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 第一章 涉世之初1 初春里还残留冬天的寒意,可朝霞山上已繁花似锦,远远望去,绚烂夺目的一大片,这山上的人很少下来,外面的人也很少上山去。 “星月,这蓝鸡蛋,你送到李嫂那儿去,快去快回,这边还等人帮忙!”卿妈将一蓝鸡蛋递到星月面前,而星月正朝着对面桌的年轻人,风情万种的摆弄着浓密的长发,年轻男人被她勾得三魂不见了七魄,面汤全洒在桌上也浑然不觉。 卿妈脸上掠过一丝恼怒,踢了星月一脚:“还不快去,你要等着挨揍是不是?” 星月方才极不情愿的站起身,理了理裙子,接过鸡蛋,临走时,还不望回头对青年男子狐媚的嫣然一笑。 望着星月渐渐远去的背影,卿妈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下可好,活是越干越少,她娘那套倒是无师自通了。” 旁边有人开始起哄:“星月再过不了多久就满十六了,卿妈你还是赶快把她嫁人的好,免得招些不三不四的人,一天到晚在你们这里转悠。” “是吗?”卿妈转过身,狐疑的瞪了那人一眼,笑容浅浅淡淡挂在嘴边:“不会是你想娶她吧?” 说话的小六禁不住笑了:“以星月现在的名声,我可没那个勇气敢娶她回去。” 小摊上吃饭的人们,闻言窃窃私笑起来,卿妈的眉头装做不经意的扬起,可最终还是皱成一团。 而星月是不知道这些的,她一路走在樱花树下,任由沾满露水的粉红色花瓣飘落在肩上,旁边路人不时向她投来意味不清的目光。 “我可比这樱花美多了,大家都在看我。”星月骄傲的想。 来到李家院落门口,星月见柴门没插,平时守在院子里满地跑的阿黄也不见了,便猜想是李叔回来了。李叔是朝霞村里少数几个外出的人之一,每年都将村民们的谷,稻,麦,瓜拿去羊城里售卖,再买回村里各家各户所需要的物品,星月一直都认为李叔是见过世面的大人物,不敢在他面前放肆,她小心推开柴门,放轻脚步走进去。 “皇帝登基后,大家本以为他要杀掉林家上下报杀父之仇的,不料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克勤克俭,老老实实,于是便有人猜想,当初龙家两父子两人并无贤愚之别、功过之分,如不是父亲被林大人所杀,当今天下就不是儿子的了。”李叔声音飘飘然的,带着一种辛苦归来后的松闲,在这偏僻的小山村,他可以毫无顾忌的侃侃而谈。 “那么龙三太子当年惨死,并非外面所传的那么简单?”一个粗厚的男声问道,星月隔着木窗,看见是村东住的阿牛。 李叔不置可否的喝了口水,抬头看见站在窗边的星月,脸上马上换了一副好玩的神情,笑嘻嘻的招呼道:“星月,又来送鸡蛋啊?” 星月听出他话里嘲讽的意味,红着脸走进去,将鸡蛋放在桌上,阿牛一双精亮的眼睛马上在她窈窕的身段上不断游离。 “星月,你嫂子出去了,你想听就坐下听会儿,这小山村里几百年都是老样子,外面都城可每天都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李叔装着没看见阿牛眼里流露出的痴迷,他知道星月一直都对外面的事很感兴趣,在这会儿她是看不见阿牛的。 星月巴不得听到这句话,也不去管李叔是否觉得她厚脸皮,连忙坐到阿牛身边:“那么,现在皇上不是对这种传言很恼恨么?” 第一章 涉世之初2 “这种谈论,只是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聊,皇上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最近倒有一件实在事让他日夜寝食难安。当初皇帝走遍四方,遇见过不少女子,近来有一少年来到都城,带有信物,自称是皇帝在台桑时,与一名偶然相遇的女子所生。”说到皇帝的风流韵事,李叔兴趣盎然,就好像那个风流的那个人是他自己般。星月对他的话甚是不解,便好奇的问道:“这父子团聚,不是很好的事么?” 李叔听她这么问,知道她到底还是天真的乡下姑娘,不禁抚掌大笑:“这皇帝认子,怎么可能如此草率。皇帝虽已记不得那女人,但见那叫龙启的少年星眉剑目,俊美无双,很有他当年风华绝纶的神采,心中暗自喜欢。于是那帮守旧老臣日夜进谏,说龙启到底不是正统女子所生,不能进宫,让皇上现在头疼得很。” 星月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禁羞愧的低下头,低声说道:“原来外面对女子的品性看得如此之重。” “这倒不是了,羊城里到处都是歌姬,舞姬,妓女,腰肢妙曼,莺声燕语,到了夜晚点灯时,大部份官员,有钱人家的公子爷,都会涌去找她们寻欢作乐,日间谈论的,大多也是哪个女人腰细些,哪个女人粉多些。” 星月听得一脸沉醉,露出无限向往的神情:“那她们定都是美若天仙的人了?” “怎么会,她们连你的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李叔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这时,李嫂和她的女儿李曼拿着些白姜花走进来,见阿牛已是半痴呆的眼神直勾勾看着星月,不禁露出嫌恶和轻蔑的表情来。星月见她们回来了,虽然舍不得,也只好识趣的站起身:“李嫂,给你送来的鸡蛋放在桌上,我要赶回去帮忙了。” 李嫂不冷不热的点点头,没等星月走远,就忍不住对李叔说:“这种女人,以后不要让她进屋,免得脏了我们的地方。” “就是。”李曼也帮着母亲说:“也是在朝霞村,我看要是在外面,她是恨不得把天都能掀下来!” 李叔的一番话弄得星月心烦意乱,直到晚上都还是辗转反辄,难以入睡。 卿妈推门而入,看见睡在床上的星月,豆蔻华年,唇红齿白,比起她娘来也不差。 “星月,你想嫁人吗?”卿妈坐到星月床头,看着她,愈发觉得她配得起她娘给她取的名字,灿如星辉,皎如秋月 。 “嫁?我还小呢。”星月没看她,盯着上面屋顶,快活的说道。 “那你想出去见见外面是怎样的吗?”卿妈淡淡的问。 星月一咕噜的从床上爬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卿妈:“我能吗?你不是一直不准我出去?” “你长大了,如果还让你待在山上,你也不会甘心的。”卿妈看星月并无不舍的表情:“我只想过些安静的日子,当年好不容易把你娘打发走了,谁知她却临死前把你丢给我。我当初是想,就算你给我惹再多麻烦,我也不送你走,免得你以后也丢个孩子来给我养。可是,你比你娘聪明,我相信你是不会跑回来,丢给我一个没爹的孩子养,我累了大半辈子,都是围绕着你们母女两人转,我想是时候该休息了。” “谢谢你,卿妈。”星月兴奋的一把抱住她,眼里闪着狂喜的光芒:“你等着,我以后会接你进城,让你享尽荣华富贵的。” “我帮你包了点干粮,你明早就上路吧。”卿姐推开星月,一手扶着腰,慢慢走出去:“你只要不哭哭啼啼的跑回来,我就谢天谢地了。” 第一章 涉世之初3 天还没亮,星月就爬起床,想起卿妈养了自己快十六年,等会儿见卿妈时不能再像昨晚一样,莽撞得毫无掩饰了。可是满心欢腾却是怎么也控制不了,她只好跑到厨房用红辣椒抹眼睛 。然后当她满眼通红的出现在卿妈面前,带着泪痕拥抱卿妈时,倒把卿妈弄得莫名其妙,以为她生病了。卿妈送星月到村口上,把一包干粮递到星月手中,挥挥手,让她快走,自己便转身回去了。 星月开始一个人朝山下走去,这是十六年来她第一次离开朝霞村,顿觉得空气无比清新,周围花香弥漫,醉人心扉,小鸟的歌唱也变得悦耳动听,而之前她总因为这些清晨的鸟叫而诅咒万分。 “我要在城里置一栋大宅,宅里全种满名贵的花草,我要嫁一个位高权重的美男子,我要穿着最好的丝绸衣服,回来接卿妈,气死朝霞村里那帮长舌妇。”星月一路都在盘算着,她血液里秉承了她娘的天性,她认为自己的美貌绝对是有价值的,她应该过上最好的生活,而不是在朝霞村里洗碗洗菜,或是重复她娘的命运。 星月听李叔说过,山下大部分土地已经分配给个人独立耕种,另一部分土地共同耕种,将其收获物采取贡纳的形式上缴。正午地里很多人都在劳作,星月靠在路边一棵桑树下,打开卿妈给她的包裹,发现里面放了个手镯,青铜做的,上面很干净,没有花纹也没有线条。如是她一时陷入困境,这手镯定能卖个好价钱救她。 “这么好的东西,肯定是我娘的,现在物归原主了。”星月拿起手镯,对着阳光来回旋转。 这时,一辆马车停在星月面前,车上面的人朝她喊道:“小姑娘,你赶路想去哪啊?” 星月抬起头,见问话的是个中年女子,装扮的很精致,头梳云髻,耳坠银环,红色女衫,杏脸桃腮。星月从来都没见过马车,也从没见过这样华丽的女子,突然间就自卑起来。 她收起手镯,绞着手,结结巴巴的回答:“我,正打算去羊城那边呢。” “你是打算走路去吗?”马车上的女子将星月上下打量着:“像你这样走,恐怕一个月也到不了。” 前面赶车的马夫回过头,嘴角扯了扯:“算是你运气好,遇到我们家夫人,你跟我们一同坐马车去羊城吧。” 星月疑惑的望向马车上的夫人,她微笑着点点头,示意星月上车,星月马上皱起了眉。马车上的夫人看出她在想什么,对她报以一个温柔的微笑:“你是不相信我们了,我每年回乡下探亲,都会顺道载一些人去都城,这一路的人都认识我。如你不信,可以问他们。” 夫人优雅的指向田地里耕种的人们,这时刚好有几个人从地里出来,都尊敬的朝她问候:“竹叶夫人,今年怎么这么早就回去了?” “家里有事,不得不回去。”竹叶夫人用丝巾抹了一下额头,转过来对星月说:“小姑娘,上车吧,我这样身份的人,你又有什么便宜让我好占?” 星月这才放下心来,同时又对之前的怀疑觉得很不好意思,她跳上马车,局促的向竹叶夫人笑了笑,望了车外一眼,突然间就觉的自己变得身份高贵起来。 第一章 涉世之初4 马车一路颠簸,竹叶夫人笑盈盈的望着星月:“第一次进城吧,城中有什么亲人没有?” 星月小心的回答道:“有个舅舅,最近他女儿病死了,心中悲切,让我进城去陪他一段日子。”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舅舅在城中是富贵人家吧?”竹叶夫人猜测说道:“像你这样端庄祥和的相貌,定是正统富贵人家出生,但又怎么会待在乡下?” 星月虽然不喜欢端庄祥和这类的形容,但总归也是赞美,何况是出自一个富贵少妇之口,心里还是有几分飘飘然起来。 “哦,舅舅说城里风气太坏,才把我送到乡下来的,说我学着缝针刺锈,安安静静的等着嫁人是最好不过了。”星月装腔作势的回答道。 “你舅舅倒是有先见之明,城里现在的确是乌烟瘴气的一团。”竹叶夫人深表赞同。 星月之后就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大家闺秀样,最初的几晚,夜宿客栈时她还是怀有戒心,和衣而睡,不敢睡沉。经常私下里她都会去问店小二是否认识竹叶夫人,大家都告诉她竹叶夫人是羊城里大户人家的夫人,乐善好施,菩萨心肠,加上一路上搭车的人越来越多,星月才放下心来。 到后来车上居然全坐满了人,本来星月以为竹叶夫人是看上她不俗的容貌才邀她上车的,可她见一些穿着粗鄙的人也上了马车时,心里就觉得不耐烦起来。她开始嫌车里弥漫着一种低下的穷酸气,完全没想过自己其实也是粗布麻裙,手抱干粮的乡下姑娘。 “看样子,还有三天我们就能到都城了。”竹叶夫人坐在正中,仍是一幅雍容华贵,悠闲自得的神情。 车里的人开始交头接耳的谈论起来,星月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到了,以前听说过的羊城,马上就要展现在她面前,她心里突然泛起一阵恐慌,她这才发现,对外面的世界,她真的很陌生。 星月环绕车里一周,除了竹叶夫人外,算自己在内共有八个人,三男五女,穿着看都是地道的乡下人,都很年轻。如果跟他们攀交情,是没什么指望的,那么就只剩竹叶夫人一个贵人了,这几天下来,星月已深信她的确是大户人家的富贵夫人,只是不知道她是否精于世道,老练成熟。如果是个厉害角色,星月那套把戏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在她面前用的。 “喜欢乐善好施的善良女人,对别人的戒心应该不强吧!”星月暗自想。 第一章 涉世之初5 傍晚,马车停靠到客栈门口,众人和往常一样,帮忙竹叶夫人把车上东西搬进店去,然后各自回房,整顿梳洗。星月独自绕到客栈后面,沿着田边没走多远,就发现了她想找的东西,一种深黑色的浆果,有点像成熟季节的草霉,只是颜色要深沉得多。乡间这种浆果很常见,一年四季均有生长,称之为梦婆红,以前星月为了跟卿妈赌气,抓了一把来吃,结果在床上躺了七天,让她至今印象深刻。 星月采了十几颗梦婆红用布巾包好,搁在一块光滑的大石上,另捡了块峰利带尖的石头用力捶捣起来,粘稠的汁液从布巾里开始慢慢渗出,星月一手掏出之前准备好的陶瓷小瓶,一手将装满梦婆红的布巾提高,让汁液慢慢滴入小瓶,直至装满。然后她折身返回客栈,走到下堂大桌最前面的座位旁,沿袖口小心的把瓶中的液体滴到大桌的夹缝中,并执起桌上的油灯,钻到桌下,用火烤汁液渗进的缝隙,桌面很快就干了。 最后,星月拿出卿妈给的青铜手镯,摔成两段。 天色渐晚,竹叶夫人从楼上下来,看见星月拿着油灯蹲在桌下,好似搜寻着什么,好奇的问:“星月,你在干什么?” “找到了!”星月一阵高兴的欢呼,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才看清手中握住的是断裂开的青铜手镯,脸色顿时黯淡下来:“怎么才摔一下就碎了?” 竹叶夫人走上前去,嘴角弯了弯:“这手镯打造时没经火烧那道工序,并不是很牢固。” 星月脸上顿时有些不屑一顾的表情:“破手镯一个,碎得正好,我这就把它扔了,进城后好让舅舅给我买些新的首饰。” “好了,别在这里耍小姐脾气了。”竹叶夫人拍拍星月的背:“去叫大家出来吃晚饭。” 这乡间的小客栈,平素里大多以两人或四人的桌椅居多,开始马车上人少,还没显出不方便。后来人渐渐多了,竹叶夫人不愿一车的人分开吃,每次投宿到客栈时,都让店小二先把桌子拼成十人坐的。 她虽是富贵人家,却很随和,每顿都是和大家一起吃,大家都尊敬她,把最前位的位子让给她坐,每次等竹叶夫人先入坐后,星月她们才入坐。经常星月吃饭时都会听到有人在背后夸赞:“你看,那夫人多好啊!” 入桌后,大家就和往常一样讨论起自家地的收成,牲口的强壮,羊城里的事来,赶了一天的路,疲惫不堪,在昏黄的火烛下,人人都显得很懒散。 星月看见竹叶夫人的碗筷在桌上起起放放,心里也跟着上上下下。终于吃到一半时,竹叶夫人突然手上筷子一松,脸色变得惨白,豆大的汗珠从她额角上渗下,她一手按住腹部,面上充满疼痛难忍的表情。 “夫人,你怎么了?”赶车的刘大连忙冲上去扶住了竹叶夫人。 可竹叶夫人已经说不出话来,她只觉天旋地转,胃内翻起一阵阵的恶心,手脚开始痉孪抽搐,不听使唤。 掌柜的可能是从没见过这种情况,半天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的指着店小二骂:“饭,饭桶,你还不快去请大夫,如是拖久死了人,这里就不要做生意了。” 店小二总算是机灵,没等掌柜再多说,就飞奔了出去。 第一章 涉世之初6 大家七手八脚的把竹叶夫人扶回房,其中有个姑娘去打了盆热水,拧干一条丝巾搭在竹叶夫人额头上,可丝毫不见好转。竹叶夫人开始不住的冒冷汗,呕吐起来,刘大赶紧找了个盆罐放在床下。竹叶夫人不住的哆嗦,脸色由之前的惨白转为青灰,白天的娇好容貌已荡然无存。 房间里开始有哭泣的声音:“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就要死了呢?” 刘大转过头,狠狠瞪着哭泣的女子,那女子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和胡言乱语,马上停止住了哭泣。 星月这时走到刘大面前:“这么久大夫还没来,我到门口看看去。”刘大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星月下楼,到店门口时正好看见店小二领着大夫回来,那店小二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请回来的是个脚步不稳的老头,他在前面牵着那老头,不停的催促他快走,那老头跟着他后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连咳嗽,看样子还用不着他去救人,就该一命呜呼了。星月上下打量了那老头一遍,粗布麻衣,上面补了好几个洞,带着油腻,脚上草鞋破旧不堪。这副模样,比她预想中的还要满意。 “这位是大夫吗?”星月朝店小二大声招喊,店小二跑的很累了,口干舌燥,答不出话来,只能用力的点头。 “等你好久了。”星月上前一把抓住那老头,就往楼上拖,店小二一屁股瘫坐在店门口,粗重的喘着气。 星月拖着老头上二楼,并没带他去竹叶夫人的房间,而是把他推进楼上她早已看好的一间空房,自己也跟着进去,顺手带上门。老头跑得几近虚脱,见她这架势,就把这里当成卖人肉包子的黑店,吓得全身颤抖:“你们要干什么?” 星月冷冷的把半个青铜手镯在他面前晃了晃,心中却是不安,毕竟是身平第一次做这种事:“如果你按我说的去做,这就是你的了,你如果这几天一直都配合我,临走时我会给你另外半个手镯,但如果你不肯,你今晚就不要想活着离开这里。” 老头看着她,眼光转向那半个青铜手镯,混浊的老眼渐渐散发出贪婪的精光来,他年过半百,生活窘迫,一个青铜手镯,够他有酒有肉,好吃好喝一段日子了。他最后又转向星月,迫切的点了点头。 “快,夫人在这里,大夫你快看看她!”星月急促的拉着老头进房,围绕的一屋子人立刻为他们让出一条道,这时竹叶夫人已痛得昏死过去。 老头看了竹叶夫人的面色,搭手诊脉,又请星月将竹叶夫人的嘴板开看了舌头,最后才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我看夫人这症状,像是中毒。” 他话语一出,满屋人皆变了脸色,刘大则是怀疑的看着老头。 “夫人身体特殊,对某些食物不能食用,加上这乡下花草之类能使人不适的东西太多,一两种不起反应,累及起来就不行了。”老头不慌不忙的说:“待我回去开方抓药,煎服好后让夫人服下,就无大碍,各位请放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枯皱的老手,敲了敲桌子。 星月伸手往怀里一摸,便哭出声来:“我刚才怎么就把摔断的手镯给扔了呢?” “不要紧。”刘大脸色缓和的走过来:“我家夫人的诊金,理应我来付。”他从怀中掏出几枚铜钱,丢到老头面前。老头捡起来,数了数,抬头看着刘大:“你们跟个人,同我回去拿药!” “我去。”星月急切的说,跑过去站到老头后面。 “老家伙,你真肯定夫人没性命之忧吗?”刘大脸色凌厉的问道。 “大爷你放心,这夫人的病拖几天都没问题,我可是见过很多这种病人,都是城里来的小姐夫人,平日里好日子过惯了,一到了乡下,受不惯这穷酸气,就生病了。”老头还想说下去,星月在后面推了他一把:“尽在这里说些无用的话,还不快走。” 第一章 涉世之初7 星月跟着老头到他住的地方,逗留了一会儿,回去时看见刘大正在那边逼问掌柜晚饭是谁做的,做了些什么菜,菜是哪里来的,平时是不是都在固定田地里采摘。 刘大一转头,看见星月满头大汗的捧着一包药进来,连忙迎上去:“怎么样?药抓齐了吗?” “还差了几味。”星月哭丧着一张脸:“那老头说,现在是深夜,就算是死他也不会上山去的。虽然他口口声声都说夫人没事,可我真怕夫人突然有个万一。” 刘大捏紧拳头,朝楼上看了一眼,很是不甘心:“换往常,我肯定是上山去了,可现在夫人在房里昏迷不醒,周围又全是外人,我不放心夫人和那两大箱东西啊!” 突然间药被全放到他手中,刘大疑惑不已,抬头看着星月。 “先把这药用冷水泡好,我这就上山去采药。” 刘大还来不及阻止,星月就跑了出去,他连忙摸出一把铜钱递到掌柜手中:“你派个人,跟她一起去!” 不料掌柜不动声色的把钱全推了回来:“爷,这夜里上山,摆明了是去找死,没人敢答应的,就算给再多钱也没用。” 先前楼上听到动静跑出来的几个人,听到掌柜的话,也都安静的不吭声。 “没用的东西,你们一大帮男人还抵不过一个小姑娘?”刘大气急败坏的跺脚直骂,可他也无可奈何,闹了一阵,又转身折回楼上。 星月晃悠着又回到老头住所,老头已乘她刚才来回一趟的功夫,不知到哪里去买了荷叶烧鸡和黄酒,正在那里大口撕咬着鸡腿,见星月进来,毫不避讳的裂嘴一笑:“我还以为你被人发现,回不来了呢!” 星月看他满嘴油腻,双手肮脏,只觉恶心,就背过身去。 老头又撕咬了一大口鸡腿肉,含在嘴里:“不过那些人也真够蠢的,被你骗得团团转,还对你感激涕零。” 星月转过头狠狠瞪了老头一眼:“还不把你药柜里其它几味药拿出来,再多嘴,当心你吃了这顿没下顿,我会叫人在你死前先把你舌头割下来。” “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没见过,你少唬人了,你如是真有能耐把我舌头割下来,就不会如此费尽心思去讨好那夫人了。”老头眼中精光闪闪,顿了顿:“下次再有这种事,一定记得来找我,也算你运气好,这次碰到我,其他人可没这么容易说的通,你如是打算长期在这事上混饭吃,也得找个信得过的熟手不是吗?” “好了,把药拿来吧!”星月不耐烦的催促道。 老头带着一副不急不急的表情,慢吞吞的起身,星月看见他身后墙上挂了一排出诊用的银针,思索片刻,便走上前去抽出几根。老头见星月脸色狰狞,不由大惊:“你想干什么?” 星月嫌恶的看了他一眼,抽出几根针,用力插进自己的手臂。老头见她这么狠,连忙把药取来,不敢再多嘴。 第一章 涉世之初8 刘大心烦意乱的等到鸡鸣时,也不见星月回来,他焦急的下楼,把守夜的小二推醒:“这天都亮了,你们能上山去了吧!” 小二睡眼惺松的看了外面一眼,含含糊糊的说道:“爷,这天还没亮呢,外面不都还黑着吗?” 这时,客栈的门被推开,星月衣服上尽是泥浆,手臂上挂满血痕,走进来看到刘大,虚弱一笑:“这药采到了,快拿去给夫人煎药吧!”说完,她就无比疲惫的倒了下去。 星月醒来时,外面天已经亮了,只是分不清时候,她觉得手上一阵冰凉,低头一看,手臂上不知什么时候涂敷上一层厚厚的草药,想来敷药之人动作极轻,以至她全然没有感觉。 这时门吱的一声被推开,进来一名同车的女子,她见星月增大眼睛躺在床上,知道她已经醒了。 “药是那老头来上的,竹叶夫人已经醒了,老头诊脉说是已没什么大碍,刘大口口声声说夫人的命是你救回来的,说你大智大勇。”同行的女子,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竹叶夫人与你非亲非故,你却拼死救她,我们可真是佩服。”说罢,她脸上又换成一种妒忌,酸涩的表情。 “这还有什么关系呢?昨天晚上是你们自己不敢出去的。”星月心中暗暗想,可是没说出来,她略带一种胜利的表情将头偏向一侧。 果然,当天晚上,刘大找到星月:“星月,你这次救了我家夫人,夫人想请你进城后去府上暂住几日,聊表谢意,不知你意下如何?” 星月想了想,带着一种很不好意思的神情,轻轻点了点头,就像是出自书香门第,端庄大方的女子,对礼仪持得很周全。 竹叶夫人病愈后,重新启程,自东而行,花了两日到达都城。星月看见整个城东门都是石砌的,城下环绕护城河,进城通道是一木制的排筏,上面有很多绳索悬吊到城楼上,门口站着两排穿战衣的守卫,威风凛凛,英气逼人。进城后,人来人往,右边见到很多简陋的货柜,密密麻麻的铺排在一起,叫卖声彼此起伏,左边逐渐过了一个大的戏台,一些关着门的民房,药铺,首饰店,裁缝店,襁衣店,乐器店,酒楼,妓院。 马车转弯穿过一条略为安静的小巷,随着喧闹声,嘈杂声越来越大,展现在星月面前的是一两层楼高的寺院,香火鼎盛,青烟直冲云宵。一座白色的桥横在城中的护城河上,桥上,河边,有许许多多的人,算命的,卖马的,雇车的,送信的,卸货的,抬轿的,卖冰糖葫芦的,乌龟的,卖鲜鱼鲜虾的,全都忙得热火朝天。桥的另一头,路全是整块光滑平整的玄武岩铺成,星月忍不住问竹叶夫人那边是什么地方。 “过了桥向左,没多远就是皇宫了,桥那头住的,都是城里的达官贵人。”竹叶夫人低声告诉她。 星月正在想马车为什么不上桥时,突觉得头开始昏沉,混身酥麻,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一章 涉世之初9 也不知到底睡了多久,星月渐渐听得两个女人在她头顶上说话。 “这几天都是这个样子,我看要等皇上立太子之后,生意才会好起来。”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在说话,星月很想增开眼看,可惜有心无力。 “皇上立太子?他该不会是想立住在客栈里的那个野种吧?”这次是竹叶夫人的声音,磕着瓜子,漫不经心:“其实皇上想认儿子,宫中大部分人都觉得无所谓,前后只是段妃那帮人在唱反调。” 竹叶夫人说话时,声音流畅婉转,就像是小鸟啼叫般。 星月又听得之前那个女人接着说道:“我看啊,皇上现在和他们僵持不下,皇帝本身是个老实人,最后会妥协,想出一个可接野种进宫又安抚他们的方法,段妃无非就是怕野种进宫后,势力渐大,皇上只要立了太子, 段妃自然就会让步了。” “那段妃的儿子龙益没多久就会被立为太子了。”竹叶夫人略带肯定的说道。 这时,外面响起几声很卑微的敲门声,那个尖锐刺耳的声音不耐烦的说:“进来,敲门敲得跟鬼样,我没给你饭吃啊?” 门被缓缓推开,一阵碗筷杯盘落桌的声音后,门又被小心的关上了。 星月终于增开了双眼,发现她居然被人捆绑着随意丢在地上,竹叶夫人和一个与她大约同年龄,脸色惫懒,并无几分姿色的女人坐在上面,竹叶夫人正在那里夹菜,那女人在做着刺绣。整间房很大,竹叶夫人扭头看见星月,轻声说了句:“醒了?” “这里是哪里啊?”星月只觉得全身酸痛,眼睛发麻。 “城中有名的天香楼,就是我家,我说了要带你来的。”竹叶夫人面无表情的夹了一片鲜笋放在嘴里:“那些人我已全部卖到船上去了,只留下你。” 星月很想根据眼前的情景迅速做出反应,可她却什么也想不到,脑中一片空白。 “留在这里,你以后会感谢我的。”竹叶夫人又朝外面喊了声:“六敏儿!” 门马上开了,一个女孩子走了进来,眉目清朗,脸红扑扑的,像是被人才用力掴过。 “人醒了,拖下去洗干净,换身衣服。”竹叶夫人朝她努努嘴:“先不用换太好的。” 第一章 涉世之初10 那个叫六敏儿的女孩子扶住星月,下楼来到后院一间房,褪去星月的衣衫,把星月扶进盛满热水和鲜花的木桶,慢慢给星月清洗起来。 “竹叶夫人到底是什么人?”星月泡在水中,无力的问,她开始有些懂了。 “徐老板和竹老板共同经营这天香楼,天香楼可是这城中最好的青楼,把四方的达官贵人都打点得很熟络。”六敏儿替星月擦干净脸,嘴中不停的说:“姑娘你留下来, 过些时候就不愁吃穿了。到我们这里,是一定要给夫人们赚钱的,可是干什么,姑娘你可以自己选,她们不会强迫你的。” 洗完后,六敏儿从柜子里拿出一套领口翻着菏叶花纹的绿色绸衣给星月换上,扶着她准备从后面院子上楼时,只听得之前那个尖锐的声音扯破了喉咙,在前堂大喊:“全部人都给我滚下楼来!” 楼上的门开了,许多姑娘都慌乱的跑下楼来,星月听得六敏儿轻声说:“徐娘亲自出马,该不会又是哪位大官人,掉了什么贵重东西吧?” 星月透过格窗,瞄见那些姑娘们,千娇百媚,莺声燕语,个个都比她强,心中就恼恨起来。又听得那女人一声大吼:“欧阳公子下来了,你们还不快点把道让出来?” 姑娘们推推挤挤,最后分成两边,把中间的道空了出来,靠窗的那边,人却明显多些。那个叫欧阳公子的人,从她们中间走过,衣着华贵,本是温文尔雅的一张脸上此时却有难以掩饰的怒色,他走到前堂中央,闷声坐下。被六敏儿称作是徐娘的女人,合起手中的折扇,走近窗边人多的那堆姑娘,随手点了些人:“我平日里怎么教你们的,现在居然站都站不清,尽给我丢脸。没看到这边的人多了吗?还不快滚过去?” 被指着的姑娘们脸上带着害怕的神情,连忙迈着碎步跑了过去,不料那边的人又多了出来。徐娘脸色发青,只好又指了些人,气得直跺脚:“还不快滚过来?” 那边又有几个人诚惶诚恐的跑了过来,星月想起之前在房间里听到她和竹叶夫人的谈话,明明是个极精明厉害的角色,不知她现在为什么这样瞎折腾,坐在那里的欧阳公子明显一副不耐烦的神情。 这时却见徐娘走到一边,揪出四个人,朝前堂的打手们作了个手势,其中一个居然是刘大:“给我搜她们的身,没找到东西就给我打,打到说为止。”徐娘话都还没说完,一个紫衣姑娘就忍不住瑟瑟发抖,从袖口中掉出一块黄绿色的玉石来,那欧阳公子一见脸上大喜,赶紧走上前去拾起,仔细查看。徐娘刷的一下打开折扇,并不理会那紫衣姑娘动人的哭声:“把这个贱人给我拖出去,其余人上楼。” 随着姑娘们松一口气,逐渐散去, 欧阳公子连忙拱手作了一辑:“徐老板,晚生实在感激不尽,可不知你是怎样发现那个偷盗之人的?” 徐娘轻轻摇着折扇,眼神中颇有些不屑:“欧阳公子, 我这里的姑娘,平日里都被训练得听话有规矩。今晚我让她们分开站,远离你那边的人居然要多些,那定是有人心虚,推推挤挤的,让整个顺序都乱了。我从人多这边赶了一些人过去,见她们很快就站好了,而这边也没剩几个人了,我就把之前本就站在人少这边,前排的姑娘们赶过来,看见有四个又开始推推挤挤的往她们后面挪,就把她们揪出来了。在这里,只要东西是她们偷的,我当老板的不可能查不出来。” 六敏儿叹了口气,眨了眨眼睛:“我们老板都快成精了,你知道吗,以前她找谁偷了她的钱,就马上在她怀疑的几个人里,。每人嘴里塞一把生大米。那个说谎话的人因为太紧张,口干舌燥,满嘴的大米怎么也含不住,全往下掉,当场就现形了。” 星月没想到这个资色平庸的徐娘,居然这样绝顶聪明,那么另一个老板竹叶,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想到竹叶可能已经发现之前是她下毒害她,星月突然有一种肉上砧板的感觉。 第二章 妓院生涯1 三楼上,竹叶正坐在那里绣徐娘刚才绣的图案,六敏儿把星月扶到房中的软床上,将她的身子倚在床边,就出去了。烛光下,星月见竹叶神态安和,想起自己一路上的所作所为,不敢说话,就静静待在那里,看着竹叶晃动的侧面,渐渐觉得手脚恢复了气力。 “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竹叶抬起头,可并没停下手中的针线,看得出她很熟练:“没想到我是妓院里的老鸨是吗?在这城里,如果真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出门不可能只有一个马夫。”竹叶眉毛挑了挑,低下她那仍旧饱满的脸庞:“星月,天香楼里的女人,有侍女,陪酒的,唱歌的,跳舞的,弹琴的,卖身的,各人赚的银两不一样,你自己选吧。” 星月听她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心中不由愤怒起来,她又搞不清竹叶到底是想报复她,还是看她长得漂亮,才带她回天香楼的,就只好暂时扯了一个不相关的话题:“你每年卖这么多人进城,为什么乡下那帮人还当你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对你这么恭敬?” “我每次沿途喜欢打赏些碎钱给他们,他们就对我很信任。”竹叶轻柔的笑了笑:“至于那帮人,一进城后我就把他们拖到河边的船上卖掉,他们醒来后,开始会觉得自己受了很大的欺骗和羞辱,可过不了一段日子,他们就会为了生计把这事给忘掉。他们开始学着如何讨好自己的主子,陷害受宠的同伴,为自己争得更好的生活,并且乐在其中,得意忘形。” “这么远从乡下进城,定是不甘于乡下的生活,要到城里来寻求自己想要的东西。”竹叶低头用一口贝齿咬断了黄丝线,重新穿了一根红丝线:“既然来了,就该尽力为自己谋求之前想要的那种生活。” “可是,我想要的不是当妓女,我不想重复我娘的命运。”星月忍不住嚷起来,打断了竹叶的话:“我娘的短暂一生,年轻貌美时做到了最红的妓女,可最终还是落得惨淡收场,我留下来就只会是她那样注定的命运。” “你娘之前也是青楼的人?”竹叶感兴趣的停下手中的针线活,这时徐娘推门进来,朝竹叶不满的冷哼一声:“我已把文栾儿卖到船上去了,她之前住的那间房现在空出来了。”竹叶轻轻哦了一声,放下手中的刺绣,对星月说:“今后那就是你的房间,现在能走了吧?”星月心中乱成一团,也不知自己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只好拖着步子,跟在竹叶身后,穿过长长的烟雨画廊,从侧面下楼,突听得一个娇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死了没有?” “我看,差不多了。” 竹叶在前面停下脚步,掀起隔在前堂和后院间的布帘,月光下,星月见六敏儿和一个女子站在后院,地下淌了一滩血,脚边搁了一把刀。那女子背对着她们,看不清容貌,头上戴着八宝珠钗,身段苗条,只听她说:“快点把烧好的热水拿出来!” 六敏儿跑进厨房,端了一盆热气腾腾的水出来,那女子接过,猛的往地上一泼,听得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一只老母鸡咯咯叫着跳了起来,半歪着脖子上下乱窜,扬起一阵泥土,把六敏儿呛的直咳嗽。 “妈的,不是说死了吗?”那女子马上操起地上的刀,老母鸡歪着脖子,连蹦带跳的在院子里跑起来,那女子扬着刀气急败坏的跟在后面,这时星月才看清她的长相,眉弯柳叶,眼同水杏,鸭蛋脸儿,月光下显得如娇花照水般动人。老母鸡一路淋淋漓漓的淌着血,跑到竹叶面前,一下飞起来往竹叶身上扑去,竹叶左手捏住鸡翅膀,右手咔嚓一声,老母鸡挣扎几下,爪子就不动了。 六敏儿和那女子神情紧张的跑过来,竹叶冷冷的把鸡丢在地上:“六敏儿,把鸡拿到厨房里去,苏兴儿,要是再让我看见你在这里杀鸡,你知道会怎样。” “知道了,竹娘。”苏兴儿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瞥了站在后面的星月一眼。 第二章 妓院生涯2 星月在天香楼里磨到第三天,竹叶见她还是犹豫不决,也容不得她再考虑,直接叫六敏儿给她换了衣服,梳好头,推出去见客。星月不想答应,又不敢也下不了决心说不,只好硬着头皮,咬紧牙关上阵,结果她发现自己真好像天生就是做妓女的,能轻易将一句话,一杯酒,一个眼神,一个腰肢的摆动都运用的恰到好处。 星月渐渐心也就稳下来,开始学着如何争风吃醋,相互捉弄嘲笑,弹琴跳舞,开始知道怎样看首饰成色的好坏,衣着的贵贱,平日里的衣服也都学着其他人那样,送去襁衣店弄得笔直再穿。 有次她和苏兴儿为争个菊花头贴,打了起来,从房间里扭打到画廊上,旁边人都嘻嘻笑着围过来看热闹,不停叫嚷吆喝,最后惹得徐娘闻声赶来,将她俩人各自扇了两耳光,关进暗房。暗房里伸手不见五指,星月摸到一团毛绒绒吱吱叫的东西,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老鼠,马上发疯似的去捶门叫骂,可没人理她,后来嗓子喊破了,她回想起自己在朝霞村无忧无虑的生活,心中觉得委屈,就抽抽泣泣的哭了。关了几天,出来时嗓子哑了,眼睛也哭肿了,蓬头垢面,身上的恶臭让人敬而远之,全身上下被饿的连上楼的力气也没有。苏兴儿关在她隔壁,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一同放出来,相互看着对方,为之前那菊花头贴把肠子都悔青了。 星月被放出来第二天,皇上册封段妃的儿子龙益为太子,举行太子册封大典,举国欢庆三天。之后,天香楼里的客人又多得踏破了门槛,星月也有机会看到更多不同的人。 一天晚上,星月倚在楼上,漫不经心甩着手上的绸丝带,听得楼下一个客人点菜:“来盘清蒸黄花桂鱼,不要加鱼。”六敏儿只是微微一怔,随即就说:“好,大爷你稍等,马上就来。”六敏儿跑到后面,不一会儿就端了一盘出来,那客人用筷子拔了几下:“这是什么,不是说不要加鱼吗?” “爷,你仔细尝尝,这哪是鱼,这是台桑的水磨豆腐啊!”六敏儿耐心的指给客人看,那人用筷子挑了一筷,放进嘴里,脸又沉下来:“我点的是清蒸黄花桂鱼,不是清蒸豆腐!” “爷,这就是黄花桂鱼啊,你不知道台桑的水磨豆腐因鲜嫩无比,又有花的清香,比当地的桂鱼还要美味,当地人就戏称为黄花桂鱼吗?”六敏儿一副惊讶无比的表情,弄得那人倒有些摸不着头脑:“真的吗?我怎么没听过?”星月在上面忍不住,扑哧一声就笑出来,六敏儿抬起头看她,也是一脸快憋不住的表情。 这时一个穿黑色缎衣的男子走进来,五十岁左右年纪,身材结实,脸部线条硬郎,眼睛很有神,能从中看出年轻时风流倜倘的模样。竹叶一见他,连忙笑着迎上前去:“戚大人来了,快请楼上坐,好酒好菜备着呢!” 正好苏兴儿摇摇摆摆的走过来,星月就悄声问她:“那男的是干什么的?” “戚大人都不认识?”苏兴儿立马来了精神:“真是乡下来的土包子,什么也不懂!城中的妓院,赌坊,监牢,发生什么事,可都是要送到戚大人手中定夺的。” 第二章 妓院生涯3 竹叶恭恭敬敬的把戚萧引上楼,不一会儿徐娘也上来了,刚一进门就满脸堆笑:“戚大人,知道您今晚要来,我可是把最好的姑娘和最醇的酒都给您留着呢!”戚萧微微笑着,坐在那里并不动,徐娘会意,上前去将一包银子塞到他手中:“戚大人你可是放心,你这份,我和竹叶早就备好了。” 戚萧将银子掂了掂,脸色看不出变化:“竹老板,徐老板,全城的男人,每晚有一半都跑到你们天香楼来了,就给我留这么点啊?” 竹叶和徐娘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竹叶侧身坐到戚萧面前,莞尔而笑:“戚大人,您说这话就是折煞我们了,天香楼不管赚多少钱,我们肯定都是把大份的留给您享用,没你照顾,我们哪敢开店呢?” “竹叶,你少给我来这套。”戚萧漠然甩开竹叶的手:“北街,南街上的回香楼,幽品楼,国色楼不是一向被你们压得喘不过气吗?你们不是经常嘲笑那里面尽是庸脂俗粉吗?这个月她们三家可是每家都交了一百两纹银。”说完,他眼珠流转,带着一种深层的微笑看着竹叶:“市面上有市面上的规矩,你们银子送到我手里,也是想我帮你们维系这种规矩,现在赚得少的反而缴得最多,你说我该怎么办?” 竹叶正想开口,徐娘就塞了一包银子到戚萧手里:“戚大人,你再点点。”并丢给竹叶一个眼色,示意她别轻举妄动,戚萧打开数了数,才转向徐娘:“苏兴儿在吗?” “在,您要来,怎么可能还让她见别人呢?”徐娘连忙笑着扶起戚萧:“快来人啊,带戚大人去苏兴儿那边,好好招待。” 竹叶看着戚萧离去,徐娘刚关上门,她原本就勉强的笑容立刻消失在嘴边:“我就知道这老狐狸亲自来拿钱准没少事,照你刚给的数目,我们没几个月就会被拖垮的。” “照那三家的生意,绝给不出一百两纹银这个数。”徐娘脸上的笑容早就卸下,一脸的凌厉,在房中来回走了几步,她和竹叶突然同时哦了一声,互相看着对方,表情激动和不安。 “她们三家联合起来,动用了所有钱财,要拖我们下水啊!”竹叶急切的站了起来,朝向徐娘比划着:“照这个交法,巷子里那几家小的很快就会关门,而我们和她们,一段时间后,就很有可能一起垮掉,同归于尽,谁也做不成生意,这帮贱货,全疯了是不是?” “她们不一定会垮掉,依我看她们会去赌坊那边借钱,等我们关门后,她们就能生意兴旺,并私下里商量好一个价钱给姓戚的。”徐娘猛的一拍桌子,眼中火冒三丈:“妈的,那姓戚的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放任不管,等我们斗的死去活来,他就在那里等着大把大把的银子进口袋。” “还不是你惹的事,你每次路过那里,非要将她们戏弄一番才甘心。”竹叶气恼的推了徐娘一把:“我早就给你说过,兔子逼急了也要跳墙,你就是不听。” “我的错?也不知是谁,每次都在旁边笑得整条街都听得到。”徐娘不想跟竹叶打,就抓起一个茶杯摔在地上来发泄:“还吵什么,别人都快杀上门了。” 第二章 妓院生涯4 星月仍在楼上看着下面的男男女女,唱唱跳跳,唐墨儿已经醉了,还死撑着端起酒杯:“官爷,这把要是你输了,可要罚三杯。”肥头大耳,上了年龄的老官人捋着花白胡须,对她迷糊的晃晃手指:“太多了,我快不行了,两杯怎么样?” “不行,三杯一杯都不能少!”唐墨儿理直气状的叉起腰,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气势。 星月颇感无聊的转过头,正好看见刘大在前面点头哈腰的走过来:“戚大人,您这边走好!”戚萧走在后面,神色惬意,轻松自如,眼光四下流转,看到星月时,明显感兴趣的做了片刻停留,星月马上投给他一个勾引的眼神。戚萧微微一笑,走进隔壁苏兴儿的房间。 “哼,他可真是把苏兴儿当镶金的了!”星月嘴边浮起一个讥讽的笑容,她的头发随意束在脑后,中间零散编了几根小辫,左边头上戴了一个粉红色的星形珠花,自认模样是楚楚动人,绝不比苏兴儿差。“我倒要看苏兴儿能迷他多久?”星月不满的哼了一声,伸手摸到左耳上空空如也,连忙回房戴耳环去了。 戚萧一进房,就迫不及待的拦腰抱起苏兴儿:“小狐狸精,你很快就会答应进我门了。” “哦?”苏兴儿只能是强颜欢笑:“大人最近有什么好事?”她说着,缩下身,躲开戚萧的怀抱:“大人今天收的银两好像比往日多些,放在怀里都硌痛我了。” “这都被你发现了。”戚萧得意的昂起头:“今天你们徐老板可是多给了我三倍还有多的数目。” “怎么可能,徐娘那么精明的人,多敲她一两银子都难过登天。”苏兴儿俨然不信:“她好好的,怎会给你这么多?” “因为北街,南街上的回香楼,幽品楼,国色楼这个月各奉给我一百两。”戚萧一副陶醉的神情,苏兴儿给他斟了一杯酒,他接过一饮而尽,顺着那股从喉头而下的热辣感,话也止不住了:“徐娘和竹叶,好不容易才做到青楼中的老大,定下青楼中的规矩,要求公平做生意,多赚多缴。遇事哪敢轻举妄动,乖乖的就把钱交出来了。” 苏兴儿沉思半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禁埋怨说道:“大人你怎么这么糊涂,等她们三家独占鳌头后,重新缴的银两就不比现在多了,你只能收一时之多啊!” 戚萧眯起眼,大笑起来:“妇人之见,这可是我赚钱的大好机会。她们这样斗下去,那几家小的妓院很快就会撑不住,来求我高抬贵手,为了能在城中留有一席之地,就算是我提出以后赚的钱全归我,由我来给她们发工钱,她们也会答应。”戚萧把一颗花生米丢到嘴中,嚼了几下,更带劲了:“而天香楼和那三家斗得两败俱伤时,我就把赌坊里的利息加倍,并限定还钱时间,那三家被逼也会来求我放她们一条生路,我到时就提出一九分帐,让她们有的赚有的还,她们因为害怕不还钱就难以保命,所以不答应也得答应。” “至于天香楼,因为徐娘和竹娘不忍多年心血就这样毁掉,你就会提出八二分帐。”苏兴儿冷冰冰的接着帮把他的话说下去:“这样天香楼仍是青楼中的老大,可规矩以后就是你定的那套了。后街的那几个老板,真是比猪还蠢!” “那到时,只要你让我收作小妾,我就让你来收帐。”戚萧顺势揽过苏兴儿的纤腰,在她粉脸上亲了一口:“你想到那时全部人,都对你这个老板娘跟前跟后,要多威风,有多威风了。” “大人。”苏兴儿扭过身,脸上的表情很是勉强:“青楼的姑娘这么多,你为什么单单就要选我呢?” 戚萧被她问得,就好像吞了一个鸡蛋噎在喉咙里,半天说不出话来,许久才叹一口气,眼色黯然的放开苏兴儿:“没有为什么,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人上了年龄,有些感觉你是不会明白的。那种知道每天日子会怎么过,并且会一直过到死的绝望,就好像是有人把手放到你喉咙上,慢慢缩紧,直至窒息。我不甘心,我想要年轻时的那种感觉,那种太阳永远不会落山的感觉,而你就能给我这种感觉。” “你去死吧!”苏兴儿在心里狠狠的骂。 第二章 妓院生涯5 星月清晨叫上六敏儿,拣些干净衣服送去襁衣店,走到门口时正碰到竹叶从轿子上下来,脸色阴沉,对她们略微点了个头,就怒气冲冲的进去了。 “怪了,大清早的,她从哪里回来啊?”星月疑惑不已,拼命想找出点不寻常的气息,她喜欢这种掘人私隐的事,特别是那些看起来高高在上的人面具被扯下时,她最喜欢看到那种无所适从与狼狈,这在她看来是很好玩的事,可天香楼好像就她一人以此为乐。 竹叶从前堂上楼,无数双眼睛都在门缝里窥视,不过都是一闪而过,随着竹叶房间门被砰的一声,用力关上,也没有姑娘开门跳出来背地里说长道短,这一来是因徐娘管得极严,二来是她们懒得理别人的闲事。 徐娘坐在里面,见竹叶怒气冲冲,知道怎么回事,淡淡问了句:“她们不肯听么?” “不知姓戚的给她们吃了什么定心丸,那几个蠢女人无论如何也不听我说的。”竹叶一把扯掉斗篷丢在地上,挽起袖子露出雪白的手臂:“说的我快想揍人了,现在她们全部心思都在想着怎么对付我们,完全不把戚萧当回事。” 徐娘无所谓的笑起来,耳坠前后晃动:“竹叶,看来我们有好长一段时间,都要安安静静的做刺绣了。” 星月和六敏儿送完衣服到店里,一路上东看西看,说说笑笑,前方突然跑来一群侍卫,打着肃静和回避的牌子,将中间的人往两边赶,人们都着急的躲避,相互推挤,生怕走慢了被抓起来,也不知是谁踩了星月一脚,随后像是恨她没把地给铺平般,又使劲碾了碾。 “痛死我了,哪个王八蛋啊?”星月忍不住叫起来,六敏儿连忙用手捂住她的嘴:“别叫,会被抓起来的。”星月气恼不已,拉下她的手,单脚站立,另一只脚抬起,用手揉捏被踩痛的脚趾。这时她听到有人低声说道:“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呢!” 星月见说话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顺着她目光望去,见到马背上的人时,也不由怔住了。 那男子的面廓,清晰分明,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灿灿生辉。鼻梁硬郎高挺,薄唇两角下垂,显得淡漠而疏离,却让人一见,就会拼命想看他嘴角扬起,笑起时候的样子。等到他慢慢消失在鹊桥那头,星月都还在痴痴的看。 “是那个台桑野种。”六敏儿靠在星月耳边,低声说道:“要不是他长的和皇上年轻时一模一样,单凭几件信物,他哪能这么容易进宫?” “是吗?”星月敷衍道,眼光仍盯在鹊桥那头:“我看他可比太子高贵多了!”六敏儿不得不再次把手捂上星月的嘴,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星月瞪了她一眼:“好了,又捂,我脸都快被你捂烂了,回去吧!” 还没到天香楼,六敏儿和星月就见外面围了一大堆人,指指点点。走近一看,门口贴了张黄纸,星月把上面的内容念了一遍,看着六敏儿,六敏儿也看着她,两人都呆住了 第二章 妓院生涯6 天香楼里,关门的来龙去脉早就传开了,大家都慌乱起来,不知该走还是该留。星月急匆匆的跑到三楼竹叶那里,也顾不上敲门,就一头就撞进去,看见竹叶和徐娘在那里理刺绣用的丝线。 “徐娘,什么时候要再开门?”星月盯住徐娘,想从她脸上找出哀婉,不舍,凄凉,落泊的表情,可什么也找不到,徐娘整张脸就像是给糯米糊住了,大多时候都没什么表情。 “不知道,看情况可能关一两天,一两个月,可能永远不再开了。”徐娘向星月摊开手:“我也没办法,你要走要留,自己想吧!” “星月。”竹叶在旁边唤她,眼眸深得见不到底:“你刚来时,我跟你说过,既然来了,就应该尽力为自己谋求以前想要的那种生活,你还记得吗?”星月六神无主,心烦意乱的唔了一声。 “现在,我告诉你,无论你要什么,你靠的都只能是自己,靠别人是永远靠不住的。”竹叶一脸严肃,星月几乎快要脱口问她,到底知不知道之前下毒的事,但话到了舌尖打了个滚,还是拼命咽了回去,只平静说了句:“我知道了。”说完,她颇感无力的走出去,还是记得帮徐娘和竹叶把门带上。 星月下楼回房,苏兴儿刚好从隔壁出来,盛装打扮,光彩照人。星月心中直犯酸,就尖声尖气的说:“我看现在整个天香楼,就属你最得意了。” “是吗?”苏兴儿正在理衣服上线的断头,带着一种惊讶的神情抬起头:“你觉得我过得很风光吗?不如我们一同去陪戚大人听戏好了?” 星月嘴角鄙夷的扯动起来:“我不蠢的,你天塌下来都不会这么好心。”她正想进房,苏兴儿一把拉住她:“唉,老实说了吧,我过不了多久就会给戚大人当小妾去, 如你愿意,我们一起嫁进去吧。” 星月根本不想听她在那里乱七八糟的说,苏兴儿却拽她手臂拽的更紧:“你听我说,我不敢得罪戚大人,不得不嫁,可他家里早有一个元配和四个小妾,我一进门铁定会被她们欺负,你要是和我一同嫁,彼此有个照应,我心里也就踏实了。” “为什么选我?”星月态度软化下来,心中有些动摇,。 “这个嘛,除了你,我想不到第二个人,几天时间就能完全勾引到一个男人。再说了,那几个女人被收拾得服服帖帖后,你我再斗,也不会寂寞无聊啊。”苏兴儿似笑非笑的说,知道星月在这时决不会同她计较的。 “你等我搽点粉。”星月对苏兴儿说,苏兴儿点点头:“我来帮你!” 第二章 妓院生涯7 城中有个大戏台,平日里供老百姓看戏,比武招亲,货品收购用,星月刚进城时就喜欢上那里,后来有了银两,她也不愿去戏园,嫌那里安静不够热闹。而戚萧平日里都喜欢去大戏园子里听,喜欢享受那种安静和与世隔绝的感觉。当苏兴儿牵着星月走进戏园时,星月听见台上咦咦呀呀的唱,只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的冷。 戚萧看见她和苏兴儿一同来,眼珠转了一圈,叫人在旁边加了张椅子,星月和苏兴儿就围着他坐下,苏兴儿假装感兴趣的看了台上一会儿,眼角瞄向戚萧,发现他也在不动声色的看她,便开口说道:“大人,这天香楼最早就把门关了,你没想到吧!” 戚萧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又转回去看到台上:“我原以为徐娘舍不得多年的苦心经营,没想到她最重视的还是钱财。不过只要全城的男人没少,这青楼赚的钱也不会少,最好是全关了,就剩那三家,省得我麻烦。” 星月把身子靠了过来,平缓的问道:“大人,听你这么说,徐娘很在意天香楼吗?” 戚萧并没转头看她,眼光仍停留在台上:“徐娘和竹叶原本是绣工,在绣纺里生活的很辛苦,当时她们的老板一掉东西,就会把她们叫来强行搜身。那些小绣工们每次被人毛手毛脚的搜了身,占尽便宜,还必须忍气吞声。” “所以,徐娘和竹叶忍无可忍,逃了出来,发誓不要再被人欺负,开了家天香楼是吗?”星月一直不急不缓的说话,想让自己看上去,就是来听戏喝茶,闲聊寻乐的。可见戚萧一直不看她,心中急得不行。 “徐娘把她们老板杀了。”戚萧抿了一口茶,将茶杯放下,瞥见旁边的苏兴儿像是听戏听得入了神,继续说道:“徐娘被押送进牢里,竹叶在外面为了这事四处奔走,结果全是陪了夫人又折兵。那时我还是个衙差,在牢里负责看守犯人,见徐娘一人在那里不哭不笑,神色镇定,就过去拿她取笑,结果被她打破了额头。我生气开了牢门走进去,她就抓起地上的碎瓦抹脖子,性子野的就跟男人般。” “那徐娘怎么活下来的?”星月增大眼紧张的的问,此时苏兴儿站起身,做势捂住胸口:“大人,我胸口有些闷,不舒服,想早些回去,就让星月在这里陪你好了。”戚萧也没阻止她,差人把苏兴儿送回去,继续同星月说,可眼光就是不看她。 “后来竹叶被逼得走投无路,索性就跑去泼了大人一身狗血,也被送进牢里,徐娘见竹叶这样为她,不忍心她们两人一起死。徐娘就用竹叶的手镯,买通一个衙差带话给大人,说如大人能放过她和竹叶,她们会给他一万两。” “什么,一万两?”星月吃惊的叫了起来:“我是那大人肯定不答应,两个小绣工,哪能给出一万两?” “可大人当时心动就答应了,当时,赌坊里不愿借钱给她们,徐娘和竹叶在那段时间内,所能想到的赚钱方法,现在仍在用,后来城中她们开了第一家青楼,慢慢有了第二家,第三家。对徐娘和竹叶来说,天香楼就是她们重生的见证。”戚萧很乐于回说往事,这让他又回到那十七八岁的年龄,星月也看出这一点来了,便一直往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情扯,两人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天黑。 马车回天香楼的路上,星月看见戏台旁边的两家青楼,还没点灯,知道又关了两家。马车停到天香楼门口,星月轻巧的跳下马车,向戚萧道谢行万福,然后蹦蹦跳跳的进去了,戚萧却没走,抬头凝望二楼苏兴儿的房间,里面还点着灯,上面人影晃动。 “苏兴儿啊,苏兴儿啊,你可真是把自己当千金大小姐了。”戚萧轻声叹道。 第二章 妓院生涯8 星月回到房里,想了想,上三楼敲响竹叶的门:“竹娘,你睡了没有?” 竹叶打开门,里面穿着白色锦衣,头发披散在脑后:“星月,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星月走进房里, 竹叶把灯重新点上,见烛火下星月脸上明显挂有笑容,不由一怔:“星月,你想说什么?”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星月神采飞扬,得意非凡:“你早就知道我之前下毒害你。” 竹叶楞在那里,半响才幽幽叹了口气:“你怎么知道的?” “我今天被苏兴儿拉去同戚大人听戏,戏没怎么听,却听了你们以前很多事情。”星月笑嘻嘻的,一直埋在心里的问题终于浮出水面,她顿觉轻松无比,那感觉跟第一次离开朝霞村下山的感觉差不多:“你和徐娘当年,为了能活下去,要赚到一万两,那种逼到绝境的感觉,你现在还记得吧!你在朝霞村山下碰到我,原本也只想把我送到船上去卖掉,可我中途下毒害你,你醒后便对我有了一种不同的感觉。” “聪明!” 竹叶跟星月之间,突然有了推心置腹的感觉,本是不愿再提的过往,她还是说出来了:“我当时为救徐娘,四处求人,自己吃尽了亏,别人却占完便宜就走人,从此对我不理不睬,到后来我和徐娘辛苦赚钱时,我才明白过来,那是我一味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而不得不走的弯路。” “所以,你醒后,知道是我下的毒,突然想到当年的你,就觉得我是对的,至少没有哭哭啼啼的说出真相,要你收留我。”星月丝毫没有对不起竹叶的感觉:“你年轻时绕了弯路,才学会的不择手段,自力更生,铁石心肠,自私,我一个没经世事的乡下姑娘,没人教也全都会。” “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能只是你娘留给你的本性。”竹叶责怪的看了星月一眼:“后来我就想,带你回来,慢慢引导,你应该会有更好的生活,不料天香楼碰到现在这个状况,我就算想管教你,恐怕也不行了。” “竹娘,你又骗我了。”星月扁扁嘴:“我知道天香楼不会跨掉的,它对于你和徐娘,意味着置之死地而后生,你们连刺绣都舍不得丢掉,又怎会丢得下天香楼?” 竹叶略带羞涩的笑起来,带着欣赏的眼光看着星月:“小丫头,你怎么就这么聪明啊!不过不能让别人知道了。” “放心,竹娘。”星月拍了拍胸:“我心里好高兴,好轻松,我要下楼去睡到明日午时才 第二章 妓院生涯9 星月直到第二天苏兴儿敲门才醒,她完全整个人都轻松下来,知道天香楼还会再重新开张,知道竹叶对她的照顾有加,本来她一直觉得一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现在直有一种家的感觉,一种有人与她同进同退,坐在同一条船上的感觉。她带着慵懒的神态,将手臂垫在脑后,享受着外面照进来的阳光。 “还在睡,你也真能睡得着。”苏兴儿走到星月床前,掀开她的纱帐:“起来梳洗好后我们出去。” “我不去了。”