县的县城,桃源镇。考虑到允县条件恶劣,欧阳穆打算先在桃园镇住下休息几天,再前往允县。毕竟日后去了允县,三年内是不会再外出了的。 春天到了,桃源镇这几日特别热闹,当地有名的桂香楼花魁,说是要为自个赎身,抛绣球招亲。 梁希宜上辈子没怎么出过家门,这辈子更是在东华山住了四年,然后继续上一世类似的高门小姐人生,此时对这件事儿还挺有兴趣,追问了路人好几个问题。 欧阳穆见状,便决定带她前去看一下,然后顺便把午饭在当地豪华的地方解决完毕。此地民风朴实,又无大的权贵,闹事里不实行戴纱帽,如果梁希宜戴着反而惹人注目。 欧阳穆一想,就把自个的一 条白色长衫改小了几号,让梁希宜穿上,他还亲自给她梳好头,绑好束带,片刻间,一位俊秀的少年郎便映入眼帘。 欧阳穆看的有些发痴,忍不住用手捏了捏她白净的脸颊,然后亲了好几口,弄得梁希宜一个大红脸。周边侍卫和丫鬟早就见怪不怪,大公子只要在定国公府三姑娘面前,从来不懂得什么叫做节操!此时他们两个都是男人似的模样,画面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二人结伴而行,只带着轻便装扮的夏忧同欧阳穆的小厮水墨。 夏忧这几年在梁希宜身边养着,倒也是出落的越发动人,她偷偷看了一眼姑爷欧阳大公子,这般俊朗体贴的少年郎,若说没有一点念想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种念想只存在于姑娘嫁过来之前,待真见识到大公子如何疼爱姑娘,她倒是觉得大公子怕是真可能同姑娘一世一双人,除非是脑子残了,才会往上撞!所以夏忧又有了新的人生规划,那就是陪着三姑娘守孝三年,想必姑爷和姑娘势必念着她的好,给自个寻个体面人家。 水墨是欧阳穆身边伺候多年的小厮,武功高强,表面的文弱纯粹是假象,但是可以忽悠敌人,所以欧阳穆爱带着他。他们四个气度非凡的人往花楼底下一站,立刻吸引住了上面姑娘们的目光。 ☆、100 桂花楼在桃源镇名响四方,但是也无法同京城花楼的规模相提并论。更何况,桂花楼总店也设在京城,人家背后有人,所以才可以在桃源镇生意兴隆,无人敢来砸场子。 每年年底,这种经营花楼的人会专门去京城的公侯人家送礼,套关系。里面姑娘大多数身材纤细的娇娘子,水灵灵模样,眉眼带笑,露/骨的衣衫衬托着丰满的胸脯,令人垂涎欲滴。 比如这次投绣球的花魁李秀娥,说到底也不过十九岁的年纪。但是她十三岁就破了处,所以在同行业里,算是有六年从业经验的老人,同时积蓄颇丰,打算寻个良人过日子。 好在她自小就从桂花楼长大,妈妈对她颇有感情,这些年也着实为花楼赚了不少银子,所以许了她这个念头。况且万一回家过日子过的不好,她兴许惦念自个的恩德,还回来呢。 妈妈倒是想的通透,这从花楼里走出去的女子,哪里有能有好好过日子的?在花楼把你当小姐养着,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可是过日子才不需要这些。到时候就晓得出去的苦了! 除非青楼女子嫁入高门,可是人家高门子弟傻啊,娶这么个身份的女人过去,大多数趁着情分在的时候养在外面当玩物,唯有真心喜欢,才会许个妾的身份,大多数是玩弄够了,便弃之如履。 梁希宜出身高门大户,从小经受的教育让她难免对这种地方的女子带着有色眼光,可是她又真没见过,忍不住露出几分好奇,垫着脚尖往上看,目光一闪一闪的带着光。 这个样子看在欧阳穆眼里只觉得有趣,便笑着说:“稍后我让水墨去抢花球可好?” “嗯?”梁希宜觉得耳边痒痒的,一转脸就和他贴着了个正脸,瞬间红了脸颊,道:“你别同我那般的近,一会都有人看咱俩了!两个大男人,成什么样子。” 欧阳穆才不管她的拒绝,右手拦住她的腰间,道:“人那么多,谁会看你我,嗯,你想参与一下吗?我真的让水墨去抢,他功夫不错。” “啊!”梁希宜怔了一下,说:“花魁招亲呢,你让水墨乱凑热闹呀,再坏了人家的姻缘。” “姻缘?”欧阳穆不屑的瞥了下唇角,道:“若是真有个穷小子抢走了花球你不会以为他真会嫁吧!这些花楼里的女子都是当做小姐养的,偏偏又不是真正的小姐,他们十指不沾阳春水,真过几天苦日子绝对会跑回来!” 因为有前世不愉快的经历,欧阳穆对于花楼女子着实没有好感, 当初恨不得把他捧上天的姑娘们在镇国公府落魄后,最是落井下石不过,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他是真真见识过的,那时候,唯独他最对不起的妻女,虽然会对他有厌恶和怨恨的情绪,却不曾真正嫌弃过他。 