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不想死(快穿)》 真假千金1 <tabless="zhangyue-tablebody"> <tbody> <trstyle="height:78%;vertical-align:middle;"> <tdss="biaoti"> 女配不想死(快穿) <spanss="kaiti"> 缓归矣 </span> </td> </tr> <trstyle="height:17%;vertical-align:bottom;"> <tdss="copyright"> 本书由晋江授权掌阅科技电子版制作与发行 <spanss="ntinghei"> 版权所有 </span> <spanss="dotstyle2"> · </span> <spanss="ntinghei"> 侵权必究 </span> </td> </tr > </tbody> </table> 真假千金1 盼娣吃力地背着满满一担柴火回到家,正在村道上玩耍的周小宝风风火火冲过来:“乌桐子,乌桐子呢?” 蜡黄干瘦的脸上闪过一抹惊惧,盼娣嗫嚅:“今,今天没有摘到乌桐子。” 乌桐子是一种紫黑色的野果,酸酸甜甜,是村里孩子们的宝贝,只眼下已经进入深秋,山上的乌桐子所剩无几。 周小宝却不管这个,吃不到心爱的野果子,小脾气上来抡起手上树枝就往盼娣身上打,尖着嗓子骂:“你偷吃了,肯定被你偷吃了,你个坏蛋,没用的赔钱货。” 十岁的小男孩,好吃好喝地供着,很有一把子力气,抽在身上的每一下都火辣辣地疼,盼娣眼里疼出泪却不敢逃。有一回她逃了,弟弟追的时候摔了一跤,摔破了膝盖,爹回来后,一脚踢在她肚子上,她疼了两个多月。 盼娣抱着脑袋后退,蜷缩在猪圈和土墙的夹角里,把脸藏在腿间背朝外。这样被打到的地方会少一点,就不那么疼了。 打了两下发现不顺手,周小宝改成戳,细细的树枝隔着薄薄的秋衣戳在背上,盼娣咬着一团裤子,没有挣扎,也没有任何别的反应,瘦骨嶙峋的脸上是完全不符合年龄的麻木。 “小宝,算了,”坐在屋子里绣花的周招娣姗姗推开房门走出来,瞥一眼墙角瑟瑟发抖的盼娣,“你二姐该做饭了。”打坏了,谁来干活。 拿着树枝的周小宝气鼓鼓地戳了一下:“大姐,她把我的乌桐子吃光了,气死我了,坏人。” 周招娣心知借盼娣十个胆子也不敢偷吃乌桐子,这时节摘不到正常,只弟弟被爹娘宠坏了,霸道的好,脾气上来莫说两个姐姐,就是爹娘也是想打就打的。她也不敢跟他讲道理,当下顺着哄:“那晚上不许你二姐吃饭。” 周小宝这才满意了,洋洋得意地用力戳了下她的腰:“不给你吃饭。” “嘶”蜷缩在墙角的盼娣倒抽一口冷气,面上死灰一般的麻木变成震怒,转过身,冷冷盯着手拿树枝一脸骄横的周小宝。 被目光锁着的周小宝没来由心里一怯,觉得眼前的二姐变了一个人似的,不过很快这点怯意变成被冒犯的勃然大怒:“你,敢瞪我!” 气急败坏的周 小宝举着树枝挥过去,不想竟被一脚踹趴在地上。 趴在地上周小宝都顾不得疼了,不敢置信地尖叫:“你敢打我!” 站在房门前的周招娣也惊呆了,盼娣疯了,竟然该打小宝,她不要命了是不是。震惊过后,周招娣赶紧冲出来,不然等爹娘回来,自己也逃不了一顿打。 “盼娣你疯了是不是,居然敢打小宝。”周招娣扶起躺在地上的周小宝。 不是疯了,是内里的芯子换了,浑身发疼的阿渔黑着脸,目光不善地盯着周家姐弟。 挨了一脚却还以为她是以前那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软柿子的周小宝举着树枝冲过去:“打死你个赔钱货!” 阿渔迎面又是一脚,将周小宝再次踹倒在地,随手抽了一根柴火劈天盖脸打下去,专打疼的地方,不是喜欢打人吗,就让他尝尝这挨打的滋味。 地上翻滚的周小宝鬼哭狼嚎,嘴里还横,断断续续叫嚣着让爹打死你。 “你要死了,你疯啦。”周招娣扑过去想抱住她:“你等着,爹回来会打死的,爹肯定不会放过你。” 阿渔冷笑,反手一树枝抽在她脸上,周家这大女儿也不是好东西,好逸恶劳把活都推给原身不算,还挑三拨四以看原身挨打受罚为乐。 周招娣尖叫,疼得眼泪哗哗哗下流:“你疯了,周盼娣,你想死是不是。” 阿渔一言不发只管打,也没忘了‘照顾’地上的周小宝,打得姐弟俩撕心裂肺地哭爹喊娘。 眼看着惊动了旁人,阿渔转身一溜烟蹿了出去,身手灵活的不像话。 不跑,等着被打死么?以她现在状况被周家父母抓住,那对夫妻一看宝贝疙瘩被打成猪头,不打死她也得打个半死。 亏得这会儿周家父母以及大多村民都在地里干活,周家的院子又偏僻,大大方便了她。 路上还遇到个闻声而来的邻居大婶,见到阿渔:“盼娣丫……”话音未落,人已经一阵风似的掠了过去。 翠婶子愣眉愣眼地望着阿渔矫健的背影,久久反应不过来,这是周大柱家那闷葫芦?跑的可真快呦! 待翠婶子走到周家篱笆外,就见糊了一脸鼻涕眼泪的周招娣和周小宝哎呦哎呦躺在地上,脸上一串血条子,翠婶子目瞪口呆:“这是咋的哩?” 她听着这边动静,还以为是周家那二丫头又挨打了,听着动静太大,怕把人打出个好歹来,就想 来劝劝。 说来这丫头也是可怜,多勤快一丫头,一天到晚没个歇的时候,可就是不招周家两口子待见,非打即骂,连口饱饭都不给吃。 哪想躺在地上挨了一顿揍的居然是周家大丫头和周小宝,翠婶子愣住了。 跑远后检查身体的阿渔也愣住了,干瘦如鸡爪子一样的双手,撩起衣袖裤脚,四肢瘦的柴火棒似的,包着骨头的皮上青青紫紫还有横七竖八的新伤旧疤,冷笑从牙齿缝里钻出来。 周家父母明知道自己女儿在侯府享福,却百般虐待被他们偷换回来的原身,不弄死这群人渣她就不是猫! 阿渔是一只猫,一只八尾猫,等她长出第九条尾巴就能化出人形,得道成仙。 佛祖告诉她,她想长出第九条尾巴必须满足一个有缘人的愿望。 当阿渔好不容易找到有缘人,帮对方实现愿望之后,第九条尾巴倒是长出来了,但是她第一条尾巴掉了,掉了! 阿渔:“……”佛祖坑我。 看在新长出的尾巴更加漂亮的份上,阿渔勉强原谅了不厚道的佛祖。从此游荡在三千世界,成了一只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猫。 原身是阿渔遇到的第九个有缘人。 原身本是京城靖海侯府嫡女,十三年前,原身母亲游氏赶回娘家看望弥留在即的老母亲,中途遇上劫匪,游氏慌不择路逃到周家村前的山头里,早产生下原身。 与此同时,周母刚生下第三个女儿,重男轻女一心求子的周父大怒,要把三女儿像二女儿一样扔到山里喂狼。这是本地习俗,想求子的人家将刚出生的女儿扔在山里,供飞禽走兽食用,让女婴在痛苦中死去,借此警告四方女魂不要再来投胎。 周家夫妇无意中发现了躺在山坡下的游氏,趁着周父捡掉落的首饰时,周母偷偷将两个孩子换了。 发了一笔横财,周父暂时顾不上扔女儿,匆忙回家。翌日听说官兵在山里救了个了不得的贵人。 周父吓去了半条命,他原以为就是个普通富户而已。过了三天,周父才惊觉孩子有问题,从周母嘴里逼问出调包一事,差点把剩下那半条命吓没了。 夫妻俩不敢主动说出真相,又怕贵人发现真相,整日活在恐惧里,做梦都梦见官兵上门。 如此心惊胆战地过了几个月,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有。 夫妻两渐渐安心,周父也不敢再提扔孩子的事,万 一人那贵人家找上门来怎么办? 出于顾忌,第一年原身在周家的日子过的马马虎虎,直到周父变卖首饰中了圈套被打断一条胳膊。 周父将这一切归咎于原身,又觉得过去这么久都没找来,靖海侯府不可能再发现真相,从此对原身日渐苛刻,发展到后来动辄打骂。 原身就这么的中长大才等来身世大白,回到靖海侯府。 却不是苦尽甘来,而是另一种折磨的开始。 犹如闯进凤凰群里的山鸡,原身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与之相对的,取代她成为侯府千金的萧雅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气质如华端庄大方还善解人意,萧雅珺就是最亮眼的那只凤凰。 自己替萧雅珺受尽折磨,而萧雅珺取代她享尽荣华。 身世大白之后,她的至亲舍不得亲手养大又出类拔萃的萧雅珺,要求她们和睦相处做一对好‘姐妹’。 可于原身而言,萧雅珺就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每一次相见,那些陈年旧伤都会重新被撕开,鲜血淋漓痛入肺腑。 这样的生活让原身窒息,尤其是那些人有意无意地拿她和萧雅珺比较。乡野长大没有受过任何教育的原身怎么可能比得过被当做嫡长女精心培养的萧雅珺。 原身的心态一崩再崩,彻底黑化了。 在针对萧雅珺的过程中,一点一点磨光了家人对她的愧疚补偿之心,最后被发配到庵堂。 得知嫁进王府的萧雅珺生下一对龙凤胎的喜讯后,病入膏肓的原身一口气没接上,活活气死了! 死后成了阿渔的有缘鬼。 阿渔拥有一样堪称逆天的天赋技能……时光回溯,不过因为修为有限,尚无法精确控制时间点并且只有她自己能回去。 现在的时间点是原身十三岁这一年,离被认回去还有两年的时间,不算好也不算坏。 脑海中回响起原身咬牙切齿的怨声:“我想让周家人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 周母是病死的,周父失手死在她手里,两口子生前死后都清清白白,死后还受萧雅珺的香火祭拜。周家姐弟因为萧雅珺得道也跟着升天,安享富贵。 她做错了事,得到了报应,可周家人的报应在哪?在哪! “如你所愿。”轻若杨絮的声音散在风中。 阿渔来到县衙前,敲响了那面鸣冤鼓,她要告 周家父母拐卖人口。 真假千金2 真假千金2 赴任不到半年的县太爷纪远直出自京城世家,和靖海侯夫人游氏沾着亲,遇上了得称一声表姨。 正因为这一份关系在,所以他匪夷所思,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只跪在堂下那瘦得瘆人的姑娘言之凿凿,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一个月前,周大柱喝醉了,一边打我一边说,千金小姐又怎样,还不是他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还说他亲生女儿在侯府享福,过些年上京找她,给周小宝谋个好前程,他们一家子都能过上好日子。” 那顿打是真的,这些话则是阿渔现编的。 “从小到大,就算做犯了错的是周招娣和周小宝,挨打的那个的还是我。他们让我干最多的活,吃最少的饭,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他们这么偏心。听了他的话,我就上了心,暗地里打听。发现原来就在我生辰的第二天,真的有一位侯夫人在村子附近的山里生了个女孩。村里不少人知道我一出生右腿根上就有一块巴掌大的红色胎记,但是后来再没人见过。而在我两岁那年,本该有胎记的地方被开水烫伤,留了疤。” 阿渔接收了原身所有的记忆,包括幼时原身自己都记不得的记忆。 乡下孩子养得粗糙,光屁股的小娃娃满地爬。第一年,周母死死捂着原身,就怕被人发现胎记的事。 周父觉得这样下去早晚会被发现,加上刚断了一条胳膊,正是满腔怨恨时,心一横,用刚烧开的热水浇在原身腿上。 原身差一点就熬不过来,当时周父也动了永绝后患的心思,不过到底胆子不够大,下敢下那个死手。 “我无意中听他们说起,当年他们还从那位侯夫人身上抢了不少宝贝,就藏在床后面的砖头里。” 阿渔目光湛然地望着震惊的纪远直。 前世就是这位年轻的县太爷查清了偷梁换柱的真相。周母病死后,周父这个人渣对原身动了龌龊心思,几杯黄酒下肚,欲行不轨。 原身哭喊求饶,我是你女儿。 醉醺醺的周父狞笑,我女儿在侯府里享福呢,今儿个就尝尝侯府小姐的滋味。 挣扎中,原身抓起一根筷子插进周父脖子里,周父当场失血身亡。 原身被扭送到县衙,她把周父说的话当成了真。 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只有纪远直没有把她的话完全当成疯话,而是认认真真调查,凭着那块胎记和在周家搜出来 的首饰,抽丝剥茧还原真相。 堂上的纪远直眸光轻动,表姨游氏十几年前在白石县遇险早产一事,他听他娘提起过,得知他的任地就是白石县,他娘还说那么巧。 看一眼骨瘦如柴形容枯槁的阿渔,回想靖海侯府内金尊玉贵的萧雅珺,倘若她说的是真的,纪远直静默了一瞬。 片刻后,纪远直派了两拨衙役,一拨去周家村寻周父周母,另一波暗中查访胎记。 周家村在阿渔逃走后,彻底炸了锅。 被人从地里喊回家的周父周母见着心肝宝贝肉被打得鼻青脸肿,心疼的直抽抽。 周父也不心疼银子了,一叠声让人请大夫。 周母哭成了泪人儿,想搂周小宝,浑身无一处不疼的周小宝被她碰疼了伤口,用力打她,哭叫不休:“别碰我,疼死我了,爹,我要打死周盼娣,周盼娣这个小杂种……”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在场的乡里乡亲听得直皱眉,盼娣丫头是狗娘养的,他们一家子成什么了,去看周父周母,两人丁点不觉得周小宝有问题一般,互相对视一眼,暗暗摇头。 暴跳如雷的周父喝骂:“死丫头,有本事别回来,一辈子都别回来,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死丫头,小婊子。” 周招娣嘤嘤嘤哭:“爹,二妹要打死弟弟,我劝她别打弟弟,她连我一块打,她怎么能这样啊。” 周母跟着抹眼泪,看着脸上开了染坊似的儿女,心疼得直抽抽:“盼娣怎么能这样,她怎么可以打你们的。” “泥人还有三分性子呢。”说话的是翠婶子,两家离的近,可没少听见看见周大柱一家怎么磋磨小女儿,撇着嘴道,“一家子把人当牲口,还不兴人家反抗了,要是我宁可去外面讨饭,也比留在家里强。” 一脸横肉的周父鼓着眼睛,恶狠狠道:“我们家的事轮不着你说话。” 翠婶子心里发怯面上不肯露,哼了一声:“我还懒得说呢。”转身就走了。 其他人想起周盼娣过的那日子,也觉得不是滋味,三三两两地走了。 “要我说盼娣丫头还是别回来了,在外面讨饭也比留在这个家里强。” “可不是,回来了还不得被周大柱打死。可怜丫头,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这周大柱两口子也是的,这心都不知道偏到哪去了,不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见过偏心没见过这么偏心眼的。” “谁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的,可怜见的丫头。” …… 村子里头没什么能打发时间的,大家伙儿都在议论周大柱家的事,正津津有味地说着闲话,两名衙役出现在村道上。 这年月,对于官差老百姓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敬畏,无人敢上来攀谈,被喊来问路的村民磕磕巴巴回话:“周,周大柱家就在前头,左拐再右拐再左拐,池塘边上三间青瓦屋的那户就是。”说来周大柱家的条件在村里算好的,大多数人家还住着土屋草屋,他们家早就住上了瓦房,据说早年周大柱在外面跑的时候挣了不少银子。 指了路,哪怕心里猫抓似得好奇,村民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问,目送衙役走远,抄了另一条路前往周大柱家瞧热闹。周大柱家摊上什么事了?居然招来了衙役。 见到衙役,周父周母下意识白了脸,周母紧张地搓着手。 周父点头哈腰地赔着笑脸:“差爷?” 赵海上下扫他一眼,这案件可能牵涉到京里贵人还是女眷,大人吩咐了暂且保密,免得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赵海:“有一桩失窃案须找你们两口子了解下情况。” 周父小心翼翼地说道:“差爷,这,啥子失窃案?” “到了衙门你就知道了。”赵海一个眼色打给张超,张超直接进了正屋。 “差爷,这,这……”周大柱想阻止又不敢阻止地看着赵海,心里涌出一股说不尽道不明的不安。 张超依着阿渔的话,在床头墙壁第二排砖头里面找到了一个巴掌长宽的木盒,里头是七八件拿手帕仔细包起来的首饰,一看就不像是周家这样的人家该有的东西。 见张超捧着木盒走出来,周父瞳孔缩了缩,冷汗唰地冒了出来。胆小的周母手脚发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张着嘴就像是一条搁浅的鱼。 冷汗如注的周父煞白着脸:“这……这是我们山里捡到的,捡到的,差爷,都是我们捡到。” 经验丰富的赵海一看,就知道这两口子有猫腻,对阿渔说的话信了大半。混淆侯府血脉,这两口子真够能耐的,想起那个瘦的不成样的小姑娘,已为人父的赵海厌恶地看着满脸横肉的周父:“是不是捡到的,大人自有定夺。” 周父全身发寒,两条腿不由自主的打颤。 周父周母被衙役压走。周招娣和周小宝忍着浑身的痛,哭哭啼啼跟在后面,满 眼的惊惶无措。 今天是怎么了?周盼娣造反,爹娘还被抓走了。 另一厢,衙役找到了当年给周母接生的产婆王婆子,王婆子接生手艺好,没少给大户人家接生,是以胆子也大,噼里啪啦地说起来:“周家村周大柱家的女儿,我记得,屁股蛋上那么大一块胎记,半个屁股蛋都是,橘红色的。老婆子接生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大的胎记,幸好长在屁股蛋上了,要是长脸蛋上,这姑娘可不是毁了。” “我肯定不会记错,那么大一块胎记,想忘也忘不了啊。” 衙役:“除了你和周大柱两口子之外,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他们一个村肯定有人知道啊,那么大,那么大一块胎记呢!”王婆子双手比划着,语气惊叹。过去这么多年,详细细节她记不起来了,但是那么显眼一块胎记,她肯定跟人说过,周家村那些婆娘能不去看热闹。 衙役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激动:“那你跟我们回衙门一趟。” …… 周招娣和周小宝被拦在衙门外,惊惧交加地目送周父周母战战兢兢地踏进衙门,威严的府衙这一刻在他们眼里宛如一只张着嘴的巨兽,令人不寒而栗。 惴惴不安进来的周父周母看见跪在大堂上的阿渔,周父面色大变,惊怒盖过恐惧,冲过去就要揍她,被赵海一把扯回来。 气红了脸的周父指着阿渔怒骂:“是不是你这个死丫头胡说……” “放肆,大人面前岂容你喧哗。”赵海一脚踢向周父膝窝,周父重重跪倒在地。 周母手足无措地跟着跪下,一会儿看看面无表情的阿渔,一会儿看看痛得龇牙咧嘴的周父,吓得眼泪直掉,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惶恐。 “大人,这是属下在周家搜到的首饰。”张超递上木盒。 纪远直世家出身,知道一些家族喜欢在首饰上做暗记,略翻两下,便在凤首红宝石金步摇的隐秘处发现了一个萧字,正是靖海侯府的姓氏。 猛拍惊堂木,纪远直两道目光如剑一般射向周家夫妻身上:“周大柱,周王氏,这些首饰你们从何得来?” 周父周母悚然一惊,周母已经吓破了胆,瘫在地上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周父胆子到底大一些,抖着声音解释:“捡到的,是我们在山里捡到的。大人,您不要听那丫头胡说,那丫头打了她姐姐弟弟,怕我们罚她,所以胡说八道。误会 ,都是误会,是我们没教好孩子。” 纪远直质问:“你知道她说了什么吗?” 周父一时语塞,差爷说什么失窃案,一下子就找到了他们藏起来的宝贝,他就以为是死丫头告的状,虽然周父也不明白死丫头哪来的狗胆。 “她说你们十三年前,趁着靖海侯夫人落难,用自己的亲生女儿换走侯府嫡女。”纪远直一瞬不瞬地锁着周父眼睛,就见周父面皮下的筋肉不断抽搐,一张脸褪尽了血色。 周父眼角几乎要撕裂开,上下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冤,冤枉,大,大……” 面如死灰的周母受不住惊惧,一口气没上来,撅了过去。 真假千金3 真假千金3 周父周母被分开审讯,惶恐万状的周父得知县太爷竟然是靖海侯夫人的外甥,县太爷已经写信去问胎记首饰之事,周父防线崩溃,一股脑儿把责任推给周母。 “是那个婆娘换的孩子,我只是想捡一点首饰,是她背着我偷偷把孩子换了,我知道后,想把孩子还回去,可她想让孩子过好日子,死活不同意……大人,不关我的事,都是那个婆娘做的。” 周父招认之后,一直装死的周母终于开了口:“是我,都是干的,和我家那口子没关系,是我干的,我一个人干的。” 衙差:“你为什么要换孩子?” “孩他爹不要孩子,要把孩子喂狼,二丫头已经被扔了,我,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再扔,我……”周母泣不成声。 衙差声音发寒:“你舍不得自己女儿喂狼,就拿别人的女儿顶上。” 周母肩膀一垮,眼泪就像是决了堤的洪水,连绵不绝。她没办法,她实在是没办法了,不管她怎么求,孩他爹都不愿意留下孩子。 见到草丛里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掉包的念头猛地蹿出来,换了,女儿兴许还有一条活路。 趁着男人走开捡宝贝,她飞快在熟睡的女儿身上抹了些血水和泥巴放下,然后把那个哭都哭不出来的孩子装进竹篮里。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位夫人身份如此尊贵,她的女儿竟然成了侯府千金。 “换就算了,你们怎么还不好好善待人家?”衙差想不明白了,好好的侯府千金因为他们的私欲成了乡野丫头,从金窝掉进了草窝,难道不该好好补偿么!他们倒好,自己孩子如珠如宝地宠着,把别人的孩子当猪狗。 周母呜咽着说不出话来,家里是男人做主,哪里轮得着她说话。 …… 纪远直沉沉一叹,看起来那么老实懦弱的一个妇人,心肠却是如此歹毒。斟酌一番,他提笔写了一封信,命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思量片刻,纪远直站了起来。 阿渔被安置在府衙边上的小院子里。她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太阳底下,仔细挑着野猫身上的虱子。 小野猫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周父周母全招了,阿渔翘起嘴角。 前世,周母死得早,周父死得恰到好处。 险些被侮辱的过程中自卫杀人,哪怕女孩儿是受害者,外人依然不会口下积德,传扬 出去,原身这辈子彻底毁了。所以靖安侯府不能清算周父周母的罪行,免得拔出萝卜带出泥。 周父周母的恶行被一床大被遮盖,靖海侯府对外宣称,两个孩子抱错是意外,只怪造化弄人。 鸠占鹊巢的小杜鹃只是阴差阳错下的幸运儿而已。 幸运儿。 谁能比萧雅珺更幸运,出身卑微,亲生父母就铤而走险为她谋来显赫的出身,飞上梧桐成了凤凰。身世大白之后,有显赫的未婚夫保驾护航,依旧安安稳稳地栖在梧桐树上。再大风雨的也吹不到淋不着她,简直就是人生赢家! 这一世,可没这么幸运了。 “哪来的猫?” 看见进来的纪远直,阿渔站起来,笑得有些拘谨:“它自己跑进来的。” 桀骜难驯的野猫在她怀里乖顺得不可思议,纪远直笑着道:“它挺喜欢你。” 阿渔抿唇笑了笑,这天下就没有不喜欢她的猫。 “大人。”奉命过来看顾阿渔的陈婆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 见到那碗褐色的药,纪远直想起了郎中说的话,她的身子骨因为饥寒劳累亏损的厉害,务必仔细调养,否则折损寿数。 陈婆回禀她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腰臀至右大腿还有一片狰狞的烫伤疤痕,是当年周大柱怕人发现没有胎记故意烫伤的。 越是了解她这些年的遭遇,纪远直对周氏夫妻的厌恶就加深一分,人性险恶在这一家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纪远直笑容温和,宛如一位可亲的兄长:“你先喝药。” “放凉了,温度刚刚好。”陈婆满目怜惜,那群天杀的怎么下得了手。 阿渔接过碗,乖巧道谢:“谢谢婆婆。” 皱着眉头咽下难喝的要死的药,回头等事了了,她得好好调养下这具破败的身子,目前的形象着实有些磕碜了。这可怜孩子身无二两肉,竹竿似的身躯顶着个大脑袋,一张脸瘦得颧骨凸出两颊凹陷,衬得一双眼睛格外大,大得瘆人。 这身子五官并不差,可再好的底子也禁不住周家人那么作耗的。再过三五年这种日子,原身能活生生被磋磨死。当年原身能被气死,主要原因还是早年亏了元气,回到侯府后心思郁绕,也没来得及调养过来。 眼下她接手了,岂容自己这么寒碜。好不容易当回人,她可得过足了瘾。 陈婆端着 空药碗下去了。 纪远直看着阿渔:“周大柱夫妻俩招了。”他简单地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阿渔怔了半响,倏地如释重负一般松开肩膀,喃喃:“他们不喜欢我,不是因为我不够好,只是因为他们不是我爹娘,真好,真好。” 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轻,眼眶慢慢湿润,聚成泪,一滴一滴往下漫,顺着尖尖的下巴滴落。 纪远直心里有些堵:“你是个好孩子,你没有任何错,错的是他们。” 阿渔眼泪流得更急,唇间溢出断断续续的压抑哭声,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怀里的野猫温柔地舔了舔她的手指:“喵……” 连猫都骗过了,阿渔抽噎着想,自己的演技越来越好了。 …… 纪夫人匪夷所思地瞪着儿子寄回来的信,一个乡野村妇调包了堂堂侯府嫡女,合着这十三年来表妹一家如珠似宝捧在手心里疼宠的是个窃居的冒牌货,亲生女儿在乡下被欺凌虐待。 岂有此理! 纪夫人缓了好半响,细细问送信的长随经过。 随着长随的叙述,纪夫人气得身子发抖,简直欺人太甚。理了理心绪,纪夫人立刻前往靖海侯府。 “今儿风真好,把你给吹来了。”游氏笑盈盈地拉住纪夫人的手。年近四十的游氏风韵犹存,娘家夫家皆蒸蒸日上,丈夫敬重,膝下三儿一女也争气,万事顺心之下,她神采飞扬面色红润,看着不过三十出头。 纪夫人忽然有些不忍。 看清她神色的游氏心里咯噔一响。 纪夫人稳了稳心神先问:“表妹,我问你个事,雅珺臀上是不是有块胎记?” 游氏怔然,因胎记地方生得不雅,恐有人以此取乐,损及女儿闺誉,遂除了几个至亲之外也就贴身伺候的下人知道。 游氏彷佛明白过来,登时气急:“是不是有人嘴坏取笑珺儿。” 见她如此着急心疼萧雅珺,纪夫人心情复杂,硬着头皮说了孩子被掉包的事。 这个消息无疑于晴天霹雳,炸得游氏魂不附体,惶惶失态。 游氏想说,表姐你别逗我,这哪能开玩笑。可喉咙里塞了一把沙子似的,她知道,纪夫人不可能跟她开这种玩笑。 那边已经承认,人证物证都有,连珺儿那么隐秘的胎记都说出来了。 珺儿不 是她的女儿,她的女儿被人偷走了。 游氏到底不是普通妇人,巨大的震惊之后,她强自镇定下来:“她,孩子,这些年过得好吗?” 落在纪夫人耳里的声音抖得不像话,纪夫人怜惜地看着游氏,她也是有女儿的,儿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这是生生被人剜了一刀啊。 那孩子的日子,听长随的话,过得极为不好,那家人别说没把孩子当成自己孩子养,简直就是当成仇人在虐待,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恶毒之人。 游氏双手紧握成拳,闭了闭眼:“她过得不好,那家人肯定没有善待她,一对为了求儿子就杀女儿的畜生,怎么可能对女儿好。她无路可走了,不然她怎么会采用报官这般极端的方式。” 游氏眼眶泛红:“你说吧,我能承受得住。” 纪夫人无声一叹:“孩子情况是不大好,在那边受了不少苦,”她顿了顿,“那边为了避免让人发现孩子没有胎记起疑,竟然用滚水烫伤孩子。” 游氏猝然绷断了指甲,指尖冒出细细血珠,她却像是不觉疼的,只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纪夫人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又心疼又担忧,掰开她的手:“都过去了,孩子找回来了,以后咱们好好疼她,你别这样。” 眼泪夺眶而出,游氏捂着脸失声痛哭:“都怪我,是我,是我弄丢了她,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是我害了她。” 纪夫人跟着红了眼,抽出手帕替她拭泪:“怎么能怪你,是那对夫妻没人性,你们娘儿俩都是受害者,你别瞎想,要怪就怪那对挨千刀的畜生。” 和小姐妹去香山赏枫叶归来,正准备进屋请安的萧雅珺听见游氏影影绰绰的哭声,心急如焚地跑进屋:“娘,您怎……” 迎上游氏憎恶的目光,萧雅珺如坠冰窖,被冻在原地。 满脸泪痕的游氏定定看着冲进来的萧雅珺,神色变幻,最后慢慢的,定格在憎恶上。 她的父母为了让她过上好日子,偷走了她的女儿。为了保护萧雅珺,不惜用滚烫的开水浇在她亲骨肉身上,那该有多疼。在她的女儿生不如死的时候,萧雅珺在干嘛,她在享福。 这十三年来,仇人百般折磨她的女儿,而他们一家却百般疼爱仇人的女儿。 他们一家子就像傻瓜一样被两个乡野村民玩弄于股掌之间,那对夫妻是不是无数次在背后嘲笑他们愚蠢,还洋洋得意自己奸计得逞。 游氏五内俱焚,眼底的怨恨越来越刻骨。 在这样的目光下,萧雅珺遍体生寒,无名恐惧狠狠揪住心脏,她颤颤巍巍地唤了一声:“娘?” 游氏想起了自己素未谋面的可怜女儿,想起了那对恶贯满盈的夫妻。 游氏凝视着她,一字一字地说:“我不是你娘!” 真假千金4 真假千金4 萧老夫人捻着手里的佛珠,心怎么也静不下来,看一眼面色不佳的长子,再瞥一眼脸白眼红的游氏。 亲孙女肯定是要接回来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只是,在周家夫妻的处置上,萧老夫人叹了叹气:“被两个升斗小民摆了一道,难道是什么体面事不成。遮掩都来不及,哪能闹得人尽皆知。让纪家小子撤了案,不管怎么样,那对夫妻养大了咱们家孩子,让人知道孩子告了养父养母,是要被戳脊梁骨的。那对夫妻咱们悄悄地处置了便是,对外就说当年乱中出错,不小心抱错了孩子。” “什么时候拐子也配称养父养母了,但凡知道周氏夫妻怎么对孩子的,都不会觉得孩子告他们有错。