星月半眯双眼,伸直脚躺在床上:“戚大人只喜欢你一个,昨天我同他说了半天的话,他也没正眼瞧过我一眼,我不会去自讨没趣了。” 苏兴儿听她这样说,突然就慌起来,她坐在星月床前,一只手搁在被子上,另一只手放在胸口,带着一种忧国忧民的表情说道:“现在城中青楼接而连三被逼关门,回香楼,幽品楼,国色楼早晚都会由戚大人做主,你真舍得放弃眼前这大好机会?” “谁关门谁开门都与我无关。”星月侧过身,慢慢舒展四肢,打了个哈欠:“大不了等银子花光了,我就回朝霞村里陪卿妈去。” 苏兴儿恼恨的盯住她,星月带着无所谓的浅笑,对她做了个抱歉的表情:“帮不了你了,苏兴儿,你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真是他妈的见鬼,你就滚回你那乡下种田去吧!”苏兴儿站起身,狠狠骂了一句,摔门而去。 星月又躺了一会儿,起床穿好衣服,绑起头发,就上楼去找竹叶,现在反正关门,有的是时间,与其让她在那里绣花,不如让她教点东西给她。 “星月,你小时候和现在,还是同一个人吗?”竹叶问她。 “我从小到大都爱美,想过最好的生活,拥用最好的男人,没怎么变。”竹叶刚想说什么,星月就伸手打断她:“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不认识年轻时的你了,你年轻时品性纯良,现在却是蛇蝎心肠。” “你谦虚点行不行,听我把话说完。”竹叶双手交叉,在房间里慢慢走着:“人随着年岁流逝和世事迁移,都会发生改变。你以后看人,首先看三点,年纪大小,是男是女,身份贵贱。” “怎么说?”星月好奇的问。 “这是我这几年来习惯用的法子,虽然也有走眼的时候,但大部份时候都看准了。”竹叶晃晃肩:“人,年纪大的不会比年轻的有体力,女的比男的更容易在街上往乞丐扔钱,身份高的不可能比身份低的更容易满足,这些都是既定的。” 突而竹叶又换上了一种惋惜的表情:“可现在世道可真不比以前了,人人都学会说谎,沉着冷静,徐娘以前用那种口塞大米的法子,现在再也用不着了。你想要看清一个人,就只能看他平日里,哪些事情做得多些,哪些话说的多些。” “咦,继续说,继续说。”星月摆摆手,手舞足蹈,突然想起徐娘:“竹娘,这几天徐娘把事情打点得还顺利吗?” “她不会出错的。”竹叶啪的一下打在星月头上:“你专心听我说!” 第二章 妓院生涯10 徐娘从关门那天开始,就把银两清理出来,自己留了些,大部份散到城中其余的妓院。那些老板照她的意思,陪回香楼,幽品楼,国色楼耗段日子,其中一家就开始关门,自己留少部份,其余大部份再散到其余剩下的妓院,这样拖了又拖,后来就只剩回香楼,幽品楼,国色楼三家了。 戚萧只觉事情好的超乎他预料,城中惯例,各行各业之间做事,规矩由行业中最大的那个来定,官府不能插手,只能收钱守护老板们定下的规矩。可现在这三家全在他掌控之中,以后有什么规矩,还不是他在后面说了算。于是,他把赌坊里利息抬高,期限缩短,叫了些侍卫上门讨债去,回香楼,幽品楼,国色楼的三位老板娘先是楞了半响,面面相觑,随后也就回房把钱拿出来:“戚大人,你数数。” 戚萧打开钱袋,数清一两也不少,只觉一股血直往脑上涌,脸全涨成猪肝色,半天才回复过来,叹口气:“把徐娘叫出来。” “不用了,大人。”徐娘已经自己走出来,一手搭在戚萧肩上,一手递了张黄纸给戚萧:“戚大人,这段时间的事,让你费心了,小小意思,请你笑纳。” “是什么?”戚萧脸色冰冷,并没有伸手去接。 “苏兴儿的卖身契。” 戚萧的脸,突然就像春风吹过般缓和下来,他接过苏兴儿的卖身契,手微微抖着,小心的打开,看了几遍,仍不相信这就是苏兴儿的,最后他抬头看着徐娘,之前那种羞辱和挫败感一扫而空,仿佛徐娘给他的,就是天上的太阳,至于那几家妓院的钱,根本微无足道。 当天晚上,戚萧就来把苏兴儿接走了,本来城中取妾是不用新郎亲自出门的,可戚萧不仅自己亲自来,而且跟来天香楼的是八人抬的大轿,算得上是让苏兴儿风光无限。苏兴儿待在房里死活不肯就范,徐娘直接让人把她捆了,嘴里塞块布,送进轿中。随着戚萧红光满面的离开,回香楼,幽品楼,国色楼三家的老板娘一起来请罪,口口声声说是瞎了她们的狗眼,差点害得城里的妓院全部落入戚萧之手,请徐娘治罪。徐娘巧笑倩兮,扶起她们,城中所有妓院的老板都对徐娘心服口服,天香楼在欢呼声和礼炮声中重新挂牌,仍是龙头老大,星月和竹叶心中都升起一种自豪感。 立秋后竹叶又准备要出城去,星月本想跟着去,可竹叶要她留下来跟徐娘学东西,就在走之前,带她到徐娘那里去交待。 “你交待的事,我一定会办好。”徐娘绣着花,一针一线都很精准:“自从戚大人这件事后,我就一直在想,我们如果有人在宫里,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就不用那么大费周张,还要关门这么狼狈了。” “你想托人把星月送进去?”竹叶不放心的看了星月一眼:“她才十六岁,这么小能行吗?” “这些年,都是我们两人,一直没有信得过的人,这次好不容易她来了,也算是跟我们有缘,我徐娘是不会轻易教人的,但如是她进了宫,我一定把我会的全教给她。” 星月扑通一声跪在她们两人面前:“我去,我也觉得天香楼以后应该有更好的地位,而不是任由别人来随意搅乱。”顿了顿,星月小心的说:“只要你们信得过我!” “我和竹叶都很精明的,而且我们都相信对方的眼光。”徐娘扶起星月:“我就算不信你,我也要信竹叶,宫中生活比不得天香楼,你要有所准备。” 星月使劲点头,她们是同一类人,彼此心有灵犀,星月心中,都把她们当卿妈一般看待了。 第三章 初次相识1 竹叶走之后没多久,徐娘就托人打点好一切,将星月送入宫中,前来接她的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星月听得徐娘唤他作辜十九,就称他为十九哥。辜十九是宫中御医坊学徒,以需要帮手为由,将星月带进宫中。他之所以帮徐娘,除了钱之外,也是因为自己最近在宫中生活得无聊,想找个新鲜的可以说话解闷。 星月第一次来到鹊桥的另一头,阳光照耀下,整条道路宽敞明亮,旁边府邸占地少说也抵得上十个天香楼这么大,路旁统一载种垂柳和芍药,显得干净大气。这里,听不到市集上的吆喝,河边的马声嘶鸣,姑娘们的莺声燕语,闻不到厨房里飘出的油香气,法华寺里烧出的烛油味,走了没多久,皇宫前门就到了,门前的两座望楼竟有百尺之高。辜十九向门口侍卫出示令牌后,他们两人穿过半圆形的拱门,出现的是一大片空地,汉白玉石砌成的扶拦层层而上,直达正中的大殿。两旁的宫殿金碧辉煌,亭台楼阁,独巨匠心。御医坊通过一个半圆形的院门进入,小桥七弯八折,下面流水潺潺,清悠雅静。进去后,里面的人都在忙,对辜十九新带回来的人也没怎么在意。 辜十九找了套黄褐色的帮工服,让星月去换好了出来,星月一闻到那上面浓烈的中药味,熏得直皱眉头。半天才磨出来,辜十九早已在那里等的不耐烦了。 “你刚来,先就学着捣药捡药这些活,日子久了我再教你其它的。”辜十九看上去并不像活跃的人,他的背稍微有点驼,眼光时而散漫浑浊,眼眶下的皱纹多得已超出他的年龄,偶而锤锤腰,咳嗽两声什么的,很容易被误当做五六十岁的老人。可他有种表情是星月喜欢的,他时不时将下唇撅起,往前突出,显露出一种执拗坚硬的感觉,那时他整个人就显得很硬朗具有男子气概。 “怎么能戴着手镯子来泡药?赶快取掉!”一声严厉的斥责,星月回头见一个穿着御医服的人,正在对一个蹲在地上,手泡在盆中的女子喝斥。那女子居然一下就哭了,慢慢的将手镯取下,显露出手腕上一道很深的瘢痕,辜十九转过身旁边捣药的人低声问:“辛凤这两天又遇到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只是前两天吃饭时,她莫名其妙的把碗打烂了,管事的就把她骂了一顿。”那人顿了顿,突出下面的话才是他想说的:“只不过,这些对她都是家常便饭了。” 星月拉了拉辜十九的衣服:“十九哥,那姑娘平日里是不是都这么憔悴啊?” “也许吧。”辜十九叹了口气,漠然说道:“在坊里,只要是碗打破了,水盆翻了,跌倒了,烧着了,半夜哭起来了,多半都是她。” 傍晚,星月把煅好的药材送到药房那边去,遇见侍卫打扮的一群人,正在那里商讨着:“今晚赌钱时,咳嗽一声,跺一下脚,是什么意思都清楚没有?” “清楚了。”那几个人急切的说道,然后停下来,目光都转到一个矮小的人身上去:“祈福,你再说一遍。”那个矮小的人本来就紧张,现在都看着他,他咽了一口唾液,使劲搓着手,可就是说不出一个字。 “妈的,不想大家今晚喝酒吃肉了,说了这么多遍还记不住,揍他!”那几个人围上前去,对那小个子的人拳打脚踢,那小个子马上抱住头,蹲下身,缩成一团,保护住自己的头和下腹,看得出很熟练。 星月看见这一幕,心中暗自想:“这地方要叫徐娘进来,怕是会舍不得出去了。” 第三章 初次相识2 御医坊里的人四点起床,泡药材,煎药材,在六点之前把需要的汤药熬好,各宫各殿的侍女太监们不久就会来取。之后,会有人把御膳房那边需要的药方子拿回来,御医们大致看了交待一声,就各自去出诊去了。上午就只剩下帮工学徒们,气氛也就轻松起来,熟的会边做事边相互取笑,闲说哪家公子赌钱输钱,溜鸟鸟飞了,哪家大人的家奴又上街调戏良家妇女,这时星月就发现辜十九没那么呆滞了,他话虽然不多,但经常说一句就会引得人们哈哈大笑。中午过后,人就分为两批,一批上山上去采药,一批去市面上采购,如有时遇到比较昂贵的药材时,就会在大戏台上公开收购,谁的喊价低就买谁的。 星月听徐娘说,这里面其实是早就串通好了的把戏,事前会有人将药材收购的底价报给那些商贩们,那些商贩们就会按着那个底价喊价,表面上是公开收购,实际上每次买回来都比市面上贵些,中间的银两,就由串通之人分了。 到了晚上,一群人除了喝酒划拳外,还有一种乐趣,就是投钱下注。赌明日里曾妃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段妃会不会跟启皇子一同游湖,皇上会不会让太子出巡,白家大小姐会喜欢谁,柔妃是不是怀孕了,皇上今晚会宠幸谁,东边宫墙闹鬼是谁的冤魂之类的,这时星月就乐于帮他们把赌之的事全记下来,把他们的银两保管起来,过后再拿出来分谁赢谁输。 在此之中,她也知道了一些事,比如现在众人最关心的,就是谁会被立为太子妃,还有宫中女人最喜欢谈论的,就是新进宫的启皇子。听辜十九说,他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跟大臣们说话也说不到两句,除了皇上以外,也没见他跟其它人在一起过。可女人们还是不厌其烦的讨论他的穿着,他完美无一丝赘肉的身材,他走路时的样子,他那堪比天上太阳的俊容,以及他的从来不笑。星月对此没什么激动和兴奋的心情,她知道像龙启那样的男子,平日里女人们争相向他献媚,他已被捧惯了,反而觉得厌烦,觉得什么女人都可以不屑一顾。 “这人以后可能是要娶个仙女进门,然后当黄金白银一样宝贝,男人都像他,妓院就不要开门了。”星月无聊时念叨着,慢慢睡去。一天晚上,星月居然看见辛凤在那里托着腮,喃喃自语:“要是启皇子能对我笑一下,我真是死也甘愿!”星月从此认为她完全不可救药。 星月晚上躺在床上,也有想的人和事,想着竹叶现在不知又在哪里当夫人,徐娘又在怎么收拾人,卿妈是不是还在弯着腰忙前忙后,以及苏兴儿要怎么整跨戚萧家那几个女人,李曼跟小六是不是已成亲,她并不是优柔寡断,悲春叹秋的人,可只要想点事开了头,就如同泄坝的水般全想起来了,那些只与她有一面之缘的,比如戏园里那个青衣花旦,街边上她丢过钱的乞丐,她也会想想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她住在御医坊最外面的房间,每晚门口点上的灯笼照得房间明晃晃的,一碰上多想事的时候,她几乎都是彻夜未眠。 一天晚上,星月正躺在床上想徐娘教给她的整人法子,一阵风吹过,整个房间顿时暗下来。宫中规矩 ,晚上各自门前的灯都必须亮着,如是风吹灭或是掉下地来,要告知守夜巡啰的人马上重新点上。星月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来,便起床披件衣服,自己摸索着走出去。外面月光清亮如水,如瀑般泻下,月光下,星月抬头就看见一个身形高瘦的老人,面容枯竭,脸色惨白,慢慢拖着步子从她面前走过,身穿黑色锻金的龙袍,头戴斑驳陆离的皇冠,风吹进他的衣袍,飘飘然就像是里面没人的血肉之躯一样。 一夜间,宫中守夜巡啰的侍卫,宫女,太监,厨子很多人都看见了这个场景,大家都急急忙忙,唯恐天下不乱的四下奔走相告:“三太子回来讨债了。” 第三章 初次相识3 天香楼里,星月一咕噜的把一大碗汤全喝光,抹干嘴,才定下神来:“徐娘,你没见那人,就跟烧完的死人灰一个色,四肢都能看得见白骨,衣服皇冠全是旧的,就像是法华寺里卖的专烧给死人那种。” 徐娘最近在为唐墨儿,奚琼儿她们几个私底下抢客人的事心烦,她平时虽然瘦,可一直是笑起来有肉包骨,这次星月见她时,她两侧颧骨高高突起,完全一副克夫不用刀的面像,听见星月不停的诉说,她明显一个嫌恶的眼神扫过来,星月马上住了嘴。 “无知浅见,如果真有冤魂索命,我早就不在这里了。”徐娘没给她好脸色看,手握着折扇,随意一下一下打在肩上:“我送你进宫,可不是要你跟那街边妇孺一样,被人牵着鼻子走。这宫中闹鬼也不是一两回了,就你这乡下来的土包子才拿它当回事。” “可是。”星月委屈的嚷起来:“又不是我一人看见了,宫中太监宫女们好多都看见了。” “他们是他们,你要跟着他们一起看热闹,尽管看去。”徐娘很犀利的瞥了她一眼。 星月讪讪笑着,靠过身来抓住徐娘的手臂:“徐娘,那个?” “走开,我教你这么多,遇到事情不知道自己想!”徐娘马上一把甩开星月的手:“事出必有因,自己去想,我可管不了这么多!”星月不满的朝她撅起嘴,卿妈也是这样,话说上三句准没好听的,还是竹叶温柔多了,也不知竹叶现在到哪里了,想到这里,星月双手托腮,摸着耳朵叹了口气,可马上一计响亮敲在她头上:“晚上我要开门做生意,你不帮忙就快点滚回去,不要在这里碍事。” “知道了。”星月恼怒的摸着头,边走边低声骂道:“这种怪脾气,活该一大把年纪了没男人在身边。” 深宫大殿,皇上对面前一群人,心平气和的说道:“最近听宫里人说,龙三太子的鬼魂在宫中四处游荡,众卿家以为如何?”戚萧,白粒力,段岩都抬起眼睛去会合他的目光,带着一种申诉的神情,然后段岩昂然抬起头:“皇上,当年在折鸪山上,臣和段妃娘娘停在路边的果树林歇息,臣在树上,看见戚大人骑马回来,想来是三太子要找我们回去,才下树去叫段妃娘娘,就在这时听到了三皇子的惨叫声,中间发生了什么事,臣确实不知。” 戚萧轻轻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唉,当时三太子怕段家两兄妹在后面有事,就让臣回去看看,谁知臣还没走多远,就出事了。” 皇上的目光毫不掩饰的转向白粒力,像是在竭力探索着什么,白粒力偷偷瞥了一眼站在一起的戚萧和段岩,神情之间分明很苦恼,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当时三皇子心情不是很好,就让我和林大人走开,自己带了些侍卫去瀑布那边。”白粒力做出一种沉思的表情说道:“我和林大人爬上山顶,我看见戚大人慢慢骑马上山来,以为他是来找我们的,就下山去接他,走了没多远就听见瀑布那边传来惨叫声。” 他话语一出,人人都骇得张开嘴,段岩的脸色铁青,戚萧脸上分明显露出一种威吓憎恶的表情,只有林若慈埋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始终不发一言。 “什么乱七八槽的?”皇上愤然站起身,拂袖而去,剩下几个人在那里面面相觑,彼此憎恨。 第三章 初次相识4 三太子是当今皇上的父亲龙三,有一年在折鹄山上狩猎时,被林若慈误射一剑穿透胸膛,当场气绝身亡。这件事,民间宫中都传得沸沸扬扬,清楚个中原因的,只有宫中极少数人。因当时龙三太子和太祖皇帝意见相左,时常都有激烈争斗,太祖皇帝一怒之下就起了杀心,而林若慈只是奉命,不得以而为之。 太祖皇帝病逝前,把皇上叫到床塌前,告诫他以后不许为难林若慈,而皇上谨记父亲被杀的惨痛教训,日后处事都以和为贵,不愿多生事端,本来这次他是带着消谴好玩的心情随口问起大臣们,结果他们各说各的,都怕惹祸上身,最后狗咬狗,让他顿觉无聊透顶,只后悔自己多句嘴问了他们。 百花宫门口,段妃的贴身侍女小娇本在门口拨弄石子玩,见皇上走过来,连忙起身一脚把石子踢开,迎上前去:“奴婢恭迎皇上。” 皇上见小娇一身青色绸衣,从她身后望去,门前两个宫女都穿着和她同样的衣服,还各撑了一把青色的油伞,不禁好奇的问:“小娇,你们怎么穿成这样?” 小娇看了看后面两个宫女,完全只把她们当摆设的物品般,笑盈盈的答道:“回皇上,段妃娘娘想要看睡莲,可现在御花园里没有,娘娘就让我们扮成睡莲的样子。” “哦?”皇上颇感好笑的看了那两个宫女一眼:“睡莲不是红色的吗?” 小娇长叹一声,沉下肩膀:“这些是没开花的睡莲,娘娘还没想到怎么让人扮开花的。”皇上听她无可奈何的语气,不禁哈哈大笑,背着手走了进去,之前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却见段妃坐在里面,双眼哭得通红,她虽已上了年龄,可长期保养得当,皮肤依旧光滑结实,她的自信和得意,也有一半来自这不败容颜,自认为有上天眷顾,因此做起事来从来都肆无忌惮。 “段妃,怎么了?”皇上惊异的看着散发婆娑的她,她素来爱美,很少会这样不加修饰的示于人前。 “今天的事我听说了,皇上。”段妃悲悲戚戚的直起身,不住的抽泣:“段岩是为了臣妾才欺瞒皇上的。” 一个隐约的微笑潜伏在皇上嘴边,可段妃并没有看清楚,眼里闪着动人的光芒,微弱的继续说:“当年,段岩在树上睡着了,臣妾就撇下他独自一人穿出果树林,来到瀑布下游的河边。见上面有个亭子,就走上去。因少了树木的遮挡,臣妾一抬头就看见林大人在山顶上,弓来来回回的,拉开了又放下十几回,最后他终于一箭射出去,臣妾只听得上面河边一声惨叫,接着就有血开始染红河水。林大人一把丢开弓,像是突然清醒了一样,在山顶上狂叫不已,显得十分骇人。”段妃耸耸鼻子,显出十分难受的神情:“臣妾当时吓呆了,这时段岩找来,知道臣妾看见了那一幕,不忍心臣妾被人反复询问,日夜不得安宁,就找了私下里相交甚好的戚大人,串通好说辞。” 皇上想起林若慈当年进退两难的痛苦处境,突然升起一股怜悯之情,他平稳的走过去,抓起段妃的手拍了拍:“过去的事,我们就让它过去好了。”他这句话是在对段妃说,也是在对他自己说,段妃默默然的抬起头,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好一会儿都寂静无声,突然后面传来啪的一声东西倒地的声音。 “你宫中还有其他人吗?”皇上警觉的竖起耳朵,撇开段妃,大步朝后面走去。后面墙上窗户大开着,他走到窗边一看,有个人正在夜色中奔跑着远去,那人分明是个男子,转弯拐角都很熟练,绝不会是宫外的人。段妃也跟着跑进来,不觉轻轻发出一声喊,伸出两条臂膀一把抓住皇上,却自己脚下一软。 皇上挽住她,将她从地上扶起,随后把她的手臂从他身上按下来,段妃一楞,只见皇上怒容满面的拂袖离去。 第三章 初次相识5 段妃宫中跑出男人,还被皇上亲眼看见,这种消息还用不了一夜就传遍整个宫闱。宫中人为避免生活无聊,往往是唯恐天下不乱,巴不得事情越乱越好。平日里,大家都喜欢找人来尽情戏弄,尽情嘲笑,不管是在御医坊,御膳房,御书坊,还是其它妃嫔寝宫,遇到新鲜撞上门的人,都会当猴子一样耍着玩,不把那人耍得团团转绝不甘心。 像上个月曾妃的侍女南儿来御医坊抓药,说是给曾妃养的猎犬打胎,曹太医就让辜十九给她配了副桃红四物汤,结果没两天南儿又来了,脸色惨白,说是没效,曹太医又让辜十九配了大承气汤,反反复复十几回,南儿人整个人都瘦了下来,最后告假出宫。她走的当晚,辜十九他们几个在院子里得意洋洋的让星月分钱:“幸好没配打胎的药,要不也不会逼得南儿出宫打胎,不打自招。”随后他们,又下了一注,赌谁是南儿肚里孩子的爹。 所以,碰到段妃这件事,人人都尽其所能煽风点火,加油添醋,盼望能引发一场惊天大变。 “段妃不是说,当时她在山上单独离开了一会儿,是不是跟林大人私会去了?” “听说段妃在百花宫中哭得泪如雨下,在皇上面前说尽了林大人的好话,皇上都被感动了。” “那太子,是不是龙种?” “段大人是不是早知道他们俩的事?” 皇上不是个愿意多事的人,本来他也认为,段妃说那些话是为弟弟开罪,可亲眼见到她宫中跑出一个男人后,再想想,就觉得段妃那番话表面上是为段岩开脱,可实质上却都在为林若慈说好话,再加上宫中这么一传,便坐不住了。他急切的转向身边的男子,脸上露出烦恼的表情:“启儿,你看这事该怎么办?” 旁边的青年男子,双手交叉,放在开阔的胸膛前,正沉思着什么,听到皇上问他,转过头看了皇上一眼,那神情之间所流露出的略带忧郁的气息,一直是皇上所钟爱的。他此时皱起眉,仿佛在怪皇上打扰了他一般,半天才冷冷的开口:“把昨晚守夜的人叫来,问他子时哪些宫门口重新点了灯,就知道子时哪些人出来过,叫他们回来问话好了。”皇上想了想,本是紧张的心情又有些缓和下来。 而星月就因龙启这句话,身平第一次踏足大殿。之前她听徐娘说起皇上皇子大臣们,都带有一种不屑的口气,加上位高权重的戚大人,还不是被苏兴儿迷得晕头转向,所以星月从来在心中,就不把他们看得多么神圣。当她昂起头同其他人一起走进大殿,看见龙椅上的皇上,旁边的龙启,看到他们相似的威严和王者之风时,她一点都不害怕。 第三章 初次相识6 满大殿的人,众说纷纭,大家都描述得绘声绘色,说见到那个人穿着宫中官服,脚步稳键,身轻如云,一阵风就过去了。来的有御膳坊的,御医坊的,养心殿的,储秀宫的,鲜花斋的人,照他们这样描述下来,大概就是那人出了百花宫之后,用轻功跑到御花园,再游过荷花池到对面的储秀宫,然后一跃跳到墙那面的御膳坊,吃了三根香焦之后,气力大发,撞穿了墙到御医坊,爬上屋顶,嗖的一声升天去了。最后大家也觉得,这样难度好像确实有点高,才住了嘴。 龙启的嘴角冷冷下垂,派人叫来三太子闹鬼那晚的守卫,让他们把闹鬼当晚也出来过的人找出,结果星月和其它四人被叫了出来。 “那么,你们就说说,三太子的鬼魂和百花宫里跑出的男人有什么不一样?”龙启开口,那一口深沉带有磁性的嗓音让满屋子的女人都恨不得扑上前去,只有连星月在内的五人,方才觉自己已惹火上身,心中叫苦连连。龙启往前走了一步,星月闻到股干净清新的草香味,又带了些海水的沁凉味道:“你们不是都赌咒说自己看到了吗,难不成是欺君?” “奴婢不敢,奴才不敢。”几个人连忙摆手摇头,可心中都没想好说辞,仍没人开口。星月腰上突然被人碰了一下,她眼角余光瞄过去,见旁边站的男子,朝她递了个共赴黄泉的眼色,这时龙启走过来,他脸上马上又换成若无其事的神情。 “就你们两个先说。”龙启在星月和那男子面前停住。星月深吸一口气,带着死就死的心情,从牙齿缝中蹦出四个字:“是一个人!”此时,她也听到旁边有男声在和她说着同样的四个字:“是一个人!”其他三人听到,如释重负般吐了口气,连忙跟着争先恐后的说:“对,是同一个人。”然后又各说各的说开了:“还是启皇子心细,经他这一提醒,我才想起那两人从身形,动作来看,分明就是同一个人。”“那就不是鬼魂了,可那人是谁呢?” 龙启显然对这个回答很满意,没再逼问他们几个,满屋的人听到这么一个消息,惊惶过后,又兴奋起来,巴不得马上跑回去对其他人散布。只有皇上一脸茫然坐在龙椅上,有掩饰不住的疑惑,口中喃喃自语,不过没人听得清他在讲什么。龙启走上前去,听到他在问:“启儿,还要找那个人出来吗?” 一行人议论纷纷的走出大殿,星月方才抬起头看刚才那个男子,身材高大,她站着只够到他的胸膛。他的眼睛又大又亮,嘴角洋溢着快乐自信,皮肤黑黝黝的,牙齿却白得如同珍珠,他斜起眼看着星月,就像自己是个将军般神气:“我是宫中的带刀侍卫淳于泽若,刚才可是我救了你们!” 其实,三皇子的鬼魂和那个男人是不是同一人,鬼才知道。刚才在大殿上,之所以不出声,是因只剩五人,不能再各说各的,就算龙启问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但还是怕就自己一人说是,其余人都说不是。要不是星月他们两人先说出来,让大家吃了定心丸,事情也没这么快完结,这样想来,的确是这男子的一个眼色挽救了整个局面。 星月脸色温和下来,眨了眨眼睛,心中想到:“这小子胆挺大的,要是我会错了他的意思,现在恐怕还不知道怎么办。” 段妃和皇上之间,同床共寝二十余年,彼此都了解对方,段妃遇到了麻烦事,就尽可能多找些曲折的理由,说的天花乱坠为自己开脱,而皇上明知她在说谎,却并不揭穿她,甚至只要她能给出一个理由,他就不继续追究,这么做除了皇上本身的性格之外,也是因为他确实宠爱段妃。 龙启这次,是在众人面前找了个台阶给皇上下,也为段妃找了个好的开脱理由,可谓一箭双雕。 第三章 初次相识7 可这次的事,确是段妃想借皇上之手,杀掉林若慈。她串通好戚萧和段岩,白粒力在宫中演这么一出戏,先是借龙三之鬼魂来旧事重提,再引得皇上认为她和林若慈有染,最后她想让戚萧随便栽脏嫁祸桩个什么给林若慈,收入大牢。林若慈对百姓素来慷慨,乐于施舍,城中有些人什么事都不用干,光每天去他府前要饭都能过日子,那他一收监,必然有百姓为他请愿喊冤,到时林若慈就是弑君之父,辱君之妻,功高盖主,任皇上再怎么麻目不仁与迟顿,恐怕也要起杀心。至于段妃,皇上抓不到真凭实据,会留她在宫中,凭着多年夫妻的相互了解,段妃是不愁找不到理由开脱的。 林若慈一旦被问斩,好处是很多的,首先是戚萧,他暗地里在监牢中养内侍的事,再也不用担心林若慈会禀告给皇上了。段岩也不用烦林若慈老是在朝中与他作对,林若慈的死,民间会传,皇上到底是报了杀父之仇,泄了心中之恨,杀太子终是没好下场的,这种言论是段妃她们想听到的。可万万没想到,打好的如意算盘,全被龙启搅乱了。而且这番捣乱,她都搞不清楚,龙启到底是在和她做对,还是在帮她。 虎毒不食子,这是皇上心中的痛,也是段妃心中的结,当初皇上立她之子龙益为太子,把事情都圆场到这份上,她万不可能还要阻止龙启进宫。可是,她一直都相信,龙生龙,凤生凤,当年的太祖皇帝和龙三太子都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和不择手段,皇上,龙启,龙益骨子里都流淌着相同的血液,她的儿子龙益,就算是哪天丧心病狂要弑母,她也觉得无所谓。皇上虽然不愿多事,可她仍日夜提心吊胆,现在横冲直撞出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龙启,直让她有种养虎为患的感觉。没过两三天,大家都淡忘了此事,只有段妃和林若慈,把这件事牢牢记在心中。 傍晚,天空乌云密布,雷声轰隆,星月从山上下来,本想加快脚步跑回御医坊,结果到养心殿时,雨就下了下来,而且越下越大,星月不想冒雨跑回去,就站在柱子下躲雨,这时她听到转角有声音传来。 “启皇子,林某贱命一条,早就死不足惜,你实在不应为我与段妃为难啊!” “我对你们之间的事一点也没兴趣,也不是为了你。”那海水般沁凉的声音星月一听就知道是龙启的。 这时有人在背后拍了拍星月的肩膀,星月心中一惊,倒退了一大步,差点因站不稳而跌倒,幸得那人眼快手疾快扶住她。星月与他相隔不到一尺,看清了此人原来是淳于泽若,他把手指比到嘴边,做了个闭嘴的口形,又向星月坐了个快走的手势,星月会意,也顾不得许多,两人一同冲进瓢泼大雨中。 第三章 初次相识8 雨下得很大,打在身上都似乎听得见响声,泽若把外衣脱下盖在星月头上,两人一直跑到御花园中的长廊上,才停下来。抖了抖身上的水,星月把泽若的外衣拿下来递给他,泽若很自然的就接过,顺手把星月脸上的水珠抹干,突然有几声很刻意的咳嗽,星月和泽若转过头去,看见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人,满脸不悦的站在那里。泽若一楞:“爹,你怎么在这里。”那个中年人满脸愠色,就好像他们俩犯下了天打雷劈的事般,他并未理会泽若,径直盯着星月看了一会儿,鼻中冷哼一声,朝着远离他们俩的方向离开。 “淳于大人是你爹啊?”星月这才发现,淳于本来就是稀有的姓,怎么没早些想到呢?她看了泽若一眼:“你一个公子爷,怎会出来当侍卫呢?” “我不愿意他来安排我的生活,就离家出走了。”泽若耸耸肩膀,显得很轻松:“可是我又喜欢事情多的地方,那只好留在宫中,他每次看到我都很生气,觉得是在丢他的老脸。” 星月觉得这两父子挺有趣的,其实,泽若还是她在宫中御医坊之外,认识的第一人。她本是报着嫁一个位高权重的美男子的心愿而来,可在天香楼待久了,徐娘对她的影响越来越深,加上之前都送上门了戚萧也没把她看上,御医坊的人又通过辜十九知道了她的出身,很是不屑。现在碰到泽若,她的心不知怎么的,又开始蠢蠢欲动。 淳于泽若不知道星月短时间内,已转过这么多想法,他把上衣拧干,双手拍拍衣袖上的水:“你是哪里的,叫什么名字?” “御医坊的星月。”星月皱起眉,略显不安,最后才用一种迟疑的口气问道:“你没听说过我吗?” 淳于泽若显然觉得她问的很好笑,他扬起嘴角看着她,神情之间仿佛是在说,我从来就没听说过你。 星月埋下头,双手捏着背上竹篓的带子,低声说道:“我进宫前是天香楼的妓女,现在每半月也要回一次天香楼,大家都知道的。”她心中清楚,像淳于泽若这种富家公子,如不是家教甚严,也不会逼得他离家出走,他敢于反抗,富于热情,对世间上的未知事物都充满好奇与探索。他没经历过贫困与绝望,不知道那种想要又得不到的感觉是怎样,现在他是在寻找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任何新鲜东西,他都不愿错过。 果然,短暂的沉默之后,泽若半眯起眼睛:“天香楼?星月?那你下次回天香楼,叫上我一起去,我想看看那地方到底怎样。” “你没去过天香楼?别装了。”星月瞪大眼睛,像是完全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死老头子,管了我二十年!”泽若被人提到痛处,不禁捏紧拳头:“我最近才逃离他的魔爪,鹊桥那边我从没过去过,莫说天香楼,就是百味楼,法华寺,凤凰台这些地方,我也没去过。” “就这么说定了!”泽若拍了拍星月的肩,脸上开始有兴奋的表情,那种向往,使星月想起了朝霞村时的自己,时常都沉浸在对外面世界的想像中不能自拔,他们两人,甚至所有人好像都一样,总是对自己不了解的生活很感兴趣。 第三章 初次相识9 十月的阳光,也有灿烂夺目的时候,星月换上荷衫罗裙,到宫门口时,看见早已等候在那里的淳于泽若。阳光从他背后射出,透过半圆形的拱门,到达星月脚下,星月能清楚看到每一缕连在她和泽若之间的光芒。泽若穿着民间布衣,在那里裂嘴笑着,洁白的牙齿,明朗的笑容,伴随温暖的风阵阵吹过,星月也不自主的笑了,是真心而发的笑容。 两人步行,一路上有说有笑,可上了鹊桥之后,泽若的注意力就被完全转移了。他像个孩子般,再也顾不得星月,不停的东看西看,像只小狗样四处嗅着,闻着他从没闻过的蜡烛味,油烟味,糖饼味,香料味,他看到桥下有饮水的马匹,洗衣谈笑的女人,打着神算卦的道士,卸货的生意人,就兴奋的跑到桥下,扔了一大把银子给算命的,算命的遇见这么阔气的,眼睛都直了,连把泽若吹得天花乱坠,就差没说他会做皇帝了。星月在一旁冷冷看着,等到泽若红光满面的和他说完,她立刻走上前去,逼那老道交出多余的银子。 “你干什么?”泽若责怪的按下星月的手:“就算他收多了,我又不缺这点银子,就给他吧。” “这不是钱的问题,他是算命的,他只能收十个铜钱,这是市面上的规定。”星月尖刻的说。可她只管得了这一次,后来到了杂货摊上,泽若带着一种怎么会这么便宜的表情,完全听不到星月说的一句话,他一路看,一路买,紫砂壶,水墨画,面人,年兽布偶,笛子,水粉盒,皮影,甚至大米都买了三斤,他又雇了辆马车,把东西全甩到车上。几个要饭的没见过这种人,连忙围过来,泽若当即在每人的烂碗中撒下碎白银,一时间什么菩萨显灵,如来佛祖的声音响彻云宵。 “你不是离家出走的吗?哪来这么多钱?”星月在泽若耳边低声问。 “出来时带了点碎钱出来。”泽若脸上的表情已快乐的找不到东南西北:“这银子用出去,我高兴,他们也高兴,你就不要计较这么多了。” 随后他们又去凤凰台听戏,去的时候天还没黑,台上正在比武招亲,泽若先看了那女人一眼,说了句这么丑也有人要,然后他就被四周的呐喊助威声和台上的你死我活所感染,要不是星月拉着他,他就要跳上台去打架了。后来晚上上戏时,泽若倒是没怎么出声,因为上的是一出狠毒小妾逼死原配夫人的戏,四周的人群情激愤,捏紧拳头喊打喊杀,泽若没想过白天一脸卑微的老百姓们会有这么强的爆发力,当时就被吓得不敢出声。 最后,月亮完全挂上枝头,星月和泽若才赶着马车回天香楼。平日里这个时候,宫中已经安静下来,只有守夜的在外面,可天香楼里才刚刚开始营业。泽若刚走进前堂,就被那灯火辉煌下的男男女女们吸引了,男人女人们的脸上全挂满笑容,酒杯交错,暗香浮动,宫中只能私下里干的事全都浮现在他面前。六敏儿敏捷的穿越在众人之间,看见星月,对她招招手:“竹娘回来了,在上面等你好久了。” “竹叶回来了?”星月的心一下欢呼起来,她回过头见泽若完全被唐墨儿她们几个缠住了,在那里不停的拉拉扯扯,就不管他了,连忙提起裙子,往三楼跑去。 第三章 初次相识10 竹叶回来了,星月心中的惊喜,除了许久不见积累很多想念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她今晚带了淳于泽若来。竹叶和徐娘是不同的,竹叶年轻时,楚楚动人,也曾享过花前月下的甜蜜,只因命运捉弄,才不能成亲嫁人,现在她见到卿卿我我的人,都会感叹自己遇人不淑,没那种命,就这一点来说,对于好的男人,她不会讨厌排斥。 而徐娘年轻时就没什么资色,加上脾气火爆,男人看了她都觉得生人勿近,她也觉得男人不如公狗。在星月看来,即使是她一不小心头脑发热成了亲,多半也会半路抛夫弃子,她眼中是看不到男人的,看到的只有那人身上有多少银子可以赚出。星月本来担心, 徐娘会怪她冒冒然的带个男人回来,现在竹叶在,她就没这种担心了。 “竹娘。”星月破门而入,一把扑上去勾住竹叶的脖子,将她紧紧抱住:“你终于回来了!” 竹叶咳了几声,觉得被她勒得喘不过气:“好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快点放手。” 星月才放开竹叶,一下将头转向旁边徐娘,徐娘马上警惕的盯着她,就像星月是瘟神般:“我一直都在这里的,你不用抱我。” 星月很快翻了个白眼,快得连竹叶都没看清楚,随后她缓缓的,以一种平静的语气说道:“我带了个男人回来。” “哦,男人啊。”徐娘的眼珠快速转了转:“带来干什么?对天香楼有什么好处?”随后她又看了星月一眼,抿了抿嘴:“没钱,没好处的人,我是会不留情面赶他出去的。” “是淳于大人的公子,淳于泽若,他从没逛过妓院,我就带他来了。”星月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想让你们看看这个人,我可不可以在他身上捞到什么好处。” “最好别没吃到羊肉,反而惹一生骚。”竹叶的表情明显带着怀疑,声音也有些低沉:“达官贵人们,个个可都不是吃素的。” “看看再说。”徐娘显然对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行为很是瞧不起,她冷冷的起身,抛下竹叶和星月,自己下楼去了。 前堂大厅里,姑酿们说的讥讥喳喳,泽若被围在中间,笑得合不拢嘴,不过他是为这种氛围而高兴,毕竟他从没感受过这些。看见徐娘下来,姑酿们马上扫走脸上的轻浮,站起身来,只有泽若一人还坐在那里,看着气势逼人的徐娘。他的银子大把大把撒在桌上,那种银色立刻就把徐娘的黄脸照亮了。 徐娘笑着在泽若身边坐下:“淳于公子你是我们星月的朋友,我们定会好好招待。” “好,好,好。”泽若也是满脸堆笑:“你就是徐老板吧,久仰久仰,你们这里真是名不虚传,我都不想回宫去了。” 徐娘一手捂住胸口,装出深受感动的样子:“难得公子不嫌弃我们这家青楼,不如留下多住几日,我让姑娘们好好招待你。” “真的吗?” 泽若一副深思的表情,停了一会儿,只听得他说:“我银子在城里全花光了,真的可以因为只是星月的朋友,就在这里住下吗,那真是太打扰了。”他说的无比诚恳,看不出有好笑或是欺骗的表情,倒是一时把徐娘堵得说不出话。 “你看。”竹叶在上面把一切尽收眼底,在星月耳边说道:“他不是个笨人,虽说没到过这边,可从小在官家府邸长大,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人与人之间耍的那套把戏,他恐怕比你我更清楚。” 第四章 太子选妃1 泽若就大摇大摆的在天香楼中住了下来,把一帮人哄得开心不已,他那种并不在乎回报多少,只是希望周围人快乐的态度,为他赢得了姑娘们的尊敬与爱慕。徐娘碍于他是淳于大人的公子,不愿马上撕破脸皮,只能先好吃好喝的像个财神爷般把他供着,这使泽若更加得意忘形。竹叶对于这个年轻人倒是很喜欢,他坦率,直白,风趣,毫无架子,能把一件件平淡无奇的事变得让人难以忘怀,这些都是平日里那些男人身上看不到的。 “泽若,白大人的两位千金你见过吧。”姑娘们围在他身边,七嘴八舌的问道:“都说这两人是城中最美的女人,她们真有那么漂亮吗?” 泽若想了想:“见是见过,她们两人都是大美人没错。”见姑娘们瞪视着他,之前脸上的光彩都莫名其妙消失了,泽若笑了:“不过她们那种美貌,算不上绝色,你们很多人都有与之可比的脸蛋儿。她们的不同之处,只在于出生富贵人家,不愁吃穿,神态之间祥和安然,与世无争。而不似普通女子,容易受到外面人和事的干扰而喜怒形于色。” “这又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有谁不想生在富贵人家啊?”唐墨儿哀怨的低下头,其她人也受她的感染,垂头丧气起来。 泽若裂开嘴,露出他那白得闪闪发光的牙齿:“可我从来都不对她们那张活死人脸感兴趣,做人应该是尽力哭,尽力笑,用尽喜怒哀乐,就像你们一样,才可爱嘛!” 片刻沉寂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姑娘们都冲上去,口中喊着泽若的名字,紧紧拥抱着他,完全沉醉在他的个人魅力之中,这就是泽若,不说假话,却总是能让周围人和自己都开心。 星月和泽若在天香楼里住了三天,准备回宫。姑娘们把泽若送到门口,徐娘就不准再送了,个个都不禁泪湿双襟,把泽若看得心痛不已,抱完这个又安慰那个,只有徐娘带着一种送瘟神的表情,不停催促他们俩快走。两人穿过市集时,小贩们认出泽若,都连连招呼他以后常来,走上鹊桥,桥下仍是那老道在算命,抬头看见泽若,立刻满脸堆笑,可眼光一扫到旁边的星月,就不笑了,还活生生的把想说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下次我还要和你一起回去。”泽若走在后面,双手置在星月的肩膀上,蹦蹦跳跳的推着她往前走:“鹊桥那头简直就是人间仙境嘛。” 星月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尽是嘲讽的表情:“等你没有足够的银两时,那里就是阴曹地府了。” “我有空就回家去偷,我们家有的是白银,我爹是不会在乎我偷出来那点的。”泽若丝毫不觉得惭愧,仍旧笑容满面的说:“老家伙如是发现我回去偷了银子,知道我没他活不了,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第四章 太子选妃2 折鸪山距离羊城外不远,秋有红枫,冬有腊酶,春有桃李,夏有睡荷,大片大片的云飘在山头,天空蓝的就快要挤出水来。山上一年四季都是人来人往,热闹程度不低于集市,山上的小摊小贩们,沿途卖着采摘的野果野菜,泉水里捞上的活鱼鲜虾,山中猎获的野味,油炸糖饼,山楂片,杨梅干,烤土豆皮,烤玉米,炒栗子,馒头闷洋葱。星月和泽若两人,一边登山一边吃,手上提了几大包,泽若还叫嚷着要给天香楼的姑娘们多带点回去。 “快看,是白家的两个小姐。”人群中不知谁发出一声喊,许多游玩的人听到都争先恐后涌上去,想一睹绝世芳容,小贩们着急的把摊位往后面挪,生怕被白家的四轮马车撞倒。泽若提起几大包东西,遮在脸上,悄悄的跟着小贩们往后面挪,星月转过身时才发现他躲到后面老远的地方去了。 “你干什么?”星月又好气又好笑的走过去,一把扯掉泽若挡在面前的野菜与鲜花。泽若拼命的朝星月递眼色,连连抱拳,一副请她高抬贵手的表情,又把野菜与鲜花抓过来挡在自己身前。他那高大的身躯,藏在些许花和草后面,着实让人好笑。 “泽若啊,枉你自诩聪明,怎么就糊涂到这种地步?”星月无可奈何的蹲下身,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白家的两个小姐被这么多人追着看,巴不得快些离开,又怎会去注意马车外有什么人,你这样躲躲藏藏的,不是反而让人生疑?” “不是,那两个女的眼睛和猫头鹰一样历害,黑夜都能视物,何况白天?”泽若一下把菜和花全拿下来丢在地上,抓起星月的手:“还是不要在这里装菜花了,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这话好像应该是我和你说吧。”星月抬起眼,好笑的说道:“又不是我要躲白家那两个小姐。” 泽若所谓安全的地方,是在山顶的一颗松树下,不时有小松鼠跑下树来,见到有人,又立刻惊慌失措的跑回树上去。折鸪山分两面,中间的瀑布,是当年龙三太子丧命的地方。半山腰上有架铁索桥,因两山之间风景不同,游玩的人们为了能晚上赶回城里,又能多看风景,一般都在半山腰上过桥,到山顶来的人往往很少。 “我小时候常来这里,那时我家老头子为了找我,派人满山跑,我就在这里看着他们的样子哈哈大笑。”泽若明亮的双眼盯着天上流动的浮云,白云就在他清澈的眼中飘来飘去:“直到我心满意足了,我才跑到一个他能想到的地方,等着他找来,等着他说,臭小子,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你还瞒得过你爹我?” 星月笑了笑,看着树上小松鼠搬松果的窘态:“我想,淳于大人没你说的那么笨,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第四章 太子选妃3 渐渐的,他们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小松鼠们都吓得藏回窝去了,泽若不安的扭扭身子,戳了星月腰一下:“怎么回事?”星月站起身,往下面望去,好像有很多人都在往山上来了,而那半山腰的铁索桥,却没一个人在过,她又回头望了望,离大松树不远处,有一座雕花的独木桥。 “好像很多人都想从这上面的独木桥过去。”星月扭头对泽若说。 泽若一个鲤鱼跃龙门的姿势,从大石上一下跳了起来,舒展开四肢的筋骨,大大的呼喝了几声。不过星月听不懂他在叫什么,随后泽若又一个跟斗翻下去,稳稳的站在地上,带着炫耀和等待被夸赞的表情看着星月:“是哪个不准他们过桥的?我要去锄强扶弱,为百姓们讨回公道。” 正说着,有人已登上山来,一个青年男子,瘦削,眼眶深陷,他身后,跟着一个身材臃肿的少妇,怀中还抱个婴孩,看来是产后没多久。那男子话看见泽若站在上面,身穿布衣,腰无佩饰,连忙抓住他:“兄弟,还不快去,白家正在下面散银,每人一两白银啊。”后面的少妇也笑盈盈的,星月觉得她孩子生下来时,恐怕也没这么高兴的表情。 后面又有人跟了上来,气喘吁吁的,捶着双腿,满头大汗的说:“白家就是不一样,为了能独看半山腰的风景,叫人把四周都围了起来,并让家丁给每个绕路走的人都派一两白银。”之前爬上来那个青年男子,手一下搭在说话那人的背上,像是天涯遇知己般:“就绕半柱香左右的路程,就得一两白银,真值啊!” “就是,就是。”后面爬上来那个人连连点头。 泽若慢慢转过身去,脸上那种充英雄的表情还僵在那里,搞得后面两人奇怪的看着他:“兄弟,这是真的,你不要不信,千万别激动啊,要冷静!”他们两个摇摇头,拍了拍泽若的肩,从泽若身边过去了,后面上来的人,也三个两个的从他身边过去了。泽若带着一种悲痛的表情,回到大石边,只听得星月在那里冷嘲热讽的说:“唉,有钱能使鬼推磨,白家能使泽若痛啊!” 那三口之家和那男子在桥边,相互谦让了一阵,那个当爹的就踮起脚过去了,到了那头,招呼那个少妇过去,那少妇抱着婴孩,也慢慢走过去了。后面的人见活动不便的女人抱着孩子都能过去,心中自然没顾忌,三三两两的也笑着过去了,渐渐桥上的人越来越多。 “泽若,会不会出事啊?”星月总觉得,这么多人在桥上走,让她心惊肉跳的。泽若没答话,皱起眉头看着过桥的人们,他突然听到一声很尖细的兹兹的声音,星月也听到了。两人发疯般的狂跳起来,泽若额上青筋暴露,大声狂喝道:“不要过桥,桥要断了。” 可已经来不及了,桥在瞬间啪的一声断成两截,在上面推推嚷嚷的人,甚至还带着埋怨和生气的表情,瞬间坠入万丈悬崖中,没上桥的几个人,吓得双腿一软,也跟着跌了下去,那云雾遮掩的山底,传来几声活活的惨叫,其中还有孩子的哭声,然后又恢复之前的寂静。崖上本准备过桥的人,吓得抱成一团,许久后才开始哭喊起来,歇斯底里的呼喊声,痛哭声在山与山之间形成回声,越来越大。 “要出大事了。”泽若目瞪口呆,星月在一旁带着惊吓的表情,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四章 太子选妃4 晚上,消息传回城里,整个羊城都沸腾起来,很多人都跑出城去看情况。折鸪山上的泉水,自多年前被龙三太子的血染红,如今再次被染红,官兵们共清理出十八具尸首,有妇人,老人,小孩的,个个血肉模糊,惨不忍睹。闻讯赶来的林若慈马上下令封山,并把当时山上的人全带回去问话,只有白家的两位小姐,白晨溪,白荔枝,被同样闻讯赶来的白大人接回府中。 羊城里,痛失至亲的人们,哭得死去活来,直至晕厥。大家知道了亡者上独木桥的原因,愤怒的把尸首抬到皇宫大门前,另有一群人把白府四周围个水泄不痛,誓言皇上如不让白家两个小姐和家丁丫鬟们抵命,就要冲进白府去自己讨公道。戚萧虽派了重兵把守,但也绝不敢轻举妄动。 天香楼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全都跑去看热闹去了。众人情绪激动不已,把沿途听到的看到的,拿来相互诉说,六敏儿猛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太过份了,为了自己能欣赏风景,枉送十八条人命,人家的命就不值钱吗?里面还有未成年的孩子呢!我要到皇宫门口去,和大家一起,帮死了人的家里讨公道。”其他几个人被她情绪鼓动,都挥舞拳头,叫嚷着一起去。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次放过狗官的女儿,他们以后更会无所顾忌的骑到我们头上。” “我们定要白家那两个女的血债血偿,要不以后还真没王法了!” “谁都不准去。”徐娘冷冷的走下楼来:“没事干是不是,把这前后全给我打扫一遍,地上抹干净,桌椅面不准留一点灰尘。” “徐娘。”奚琼儿撒娇般的嘟着嘴,走过去靠在徐娘肩头,徐娘肩头一低避开她:“还要我说第二遍吗?” 众人一言不发,站在那里,然后六敏儿转身到后面去打水擦地板,本是心中燃起的火焰又熄灭下来,唐墨儿眼睛呆滞的弯下腰,收拾桌上的残渣,刘大用他又黑又脏的手在下面接着,奚琼儿一缕头发散下垂在脖子上,显得十分沮丧。 楼上,竹叶心神不宁的在房里来回走着,星月和泽若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她越想越担心。刚才差人到城门口去,看尸首中并没他们两人,她也知道他们俩决不会干出这种蠢事来。可她就是担心,担心他俩会被拖下水,成为替罪羔羊。 整个晚上,除了少数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能酣然入睡之外,大多数人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都通宵未眠。天朦朦亮时,有位死者怀孕的妻子再次昏死在皇宫门口,把暴怒情绪掀到高潮,有人开始向侍卫们丢东西,侍卫们虽然没躲,可也沉不住气,摇摇晃晃起来。天亮时,宫中终于传来皇上圣旨,说是为避免无辜人枉死,命林若慈彻查此案,一天后定会交出凶手来。这宫中,段妃,段岩,白粒力,戚萧是一伙的,大家都知道,因此皇上把这件事交到林若慈手中,林若慈素来正直严谨,深得百姓敬重,况且只有一天时间,很快就会出结果。于是人们带着疲惫,也是带着对林若慈的信任,慢慢散开,回家去睡觉。只有几个死者的亲人坚持坐在那里,不肯挪动一步。 第四章 太子选妃5 大殿上,皇上手执水蓝鼻烟壶,叹了一口气,没多久又唉的一声,叹了口气,直到龙启不满的目光射向他,皇上才缓缓说道:“那个无论何时何地,都食古不化的林若慈,只会让白家小姐去送死的。” “你早知道会这样,为什么还要把事情交给林若慈?”龙启漠然看着香炉里升起的缕缕青烟。 “你知道吗?朝中不能是林若慈那种无聊一直坚持正义和良心的人为大,也不能是段妃她们那种利欲熏心,不择手段的人为大,这两方需要不停的争斗下去才行。”皇上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你是想借林若慈之手,杀掉白家小姐,让两方积怨越来越深?”龙启平静缓慢的说,他看着皇上把身子往后面挪了挪,用力往下压那羊毛软垫,像是要把心中泛起的感觉压下去般,真不明白他娘怎么看得上这种窝囊的男人。 皇上颓然叹了口气,点点头:“那些人你也知道,如让他们日子过得太舒服了,骨子里那贪得无厌的本性,或是为正义为百姓之名,都会让他们有二心的。” “你为了稳住江山,就只能用这种不动脑子的方法吗?”龙启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表情,瞪了皇上一眼:“就跟我娘一个样,你们两个还真是绝配。” “你娘怎么了?”皇上似在问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龙启用那口低沉的声音,不带感情的回应他:“她说她想要用我,换得一个载入史册的机会。” 听到此话,皇上不禁脸色惨白,目瞪口呆,他努力回忆着,自己所相识的女子中,何时出现过这么一个志向高远,坦白直接的女子,可最终还是徒劳,他老了,很多事记不得了,这样使他感到沮丧和疲倦。 “你们两个,为了达到自己目的,都敢用完全不动脑子的方法,这种事我可干不来。” “启儿。”皇上起身,一把抓住龙启,声音中带着几丝沙哑:“你知道吗?虎毒不食子,在这点上,我是一直恨你皇爷爷的,我发誓在我有生之年决不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所以我不会弃你不顾,也不会废了太子,这江山与皇位,你如有办法,就自己夺去,到时你想怎样写史册就怎么写,我管不着。” 龙启一声不响的看着皇上,他真是不明白,贵为皇上的他,除了躲到一边混日子,就再无其它活法了吗? 可他当时太年轻,未曾明白,皇上要有多爱他,才能说出这番有悖常理的话来。 第四章 太子选妃6 清晨,鸟声幽鸣,林若慈刚一下轿,就看见白家马车守候在府门口。他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便不动声色的将白粒力请了进去。 “白大人,你一晚没合眼,也没吃什么东西,我让下人备点小菜,我们边吃边谈。”林若慈说着,尽量让气氛缓和下来。 “你认为我还有心情吃吗?”白粒力手执茶杯,脸色发青,整个面部线条全是僵硬的,嘴角不自主的抽搐:“我也不跟你客套,山顶上当时还有淳于枫的儿子和一个御医坊的女帮工,你禀报皇上说是他们凿松了木桥,我再让几个能言善道的去那群刁民中游说,事成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不可能,白大人。”林若慈耐心的听他把话说完后,一口回绝:“我做事凭良心,明明是你家小姐的错,不能让无辜的人枉送性命。”顿了顿,他最后补了一句:“虽然说,你家小姐也是无心之失。”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白粒力猛的狠命把林若慈往后面一推,大叫起来:“林若慈,我知道你这老不死的会这么说,你自己无儿无女,怎能体会当父母的心情?” 白粒力用一支手臂支撑在桌上,一手不停捶着胸口,脸上显出痛苦无奈的神色:“她们中有一人会成为未来的皇后,辅助夫君安邦定国,功垂青史,你现在让她们去送死,将来又到哪去找一个适合的皇后人选?而那两人,一个是败家子,一个是身份卑微的帮工,就算再过十几二十年,也只能是那种活着没用,死了无损的人,你明白吗?” “白大人,没人会知道,以后你女儿会是贤良淑德的皇后,还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也没人能肯定,那两个年轻人以后的道路。”林若慈带着一种冷静的目光,看着白粒力,他的眼里透露出一种古怪的阴郁, 白粒力从来没见他有过这种眼光,可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 白粒力的心更加愤然起来。 “林若慈,以后事现在说不定吗?”白粒力脸上带着晦暗的颜色,扭曲的说道:“当年太祖皇帝许你一个繁荣昌盛的时代,让你杀掉龙三太子时,你怎么没想过说,以后的事现在说不定?如今羊城内外什么景况你也看到了,只要没有大的暴动,皇上都可以躲在宫中被窝里安心睡觉,让外面的人争得头破血流。就拿这次的事来说,如是龙三太子当皇上,万不会将事情推给你,让你进退两难,你已害了一个适合当皇上的人,现在又要害两个适合当皇后的人,你担当得起吗?” 一滴冷汗自林若慈的额头滴下,这番话戳到了他的痛处,让他顿觉背上插进千万根银针,一张脸涨得发红,又转而发紫,最后惨白带灰,毫无生气的垮了下来。他只觉得身上有千斤重,心麻木的快没感觉,呼吸也跟着困难起来,他根本不知道白粒力什么时候离开的,只觉得有很多东西堵在喉咙里,翻滚着,跳跃着,胸闷得难受,而四肢却又冰冷,好像血液停止了流动般。 第四章 太子选妃7 林若慈的家丁走进来时,他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老爷。”那个家丁奇怪的看着他,觉得他眼神涣散,十分不正常,便提高声音又唤道:“老爷。” “老爷,戚大人来了。”那家丁无奈的看见戚萧已经自己走了进来。 戚萧走进来,看见坐在那里失魂落魄的林若慈,默然站了一会儿,待到林若慈慢慢恢复正常神色。 “林大人,你在想什么事情,想得这么入神?”戚萧大笑起来,明知故问。 “你别紧张,白家那两个小姐与我非亲非故,我不会为了她们而与你林大人为难。”戚萧悠闲的坐下来,一只脚翘起搁在另一条大腿上,像抽风般抖动着:“你知道,我是个武将,经历过战争。战争那东西,成就的是君主的霸业,安定的是百姓的生活,对死去的士兵而言,毫无好处。” 戚萧的嘴角扬起,眼色漠然:“可你不得不承认,战争是笔很划算的生意,死了一些到处都可征集得到的士兵,让活着的大部分人都受益非浅。所以我也一直都认为,以少数换多数是可取的。你想想,白家如果交人连家丁丫鬟在内共二十人,而另一边,只有两个人啊。” 林若慈不得不在旁边,打起精神说道:“可那两个孩子的命,也是命啊!” “但你真觉得数目的多少没关系吗?”