想到此处,他真是想把梁希宜往骨头里疼爱几分,忍不住又拦了拦妻子的肩头,轻声说:“他们抛绣球就是个行事儿,不过是寻好了下家,又或者打着被哪个富商带回家做妾,若是没有好人家,花楼自个的侍卫会假装男人上去抢花球,也不会让花球流落到普通人家里去的。所以,你若是想看,我就让水墨去抢。” 梁希宜感觉耳边都是他热乎乎的气息,受不了的拍了他一下,道:“算了,这种缺德事儿咱们还是别干了,就当成个热闹看看吧。” 欧阳穆见她面薄,暂且放过了她,手指却攥着她的手指,使劲的交织在一起。 梁希宜扫了他一眼,见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侧脸,不由得又红了脸,心里打鼓,这样的状态,真的不会破了戒吗! 花楼上的姑娘们也在议论着他们,一名绿衫姑娘趴在李秀娥的身后,说:“秀娥姐儿,那四个人看着来头不一般,尤其是两个白衫男子,一个样貌俊秀温柔,一个唇角冷峻伟岸,都是良配呢!” 李秀娥目光扫了过去,忽的笑了,说:“你没看那两个挨的多紧,那个温柔的公子都没有喉结,定是个假公子!” 众人闻言,都望了过去,一阵哄笑,道:“真是呢,想必是新婚燕尔的夫妻,不过这男人生的真好,即便做妾也得当。” 李秀娥不说话,心底蠢蠢欲动。妈妈此时走了过来,说:“秀娥,你看人群远处的蓝衣公子,县太爷说他是京城来的锦衣卫,年方三十五,昨个来吃饭的时候对你印象不错,愿意收了你去做小妾,你注意着点他,我瞧着是不错的。” “嗯,还有桃源镇首富的张三公子,虽然是庶出,但是他同他妻子关系不好,又没有儿子,往日里对你颇为用心,经常捧你的场子,倒是可以考虑的良配。” 李秀娥眼闪秋波,眸若清泉,随意的笑了一下,她站起来走到二楼的亭廊边上,歪歪的倚着镂空椅背,向下面探着身子望下去,顿时引起一阵骚乱。 欧阳穆将梁希宜揽入怀里,怕她被挤到,李秀娥见状,故意将手中的花球忽的朝他们扔了过去,正好砸在了梁希宜怀同欧阳穆圈着身子的怀里,梁希宜一怔,急忙把花楼扔掉,众人见他二人生的模样标致,柔弱公子 双目清澈,高大公子目似剑光,锐利有神,倒是不敢冲上来抢了。 李秀娥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她探着身子趴在椅背上,大声笑道:“怎么,我抛了绣球,你竟是不接吗?”梁希宜脸颊通红,怪自个干嘛要跑来凑热闹。 欧阳穆微微愣了片刻,眼底寒光一闪,看了一眼水墨,水墨心领神会二话不说拿起手中长剑便将绣球刺了个稀巴烂,总是不能让夫人被个青楼女子调戏吧。 欧阳穆心里气急,已经决定让桂花楼三个字彻底从大黎的历史上消失,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桂花楼的妈妈见状,沉下脸,这可是他们的地盘,绣球被人捅了个稀巴烂算怎么回事儿! 众目睽睽之下,说出去可不好听吧! 再说,就算秀娥无理在先,那也不过是逗着玩的,谁让这个假公子没事儿跑这里来呢。花楼的侍卫们立刻将他们围住,形成了没有漏洞的圈。不管对方身份如何,桂花楼背后可以站着朝中重臣,公侯王爵的,哪里有跑到人家头上来斗地头蛇的! 倒是传说是京中锦衣卫的男人,面露犹疑,他紧盯着欧阳穆的脸颊,总觉得有几分熟悉。脑袋忽的想起什么,二话不说跳进圈里,坚定的站在欧阳穆身后。 欧阳穆回头扫了他一眼,道:“你是谁?” 此人怔了下,轻声说:“奴才是给皇后娘娘办过差的,是谁不重要。” 欧阳穆顿时了然,怕是来执行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但是既然提及皇后娘娘,想必知晓他是谁。欧阳穆这张脸,但凡在京中或者军中行走过的人,都难以忽略。 桂花楼妈妈见那位京中来客居然要帮着这伙人,莫非是认识的?不过就是锦衣卫,他们桂花楼的脸面不会因为一个锦衣卫就彻底砸了,但是她还是略为有所顾忌,吩咐手下将人带进花楼再说。 欧阳穆没想过逃走,他干嘛要逃?对方一群不入流的角色,还值当让他逃? 他拉着梁希宜的手腕,大摇大摆的进了桂花楼,姑娘们见状,越发偏爱他几分,看来还是个有来头的公子哥儿嘛。照他们的理解,不过就是绣球抛给了他,又不是什么坏事儿,干嘛那么气急! 