母亲真正想维护的是萧雅珺的名声吧。”游氏嘴角掀起嘲讽的弧度,“阴差阳错叫人唏嘘,却无法指责谁,毕竟谁也没错,只能怪造化弄人,对萧雅珺的名声影响有限。可蓄意调包却令人发指,她还成了罪人之女,名声地位势必一落千丈。” 听她直呼珺儿姓名,萧老夫人知道长媳已经迁怒珺儿,可这事岂能怪珺儿,她只是个孩子。 萧老夫人好声好气地说道:“我知道你心疼孩子,我也心疼,可你不能意气用事。那对夫妻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何必一定要兴师动众地通过官府,你自己也说了珺儿名声会毁,你就舍得,她可是你一手养大的女儿,这些年孝顺又懂事,你真的忍心毁了她?” 游氏心头一刺,细细密密地发疼,她不忍心,但是她必须狠下心来,对萧雅珺的不忍,就是对她亲生骨肉的残忍。她疼了萧雅珺十三年,却从来没疼过自己的亲生女儿,她不欠萧雅珺,只亏欠她的女儿。 游氏抬眼,看着萧老夫人,目光坚定:“不是我要毁她名誉,是她的亲生父母。如果他们不偷我的女儿,就没有今天这一切。母亲,雅珺享受了她亲生父母犯罪带来的好处,就该承受这桩罪孽造成的恶果。” “你就这么见不得珺儿好!”萧老夫人气急败坏。 “母亲,您这么心疼萧雅珺,怎么就不稍微心疼心疼您的亲孙女。她本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好不容易回家了,她的亲人却要求她撒谎维护仇人女儿的名声,是不是还要隐瞒她被周家人虐待的事实,说周家人对她很好,您让她情何以堪。”游氏潸然泪下。 话虽如此,可人心是偏的。亲孙女她有十个,亲手养大的只有珺儿一个。她这辈子没生养过女儿,把这孙女当成 眼珠子疼爱,这么些年下来,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萧老夫人扭头看着靖海侯,儿子才是做决定的那一个:“诚然我有几分私心,可也是为了府里的体面着想,对那孩子也好,好好的姑娘家岂能摊上官司。” “既然已经报官,那就按律来吧。错不在我们更不在孩子,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靖海侯看着焦急的萧老夫人,“母亲,周氏夫妻为了让自己孩子过上好日子偷了我们家的孩子,到头来为了维护他们孩子的名声,还得继续委屈自己家孩子,对那个孩子不公平。” 瞧他们打定了主意,萧老夫人气往上撞:“你们这是要逼珺儿去死!传扬开后,外人怎么看待珺儿,她还怎么做人?养了这么多年,你们当真这般狠心。” 靖海侯又道:“怎么会?把她送到外地,重新安排个身份,过两年再给她找一户殷实人家,出嫁时府里添一幅嫁妆。她院子里的东西也都归她,足够她衣食无忧地过上几辈子。” 萧老夫人不敢置信地瞪着靖海侯:“你要把珺儿送走!养了十三年,血缘是假,可感情是真,你们怎么舍得?” “不舍也得舍了。”靖海侯看着大惊失色的萧老夫人,“若是无意抱错,继续养着也无妨,只当多了一个女儿。可周氏夫妻故意害我们骨肉分离,还虐待孩子。没有迁怒雅珺,已经是看在多年情分上。送她离开,可以免她遭受流言蜚语,重新开始。母亲,我们对她,仁至义尽。” 萧老夫人哑口无言,神色变了又变,霍然起身:“要送你们就连我一块送走,这个家既然容不下我们祖孙,我们走还不行吗,如意,收拾箱笼,我们回扬州。” “母亲!”靖海侯一阵头大。 游氏冷眼看着萧老夫人胡搅蛮缠,不只不许把萧雅珺送走,还得寸进尺要求撤案。为了萧雅珺,老夫人这是豁出去,连脸面都不要了。 靖海侯挨不住老母亲的眼泪,松了口。 游氏冷笑一声,甩袖而去。萧雅珺的亲生父母为了萧雅珺铤而走险,萧老夫人为了萧雅珺蛮不讲理。她的女儿,只有她。 萧老夫人面上闪过心虚尴尬,她心里明白自己的要求不占理,可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珺儿被毁。等那个孩子回来,她一定好好补偿她。 靖海侯心里也不舒服,本来对萧雅珺还有几分怜惜,被萧老夫人这一闹,不由淡了几分。萧老夫人口口声声萧雅珺可怜无辜,论可怜,论无辜,他和游氏的亲女儿才是最可怜 无辜的那一个。 安抚好萧老夫人,靖海侯告辞离开。 如意惴惴不安:“老夫人,侯爷和夫人,似有不悦?” 萧老夫人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沉沉一叹:“要不是他们这般狠心,我何至于此。”难道她愿意一大把年纪为老不尊地闹,还不是被他们逼得。 萧老夫人对如意抱怨:“不是他们亲手养大的,到底不心疼,说舍就舍了。珺儿只是个孩子,这桩事里她又有什么错。” 想起乖巧懂事的萧雅珺,如意也是一阵心疼,劝慰:“事发突然,侯爷和夫人正在气头上,过了这一阵就好。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哪能轻易割舍。” 萧老夫人容色稍霁,想起萧雅珺,扶着丫鬟的手站起来:“这丫头不定伤心成什么样了,我得去看看。” 萧雅珺觉得天崩地裂不外如是,她竟然不是爹娘的女儿,不是萧家的孩子,想起游氏冰冷厌恶的眼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见到满脸心疼的萧老夫人,萧雅珺扑进萧老夫人怀里放声大哭,哭声无助又彷徨。 哭得萧老夫人心揪成一团,生疼生疼的:“莫怕,祖母在这,祖母在。祖母都处理好了,你别怕,没事的。” 萧老夫人徐徐说了自己的抗争成果,自然掩去了靖海侯和游氏的态度以及自己的胡搅蛮缠。 萧雅珺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这,这……”一时难以说清心里的滋味,感动、喜悦、愧疚……如释重负。 “你爹娘终究是疼你的,只是一时半会儿还缓不过来,你别往心里去,过上一阵就好了。” 萧雅珺动容,再一次泪盈眉睫。 萧老夫人拍着她的背安抚:“你妹妹这些年受了些委屈,心里难免有怨气,要是哪里过分了,不是原则上的事,你就让着她点。要是太过分了,你回头跟我说,祖母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在萧老夫人看来,流落在外的亲孙女只怕不是个好相处的。不管怎么样,周家父母那都是她养父养母,子告父母,是谓忤逆不孝。 这样的性子回来后怕是得和珺儿闹,对上她,珺儿天生理亏几分,倘若和她闹起来,珺儿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萧雅珺点头:“她不喜欢我是人之常情,祖母,我会让着她的。” 萧老夫人欣慰地点点头,对她的品性再是放心不过的,但愿那个孩子也是个懂事的,两厢和睦相处,皆大欢喜。 真假千金5 真假千金5 靖海侯在正屋里找到了愤然离去的游氏,她脸色铁青,柳眉倒竖,看过来的眼眸是冷的。 靖海侯叹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般愚孝一个人?” 游氏微愣。 “那也是我的女儿,连周氏夫妻都知道心疼孩子,难道我连他们都不如。” 游氏盯着他,彷佛在估量他的真心,面上怨恨之色渐渐消退:“那你刚才?” “哄她的,总不能让她这么闹下去,还是按照我们之前商量好的来办,只是事后母亲可能会迁怒你。”靖海侯不大好意思,谁让不讲理的是他亲娘。 游氏:“我不在乎。”她原就想私下行事,也做好了惹怒萧老夫人的心理准备。 靖海侯道:“待事成定局,想来母亲也就气上一阵的事。” 游氏不甚在意地扯了扯嘴角,注视着靖海侯:“我不是想借此报复雅珺,可我真做不到为了她再委屈我们的女儿,这是往孩子伤口上撒盐。” 靖海侯又是一叹:“我明白,雅珺得到的已经够多了,总不能好处都是她的,坏处都是我们女儿的。” 思及流落在外的女儿,游氏双眸浮现薄薄泪光:“都怪我,当年我要是没昏死过去,怎么会让他们有机可乘。” 听她再次自责,靖海侯怜惜地抚慰:“不怪你,只怪周氏夫妻歹毒。明儿你就出发去接孩子,往后我们好好补偿她,把这些年亏欠她的都补上。” 游氏含泪点头,只恨不能立刻插上翅膀飞到白石县,抱住她的女儿,告诉她,娘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苦。 …… 秋天的太阳暖洋洋的,穿过窗户洒进来,阳光里泛着浅浅梧桐清香。 纪远直的夫人柳氏望着自阳光下走来徐徐行礼的阿渔,笑赞:“表妹真聪明,一学就会了。” 从丈夫那知道阿渔的遭遇后,柳氏满心怜惜,主动说道在萧家人来接她之前,将人挪到后院由她照顾。 柳氏怕她回了萧家不适应,便教她一些规矩,不曾想竟是块璞玉,一点就透。这让柳氏极有成就感,教起来越发用心,教了规矩礼仪又教她识字。 阿渔腼腆地笑了笑,原身另一个心愿……比萧雅珺更出色,成为游氏的骄傲。 这几天,她长了一些肉,模样不再那么瘆人,笑的模样透出几分可爱,柳氏怜惜地拍了拍她的手,继续教学。 晚间,柳氏再一次朝纪远直感慨:“表妹是被耽误了,就她这悟性,若是打小就好生教导,必成才女。” 京里的萧雅珺就是小有名声的才女,想来就让人有些不大是滋味。与阿渔朝夕相处了这么些时日,柳氏不免更偏向安静刻苦的阿渔。再者,她本就是这桩事里最大的受害者,自然更引人心疼。 纪远直道:“现在也不晚,若是成婚生子才发现,那才是彻底耽误了。” 柳氏叹了一声,又问:“表姨他们快到了吧?” 纪远直:“应该就在这两天了。” 游氏及长子萧阳一行于三天后赶到。 游氏激动难耐地下了马车,因为过于激动,险些绊倒。 阿渔望着快步走来的游氏,眼眶渐渐湿润,这是原身的感情,她拥有原身所有的记忆,所以共情。 在原身不足二十年的生命里,游氏是唯一一个全心全意爱着她的人。萧家人或为了感情或为了利益待萧雅珺一如从前,只有游氏照顾她的心情疏远萧雅珺。哪怕她处处不如萧雅珺,越来越偏激做了不少丢人现眼的事,游氏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这个女儿。游氏苦口婆心教导开解女儿,奈何她的女儿钻了牛角尖,一次又一次让她伤心失望。 后来原身铸下大错,也是游氏苦苦哀求,甚至向萧雅珺下跪,才换来了从轻发落,只被送到庵堂反省的惩罚。游氏还陪着她一块去了庵堂。 知道女儿过得不好,可亲眼见到她枯瘦病态的形容,十三岁的大姑娘,看起来却只有十岁一般,女儿她比自己想象中过的还不好。 游氏泪如雨下,她算什么母亲,居然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分不出,以致女儿被那对畜生百般折磨。 饶是萧阳这个男儿,见到阿渔这模样,也忍不住眼睛发酸。 母女相认,热泪盈眶。 在游氏期盼的目光下,阿渔喊了一声娘,游氏的眼泪再次决堤,搂着阿渔失声痛哭。 “骨肉团聚,天大的喜事,合该高兴才是啊。”柳氏擦了擦潮湿的眼睛。 阿渔拿手帕给游氏擦了擦眼泪。 游氏泪中带笑:“娘这是喜极而泣,”她紧紧握着阿渔的手,生怕一个松手,她就丢了似的,“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孩子,以后娘再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 阿渔点了点头。 “雅瑜,这是你的名字,你这一辈 姐妹从的是雅字,优雅的雅,瑾瑜的瑜,美玉之意。”她怎么可能允许女儿顶着周家人给她取的名字,何况盼娣算什么名儿。游氏想沾了茶水写给她看,想起她不可能识字,心又针扎似地疼起来。 却见阿渔已经在茶几上一笔一划写了出来,在游氏惊喜的目光里,阿渔道:“表嫂教我认了很多字。” 游氏感激地看向柳氏。 柳氏忙道:“表妹聪慧的很,一学就会,不愧是表姨的女儿。” 阿渔:“是表嫂教的好,不嫌弃我愚笨。” 意外之喜让游氏喜上眉梢,作为母亲,自然乐见女儿优秀,尤其他们家那样的环境。 游氏爱不释手地拉着阿渔,说不完的话,晚上母女俩睡在一张床上。 游氏趁机检查她的身体,但见上面伤痕累累,尤其是看到腰腿上那块丑陋狰狞的烫伤疤痕之后,眼泪汹涌夺眶,对周氏夫妻的恨意到底顶峰。 阿渔柔声安慰游氏。 翌日,游氏去见了周父周母一面,她想看看这两个猪狗不如的东西长什么模样,更要问问他们,明知道他们的女儿在他们萧家享福,他们手里还拿着从她那得来的首饰,他们怎么有脸折磨她的女儿。 阿渔想了想,说也要去。 对于她的要求,游氏无不答应。 见到周父周母那一刻,游氏瞳孔缩了缩,在他们脸上依稀找到了几分萧雅珺的模样,萧雅珺模样不像她和侯爷,他们还曾笑谈过,她随了谁的模样。 萧老夫人搂着萧雅珺笑眯眯说,像她曾外祖母。 如今,游氏终于知道萧雅珺像了谁,她像她的亲生父母,挑着二人的长处长了。 在游氏阴冷的视线下,周父周母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牢房阴暗,白日里也要点灯,游氏的脸掩在光影里,目光阴沉晦涩,犹如满月下的潮水,暗藏着惊涛骇浪。 “你们的女儿取代瑜儿过上了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为什么你们却不肯好好善待我的女儿?” 跪在地上的周父周母缩着身子,低头不语。 周父目光闪了闪,要没这死丫头,他就不会去卖首饰,就不会被人打断了一条胳膊。一开始打骂她是迁怒,后来,他在打骂这丫头的过程中,得到一种难以形容的优越感。侯府又怎样,还不是被他们耍得团团转,当了冤大头,他们的女儿在他眼里就是猪狗,他想打就打想 骂就骂,想杀了都行。 周母垂泪,她想好好待盼娣的,可她男人根本不听她的话,她说两句,男人连她也打,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怎么办? 自然这些心里话,两口子谁也不敢说。 周父不想死,他一边磕头一边求饶:“夫人,我们知道错了,是我们脂油蒙了心,烂了心肝,您大人大量饶了我们吧。” 游氏憎恶地看着涕泗横流的周父,女儿身上的伤痕都是拜他所赐:“我饶了你们,你们可曾饶过瑜儿。” 周父身形一顿,只能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继续求饶。心里后悔不迭,早知今日,当年就不该心慈手软,她死了,哪来这么多事。 周母麻木地跪在那儿,彷佛已经接受了残酷的事实。 直到听见游氏恶狠狠的声音:“我绝不会放过你们,你们加渚在瑜儿身上的一切,我会完完整整地还给你们,包括你们的儿女。” 周母如遭雷击,豁然抬头:“不要,不要啊,和孩子没关系,都是我们做的,该死的是我们,是我们!夫人,您大人大量,放过孩子吧,我给你磕头,求求你,求求你了。” 周母用力磕着头,不一会儿就见了血。 他们不是不会心疼孩子,而是只会心疼自己的孩子,别人的孩子就活该受苦受难,游氏怒不可遏,指着周母:“你也会心疼孩子,在你们折磨瑜儿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我们也会心疼。但凡你们好好对她,看在养育之恩上,我都能放过你们!” 周母痛哭流涕,不停磕头:“对不起,对不起,夫人,我们不是人,都是我们的错,求求你,求求你,放过孩子吧。” 游氏无动于衷,现在知错了,之前干什么去了,若是瑜儿没有认回来,他们永远不会知错。现在的眼泪不是忏悔,只是恐惧而已。这只是开始,死,太便宜他们了,她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游氏再懒得看他们一眼,拉着阿渔就要走。 “盼娣,盼娣。”周母忽然大叫。 阿渔回头,撞上周母看救命稻草一样的期盼目光。 周母哀求:“我对不起你,可求求你看在娘……” “闭嘴,你也配提那个字。”游氏厉喝一声,犹如一头暴怒的母兽。 周母吓得抽了抽,惊惧交加地看着震怒的游氏。 阿渔安抚地顺着游氏的后背,神色寡淡地看向噤若寒蝉的周母:“你是不 是想说看在这些年你对我还不错的份上,让我替周招娣周小宝包括你在京城的那个女儿求求情。” 周母小心翼翼的充满乞求的看着她:“求求你,求求你了。” 阿渔定定地直视周母,目光凉意刻骨。原身对周父只有彻头彻尾的怨恨,对周母却是有感情的,在她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时候,周母偶尔会施舍一点怜惜。对于常年活在黑暗里的人来说,一点点光明就足够感激涕零。可是当原身知道,周母才是她一生悲剧的罪魁祸首后,她几乎崩溃。爱之深,恨之切。 “你所谓的对我还不错,就是明知道周大柱喝醉了就爱打人,你怕挨打,就让我去送酒加菜收拾碗筷,在我被打的时候,你却带着你的亲生儿子女儿躲得远远的。周招娣偷吃了周小宝的东西,周招娣说是我偷的,你明明知道却一声不吭。等我被打得半死不活了,你终于冒出来,一脸心疼地滴上几滴泪。我伤还没好,那些脏活累活,你自己不想干,又舍不得使唤周招娣,就使唤我。这就是你对我的好?你怎么有脸开口向我求情?” 周母嘴角哆嗦,拼命想说话,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震惊地看着阿渔,觉得她前所未有的陌生。从未见过这样的她,面无表情,一双眼亮晶晶冷冰冰的,彷佛冬天的冰棱子,周母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慌张避开。 阿渔冷笑一声,比起坏的不加掩饰的周父,做了婊子还想立个牌坊的周母更让她恶心。 游氏听得咬牙切齿,滔天的恨意使得她温婉的面容狰狞扭曲,游氏恨不得将这对夫妻食肉寝皮,她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阿渔扶着气到发抖的游氏:“娘,我们走吧。” 游氏心疼地握住她的手,见她面容平静,越是心疼,只有被伤到麻木,才能如此心平气和地说出这些话。 转身时,游氏对缀在后面的儿子使了一个眼色,萧阳心领神会,故意落在后面,递给牢头一张银票:“好好招待他们,别伤及性命。” 还没有被拖走的周父周母闻言,吓得魂飞魄散,惊恐求饶。 牢头意会,笑容谄媚:“公子放心。” 萧阳憎恶地瞥一眼骇然欲绝的周父周母,抬脚离开,这样的人渣就该生不如死。 真假千金6 真假千金6 半个月后,周氏夫妻判决下来,二人被判流放边关。在这个朝代,略卖人口是重罪,严重者可判死罪。 但游氏不想他们死,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太便宜他们,她要让他们活受罪。边关那边,他们已经打点好,保证让他们生不如此,尝尽女儿这些年受过的折磨。 尘埃落定,游氏准备返回京城。 阿渔道:“我想回周家村看看,村里不少人照顾过我,我想谢谢他们。”一些村民看着原身可怜,悄悄给过吃食。周大柱一家过分时,也会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 “应该的。”游氏欣慰地摸了摸阿渔的头发,在那样的环境下,女儿依然懂得感恩,游氏心里比喝了蜜还甜。 转头,游氏吩咐下人准备谢礼。 当阿渔一行出现在周家村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周大柱夫妻在县衙被公开审讯,引来不少围观,案情听得众人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案情过于骇人听闻,还牵涉到高高在上的侯府,两口子干的事立刻被传的人尽皆知。 周家村村民恍然大悟,怪不得周大柱两口子那么偏心呢,合着盼娣不是亲生的。再一想,夫妻俩让自己亲生闺女占了人家福窝,反过来还虐待人孩子,简直不是人! 周大柱夫妻俩的名声顿时臭不可闻,连带着他们这一支都被村民阴阳怪气地挤兑。这年头,家里出了一个罪犯,那是极其丢人现眼的事,子孙三代都不得入仕。 气得这一支的族长开祠堂,把周大柱这一支逐了出去。一面是不耻于和罪人同族,一面则是害怕侯府迁怒。 失去了父母庇护,还被族人村民排挤的周招娣周小宝惶惶不可终日,连生计都难以维持。周氏夫妻被流放,家里的一切被当成赃款抄没,姐弟二人无家可归。 叔伯姑舅嫌弃周大柱夫妻不干人事,也怕得罪侯府,哪里敢沾手这对姐弟。 无处可去的姐弟俩睡进了村尾那间四处漏风的破屋子,住的勉强有着落了,吃的却成了老大难。 以前,因为周大柱手里有钱,家里日子过得好,周招娣和周小宝傲气,颇有点瞧不起村里人,人缘一般般,现在更没人愿意搭理他们。 姐弟俩厚着脸皮也要不到一口吃的,只能含着泪去山上挖野菜。周小宝还分不清情况耍少爷脾气嫌难吃打翻了罐子。 从 前,周招娣让着他,现在?凭什么! 要不是他乱发脾气打盼娣,盼娣怎么会壮着胆子去衙门告状,盼娣不告状,他们就能继续过好日子,这么想着,怒火中烧的周招娣一巴掌扇过去。 周小宝被打懵了,回过神来张牙舞爪扑过去:“你打我,你竟敢打我!”在周小宝心里根深蒂固地刻着姐姐们都该无条件让着他这一想法。 一丝不察,周招娣被他抓住了头发,痛地惨叫,当下也不再顾忌,姐弟俩打成一团。 一个年岁大,一个打架彪,打得难舍难分,一时不分上下,最后还是周招娣占了上风。多年来被偏心的不甘以及对未来的茫然统统爆发出来,周招娣气喘吁吁地坐在周小宝是身上,边掐边打:“都是你,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为了你,爹怎么会想扔女儿,娘又怎么会想到换孩子,都是你害的,你害了我们全家!要是你不整天欺负盼娣,盼娣怎么会忍不下去,都是你,都是你!”浑然忘了自己也没少欺负人。 说着说着,她自己大哭起来。 周小宝也跟着嚎啕大哭:“大姐,大姐,我想爹娘,我想吃烧鸡。” 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姐弟俩抱头痛哭。 两人就这这么一会儿互相指责互殴又和好,再吵,再打,再和好……磕磕绊绊过起日子来,短短一个月,尝尽了从前想都想不到的辛酸苦楚。 眼看着冬天要来了,瑟瑟发抖的周招娣满面愁苦,过冬的食物衣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一想就要掉眼泪。 “招娣,盼娣回来了。”村长家的大孙女桃花看见周招娣,故意打招呼。以前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周招娣眼睛放在头顶上,感情用的都是脏钱。 周招娣脸色发僵。 “不对,现在不能叫盼娣了,人家可是侯府千金,是萧姑娘来了,听说侯夫人带了不少东西来,要谢谢大家伙这些年对萧姑娘的照顾,”桃花道,“侯夫人和萧姑娘就在村头那棵榕树下,你们要不要去看看,好歹你们当过这么多年姐妹,没准萧姑娘会送你们一些好东西。” “二姐来了,我要找二姐。”挂着鼻涕的周小宝激动跑向村口。 桃花一愣,表情变得一言难尽,又见周招娣犹豫挣扎了下,竟然也抬脚往村头走。 桃花:“……”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爹娘厚颜无耻,儿女也不要脸。 周招娣心里也没底,一边觉得盼娣怎么可能对他们有好脸 色,可想起盼娣软踏踏的性子,再想想即将到来的冬天,忍不住往好里想。 那棵大榕树下十分热闹,都是闻讯而来的村民,入了深秋,大伙儿都空闲下来。 游氏准备了几大车的米面鱼肉让阿渔谢人。阿渔记性好,记得哪个给过原身一个窝窝头,哪个帮忙挑过水,哪个出言求过情,也记得哪个曾经落井下石。 帮得多的给得多,帮得少的给得少,没帮过的一点都没有。大多数人都拿到了东西,没拿到少之又少,在大家心照不宣的目光下,面红耳赤地遁走。 翠婶子拿的最多,她是个热心肠又住得近,没少可怜原身,这会儿不只她自己,就是她男人儿子手里都满满当当,其中还有一条好几十斤的后猪腿肉,腌起来能吃一整个冬天。 翠婶子喜得满面红光,以前男人还说她自家日子都混个半饱,自己还拿菜饼子给盼娣吃,烂好心。回头看他怎么说,要不是她当好人,哪有这么多好东西,这是什么,这是好人有好报! 待听见那位尊贵非凡的夫人说给两个儿子在县里安排了一份差事,翠婶子喜得差点晕过去,立即就要下跪,语无伦次地感激。 阿渔急忙扶住欲下跪的翠婶子:“婶子,您这不是折我的寿,这些年您可没少照顾我。” “是啊,这可使不得,瑜儿都跟我说了,”游氏感激地看着翠婶子,“这些年谢谢你们照顾她。” 翠婶子紧张地结巴:“应,应该的。” 边上村民见状,既羡慕又后悔,羡慕翠婶家的造化,后悔自己怎么就没关照下盼娣,不然这天大的好处都是他们的了。 “咦,周小宝姐弟俩来了。”眼尖的村民嚷了一声。 正热闹的气氛霎时冷却,众人看看越走越近的周小宝和周招娣,再偷偷瞧一眼面带微笑的阿渔,莫名有点期待。 “二姐?”蓬头垢面周小宝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有些不敢认。经过一个多月的调养,阿渔脸上长了肉气色也好了许多,穿着合身又精致的衣裳,气质形象大变,周小宝差点认不出来。 后来的周招娣眼里闪过嫉妒,谁能想到在家里最没地位的盼娣居然是侯府千金,以后她就要过上穿金戴银山珍海味的神仙日子了,而自己连下一顿饭在哪都不知道。 不由得,她又想起了远在京城那位素未谋面的亲妹妹,也不知道她会是个什么下场,不过被当做亲生的养了这么多年,肯定有感情,再差也 比他们好。那个妹妹才是得到好处最多的,偏偏最倒霉的却是他们,老天爷瞎了眼! 游氏皱了皱眉头,实在不想让这两人败坏了女儿的兴致,看一眼阿渔,见她无动于衷,示意让护卫赶走他们。 据她了解,周家这两个小的,也没少助纣为虐欺负瑜儿,她还没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倒想黏上来,当真是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一模一样的恬不知耻。 “二姐,二姐!”周小宝哭喊着跑来,没几步就被侯府护卫捂着嘴带走。 周招娣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来,那点侥幸荡然无存,只求不被报复,缩着肩膀低着头快步离开,越走越快,仿佛背后有恶鬼追。 阿渔心情很好地弯了下嘴角,回想下姐弟俩面黄肌瘦的落魄,心情更好。 周招娣虽然是农村姑娘,但是因为原身这头老黄牛包揽了所有家务,可以说十指不沾阳春水。每日里只需要绣绣花,实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找个借口不干家务罢了。周父虽然重男轻女,不过手里有钱,眼前又只剩下这个亲女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周母大抵是觉得小女儿在享福,大女儿却没她妹妹命好,很是舍不得使唤。 周小宝更不用说了,被宠坏的小少爷。 失去父母庇护,两个人的日子可想而知。 委实令人喜闻乐见。 这对姐弟的境况已经和前世截然不同,前世,他们的好姐夫恭王,提前一步安排下属把姐弟俩送到自己的别庄内照顾,毕竟是他心尖尖唯二的至亲呢。 有权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可以以权压人,可以颠倒黑白。 恭王,现在还只是个普通皇子。阿渔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威胁最好掐灭在萌芽状态。 不然等他得势,再和萧雅珺双宿双栖,周家就该咸鱼翻身了。 …… 不只是周招娣和周小宝的境况天翻地覆,萧雅珺的遭遇也和前世相去甚远。 前世她只是阴差阳错下的幸运儿,又有位高权重的恭王丝毫不嫌弃她真实出身,婚约照旧,处处撑腰。旁人至多说几句运气好的酸话,却不会也不敢过分。 这一世,周父周母被判罪流放后,靖海侯开祠堂,将萧雅珺剔除萧氏族谱。没几天,整个京城上层圈子都知道萧家出了桩狸猫换太子的倒霉事。 萧雅珺竟然不是萧家亲生女儿。 她亲生父母为了让她过上好 日子,偷了萧家亲女儿。 萧家亲女儿沦落乡野。 凤凰落草,山鸡飞上枝头。 …… 偶有几道为她辩护的声音,在周氏夫妻的罪行面前,显得格外势单力薄。 萧雅珺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冷言酸语刀剑似地刺向萧雅珺,将她挞伐得体无完肤。 萧老夫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将靖海侯骂了个狗血淋头,然事已成定局,她除了把靖海侯骂一顿还能如何,只能把自己气病了。 萧雅珺伺候萧老夫人喝了药睡下,怔怔地望着熟睡的萧老夫人,看着看着红了眼。 爹娘都不要她了,所有人都在骂她鸠占鹊巢,只有祖母,一如既往地爱护她。 现在祖母也病倒了,下人落在她身上的眼神越来越放肆,她该怎么办? 萧雅珺悲从中来,眼泪扑簌簌下落。 真假千金7 真假千金7 “我看啊,虽然除名了,可七姑娘往后还是七姑娘。” “我也这么觉得,七姑娘是老夫人的眼珠子,咱们侯爷是个孝子。” “七姑娘运气可真好。”圆脸丫鬟羡慕地直叹气,论出身谁也不比谁高贵,可架不住人运气好,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 “谁让你没摊上一对‘好’爹娘呢!要是有这么一对爹娘,兴许你也能过上好日子。” 圆脸丫鬟啐了她一口:“我可不想要一对黑心肝的爹娘。有这么一对亲爹妈,七姑娘日后前程也难起来。” “瞎操心,再艰难也比你我好,老夫人还能委屈了七姑娘不成。” “倒也是,老夫人是真疼七姑娘。诶,你说等那位真姑娘回来,两位姑娘处得好吗?” “怎么可能处得好,真姑娘因为七姑娘白白遭了这十来年的罪,心里头能没怨气。七姑娘一下子从天上掉到了地上,只怕也有怨气。依我看,以后有的热闹呢。” “七姑娘不是那样的人,七姑娘是个好人。” “呵呵,她要真是个好的,早就主动离开了。她亲爹娘干了这么恶心的事,她白享了这么多年不属于她的富贵,她怎么还有脸待下去,还不是贪图侯府的富贵。”语气酸溜溜的。 圆脸丫鬟弱弱反驳:“老夫人哪里舍得她走。” “她真心要走,还能走不了,说你傻,还真傻,歹竹出不了好笋。” 圆脸丫鬟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一边说话一边扫落叶的丫鬟转过弯,见了鬼似的瞪大了眼睛,跪倒在地:“七,七姑娘。” 另一个丫鬟大惊失色,急忙跪了下去,恨不得撕了自己的嘴。萧雅珺地位再不如从前,人也还是姑娘,何况还有老夫人撑腰,收拾她们两个绰绰有余。 字字如刀,穿过骨肉,直刺心脏,鲜血淋漓。 萧雅珺颜色如雪,摇摇欲坠。 没再看一眼惶惶不安的两个丫鬟,萧雅珺浑浑噩噩地离开。 她的大丫鬟梧桐狠狠瞪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人,她想出声制止她们胡言乱语,然姑娘不许她出声,只能干瞪着眼听着这两个丫鬟越说越离谱。 