戚萧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你现在看到的是二十个人和两个人,可数目再多一点又会怎样,如果白家是两百个人,甚至两千个人要去死,你还会理直气壮的这么说吗?” 戚萧的话,虽没有像白大人样丧失理智,专揭人痛处,但着实也咄咄逼人。 林府还从没这么热闹过,所有的朝中大官接而连三的赶来,让家丁们光通传都跑得腰腿酸痛。在此期间,宫中突然有消息传出,说白家的两个小姐要从密道逃跑,一大伙人就扛起锄头跑到城外去了。后来又说,白家两个小姐化妆成丫鬟混到大街上想要出城,就去了很多人守住城门口,仔细查问每一个过往的年轻女子。甚至越来越多的人聚在白府前后,誓言苍蝇也不让它飞出一只。 第四章 太子选妃8 正午过后,林若慈吃过饭靠在软塌上养神,见有人影晃动,迷迷糊糊的喊了声:“夫人。” “林大人,我可担当不起。”段岩笑着拱了拱手:“你累成这样,真还想管这事吗?” 林若慈揉揉眼睛,才看清眼前人,他知道他们个个都是能言会道,也就不说话,他也不想再说了,就等着段岩自己把话说下去。 段岩眼光四下流窜,显得漫不经心:“我就不懂,你怎会真相信做多了坏事要下地狱,做多了好事会超生呢?” 他在后面突然加重了语气:“就拿你那点良心来说,你凭心而论,白家那二十个人真的罪大恶极吗?如果他们死了,就不算无辜枉死吗?那帮死去的人真有那么无辜吗?又没人逼他们过独木桥,是他们自己要上去的。” “林大人,如是你想清楚了,明天可以选择避口不言,其余的事,我们会打点好。”段岩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你这么有良心的人,不值得为这混水弄脏了自己。” “老爷。”段岩走后没多久,家丁又鬼魅般突然出现在房门口:“淳于大人差人过来,请你去趟百味楼。” 林若慈头昏脑涨,筋疲力尽的,哪还有什么心思出去,可他最终还是长叹一声,无可奈何的上了轿。城中仍是弥漫着一种悲伤的气息,林若慈见河边有人还在抽抽咽咽的哭个不停,心中也觉得难受。 林若慈步入百味楼内堂,见淳于枫穿了身普通民间衣服,只有腰间悬挂的玉佩显露着他的身份。两人坐定,也不说话,浅酌小酒,静静的看河水在下面流淌,歌女在凤凰台上小唱,林若慈知道淳于枫早晚会说话,于是就像睡不着的人等清晨鸡叫般,在那里心烦不已的坐着。 “林大人,你可知这次的事,让我想起很多年前的事。”淳于枫一开口,林若慈心中才像放下大石般,松了一口气。“以前我做苦工时,遇到三个正值壮年,技艺精湛的工人去救一个小孩,结果孩子获救了,那三人却死了,小孩双腿都被压断,就算是长大,也只能靠领取朝庭救济过活,这样算来,林大人你说值得吗?” 淳于枫指了指远处烟雾缠绕的法华寺,那里的善男信女们,无比虔诚。“你看。”淳于枫的手晃在稀薄的残留的阳光中:“还是有这么多人,都选择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短短数语,把林若慈刚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 第四章 太子选妃9 月光从监牢的铁窗中挤进来,一束一束的,星月双手抱膝,坐在地上,空洞而尖细的哼着曲,直把泽若听得毛骨悚然。 泽若极不耐烦的打断她:“待在牢里本来就够倒霉了,你就不要唱了。” “我们万一成了某人的替罪羔羊该怎么办?”星月拖长了声音,半死不活的问道,又把泽若问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厌恶的用双手在两臂上交叉抹着:“我不怕死的,只是我讨厌被其他人胡乱决定生死,他们那些人凭什么想谁死,谁就得死啊?” “我还不怕死呢。”星月阴森森的发出一阵冷笑,牙齿泛着惨白的光:“泽若,你现在知道权势和金钱有多重要了吧,它们可以直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出去后不要当侍卫了,回到你父亲身边做官去,顺便把我也带去。” “那我以后就生不如死了,倒不如现在就去死。”泽若马上说。 星月和泽若相互瞪视了一会儿,觉得对方简直不可理喻,也就不说话了,两人同时背过身去,大牢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过了一会儿,星月又哼起歌来,泽若使劲用双手捂住耳朵,走到离她最远的地方坐下,卷缩成一团。 第二天,人群重新围满了皇宫大门,皇上坐在百尺望楼上,俯视着他的子民,目光中流露出的并非关爱,而是厌烦。段妃看懂了他的心思,靠拢过来:“皇上,你看这群刁民,稍有情绪鼓动,就一股脑的站出来往前冲,如换成其它的无道昏君,他们早就死了。” 这时,下面人群起了骚动,让出一条道来,林若慈驱马从中走过,人们见他就大声呼喊着,段妃又不失时机的靠在皇上耳边说:“皇上,你看这群刁民对你苦苦相逼,对林大人倒是恭敬得很啊。” 林若慈下马,叩见皇上,皇上站起身对他说:“林若慈,你现在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不带半点欺瞒,道给众人听!” “是,皇上。”林若慈环视了四周一眼,不慌不忙,镇定自如的说道:“前日白家两个小姐,围起折鸪山上铁索桥周围方圆十里的地,分发白银让人绕道走,很多人走上年久失修的独木桥,独木桥致使不堪重负而断裂,共有十八人死亡,这事臣已盘问过当时在山上的人,口供皆一致,并无可疑之处。” 片刻安静之后,叫嚷着血债血偿的声音爆发出来,皇上无可奈何的耸耸肩,朝着身边发抖的白粒力说:“这事,就只能这样定了。” “不行啊,皇上。”白粒力跪了下来,哭得像第一次上轿的大姑娘样:“老臣没了女儿,也活不下去了。”段妃也着急的跪在皇上面前:“皇上,白家两个小姐,是未来太子妃的人选,真要问斩,让太子怎么办啊?” 皇上皱起眉头,想了半天,直叹了一口气:“那谁是未来的皇后,谁就能幸免一死,白卿家,手心手背皆是肉,确实让你为难,可朕也只能帮你挽回到这一步了。” 第四章 太子选妃10 人群渐渐散去,朝白府围堵,龙启站在宫墙脚下,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带着一副欣赏好戏,意犹未尽的表情。 林若慈转身看见,朝他淡淡笑了笑。 晚上,林若慈在府前刚下马车,林夫人就一把冲出来抱紧他:“老爷!”林夫人明亮的眼睛闪着动人的光芒:“一路上都听人在谈论你,说你是青天大老爷,说你不畏强权,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说你是个大英雄。” “是不是啊?”林若慈假装很惊讶的表情:“我有这么好啊?” “比你想像的还要好上许多。”林夫人撒娇般,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而白府里,一片死气沉沉,白大人把两个纸条揉进手中,面部肌肉剧烈抽搐着:“晨溪,荔枝,这两个纸条,一个写的是生,一个写的是死,你们一人捡一个。” 白晨溪和白荔枝哭得双眼肿胀,听到白粒力的话,颤抖着一人捡起一个纸团,慢慢展开,白晨溪的纸条上用红笔写着生,白荔枝那上面,用黑笔赫然写着死。白晨溪哇的一声哭出来,紧紧搂住自己的妹妹。白粒力老泪纵横,跪在地上,搂住自己的两个女儿,颤声说:“荔枝,你不要怕,爹已花钱雇了最好的侩子手,一点也不会痛,到那边去,爹会给你烧很多元宝蜡烛,马车衣服,让你过得比这边还好。” “女儿叩谢爹爹,女儿不孝,女儿下辈子还做爹的女儿,但决不会像今世这样胡作非为。”白荔枝到最后,已是语无轮次,神智昏乱。 第二天问斩,十九人人头落地时,围观的人群中没人叫好,相反看到可怜的姑娘们,孱弱尚未成年的家丁们倒在血泊中时,心中都觉不自在,只好说着终于以正王法之类的话回去了。星月和泽若被放出来,回到天香楼,被众人又淋柚子水又逼着跳火盆,搞得苦不堪言。没多久,太子大婚,因之前那件事,他们就在皇宫中举行了成亲仪式,没出来游城,而民间也反应平淡,没什么喜庆的气氛。 太子婚后,一切恢复如初,白粒力对林若慈恨之入骨,与段妃一伙贴得更近。 第五章 出走番邦1 傍晚空气中散发出花的甜香,五彩缤纷的彩霞挂在天边,变幻莫测,宫中的地给铺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微风从人指尖不经意的滑过。 泽若来到御医坊门口,朝里面鬼鬼祟祟的窥望,暗自猜想着星月正在干什么。 “你找谁?”一个软软的声音突然在他背后响起。 泽若回过头,见一个女孩子站在那里,脸色苍黄,嘴又红又大,着实不怎么好看。难道她就是传说中那个阴阳不调,半死不活的辛凤?他常听星月说她其丑无比,情感丰富,男人稍稍多跟她说两句话,她就以为对她有意思,宫中好多男人见她都绕道走,生怕掉进她自己臆想出的海誓山盟,至死不渝中去。 “星月在吗?”泽若装作不经意的问道,把手背在身后,挺直了身子,露出胸膛结实的曲线。 “她上山去了。”辛凤低下头,没来由的心中一阵失望,泽若见她背了个竹篓,知道她才从山上下来,便随口问道:“山上现在风大不大?冷不冷?” 辛凤听他这么问,本是阴郁的脸上立马堆积起淡红,娇羞不胜的说道:“不冷,一点也不冷,我早就习惯了。”她那焦黄的脸上突然焕发出莫名其妙的光彩。 还好这时辜十九出来,把辛凤叫了进去,泽若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又从齿缝中急急吸进一口气,赶忙离开。 御医坊内,辜十九正一把一把的抓起药材,泡进水里,扭头见辛凤正坐在火炉边发呆。 “喂!我叫你进来帮忙,你愣在那里干什么?” 辜十九大喊一声, 把辛凤惊得直起身,随即又软棉棉的垮塌下来:“我在想,刚才那侍卫俊逸潇洒,温柔有礼,我和他说话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辜十九带着戏弄和好笑的眼神,放慢手中的活,看着辛凤说道:“你还是省省吧,他可是淳于大人的公子,当侍卫只是图好玩,早晚都会回去做官的。” “淳于大人的公子?难怪和别人不太一样。”辛凤眼里纷乱复杂,光芒不定。辜十九见状不做声了,他怕说多了,明早天没亮,又会被辛凤给哭醒。 “这样的人,怎么会生活在皇宫里呢?” 泽若一边爬山,一边想,落日的余辉中,一个颀长的身影,斜靠在山边松树上,懒洋洋的。那人双眸低垂,鼻梁挺直,嘴角下垂成一个弧度,古铜色的皮肤闪烁着熠熠光泽。 “启皇子,他怎么也在山上?” 泽若见龙启背靠着松树,一脚着地,一脚靠在后面蹬在树干上,像个孩子似的把松树压得摇摇晃晃。那棵松树树干很细, 泽若有了折鸪山上的教训,连忙一拍脑袋,叫喊着奔了过去:“启皇子,小心!” 龙启听到喊声,扭头见一人飞快朝他奔来,像要把他扑下去般,快速侧身闪到一旁。泽若来不及止步,只听发出一声惨叫,就腾空飞了出去,他一把抓住延在外面松树的树枝,身躯奋力挣扎着,可树枝马上就折断了,泽若生硬的掉下去,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泽若。” 龙启转过头,见一个面容清丽的女子惊叫着奔到山边,还好下面是个斜坡,离山底并不远, 泽若正在那里哼哼唧唧的惨叫着,她连忙手脚并用的滑下去,把泽若扶了起来。 “怎么是你们两个?”龙启淡然看着下面不远处的两人,最近宫里发生的事,好像都或多或少和他们扯上了关系,他也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 星月和泽若见龙启正在上面看着他们,连忙跪下叩头行礼。 “奴婢御医坊星月,参见启皇子。” “属下带刀侍卫淳于泽若,参见启皇子。” “淳于泽若,星月?”龙启轻声重复了一遍,旋转眼光,转身离去了。那种眼神,像是泉水般清澈闪动,却让人感受到一种深刻的,令人颤栗的力量。 第五章 出走番邦2 星月看龙启走远了,扳过泽若的腿看了看伤势,还好泽若能走,星月便扶着一瘸一拐的他,回到御医坊。里面不少人都认识泽若,不敢怠慢,跟着跑前跑后,忙活起来,只有辛凤一个人楞在旁边,呆呆的看着泽若,满脸错愕。 星月从外面进来,正好看见辛凤那出神的模样。她拍了拍辛凤的肩,辛凤一下回过神来,满脸无辜的看着她,星月知道她又在发挥她那惊人的想像力了,便带着一种捉弄的眼神看着辛凤,慢吞吞的说:“刚才他还问我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就告诉他了。” “什么?”辛凤急急忙忙的往旁边躲闪,满脸羞红,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星月带着好玩的心情看着她在那里手足无措,心中真的是不明白辛凤怎么可以在宫中待这么久。辛凤就像是打不死的蟑螂,捏不死的蚂蚁,虽然一直神经兮兮的,性格也很内向,可经历过无数次的幻想破灭,同伴嘲笑捉弄后,她仍然坚强的活了下来。这时常让她不能理解,她不能了解为什么她就学不会以牙还牙,学不会对男人死心,学不会停止想像。就算让她真的有个男人,伤了心为其痴情还说得过去,可她没有一个男人,那些相知相识,海枯石烂都是她自己想出来的,这次泽若以身犯险,星月万不可能让他轻易逃脱。 辛凤转身想走,星月抢在前面堵住门口:“辛凤,你知道,女人一路上会碰到很多好男人,如果每次碰到时你都想,等一等以许下个更好,到最后可能你一无所有,做人不能太贪心的,碰到一个自己觉得合适的就不要放弃。” 辛凤看着她,装出一副很随便的口气问道:“是吗?”星月一楞,含糊不清的点点头。辛凤推开她,往外走去,步子杂乱无章,时快时慢,星月知道她已心神纷乱,便笑了笑,进屋去了。 泽若只是扭伤脚,休息几天就没事了,曹太医特许星月几天假,让她在宫中陪着泽若。 阳光洒满宫闱,绿叶上闪着金色的光泽,五彩斑澜的鱼儿在水中悠闲的游着,茂盛的鲜花高高低低的绽开。星月让泽若自己扶着墙走几步,结果泽若一脚还没迈开就大惊小怪的叫了起来,让星月简直是一气打不出。 “你为什么要冲过去,让启皇子看笑话?”细细的汗凝在星月额头,泽若可以看见她的恼怒。 “上次那独木桥啪的一声就断了,我还不是怕那松树也突然断了,启皇子会摔下去,才冲过去的。”泽若不满的竖起一只眉毛:“我就不信,如让你看到了,你不会冲过去。” 可星月没理他,四处张望了一会儿,转而问道:“这里是不是太子读书的地方?”泽若抬起眼睛看了一下,不太懂她的意思,便点了点头。 “泽若,你是不是认识太子?” 泽若想了想,慢慢说道:“就只是见过,算不上认识,认识至少要得说得出那人的一些喜好才算吧,你也知道,太子有那么一个专横跋扈的娘,任人都不敢靠他太近。” 泽若说到这里,迷茫的张望远处,叹了口气:“太子其实挺可怜的,一个喜爱躲在一边的皇上,一个大胆妄为的段妃,一个没有表情的启皇子,他有父母等于没父母,有兄长等于没兄长。” “那我们去看他。”星月一下站到泽若面前,朝他伸出手:“今晚不是花灯节吗, 带太子出去逛逛怎样?” “好啊。”本是懒洋洋仰在那里的泽若一下来了精神:“太子还从没出过宫呢,我们带他出去,他不知会有多高兴,就算事后被段妃发现,大不了就是挨一顿打,没什么大不了。” “段妃可不敢打你淳于公子,只会打我的。”星月撑着泽若,让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大不高兴的说。 “你打几下也死不了的。”泽若没心没肺的说。 第五章 出走番邦3 星月和泽若偷偷溜进太子书房,太子正在那里聚精会神的看书,泽若靠到窗边,轻声唤道:“太子!” 太子没反应,泽若又喊了声:“太子殿下。” 太子方才放下书,疑惑的望向窗外,他长得像极了段妃,眉清目秀,皮肤白晰,下巴突起成一柔和曲线,这也是为什么皇上更喜欢龙启的原因,在龙启身上,皇上更能看到生命的延续,而太子身上,只能看到段妃当年的神采。 “还认不认得我?小时候跟你玩过球,太子册封大典上还和你喝了酒的。”泽若带着期待的神情,对太子急切的说,而太子完全没想过这时会有人来,他盯着窗边英俊高大的男子和莞尔而笑的女子,他已记不起有多久,没看到有人这样站在他面前,直直看着他,和他说话。窗外飞过一只花蝴蝶,慢慢的,悠闲自得,更显得一片寂静。 “淳于泽若!”就在泽若因为这种莽撞而感到后悔时,太子终于开了他的金口:“你怎么来了,她又是谁?” 太子清澈的目光转向泽若身后的星月,星月连忙探出头来:“奴婢御医坊星月,是泽若的朋友,参见太子殿下。” “朋友?”太子悠悠然的重复了几遍。 星月看见整个飘散着墨香的房间里,左右厚厚都堆满了书,要把这些书全看完,不知要看到何年何月去了:“太子殿下,今晚城中过花灯节,我和泽若打算去,来问你愿不愿意一同去?”星月感觉泽若在后面用力拉她,便回头瞪了他一眼。 泽若靠在星月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你应该说,请太子殿下屈尊前往,与百姓共同欢庆。” 星月立即丢给他一个轻蔑的眼神:“无聊!” 不料太子已放下书站了起来,有些不安的看着星月:“如果你们能带我出宫,让我见识民间的生活,我自会感激不尽。”他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在泽若和星月听来,他真的很可怜,像是关在牢笼中的鸟,没有自由,活在世上只是她母亲独揽大权的一个工具。 星月跑回御医坊,找了套帮工服给太子换上,并叮嘱泽若等会儿在宫门口,不论看到谁都给足银两。 “为什么要花我的钱?这主意是你出的。”泽若小心眼的和她斤斤计较。 “难道要我给,你淳于泽若散钱是家长便饭,我去散钱别人还不敢接呢!”星月理直气壮的说。 马车慢吞吞的出宫,接到银子的人都眉开眼笑,守门的侍卫跑去开门开的比皇上出宫还快。终于出了宫门口,太子轻撩开马车上的布帘,带着不敢相信的神情看着周围一切,贪婪呼吸着外面不一样的新鲜空气,时而激动,时而不安。 第五章 出走番邦4 鹊桥这头,街道两边已放置好了各种各样的花灯,只静待被点燃的那一刻。天色还早,星月和泽若把马车停到百味楼,准备让太子一尝民间美食。 一大堆热气腾腾的菜,大盘小盘的摆上八仙桌,太子从没这见过这些菜色,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太子殿下,不如你先尝尝这百味鸡吧,这里的招牌菜。”星月把筷子指向那盆颜色略深,散发着阵阵香油气的肥鸡,太子带着疑惑的眼神,盯了了半天,才说道:“这鸡的大小怎么和平时宫里吃的不太一样?” “太子殿下你有所不知,这种是专门挑选的小母鸡,长到半大刚能下蛋时,就杀了,肉质细嫩无比,比一般的烧鸡要贵五两银子啊!”星月带着惊叹的表情,伸出手,比直手指在太子面前晃,泽若在旁边无可奈何的伸出手掌盖住自己的脸,宁愿自己从来没认识过星月。 ]太子本要落筷,听到星月这番解说,皱了皱秀气的眉,半路折转到一盘曲曲折折的鹅肠上。 “太子殿下,你可算挑对了,这道菜是只有百味楼里才有的名菜,直接从活的鹅屁股后面把鹅肠拖出来,味道不是光一个鲜字就能描述的。”星月又急不可待的说。 这时,后面传来一阵撕心裂肺,分不清是鸡还是鸭的惨叫,泽若觉得恶心欲呕,禁不住放下筷子,太子也完全没了兴致,站起身:“不想吃了,我们还是去街上看花灯吧。” 泽若连忙点点头,迫不及待的站起来,却因脚上的疼痛不得不坐下,星月瞥了他一眼,上前挽住他的胳膊,扶他起来,口中不停埋怨道:“叫你不要跟着来,你偏要来,走到哪里都是个拖累。” “你刚才让我当散财童子时,怎么不这么说?现在想过河拆桥,恩将仇报啊!”泽若很是痛心的看着星月,太子则是在一旁看着他们俩:“你们两个?” “不是,是朋友。”泽若很快回答,旁边星月的脸不自主抽动了一下,这又一次,男人直截了当,完全出自本能的不要她,让她觉得羞辱和失望。 “我问你们两个,对城里的路熟不熟,我们出去会不会迷路?”太子说道,泽若怔了一下,低头看星月,可星月脸上已没一点表情。 街上五颜六色的灯全被点上了,太子神采飞扬的在花灯间穿来穿去,带着孩子般无邪的笑容。星月和泽若跟在他后面,星月没什么看灯猜谜的兴致,沮丧的在那里边走边想:“看来我这辈子,真要和徐娘一个下场了。”她想起苏兴儿,想起段妃,真不明白自己到底哪点和她们不一样,为什么只要稍有地位和相貌的男人,就对她不感兴趣 ,看来她也只能勾引到乡间像阿牛那样没脑子的庄稼汉和天香楼里那些粗俗不堪的男人了。 泽若没走几步,就和一同猜灯谜的姑娘说笑起来,星月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紧跟在太子身后,太子每走几步,就接到姑娘们送的几盏花灯。星月就上前帮他拿着,可太子手一空,立马又有人送上花灯,他高兴的合不拢嘴,像是黑暗里的人重返光明,白嫩的脸上泛着柔和的光。 “他家有原配的,你们这些女人,还想吃天鹅肉?” “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长什么样?还敢在那里朝着太子笑?” 星月带着一种不快的心情,跟在后面,看着那些女子,心中不住的骂。 第五章 出走番邦5 夜晚的法华寺因花灯节而更加香火鼎盛,寺里翠绿的榕树也被烛火映照呈橘红色,男男女女都抱着期翼前来,求签问缘。就算是再庸俗不堪的人,也希望有一份神圣且独一无二,干净透明的爱情。 “姑娘,算我求你好了,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倒霉的人,姻缘签抽几次就有几次是大凶,我不敢收你解签银两,你快些走吧。” “师傅,你就再讲解一下,何为大凶?” “我们寺小,这种连环的凶签,解不来啊!”寺中师傅抱着头,几欲崩溃。 泽若转过头,看见辛凤坐在佛像侧边,强拉着师傅要求进行讲解,拉扯间她突然看到泽若,明显怔了一下,僵在那里,随即抓起桌上的签纸,匆匆欲夺门而出。却在慌乱间,踩到自己的裙角,被绊倒在地,那师傅见状仰天长叹一声,再无话可说。 泽若走过去,向辛凤伸出有力的手臂,把她扶了起来:“拜神求签这东西,大多时候信不得,你不必在意。”辛凤听他这么说,知道他听到刚才她和寺中师傅的对话,脸刷的一下禁不住红到耳根,连忙掩面跑进人群中,待到泽若再看时,她已跑得很远了。 星月在后面看见这一幕,带着些浅浅淡淡不屑的笑容。太子走进寺里点上香,对着神像,一直看着,半天没合眼,也没口中念念有词说着什么。 星月和泽若都觉得带太子去天香楼不妥,就没回天香楼,夜晚回宫,守门的侍卫见是泽若,笑着开门,泽若和他们说了几句,又拿出点银子塞在他们手里。星月跳下马车,让泽若送太子回去,自己一个人回御医坊,她没觉得很累,只是心情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转角处,龙启的身影被月光拖得长长的,他侧着轮廓分明的脸,是女人都会一眼看到。可星月心中想着事,没注意到他,一直往前走,突然发觉前面有堵结实的胸膛挡住了她,她猛的抬头,看见龙启那张坚毅紧绷的脸,马上把泽若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们想干什么?”龙启眼里泛着冷竣的光,让人不寒而栗:“带太子私自出宫,可知这是何等大罪?” 星月并没过多被吓住的表情,她往后退到一个安全的位置,跪倒在地上:“启皇子,太子本不适合当皇上,如能让他尝到不当皇上的好处,他很快就会对皇位失去兴趣,其实你身边需要我这种人来帮你,卑微的不足以引起他人的戒心,却有能力在他们眼皮底下逆转一切。” “我看你是,活够了吧。”龙启目若朗星,冷冷的说:“自作聪明,到最后只会枉送性命。” 星月反倒是无所谓的笑了笑:“当皇子的,没几个不想当皇上,启皇子你千里之外来到这是非纷杂的皇宫,说是父子情深,又有几人相信?”她昂起头,水汪汪的大眼闪着灵动的光芒:“不想当皇上,不会这样打算,如你不是密切注意太子一举一动,又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我们和太子出了宫。你一直在宫中这样按兵不动,要等到何年何月?” 龙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星月,星月也不甘示弱的看着他:“启皇子你要么让人杀了我,不然我很快就会逼你出手。” 龙启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何宫里发生什么事都和面前这个女人脱不了关系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女人,就算没事情发生,也会费尽心思的找出事来。 他转过健美的身躯,一双眼睛静若杯水,嘴角扯了扯:“好大的口气,我可没兴趣杀你,你最好收起你那自以为是,免得到时死得不明不白。” 他似有些嘲弄,但更多是轻蔑,可他未曾料到,眼前这个女人,真能在手里扭转乾坤。那晚是他们两人第一次面对面说话,日后想起,未免过得太快了些。 第五章 出走番邦6 星月第二天一早就被段妃传召,她本也不指望太子出宫的事会无人知晓,泽若是淳于枫的儿子,段妃要顾及三分情面,只能先传召她。 星月被人带着走到段妃宫门口时,太子正在那里不安的来回走动,看到她来了,很是焦躁,嘴唇动了动:“我一定会想办法保你和泽若周全的。” 如他真有办法,就不会在这外面急得走来走去了,星月心里想着,轻声说道:“我自有法子可以保住我和泽若。等会儿在里面,无论我说什么请太子殿下都不要开口就行了。” 殿内,段妃冷冷的坐在正中,手臂斜靠在桌上,小娇站在一旁,斜眼不屑的看着星月。 “真是物似主人形,狗仗人势!”星月心里很不舒服,又在那里狠狠的骂着,却还是毕恭毕敬的跪在段妃娘娘:“奴婢参见段妃娘娘!” 段妃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看着星月:“亏你还知道自己是当奴才的,说吧,怎么这么大胆子带太子出宫?” “奴婢想见段妃娘娘,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出此下策,请娘娘恕罪!”星月仍是埋着头,段妃看不到她的表情,太子站在一旁,分不清星月话里真假,只是记得星月让他不要说话。 “想见我?”段妃好笑的说,漫不经心的摆弄着纤纤玉指,上面红宝石的戒指璨璨生辉:“那么你现在见到我了,又想怎样?” “奴婢斗胆,可奴婢认为,段妃娘娘身边缺少像我这样一个能为你办事的人。” 段妃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般,抬起手掩住嘴,发出一阵哼哼冷笑:“朝中有多少权贵,有钱有势的来巴结我,我都没正眼瞧过他们一眼,你凭什么认为,你能成为我的人?” 小娇也跟着掩嘴笑起来,身子前后晃动。 “因为他们都太显眼。”星月却是毫不犹豫,自信的把话接下去:“他们都有钱有势,办起事来往往惹人注意,会打草惊蛇,而我只是御医坊的帮工,谁也不会留意到我,就算在对方眼皮底下,也能神不知鬼不觉。” “你想要什么?”沉默片刻,段妃脸上刻薄的表情褪去,沉声问道。 星月心中一松,抬头盯着她秋水般动人的眼睛:“容华富贵,这是我最想要的。”她说着,连忙从怀中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奴婢一点心意,请段妃娘娘不要嫌弃。” 小娇上前接过小盒,段妃对星月挥挥手:“你先下去吧,你的话我会考虑。”她转过头对太子说道:“你也下去吧。” 两人一同走出宫门,太子叫住星月,略有些迟疑的开口:“你,刚才在里面说的话,是真的吗?”星月看了他一眼,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太子殿下,你应该知道是真是假。” 殿内,段妃意兴阑珊的转向小娇:“是什么东西?还从没有一个下人,敢送我东西,她也太胆大了!” 小娇打开盒子,一股兰花香气扑鼻而来:“娘娘,是水粉。” “拿去丢掉。”段妃连忙挥挥手,一脸嫌恶的表情:“难不成要我用一个下人送的水粉?” 晚上太子坐在宫前院落里,盯着树上悬挂的弯月,明澈的双眼有挥之不去的阴影,连一个人的心思都猜不到,以后登上皇位,又有谁会真心服他呢? 第五章 出走番邦7 清晨,段妃起身,对镜梳妆,小娇打开水粉盒,段妃忍不住皱了一下端秀挺直的鼻头:“这水粉怎么连点香气都没有?” “娘娘,还是那盒水粉没动啊。”小娇凑近闻了闻,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心的看了段妃一眼:“不过没昨天那盒香罢了。” 段妃理头发的手停留在发丝之间,随后流露出着恼的表情:“今天要陪皇上赏花,没一点新意就去,皇上会不高兴的。” “可昨天那盒水粉,我已照娘娘吩咐丢掉了。”小娇不安的搓着手:“不如我去御医坊找那丫头再多要一盒,说娘娘你昨天用了很喜欢。” “那还不快去。”段妃不耐烦的瞪了她一眼,明眸如晴空寒星般,她想起那股兰花的幽香,真是泌人心脾,氤氲馥郁,今天她誓要把御花园中花的香气全比下去不可。 段妃早朝后出现在御花园时,皇上明显眼前一亮,她的皮肤较往日更为光滑细腻,荔颊红深,整张脸像是回复到了三十岁的年纪,她慢慢走近时,还能闻到一阵阵暗涌澎湃的兰花香气。 皇上心中痛快,禁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段妃,还赏什么花啊,有你这一朵就足够了。” 段妃心中得意万分,表面不动声色,她在皇上身边坐下,陪着皇上喝茶听曲,待到正午时分,艳阳当空,光照强烈,段妃开始觉得脸上有些火辣辣的。 皇上笑着回转头,笑容却一下僵在嘴边:“段妃,你的脸怎么了?” “我的脸?”段妃一下紧张起来,站起身,摸着发烫的双腮,觉得有些痒,这时她听得小娇也在旁边惊呼:“娘娘!” 段妃的脸,出现很多密密麻麻的红点,她忍不住用手去抓,一道抓痕过后,有些黄水流出来,皇上在一旁觉得很恶心,可他还是装得若无其事的咽下那股恶心:“小娇,扶娘娘回宫,小德子,快去传御医。” 段妃掩面回到宫中,脸上又痒又痛,也不敢伸手去抓,皇上听不得她在里面翻来覆去的叫,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御医来后,一时也说不出原因。 “快去,把御医坊那个贱人给我叫来!”段妃愤恨的抬起手,指着小娇,曹太医禁不住在一旁问道:“我们御医坊何人这么大胆,敢得罪段妃娘娘?” “叫什么,星月的。”小娇着急的直跺脚:“就是她送了盒香粉给娘娘,娘娘脸才变成这样的。” “星月啊!”曹太医眯起眼,捋了捋胡须:“今早她说启皇子赏了她几百两银子,她想回乡下去买块地,就告假出宫去了。” “什么?”段妃牙齿咬紧,浑身发颤。龙启,原来一切都是他在背后搞鬼,段妃瞪大眼睛,心中的怒火雄雄燃烧起来。 第五章 出走番邦8 淳于府上,星月悠闲自得的啃着香蕉,把一只脚翘得老高。 泽若在旁边看着她,有些惊惶不解:“宫里都快被你搅翻天了,你怎么会这么大胆去害段妃娘娘呢?” 星月没回答他,只是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泽若,那两边的人早晚会斗起来,你想帮哪边?” “我谁也不想帮。”泽若摇摇头,眼睛愣愣望向天空,双手垂在两腿间来回晃着:“可现在你捅出这么大的乱子,宫中人人都知道我跟你是一伙的,我就算不想插手也不行了。” “呵呵!”星月只露了两颗牙齿,像个兔子般微笑起来:“本来启皇子就比太子更合适当皇上,你帮他肯定没错。” “我爹快回来了,你先躲到我房里去。”泽若看天色也不早了,连忙把星月藏到自己房里。 浮云的颜色渐渐变成金黄,淳于枫信步回到府中,看见泽若,忍不住吃了一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能不回来?”泽若漫不经心的喝了口茶,脸上带着无缘无故伤心的表情:“段妃娘娘的脸也不知治不治得好,她以后失了宠,爹你打算怎么办?” “我哪知道啊,现在大家都按兵不动,就怕押错了大小,下错了筹码。”淳于枫叹了口气,解开腰带,放下官帽,坐到泽若旁边:“这次段妃真是阴沟里面翻了船,那个御医坊的女孩子,听人说你好像和她走的很近。” “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关键的是她背后的操控力量。”泽若很自然的避开了对星月的谈论:“段妃脸如果持续没起色,我肯定倒向启皇子,太子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我没兴趣跟着他后面转。” 淳于枫听到这话,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看了泽若一眼:“这可不像你,你什么时候对这种事关心起来,我要没记错的话,你就是不愿做官才离家出走的。” “我对做不做官无所谓,我是不愿你什么事都管我才离家出走的。”泽若毫不留情的戳穿他:“你又记错了。” “我笨,你聪明,你这臭小子,你早晚会哭着跑到我身边,求我给你一官半职的。”淳于枫无奈的看着泽若:“不想让你走弯路,你偏不信邪,非要出去受点教训才肯回头,这不是犯贱么?不过你即然下了决心要跟启皇子,我也不能再帮段妃她们那边了。” 淳于枫摇头晃脑的后堂去了,泽若哧笑一声:“这老不死的,怎么还认为我会照着他铺好的路走?” 晚上泽若偷拿了点心回房给星月,星月在他床上已睡了一觉。 “给!”泽若把一个银丝饼递给星月:“叫你躲起来,你却大摇大摆的睡在床上,要被人看见怎么办?” “你是少爷,谁敢乱进你的房啊?”星月一口一口的咬着银丝饼,觉得又软又有嚼劲:“这么好的房间,要让我住了,我肯定舍不得出去住那狭小黑暗的侍卫房。” “看吧,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之处。”泽若声音明显带着得意,星月扬起眉毛,毫不在意的继续吃着。 深夜宫中,龙启睁大眼睛躺在床上,那个女孩子扬言要逼他出手,真没想到她说到做到,现在他已闻到,敌人爪子藿藿待发的血腥气。 第五章 出走番邦9 早朝上,皇上翻阅完奏章,瞅起眼:“现境外番邦,送上贡品,请求结盟,众卿家以为如何啊?” “回皇上。”戚萧连忙第一个站了出来:“蛮夷番邦,只在我国境外不远,早有侵略之心,如今恐怕是假意和好,想趁机作乱才是真。” “可是,他们已送上贡品,如不结盟,怎么说得过去啊。”皇上继续问道。 “依臣之见,可派使者前去一探虚实。”白粒力站了出来,不急不缓的说:“可在人选上应慎重,此人不容易投敌叛国,又有勇有谋,能周旋于那些蛮人之间,一探虚实后,全身而退。” “那众卿家可有合适人选?”皇上微眯起眼睛,也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臣认为,启皇子是合适的人选,他不可能背叛自己的父亲。”段岩不怀好意的看了龙启一眼,龙启脸色很平静:“启皇子在民间多年,又在皇宫里生活有些时日,见识想必较常人宽广得多,理能应付那些无知蛮人。” “是吗?”皇上看了段岩一眼,微微动怒,知道他在想什么。 “臣认为不妥。”林若慈的声音立刻响起,这在朝上也司空见惯:“此行凶险,实在不应让启皇子以身犯险,启皇子生母早逝,自幼孤苦,进宫来和皇上相聚时日不多,没理由要让他出宫去冒险,朝中有的是武将文将,怎会派不出人,段大人你一口指定启皇子,难免让人怀疑你公报私仇。” “我公报私仇?”段岩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转向林若慈:“随便派个武将或文将出去,经不住诱惑或是严刑,将宫内具体事宜悉数托出,这责任林大人你担当得起吗?” “臣也认为派启皇子出去有所不妥。”淳于枫不失时机的站了出来,眼中有着狡猾的光芒:“启皇子身份尊崇,不是一般人可比,入蛮夷荒地,万一被人知道真实身份,反可做为要胁的人质,后患无穷啊。” “敌人就算真要威胁,也只能在城楼外叫嚣,总比知道了军机重地,神不知鬼不觉入侵,打个措手不及要好得多吧。”戚萧反驳道:“本来皇子就该以天下苍生为重,单为自己安危而把国家置于危难之中,怎么配当皇子?” 龙启抬起头,淡淡看了他们一眼,洒脱的说:“你们不用再吵了,这等时刻,我去也是最好的人选,就请父皇下旨,派儿臣前去。” 大殿上顿时安静下来,皇上起身,显得很不耐烦的说道:“这事明日再作商议,今日早朝就到这里,退朝。”说完,他猛的一拂袖,是人都看出了他的焦躁。 百花宫中,段妃经汤药调理后,黄水不再外流,比前几日好了很多,段岩坐在她床前:“你放心,龙启已亲口答应要前去,事情变数不大。” 段妃眼中泛出狠毒的光,她怒气冲冲的抓紧床框,手指关节泛白:“我要他去了就不能回来,我要他死无全尸,方能消我心头之恨。”段岩会意的拍拍她的手背,让她放心。 百味楼里,一群暂时找不着东南西北的官员聚在一起喝酒。 “现在段妃失了皇上的宠爱,才会这么迫不及待的要铲除启皇子啊!” “我听曹太医说,段妃那张脸就算好了也会留疤,不能恢复到从前了。” “大家都看得出来,皇上明显要喜欢启皇子多一些,要不今天早朝也不会迟迟拿不定主意。” “我看,段家的势力快落空了,现在是在苟延残喘啊!” 第五章 出走番邦10 第二天早朝,皇上在龙椅上刚坐定,段岩就略显咄咄逼人:“皇上,番邦进贡求和之事,如迟迟未给出答复,臣怕会引起不必要的争端啊。” “其实完全可以挑选武功高强的侍卫,一保启皇子的周全,况且两国相交,不斩来使。”戚萧紧接着说:“启皇子一行,为百姓平定外扰,以后更会天下太平啊。” 皇上没做声,脸上尽是着恼的神色,眼中有一丝不耐烦,他也有自己的底线,现在段岩和戚萧联手逼他,已触到了他的底线。 “启皇子,这么有胆识,昨天也自己请愿要去了,皇上还有什么顾虑呢?” 戚萧,白粒力,段岩只顾着自己说,没发现以往那些和他们一个鼻孔出气的官员,都安静的站在一边,不吭声,也没发现,他们的言辞,对皇上已到达了逼迫的境地。 龙启优雅的一拱手:“父皇,如一定要派人去,我决不会推辞,可我认为,其实并不一定要派人前去。” “你有什么好的方法?”皇上眼里马上折射出不一样的光芒。 “我们可以派出使者,与远一点的邦国结盟,两国结盟,灭掉那蛮荒之地,对于我们和远方的邦国而言,都了却心头之患。”龙启平静的说:“邦国与我国相距甚远,就算有二心,也会先想到吞并邻近的国家,而不是千里之外的我们。这比出使蛮荒之地,来得安全得多。” “妙啊!”皇上大笑中,带着一丝为人父的骄傲。 “儿臣认为,最合适的出使人选,就是白大人和戚大人,他们一文一武,相得益彰。”龙启不慌不忙的接着说,冷冷的扫了白粒力和戚萧一眼。 林若慈和段岩楞了一下,马上说道:“臣也认为,白大人和戚大人出使最合适不过。” 后面的人没做声,皇上瞄了一眼,淡淡的说:“这事就这么办吧。” 皇上定了方向,再没有反对的意见,众人于是皆跪下:“皇上英明!” 远去邦国,途经大漠,路途艰辛,这次轮到戚萧和白粒力身上,事情变化如此之迅速,让两人面如土色,欲哭无泪。 星月和泽若在府上后院里忙着摘香蕉,宫中发生的事两人并不知情。 “往这边丢,这边,这边!”星月一手挡住眼前的阳光,一手指挥着树上的泽若。 一串香蕉丢下来,正砸在星月头上,把她头上的珠花也打了下来,泽若在上面禁不住放声大笑。星月气急败坏的站起身,刚想骂人,却见泽若收住笑容,脸色严肃的滑下树来。她往后一看,龙启和淳于枫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微风送来那股海水的沁凉味,让她觉得心旷神怡,突然间心就温暖起来。泽若跑到她身边,不解的拉了拉她的衣袖,压低声音说道:“你傻了啊?” 泽若略一用力,将星月拉下跪在地上,这时听见龙启开口说:“那些繁文缛节就免了,淳于泽若,星月,你们两个以后就跟着我办事,你们可愿意?” 龙启这次眼中虽褪去了不屑,可并无欣赏。 星月马上抬起眼,迫不及待的说:“奴婢会尽其所能,侍奉启皇子。”她感觉旁边泽若没出声,用手肘几乎是不可察觉的撞了他一下, 泽若回看了她一眼,带着复杂的光茫,用低沉的声音,慢慢说道:“属下愿毕生侍奉启皇子。” 淳于枫看着他们两个,总觉有些别扭,却又说出来哪点不对劲。不过这样也好,他的儿子总算愿回来做官了,虽然走的路跟他之前想的不太一样,可结果没变就行了,他脸上换上一种满足的神情。 第六章 突明心意1 晨光熹微,空气清新,羊城里又开始了新的一天。脸色红润健康的姑娘从城外慢慢划船进来,叫卖着一筐筐活蹦乱跳的鲜鱼。孩子们跟在手提乌龟的小贩夫妇后面追着,拍手笑着,妇人们抱着几个月大的孩子坐在河边漫无边际的聊天。百味楼里新出炉的香菇包子,香味弥散到整条街上,旁边画摊生意也很火爆,不少姑娘都前来,想要画一张启皇子的画像。 白天青楼本不开门,需要整顿休息,可这时天香楼里,却比晚上还要热闹。 “再多挂点,要把那边的树枝全部压弯。”星月坐在正中,斜起眼,翘起手指吆喝着上面的伙计,六敏儿在旁边给她端茶扇扇子,徐娘在那两颗树干上摸来摸去,满脸泛光。 “徐娘,这两棵摇钱树摆在正中,今后天香楼就是名副其实的销金窝了。”星月得意的看着一串串铜钱,削成刀片般薄白银,绿翡翠,白珍珠,红珊瑚,黄琥珀密密麻麻的挂在上面,那两颗榕树还是她专门让人去折鹄山上运来的。 徐娘看着树与树之间的楼梯,想了想:“星月,不如把这中间的大楼梯拆了,挖个水池,中间设个鱼嘴状的钱眼,到时那些男人喝醉了,就让他们争前恐后的往里面投钱。” “徐娘。”六敏儿已被头上那些金银珠宝晃得增不开眼睛,听到徐娘的话,惊得跳起来:“把这里搞得这么富丽堂皇,客人还敢进来吗?” “放心,他们只会争先恐后的进来,白天还可拿出去炫耀,说自己昨晚进了天香楼。”徐娘又在慢慢摸着树干,说话也跟着慢条斯理起来:“男人,向来就是自私又虚容,别的男人去了而他没去,他会觉得是莫大的羞辱。” 星月和徐娘对视一笑,交换了个狡猾的眼色。星月一下想起了什么,快速站起身来:“我回宫还有点事,淳于泽若呢?” “泽若?”徐娘上下张望,星月才发现这四周没见泽若,六敏儿往楼上看了一眼:“好像在楼上你的房间睡觉。” “他什么时候上去的?”星月横了上面一眼,眼光锋利锐亮,如同猫一般,随后走上楼去。 原来龙启赏了星月和泽若各自几箱珠宝,泽若从小见惯了,也没当回事,直接到城中分发给百姓,又往法华寺添了不少香油钱,很快就散完了。星月则是拖着几大箱东西回天香楼,誓要将天香楼改头换面,泽若嫌她俗不可耐,又不想和她吵,就偷躲着睡觉去了。 泽若迷迷糊糊的睡在床上,梦中梦到山上石头塌了,他和星月都被压在下面,没人来救他们,星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刀,在他身上割肉吃,边吃还边向他血淋淋的惨笑。 “死女人,走开!”泽若手中挥舞,不停的乱喊。 “喂,淳于泽若!”梦中感觉有人在用力推他,泽若一下醒过来,看清是在房里,连抹了一头的冷汗:“好险,好险!”转头瞥见星月站在那里,他惊得一下把拳头塞进嘴里,直直的看着星月。 “我要回宫去一趟,你到下面把那些珠宝守着,不准他们混水摸鱼。”星月闷声说,走到门边,她头翘了翘转过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泽若:“你口中那个死女人,想必是我吧,没想到你对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星月说完,发出一阵猖狂的笑声,消失在门边。 “所以我才说,我和她完全不同。”泽若重新一头栽倒在床上。 第六章 突明心意2 微风卷起枯黄的落叶,几只麻雀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叫着,段妃宫前更显冷清骇人。小娇在宫门口,捡了些长而薄的石子,侧弯下腰,眯起一只眼,把石子沿着地面扔出去,石子擦过地面,连跳几下,最后停到星月脚边。 “段妃在里面吗?”星月踢开石子,等着看小娇愤恨厌恶的模样,可小娇只是淡淡转过身,朝宫里面走进去,没理她。 星月想了想,微微笑笑,也跟了进去。里面和她上次来的时候大不一样,弥散着浓浓的药味,墙上挂着黄色的苻纸,下面祭坛上有一缸圣水,中间放了一朵白色的荷花。就算是段妃这样骄傲的人,逼到了慌乱的地步,也会借助鬼神避难。 “你来干什么?”段妃拿着白荷花在水里晃了晃,蘸了些水,洒在自己额头上,口中念念有词。 星月双手叉腰,看了段妃一会儿,确认她还神智清醒,便耸耸肩膀,掏出一个瓷白色的小瓶来。段妃大为诧异,看着星月不知从哪里又找来块肉皮,她先往上面撒了些粉末,那勾魂摄魄的兰花香气是段妃一辈子也忘不了的。过了一会儿,猪皮开始起皱,泛起红点,星月不慌不忙的拿起白色小瓶,往上面撒上些粉末,不一会儿猪皮又恢复了光滑平整。 “段妃娘娘,你和皇上多年相处,夫妻情深,你若是要求去东面冷宫常住,皇上没理由不答应是吧。”星月转了个身,想看段妃激动的样子,可她又什么也没看到,段妃仍是保持着她那高傲平静的神态。 “是不是只要我安安份份在东宫终老,你就会把解药给我?”段妃黑色眼珠带着一种久经事故的老成,转了转:“你说了能算吗?万一你主子不愿放过我呢?” 星月觉得血突然冒到脸上,脸一下就全红了,之前的喜洋洋和得意被段妃轻而易举的一扫而空,段妃努努嘴,带着嘲弄看着星月:“怎么了,你是不是做不了主,想回去问你主子?” “有什么事,她可以做主。”龙启突然从门外走进来,带着青草和海水的气息,也不知他在门外站了多久,只见他淡淡的转向星月,对她说:“以后这种事,你可以自己决定,不用来问我。”虽然他仍旧是冷冰冰的,面无表情,可星月突然觉得整个心都亮堂温暖起来。 “好,就这么定了,解药先给一半,找个中间人,另一半解药交到他手里,我搬去东宫后由他来给我这另一半解药。”段妃迅速说道,龙启回过头将她看了看,漆黑的瞳孔里闪出耀眼的光芒:“你想要谁来做你的中间人?” “淳于枫。”段妃急急吸了一口气,咬紧牙关:“他是个墙头草,风吹两边倒,由他来做证再合适不过了。” 龙启想了想,点点头,对星月淡淡说道:“走吧!” 星月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他走了出去,走出宫门,龙启突然停住,星月马上机敏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我知道你想用这瓶解药,再来挑起段妃和段岩的不和。”龙启轻微摇摇头,嘴角下垂得更为厉害,也不知道他是生气还是漠然:“我专程赶过来阻止你,这事就到此为止,不要把他们逼急了。” 星月若有所思的看了龙启一会儿,像在欣赏金银钱财般,突然问道:“启皇子,你说的是真的吗?那句以后这种事,我可以自己决定,不用来问你。” 龙启眼里,马上换了一种神情,后悔,不耐烦,惊异,可他还是说道:“以后小的事情,你不用来问我。” “多谢启皇子。”星月连忙说道。 第六章 突明心意3 早朝上,皇上眉心越皱越深,其他人也闻到了那股浓烈的酒气,四下张望,最后目光都停在段岩身上。只见他满脸通红,眼神迷离,摇摇晃晃的站立不稳,靠向后面,他后面几人则是诚惶诚恐的将他撑住。 可段岩最后还是斜倒了下去,重重载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皇上见还来不及斥责,段岩就不醒人事了,只好命人将他拖下去送回府中。 大臣们面面相觑,下朝后都在低声议论起来。 “听说段大人每晚留连与青楼和赌坊,不是烂醉如泥,不会回去。” “这是心中不忿,借酒消愁愁更愁啊!” “我看,这招是明哲保身,他现在是假痴不癫啊。” “唉!” 没多久,段妃正式搬往东宫,小娇本可调到其它宫中服侍,可她坚持不肯,陪段妃一同进了冷宫,段岩几乎都不来上早朝了,皇上也懒得管他,让他一人醉生梦死去。 星月除了早朝之外,几乎都跟在龙启身后,朝里每个人都知道她和泽若两个是启皇子身边的大红人。 “泽若,这样不行,你不懂为官之道,现在启皇子是在断你们后路你知道吗?”淳于枫曾苦口婆心的劝泽若:“人人都知道你是启皇子的心腹,以后事情有变数,你到哪去找后路?” 可泽若从来都懒得理他。 太子仍是在御书房里读书,只是不会再有人找他出去玩了,白晨溪老父和妹妹都不在身边,她自从番邦结盟这件事后,突然醒悟过来,其实当初是她父亲和林若慈一起害死了她妹妹白荔枝,如是当初他们像龙启那样看得更远一些,去抚慰百姓,那她妹妹也许就不用去死,那些年轻的家丁丫环也不用去死了。 午后,阳光淡淡洒在泽若脸上,泽若懒洋洋的眯起眼睛,感觉暖暖的一片。眼睛一闭上,就像是进入一个橙色的世界,一圈一圈的光拖着人往下,不知要带到何处,正当泽若舒舒服服的享受这种云里雾里的感觉时,那些光圈黑了下来。 泽若不高兴的增开眼,看见打扰他逍遥自在的人,却是辛凤。 第六章 突明心意4 “有什么事吗?”泽若用手撑住地面,直起半个身子,揉了揉眼睛。 辛凤不好意思的掏出一把折扇递给泽若,眼中充满惶恐和不安,泽若不忍心伤害她,用手接了过来,见是把手工的竹扇,做得很粗糙,拿在手中还有些刺手,他二丈摸不着头脑,把扇子打开又折回去,疑惑的看着辛凤。 他哪里知道,辛凤今天一早去法华寺问姻缘,抽出的签全是上上签,她打从娘胎生出来运气还没这么好过,她拿去问寺里师傅,刚好又是之前那位,知道天机不可泄漏这些话不能打发她走,便说她身边出现了贵人,让她时来运转,如能送一把扇子给那个人,好运便会借东风节节而来。辛凤想来想去,认定她生命中的贵人就是淳于泽若。 泽若见辛凤一个劲的在那里抿着嘴傻笑,心中发毛。他不自在的干咳了几声,辛凤回过神来,小声说了句:“我送你的,谢谢你。”然后就一阵风似的跑开了。 “我帮过她什么吗?”泽若挠挠头,觉得那把扇子又碍眼又碍手,赶忙丢在一边。 辛凤手指绕着头发,走到鲜花斋门口,嘴角上还带有冥想的痴笑,突然被几个人粗暴的按住拖了进去。里面,窗户被钉死了,明明是白天,却有刺骨的寒意。星月阴森森的坐在正中,斜看了她一眼,又不屑的转过头去。 之前那几个侍卫模样的人,又拖进来一个浑身上下发抖的女子,丢在星月脚下,她看到星月,就无助的哭了起来。 “你知道她是谁吗?”星月慢条斯理的问,声音和平时一样。辛凤茫然的摇摇头,半张着嘴,天真又无辜的望着星月,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境况,星月对她这种无论如何也改不了的迟顿恼恨不已,她喜欢听到害怕的哭声,求饶声,可辛凤带着木偶一样的表情看着她,让她觉得索然无味。 “她是太尉的女儿,花灯节上与淳于泽若相识,后来邀请泽若去府上做客。”星月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辛凤每一丝表情变化:“我三番两次的警告过她,叫她不要接近泽若,可她就是不听。” 星月脸上流露出一种无可奈何的表情,朝站在后面的人打了个手势,后面的侍卫上前按住那女子,不顾她的大喊大叫,毫不留情的一刀将她小手指剁了下来。 血流了一地,辛凤脸上才终于有了醒悟的表情。 “真蠢到家了,这时才有反应。”星月心中暗暗骂道,不耐烦的对辛凤说:“你若再不安分,下一个被切掉手指的人就是你,犯一次我切一根,犯第二次我切两根,手指头切完我切足指头,你知道现在朝中百官都倒向启皇子,而启皇子说过,小事我可以自己做主,你这点破命,我还是能做主的吧。” 辛凤脸色转白,连忙点了点头,星月见她没反抗,心里舒了一口气。她对辛凤的性格不是很摸得透,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她也知道,为一个男人送上性命,辛凤肯定做得出来。 待辛凤手软脚软的离去后,那个倒在血泊中痛得昏死过去的女子一下爬起来,笑嘻嘻的看着星月,星月对她点点头:“要你假扮太尉的女儿,辛苦了。”说完,星月无奈的叹了口气,望向外面:“要到哪天,我才可以真的,随意剁下太尉女儿的手指啊?” 第六章 突明心意5 自从龙启在朝中得势以后,星月可以随时随地的回天香楼。 夜晚,河边船上点着灯,私下里进行着见不得人的勾当,白天的热闹退去,这时可听到水声,蟋蟀声,青蛙的叫声,也有一两个独自坐在河边喝闷酒的人,喝到失声痛哭也不足为怪。晚上的小贩较少,只有几个担架卖糯米汤圆,莲子羹,煮田螺,毛豆的,几张桌椅摆在河边,有时一晚上也等不到一个客人,城里的女人到了晚上就不出门,男人有钱的都到青楼寻欢作乐去了。 星月步上鹊桥,看着下面锅中冒出的热气,那些因暂时没生意而相互交谈的小贩们,漫漫长夜,他们总是把摊位摆到一起,相互打发时间,河上满月生辉,银白的月光照亮下面的护城河,两岸的船一飘一荡,不时传来隐隐的哭声。 星月心里明白,走到今天这步,得罪了这么多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回头了,一旦想退,会很惨的,也许比段妃要惨上千倍。那么以后,她只能全力帮龙启登上皇位,才能确保金银钱财,一生无忧,她从徐娘身上看到了结果,知道她是找不到一个真心对待她的男人。以前是没男人敢娶她进门,怕会后患无穷,现在她跟在龙启身边,也不想要男人了,她之前想从男人身上得到的东西,现在全都有了。 可泽若不一样,他应当娶妻生子,享受儿孙满堂的幸福,不应和她们这群人一样咎由自取,自食其果,星月现在没当初那种想拖泽若下水的想法了,她只想泽若能找到称心如意的女子,可辛凤那只苍蝇偏偏死缠着泽若不放,让她看着不顺眼。 星月叹了口气,垂下眼眸,慢慢朝天香楼方向走去。一走进前堂,星月看到徐娘意味深长的目光,知道今晚一定有事。 果然,她再朝里面走了两步时,一大堆男人过来将她围住,个个腰间配饰,都不是普通的百姓。 “星月姑娘,在下素闻你酒量了得,不知能否与在下一较高低?” “星月姑娘,朋友出使西域,带回上好香料,如星月姑娘能喜欢挑一两种,在下容幸之至。” 星月随便听两句就知道他们来干什么的了,她摆出一个对待客气的笑容,心想:“有意思,这下又有得玩了。” “呜。”星月装腔做势的转了两周,眼睛扫了一圈那些带着不同表情,抱着不同心态前来的男人们:“我很喜欢喝酒,香料,水粉,丝裙,这些你们都知道,所以你们带来的东西我很感兴趣,不过要一样一样的让我选,行不?” 那群人点了点头,其中不乏有相貌英俊的,可一双眼睛透露着强烈的欲望,那种眼神,是内心最直接的反映。这些就是她的同类人了,以后的日子里,她不愁找不到同类,没话可谈,生活也不会无趣。 泽若晚上没事,也晃悠来到天香楼,走到门口,见一群人围在一起,严严实实的,便好奇的抓过六敏儿:“发生了什么事?” “星月在里面,那些男人为了见她,今晚把天香楼全包了下来,徐娘嘴都快合不拢了。”六敏儿看泽若一眼,转回后堂去了。 这时,里面传来星月妖媚的笑声:“王公子你可真会说笑,用了这水粉,皮肤就会又滑又嫩吗?” “是真的,星月姑娘,在下就是用了这种脂粉,口说无凭,眼见为实,你摸摸看!” 透过人群之间的缝隙,泽若看见星月伸出手,在那油头粉面的公子脸上摸了一把,笑道:“你这脸跟猪油似的,还是洗了再来吧。”] 那些男人暴出一阵轰笑,星月那伸手一摸,泽若心中立刻愤恨起来,他眼中冒出怒火,转身走出天香楼,竹叶在上面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星月却在里面毫不知情,她略显嫌恶的把那盒香粉丢在一边,心想:“段妃那件事后,我还可能会用别人送的水粉吗?这人怎么这么蠢啊?” 第六章 突明心意6 泽若气冲冲的回到淳于府中,淳于枫正在那里研赏新到的兰花品种,听到后面脚步声,便问道:”回来了?” 后面没出声,淳于枫转过头,看见泽若脸涨成猪肝色,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手捏紧成一团,狠狠锤了一下旁边的桌子,把上面放着的盆栽锤得摇摇晃晃。 “她都已是启皇子身边的红人了,怎么还狗改不了吃屎,在那里和这么多男人厮混?”