欧阳穆冷冰冰的看着桂花楼妈妈,对方福了个身,道:“敢问客官来自哪里?” 欧阳穆垂下眼眸,水墨替他回了,道:“这位妈妈若是想让桂花楼继续经营下去,最好立刻放了我家主人离开。” 妈妈一怔,颇有些不快 ,说:“哦,倒是不知道我们桂花楼哪里得罪你家主人了。” 欧阳穆听后冷笑了一声,这年头还有人想要同他讲道理不成?李秀娥仗着有几分姿色,扭捏着腰肢一路走了下来,惹得周围几名男性芳心大乱,不敢抬眼去看。 饶是水墨都不得不赞叹一下,这姑娘身子看起来真软,细腰盈盈可握,普通男人怕是早就成了她的裙下臣子,哪怕不带回家,一世风流,春宵一刻也不错。 欧阳穆冷淡的扫了她一眼,下流胚子,还指望用这个吸引他嘛?上辈子他遇到的这种女子,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又怎么可能是一个李秀娥可以引诱的。 梁希宜忍不住咽了口吐沫,这可是她第一次进青楼呢。欧阳穆见她舔了下唇角,关心道:“怎么了?可是渴了?” “嗯?哦,无事儿。”梁希宜脸蛋微红,蚊子似的说。 欧阳穆忍不住笑了一下,不顾及旁边人数众多,嘴巴附在她耳边,道:“若不是你反感我霸道,早就带你打出去了。稍后等当地县衙来了,我命人把这楼拆了,谁让那贱人敢用绣球砸你……” 唔……其实梁希宜倒不是很在意这事儿,而且她也不觉得那绣球是砸她的…… 李秀娥见状不由得冷哼,一看就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待日后时间长啦,怎么可能还如此难舍难分。此情此景,众女子难免有些发酸,眼看着眼前的冷峻男子对他们视若无睹,仿若空气,转眼却对怀里不男不女的人轻声细语,目光纠缠,不由得带着几分不服气,对这两个人极其没有好感。 梁希宜同情的望着眼前众人,她当年身为定国公府三姑娘都被欧阳家欺负的不得了,这群烟花女子都要闹哪样啊! 其实她哪里晓得,桃源镇这种小地方一向都是土霸王为王,桂花楼背后有当地父母官,地痞流氓的庇护,京城高官也不会跑这里来嫖乡下妞,导致这群烟花女子一个个高调着呢。 而且在他们眼里,男人难过美人关,天大的事情大不脱掉衣服陪睡一晚,又或者花楼里姑娘随便挑,再加上京城中桂花楼总店也每年都会孝敬权贵,县太爷都不敢拿桂花楼的妈妈怎么样。花楼的大管家,更是比县太爷家的管事还牛呢。 若不是梁希宜图清净,大老远跑到祖籍来守孝,欧阳穆一辈子也不会落宿桃源镇一日。 桂花楼妈妈见欧阳穆一行人软硬不吃,心想有句古话叫做上路不欺地头蛇,在桃源镇,他们的话比皇上还管用呢, 这家伙再牛气又能如何。他们人多,先把对方揍一顿出气再说。 欧阳穆晓得这帮刁民怕是都别怂人惯坏了,他们一行人虽然表面是四个人,但是因为带着妻子梁希宜,自然不会贸然行事,他暗中会留下几个桩子盯着,此时怕是早已经去县太爷府上调兵。 他倒是要看看,这位县太爷老爷如何断案。 县太老爷和师爷商量半天,对方也没说到底是谁,就拿出了个靖远侯的牌子,归根到底,桂花楼的后台可是好几个侯府,但是这些个侯府可愿意同靖远侯府敌对,当然,目前在桂花楼的是定远侯府的谁也极其重要。 师爷给老爷出谋划策,不管是谁,靖远侯府他们是绝对不能得罪,所以当下派兵先把人捞出来再说,看看桂花楼妈妈打算抬出谁,再看看这人是靖远侯府的谁。 别介不过是个旁支远亲,连靖远侯的面都见不到,也自称是靖远侯的人! 县里官兵在欧阳穆的侍卫带领下包围起桂花楼,桂花楼妈妈一怔,暗道这人背景应该够深,否则县太爷那老头不会扫了他们的面子,但是县太爷自个没现身,说明他也不乐意得罪桂花楼。 事已至此,她是扣不下欧阳穆,只能让他离开,不过暗中却是给京城快马加鞭送了信儿。 没两日,京城就来了一对人马,桂花楼妈妈笑脸相迎,却是直接把她拿下,然后将整个桂花楼封掉,捉拿住李秀娥等一干女眷,直接送往西北大军充了军妓。 这个队伍的领头人不是别人,正是欧阳穆的二弟弟欧阳岑,桂花楼求救信函都送到了靖远侯府,他自然赶紧过来解了她的燃眉之急,省的她又去打扰到大哥和大嫂了。 欧阳岑顺道还去了一趟县太爷府,宣了一道刚拿到的圣旨,至此桂花楼事件落幕。桂花楼妈妈最终也不晓得得罪的是谁,李秀娥也没想到不过就是玩闹似的调戏了下假公子罢了,就成了军妓。还是那种被扣押大哥故意刁难的军妓。 