两个小丫鬟抖如糠筛,吓得面无人色。 梧桐啐了一声,连忙跟上去扶住神不守舍的自家姑娘。 萧老夫人醒来,听 了梧桐传过来的话,冷着脸吩咐大丫鬟如意:“去把那两个丫鬟查出来,当着所有下人的面杖责二十,再卖了,府里容不得这种没大没小的下人。” 如意领命而去,知道萧老夫人是要杀鸡儆猴,不然以后随便一个下人都敢冒犯七姑娘,这个口子不能开。 处置了下人,心气稍顺的萧老夫人派人传萧雅珺,但见她眼底布满血丝,就知道她又哭过了。 萧老夫人心疼地搂着她:“以后再遇上这等不长眼的东西,只管打杀了。” 萧雅珺一愣,下意识看向梧桐,气道:“不是让你不要告诉祖母。” 梧桐跪了下去。 “这丫头是忠心,”萧老夫人道,“你啊,就是性子太好,才纵得他们蹬鼻子上脸。” 萧雅珺鸦羽一般的睫毛颤了颤,眼底氤氲:“她们也没说错,的确是我鸠占鹊巢,我哪有脸继续留在府里。” “胡说,”萧老夫人急道,“你这孩子怎么钻了牛角尖,当年你才刚出生,又不是你要求调包,是那对夫妻歹毒。”萧老夫人是不肯用‘你父母’这三个字的,在她眼里,珺儿和周氏夫妻毫无瓜葛,她就是她们萧家的孩子。 “这儿是你的家,你在这儿长大,祖母就在这儿,你怎么不能待在这,你就这么狠心,想舍祖母而去,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啊。” 萧雅珺鼻子一酸,眼泪汹涌掉下来,崩溃哭泣:“祖母,我该怎么办啊,我害怕,我不知道……” 她语无伦次得诉说着自己的彷徨无措。 萧老夫人心如刀绞,爱怜地擦着她的眼泪:“别怕,祖母会护着你的,有祖母在,谁也别想伤了你。等祖母好一些,咱们就去别庄,离这些是是非非远远的。”人都是健忘的,过上三五年,这些事也就淡了,背靠侯府,再以珺儿品貌,还怕寻不到一门好姻缘。 萧雅珺偎依在萧老夫人怀里,啜泣着点了点头。 …… “瑜儿,咱们回家了。”游氏牵着阿渔上了马车,阿渔笑着嗯了一声,拾级而上。 游氏温柔地将她耳边碎发拨到耳后:“这一路会经过好些城镇,来的时候我也没仔细瞧瞧,回去的路上正好长长见识,遇上好玩的好吃的,我们就停一下。” 游氏的喜悦从容与前世的愧疚痛苦截然不同,前世,原身杀了周父,假死离开白石县,惶惶如丧家之犬。他们没有直接回京城,而是去了另一座城市, 她被改名换姓安排了另一个身份,在那里养了大半年,养出了一个人样,像是个好人家里长大的孩子,才被接回侯府。 这一世,周父没死,没有恭王的施压。不需要落荒而逃,更不需要委曲求全。 顾虑着阿渔的身体,来时只花了十天的路途,回程用了一个多月。游氏有意放慢行程,每日只下午赶路。一路见缝插针地教导阿渔世家规矩常识,避免回去后闹笑话。她自然不嫌女儿,可外人却不会这么宽容。一开始她们会因为她的遭遇而宽容,但是慢慢的却会因为她表现不够好而耻笑鄙薄。 游氏教得认真,阿渔假装学得很认真,之前的有缘人里,有好几个世家贵女,那一套规矩,她了如指掌。 “我们瑜儿真聪明,娘都要没东西能教你了。”游氏喜上眉梢,怕女儿适应不了侯门生活的不安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骄傲和期盼。她相信假以时日,她女儿必会成为一名优秀的贵女。 阿渔唇角微微上翘,似乎又觉得骄傲不好,赶紧往下压:“是娘教的好。” 孩子气的模样,让游氏眼底笑意更浓,苦难让瑜儿过于沉默早熟,这样的女儿让她心疼。 下午,离开驿站,继续赶路。 萧阳进了马车,教阿渔常用的成语诗句,这是游氏吩咐的,有心培养他们兄妹的感情。纵有血缘天性,然终究陌生,相处才会亲近起来。 “我们先把昨天的内容温习下。”萧阳,“坚持不懈会写吗?” 跪坐在案几前的阿渔提笔写下这四个字,如春蚓秋蛇。 对着歪歪扭扭的字,游氏和萧阳脸上是毫不作假的满意,书法非一日之功,才学了两个月,能写成这样已经是进步神速。 阿渔略带忐忑:“我,写对了吗?” “对,”萧阳不吝啬称赞,妹妹这样的情况最需要的是鼓励,“懈字复杂,妹妹一天就记住了,比我当年还厉害。” 阿渔轻轻地笑了,目光晶亮。 萧阳:“那你知道这个成语的意思吗?” 阿渔回,坚持到底,毫不松懈,比喻有恒心有毅力。 萧阳点头:“一件事情要想成功,必须坚持不懈。” 阿渔微笑点头,心里在想,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转眼,就到了京城外。游氏细细端详阿渔,调养的时日尚短,虽然形容比刚见面时好了不少,可还是过于瘦 小羸弱,胜在气质淡然,不会让人觉得小家子气。 游氏心疼地摸了摸阿渔瘦削的肩膀,出门在外多有不便,眼下回来了,她就可以好好调理女儿的身体,将她前些年亏损的元气补回来。 “再过半个时辰就到家了,今儿你父亲休沐,也在家里。”正说着话,就感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萧阳勒住马,翻身落地,小跑至迎面而来的队伍前,朝着马背上的两名常服打扮的青年作揖:“二公子,八公子。” 阿渔挑起窗帘一脚,目光微动,马背上那个褐氅青年可不正是恭王,现在还只是名普通皇子。 视线移到八皇子旁边身披玄色大氅的青年身上,剑眉星目,萧飒风流,印象里没这号人。 二公子? 看来就是那位倒霉的短命太子,死于山体滑坡,据说尸体经过半个月的挖掘才被挖出来,死状惨不忍睹。 他死后,诸皇子一锅乱斗,恭王脱颖而出,扶摇直上。 不得不说恭王和萧雅珺两口子运气好到让人嫉妒。 阿渔摩了摩下巴,美人枉死,简直暴殄天物,更重要的是怎么可以便宜恭王! 原身走了极端,诚然有自身性格的原因,但仗势欺人的恭王同样功不可没。 游氏也看见了远处的太子和八皇子,见二人白龙鱼服,自己这边又是女眷,便没有下车见礼,只微笑颔首。 八皇子看一眼马车,语气熟稔:“接回你妹妹了?”萧阳是他伴读,两人一块长大。因着这一层关系,他和萧雅珺也有点香火情,那是个善良美好的姑娘。纵然她亲生父母的确有错,可萧雅珺本人是无辜的。可在那些人嘴里,她与她亲生父母成了一丘之貉,极尽抹黑,说白了,还不是嫉妒。眼下萧家亲女回归,萧雅珺的处境变得更加尴尬艰难。 萧阳道:“正是。” 八皇子便道:“恭喜了。” 对靖海侯府之事略有耳闻的太子,随意地往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视线一顿。 阿渔微微笑,略带同情。活埋至死,死的比原身还惨。要是后世有闲人排一排‘十大未能登基的悲情太子’,他肯定有一席之地,没准还名列前茅。 真假千金8 真假千金8 靖海侯望着徐徐走来的阿渔,看着她屈膝行礼,观她神态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实难想象她在欺凌贫困中长大。心里不由添了几分喜爱,他本以为见到的会是个胆怯卑弱的孩子。虽然妻子来信对女儿夸了又夸,但瘌痢头儿子自己的好,为人父母看自己孩子哪哪都好。 一个照面打下来,靖海侯终于相信了妻子的话,他们的女儿很好,比他想象中好。就是瘦了点,矮了点,气色也不大好,到底受苦了。 “好孩子,起来吧,”靖海侯放柔了声音,“这些年你在外面受苦了,眼下你回家了,再也不必担惊受怕。” 阿渔直起身,似是动容地红了眼眶。 游氏眼睛发酸,时隔十三年,一家人终于团聚。 略说几句,靖海侯道语气如常地说道:“你祖母在温泉庄子上养病,过几日,再带你去向她老人家请安。” 萧老夫人带着萧雅珺去了温泉别庄上,有时候靖海侯也不懂老母亲在想什么,事已至此,对萧雅珺最好的安排就是送到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始。再怎么样,看在这十三年的感情上,他都会把萧雅珺的未来安排好,是不能像以前那样风光,但是衣食无忧富贵一生不难,可母亲一定要把人留在身边,让她承受流言蜚语之苦。 游氏略有些担忧地看一眼阿渔,怕她多想。 阿渔抿唇笑了笑,轻声道了一声好。以前萧老夫人就不喜欢原身,这辈子肯定更加不喜欢她。毕竟要不是她,她的心肝肉怎么可能从云端掉到了泥泞里。 接下来,游氏带着阿渔认识家里人。 萧家人的眼神或好奇或怜悯,无论哪一种,态度都是友好的。唯独长房的嫡幼子萧邯,小脸板得挺挺的。 在游氏的眼神下,萧邯不甘不愿地叫了一声八姐。 真论序齿,她在姐妹里行七,只不过七姑娘是萧雅珺,纵然已经将她在族谱上移除,可人人皆知萧家七姑娘是萧雅珺,若是顶了七姑娘这个名头。行走在外,也要引人误会,更容易招来比较生出不必要的是非。正好萧家八姑娘刚序齿便夭折了,阿渔便成了八姑娘。 阿渔对脸臭臭的小男孩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落寞。 游氏隐晦地瞪了一眼小儿子,赶紧介绍下一个人。 萧阳也不瞒地看了弟弟一眼,小弟和雅珺关系最好,怕是听下人说了什么。 萧邯脸更臭了。 认了亲,游氏领着阿渔去看她的院子,时间匆忙,游氏自己看着都不大满意,挑了好几处让人整改,数次对阿渔道:“哪里不喜欢,你只管说出来,咱们改,这是你自己个儿要住的地方,务必要让自己住的舒服。” 阿渔失笑,游氏恨不得她提出十个八个要求才开心,这么想着,阿渔提了两个要求。 游氏果然更高兴了,女儿愿意向她提要求,说明她不见外。 游氏让她赶紧洗漱,养足精神参加之后的家宴。 家宴后,在靖海侯择下的良辰吉日,开祠堂将阿渔正式记入族谱,萧氏雅瑜。祭过祖宗,她便成了萧家名正言顺的八姑娘。 游氏还准备了一名先生一名嬷嬷教导阿渔文化知识以及世家礼仪,她倒是想亲自教导女儿,奈何作为侯夫人,她需要主持中馈交际应酬,分身乏术。 阿渔便开始了无聊的学习生活,虽然不甚耐烦,但是为了让游氏高兴,她还是态度良好地认真学习,只能安慰自己温故而知新。 “少爷,少爷。” 上完了课来园子里透透气的阿渔抬眸,就见一个绛红色的小团子,吭哧吭哧地在雪地上跑,啪叽一下,摔倒在地,砸出一个五短人坑。背在身上的包袱散开,糖果点心玩具洒了一地。 阿渔:“……” “少爷,您摔到哪了,哪里疼?”小丫鬟惊慌失措地扶起胖团子。 胖团子呸呸呸吐出嘴里的雪,心痛大叫:“我的糖!” 捡着捡着,胖团子终于看见了不远处的阿渔。 四目相对,阿渔点点头,还以为自己要被无视到底了呢。 胖团子两道眉毛皱起,也不管地上的糖果糕点玩具了,抱着包袱皮走过来,仰着脸气哼哼道:“我要去找祖母和姐姐。” 忽然眼泪汪汪,胖手握成拳头:“你赶走了姐姐,我不要喜欢你。” 小丫鬟差点要吓晕过去,香草姐姐被打发到了庄子里,因为被夫人发现她对小少爷说一些有的没的。 阿渔垂眼望着气鼓鼓的小东西,前世,这小家伙就不喜欢原身。不过也得承认,原身很多时候是在无理取闹,对萧雅珺从挤兑刁难到陷害,手段也不高明,每次都被拆穿,弄得自己狼狈不堪。 后来,她一针对萧雅珺,都不用萧雅珺自己反击,身边人就会替她指责原身。这孩子就越偏激,越加怨恨萧雅珺,恶性循环。 原本是萧雅珺亏欠了她,可由于她不择手段地打击报复,渐渐地,身边人不再同情她,转而开始同情萧雅珺被一条疯狗缠上。就连她的亲人也被她亲手推到萧雅珺那边。 “谁跟你说我赶走你的姐姐?”阿渔语气淡淡的。 萧邯:“她们说的,她们都这么说。” 阿渔蹲了下去,平视气呼呼的小团子:“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啊!”萧邯愣了下,挣扎挣扎,勉勉强强道,“你,你说吧,我听听看。” 阿渔波澜不惊地哦了一声:“那谢谢你赏脸。” 萧邯瞅瞅她,觉得哪里不太对,可不知道哪里不对,转眼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阿渔:“杜鹃鸟,你见过吗?” 萧邯想了想,摇头。 阿渔:“杜鹃这种鸟有一个特点,她不愿意自己筑巢养育小鸟。” 萧邯惊得瞪大了眼,还有鸟不筑巢的? 阿渔继续说道:“她自己懒得筑巢养小鸟,就偷偷地把自己的鸟蛋生在喜鹊窝里。为了防止喜鹊发现窝里多了一个蛋,杜鹃就把还在蛋里的小喜鹊推到树下摔破。” “怎么可以这样!”萧邯愤怒,“小喜鹊的娘会伤心的。” 阿渔嘴角露出一抹笑:“她不伤心,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以为小杜鹃是自己的孩子,每天辛辛苦苦孵蛋,终于把小杜鹃孵了出来。她每天早出晚归找食物喂给小杜鹃,把小杜鹃养得白白胖胖。大喜鹊很开心,因为她以为小杜鹃是自己的孩子。在小杜鹃幸福快乐地享受着大喜鹊照顾的时候,大喜鹊的孩子小喜鹊却好几次差点死掉了。小喜鹊运气好,摔下去的时候掉在了柔软的草地上,侥幸活了下来。她没有娘亲的照顾,好不容易才从蛋里爬出来。她又瘦又小,还没有娘亲,所以小松鼠小猴子小燕子都欺负她,骂她是没娘的孩子;她没有娘亲,所以只能睡在草地上,被风刮被雨打;她没有娘亲,只能自己找食物,经常一整天都找不到食物,常常挨饿。她没有娘亲,一个人受了好多好多苦。” 萧邯眼泪汪汪,难受的小脸皱成一团。 “有一天,小喜鹊终于找到了大喜鹊,大喜鹊才知道,原来窝里的小杜鹃不是她的孩子,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的小喜鹊才是她的孩子。” 萧邯转悲为喜:“小喜鹊找到娘亲了,以后就不用受苦了。” 阿渔微微笑着问:“那你说 小喜鹊该不该跟着大喜鹊回到窝里?” 萧邯用力点头:“当然应该,那是它家呀。” 阿渔又问:“那么小杜鹃该不该离开那个家。” 萧邯再点头,义愤填膺:“那不是它的家,那是小喜鹊的家。” “所以,你姐姐走了,因为这不是她的家,这是我的家。”阿渔不紧不慢地总结陈词。 萧邯傻住了,眼泪要掉不掉地挂在睫毛上。 阿渔一笑,七岁的小娃娃,感性远远大过理性,他根本弄不明白这件事,只知道萧雅珺是疼他爱他的好姐姐,自然维护萧雅珺。不过当故事换上小动物的皮,属于小孩子的天真善良又会让他很公平。 阿渔给予会心一击:“你姐姐就是那只小杜鹃,我就是那只小喜鹊,娘就是大喜鹊。” 萧邯含着一包泪,世界观摇摇欲坠。 “九少爷还这么小,八姑娘怎么能和他说这种话!” 斜刺里冒出来一句话。 如意压着不满走了过来,萧老夫人留她在家里观察情况,省得当了睁眼瞎,却没想到正听到新回来的八姑娘诋毁七姑娘。老夫人的担心果然不是无的放矢,八姑娘对七姑娘有怨气。 阿渔站了起来,认出是萧老夫人跟前的大红人,眼神逐渐变凉。这府里头有个破规矩,长辈跟前的猫猫狗狗晚辈都得敬着,以致于一些下人比不得宠的主子还有脸面。像是如意这样的大丫鬟,在老夫人跟前当差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回到自己屋里还有小丫鬟伺候,与其说是下人,不如说是副小姐,脾气可不小。 “有人告诉九弟,我赶走了萧雅珺,我总不能背着这个黑锅吧,还是你觉得我就该背下这个黑锅?让九弟恨上我,亲近萧雅珺?” 如意就感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泛着凉气,如意不由自主地心底一寒,万没想到一个乡下丫头竟有这等气势。 如意别过眼避开目光,讪讪:“八姑娘误会了,奴婢怎么敢。” “你怎么就不敢,我知道我是乡下来的,说是主子,其实日子过的还不如侯府的下人体面,你们瞧不起我。可我再落魄,也轮不到你一个下人横加指责。” 阿渔声音很平静,平静到如意后背发凉。 如意面色微微泛白:“姑娘言重了,奴婢岂敢。” 阿渔嘴角勾出一个若有似无地冷笑:“敢不敢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见面至 今,口口声声奴婢不敢,可你连膝盖都不屑弯一下,在你眼里,我算哪门子姑娘!” 如意心头一跳,之前还能辩驳,这一点确实是她大意了。如意急忙屈膝:“姑娘恕罪。” “我哪有资格恕你的罪。”阿渔嗤笑一声,旋身要走,“爹!” 阿渔佯装惊讶地看着从假山后面走出来的靖海侯。 靖海侯背着手,脸色微沉,闻言,重新换上笑容。他早就站在那儿,看见幼子胡闹,想出来喝止,却又想知道失而复得的女儿会如何应对,以后这样的情形未必不会出现。她的应对出人意料却又行之有效,对她充满敌意的小儿子被她说服了。 正欣慰着,如意横插一杠,这丫头被她母亲宠坏了,失了分寸。百岁奴事一岁主,再有体面,她也只是个奴婢。 如意惊得花容失色,膝盖彻底软了下去:“侯爷。” “如意对八姑娘不敬,拖下去杖责二十。”靖海侯轻描淡写地吩咐。 “侯爷!”如意凄厉地叫了一声,二十板子要不了命,却会令她颜面尽失。 靖海侯没再多看她一眼,他身后小厮上前扯着如意离开。 惊慌失措的如意忽然想到了前几天,萧老夫人处置了两个编排七姑娘的小丫鬟,与今日何其异曲同工,侯爷处置她,是在替八姑娘立威,连她都被处置了,以后还有哪个下人敢不敬着八姑娘。 阿渔朝着靖海侯福了福,两边唇角微微上翘,眸光带笑:“谢谢爹。” 靖海侯笑着点了点头,是个通透的孩子。 杀鸡儆猴之后,阿渔就发现下人对她更加恭敬。 阿渔有一搭没一搭地撸着怀里的猫,前世今生,靖海侯对亲生女儿都是疼爱的。只是,前一世,靖海侯对萧雅珺一如既往的疼爱,这一世,靖海侯舍弃了萧雅珺。 区别在于……恭王。 阿渔轻轻地叹出一口气,靖海侯是萧雅瑜的父亲,同时也是萧阳三兄弟的父亲,是萧氏家主,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女儿去得罪前途不可限量的恭王。 这没什么可指责的,只是阿渔心疼原身。那个小姑娘受尽折磨回到自己家里,看见的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萧雅珺,这一切本该属于她,可她要不回来。 你失去的,亲人、地位、荣誉……我会替你堂堂正正地拿回来,只多不少。 看一眼更漏,阿渔放下猫,起身走向屋外, 今天她要随靖海侯和游氏去温泉别庄向萧老夫人请安。不知道这位偏心眼的老太太会以何种态度迎接她,想想还有点小期待呢。 真假千金9 真假千金9 萧老夫人一点也不期待与素未谋面的亲孙女相见,最开始得知亲孙女儿流落在外,萧老夫人尚有几分怜惜。 然这点怜惜很快就被对珺儿的担忧冲淡,亲孙女的出现势必影响珺儿。果然长子长媳态度大变,毫不顾惜十三年的感情,要把珺儿往死里逼,竟是阳奉阴违将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以至于珺儿声名狼藉。 眼见着珺儿以泪洗面羞于见人,萧老夫人肝肠寸断,有时候忍不住想,若是亲孙女没有出现那该多好。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不讲理,可她就是迁怒了亲孙女。长子长媳可以因周氏夫妻迁怒珺儿,为何她就不能因为长子长媳迁怒于人。 再后来,如意挨罚的消息传过来,萧老夫人感官更差,说的都是什么话啊!难道真要逼得珺儿众叛亲离,她才满意? 然,面对阿渔,萧老夫人面带微笑地嘘寒问暖。 她不相信长子长媳对珺儿一点感情都不剩了,养了十三年,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只是一时激愤罢了。 如今,周氏夫妻已经伏法,孩子也找回来了,他们的怨气也该消得差不多了。若是她对这个刚找回来的孙女不好,长子长媳许要不悦,进而再迁怒珺儿。再来,她想着,要是珺儿和亲孙女处得好,长子长媳就不会为了顾及亲孙女而刻意疏远珺儿。 之前是她想岔了,在前几天长子来请她回府时,把他骂了回去,其实这样只会让珺儿处境更加艰难。 萧老夫人叹道:“回来就好,这些年你受苦了。” 阿渔在萧老夫人脸上看见了慈爱,在她眼底深处找到了一抹审视戒备,比前世更浓。 前世原身的回归,对萧雅珺造成的影响微乎其微。饶是如此,萧老夫人依旧戒备着原身这个亲孙女,怀疑原身的品性,防备她对付萧雅珺。 萧老夫人总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挑剔的目光审视原身,觉得她言行粗鄙不学无术,嫌弃她庸俗肤浅。后来,原身偏激走入极端,更是厌恶她刻薄狠毒,丢尽了萧家人的脸。 可是谁造成了原身的粗鄙肤浅?如果她长在侯府,父慈母爱,精心教养,她也能成为一个美好善良的大家闺秀。 原身走了极端,难道都是她一个人的错?萧雅珺是无辜,但是不能否认她占了原身的便宜,说的刻薄点,萧雅珺吸着原身的血泪长大。在原身眼里,萧雅珺是占了她一切的不当得利人,还是仇人的女儿。 这样两个人却被安排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被要求和睦共处,有几个人能做到心平气和。便是正常环境中长大的人都能被逼疯,更何况心理本来就不大健康的原身。 阿渔彷佛被这一句话勾起悲惨回忆,眼里蒙上薄薄泪光:“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坏的人,好几次我都想一死了之,这样就再也不用挨打受罚,幸好没有,不然就再也见不到爹娘还有您了。” 话题徒然沉重,出乎萧老夫人的意料,她一时无话可接。 阿渔擦了擦眼角的泪,掩饰一闪而过的讥笑。萧老夫人想听她说不苦,最好告诉所有人她过得不苦,然后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往伤口上撒盐了。 萧老夫人宠爱箫雅珺是她的自由,却没有资格要求她宽宏大量委屈自己原谅萧雅珺。 萧老夫人缓了缓劲头:“周氏夫妻造孽,可怜了你们两个孩子。” 可怜?阿渔抬眸看向萧老夫人,发现到她是真的觉得萧雅珺可怜,可怜萧雅珺失去了宠爱地位名誉?可这些不是本来就不该属于她的吗? 萧老夫人目光和蔼,继续说道:“自打出事后,你七姐满心歉疚不安,她想亲自向你道歉。”这面总是要见的,这都快过年了,总不能一直避下去。 阿渔的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在场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萧老夫人的笑容也淡了下来。 靖海侯与游氏齐齐开口:“母亲。” 夫妻俩互望一眼,靖海侯道:“这事以后再说吧。” 阿渔嘴角轻轻弯了下:“我也想见见她。” 闻言,靖海侯和游氏便不好再说什么。 萧老夫人重新笑了,示意丫鬟去请萧雅珺:“你刚回来的时候,她就想去看你了,只身子不中用,病倒了,这就耽误了。” 阿渔微微一笑,听见动静转过脸。 萧雅珺款款走来,步步生莲,她生得高挑明艳,哪怕因为连日来的打击而显得萎靡憔悴,依然一眼就能看出是养尊处优娇宠着长大。 反观阿渔,瘦小单薄,少女的年纪却仿若一个没长大的孩童。 这样两个人,若是不知内情的,任谁也不会相信二人是只差了一天的同龄人。 萧雅珺怔了怔,面上愧疚不安之色更重。 阿渔脑中浮现了原身和萧雅珺第一次见面的情形,那时的萧雅珺没有饱受流言蜚语之苦,也不用承受身份地位 的落差,所以她光彩照人顾盼生姿。 而原身哪怕经过大半年的调教,本质上还是个穷乡僻壤出来的小村姑。见到萧雅珺那一刻,难以言喻的自卑窘迫令她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阿渔掀了掀嘴角,语调平缓:“你长得很像周家人。” 萧雅珺的脸刹那间褪尽血色。 游氏眼角轻轻一颤,在萧雅珺的眉眼间依稀能找到几分周父周母的痕迹,她别过了眼。 萧老夫人的笑容瞬间凝固,一脸愠怒地看着阿渔,这话何其诛心。 阿渔神色平静地回望过去。 萧老夫人怔了怔。 “对不起。”萧雅珺眼眶微微潮湿,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湿润阿渔转脸,目光落在萧雅珺脸上。 四目相对。 一人平静无波,一人羞愧难言。 萧雅珺忽的发怯,嘴角颤了颤,终是接着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原谅我,我都愿意去做。” “我不想看见你。你亲生父母的行为你无法控制,但你是最大的得利者,看见你,我就会想起你亲生父母为了你偷走了我,就会想起这些年来猪狗不如的生活。” 原身羡慕、嫉妒、怨恨萧雅珺,但是她也清楚,萧雅珺没有主动害过她,是她自己屡次招惹萧雅珺。 重来一次,她希望她们两个人不要再生活一个屋檐下,最好永不相见。 阿渔遇到过很多含恨而死的鬼魂,当他们得知自己可以满足他们的愿望之后,很多人得寸进尺贪得无厌,但凡稍有对不起或者只是妨碍了他们的人,都要求十倍百倍地报复回去。 这种鬼,阿渔向来是任他们自生自灭,做鬼还是善良一点的好。 阿渔的声音含着沁人心骨的冷冽,冷得萧雅珺身子一晃,面无人色。 “你不要欺人太甚,”萧老夫人的脸色一沉到底,“你也说了珺儿无法控制周氏夫妻的行为,当年她只是个刚出生的孩子,岂能迁怒于她。” “作为受害者,我为何不能迁怒加害者的女儿,我又不是想打杀了她,只是不想见她,这也有错?难道还要和她相亲相爱姐妹相称,才是对?”阿渔不咸不淡地反问。 “瑜儿,”游氏急忙站起来,“不得对老夫人无礼。” 萧老夫人勃然大怒,伸手指着阿渔:“你这是什么态度,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 老大,看看你的好女儿,目无尊长,怪不得会不顾养育之恩,状告周氏夫妻!” 对于阿渔状告周氏夫妻一事,老夫人至今难以释怀,为人子女岂能状告父母,简直大逆不道。 靖海侯皱了皱眉:“瑜儿还小,母亲别和她一般见识。瑜儿,还不快向你祖母赔罪。” 阿渔嘴角挂着笑,极淡,却冷。 “老夫人觉得我状告周氏夫妻是忤逆不孝,那么敢问,作为周家的亲女儿,萧雅珺是不是也该尽孝?那可是她的亲生父母,为了她铤而走险犯罪,为了她的前程尽心尽力。她可曾为她亲生父母求过情,可曾表示要去看一看帮一帮伏法的亲生父母?求情帮助是不是对爹娘不孝,不闻不问是不是对亲生父母不孝?” 萧老夫人哑口无言,胸口急剧起伏,只能拿着两只眼怒视阿渔。 阿渔牵了下嘴角,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以圣人的标准要求别人,却以贱人的标准要求自己。 不管周氏夫妻怎么对她,萧老夫人都觉得她应该顾念养育之恩对周氏夫妻感恩戴德,却不会要求萧雅珺孝顺周氏夫妻,周氏夫妻对萧雅珺才是真正的大恩大德。谁都可以鄙薄嫌弃周氏夫妻,唯独萧雅珺没这个资格。 萧雅珺呆呆立在那,两只眼愣愣地看着阿渔,每次不由自主地想起周家人,她马上就会强行压下这个念头,不允许自己深想。现在阿渔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萧雅珺不得不去想,周氏夫妻,毕竟是她生身父母,她,是不是真的不孝?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好似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又像是被人用铁锤砸了一下,连日来郁郁寡欢的萧雅珺受不住内心煎熬,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真假千金10 真假千金10 这一场见面因萧雅珺的晕厥不欢而散,临走时,萧老夫人看着阿渔的目光能喷火。 怼得老太太无话可说的阿渔神清气爽,她才不在乎萧老夫人的好恶,只是在这个讲究孝道的朝代,难免被动。可让她服软,去讨好这位对她充满敌意的老太太,也绝不可能。 挑起车帘一角,阿渔眺望窗外被皑皑白雪覆盖的田地,打定了主意,孝道之上还有皇权。 游氏心事重重地歪在软枕上,之前的情形在眼前挥之不去。瑜儿说她不想看见雅珺,游氏能理解,她也见过周氏夫妻,雅珺眉眼带着她亲生父母的痕迹,看见雅珺,她自己也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周氏夫妻,进而想起这对夫妻的种种恶行。 她不忍因周氏夫妻的恶行报复雅珺,却也无法如曾经那般宠爱雅珺,她已经不知道怎么面对养女。 分开,对他们所有人都好,去另一个地方,改名换姓,雅珺不必再受亲生父母恶名连累,可以重新开始。 然而,看萧老夫人的态度,是万万不舍得让雅珺走的。经了这一次,老夫人只怕怨上了瑜儿。 往后再怎么刻意避开,也少不了再遇上,要是瑜儿还如今天这般强势,传扬出去,瑜儿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斟酌再三,游氏缓缓说道:“瑜儿,那终究是你祖母。” 阿渔放下车帘,半垂着眼睑陈述事实:“老夫人不喜欢我。” 游氏心中一酸,她岂能没察觉到萧老夫人对女儿的不喜。 “在老夫人眼里,我不是失而复得的孙女,而是破坏者,破坏她和萧雅珺平静美好生活的入侵者。”阿渔直白而又残酷的将事实呈现在游氏眼前。 游氏想解释,可无言以驳,半响吃力说道:“雅珺是你祖母一手抚养大,你体谅一二,老夫人年纪大了,俗话说老小孩老小孩。” “我明白,今天是我冲动了。”阿渔俏皮一笑:“以后老夫人再说什么,我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就是。” 游氏怜惜地拍了拍她的手:“委屈你了。” 阿渔轻轻笑:“有爹娘疼我,我不委屈。”萧老夫人对她越不满,靖海侯和游氏就越心疼她。 游氏目光更加怜爱。 之后一直到过年,阿渔才再次见到萧老夫人,大抵是有了上一次不堪回首的经历在,萧老夫人没再试图软化阿渔,只是无视了她。 阿渔面上惶惶,落在其他人眼里,不免同情一二。满府皆知萧老夫人最是宠爱萧雅珺,哪怕证实不是亲孙女了,萧老夫人对萧雅珺的疼爱不减反增,远在诸位亲孙女之上,不是没人拈酸吃醋。眼下再看最该被补偿的阿渔在萧老夫人这也讨不了好,还被冷遇,少不得嘀咕两声偏心眼,对阿渔更亲近,对萧雅珺更排挤。 纵然萧老夫人不喜,但是作为侯府正牌千金,又有靖海侯与游氏撑腰,阿渔依然逍遥自在。 倒是随着萧老夫人回府的萧雅珺,名不正言不顺,处境颇为尴尬。萧雅珺总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饱含深意,令她如芒刺在背。 游氏满心愧疚,阿渔一番控诉犹言在耳,萧老夫人却置若罔闻,堂而皇之地带着萧雅珺回了府。只萧老夫人是长辈,大过年的总不能让老人家闹脾气带着萧雅珺在别庄过。 因着这一份愧疚,游氏和靖海侯送了阿渔不少好东西。 阿渔把玩着靖海侯刚刚着人送来的白狐披风,其实她觉得萧雅珺回来才是自讨苦吃。回到侯府,萧雅珺就得直面身份转变带来的巨大落差,还有形形色色的目光,别有深意的话语。 尤其是当她们同处一个屋檐下,鲜少有人不悄悄拿二人作比较。 曾经,原身被这样的比较压得喘不过气来。 如今,喘不过气来的变成了萧雅珺。 阿渔学什么都一点即通,进步神速,令人惊喜之余不由扼腕她被耽误了最好的时光。周氏夫妻一而再再而三被拖出来挞伐,少不得要带累萧雅珺。 “祖母,我想回别庄。”萧雅珺终于受不住这样的煎熬,软刀子割肉,杀人不见血。 