泽若一个人自言自语,根本没注意到旁边的淳于枫。 淳于枫在灯下漫不经心的摆弄着兰花,淡淡的说:泽若,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你怎么在这里?”泽若这会儿才发现他,大惊小怪的叫了起来,转过身。 淳于枫责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好好听我讲这个故事。有一只老虎,有三个山洞,每个山洞里面都有一只羊,第一个山洞里面的羊又肥又大,第二个山洞里面的羊略瘦一些,第三个山洞口放有兽夹,里面的羊也不肥,可老虎选了第三个山洞,你说是为什么?” 泽若用手枕着脑袋,摇了摇头,心烦气躁的说:“不知道。” “因为它愿意啊。”淳于枫嘴角微微扬起:“就跟你一样,有我为你铺好有保障的路你不走,你自己选的路也不走,偏偏走一条即没保障,又并非出自你本意的路,只因为你愿意啊。” 泽若转过身,看着淳于枫,第一次希望他把话继续说下去。 “你不过才十八岁,在我眼中,你还是个孩子。”淳于枫温存的看着儿子:“我管你管得严,只是不想你走弯路,可我现在是明白了,你跟你那死去的娘是一个脾气,绝对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以后要怎么办,你自己想好了,说不定我不管你,路反而走得顺畅一些。” 泽若心想,的确,没有星月,他淳于泽若不可能答应留在启皇子身边,可他只是觉得和星月在一起很好玩,每天都有事情发生,他是不可能喜欢上那么一个利欲薰心,不择手段的女人的,他也相信,没男人喜欢这种女人。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吧,今天晚上的失控,可能是一时被鬼迷了心窍。 深夜,天香楼里,竹叶推开星月的房门,看见星月饶有兴致的拿着个玉镯在左手和右手上换着戴。 “人都走了?”竹叶走进去,看着满地的狼藉:“你知道今天泽若来了吗?就在你和那堆男人调笑的时候,他什么都看见了。” “那又怎样?”星月奇怪的说:“他又不喜欢我,我用不着在他面前装千金小姐。”说完,她啧啧赞叹道:“好玉就是不一样,戴在手上冰凉入骨,养人啊!”竹叶责怪的一把按下她的手:“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我觉得,他是喜欢你的。” “怎么可能?”星月拿了串红珊瑚项链在竹叶颈上比着:"泽若那种人,从不说假话,他口口声声都说我们两个只是朋友。” “那你喜欢泽若吗?”竹叶紧追着问,星月又拣了条黄珍珠项链挂在颈上:“我想我最喜欢的只有金银钱财,男人,只是装点门面的,看得过去我就成亲,谈不上喜欢。” 这时,徐娘推门走进来,看见满屋的东西,脸马上透亮起来,星月快活的招呼道:“徐娘,你快来看,这些东西值多少两银子。” 看着星月和徐娘在那里喜滋滋的挑着东西,竹叶觉得自己完全被她们两人隔离在外。 第六章 突明心意7 泽若下了早朝,转角处碰到辛凤,辛凤见到他,啊的惊叫一声,调头就走。 “等等!”泽若心中觉得奇怪,连追上前去:“你为什么见了我就要走?” 辛凤不安的摆掉泽若抓她的手:“星月不让我接近你,让她看见就麻烦了。” “什么?”昨晚的气还没消,现在听到辛凤这么说,泽若吼得比谁都大声,辛凤被他吓了一跳。 泽若只好放低声音,看着辛凤说道:“你不应该这么怕她,她现在是狐假虎威,我就不信她真敢把你怎样,你是不是讨厌她,觉得她恶毒,你试着骂出来,心里就痛快多了。”泽若把手拱在嘴边:“就像我这样,大声骂出来,星月是个恶毒的人,星月不是个好人,星月是个坏女人,这样你就不怕她了。” 辛凤将信将疑的把手放在嘴边,小声骂道:“星月不是个好人。”泽若听在耳中,心里很是舒服,连忙说:“大声点,大声点!” 辛凤用尽全力吼出一声,只觉心中有说不出的畅快,她开心的笑起来,泽若只顾着自己高兴,没注意到辛凤眼里闪出异样的光芒,辛凤居然又摸出那把扇子,递给泽若:“这次你不要再把它弄丢了。” 泽若见还是之前那把,不知辛凤是从哪里寻回的,心中对辛凤那种锲而不舍的力量还是有些佩服,他接过扇子,避开辛凤的目光:"你放心,这次我会把它收好的。” 御花园里,龙启正在给那些五彩的鱼儿投食,星月看着水里聚在一起翻腾的鱼,高兴的眉开眼笑。她心中盘算着等什么时候从这里面捞几尾带出宫去,放在天香楼新建的水池里吸引客人。偏偏泽若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启皇子,现在宫中有人私设公堂,滥用职权,请启皇子明查。” 龙启投食的快慢也没有改变一下,只是淡淡的问:“谁啊?” 泽若目光直射向星月,星月不解的指向自己的鼻尖,问道:“我啊?” 泽若很英勇的点点头,为自己的直言敢谏无比自豪,星月往前一步,嘴角保留着笑容,靠近泽若小声说:“你今天脑子被雷打了是不是,为了那个辛凤,在启皇子面前说我的不是,我还不都为你好吗?辛凤一天到晚围着你转,你不嫌烦啊?” “那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泽若面无表情的说道。 星月气得一跺脚:"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以后的事我再也不管了。” “商量好了吧,商量好了就下去,我等会儿还要去陪皇上下棋。”龙启从泽若和星月身边走过,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一会儿清静也不行,不知你们两个一天到晚在搞什么。” 星月不解的看了泽若一眼,也学着龙启的口气:“真不知道你那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说完,她回到水塘边,重新看起那些鱼的花色斑纹来。 泽若心里也不痛快,鼻中哼了一声,投进一块石子,把鱼全吓走了,然后才高兴起来,背起手哼着调转身离去。 第六章 突明心意8 天香楼门口,一个男子静静的站在那里,他五官平庸无奇,可那双眼睛饱含的浓情,怎么也化不开。星月走过他身边,看了他两眼,厌恶的扁扁嘴,就准备进去。 “星月姑娘,我是真的喜欢你,请你嫁我为妻。”那男子看见她,连忙叫住她,旁边路人听到他的言语,女人们掩嘴窃笑,男人群中有人发出口哨声,停留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星月转过身,眉头皱成一团,闭上眼睛,捏紧了拳头,有股杀人的冲动。 “星月姑娘,我一刻也不能等了,请你嫁我为妻。”那男子一脸坚贞的表情,向星月伸出双手:“我会对你好一辈子。” “我不想嫁给你,你快点走,省得我等会儿要人出来赶你走。”星月冷冷的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进去了,一旁围观的人群发出轰笑,可那男子坚定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他慢慢跪下一只腿,然后跪下另一只腿,双膝着地,腰板挺直,看着天香楼里面。 星月和徐娘,竹叶,唐墨儿在三楼上打马吊,六敏儿急急忙忙的冲进来,朝着星月说:“那男的现在跪在天香楼门口不走了,说要等到你回心转意为止。” 星月很是不屑的扯了扯嘴角:“挑我星月来跪,他真是选错人了。”徐娘在旁边嗤笑一声:“让他跪,跪得越久,看热闹的人就越多,那些人站久了,就自然想进天香楼歇脚了。” 这时,天空中划破一道闪电,照亮了大地,轰隆隆的雷声由远至近,天马上黑了下来,唐墨儿往窗外望了一眼:“好像快下雨了,六敏儿,你到我房间去把窗户关上。” 六敏儿哦了一声,轻声问星月:“真的不管他了?” 星月不耐烦的朝她挥挥手:“快点下去把我房间的窗户也关上,要不等会儿刮风吹倒任何一样东西,都要损失好几百两银子。” 六敏儿出去了,唐墨儿打出一张牌,笑着说:“星月啊,多亏你,现在天香楼的姑娘们个个都不需要看男人的脸色,而且是把男人们踩在脚下,任由他们来讨好献媚。” 竹叶不满的看着唐墨儿:“全都被徐娘和星月带坏了,你们现在得意,以后就知道这到底是福是祸了。” “算了吧。”徐娘敲了敲桌子,手指在桌面随意上下:“你老是想着年轻时有多甜蜜多幸福,你懂情,可除了空留半生惆怅,你又得到了什么?” 星月和唐墨儿对徐娘的话深表赞同,一个劲的点头,这时外面的雨下起来,打在房梁上,声音越来越大,徐娘走到窗边一看,外面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明早护城河上的水不知又要涨多少。”徐娘念了一句,啪的一声关上窗户,竹叶转过身:“你怎么不看看下面那年轻人怎样了?” “会怎么样,不是被雷劈了,就是发烧晕倒了。”徐娘走回桌旁:“打完这圈,下楼看生意去喽。” 第六章 突明心意9 雨下得很大,第二天清晨星月醒来时,还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星月伸了个懒腰,舒展四肢,起床推开窗,外面夹杂着泥土气息空气迎面扑来,她深吸一口,往楼下望去,昨日那个男子已晕倒在门口,这么大的雨,淋了一夜,就算是个青年男子,也撑不住。在她想要一个男人时,没人愿意要她,在她对男人完全死心时,男人却一个个送上门来,甘愿为她赴汤蹈火,这老天不是耍她吗? 星月披了件衣服,走下楼,正好看见刘大端了早点从后面出来,刘大嘴里咬着馒头,看到星月,连忙放下盛豆浆的碗,把嘴里剩着的馒头咽了下去。 “门口那个瘟神,去把他拖远点,省得倒在门口晦气。”星月没好气的说。 刘大往外面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还热气腾腾的早饭,很是不舍的出去了。 星月绕到后面的厨房,盛了碗热粥,喝了两口,就回宫去了。她是女子,不能上朝,所以她不必像泽若一样,天没亮就进宫,只要龙启和泽若下朝时能看见她就行了。 下了一夜雨,空气变得湿冷清新,星月站在离泽若很远的地方,看都不想看到他。 “你们知道城中有什么地方,官兵不会去搜查?”龙启不知在上面打什么主意,天气变冷了,他在脖子上围了块白狐狸皮,看上去更加迷人高贵。 泽若往手心呵了口气,使劲搓着:“很多地方,官兵都不敢冒然搜查,就像是我家,没皇命谁敢冒冒然进去。” “官兵要搜查的,不过是朝中犯人,他们抓到后,会送去哪里?”龙启用手指在空气中划了个圈,意有所指。 泽若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是监牢啊,那里面本来就是关犯人的,要找什么坏人也不会跑到那里去。” 龙启漂亮的大眼睛扫了星月一眼,见她站在那里没动,继续对泽若说道:“所以戚萧运用这个优势,在监牢里养了很多内侍,现在戚萧走了,他们没了主心骨,我想把他们收为己用。” “戚大人训练出来的,定都是顶尖高手,如能收到启皇子旗下,那真是如虎添翼。”泽若也同意龙启的想法:“让他们跟着启皇子,比放任他们在外面干坏事要好得多。” 星月仍是在那里一动不动,龙启咳了两声:“泽若,你和星月去监牢一趟。现在有个男人誓言要娶她,可能让她心绪不宁,你把她看着点。” “啊"星月惊呼一声,几乎跳了起来,终于说出话来:“这么快就传到宫里来了?” 龙启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早就传遍了。” 泽若在旁边听不明白,连忙问道:“我没听错吧,居然有男人想要娶她?” “要你管。”星月的表情又有了往日的凶神恶煞,心中想,那个男人是要想个办法赶他走了,免得出了人命,还要她来背负。 第六章 突明心意10 “喂,你那个男人,很难缠吗?”走上鹊桥,泽若问星月,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快。 “唉,那男人,你赶他走他就躲得远远的,可见没人他又跑回来,天香楼客人这么多,不可能专门派人来守着他,这几天下来,我也不想管了。”星月无力的说:“我们还是去监牢吧。” “监牢那边,晚点再去也没事,那个男人,我来帮你解决他。”泽若看着法华寺前大香炉上的节节残香,心中突然有了主意。 “好啊,这人留在这里虽对我没大碍,但能让他走就再好不过了。”星月焦躁的说,她主要是担心那个男人到最后会以死相逼,把事情搞得收不了场。 星月和泽若回到天香楼,不出所料的看到那男人阴魂不散的站在门口,昨晚淋了一夜雨,他的脸色很是苍白。 “你是不是个男人?”泽若抱着手,来到男子面前,那男子一怔,看到泽若后面的星月,立刻大声说:“我当然是个男人。” “那你愿意为星月做任何事吗?”泽若接着这么问,星月也搞不懂他要干什么。 那男子用手使劲锤了锤胸口,面部全扭曲成坚毅的曲线:“赴汤蹈火,再所不惜!”他这个动作,不知怎么的,却让星月想到了折鸪山上的野猴子。 泽若笑了笑,让人从天香楼里面取出纸笔:“你这样天天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如来个一次了断,你若能在两柱香的时间,把折鹄山上的山泉水取回给星月饮用,那你就可娶得她,如是不能,那就在城里永远消失,敢不敢?” 男子的目光望向星月,星月虽是点了点头,但又慢又迟疑,她还是不太信得过泽若。 “一言为定,立字为据。”男子抿抿嘴,铁铮铮的说。 泽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拍拍脑袋:“差点忘了,昨晚下雨,你淋了一夜的雨,山路也滑,那就加半柱香的时间吧。”他郑重其事的在纸上写下,两柱半香的时间。双方按手印为证,轮到星月按时,星月小声对泽若说道:“你最好别害我,要不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知道了,知道了。”泽若连声应着,抓起星月的手,让她留下手印。 这城中到折鹄山,两柱香到三柱香之间的时间,不长不短,年青力壮的小伙子走得快些,可能两柱香时间差不多,年纪大的或许要三柱香的时间,泽若把时间卡在中间,大家都不知道谁会赢。 男子拿着清泉水跑回来时,两柱香都还没烧完,人群中啧啧声响起,尽等着看好戏。 “给!”男子气喘不已的把泉水递给星月,星月漠然的一手挡开,眼光阴冷的转向泽若,像是要吃人般。 “白纸黑字,你不能抵赖。”男子理直气状的指着字据,朝星月说。 泽若慢慢走了过来,手里拿了一截香,自信满满的说道:“你说的,不能抵赖,你可看好。”泽若把那截香折成两半:“我说的是,两柱半香的时呈,你看清楚,是两柱,半香。”泽若左手拿半截香,右手拿半截香,在男子面前晃了又晃:“是两柱,半香,你看清楚,你输了,要愿赌服输。” 天香楼上看热闹的人爆发出阵阵欢呼声,大喊着:“泽若,好样的,聪明。” 泽若回过头,看见站在天香楼门前的星月,笑得很开心,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心里甜滋滋的,他觉得能让星月这么高兴,要他怎么做都行。他甚至体会到了什么叫千金买一笑的心甘情愿。 男子自认倒霉,深深看了星月一眼,像是要把她的容颜深深印在脑海中,随后长叹一声离开,星月和泽若此生再也没看见过他。 第七章 情是何物1 监牢对于星月和泽若并不陌生,上次来的匆忙,走得匆忙,这次堂而皇之的返回,星月带着一种报复的心理,非要将每一个角落都看清才能罢休。 戚萧走后,一大堆顶尖高手群龙无首,武功再高,也是要吃饭,现在没人发银两给他们,在星月和泽若到时,有几个人已按捺不住走了。 泽若把所有人聚到前堂正中,说明了来意,那些人本就是谁有钱就替谁卖命,现在龙启给的价钱比戚萧高几倍,那些人都没理由拒绝,泽若环绕了一下四周:“你们的人,有几个走了?” 其中一个黑衣侍卫拱手,弯下身说道:“大人,共走了五个。” 泽若点点头,严肃的说:“你们有什么办法能找到他们吗?” “能联络到的有四个,另外一个,他走了就不知到哪去了。” 泽若想了想;“那他的房间在哪里,我想去看看。” “属下这就带大人去。”黑衣侍卫站了出来,泽若背起手走到下面,对星月说:“你先在这里看着,把事情安排一下。” 星月似是而非的点点头,待泽若和那个黑衣侍卫走后,她才说:“还安排什么啊,来,四个排成一队,跟着外面的人回宫去,宫中高床软枕,比这又暗又湿的地方好上千百倍。”那些暗侍们听到她的话,便很快四个四个的排好,走出去了。 “戚萧训练的还不错,也不知苏兴儿怎么样了?”星月吹了口气,沿着泽若他们刚才走的方向,正想进去,泽若和那个黑衣男子就回来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泽若看到外面一个人都没有了。 “我让他们先回宫了,事情都办完了,留在这里也没有用。”星月又开始在那里摸着她新的耳环,泽若看她今天无意识的摸了很多次了,知道她一定很喜欢。 泽若低下头,对那个黑衣侍卫说:“你也先回去吧,到宫中整顿一下。” 黑衣侍卫马上说道:“是,大人。”泽若心想,戚萧把他们训练的可比宫中那些好多了。待黑衣侍卫走后,泽若对星月说:“那个走掉的人,我看过他的房间,从放刀的痕迹,到睡觉时的姿势,都应是这群人中武功最高的一个,我们应该将他寻回。我问过那黑衣侍卫,那人是杏树村的人,我想他可能暂时回老家去了。” “杏树村?不是离朝霞村不远吗?”星月心想,突然一下跳了起来:“那我们快走吧。”她急切的拖着泽若的手臂,就往城外走,泽若被她这突来的热情搞得莫名其妙,急得大叫道:“先要找辆马车,我们总不能走路去吧。” 第七章 情是何物2 星月和泽若赶马车出了城,时隔一年多,星月再看见之前进城时住的那家客栈,田边的梦婆红,老头的破茅草屋,都有一种感慨,泽若从没到过城外,很兴奋。稍微看到一点他感兴趣的事,就要停下马车看个究竟,马车一路上走走停停,行驶极慢。 最后终于来到杏树村,这里和朝霞村一样,也是在山上。马车只能停靠在山下,星月和泽若爬山前行,星月重新闻到那种乡间的气氛,听到小鸟幽鸣,狗儿乱吠,心中说不出的感觉。泽若在前面跳来跳去,不停问星月这是什么,那是什么,最后星月被他问烦了,无论泽若问什么她都说是梦婆红。 进了杏树村,里面一片宁静,星月和泽若慢慢走着,感受着这难得的清静,就像到了世外桃源般,突然泽若停下脚步,拉住星月,指了指前面。星月朝前面望去,一家院落里,一个男子正在舞剑,姿势优美飘逸,又极尽温柔,剑尖在他的来回翻腾之间,挑下一朵朵的完整的杏花,没有划破一点。他这样舞剑,让人看到的不是他的剑法,而是他内心的一个温暖灿烂的极美世界。 “他叫什么名字?”星月斜靠向泽若,低声问道。泽若垂下眼看见她那神情,冷冷的说了句:“不知道。” 星月未在意他的话,仍是盯着那个男子,她想起之前黑衣侍卫说,他独来独往,那么一种古怪的性格,怎么会有这么温暖的内心呢,如果用这种剑法去杀人,那死的人死前也不会觉得冷冰冰的,看样子他也是想到羊城里寻求另一种生活的人,可他会想要什么呢?星月正想着,那男子停了下来,可能是觉得被人盯着看太久了,他目光直直朝星月和泽若射过来,那是一种冰凉入人骨髓的眼光,似要将人看穿,可又透露出悲哀与绝望。 “看样子,他对城里人的生活很厌恶。”泽若禁不住说道,和星月走上前出,出示了龙启的令牌。 那男子冰冷的眼光盯着令牌看了一会儿,知道他们的来意,褪然把剑放在地上:“我不想回去了。”他的剑尖,在地上划破成一朵花的形状。 星月来回走了几步,目光重现锐利:“可容我问一句,你之前到羊城里去,是想干什么?” “我想让该死的人有一个温暖的死法。”男子很坦率,可话语中根本没半点温情。 “结果你发现,该死的没死,死的都是不该死的是吗?”泽若在男子面前半蹲了下来,心中泛过一丝同情:“可是,人本来就是这样,斗来斗去的,才不会无聊,你在这小山村里,每件事都一眼看穿,没什么事让你去想,脑子会坏掉的。” “无辜的人枉送性命,的确会让人愤怒。”星月盯着地上那朵花:“我们活在那种环境里,要么随波逐流,要么试着改变它,如你同我们回去,你会发现有一个与你有着相同想法的人。” “谁?”男子抬头。 “启皇子,他也是有能力办到这一切的人。”星月说着,神色有些阴暗,泽若明显吃了一惊,看着星月,目光复杂。 “我不想骗你,你同我们回去,如启皇子不是那种人,你大可以离开,我们也犯不着为一个内侍而大动干戈。”星月诚恳的说。 男子低头沉思片刻,捏紧了手中的剑:“好,我信你。” ”你叫什么名字?”星月微笑着,把手搭上他的肩,泽若在一旁很是不满的哼了一声。 “令狐楚。”男子回答道,看得出他是一个善良的人,不愿意像外面人那样掩饰自己,他只能对外面的世界漠然,安静,隔绝,来表示他的愤怒。 第七章 情是何物3 星月站在山头,望向朝霞村的方向,眼中有无限的惆怅,任风温柔的吹起她的鬓发。 “怎么了?”泽若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 星月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看着泽若英俊的面容:“那边是朝霞村,我想回去看看卿妈。” 泽若又高兴起来:“啊,那就回去看看吧,我也想看看卿妈。” “可是。”星月绞着手,迟疑的说:“我那会儿出来时,名声扫地,人人都说我这辈子没男人会要,这趟我回去,我可不想再让他们耻笑了。” “早说嘛,你就是虚荣。”泽若像是很了解星月般大声说:“那我就暂时委屈一天,当你的男人,怎么样?” “我就是这个意思,那就这样吧,叫上令狐楚,我们一起到朝霞村去。” 令狐楚住在杏树村,星月住在朝霞村,两村相隔不远,可惜这两村的人几乎都过与世隔绝的生活,星月和令狐楚在前面赶车,一路说着,想着有没有共同认识的人,有没有共同发生的事,把泽若晾在一边,泽若不知不觉的就在后面马车上睡着了。 “李叔,你认识李叔?”星月终于说到了一个令狐楚认识的人。 “是啊,那时李曼结婚,我还专程赶回来喝了喜酒呢。”令狐楚柔情万分的盯着窗外,星月顺着一看,是一只灰色的小野兔在那里笨拙的跳来跳去,星月不禁问:“令狐楚,你怎么这么天真啊?” “天真?”令狐楚不解的重复,好像作为一个杀手,这么说太怪异。 “不是吗?你的理想,你的内心,都只能说是天真,完全是一个孩子,不过,天真并不是坏事,它会促使你与众不同的。”星月锤了锤双腿,像个老人家似的讲话,令狐楚想了想,对她说了声:“谢谢,你没有看不起我,以前戚大人总说我笨,抱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不肯放手。” 星月这时想起竹叶说过:“一个人如能过得让自己心满意足,那种生活方式,无论是怎样,都算不得愚蠢。” 一路谈着想着,朝霞村到了,星月马上换上一副高傲的表情,意气风发的跳出马车。长舌妇们,我回来了,等着出来看我有风光,等着气得肠穿肚烂而死吧,星月心里狠狠的想。 泽若跳下马车,睡眼惺忪的,一路上在那些姹紫嫣红前保持了少见的安静,最后到了村门口,他才说:“怪不得这里叫朝霞村,这么多花,五颜六色的,眼睛都给晃花了。” 星月有些急切的朝里面奔去,泽若和令狐楚跟在她后面,进村就碰到几个人,那些人认出星月,先是吃了一惊,然后是低下头默不作声,星月感到奇怪,朝着村口不远处的小吃摊看去,那里冷清清的,没一个人在,她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卿妈到哪去了?”星月沉下脸,清明的眉目中散发出一种粗野。 “死了,你走后没多久就病死了,埋在樱花树下,她给你留了封信,放在李叔那里。” 星月的心一下被电击般,整个情绪就垮了下来,她心中堵得厉害,眼睛里有些热热的,她强忍着,朝李叔家里狂奔过去。 “星月。”泽若在后面叫道,和令狐楚也追着她跑了去。 第七章 情是何物4 李叔家正在吃饭,星月大力的把门撞开,把吃饭的四个人吓了一跳,看见是星月,脸上都露出惊异的表情,随即都沉下眼,默不作声。 “星月啊,总算是回来了。”李叔首先开了口:“卿妈的事你听说了吧,我这去把信拿给你。”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卿妈这么强悍,这么坏脾气的一个女人,她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才一年多的时间,怎么会就天人永隔了呢?星月觉得一阵痛心,全身都瘫软无力,眼前的一切都开始飘摇动荡,她脸色苍白,往后退了一步,幸好泽若将她扶住。 “星月,这就是卿妈留下的信了。”李叔将信拿出来递给星月,星月心情很糟,眨一下眼,就觉得整个房间都变得漆黑了,然后又重新亮了起来,泽若全神贯注的看着星月,只有令狐楚注意到了李叔脸上有一种敬重的表情。 星月无力的走到院落里,坐在阿黄旁边,阿黄温顺的舔了舔她的手,星月深吸一口气,打开信,卿妈又好像回到了她身边。 “星月,你看到这封信,说明你已有了你想要的一切,我了解你,你心高气傲,没混出点名堂,你是不会回来的。让我猜猜,现在你身边有多少钱财,多少男人,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我养了你快十六年,就算不是血脉相连,也多少有些感情,我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没精力再照顾你了,所以我只能打发你走。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爹时,阳光下他朝我缓缓走来,我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英俊的男子,就像个白痴似的在那里傻站着,一动也不动的看着他,就像是看天上的太阳。他的面容,深深印在我心里,再也抹不去,无论我怎样想办法也没用。你爹是出意外而死的,你娘生下你才一两天也死了,大夫也说不清楚是产后虚脱,还是郁郁寡欢而死的,我就把他们葬在一起,埋在樱花树下。那时,我的太阳都落山了,我最好的朋友也离我而去,我是真的不想活了,可是你是他的女儿,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人在世上孤苦,于是我选择活下来,现在你长大了,不用人操心了,我也该放心去了,你不必难过,你想想,我能去见你爹,是一种怎样难以言说的心情啊,我一直骗你说你爹是抛弃你娘不知所终,因为我不想让你知道你的爹娘生死同穴,我不想时时刻刻听你童言无忌的说,你爹你娘是如何爱得至死不渝,我知道我自私,你应该不会怪我吧?现在,我和你娘,你爹在下面过得很好,你不必担心我,自己好好保重。” 泪水在星月眼眶里打了个转,又被逼了回去,后面的人们静静的看着那一切,都不说话,星月丢下信,慢慢朝樱花树那边走去,泽若也跟着追了出去,令狐楚则是好奇的把信捡起来读了一遍,想了半天,才明白李叔之前的敬重的表情从何而来,卿妈那种是真正的爱情,死何其简单,可她选择把星月抚养长大,这是需要一种比男儿更为宽广的胸怀,才能挺下这十几年的时间。 樱花树下,卿妈的坟旁,星月用手抓起一抔黄土,凄然撒下。 第七章 情是何物5 她记得,小时候生活是很苦的,小吃摊上客人的剩饭剩菜,卿妈一点点省下来,就是晚上吃的,卿妈没有地,菜和米都需要向其他家买。为了省那些铜板,有时一天只能吃一顿饭,那时,卿妈的脾气很坏,星月也自然跟着她大吵大闹,想来,卿妈是最初激起她对生活反抗激情的人。 她和卿妈有一些共同的爱好,比如都喜欢吃野菜炒鸡蛋,喜欢吃甜的东西,但是她们大部分爱好都不一样。 星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喜欢那些她从没见过的金银珠宝,卿妈每次都骂她,叫她不要这么俗不可耐。 卿妈特别喜欢她年轻时,住在城里晚上听到的那种打更声,星月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 卿妈有时说过一些最为海阔天空的梦想,现在星月想来,那些梦想都是围绕着她爹转的。 卿妈身上似有一些大侠的性质,最爱因别人一时冲动而长时间感动,有时骂起人走起路来,从村子一头走到另一头还不够别人吃完一碗面的时间。 甚至有一次,大冬天的什么吃的也没有,卿妈点上一盏油灯,叫星月吃饭,星月跺着脚跑出来,发现桌子上什么也没有。她委屈的看着卿妈,卿妈却敲敲筷子让她吃饭,星月忍不住叫起来:“什么都没有怎么吃嘛?” “谁说没有?”卿妈把油灯靠得更近一些:“好的东西,你要认真找,才能找到知道吗?” 星月凑近桌子,眯起眼睛一看,桌上被石头刻出满满一桌菜,有鸡,有鸭,有鱼,有兔,星月对着卿妈笑起来,两人就拿着筷子,边吃边想,星月就像真吃了鸡鸭鱼那样满足。 吃的东西不多时,卿妈就会想其他的办法,比如把一顿吃的分成三份吃,还带着一种悲怜的表情对星月说,你看日子过得多好,一天可以吃三顿,把星月恨得牙痒痒。 结果,到了最后,星月才发现,一点也不了解她,甚至一直以为她是像徐娘那样生人勿近的女人,却没想过她会将一份至真的情深埋心底,谁也不能发现。这种超越了生死的力量,让她实在心生敬畏。 “星月,心里很难受吗?”泽若陪着星月,轻声问道。 “说不上是什么情感,卿妈终于可以随我爹去了,应该为她高兴,我一直以为生死是最重要的,因为死亡可以把完全不同的人,穷的,富的,高傲的,卑微的,全都变成同一种人,那就是死人,这是一种很强大的力量,可是,我现在突然发现,死亡也许并不可怕,害怕的应是这些能超越生死的力量。”星月抬头望着樱花树:“这些力量,能让人就算是死了,仍然与众不同。”泽若轻轻揽过星月的肩,让星月靠在肩上,星月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泪水很坚强的没有流出来。 第七章 情是何物6 星月在朝霞村待了半天,才和泽若,令狐楚上路,李叔送他们到家门口,对星月说:“每逢清明,有空就回来上柱香吧。” 星月对他微扬起嘴角:“一定会。”李叔拍拍星月的背,对泽若和令狐楚拱手作了一辑,令狐楚连忙说:“李叔,不用多礼了,以后进城,记得找我们。” 三人一同朝李叔挥挥手,带着一丝惨淡的情愁下山,星月心情不好,一直望着窗外,这次就换泽若和令狐楚在马车前面说话。 “我觉得她挺坚强的,半滴泪也没掉。”令狐楚很小声的跟泽若说,知道这会儿星月就算听见了也会当没听见。 “有句话说得,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听过没有?”泽若说道。 “她又不是个男的。” “她只有那副皮囊是女的,其它没一点像女的。” “也对,我觉得跟她谈话很快就能谈到一起,就像跟男人谈话一样。” “不止是她,还有徐娘,都在她们身上看不到女人半点的知书达礼和温婉贤淑,没心没肝的,唉,她的泪恐怕这辈子也掉不出一滴来了,就跟启皇子一样,这辈子恐怕也不能笑了。” “哦,我也听说启皇子虽俊美无双,可就是不笑,他是不是笑起来脸上有什么缺陷?” “怎么可能,启皇子的面容堪称完美,就算笑起来也是酒窝,而不是缺陷。”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最后令狐楚看到家客栈,就让马车停了下来,进去暂住一晚。 星月,泽若,令狐楚三人拣了个靠窗的坐位坐下,小二刚上完茶,星月她们突然听见炸雷般的一声吼:“姓岳的,你要死了是不是?” 一个中年妇人从后面冲出来,指着柜台前老板模样的男人大骂:“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泽若见那妇人手里拿了块晶莹剔透的玄武岩,本是上好佳品,却被人在上面刻了四个字,财源广进,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那些东西摆着也是摆着,还不如摆在前堂招徕客人。”老板模样的人说得有些畏畏缩缩,那妇人大怒,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把他疼得哼哼直叫。 星月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撇着嘴唇说:“他们两人,性格不合,怎会结为夫妇呢?” 令狐楚带着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神神秘秘的对星月说:“这就是爱的力量,懂不?” 星月瞪了他一眼,令狐楚想起她早上才祭完那个爱得至深的卿妈,连忙转过头去,不再多嘴。 休息一晚,三人精神都好了很多,等到第二天晚上到羊城时,星月神情已恢复到和出去时没什么两样。 “我们去河边吃点夜宵如何?”泽若建议,令狐楚马上拍手赞成:“好啊,我肚子正饿呢。” 第七章 情是何物7 三人来到桥下,随便挑了家坐定,星月看见小贩夫妇,奇怪的咦了一声。 “怎么?”泽若在一旁问,星月指了指小贩夫妇:“你不认识了,他们是白天专卖乌龟和糖葫芦的那对夫妇啊,以前晚上走过桥头,是从上面看的,从没发现他们晚上也在摆摊。” 正好这时女人走过来,听到星月的话,热情的笑道:“我们晚上闲着没事,就出来摆点小摊做生意。” 令狐楚看到有几只乌龟在男人脚边,慢吞吞的爬来爬去:“老板娘,白天晚上的,你们不累吗?” “不会,不会。”女人将手来回在布裙上擦着,回头看了男的一眼:“有我相公在,怎么也不会累。” “那你们过得快乐吗?”星月毫不客气的问,泽若忍不住在桌子下踢了她一脚。 女人并未在意,抓起一只爬过来的小乌龟,轻声问道:“小乌龟,你说我相公爱不爱我?” 小乌龟把头缩进去,又伸出来,女人对星月说:“它说爱。” 男的朝锅里加了些水,朝小乌龟说:“小乌龟,你说你喜欢她还是喜欢我呢?” 小乌龟四肢一伸,从女人手中挣脱出来,朝那男的慢吞吞的爬过去,小贩夫妇,泽若,令狐楚都放声大笑。 女人转向星月,笑着说:“就一只小乌龟,我们都能找到莫大的乐趣,那我们的生活,你说快不快乐?” 星月双手托腮,叹了口气,浮过一丝不解。 第二天,星月和令狐楚等待在龙启的书房,安安静静等了会儿,等来的是龙启冷冰冰的回来,一进门没好气的瞪了星月一眼。 “令狐楚吧。”龙启淡淡瞥了令狐楚一眼:“听泽若说,你擅长使桃花逐水剑,能让人死的很温暖。” “属下不敢当。”令狐楚有些诚惶诚恐的拱手说道。 “你很与众不同,以后就跟着泽若和星月在一起为我办事,你可愿意?”龙启喝了口茶,又是不满的瞪了星月一眼,把星月搞得莫名其妙。 令狐楚自然愿意,龙启的目光转向星月:“出去有什么事吗,怎么在那里要死不活的?” 星月恶毒的目光射向泽若,泽若赶紧在后面竖起三根指头,对天发誓自己没说过半句不该说的。 星月目光才转回来:“启皇子,属下是不是有什么事,让你不满意?” 龙启欲言又止,最后只好说:“你去问泽若,都下去吧。” 三人步出大殿,令狐楚长叹一声:“闻名不如见面,启皇子真的是天上地下都难找的美男子啊。” 星月则是不满的撅起嘴:“启皇子从哪里看出我要死不活了,他又在那里生什么气啊?”她刚想吼,泽若就止住她:“不要发火,听我慢慢给你道来。” 第七章 情是何物8 原来他们走后没多久,龙启和皇上之间有过一次谈话,皇上大概意思是他不会废掉太子,让龙启自己想办法,只能靠他自己,让太子心甘情愿的退位,让众人对他心服口服。 龙启就去太子书房看了一趟,太子正在读书,他自言对于那种争斗与猜忌的生活不感兴趣,可他同龙启说,他出生后,第一眼见到的人就是段妃。所以,龙启思前想后,觉得当初星月和泽若做事太莽撞,把太子给吓住了,现在说什么,太子都不敢听了,只想着如何对不起他的娘,心中愧疚万分。 “我有什么办法?”泽若无奈的一摊手:“刚才在朝上启皇子也没给我好脸色看。” 段妃和段岩是厉害角色,心高气傲,没到最后决不放手,龙启心中也明白这一点,可那天他也不知是怎么了,听到段妃在里面讥讽星月,就站出来脱口而出,星月可以自己做主,他本是站在那里,想看着星月怎样挑起段家两姐弟的不合,可是不知怎么就走出去,说出那番话,现在事情这样,他不仅是恼泽若,恼星月,更多是恼自己。 龙启慢慢想着,转过角,突然看见令狐楚站在那里,他一见龙启:“属下参见启皇子。” “什么事?”龙启看令狐楚这架势,像是专在这里等他。 “属下斗胆,属下想问启皇子一句,会不会为了外面世事的变化而改变?”令狐楚诚恳的跪在地上,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 “我不回改变的,我只会去改变外面的环境来适合我。”龙启倒是回答得爽快,更有几分狂傲,令狐楚脸上勾勒出一种感激的神色:“我真的没有回来错,星月也没有骗我,启皇子你真是这样一个人。” “星月她说我什么?”龙启微微皱起眉头。 “她说人活着,要么随波逐流,要么试着改变那些外在,她说启皇子你是后者,我肯定会甘愿为你效命。”令狐楚定定的说:“她真的说对了。” 龙启此时心中的震惊,无法描说,的确,他千里赶来京城,进入宫中,并不是想守在皇上身边,而是想登上皇位,运用自己的权利,还百姓一个更为安乐的生活,现在每个人想事情做事情都是从自己的观点先出发,他想能让他们看远一点,活得更开阔一些,这些想法,他未对任何人说过,可是他不知星月从哪里看出来的。 “启皇子,刚才星月在那里气鼓鼓的说,不知你从哪点看出她要死不活了,我也奇怪,她的神色早在进城前就恢复了,不知你从哪里看出来的?”令狐楚没看龙启,只是急着想把自己疑惑的事全弄清楚。 龙启又再次被问倒了,从哪里看出来的,他也不知道,唉,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先把太子的事情解决才好。 第七章 情是何物9 天香楼里,星月不满的将一杯酒一饮而尽,狠狠的放下酒杯:“就算我当初做事,是直接了些,可到今天这地步,每人都有份参与,启皇子单单怪我们干嘛啊?” “可是,之前要到达目的地的路很宽,怎么走都行,现在走到一条小道上,越走越窄,想着都让人伤脑筋。”泽若像个世外高人般在那里指点,就好像这事跟他无关样,星月突然一把揪住他:“今天的事我还没给你算帐,我想来想去,如不是你先多嘴说了卿妈的事,怎会启皇子说我半死不活?” “不是我说的。”泽若使劲拧开星月的手:“我没事跟启皇子说那些干嘛啊,我警告你少动手动脚的啊,我可是会武功的。” “就是你说的。”星月红了眼,嘶哑着嗓子骂道:“我早就在进城前就把卿妈的事埋在心底了,如不是你多嘴说,启皇子怎么一进门就说我,就是你说的,大男人一个,比女的嘴还多,不要以为我没听见路上你和令狐楚在说什么,你们当时说的那些,和宫中那些洗衣妇厨房大娘说的,有什么两样?” “好,好,就是我说的。”泽若见星月越扯越远,只好先承认了,免得她把陈年旧帐也翻了出来。 星月这才消停下来,坐在凳子上:“那好吧,看在你承认的份上,我原谅你。”泽若只能哭笑不得,在星月旁边坐下:“好了,我们还是想想太子那边该怎么办吧。” 可星月和泽若在灯下,大眼瞪小眼,只觉有阵阵睡意袭来,只好作罢。 东面冷宫,段妃用小勺将一碗白粥搅了搅,送到嘴边,不禁皱了皱眉:“小娇,这粥味道太淡了,有糖没有?” 小娇为难的看着段妃,她本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可冷宫中暗无天日的生活,让她面色灰黄,毫无生气,冷宫中的饭菜都是每天定时由专人送来,虽说也是御膳厨房的东西,可给不再受宠人所准备的饭菜,只能是残剩的清粥白菜。 段妃见小娇迟迟未出声,叹了口气,平静的把小勺放下:“看我,又把这里当百花宫了,小娇,让你跟着我,真是为难你了。” “娘娘对小娇有救命之恩,知恩图报,是做人的本份。”小娇盯着那碗白粥,苦笑道:“只是现在我们主仆二人都不能离开冷宫,想要什么东西还得等太子殿下来了才行。” “娘娘,你对皇上是否心存抱怨,几十年的夫妻,最后只因容颜变化而将你毫不留情的逐开。”小娇望着段妃那张脸,虽已恢复了光滑平整,但是因日子苦不堪言,无法再像百花宫时那样保养,几十年未长的皱纹一下冒了出来,鼻子两边直垂的纹路,眼角弯弯向上的皱纹,都是那么残酷无情。 段妃轻抚着脖颈上松弛的肌肤,一时也无言以对。要说恨,可男人因年老色衰为由嫌弃一个女人似在情理之中,何况他还是拥有三宫六院的皇上,自己也专宠了这么多年,理应知足了。要说不恨,自己最好的青春岁月,都给了他,却没能赢得一丝情感,就算是无数次枕边的甜言蜜语,耳鬓厮磨,游山玩水,都是过眼云烟,匆匆而过,毫无价值。 段妃长叹了一声:“从男人的角度,我不恨他,从女人的角度,我真是是恨死他了。” 第七章 情是何物10 门外响起几声咳嗽,小娇抬起头,惊喜的喊道:“太子殿下。” 太子对小娇点点头,走进来,看见卓上没怎么动的白粥,眼眶忍不住红了。段妃见状,厉声斥责道:“你是太子,将来的一国之君,怎能随意流泪,成何体统?” 太子按捺下心中的涌动,上前跪在段妃脚边:“儿臣不孝,让您受苦了。” “益儿,你单纯,对人毫无防备之心,这事怪不得你。”段妃淡淡的说:“现在我想的事情和以前也不太一样了,最近我晚上老是睡不好,心中有事烦扰,如你还有一点孝心,就助我达成这最后的心愿吧。” 太子本是以为,段妃又要说皇位的事情,不料段妃说道:“请你为我准备一副上好的棺材。” 羊城中,凡是年过半百的人,都喜欢在自己家里安放一副棺材,知道自己死后有着落,心里也安心,这本不是什么新鲜事。皇族和贵妃们因有皇陵安葬,本不用担心这事,可一旦打入冷宫,就没了进入皇陵的资格,段妃突然说到这事,虽也在情理之中,可对她这样一个心高气傲的人而言,好像有些不太合适。太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安慰她。 “人总是会老的,老了,很多东西有没有都一个样,我现在哪里也不想去,什么事也不想干,就想着平平静静的活到死那天,死后有个安身之所,我就心满意足了。”段妃抬起双眼,带着让人无法理解的眼神:“益儿,娘肯定是会走在你前面,到时你就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 太子的心肠,被这话软化得一蹋糊涂,从他是个婴儿开始,到现在长大成人,段妃从没离开过他,现在段妃谈到了生死相别,他的心一下沮丧到了极点,段妃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娘只是想求个心安,其余没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你会助我达成这最后的心愿吧。” 太子凄然点点头,心中突然恨起皇宫这个地方来,这个从没带给他一点快乐,却不断在他身上强加悲伤,无助,失望,绝望的地方,他不知自己的一生会有多长,可他清楚的知道,他人生中剩下的日子,一点儿也不想留在这里,留在这个有爹等于没爹,有兄弟等于没兄弟,人人都张牙舞爪的鬼地方。 宫中的木材师傅,只能在桌椅床塌上精益求精,对于棺材的造诣,大不如民间,太子只能是从宫外铸好棺材,他精心挑选了盘龙雕花的上好木棺,由千年古香樟树制成,能持久散发树木的香气,且能让尸首保存完好。 黄昏,令狐楚走到宫中白玉大道上,正好看见马车拉着棺材进宫。那棺材极沉,共动用了四匹马,一群侍卫在两旁小心的扶着,生怕棺材松动掉了下来,令狐楚心生疑惑,不禁向旁边同样看热闹的小宫女问道:“这宫中是谁的棺材,需要搞这么大的动静?” 小宫女嗔怪的看了令狐楚一眼:“你还不知道吧,段妃娘娘要的棺材,太子专门在宫外请师傅给她准备的。” 众人都习惯了段妃的咄咄逼人,占尽上风,以前见到她都尽可能绕道走,以免麻烦。现在她这样甘心退出,要一口棺材安身,又觉得有些不祥的预感。 星月和泽若本在侍卫那边跟着赌大小,听令狐楚回来这么一说,马上没了兴致,像是乌云压顶。 第八章 深宫黑棺1 “你武功好,晚上去看看段妃要那口棺材干什么?”星月试着说服令狐楚,可令狐楚觉得段妃要一口棺材的目的很清楚,没什么值得怀疑的。 可是这口上好的黑棺,却惹起冷宫中另外一个人的注意,这是以前太祖皇帝时的嫔妃,因善妒而被打入冷宫,现在年纪七十有余,比段妃大上二十几岁,她看到那口黑棺,像是极饿的人看到白饭馒头般,足以让她丧失理智,飞蛾扑火般的向前去。 “段妃,你还年轻,甚至还有重新获宠的机会,可我已是一脚迈进棺材的人了,你只要肯把这口黑棺让给我,有什么条件你尽管说。”老嫔妃找上门来,带着志在必得的气势,目光毫不掩饰的看着那口黑棺,一如当年雄雄燃烧的欲望。 “你在冷宫中住了多年,你觉得我想要什么?”段妃倒是没一口拒绝她,重新摆出那高高在上的神情,只要还有一点她可以凌驾于人头上的权力,她都会用来满足自己。老嫔妃看着段妃,对段妃的心思不是很猜得透,可她必须得到那口棺材,于是她眨了眨已有些呆滞的眼:“无论段妃你想要什么,老身都拼尽性命为你办到,我活到这个岁数,早已活够了,只求死后能有副棺材下葬,而不是被人用草席卷着曝尸荒野。” 段妃嘴角勾起,她知道这个老女人,已在冷宫中生活了二十几年,虽朝中大权在握的她一个也不认识,可她对门口那些死尸般的守卫很有办法,并且认识很多烧火做饭的下人,小帮工,侍女,在奴才中人脉极广。 “那这事你帮我办成了,这口棺材就是你的了。”段妃终于道出了她的意图,她本来也没想着要用到这口黑棺。 段妃一口黑棺,让宫中人有了新的谈论和赌博。 “段妃虽已过五十,可现在准备棺材,似乎太早了些。” “棺材摆在那里,最后是谁睡进去还不知道呢。” “说到底,棺材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一想到就觉得心中发毛。” 星月坐在一旁,听着那群侍卫东扯西扯,心中极不痛快,大喊道:“够了,不要再说了。” 人群最里面的泽若抬起头,满不在乎的说:“你急什么,没听过祸害留千年吗,我看你是无论如何也用不到那口黑棺了。” 那群男人爆出一阵轰笑,又各自说开了,星月心中揪成一团,在朝霞村,人们很忌讳看到不祥的东西,更忌讳从人口中听到不祥的言论,现在个个都在乱猜,不知那黑沉沉的棺木最后用在谁身上,加上这几天有几只黑乌鸦停在树上乱叫,让她禁不住胡思乱想,段妃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她一手造成的,说不定段妃那口黑棺就是为她准备的呢? 星月左想右想,泽若从里面走了出来,递个星月一个玉坠:“你害怕,就先用着,过了这段时间再还给我。” 那是极好的玉雕刻而成的观音像,通体翠绿透明,头顶上顶了些金粉,星月知道是开过光的,况且泽若拿出手的都不是什么坏东西,便毫不客气的收下了。 这时令狐楚从外面走进来,星月赶忙迎上前去,急切的问道:“怎么样了?”原来令狐楚终究是抵不过她的软磨硬泡,威逼利诱,去了冷宫一趟。 “我爬上树,往里面张望了一阵,没看到什么。”令狐楚揉了揉脚:“这时有只猫也爬上树来,我打小怕猫,动了一下,门口的侍卫就发觉了,在下面问我站在那里干什么。” “你是怎么说的?”泽若好笑的问。 “我还没想好怎么说,这时下面路过一个姑娘,嘴又红又大,脸色苍黄,很丑的一个人。”令狐楚又扭了扭脚跟:“她似乎看出我的窘境,居然朝我喊,喂,那是上天的路吗?” “那你怎么说?”星月想到又是辛凤,很是无奈。 “我脚一软,就跌了下来,然后就很认真的配合她说,那条路不能升天,还是另外找条路吧。”令狐楚似乎对自己很是懊恼:“守门的以为碰到疯子,就不声不响的走开了。” 泽若再也憋不住,大笑起来,星月没听到想要的答案,气闷的转身走了,剩下令狐楚在那里转着脚跟叹道:“我怎么会这么倒霉啊?” 第八章 深宫黑棺2 自从段妃搬去冷宫后,星月就离开了御医坊,搬进了鲜花斋,这里花团锦簇,早晨起来,很有朝霞村的感觉。晚上星月迷迷糊糊的睡在床上,突然听得外面有女人在大喊:“起火了,起火了。”她猛的睁开眼,看见屋外似有红光,一下就从床上翻腾下来:“妈的,老妖精,想烧死我啊!” 星月一直都在为棺材的事忧心,现在看到红光,想都没想,就拉门往外跑去。门口不知被谁淌了一地的油,星月还来不及叫喊,就重重滑倒在地,衣服上沾满了油,这时,阴暗的角路处,诡异的伸出一只火把,点燃了不远处的油,火势顺着油迹,轰的一声,星月全身着了火,看见自己身处火光之中,星月居然一下就愣了。 “星月!”就在这时,星月听到一个声音在喊他,迷朦的火光中,她很不真切的看到一个人向她扑过来,近了,好像是龙启,这时她才开始觉得身上有些火辣辣的痛了。隔着火光,一双手毫不犹豫的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星月听得一个低沉温暖的声音在说:“害怕就闭上眼睛。” 于是,星月很顺从的,恰如其分的闭上双眼,只觉有股力量很有力的拖着她,把她从那摊油中拉了出来,她一直闭着眼睛,紧握着那双手,突觉那双手一下松开了她,惊慌失措的睁开眼睛,这次她看真切了,的确是龙启,他奋力脱下外衣,在她身上扑打着,可那上好的棉衣层层都是油,龙启蹲下身,用力一撕,扯掉了星月全部的衣衫,星月一下有种撕裂般的疼痛。 “啊!”她忍不住狂叫出声来,一脸痛苦难奈的表情。可龙启没理她,狠狠的用衣服在她赤裸的身上扑打着,星月觉得脑子已不清醒,已有人闻声赶了过来,端着冷水,朝星月泼去,火才总算是熄了,星月也昏死过去,龙启板过星月,见她全身皮肤已是通红,可完好无缺,舒了一口气。这时,他才意识到星月全身赤裸,连忙抓过上衣遮盖在她身上,将她拦腰抱起,对鲜花斋里站着的几个人命令道:“今晚我在鲜花斋里出现的事,如以后有任何风言风语传到我耳里,你们一个也别想活命。” 那几个前来救火的人听到龙启这番话,叫苦不迭,又更多是诚惶诚恐。 龙启把星月抱进房间,拍了拍星月的脸:“现在伤口痛不痛?” 星月没睁眼,深皱眉头,模模糊糊的说了声:“痛。” “那就好,应该无性命之忧。”龙启知道,如果星月现在说不痛,那就算她能活下来,也会留下满身的瘢痕。 “这次没烧死你算你走运,在宫中敢得罪了这么多人,怎么换自己遇到事情就这么没胆,惊慌失措的?”龙启盯着星月,知道她现在听不清他说的话,摇了摇头,觉得手上也在火辣辣的痛,想着太医也快来了,就起身离开,走到门口,禁不住又回头看了星月一眼,眼中流露出一种悲哀,这是他自己也没法理解的一种情绪,莫名其妙的悲哀。 第八章 深宫黑棺3 泽若直到第二天进宫,才知道鲜花斋着火的事。 “昨晚鲜花斋着火,现在怎么样了?”皇上坐在龙椅上问,他也是今天一早听柔妃的宫女说的,可他并不知道龙启当时在场。 林若慈站了出来,眼光深沉:“皇上,宫中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失火,当中曲折,理应详查,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他想起这深宫中,三天两头的闹鬼,争宠,上吊,失火,让皇上不得安宁,这次的事,正好可以杀鸡敬猴,皇上也会欣然同意。 站在最前面的龙启回头看了林若慈一眼:“林大人,依我看,这事还是算了,宫中只要还有皇上,还有尊卑之分,这类事情就不可能杜绝。不如放任自然,让背后的始作俑者自感没趣。” 后面,泽若不解的目光望着龙启,似乎想出来说点什么,可因他一席话,而犹豫不决。 “这次起火,伤的是你的人,就怎么算了吗?”皇上在上面不解的问道。 龙启点点头:“请父皇将这件事就此作罢。” 下朝后,林若慈走在前面,淳于枫赶紧跟了上来:“林大人,你看这宫中关的大都是女人,每天闷坏了,闹出点事情来也不足为怪,况且当中的因果,不容易说得清,你又怎么会想着要查这件事呢?” 林若慈停下脚步,仰望蓝天:“一天到晚宫中都在生事,就是因为少个人打理后宫,执掌三宫六院,皇后去的早,我不想让她在天之灵不安啊!” 淳于枫想起皇后三十二岁死后,皇上就再没重新立后,就算朝中非议声音再大,皇上在这事上也表现出了罕见的坚持,据说皇后死前说了一句话,做夫妻有今生没来世,这一辈子只能有我一个皇后,下辈子你再重新立后,让我此生无憾。皇上点头答应,皇后才咽气闭了眼睛,淳于枫怎么也想不通,皇上怎么会真的没再立后,段妃最得宠时,想尽办法也没能让皇上答应,这种执着太过不可思议,不知皇上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他还真相信做夫妻有今生没来世吗,想到这里,淳于枫扁了扁嘴。 鲜花斋里,泽若小心的推开门,星月侧身躺在床上,听到推门声,轻轻问了句:“泽若,你来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星月听得背后的声音平平淡淡,扬起嘴角:“你这人,见不得别人受苦,其它人都是大呼小叫的进来,看我死了没有,只有你心情沉重,推门也敲无声息的。” 星月感到泽若温暖的手覆在背上,很不自在:“把你的手拿开。” 手指尖在她背上停了一下,星月感到手指移开了,泽若在背后低声说:“今天早朝,启皇子请求皇上不再过问此事。” 星月稍稍抬起头,把手枕在头下,轻轻的哦了一声,表示她知道了。 “为什么,这不像你啊?你不是别人碰你一下,你都要打一巴掌回去的吗?”泽若大为不解:“你和启皇子,怎么都这么反常?” “不是,泽若,昨晚的事我想过了,恨我恨到想我死的,可能就是段妃,她因我而住进冷宫,我因她而烧伤,这算是扯平了,我也不想再追究了。” “我还是不懂,你们今天都是怎么了,怎么都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泽若觉得,星月没和他说实话,可他猜不透她和启皇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第八章 深宫黑棺4 夜晚,太子寝宫,白晨溪走到太子面前:"太子,鲜花斋失火的事你听说了吗?” 太子茫然的抬起眼,遇上白晨溪似有些质问的目光,很不安的把茶杯放在他和白晨溪之间,低下头不出声。 “太子,你我都是在隔绝外人的环境下长大,最熟悉的人只有自己的血亲。因此我们总觉的自己的父母是好人,因为我们只看得到他们对儿女的慈祥,看不到他们对外人的态度。”白晨溪眼中忍不住泪光闪动:“直到荔枝死后,我才对外面的事略知一二,我现在才知道我们有多可悲,我们的父母有多可悲。” 太子的不安更重了,他知道白晨溪说的话是他害怕听到的。 “无论是我的父亲,还是你的母亲,都在一厢情愿的,为自己的子女谋一条他们认为最好的路,而我们,就因为父母对自己想的样样俱到,而进行着一种愚孝。”白晨溪怜悯的把手靠上太子的肩:“你不想当皇上,我不想当皇后,可偏偏还是身不由己,这本来已是可悲之至,可还有更可悲的,就是太子你,居然帮着自己的母亲,干你最不想干的事。” “晨溪,我不可能想得到那一口棺材会引发出这么多事来。”白晨溪终于把话说开了,太子也不用装自己无辜,他坦白,直率的承认了自己知道鲜花斋失火的原因。 “我厌烦了这种生活,被人毫无心智的养大,再送进宫来让人利用这种毫无心智,我们到底是谁,活在世上要干什么?”白晨溪悲哀的摇摇头,苦笑一声:“这样的人生,真是没一点让人留恋的。” 龙益心中,像是小石子投进水面,泛起阵阵链漪,越扩越大,白晨溪的话,一针见血的说出了他们现在的景况。 “太子,你好好想想吧,还要这样过下去吗?”白晨溪轻轻的说。 龙启走到鲜花斋门口,本想推门进去,想起昨晚星月光着身子被他抱进房中,现在醒了可能有些尴尬,于是敲了敲门。 “谁?”里面传来星月的声音,一时间龙启话堵到嘴边,他一定神,才说道:”是我。” “启皇子,你敲门,不是折煞我吗?”里面立刻传来星月着急的声音,龙启知道她并未对昨晚的事在意,才推门进去。 星月还是侧身睡在床上,脸朝着里面,看不见龙启,可她闻得到那股海水的沁凉味,清新怡然。 “今天早朝,我让皇上不要再彻查这件事了。” “我听泽若说了。”星月心中犹豫着要不要说下句,这时听到龙启在背后说:"我心里想什么,你最清楚,可是你只懂我的心思,猜不透其他人的心思,是不行的。” “启皇子,我知道这次是我愚钝,要不是我一天到晚疑神疑鬼,如同惊弓之鸟,就不会连累你也被烧伤了。”