桃源镇上的几个大户急忙打听那一日离去的一对夫妻,人家不过是留了一天,进了躺桂花楼,不过两日,从县太爷到桂花楼全部被拿下,听说连京城的桂花楼都易了主,改名牡丹楼了,可见这人多么的霸道。 经营多年的桂花楼,就是这般不费吹灰之力的被人连根拔起,最主要的是那对夫妻走了便再未出现过,更不曾放下一句狠话,所以才会觉得恐怖蹊跷。有那富裕的商贾,晓得这是桃源镇附近来了大人物,嘱咐家里下面的铺子定 要好生伺候陌生的客人,别狗眼看人低,最后得罪了真贵人! 本地的恶霸他们都不怕,就怕这种不知道背景深浅的人物,你都不知道什么是他们的忌讳! 桃源镇的风波并没有影响到欧阳穆同梁希宜的小日子,两个人入住允县的宅子,考虑梁希宜会住三年,她大哥早就将宅子修葺了一下,还招了一些定国公府佃户人家的女儿做事儿。 梁希宜用了几日时间将房间整理干净,倒也是觉得这样的生活挺温馨的,一亩三分地,家里就这么几个人,她和欧阳穆整日里写写字,花会画,说说情话看会信函和账本,除了偶尔的隐忍情/欲外,倒是真没什么能够让她操心的了。 欧阳穆不想荒废了一身武艺,除了早晨会出操以外,还整理了一块小田地同梁希宜重点蔬菜,还搭了一个葫芦棚子,结出了一藤的葫芦。 梁希宜闲来无事,摘了几个葫芦在手里盘,盘出来的葫芦凸起来部位与地子颜色不一,还挺失望的。欧阳穆见状寻来个土方,从老母鸡肚内黄油脂炼油,再加入一点盐涂满葫芦,放了几个月,然后贴身揣着,没几日葫芦色就开始往紫红色走了。 梁希宜见得稀奇,再一次对欧阳穆佩服的五体投地,她的夫君无所不能呢。 转眼间,八/九个月很快过去,临近年关,他们将迎来只有两个人的新年,梁希宜难得轻省儿,没有一大堆事物操办,更因为守孝不用贴花掌灯,乐的悠然自得。 桃源镇里暗中晓得他们身份的人虽然来送礼,却不敢在孝期邀请他们出门,两个人入夜后彼此盯着对方,感觉到奇怪的气氛蔓延全身,梁希宜浑身燥热的转过身看月色,暗道不好,半年多都忍过去了,总不能此时破戒,她尽量放松神经,却见厚脸皮的欧阳穆从背后圈住她的腰间,轻声说:“大过年呢,不给点福利吗?” 梁希宜蜗牛似的转过头,装傻道:“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了吃食,你还想怎样!” 欧阳穆脸颊微红,但是他忍了快一年了,真怕自个憋出病来,最要命的是他新婚夜就悲剧了,软蛋了一次,好不容易解放一夜尝到甜头,第二夜又开始过苦行僧的生活,真的,好憋屈呀! 梁希宜不开心的扫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那你还想怎么样,当初又没逼着你陪我来。” 欧阳穆见状,立刻服软,身子贴了过去,右手攥住她的手,往自个下面摸去,不要脸道:“好歹过过手瘾……” 梁希宜脸颊 通红,娇笑道:“混蛋,过手瘾也应该你自个动手呀!” 欧阳穆一怔,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眼底略带光华,轻声说:“嗯,娘子既然有所要求,我就不客气的动手啦!” “啊……”梁希宜被他扑倒在身下,不由得回想起新婚夜的情不得已,她害怕自个到时候把持不住,妥协的说:“我,我碰你就是了,你,你不许碰我!” 欧阳穆了然,面不改色的认真道:“那就让娘子过手瘾吧……” 大色狼,厚脸皮…… 梁希宜歪着头不去看她,一双灵巧柔软的小手上下撸着欧阳穆的关键部位,感受它其中变化,连脖颈子都变成了紫红色。 欧阳穆舒服的不得了,目光死死的盯着梁希宜的脸颊,右手终是忍不住上去抓她的胸口处,隔着衣服不停的揉按。梁希宜喘着粗气,死活不肯低下头看他,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似的。过了一会,欧阳穆射/了,梁希宜急忙想要起身去洗手,却一把被欧阳穆从背后拦住腰间。 欧阳穆脑袋趴在她的耳朵边,轻声说:“希宜,你一本正经的样子真吸引人……”她越是一本正经,他越是想起那一夜梁希宜的放/荡娇/喘,两幅画面交替的在脑海里浮现,反而更想要不客气的肆虐掉梁希宜镇定的面容,蹂/躏她的身子。 梁希宜下面莫名的就流下一股暖流,她可不想让欧阳穆晓得,扭了□子说出去洗手。 她忍不住骂自个,到底是怎么了,面对欧阳穆的时候是那般敏感不由自主,上辈子怎么就不觉得这事儿有意思!还疼的要命。 欧阳穆哪里肯让她此时走,缠着她躺在床上,盖着一个杯子,他的额头抵着梁希宜的下巴,说着话:“明天一早,带着你做的鸡鸭鱼肉,咱们给祖父上供去。” “嗯。”