萧老夫人大惊失色:“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是雅瑜?” “不是。”萧雅珺嘴里发苦,阿渔从不曾欺负她,她只是无视她,反倒是往昔相处融洽的姐妹们变了脸阴阳怪气地挤兑她。 “那是怎么了?”萧老夫人追问。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萧雅珺哽咽,只道:“祖母,我想回别庄。” 萧老夫人心急如焚,问她问不出来,转问梧桐。 梧桐义愤填膺地告状,先是八姑娘目中无人,又是五姑娘冷嘲热讽,六姑娘挑三拨四。 萧老夫人气得要教训几个孙女。 萧雅珺急得直哭,这样只会让姐妹们变本加厉地厌恶她。萧雅珺声泪俱下,苦苦哀求,哭得萧老 夫人五脏六腑都揪在一块,不得不松了口,允她回别庄。 没了萧雅珺,这个年萧老夫人过得没滋没味,一出十五,立马收拾行李又去了别庄。 出了正月,阿渔也提出想离府。 阿渔的理由是:“我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在府里少不得要应酬还有各种杂事,让人静不下心来。” 游氏觉得有理,再来她如今的状态,走出去到底略有不足,游氏也听到过一两句不中听的议论。居移气,养移体,精心养上一两年,女儿必有天翻地覆的变化,届时定能让人刮目相看。 如是一想,游氏就带着阿渔还有先生嬷嬷去了自己名下的翠微山庄,和萧老夫人的温泉别庄一个在东一个在西,省得偶遇。 游氏陪着阿渔在山庄住了几日,见她适应良好,便准备回府,临走前殷殷叮嘱:“爹娘有空会来看你,想家了,就回来住几日,需要什么,只管打发人来说。” “娘放心,我就在京城,又不是去哪儿?”阿渔轻笑。 游氏失笑,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只女儿回来后,就没跟她分开过,游氏着实有些不习惯,更不放心,可孩子总是要长大的。 游氏怅然若失地离开。 游氏走后,阿渔当了几天乖学生。突然有一天,她从外面散步回来后要求寻个木匠来。 山庄管事一头雾水,不过还是依言寻来一个经验丰富的木匠。 “这图纸上的东西你能打出来吗?”阿渔递了一张图纸给木匠,上面画着耧锄,一种翻松土壤的农具,比现有的农具省时又省力。 改造农具只是第一步,粮食增产才是目的。这年代对土地的依赖高的超乎想象,甚至可以说一个王朝的命运取决于土地收获,风调雨顺则国泰民安,凶年饥岁则国步艰难。 一旦增产成功,原身其中一个心愿……成为游氏的骄傲,便能达成。 当年,游氏被萧老夫人指着鼻子骂过教女无方,因为原身受了不少白眼嘲笑。那个小姑娘对母亲满心愧疚,重来一次希望将游氏丢掉的颜面,一点一点挣回来。 阿渔不只要让游氏母以女贵,还要让萧老夫人再不喜她也得客客气气的。就算恭王气运逆天,还是顺着原有轨迹得势,让他也不敢为了讨好心上人就肆意往她伤口上撒盐。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她才不会给恭王得势的机会。 木匠仔细看了几眼图纸,不敢打包票,只说可以 尝试着做做看。 阿渔便让他去试,这一试就是一个月。不是木匠技术差,而是阿渔没有一下子就给出完整的图纸,实验哪有一举成功,当然得经历无数次失败之后才得到来之不易的成功。 在此期间,对于阿渔的不务正业,朱先生强烈谴责,痛心疾首于阿渔不好好学习,竟然荒废学业于这种奇技淫巧上,简直浪费了她的天赋。 阿渔好脾气的听训,该干嘛还是干嘛。 山庄内不乏有下人议论,用一种微妙的语气说:“到底是乡下地方长大的。” 在他们看来,阿渔不好好做她的侯府千金,折腾这些木工,那就是自甘堕落。 这年代,士农工商,工在农之后。 听到流言蜚语的朱先生终于忍无可忍地向前来看望阿渔的靖海侯和游氏告状,希望他们管一管阿渔。 靖海侯略一皱眉,问阿渔:“你想做个什么玩意儿?” 游氏打圆场:“真是个孩子,玩归玩,不过还得以学业为主。” 阿渔捏了下手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不是玩,我想做一个锄具。” 这下连游氏眉头都皱了起来。 阿渔轻声道:“那天我出门看见农人很是辛苦地锄地,”神色黯淡几分:“我以前也锄过地,知道这活的辛苦,一天下来,手都能磨起泡,那时候我就想要是有一个更方便省力的工具就好了。我空的时候,想了好多,不过之前一直都没机会试验。那天想起来之后,就想试着做做看,要是成功了,也能帮助一些人。” 靖海侯游氏包括朱先生皆是静默了一瞬。 游氏心尖蓦地一疼,握住了阿渔的女儿,细细摩挲着她的手掌,女儿的手还不如自己柔腻,残留着辛苦劳作的痕迹。 朱先生听得心里也不是滋味,本是天之骄女,却沦落乡野受尽磨难,一个姑娘家竟然要去锄地,他清了清嗓子:“八姑娘赤子心肠。”虽然他还是不觉得她能做出什么来,但这份心意难得可贵。 阿渔腼腆地笑了笑。 靖海侯也不觉得阿渔能做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但是哪里舍得打击她,便道:“闲暇时可以放松放松,不要拉下功课。” 阿渔笑了笑,带着点小女儿炫耀的娇憨:“爹娘要不要去看看?” 靖海侯和游氏自然要捧场。 阿渔就兴致勃勃地领着他们去了木匠处, 就像一个迫不及待向小伙伴展示玩具的孩子。 难得见她这么孩子气的模样,靖海侯和游氏忍俊不禁。 还没走到,就见一个人兴奋异常地冲过来:“成了,成了!” 阿渔喜形于色:“做成功了?” 来人点头如捣蒜,才发现靖海侯和游氏,连忙请安。 靖海侯好奇:“什么成了?”难道是阿渔说的锄地工具,思及此人喜出望外的神色,靖海侯脸色微微一变。 “回侯爷,耧锄成了,小的们试过了,用这东西锄地,比之前快上七八倍。” 靖海侯眼前一亮:“在哪?” 那人赶紧起身带路,领着一家三口到了一块田地上。 “这就是耧锄?”靖海侯看着摆放在中间的木架子。 阿渔点头:“是把耧车和锄头结合在一起,所以就随便取了个名在耧锄。”历史上,这种工具就叫耧锄,它的出现大大提高了锄种效率。 阿渔又让人再示范一遍。 亲眼见识到这种工具的效果之后,靖安侯喜上眉梢,此物若是推广至全国,委实是一件造福万民的幸事。 靖海侯看着阿渔的眼睛彷佛在发光:“好孩子,天下百姓都会感谢你。” “是大家的功劳,我问了好多老农,他们给了我不少建议,还有工匠们,要没有大家帮忙,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想得出来。”阿渔道。 靖海侯更加欣慰:“每一个都有赏,重赏!” 阿渔扬唇灿笑。 游氏比阿渔笑得还灿烂,一脸的与有荣焉。 次日,靖海侯进宫面圣,献上耧锄。 当今圣上是一位勤政爱民的君王,闻言,心潮澎湃,迫不及待就去御田试验,甚至亲自下场用了一回,连连道好:“有了此物,百姓省时省力,大善。太子,你来试试看。” 太子接过扶手,用耧锄锄了一小片地,估量一番,眉目含笑:“父皇,这耧锄微微用力,便可入土二三寸,日耕不缀,一日约可锄二十亩地。” 皇帝龙颜大悦,将推广一事交给太子,转脸对靖海侯:“当记爱卿一功。” 靖海侯躬身道:“臣不敢居功,此物乃小女与众农户工匠集思广益之成果。” “爱卿之女?”皇帝微微讶异。 靖海侯:“乃臣年前刚刚寻回之嫡女,小女长于民间 ,亲自下地耕作过,知农事艰辛,便想略尽棉力。”他还没沦落到要去抢女儿功劳的地步,女儿长于乡野,婚嫁时会被人挑理,但倘若陛下金口玉言夸赞,可大大提高她的身份。 皇帝也听说过靖海侯府嫡女被偷梁换柱一事,捋须而笑:“还未恭喜爱卿明珠复得,爱卿之女身处逆境,却未自暴自弃,依旧忧国爱民,有乃父之风。” 一旁的八皇子眉心微不可见地皱了皱。 靖海侯:“陛下谬赞,臣女愧不敢当。” “当得起,她功在百姓,于国有功,该赏。”皇帝大手一挥,一一赏赐靖海侯阿渔以及与耧锄有关的老农工匠,其中几名工匠还特招进入工部,协助耧锄推广。 得到赏赐的老农工匠恨不得将阿渔供起来,尤其是实现了阶层跨越的工匠。 山庄内暗地里嘲笑阿渔‘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的人觉得脸有点疼,讪讪地想,到底是侯府千金呢。 朱先生也有点尴尬,本以为女弟子不务正业,不想干的是再正经不过的事了。此后,对阿渔的改造大业大行方便。闺阁才女和造福民生,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过了好几日,温泉别庄内的萧老夫人才知晓阿渔得皇帝称赞厚赏一事。耧锄利于百姓劳作,农乃国之根本,上下无不交口称赞。 萧老夫人心情复杂地捻着手上佛珠,论理萧雅瑜有此造化她该高兴,这是整个靖海侯府的荣耀。 只随着萧雅瑜一举成名,本已经逐渐冷却的调包之事,再一次被翻了出来,舆论更加偏向萧雅瑜,与之相对的,落在珺儿身上的指责更加刻薄。 萧老夫人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萧雅瑜名声越好,珺儿的名声就越差。 真假千金11 真假千金11 继耧锄之后,阿渔又把代耕架、除虫滑车折腾了出来。 之前还有很多人觉得她只是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甚至一小部分人觉得,那耧锄是靖海侯府的工匠想出来的,只是靖海侯知道自己的嫡女乡下长大,底气不足,所以故意把功劳按在嫡女头上替她扬名。当然这种说法少之又少,耧锄可是在皇帝跟前过过眼,靖海侯脑袋被驴踢了才为了这点名声去欺君。 不过运气好的说法颇有市场,一个乡下来的丫头把满京城的名媛闺秀比了下去,总归是让人不那么舒坦的。 可在代耕架、除虫滑车出来之后,运气一说,不攻自破。众人不得不承认,他们就是被那个乡下来的丫头比了下去。 酸溜溜的想,之前都笑靖海侯府亲闺女假闺女傻傻分不清,白替别人养了十三年女儿。不曾想,亲闺女因祸得福,被磨砺出了一身真本事。 瞅着自家细皮嫩肉不知人间疾苦的儿女,琢磨着是不是也扔到乡下也磨砺磨砺,万一磨开窍了呢! 如意觑一眼上座神情不明的萧老夫人,接着转述打听来的消息。 摩着佛珠的萧老夫人低语:“要没那段经历,她也做不出这些东西,你说是不是?” 如意怔了怔,回道:“可不是嘛。” “她如今声名鹊起,她爹娘又偏疼她,什么都有了,怎么就是不愿意放过珺儿呢。”萧老夫人的声音低不可闻。 半响,萧老夫人喟叹一声:“别庄的下人你看着点,要是有什么不中听的传到珺儿耳里,我唯你是问。” 如意头皮一麻,忙忙应下。 话音刚落,小丫鬟扬声禀报,靖海侯来了。 靖海侯从军营回城,顺道就来向萧老夫人请个安。 “赶紧让珺儿过来,她爹来了。”萧老夫人吩咐。 母子俩闲话家常的时候,萧雅珺来了,面容憔悴,眉心轻皱,人也瘦了,看起来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萧雅珺屈膝行礼,目光濡慕又忐忑地望着靖海侯,低低唤了一声:“爹。” 靖海侯微微颔首。 萧雅珺眼睛发酸发胀,在父亲眼里,她再也找不到从前那种慈爱温柔,母亲也是,他们都不要她了。 萧雅珺强忍住了眼泪,不让它掉下来。 看在萧老夫人眼里,心疼得直抽抽,怨怪儿子 铁石心肠,珺儿可是他疼宠了十三年的女儿,他怎么狠得下心。 萧老夫人放缓了声音:“我和你爹要商量点事,你先下去,待会儿我们一块用晚膳。” 萧雅珺勉强扯了扯嘴角,福身告退。 人走后,萧老夫人拉了脸:“你看看珺儿这孩子被你们两口子伤成什么样了,你们好狠的心!” 靖海侯沉默片刻,注目愤然的萧老夫人:“瑜儿被周氏夫妻折磨得不成人形。” 萧老夫人哑然,定了定神:“周氏夫妻是周氏夫妻,珺儿是珺儿,珺儿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你当真要因为周氏夫妻的恶行迁怒珺儿,枉顾这十三年的父女之情。” “若不是顾念着多年感情,母亲,她不可能还能在你身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萧老夫人怔住了,一颗心不住往下沉。 靖海侯沉沉一叹:“母亲,你要是真的疼雅珺,送她离开京城才是上策,京城已无她立足之地。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会给她安排一个体面的身份,替她置下宅院良田,让她这辈子都衣食无忧。你也可以安排可靠的下人照顾她,偶尔接她来京城见见也是可以的。” 理智上,萧老夫人知道长子说的对,然情感上,叫她如何舍得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她亲眼看着珺儿从一个雪团团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孝顺懂事,有什么好东西好玩意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萧老夫人心如刀绞,归根究底,为什么珺儿在京城无法立足?还不是因为他们咄咄逼人。将周氏夫妻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让外人戳珺儿的脊梁骨。好不容易略略平息,又因为萧雅瑜重新翻了出来。 但凡萧雅瑜一直这么出风头下去,这一页永远没法翻篇,会不断被人拿出来攻击珺儿。 萧老夫人平复了下心情:“这事你容我考虑考虑。” 靖海侯略吃一惊,每次说起这个话题,老夫人都激烈反对,不想这一次竟然说要考虑,转念想到近来的舆论,便也能理解了。瑜儿名声大噪,少不得扯出周氏夫妻,雅珺作为他们亲生女儿,还是和瑜儿调换身份的人,难免被说三道四。 “母亲好好考虑下,诚然对雅珺生了隔阂,但我终究不会害她。”靖海侯语态诚恳,到底是当亲生女儿疼了十三年。 萧老夫人望着靖海侯,似乎在评估他的真心,片刻勾了勾嘴角。 “外面的事我也听说了,雅瑜倒是 个有造化的。”萧老夫人点点头,露出一抹刻意的笑容。 靖海侯笑笑:“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多主意。” 萧老夫人:“到底是我们萧家的孩子,哪怕长于民间,也掩不住身上的光芒。” 这还是靖海侯头一次从萧老夫人口中听到夸奖女儿的话,心念微动。 萧老夫人摇头轻叹:“可惜了是个姑娘家,若是儿郎,这些功劳足够她入朝为官,我听说陛下和太子都对她赞赏有加,委实可惜了。” 靖海侯笑了笑:“瑜儿是我们萧家的姑娘,她的荣誉就是萧家的荣誉。” “话虽如此,到底还是差了点,她一个姑娘家又不能入仕,若是阳儿兄弟,就好了。”萧老夫人是真的觉得可惜,姑娘家日后总是要嫁人的,待她嫁人,这份荣誉就成了夫家的,他们萧家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靖海侯微微一怔,慢慢坐直了身体:“母亲的意思是?” 萧老夫人迟疑了下,缓缓说道:“雅瑜的名声已经足够她受用一生,再多只是锦上添花,不妨将剩下的事情交给阳儿他们,有助于他们兄弟仕途。阳儿他们好了,她也就好了。”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萧老夫人力图表现的坦然,但绷紧的下颌,泄露了一丝心虚。 靖海侯的心情复杂难言,惊、怒、还有一丝心寒。为了雅珺,母亲当真是殚精竭虑煞费苦心,连萧阳都搬出来了。 “说是为了阿阳他们的仕途,其实母亲只是为了缓解雅瑜的压力吧,”靖海侯淡淡说道,“瑜儿名声越响,雅珺名声就越差。” 被戳穿心事的萧老夫人面上闪过狼狈:“诚然我确有些私心,可主要还是为了阳儿,那样的功劳放在雅瑜身上大材小用,落在阳儿身上才能为我们萧家带来最大的利益。” “何时我萧家男儿已经沦落到要去抢姐妹功劳的地步,”靖海侯站起身,脸色发黑,声音含着克制的怒意:“母亲,你偏疼雅珺不喜瑜儿,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你不能为了雅珺就打压瑜儿,从头到尾,瑜儿才是最大的受害者,而雅珺是最大的得利者,你心疼雅珺地位名誉一落千丈,怎么不想想要不是瑜儿,她原该过什么样的生活,她如今再难过,还能比瑜儿前头十三年难过?若再有下次,母亲,你别怪我让她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萧老夫人愕然:“你什么意思!” 靖海侯神情冷漠:“白石县周家 村才是她原该待的地方。” 萧老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冷漠的儿子,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一股寒意从脚底蹿了上来。 阿渔浑然不知母子因她翻脸,若是知道,她一定会更加努力,岂止让萧老夫人心里泛酸,还得是浓硫酸。 一无所知的阿渔翻出了在另一个世界广为流传的农业八字……土、肥、水、种、密、保、管、工。 土:深耕改良土壤。 肥:增加肥料、合理施肥。 水:发展水利、合理用水。 种:培育、繁殖和推广良种。 密:合理密植。 保:植物保护、防治病虫害。 管:加强田间管理。 工:工具改革。 阿渔兴致勃勃地开始种田,比起待在房里装模作样地学习已经掌握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她还是更喜欢现在做的事。所有新鲜事物,她都喜欢,愿意尝试。 况且这不仅仅攸关能否完成原身的心愿,对她自身也有莫大的好处。 他们这些妖精鬼怪辛辛苦苦修炼几百上千年才能修出人形,化形前还得历雷劫,渡劫成功方能成人,不成功则灰飞烟灭。 哪像人,打一出生就是人形。谁让他们是女娲后人,神二代了不起!用他们妖界的至理名言来说:一些种族的起点就是另一些种族的终点。 为了避免渡劫时被劈得外焦里嫩,阿渔一直在勤勤恳恳积累功德,功德越多,雷劫威力越弱。 提高粮食产量,多活人少饿殍,这笔功德一定会让她受益无穷,阿渔种田种得无比虔诚。 下面人对阿渔的命令言听计从,经历了耧锄、代耕架、除虫滑车,谁还敢再小瞧这位从民间回来的八姑娘。更不会觉得她一个大家闺秀琢磨农活有失体统,只觉得她心地善良体恤百姓。 舔狗就是这么产生的! 游氏见阿渔折腾那些粮食作物,心疼的不行。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还在周家村的女儿汗如雨下吃力劳作的情形。有时候游氏都不敢深想过去那十三年,女儿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就她知道的听说的那些经历,已经足够她肝肠寸断,椎心泣血。 瞅着游氏神色不对,阿渔笑着道:“我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游氏看着她好不容易养得白皙了些的肌肤:“我不阻止你做想做的事, 但是你得顾惜自己的身子,天热的时候要防晒,姑娘家肌肤娇嫩,晒黑了容易,白回来难……” 絮絮叨叨一堆叮嘱。 阿渔颔首,眉眼弯弯:“我知道,谁不爱漂亮,我还想变成像娘一样的大美人呢。” 游氏被她逗笑了,目光描绘着女儿的脸庞,以前瘦脱了形看不出来。经过这半年的调养,这孩子五官逐渐张开,透出她和侯爷的影子。 鹅蛋脸上嵌着一双又大又亮的杏眼,鼻子小小的挺挺的,嘴唇粉嫩,笑起来乖巧甜美,是个美人胚子。 “我们瑜儿长大了,肯定是个美人。”游氏深信不疑。 阿渔歪了歪头,嘴角上扬。那是必须的! 游氏拉着她的手:“忙归忙,学业还是得顾着点。”作为姑娘家,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些还是得略通一些,不然交际应酬时会被人挑理儿。 “娘,放心,我一直在学的,不然你考考我,咱们下一盘棋?” 游氏便和阿渔下了一盘棋,故意让着这孩子,让她赢了。一盘棋下来,游氏心情愉悦,女儿棋力比上回有所进步,还不小。 随后,又考了她目前读的书,看了她最近的字帖和画,还听她弹了一小段古筝。 游氏彻底放了心,转而怕她累着了:“要是实在忙不过来,学业这边就停一停,万事以身体为主,千万不要勉强自己。”纵然想让女儿成为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但是游氏也分得清两边哪一桩事更重要。 阿渔乖巧应好。 游氏在山庄住了一晚,第二天用过午膳方离开。 送走游氏,阿渔回屋睡了一个午觉,醒来就见窗台上趴着一只黑猫,抬手招过来,把几条小鱼干放在一个白瓷盘子里。 黑猫喵喵喵叫了一通,叫完了才津津有味地吃起盘子里的小鱼干来。 阿渔若有所思地顺着它背上的毛。 萧雅珺和八皇子彷佛是好上了,纵使萧雅珺不再是尊贵的侯府千金,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二人的缘分,这大概就是所谓天定姻缘吧。 阿渔无所谓地笑了笑,他们在不在一起,都与她无关,她只要八皇子无法得势掌权。 不让八皇子得势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太子赵琮别死,据她所知,现在这位太子能力名望极佳。但凡他不横死,老皇帝不抽风,就没八皇子什么事儿了。 算算日子,离赵琮遭遇横祸还有两 个月。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盖因他死的日子很巧,六月二十六,萧老夫人六十大寿前一天。当年因这场意外,萧老夫人的寿宴不得不取消。 至于地点,是西山大营通往京城的官道,因着活埋了一位太子,那一段路被人频频提起,阿渔记忆里也有。 怎么提醒呢?阿渔低头看着吃得不亦乐乎的黑猫,嘴角徐徐上扬。 “姑娘,侯爷世子来了,还带来一位贵客。老爷请您去花厅一趟。”小丫鬟匆匆而来。 阿渔讶异,论理这时候父子俩都该在衙门办公,这是有急事? 真假千金12 真假千金12 “爹,大哥。”阿渔含笑唤人,看了一眼二人身旁广袖华服的青年,剑眉星目,鬓若刀裁,萧疏清隽如松下风。这人可真不禁念叨,说曹操曹操就到。 “瑜儿,这是太子殿下。”靖海侯为女儿介绍。 阿渔佯装吃惊地行万福礼:“臣女拜见太子。” 此间青年正是太子赵琮,嘴角含着三分笑:“萧姑娘免礼。”他还记得去年在城外远远的见过一面,令他记忆深刻是因为对方奇怪的眼神。 赵琮不着痕地打量一眼,并无异样。人变化倒是极大,脱胎换骨恍若新生。 “孤听闻萧姑娘使农物增产,心生向往,遂前来请教。” 阿渔心里有数,不然日理万机的太子爷岂会光临翠微山庄,不着痕地瞥一眼靖海侯,不是说好了等收获了再说出去。 靖海侯冤枉,他没告诉太子,这点气他还是沉得住的。奈何太子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此事,主动询问,他还能隐瞒不成。 阿渔客气道:“不敢当请教二字,不瞒太子,我们一行人的确在想方设法增加农作物产量,只还在试验阶段,尚未有结果。一旦见效,定立即呈给朝廷。” 赵琮笑着道:“萧姑娘过谦,耧锄、虫梳、代耕架、除虫滑车皆是利民之器。” 阿渔谦虚一番,道都是工匠老农功劳。 赵琮笑笑:“若是方便,孤可否看一下试验田?” 阿渔能说不可以吗? 自然是不能的。 阿渔便引着三人去试验田,田地里郁郁葱葱长着各种作物,上面插着编了号的木牌。 阿渔一一介绍过去。条件有限,她弄不出化肥,那才是增产神器,培育良种也是个需要时间的活,所以眼前这些田地只能在土、水、密、保、管、工上使劲。说白了四个字……科学种植,这些在后世人尽皆知的知识,经过无数人几百上千年的努力总结出来,远比现在农业知识先进。 因此饶是缺这少那,这些实验田里的作物也明显比起旁边用时下方法种出来的农作物长势好。具体多好?得等收获才知道。 赵琮心潮澎湃,哪怕只能增加一成,不,半成产量,就能多养活成千上万的百姓。赵琮眼底熠熠生光,突然转身冲着阿渔拱手一揖:“萧姑娘泽被天下,孤替天下万民铭感姑娘。” 阿渔急忙避开,再还礼:“太子折煞臣 女了。” 靖海侯也忙道不敢当,又道:“小女身为大秦百姓,这都是她该做的。” 直起身的太子朗笑:“萧侯爷和萧姑娘不必紧张,以萧姑娘之功劳,当得起孤这一揖。待此处有了确切收获,孤还要上报父皇,请父皇嘉许萧姑娘。” 阿渔抿唇笑了笑:“我只是将各位老农的建议集合起来。” 太子笑:“朝廷也召集过积年老农,想集思广益改良种植之术增加产量,数年下来收效甚微,远不及萧姑娘这数月之功,还是萧姑娘领导有方。” 阿渔:“太子言重了,只是我亲自耕种过更有感触,且曾经听村里不少老人闲谈过一些想法,可因为条件有限,他们不敢轻易尝试,便都停留在口头上。”阿渔看了看靖海侯:“回家后,父亲十分支持我的想法,左右闲着,我就试了试,不曾想歪打正着,实乃天佑大秦。” “这样的‘歪打正着’多多益善,萧姑娘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直言,孤一定鼎力相助。”太子面带微笑,语气郑重。 人才难得,哪怕只是个女子,就凭她能让粮食增产,让他供起来他都愿意。 阿渔颔首微笑。 赵琮在田地里驻足良久,那模样仿若面对的是一群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令他爱不释手流连忘返。 送走这位贵客,阿渔松了一口气,跟这种人说话得在心里过上好几遍才能出口,心累! 不过也不算白累,瞧着这是个真正将百姓放在心里的储君,若他做了皇帝,对老百姓来说是好事,那就更不能让他横死了。 晚间,阿渔洗了个香喷喷的花瓣澡,出浴后,打发走伺候的丫鬟,坐在书桌前用左手写了一张小纸条,末了,阿渔在末尾画了一只q版肥猫。 对着憨态可掬的小猫,阿渔满意点头,做好事岂能不留名。 “小乖,过来。” 趴在地上的小猫小跑到她脚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小腿。阿渔蹲下身,喂了它一条小鱼干,等它吃完了,笑眯眯地挠着它的软下巴:“帮我个忙哦。” “喵……”声音要多软有多软。 …… 云纹鱼燕灯台上的烛身渐渐变短,烛火摇曳,窗上的人影也随之微微晃动。 赵琮坐在紫檀太师椅上,出神地望着案头的烛火,眸光明明灭灭,看不出内里所想。 良久,他拿起桌上的三张 内容一模一样的小纸条,一个月内,这三张纸条陆陆续续出现到了他手里,对方似乎生怕他没看见,可送信之人是谁?至今,他都没有线索。 凝视纸条尾端奇形怪状的胖猫,赵琮剑眉紧锁,这世上怎么会有长相如此奇特的猫,是否是一种身份的暗示? 对于神秘的‘好心人’,赵琮满腹狐疑,还有心惊,竟然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来无影去无踪,倘若对方不是想送信,而是想使坏,他防不胜防。 如是一想,犹如芒刺在背。赵琮捏了捏眉心,转而思索起纸条上的内容,有人想杀他。 对于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黑亮的眼睛在烛光下透出凛冽的冷光。 神秘的好心人正坐在池塘边钓鱼,脚边排排坐了一群野猫,等着吃鱼,奈何半天过去了阿渔一条鱼都没有钓上来。 在阿渔还是一只弱小又可怜的小猫咪时,她就有一个朴实的梦想……当渔夫,还得是一位成功的渔夫,这样每天都有吃不完的鱼了。然惨烈的事实证明,猫是绝对钓不上鱼的。 满池塘的鱼都躲在水底下瑟瑟发抖,期盼着水面上的大猫小猫赶快消失。 游氏过来看见的就是被野猫包围的女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瑜儿特别招猫喜欢,不管是家猫野猫都喜欢亲近她。 “娘。”阿渔站了起来,放下渔竿,出迎。 游氏看了看边上的木桶:“你这是一个上午一条鱼都没钓到?” 阿渔摸了摸鼻子,甩锅给猫:“它们在,哪条鱼敢靠近。” 游氏觉得还真有那么点道理,笑着理了理她的鬓发:“钓不着就算了,想吃什么鱼,让人去采买。” 阿渔应了一声。 游氏拉着阿渔坐在凉亭下的美人靠上,问她这几日近况,说着说着,看一眼阿渔:“再过一个月就是你祖母六十大寿,你做个抹额当寿礼,图样和布料我都带来了,一个月的时间,该是能做出来的。” 每年萧老夫人过寿,未成家的孙辈都是送亲手做的礼物以表孝心,如针线字画。 阿渔微笑:“好啊,我有空就做,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见她并无抵触情绪,游氏松了一口气。 转眼就到了六月下旬,明天就是萧老夫人的六十大寿,阿渔坐上了马车,她磨磨蹭蹭,故意拖到今天才进城。 天上飘着不大不小的雨,道路泥泞难行,马 车在雨幕中缓缓行驶,忽然停了下来。 “姑娘,金吾卫在抓逃犯,前面的路封了。” 阿渔挑起车帘,就见路口设了铁木栏杆禁止通行,嘴角轻轻上扬,这位太子倒是颇有仁心。 在纸条上她故意危言耸听说是八皇子蓄意制造山体滑坡害他,其实在当前条件下,山体滑坡这种自然灾害人力难以控制,她就是想引起对方重视。 想必这两个月他没少派人在这附近盯梢,却一无所获。纵然如此,他还是选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做了防备,以免殃及无辜。 假使山体滑坡如期而至,想来赵琮会对纸条上内容上心,进而防范上八皇子,也许赵琮已经开始监视八皇子。她不可信,八皇子是个安分人。 “那就换一条路。”阿渔嘴角一翘,正欲放下车帘,余光瞥见一人不疾不徐走来,蓑衣笠帽,一身风雨。 “萧姑娘。” “太子。”阿渔作出要下车行礼的姿态。 赵琮抬了抬手:“外头雨大,萧姑娘不必多礼。” 阿渔收回脚,眼神询问地看着赵琮,总不能是专门过来打招呼,他们可没这交情。 赵琮过来时想起一茬作物即将丰收,原本他是打算亲自去一趟翠微山庄,眼下遇上了,便询问两声。 阿渔心道果然,赵琮比她对试验田更上心,这一阵来看了好几趟,幸好每次都是悄悄的来,不然准闹得满城风雨。 “打扰萧姑娘了。”问完后,赵琮温文尔雅一笑。 阿渔也笑了笑:“太子客气了,这都是我分内之事。” 赵琮略一颔首,转过身走出几步,就听见远处轰隆一声,石破天惊,脚下大地轻轻颤动。 真假千金13 真假千金13 “聿”受惊的马儿仰脖嘶鸣,猛地蹿了出去,将毫无防备的车夫甩下马车。车厢被它拖得左摇右摆,彷佛下一瞬就要倾覆,车内的丫鬟撞在车厢壁上,失声痛叫。 猝不及防的阿渔脑袋上也被撞了一个大包,痛得神清气爽,一手抓着扶手,一手放在唇边打了个呼哨。 高高低低的呼哨从车厢内传出来,惊狂的马儿慢慢缓下速度,停在路边。 下令侍卫立即救人的声音还飘荡在空气中,准备搭救的人已经自如钻出马车,一边抚摸着湿淋淋的马鬃,一边打着呼哨。 焦躁不安的马儿彻底安静下来,便是金吾卫这边的马也不再狂躁不逊,马背上被坐骑弄得手忙脚乱的金吾卫松了一口气,满目惊奇的看着不远处雨幕中的小姑娘。 赵琮眼中亦是布满讶色。 “姑娘,姑娘。”