星月突然很想回头看看龙启怎样了,可她稍一转身,龙启就止住了她:"不要翻身,这样的你的皮会磨掉的,你以后要自己小心,不要再中别人的计了。我让侍卫那边派了四个人过来,身手都不错,以后负责你的安危。” “多谢启皇子,属下感激不尽。”星月很想问,龙启昨晚为什么会出现在在鲜花斋,可她脑子还没被烧坏,知道她没资格问。 第八章 深宫黑棺5 段府上,段岩独自一人饮着酒,家丁进来通报,说林若慈来了。段岩抬起通红的眼:"他还想干什么?” “段大人,你我相识多年,难道一定要有事情我才能来吗?”段岩望向家丁身后,林若慈已经不请自进了,他神色自得,像是在逛自家花园般。 “你来了也好,没人陪我说话,我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了?”段岩转向家丁:"再去拿一壶酒,一个杯子出来,好好招呼林大人。” 林若慈挥手散了散面前浓烈的酒味,上前坐在段岩身边:"现在戚萧和白粒力走了,段妃住进冷宫,你一个人过得很无趣是不?” “用不着你来嘲笑我。”段岩扭过头:"当初我为白家的事,去你府上对你冷嘲热讽,现在你来报仇是不?你终于等到这天了。” “这么多年了,你也了解我,我不是那种乐于落井下石的人,前几天宫中鲜花斋起火,伤了那个叫星月的女子,我不说你心里也知道是谁干的吧。”林若慈若有所思的顿了顿:“段妃恨死了那个叫星月的女子,可启皇子对此事并没追究,你怎么看?” “收买人心,这事在宫中是常用的技俩。” “不是,换了其他人,还说得过去。”林若慈将杯中的酒浅饮一口:“他好像喜欢那个叫星月的,我是过来人,知道那种看到心爱之人受到伤害时,心痛的感觉,那种恨不得将凶手碎尸万段的感觉。启皇子就这么忍下来了,我想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能顾全大局,不在儿女私情上磕磕绊绊,我觉得他应该更合适当皇上。” “他当皇上,我可就倒霉了,这府上还不知道能住几天。”段岩虽然天天醉酒,毕竟头脑还是清楚的:"我们当初阻他入宫,朝上力荐他出使番邦,和他早是对头,只要他当上皇上,我就不要在羊城里混了。” “能顾全大局,目光长远的男人,不会在陈年旧事上斤斤计较的,你说是吧?”林若慈拍了拍段岩的肩:"当初段妃失宠,他本可以将你和段妃排挤出宫,可他没这么做,是在给你留一条活路,明早和我一起上朝去吧,你还有半辈子没过完,难道想这样醉酒下去吗?” 段岩没出声,他当初对地位骤失心生不忿,这些日子,见到龙启处事越来越得人心,不禁怀疑,太子的位子,是不是真的坐不稳了? 鲜花斋中,泽若正在对星月展示一堆风干的白色粉末:"这是高山牛角磨成的粉,对皮肤的重新生长有奇效。” 星月这两天能够扶拐下床了,她恶心的看了一眼:“我不吃。”说完,她低下头看自己面前的冰糖银耳,眉头立刻舒展开来,笑逐颜开。 “星月,你看你后面谁来了?”泽若指了指后面,星月不经意的回过头,后面没人,转过头,看见泽若在那里若无其事的搅着他面前的那碗冰糖银耳,似明白了什么。 第八章 深宫黑棺6 “泽若,我这次能死里逃生,想来想去都是你那块菩萨保佑,你把它拿来给我看吗?”星月慢条斯理的指向后面的首饰盒,泽若转身把玉佩拿来,回到桌边,看到星月隐隐得意的神情,明白自己中了计。 泽若还是不动声色的坐下,拿着玉佩啧啧了两声:“它既然这么佑你,那就送你好了。”泽若将玉佩递给星月,手故意一闪,星月习惯性的弯腰去接,泽若马上把撒了犀牛角粉的那晚银耳调到星月面前。 星月直起身,看着玉佩,不经意的端起碗喝了一口,马上因那苦涩的味道吐了出来,她气恼的望向泽若,泽若却站起身,恭敬的喊道:“启皇子。” “还想骗我,启皇子来了我也不怕,你这玉佩,我才不稀罕,拿去!”星月把玉佩甩了出去:“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是不是,都这个时候了,还要捉弄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背后突然响起龙启低沉的声音:”你要怎么收拾他?” “哼,我要辛凤来收拾他,让他痛不欲生。”星月马上答道,随即才反应过来,慌忙回过身:“启皇子,属下不知道你来了,罪该万死。” “刚刚泽若不是说了吗?”龙启好笑的看了星月一眼:"照你刚才这么说,辛凤是泽若的天敌是吗,她是不是御医坊那个很不好看的女人?” “启皇子你也知道她?” “我喜欢傍晚上山,她上山来采药时,我见过。” “不对啊,依辛凤的脾性,如是遇见启皇子你,她没理由不回来发疯啊?”星月疑惑的问。 “我是皇子身份,怎么可能出来随便见人,大多时候我都是躲在树上或是听到人声,就走开了。”龙启带着关切的对星月说:"皮肤烧坏了不要紧,可别把脑子烧坏了。” 泽若在对面忍不住笑了起来,星月狠狠瞪了他一眼。 三人在鲜花斋里,吃着鲜花做的点心,喝着茶,说到晚上,才离去,龙启回宫,泽若回侍卫房那边,泽若虽没当侍卫,可他还是选择住在侍卫房,说那里热闹好玩。 转角,泽若看见一团奇怪的东西朝他移来,心中有了两三分,待到那团东西近了,果然是辛凤,她穿着绿色上衣,红色棉群,戴了双白手套,头上插了根蓝色的珠钗。 “辛凤,这天还没入冬,宫中除了启皇子,就你最怕冷了吧?”泽若好笑的打趣。 辛凤望着泽若,扁扁嘴:“启皇子又不是怕冷才戴手套的,他是不想别人知道他被烧伤了。” 泽若大吃一惊,板过辛凤的肩:“你说什么?” 辛凤刚刚图嘴快,这时才想起龙启那晚说的话,禁不住吓得全身发抖:“我乱说的,你不要问我了。” “那晚你在场是不是?你看到了什么,说!”泽若狂吼起来,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辛凤还没见过他发这样的火。 “那晚,是启皇子,把星月从火中救出来的,他吩咐在场的人不准说出去。”辛凤结结巴巴的,带着哀求的神色看着泽若。 第八章 深宫黑棺7 “怪不得他们这么默契,亏我还以为,是一块玉佩保住了星月的命。”泽若愤恨的想,刚才对其还充满喜悦之情的玉佩,现在他一看到就火冒三丈,不知道星月和启皇子一晚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想再问下去,狠命把玉佩摔在地上,面部僵硬的离去。 辛凤看着泽若走远,才低下头看地面上的玉佩,喃喃自语:“这么好的玉佩,就不要了,可别人不要的东西,我也不屑于要。”她一边念着,一边把玉佩捡起来放入怀中。 晚上星月没事,东想西想,想起戚萧也算是个铁铮铮的男子,走的时候那么凄凄惶惶,她后来才听徐娘说,戚萧年轻时爱上了一个患重病的姑娘,不顾家人反对,与那姑娘成了亲,结果第二天那姑娘就死了,而苏兴儿长得像极了那姑娘;想起泽若说,白粒力的夫人产后虚脱而死,白粒力将全部心思放到两个女儿身上,每天晚上必做的事就是对着夫人的牌位,说着女儿和自己的事;想起龙启说过,皇上之所以在皇后逝后,让后位空闲,就是想让妃嫔们相互争来斗去,都极力讨好他,不让他烦心;想起竹叶说,当年段妃是城中最美的女子,一颦一笑,都可引得男子为她神魂颠倒,水汪汪的眼睛,让人混身瘫软,甚至她站在哪里,哪里就会刮起一阵微风。 星月唉的叹了一口气,突然想去看看段妃,就让侍女取来披风,扶着她到了冷宫。 油灯下,段妃正在出神的想着什么,觉得有人进来,带着一种期待的神情扭过头,看见是星月,冷冷的低下头:“你怎么来了?” “我这次大难不死,你很失望吧,我就是想来看看你的失败。”星月高傲的扬起头:“启皇子虽说放过你,可你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活着,哀莫大于心死是吧?” 现在,太子不来看段妃,段岩也不来了,段妃的确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可无论如何,她不愿在星月面前认输。 段妃知道鲜花斋起火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也不愿掩饰:“听人说,是启皇子救你出来的,他自己也受了伤,要不现在你也不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了,可真巧啊,怎么刚刚那个时候,启皇子就出现了?” “那又怎样,我命好啊,凡事遇贵人,想死都死不了。”星月刻意拖长了音调,斜眼看了段妃一眼,可段妃脸上有种高深莫测的表情。 “我活到这把岁数,有时也能看懂几件事情,龙启对你,有些不清不楚的感情,你知道吗?当初我知道他站在宫门外,我才故意说出为难你的话,结果他就真的进来为你解围。”段妃很古怪的笑了笑:“这次也许是上天注定,让你命不该绝,可他那样奋不顾身的救你,只能说明他看你不同于普通属下。那你可就倒霉了,龙启贵为皇子,与你身份悬殊,你们肯定走不到一起,你们这辈子只能空怀惆怅,抱撼此生。” “扯远了,我可没想过要高攀皇子。”星月淡淡的说。 “情这东西,不管是何种人,遇上了都摆脱不了,信不信由你,不如我们打个赌。”微风吹进,星月看见段妃的脸庞,仍可找出当年的国色天香。 第八章 深宫黑棺8 “赌什么?”星月带着好玩的心情说,完全没当回事。 “如你以后为了感情痛不欲生,你就要我过得和以前一样,享尽山珍海味,绫罗绸缎,你敢赌吗?”段妃目光逼视着星月:"就当是好玩,怎么样?” “才多久啊,怎么就换过来,反要你来求我给你荣华富贵了?”星月骄傲的说,段妃不理会她的嘲弄:“你不敢?” “再大的事,我都敢,这种事有何不敢?”星月拍拍胸:”就这么说定了。” 等到冬天下第一场雪时,星月又能红光满面的活蹦乱跳了,在她看来,生活就是来取悦她的,每过一天,都让她更能明白自己有多与众不同,多么光鲜亮丽。天香楼里,围着她转的公子哥越来越多,她和令狐楚那帮内侍也打得火热,本来担心戚萧和白粒力该回来了,可他们一直都没回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把一匹马拉的车换成了两匹马拉的,泽若说她没事找事。太子和白晨溪搬出宫,住进白府,皇上也没怎么阻扰,甚至对龙启说,待到太子上书放弃太子之位那天,也是他退位之时,把江山交到龙启手中,他甚是放心。老嫔妃死时,星月看见抬出去的是段妃之前那口黑棺,虽然事情落败,可段妃并没有食言。 “我现在才知道,这人啊,要收买是太容易了。”泽若看着漫天大雪,喝着茶,吃着点心,感觉快活似神仙:“人也许在意的东西不同,你从他们对钱权不公正的反应,就知道他们真正在意什么。一百两买不到的心,也许两百两能买到,用钱买不到的心,也许用权买到,用权买不到的心,用人能买到,啊,真是太容易了。” “泽若,有进步,知道人转来转去想的就这几件事。”竹叶把甜饼浸到热茶里,泡软了才拿出来放进嘴里,泽若一直看着她。” “竹娘,怎么吃东西这么奇怪?” 竹叶笑了笑:“多年的习惯,改不了了,人一旦习惯,就再难改变。”她似是不怀好意的看了泽若一眼:“习惯了一个人在身边,也不容易改变了。” “竹娘,你说星月吧,虽然她自私,庸俗,浅薄,轻浮,虚伪,欺软怕恶,但我是很伟大的,我不嫌弃她和我当一辈子的朋友。”泽若说道,竹叶没想到他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堆星月的坏话,半天才说道:“就只是朋友吗?” “竹娘,你不会想说,我会喜欢上那个土包子吧?”泽若好笑的说:“我淳于泽若再怎么不济,也不会喜欢那种利欲薰心,不择手段的女人吧?她那种女人而言,太过不可思议。” 徐娘从旁边走过,听到泽若这么说,觉得泽若一句话骂了一堆人,包括她和竹叶在内,很是不快。 “泽若,宫里没事吗?怎么一天到晚往我们天香楼跑?”徐娘问道。 泽若长长伸了个懒腰:“平静的像水一样,我都快闷死了,每天早朝都谈些无关紧要的事,昨天林大人说了半天关于收地的事,我听着都快睡着了,真是要闷死我了。” 唐墨儿走了过来,把手搁在泽若肩上:"泽若,最近徐娘新想了出戏,每晚在水池的鱼嘴前面搞场斗鸡,让人赌输赢,晚上留下来玩吧。” 泽若感激的望了唐墨儿一眼,又感激的望向徐娘:“徐娘,在这寒冷的冬天,幸好有你,幸好还有天香楼啊。” 竹叶听到他这番话,喝到嘴中的茶忍不住一下喷了出来,徐娘和唐墨儿在旁边都笑了。 第八章 深宫黑棺9 天气越冷,天香楼的生意越好,厨房里的烧酒备了十几壶,六敏儿不停的进进出出,丝毫也不觉得冷,而刘大几个打手,没事干,围着灶火闲聊起来。 “男人都是这样,家中的总不如外面的好。”刘大听着前堂不时传出的起哄声,大笑声,搓着手说道。 “依我看,就是那种碰不到的女人,就是最好的。”说话的是一个年纪较小的打手,旁边那些上了年纪的男人听到他的话,嗤笑道:“你这小子,就一天到晚想着千金大小姐,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那贼头贼脑的样。” “千金小姐也有人碰的,总是要嫁人的,要那种一辈子都不嫁的女人才最有吸引力。”另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打手说道,这下那群男人笑得更肆无忌惮了:“你该不会说徐娘那种女人才最引得男人向往吧?” 刘大一口烧酒碰出来,撒在柴上,火苗一下串了老高,众人都往后面一闪。 “说哪去了,我是说尼姑,你想尼姑每天在寺院里关着,不食人间烟火的,要多清纯有多清纯,多诱人啊!”那男子急急忙忙的反驳道,这下倒没人吱声,大家觉得他的话还是有些道理,年轻的那个想了想:“可法华寺里面没有尼姑啊!” 刘大张开臂膀,伸展了一下四肢:“就算是有,你又能怎样?就要没有的,才有无尽的想象,越想越带味。” 在他话的引导下,男人们都流露出一种冥想的神情:“尼姑好啊,每天还吃素的,拿回家也好养。” “就是,你小子就算走狗屎运娶个千金小姐回家,也只能当个神像般供起,尼姑每天下山挑水,上山跪念,娶回去要多能吃苦就有多能吃苦。” “你看看,唐墨儿,奚琼儿几个,越想越觉得俗不可耐,。” 晚上的场被郑公子一掷千金包下了,以贺生辰,刘大几个不禁笑起他的目光短浅,毫无品味:“要是我这么有钱,我才不会来妓院,把钱花在那些妓女身上,有什么好呢?” “就是,就是。”其余人都连连附和点头,六敏儿进来,听到他们这么说,连跺跺脚:“你们小声点,被徐娘听见就不要活命了。” “天这么冷,徐娘多半躲在楼上,想着自己年轻时的生死相许吧!” 六敏儿不安的瞪了说话的人一眼:“徐娘是什么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怎么可能去想那些事情?” “六敏儿,你这么说,就不怕徐娘听见?”刘大笑了起来,六敏儿连忙捂住嘴,往四下看了一眼,才松了口气。 “郑公子在前面干什么?” “在那里蒙着眼睛往钱眼里扔铜钱,徐娘和竹娘到楼上没下来,玉嫂看这空隙把菜,点心装了些走。”六敏儿叹了口气:“玉嫂也真够苦的,一家八口,上有老下有小,全要她来养。” “算了吧。”刘大马上一副嫌恶的表情:“她一天到晚遇到什么事,就哭着说我那一家八口怎么办啊?搞得人人都怕她。” 大家想起玉嫂半拖着调子的哭腔,都笑起来,火越烧越旺,一片通红。 第八章 深宫黑棺10 天气冷了,的确事情也少起来,就好像人人都准备冬眠般,老一点的大臣一下朝就回府去了,星月,泽若,令狐楚越来越觉得索然无味。 “令狐楚,你想个办法,怎样把今天挨过。””星月半死不活的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长叹一声:“度日如年啊!” “去赌钱吧!”泽若建议道,令狐楚马上摇头:“算了,赌来赌去都是那几个人,你们不闷我还闷呢。” “不是,我说的是去赌坊里赌,听说最近搞了个什么二十封大,很热闹。”泽若平心静气的说道,星月一下跳起来:“那还等什么,走!” “泽若,我看最近启皇子也没事可做,要不要叫上他一起去。”令狐楚碰了碰泽若,带着询问的眼神,泽若还没答话,星月在前面听到了转过身来:“令狐楚你找死啊,就启皇子那长相,走到哪里都不得安宁,还玩什么玩?” 泽若和令狐楚想了一下,觉得她说得有理,跟了上去。转角处,龙启望着蹦蹦跳跳远去的三个背影,不满的摸了自己的下巴一下:“我长相怎么了?” 来到赌坊门前,星月看见赌坊斜处,有一处民宅,不禁好奇的指给令狐楚和泽若看:“怎么有人愿意住赌坊门口啊,早晚都不安宁,怎么休息呢?” 正说着,门开了,一男一女走了出来,女的看样子是要上街去,男的不知他想干什么。 “我回娘家去了。”女子迈下台阶,走了两步又回转身来盯住男子:“我不在的时候,你该不会去赌钱吧!” “不会,不会。”男子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冤屈般嚷了起来,女人没在理他,转身走了,男子看到女人走远了,居然大摇大摆的朝赌坊走来。 “喂,兄弟,赌钱吗?”令狐楚大声问道,男子一愣,点点头,带着奇怪的眼神看着面前三人:“来赌坊不赌钱,做什么?”说完,他摇摇头,准备从这奇怪的三人身边走过去,泽若一把按住他:“兄弟,你娘子回来了。” 男子惊惶的回过头,看见女人真的回来了,扬起眉慢慢走近,厉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没事,没事,遇到了几个朋友,闲聊一下。”男子把手搭在泽若肩上,很不自在,女人下唇挺出,说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去赌钱呢!” “不会,不会。” “那好,我回娘家去了。” 女人转个弯又走远了,星月跳到男子跟前:“你怎么会住在赌坊斜对面啊?” 男子苦丧着脸,走到树下:“我当初见这里有房子卖,就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买下这房子,我娘子居然一口答应。那时我就应该知道其中有鬼了,她怎会答应的这么爽快,结果现在可好了,赌坊就在家门口,却因她神出鬼没的,搞得我不敢进去,刚才你们也看到了,她说回娘家,谁知是不是真的回娘家?” 星月,令狐楚,泽若都觉得这男子挺好玩的,相互使了个眼色,不想再进去赌钱了。 “喂,你们住在这里不闹吗?”星月问道。 “我娘子到哪里都睡得着,可怜晚上我听到声音,心里就像是上千只蚂蚁噬咬般,我曾试着摸下床,谁知刚一起身,她又醒了,以前住的远,还可骗她然后来赌坊,现在我却一步也不能进去了。”男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使劲的抓头:“我真想买块豆腐来撞死。” “兄弟,你相信我,你死不了。”泽若蹲下身,眼中泛着同情和坚定的光芒。 第九章 羊城生活1 男子抬起头,踌躇的看着泽若:“你有办法?” “你这么怕你娘子,那你娘子定不是温柔娴淑的女子,我没说错吧?”泽若问他,口气中还是同情成分居多,星月和令狐楚在旁看漫不经心的看着,觉得要上演一出好戏。 “你娘子走不远,等会儿还要回来,到时,你看见她,就强硬的上前去,把你心中想说的话全说出来。”泽若拍拍男子的后背:“你不是想赌钱吗?那就全说出来。” “那我不是找死吗?”那男子颇觉惊异的看了泽若一眼,想了想又问道:“这样她会被吓住吗?” “会的,会的。”星月和令狐楚在后面异口同声的说,泽若回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星月上前,温存的对男子说:“有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小鸟依人,被男人保护和照顾呢,我是女人,听我的话没错的。” “就是。”令狐楚也跟着嚷起来:“到时,你娘子就会被你的男子气概镇住,对你服服贴贴,那时你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多好啊。” “相信我。”泽若简捷了当的说。 男子盯着眼前衣着上等,不像是普通百姓的三人看了一会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站起身,抿了抿嘴唇:“那我今天就赌一把,信你们三个一回。” 泽若解下披风,披在男子身上:“来,穿上这个,看上去威风些。” 这时,男子的娘子又阴魂不散的转了回来,男子定定神,走到她面前,女人见他披着黑色披风,杏眼圆睁:“你要干嘛?” “你不是说,回娘家去吗?为什么又回来了,你就是信不过我是不是,老子不怕告诉你,我就是想赌钱,而且我现在就要去赌,你管得着吗?”男子大声说完,朝背后望了一眼,星月,泽若,令狐楚都嘻嘻笑着,为他悄无声息的鼓掌,他得意的回过头,马上一计响亮的耳光甩在脸上:“你活够了是不是,我就让你看看,我管不管得着。” 男子不可一世的气焰马上矮了下去,他慌忙跑回泽若身边,拉着泽若的手臂:“兄弟,下一步该怎么办?” “没下一步了。”泽若面无表情的回答他。 男子惊得张大了嘴巴,慢慢露出一个悲惨的微笑:“你不是说,我死不了吗,现在这样,我必死无疑啊。” “我说的是刚才,你的确是死不了。”泽若眉毛竖了竖,嘴巴歪了歪,浮起一个狡猾的微笑,星月则是好笑的看着男子:“你不是想买块豆腐撞死吗,现在你死定了,豆腐钱也省给你娘子了。” “马山坡,你死定了。”后面响起女子炸雷般的吼声,男子全身一软,狠狠骂了句:“你们敢耍我,我咒你们断子绝孙。” 男子连滚带爬的往另一头跑去,女人怒气冲冲的跟在后面。 “蠢得和猪一样,进赌坊肯定是会输钱的,我们这还不是为他好,他那几个钱哪够输啊。”令狐楚踮起脚尖望了望:“走,去百味楼吃饭,吃完饭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我刚 第九章 羊城生活2 百味楼里,人上人下,和平时一样热闹。 “来,新鲜出炉的香菇包子,快来买哟!”热气腾腾的包子,在寒冷的空气中,更显得软香诱人。 “菜刀四,怎是是你在卖包子,羊冕呢?”星月走到门口,觉察到和往日不一样,转过身来问道。 菜刀四一面接钱递包子,一面扭头答道:“昨天当公公了,以后都不来天香楼了。” “少唬人了,他爹都没当,当什么公公?”扶着拐杖,前来买包子的老头接话道,菜刀四嫌恶的看了他一眼:“是进宫当公公去了,这也要说明白?” “安?”老人用手侧在耳朵上,靠近了一点:“他有儿子在宫中吗?” 星月笑了笑,羊冕进宫做了太监,那以后更有得玩了。 二楼上,泽若和令狐楚已先上来,小二把他们引到一个靠窗的位置,三人坐定,喝着热茶,四下张望。 “快看,是那对小贩夫妇!”令狐楚眼尖,指着下面,星月和泽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真是那对夫妇,男的扛着冰糖葫芦草棒,女的提着几只绑好的河龟,两人不急不慢的叫卖,突然见到一个猎人打扮的男人停到他们面前:“这位大哥,你看你双脚通红,想必每天在河边找河龟很辛苦吧!” 扛着冰糖葫芦串的黄招客气的笑了笑,看了旁边的妻子金财一眼:“不辛苦!有我夫人陪着我,怎么会辛苦呢?” “在我们那里,不用亲自抓乌龟,吹首曲子,乌龟自然就会爬到你脚下。”猎人说。 “真的?”金财放开黄招的手,猎人笑了笑:“看这外面天寒地冻的,今天遇上就是缘分,我做东,去这百味楼喝杯热酒,顺便教会两位这曲子,可好?” “好,好啊。”黄招和金财连连点头,星月在上面不屑哼了一声:“那人哪会这么好心,说不定是看上金财了。 令狐楚回过头盯着她不说话,星月问道:“怎么了?” “你是男人,你会看上金财吗?”令狐楚无奈的叹了口气,一副哀婉的表情。 “看,进来了。”泽若瞪了二人一眼,让他们不要闹了。 楼下,金财,黄招,和那猎人坐下,点了几个菜,烫了壶酒,星月和令狐楚一起小声说道:“又有好戏看。”泽若不由得又瞪了两人一眼。 “就把手放在中间两个孔上,开始吹。”猎人把怀中的洞萧递给黄招,黄招没吹过萧,一吹就憋红了脸,金财心疼的看着她,猎人在旁边不停的夹菜入口中,直赞好吃。 “你看那架势,他几天没吃饭了啊?”令狐楚慢吞吞的说,泽若抬起下巴,郑重其事的说:“我看,至少也有三四天!” “原来是骗饭吃的。”星月有些失望的转过头,撕起百味鸡腿来,泽若却摇摇头:“未必,说不定他等会儿真的把乌龟吹得跳起舞来了呢?” “你就信吧!”星月恶狠狠的抛下一句话,不过她也心里也想看看到底乌龟能不能动,令狐楚也是一样的想法,三人吃完后,一直没走,看这那猎人一碗一碗的不停吃,终于他吃饱了,放下碗,拍拍肚皮:“怎么样,学会了吗?” “大概会了,可这乌龟怎么没动啊?”黄招指了指地下一动也不动的乌龟,猎人朝他伸出手:“把洞萧给我,我来。” 上面星月,泽若,令狐楚都惊得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等待那惊人的一刻,猎人用洞萧,吹出一首婉转流利的曲子,曲罢,乌龟就像是死了般一动也不动,猎人用脚尖碰了碰:“怎么回事,在我们那里,乌龟一听到这曲子就会出来的。” 猎人把洞箫放进怀中,全身上下一摸,突然呈现出惊慌的神色:“我的钱袋呢?定是刚才过桥时丢了。”他急急忙忙的夺门而出,动作敏捷,星月她们都一时没反应过来,更不说黄招和金财了。 第九章 羊城生活3 “完了吗?”泽若最先问道。 “好像是完了。”令狐楚的声音,星月颇有些无奈:“这就完了,泽若,又该你这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上场的时候了。” 泽若站起来,从怀中摸出银两,下楼去了,星月见他在下面慢慢和黄招和金财解说,便问令狐楚:“等会儿我们到哪去玩?” “去我一个同乡的家里,他本也是杏树村的人,做生意赚了点小钱,在凤凰台旁边买了处民宅,把家中老父老母都接了过来。”令狐楚理了理衣领:“反正城中你都玩腻了,有个新鲜地方去不好吗?” 这时,一阵冷风吹进来,星月不禁打了个哆嗦:“令狐楚,我有点冷,你把披风解下来给我披。” 令狐楚保护性的拉拉衣口:“星月,你知道吗?” “什么?” “只要心是热的,血是热的,身子就不会冷。”令狐楚边说着,边三步并两步的下楼去了,似是怕星月从后面扑上来扒他的披风般,走得很快。 星月在上面坐了片刻,心平气和的说了句:“男人!” 走下楼,泽若正在门口看这刚贴出的红纸,令狐楚抬头一看,上面写着:“东主有喜,明日五折。” 星月也下来了,在门口看了看,朝正在那里的菜刀四喊道:“菜刀四,你们东主有什么喜?” 菜刀四懒洋洋的坐在那里,答道:“羊冕不是进宫当公公去了吗?” “这也算喜事?” “嗯!”菜刀四很正经的点了点头:“那明日还来吗?” 泽若走到菜刀四身边,敲了敲放包子的木桌:“当我们傻的是不是,我们明日来了,那这上面所指的就是后日了。” “奸商!”令狐楚拔刀欲向前,摆足了姿势,星月不耐烦的抓住他的后领:“好了!” 菜刀四嘻嘻笑着,靠近泽若:“你们都是聪明人,帮帮忙,别出声。”说着,拣起几个大包子递给泽若,泽若本想推,听星月在后面说道:“收下吧,等会到了人家里,还可当给老人的见面礼。” 泽若这才接过,菜刀四看到他们走远,连忙跑进去,趴在柜台上:“掌柜的,你动动脑子啊,你贴那张红纸,是人都能看出端倪来。” 菜刀四话音刚落,掌柜胡二就操起账本打在他脸上:“我没脑子是不是?那你来当掌柜的。”他还想接着打,菜刀四飞快的跑了出去。 “我花了几晚上才想出来的,敢说我没脑子?”胡二放下账本,忿忿不平的说。 星月他们走在路上,看见一男一女在河边吃饭,只有一个小葱拌豆腐,两碗白米饭,男的对女的说:“青妹,委屈你了。” 女孩子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刘哥,和你在一起,吃什么都好吃。” 女孩放下碗,上了船,出城打鱼去了,现在河面尚未结冰,是打鱼最后的时节,男人等女孩子的船慢慢划远,看不到他的挥手时,才坐下来,从竹篮子里端出一盘腊肉,啧啧有味的吃了起来。 “男人!”星月再次心平气和的说。 第九章 羊城生活4 “话不能这么说,人可以不谈情,可万不能不吃饭,是吧!”令狐楚对那男子很是理解的说道。 星月,令狐楚,泽若来到凤凰台后的民宅,令狐楚上前敲门,却发现门一推就开了,三人先后走了进去。 走进院子,星月才发现这里很奇怪,干柴一捆一捆的全挂在树上,院子里有十几只鸡鸭,这在乡下是很常见,可在城里实在没那个必要。那颗树是棵桔子树,上面青色的桔子接满一树,压弯了枝头。 “不是吧,摘桔子,早知道还不如去戏院里听戏。”星月后悔不已,这时一个穿青色衣服的年轻人跑了出来,看见令狐楚:“你们先等一下,我娘不见了。” “娘,你在哪里啊?”青衣男子双手合在嘴边,大声喊道,明明是个不大的院落,却被他搞得像在深山老林里找人一样。 屋檐边有几声闷响,传来敲打的声音,星月注意到屋檐旁边放了两口黑棺。 青衣男子连忙上前,把棺材盖打开,一个老妇从里面坐起身来:“喊什么喊,我还没死呢,力气省到我死后哭丧用。” “娘,你没事,又睡到棺材里面去干什么啊?” “怎么,我现在不试着睡习惯,以后可要睡几百几千年啊!”老妇人郑重的说,朝星月她们这边望过来:“令狐楚,怎么,是不是想到什么办法了?” 令狐楚点点头,转过身对星月和泽若说道:“这家的老人,特别念旧,搬到城里来住后,还保留很多以前的习惯,喜欢砍柴,养鸡养鸭的,你们看这些干柴,全挂在树上,风一吹就相互碰撞,晚上声响大,鸡鸭屎也多,这小子被搞得苦不堪言,可老头子脾气硬,说两句就离家出走,很让人头疼。” “我啊,就想了个办法,不如把这鸡鸭全杀了,挂在柴上,这样柴也不用撞来撞去的,也不用烦鸡鸭的毛多屎多了。” “令狐楚,你想害死我是不是?”青衣男子听到他的话,大叫起来:“把鸡和鸭杀了,老头子回来非给活活气死不可。” “我看是未必。”令狐楚晃晃脑袋,看着泽若和星月:“赌一把,敢不敢?” “你带我们来,可能是想有人帮着杀鸡吧!”泽若毫不留情的对令狐楚沉下脸:“老人念旧,念的就是个岁月,眼前的物,死活关系不大,这点谁不知道啊!” “我反正不杀鸡,我去睡会儿,你们杀吧。”星月无精打采的说。 第九章 羊城生活5 老妇人通情达理,星月睡在她床上,想着卿妈,想着李叔,想着徐娘,想着之前被卖到船上去的文栾儿,刘大,段妃,迷迷糊糊的就睡去了,梦中梦到宫中的山坡上,龙启沉默的站在那里,任由阳光洒满全身,高挺的鼻梁璨璨生辉,他遥望着远方,那里好像是台桑的方向。 突然龙启转过头,朝他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侧脸上显出两个深邃狭长的酒窝,原来他笑起来是这么好看,突然龙启就不见了,四周起了白色大雾,什么也看不见。 “不要啊!你不要走!”星月挣扎着叫出来,却发现自己在别人的屋里,外面隐隐听到一些吵闹声,星月松了口气,擦掉额头上的汗,起身走了出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房里点上了灯,十几只剥完毛烫好的鸡鸭挂在柴和上,下面令狐楚,泽若,青衣男子,老妇人正围着一个老头,看样子就是青衣男子那顽固不化的老父了。他手指颤抖,指着上面,却一直说不话来,星月真怕他会突然一头栽下去,不醒人事。 “七叔,这鸡鸭先挂着,等明天把它们用盐腌了风干,腊月时就能吃了。”令狐楚上前扶住老人:“这样,你每天看着这些东西,还是可以怀旧不是吗?” 老妇叹了口气,弹下头上一根鸡毛:“老头,我知道你是念旧,可过去的日子不能再回来了,这些鸡鸭不是你年轻时养的那些,这些柴和也不是你年轻时上山砍的那些了,你死守着不是让浮儿为难吗?” “七叔,现在你还是能砍柴喂鸡,可必竟和年轻时不一样了,每个年龄有每个年龄的生活不是吗?现在无需你砍柴喂鸡这么辛苦,城里到处都是好玩可消谴的地方,你老如愿意,该天我们陪你去听戏喝茶可好?”泽若笑着对老头说道,老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抽出手来:“不必了,改天到我们这里来喝酒吃鸡吧!” 他话语一出,众人心中的大石放下,青衣男子高兴的一下扑在令狐楚身上:“还是你小子胆大,把事情给解决了。” 令狐楚嫌恶的拉开他:“去去去,两个大男人,抱什么抱?” 老头准备进屋,看见星月,愣了一下:“这位是?” “哦,七叔,你完全可以装做没看见,我们进屋去吧。”泽若赶忙说道,扶着七叔进屋,令狐楚笑着走到星月边:“这会儿才睡醒,看来你还挺喜欢嘛,干脆以后的日子,都在这里睡好了。” 星月对这两个人,不想说任何话。 宫中,辛凤靠着膝,哀怨的望着炉火,深深的想着事情,今晚大部分人都不在,她的思绪更是飞到千里之外去了。“辛凤啊,你这样怎么能行呢,会生病的。”才来的小帮工,在小锅里煮满了豆腐羊肉,正在那里吃得热火朝天:“你也过来吃点吧。” 辛凤淡淡摇摇头:“吃不下。” “你一天到晚都想着那个男人,不如直接去和他说,知道个结果,就不用在这里想了,不是吗?”小帮工鼓起嘴,用力吹着豆腐上的热气:“再有点蜂糖就好了,我最能吃甜了。” 第九章 羊城生活6 “我哪敢啊,不说也许没事,说了万一朋友也做不成,不是引火自焚吗?”辛凤喃喃自语。 “那你就在这里想到下辈子吧。”小帮工没好气的看了辛凤一眼:“不如先生米煮成熟饭,再慢慢培养感情,一回事。” 辛凤像是受了很大污辱般站起身,跺了跺脚:“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去做?” “随你,随你。”小帮工再懒得理她,心里想着:“就你这样,谁敢和你生米煮成熟饭啊?” 星凤走到门前,望着天空:“至少,他送了我玉佩,我送了他扇子,这样就很好了。” 星月他们照旧在城里吃喝玩乐,一天走到鹊桥下面不远处,发现新开了家店,扁额上写着八宝钱庄。 “哟,开钱庄啊,老板定是个精明之人了,走去看看。”星月兴奋的说,泽若和令狐楚对望一眼,摇摇头。 星月走进大堂,伙计模样的人笑着迎上来:“这位姑娘,是来存银两还是取银两啊?” “你们老板是谁?”星月说着,四下环顾,想看看谁是这里最有派头的人。 “姑娘找我们老板啊,那里就是了。”伙计往角落里一指,站在后面的令狐楚一看,惊叫道:“什么,这老骗子是你们老板?” 角落里的男子,虽然换了套干净华贵的衣服,但是眉目粗犷,很有特征,正是前些日在百味楼骗饭吃的那个猎人。 胖老板看到这边几个人看着他,笑着迎上来,拱手说道:“不知有什么事在下能够效劳的?” “你有钱开钱庄,干嘛还要骗吃骗喝呢?”令狐楚直接的说,泽若想阻止他已来不及,星月又接上话:“你在百味楼吃的那顿饭,还是我们给付的帐呢!” 男子一拍脑袋:“你们给的?我当日的确是丢失了重要东西,才去寻找,返回时,那对夫妇已走了,小二说那对夫妇说饭菜钱我会给,我就把银两付了,怎么你们之前也替他们付过银两吗?” “奸商!”令狐楚拔出半把剑,又要做势冲出去,泽若眼疾手快,提住他的后领。 “那就算是这样,乌龟的事又怎么说,你的曲子我们也听了,可乌龟确实没反应啊!”星月根本不信这个胖子,穷追不舍。 “我怎么知道,我们那里的乌龟,的确是听到这曲子就会出来,我怎么知道这里的乌龟会没反应?”男子理直气壮的,看不出有半点心亏之处。 “你住天上啊,乌龟还懂听曲?”令狐楚问道,那男子显然是被问得不耐烦了,挥挥手:“我从台桑来的,信不信由你们,我还有事,就不招呼了。” 清冷的下午,宫中静悄悄的,风卷着枯叶在地上拖出细不可闻的声音,龙启漫无目的的走着,看见转角处星月,泽若和令狐楚,泽若三人由远而近,不停在互相说着什么,口沫横飞。 “他唬谁啊,乌龟会听曲,我长这么大,曲里唱什么还不能完全听懂呢?”星月气狠狠的说。 “你没念过什么书,听不懂很正常啊!”泽若立马借题发挥。 “我看那老板不像是骗人,也许他是真的想教小贩夫妇吹曲呢?” “我才不信呢,肯定是那天他丢了钱袋,想混饭吃。” 第九章 羊城生活7 “谁说的乌龟不能听曲?”龙启见三人越说越带劲,都走近了还根本没注意到他,只好开口了。 这时星月,令狐楚,泽若才注意到他,连忙下跪:“启皇子恕罪!” “你们刚才说什么,乌龟不能听曲是吗?在台桑,乌龟一听到曲子就会自己爬出来,而且人人都会吹曲。”龙启背着手,慢慢说。 “啊?”这下轮到三人目瞪口呆,龙启从怀里掏出一只短萧,吹了起来,曲子婉转流利,与之前那男人吹的,似是同一首,又有些不同。 “那人吹的是这首吧?” “是。” “不是。” 龙启显然懒得理他们谁对谁错:“那人是干什么的?” “启皇子,他才到城中,在鹊桥那边开了家钱庄。”泽若回答道。 “今天天色已晚了,明天出宫,去见见那个人。”龙启说着,眼光扫向星月,果然星月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怎么了?”龙启仍是明知故问。 星月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说道:“属下怕启皇子出宫,街上人多口杂,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你们就想个办法,反正明天出宫出定了。”龙启断然说,星月心里一下像打鼓般的锤了起来,连叫完了完了,她僵直的跪在那里,完全不知龙启什么时候走的。 “要怎么办?”令狐楚推推星月,星月目然盯着前方,一动也不动。 “我看直接用马车把启皇子拉到门口去就好了,这样他就不用在街上露面了。”泽若想了一会儿,说道。 “可下了马车又怎么办?”令狐楚愁眉苦脸的抱头说道:“启皇子又不让带侍卫,那些女人见了他,还不像猛兽般扑过来,就我们两人男人怎么抵得住?” 泽若气恼的看了星月一眼,见她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推了她一把:“你吃饭睡觉比谁都行,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哑巴了?” “你看,那花架要掉下来了。”星月仍是动也不动的盯着前方。 “花架掉就掉,我们现在谈的是正事,你想想怎么办好不好?”泽若站起来,冲着星月大声说。 “花架掉下来,要砸着人的。”星月坚持关心那花架,令狐楚往外看了一眼,满不在乎的说:“谁会那么倒霉?” 他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随后是一声惨叫,泽若看到,砸中的是辛凤。 “她居然会那么倒霉!”令狐楚接着把后半句话说完。 泽若走上前去,扶起辛凤:“辛凤,你没事吧?” “没事,泽若。”辛凤痛得呲牙裂嘴的,不停的揉着自己的腰。 第九章 羊城生活8 第二天,泽若,龙启,令狐楚,星月坐着一辆毫不起眼的两匹马拉的车,来到八宝钱庄。 龙启还好没有为难他们,直接上了马车,穿了件斗蓬,在羊城中,本有一些穿黑衣斗蓬的人,都是些江湖人物,不想别人看见他们的真面目,龙启这身打扮,并不惹人注意。 伙计和老板闻声出来,见星月第一个跳下马车,随后泽若和令狐楚下车,恭恭敬敬的引龙启下马车,老板一时也没看清龙启,直到龙启走上台阶,在他面前取下斗蓬上的帽子,老板的嘴一下就张大成一个鸡蛋形状。 他颤抖着抬起头,半天才脱口喊出来:“阿启!” 随即他又像想起了什么,弯腰卑微小声的说:”启皇子。 “算了,梅老二,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龙启冷冰冰的说,着走了进去,被他唤作是梅老二的男子赶紧跟上去:“真想不到他们三个居然是你手下,其实我这次来开钱庄,也想着早晚都能碰见你。” “台桑的人都还好吗?”龙启坐下,泽若和令狐楚站到他的后面,星月站到侧边,都一反常态,安安静静的。 “都好,小山都快六岁了,老想着你,采石场上最近开出一批亮闪闪的小石子,大家都说准能卖个好价钱。你以前住的地方在上次山中出火时被烧毁了,不过反正你也不会回去住了是不是?” “山中又出火了?”龙启眼光闪闪的望向梅老二,梅老二连忙说:“没事,没事,一个人都没烧着,留下的灰烬,倒使今年的葡萄和香蕉都长得特好。” 龙启松了一口气,点点头:“你怎么想着来了,别说是想我才来的。” 星月禁不住笑了起来,龙启扫了她一眼,星月只好敛起笑容。 “我就算是说想你,你也不会信,我家的猪上个月全死了。”梅老二有些沮丧:“有一头还是吃到一半时死的,我就在想,那只猪下了黄泉也不会甘心,东西还没吃完就死了,要死也得等到东西吃完了再死是不是?” “然后,我就想着把猪给埋了,然后我突然发现,这猪的肚皮很鼓,不像是没吃完东西的,然后我才知道,它是吃了自己的又吃人家猪的,给撑死了。” 梅老二一件事顿了又顿,把星月他们三个听得心一上一下的,他清清喉咙,继续说道:“我就想其实城中有钱的人很多,猪心不足蛇吞象,何况是人,他们想要更多的银两,却又因各种原因不敢往家里放太多,那我开个钱庄肯定会生意兴隆。” “梅老板,毫不相干的两件事你都能想到一起,真有你的。”令狐楚忍不住插话道,梅老二往后瞥了一眼,喝道:“黄毛小子,你懂什么?” “不错,对于很多人来说,钱不是用的,是用来存着当摆设的,他们看着钱存得越多,就越安心。”泽若说着,意有所值的目光转向星月。 星月在那里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走到梅老二身边:“梅老板,我还是觉得,你比较像养猪的老板。” 第九章 羊城生活9 梅老二刚想说星月几句,有个老妇人哭哭啼啼的跑了进来,跪倒在梅老二脚下,梅老二皱起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伙计跑了过来,看了看老妇枯瘦的面容,想了想:“老爷,她的儿子前两天到钱庄,借了一百两银子出去买蟋蟀,结果好像是斗蟋蟀斗输了。” 老妇人瘦得就像是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般,她抹着泪,混浊的老眼里泛出一种复杂坚强的光芒,泽若朝伙计问道:“她儿子是干什么的?” “今年都快三十了,什么也没干,就在城里游手好闲的,斗蟋蟀赌钱逛妓院,没钱了就回家要,没要到钱就打他娘。”伙计说的颇有些轻描淡写,泽若上前挽开老妇的衣袖,上面果然青一道紫一道的。 “不如,你把这老妇买下来,让她卖身帮儿子还债。”令狐楚在后面扯了扯梅老二的衣领,星月也觉得令狐楚说的对:“不错,我看还是让这老妇人远离他儿子来得好些,免得哪天被打死了,都没人知道。” “不是啊,我觉得应该让林大人把她儿子抓起来,关到牢里,这样就好了,犯错的是儿子,为什么要娘来卖身还债?”泽若扶起老妇人,见她瘦得不像个人样,真不知道她这样活下去到底有何意思。三人各说各的,完全没问老妇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老妇抹干泪,终于说话了,声音像是拼尽力气才说出来的,沙哑干涸:“梅老板,我有钱还你们钱庄,我知道如不还债,我的儿子就要进监牢,一旦进去了,出来还怎么做人啊?我来帮他还钱,可你千万不要说银两是我帮他还的。” 老妇摸出一个破旧的袋子打开,泽若一看,里面几乎是有几百两,不禁大惊:“你怎会有这么多钱?” “这是多年省下来的,我一直藏得紧,我儿子也没发现。”老妇越发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我想把钱除了还债外,剩下的全存在钱庄里。等我死后,我儿子肯定会再次欠债,到时梅老板你就让他在钱庄里做工,好好做人,这些钱算是我请梅老板你帮我达成这个心愿。” 老妇和街边的三姑六婆没什么两样,话一说开就收不住了,她叹了口气:“我命硬克人,活到这把年龄,没亲戚没相公,就这么一个儿子,我肯定是比他早走,留他一人孤苦伶仃的在世上,我心不忍啊!可惜我管不住他,你们也知道那些赌坊,公子哥的都不是好人,我不敢去求他们,只能来这里了。” “你又怎么知道他是好人?”星月指了指梅老二,在她看来,梅老二肥头大耳,满脸横肉,怎么看怎么像打手,老妇耸耸肩:“我每天都在城里,人是好是坏,算是看得准一二,就请梅老板成全。” 梅老二无奈点点头:“好了好了,你把银子留下吧。”他才到这城里没多久,也不知老妇什么时候把他给看上的。 第二天,老妇的尸体就飘在护城河上,星月听到后,对这老妇的想法还是觉得百思不得其解。如换是她,这个儿子也许会不要,也许会直接让人杀了弃尸荒野。 第九章 羊城生活10 午后,泽若来到龙启书房,想和他商量让狐楚为御前侍卫总管的事,不料龙启没在书房,泽若走到书桌前,看见桌上摆了一张画像,散发着淡淡的墨香。画里是一个女子的背影,弱柳扶风,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松软的髻,没有任何珠花和耳环的点缀,看上去素雅娴静。 “原来启皇子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泽若好笑的拿起画像,颠倒着看了一会儿:“真想不到他原来喜欢的是这种娇弱的女子。” 泽若看着女子画像,又想起了星月,要是她和这画中的女子一样该有多好,柔弱无骨,惹人怜爱。不过那样就不好玩了,他就想照现在这样过下去,和星月,令狐楚一起生活在宫中,服侍龙启,他们可以从眉目青葱一直活到头发花白,看着对方每一丝的变化,看着龙启建功立业,现在这样一直走下去是最好不过的了。 龙启走进书房,看见泽若在那里拿着画像发呆,满目尽是温情,也没做声,就径直走到泽若身后,低声问道:“有什么事?” 泽若一惊,手上一松,画就飘飘荡荡的落到地上,龙启弯腰拾起,揉成一团,毫不在意的丢在地上:“这不是什么美女图,你怎么看得这么走神?” “哪里,哪里?”泽若慌忙说道:"我只是想起了星月,为什么她空有女人的皮囊,却无女人的品性?” “可你并不讨厌她,是吗?”龙启坐下,翘起腿,把桌上的书丢到厚厚的书堆上,颇有些不羁。 “我跟她好哥们儿,习惯了,只是其它男人怎受得了她?”泽若想起之前被他骗走的那个男子,痛心的摇摇头:“她这辈子,不好嫁。” “嫁不嫁都与你无关,你来到底是什么事?”龙启再次问道,泽若才发现自己扯远了,尴尬的笑了笑:“启皇子,你觉得让令狐楚当御前侍卫总管如何?” “好,就照你的意思办!”龙启一口答应,没半点反对,令狐楚是一个天真的人,他想看看令狐楚到底会把侍卫们带成什么样子,是好,是坏,是乱成一团,或是尸般死气沉沉。他想看看,事情落到不同人手里,会有怎样的发展。 泽若见事情顺利,目光又落到角落里的那团纸上,他吃饱了没事做,试探着问:“启皇子,如是你日后登基,你想立谁为皇后?” 龙启眼中精光一闪,泽若以为他会喷发出一大堆关于女子品性相貌的要求,不料龙启却对他说:“差点给忘了,白粒力和戚萧快回来了,你们自己提高警惕,不要以为每次都能和星月那么幸运,死里逃生。” 泽若抬起头,看着龙启那迷人双目里,充满随意与轻松,完全看不出他差点因那场火灾,而废掉双手,龙启看见泽若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的双手,脸色瞬间凝结成冰,泽若察觉到了,识趣的拱手退下,心中却涌起异样的感觉。看来辛凤所言不虚,龙启若不是救星月而差点烧伤双手,就不会在看他手时起这么大反应了。 第十章 皇上退位1 夜晚,鲜花斋香气浓郁,星月躺在床上,看着上面淡黄的弯月。现在她要什么有什么,她愿意在龙启的阴影下得到保护,也愿意不惜一切去保住龙启的强大,她最想的,就是能和令狐楚,泽若一起好好的活下去,虽然泽若和令狐楚在很多方面和她不是同一类人,可是她把他们当作是自己人,不愿任何人伤害他们。她记得小时候,卿妈和她打蚊子,打死了蚊子,流的却是自己的血,如是有人伤害或是威胁龙启,令狐楚,泽若任何一人,都等同于在威胁和伤害她。 星月翻了个身,想泽若也到了成家的年纪,只要不是辛凤,其余的女子她不会干涉。只有辛凤,那种阴阳不调的女人,星月觉得她嫁给谁,都会惹得那家愁云满天,也说不定还会惹出更大的乱子,怎么会有这种女人存在于世的,更不能了解的还是活在宫中的女人会这样。 可是如辛凤这种疯女人会导致家门不幸,那苏兴儿这样精明的人,又会把戚家搞成什么样呢?星月听说戚萧快回来了,突然有了去看看苏兴儿的念头。 次日,星月坐轿出宫,来到戚府,家丁通传后,把星月恭敬的请了进去。戚萧的府邸很大,种满奇花异草,以前星月在朝霞村时就想要有这么一栋大宅,宽敞,明亮,弯弯曲曲,走着还会迷路。家丁把星月引到前堂,苏兴儿坐在正中,算来有两年没见,她的神色就好像还在天香楼,和星月是同等身份地位般,轻松自在,对这几年来发生的一切,她熟视无睹。 星月目光落到苏兴儿隆起的腹部上,不禁笑了:“苏兴儿,你这肚里怀的,是谁的骨肉啊?”话语尖酸刻薄,和当年在天香楼中并无差别。 “戚萧还没走多久,我有这功夫去偷人,然后怀一个四月大的孩子吗?”苏兴儿云淡风清,不慌不忙的说,星月摇摇头,叹道:“那我可更不明白了,你居然会为了戚萧生孩子,如果我还没记错的话,你之前是被绑着上轿的。” 苏兴儿低头没说话,她看着地面,轻轻晃荡着双脚,星月不知她在想些什么,这些年的变化,她无从知晓。 “现在没以前那么恨了,戚萧把我捧成天上的月亮,将他府中其余四个女人扫地出门,我也该知足了。”苏兴儿缓缓说道:“以前总恨自己的年轻美貌葬送给了这个老头,可是现在想想,如是真让我找到个风流倜傥的意中人成亲又能怎样呢?也许贫贱夫妻百事哀,也许大难临头各自飞,也许天涯海角各断肠,有什么好呢?我现在这样,为戚萧产下儿女,安安乐乐过富贵生活就好,做人不能太贪心的。” 这番话听来,苏兴儿似乎没变,也似乎变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地。她俯下身,贴着苏兴儿的肚皮听了一会儿,苏兴儿问她听到了什么,星月说孩子说他想要过安乐的生活,苏兴儿会意的笑了。 “有了这个孩子,戚萧就算回来了,也难成气候。”苏兴儿看了星月很久:“你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有改变。” 第十章 皇上退位2 百味楼上,随着酒杯掉在地上摔个粉碎,伙计小心的上前整理碎片,段岩趴在桌上,大声叫嚷着:“再打三斤女儿红。” 伙计迟疑的目光望向掌柜,掌柜扭过头去,不耐烦的挥着手:“愣着干什么,段大人又不是给不起银两,快去打来就行了。” 掌柜眯起眼,扫向门外,突然睁大了眼睛,连连朝伙计摆手,用一种牙齿缝里挤出的声音说道:“快点快点,把段大人扶住,不要再打酒了。”话说着,有两人走了进来,风尘扑扑,面带倦色,两人目光在店里一扫,很快看见醉在那里的段岩。 白粒力走上前去,轻轻把手放在段岩的背上:“你这又是何苦?” 段岩身子颤了一下,抬起迷离的双眼,看清眼前的确是白粒力和戚萧,神色突而激动起来,戚萧在段岩旁边坐下,闻了闻女儿红的香气:“我们这次穿越大漠,吃了不少苦,可你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那你们现在回来了,有什么打算没有?”段岩开门见山的说,终于等到他们两人回来了,事情要继续还是要终结,不如来个一次了断。 白粒力和戚萧交换了个眼色,戚萧有些吞吞吐吐的说:“苏兴儿怀孕了,我不想再过以前那种上上下下的生活,只要皇上保我后半生不愁衣食,我想请辞。” “那你呢?白大人?”段岩的目光转向白粒力,白粒力不好意思的看了他一眼:“晨溪也怀孕了,我的想法,和戚大人是一样的。” “呵,就像是全城的女人一时间全怀孕了。”段岩嗤笑道,用五指无奈的盖住面部,随即慢慢滑下来:"等这么久,就等到你们俩这句话,不过等到你们回来做决定,我也算做到问心无愧了,你们两人都萌生退隐之心,我再留在朝中也没意思了。” “对不起。”戚萧和白粒力轻声说道,段岩摇摇头:“没什么对不起的,风光了这么久,让位给年轻人没什么不好,何况他们选择走这条路,早晚都会自食其果。” 三人沉默无声,又是静坐了好一会儿,随后各自回府了。 白粒力回到府中,看见白晨溪和龙益正在水池边投喂鱼食,说不出的自得其乐,不禁长叹一声,皇上怎可能喜欢太子呢?一点也不像他,连优柔寡断也说不上,只能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他和晨溪,就这样生活下去,也好。 白粒力,戚萧,段岩第二天同时请辞,分别赐封了国公名号和良田骏马,金银珠宝,确保能乐享天伦,无愁无忧。 太子隔日上书,请皇上废除太子之位,皇上应允,保留龙益皇子身份,另封龙启为太子。皇上退位,龙启登基那天,星月,泽若和令狐楚都很高兴,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那天过得特别慢,慢的就像是过了一百年,醉倒之前,太阳都还没有落山,宫外徐娘为彰示天香楼与宫中的关系,破天荒的免费招待一天,可惜没多少人去,大部分人都跑去看新皇上出来游城了,姑娘们看见龙启都兴奋的连连尖叫,可星月发现龙启平静的脸上还是有微微的皱眉。 “原来,他并不喜欢自己那英俊不凡的长相。”星月心中暗暗想。 第十章 皇上退位3 龙启坐在书房里,星月,令狐楚,泽若都站在他面前,安静不出一声,如今的龙启贵为皇帝,不是当日还可随意开玩笑的启皇子了。 “我想听你们说说,你们最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龙启问道,面前三人都没吭声,龙启仿佛听到三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极低的叹息。 “令狐楚,你先说吧!”龙启见没人出声,只好指名点姓。 “生活无忧无虑,没有繁重的劳动和扰人的贫困,粮食供应用有尽有,国土无边无际,孩子活跃欢腾,人们安详从事劳动,没有年龄的困扰,他们应该感到死亡的时候,便沉浸在温暖而柔和的长眠之中。” 令狐楚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把星月和泽若惊得目瞪口呆,只有龙启不带表情的说道:“真不愧为是令狐楚。” “知道你天真,可没想到你会这么天真。”星月小声说道,龙启听到,如水的目光转向他,淡淡问道:“星月,你呢?” “一辈子不愁吃穿,就像现在这样过下去,直到老死。”星月不假思索的说,泽若无奈的摇摇头,叹道:“庸俗。” “泽若,你呢?”龙启又转向了泽若,泽若想了一会儿:“这人啊,有的性格粗暴,行为粗鲁,有的高尚正义,有的彻底堕落败坏,有的坦诚友爱,我认为就应该绝望痛苦和拯救希望并存,才算是真正的生活,每个人各得其所,光是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不太可能,也不大合理。” 三人都说完了,就只剩下龙启没说,每个人都想问他,可不敢问,对于这个从来不笑,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的年轻皇上,怎么想也想不到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三人又不约而同的发出一阵低低的叹息,龙启不满的皱起眉,挥挥手:“不难为你们了,都下去吧,有朝一日,你们会过上你们想要的生活的。” 星月和令狐楚,泽若走出书房,星月走在前面,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当皇上是说笑了,一百个人想过一百种生活,怎么让人人都满意?” “新皇登基后,是不是照惯例要立皇后啊?”泽若看着远处的浮云,说道,令狐楚一怔:“怎么皇上没怎么提这件事?” “皇上没提,不代表他心里不想,皇上年龄也不小了。”泽若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可是告诉你们,我在书房里见到过启皇子画的美女图。” “哦?”令狐楚感兴趣的眨了眨眼睛:“皇上喜欢哪种女人啊?” “知书达礼,温柔娴淑。”泽若故意提高了声调,指着前面的星月:“反正不是她那种女人。” 