梁希宜应着声,浑身说不出的酥麻,她好想推开欧阳穆,这家伙总是在她皮肤吹着气。 欧阳穆趁其不备,右手爬到了她的裤头处,一下子就钻了进去,梁希宜粗声道:“不要。” 他微微一怔,顿时感觉到了小妻子的春/水泛/滥,他不由得闷闷的笑了起来,宽慰她低声道:“希宜,同自个夫君恩爱是情趣,你不要这么拘谨……” “去你的恩爱是情趣!”梁希宜粗鲁的踢了他大腿处一脚,擦到了他的命根子,欧阳穆顿时捂住两腿中间,一阵跳脚,可怜道:“希宜,你这是毁了自个性/福呀!” 梁希宜怒瞪了他 一眼,谁让他居然敢拿这事儿笑话她! 咚咚咚,夏忧一路小跑的来到门口,听到主子们的荤话,红着脸,刻意大声的说:“主子,京城有加急的信函过来了。” 梁希宜同欧阳穆同时一怔,急忙整理了下衣装,淡淡的说:“送进来吧。” ☆、101 夏忧红着脸走了进来,见欧阳穆同姑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偷偷感叹人家都不尴尬,她别扭个什么劲儿。夏忧拿着一封信函,放到桌子上,道:“驿站侍卫送过来的,说是急件,送信兵连夜继续赶路,往西北走了。” 欧阳穆一怔,吩咐她可以退下去了,然后打开信函,眉头不由得掬起来。 “欧阳大哥,可是京中局势有变?”梁希宜走了过来,她实在想不出这年头有什么急件可以让靖远侯给守孝的他们,送消息。 “嗯?”欧阳穆不认同的看向她,梁希宜急忙改口,道:“穆哥!” “哥哥!” 梁希宜懒得同他较劲,说:“快点,怎么了?”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欧阳穆唇角带笑,意欲逗弄她一下。 梁希宜怒目圆睁,转过身去书桌边看书,问都懒得问了,欧阳穆急忙过去,道:“陈诺曦生了个男孩,皇帝过年宴会上昏倒了,后又以过年为由,暂且停了早朝。” …… 梁希宜仔细回想,老皇帝应该还能再活一年多才是吧。 陈诺曦生了个男孩于欧阳家来说肯定不是好消息,合着老皇帝病倒,他说是好消息喽。 五皇子的儿子,是今世最大的变数,说来说去,今世同上一世的区别,全都出在陈诺曦身上。 梁希宜怕由于陈诺曦这个变数,导致五皇子夺嫡成功,毕竟如今五皇子的儿子可是老皇帝唯一的孙儿,梁希宜想了一会,忍不住提醒道:“穆哥,我总觉得陈诺曦此女……说不出的奇怪。”她猛地想起,欧阳穆还追求过陈诺曦呢,不知不觉中,她忽的觉得心疼,欧阳穆喜欢过陈诺曦吗? “你……”梁希宜欲言又止,有些后悔提及陈诺曦这个话题。 欧阳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他比她还清楚她想要表达什么,有些窃喜,又有些忧伤,梁希宜的心向着他,所以才会提醒他陈诺曦这个女人的问题。 “陈诺曦这个女人自以为是,想法奇特,实在是古怪的女人。当初……我曾在京城受人恩惠,一直以为是陈府,所以才对陈诺曦另眼看待,但是后来发现是定国公府,这才注定到了你。” 欧阳穆清楚梁希宜的脑袋容易自个打结,索性胡诌把以前执着于陈诺曦的事情挑明说清楚,省的日后留下什么隐患。 梁希宜清楚他这是说给她听呢,胸口稍微舒坦了几 分,她低着想着,说:“那该如何呢。”虽然说他们两个人属于不爱参与朝政的性子,但是若是五皇子登基,必然会靖远侯府不停打击,早晚会走到冲突那一步,索性还不如不让他登基。 “他不是嫡子,由于二皇子的麻子脸占了长,但是,不是嫡就不是嫡,皇上又不是没嫡子了,六皇子如今在西北待着呢,五皇子若是敢登基,我们就有办法拥护六皇子打回去,总是能寻出他登基不当违背祖制的理由,所以皇帝姑爷爷也未必敢当下就做出决断。” “而且,我那个封地管的松,西凉国的驻军还有呢,若是此时朝中局势不利于咱们,边关肯定会乱,届时看病重的老皇帝,如何帮着五皇子稳定朝堂。”欧阳穆淡淡的启口,一副让梁希宜放心的模样,不过朝中皇帝病重,五皇子作为最年长的皇子,开始代理监国了,所以欧阳穆等梁希宜入睡后,就给祖父写了密函,总是不能让五皇子借着生下皇长孙儿从而得势。 但是令欧阳穆惊讶的是,靖远侯传递给了他一个更令人惊讶的消息,陈诺曦同老皇帝有染……好歹是顶着前世妻子的容貌,欧阳穆膈应的要死,恨不得立刻弄死陈诺曦算了,否则任由那个莫名的灵魂随便糟蹋陈诺曦,太让人作呕了!待日后成事儿,他会让她体面的去世。 