魂飞魄散的萧家下人如梦初醒一般冲上来,浑身湿淋淋的,是雨水也是冷汗。 打伞的打伞,擦水的擦水,告罪的告罪,乱七八糟宛如三百只鸭子齐鸣。 “萧姑娘可有受伤?”赵琮走了过来。 “多谢太子关心,我无碍,倒是惊扰殿下了。”说完,阿渔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阿渔:“……”这具身子太弱了。 赵琮善意一笑:“萧姑娘受凉了,早些回府吧。”瞥见安安静静的马,想起了被她几个呼哨安抚住的众马,好奇的问了一句:“萧姑娘通马性?” 阿渔微微一笑:“乡下地方就是这么招呼鸡鸭鹅的,情急之下胡乱试了下。都是动物,大概相通的吧。” 赵琮:“……” 金吾卫:“……”觉得自己驯了一匹假马。 意思意思客套两句,阿渔上了马车,从另一条路进城。 赵琮面上笑意被冷厉取代,前面果然滑坡了。 飞奔回来的侍卫惊魂未定,纵然隔着老远的距离,然那种地动山摇仿若天塌地陷的情景依旧令他浑身战栗,不由自主产生一种自己会被没顶的极致恐惧。在自然面前,人力渺小的可怜。 按照正常行程,今天太子要从西山大营返回京城,若非太子突然封锁道路,他们这一群人有可能……侍卫不敢深想下去。 斜斜的雨丝打在脸上,赵琮抬眸眺望远方,山体滑坡如期而至,但是人为的痕迹至今没有发现,转了转玉扳指,老八 ?这两个月的监视下来,倒是发现这个弟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安分守己。 那个‘好心人’又到底是何方神圣? …… 得知阿渔险些遇上滑坡,游氏后怕不已,只念阿弥陀佛:“幸好太子封了路。”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封路就出状况,游氏皱了皱眉头,压下狐疑,这不该是她操心的事,游氏看着浑身潮乎乎的阿渔:“赶紧脱了湿衣裳。” 阿渔脱掉潮湿的衣衫洗了一个热水澡,收拾妥当,随着游氏去问候萧老夫人。过大寿,萧老夫人自然回来了,这回只她一个人回来,没带萧雅珺,大概是汲取了过年的教训。 当下萧雅珺回来,处境只会比之前跟糟糕。 她们两个人就像是天平的两端,一方高了,另一方就要下坠,至于平衡点,横亘着周氏夫妻,永远不存在。 萧老夫人见到阿渔,神色淡淡的。 阿渔也是淡淡的,不咸不淡地请了安,阿渔便离开。 游氏欲言又止,终究不舍得说她什么,不走了大褶儿便是。 次日,暴雨如注,受此影响,寿宴气氛并不高涨。客人们只能待在各个屋内,济济一堂,热闹之余也有些嘈杂。 阿渔不喜欢下雨天,会把蓬松柔软的毛发弄得乱糟糟,十分丑。虽然她现在没毛了,可还是讨厌下雨。她兴致不高,便找了个角落窝着。 但是架不住慕名而来的人,要知道阿渔在京城可是个大名人。之前是因为她的遭遇,堂堂侯府千金被人调包成了乡野村姑,无不同情。正当大家都以为她已经被养废时,一鸣惊人,惊掉了一地下巴。 引得京城众人更加好奇,只她深居简出,甚少有人见过,眼下有了机会,可不都凑了过来。 没有想象中的粗鄙瑟缩,也没有想象中的憨厚淳朴,除了身量略小,就像是个一直在侯府长大的千金小姐,仪态从容,落落大方。 阿渔如何看不穿这群千金贵女的想法,不禁想起原身,那个小姑娘最是害怕这种场合,她总是格格不入,一不小心就闹出笑话。而萧雅珺却是如鱼得水,成为全场的焦点。那些人的视线会不断在她和萧雅珺之间来回打转,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同情、可怜、轻蔑、鄙薄交织,针一样尖锐。 阿渔意兴阑珊,没兴趣被当猴看,撑起油纸伞往外走。 庭院里的雨已经小了许多,淅淅沥沥的往下飘,花 瓣被之前的暴雨打地七零八落,倒是草木经雨洗后越加透亮苍翠。 “萧八姑娘,且慢。” 急促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阿渔转过身。 孟非嫣一手举着伞一手提着裙摆,快步追上来。 阿渔略一挑眉,孟非嫣,萧雅珺闺中密友。 孟非嫣停在阿渔几步外,神情有些局促,迟疑了下:“八姑娘抱歉,耽误你一会儿,我是雅珺的朋友,有些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那就别讲了。”阿渔语气淡淡的。 孟非嫣愕然,显然是没料到对方不按理出牌。 阿渔挑了下嘴角,她最烦类似的话,彷佛说了这么一句话,再不得体的话都能问心无愧地说出来。 “失陪。”阿渔旋身欲走。 “八姑娘。”孟非嫣回过神来,急的拦在阿渔面前:“八姑娘,我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冒犯,还……” “明知道会冒犯我,却一定要说,孟姑娘这是哪门子道理,还是我活该被你冒犯。”阿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就是想替萧雅珺说说好话,装模作样客气下,难道就显得自己有理了。 孟非嫣形容狼狈,眼见她不耐烦,再不弄什么开场白,直接进入正题:“这一年来,雅珺郁郁寡欢日渐憔悴,人都瘦了一圈,再这样下去,我怕她真要垮了。我知道八姑娘受了不少苦,不过那对夫妻已经伏法,八姑娘大仇得报,还备受宠爱,美名远扬。还请八姑娘宽宏大量原谅雅珺,雅珺虽然是那对夫妻的孩子,然稚子无辜,她本人从未做过伤害八姑娘的事,她也是受害者,十三年的人生被全盘推翻否定,因素未谋面的父母被按上小偷恶名,如今声名狼藉步履维艰,她已经承担了足够惨烈的后果。” 语速又快又急,生怕再次打断。 说完了,孟非嫣殷殷期盼地望着阿渔。 阿渔饶有兴致地问:“原谅,孟姑娘打算让我如何原谅?” 孟非嫣踌躇片刻:“能否请八姑娘去看看雅珺,她对八姑娘满心歉疚难以释怀,若是八姑娘肯去看她,她一定十分开心。” 阿渔注视孟非嫣,在她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孟非嫣紧张地攥紧手心。 “我去看望她,安慰她,呵。”阿渔嗤了一声。 孟非嫣俏脸发白。 “上个月原吏部侍郎崔茂因为贪污索贿包揽诉讼等被问斩,崔家被抄家,成年子弟被 流放,未成年没入奴籍。孟姑娘应该也觉得崔家子弟无辜可怜吧,纵然他们享受了崔茂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可又不是他们害得受害的百姓家破人亡。却要被崔茂连累,从高高在上的高官眷属沦落为阶下囚,受人耻笑受人辱骂,好不可怜。孟姑娘怎么不去要求因崔侍郎家破人亡的老百姓原谅安慰崔家子弟?” 随着阿渔的话,孟非嫣脸上血色逐渐褪去,触及她讥诮目光,脸上又泛起一阵红,火辣辣的烫红。 “看来你也知道这要求不合理,怎么到我这就理直气壮了。不因她父母所作所为报复她,只是无视她,我已经仁至义尽,居然还想我去安慰她,孟姑娘当真是个好朋友,为了朋友连是非公理都不顾了。” 孟非嫣身体轻颤,手上的油纸伞跟着晃动。 阿渔冷笑一声,转身就走。当年这位孟姑娘可没少理直气壮教训原身,如今她什么错都没有,凭什么继续大放厥词。合着你们姐妹情深,别人就活该成全。 啪嗒一声,雨伞落地,细雨中的孟非嫣脸色一搭红一搭白,忽然间,余光瞄到人影,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不知何时廊下零星站了几个人,目光指点,窃窃私语。 孟非嫣面皮发胀,捂着脸落荒而逃。 萧老夫人离座更衣时,从如意处得知庭院里发生之事,脸色沉了沉。非嫣这孩子是个好的,发生了这么多事,丝毫没有影响和珺儿之间的感情,时不时来看望开解珺儿。这次找上萧雅瑜也是为了珺儿,只是到底太嫩了,萧雅瑜那张嘴,就是自己都没在她那讨到好,更何况非嫣这个小姑娘。 洗着手的萧老夫人没好气道:“是不是要让珺儿和崔家子弟似的,她才高兴。” 如意不敢应话,递上汗巾。 萧老夫人擦干手,整了整脸色,面带笑容回到大堂。 屁股还没坐热,萧老夫人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 在她离开这这会儿,不知怎么的话题转到了阿渔身上,阿渔身上的话题实在是太多了。 千金小姐沦落穷乡僻壤,真可怜! 深陷淤泥却开出了花,成功逆袭,真励志! 坐在这的多是五六十岁的老太君,最是喜欢这些个一波三折的故事了。在她们看来,阿渔的经历比话本子上还精彩,私下可没少议论。 在靖海侯府,她们很是知趣的是用赞扬的语气议论,连皇帝都金口玉言夸过的人,她们当然也得夸夸,本来就有能 夸的地方嘛。 这个说你这孙女真厉害,那么艰难的环境还自学成才了。 那个说,跟你家丫头一比,我家那个都没眼看了。 …… 你一句我一句,把阿渔夸成了一朵花。 萧老夫人强撑着笑容:“小姑娘家家懂什么,也就是运气好点罢了。” “你这也太谦虚了,她懂得可比谁都多。听说那孩子废寝忘食的研究农事,这哪是只有运气。” 萧老夫人笑笑,不言语。 几位老夫人互相看看,心里亮堂得很。萧老夫人对萧雅珺的疼爱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出了调包的事后,也同情萧老夫人十三年心血错付。 后瞧她对萧雅珺依旧十分维护,倒也能理解,毕竟是亲手养大的,养出了感情。 只因为心疼养孙女,就不亲近亲孙女,连面子情都维持不住,这就有点拎不清了。 要是她们,还不得好好补偿这个受苦受难的亲孙女,尤其还这么有本事,供起来都使得啊。 大喜的日子,大伙儿也善良的不给老寿星添堵,想岔开话题。 偏偏有一个人不愿意,白老夫人。白老夫人和萧老夫人从闺阁起就不对付,比美貌比才华比父兄,出嫁后比丈夫比儿女,老了比孙子比孙女。 比了五十年,也没比出个高下来,两人就这么呛呛了大半辈子。直到白老夫人的三孙子不争气,看中了萧雅珺,求着她来提亲。挨不住宝贝孙子的央求,白老夫人向萧老夫人服软提亲,不出意外,被萧老夫人撅了回去。 把白老夫人气的啊,这会儿则是庆幸了,要是订了亲,你说是履行婚约还是解除婚约呢?娶个罪人之后心里膈应,解除婚约就成了背信弃义嫌贫爱富。 白老夫人真想谢谢萧老夫人去年的高傲。 “你家八丫头长得漂亮又能干,这门槛都快被求亲的踏平了吧。”白老夫人笑呵呵地说道。 虽然萧老太这个孙女比她孙女厉害,但是萧老太不喜欢啊,斗了五十年,她还能不了解怎样最能戳萧老太的肺管子。 萧老夫人:“我这一阵都住在别庄上养身子,倒是不清楚。” “这孩子早年受了罪,老姐姐可得多上点心,务必挑个四角俱全,这样才不辱没了她这一身本事。” 萧老夫人堆起笑:“这是自然的。” 寿宴结束,萧 老夫人积了一肚子火,都是被白老夫人拱出来的,这个老太婆,成心不让她安安生生过寿。 想起席间的话,萧老夫人火往上撞,又想起有人委婉打听萧雅瑜婚事,萧老夫人心里不得劲起来。 眼下,她倒是一家有女百家求。曾经,珺儿也是如此,可现在一个打听都没了,眼看着明年都及笄了,这可如何是好。 萧老夫人愁的睡不着觉。 别庄内的萧雅珺亦是辗转反侧,翻了身,黑暗中她打开拔步床头的柜子,摸出一块雨花石。 夏夜里,手心凉丝丝的触感让她烦躁的心情渐渐安宁。 …… 七月里,试验田的春小麦成熟,产量平均增加一成。皇帝带着农司官员亲自莅临翠微山庄,皇帝欣喜若狂,对阿渔赞不绝口,破格晋封县主。 外臣之女享皇家爵位,这在大秦史无前例,然以她功劳来说,实则是吃亏的,农乃国本,若是男子凭此功劳可平步青云,可惜女儿身,只能捞个虚爵。 因此,对于皇帝的破例封赏,无一人反对。争相道贺,又恭维靖海侯生女如此夫复何求。 靖海侯心里乐开花,努力绷着脸不要自己笑得太得意,矜持自谦。 阿渔弯了弯嘴角,原生的心愿,她已经完成一大半。 得到消息的萧老夫人一脸灰败,她竟然能增加粮食产量,改良农具足够她名扬天下,粮食增产却能让她名垂千史。 萧雅瑜被捧上神坛,珺儿就会被钉在耻辱柱上。 萧老夫人暮气沉沉地叹出一口气,不得不直面惨淡的事实:这京城再无珺儿立锥之地。 “请侯爷来一趟。”她的声音沙哑又痛苦。 真假千金14 真假千金14 靖海侯以最快的速度安排好了萧雅珺离开后的事情,询问萧老夫人最后的意见。 萧老夫人整个人彷佛老了五六岁,强打着精神听完。这些年珺儿的私房加起来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还有自己的大半私房也归她,长子送了一座三进的大宅院并两张地契,游氏也送了一些东西过来全这十三年的母女情分。 有这些东西在,珺儿十辈子都花不完,然而这些身外物再多又有何用,珺儿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亲人了。 萧老夫人眼角发酸发胀:“过了中秋再送她走。” 靖海侯道了一声好,见老母亲如此,于心不忍,出言安慰:“母亲想她了,可以让她回来小住一阵。” 萧老夫人回以两声冷笑。 靖海侯无声一叹,知道老太太这是怨上了他们,觉得是他们逼走了雅珺。 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周氏夫妻,周氏夫妻恶贯满盈,雅珺作为他们的女儿,怎么可能不受牵连。只有去一个不认识她的地方,她才能摆脱周氏夫妻影响,正常生活。 靖海侯行礼告退。 这个中秋,萧老夫人没有回靖海侯府,而是和萧雅珺在别庄内过。人月两团圆的佳节,祖孙二人却是泪眼相看,离愁别绪将二人没顶。 “祖母没用,护不住你。”萧老夫人回肠九转,语带哽咽。 萧雅珺满面悲苦,在萧老夫人身前慢慢地跪下:“祖母,是我对不起你,为了我,以致于您和父亲母亲闹僵。” 萧雅珺泣不成声:“祖母为我做的已经足够多了,我铭记于心,此生能成为您的孙女,是我最大的福气。” 萧雅珺下拜磕头:“祖母,你一定要要好好保重自己。” 眼泪滚滚而下,萧老夫人抱住她,祖孙二人抱头痛哭,哭声凄凉哀绝。 翌日,萧老夫人万分不舍地送萧雅珺上了马车,只觉得心被生生挖出了一块,留下一个血淋淋的口子。 当天,萧老夫人就病倒了,伤心悲郁所致。 秋去冬来,潇潇秋雨转换成片片白雪。 坐在暖阁里的萧雅珺出神地望着窗外银装素裹的花园,江南园林,典雅精致,四时皆是景。 离开京城已经四个多月,年关将近,越发思念京中亲人,不过思念她的应该只有祖母吧。 想起慈祥和蔼的萧老夫人,萧雅珺眼 眶发潮,她眨了眨眼忍住泪意,抬手拨了拨面前的凤尾琴,心情也如琴弦颤动不休。 “姑娘,外头雪停了,不如去园子里看看梅花。”梧桐觑着萧雅珺的神色,说出建议。 萧雅珺缓缓站起来,这座宅院东边有一片梅林,凌寒独绽,美不胜收。 梧桐取了狐裘披风披在萧雅珺身上,又给了她一个暖手炉。 收拾妥当,主仆二人走出暖阁,慢悠悠地前往梅花林,沿途遇到的下人恭恭敬敬停下脚步见礼,他们的眼神恭敬而又谦卑。不像温泉别庄内的下人,更不像靖海侯府内的下人,神情中带着令她不适的深意。 除了带来的几个管事嬷嬷,无人知道她的经历,更无人知道她有一对被流放的亲生父母。 她应该高兴的,的确,她有些高兴,她终于可以出门,可以光明正大地上街,不用再担心遇上熟人,听他们意味深长的话语甚至嘲笑。可高兴之余,心里空落落的,这里的一切与她而言都是陌生的。天大地大,彷佛只剩下她孤身一人。 “这梅花可真香,姑娘,奴婢摘几枝插在屋……”梧桐的声音渐渐消失,眼睛瞪得铜铃大。 面对她而立的萧雅珺诧异,转过身,目光定住。 “啪”地一声,暖炉掉在了雪地上。 风尘仆仆的八皇子赵瑢站在几丈外,头顶的枝条迎风一动,积雪伴随着梅花缤纷落下,落在他脸上,落在他肩膀上。 冷冷的雪激得八皇子颤了颤,他大步向前,直直走向萧雅珺,所过之处,扬起凌乱白雪。 萧雅珺难以置信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八皇子,怔愣愣地立在原地,一眨不眨地望着步步靠近的人。 “你可让我好找。”八皇子咬着牙,一把抱住还回不过神来的萧雅珺,手臂收紧,恨不得将人融于骨血,这样就不会不翼而飞:“你好狠的心肠,就这么走了,一句话也不给我留,你可知道我寻了你多久?” 梧桐又惊又喜又羞,赶紧垂了眼,蹑手蹑脚地离开,将空间让给久别重逢的情人儿。 梧桐站在林子外把风,一会儿看看周围,一会儿看看梅林,心里替自家姑娘开心。自打八姑娘回来,所有人都变了嘴脸,唯独老夫人还有八皇子待姑娘一如从前,甚至更加心疼。 梧桐看得分明,八皇子满心满眼她家姑娘,她家姑娘心里也有八皇子,只姑娘觉得自己配不上八皇子,苦苦压抑情感,甚至离开京城都没有 留下只言片语。 可八皇子找来了,足见八皇子对姑娘的真心。 只是,以姑娘现在的身份,梧桐转喜为悲,若是从前,二人自然是门当户对,现如今却地位悬殊。喜悦如潮水褪去,淡淡的忧虑爬上心头。 …… 傲雪寒梅悄然凋零,绿黄的柳芽冒了出来,一阵春雨一场暖。 春雨贵如油,滴滴赛黄金,田地里的庄稼作物,茁壮生长。 阿渔欣慰至极,一年下来,她种田种上了瘾,原来种田是这么有意思的一件事,亲眼看着一粒粒小种子,发芽,生长,开花,结果,最后吃进肚子里。那种满足感,无与伦比。 心满意足的阿渔摸摸田埂上柔嫩的叶芽,想象着几个月后它的收获,露出老母亲般的笑容。 直到丫鬟告诉她,萧老夫人病了,阿渔收敛笑意,一边往回走一边问怎么病的? 丫鬟也说不清,来报信的人没细说。 阿渔回到靖海侯府,见游氏神思不属,彷佛哭过,心下一凛,忙问情况。 “雅珺她去了。” 伤心之至的游氏不愿她多想,极力压住悲苦,却身不由己地带出悲戚之色。 阿渔愕然,抚慰一般握住游氏的手,问:“发生什么事了?” 游氏声音发涩:“她去山上的寺庙烧香,不慎失足坠崖,连尸骨都寻不回来。” 阿渔察觉到她的手在颤动,能理解她的心痛,终究疼爱了十三年,如今又芳龄早逝。她站起来,过去抱住游氏,温柔说道:“娘,你哭吧,别压在心里。” 游氏眼泪涌了出来,纵然因周氏夫妻对雅珺生出隔阂,但是她心里仍然希望这个孩子过得好。本以为她去了苏州,可以重新堂堂正正的生活,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出了意外,就此香消玉殒,她才及笄年华,尚未成家生子。 游氏泪流不止。 阿渔抚着她的背,无声安慰。内里千回百转,惊诧之后是狐疑,萧雅珺就这么死了,总觉得违和,尸骨无存? 阿渔眯了眯眼,去年秋萧雅珺离开时,她派了几只猫当眼线以防万一。只跟丢了,毕竟只是没开智的普通猫儿又是这么远的距离,情有可原。之后就彻底失去了萧雅珺的消息,倒是八皇子那,冬天的时候下江南办过差。 哭了一场,游氏洗了脸又补了补妆容,领着阿渔去向看望病倒的萧老夫人。 正遇上萧老夫人被如意扶起来喝药,萧老夫人神情呆滞,面色灰败,仿若被活生生抽走了生机。 对于萧雅珺,萧老夫人爱入骨血,这个噩耗无异于要了她半条命。 “老夫人,夫人和八姑娘来看您了。”如意低声唤她。 萧老夫人木然无反应,直到如意再说了一遍,空洞的目光重新聚焦,慢慢地定在阿渔脸上,倏地抓过药碗砸向阿渔。 “是你,是你害死了珺儿,是你!” 早有防备的阿渔后退一边,药碗因为萧老夫人病弱无力,只落在脚踏上,就是药汁也都洒在了她自己身上。 阿渔平静地望着双目充血,眼珠子几乎要脱眶而出的萧老夫人。 萧老夫人挣扎着要扑向阿渔,却连床都下不来,只能面容扭曲地瞪视阿渔,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里都充斥怨恨:“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你不回来,珺儿怎么会被逼走,怎么会出意外,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珺儿!” 游氏挡在阿渔面前,又惊又怒:“母亲,这如何能怪瑜儿?” 萧老夫人浑身不住颤抖,恶狠狠地盯着阿渔:“你还我珺儿,你把珺儿还给我,还给我!” 嘶哑的声音听得游氏心惊胆战,见萧老夫人目光狂乱,生怕她再伤害女儿,游氏匆匆说了一声,让如意照顾萧老夫人,拉着阿渔快走。 身后,萧老夫人的哭声撕心裂肺。 真假千金15 真假千金15 看望过萧老夫人,全了礼数,阿渔便返回翠微山庄,她若是长留在侯府,只怕得让萧老夫人病上加病。 回到翠微山庄,阿渔多派了几只猫监视八皇子。期间分神留意靖海侯府那边搜寻萧雅珺遗体的进展。半个月后终于在崖底找到了萧雅珺主仆的尸体,已经被野兽啃噬得七零八落,只能勉强通过衣物辨认出来。 最后一丝奢望落空,萧老夫人悲痛欲绝,病得不省人事。阿渔再次回去当孝子贤孙,这一回,萧老夫人已经病得迷迷糊糊的了,便是阿渔这个‘大仇人’站在面前,也没反应。 看了一回,阿渔便借口农事走了,眼下她忙得算是国家正事,也无人会说她不侍疾不孝。 经过小家伙们一个多月的努力,终于发现萧雅珺被八皇子安置在西城一座不起眼的宅子内。 阿渔:“……”居然真的是金屋藏娇! 之前她就隐隐怀疑萧雅珺的‘尸骨无存’是不是八皇子动的手脚。在她的记忆里,八皇子和萧雅珺爱得天崩地裂。这一世,哪怕时移世易,两人还是好上了,八皇子能这么轻易地放手?果然是不能的。 只是阿渔不大想得明白,萧雅珺好歹是受世家传统教育长大的,竟然愿意这么不明不白地跟着八皇子。前世,她可是非常骄傲的一个人。 如今却……阿渔脑中闪过一句话,在顺境中保持善良不难,难得是在逆境中保持本心。 原身做不到,萧雅珺也没做到。 阿渔扯了扯嘴角,忽然间想起靖海侯府内去了半条命的萧老夫人,第一次同情起这位偏心偏到咯吱窝里的老太太。 摇了摇头,阿渔并不打算做什么,只要萧雅珺不妨碍她,她也不会插手她的私事。 这一天,阿渔头戴斗笠在田埂上检查作物生长情况,抬头就见数月不见的太子赵琮自田埂上不紧不慢地走来。一出正月,他便出京推广新的种植方法。 赵琮笑着道:“这么大的日头,你还在地里。” 阿渔:“左右无事,太子不也刚回京就来御田了。”这一片试验田,靖海侯已经捐献给朝廷成了御田,皇帝老儿也上道,赐下两倍面积的的上等良田作为补偿。 赵琮笑笑:“此次出京,多亏县主帮忙才能如此顺利,孤带来一些土仪,已经派人送到山庄,略表谢意。” 在外期间,他数次写信就推广过程中遇到的实际 问题询问阿渔,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不想结果喜人,每每令他茅塞顿开。 阿渔自谦一番,道都是应该的。 赵琮将部分各地的反馈报告交给阿渔,方便她进行下一步研究。自打去年确认粮食产量的确增加之后,朝廷就派了不少相关官员和能工巧匠协助她,由她领头继续研究。赵琮也因此与阿渔接触多起来。 说完正经事,赵琮看一眼阿渔:“近来听说了一件事,想了想,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一声。” 阿渔抬眸,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 赵琮就说了八皇子悄悄把萧雅珺接进京的事。 阿渔:“……” 落在赵琮眼里,便认为她是震惊。便是他自己,初得讯,也吃了一惊。没想到他这八弟还是颗情种,居然冒险沾染满身是非的萧雅珺。要知道以萧雅瑜如今的声望,一旦暴露,老八也会惹上一身骚。 阿渔应景地惊了惊:“金屋藏娇?” 赵琮微笑颔首。 阿渔眨了下眼,煞有介事地喟叹:“没想到他们竟然是一对!” 赵琮目光在她脸上绕了绕,见她脸上除了感叹外再无其他情绪,笑问:“你就不生气?” “生什么气?” 赵琮饶有兴致:“她又回来了。” 阿渔不以为意:“她回不回来与我何干,只要不在我眼前晃就成。” 赵琮看着她,戏谑:“丰乐县主好心胸,孤自叹弗如。” 去年,陛下赐下丰乐二字,取意丰收喜乐。 阿渔假假一笑。 赵琮含笑再问:“那么周氏夫妻与你可有关系?” 阿渔笑容收敛。 赵琮也不卖关子,说了八皇子派人去边关打点照顾周氏夫妻之事,同时还暗中计划将周招娣和周小宝姐弟俩接进京城陪伴萧雅珺。 阿渔脸上笑容彻底消失,这她真的不知道。萧雅珺是死是活不关她的事,但是周家剩下那四个人绝不可以过上好日子,不然原身那十几年受的罪算什么。 看来哪怕局势已经被她改的面目全非,这两个人骨子里的东西还是改不了呢。 她萧雅珺顾念血浓于水时,可曾想过她能有这个能力是因为萧家人养育了她,而她的血缘亲人在萧家人身上狠狠捅了一刀。可曾想过被她取代了身份的原身被周家人折磨了十三年。那些本该她 吃的苦受的罪,原身替她吃了受了。 萧雅珺也许想过了,但血缘情深终究占了上风,要不是周家人,哪有她的好日子,所以她怎么能不好好报答周家人。 而八皇子当真是一如既往的爱屋及乌,当年他炙手可热,他就堂而皇之地以权压人照顾周家人。如今他未得势,便悄不溜丢地照顾。 可惜她不是前世那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可怜,只能眼睁睁看着萧雅珺‘报答’周家人。 “敢问太子,萧雅珺现今住在何处?”她虽然知道地方,但是总得装作不知道。 看着眼神冷下来的阿渔,赵琮觉得她倒是多了几分烟火气。在民间,有说她是九天玄女下凡造福苍生,也有说她是神农转世,这其中有朝廷的推波助澜,有利于推广新的种植方法。 接触次数多了,有时候赵琮也觉得她有些‘神’,明明身在红尘,不经意间却给人与整个世间格格不入的违和感。 “稍安勿躁,怪我没说清楚,边关那边我已经安排好,周氏夫妻会得到应有的惩罚。”赵琮笑着补充。 阿渔一愣,狐疑地瞅了瞅他,致谢一番。 赵琮面带微笑:“丰乐县主可是我大秦国宝,这等残害你的恶人,理当受到严惩。” 这马屁拍的,饶是已经被拍的脸皮很厚很厚的阿渔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能当上太子的人,就是不一样,她无意识的摸了下脸,摸完了才想起自己的手刚摸过泥巴。 呀了一声,阿渔反手要擦,斜刺里伸过来一条藏青色棉帕,几乎要碰到她的脸。 阿渔往后仰了仰身子,若无其事地抽了自己的帕子擦脸。 赵琮微微一笑,眼望着阿渔,徐徐收回手。 阿渔目光坦荡,无一丝别扭,彷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赵琮温声道:“手帕擦不干净,要用水洗。” 已经有侍卫机灵的拿着水囊上前,阿渔打湿了帕子擦脸。 赵琮礼貌的移开视线,没有一直盯着看。待她擦干净脸,他才转回目光,瞥见她脚尖朝外,这是打算离开的姿势。 勾了勾嘴角,赵琮温声道:“你问住址,可是想去找她们,依我看倒不急在这一时。” 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正琢磨理由告辞的阿渔抬眸望过去。 赵琮道:“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人生境遇天差地别,还间接被连累,未必能保持心平气和 。” 阿渔若有所思,前世,萧雅珺只是在钱财上接济周家姐弟,并没有把周家姐弟接到身边来。这辈子也不知道萧雅珺怎么想的,居然想把他们接到身边。莫不是被萧家抛弃之后,举目无亲,遂想起了这对血脉相连的亲姐弟。 周小宝暂且不提,就她对周招娣的了解,这人嫉妒心极强更喜欢把错往别人身上推。这两年,周招娣可没少受罪,还真有可能恨上了萧雅珺。 孽力反噬可比她出手解恨多了。针没扎在自己身上,如何感同身受。真希望周招娣姐弟俩争气点,也在萧雅珺身上扎两针,让她感受感受这对姐弟的妙处。 明白过来的的阿渔盯了一眼赵琮,玩政治的人心都黑。 阿渔笑着道:“太子说的是,不妨静待一段时日。” 赵琮亦露出会意笑容。 …… 景仁宫内,宸妃听着宫人汇报八皇子府的修建情况,皇子府即将竣工,下半年正好搬进去。 住在皇宫内不便结交外臣培养拥趸,现下,终于盼来儿子出宫建府这一天。宫里有她,不怕皇帝忘了老八。想起皇帝,宸妃眼中闪过一道幽光。 “娘娘,殿下来了。”宫人进来禀报。 宸妃喜上眉梢,叫起行礼的八皇子,语调温柔地说道:“开了府,你就是大人了。”又开始抱怨,“眼看着你都十八了,你上面兄长无论哪个,在你这年纪都成亲了,也就你……” 八皇子皱眉打断宸妃的话,“母妃,我既然在父皇面前说了要和太子一样,为母后守孝三年,无论如何也是不能成亲的,否则岂不是不孝。” 八皇子嘴里发苦,若雅珺还是靖海侯府嫡女,他何必百般敷衍母妃,早就请旨赐婚。如今却只能委屈她没名没分地跟着他,他岂忍心娶妻,能拖一日是一日。早晚有一天,他会将她失去的荣誉亲手捧到她面前,让任何人都不敢再嘲笑欺凌她。 宸妃心里来气,每次说到他的婚事都这样,可她又不想和儿子生分了,只能点到为止:“罢了罢了,待出了孝再说。” “母妃放心,儿子心里有数。”八皇子安慰了一句,岔开话题:“母妃,三年孝期将满,母妃可知父皇属意哪家贵女为太子妃?” 两年前先皇后病故,本该只守孝一年的太子主动要求守孝三年,以致太子妃虚悬至今。 宸妃缓缓摇头:“未曾听陛下说起过。”拿眼看着儿子,觉得他 不是随口一问。 八皇子皱了皱眉:“太子与丰乐县主颇有往来。” 宸妃面色微变,这位县主名满天下尤其是在百姓之中极有威望,因着粮食增产的功劳,她在朝野民间的地位超然。 便是自己曾经也因为她的地位动过心。思忖良久,又按捺下去,正因为她地位非同一般,求娶不易,没得最后吃不着羊肉还惹一身骚,引来皇帝和太子以及诸皇子的猜忌。再来到底乡野长大,又整日埋首农事,只怕是难以胜任皇家媳妇这一职。 宸妃眯了眯眼,太子动了心思?真要娶了,有利有弊,利益自然是她带来的人心威望;弊端则是皇帝的忌惮,岁月不饶人,皇帝老了,垂垂老矣的皇帝面对如日中天的继承人,早年的骄傲欣慰逐渐变成猜疑戒备。 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转瞬之间,宸妃就有了决断,不能让太子心想事成。 太子本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多年来他在这个位置上兢兢业业颇有建树,于庙堂内外深得人心。倘若再娶萧家嫡女,更是如虎添翼。届时哪怕是皇帝,也轻易撼动不了他的地位。 宸妃眯了眯眼:“丰乐县主泽被万民,这样的功德深厚之人,配了等闲人只怕会折了对方寿数。” 八皇子一怔,就听见宸妃意味深长的声音:“普天之下,也就天子才压得住这大功德了,你说是也不是?” 宸妃抚着精致的宝石指套,嘴角绽笑。 听闻那丰乐县主也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这男人无论十六还是六十,哪有不爱年轻漂亮小姑娘的,尤其这小姑娘享有盛誉,更添征服欲。威望民心,太子需要,皇帝也需要,此消既是彼长。 一举多得的好事儿,想来陛下不会不心动。 真假千金16 真假千金16 皇帝心动了,以萧氏女之功绩,放眼天下,除了皇室中人还有谁能配得上,就是皇家也不是谁都堪配。太子原是个好人选,太子妃之位空缺。对萧氏女的厚待,可昭示皇家对百姓民生的重视,有利于朝廷收拢民心。 只是,他年初病了一场,病好之后身体大不如前,不禁生出一种恐慌,一种即将被取而代之的恐慌。 国师说萧氏女是凤凰命格,凤凰涅盘浴火重生,得上天眷顾福泽深厚,惠及旁人。对此,皇帝深信不疑,这命格与萧氏女的经历不谋而合。 龙凤成双,萧氏女为太子妃,那太子是不是马上就要成为真龙天子。