星月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对令狐楚使了个眼色,令狐楚会意,架起泽若的左臂,星月快速绕道泽若右边架起泽若的右臂。 “喂,你们两个干什么?”泽若吼道,他说话的时候,星月和令狐楚已拉着他往前面跑去,前面正中横了一颗大树,泽若被拉住一下撞了上去,眼冒金星。 “你们两个兔崽子,给我等着!”泽若怒道,揉着头站了起来,看着星月和令狐楚已笑着跑到好远。 第十章 皇上退位4 御医坊里,辛凤正小心翼翼的端着一丸药,朝门口走去,辜十九在后面喊道:“小心点,别洒了!” “知道了。”辛凤答道,辜十九见炉上还放了几颗丹药,着急的站起身来,想也没想就大声喊道:"喂,等等!” 可话语一处,本是高度紧张的辛凤就手一抖,把整晚药打碎在地上。 “我怎么会这么笨啊,喊什么喊啊?”辜十九气恼的连连锤背,咳了几声,辛凤本想上去道歉,可她刚走了几步,辜十九连忙止住她:"不要过来,我的错,是我的错我知道。” 辛凤天真无辜的望向他,搓了搓手,笑容在嘴边一闪而过,她下意识的摸了摸颈上佩戴的玉佩,祈祷着一切变好起来。 曾妃的侍女南儿就在这时走了进来,扫了地上的残渣一眼,交叉起双手,抱在胸前:“娘娘出宫打猎去了,吩咐药到了晚上再送过去。”说完,她厌恶的扫了辜十九一眼,再也不愿在这里多待一刻。 辜十九重新坐了下来,眼里泛出不可思议的光,看着辛凤:“真想不到你会有这种好运气,看来你是真的转运了。” 辛凤这次是欣喜若狂的笑了笑,这段时间,她的运气好象真的蛮不错。 “辛凤,曾着现在运气好,赶快嫁人,免得过了这段时间,又嫁不出去了。”辜十九毫不留情的说,辛凤又摸了摸颈上佩戴的玉佩,古怪的笑了笑。 星月坐在大树下,漫无边际的数着叶子,一片,两片,三片,四片。 “星月。”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后面响起,那股青草与海水混和的味道,星月不回头也知道是谁,没来由的心跳加快。 “皇上。”星月回转身,没看龙启,跪倒在地上。 “很久没上山来了吧?”龙启坐在石头上,指了指远方:"以前我也喜欢上山来看落日,这是宫中唯一和台桑相似的景色。” “我们以前也都傍晚上山采药,曹太医说这时的药材,材质最好。”星月笑着说,龙启说了声:”起来吧!” “在这宫中,你是最懂我的人。”龙启说道:“其实,那次宫中闹鬼,不是我第一次见你,我在这山上,见过你很多次。” “我知道。”星月的声音也有些不易觉察的梗噎,她和龙启之间,无需任何掩饰,她因龙启那冰凉如水的眼光,而不管不顾的去毁掉段妃的脸,她不用过多的接触,就知道龙启是个怎样的人,那个想凭一己之力,改变天下的人。 龙启把手置在星月头上,轻轻用力:“星月,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留在我身边,一辈子吧!你知道我需要你。”龙启感觉手掌下的头点了点,他和星月都不是很确定,这样说,这样做,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对方。 “皇上,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给我权力,救我性命,还把你从未展露过的笑容在我面前展现,你这样待我,我愿意一辈子誓死追随。” “星月,其实要你满足,也不是很难。” “不难,可少以有人做得到。” 第十章 皇上退位5 苏兴儿躺在床上,用手扶着酸痛的腰,平静而又有些嘲讽的朝坐在另一头的戚萧问道:"大人昨晚一夜未归,不知去哪里风流快活去了?” 她一面说这,一面观察着戚萧的表情,见他始终是没抬头,表情有些不安,他似乎还没想好说辞,只得又把苏兴儿的话重复了一遍:“昨晚我一夜未归,不是去风流快活去了。” 苏兴儿冷冷的看着戚萧,见他起身倒了一杯茶,背向他随即说道:“昨晚我和段岩,白粒力,在白府里面喝酒,谈以前的事情,喝着喝着,就睡着了,我一醒来见天已亮了,想起你还在等候,这不忙着赶回来了?”戚萧说完,挠挠头,这是他遇到棘手的事不经意喜欢做的动作。 家丁在外面敲了敲门,戚萧如释重负的赶忙说道:“进来。” “老爷,戚大人和段大人来找你。” 苏兴儿在床上一声冷笑:“你不是说,昨晚宿醉吗,怎么他们这么快醒了就来找你来了?” 话说着,段岩和白粒力已不知趣的进来了,面色健康,怎么看也不像是昨晚喝了很多酒的样子。他们上戚府已是家常便饭,对怀孕期间苏兴儿时不时的发脾气也并不为意,白粒力瞟了苏兴儿一眼,又看了面色不安的戚萧一眼,笑道:“苏兴儿又发脾气了,唉呀看来还是我有福气啊,白溪怀孕后,脾气还和以前一样,温柔可人。” “白大人,昨晚你在府上吗?”苏兴儿抬眼问道。 白粒力一愣,他为官多年,这点眼神还是有的,看得出苏兴儿问的不寻常,他下意识的瞄了戚萧一眼,见戚萧在那里对他使劲的眨眼睛,连忙说道:"是啊,昨晚我在府上。” “那段大人也在吗?”苏兴儿紧追不放,戚萧又赶紧朝段岩使着眼色,段岩知道来的不是时候,遇到这档倒霉事了,也只好说道:“是,昨晚我也在白府。” “哦,那不知你们在白府里做什么?”苏兴儿唇边挂起一丝极浅的冷笑,这下戚萧没辙了,他自不可能说出来,要不傻子也看得出是在演戏,可段岩他们又不是他肚里的虫,怎知道他刚刚对苏兴儿说了什么谎? 段岩略微一沉吟,说道:“就是平常喝酒,喝着喝着就醉了。” 苏兴儿扬起好看的嘴角,笑道:”原来是这样。”她见戚萧一下满脸泛光,满怀感激和赞许的看着段岩,段岩则是无可奈何的看了他一眼,似是说你的事怎么这么麻烦? 气氛才缓和下来,段岩和白粒力,戚萧又轻松的调侃起来,苏兴儿也像平日样在一旁听着,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吃过晚饭,戚萧他们到前堂去了,苏兴儿坐到后院,盯着月光下的花儿看着,微微叹了口气,这时她听到极低的一声开门声,扭头一看,是她的婢女小蛮回来了,小蛮急急的跑到苏兴儿身边:“夫人。” “怎么样?” “白府的人说,昨晚戚大人并没去过府上,昨晚段大人的晚饭是和小姐,益皇子一起用的。”小蛮忙不迭的说,苏兴儿的目光一下变得阴冷,毒辣:"你再去查查,戚萧昨晚到哪里去了?” 第十章 皇上退位6 深夜,一个女子被一群人逼退到角落里,再无路可退,她惊惶的看着为首的孕妇,不知今晚自己到底是死是活。 “你说,是你漂亮,还是我漂亮?”苏兴儿皮笑肉不笑的凑上脸去,好让女子能在月光下看情她的长像。 “当然,当然是夫人漂亮,婵莺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妓女,怎么与身份高贵的夫人相比?”女子诚惶诚恐的说道。 “我以前可也是个妓女呢!”苏兴儿阴恻恻的说,眼前这个婵莺,只不过胜在年轻,论相貌巨决抵不过她,难道年轻真的就可以胜过一切吗? “夫人命中注定大富大贵,不是我们这等凡夫俗子可比的。” “你看你这张嘴,甜得跟蜜似的,难怪男人一见你就给失了魂。”苏兴儿用手抬起婵莺光滑,轮廓分明的脸,叹了口气:“换是以前,这种事我是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可现在我马上就快临盆了,我不能让任何威胁我孩子的人有机可乘。” 婵莺连连摆手,扯着苏兴儿的裙角磕起头来:“夫人你说笑了,我们当妓女的,和客人都是逢场做戏,露水姻缘,男人是不会把我们当真的,夫人你这么好运的,准是上辈子做好事做得太多,才会有此福报。” 辛凤挽着竹篮,正沿着河边走着,今晚她没事出宫来,买了些桂花糕正想回去,这时听见角落里不小的叩头声,她试着走近一些,看见角落了一大群人,为首的是个孕妇,围着一个年轻的女子,那女子正在孕妇脚下不停的叩头,面色惨白。 “你看这地面,灰不溜秋的,我看着就不喜欢。”苏兴儿抬脚将婵莺一脚踢开,小蛮连忙上前扶住苏兴儿,免得她滑倒。 婵莺立刻懂了苏兴儿的意思,知道自己只能一搏生还的希望,便更加用力的叩起头来,血丝丝渗出,染红了地面。辛凤心中害怕,想拔脚走,去发现怎么也走不动,只能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心里对自己的倒霉叫苦不迭。 终于婵莺扑通一声倒了下去,站着的打手上前一探鼻息:“夫人,还有气。” “弄死她。”苏兴儿毫不犹豫的说道,她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肚皮,指尖轻轻划过上好的绸缎制成的衣服。 打手粗鲁的拿出一块黑布,绕在婵莺的颈上,突然苏兴儿喝道:“慢着,让我来。”小蛮扶着她,苏兴儿慢慢弯下身,双手拽住黑布的两边,渐渐用力,双手也开始因过度用力而颤抖起来, 婵莺的双脚挣扎了几下,便伸直不动了。 辛凤心里有说不出的害怕,她下意识的摸着泽若的玉佩,觉得此生心跳没这么快过,最后一憋气,昏了过去,她在小巷的一头,而苏兴儿她们以为这里偏僻不会有人来,也大意的没四下查看,就从小巷的另一头走了。 辛凤第二天被人发现仍是昏迷不醒,发现的小贩夫妇又在巷子里发现一女尸,吓得大叫,于是人们都围拢过来,把辛凤和女尸一起送到了林若慈那里。 第十章 皇上退位7 泽若早上正和林若慈商量着事情,突听得外面声音越来越大,便和林若慈一同走了出去,一出去就看见半死不活的辛凤睡在地上。 “怎么回事?”泽若连忙走上前去,摇了摇辛凤,可辛凤仍是昏迷不醒,旁人七嘴八舌的不停的说,泽若渐渐听出是怎么一回事,昨晚小巷中有年轻女子被杀,而辛凤昏倒在小巷另一头,多半是看见了整个场景而被吓昏了。 “她怎么会这么倒霉啊?”泽若心里暗暗想,林若慈见状,命人取来清水,一盆倒下去,终于泼醒了辛凤。 “别怕,没事了。”泽若轻声说道,见辛凤眼中滑出莫可名状激动的泪,突觉她似是又把事情想复杂了。她手里紧紧捏着泽若的玉佩,这真的是她的护身符啊。 “辛凤,昨晚杀人的事,你是不是看见了,等会儿林大人问你,你就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就行了。”泽若见辛凤并无大碍,扶起辛凤,同她说道,辛凤仍是死死抓着玉佩,她看了旁边地上已被蒙上白布的女尸一眼,依稀记起她昨晚死时的惨状,连惊慌的后退一步,靠近泽若,泽若只得扶住她。 “大人,属下认得这个女人,她是幽品楼的婵莺。”后面一个衙役向林若慈说道,林若慈点点头,说道:“仵作怎么说?” “回大人,应是失血过多,最后窒息而亡的。” 旁边看热闹的人议论开来:“也不知得罪了哪个大户人家的夫人,死得这么惨!” “咦,谁叫她们平日里争向勾引男人,报应啊!” “依我看千错万错都是男人的错,干嘛要报应在女人身上啊!” 泽若低下头,看见辛凤死死抓着胸前的一块东西,不禁奇道:“辛凤啊,现在事情也都过去了,你为什么一直抓着胸前不肯放手呢?” 林若慈走了上来,拍拍泽若的背:“由她吧,人嘛,无论何时,总是有依靠总比没依靠好是吧。” 林若慈命人将尸体抬进衙门,泽若也就告辞回宫,顺便把辛凤送回去,送辛凤回御医坊后,泽若来到书房,见星月,龙启,令狐楚都在那里,便把早上遇到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那可真的奇怪了。”星月若有所思,皱起了眉头:“如是要杀死一个身份卑微的妓女,定是大户人家为保自己地位而采取的手段,可是大户人家的男人,有钱怎会不去天香楼,而去幽品楼这种小地方呢?” 令狐楚笑了起来:“星月啊,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你那天香楼的。” 星月没理他,低头想着,不去天香楼,定是天香楼里有认识的人,难不成是? 龙启抬头看了星月一眼,说道:“最近太上皇想去台桑一趟,为我娘筑坟,我也想回去看看。” “我不去。”星月脱口而出,她有严重晕船的毛病,从羊城到台桑那么远的距离,她怀疑自己会吐得昏死过去。 第十章 皇上退位8 “我正好只想带两个人去。” 龙启话语一出,星月发现泽若和令狐楚都在偷偷发笑,她心中有说不出的恼恨,不快的跺了一下脚,试叹着问道:“那我留在宫中干什么呢?” “你就留下来,协助林若慈查办刚刚泽若说的那件案子。” “我哪敢跟林大人那种人一起审案啊?”星月想起之前白荔枝死的那件事,心中仍有后怕,林若慈做人太严肃正直,如这件事真跟苏兴儿有关,她要怎么办才好? “你也知道,林大人是个正直不阿,清廉的好官。”泽若一副落井下石的表情:“听我爹说,特别是有林夫人在旁提点时,林大人更是断案如神。” “真的?”星月将信将疑的问道。 “不错,一百个案子,本来只能判对一件,经他夫人提醒,可以判对两件。”龙启面无表情的把话接了下去:“我们走后,你就安安心心的留在这里,和林夫人一起提点林大人。” 这下星月是无论如何,宁愿陪上半条命也要去台桑了,可无论她怎么哀求,龙启就是不理她,三天后,龙启,泽若,令狐楚,太上皇都上船扬帆远去,剩下星月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羊城;里,星月无奈,只好去找苏兴儿。 “什么都不用说,让我先来猜猜你的心理,你好不容易走到母凭子贵这一步,不愿出任何差错是不是?”星月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来回走着,苏兴儿漫不经心的磕着瓜子,肆无忌惮的吐在地上:“什么母凭子贵,我用得着凭子贵吗?” “就算不是母凭子贵,你就快临盆了,也不想中途出什么差错,免得以后抱恨终身是吧!”星月来回绕着,对苏兴儿说道:“要不我给你多准备点钱。” “我要钱干什么?”苏兴儿不满的扬起眉毛,看到星月在那里不怀好意的笑。 “多给你准备点钱,万一事情败露了,你在林若慈抓你之前,跑得快一点啊。” 苏兴儿气得把瓜子往星月裙子上吐去:“我呸,你个乌鸦嘴。” “最近我来在想刚看到你那会儿。”星月慢慢坐了下来,叹了一口气:“我第一次见你,你在杀鸡,如是先杀了再烫热水就好了,你偏要先烫再杀,结果搞得一团糟。这么久了,你还是一点没变,找个人杀了把那女的杀了就好了,偏偏自己要亲自去把那女的折磨一番才肯罢休,这下可好了,被人看见了。” 苏兴儿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那个叫什么辛凤的,我会怕她,若林若慈真的问起,我就说她看错了。” “随你吧。”星月看天色不早,也饿了,就晃悠着走了出去,懒得再跟苏兴儿说一声,走到院子里,看见戚萧正黑脸站在那里。 “苏兴儿跟你说什么?”戚萧问道。 “她说啊,做人千万不能见色心起。”星月笑着回答。 第十章 皇上退位9 星月没了泽若,令狐楚相陪,顿感无聊,她晃悠着正想回天香楼吃饭,却不经意的路过林府。 “懒得再过桥去了,就在这里吃了。”星月心里念叨着,信步走了进去。 林若慈和夫人成亲后一直没孩子,对于年轻人也一直不排斥,不过多双筷子多个碗罢了,油灯下,三人吃得有说有笑。 “星月,皇上和泽若他们走了,最近特别闷吧,要不也不会到这里陪我们两个老家伙吃饭了。”林夫人轻松自如的在鱼肉里挑刺,笑着说。 星月咬着筷子,想了想:“的确是没什么事干,不知林大人对最近那个妓女被杀的案子有什么看法?” “虽死的是个妓女,可也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我是无论如何也会抓到真凶的。”林若慈看着林夫人把剥好的鱼放在星月碗中,淡然一笑。 星月把头靠向林夫人:“夫人,你说女人在家独守,男人在外花天酒地,这种愤恨之心,是可以理解的吧?” 林夫人点点头:"不错,如是他出去偷腥,我定要杀掉他和那个女人,再自己自尽。” 林若慈责怪的看了林夫人一眼,似乎怪她不应在外人面前这么说。 “怎么?”林夫人反而仰起头:“我说的有错吗,如我出去偷人,你还不是会杀了我的。” 星月没想到中规中矩的林若慈会有这样一个夫人,觉得很有意思,不住的笑了。 “星月,你从什么地方来的?”林夫人转向星月问道。 “朝霞村。” 林夫人停下筷子,将星月上下打量了一遍,说道:“好地方,花团紧簇,鸟声幽鸣。” 星月停下筷子,抬起头有些古怪的看着林夫人:“朝霞村地处偏僻,外人很少去的。” “她啊,没成亲之前是个侠女。”林若慈的话听不出是赞赏还是嘲讽,而星月心中确被点燃起一丝希望,她禁不住抓住林夫人的手:“林夫人,你是否认识我娘和我爹?”对于卿妈的信中提及,实在有限,可惜李叔也知之甚少,她很想多知道一点自己爹娘的事。 “不认识。”林夫人快速的说,星月一愣:"我还没说是谁,你怎么说不认识?” “反正就是不认识。”林夫人面无表情的吃着饭,林大人只好说:“星月,她这脾气,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你过两天来问,也许她就愿意说了。” 星月点点头,纵使心中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就此做罢,可她还想和林夫人关系拉得更近一些,便说道:“林夫人,你我如此有缘,我能认你做干娘吗?” “干娘?”林若慈重复了一遍,问道:“我有这么老吗?”她顿了顿:“那就干姐姐吧!” 星月连忙叫了声:“干姐姐!”对于林夫人的性格,她真的很喜欢,她也觉得从林夫人口中听到的旧事,不会差到哪里去。 第十章 皇上退位10 夜晚,天香楼里,星月和一群公子哥儿正在那里来来回回的喝酒,徐娘忙着招呼刚进门,出手极为大方的英俊少爷,竹叶在柜台边细细点算,星月坐在一堆男人之间,媚眼如丝,红晕满面,突然觉得背后有道目光在死盯着她。她下意识的侧过脸,看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站在门边,徐娘有些警觉的看着这妇人,婵莺的事才过没多久,她总是心有余悸。 “林夫人!”星月一见她,就叫着奔了过去,奔到半路上想了想,改口喊道:“干姐姐!” 竹叶闻声抬起头,看见站在那里的林夫人,突然间就怔在那里,算盘被她挥袖拂倒在地,徐娘很久没见过竹叶这样失态,觉得事情有些不妙。星月也发现林夫人没看她,目光直接扫过她,落到了最远处的竹叶身上。这时,天香楼的前堂里仍然人声鼎沸,热闹非常,可瞬然间周围的人和事都褪去颜色,消逝声音,只剩下竹叶和林夫人两人长久的对视。 星月见状,堆起笑容,挽起林夫人的手臂:“林夫人,你认识我们竹娘啊,走楼上坐去,让你们好好叙叙旧。”她看两人这眼神,似有几十年的情仇恩怨,一时半刻也说不清。徐娘想了想,继续招呼起客人来,她对这种女人与女人之间的情感纠葛向来哧之以鼻。 进了二楼星月房间,林夫人坐在桌旁,看了星月一眼:“是竹叶带你进城来的?” “算是,也不算是。”星月挠挠头:“我本来就要进城,在路上碰到竹娘的。” “那她之前还叫你做妓女?”林夫人握紧拳头,似有些激动。 “我在天香楼不可能不做事吧,何况只是喝酒这类的事,又不是卖身。”星月奇怪的说道,她当过妓女的事又不是什么秘密,她也觉得没什么,不知道林夫人怎么这么关心。这时竹叶推门进来,一声不响的关上门,坐在林夫人对面,气氛怎么看着怎么不对。 “这么多年了,怎么今晚突然出现了?”竹叶淡淡的问道,转向星月:“你怎么会认识她的?” “她是林大人的夫人啊!”星月绞着手说道,竹叶很是不屑的翘起腿:“真不知道嫁得这么好,我怎么从没在城里见过你?” “唉,我嫁了人,自然深居简出的,不像有的人,一把年纪了还在外面抛头露面。”林夫人说得尖酸刻薄,竹叶脸色马上沉了下来,星月现在确定这两人肯定有仇了,连忙出来打圆场:“干姐姐,竹娘,你们以前认识啊?” “什么干姐姐?”竹叶嫌恶的看了林夫人一眼:"一把年纪了,还当人的干姐姐,这种事也只有你做得出来,不要脸。” “你要脸,这孩子怎么来的?”林夫人指向星月,星月怔了一下,竹叶马上说:“她怎么了,我在路上碰到,带进城里来的。” “不要说你不知道她是朝霞村里出来的,这孩子一看那相貌眼色,就知道是谁的女儿。”林夫人没好气的转向星月:“卿明艳在哪里?” “你认识我卿妈?”星月越发不解了,她看了林夫人一眼,又看了竹叶一眼,最后才说道:“死了,我上次回去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哈哈,真没想到她死在最前面。”竹叶掩嘴而笑,林夫人的表情和她一样,先是兴奋,随即也就暗淡下来。 星月见状,无奈折身出去了,她们两人这么久没见,可能要斗嘴斗好久,她暂时也插不上话,不如下去问徐娘。 “ 第十一章 台桑筑坟1 “我哪知道啊,竹叶年轻时貌美,有过很多男人,结下的情敌也数不胜数,你问我有什么用吧!”徐娘穿梭在客人之间,边对人笑脸相迎,边说道。 “有没有特别出众的?”星月拉住徐娘问道,她一旦是心里堵了事情,就像是要她的命般,不弄清楚她情愿去死。 “好像听她说过一个,说是凡是女子都抵不过他的微微一笑。”徐娘想了想,说道,这时她和星月走到已来到角落安静处。 “那你怎么抵住的?” 徐娘气恼的打了一下星月的头:“我没见过,只是听她说的,你拿我来取笑是不是?” “唉,不知搞什么,那男的早就不在这里了,用得着还这么逗吗?”星月不解的说道,茫然的望了上面一眼,不知怎么的想到了龙启。 “这就是竹叶口中念叨的爱情。”徐娘又有些轻蔑的说,她和竹叶虽然感情深厚,可对彼此在意的事情,甚是不满和不解。 “天啊,怎么每次事情扯来扯去就扯到情上面去了啊?”星月无奈的拍了拍额头,徐娘把手搭上她的肩,很有天涯遇知心人的感觉。 这时,楼上的门突然开了,林夫人怒气冲冲的走出来,匆匆下楼,走到门口时回转头来,眼光搜寻到星月,对她点了点头,星月也理解的点点头,看着林夫人转身走了。 “上去看看竹叶吧,女人啊!”徐娘摇着头叹了口气,继续回转到客人中去了,星月上楼,见竹叶怔怔坐在那里,轻声唤道:“竹娘!” 竹叶回转头,看了星月好一会儿,才有气无力的说道:“你想知道是什么事吗?” 星月点了点头,竹叶又将星月看了半天,才说道:“你既然是卿明艳养大的,那确定是他的孩子无疑了。” “不是吧,你们喜欢的男人是我爹?”星月有些吃惊,竹叶的目光仍是在星月脸上流转:“你爹当年是个美男子,是女人都为她争风吃醋,疯狂不已,我和清桂,也就是林夫人,是其中的两人,你知道的,一个美到不行的男人,争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兴致勃勃,可一旦他选中了意中人,大部分人都自认倒霉散去了,最后只剩下我们两个不死心的。” “哪有这么美的男子,就算是当今皇上,也没见有女人争来争去的,该不会是我爹特别有钱吧?”星月并不相信竹叶的话,竹叶也没理她,自顾自的回忆着往事:“我们当时就想不通,他那么一个天神般的男子,怎会看得上凡间的女子,你爹为了避开我们,就和你娘走了,我待在城里,做着绣红,有一天清桂托人带信给我,说找到你爹了,我连忙动身赶往朝霞村。” “信上卿妈说过,我爹是出意外死的。”星月接下竹叶的话,心中略有些不安,竹叶惨淡的笑了笑:“就因为那场意外,我和清桂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那时你娘挺着个大肚子,卿明艳像个门神似的站在那里,四个女人一言不发,从早上等到晚上,等到的是你爹的尸体,那天那个惨啊,四个女人哭成一团,哭了整整一夜,唉!” “后来呢?” “后来把你爹葬在樱花树下,没过多久你娘生产后也就死了,我和清桂见这样惨淡收场,也就离开了朝霞村,那时我们都想养你,因你是你爹的骨血,可卿明艳说什么也不肯把你交给我们任何一人,那时我们也知道,卿明艳也是爱你爹的。” 星月听得长叹一声:“三个女人一台戏啊!” “后来我碰到你,见你是朝霞村出来的,我和清桂都在那里住过段日子,等着你娘生产,当时一路上我并没想过你是谁,后来到了城中细细想,也就猜个八九不离十了。”竹叶哀怨不已:“清桂的目光始终是比我亮些,见你不过两次,便想到你是谁了。” 第十一章 台桑筑坟2 “可还真是想不到,我们有这种渊缘。”星月不以为然的说,想起他爹既然是个美男子,怎么没把她生得美艳绝伦呢? “陈年旧事,真让你见笑了,我原以为清桂云游四方,却没想到这么多年她和我居然待在同一片天空下。”竹叶悠悠叹道,可星月没听进,只是想着是时候该睡觉了,便伸个懒腰回房去了,剩下竹叶在那里望着她的背影发呆。 林若慈在衙门里试着劝说辛凤画一张图来,可辛凤怎么也画不出来。 “辛凤啊,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单单说个孕妇,你让我从何找啊?”林若慈苦口婆心的劝道,他怕辛凤招人暗算,这段时间一直把辛凤安置在衙门里。 “就是长得很漂亮的孕妇,穿着很贵气,当时晚上,我也没看清楚。”辛凤慢吞吞的说,说了也当是没说。 “辛凤啊,你是唯一看到事情经过的人,你画不出来,不是让婵莺死不瞑目吗?”林若慈着恼的说道,辛凤在他的逼迫下,抬起笔,认真的想着,星月走进来,看见这场景,皱起了眉头。 “不如叫苏兴儿先走,避过这段时间的风头再回来。”星月带着这样的想法,步入戚府,午后的花园特别安静,她突然停到一声花瓶落地碎裂的声音。 “你说,是不是凡是我碰过的女入你都要害,害了我家中的不够,还害外面的,你这个狠毒的女人!”这是戚萧的声音,星月心想如是戚萧要动手打人,她定会帮苏兴儿。 “我对你还有什么不好的,你为什么还不知足?你就想着让自己过得无忧无虑,一点也不管我怎么想的。” “你想的,不过就是再找到一个年轻貌美的进门,接着宠,好让你永葆年轻,你这个老男人!” 啪的一声耳光声,星月正想冲进去,这时又传来一阵惨叫,这是戚萧的声音,星月推门跑了进去,看见戚萧倒在血泊中,似乎还在抽搐。 苏兴儿手里执着一个带尖的烛台,上面淌着血,她一手扶着腰,痛苦不已,星月发现她的身下也淌了一地的血,一下就慌了起来,她奔过去扶住苏兴儿:“你怎么样?” “我想我快临盆了。”苏兴儿额头上渗出汗,虚弱的说道。 “我去叫产婆。” “来不及了,星月,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你帮帮我好吗?”苏兴儿把手搭在星月手上,冰冷刺骨,星月禁不住一阵哆嗦。苏兴儿慢慢的蹲下身子,吃力的说道:“我怀了这么久,这孩子一定不能有事。” 星月朝苏兴儿点点头,不知觉双眼饱含了泪水,她不知道事情怎会变成这样,只能先让这个孩子出世,正午的花园后,终于传来一声婴孩呱呱落地的嘀哭声。 “苏兴儿,是个女儿。”星月笑着把孩子抱到苏兴儿的面前,苏兴儿在孩子额头上轻轻一吻,随即昏死过去。 第十一章 台桑筑坟3 星月还没遇上过这么棘手的事,她慌乱过后,努力使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戚萧已经一动不动的倒在血泊中,是死定了。婵莺的死也许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戚萧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的死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苏兴儿背负两条人命,一旦被查处,绝对难逃一死。星月对苏兴儿,有着说不出的同情,当初被徐娘逼迫上轿,如今搞出这么多事情出来,星月突然觉得自己也有些对不住苏兴儿。 因关了房门,就算是家丁丫鬟听到了什么声响,也是不敢进来的,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苏兴儿和她的孩子,星月想到这里,看了苏兴儿一眼,叹道:“你怎么会这么傻呢,就这样把戚萧给杀了。” 星月在房里找了找,找到些人参,蜂蜜之类的,给苏兴儿灌了下去,苏兴儿渐渐醒了过来,星月轻声说道:“我们在这里等到天黑,就出去,城里不能再待了,我送你出城,你想去哪里?” 苏兴儿抱紧孩子,无力的说道:“去台桑吧,听人说那里是个好地方,与世无争,世外桃源。” “可是,皇上他们在台桑啊?” “皇上又不认得我,你愿不愿意让他们发现,是你的事,就像你现在肯不肯帮我,也是你的事。”苏兴儿浅浅淡淡的说,星月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帮,你都搞成这样了,我能见死不救吗?” “用不着你可怜。”苏兴儿把头扭向一边,星月没和她计较:“就当是我为自己积德吧!” 戚萧的身子,渐渐发出一股酸腐的味道,令人做呕,星月捂住鼻子,苏兴儿则是带着一种鄙夷和镇静的眼光看着戚萧的尸体渐渐变形,两个女人安静的等着,孩子也很懂事的没有啼哭,月上枝头,外面安静下来,星月才扶着苏兴儿从戚府后门溜了出去,在河边雇了一条船,星月回天香楼拿了点银两,说要出去几天,就和苏兴儿上了船。 远离羊城,两人都心安下来,经过一天的变故,在船的一颠一簸下,星月很快就睡着了。半夜被孩子哭醒,看见苏兴儿一脸母性的看着孩子。 “苏兴儿,干嘛两句不合,就把戚萧给杀了呢,看来你真的一点也没喜欢过戚萧。”船舱中,星月低声问道,苏兴儿看了她一眼:“我最喜欢的莫过于自由,即然当初嫁人由不得我,那这日子要怎么过,我总能选了吧。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权力很大,你知不知道最大的权力是什么?” “什么?” “最大的权力,在于选择的自由。” 苏兴儿说完,船舱中又是一阵安静,外面有海浪拍击船舷的声音,还有海鱼蹦出水面的声音,星月不知不觉又睡着了,睡梦中仿佛又看到了龙启那双迷人的大眼睛,如是她今生还有什么憾事的话,那就是不能看到龙启的微微一笑。最好就是,在龙启脸上还没长出皱纹时,能看到这种笑容,定是世间最美。 第十一章 台桑筑坟4 船开了三天,开始是星月照顾苏兴儿,后来星月就吐得不成人形了,反倒是苏兴儿又要看孩子又要照看她,累得不可开交,船夫倒也老实,对这两个女人没起什么歹心,好在船最终是停到了台桑。 “这就是台桑啊?”星月一出舱,就失望不已,这里除了天和海是蓝色的以外,其余好像都是灰色的,灰色的山,灰色的石头,苏兴儿跟着出来,也说了句:“这是什么怪地方?” 星月和苏兴儿搀扶着下了船,这里的民房不是很多,可人特别热情,两人进了其中一间,里面的大叔大婶见她们神色憔悴,马上为她们端来热汤热菜。 “孩子才出生没多久吧,以后还有得累了。”大嫂笑着指向外面院子里乱跑的小孩:“还好是个女儿,男孩子越大是越难带。” “大娘,最近来过什么外人没有?” “外人,最近龙启回来了为他娘筑坟,现在一大群人每天都在采石场和坟地之间待着。” 星月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人难道不知道龙启已是皇上了吗,为什么还这么肆无忌惮的直呼其名,那位大叔笑了笑:“姑娘,看你样子和那群人是一道的,你也别见怪,我们台桑地处偏僻,外面的事和我们没一点关系,龙启他走的时候是谁,回来我们也依旧把他当作是谁,他也乐意我们这么待他。” 苏兴儿抬头看了星月一眼,似乎在说,看吧,没来错地方。 “大叔,你看这母女要是在这里安顿下来,重新建座房子要多久时间?”星月问道,她现在也还不想去找泽若他们。 “在我们这里住下来,那可好,叫上人帮忙,一个月不到就能盖上房子了。”大叔热情的说道。外面玩耍的小孩跑了进来,口齿不清的说道:"这位姐姐要住下来吗,我们有新邻居了!” 苏兴儿听孩子称她为姐姐,喜上眉梢,加上已为人母,对孩子也更有一种亲切感,她笑着对小男孩招呼道:“真乖,叫什么名字啊!” “小山。”小孩子仍是有些口齿不清。 星月觉得名字有些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她没去多想,和苏兴儿吃了点东西,忙着回去休息了。 星月晕船晕了这么久,体力耗支也大,等到她再睡醒时,天已经黑了,她披上件衣服出去,外面静悄悄的,看来已是深夜了。星月这才发现台桑的景色美得惊人,整个山变成了深蓝色,上面闪着耀眼的光芒,迷人之致,真想不到这里会有这种景色。 后面的门开了,星月回过头,却看见龙启站在那里,她完完全全的楞在了那里,没说一句话,就这样看着,龙启没有回避她的目光,也看着她,平静如水,小山,小山,星月突然想起了,在梅老二的钱庄里,不是听龙启问起过吗?难不成,龙启一直是住在这里的? 第十一章 台桑筑坟5 “刚才回来,听涂大叔说来了人,我一看原来是你,见你睡得熟,也没叫醒你。”龙启漫不经心的走到星月身边,还是问道:“泽若和令狐楚不在你身边,你就没事干了吗?非要跟来不可,看你这面如土色的,定是路上晕船晕得厉害。”龙启穿了一件灰色的布衣,仍然抵补过他那高贵迷人的气质,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星月熟悉的那股青草和海水混和的味道。 星月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龙启,她定了定心神,摆出一副怨屈的样子,可龙启接着又问她:“里面那个女人和孩子,是不是之前逼死妓女那个,你们是不是又惹出了什么事?” “啊?”星月被龙启问得语塞,怵在那里,半天才问了句不打自招的话:“皇上你怎么知道的?” 龙启没说话,仰头看着闪闪发光的大山,轻闭双眼,留星月在那里不停的胡乱猜想,好在龙启之前说过,小事她可以自己做主,那么这次前来被他发现,如要问罪,也不至于太重。 “涂大叔说你们想在这里盖房子,你这次来,就住在这里不要出去,房子的事,我会让人帮你们盖的。”龙启又说道,可星月提不起半点喜悦之情,她只说了声:“谢皇上。” 龙启知道她的性格,要让她在这房子里不能出去,住上十天半个月的,实在是难为她了,可谁让她一上岸就愣头楞脑的撞到涂家来了,还大摇大摆的睡着让她发现呢?只能是怪她倒霉了。 戚萧的尸体第二天才被人发现,家丁丫环们吓得惊慌失措,林若慈问什么都说不知道,就怕惹祸上身,辛凤躲在后面,看到了小蛮,禁不住啊的叫了一声,林若慈循声望过去,快速步入内堂,看辛凤有些神色激动,问道:“看到了可疑的人吗?” “嗯。”辛凤使劲的点头,指了指外面:“外面跪着的,右面第三个穿蓝色衣服的,像是那晚扶着那孕妇的丫环。” 林若慈眼光一凝,又走了出去,来到小蛮身边:“你们家夫人呢?” “夫人今早上不见踪影,我们也没找着。”小蛮可怜巴巴的说,林若慈皱了皱眉:“那么,昨天有什么外人来过没有?或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发生?” “我没看见,午后我起床,听见夫人房中有些声响,我敲门问过,夫人说没事,我也没在意。”小蛮仍是无辜的说,林若慈不禁皱眉皱得更深,如是戚萧的夫人杀了夫君潜逃,这天下之大,要到哪里去找啊? 晚上林若慈吃饭,愁眉不展,林夫人不禁好奇的问道:“什么事啊?” “戚萧死了,可能是被他夫人杀害的。” “死了?”林夫人惊得一下瞪大了眼睛:“戚萧可是名武将啊,一个女人家,怎么会杀的死他?” “这可不好说,你们女人发起狠来,什么事做不出来啊?”林若慈想了想:“怎么今天宫中没见到星月啊?皇上让她留下来帮我查案,她到哪去了?她冰雪聪明,说不定会有办法的。” “走了!我才去找过她,她们那边的人说她出去游山玩水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林夫人索然无味,林若慈眉头皱得更深:“这丫头,怎么皇上不在,她就如此放肆,走了也不说一声?” 第十一章 台桑筑坟6 傍晚,红霞满天,星月和苏兴儿坐在院子里,苏兴儿不停的哄着孩子,可那孩子哭一阵子,又哭起来,星月听得心烦意乱,对苏兴儿说道:“这孩子真是麻烦,不如拿去了丢了算了。” 苏兴儿狠狠瞪了星月一眼,这时涂大嫂从后面走了出来,端着些小麦:"孩子哭,是因为她饿啊,没吃饱,自然哭个不停了。” 星月闻言,很是嘲弄的瞟了苏兴儿一眼,拖长了声调说道:“都说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孩子生得这么早,却没奶吃,也不是是谁在造孽啊?” 苏兴儿这次盯了她一眼,眼中冒出了怒火:“我可警告你,我不是纸糊的,你不要看我产后虚弱,就在那里说些风凉话。” “是,我知道你发起威来,男人都抵挡不住。”星月意有所指,摸着孩子的额头:“孩子,真是可怜你一出生就没有了爹啊!” 苏兴儿起身,抱起孩子到屋里去了,走过星月身边时故意踩了她一脚,把星月痛得呲牙裂嘴的,涂大嫂见状,笑了笑,也进屋去了。 星月在院子里长长伸了个懒腰,叹道:“真是快要闷死我了,真想出去找泽若和令狐楚玩啊?”她当初一时冲动,带苏兴儿来到台桑,现在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龙启又不准她出门,让她觉得自己快生霉了。 龙启回来,见星月在院子里百无聊奈的晃着双脚,他不动声色的走上前去,星月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看见龙启手里尽是闪闪发光的石子,不禁喜道:“好漂亮的石子。” “晚上山上发光的就是这些石子,采石场里很多,我顺道给你些回来。”龙启的声音不自觉的溢出温柔,星月并未察觉,自顾自的玩着那些石子:"皇上,你们每天都在干些什么啊?” “每天在采石场开采上好的岩石,在选好的坟地上建,太上皇每天在那里坐着,听着小曲,真不知道他是来缅怀故人的,还是来游玩的。”龙启微微嘟起嘴,有些不满,但这种孩子气的表情一闪而逝,星月不禁看得出神。 龙启抬眼看着她,目光清澈如水,星月每次就因他这如水的目光而魂飞魄散,找不着东南西北,半响才回过神来,说道:“皇上,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出去走走?” 龙启低下头去,没说话,就在星月以为没戏唱时,龙启说道:"晚上的台桑,比白天更漂亮,你以后就晚上出去玩吧,我可以看着你。” “皇上,我何德何能,你一天在采石场已经很累了,我自己出去就好了。”星月连忙摆手,一副不敢当的表情,龙启瞪了她一眼:“你不怕迷路,山上有狼的?” 星月想了想,无言以对,龙启说了声:“走吧!” 星月连忙跟到龙启身后,蹦蹦跳跳的走了出去,很快就被醉人的景色迷得忘记了一切,虽然她当时并不知道,为什么龙启会不要别人知道她来了台桑。 第十一章 台桑筑坟7 台桑的夜晚,泛出一种奇异的蓝色的光,龙启在这种光的照耀下,更显突出,星月看着他,突然觉得心好久都没这么静逸过了,那时没见过世面,每每看到令人兴奋的东西都会兴奋的大喊大叫,全部感情投入,如今历经这么多事,平日里的生活都过得心浮气躁,绞尽脑汁,今晚在一片安静的蓝色中,星月才记起自己曾有过多么强烈的情感和多么旺盛的生命力。 “其实对男人和情感看这么透有什么好呢?”星月心里暗暗想:“真正的情感,就像竹娘和林夫人,卿妈那样,历经数十年,就算是所爱之人早已化为黄土,也不曾有减淡,这么强烈,我是否也该亲身体会一次呢?” 龙启走在前面,星月走到后面,上了半山,在一片开阔的天空上看到了无边无际的大海,这时星月闻到的是一片海水的沁凉味,不再是龙启身上的了,龙启回过英俊的侧脸,看星月痴痴望着大海出神,便问道:“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年龄也不小了,很多事情都还没经历过。”星月平静的说,龙启想了想,说道:“如是生病,痛苦,天灾,人祸,我想没经历也算不上是什么憾事吧!” 星月走到龙启后面,这样海风更大了一些,吹开了她头上的额发,这种安静的环境下,突然间平日里心中想不开的事都愿意说出来了。 “皇上,我是指男女之事,这么多人为它生生死死,性情大变,我却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星月说道:“动了情的结果,少有完满的,那么这种令人不快和伤心的情感,为什么人人都愿意死守着直到入土,我真的想不通,人的本性,不是应该逃离开痛哭,追寻快乐吗?” 星月又想到了之前泽若说龙启书房里美女画像的事,反正现在只有她和龙启两人,也不怕什么,便大胆问道:“皇上,你想过立后吗?” “早上太上皇也和我说过这件事,立后,立谁?” “那就看皇上你是想立自己喜欢的人,还是合适当皇后的人了。” “哦,两者不能兼顾吗?”龙启好奇的看了星月一眼。 “当皇后的人,定要能处变不惊,精明能干,可男人喜欢的,不都是那些娇花带水,弱柳扶风般需要人保护的女子吗?” 龙启抬头望月:“是不是泽若跟你们乱说,说我喜欢那种病态美女?” 星月知道龙启精明,也不否认,随即点点头:“我还是比较喜欢泽若喜欢的女人类型,不要一潭死水,要用力哭,用力笑,敢爱敢恨,才不会无趣。” 龙启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是在说我总是面无表情,没什么趣味吗?” 星月慌乱不已,连忙跪下:“皇上,属下绝不敢有半点冒犯之意。” 龙启挥挥手,叹了口气:“我生下来就不大喜欢笑,渐渐也就习惯了,也许有天,我会笑的,我也在等那天。” “皇上,你一定能笑的。”星月连忙说,她虽然喜欢敢爱敢恨,情感丰富之人,可她绝对不讨厌龙启,就算是他不笑,她也觉得好看,龙启有时就像是一团火焰,她靠近他,就能被点燃生命的力量,这是一种内心的力量,不似那些表面的东西,可龙启会明白吗? 第十一章 台桑筑坟8 龙启每天都带些闪闪发光的小石子回来,星月都像是宝贝般收起来,每晚龙启都陪她出去玩,星月也不觉得无聊和想出去找泽若了。 “皇上,台桑的水真的好好闻!”星月把脚泡在海水里,来回晃着,有一脚晃得大了,水轻轻溅到龙启身上,龙启有些没好气的看了星月一眼,星月笑着吐了吐舌头。 “可泽若他们每天都在埋怨海水腥味太重。”龙启低沉的说,从怀里掏出萧,婉转流离的吹了起来,不一会儿,星月看见有只乌龟爬了出来。 “原来,世上真有会听曲的乌龟。”星月欣喜不胜,眼里泛出奇异的光芒。 一曲终了,龙启放下洞箫,那只乌龟仍在他脚下不肯离去,星月上前抓起乌龟,放入海水中,乌龟四脚一划,潜入蓝黑色的海水中。 “星月,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人知道你来了台桑吗?”龙启修长的手指扶摸着洞箫,星月回转头,朝龙启嫣然一笑,乌黑的发丝在风中飞扬:“为什么?” “泽若知道你来了,你们三个又在一起天天玩,你就没时间陪我了。” 笑容在星月嘴边褪去:“皇上,你很孤独吗,不是还有一个很疼你的太上皇吗?” “他不懂我,而你懂。” 星月想起之前龙益的孤独,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情感,她从水中抽出脚来,到龙启身边跪下,满脸庄重:“皇上,你这么好,我一定会留在你身边一辈子,看着你不再孤独,看着你天天欢笑,我星月对天发誓,我一定要做到。” 龙启充满感激的看了星月一眼,这种内心的孤独凄凉,龙益有,太上皇也有,虽然遭遇处景不一样,可这种孤独,就像是咒怨般,缠绕着他们不放,他时常看太上皇的眼睛,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眼睛,那样层层叠叠,别人真的猜不透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也许,并无一定要孤独和无奈的原因,就只是习惯,习惯了将自己的内心封闭孤立起来,没什么原因。 “皇上,城中有对小贩夫妇,专卖乌龟的,回去后我带你去玩好不好?”星月许了誓,就努力想使龙启开心起来,龙启看着海浪拍打岩石表面,叹了声:“哪有这么多时间出来啊,我不是泽若和令狐楚,不能随时随地出宫的。” “那一年出来一次,总有时间吧,就二月吧。” “为什么要二月?” “二月只有二十八天,你处理政事的时间比其他月少些,就有空出来了。”星月理直气壮的说,龙启眼中似有一丝笑意:“这也被你说得通,那就每年二月,你带我去看乌龟。” “那就这么说定了。”星月高兴的一下跳起来,像个小女孩似的拍着手。 台桑的夜晚,一直都很安静,白天做完苦工的人都酣然大睡,上面住的百姓也都遵循早睡早起的习惯,苏兴儿是懒得管星月的事,所以,一直以来,都没人打扰他们。 第十一章 台桑筑坟9 到了月末,坟已完全建好,太上皇也玩够了,苏兴儿的房子也建好了,再过两天,就要起身回去了。 “启儿,你让人在山脚下建屋干什么,你想以后回来住吗?”太上皇坐在山顶上,看着下面忙忙碌碌的人,听着乐师在旁边拉着曲子,悠闲的晃着扇子。 “说不定以后真要回来住呢。”龙启淡淡的说。 太上皇狐疑的盯了她一眼,不再多说,看龙启脸上似有些不悦的表情。 “皇上,再过两天就要回去了,你还有什么事想做的吗?”晚上星月问龙启,在台桑这段平静的日子,她真的是有点舍不得。 龙启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又要离开台桑,下次不知要什么时候才回来?” “二月吧!” “又二月,那每年的二月,我干脆不要当皇上好了。” “当皇上固然是好,可一会儿不当皇上,偷得浮生半日闲,才有意思是不是?”星月笑道:“总过一种生活,没劲是吧!” “是,是。”龙启点点头:“反正什么也被你说得通。” “星月,我总觉得,其实人最需要的不是钱,治理一个国家,并不一定非要在钱眼里打转。”龙启缓缓说道:“都说人活争口气,令狐楚想要温暖的生活,泽若想要复杂的生活,你想要富足的生活,我想要一种旺盛的生活。” “没问题,我一定帮你办到。”星月想也没想,海水的声音突然间小了下去。 “星月,能抱你一下吗?回去后,宫中人多嘴杂的,也许没机会了。”龙启说着,可已经伸开双臂,将星月拥入怀中,他那宽阔结实的胸膛,那沉稳有力的心跳,星月不自觉的就闭上了双眼。 “能遇上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星月听到耳边龙启低低的说,整个人都醉了,她的一生,也因遇上了龙启,而被点亮,记得当初在街上看见龙启的第一次,她是那样惊异,徐娘说要送她入宫,她是多么欣喜,真的和龙启说话哪晚,她是如何兴奋,现在能这样在龙启怀中,她是想也没想过的事。星月隐约感到,她有些接近那种天荒地老,至死不悔的感情了。 令狐楚晚上睡在床上,听见泽若在那里翻过去,又翻过来,坐起来,又倒下去,声响极大,只好不耐烦的说:“你要干嘛啊?” 泽若一下翻在令狐楚身边,拿着一把亮晶晶的小石子:“你看,这些小石子,星月一定很喜欢。” “你不是一直说她俗不可耐吗?干嘛还带东西回去给她?”令狐楚明知故问道,泽若收起掌:“她是我们的好兄弟嘛,好兄弟,就要讲义气,到了一个地方,给她带点东西回去是应该的。” “我也是你的好兄弟是不,那回去后借我点钱,我这个月没钱了。” “去你的。”泽若一把将令狐楚的头按在床上。 第十一章 台桑筑坟10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上了船,龙启不放心星月一人走,就让星月住他的船舱,苏兴儿在星月临走时对她说道:“看你这样子,早晚都会回来和我一起住的。” “去你的,好好留在这里看孩子吧。”星月白了苏兴儿一眼,骂道。 船一路颠簸着回羊城,星月在龙启的船舱里,奇迹般的没有晕船,没有吐,精神百倍的回到了羊城,星月连忙溜回天香楼,想问问城里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戚萧死了,其余的事还是和以前一样。”徐娘熟练的数着银票,说道,一眼瞥见星月的腰间系了个皮囊,眼明手快的抢了过来,打开一看,不禁惊呼道:“这些小石子好漂亮,拿给我在下面钱嘴做装饰如何?” “还给我。”星月一把抢了过来,这时六敏儿在外面敲门:“星月,泽若和令狐楚在下面。” “哦,知道了。”星月应了一声,扭头对徐娘说道:“不准跟泽若说,我也是才回来,要不然以后没好处拿。” 徐娘哼了一声,星月下楼,看见泽若和令狐楚在那里被一堆人围着,他们瘦了些黑了些,也仍旧很精神,泽若扭头看见星月,愣了一下:“你怎么跟没吃饱饭似的,又黑又瘦,是不是想我们想成这样的啊?” “是,想你想得快发疯了。”星月应付道,泽若递给星夜一个羊皮带子:“送你的,别说我没想着你。” 星月打开,见是亮闪闪的小石子,她抬头望了楼上一眼,心中突然有了主意。 “怎么,你不喜欢?”泽若见星月没多大反应,不禁有些失望,星月回过神来,连声说道:“好,这东西好,拿来镶在鱼嘴上肯定漂亮。” “什么,你要拿去镶鱼嘴?”泽若一听,便着急的要伸手去抢,星月一躲,撩起裙子跑上楼去,边跑边说道:”晚上留下吃饭!” “唉,俗不可耐!”泽若一屁股坐下,重重的叹了口气,星月跑上楼,将泽若给她的羊皮袋子丢在徐娘面前:“拿去,别说我小气!” 徐娘打开,笑了笑,又瞟到星月别在腰间的带子还在,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星月啊!” 星月勉强的笑了笑,伸手摸着自己的脖子,颇有些不自在。 晚上泽若和令狐楚在楼上吃饭,把台桑吹的个天花乱坠,唐墨儿和奚琼儿在那里听得眼睛都直了,要不是徐娘赶人,都不愿下去接客了,只有星月在那里无精打采,心不在焉的,只想着龙启今晚又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在深宫中过,心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第十二章 泽若成亲1 护城河绕着羊城,弯弯曲曲,没人知道它来自哪里,又流向哪里,星月突然想起一句话,纵然醉笑陪君三千两,依然昔日芙蓉花,今日断草根。这是何等的执着和不悔是吗? 戚萧老来死在年少娇妻手里,人们都兴致勃勃的当作是茶余饭后的闲聊,不愿意这么快把这件事淡出视线,泽若下了早朝之后,碰到了林若慈。 “林大人,下了朝忙着去哪里?”泽若客气的朝林若慈拱手,林若慈扬了扬手中厚厚的一叠:“去刑部把戚萧的案子备一下,戚萧这人,年轻时风流倜傥,上门提亲的人多得踩破了门槛,真是没想到会这样死去,唉!”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泽若油腔滑调的说:“皇上不是让星月助你查案吗,怎么你们也会一筹莫展。” “星月,别提她了。”林若慈叹了口气:“这孩子,你们走后才没多久,她也跑得无影无踪,不知道去哪里玩去了,你们回来后,她才回来的。” “她这段时间也不在城里?”泽若想起星月那黑黑瘦瘦的脸,也不像是待在城里,好吃好喝养出来的模样。 “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年轻人啊,有空好好反省一下吧!”林若慈说着渐渐远去,泽若心想,星月是去哪里了呢?为什么不说? 晚上,泽若独自一人来到天香楼,看见鱼嘴钱眼上金光闪闪,就蹲下身看了半天,此时天色还早,天香楼也还没开张,六敏儿从泽若身边走过,听到泽若在那里自言自语的说:“想不到台桑带回来的石子,镶这鱼嘴刚刚好。” “什么刚刚好,还多的是,我这几晚都看见星月在她房间里面玩石子,一大堆,再镶一条鱼都够了。” 泽若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带回了多少石子,如是星月还有一堆,如果她之前也离开了羊城,那么,她是在台桑吗?在采石场,每天除了他以外,好像皇上也捡了很多石子,想到这里,泽若的心,沉了下去。 “泽若,今晚要留下来打马吊吗?”六敏儿根本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还是和往常那样和泽若开着玩笑。 “我突然想起有点事,我要进宫去一趟,另外找人打吧!”泽若说着,背起手出了天香楼,清冷绝然。 宫中鲜花斋里,星月正拿着根棍子,她怀疑房里进了老鼠,正在细细察看,几声吱吱声从墙角里传来,星月脸上扬起得意的笑容:“这次你死定了!” 星月猛的掀开桌子,一只黑色的小老鼠串了出来,星月眼明手快,一下踩住了老鼠的尾巴。 “死老鼠,怎么这么猖狂?”星月蹲下身,掀起老鼠的尾巴,想好好折磨一番,谁知老鼠灵巧的转过身,咬住了星月的小指头,星月吃痛放开了老鼠,小老鼠扭扭身就跑得无影无踪。 泽若这时进来,刚好看见星月淌着血的指头,星月马上把手指头垂下,无所谓的用丝巾搽了搽:“我真是笨啊,居然会去抓老鼠的尾巴。” 泽若冷冷的低下头:“如换成是皇上进来,你就不会这么硬撑了吧!” “你在说什么啊?”星月觉得泽若和平日里不大一样,不敢随便开他的玩笑。 第十二章 泽若成亲2 “星月,你不知道现在我有多恨你?”泽若的声音有些沙哑,星月往后退了一步,觉得情况不太妙。 “我当你是最好的朋友,因为你,我害过人,我进深宫中做官,你把我引上一条我根本就不想走的路。”泽若握紧了拳头,手上青筋暴露:“我本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们是生死之交,是最亲的人,我对你那么好,可你却一次又一次的把我丢到角落里,在你眼里,我连六敏儿都不如是吧?” “泽若,你怎么这么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也从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可以对田发誓。”星月微微皱起眉,想不通泽若为什么发怒。 “那你跟皇上之间,到底还有多少秘密,你轻而易举的知晓皇上的想法,皇上宁可自己烧伤也要完好无缺的救出你,还有这次,你明明不去台桑,为什么又偷偷去了,你和皇上,又在台桑干过些什么?”泽若猛的回转身,抓紧星月的双肩,用力摇晃着:“我送你的石子,你就不当一回事摆在天香楼的大堂里,皇上送你的,你就当宝贝似的放着,你凭什么可以这样看清我,你这么一个俗不可耐的女人,你凭什么完全不把我当回事?” 星月还是搞不清楚泽若的愤怒从何而来,她被泽若晃得东倒西歪,喘不过气来,渐觉泽若手上的力道不断加重,她觉得痛,可是强忍着不说。 “怎么,痛是吗?”泽若看见星月难受的表情,更加气恼,还好这时令狐楚进来,看见对持的两人,惊得连忙上前将两人分开:“你们在干什么?” 星月被扳开,后退几步,揉着双肩,抬头就碰上泽若喷火的眼神,只听得泽若从牙齿缝中蹦出的话语:“我恨你!”星月觉得背脊上一阵寒意,令狐楚看见泽若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莫名其妙:“泽若今天是怎么了?” 泽若脸色阴沉的走到御医坊门口,辛凤刚巧出来,泽若一眼就看见了辛凤颈上挂着的通体翠绿的玉佩,他怒火中烧,一把抓住了辛凤的手,辛凤见泽若英俊的面容扭曲可怕,吓得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我一直都不珍惜你,我们明日就成亲,你可愿意?”泽若沉声说道,辛凤由害怕变为兴奋:“你愿意和我成亲?我真是没想到我也会有这一天!” “是,我愿意。” 辛凤此时管不了泽若是出于什么目的说这番话,可泽若好不容易说出这番话,她今生能嫁给泽若,是最大的幸事,不管怎样,她是不能放掉这个机会的。 第十二章 泽若成亲3 星月晚上头发散乱的回到天香楼,看见前堂热闹非常,便偷偷的从后面上了三楼,她推开竹叶的房门,看见竹叶和林夫人坐在里面。 “星月,出什么事了?”竹叶见星月头发散乱,衣服揉成一团,连忙把星月迎进屋,给她倒了杯热茶。 “竹娘,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星月眼眶里似有波光闪动,抽抽噎噎,断断续续的把下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竹叶和林夫人面面相觑,半天才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缘啊,孽啊!” “星月,我找就跟你说过,泽若喜欢你,是你不信。”