灵魂交换这事儿,想起来真是一声叹息…… 京城皇宫 贤妃娘娘根本进不得皇帝的庆龙殿,皇后说皇帝病了,便把皇帝隔了起来,除了长公主,太后,皇后以外,无人可以见到他。 因为皇帝在年前就经常让五皇子监国,此时依然做监国的是五皇子殿下,所以贤妃娘娘并未在宫里受到多少控制,只是见不到皇帝。她日夜担心,总觉得里面有事儿,却不敢挑明,怕是靖远侯府釜底抽薪,彻底解决了她和儿子。 入夜后,她寻人叫儿子同陈诺曦一起进宫,商量大事儿。 五皇子不曾想过贤妃在后宫竟然已经进不了庆龙殿,一时间心思沉了下去,道:“皇后娘娘这是狼子野心,拘禁了皇上吗?” 贤妃娘娘急忙捂住他的嘴巴,说:“这话不能瞎说,她是皇后,伺候皇帝是应该的,我再怎么样也越不过她去,而且太后娘娘明显偏向她,日日喊我过去念经,不许我去叨扰皇帝。” “若是说孙儿想见爷爷了呢?”陈诺曦淡淡的启口,贤妃娘娘眼睛一亮,说:“倒是个好借口,就是怕我的孙儿进去出事儿啊!毕竟这后宫,总归是皇后娘娘经营数十年的地 方。” 皇后不曾动手的时候,她还无从察觉,没有切身体会,此次皇帝病倒,她才晓得何为侍妾,何为妻子!男人再宠爱妾,一旦自个不能说话了,妾手里无权,还不是妻手里的案上鱼肉? 贤妃近来伏低做小,就是想要麻痹皇后娘娘,她不敢对儿子说清楚宫里情况,就是怕儿子冲动,反而落入皇后圈套。皇帝病重,此时谁动,谁就是错! 陈诺曦思索片刻,说:“还是以皇儿的名头去看望父皇吧,此时才是皇后最不会动皇儿的时候。皇儿若是此时出事儿,我们反而可以张扬出去皇后将皇帝软禁起来。” 贤妃一怔,暗道陈诺曦这女人胆子可真大,竟是可以拿亲生儿子做交易筹码。陈诺曦却是另外一番想法,这孩子可是二皇子亲骨肉,皇后娘娘那般聪慧的人会不知道吗?她舍得杀啊!留着岂不是用途更大,而且这隐秘的真相,足以让皇后娘娘彻底打击贤妃娘娘,她相信皇后不会陷害她的孩子。 五皇子一听,也极其认同,说:“反正孩儿监国呢,我会示意人在朝堂上提出让孙儿看望父皇,兴许对父皇身体有好处,皇后娘娘当着众人面,怕是不好拒绝,我们总要晓得皇帝真实情况,才能做下面的打算。” “那么谁带皇儿进去呢?”陈诺曦问道,她可不想去,到时候欧阳家反了,她再被拘禁起来。皇后舍不得杀孙子,不意味着舍不得杀孙子他娘呀。 贤妃犹豫片刻,道:“就由我去吧,我好歹是皇上的妃子,侍候在一旁本是应该的。” 陈诺曦急忙附和,说:“嗯,烦请娘娘照顾好小皇子,这……可是五郎最重要的人了。”五皇子抬头看了一眼娇艳欲滴的陈诺曦,忍不住捏了下她的手,说:“放心吧,皇儿也是母妃的孙子。” 陈诺曦眉眼带笑,心里却琢磨着若是皇帝真病重了,皇后娘娘肯定会逼他写下遗照,立二皇子或者六皇子为储君。 虽然皇后娘娘不会真对她的孩子有威胁,但是为了打击五皇子,有可能会把她的孩子带走,造成死亡或者其他不利于他们局面的结局。 她要做两手准备,若是欧阳家决定改朝换代,他们该怎么办?靖远侯府有兵,不过都远在天边,京城人手终归有限,并且并不是所有人都归了他们家,比如京城的九门提督,似乎就同欧阳家不合,那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们要提前拉拢才是。 不管边关军如何想,只要他们掌控住宫里,把五皇子立为储君这事儿大局 定了,这皇位就暂且做主,从道理上占了先机。欧阳家就算想搬到他们,也要好好琢磨琢磨理由呢。无凭无据没理由的就率兵进京,居心不良,有违祖止吧! 如果皇帝无事儿,欧阳家不想动,打算继续沉默,不让贤妃娘娘看望皇帝纯粹就是嫌她烦了,那么他们又该如何!按兵不动吗? 要是事情果真如此单纯,五皇子动作太大,皇帝醒后反而会有所犹疑,更何况她同皇帝有了那事儿……她偶尔能感觉到皇帝看向五皇子的目光,隐隐带着几分不屑。 陈诺曦的头都快大了,她好好的穿越女干点什么不成,竟是卷入了夺嫡之争,还同宫里三个最有权利的男人有了关联,这真是穿越小说的节奏呀! 一般情况下,穿越女的夫君都会成为夺嫡的胜利者,但是她同时跟过两个男人,反而没法判断,到底哪一个才是大黎国的真龙天子呢! “诺曦……”一阵纠缠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回到府里的五皇子情不自禁的将手钻入发呆中的陈诺曦胸怀处,轻轻按着,说:“孩子都三个月了,你我该可以同房了吧。” 