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 “陛下,太子求见。” 闻言,皇帝回过神来,平复心情:“宣。” 赵琮入内,汇报政事后,露出难得一见的迟疑犹豫,欲言又止片刻,在皇帝的打趣下,做了一揖:“儿臣思慕丰乐县主久矣,望父皇成全。” “……”皇帝总不能说自己也看上了,作为一个爱惜名声的皇帝,他厚不下脸皮在儿子开口后求婚再夺人所爱。但是皇帝也不想成全,他正忌惮太子,岂肯再助长太子势力,不提萧氏女背后的名望人心,单是靖海侯府就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助力。 皇帝叹道:“丰乐于社稷有功,理当重赏,只以她的身份,若入东宫,只能以太子妃之位待之。可作为太子正妃,要管理偌大东宫,还要联络宗亲命妇,更不提将来。朕恐她被琐事缠身,再无法专心农事,这岂不是我大秦之遗憾,百姓之损失。” 赵琮便说还有女官长吏。 皇帝就说那是太子妃的本份,女官长吏可辅佐却不可做主。 皇帝长长一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然你身为太子当以社稷为先,个人得失在后。” 赵琮笑容苦涩:“父皇说的是,是儿臣着相了。”皇帝不答应在他意料之中,他本意就不是为了赐婚,只是为了打消皇帝离谱的念头。宸妃,老八,他记住了。 皇帝想了想:“御田那边你暂且放一放,交给老四老八,”他一脸的和蔼:“免得你触景生情。” 赵琮神色一黯,强打着精神应是。 父子俩寒暄两句,赵琮告辞。 回到东宫,赵琮坐在书房里,目光幽深,恍若潜藏着漩涡。 这一趟归来,明显感觉到父皇对 他忌惮更深。下面的弟弟日渐长大,人大了,心也跟着大了。在他离开这几个月,各宫娘娘没少吹枕头风,那些兄弟们更是不遗余力地给他上眼药。 归根究底,还是父皇心生猜忌,才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纵观历史,年老多疑的皇帝与正当壮年的太子,能善终的太子寥寥无几。 赵琮勾了勾嘴角,笑意蔓延到眼底,却是凉的。 …… 宸妃没等来萧氏女入宫的喜讯,也没等到更期盼的父子相争局面,好不扼腕。枉她费尽心思打通了国师的关卡,哪能让自己当了恶人,万一萧氏女和太子知道是她煽风点火,不敢怨皇帝,必是要恨上他们母子的。眼下儿子羽翼未丰,他们母子还需韬光养晦,切不可冒头。 幸好儿子得了桩好差事可以聊做安慰,只宸妃还是遗憾的很,遗憾失去了一个扳到太子的大好时机。倘若萧氏女入了宫,余情未了与太子藕断丝连,那才是妙呢。 阿渔尚且不知自己差点就要进宫给个糟老头子当娘娘,若是知道,她一点都不介意沾上因果弄死想吃嫩草的老皇帝。 什么都还不知道的阿渔迎来了两位稀客,赵琮带着四皇子和八皇子来到御田。 赵琮说了御田之事转交给四八两位皇子。 阿渔微笑着哦了一声。 赵琮看她神色如常,不禁觉糟心。自己为了她故意得罪父皇,她倒好没心没肺。就算不方便表露不舍,好歹也表达下震惊,也不枉他们公事了一年有余。 四皇子笑眯眯的:“以后还请县主不吝赐教。” 阿渔道:“不敢当赐教二字。” 四皇子花式吹了阿渔一回。 阿渔不好意思地自谦,也礼尚往来地吹四皇子。 赵琮扫二人一眼,这么瞧着倒有点相处融洽的氛围。 八皇子冷眼看着,想不明白一个没有受过任何教育在打骂中长大的人怎么可能有这样惊人的本事。但凡萧雅瑜不是改良了种植之法使粮食增产,哪怕她是个大才女,雅珺的处境都不会这么难堪。 可就因为萧雅瑜于国于民有功,人们对她感激涕零,所以对于她的遭遇更加同情愤怒。周家人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便是无辜的雅珺也被打上恶人的标签,肆意刻薄辱骂。然而当年的调包又不是雅珺自己爬过去主动要求换的,甚至要不是靖海侯夫人被及时发现,雅珺有可能夭折于荒郊野外。 和四皇子商业互吹的阿渔余光瞥了一眼八皇子,心下冷笑,看她不顺眼是吧,有本事来咬她啊!一想他不再像前世那般风光无限,阿渔就通体舒畅,想得势,除非她死了。 忍着心底不喜,八皇子面带微笑地客套了几句。 阿渔也意思意思寒暄,态度不如对四皇子时热情。 在场都是人精,岂看不出来。 赵琮知她是因萧雅珺之故,心想到底还小,场面上功夫不到家,不过以她如今声望,也无人会因这点‘小瑕疵’问罪与她。 四皇子若有所思,论理萧阳是老八伴读,他们应该更亲近些。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萧氏女更喜欢他这种成熟稳重的,而不是老八这种冷冰冰的小白脸。 如是一想,四皇子对阿渔凭添几分好感。有眼光,不亏是有真本事的,不只种田厉害,看人也厉害。 长得好看又如何,性格不好,也就那些没见识的小姑娘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 八皇子微微皱眉,倒没想到萧雅珺身上,他自觉做的天衣无缝神鬼不知。只觉得萧雅瑜被人捧得忘乎所以,目下无尘。老四捧她,她就有好脸色,自己不吹捧她,就甩冷脸,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也就是上位者想拿她立牌坊才把她供起来,若是被上位者厌弃,她什么都不是,有的是方子让她继续研究。 察觉到来自于八皇子身上的恶意,阿渔心念一转计上心头,笑盈盈地迎着三位天潢贵胄去梯田参观最新研究成果。 “这一片大豆用了最新的肥料,发芽率……”阿渔如数家珍地介绍。 四皇子特别好学地问,回头皇帝问起来也有话答,这桩差事办好了名利双收,可得把握住了。 “主要原料是用了牛粪,喏。”阿渔随手一指。 赵琮等人下意识回头,就见上面梯田里的老黄牛慢悠悠地自发犁着地,边上连个指挥的人都没有。 四皇子笑:“这牛可真自觉。” “老牛通人性。”阿渔:“牛粪可以改善土壤,还能……” “噗”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八皇子看着靠过来的脏兮兮的黄牛,皱着眉头往后面退了几步,忽见那头牛肥屁股一撅,喷出一大坨黄褐色糊状物。 八皇子骇然欲躲,却心有余而力不足,眼睁睁看着那坨牛屎迎面砸到头上,糊了一脸。 空气 突然安静。 “呸,噗,呸,噗,呸……”惯来冷静自持的八皇子跳着脚,疯狂吐口水。 阿渔绷着嘴角努力不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目瞪口呆的四皇子,旋即爆笑出声,笑得前俯后仰:“八……八……弟……”笑得话都说不出来。 阿渔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破了功,笑得双肩发颤。 赵琮不愧是太子,除一开始抽了抽嘴角,很快就控制住脸部表情,吩咐侍卫,赶紧递水递手帕。 狼狈不堪的八皇子狂漱口,只觉得满嘴恶臭,甚至觉得自己无意中吞咽了牛屎,再听四皇子笑得东倒西歪不得不借着侍卫站稳,两只眼里燃起火苗。 四皇子不想笑得这么招人恨的,但是他真的忍不住啊。活了二十三年,才知道除了狗血淋头外,还有牛屎淋头,尤其倒霉催的还是素来爱装的老八,让他如何不幸灾乐祸。 笑就笑了,老八母妃是妃,他母妃也是妃,还比宸妃资历深。自己还是哥哥,老八还能把他怎么样不成。 四皇子笑得肆无忌惮,笑得肚子疼。直到赵琮说了一声,他才收敛了些,只一张脸憋得通红。 赵琮命人赶紧带八皇子下去梳洗更衣。 八皇子压了压火,咬牙告了一声罪离开,脚步又大又急,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滋味。 等人走远了,四皇子又开始丧心病狂地笑,扶着腰喘着气说:“老八这是什么运气?” 赵琮不着痕地掠一眼笑容克制的阿渔,直觉和她有关系。他见过她如何安抚受惊狂躁的马匹,也偶然见过她和其他动物互动,彷佛能和动物沟通。但是又觉得自己这想法匪夷所思,有些人的确招动物喜欢。但是沟通,命令一头耕牛淋特定的人一头屎?似乎过于天方夜谭了些。 真假千金17 真假千金17 “实在是失敬,八皇子第一次来,就出了这么个意外。”阿渔彷佛很是不好意思。 心情美妙的四皇子乐呵呵摆手:“意外,意外,谁能想得到。”乐死人了,老八肯定是缺德事干多了,多的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才派这头牛略施薄惩。四皇子满眼怜爱地看着淡定地自如地犁地老黄牛,觉得有必要替它宣传宣传丰功伟绩。 阿渔似乎还有些不安,看看太子,再看看四皇子:“八皇子会不会怪罪这头牛?” 太子含笑道:“怎么会,八弟心胸宽广,岂会和一头牛一般见识。何况律法明文规定,除老弱病残,任何人都不得无故宰杀耕牛。” 阿渔便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心里乐开了花。 八皇子肯定恨不得宰了这头胆敢以下犯上的牛,但是耕牛作为特等保护动物,等闲不得宰杀,还是因为这种搞笑的理由。又有太子和四皇子在,但凡要点脸的,都不可能跟一头畜生计较。让他恶心她,她恶心死他。 …… 把全身搓得红彤彤,头发都搓毛躁了,八皇子还是觉得身上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恶臭,他还觉得伺候的下人都在嘲笑他,一阵俊脸阴沉地能滴水。 坐在浴桶内的八皇子捏紧拳头,骨节相错,咯咯作响,额头上手背上青筋鼓胀。 有生以来,他从未这般狼狈不堪过。眼前掠过在场的每一张脸,八皇子后槽牙咬紧。 内侍觑着他阴沉的脸,吓得腿肚子打颤,小心翼翼地提议,打杀了那头胆敢犯上的恶牛。 八皇子脸颊抽搐:“你想让所有人都嘲笑我心胸狭窄,和一头畜生一般见识吗?” 若是个人,还能治一个不敬之罪。可那是一头牛,跟条畜生计较,只会降低自己身份。 内侍重重甩了自己一个巴掌:“主子恕罪,奴婢愚钝。” “滚出去!”八皇子喝了一声,看见这蠢奴才就一肚子火。 内侍连滚带爬地退下。 八皇子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和这个地方八字不合,或者说和萧雅瑜犯冲。遇上她,自己这边的人就要倒霉。 八皇子焕然一新地回来,阿渔等人神情如常,犹如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八皇子却犹如芒刺在背,觉得他们在心底嘲笑自己。 不中也不远矣。 好不容易熬 到离开,八皇子找了个借口与太子和四皇子分开。 四皇子乐不可支:“老八这是躲羞呢,真是个薄脸皮,哥哥们还会笑话他不成!” 赵琮笑笑:“四弟适可而止,别把八弟惹急了。” 四皇子口中应好,心中道,太子也是个能装的,不定心里多高兴,可愣是憋得密不透风,怪不得人家能当太子。 兄弟俩换了个话题,慢悠悠回城。 另一厢,八皇子绕了几个圈,确认身后没有尾巴之后,进了西城一座不起眼的二进宅子里。 瞥见墙头蹲了几只野猫,八皇子不悦地皱了皱眉头,让人赶走。 似乎察觉到不受欢迎,猫咪们懒洋洋地叫了几声,灵活地消失在视野内。 八皇子又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墙头,觉得心情好了些,随着越靠近后宅,心情越好,脚步也轻快起来。 萧雅珺正在书房内作画,听到开门的动静,抬眼。 八皇子满面笑容地跨进屋,梧桐冲面露欣喜的萧雅珺暧昧一笑,识趣地合上书房的门,门神一样杵在门口。 “在画什么?”八皇子拥住迎上来的萧雅珺,带着她走向书桌。 萧雅珺低声道:“信手涂鸦罢了,打发打发时间。” 八皇子脚步一顿,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任谁也想不到雅珺又回到了京城,只是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不得不委屈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委屈你了,”八皇子怜惜地抚了抚她的脸庞:“是我无能,不能给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不过雅珺,要不了几年,我会风风光光迎你进门,补偿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思及痛处,萧雅珺俏脸发白,她读着四书五经女则女诫长大,如何不知自己所作所为违背纲常伦理,大错特错。 然而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落到了今时今日的地步。那一天,八皇子从天而降,她感动却也知道他们二人没有未来,狠下心肠拒绝。 可他不肯放手,一有空就来寻她,软磨硬泡。连祖母都舍弃了她,只有他对她不离不弃。天大地大,人群万万,她却只剩下他一个。 一时脑热,她同意死遁,真等被宣告死亡,她忽然害怕起来,她成了活死人,连萧家最后的庇护都失去了,一身生幸福尽数系于他。 她没来由地恐慌,哪怕和八皇子拜过天地结成夫妻,他对她疼爱有加体贴备至,这种恐慌也 只是稍退而不是彻底消失。 见她面容发白,八皇子心疼地吻了吻她冰凉的脸颊。 萧雅珺躲了躲,羞声:“青天白日……” 剩下的话被吞噬殆尽,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抱着七八日不见的心上人,八皇子哪里忍得住,尤其是闻着她身上馨香,阴魂不散的恶臭终于消失。 守在门口的梧桐听着动静羞红了脸,两只耳朵也红得能滴下血来,面红耳赤地走到院门口,叫了个小丫头去厨房要水。 小丫头脆声应好,立刻跑向厨房,背过身暗暗撇了下嘴。这宅子里的下人都是八皇子精心挑选的自己人,这些人知道八皇子的身份,却不知萧雅珺的身份。虽然八皇子让她们喊夫人,可哪个心里不明镜似的,这女人算哪门子夫人,充其量也就是个没名没分的外室而已。 运气好,待主子开府迎娶皇子妃之后,能进门做个有品级的孺人媵妾;运气不好,就是个不入品的姨娘通房;再差些,这辈子都进不了门,年老色衰之后被抛弃。 云收雨歇,八皇子抱着萧雅珺温存,说起了周家人。他对周家父母没什么好感,哪怕他们是萧雅珺的血缘至亲,他也不觉得他们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但这不妨碍他感谢他们,若是没有他们,就没有雅珺的今天,自己也不可能认识雅珺。所以他会在能力范围之内照顾他们,不管怎么样,那都是她的至亲,哪怕世人都憎恶嫌弃他们,雅珺却不能。她得感激他们,生了她,又成就了她。 他已经悄悄派人去打通边关的关系,因为萧家也派了人在那边盯着,确保周氏夫妻生不如死的活着,所以过程有些麻烦,不过幸好成功了。 至今他尚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赵琮用他对付萧家人的办法对付了他的人。 一无所知的八皇子说了下周氏夫妻的近况:“……他们还好,过几年风头过去了,我就把他们接出来。” 随着他的话,萧雅珺心里涌出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她知道亲生父母有罪,可他们是为了她才犯罪。如八殿下所言,谁都可以嫌弃他们,唯独她不可以,没有他们,就没有她。 八皇子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你别想太多,那毕竟是你的生身父母,尽孝是为人子女的本份。” 萧雅珺往他怀里靠了靠,没有出声。 八皇子又说起了周家姐弟,这对姐弟度日艰难,被乡里嫌弃刁难。随着阿渔声名鹊起,他们的处境更加不堪。 然因为雅珺才出‘意外’,要是周家姐弟也马上出意外,恐怕会引起萧家人的怀疑,所以他的安排是在冬天让姐弟俩绝望之下‘自杀’。 他会悄悄把人接到这里来陪她,这几个月来她郁郁寡欢,希望亲人的陪伴能让她心情好一些。萧家舍弃了她,她只剩下周家这几个亲人了。 萧雅珺静静地听着,一开始她并不同意把周家姐弟接来,她就想接济下他们。要不是为了自己,亲生父母不会被流放,姐弟俩也不会失去依靠,尝尽人间冷暖。她尝过,所以知道其中滋味,他们落到这处境,自己也有撇不清的关系。 可她实在是太孤独了,她就像是一只金丝雀,被养在一个华丽的牢笼内,等待着十天半个月才出现一次的主人。 多两个人血脉相通的亲人,生活也许不会再那么难熬。 经了这么一劫,他们应该知道错了,不再如母亲口中那般跋扈,尤其周家弟弟才十二岁,教一教也许还能成器。将来亲生父母总是要靠他奉养的。 …… 十月里,赵琮派人转告阿渔,周家姐弟已经离开白石县,正在前往京城的路上。 这个人情,阿渔记下了,以身相报是不可能的,她努力种田回报吧,哪天他要是快被老皇帝搞死了,自己悄悄帮个忙。 过后几天,游氏来翠微山庄看望阿渔,阿渔留意到她欲言又止,怕是纠结要不要告诉她周家姐弟自杀这件事。 阿渔心想,前世八皇子能在一众兄弟里脱颖而出也不全是靠运气。要不是赵琮插了一手,萧家会被他蒙在鼓里,而自己的猫鞭长莫及,兴许就真让他悄悄把周家人好吃好喝地供了起来。 游氏犹豫半响,还是选择了隐瞒,免得女儿心生不安,觉得是自己逼死了周家姐弟。 游氏不说,阿渔也就不说破。 半个月后,风尘仆仆的周家姐弟站在了萧雅珺面前。 两人哪怕换上了体面的衣裳,也掩不住一身饱经生活风霜的穷苦落魄。 萧雅珺震惊地看着二人,周氏姐弟形容比两年前初见的萧雅瑜还要憔悴不堪。 曾经趾高气昂的周小宝习惯性地缩着肩膀,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二姐。” 大抵是血脉相融,萧雅珺眼睛一酸,湿了眼眶。 周小宝哇啦一声哭了起来,想凑过去,又怕被嫌弃,只能哇啦哇啦咧着嘴哭,露出被打掉了几颗牙的两排牙 。 萧雅珺不禁滚下泪珠,上前几步,揽住他肩膀:“莫哭,莫哭,一切都过去了。” 周小宝哭得更大声了,彷佛在外受了欺负终于见到可以撑腰的家长。 周招娣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略安,两年丧家之犬一般的生活令她学会了察言观色,看来这个妹妹还是顾念骨肉情的,那就好,那就好!她再也不想过那种朝不保夕狗一样的生活。 来的这一路,是她这两年过的最好的日子,饿了有饭吃,冷了有衣服穿,还有人伺候。 她贪婪地打量周围,真漂亮,真暖和,和仙境一样,想不到有一天她也能住进这么好的地方。 周招娣掐了自己一把的大腿,疼得,不是做梦,真好! 萧雅珺正好目睹这一幕,眼神复杂,对上周招娣望过来的眼神,露出友善的笑容。 周招娣忙忙讨好地笑,眼神羡慕又向往。她长得真漂亮,比戏台上的嫦娥还漂亮,谁会相信她们是一个爹娘生的。淡淡的酸涩涌了上来,要是她晚生上两年,享福的那个人就是她了,她是不是也能这么漂亮,高贵,神仙妃子一样? 真假千金18 真假千金18 周家姐弟住了下来,无比乖巧懂事,与她从游氏口中听到的形象大相径庭,萧雅珺悬着心安然落地,见他们满脸局促惶惶不安,她有些怜悯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周招娣看在眼里,悄悄示意周小宝诉苦,姐弟俩痛哭流涕地诉说着这两年受的苦,听得萧雅珺恻然。 “……呜呜呜,以前我们小不懂事,学着爹娘的样子,才会那么对盼娣,我们真的知道错了。要是可以,我们真想亲自向盼娣道歉。” 周小宝哭哭啼啼地应和。 萧雅珺替他擦了擦眼泪:“你们知道错了就好。”也不能全怪他们,孩子最容易受父母影响,只能怨亲生父母没有做好榜样。但凡他们善待萧雅瑜,看在养育之恩上,他们怎么会被流放,更不会被口诛笔伐,连累儿女。甚至有可能因为养出了一个于国有功的女儿备受尊敬。 这时候,一个小丫鬟兴匆匆进来禀报:“夫人,爷来了。” 周招娣哭声一顿,看萧雅珺的发髻,再听下人称呼,就知道她已经嫁人了。只他们来了三天,一次都没见过这个把他们从地狱里救出来的妹夫。 之前她问了一声,萧雅珺说是忙。忙得连家都不回,周招娣觉得怪怪的,但识趣地没有追问。 八皇子大步进来,第一眼就看见萧雅珺发红的眼眶,再扫一眼眼泪汪汪的周招娣和周小宝,大致心里有数。 见了他,萧雅珺不觉微笑,前迎几步,介绍:“这是招娣、小宝。”她虽然默认了周小宝叫她二姐,却从来没唤过他们姐姐弟弟。纵然是一母同胞的血亲,可到底陌生,叫不出口。 八皇子点了点头,笑着道:“我是雅珺的夫婿,早该来见你们的,只是被事情绊住了,见谅。” 望着高大俊美气质卓然的男人,周招娣没来由地窘迫,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才好,也不知道该怎么见礼,只能学着梧桐的样子胡乱屈膝:“正事要紧,正事要紧。”声音因为紧张而不稳,她涨红了脸。 八皇子笑了笑。 “姐夫。”周小宝满脸堆笑,声音讨好,腰下意识地弯曲。 八皇子眉心微不可见地皱了皱,马上又微笑颔首。 萧雅珺一愣,看了看八皇子。 八皇子对她安抚一笑,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玉佩做了见面礼。 萧雅珺心头发热,他这是给她做脸面,把周小宝 当正经小舅子看待。 周小宝喜笑颜开,一叠声道谢。 萧雅珺黛眉轻蹙,觉得他态度过于谄媚,思及这两年他们姐弟无依无靠挣扎求生,眉心又舒展开,想着回头得好好教一教,应该来得及掰过来。 略说两句,梧桐带着周招娣和周小宝退下,将空间让给好几日不见的萧雅珺和八皇子。 走在院子里的周招娣回头看了一眼,正见八皇子拉了一把,萧雅珺跌坐在他腿上,一脸羞怯。 男俊女俏,跟一幅画似的好看。 她的命怎么就那么好,一样的出身,她却被当成侯府千金养大,就算被发现不是亲生的了,还是嫁了个好人家。丈夫高大英俊,看起来也有钱的很,还那么疼她。 可自己却因为她,没了爹,没了娘,连家也没了。这两年为了活下去,什么苦都吃过了。 忽然之间,觉得那画面无比的恶心,周招娣转过脸,心头泛出一丝又一丝的酸涩,阵阵上涌。 周招娣捂着嘴冲到树边干呕,吐出了几口酸水。 梧桐吓了一跳,生怕她是染上了什么毛病,赶紧吩咐人去请大夫。想了想没有通知萧雅珺,八皇子好不容易才来一趟,就让他们多聚聚。 不一会儿郎中来了,扔下一记晴天霹雳,周招娣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周招娣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梧桐傻了眼:“你弄错了吧。”周招娣还没嫁人啊。 郎中没好气:“老夫岂会摸不准喜脉,不信你们另请高明。” 梧桐回回神,忙赔礼。 郎中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打量面黄肌瘦的周招娣,再看她身上衣裳都是好料,梳得是姑娘家头,搞不清这是个什么情况,实事求是地说道:“孕妇身子太弱,务必要补充营养,不得劳累,否则有小产之险。以她目前身体状况,小产可能危及性命。” 吓得周招娣惨白了脸:“我不要这个孩子!” 郎中见怪不怪,眉毛都不多抬一下,沉吟片刻:“以你眼下身体情况,若是打胎,极有可能一尸两命。” “我不要这个孩子!”周招娣声音尖锐,这个孽种生下来,她这辈子就完了。她现在有了靠山,好好养一养就能恢复容貌,将来还能靠着便宜妹妹嫁个好人家过上好日子,她绝对不能生下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会拖死她。 尖利嗓音吓了郎中一大跳,苦口 婆心地说现在不能打,打了十有八九会一尸两命,实在不想要,也得等她把身体养好一点,再看情况。 闻言,周招娣略略放心,能打掉就好。 梧桐亲自送郎中出门,细细问了下情况,塞了一片金叶子封口。 郎中很是上道地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这种有钱人家的阴私,他见得多了,守口如瓶有助于长命百岁。 送走郎中,想起这事,梧桐就觉得脏了耳朵,一个没嫁人的姑娘家,居然珠胎暗结,简直丢死人。 想了又想,梧桐决定等八皇子走了再告诉自家姑娘。到底不是什么体面事,在八皇子面前丢的是姑娘的脸,让自家姑娘亲自和八皇子说,更好一些。 再说周招娣,待梧桐送郎中离开,周小宝一改老实卑怯神态,满脸晦气:“早不来,现在倒来了。” 周招娣揪着腹部衣裳,也觉得晦气。 周小宝啧了一声:“你可真是的,二姐知道了肯定嫌弃你,她要是不想收留你了怎么办?” 周招娣瞪着他:“你有什么脸说我,要不是为了养活你,我至于陪那个混蛋睡觉嘛!” 爹娘出事时,她才十五岁,周小宝十岁,房屋田地都被没收了,亲戚邻居村民都厌恶他们,看见他们就像看狗屎。 他们俩差点被活活饿死,沦落到跟野狗争食。后来,几个叔伯良心发现,匀了一小块旱地给他们姐弟。 可她哪里会干地里的活,别说地里的活,就是家务活她都不怎么会干。家里有娘有盼娣,地她都不用扫,只需要绣绣花就成,可她绣活并不好。走投无路她才后悔了,要是她绣活好,怎么会养不活自己。 周小宝更指望不上,干啥啥不会,吃嘛嘛不剩,想甩甩不掉。 后来看着爹娘那事的风头过去了,她就想找个人嫁了好有个依靠,她自认长得漂亮,可就是老光棍都不想娶她,只想睡她。 呸,她就算只能陪人睡觉,也不陪这个又穷又丑的瘌痢头。 她和隔壁村的赵老三好上了,家里没败落前,赵老三就老来招惹她。赵老三长得还行,家里条件也不错,可惜是个二流子,她才看不上。 到头来,她却是靠着这个二流子活了下来。 她一直想怀上,好逼着赵老三休了家里那个不下蛋的丑婆娘,可怎么也怀不上。没想到这节骨眼上居然怀上了,周招娣狠狠地捶了两下肚子,讨债鬼! “说得好听,你吃肉我喝汤。”周小宝嘟囔了一句,但凡吃的她都紧着自己,剩下的才给他,还一天到晚使唤他干活,把他当畜生使。幸好找到二姐了,他再也不用受窝囊气。二姐温柔善良又大方,让他当小少爷,比大姐好多了。 周招娣眼睛一瞪:“有的喝就不错了,要不是我,你早饿死了。” 周小宝哼哼:“我还你,这两年我吃你的,都还你,连本带利还你。” “你还有没有良心了。”周招娣恶狠狠地指着周小宝。 “被狗吃了。”周小宝用周招娣经常骂他的话顶回去。 噎得周招娣直翻白眼。 周小宝不耐烦:“好了好了,现在的麻烦是你肚子里这块肉,到时候二姐问起来,你怎么说?” “那个畜生强要了我,拿这事威胁我,我除了忍还能怎么办。” …… 八皇子陪萧雅珺用了午膳才走,餐桌上只有二人,没有请周家姐弟。八皇子提了一句,不过萧雅珺以二人会紧张地食不下咽婉拒。她和姐弟俩同桌而食过,二人的吃相一言难尽。来日方长,等二人学好餐桌礼仪也不迟。 八皇子也就不再提,要不是照顾萧雅珺情绪,他岂会纡尊降贵理这二人。 用了膳,萧雅珺恋恋不舍地送走八皇子。 “一有空,我就来看你。”八皇子歉然地望着她。 萧雅珺强颜欢笑,目送人消失在眼帘之中,她惆怅一叹。待从梧桐处得知周招娣怀孕的消息,什么离愁别绪都没了,只剩下愕然羞耻。 定了定神,忙去见周招娣。 周招娣涕泗滂沱,诉说着自己被人糟蹋被人胁迫的悲惨经历:“我怎么有脸说出去,呜呜呜……说出去村里人会把我浸猪笼的,我要是死了,小宝怎么办?” 一旁的周小宝应景地哭起来。 哭得萧雅珺心里不是滋味,一叠声安慰她,见她止了眼泪方问她的打算。 “这孩子我不要,等我身体好一些,就打了,”周招娣悲不自胜:“是我对不起他,可我真的要不起他。” 萧雅珺理解地点点头,轻声问:“欺负你的那人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我让八爷替你主持公道。” 周招娣心里一慌,一旦对质,她的谎言不就被拆穿了。 “已经很麻烦你们了,不好再给你们添麻烦,那个人 就算了吧,不管怎么样,他给了我和小宝一口吃的,不然我们兴许早就饿死了,我不想跟他算什么账,只想忘了这个人。” 萧雅珺看了看她,没再追问,只说你决定就好,又让她好好休息。 周招娣心里忐忑乱跳,总觉得萧雅珺彷佛猜到什么,不敢深想下去。 萧雅珺确实对周招娣的话有所怀疑,恐怕不是被强迫,而是半推半就,可她又觉得自己没资格责怪什么。一个毫无谋生手段的年轻姑娘带着一个半大小子,生活不易。但凡有其他路子,周招娣都不会出卖身子,若是父母都在,更不会沦落到这一步。如是一想,萧雅珺平添几分愧疚。 又过了几日,八皇子再一次驾临。开府之后,他来的次数就多了。 纵然难以启齿,萧雅珺还是说了周招娣的事,说完面色赧然,很有些尴尬。 瞥见她眼底怜惜,八皇子叹息:“也是个可怜人,不过都过去了,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他早就知道周招娣有相好的,这对姐弟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精明,精明点好。清楚明白雅珺是他们唯一的依靠,他们就会使出浑身解数讨好雅珺,绝不敢伤害她。 自从周家姐弟来了之后,有他们打发时间,雅珺心情显见好了许多,不枉他费心救他们。就当养了两只取乐雅珺的猫猫狗狗,他养得起。 “什么时候你也给我生个孩子。”八皇子凑到她耳边,暧昧地吹了一口气。 萧雅珺红了脸,继而又白了,生下来,孩子又算什么,纵然拜了天地,却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根本做不得数。 “你又多想了。”八皇子抚了抚她凉丝丝的脸庞,掷地有声:“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名分,雅珺,我的长子,只能是你生的。”在他心里,她就是他的妻。 萧雅珺牵了牵嘴角,忽觉胃里反酸,捂嘴干呕。 见状,八皇子一惊,紧接着微喜,赶紧召郎中。 真假千金19 真假千金19 将为人父的喜悦令八皇子满面红光,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了,这半年他诸事不顺。 老四将他被喷了一脸牛屎的事大肆宣扬,以至于每个人看他的目光都意味深长,尤其是几个兄弟,借关心之名行嘲笑之实。 不等这场风波平息,他第二次去御田时,明明已经十分小心,可还是被淋了一身牛屎。 之后,但凡他出现在御田,周遭十丈内不得有耕牛,却又被鸟屎淋了头。 各种各样的意外令他成了全京城的笑柄,更有人传他被上天所弃,才会为鸟兽厌恶。 对一个皇子而言,被上天所弃无异于绝了更进一步的希望。他努力压制流言,可在兄弟们的喜闻乐见,好事者的推波助澜之下,越演越烈,就是父皇都收回了他督办御田的差事。 不用再去御田,他的噩运到此结束。他却并不高兴,御田攸关社稷名生,可大大提高他在百姓中的威望。君不见太子凭此收拢了多少民心。 他不高兴,阿渔就高兴了。她辛辛苦苦干活,凭什么给八皇子做嫁衣,想沾她的光,门都没有。 浑然不知自己是被谁坑了,只觉得自己流年不利悄悄去拜了好多菩萨的八皇子,这会儿喜动于色,看着萧雅珺腹部的双眼放光。 