竹叶轻柔的把手置在星月腿上:“星月,泽若他也许自己都不知道,他喜欢你,他不知道那种愤怒从何而来,那是妒嫉啊!” “可是,我和泽若是好朋友啊!”星月迷茫的问道。 “可能你一直当他是好朋友,可泽若很早开始就没当你是朋友了。”林夫人叹了口气。 “怎么可能?”星月拍拍脑袋,回想着和泽若相识的一点一滴,是朋友没错啊,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晚上,淳于枫正坐在前厅里喝茶,泽若脸色阴郁的回来,说了句:“我明天成亲。” 淳于枫一口茶水被茬得全喷了出来,他不可置信的望着泽若:“你说什么?” “我明天成亲,你嫌丢脸,可以不办酒席,直接把新娘娶进门来就好了。”泽若那张脸,就像是中毒了似的,阴气沉沉,淳于枫确定泽若还是清醒的,小心的问道:“你要娶谁啊?” “御医坊的辛凤。” “什么?你喜欢那个辛凤?”淳于枫惊得睁大了眼,泽若没出声。 星月一晚上也没睡着,她躺在床上,想着和泽若的初识,泽若是那么的英俊非凡,他们蹲监牢的那个晚上,曾以为必死无疑,花灯节上,泽若看也没多看她一眼,泽若为了帮她,唆使淳于枫倒向龙启;龙启找上门来,泽若那时沉默了这么久,才答应为龙启做事;泽若迫切的把台桑的小石子带给她,泽若为她带回银丝饼,泽若在她害怕时送给她玉佩,泽若在她受伤时天天伴于左右。 天蒙蒙亮时,星月听到外面的敲门声,是令狐楚的声音,她连忙爬起来,打开房门。 “天还没全亮,什么事啊?”星月把手伸到袖子里,令狐楚急得是满头大汗,一把抓住星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吗?泽若今天要成亲!” “成亲?跟谁啊?”星月简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辛凤!” “什么?”星月完全被这突发的事情弄晕了头,令狐楚着急的催促她:“不要想了,我们还是先去淳于府阻止泽若再说,他不能因一时意气,而娶自己完全不爱的人啊!” 星月想想令狐楚言之有理,连忙穿好衣服,和令狐楚赶了过去,淳于府上,果然到处贴着喜字,红红的大灯笼挂在门外。 星月和令狐楚一进门,就看见正中坐着的泽若和淳于枫,眼眶周围全是黑的,看来昨晚一夜未睡。 第十二章 泽若成亲4 “泽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令狐楚急急忙忙的冲上前去:“你怎么可能突然要和辛凤成亲,你根本就不喜欢她。” “谁说的我不喜欢她,辛凤一直当我是个宝,不像有些人当我是根草。”泽若冷冷的看了星月一眼,星月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好上前对淳于枫说:“淳于大人,泽若他一时意气用事,你都不管吗?” 淳于枫双手一摊:“该说的我都说了,他和他娘是一个死脾气,你越拉他往东,他就要往西,没办法啊!” 泽若起身,走到星月面前,恨恨的说:“你要永远记住,这是你欠我的,你让我做官,让我娶了我不爱的人,你这种女人,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你记住我。” “泽若!”星月一阵伤心,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辛凤被正式从宫中接了出来,花炮点燃下被媒婆背进淳于府,星月和令狐楚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了,只得眼睁睁地看着。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淳于枫的表情实在说不上是喜还是悲。 “夫妻对拜!” 夫妻对拜时,泽若望向了星月,带着透彻骨髓的冷,星月突然感到一阵绝望。 “令狐楚,你看得出这是怎么一回事吗?”星月轻声问道旁边的令狐楚,令狐楚靠了过来,说道:“不管怎样,我只希望结局是好的。” “但愿如此,也只能这样了。”星月的话语淹没在一片恭喜恭喜的声音中,这阵子,好象大家都在互道恭喜恭喜。 淳于府上的洞房花烛夜,泽若一进门,辛凤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 “相公!”辛凤连忙揭开头盖,看见泽若站立不稳的倒在桌旁。 泽若抬起双眼,辛凤的脸渐渐模糊,幻成另一张轮廓清晰的脸,眉淡淡的化开,似散发着千丝万缕的情愁。 泽若痛苦的抱住头,发出一阵狂吼,辛凤心疼的抱住他:“相公,我一定会好好服侍你,让你开心快乐,不让你再这么痛苦!” 泽若已沉沉睡去,可这个夜晚,有太多的人不眠,淳于枫,星月,令狐楚,甚至龙启,竹叶,林夫人,林若慈,大家都觉得这事太出乎人意料了。 第十二章 泽若成亲5 第二天,泽若照例早朝后来到太子书房,看见星月和令狐楚都在那里,他们看到泽若来了,都流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 “泽若,新婚后第二天,是不用进宫的。”令狐楚小心翼翼的说,怕再惹出不必要的事端。 “不用了。”泽若态度很生硬,龙启抬头看了泽若一眼:“在台桑还好好的,怎么一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就像是每个人都欠了你的钱似的。”令狐楚脱口而出,泽若淡淡笑了笑:“年纪也不小了,不能一直混日子,是时候该成亲产子,稳重做人了。” 星月心中不安,也有些愧疚,一直都没说话。 “我想从今年开始,把文武状元的考场全设到公开场合,结果当场揭晓,也对女人开放,废掉之前只能男子参加的规矩,早上我在朝上和大臣们赏量过了,你们认为如何?” 三人想了会儿,没说出什么反对的意见,龙启合上奏折:“今年的考场,就你们三人负责,从开始到结束,都要保证万无一失,我不想以闹剧收场。” “皇上请放心!” 走出书房,令狐楚刚想和泽若说些什么话,泽若大跨步的两下消失在角落里,令狐楚失望的望向星月:“怎么话都说不到两句了?”星月站在那里,头一次是感到那样的无能为力。 新的皇榜颁布后,这一年的状元引来了数千人参加,不只是羊城里的年轻人,还有城外各个地方的年轻人也都赶来,客栈间间爆满,最后连法华寺的客房里也挤满了人。 “换个方法,就这么多人来报考,他们真以为这就算公平吗?就算让他们进了宫,不是还是尔虞我诈的生活?”泽若沉声说道,星月坐在他旁边,喝了口茶:“泽若,事情是一件一件的干,不能一下都改头换面的,你看天香楼,不是经过多次修改,才到了今天这样子吗?”星月突然想起昨晚六敏儿还在问为什么泽若成亲后就不来天香楼了,低下头安静下来,泽若冷冷的说了句:“你变了,以前你不会这么说的。” “你也变了,换是以前,就算是情况再遭,你也会总想好的一面,不想坏的一面。”星月沉重的看了泽若一眼,泽若看着前方,没什么表情变化。 “泽若,辛凤和你,相处还好吗?”星月问道,泽若面部就像是凝固了般:“用不着你管。” “我本也没资格说什么,只是辛凤那人心里想的事和旁人不太一样,我不想淳于府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星月说得很诚恳,可泽若没理她,有一种淡淡不屑的表情。 岁月流逝,也许,再也回不到从前那个开怀大笑的时候了。 令狐楚从那边跑回来,看见两人沉脸坐在那里,愣了一下,说道:“那边报名的人太多了,几个人忙不过来,快过去帮着清点一下!” 星月起身,脚被绊了一下,整个身子就向前倒去,泽若连忙伸手抱住她,星月整个人都软绵绵的倒在泽若怀中,泽若一下怔住了,星月抬起眼,浓密的睫毛又马上垂了下来。泽若马上扶直了星月,放开她,头也不回的往人群那边走去,星月在后面不自主的叹了一口气。 第十二章 泽若成亲6 淳于府上,淳于枫接过辛凤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说道:“辛凤,到府上还住得习惯吗?” 辛凤诚惶诚恐的点了点头,她住到府上,每天泽若和淳于枫上朝出去后,她就把自己关在房门里,做点女红,下午就去厨房帮忙,等着泽若和淳于枫回来。 “辛凤,无论怎样,你嫁过来了,我就想你和泽若好好的生活下去,以前到底有什么事,就不要再念念不忘了。”淳于枫漫不经心的念道,辛凤眨眨眼睛,点了点头。 “都是一家人了,什么话都要开门见山的说,最怕一切都憋在心里,是吧?”淳于枫问道,见辛凤又点了点头,才说道:“你喜欢泽若哪一点呢?”他由衷的希望辛凤不要再只顾着点头。 然后,他听到辛凤说:“他什么都好,什么都好。” 淳于枫觉得辛凤和自己还不太熟络,话也一时扯不开,便不再问了。 今年城中招考,因人数众多,又专门设置了许多供百姓进场观看的位置,考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星月和令狐楚在那里站着,看着进场的考生。 “好英俊啊,真有我当年的风采。”令狐楚手指微微指向不远处一个脸微微嘟起,稚气未脱的男子,星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皱了皱眉:“皮肤好白,真想不到男子的皮肤可以比女人更加白皙细嫩。” “你别看他这么文文弱弱的,他可是报考的武状元呢!”令狐楚摇头晃脑:“现在我是真觉得自己老了,该让位给这些年轻人了,你看这么年轻,这么神采飞扬,这么清亮的眼神,他们个个都是带着理想和抱负而来,不像我们,年头混得久了,双眼无神。” 星月回转身,手指着令狐楚的胸膛,一下一下的点着:“我可是警告你,不准我说老,你老是你老的事,我还年轻。” 令狐楚被她戳得连连后退了几步,叹了口气:“女人啊,就喜欢掩耳盗铃,明明笑起来都有皱纹了,还死不承认!” “你再说!”星月气得一跺脚,令狐楚连忙飞身跑开了。 笑起来都有皱纹了?星月抚摸着自己的眼角,那龙启呢?他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星月突然觉得浪费了很多日子,吃喝玩乐,懵懵懂懂,错过了最好的年华,如是能在年轻的日子看到龙启笑,双眼神采飞扬,该是多么美好的事! 笑,星月突然想起泽若,那时泽若笑得那么无邪,已经有好久,星月没看到泽若在她面前笑了,自从成亲之后,泽若总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态度,生硬冰冷,有个心结在泽若心中,渐渐拧成了死结。 晚上,泽若回府,刚一进门,辛凤就迎了上来,接过泽若脱下的外套和官帽,迈着小步跟在泽若后面。 “爹呢?” “朝里还有事情,他还没回来,我已让人留了饭菜,我们先吃吧。”辛凤用一种很随和,妻子对相公的语气说道。 “不用了,我很累,不吃了,我回房去睡了。”泽若淡淡的说,转身到后面去了,辛凤抱着他的官帽和衣服站了好久,才略带委屈的说道:“怎么进门后,看都没看我一眼?” 第十二章 泽若成亲7 考场直接从凤凰台围开,两边设置考试的桌椅,凤凰台上坐的是主审官,有一半是自愿报名参 加的百姓,这也是龙启的意思。因报考人数众多,考试场次一共加到了二十场,围观的人坐位设置在后面,可以看到考官和考生的一举一动。星月让天香楼的歌姬中途献歌献舞,百味楼里的伙计中途也来兜售小吃,更是搞得热闹非常,虽说是每年必行的招考,今年更搞得像是全民盛宴,这不同于皇家的大婚,立后称帝,这是一场老百姓可以自己参与其中的盛宴,是朝庭出钱,老百姓自己的盛宴。赌坊里的下注生意,法华寺的香火生意,客栈和百味楼的生意都兴隆起来。星月最喜欢看到这种热闹,这种欢腾,她相信这也是龙启愿意看到的,有时龙启站在望楼上往这边看,星月都可以察觉得到他的满意,只是,大多时候,他只能站在远处看。 待字闺中的姑娘们,曾着这个青年才俊云集的时刻,晚上举行比武招亲,每晚凤凰台上空出,朝中官员散去后,媒婆们就敲锣打鼓的开始张扬着另一场盛事,小姐中不乏有花容月貌的,上台的不乏有英俊潇洒的,眉目传情,暗送秋波。少了泽若,只有星月和令狐楚坐在下面看,只是两人不复再有当初挥手鼓舞的热情,只是坐着干,沉稳的议论着。 “令狐楚,你哪天看见心爱的女人,会上去吗?”星月看着凤凰台上那个女孩,肤色红嫩,像是熟透的红苹果。 “我都二十好几了,也没碰上一个一见钟情的女人,我都不太相信我能碰到了。”令狐楚笑着嗑响瓜子,轻浮的吐在地上:“当初我听我娘说,一见钟情是最厉害的,以后的岁月里,你就会死守着当初的一见钟情,对那个人宽容,理解,追寻,奋不顾身,我娘当初就是因为我爹的声音好听,而随他走到天涯海角。” “令狐楚,希望你能遇见。”星月把手搭在令狐楚的背上,令狐楚反过手搭在星月背上:“彼此彼此,到时别望了互相说?” “恭喜恭喜嘛!”星月笑着说,令狐楚的唇角上扬更为厉害。 “令狐楚,你觉得皇上什么地方最好看?”星月突然问道,令狐楚想了想:“嘴角,笑起来时候的嘴角。” “皇上什么时候笑过?”星月不解的问。 “以后会笑的。” “去你的,我还是喜欢他的眼睛,前些天我在天香楼时,听客人说皇上现在可是出现在城中每个未嫁女子的梦中,那双大眼睛勾得每个女人怦然心动。” “那皇上不是被那群穷凶极恶的女人,每晚在梦中蹂躏,唉哟!”令狐楚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背后直发毛:“女人啊!” 星月做出一副恶心欲呕的样子:“男人啊!” 台上进行的武斗出了结果,胜出的年轻人嘴角薄薄的,很是可爱,和那小姐极有夫妻相。大家都起身为这对年轻人拍手祝福,星月和令狐楚也起身为他们鼓掌,热爱好的东西,为其鼓掌,没什么错。 第十二章 泽若成亲8 “皇上,这次的招考非常成功,百姓都热情很高。”书房里,泽若拱手对龙启说道,龙启点点头,用手弹着一只弓箭的箭头,转头看了黑眼圈的星月和泽若一眼:”你们两个昨晚没睡觉吗?怎么无精打采的?” “昨晚玩晚了,没注意就天亮了。”星月淡淡的说,龙启看了精神弈弈的泽若一眼:“怎么你没去吗?你们三个不是一直都吃喝玩乐,形影不离的吗?” 泽若仍是很庄重的表情:“皇上,我已成家,不能和以前一样轻浮了。” “够了,你非要这样不可吗?”令狐楚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你非要这样不可吗?我忍了很久了,你看看你那张死人脸,成亲成亲,你成亲后不能把辛凤带出来一起玩吗?成亲就不能邀请我们一起去府上玩吗?成亲后就不能对我们多说两句话吗?你是成亲啊,是喜事啊,为什么非要搞得我们好像都对你不起的样子,搞得大家死气沉沉的,你就说,你到底有什么不痛快,你全说出来,不要在那里阴阳怪气的!” 令狐楚因生气,脸上的线条全变得僵硬起来,他抿了抿嘴,硬是吞下一口气:“你扪心自问,我们有哪点对不起你,你是个男人啊,连说出来的勇气和宽容的勇气都没有,你当什么男人,你去做太监自宫好了。你知道吗,我现在看着你就讨厌,你凭什么要我们笑脸相迎的跟在你后面却不理不睬,你凭什么要你一人不开心我们全陪着你不开心?” 星月心中幽然叹了一口气,这事千丝万缕的,要从何说起呢? 龙启走到泽若身边,两个男人的身高差不多,并肩在一起,同时侧脸,就能轻易而举的看到对方,龙启看到泽若眼中闪着复杂的光芒,并没回避:“泽若,你自己说的,人要有喜有怒,有沉有浮,才有意思,才能过得畅快淋漓,可你这样埋在心里,走不出来,就不是你想过的生活了。” “可是,辛凤已娶进门了,事情再变也不能变回从前了。”星月心中念叨道,不经意的晃了晃身子,继续想到:“泽若真能和以前一样,和我们之间毫无间隙吗?除非他能喜欢辛凤,认为这是上天注定的,可是这又谈何容易啊?” “皇上!”星月听见泽若说话了,连忙竖起耳朵。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结果就此一句,令狐楚哼了一声,对龙启一拱手:“皇上,属下先告退了!” 龙启点点头,令狐楚头也不回就走了,看得出他是真的生气。 “皇上,属下也告退了。”泽若一拱手就出去了,只留下星月和龙启在书房里。 “皇上,泽若的事你不用担心,会好起来的。”星月连忙说,龙启摇摇头:“不可能跟以前一样了,你我都知道,听说白晨溪昨日产下一名男婴,你去接段妃看看吧。” “可是,皇上你不去吗?”星月不解的问。 “我不怎么喜欢小孩子,以后想去的时候再去吧!”龙启淡然的说。 第十二章 泽若成亲9 秋天之后羊城里的招考结束,文武状元均是人心服口服之辈,其余青年才俊,也大多在城里留了下来,有的成家,有的留下来准备下一年的,有的开店舞文弄墨,有的当了武馆里的拳师,羊城里一下涌进了许多年轻人,给羊城里带来了新的活力。 朝庭里发放新的皇榜,宣布解散流动市集,另发放一批临街的门铺给小贩们,几个小贩可以合开一家门铺,或是由朝廷出人帮其打理,只用月末付给相应的酬金和收取利益,小贩中没几个人反对的,这样在羊城里传承多年的流动集市解散了,城里的街道一下就宽畅明亮起来,星月虽然觉得少了些人气,可毕竟这里更像是京城了,大气,充满年轻的活力。 “那小白脸居然是武状元,什么世道啊?”令狐楚不满的翻阅着各行状元的名册,时时感叹,星月在旁边不屑的翘着腿,哼了一声。 “我刚来城里的时候,最喜欢去那些小摊了,什么都有,玩偶,年兽,红线,画像,小鼓,字画,唉,现在只能去店里买了。”令狐楚嘟起嘴,似有一丝感伤,星月好奇的问道:“那时戚大人应该管你们特别严啊,怎么可以随时出来吗?” “晚上等大家都休息了,我就偷偷溜出来,你不知道吧,我除了剑术一流,轻功也是不错的。” “你当是不是半夜溜出来去当采花贼吧?”星月很是怀疑的将令狐楚上下打量了一番,令狐楚很是向往的看着头顶上的蓝天白云:“我还想遇上一个我愿意去占她偏宜的女子呢,可到现在也没遇到。” 星月听到令狐楚的话,触动了心弦,很是同感:“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一直都遇不到一个真正爱我的男人。” 两人对着白云流动的天空,同时叹了一口气。星月挽了挽袖子:“不想这些了,我们去看看流动市集散得怎样了?” 令狐楚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皇上下令清摊的事交由泽若负责,我们去了,他是不是会不高兴?” 星月勉强笑了笑:“那我们就在远处看好吗,集市散去了,你这辈子都有可能看不到了。”此话一语击中令狐楚的心事,他连忙跳下石阶,和星月出了宫。 鹊桥这边,泽若带着些人,帮着剩下的小摊清理东西,梅老二也围着看热闹,和围观的一群人说说笑笑。 “淳于大人,星月姑娘怎么没来啊?”小贩不明就里,不知深浅的问道。 梅老二在一旁听到了,也插话问道:“淳于大人,你和令狐总管,星月姑娘不一直是形影不离的吗,怎么这么热闹的事,却不见你们三人同时在场?” 泽若脸色一沉:"他们有事,在宫中不能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小贩不知天高地厚,仍是自顾自的说道:“那年你和星月姑娘第一次来这边,买我一幅字画给了二十两白银,那时你神采飞扬,星月姑娘却面带愠色,我到现在都记得。” 梅老二笑了笑,烟斗里吐出长长的烟圈:"就是,那时我见到他们,还以为会凑成一对,不料淳于大人你这么早就成了亲,娶了另外的姑娘,有时缘分这件事,还真是不好说。” 第十二章 泽若成亲10 星月和令狐楚走到拐角处,听到那些人的胡言乱语,也不好站出来说什么,泽若只是冷冷的绕过他们,走到前面去了,剩下两人在那里继续兴致勃勃的说。 令狐楚在星月旁边低声说道:“那时在杏树村,也是你和泽若两人来找的我,看来你们当时就是走到哪里都在一起。” “好了,别说了。”星月有些心烦意乱的打断了他,令狐楚却不依不绕:"我想半天也想不明白,泽若干嘛一夜之内对我态度大变,我又没什么对不住他的地方,只可能因为你,他干脆一棍子打翻一船人,对我疏远了,我跟你之间没那回事,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只可能是你得罪了泽若。” “回去再说,这里不方便。”星月遥手指向天香楼,令狐楚点了点头。 泽若背着手,在前面兜转着,一个蓝衣妇人从他面前走过,泽若眼皮都没抬一下。蓝衣妇人走到集市尽头,有些委屈的回头看着泽若,心里暗暗想:“泽若还认识我吗,都说熟识的人,怎么走都能认出来,我这么明显从他面前走过,他居然都没发觉。” 这种委屈,带着些酸溜溜凄楚的感觉,能嫁给泽若,是辛凤最幸福的事,能不能得到泽若的心,就只能看天意了,辛凤仍然相信,即然她能嫁给泽若,那她一定能和泽若白头偕老。 “看着点,不要撞坏了。”泽若的声音把辛凤拉了回来,辛凤低下头,怏怏不快的回淳于府去了。 天香楼中,星月解下腰间的羊皮袋,小心翼翼的把小石子全倒在了桌上,令狐楚凑近看,抓了一颗,对着光来回旋转:“这些不是泽若从台桑给你带回来的石子吗?” 星月捡起其中一颗石子,用丝巾细细擦拭,态度是令狐楚从未见过的专注,他想了想:“泽若带回来的石子,不过才一袋,下面鱼嘴镶满了,还有这么多?难不成是?”令狐楚猛地睁大了眼睛,靠近星月:”这是皇上给你的?” 星月白了他一眼,淡淡的点了点头。 令狐楚似是恍然大悟,一下拍在脑袋上:“你把泽若给你的石子当草,把皇上给你的当宝,泽若发现了,觉得自尊心受不了,就娶了辛凤来报复你。”令狐楚又转转眼睛,想了想:“说不上是报复吧,只是他心中受不了,一股闷气必要做件事来发泄,也真可怜辛凤了,成了你们俩的牺牲品,还被蒙在鼓里。” “什么可怜,她有人娶,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我以前一直认为她就算是嫁了,也会日夜被她相公打骂,每天以泪洗面,现在这样,对她来说是最好的了。”星月瞪了令狐楚一眼,令狐楚不自觉皱起了眉:"话不要说得这么歹毒嘛,你看看你这样子,没一点女人的样子,我倒觉得泽若娶了辛凤是上天注定,比娶你强多了。” 星月冷笑一声:“辛凤的性格,我比你了解,任何家里放了她这么一个女人,都不好说是福是祸。” “她是福是祸不好说,可你嫁进了哪家门,就一定是祸,这点我可以肯定。”令狐楚说着就逃了出去,怕星月突然发飚。 “喂,你到哪里去啊?”星月在后面喊道。 “我去法华寺烧柱香,保佑泽若和辛凤平平安安,儿孙满堂。”令狐楚头也没回的大声说。 “天真!” 第十三章 生米成炊1 次日,下了朝处理完事情,星月见时候还早,想起很久没去百味楼吃早饭了,就叫上令狐楚陪她一起去。 “我才吃了,又吃?”令狐楚摆摆手,星月一把抓住他的后领:“谁说了吃了不准再吃,你敢不去,我就在天香楼那些客人间散布你有断袖之癖!到时仰慕你的那些少女全都被吓跑了,看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走吧!”令狐楚无可奈何的说。 到了天香楼,要了一笼香菇包子,一笼馒头,一盅南瓜粥,一盘花生,一盘牛肉,一个百味鸡。 “吃吃吃,早晚吃死你!”令狐楚恶狠狠的在心里骂道。眼光转到下面流动的人群,突然叫道:"你看,辛凤!” 星月连忙望下去,看见辛凤挽了个竹篮子,一脸的愁苦相,慢吞吞的走着,半死不活,星月一见她这样就一气打不出。 “看样子她过得不好,把她叫上来,问问泽若怎样待她的也好!”星月还来不及阻止,令狐楚就三步并两步的跳了下去把辛凤叫了上来,星月冷冷的看了辛凤一眼,说道:”坐啊!” 辛凤战战兢兢的坐在星月旁边,她也明白泽若和星月的关系今时不同往日,不知道星月和令狐楚要干什么。 “辛凤,成亲后,泽若待你如何啊?”令狐楚迫不及待的问:"我们和泽若是好朋友,也想看到他开开心心的生活,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让我们来帮你想办法。” 辛凤抬起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摇头:“没什么事,我们过得很好。”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星月吃完一个包子:“瘟神一个,什么事都唯唯诺诺,期期艾艾的,你还活什么活,去死了算了。” 令狐楚在下面踢了星月一脚,星月怒目圆睁,把筷子狠狠搁在桌上,正要开口骂,这时辛凤却哭了出来,星月忍不可忍的站起身:“我走了,有她在这里,饭都吃不下。” 令狐楚看到星月下了楼,连忙对辛凤说道:“那个恶女人走了,你什么都不用怕,尽管说出来,这样是为泽若好,你看泽若现在,再想想他以前,他现在真的是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拒人千里之外,你难道不想他变回以前那个开开心心过活的泽若吗?” 辛凤听到令狐楚的话,觉得有理,才说道:“成亲之后,泽若一直都对我很冷淡,还不如在宫中时对我热情,不过能嫁她为妻,我不应该有任何怨言,是吗?” “那泽若没碰过你,是不是?”令狐楚毫不避讳的说道,辛凤一愣,脸全红了,半天才几乎是不可觉察的点了点头。 “那怎么行呢?”令狐楚一拍大腿,几乎是快跳了起来,辛凤急得脸更红了,几乎是哀求的看着他。 第十三章 生米成炊2 令狐楚的声音重新低了下来,对辛凤语重心常的说道:“你这样不行啊,你知不知道男人是干什么的,男人生下来就是保护女人,保护自己的妻儿,这是男人的天性,你看泽若那种高大威猛的男人,他这种使命感肯定特别强烈。” 辛凤想起泽若一开始泽若就是个怜香惜玉的男人,所以一直也没排斥她,才走到今天这步,令 狐楚的话未尝没有道理。 “你啊,不同房,怎么会有孩子,没有孩子,怎么能激起泽若里面的天性呢?”令狐楚继续说道,辛凤叹道:“可是泽若每天回来,看都不看我一眼,怎么可能突然性情大变和我同房呢?”她情急之下,也没觉得和一个男人这么说有何不妥和不便之处。 令狐楚想了想,高深莫测的把一包药递到辛凤手里:“这是天香楼里徐娘给的,你拿回去冲在茶水里让泽若喝了,便可达成一切。” “这,什么东西啊?” “唉,你不管什么东西,反正我不会害泽若就是了!”令狐楚郑重其事的说。 辛凤看着手中黄纸包好的东西,眼光渐渐模糊,游离散漫。 第二天,都一直没有辛凤的消息,令狐楚早上看泽若的神情似是没异样,怎么想也想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喂,你怎么一早上都魂不守舍的?”星月悄悄来到令狐楚身后,把令狐楚吓了一大跳,他转过身,星月有些惊奇:“哇,昨晚你到哪里去了,怎么眼睛周围全是黑的?” “不是啊!”令狐楚着急的靠近星月耳边,嘀嘀咕咕的把昨天干的事全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你疯了你,你把天香粉拿给泽若吃!”星月气得一跺脚,指着令狐楚的鼻尖直骂:“辛凤这个人,有什么都写在脸上,泽若怎会看不出来,她怎么可能骗得到泽若,你怎么不用脑子想想?” “可是,泽若应该不会对自己的夫人起疑心吧,我只是好心想撮合两人,我娘常说……” “好了,别说了,那现在辛凤到底怎样了,我们也不知道,泽若心里在想些什么,我们也不清楚。”星月心下觉得不妥:“我是真的希望,不要和泽若之间越弄越糟了。” “星月,我们偷偷去淳于府上看看吧,免得在这里瞎猜!”令狐楚说道,星月也无其它办法,只好随着令狐楚来到淳于府,令狐楚轻功卓越,顺着定在墙上的绳子,一手夹着星月的腰,翻身一跃,就来到了淳于府的后院。 两人都来过淳于府,对里面很熟悉,两人摸索着来到泽若的房间,没发现人,出来转个弯,刚好看见辛凤在那里对着一条狗发呆。 星月和令狐楚在那里交换了个眼色,令狐楚一把上前按住辛凤的嘴,扳住辛凤的手,星月恶狠狠的说道:“听着,我们偷溜进来的,你不准声张,听见没有?” 辛凤连连点头,令狐楚才放开了她,一放开就着急的问道:“我给你的那包药,你把它怎么样了?” 辛凤指了指那条狗,星月才发现那条狗口吐白沫,双眼暴红,在地上无力的喘着气。 “你把天香粉喂狗了?”令狐楚有些不相信的问道,辛凤埋着头,双手来回绞来绞去:“我回来以后,想了想,不是很放心,想看看狗吃了会有什么反应,结果手一抖,就把整包药分全倒进食物中,现在狗就这样了!” 星月这时才发现了辛凤还有一个性格,就是多疑,这是她以前未曾察觉的。 第十三章 生米成炊3 “还好没事!”令狐楚拍拍胸膛,舒了口气。 星月回头瞪了他一眼:“还好没事,我们走吧!” 这时两个家丁从偏门走了进来,令狐楚立马把两人劈倒在地:“最好别让人看见我们来过这里,走吧!” “你记住,不要乱说话,天黑就自己回房吃香蕉睡觉,听见没有?”星月又恶狠狠的朝辛凤说道。 淳于府外不远处的街道上,一个鹅黄色衫子的女子手执油伞,来回走着。 “又在等你的梦中情人啊?”尖锐的声音响起,一个紫衫女子慢慢走近,黄衫女子不满的瞪了她一眼:“不等她,难道等你啊?” “就这样守株待兔的等,都几天了,人影也没见过,是老天注定你们无缘。” “他要从这里过鹊桥,我在这里,肯定会等到的。”黄衫女子自信满满,她眼光望向远处,突然惊喜不已,不敢相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真的来了?” 令狐楚和星月刚从淳于府出来,还带着慌乱的步子,突然前面迎来两个女子,一人抓住了令狐楚一个胳膊,把星月挤到一边。 “令狐总管,我等你好久了,你什么时候能陪我游湖?” “令狐总管,我买好了孔明灯,就等你和我一起去放,我就住在凤凰台边第三间房,你随时派人都能找到我。” 两个女子喋喋不休的说,星月见这里离淳于府还不是很远,怕泽若看见,连忙上前催促道:“令狐楚,快点走!” 不料两个女人拉扯更为厉害:“令狐总管,你今天至少要说句话让我死心,不然我会每天都在这里等你的。” “令狐总管,你已二十好几,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可每天身边除了这个老女人,就没有其她女人了,你这样让我们怎么甘心啊?” “就是,如是被年轻貌美的打败也就认了,就不愿意被这人老珠黄的将你夺去。” 星月眼中喷出了火:“我有这么老吗?” 两个年轻女子高傲的抬起头,黄衫女子说道:“我们都生肖属兔,你呢?” “比我小四岁呢,真是豆蔻年华!”星月心中不甘的想,插起手挺直了胸脯:“我也是属兔的!” 紫衫女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知道你老,可是没想到你这么老,居然比我们整整大了十二岁!” 令狐楚眼看三个女人之间的恶战不可避免,连忙上前拉住星月:“不要闹了,我们快点走!” “不许走!” “令狐总管,你堂堂男子汉,有什么怕说的?” 四人拉扯成一团,一辆绿色的软轿从他们身边悄无声息的路过,泽若听见外面熟悉的声音,掀开了轿帘,看见拉扯成一团的四个人,心中莫名的感伤:“原来没有我,他们仍然可以过得和以前一样,我真的什么都不是。” 第十三章 生米成炊4 泽若走进府中,听到两个家丁在那里低声议论。 “真是怪事了,无缘无故的在府中也会被人打晕。” “对啊,幸好少夫人发现了我们,要不现在在哪里都还不知道呢。” “会不会是小偷啊?” “可是少夫人说府上贵重东西都在啊!” 泽若咳了两声,两人回过头来,看见泽若:“少爷!” “你们刚刚说的是怎么回事?”泽若刚才听他们说了几句,觉得事有蹊跷。 “少爷,是这么回事,今天我和他走到后院,不知怎么回事就被人打晕了,后来少夫人路过,发现了我们,把我们叫醒。开始还以为是进了小偷,可是少夫人查看府中上下,并没少东西,我们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晚上淳于府上,三个人静静吃了饭,泽若夹了块鸡,突然转向辛凤:“今天,你怎么会这么凑巧发现后院晕了两个家丁?” 辛凤全身颤抖了一下,低下头根本不敢看泽若的眼睛:“哦,我运气一向不是很好,你知道的。” “我很奇怪,府里晕了两个家丁,你居然这么镇静的还去查看有无钱财丢失,这不太像你。”泽若漫不经心的说,辛凤的头埋得更加厉害,淳于枫转头看了泽若一眼:“吃饭就好好的吃饭,在那里问东问西的干什么。” 泽若低下头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刚想说什么,淳于枫就敲了敲碗:“吃饭,淳于家祖训,吃饭时好好吃,是对种地之人的尊敬。” 泽若一口饭被他说得差点噎在喉咙里,再也不敢说半句话,怕淳于枫再说出什么歪理来。 晚上,辛凤正在房里准备上床,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接着是泽若的声音:“我可以进来吗?” 照往日,这个时候泽若来敲门,辛凤是没理由不高兴的,可是今晚,她的心突然砰砰的跳了起来,她慌张不已的打开门,让泽若进来。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泽若在房里,并没有坐下,背向辛凤,可辛凤就怕他会突然转过身来。 “打晕家丁的是谁,是不是星月和令狐楚?”泽若一下转过身来,双眼厉如寒刀,直射向辛凤,辛凤从没见过泽若这么可怕的眼神,被吓得打了个寒噤,直说道:“你怎么知道?” “果真是他们两个,他们两个来干什么?”辛凤看见泽若手背上青筋暴怒,不自觉的害怕不已。 “说啊!”泽若大声喝道,辛凤不自觉的就一股脑的说了出来:“昨天令狐楚给了我一包药,说是能让你和我行夫妻之礼,我当时鬼迷心窍的拿了回来,却不敢冲给你喝,今天他见迟迟没动静,就和星月溜进府中看个究竟,他们不想别人知道他们来了,碰巧两个家丁走了进来,令狐楚不得已的就把他们打晕了。” 辛凤见泽若脸上绷得紧紧的,心里愧疚:“我不知道他们会来,下次我再不和他们说话,招惹是非了,你不要生气。” 第十三章 生米成炊5 星月在鲜花斋里,慢慢用蜂蜜,花粉,珍珠粉调成一团,敷在脸上。 “哼,敢说我老,等我敷完,就十六岁了!” 门哐的一声被撞开了,令狐楚冷着一张脸冲了进来,看见里面白脸的星月,不禁被吓了一跳:“你是谁啊?” “先不要说话,我在想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星月几乎是嘴皮不动的说道,怕脸上敷的东西全掉了。 令狐楚确定是星月无疑,才一屁股坐了下来,不管星月是否听他说的话,就自顾自的说了出来:“淳于泽若几乎就是疯了,每件事都要和我们做对,甚至还对皇上说,我不配当总管,要求皇上换人。” “可笑,当初还是泽若推举你当总管的,令狐楚,你在意这个位子吗?”星月仍是唇齿不动的说道。 令狐楚听见星月这么问,似乎心中的怒火平息了一点:“我只是有当初的想法,想能够使,每个该死的人温暖的死去,想我能改变死的冰冷,其余的我并不在意。” “还好,你没变。”星月平躺着,不让脸上的东西往下掉:“辛凤这人,哪瞒得住泽若,你给她天香粉的事泽若肯定是知道了,他能不恨你吗?真不明白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想出这种点子出来,这是女人才会干的事情啊!” 令狐楚转向星月:“还不是去你们天香楼去多了,徐娘唐墨儿教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算了,我再也不管泽若的事了,现在真是弄得一团糟,泽若要怎样,就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了。对了,你刚才在想什么很严重的事?” “我在想,我为什么今天吃了一碗清汤素面到现在还没饿?” 令狐楚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转身遇走,却还是问道:“你想到了吗?” “刚才想到的,我在吃面前吃了三个包子。” 令狐楚觉得再无听星月说话的必要,转身走出鲜花斋:“我走了,愿你青春永驻。” “谢谢,不送。” 令狐楚走后,房里静静的,星月知道这次的事无疑又激怒了泽若,泽若现在就像是一团火,他们无论做什么事都是火上浇油,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平复泽若,可她心中仍和令狐楚一样,把泽若当作是最好的朋友,不像她这么暗无天日的过下去,可是看看她的生活,又真能光鲜到哪去?每天在宫里,算来算去,对看不顺眼的人不留任何空隙,龙启对于她,一直是睁只眼闭只眼,不太管她,星月在宫中虽说是随心所欲,可是也结下不少仇敌,围在身边的,不过也是些趋炎附势的小人,早晚有天会作鸟兽散。 星月突然想起一句以前让她嗤之以鼻的话,钱财美女不过是过眼云烟,只有真情才能永驻人间,也许真有些它的道理。 第十三章 生米成炊6 树上小鸟欢唱,书房里,龙启把厚厚的一叠递给星月:“这几天我和大臣在朝上商议好了,决定取消城里的死刑,你把这些细则拿去给泽若,他在侍卫营那边。” 星月接过,翻了几页:“皇上想取消死刑?” “是,你知道,城里就是因为有缓刑,才弄得乌烟瘴气,用钱疏通上下的。”龙启略微昂起头:“一个死刑犯,迟迟不处决,中间自会生出很多变故,城中的青楼,不是就这样出现的吗?” “皇上想查封掉青楼?”星月抬起头,眼中闪过不安,他是皇上,他一句话,就能决定生杀大权。 “那是你的地方嘛,我不会的。”龙启淡淡说道,察觉到星月嘴边依稀闪过的满足笑容。 “谢皇上,我还是把这些东西送到刑部,让泽若自己去拿吧。” 星月走在路上,仍旧因龙启那句话而云里雾里,那句看是不经意的话,带了些宠溺,让星月沉到了永不愿自拔的深渊。 有个男子,面色灰黄的从星月身边走过,星月觉得有些眼熟,就喊道:“喂,你等等!” 男子站住脚步,慢慢转过身,星月眼光敏锐,马上就察出了他是令狐楚的同乡,那个青衣男子,似是很久以前,泽若和她,还有令狐楚,高高兴兴的在他家里杀鸡吃饭,劝说倔强的七叔。 “你去哪里?”星月瞄了瞄不远处的赌坊,这男子面黄饥瘦,双眼布满血丝,带着一种很强烈的贪婪的光,这是最常见的赌徒样子:“这越赌越输,越输越想赌,这个无底洞,你怎么不明白?” 话语一出,星月自己都吓了一跳,她不曾想过她还有一天,能劝导他人。 男子也认出了她是谁,毫不避讳的苦涩一笑:“我现在很缺钱。” “没想过去找令狐楚借吗?”星月走进他,看着他枯瘦的面容,男子低下头:“我不想借别人的钱,来做这件事。” “那你又没本事在这段时间赚很多钱,只能去赌吗?”星月也不知是出于一种什么心态,好奇,好玩,问道:“说说是什么事,幸许我能帮你想到一个办法。”她双手交叉,带着由内心而发的自信看着眼前的男子,男子被她的气势所逼,也带着些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说道:“我喜欢上了天香楼里的一位姑娘,可我听说天香楼其中一个老板徐娘,出了名的只认钱不认人,要为那位姑娘赎身,没上千两的银子不要向她开口。” 星月想起,之前令狐楚只对他说她和泽若是他的好朋友,幸许他并不知道她和天香楼有什么瓜葛。 “姑娘叫什么名字,我回去帮你想想办法。”“唐墨儿!”男子说完,很礼貌的朝星月一拱手,消失在茫茫人群之中。 第十三章 生米成炊7 星月回到天香楼,到了二楼唐墨儿的房间,没敲门就直接推门进去,看见唐墨儿在床上半躺着发呆。 唐墨儿扭头看了星月一眼,又转过头去盯着外面的天空:“回来了。” “这么早,怎么就不睡了,平日不都是要睡到下午才起床的吗?”星月明知故问,坐到床头。 唐墨儿不耐烦的蹬了一下脚,心中烦闷。 “唐墨儿,你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想过如要嫁人是要嫁个什么样的?有钱的,有权的,或是英俊的?”星月伸手,让淡淡的阳光在自己指间流淌着。 一语击中,唐墨儿马上有了反应,坐直了身子:“你当我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啊,想男人想成这样,我现在想,只要嫁一个我爱他,他爱我的就行了。” “口气倒不小,要知道这样的男人,比找有钱有权的更加难找。”星月嘲弄不已,唐墨儿抓起星月的手:“你知道吗,我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有钱有权没那么重要,能遇上一个真正喜欢的人,每天都能过得和十六七岁一样,有什么不好?” “好,好。”星月敷衍道,出了唐墨儿的房间,星月来到三楼,竹叶这段时间出去了,只有徐娘在上面。 “跟你说件事,把唐墨儿放了。”星月开门见山,坐到徐娘面前,徐娘正在锈一幅画,眼皮都没抬一下:“你吃错药了,这种事,又没好处,你这么帮唐墨儿图什么,我最近看她和那个男人眉来眼去的,难不成那男的是你的相好,你想成全他们?” “我呸!”星月抓起桌上的无花果,咬了一口:“徐娘,这么多年了,就没见你嘴里说出有什么好听的,你该不会是个妒妇吧,自己得不到的,也不要别人得到。” “我呸,那些事,恶心死了,想起都犯酸,送上门我都不会要。”徐娘嫌恶不已,看着星月:“我可告诉你,你最近有些变了,打马吊喝酒通通没兴趣,现在居然还帮别人求起情来了,自己小心点啊!” “别扯远了,徐娘,说说唐墨儿吧,青楼里的,能遇上自己喜欢的不容易,况且这几年唐墨儿也老了,客人不比以前多了,后来的年轻貌美的多的是,不如让她走吧,你想要什么我劝满足你。” “把天香楼的摇钱树再多种两棵,种在进门的地方。”徐娘拿线拿得很稳,星月看了她一眼:“还种,好吧,我让你种,早晚把这里种成深山老林你就高兴了。” 徐娘停下手中的活,意味深长的看着星月:“你这么帮唐墨儿,万一她和那个男人串通起来骗你,让你出手救他们,你也愿意?” “千金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是吧!”星月的笑容在嘴边淡淡化开,徐娘扳了扳手指:“你没想过她出去后,或许贫贱夫妻百事哀,或许也会飞道扬镖,或许相互欺骗……” 星月挥手打断了徐娘的话:“徐娘,你不知道,这世上的女人,就算是能遇上一个她愿意与之私奔,相托的男人,也是莫大的福气,你不就是没这种福气吗?” “什么你都懂完了,你有这种福气吗?”徐娘反问,星月一愣,没说话,从那时起,徐娘就知道她已有自己喜欢的男人了。 第十三章 生米成炊8 星月重新回到男子凤凰台边的民宅,找到了愁眉不展的男子。 “听我说,天香楼的徐娘,年纪一大把了,也没尝过情爱的滋味。我想你可以赌一把,用真情来打动她,有些事,并不一定用钱才能办到。你自己想吧!”星月说完,转身走了,心中却在思索,到底有什么事,可以不用钱就能办到。 男子第二天果然来了天香楼,却选了最辈拙的方法,手握一束红色雏菊,在天香楼门前长跪不起,请徐娘能放唐墨儿一条生路。 “你看他那样,手里还拿着红色的花,要多土又多土,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徐娘把窗透出一道缝,边看边骂:“以前那个男的,在外面跪了一夜,那年还是羊城最大的暴雨,他都挺过来,却最终还是被泽若用计赶走了,一无所获,这男的,傻傻的拿束花,就能迎出唐墨儿,这世间的事,还真不好说。” “因果循环吧!”星月看着徐娘刚锈好的图案,两个男女童,互道恭喜,不由赞道:“徐娘,这么多年,你的手艺一直没丢下。” “你说的嘛,我年纪一大把了,又没男人肩膀靠,我活着也是要有支撑的。我就是靠着天香楼和刺绣过每一天的。”徐娘锤了锤肩膀:“当初我如是死了,现在投胎转世都不知好几回了,我记得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是我这一辈子最难忘和最激动的,所以我每天经营天香楼,做刺绣,都有那种感觉流遍我的全身,让我过得舒坦。” “徐娘,还是你生对了时候,现在皇上取消了缓刑,定了死刑的人,就要马上斩立决,避免层层疏通,生出事端。”星月对徐娘叹道,徐娘摇摇头:“好多事都在变了,还好有你在,天香楼得以保存,我也能安心做我的刺绣。” 星月想起龙启对她说的话,学着他的口吻说道:“你是我的徐娘嘛,做什么都应该的。”星月看见徐娘嘴角浮起一个轻微的笑容:“好了,得让唐墨儿和那男人走了,一直跪在门口也晦气。” 徐娘开门下楼去了,星月透过窗缝,看见不一会儿唐墨儿出来了,走到男子身边,激动的和他说了些什么,两人一同跪在门口,叩着响头,大声感谢徐娘。羊城里一时间,传遍了徐娘网开一面,破例放人,都认为是那红色雏菊带来的奇迹,羊城里一时间把其信奉为爱情之物,少年男女都把它当作是定情信物,互相馈赠。 辛凤也在小院子里面种了一大片,淳于枫看见,有些好笑:“辛凤,你都嫁入淳于府了,还喜欢这些年轻男女定情的东西啊?” 话语一出,辛凤觉得委屈,眼中泛起可怜的光,淳于枫知道自己说话有些不妥,便住了嘴,皱起了眉头,泽若和辛凤,老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要过得好或是坏还好说,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拖下去,纯粹浪费两人的生命。 第十三章 生米成炊9 晚上吃饭,淳于枫还是和往常一样,不声不响,到最后吃了最后一口饭,才对泽若说道:“辛凤在后面种了一片红色雏菊,你对她怎么样,由此可见一斑。” 泽若闷声一哼,淳于枫想了想:“泽若,我知道你有个性,够倔强,别人说的话不一定听的进的进去,可我只是个平常人,我想看到我的儿子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的生活一辈子,余愿足矣。” 这对泽若是老生常谈了,他并不在意。 “所以,泽若,你怪不得我了。”这是泽若清醒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晚上辛凤在房里,突然听到外面的敲门声:“少夫人,少爷喝醉了,老爷让我送他回房。” 辛凤心中觉得有些奇怪,打开门,两个下人架住泽若,放在床上,就出去了,辛凤上前拍了拍泽若:“泽若,你怎么在家里也喝酒?” 泽若迷迷糊糊的,觉得有些摇晃,睁开双眼,看见一张清丽的脸庞,对他面如桃花般的笑。 “星月!” 在被泽若拥入怀中的那一刻,辛凤总算是知道了她被娶进门的原因。 清晨,泽若睁开眼,刺眼的阳光让他一时想不起身在何处。他很小开始就是一个人睡,转过头当他看见枕边的辛凤时,一时没回过神来。 “所以,泽若,你怪不得我了。” 话语萦绕在耳旁,泽若记得昨晚,和星月游山玩水,欢快淋漓,醒来才发现一种异样的冷。 辛凤一直没睁眼,不知她是害怕睁眼,还是怕一睁眼就一切成空。 辛凤听到穿衣声,关门声,再过了好久,才睁开双眼,突然间就觉得自己厚颜无耻,她才是夺走泽若快乐的罪魁祸首,如是当初她不那么自私,不为泽若想而应了泽若的一时冲动,那么泽若幸许过不了几日就会想通,也不会有现在那么多事了。她根本不愿下床,她想就这样躺着,直到死去,不要看到泽若受伤的眼神,这样她会心痛。 “泽若,最对不起你的,竟是我!”辛凤望着粉红的床帐,喃喃自语。 早朝过后,泽若仍是和往常一样,随龙启来到书房,星月觉得他有些奇怪,却又一时说不出来他哪点怪。只是觉得他的眼中,有些她再也不能看懂的东西。她觉得有点累,很想借别人的肩膀靠一靠,真想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的活下去,不用担心谁又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这也许真的是,岁月的强大之处,把好好的人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面目全非。 “我想把鹊桥那头重新修葺一下,也铺上玄武岩,多栽些树,破旧的楼房拆了重建,岁泽暗的粉刷一遍,你们认为如何?”龙启问道。 “皇上,似要花费很多,又没这个必要,鹊桥那头的人,住了这么多年,也习惯了,我认为其实没必要翻新。”星月直截了当的反对。 第十三章 生米成炊10 “其实算下来,也不用花太多,省一点国库是能应付的,现在流动市集全部消失了,空出的那些街道经长年累月的磨损,黑黑灰灰的,凹凸不平,在城中看上去十分刺眼。”泽若说道,龙启点点头:“没错,但是不能因为是老百姓居住地方的修葺,就马马虎虎。”龙启说着,又转向星月:“漂亮的东西,人人都喜欢,把城中修葺一下,有何不可呢?” “皇上,那是因为我们都是从乡下来的。”令狐楚明白星月的心思:“朝霞村,杏树村的老人,最反对的就是动那些千百年未变的东西,荒坟头上的草不准割,长了十几二十年的树不准挪,我们在那里长大的,对此深信不疑。” 泽若冷冷的笑道:“乡下来的人,真的就是这样,思想守旧,急功近利,总以为贵的就是好的,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好东西。” 龙启听得泽若的话有些怪怪的,连忙说道:“这件事,我和大臣们明日再商议一下,今天就暂且不谈了。”他挥挥手,让三人退下。 待到三人离去后,龙启微微叹了一口气,执起桌上的茶杯,星月,令狐楚,淳于泽若,又要应付外面想拉他们下来的人,又要忙着内哄,虽说当初都是些越斗越欢的人,可现在他怎么也看不出他们有何喜悦可言。也许,这事总会解决的,他最怕这事结束得过于惨烈,如是有人生,有人死,那么活着的人,多半也是哀莫大于心死。 淳于府上,泽若站在树下,想着以前他在上面摘香蕉,一串丢下来打歪了星月的珠花。 “你干嘛要这样拼死拼活的去争那些东西呢?” “败家子听好了,做人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得轰轰烈烈!” “好东西并不一定是昂贵的,识货才是最重要的,你这土包子懂不懂。” 当年与星月说的话,还能记得,那时是多么充满热情和快乐,现在知道了,每件事情都是有代价的,一个人不能无缘无故的快乐生活下去,他憋了一口怨气,陪上了自己的快乐,现在看来,甚至陪上了自己的一生。爱与恨之间,真的只有一步之遥,现在他不知道有多恨星月,多恨令狐楚,多恨淳于枫,多恨辛凤,当然最恨的就是他自己。 星月和令狐楚在城中慢慢的走着,带着些许留恋,集市没了,马上路也要换了,玄武岩铺上后,不知会是怎样的感觉? “咦,想不到你也是个恋旧的人?”令狐楚看见星月在那里,用脚蹭着黑色带着些油污的道路,那双丝鞋,上面的绿色绣球轻轻晃来晃去。 “人年龄大了,总是喜欢回想往事。”星月抬头看沿街的铺子,已初成规模,上面招牌五花八门的,一个比一个更加吸引人。 “前面医铺里出现的,那个是不是辛凤啊?”令狐楚突然指向前面,星月对辛凤再为熟悉不过,就算只是一瞬间的侧影,就知道是不是她。 “那衰神来医铺?”星月有些疑惑,令狐楚却几乎跳了起来:“她是不是有了?” “不行,我要问清楚。”令狐楚跑了过去:“辛凤,你站住!” 辛凤闻声抬头,看见奔过来的令狐楚和后面的星月,就像见到鬼似的,哦的一声,转进旁边的巷子里,令狐楚也跟着追了进去。星月想起令狐楚不久前才信式旦旦的说,永不理泽若的事,现在却是不管不顾的追了过去。可不一会儿就垂头丧气的回来了,边走还边回头看:“妇道人家的,怎么跑这么快?” “还说你轻功好呢,算了走吧。”星月笑着上前挽住令狐楚,辛凤在后面看着两人渐渐远离,拍着胸脯舒了一口气:“幸亏跑得快,被他们逮到就惨了。” 第十四章 城中翻新1 晚上,星月和令狐楚回宫,已经深夜,宫中大门已关了,星月照例拿出令牌,准备敲门。 “等等!”令狐楚伸手拦住她:"据我所知,那边有个侧门,我们今晚从那里翻进宫去吧!” “不可能吧,那里没人看守?”星月也知道令狐楚时时都要走遍宫中每个地方,可能知晓宫中一”些地方。 “那里没人看守,向前走三个门后才有人看守,不过可以从第二个门再翻一次,就可以完全避开看守的人了。”令狐楚颇有些得意洋洋的:“我可是绕了好久,才发现这地方的,好地方啊,不走一次你是不知道有多好的。” “用得着去翻吗,我们又不是要进宫去偷东西。”星月伸了个懒腰,准备敲门,这时听见令狐楚讥讽的声音:“年纪大了,翻不动了是不是,有新东西都不敢去尝试了?” 星月现在最恨人家说她老,现在听见这话,立马头也不回的朝宫门后走去,令狐楚心喜激将法对她有效,也跟了过去。 来到墙下,令狐楚对星月说道:"我先跃上墙,然后拉你上去,你先在下面等着。” “不行,男人靠得住,母猪也会上树,你弯下身,让我垫着先翻,要不就不要玩了。”星月斩丁截铁的说道,用一种不容丝毫妥协的目光看着令狐楚,令狐楚无奈的弯下身:“好吧,那你先上吧!” 星月毫不犹豫的踩上令狐楚的背,令狐楚慢慢起身,直到星月够得着墙的上缘,星月用手撑住,轻身一跃,稳稳的坐上了墙头。 月光清冷,淡淡洒了星月一身。 令狐楚在下面,抬头看了星月一眼:“如果这时门开了,你会从门进,还是在那头由人接着下地?” “有什么分别吗?”星月问道。 “你从我这边下地,再从门进去,那你刚才努力爬上墙的功夫就是白费了,你如果从那边下地,那你翻门的功夫就没有白费,虽然结果都是一样的。”令狐楚说道,,星月这时才有些回过神来:“令狐楚,你是不是想说些其它的事情?” “星月,人和人之间的相遇,靠的是缘分,有缘分,我们应该珍惜。”令狐楚的表情出现少有的郑重:“不管别人是怎么活的,是怎样趋利避害,泽若是我们的好朋友,我们应该帮他,不管结果如何,至少我们努力过,问心无愧,总比现在每天大眼瞪小眼,勾心斗角来得好。” 星月半天没说话,令狐楚跳起拉了拉她的脚:“怎么样?” “好,从明天起,我就和你一起,帮泽若找回他以前的快乐。” 令狐楚在下面笑了,朝星月挥挥手:“你答应我,我也还你一个人情,你等着啊!” “喂,你去哪里,回来!”星月看着令狐楚背着手走了,急得大叫起来,可令狐楚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十四章 城中翻新2 令狐楚从正门进宫,来到龙启的寝宫,龙启正在里面闭目养神。 “皇上!” 龙启没睁眼,抿了抿嘴唇:“这么晚了还来,你和星月是不是在外面惹了什么事?” “皇上真是神机妙算,也不是惹了什么事,但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属下今晚和星月回宫,没走正门,从后面翻墙,结果星月翻上去后属下才发现墙太高了,属下实在是跃不上去,星月又下不来,困在那里,属下不想惊动侍卫,怕沦为之后宫中笑柄,特向皇上禀报,请皇上定夺。”令狐楚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了一大堆,看见龙启站起身来,抓起旁边的黑色披风,系在肩上:“星月在哪里,还不带我去?” “是,皇上这边请!”果然不出令狐楚所料,令狐楚心中不由一喜。 星月坐在高墙上,犹豫不决的往下面看了又看,这里实在太高,跳下去说不定会扭伤脚,半天也没见有人经过,也不能就一直这么坐下去。宫中方向,渐渐走来两个人,一个人影渐渐拉在后面,一个人影渐渐走近,高挺的鼻梁,下垂的嘴角,近日来有些瘦削的双肩,是星月最为熟悉不过的。 “皇上!”星月脸上莫名其妙的一红。 龙启抬起头,月光全照在他完美无缺的轮廓上,他渐渐伸出双臂:“星月,你不要害怕,跳下来,我会接着你的。” 星月听到他的话,闭上眼睛,纵身一跳,她就算不相信天下的男人,也不会不相信自己所爱的人。 重新在龙启怀中一刻,那股海水和青草混和的气息,令星月不禁想起了台桑那个晚上,两人淡淡相拥,都能给她一种天荒地老的感觉。 躲在后面的令狐楚在后面看到这一幕,笑了,他希望泽若好,也想星月好,他们都是他的好朋友。