陈诺曦一怔,拍开了他的手,正色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事儿!” 五皇子委屈的哦了一声,心里却有些不开心,如今他权利大了,替父亲监国,无人管着,众臣子恭敬听命,这种感觉……实在是拥有了便不想失去呀。 年后,老皇帝依然没有上朝,京城各家忧心忡忡,镇国公府因为贤妃娘娘根本见不到皇帝低调许多,靖远侯索性借口病了前往郊区居住,实则为了暗中行事集会更方便一些。 贤妃娘娘带着孙儿总算是进了庆龙殿,见到了沉睡中的皇帝。她试探性的问了太医,皇后倒真是确实没说谎话,皇帝的样子虽然是病了,但是不像是救不过来的样子,就不知道皇后会不会在皇帝的药食上做手脚。 贤妃娘娘盯着闭着眼睛的老皇帝,心里后悔不已,早知道皇帝身体这样,不如早早暗中让他写一份遗照偷偷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如今倒好,众人只知道五皇子监国,但是并无储君监国之说,若是老皇帝一命呜呼,他们拿什么去同靖远侯府争执,皇后和太后都活的好好地,她又能说什么。 皇后娘娘欧阳雪这几日活的自在,白天看看折子和信函,五皇子虽然说是监国呢,但是大臣们谁敢真越过皇后娘娘去?下午的时候去看看老皇帝,对着昏迷不醒的老皇帝说点狠话,反正冲皇帝这么病下去,她是不打算让他清醒的。 后宫她经营了这么多年,总算可以享享福了。守着个神志不清病重的夫君,哪个太医敢不为她做事儿。五皇子尽管去监国,她会给他权利,让他日后膨胀的自毁长城。一个小娘养的皇子,还真当自个可以当皇帝了吗?要兵没兵,要啥没啥,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还是别人的,她会让贤妃娘娘好好活着,看着享受这一切。 瞧瞧不过是三四天不让她见皇帝,就开始失魂落魄了,皇后娘娘觉得有趣,更爱逗着她玩。动不动就要杀要打的手段实在低端,陷害人什么的都是姨娘手段,皇后娘娘欧阳雪自认是个喜欢干净的女人,真真是不屑一顾呢。 她要让贤妃娘娘明白,这世上你想要有什么首先都要具备实力,靠着男人最后的下场都会悲惨至极。暂且,她不会动,她还想让老皇帝再活一阵呢,否则她如何折磨他。痛快了解了这个男人的命,才是对他最大的仁慈,她可没那么好心呢。 皇后娘娘望着侍女们拜访的花盆,不由得想起刚入宫那几年,她何尝不是受尽宠爱,她曾真以为皇帝待她同别人不一样,让父兄为皇帝努力卖命,自己跟个傻子似的万事挡在夫君前面,同太后李氏较劲,直到李氏一族彻底覆灭,第一个被架空的居然是她的父亲。 呵呵,皇后娘娘不屑的冷笑,她永远也无法忘记四儿子逝去时候那个男人的一句话:“不过是他不小心坠马,你如此追究下去,难道还想让朕再失去一个儿子?” 当时,她的心仿佛在滴血,最后的一点念想彻底破灭,贤妃娘娘,这个小时候还曾跟在她身后的小姑娘转眼间成为了替代她伺候皇上的女人,那无辜的表情,为难的神色,她记得清清楚楚。 她的痛,如同万箭穿心,箭箭刺心彻骨,如果早知道这朵无害的小白花骨子里下狠手毫不犹豫,她当初绝对不会让她进宫的! 每一个变得强大女人的背后,都有过不堪的过去,所以她才可以变成波浪里不停被摔打的岩石,学会等待和隐忍,抵挡下一次巨浪的来临,坚韧不摧。 皇帝曾经的恩爱与背叛是扎进她心脏的一根刺,贤妃曾经无害的笑容和后来高调娇宠的模样,是她心里的第二根刺,所以,痛快的杀了他们俩个很难解开她心底的结,她不会让他们好过的,皇上不是疼爱小五吗?她会让他清楚,他的儿子多么的值得他无私付出,连女人都可以共用一个嘛。 五皇子近来被臣子捧的很高,他甚至产生过若是父皇一直睡下去也不错的念头,可是转念一想 ,若是真睡过去了,怕是欧阳家会有所行动,于是心里隐隐期盼皇帝醒来一次,正了他储君的名头,然后再睡过去吧。 国不可一日无君,立储君一事儿,势在必行。 五皇子府内的谋士们又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趁着如今五皇子名正言顺监国,不如怂恿一部分朝堂实力,彻底将五皇子储君身份定下来。另外一派说这于理不合,太后和皇后娘娘尚在,又不是没嫡子了,立谁也不会把储君的帽子扣在五皇子身上,容易引起内乱。 五皇子听的甚烦,回到家里想要同陈诺曦亲热,却见陈诺曦正抱着孩子喂奶,拒绝了他的白日求欢。他对此颇有微词,谁家不是找奶娘喂奶? 