忐忑不安的萧雅珺被他毫不保留的喜悦感染,压下淡淡的无措彷徨,轻轻笑起来。 在八皇子恋恋不舍离开之后,已经得到消息的周招娣端着笑脸前来恭喜萧雅珺。 萧雅珺有些担忧她的情绪,见她虽有些黯然可喜悦情真意切,渐渐放了心。 刻在周招娣脸上的笑容在回到房间那一刻如潮水汹涌褪去,一张尚算清秀的脸因为嫉妒而狰狞扭曲。 萧雅珺怀孕了,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 自己怀孕了,却是见不得人的丑事。 凭什么? 这半个月,她算是看明白了。萧雅珺根本不是什么正头娘子,她跟自己一样,也是个见不得人的姘头。 同样见不得人,为什么她就能开开心心生孩子。自己却得冒着丧命的风险打胎。她的命就比自己金贵。 同样是孽种,凭什么她的孩子能生下来,自己的孩子却得打掉。 同父同母的姐妹,凭什么差别那么大,一个在天下,一个在粪坑里。 当年娘要不是为了让她过 上好日子,自己怎么会这么惨,也许这会儿自己已经嫁人生子,红红火火过日子了。 她害了爹,害了娘,害了小宝,害了她们母子,她害了这么多人,凭什么还能比谁都过得好。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怒火在她血管中燃烧,不甘在胸膛中翻滚,周招娣开始恨,恨得咬牙切齿。 …… 阿渔拿了把宽玉梳,轻轻地梳理猫毛,大黑猫懒洋洋地趴在她身上,惬意地喵喵叫。 阿渔的心情也很好,不枉她捏着鼻子装不知道周招娣在享福,这个女人果然没让她失望,太有想法了,简直让人拍案叫绝。 果然不能小瞧任何一个人,不然会摔得很惨。譬如萧雅珺和八皇子,他们哪一个把周招娣正儿八经地放在眼里了。 可就是这个女人趁着八皇子,不对,现在是恭王了。前年底皇帝分封诸王,八皇子被封为恭敏郡王,去年秋弥又立下射杀险些伤害皇帝的饿虎的大功,越过前面三个兄弟,晋升为恭亲王。 趁着恭王出京办差,在萧雅珺半夜发动时,周招娣豁出去给自己灌了一碗催产药,这女人狠起来,不只对别人能狠,对自己也能。她比萧雅珺早一个时辰生下一个男婴,而后效仿她们的母亲,换了萧雅珺千辛万苦生出来的儿子。 引狼入室终自食恶果! 这世上哪有什么感同身受,针只有扎在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疼。 她很期待,期待萧雅珺知道真相那一天,想必到时候,萧雅珺总能体会到靖海侯和游氏对周氏夫妻的憎恨。 到时候,她一定要亲口问一问萧雅珺,她对周氏夫妻尽孝的时候,可曾想起过这件事对靖海侯夫妻造成的伤害。 靖海侯夫妻金尊玉贵地养大了她,转过身,她就去孝敬他们的仇人,合着是替仇家养了个孝顺闺女。 她这么重生恩,又将养恩置于何地? 进了园子的赵琮,入眼就是一幅美人戏猫图,金灿灿的春光洒下来,为一人一猫镀上一层温暖的金光。 远远地看见赵琮,阿渔从铺了狐裘的摇椅上起身,待他走近后,行了个万福礼。 说起来,周招娣能这么顺利地偷梁换柱,赵琮功不可没。她控制猫在行,控制人就不擅长了。 赵琮不邀功,她也当不知情,只悄悄给他传递了不少皇帝以及诸王的小秘密作为回报,她们做妖精的不爱 欠人情。 “丰乐不必多礼。”赵琮笑容和煦,虚虚一抬手。 阿渔笑笑起身,眼望着赵琮,自打他不负责御田事宜后,他们就很少见面了,不过阿渔一直都关注他的情况,毕竟这可是压制恭王的定海神针。他好,恭王就别想好。 只赵琮当下处境似乎不大妙,自古明君变昏君的帝王不胜枚举,尤其那些在位时间长的皇帝,年轻时发奋图强,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然到了暮年,精力不足,判断力下降,逐渐昏庸。 当今皇帝没有跳出这个怪圈,父子相疑,诸王夺嫡,朝纲混乱。 赵琮却是一派不受朝局影响的怡然自若,嘴角衔着三分笑,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听闻你喜欢梨花白,这是新进贡的,我尝着不错。” 说着话,赵琮把食盒放在摇椅旁边的小几上,伸手把上面的小鱼干干果点心挪到边上,换上自己带来的酒壶酒杯几碟下酒菜。 阿渔瞅瞅他。 赵琮微笑:“你坐。” 阿渔就真的坐回摇椅上,身子随着摇椅轻轻晃动了下。 赵琮笑容更盛,递了一杯酒给阿渔。 阿渔接过酒杯。 赵琮端起自己那杯酒,坐在绣墩上,双目凝视阿渔,他举起酒杯:“算算,我与阿瑜相识近三年,却还是第一次对酌。” 阿渔眉毛轻轻一挑,阿瑜?他们何时这般亲近了,然面对一反常态的赵琮,阿渔也举起酒杯与他碰了碰:“臣女的荣幸。” “是我的荣幸。”赵琮扯唇轻笑,饮尽杯中酒。 阿渔也一饮而尽,就听见赵琮笑问:“阿瑜就不怕我在酒里下药?” 她的鼻子让她不用怕,阿渔笑着道:“太子有什么理由害我。” “理由可多了,也许我在酒里下了药。”赵琮意有所指地盯着阿渔。 阿渔:“……”她这是被调戏了? 赵琮低笑出声,注视着阿渔的双目亮得异常:“阿瑜可知,前年我曾向父皇求娶你。” “……”这个真不知道。 片刻后,阿渔憋出一句:“多谢太子厚爱,臣女愧不敢当。” 赵琮又是一声笑,似叹非叹:“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阿瑜今年十七了,就没想过嫁人?” 阿渔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志不在嫁人,只愿为天下百姓奉献一生。” “……”这下轮到赵琮无语了,缓了缓,他又往酒杯里注满酒:“阿瑜志向之高远,着实令我心悦诚服,得阿瑜实乃我大秦之幸。” 阿渔矜持地笑了笑:“不敢当太子谬赞,不过是尽我所能罢了。” “不过阿瑜纵使心怀天下,却大可不必牺牲自己人生。以你才华,有谁忍心将你拘于后宅,便是天下百姓也不会同意。” 阿渔摇头:“然每个人的精力有限,杂事多了,势必影响投注在正事上的精力。且我这人心性寡淡,比起嫁人,我更喜欢寄情于田地与农务为伴。” 赵琮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她心性的确淡薄,与萧家人都不甚亲近,这么多年无一好友:“在阿瑜眼里,我是否当得上朋友二字?” 阿渔一怔继而笑:“能得太子为友,是我之幸。” 赵琮笑了,颇为愉悦地喝了一口酒,声叹:“于愿足矣。” 饮完一壶酒,赵琮仿佛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若能再见,再说也不迟。 赵琮起身告辞,目光在阿渔身上流连不去,似要将人铭记。 阿渔微笑送他至院门口,望着他逐渐远去的挺拔背影,想起近来探听到的消息。笑容逐渐收敛,赵琮准备动手了,也是该做个了断了。 真假千金20 真假千金20 “咯咯咯咯咯咯……”小娃娃无忧无虑的笑声回荡在屋内。 “你笑什么笑,笑得这么开心。”萧雅珺声音柔地能滴下水来,爱怜地用布老虎碰了碰儿子的小脸。小家伙刚刚百日,整天笑个不停。 毛绒绒的布老虎逗得小娃娃又“咯咯”笑起来。 “康哥儿笑得这么开心啊。”人未至,声先到。 体态丰腴的周招娣走了进来,这一年她被山珍海味养得好,养得有些太好了,以至于生产后怎么都瘦不回来。瞥一眼萧雅珺两只手就握得过来的腰身,周招娣眼底闪过一丝嫉妒。不过在听到儿子的笑声之后,立马烟消云散。 周招娣走到精致的小木床前,微微俯身,笑容满面:“咱们康哥儿一天一个样,越长越俊俏了。”老天爷也在帮她,两个孩子长得都不像父亲,更像母亲,而她和萧雅珺是嫡亲姐妹,五官有些像,只是自己不如她精致而已。 听着她夸儿子,萧雅珺笑容满面,问起周招娣怎么不带着外甥小石头过来? 周招娣回:“他睡着了。” 萧雅珺笑了笑,她隐隐察觉到周招娣不喜小石头,倒也能理解。毕竟孩子的父亲不是招娣的意中人,来得又不在期待之中,只因招娣身体不允许流产才不得不留了下来。 说来小外甥也可怜,父亲不知道他的存在,母亲对他有心结。恐周招娣因为心结怠慢那孩子,她特意安排了两个奶娘照顾小外甥,在下人精心照料下,倒也生得白白胖胖玉雪可爱。 两个孩子有缘同一天出生,日后做伴一块长大也是极好的。 看过了儿子,周招娣心满意足地离开。回到自己屋里,正听见萧雅珺生的小东西扯着嗓子嚎,也不知道嚎个什么丧,哪像她儿子,不哭不闹,乖巧极了。 周招娣不悦地骂了两声:“会不会伺候,不会换人来。”做了一年姑奶奶,她脾气又涨回来了,还变本加厉。 只要一想自己儿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周招娣就有说不出的底气。她已经知道恭王的真实身份,皇帝老儿的儿子,还是个王爷。自己的儿子是他长子,也许有一天,她的儿子还能继承王位。 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一点,她终于抛开犹豫恐惧决定拼一把。她不想一辈子都看萧雅珺的脸色过日子,更不想自己的孩子像她一样看萧雅珺的孩子的脸色。凭什么萧雅珺的儿子能当小少爷,她的儿子就得寄人篱下当跟班 。 这本来就是萧雅珺欠她的,要不是她,她怎么会这么惨。萧雅珺过了这么多年好日子,也该轮到她过过了。 等她儿子长大了,她就悄悄去认回来,儿子一定会感激她孝敬她,就像萧雅珺对爹娘一样。 抱着孩子的奶娘唯唯诺诺地赔罪,说是孩子饿了。 “饿了你不会喂啊!要是孩子有个什么,我揭了你的皮。”周招娣吊着眼睛骂。虽然想起他亲娘就来气,可她也不敢让这孩子死了,还得好好养着。就像小蝶说的,万一将来东窗事发,把小石头养熟了,小石头肯定会护着她,恭王和萧雅珺就不好把她怎么样。好歹是条退路,省得像她爹娘似的,把事情做绝了,连累儿女遭殃。 小蝶端着一碗茶进来,给奶娘打了个眼色:“赶紧下去喂奶。” 奶娘抱着孩子告退。 “姨奶奶何必跟他们置气,没得气坏了自己。”小蝶柔声道。 面对小蝶,周招娣换上笑脸,这丫头可是她的福星,要不是她,自己哪能顺顺利利地心想事成。 晚上,周招娣梦见自己被当了王爷的亲儿子接回王府,儿子跪在她面前孝顺地说,要封她为老太妃,好好孝敬她。没有她,哪有他的今日。 旁边的萧雅珺满脸的敢怒不敢言。 周招娣畅快大笑,笑着笑着笑醒了,模模糊糊听见外面惊慌失措地哭叫声,此起彼伏。 …… 天玺三十二年,夜。 太子赵琮得知恭王联合权宦陈义之、吏部尚书刘世贵欲逼宫,太子起兵平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诛杀陈义之刘世贵,擒拿恭王,宸妃闻讯在后宫畏罪自缢。 年老的皇帝震怒之下溘然病倒,赵琮监国。 当东方露出鱼肚白,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京城落于赵琮之手。 阿渔望着朝霞满布的天空,历史还不是胜利者想怎么说就这么说,这些玩政治的,心果然黑。干了坏事,还得标榜自己是正义之士。可怜的恭王,又被扣了屎盆子,真是……干得漂亮! 靖海侯打发了长随回来报平安。 游氏忍不住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虽然长子做过恭王伴读,但侯爷是太子这边的,为了避嫌早就把长子外放了。侯爷为太子鞍前马后,他们靖海侯府立下拥立之功,如何不让她欢喜庆幸。 游氏对众人道:“熬了一宿,大伙儿都回房歇息吧。 ”外面乱起来之后,游氏把所有萧家人都集中到了萧老夫人院子里方便保护,不过靖海侯府并没有受到攻击,虚惊一场。 惊魂方定的众人向萧老夫人行礼告退,轮到阿渔了,萧老夫人正眼都不带多看一下。萧雅珺‘死讯’没传来前,萧老夫人顾忌着阿渔的名望还能挤出一点和蔼来。她心爱的珺儿‘芳龄早逝’之后,这点面子情也不肯做了,对着阿渔永远是横眉冷对,连带着靖海侯和游氏也没好脸色。 阿渔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这两天她就找个合适的理由,让老太太知道她的乖孙女没死,只是为爱死遁。 在她伤心欲绝的时候,人家和自己的血缘至亲甭提多幸福美满了,还生了个大胖小子来着。到时候,萧老夫人的脸色肯定很精彩。 正在此时,管家领着一名陌生的校尉进来,行过礼之后,他说,在清剿恭王余孽时,他们在西城葵花巷里的宅院里发现了萧雅珺,他家将军遂命他来禀报一声。 阿渔溜一眼校尉,啧了一声,自己又欠了赵琮一个人情。 萧老夫人整个人都惊呆了,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萧雅珺没死!她给恭王生了个儿子!还和周家姐弟住在一块! 想明白之后,一种巨大的被愚弄被欺骗的震惊和愤怒排山倒海袭来,萧老夫人眼前一花,整个人打了个晃。 在众人担忧紧张的惊呼声中,吃了救心丸的萧老夫人咬着牙站起来,一字一字道:“备车!” 在场萧家人又震怒又好奇,但是最终出门的只有萧老夫人、游氏以及阿渔。 不经意间对上阿渔的双眼,那里面是毫不掩饰的讥诮,萧老夫人头一次心慌气短地别开了眼。她因为珺儿的死迁怒这个孙女甚至迁怒长子长媳,到头来,珺儿居然没死,竟然还和周家姐弟住在一个屋檐下。只觉得一个接着一个的耳光甩在了她这张老脸上,以后,她还怎么面对下面的儿孙。 太阳穴一鼓一鼓的胀痛,萧老夫人拄着龙头拐杖,摇摇晃晃地上了马车。 此时,葵花巷的宅子已经乱成了一团。 夜半时分,铁甲凛凛的金吾卫闯了进来,惊醒梦中人。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们被赶到一个院子里,金吾卫说恭王兵变失败,他们都是恭王余孽。 周小宝这一年读了几本书,知道造反是诛九族的大罪,恭王是皇族可能不用死,但是其他人八成难逃一劫。 “我和恭王 没关系,我不算恭王的妻族!”周小宝亟不可待地撇清关系:“我二姐只是恭王的外室,没名没分的,我不是恭王小舅子,我和他没关系,你们不能抓我,不能砍我脑袋。” 被恭王兵变失败的噩耗惊得魂飞魄散的萧雅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寸寸抬眸,看向声语无伦次撇清关系的周小宝。几天前,他还亲亲热热地喊姐夫。 周小宝惊慌失措地看着她:“二姐,你跟他们说啊,你没名分的,就算要诛九族也轮不到我啊,我们家又不算恭王妻族。二姐,我可是咱们周家唯一的儿子,我要是死了,爹娘怎么办!” 萧雅珺彷佛不认识似的看着他,双目直勾勾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周小宝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我哪里说错了,我本来就和恭王没关系,二姐你快和他们说啊。” 周小宝的话就像是在周招娣耳边敲了一记响锣,震碎王府老太妃的美梦。 造反,恭王竟然造反,还造反失败了,恭王完蛋了,那她的儿子岂不是会被连累。 这怎么可以! 周招娣一个激灵回神,冲过去一把抢过啼哭不止的康哥儿:“这是我儿子,你儿子在那,这是我的儿子,不是恭王的,和恭王没关系。” “大姐,你在干什么,快把孩子放下,你吓到康哥儿了。”萧雅珺心急如焚,要去抢孩子。 梧桐飞快拉了一把萧雅珺,想起了话本子里的忠奴为了保护小主子,用自己的孩子和小主子换了身份。周姨奶奶虽然平日里刻薄了点,但关键时刻却愿意为了小少爷牺牲自己的儿子,不枉王爷夫人对她这么好。 梧桐脑子飞快地转着,一边急赤白脸地做样子要去抢孩子一边说:“姨奶奶,您胡说什么,之前你是怎么答应夫人的。”梧桐急忙捂了嘴,满脸失言的懊恼。 “呸,”周招娣啐了一口,抱着孩子后退几步:“我答应什么了,你才胡说,你个小贱蹄子,想让我儿子替她萧雅珺的儿子去死,想得美。” 她的模样与平时判若两人,但是萧雅珺顾不得这个了,她浑身紧绷僵硬如石头,牙关瑟瑟:“你说康哥儿是你的儿子?” 望着骇然失色的萧雅珺,周招娣生出了一股不合时宜的畅快。哪怕四周都是金吾卫,未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可她还是忍不住得意地举了举怀里的孩子:“康哥儿我儿子,小石头才是你儿子。我偷偷调包了,就像当年娘拿你换盼娣那样,偷偷换了。” 萧雅珺双眸倏地睁大,眼角几乎要裂开。眼前掠过周招娣对小石头的冷淡,对康哥儿的疼爱,萧雅珺脑子轰地一下炸开了,她摇着头颤声:“不可能的,你骗我。” 真假千金21 真假千金21 “别在这演戏了,当我们是傻子不成。”领头的金吾卫冷笑一声。 “差爷,我说的都是真的,”周招娣生怕自己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成了萧雅珺儿子的替死鬼,奋力辩解:“我买通了奶娘,趁着她们手忙脚乱把孩子换了。差爷不信可以问她们,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个真的是我儿子,那个才是恭王的儿子,你们要抓抓他。” 心惊胆战的周招娣一一指过去,奶娘,小蝶……一连指出了四个人,她拿了她们的把柄再用萧雅珺给她的首饰银子贿赂,双管齐下,收拢了她们。 小蝶等人忙乱跪倒,大概是觉得没必要再隐瞒,一个个不住磕头,承认事实。 萧雅珺只觉得天旋地转,就像是被九天玄雷劈中,整个人瘫软下去。 “夫人。”梧桐哭喊着扶住萧雅珺。 萧雅珺倚靠在梧桐身上,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周招娣,亮堂堂的瞳仁,彷佛两支利箭:“我待你不薄,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声音凄厉至极。 “为什么不能,你的好日子不就是这么来的,我也想让我儿子过上好日子。再说了你有什么资格怪我,为了你能过上好日子,爹娘才会被抓起来被流放,我才会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对我好那是应该的,都是你欠我的。” 周招娣说得理直气壮,她一遍一遍这样告诉自己,渐渐地也深信不疑,萧雅珺就是欠了她。 一直以来,萧雅珺也觉得自己亏欠了周家姐弟,所以尽可能地善待他们,但是这番话从周招娣嘴里说出来,却无比刺耳。 萧雅珺心神俱裂,眼泪夺眶而出:“我错了,我错了,我亲手引狼入室。报应,都是报应!” 泪眼朦胧中,她看见了几道熟悉的身影。 哭声猛然顿住,萧雅珺微张着嘴,怔怔望着快步走来的萧老夫人、游氏以及阿渔。 “祖……母……”萧雅珺嘴角颤抖,渐渐地整个人都抖起来。 萧老夫人定定地看着萧雅珺,抓着龙头拐杖的手寸寸收紧,她的神情她的声音却是平静的:“珺儿,祖母只问你一句话,你是自愿和恭王走的,还是被迫?” 阿渔嘲讽地掀了掀嘴角,都到这份上了,萧老夫人还对萧雅珺抱着最后一线希望。 萧雅珺满面通红,嘴巴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如此反复几回,她踉跄着跪倒在地,痛哭出 声:“祖母,对不起,对不起。” 再也无法自欺欺人的萧老夫人打了个摆子,在如意的搀扶下勉强稳住身形,金吾卫识趣地搬来三张太师椅。 失望得无以复加的萧老夫人突然冲过去,抡起拐杖就打:“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我就是这么教你的,教你为了个男人诈死,教你和人无媒苟合,” “老夫人,我家姑娘也是逼不得已啊!”梧桐想扑上来护主,却被两个金吾卫一左一右拎住肩膀按在原地。 “你个贱婢,她犯糊涂,你不劝着,还给她找理由,”萧老夫人一拐杖打在梧桐脸上,面孔狰狞:“逼不得已,好一个逼不得已,是恭王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当外室吗?她有房有田有钱有铺子,竟然自甘下贱去当外室。” 闻言,一直不喜欢萧老夫人的阿渔居然觉得这老太太偏心归偏心,但还是有那么点底线的。 外室二字从萧老夫人嘴里出来,落在萧雅珺身上无异于凌迟,萧雅珺涨红着脸抽泣:“对不起,祖母,对不起,祖母。” “不要叫我祖母,我不是你祖母,”脱了力的萧老夫人被丫鬟们扶着坐在椅子上,凄然泪下:“我没你这样的孙女儿,我怎么会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狼心狗肺的孙女。” 萧雅珺脑袋嗡了一下,犹如被人拿着一把铁锤当头砸下,三魂六魄都震荡不安。 萧老夫人老泪纵横:“你假死时可曾想过我,你可想过我会有多伤心,我会不会伤心的去了,我六十多了,一不小心就可能蹬了腿,你想过吗?” 萧雅珺肩膀剧烈颤抖,连头也不敢抬起来,只能泪如泉涌。 “在你眼里,我的死活算什么,还不如个男人重要。”萧老夫人恨得直拍扶手。 “不是的,不是的,祖母。”萧雅珺哭着辩解,她想暗中给祖母捎个信,可王爷怕走漏风声,王爷说祖母身体很好,说她很好的。 萧老夫人双目浑浊带泪:“他说我没事,你就当没事了。那我来告诉你,为了你,我病了一年多,现在身体大不如前了,只怕也没几年活头了。为了你的假死,我还怨上了我的儿子我的媳妇我的孙女,认为是他们逼死了你,对他们没个好脸色。你想过这些吗?你没想过。在我生着病为你难过的时候,你和恭王双宿双栖,还生了个儿子,哦,你还把你姐姐弟弟接来了,一家团圆,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哪里想得起我这个快死的老太婆。” 字字扎心,痛入肺腑, 萧雅珺张嘴想说什么,可嘴里却像是被堵了一团棉花,什么都说不出来。 萧老夫人凄凉一笑:“你怎么会这么凉薄。” 萧雅珺挨不住这样的指责,哭得快断气。 “不提你假死这回事,周家姐弟是怎么对雅瑜的你不是不知道,你也说过自己对不起雅瑜,说自己欠了雅瑜的。可你干了什么,你悄悄把人接过来,好吃好喝地养着,你这么做的时候,想起过雅瑜吗?又将我们萧家至于何地!” 萧老夫人是不喜欢阿渔,但是更不喜欢刻薄成性的周家人。周家人是他们萧家的仇人,她一直认为萧雅珺也是萧家的一份子,可事实证明她错了,萧雅珺骨子里流的还是周家人的血。在她眼里,周家人比他们萧家人更重要。 被点到名的周招娣和周小宝下意识往人群里缩了缩,眼睛却是不由自主地去看阿渔,刚才他们听见金吾卫向她行礼,称她丰乐县主。 两人都不敢认,完全无法把面前这个漂亮高贵的年轻姑娘和记忆里那个瘦骨嶙峋畏手畏脚的盼娣联系起来。 阿渔突然对他们笑了笑:“萧雅珺连你们都接济,想来也没落了边关的亲生父母吧。” 周招娣周小宝以及跪在地上的萧雅珺齐齐变色。 “都是二姐在做,都是她,我什么都没做,我没做。”吓破了胆的周小宝惟恐被迁怒,想也不想就卖了萧雅珺:“她还想过两年把爹娘也偷偷地接回来,我不同意,可她一定要。” 周招娣不甘人后:“盼……县主,我们都不同意的,爹娘那是罪有应得,怎么可以接回来。县主,我们知道错了,是我们猪狗不如,当年那么对你。” 周招娣噗通跪倒在地,不住求饶:“我们已经受到惩罚,您大人大量,放过我们吧。” 萧老夫人难以置信地瞪着萧雅珺,看着她满面羞惭无地自容,老夫人颓然瘫倒在太师椅上,她竟然还要救周氏夫妻!呵呵,可不是得好好感谢周氏夫妻,要不是周氏夫妻,哪有她的好日子。 “我们萧家替周家养了个好女儿啊!” “萧雅珺!”游氏咬着牙龈,怒火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冲过去一巴掌打在萧雅珺脸上。 萧雅珺被这一巴掌打得扑在了地上。 游氏双目赤红,神色狰狞:“我们萧家哪点对不起你,锦衣玉食把你养大,就算知道你不是亲生骨肉,也没因周家报复你,给你安排好了去路,让你继续衣食无忧 。不求你报答,但是你怎么能往我们伤口上捅刀子,你居然想救那两个混蛋,你这么顾念生恩,怎么不顾及顾及我们的养育之恩!” “对不起,我错了,是我错了,错的离谱。”萧雅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知道照顾周家人有些对不住萧家人,但是她真的不知道,伤害会这么深这么痛。直到周招娣偷了她的孩子,她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爹娘对她亲生父母的怨恨只会更深。若是康哥儿长大后孝顺周招娣,光想想,她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游氏胸膛剧烈起伏,恶狠狠地瞪着萧雅珺,十三年的感情在这一刻彻底断裂:“你果然是你爹娘的亲骨肉!我真庆幸,当年我没有心慈手软留下你。初知真相,我不是没有挣扎犹豫过,想两个女儿都要,到底视如己出十三年,稚子无辜。幸好,我没有犯傻。不然让你拿着萧家的东西去接济周家人,我得恶心死。” 萧雅珺头抵着地面,哭得已经说不出话来。 “要不是被周招娣耍了一把,你也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吧。为人子女孝敬父母天经地义,周氏夫妻再有错,也是你亲生父母。何况要不是他们,哪有你现在的好日子。你过上了好日子,怎么可以不管他们。”阿渔嗤笑一声。 游氏听得糊里糊涂,她们并没有听清那场闹剧。 阿渔:“我刚刚隐隐约约地听见周招娣学她们娘,把自己的儿子和萧雅珺的儿子换了。” 游氏吃了一惊,看了看地上的萧雅珺,又看了看周招娣,最后目光落在两个孩子身上:“报应,报应啊。现在你能体会到我的心情了吗?要是你养大了仇人的孩子,长大后他去孝顺他的亲生父母了,你难不难受你恨不恨!怎么不让你养个十三年才知道。” 萧雅珺膝行几步,重重磕头,声泪俱下:“娘,我错了。” 游氏怒不可遏,恨得踢了她一脚:“我不是你娘,你娘在边关,我没你这种忘恩负义的女儿!” 萧雅珺趴在冰冷的地上,鬓发散乱,衣衫不整,眼泪就像是掉了线的珍珠。 她可真会哭,可想想她干的那些糊涂恶心事,真是让人一点都同情不起来。 阿渔毫不怜香惜玉地往她伤口上撒盐:“萧雅珺,你这种人其实挺恐怖的,怎么养都养不熟。老夫人对你够好了吧,为了你连我这个有血缘的亲孙女都能舍弃,可你为了个男人却舍弃了她,让一个老人家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至痛。” 萧老夫人老泪纵横。 萧雅珺哭声顿了一瞬,不敢去看伤心欲绝的萧老夫人。 “萧家对你仁至义尽,哪怕最后没有继续把你留在府里,也给你安排好了后路,任谁都不能说萧家对你无情无义,可你这个当事人却一点都不感恩。” “不是的,”萧雅珺流着泪否认:“萧家对我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报答不了。” “报答不了,干脆就不报答了。但凡真的感恩戴德,你怎么会去救萧家的仇人,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这会伤害萧家的感情。” 萧雅珺身体一颤,泪流不止。 阿渔冷笑:“你知道的。但是对你而言,周家人是你的血亲是你恩人,不救他们于水火之中,你于心难安。可救他们的话,你又觉得对不住萧家人。两害相较取其轻,你选了周家人,因为在你心里,周家人的恩情比萧家人重,哪怕周家那所谓的恩沾满萧家的血泪。别不承认,你的选择证明一切。想想吧,要是被你养大的周招娣的儿子明知你的憎恨,却还是不顾你的感受和周招娣来往,你觉得他更在乎周招娣还是你?” 萧雅珺呼吸一窒,满含嘲讽的话宛若一把利剑,刺破隐藏在心底的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真相。她浑身僵硬如同石头,半响浑身剧烈颤抖,泪流如注。 萧雅珺愧痛难言,又追悔莫及,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句:“对不起。” 阿渔垂眼看着痛哭流涕的萧雅珺:“话说回来,我是理解不了你对周家人哪来这么深的感情,就因为他们生了你?可你难道不知道,周氏夫妻把你生下来只是因为觉得你可能是儿子,当他们发现你是女儿之后,他们并没有想过要养大你。你生父想把你扔到山里喂野兽求子,你生母也是同意的,一开始,他们就没想让你活下来。便是把你放在娘身边,也不确定你就能活,还能活的那么好。那可是荒郊野外,万一等不来救兵你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可能就这么死了。万一娘是被仇家追杀,你们落于仇人手中。万一娘背后也是龙潭虎穴。你能活得像个千金小姐,是你运气好遇上的是萧家。可你却把功劳归在了不在意你死活的亲生父母身上,还对他们感恩戴德越过萧家。啧,你的想法真够清新脱俗。” 萧雅珺耳畔轰然作响,浑身血液凝固,她定定地望着似笑非笑的阿渔,喉间溢出一声悲啼,像是被劈开了胸膛。 真假千金22 真假千金22 离开葵花巷的时候,萧老夫人是被两个婆子搀扶着离开,她身体里那股气彷佛被抽走了。 人活一口气,阿渔端详了下她的面容,萧老夫人之前对萧雅珺说的那句活不久要应验了。 萧老夫人也在看阿渔,眼神变幻不定,最后定格在愧疚上:“祖母……对不起你。”因为萧雅珺,她一直不喜欢这个亲孙女,甚至是讨厌。认为是她破坏了自己平静的生活,逼得雅珺走投无路,后来甚至觉得是她逼死了雅珺,对她深恶痛绝。 当她对雅珺的感情变了之后,回头再来看自己这几年的所作所为,老夫人一张老脸火辣辣地烧起来。 这是她的亲孙女啊,她回家天经地义,她不喜欢雅珺理所当然。雅珺声名狼藉是拜她亲生父母所赐,所谓的逼死更是一场笑话。 阿渔注视着面前的萧老夫人,看得出她是真心实意地道歉,可惜晚了。 前世今生,当原身和她回到靖海侯府,萧老夫人都是萧家第一个露出恶意且恶意最大的人。她不在意,可原身那个小姑娘却很在意,在意到被深深地伤害。那个饱受苦难的小姑娘以为自己离开地狱回到温暖的家里,可以得到亲人的欢迎和喜爱。但她的祖母居高临下用防贼一样的态度防备着她,防备她伤害萧雅珺。嫉恨的种子就此埋下。 游氏见阿渔迟迟无反应,心头一跳,不着痕地碰了碰阿渔,示意她说话,又对着萧老夫人笑:“母亲这说的什么话,您这不是折煞瑜儿了。” 阿渔弯了弯嘴角,眼睛却是冷的:“老夫人,并不是所有对不起都能换来没关系。” “瑜儿!”吓得游氏声音都变了,她怎么能这么跟长辈说话。 周围的人也惊呆了,恨不得捂上自己的耳朵。 游氏心急如焚:“母亲,你别跟她一般见识,瑜儿还小不懂事不会说话……” 萧老夫人第一反应是震怒,紧接着是颓败,两颊肌肉松松地下垂,苦涩溢满了整张脸。 阿渔笑了笑:“您上车吧。” 萧老夫人自嘲一笑,她能原谅萧雅珺吗?不能!那又怎么强求雅瑜原谅她。报应,报应啊! …… 全城戒严,阿渔不能回翠微山庄,只能留在侯府被游氏念叨,念叨得她头都大了一圈。好不容易挨到解禁,阿渔麻溜地出城。 躺在摇椅上抱着猫享受春光的阿渔琢磨着原 身的三个愿望。 第一个愿望:让周家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第二个愿望:不让恭王得势。 第三个愿望:比萧雅珺更优秀,成为游氏的骄傲。 