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了,令狐楚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去睡觉去了。 龙启放下星月:“怎么这么不小心,中了令狐楚的计?” 星月有些红了脸,不知所措,龙启看看四下没人,不知道宫中居然有这么安静隐秘的地方,微风阵阵,似是台桑。 “星月,好久都没和你好好说话了。”龙启平静的说道:“从台桑回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很累吧?” “跟在皇上身边,我不会觉得累的。”星月说道,想起不久前还想过找个肩膀来靠。 龙启像是知道她的心思般,轻轻向前,把肩膀凑了上去:“星月,累了就靠靠,不要死撑,靠一下,会得好很大的恢复的。”龙启扬起手,把星月的头轻轻按在自己肩前,星月没有任何反抗。 龙启看见,星月背后不远处的墙角下,零散的开了些红色小花,想起最近城中风行送红色小菊花,不禁问道:“星月,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我好像除了那些小石子,什么特别的东西也没送给过你。” 星月轻轻摇了摇头,龙启给了她一切,他到底是知不知道? 第十四章 城中翻新3 “皇上,再吹一首洞箫曲吧,这让我似是回到了台桑。”星月抬起头,双眼闪着灵动的光芒。龙启点点头,眼中有了一丝宠溺,他掏出腰间的洞箫,重新吹起了那首哀怨缠绵的曲子。 星月出神的听着,看着那根已有些斑驳的洞箫,突然心中一动:“皇上,你这洞箫能借我玩几天吗?” “只要你开口,送你也行。”龙启把洞箫很大方的递给星月,星月笑了笑接过:“皇上,我每次开口向你要什么,你都一口答应,我每次都只能说谢皇上。” “你应得的。”龙启摇摇头:“你啊,越活越回去了,当年几箱珠宝,你就高兴得像要上天似的,现在给你些小石子,给你支洞箫,你也能高兴成这样。” “那是你给的嘛!”星月心中暗暗想,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皇上,你记不记得你在台桑说过,每年二月要做什么?” “我当然是记得,可是现在?”龙启脸上流露出犹豫不决的神情,星月看得心疼,连忙说道:“皇上,现在事情这么多,你肯定不能陪我出去看乌龟的,我想的只是,你能换上便服,每天和我们一起到城中翻新。” “这?” “皇上,你只有亲自体会过民间的生活,你才会知道老百姓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们和宫里的人不同,每发生一件事,都会引起他们很大的变化,他们的性格,不是一句话能说准的,你了解了这些,才能治理好一个国家。”星月郑重而诚恳的说,随即又厚起脸皮:“皇上,这是台桑回来后第一个二月,若今年不能应约,那以后也肯定不能应约的。” “好,我答应你。” 第二天,泽若和令狐楚正在街上看着工人们拆除破旧瓦房,令狐楚转过头,看见星月和穿这淡黄色便服的龙启,被吓了一跳:“皇上!” 泽若回过头,也觉得很惊奇:“皇上!” 龙启朝两人摆摆手,说道:“行了,以后每天早朝后,我就来同你们一起干活。” “皇上能来,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令狐楚嗖的一声串到星月背后,用极低的声音对星月说:“喂,我只是想让你们两人互相安慰一下,不用把皇上安慰的出宫吧?” “你还说?”星月气恼的抓起令狐楚的衣领:“你昨天怎么对我的,让我在墙上整整坐了一柱香的时辰,又冷又怕,你不能想个高明点的法子吗?” “是你自己选的,我说我先上,是你自己疑心重,非要自己先爬上去。”令狐楚瞪着星月,一副你怎么恩将仇报的表情啊? 龙启回头看了两人一眼,星月和令狐楚马上若无其事的笑了笑,装出一副亲密相。 第十四章 城中翻新4 晚上,星月在天香楼里,把一颗颗的小石子镶在洞箫上面。 徐娘推门进来,不满的哼了一声,星月白了她一眼:“怎么,不用在下面招呼客人吗?” “下面那些男人哪有你重要啊?”徐娘拖长了声调,走过来点着星月的头:“你啊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白天都这么累了,晚上还在这里镶这又破又烂的洞箫,请工匠做不行吗?” “工匠做的,哪有自己做的有意思啊。”星月晃了晃已镶上几颗小石子的洞箫。 “星月,你当不了皇后的,聪明人要能够看得到以后发生的事,这条路,肯定没好下场。”徐娘叹了口气:“真是没想到你也会掉到坑里去。” 星月放下洞箫,盯着徐娘,一字一句的说:“徐娘,有谁规定,不当皇后就不准喜欢皇上,有谁规定,一个坑千万人死在里面就不准再有人跳下去,又有谁规定……” “你脑子坏掉了,我该说的就都说了,你喜欢听就听,不喜欢听就算了,慢慢镶你的洞箫吧。”徐娘像避瘟神般,赶紧出门去了,留下星月一人仍在房里聚精汇神的镶洞箫。 次日,午间休息期,星月看见龙启坐在那里抹汗,便走了过去:“皇上,还你的洞箫。” 龙启接过,转了半天:“怎么弄得这么漂亮?” “皇上,这些是在台桑你送我的小石子,我把它们镶在洞箫上,如是有朝一日我不能在你身边服侍,也算是留了纪念,让你不会这么快忘记我。” “你在台桑,说过你会一直陪着我的。”龙启不解,更是有些害怕的抬头看着星月。 星月淡然笑了笑:“我自是想一直服侍皇上,可世事难料,先把话说了,以防之后有了意外,来不及说和做。” 令狐楚看见泽若目光一直盯着不远处,手中的饭一口也没动过,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见星月和龙启在那里说着什么。 “大白天的,怎么这么不检点?”令狐楚心里想着,走过去,泽若看见令狐楚过来了,脸色一沉,收回自己的目光。 “泽若,我娘跟我说,真正的感情,是不受世事颠破影响的。”令狐楚语重心长的说道:“变来变去,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终不是你的。” 泽若瞟了令狐楚一眼:“除了你娘说的,你自己还懂什么?” “我懂得可多了,我知道聪明人是不会受世事颠簸的摆布,而是会掌控世事变化,乐在其中。”令狐楚拍拍泽若的肩:“泽若,你还记得我那个同乡,我们到他家去杀鸡的那个,他从天香楼里迎出花魁唐墨儿的事,全城都知道了,现在两人成亲,他时时都说想请我们去他家喝酒呢!什么时候有空去?” “不去了,辛凤怀孕了,我最近没什么事,哪里也不会去。”泽若冷冷的一句话,惊得令狐楚眼睛大了三圈:“辛凤怀孕了,泽若你要当父亲了?” 他声音很大,不远处星月和龙启也听见了,目光全扫了过来,有惊奇,有询问,泽若有些着恼的看着令狐楚:“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和女人一样大呼小叫,一惊一乍的?”说完,他推了令狐楚一把,到河边去了。 第十四章 城中翻新5 过完二月,城中大部分路道都铺上了玄武岩,街面上的店铺民房都被刷成统一的色调,另外摘种了许多垂柳和芍药,星月这时才发现,天香楼门前沿河的街道上,全种上了樱桃树。星月怔怔站在树下,想起了朝霞村樱花树下埋葬的爹娘和卿妈,感叹万分。 “喜欢吗?”沁凉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这个月来,龙启一直都在城中走动,城中的女人由最开始的狂喜,到理解敬重,现在龙启也可以走在城中,没人指指点点,或是上前纠缠。 “以前听泽若说,你的爹娘和卿妈都是埋在朝霞村的樱花树下,在天香楼门前种些樱花树,以后你可以常常开到盛开的樱花,就像是你的爹娘和卿妈永远陪着你一样。”龙启的语气和往日无异,却带着浓浓的关怀。 星月转头看着龙启,眼神之间能说明一切,待她如此,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原来卑劣如她,真也能遇到一个爱她之人! 令狐楚在河边,仍是扭着泽若不放:“泽若,你看什么时候,我和星月能去你府上看看辛凤?” 泽若被他问得极烦,转身一字一句的说道:“令狐楚,你给我听好了,我只说一遍,人这一辈子,有些事,有些人,是决不可能容纳的。” “我不信,会有人力改变不了的事,你敢不敢跟我打赌?”令狐楚见泽若好不容易开口和他说话,自是咬紧不放。 “一把年纪了,还打什么赌,你真以为你还十六七岁啊?”泽若冷冷的甩开令狐楚的手:“你一个大男人,不要每天在那里婆婆妈妈的,缠住我不放。” “不是,泽若……”令狐楚话没说完,看见泽若已走到另一边船上去了,只好也跟了过去。 城里仍是和往常一样热闹,不管如何,看着羊城里鹊桥两边变得一样漂亮,星月,龙启,泽若和令狐楚心中都很高兴。 徐娘站在楼上,看着树下的龙启和星月,白着眼睛直骂了句:“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辛凤在府门口,看着河对岸焕然一新的房子,想起以前和泽若的种种,手停在下腹,叹了一口气。 “辛凤,外面风大,别在外面站久了。”淳于枫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淳于枫手执紫砂壶,看着阳光下站着的辛凤。 “公公,我年纪不小了,过了那个矫情的年代,有句话我早就想问了,你为什么给泽若下药,让他和我同房?”辛凤的话,温温柔柔,却是淳于枫少见的流利和顺畅。 “我很早以前就为泽若想好了路,做官,娶妻,生子,我的孙子再做官,这条路看似庸俗,却可以免掉很多伤害。”淳于枫捋了捋胡须:“现在泽若做了官,娶了妻,就差个孩子了,虽然这条路走得和我想的不一样,可是我只要结果就好了。” “公公,有时我真想,你到底真正为泽若想过没有?”辛凤说道。 “孩子,你以后会明白的,这是最稳妥的一条路。”淳于枫叹了口气,也觉察到了似乎一夜之间,辛凤也变了。 第十四章 城中翻新6 竹叶回城,看见城中的变化,进天香楼又看见多了两颗摇钱树,吃惊着实不小。进了天香楼,并没和往日一样看到六敏儿迎过来,不禁四下张望,奚琼儿刚好下楼来,看见竹叶:“竹娘,怎么这次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才走两个月,就变成这样了,我还敢在外面待吗?”竹叶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六敏儿呢?” “六敏儿生病了,大夫来看过,说是生病了,开了六付药。”奚琼儿对六敏儿的事并不在意,倒是迫不及待的对竹叶说:“竹娘,你知道吗,唐墨儿从良了,徐娘破天荒的放人,一时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竹叶喝了口茶,问道:“多这两颗摇钱树,是怎么回事?” “唐墨儿走了没多久,星月让人弄上的,想来又是在哪里捞到了不少油水。”奚琼儿莫不关心的说,仍是对唐墨儿的事比较关心:“竹娘,唐墨儿走的时候,还念念不忘你,说等你回来了,一定要告诉你她很舍不得你。” “奚琼儿,我记得那年你卖身到天香楼,唐墨儿也是那年来的,你们俩个年纪相仿,现在唐墨儿找到人嫁了,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啊?”竹叶转过身,看着奚琼儿笑,奚琼儿连忙摆摆手,赶紧走了。 竹叶上了三楼,看到徐娘正在那里刺绣,竹叶淡淡扫了一眼:“花的颜色太深了,用黄色的线打底吧。” 徐娘听竹叶说,重新穿了根黄色的线:“我看星月,好像越来越魂不守舍了。” “不是什么坏事。” “没结果的。” “我一直都觉得,人生的过程比较重要。” 徐娘觉得现在跟星月说不通,跟竹叶也说不通,就懒得说了。 清晨,妇人们照例来到河边,洗衣抓鱼谈笑。 “我怎么觉得,今天水的颜色和平日里不太一样啊?” “似有些黄色的浑浊。” “这味道也有些难闻。” 船上的渔夫,听到这话,在远处喊道:“季节变化的,可能河水有些变,不必太过担心。” 妇人觉得有道理,也没再追究河水的事,聊起自己的事来了。 徐娘早上起床,突然觉得头有些晕,不由重新回床上去躺着,竹叶推门进来,见徐娘在床上,问道:“怎么了?” “没事,头有点晕,躺会儿就好了,你让厨房给我煮碗红糖水。”徐娘的声音听上去和往日变化不大,竹叶下了楼,来到厨房,对忙活的人说道:“煮碗红糖水,放点生姜,给徐娘送上去。” 竹叶环绕了四周一下,没见到六敏儿的影子:“六敏儿的病,还没好吗?” “是啊,上次大夫说吃了药就好的,现在都四五天了,还是没好起来。” 竹叶的眉头,皱了起来。 第十四章 城中翻新7 星月和令狐楚步上鹊桥,看见桥下一堆人围着议论纷纷。星月定睛一看,河边飘了不少死鱼,这还是从没有过的景象。 “怎么回事?”星月觉得有些奇怪。 “这季节变化,水里没有空气,死了些鱼,也算不得奇怪,不如再等几日看看吧!”令狐楚说道。 星月用鼻子使劲吸了两口:“水的气味,也不太对劲,令狐楚,不知怎么的,我这几天总是心神不宁的,这城中动了这么多土木,坏了很多根基,我觉得会有事发生。” “是啊,我也总觉得不对劲,觉得会有大事情发生了。”令狐楚锁紧了眉头,出现少有的凝重。 “就是朝廷要城里什么改头换面,这下好了,这条河可是我们的命根啊,现在鱼都死了,这河水也不能喝了。” “好好的,干嘛要翻动城里那些几百年没动过的老房子啊,孤魂怨鬼在里面住久了,现没了安身之所,怎么不出来惹事?” “真是要去法华寺里上柱香了,我一家大小十几口人啊!” 星月和令狐楚的心情,随着这些言语,越来越沉重。 又过了几天,城中开始出现死人,死者是发热过后,上吐下泻,最后衰竭而死,医馆里的大夫,直到人死,都说不出什么具体的原因。 竹叶听到消息,急得不行,六敏儿和徐娘已经有吐的症状了,她急急忙忙的让刘大去把星月叫回来。 “怎么回事?”星月一进天香楼的门,就闻到浓浓的中药味,奚琼儿捂着鼻子,来到星月面前:“现在都死了,大夫也说不出缘由,于是人人自危,都在喝一些强身健体的药以防自己生病,徐娘和六敏儿已经吐得昏天黑地的,看样子危险啊!” 现在最倒霉的就是,不知事起何因,无从下手,龙启已经派了御医坊的人和内侍去查看,却受到百姓的强烈阻碍,扬言不能再让朝廷动他们的任何一丁点根基了。 星月走上三楼,进了房,竹叶正守在床前,看着徐娘,听到开门声,转过头来看见星月,就着急的问:“现在到底城中是什么病,查出来没有啊?” 星月摇摇头,走到床前,看见徐娘青灰的脸,心痛不已,她握住徐娘的手:“徐娘,你怎么样?” “死不了。”徐娘的声音已很轻微了,可她的眼里有一种强悍的光,一种拒绝死亡的强烈情感。星月就算不知事起何因,也知道她就算走到生命最后一刻,也不会心甘情愿的闭眼,入土为安。 第十四章 城中翻新8 再过了几日,瘟疫已经势不可挡的蔓延开了,城中每天都要死四五个人,有些富贵人家,开始收拾细软,逃往乡下。 "皇上,现在城中开始乱,百姓都是自顾自的,曹太医他们已经在查这次疫病的起源了。"泽若在书房里,对龙启说,龙启早失了以往的气定神闲,他来回走着,星月感觉出了他的后悔不迭。 "一开始就该好好想想,也不会闹成现在这样了,我真是后悔,没听你们的话,百年根基,又岂能说动就动?现在死了这么多人,我当皇上的,难辞其咎。"龙启痛心的说道,星月刚想说话,龙启又把话说了下去:"现在这样,城中乱成一团,我真不敢想,如是全城的人,都沾染上瘟疫,会怎么样?" 星月忍无可忍,上前反手就给了龙启一巴掌:"你清醒了没有,事情已经发生,你到底还在想些什么?" 泽若在旁边一下就愣住了,令狐楚急急的跑回来,看见三人,简直是一气打不出来:"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那里吵,曹太医刚刚回来了,说可能是因为水出了问题,要现在城中的百姓全撤到城外山上去,那里暂时有泉水可供饮用。" "那还等什么,令狐楚,你带着侍卫,负责带百姓上山,泽若,你挨家挨户的搜,把那些不愿走的,不能走的,不知道要走的人,全都带出来,让令狐楚带上山。"星月急得说了一大堆,拉过龙启:"你说这样,如何?" 龙启点点头,令狐楚问星月道:"你呢?" "我留下来,和曹太医一起查到底出了什么古怪。"星月说道,龙启眼中重新有了定向:"我当皇上的,不能临阵脱逃,此事终是由我一念之差而起,我应该负责。 令狐楚知道这两人这时心中相互依靠,什么也不怕,也分不开,连忙抓起泽若的手臂:"泽若,我们快走,城中大批百姓都等着,你府上还有辛凤和淳于大人,一个孕妇一个老人,不能再拖了。" 泽若被令狐楚拖着走出门外,回头看了星月一眼,突然间就很怕这是最后一次看见两人了,他低下头,沉默了片刻,对星月说道:"自己保重!" 令狐楚拉着他,不敢相信的回过头:"你跟谁说?" "走啊!"这次是泽若头也不回的走了,星月心中一热,也许到了生死关头,泽若心中的死结才会有所松动。星月已打了龙启一巴掌,再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她挽住龙启的手臂:"皇上,要护住自己的国家和臣民,不是件容易的事,这条路再艰难,我们会陪你一直走下去的。" 龙启点点头,尽力扫除了心中的不甘和不安,就算是天塌下来,有了星月,有了泽若和令狐楚,他愿意挺住。 第十四章 城中翻新9 城中护城河上的水,已是臭气熏天,百姓们哭哭啼啼的往城外出去,龙启和星月出了宫,看见令狐楚在城门口大声叫嚷着:“不要挤,让孩子和老人走前面,不要挤,听见没有?” 龙启想走出去,星月一把拉住他:“现在民怨四起,你不能出去,惹起不必要的骚动。”昨日六敏儿已在天香楼中病死了,星月心中也只能强忍悲痛,年轻的她没能抵过这场瘟疫,反倒是徐娘死撑着半条老命,就算已瘦得不成人形,可就是不肯咽下那半口气。 曹太医从河边上来,看见星月和龙启,连忙上前:“皇上,星月姑娘,你们看看这河中的水,真的出了问题,我循着河流向上,发现了几只老鼠。” “老鼠?” “是,皇上,这老鼠在河边少见,大多时候都是在民宅,有剩饭剩菜垃圾的地方出没,臣认为,可能是前阵子城中修修补补,让老鼠无处可去,才会跑到河边来。”曹太医说的诚惶诚恐,星月皱了皱眉:“就算是城中动荡,也不可能让全城的老鼠都跑到河边来吧!” “这一点,确实有些奇怪,臣定会细细查明。”曹太医眼圈犯青,御医坊上下的人这几日来都废寝忘食,一面救治百姓,一面循根查底,累得不清。 “曹太医,非常时刻,真是辛苦你了。”龙启说道。 “皇上,臣职责所在,愧不敢当。” 星月一直都认为,宫里的人每天除了闲言闲语,喝酒赌博,再无事可做,现在她才发现,人性,在平日舒坦的生活中可能细不可查,在生死关头,方能看个究竟,就像是曹太医,就像是辜十九,那么散漫的人,却都没有临阵脱逃,显足了男子气概,倒是龙启第一时间的慌张,让她吃惊。 折鸪山上,令狐楚把第一批出城的人安排到了半山,和手下的人忙着搭建一些临时遮风避雨之处,百姓们惶恐不安,有的不停的骂,骂好好的日子被朝庭搅得天翻地覆。 “令狐楚,这天快下雨了,我也来帮忙搭吧!” 令狐楚回过头,见是沈浮,点点头,也顾不得和他多说句话,不多时梅老二也跟上来,帮忙搭建起来。 泽若在城里城外进进出出,直到黄昏时分,城里几乎是空无一人了,泽若上了山,淳于枫在朝中没能走出来,辛凤是他让她跟着天香楼的人上的山,泽若东找西找,终于看到了竹叶,辛凤,奚琼儿,半死不活的徐娘,刘大,还有唐墨儿,竹叶忙着照看徐娘,唐墨儿和奚琼儿从山上捡了些柴枝,生起了火,用带出来的铁锅烧了点热水,泽若连忙走了过去,辛凤一看见,连忙叫道:“泽若!”泽若走近,看辛凤并无大碍,朝辛凤点点头,让她放心,转过头看着唐墨儿和奚琼儿:“你们在干什么?” “我相公帮着令狐楚在那边搭蓬,一天了也没喝口水,我们不能帮上忙,烧点水给他们解渴也好。”唐墨儿说道。 “泽若!”竹叶在背后喊道,泽若连忙起身走了过去:“竹娘!” “星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第十四章 城中翻新10 “竹叶,现在城里已经戒严了,只能出不能进,星月在里面帮着查这次瘟疫的缘由,你放心,我过一会儿回去,帮你看着他的。”泽若拍了拍竹叶的手,辛凤在后面拉了拉他的衣襟:“泽若!” “怎么了?” “泽若,我和孩子都好好的,你做事不用顾及我们,但是你要记住,我和孩子都需要你,你不能有事。”辛凤坚定的说,泽若原本以为辛凤因这场变故,会吓得六神无主,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只好用手摸了摸辛凤的脑袋。 泽若走到山上的临时蓬处,见帐篷搭起了不少,一个大娘正在那里扯着令狐楚骂道:“你们这些做官的,真是没良心,好好的把城里搞得乌烟瘴气,我的孙子才五岁啊,从染病到死连五天时间都没有,你陪我孙子!” 令狐楚被她拉过去拉过来的,梅老二使了个眼色,他钱庄里面几个年轻人连哄带骗的把老太婆扶到一边去了,令狐楚疲累的转过头,看见泽若,朝他笑了笑,泽若也笑了笑,走了过去:“没事吧!” “这点小事,怎会挺不住?”令狐楚拍了拍胸膛:“你快点回城,宫里大部分人都各思其职,没有出来,他们有什么挂念不放心的,你也好帮他们带话。” 泽若点点头,又下山去了。 “马山坡,你平日里这么威风,这时怎么在那里窝成一团,像个乌龟?”山上,年轻的少妇指着身边的男人骂道,男人不由皱皱眉:“死了这么多人,我能不怕吗?” “怕,怕有个屁用,你看看你那窝囊相,我当初怎会嫁了你这么个衰神,你说现在,都要死到临头了,你说说你这辈子做过什么像男人的事?” 男子本是窝成一团,想不闻不问,这下却被激得站了起来:“你说得对,都死到临头了,我也要做回男人,我告诉你,我被你压了这么久,早受够了,我现在就去帮那边的侍卫搭帐篷,你不想死就在这里给我待着,听见没有?” 男人这辈子,从没这么顶天立地过,女人一下就惊呆了,自己都不是很清醒的点了点头。 黄招和金财坐在一块山石上,看着从城里带出来的乌龟。 “现在都朝不保夕了,这些小东西,放它们自身自灭去吧。”金财试着劝说自己的相公,黄招点点头:“等会儿我们就到下面泉边,把它们放走。” 到了晚上,下起了蒙蒙细雨,帐篷还不够用,令狐楚命人在四下点起了火把,把老人,小孩,女人先安进已搭建好的帐篷。 “听我说,大家不要吵了。”令狐楚站到高处,扯起喉咙大吼道:“不管怎样,死了的人的确是死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你们这些男人,留这么多气力骂人,不如用来帮着搭建帐篷,这样大家都不用在这里淋雨,受冻,不停在那里骂,能解决什么事呢?” 人声明显小了很多,梅老二抓出一个年轻人:“大家看看,这个年轻人,他当年把自己的母亲气得投河自尽,大家都认为他罪大恶极,无可救药,他今天一上山,就忙着照顾小孩,老人,帮忙搭建账篷,你们这些平日里的大英雄,又在干些什么?” 唐墨儿在后面看着,拉过奚琼儿:“你看,梅老板平日里肥头大耳的,没想到这么有男子气概。” 第十五章 突发瘟疫1 “可不是,今天好多男人,终于有了男人样!”奚琼儿转眼看见泽若背着个老头儿,一深一浅的上山来了,连忙迎上去,帮泽若接下背上的老人。 “我们在东边城门口发现这老人的,看样子他无儿无女,脑子也不太清楚,你们好好照顾他。”泽若抹了一把额头,也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汗水了,转过身又要下山去。 “泽若,喝口热水再走吧,人也不是铁打的!”奚琼儿叫道,泽若挥挥手:“不了,我得赶快回城里去,弟兄们都还在城里忙着呢!” 说完,泽若又一深一浅的下山去了,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竹叶躲在帐篷里,一直没有睡意,看着外面的人影晃动,半夜突然感觉有人碰到了她,竹叶低头一看,是徐娘醒了。 “怎么,有哪里不舒服?”竹叶俯下身,关切的看着徐娘,徐娘嘴唇动了动,虚弱的说道:“这些年,让你跟我吃苦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你说不定现在已是子孙满堂,其乐融融。” “哪里话?”竹叶眼中有些热热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碰到你,此生无憾。” “可你明明最向往爱情,很喜欢小孩子,是我拖累你让你抱憾此生的。”徐娘眼里有很深的愧疚,竹叶鼻子一酸:“别说了,我这大半生过的日子,我都很开心,刺绣和天香楼,是最适合我的生活,等你好了以后,我们再一起绣一幅百鸟朝凤,好不好?” 徐娘满足的点了点头,重新闭上了眼睛,竹叶心中松了一口气,其实这么多年来,她心中的确想过,如果没碰到徐娘,不和她成为最好的朋友,她的人生到底会怎么样?嫁人,被休,或是生下孩子,母凭子贵,这些平常女人的生活,她想了千遍万遍,想了又想,渐渐的,她和这些生活之间,就活生生的插进了十几二十几年的岁月,有这层岁月的阻隔,那些生活终是不真实起来,只有天香楼里的日子,刺绣,才是真的,永恒的。她从来都没怨过徐娘,可没想到徐娘居然一直对她心存歉意。 雨中途停了一会儿,再下起来的时候,比起初大了很多。 星月沿着河岸,举着火把,看着河边的污物,远处走来一群人,举着火把,打着伞,领头的正是泽若。 “星月,怎么样了?”短短几天的时间,泽若似已忘了和星月之间的隔阂。 星月举起火把,看见泽若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禁担忧不已:“泽若,你脸色不太好,你有没有发热的感觉?” “没事,我堂堂男人一个,怎会城里城外跑几趟,就不行了。”泽若嘴边浮过的笑容,明显有些强撑。“泽若,能再次看到你笑,真好。”星月叹了口气,指向后面:“曹太医说,这河里的水,以后都不能食用了,这条河,可是养了羊城里好几代人啊!” 第十五章 突发瘟疫2 “星月,就算这河水真的不能用,还可以用来干其他的,你不是最想放花灯吗?等到这段时间过了,护城河里到处都是花灯,河上还可以有游船,天上有孔明灯,你想想那时是多美的一幅景象啊!” 泽若话刚说完,星月就上前紧紧拥住了他,声音哽咽:“泽若,真好,你又回来了!”星月抬起头,脸上也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泽若,到时我和你,令狐楚,约好了一起放花灯的,不能食言,我还有事,自己保重。” 星月说完往前跑去,听得泽若在后面大声说道:“你也要保重好自己。”泪水,热热的,再也止不住的留了下来,在这半夜的城中,在这充满死亡的时刻,是泽若,是曹太医,远方山上的令狐楚,给了她无比的勇气,她感觉到了,人与人的心是可以不论距离,紧紧连在一起的。 “十九哥!”星月看见辜十九光着脚,站在水比较浅的地方,关切的问道:“你的夫人和孩子都还好吧?” “已经出城去了,在山上,没事放心。”辜十九把火把靠近水面更近了一些:“星月,你看,这河上飘起了许多脏东西,除了淹死的老鼠,还有许多起泡白色的东西,说不清是什么,看来要带回去给曹太医看了。” 辜十九掏出一个小瓶,取了一小瓶水。 “十九哥,你这样很危险,待久了很可能会被传染上病的,快点上来。”星月伸手将辜十九扶了上来:“现在山上也有些病人,宫中林大人和淳于大人在帮着御医坊里面的人熬药,泽若他们晚上挖坑埋了死人之后,早上就会把药送上山去,我们先回宫去找曹太医,皇上也在那里,得尽快找出解决的办法!” 辜十九点点头:“星月,你知道吗,白大人,太上皇,段妃,段大人一家,全都去乡下了,可是益皇子留了下来,现在也在宫中。” “十九哥,你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说别人的事啊!”星月有些好笑,挽住辜十九的胳膊,扶着他往宫中方向走去:“我还真是没想到他会留下来。” “你以前在御医坊的时候,不是经常背地里骂太子是个书呆子吗?”辜十九想起了星月刚进宫那张牙舞抓的样子,`星月叹道:“现在看来,道理懂多了,做人决不会太差。” 两人进了宫,宫里除了御医坊,大多地方都没点灯,一片漆黑,星月和辜十九还好熟悉路,几下就到了鲜花斋,御医坊里已腾不出地方,曹太医只好到了鲜花斋,龙益和龙启都在里面,星月和辜十九一进门,曹太医咳了几声,问道:发现什么没有?” “曹太医,你看看这瓶水,我在上游找到的。”辜十九把透明的小瓶递给曹太医:“若是普通的污水,只可能恶臭,发黑,但这水,却带着很多油污和白泡,很是奇怪。” 曹太医眯起眼睛看了半天,转向星月:“你发现了什么没有?” “曹太医,我刚才在河边走了半天,觉得河岸特别的油,好几次我都滑倒了,水冲上来,再退下去就能很清楚的看到这种油污。”星月想起其实护城河的水,不知埋葬了多少人的性命,心里一阵毛骨悚然,龙启转向星月:“你摔倒了,没事吧?” 星月朝他笑了笑。 第十五章 突发瘟疫3 朝霞村里,太上皇,段妃,段岩,白粒力凑到了一起,也算是阴差阳错,四人都不约而同的逃到了朝霞村。 即然不能回城,四人只好安顿下来,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城里也不知是怎样了,这么大的雨。”段岩首先叹了一口气,段妃和白晨溪在一旁逗弄着睡沉的孩子,白晨溪有些哀婉:“真是让孩子受苦了。” 太上皇眼睛时不时的瞥向孩子,怎么坐怎么不自在,段妃弯下腰,抱起孩子,走到太上皇面前蹲下:“皇上,这孩子生下来,你一直也没见过,你抱抱他吧,现在生死关头,也不知过了今天是否还有明天,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我二十几年的夫妻,彼此心里想什么,都清楚。” 太上皇轻柔的抱起孩子,小声说道:“段妃,你真是不怪我?”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皇上你也宠了我二十多年,对我的恩情,这一辈子也还不来。”段妃声音苍老,慢而缓:“我知道,在当今皇上进宫之前,你最爱的是我,可当他进了宫,你最爱的就是他。” “说来也奇怪,我看到启儿,就情不自禁的想对他好,补偿他,想给他想要的一切,也许真是血肉至亲的联系吧,段妃,真是对不住了。”太上皇的声音比往日里更加苍老。 李叔从后面进来,笑着说道:“几位大爷,我们这乡下,少以来过外人,有什么怠慢的,不要见怪。” 白晨溪从李叔手中接过茶壶:“大叔,现在这时候,大家都慌着逃命,也没办法回城,我们在这里真是打扰了。” “哪里,哪里。”李叔虽是一眼就认出了段岩壑白粒力,可装出一幅乡下人的老实样,不动声色。 第二天一早,令狐楚刚靠在石头旁闭了会儿眼睛,听到有人喊道:“汤药送上山来了。”令狐楚揉揉眼睛,直起身来,看见泽若站在那里,内侍们指挥着老百姓们依次排好领药。 “泽若,你脸色真的很难看,去帐篷里面歇会儿吧!”令狐楚拉着泽若的手臂,不由分说的要把泽若拉近去休息,泽若刚想甩开他,可双脚一软,不自主的倒了下去,辛凤从帐篷里出来,看到这一幕,惊叫着奔了过来:“泽若!” “怎么额头这么烫,这小子,死撑到现在!”令狐楚骂道,背起泽若,送到了专门安置病人的帐篷里:“大夫都死哪去了,还不快点过来!” 辛凤跟在后面,还是没忍住,泪水流了下来。 早上御医坊里,星月在忙着装药,早上见过泽若一次后,几趟也没见到泽若的影子,星月心中觉得奇怪,朝一个侍卫问道:“你们淳于大人呢,怎么早上山山后就没见下来?” 年轻的侍卫忙着一边把药抬到马车上,一边说道:“淳于大人上山后就晕倒了,他昨晚淋了一夜雨埋死尸,跟着的好多侍卫都累倒了,他一直硬挺到今天早上。” “什么?”星月担忧的心绞成一团:“他有什么事没有?” “好像令狐总管和他夫人陪着他,我也不是很清楚。”年轻侍卫把最后一桶药装上马车,对星月说了声:“走了,自己保重!” 星月点点头:“你也保重。” 这个时候,全部人道别,都只有保重保重。 第十五章 突发瘟疫4 龙启在鲜花斋里,又重新不耐烦起来,他脸色青灰的催促曹太医:“到底找到解决的办法没有?” “皇上,这事急也没用,你催我也不可能想到解决的办法的。”曹太医年龄一大把了,经过几日折腾,难免也有些心浮气躁,说话不似往日里的恭敬:“这外面的雨,停了又下,下了又停,城里的瘟疫之气越来越重,我难道不想快些出来,现在有的御医到山上去了,一两个跟着太上皇他们走了,有几个在御医坊里忙着配药,我这老骨头,不是还死撑着在这里这么久了!” 辜十九连忙说道:“曹太医,你先不要生气,我昨晚突然是想到,城里勾当多,护城河中,也不知暗中死了多少人,会不会本来腐蚀性极强的鼠尿渗入河床底层,那些油污和白泡,会不会是死人的骨油出来的?” 曹太医想了想:“言之有理。” 星月抹着汗走进来:"汤药全部送上山了,曹太医,我们该做什么?“ “你们去城中,找一些还活着,能叫的大狗回来。”曹太医说道。旁边的龙益想到了什么,欣喜的对曹太医说道:“曹太医,狗时常啃噬骨头,鸡时常啄食石子,如能取这狗和鸡口中的液体,功效定然不俗。”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点出去找啊!”星月想起泽若和徐娘都在山上生死未卜,心中急得不行,转眼瞥见坐在那里的龙启,禁不住上前握住他的手:“皇上,你放心,我们会找到了。” “星月,外面的事就交托你了,我实在是没用。”龙启略带了些哀伤,星月仰起头:“皇上,打你一巴掌还不够是不是?” 龙启和星月对视一笑,星月折身和龙益,辜十九一起出去了。 正午时分,泽若醒来,转头就看见一张瘦得不成人形的脸,眼窝深陷,泽若想了一下,是徐娘。 “泽若,你总算是醒了。”辛凤看见泽若睁开眼睛,就要起来,连忙按下他:“泽若,你这不是劳累过度,而是,而是也染了瘟疫,你真的不能再起来了。” 徐娘听到辛凤的话,沙哑着嗓子对泽若说道:“泽若,真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我们互相等着,看谁先死。” 泽若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推开辛凤:“你还在这里干什么,你怀有身孕,快点出去!” “不行!”辛凤异样坚持:“我说过你不能有事,我和孩子都要陪着你,你一定能挺过这难关的,我不要出去守着。”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主见了?”泽若骂道:“我叫你出去就出去!滚!” “不要!”辛凤眼中射出光芒:“我能挺得住,就算这孩子没了,我也不在意,但我一定要在这里看这你没事。” 第十五章 突发瘟疫5 正午时分,吃过饭,白粒力看着外面的繁华似锦,转向李叔:“这村叫什么名字啊?” “朝霞村。”李叔答道,白粒力明显全身一震:“朝霞村,怎么兜来兜去,到了这里?” 段岩在后面也神色怪异,看了白粒力一眼,缓缓问道:“这村里,二十几年前来过一对年轻夫妇没有,男的英俊非凡,世间少有。” 李叔想了想,知道他们说的是谁,便含糊不清的说道:“也算不上是来,她本是朝霞村的人,出去一段时间后,又回来了。” “你说的是那女的把,他们有孩子没有?”段岩没好气的问,李叔想了想,肯定的说:“两夫妇都是苦命的人,男的没多久就不明不白的死了,女的之后郁郁寡欢,也死了,哪来的孩子啊!” “原来是这样。”白粒力若有所思的叹道,松了一口气。 羊城里,星月,辜十九,龙益几乎走遍了全城,双脚酸软,也没看到半条狗,半只鸡。 “也真是奇怪,像百味楼这种地方,也没鸡留下,难不成真要城外去找野鸡野狗?”星月着恼的在百味楼里,一脚把凳子踢到一边。 辜十九沉稳的抱起双肩:“星月,不行,现在瘟疫肆掠,我们如是出城去不小心被野狗咬了,生出新的病来,更是雪上加霜啊,再想想,肯定会有办法的。” 龙益背起手:“我记得书上说过,一般的家狗,都对主人极其忠心,现在城里人影都没一个了,要找狗似是不易,不如我们去有人的地方找吧。” “你是说,我们或者上山,或者回宫?”星月问道,现在只有这两个地方,才有人了。 龙益点点头:“其实我们真的,不应该出来找。” “那你刚才怎么不早说?“星月想起是自己最先说出来找的,后悔不已,龙益有些不好意思的绞着手:“古书有训,要三思而后行,我刚才还不能肯定,也没想好嘛!” “唉,读书人,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回宫去吧!”辜十九拍了拍龙益的肩,无奈的叹道。 回到宫中,星月他们又找了半天,终于在走到御膳坊里,听到了轻微狗的叫声。 “我这辈子都没想过,我会听到狗叫这么开心。”辜十九说着,走了进去。 里面,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工,脚边躺了条黄狗,院子里的笼里还罩着几只鸡,黄狗见有人进来了,立刻警觉的站了起来,小工抬起头,看见三人:“益皇子,星月姑娘,辜师傅!” “这狗你养的?”星月指了指那条目光纯净的黄狗。 小工点点头:“星月姑娘,这狗是我自小养大的,我和它感情深厚,但现在这个时候,死了这么多人,如这狗能有点用处,要杀要剐都由你们。”小工说完,摸了摸狗儿脖上的软毛:“大毛你乖,听得懂我说的话吗?”黄狗很是懂事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小工的手。 “不用担心,过几天就会把狗儿完好无缺的给你还回来的。”辜十九指了指笼子里的鸡:“这些鸡也要了。” 第十五章 突发瘟疫6 朝霞村里,段岩和白粒力没事闲走,来到樱花树下。 “卿明艳,怎么这另外两个坟头没刻字?”段岩随口说道,说完就明白了,白粒力白了他一眼:“定是展颜和他女人的,两人都没留名,怎么会有人还葬在他们旁边?” “当年喜欢展颜的女人多,有一两个追来葬在他旁边,也不足为怪。”段岩叹了口气:“你说这事怪不怪,怎么转来转去,二十几年转到他坟头上来了?” “怎么,你也会良心不安?”白粒力似有些嘲讽:“二十几年前,你我,还有戚萧,把他杀死时,你忘了是多么心狠手辣。” “我怎么会良心不安?”段岩昂起头:“特别是现在,过了几天也不知道有没有明天,我说不定过几天就下去见展颜了,还怕什么?” “真的不怕?” “我看是你怕吧,不停的问。”段岩有些气恼的挥袖而去。 晚上,宫中,黄狗被拴在树上,在它够不到的地方悬着一根大排骨,鸡笼的外面,也放了许多谷子。一群人在后面看着,龙启有些按捺不住:“这狗是不是不喜欢吃排骨啊?” 辜十九转过身:“皇上,这条狗的下腹,有些膨隆,看样子还没饿,我们再等上些时辰,肯定它就会流出口水了。” 星月拍拍龙启的肩:“皇上,你稍安勿躁,不如我去御膳坊那里端点甜汤过来,让大家喝,免得在这里等着辛苦。” 众人都带着期待的目光望过来,不料龙启叹了口气:“可是我一想到死去的人,就什么也吃不下了。” 几个人马上像泄气的球般瘫软下来,无奈又把目光转回了黄狗,又等了不知多久,眼尖的辜十九发现黄狗的嘴边有些湿湿的,一下直起身:“有了!” 辜十九连忙拿了个碗,放到黄狗嘴下,渐渐的,粘稠的液体就一滴滴的掉到碗中,又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辰,碗几乎被装满了。 曹太医端起碗,朝辜十九吩咐道:“拿去蒸半柱香的时间。” “为什么?”星月不解的问,龙益抢着说道:“这我知道,黄狗嘴里出来的东西,肮脏不已,如不蒸煮,便不能入药供人服食。” 曹太医点点头,星月不禁赞道:“益皇子你懂得真多。” 泽若在山上,已经不知吐了多少次,他一吐,徐娘也跟着吐,徐娘吐,泽若也吐,两人就这样相互折腾着,令狐楚又要忙外面,又要进来看着泽若,整个人都快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段岩晚上睡在床上,突然觉得有人掀他的被子,背后一凉,段岩猛的直起身,却发现后面空无一人。“谁?”段岩大声喝道,可没人应。 白粒力晚上睡着睡着,突觉背后一凉,他打了个寒噤,坐了起来:“谁?” 除了外面的风声,他什么也没听到。 第十五章 突发瘟疫7 晚上,辛凤握着泽若在旁边睡着了,泽若听见耳边细不可闻的吹气声,转过头,果真是徐娘在那里鼓足了嘴吹气。 “泽若,你夫人和星月说的不太一样啊?”徐娘现在这个样子,走出去准吓人,大夫说她能活到现在,实在匪夷所思。 泽若无力的笑了:“徐娘,你死到临头了,还在想这些事?” “我呸!”徐娘干哑的声音像是在喉咙缝里面发出的:“我凭什么要死,老娘要撑到星月拿药来救我,我才不要死!” “你这么信星月?” “不是,我信我自己,我也不是第一次面临死亡了,我知道怎样挺过死亡。” 泽若翻了个身:“徐娘,你教教我吧,怎么挺过死亡,我也不想死。我还想看着孩子出世,和星月令狐楚一起去放河灯,划船,还有我还没机会好好的对星月和令狐楚说声对不起,没能和辛凤说声对不起。” 徐娘嫌恶的闭上眼:“其实也没什么,你就想着,我还有这么多事要做,要等,凭什么要我死?” 晚上,曹太医正在那里调着蒸熟的液体,龙益急急忙忙的跑进来:“曹太医,皇上好像不怎么对?” 靠在桌边的星月一下直起身:“皇上怎么了?” “刚才我和他说着话,他一下就晕倒在地,我只好先让人把他送回寝宫。”龙益说完,几个人又只好丢下正在配置的药,奔向寝宫。 “怎么样了?“星月见曹太医诊完脉,心提到了嗓子眼,曹太医摇摇头:“皇上并非是染上了瘟疫,只是近日来气郁,而病倒了。” 星月才放下心来:“我真的不知道,他这么内疚。” “星月,皇上就你来照顾了,我和曹太医,益皇子还要回去把药配出来。”辜十九迅速说道,星月点点头,看着三人急急忙忙的消失在门口,星月折回身,坐在床头,双手搭上龙启光洁的额头:“我真的是没想到,你近日来心中一直烦扰。” 又过了一天,朝霞村里,太上皇,段妃,白晨溪在那里逗孩子玩,白粒力使了个眼色,走了出去,段岩也跟着走了出去。 “昨天晚上,我睡着睡着,突然觉得有人在掀我的被子,我起床又没人,你说这是怎么回事?”白粒力脸色不太好,段岩奇怪的咦了一声:“怎么你也碰到了,我昨晚也是这状况,睡下就觉得有人掀我被子,起床又人影都看不到一个。” “不是吧,难道真是有鬼?” “不如今晚和你女儿换个房间,你睡你女儿的房,让你女儿睡到那间房,看看她觉得有什么?”段岩建议道,白粒力想想,点了点头。 第十五章 突发瘟疫8 曹太医把调配好的药点了一些在污水里,慢慢的,上面漂浮的油珠全变小,消失了。 “行了,我们都不用死了,快点按这个方子配药,送到山上去,为免更多的人死。”曹太医乐得眉开眼笑,辜十九使劲点点头,眼中有着激动的光芒:“曹太医,真是多亏有你了。” “也多亏有你们在啊!”曹太医大笑,一手搂了一个。 侍卫们把药抬到山上时,整个山上都沸腾了,愁云惨雾一扫而空,竹叶急急忙忙的跑进帐篷:“泽若,徐兰,你们两个醒醒,现在不用死了,对付瘟疫的药已经送上山来了。” 辛凤禁不住紧紧抓住泽若的手:“泽若,终于挺过来了。” 竹叶不停的摇晃着徐娘:“徐兰,你醒醒!”可徐娘半天没动静,泽若转过头:“徐娘,你醒醒,药送上山来了,你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竹叶的心慌乱起来:“徐兰,你不要吓我,你快醒醒啊!” “徐娘!”辛凤和泽若也使劲的唤道,可徐娘那双充满精光的眼睛,再也是睁不开了。 “徐兰!”竹叶手触到徐娘的冰冷,哭出声来,这时外面的人听到哭声,有大夫赶了进来,手一搭脉,叹了口气:“人,已经死了。” “徐娘!” “徐兰!” 纵使哭成一团,也无济于事,徐娘是永远的走了。 皇宫里,龙启靠在星月肩头,星月慢慢喂着他喝药,终于是一碗药喝完了,星月用手摸了龙启的额头,探了探脉息,知道龙启已无大碍。 “皇上,药已经送到山上去了,城里的死水,也开始清理,你放心,这次的事,也算得上是人祸。护城河里,被投河的人实在太多,河下面,沉了不知多少骸骨,机缘巧合,才让这些冤死之人报了仇,这是城里的人自食恶果,皇上你实在不用再自责。”星月轻巧的放下龙启:“皇上,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我想跟你说两件事。”星月说道,龙启叹了口气:“星月,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第一件事,这次的事,你也看到了益皇子有他的长处,我当初毁了段妃的脸,心中终是不安,请皇上让益皇子回宫辅助你,益皇子需要兄弟,皇上你也需要兄弟。” 龙启咳了一声:“我也很想让龙益回来,毕竟我们是兄弟,没想到让你先说出来了。” “那第一件事,皇上就是准了,那么第二件事。”星月顿了顿:“这事,说起来有些话长了。” “星月,你尽管说。” 星月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就要从,我第一次见你说起了。皇上,你可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你进宫的那天,你骑在马上,我站在街上,我看到你就呆了,因为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男子,俊若天神,少有俗世的气息。” 星月想起那时自己才十六岁,不由笑了:“后来徐娘说要让辜十九把我带进宫中,我那时兴奋的心情,是皇上你无法想象的,虽然我一直都被徐娘教导着,自己也骗自己说你这不好,那不好,世间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世间的情爱都是骗人的,可是,仍是不由自主的被你吸引,慢慢来到你身边,那时我心里还不是很清楚,我是怎么了。” 第十五章 突发瘟疫9 龙启一直很安静的听着,看星月的目光中流露出爱怜。 “后来在山上,就是泽若摔伤了脚的那次,我看见你那孤傲的眼神,就不管不顾的毁掉了段妃的脸,那时我还是骗自己说,我只是想要一份荣华富贵,不仅是骗了我自己,连泽若也一起骗了。这些年里,我不知想过多少回,如是你能对我笑一下会怎样,你救我出火海时,我看见你的手烧伤了,心中疼得就像是在滴血一样,可我仍是要在平日里装得若无其事,随意散漫,那时我就开始觉得累了,可是,只要你一个眼神,我就愿为你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也再所不惜。在台桑的日子,我很开心,可以在那么美的景色里,那样近距离的看着你,和你说话,我一股脑的沉浸在里面,完全忘了自己是谁,所以也忽略了泽若,让他娶了辛凤。”星月的嘴角自嘲似的扯了扯:“我到那时,对这个皇宫,不禁心生厌倦,可是只要你在,我就愿意在这里面待上一生一世,你的抱负,你的理想,我都想看着你实现,城里的招考,撤掉流动集市,翻新,废除缓刑,最后到这场瘟疫,我一直是陪在你身边,经历了这么多,我一直以为我看人很准,可现在我才知道,我什么也不懂。” “我看人,太过于肤浅,人的心那样千变万化,我却傻得就想用徐娘,竹娘教我的那点死理来定一个人,这平日里的生活,安逸闲散,人所表现出来的,根本不是自己的本性,就在这场瘟疫之前,我还在为自己能遇上一个甘愿让我付出一切的人而欣喜,想着你完美的面容,冷静的处事,浑身上下的男子气概和威严,可现在,我才觉得,我真的,太过自以为是了,我从来就没有看透过任何人,皇上你,泽若,令狐楚,辛凤,辜十九,曹太医,徐娘,竹娘。” 星月又吐了一口气:“皇上,我想,我是时候可以离开皇宫了,我也终于可以走了,现在我不喜欢你了,我也没必要为你留在这个让我生厌的地方。” 龙启呆呆的看着星月:“我不信,这么多年你都喜欢我,这点我也知道,你不可能说变就变了,我不信!” 星月轻轻扯了扯嘴角:“皇上,就算是你现在对我笑,我也不会有任何感觉了。你有一腔的抱负和热血,与益皇子一起,羊城会让你们治理得有生有色,我也该走了。” 朝霞村中,段岩鬼鬼祟祟的把白粒力拉到一边:“怎么样?” “今早我问晨溪,她说一觉睡到天亮,什么也没感觉到。” 段岩深锁眉头,捋了捋胡须:“天下竟有这等怪事,我听说城中瘟疫开始散了,不如我们明日动身,回去了吧。”白粒力点点头:“这地方,似有些怪异,还真不能待了。” 晚上,白粒力和段岩心惊胆战的睡在床上,到了后半夜,刚有些睡意,段岩听见后面的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 “谁?”段岩冷汗直从额头上冒下,可除了大大打开的门,什么也没有。 第十五章 突发瘟疫10 “展颜,是不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段岩忍不住喊道,四周一片寂静。 段岩起身,准备关门,却看见从门边有些血,淋淋漓漓的淌着,一路延伸,吓得面如土色,赶紧跑到隔壁房把白粒力叫了起来:这次真的出事了!” “怎么了?” “门口全是血,一路淌着,你说,是不是真是展颜的冤魂找上门来了?”段岩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我还想多活几年呢!我们现在就走吧!” “那皇上他们,还有我女儿?”白粒力问道,段岩一挥手:“管不了这么多了,我们回到城中,把命保住,再给他们捎信也行啊!” 两人慌慌张张的穿好,东西也不收拾,就赶了辆马车上路,经过樱花林,段岩心中害怕,手偏了方向,马儿长长嘶鸣一声,把段岩和白粒力摔了下去,不偏不倚的正好摔在坟堆前,白粒力脚都给吓软了。 “展颜,是我们对不起你,当初你已离开京城,我们却还怕你回心转意,要斩草除根,是我们不好。”段岩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是我们几个,在山顶推下那些石块,把你和你手下全部砸死,是我们被鬼迷了心窍,良心给狗吃了。” 白粒力也哀求起来:“展颜,我还有女儿,孙子要照顾,我真的不能这么早死啊!我和段岩,现在都一无所有了,只想安安静静的老死,你不要再逼我们了好不好啊!” 突然两人的后脑被人用重物一击,昏倒在地,李叔放下手中的石头,跪在坟前,鄙夷的看着晕倒的两人:“展颜,没想过有这么一天,这两个小人居然自己上了朝霞村,我总算是为你报了仇,你可以放心了。” 李叔挖出两个坑,把段岩和白粒力一人放进一个坑中,慢慢盖上厚厚的黄土,当初展颜是怎么死的,他要让段岩和白粒力死得比展颜痛苦百倍。 李叔在坟头上坐了一会儿,听见那两堆黄土里,发出叫喊声,土也开始有些活动,满足的笑了:“尽情喊吧,尽情挣扎吧,你们只会死得更快!” 有很多的事,是上天注定好的。 若不是林若慈晚了几天,收到消息,为救展颜匆匆赶来,也不会在路上相遇刚从朝霞山上下来,心灰意冷的林夫人。 若不是他从星月小的时候,就有意的给星月讲羊城里的事,自然而然的插上一些人与人之间勾心斗角的事,星月也不会这么迫切想要去羊城。 林若慈当初未能就下展颜,却在十几年后,不经意救了展颜的女儿。 万事到头,应尽了因果报应。 第十五章 突发瘟疫11 天香楼里,竹叶黯然收拾着一切,星月问道:“竹娘,你真要关了这天香楼?” 竹叶凄楚的抬起头:“星月,你知道徐娘为什么还是没能挺到最后吗?都是报应啊,第一次要死时,只是个可怜的小绣工,上天放我们俩一条生路,可这些年来,我们害了多少人,恐怕数也数不清,徐兰就算再执固,也抵不过这么多冤魂讨债!” “可是,竹娘,你会到哪里去呢?” “我想回朝霞村,陪着你爹,吃斋念佛,减轻罪孽。”竹叶淡淡的说道:“这些年来我留在天香楼,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徐兰,现在她走了,我也没理由再留下来了,星月,你自己保重。” 星月含着泪,抱紧了竹叶:“竹娘,我会去看你的。” 送走了竹叶,星月找到了令狐楚和泽若。 “喝完这杯酒,吃完这顿饭,我们会有很长时间不能聚在一起吃饭了。”星月仰头,将酒一饮而尽:“我现在很开心,心结也全都解开了,你们呢?” 泽若顿了顿,拿起一杯酒:“令狐楚,星月,这句话我早就该说了,对不起!” 星月和令狐楚相视一笑,令狐楚笑着说:“这句话,你还是留给辛凤吧!” “泽若,经历了这么多事,你和辛凤都没分开,你们俩人是真的有缘,这次大难不死,可一定要好好珍惜了。”星月说道,泽若点点头:“我会的,现在最得意的人是谁你们知道吗。?就是我家中那死老头子,做官,娶妻,生子,他想要我过的生活,终于全实现了,我跳来跳去,还是没跳离他给我定下的这三个咒。” “可经过了这多事,你的每一步,都走得大起大落,应了你不甘平凡的心了。”星月转过头:“令狐楚你呢?” “现在,城中人人都信了真有报应,我想应该没人会死在冰冷的河里了,我当初的愿望,达成了大半。” “星月,你这次走了,什么时候回来?”泽若说道:“你要记住,不管你走到哪里,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永远都不会变。” 令狐楚握住星月的手:“我们还等着你,回来放花灯,游河,你不准不回来,也不准跟我和泽若失去联系,不然我和泽若会丢下一切,去找你的。” “我一定,会回来的。” 星月第二天,挥别了令狐楚和泽若,上了船,船一路上漫无目的的飘,最终是又回到了台桑,可星月心中知道,这与龙启无关,走上岸,苏兴儿正在那里,抱着一个小孩笑,转头看见星月,愣了一下,随即尖酸刻薄的说道:“你看看你那倒霉样,我早就知道你回来的。”有些事,一开始就注定好了,就像星月和苏兴儿,最初在天香楼中房间相邻,就注定了两人这一辈子,也许都要比邻而居。 第十六章 海阔天空1 十年后 皇宫内,伴随着女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一声婴孩的哭声传来,满屋子的人才松了一口气。 “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刚刚诞下一个小公主,请皇上赐名!” 龙启接过婴孩,面带喜悦的看了半天,这是他初为人父,仍有些手足无措。 “皇上,给小公主娶个名吧!” 龙启一怔,想了想:“就叫二月吧!” “二月?”里面传来女子虚弱温婉的声音:“二月这个名字,我喜欢,春寒未退,万物准备欣欣向荣,一听名字就知道有很强的生命力。” “皇上英明,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龙启捋捋胡须,微微的笑了。 城内,泽若带着自己的女儿在闲逛着,小女孩穿着红红的衣服,很是可爱。突然间小女孩停下了脚步,泽若爱怜的蹲下身子,问道:“怎么了?” “是令狐叔叔啊!”小女孩喊出了声,泽若向上望去,百味楼上,令狐楚正在那里喝酒,周围一大堆女子,不停的在那里对他拉拉扯扯。 “令狐统领,我可是足足等了你十年,你除了我,谁还对你这么死心蹋地?” “令狐统领,你的气度,让人家眼中再容不下其他男人,你真忍心看我一人孤独终老?” “令狐统领,你倒是说说,什么样的女子才合你的心,我会改的,我一定能做到你喜欢的女人。” 令狐楚微眯着眼,很享受女人们在他耳边争来争去,泽若皱了皱眉,抱起小女孩,朝反方向走去:“你令狐叔叔一把年纪了,没个正经的,你不要学他。” 回到府中,辛凤笑着迎了上来,小女孩张开双臂:“娘!” 辛凤从泽若手臂中接过女儿,小女孩乖巧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辛凤顿觉得甜到了心里。 “泽若,今晚又是放花灯,放孔明灯许愿的时候,你说星月会回来吗?” “我看啊,她八成是变成一个眯眯眼,血盆大口,大鼻孔的老女人,丑得不敢回来见人了。”泽若没好气的说,辛凤想了想:“泽若,我怎么觉得,你在说我的长相?” “怎会,你是我夫人嘛,在我眼里,你是最好看的。”泽若连忙说道,辛凤笑了笑:“怎么这么虚伪?” “必要的时候,是要虚伪的。”泽若说完,就一闪身到后堂去了,剩下辛凤气急败坏的大喊:“淳于泽若,你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