偏偏陈诺曦说什么自个要母乳喂养皇儿,这对于她瘦身也极有好处。 五皇子暗道,他平日里就是太宠着陈诺曦了,才会让她屡次拒绝自个,做夫君做的那么憋屈的怕是只有他一个,谁家不是莺莺燕燕一大堆,都争着爬上主子的床呢。 五皇子独自出府,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西城别院,他若有所思的望着大门一阵,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这还是他上次办差时的住所,后来索性买了下来安置母亲送下来的两位姑娘。 在陈诺曦怀孕期间,他也曾来这里偷欢解馋,不过想着陈诺曦生孩子那般艰难,有将近四个月没过来了,此时心头一把火无处烧,自然而然的就来求欢。 宫女素娥是被五皇子j□j的,心里自然惦念着五皇子,但是她身份见不得光,众人又都说五皇子对陈诺曦一往情深,她只能独自住在西城等着五皇子来相会。即便如此,为了做好一名尽职的外室,素娥整日都会打扮得体,随时等候五皇子驾临。 素娥心里有自个的小心机,五皇子虽然对她没有什么感情,但是他们同床共枕过,做着做着就会有一点点待她还是比对人更亲厚一些。 她为了留下五皇子,暗中拖家里亲哥哥外面又寻了两名少女做丫鬟,其中有一名京城醉风楼长大的处妓百灵,弱不禁风的模样还真有几分曾经陈诺曦的感觉,特意被她养在了府里。 五皇子刚推开门,一入眼的就是穿着白色长裙的百灵,倒是真闪了下他的眼睛。 百灵一怔,望着眼前衣装得体,面容俊俏的公子哥,暗中猜测,这便是素娥娘子的夫君了吧。长的还真是一表人才,容易让人心生爱慕之心呀。 五皇子近四个月不曾行房事儿,此时看到这般似陈诺曦的美人,而且 比陈诺曦还多了几分妩媚,立刻有些把持不住。 素娥见状,贴心的在他耳朵边说了几句,五皇子猴急的二话不说,拦腰横抱起了百灵,就直奔东厢房了。素娥心底虽然有些小醋意,但是晓得自个的身份摆在那里,百灵的背景更是摆在那里,日后就算为妾,她也能压在她头上。两个人算是伙伴关系,在王府里还能互相帮衬一下。 素娥如今的目标,就是可以被五皇子带入王府,彻底正了名分,好歹是个通房吧! 百灵从小在妓院长大,花样自然知道的多,她当初被买入此地还当是要伺候什么老头子,没想到是这般俊朗的少年郎,顿时伺候起来越发上心。饶是五皇子令她做出难堪的动作,她也乐意撇开腿,弓着身子让他看个透彻。 她是处子,身子紧,这可爽透了五皇子。五皇子不再是当初什么都不懂的莽撞少年,他见百灵待他尽心,真心实意,便在完事后趴到百灵两腿间舔了一会,只听见耳边传来百灵毫无顾忌的大叫,嗯嗯啊啊,钻的他心底痒痒的,忍不住攥住她柔软的臀部,又干了一次。 五皇子见她醉眼朦胧的样子像极了陈诺曦,忍不住用麻绳绑住了她的手腕,两条长腿分别架在床的两头,放肆的盯着她猛看。他可没胆子这么对陈诺曦,所以拿百灵试验下了。只是如此画面,刺激着他的感官神经,只觉得无比刺激,兴奋的不得了,右手自个就撸了起来。 百灵自个觉得羞耻,又隐隐快感莫名,她一狠心软言软语的求起了五皇子,放肆的说着情话,求他干她,五皇子终于是情不自禁,一边骂她贱人,一边同她共赴云雨,达到快活的顶端。 或许因为百灵人体贴,又长的神似陈诺曦,还任由他为所欲为,五皇子新鲜劲上来在皇宫里办完差事后就故意找茬去西城赚了一圈,才回到府上。 陈诺曦忙于照顾孩子,倒也是没察觉出什么。而且女人刚生完孩子,对那事儿本身就不是很强烈,再加上五皇子忙于国事儿,府里的好多事情就自然而然落在陈诺曦身上,平日里贤妃娘娘担心什么,也爱同她唠叨唠叨,久而久之,不自觉的就有些忽视了五皇子。 五皇子乐得清闲,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知道是否是谁有意为之,五皇子在西城买了个宅子养外室的事情,不胫而走,很多世家子弟都听说了。 但是男人偷腥很正常,所以大家觉得理所当然,就是后宅的女子们喜欢拿这事儿当个乐来说,毕竟陈诺曦平日里为人太过高傲,又生下皇长 孙,难免被人所酸,晓得五皇子偷吃,一下子把他在众人心目中对陈诺曦钟情的完美形象拉了下来,嘲笑五皇子的同时,难免偷笑陈诺曦自以为是,到最后不是连自个的男人都管不住,最主要的是她似乎尚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