恭王被圈禁,这辈子都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周家人也没了翻盘的机会,以自己当下声望地位,显然比萧雅珺更优秀,令游氏以她为荣。 三个愿望都已达成,剩下的时间,她得好好享受下做人的乐趣。揉着肥嘟嘟的胖橘猫,这做人可比做猫有意思多了。 小丫头兴冲冲地跑过来,喘着气激动地说:“县主,陛下来了!” 老皇帝退位让贤,禅位赵琮,赵琮已于三日前登基。 阿渔拍了下胖橘猫的肥屁股,胖家伙以完全不符合体重的矫健身姿跳到地上,蹿进了草丛里。 轻装便服进来的赵琮看一眼草丛里的猫尾巴,发现她很是喜爱猫,而猫也很喜爱她。不期然的,眼前掠过一只奇形怪状的胖猫。那位神秘的好心人,这几年给他传递了不少消息,他能夺权成功,对方功不可没。可惜至今,他都不知道对方是何方神圣。 那位高人以猫做记号,想来也是爱猫之人。看来他和猫有不解之缘,命中两位贵人都是爱猫之人。 和上次一样,赵琮仍然拿了一个食盒,里面有酒有菜。 赵琮很是自来熟地落座,挥手让人退下,亲自斟酒。 “周氏姐弟,阿瑜想如何处置?” 阿渔笑了笑:“按律该如何便如何。”她可是奉公守法的好妖精。 赵琮转了转酒杯:“周招娣混淆皇室血统,依律当处以腰斩。周小宝为恭王余孽,判流刑。” 阿渔不置可否,心想也不知道这两人现在后不后悔,要是不来京城,起码小命还能留下。 她问了一句:“那两个孩子呢?” 赵琮:“周招娣的孩子会送到育婴堂,萧雅珺的孩子会送到皇陵和他父亲在一处。”已经被废为庶人的赵瑢被圈禁在皇陵内。 阿渔摸了摸下巴:“我听说被圈禁起来之后,衣食住行都得自己解决,真的吗?” 望着她明亮的期待的眼睛,赵琮微笑:“自然是真的,戴罪之身还想有人伺候不成。” 阿渔笑意流转,很是愉悦。 赵琮也跟着愉悦而笑:“那萧雅珺你想怎么处置?” “依律 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吧。”阿渔还是这句。 心上人前程毁于一旦,靠山轰然倒塌;被真心相待的亲人出卖抛弃,还被周招娣狠狠捅了一刀,差点弄丢儿子;萧家人也彻底舍弃了她。 想想还怪惨的,萧雅珺已经为她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自己就没必要落井下石了。 赵琮并不意外,含笑道:“那就也让她去皇陵吧,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也好。”若也流放了,以她容色下场可想而知,万一萧家那老夫人回过头又心疼上了,难免给她添麻烦,不如送到皇陵。 阿渔眉毛一动,望着赵琮:“多谢你费心了。” “你欲如何谢我?”赵琮眼望着阿渔,两道含笑的目光落于她面上,声音低缓带着三分缱绻。 一阵春风拂过,桃枝轻颤,几片桃花摇摇晃晃,打着旋儿落下。 阿渔想了想:“我看地里的棉花今年应该能增产一成。”棉花可是战略物资。 一片桃瓣落在赵琮肩膀上,他豁然起身,走到阿渔面前,双手按在摇椅扶手上,将阿渔圈在摇椅和他中间。 赵琮居高临下注视阿渔,直截了当:“我以江山为聘,天下为礼,阿瑜可愿为后?” 阿渔轻叹一声,难道她上次还说得不够明白:“陛下美意,我心领了,只我真的志不在嫁人,我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 “皇后也能自由自在,我绝不会拘束你。” “皇帝可以自由自在吗?”阿渔反问。 赵琮静默。 阿渔笑:“连陛下都不能自由自在,更何况皇后,身在其位就得谋其政,哪能占着茅坑不拉屎啊。” 赵琮脸扭了下,咬着牙龈:“若我执意要你入宫?” 这个姿势下,阿渔不得不不太舒服的仰着头,她直直看着目光压迫的赵琮。 “陛下何必强人所难。” “我若要强人所求,你当如何?”赵琮目光沉凝,刻意压制的帝王气场尽显。 他慢慢抬起手,迟疑了下,伸向她的面庞。 阿渔后仰避开,叹笑:“陛下是更想要一个只能暖床的女人还是能填饱肚子的女人,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避让。 良久,赵琮的眼睛眨了下,慢慢直起腰:“你给朕出了一个难题,江山美人,孰轻孰重?” 阿渔轻轻一笑。他说 的朕,不再是我,答案不言而喻。 “陛下一定会成为一位名留青史的好皇帝。”阿渔万分诚恳。 赵琮凝视着她,忽然抽走她髻上珠钗,钗头是一只小巧精致的金猫:“朕若是成了昏君,阿瑜便来要回这只钗吧。” “……”阿渔。 你都成昏君了,我还不得有多远多有远,免得被影响气运。 阿渔微微笑:“看来我是要不回来了。” 赵琮深深看她一眼,没再说什么,捏着猫头钗转身大步离开。 阿渔轻轻一笑,拿得起放得下,这届皇帝不错。 三月里,阿渔辞别萧家人,下了江南。江南乃天下粮仓,自古就有‘江南熟,天下足’之说。 比起寒冷的北方,她还是更喜欢温暖的南方。享受生活和积累功德两不误,阿渔很是满意这样的日子。 “我的姑奶奶哎,”纪远直急匆匆走过来:“可算是找到你了,你可真能找地方躲的。你从海外找回来的那个番薯,产量那可真行,大伙儿都快乐疯了,你赶紧写个折子去邀功啊,呸,是报喜。” 纪远直现在是阿渔的搭档,除了技术上的事情,其他都是他的事情,赶上这位不揽事不抢功的姑奶奶。纪远直痛并快乐着,痛的是兹事体大攸关名生,他战战兢兢不敢懈怠,快乐的是这个位置太容易出政绩了。 为此,纪远直对阿渔感激不尽,是她主动写信问他要不要过来帮她的。他知道她这是谢他在她微末之时,伸手拉了一把。 他也没想到,自己随手帮的那个小姑娘,竟然会有如此大造化。一路凭功绩从县主升到郡主再是公主,受万民敬仰。 “好歹是朝廷命官,你能不能稳重点,”阿渔稳稳地坐在石头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鱼漂:“你把我的鱼都吓走了。” 纪远直嗤了一声:“你能钓上鱼,天上都能下鱼雨。” 阿渔腹谤,没见识了吧,这世上就是有鱼雨,所以有朝一日,她肯定能钓上鱼,她坚信! 真假千金23 真假千金23 萧雅珺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看着金吾卫拖走了周招娣,混淆皇室血统是死罪,周招娣要死了,被腰斩而死。 涕泗横流的周招娣死死抓着门槛,手背上鼓起一道一道的青筋,她撕心裂肺地叫喊:“我没换,我没换孩子,我都是骗你们的,都是骗你们的,你们不能抓我,不能抓我。” 萧雅珺嘴角勾起森森笑容,这个顾头不顾尾的蠢货,只想着康哥儿会被恭王牵连,却忘了她自己的罪行。 幸好她够蠢,不然自己就得替周招娣养儿子,也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而自己的孩子不知道会遭遇什么,会不会像萧雅瑜那样,被虐待被欺凌。 眼泪忽然掉了下来,亲身经历过,她才真的懂了亲生父母的罪行有多令人发指,而她的种种行为无异于在养父养母伤口上撒盐。 她真的知道错了,可,为时已晚! “二妹,你救救我,我知道错了,”仓皇之间,周招娣看见了远处的萧雅珺:“你救救我,我是你大姐啊,我们是亲姐妹,你不能见死不救,你怎么向爹娘交代!” 萧雅珺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勃然大怒,她冲过来抓着周招娣的头发,另一只手重重甩在她脸上:“之前我拿你当姐妹,你却拿我当傻子。我不欠你的,你过的那么惨都是自找的,但凡你那些年对萧雅瑜好一点,她怎么会不记着你的好,善待你。你这个人就是坏,就是恶毒,少把责任推给别人,我不欠你的,不欠你!” 被金吾卫抓着手周招娣只能被动挨打,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渗血,萧雅珺使出了吃奶的劲,甩耳光扯头发,宛如市井泼妇。 躲避不得的周招娣断断续续地咒骂:“你有什么资格怪我,你就是欠我的……你个贱人……” 周招娣鬼哭狼嚎着被金吾卫拖走,脱力的萧雅珺跪坐在地上,激烈地喘息着,慢慢地她捂住脸,失声痛哭。 她怎么会把这种人当成亲人,却伤害真正对她好的人。 宅子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被带走,周招娣,周小宝,梧桐……最后萧雅珺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被送到了皇陵。 高高的院墙,就像是一头吃人的怪兽。 曾经,她以为葵花巷的那座宅子是一座华丽的牢笼,现在,她进入了一座真正的牢笼。高高的牢墙,逼仄的空间,压抑又窒息。 萧雅珺不敢置信地望着披头散发头发脏污的男人 :“王……爷……” 赵瑢倏地回头,大吃一惊:“雅珺,康哥儿!”他抢步上前:“你们怎么来了,赵琮这个畜生,连女人和孩子都不放过……小石头!” 看清襁褓中孩子的模样,赵瑢呆了呆。 萧雅珺心头刺痛,哭诉:“王爷,我们被骗了,我们都被骗了,周招娣偷了我们的孩子,康哥儿是她的儿子,小石头才是我们的儿子,她骗了我们!” 赵瑢呆若木鸡,蓦地咆哮:“周招娣!她怎么敢,这个贱人!” 萧雅珺泣不成声。 “哇哇哇。”睡梦中的婴儿被惊醒,扯着喉咙嚎啕大哭。 “乖,不哭,不哭,娘在这。”萧雅珺手忙脚乱地哄孩子,从前有奶娘有下人,她从来不知道孩子这么难带。 赵瑢也无甚经验,两个人被折腾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才哄睡了孩子。 赵瑢也从震怒中冷静下来,问萧雅珺怎么一回事情,听罢,赵瑢就像是被人照着脑门打了一拳。他感激周氏夫妻把雅珺带到他身边,还千方百计接来周家姐弟,换来的却是自己的儿子被偷梁换柱。 “报应,”赵瑢似哭似笑:“这是报应吗?” “王爷。”萧雅珺眼泪成串成串地往下滚。 赵瑢猛地抬手怒指天空,歇斯底里地嘶吼:“贼老天,你不公!赵琮犯上作乱,不忠不孝,你却让他南面称帝。” 想起外面的侍卫,萧雅珺吓得扑过去捂住赵瑢的嘴:“王爷,不要说了,隔墙有耳。” “我还怕什么,有本事赵琮杀了我。”赵瑢面容扭曲,阴森可怖。 “王爷你想想我,想想我们的孩子,”萧雅珺抱住赵瑢,苦苦哀求:“王爷,你替我们想想,没了你,我们怎么办?” 赵瑢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鹅:“赵琮,你好毒的心思,你怕我自绝,怕不能羞辱我,所以把他们送进来,你好狠毒!” “王爷,你别说了,别说了。”萧雅珺惊骇欲绝,恨不得堵上他的嘴。 赵瑢失魂落魄地推开萧雅珺:“我哪是什么王爷,我现在是庶人,庶人!哈哈哈哈,没造反的成了庶人,造反的成了皇帝。” 萧雅珺愣住了,王爷没造反! 造没造反,已经不重要了,事实就是他们成了阶下囚,一家三口被关在这座围墙高耸几步就能走到头的院子里。 衣食住行 都要自食其力,外面送进来的吃食让他们饿不死却也吃不饱。为了吃饱,萧雅珺磕磕绊绊地学会了种菜,还会做一些绣活转交给看守变卖,她绣活还不错,哪怕只拿小头,一个月下来也能添几回菜。 “娘,爹爹又发脾气了。”四五岁的小男孩含着泪冲到萧雅珺怀里,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萧雅珺心疼地抱住他,赵瑢的脾气越来越坏,动不动就朝他们发火。更放不下天潢贵胄的骄傲干活,整个家的重担压在她肩膀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贫贱夫妻百事哀,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裹在心脏外的丝丝后悔越来越多越来越紧,紧得她夙夜难寐。 她越来越频繁地想,假如,当年她没有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不管不顾地和赵瑢离开,现在该是什么模样? 是不是在祖母的操持下嫁给一个举案齐眉的丈夫,她有十里红妆,足可子孙三代衣食无忧,她的儿子会锦衣玉食地长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吃不饱穿不暖还要遭受来自于父亲的打骂。 祖母也不会那么早走。祖母是三年前走的,她从墙外守卫的攀谈中得知,她忍不住想起祖母那天说的话,真的是自己让祖母折了寿数吗? “娘,你别哭,我不哭了。”小男孩着急地摸着萧雅珺粗糙的脸,又拿袖子胡乱擦自己脸上的眼泪。 听着儿子稚嫩的声音,萧雅珺心如刀绞,都是她的错,害了自己,更害了儿子。 萧雅珺擦了擦眼泪,搂着儿子哄:“你乖,娘就给你买糖葫芦。” 小男孩破涕为笑,一脸向往。 萧雅珺的眼睛更酸了,在儿子这个年纪,她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为了让她多吃一口,祖母和母亲变着法儿地哄她,可她的儿子,一串糖葫芦就能让他心花怒放。 下午,萧雅珺拿着锈好的手帕走向大门,大门终年不开,东西都靠门上的小窗口传递。 “现在推广的那个番薯,据说亩产量有小一千,要是真的,大家都能吃饱饭了。” “什么叫要是真的,丰乐公主说是真的就是真的。” “丰乐公主可真了不得,一个弱女子居然敢坐船去海外,还带了这么多好东西回来。” “可不是吗,自从有了丰乐公主,老百姓的日子好过多了,哪想以前一年辛苦到头,还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话说,丰乐公主年纪也不小了,二十多了吧,怎么还不成亲。 ” “那些凡夫俗子哪里配得上公主,也就咱们陛下。嘿嘿,小道消息,小道消息啊,你们以为陛下为什么不立后,据说就是为了丰乐公主。这话我就告诉你们,你们别出去乱说啊。” “干什么,开茶话会呢!”巡逻回来的侍卫队长不满地呵斥两声。 外面终于安静下来。 萧雅珺出神地站在门后,过了好半响,端着笑脸上前敲了敲门。 小窗口打开,萧雅珺双手递上手帕,又好声好气地请他们方便的话带一串糖葫芦回来。 那人没好气地应了:“知道了,事儿还挺多。” 萧雅珺笑容不改,躬身道谢,瞥见一张陌生的脸,对方好奇地打量她。 小窗口被关上,萧雅珺笑容逐渐消失,又听见外头有人问:“这女人就是那个和丰乐公主换了身份……”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听清楚,她走了。不用听她也猜得到下面的话,无外乎嘲讽鄙夷。 开垦成菜地的院子里,小男孩拿着葫芦瓢在浇水,动作有模有样。赵瑢除了吃喝拉撒睡万事不关心,她操持着一家三口的生计分身乏术,渐渐地儿子就学会了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 “瑜儿要洗一家人的衣服,冬天的水那么冷,她一个小姑娘却只能用冷水洗。你仔细看过她的手吗,上面都是长冻疮留下的疤痕……她人还没灶头高就要出去割猪草喂猪,还要抓蚯蚓虫子喂鸡鸭,可吃肉的时候,只能吃没人要的屁股脖子鸡头,有时候,甚至这些都吃不上。” 恍恍惚惚之间,萧雅珺的耳畔,响起很久以前,游氏对她说的话。 她定定地看着小大人似的在浇水的儿子,在她的视野里,小男孩眨眼之间变成了瘦骨嶙峋的小女孩。 小女孩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裤脚袖口都短了,露出细伶伶的手腕脚腕。她吃力地抬着一桶水走到菜地前。 忽然,一个男人推门进入院子,他的左胳膊似乎是断的:“小宝,看看爹给你买了什么?” “桂花糖,桂花糖!”胖墩墩的小男孩兴奋地尖叫,抱着男人的腿往上爬。 另一个略大的女孩撒娇:“爹,我也要吃糖。” “小宝,给你姐吃一块。招娣,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只能吃一块,剩下都是你弟弟的。” 提着水桶的小女孩舔了舔嘴唇,咽了咽口水,很想转开眼又舍不得的样子。 拿着糖的大一点的女孩故意舔了舔桂花糖,冲她露出夸张的幸福笑容。 “杵在那干嘛,还不干活!”男人一改方才的和蔼,喝骂一声。 小女孩脸上闪过恐惧,立刻转过身,慌乱下一脚踩到小石子上,连人带水桶一起摔进菜地,淋了一身。 那张瘦得凹进去的脸变得惨白惨白,她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惊恐地看着被压坏了的白菜,本能地去看勃然变色的男人。 “浇个水都浇不好,我养你干嘛!”男人大步跨过去,抬手就是两个巴掌:“哭哭哭,压坏了菜你还有脸哭!” 小女孩咬着唇压抑着哭声,可还是泄露出一点声音。 怒气冲冲的男人抓住小女孩的头发一顿打,把人推到在地上还不够,举起木桶砸过去:“你有种再哭一声看看。” 瑟瑟发抖的小女孩死命捂住嘴,男人上前用力踹了两脚:“丧门星!” 男人走了,一个女人从厨房走了出来,心疼地看着被压坏了的菜:“你也真是的,怎么这么不小心,难怪你爹这么生气。” 小女孩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惨白着脸自己爬起来。 “没事吧,没事就把摔烂的菜捡起来,待会儿煮了吃,”女人看看旁边在吃糖的女孩和男孩:“快吃饭了,别吃糖了,招娣不许抢你弟弟的糖。” 女人擦了擦手,又回了厨房。 脏兮兮湿淋淋的小女孩站在原地,黑黝黝的眼睛看着对面的女孩和男孩。 他们嘴里含着一颗糖,朝她露出炫耀的得意笑容。 小女孩转过身,捡起一片又一片菜叶,眼泪一颗接着一颗砸在叶片上。 “娘,你怎么哭了!”小男孩着急地仰脸看着泪如雨下的萧雅珺。 萧雅珺如梦初醒,一把搂住儿子,放声悲哭:“对不起,对不起。” 真假千金24 真假千金24 夜色深浓,萧雅珺却是辗转难眠,旁边赵瑢已经打起不高不低的呼噜。她已经记不清赵瑢什么时候有了打呼这个毛病,侧过脸,萧雅珺望着那张已经透出油腻的脸庞,越看越陌生。 这个男人,曾经在她心里顶天立地无所不能,只单单望着便觉得安心踏实。然而,不过短短六七年的光景,就变得面无全非,可憎可恶。 萧雅珺转过身,背对着赵瑢,出神地盯着黑暗。 她因父母的罪孽享福,后因丈夫的罪行受难,这很公平。 半响,又轻轻摇了摇头。前者,她无法控制。后者,她明明可以避免的。 如果她没有跟着赵瑢走,那该多好,那么后来那些事都不会发生,她不会彻底伤了祖母的心,也不会伤了养父养母的心。 可惜,这世上哪有如果。 萧雅珺阖上眼,黑暗中,一滴眼泪自眼角滑落,消失在枕头内。 半梦半醒之间,她闻到一阵熟悉的安心的檀香,黑暗中透出一点亮光,锦鲤戏水屏风,紫檀木博古架,瑞兽青铜香炉……这是祖母的正屋。 “过几日,你母亲便要回来了。” 闻言,萧雅珺豁然抬头,双目因为震惊瞪大,她看见了祖母,还看见了年轻的自己,约莫十五六岁,花一样的年纪。 萧雅珺愣愣地看着年轻貌美的自己,肌肤细腻,眼神清澈,一派不谙世事的天真。 “娘可算是要回来了,娘也是的,这一去外祖家就是大半年。我给娘写信,她就回寥寥几个字。”年轻的‘萧雅珺’娇俏地抱怨。 萧老夫人眼神复杂了一瞬,拉着她的手说:“你娘要带个妹妹回来。” “妹妹?”‘萧雅珺’笑问:“是外祖家的妹妹吗?” 萧老夫人:“是咱们家的姑娘。” ‘萧雅珺’懵住了。 萧老夫人就说,当年在白石县忙中出错,抱错了孩子。游氏不是去外祖家探亲,是去接孩子了,之所以现在才告诉你,是不想你白白难过。至于你亲生父母,很早就去世了。 萧老夫人又说:“好孩子,你别胡思乱想,你就是我们萧家的亲骨肉,” ‘萧雅珺’满脸的不可思议。 萧雅珺同样的不可思议。 ‘萧雅珺’哭了好一会儿,才在萧老夫人的安慰下接受了这个事实: “祖母,那她这些年过的好吗?” “过的还好,虽然没有咱们家富贵,但也是衣食无忧的。” ‘萧雅珺’神色松了松,彷佛放了心。 萧雅珺脑子里乱糟糟的,她怎么听不明白祖母的话。明明她亲生父母是恶意换孩子,怎么变成抱错。还有,萧雅瑜不是在打骂中长大的吗? 画面一闪,眼前的景致又变成了府门前,游氏领着一个怯懦单薄的小姑娘下了马车。 那张脸她既熟悉又陌生,像萧雅瑜又不像萧雅瑜。在她印象里,萧雅瑜永远都是淡定从容的,何时这般紧张卑怯过。 “娘。”‘萧雅珺’唤了一声,上前几步,瞬间又被游氏冰冷的视线钉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游氏领着萧雅瑜越过她踏入大门。 萧老夫人的眼神落在萧雅瑜脸上,眼神中藏着评估。 萧雅瑜缩了缩肩膀,又想起什么的,不安地看一眼游氏,在游氏安抚的目光下,重新放松下来,特意挺直了脊背。 她的眼神是忐忑不安又讨好的。在萧雅珺看来,这样的神态落了下乘,果然,她在萧老夫人的眼底瞥见了一闪而过的失望。 认了亲,游氏被萧老夫人留了下来,萧雅珺心念一动,也留了下来。眼前发生的一切让她瞠目结舌,竟是如此! 游氏和萧老夫人吵了起来。 “人死如灯灭,那对夫妻已经死了,就算把他们的罪行昭告天下又有什么用,还能鞭尸不成。要是有人追查下去,挖出雅瑜险些被玷污还杀了周大柱的事,雅瑜这辈子就毁了。” “你们口口声声为了雅瑜,其实还不是为了维护萧雅珺的名声。冰清玉洁的未来恭王妃怎么可以有那么一对丧尽天良的爹娘,她现在拥有的一切怎么可以是处心积虑偷来的,她怎么可以被人戳脊梁骨!我不甘心,凭什么我的女儿被折磨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却还要继续养着仇人的女儿,还要眼睁睁看着她风光无限。” 萧雅珺第一次看见那么无助那么怨恨的游氏,眼里的怒火几乎化为实质。 萧老夫人不悦:“珺儿是珺儿,那对夫妻是那对夫妻。” “萧雅珺身上留着他们的血!”游氏咬牙切齿。 萧老夫人冷了脸:“游氏,你是不是想毁了珺儿你才甘心。事已至此,就算珺儿身败名裂也于事无补。你别忘了,珺儿是恭王未过门的王妃,珺儿丢人,就是恭王丢人,你想得罪恭王吗?你 要知道,这也是恭王的意思。” 萧老夫人缓了缓神色,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你除了有女儿外,还有三个儿子,你还是我们靖海侯府的主母,你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靖海侯府的前程,你莫要意气用事。” 游氏脊梁徒然坍塌,绝望爬满了灰败的脸,好半响,游氏抬眸直勾勾地盯着萧老夫人:“你们欺人太甚!” 萧老夫人眼底闪过一道愧色,阖上眼,飞快地捻着佛珠。 游氏带着萧雅瑜搬去了翠微山庄,萧雅珺想跟去看看,但是她不能离‘萧雅珺’太远。 她跟在‘萧雅珺’身边,看着她与之前并无太大差异的生活。没有人知道周氏夫妻是恶意调包,更没有人知道周氏夫妻虐待了萧雅瑜,萧雅瑜也没有研究出粮食增产之法。所以无人会鄙视嘲笑‘萧雅珺’。 ‘萧雅珺’的处境与当初的她天差地别,还有一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光明正大的未婚夫,以至于她心里都涌出说不出道不明的羡慕。 快过年的时候,游氏带着萧雅瑜回来了,单看容貌,萧雅瑜长得不差,只穿着再好的衣裳也像是偷穿了主子衣裳的丫鬟,甚至不如几个大丫鬟有气派。 她彷佛是知道这一点,总是喜欢低着头不大爱和人说话。 ‘萧雅珺’对她很有些不好意思,几次主动和她说话,想缓和两人的关系。 萧雅瑜却不喜欢和‘萧雅珺’站在一块,每次‘萧雅珺’一过来,她脸色就会变得很僵硬。落在别人眼里,对她印象更差,背后议论纷纷,说她上不得台面,说她心胸狭窄,还说她落毛凤凰不如鸡…… 萧雅瑜听见了。 “你们刚才发现没,八姐压根就没听懂我们在说什么。” “小地方来的,你能指望她懂琴,对牛弹琴忒煞风景。” “七姐琴技在咱们姐妹中排第一,她倒好,学了这么久还是一窍不通,这两个人差别也真够大的。都说龙生龙凤生凤,可在她们身上怎么一点都不灵了。要不是伯父亲口说了,我可不敢相信八姐是我们萧家嫡女,倒是七姐才像咱们家嫡嫡亲的女儿。” “行了,七妹不在这,你不用拍马屁了。八妹也是个可怜的,要是从小在侯府长大,也不至于长成这样,你嘴上积点德吧。” “什么嘛,我不过实话实说。” 更衣回来的萧雅瑜涨红了脸,夺路而逃,她漫无目的地奔跑, 跑到了小山坡上的摘月亭。 亭子里有一架古琴,萧雅瑜眼红红地瞪着那架琴,坐下来尝试着拨了两下,曲不成曲调不成调,气得她越拨越快。 “八姑娘,八姑娘。”梧桐小跑了上来:“您轻点,这是我们家姑娘的最喜欢琴,这琴是侯爷去年送给姑娘的及笄礼。” 萧雅瑜动作一僵,一把抓住琴弦用力扯,细细的琴弦割破手指,鲜血染红了古琴,她却像是不觉得疼似的。 梧桐大惊失色:“八姑娘,你怎么能这样!” 在梧桐不满惊怒的目光下,萧雅瑜抄起古琴重重砸到地上。 梧桐骇然后退。 “你告诉萧雅珺,就是我砸的,你去说啊,你去告诉祖母啊。”萧雅瑜拿袖子抹了一把泪,冲下凉亭,在山坡地遇到了‘萧雅珺’。 ‘萧雅珺’也看见了亭内的事情,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神色尴尬地和萧雅瑜对望。 萧雅瑜满脸泪水,语无伦次地哭喊:“他们那么对我,凭什么他们就对你那么好。我是不懂,但是我为什么不懂,她们凭什么那么说我。你们干了那么多坏事,为什么被看不起的却是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最后一句近乎咆哮。 萧雅瑜似乎还要说什么,被追上来的两个丫鬟半是强迫地带走了。 ‘萧雅珺’似乎是被萧雅瑜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到了,良久才回过神来,神情难过。 很快萧老夫人得到了消息,拉着‘萧雅珺’的手柔声安慰:“雅瑜对你有心结,她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什么坏事不坏事的,当年那场意外谁都不想发生的。不过两家环境差的是有点大,她心里不平衡也是人之常情,平日里远着她一点吧,省得刺激到她。要是她哪儿做的不对,不是太过分的,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萧雅珺’善解人意地笑笑:“祖母放心,我怎么会和八妹计较,再说的确是我亏欠她。” 萧老夫人不爱听这个:“什么亏欠不亏欠。” 萧雅珺百般滋味在心头,因为有这些疼爱她的人保驾护航,眼前的‘萧雅珺’幸福到连她都嫉妒,也越加衬得萧雅瑜可怜。 萧雅瑜又和游氏离开了侯府,‘萧雅珺’去送,游氏的眼神是冷的,是她从来没见过的那种冷。 这个‘萧雅珺’最大不如意便是游氏了。甚至外头都有人说游氏凉薄,养了十五年的女儿,一朝发现不是亲生的,说不疼就不疼了。 可游氏是侯府主母,萧雅瑜是萧家的女儿,她们可以尽量避开,却不可能永不回来。 每一次回来,萧雅珺都会发现,萧雅瑜越来越敏感而自卑,看着‘萧雅珺’的眼神,怨恨之色越来越浓。 那一天,是游氏四十大寿,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聚在一起,说起了风土人情,说到了凉城。 在萧雅瑜对外宣布的经历里,她在凉城住了好几年。 萧雅瑜低着头一声不吭,问话的姑娘讪讪的,背着她和人小声嘀咕:“每次问起她以前经历都这样,就那么不想提起。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她养父养母就算没能力让她锦衣玉食,可也好好把她养大了不是,养恩大于生恩,她倒是一点都感恩。” 话音刚落,一杯热茶当头淋下,说话的姑娘失声尖叫,怒不可遏地指着萧雅瑜:“你有病啊!” “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不感恩,你快感谢我啊。”萧雅瑜抓起手边的瓜果点心砸过去:“你快谢谢我,你谢我啊,你怎么不谢谢我!” 萧雅瑜此刻的眼神,让人感到浓浓的不安。 ‘萧雅珺’抢步上前拉住她:“八妹,你……” “你别碰我!”萧雅瑜尖叫,用力推开‘萧雅珺’,毫无防备的‘萧雅珺’被她推地后退三步,腰撞在案几上,袖口扫过案面上的杯碟,‘哗啦’一声落在地上。 ‘萧雅珺’眼里疼出了泪花。 一众闺秀将她团团围住,包括萧家姐妹,纷纷出言指责萧雅瑜,怎么能这么粗鲁,不识好人心……嗡嗡不绝。 萧雅瑜额角脖颈上的青筋清晰可见,双目血丝犹如蛛网,她双手握成拳大吼:“你们知道什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她亲生爹娘是混蛋,她也是混蛋。他们打我,他们骂我,他们把我当牲口,他们天天让我干活,不让我吃饱饭,一不高兴就打骂我,她爹还想……他们一家都是禽兽,都该死。我恨不得杀了他们,我为什么要感谢他们,我恨不得杀光他们。要不是他们,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他们故意把我偷走的,才不是抱错,他们都是故意的,就是故意换的,他们故意换了孩子。他们一家都是小偷都是强盗!” 萧雅瑜用袖子抹了一把泪,声哽咽:“你们都帮她,你们都喜欢她,你们都逼我,你们也不是好人。你们和周家人一样都是混蛋!” 这场闹剧被闻讯赶来的萧老夫人喝止。 萧老夫人大发雷霆:“有本事 你告诉他们你差点被强暴还杀了你养父这件事啊,你是……” “他不是我养父,他不配!”跪在地上的萧雅瑜倏地抬头,眼神凶狠得渗人。 萧老夫人显而易见地愣了愣,心底渗出丝丝缕缕的寒意。 靖海侯出声让游氏带着萧雅瑜回屋。 萧老夫人沉沉一叹:“这孩子心性歪了,她刚才那眼神,我都没法形容,再这样下去,早晚得捅出大篓子来。她那么不喜欢珺儿,近来更是三番两次针对珺儿。今天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疯了一样,你说这让人如何收场?” 靖海侯神情淡漠:“母亲怎么可能不知道如何收场?” “你什么意思!”萧老夫人沉了脸。 靖海侯:“母亲不是说了,她疯了一样。” 萧老夫人狼狈了一瞬:“我就是随口一说。” 靖海侯:“瑜儿是有不对的地方,可她变成这样,起码一半是被我们逼出来的。我们这群长辈为了自己的私心,在她伤口上大把大把的撒盐,母亲,我们都对不起这个孩子,对她好点吧。” 萧老夫人受不住这话:“我哪里对她不好了?” 靖海侯一扯嘴角:“对外就说两个孩子之前吵过架,瑜儿才会口不择言,恭王肯定会控制好舆论的。” 萧老夫人心烦意乱地捻着佛珠:“老大,你是不是怨上恭王了?” “怎么敢。我不怨他,我就怨我自个儿。” 萧老夫人脸色突变。 靖海侯走了,‘萧雅珺’来了,她问萧老夫人,萧雅瑜说的那些话什么意思? “你还当真了不成,你自个儿也清楚,雅瑜这孩子嫉妒你,频频针对你。她这是被嫉恨蒙住了眼才会胡说八道。要真像她说的那样,去年刚回来的时候她怎么不说,现在才说。” 萧老夫人抚着她的头发:“难不成你信她不信我们?” ‘萧雅珺’轻轻点了点头:“祖母,八妹也不是有心的,就是脾气上来了才会不管不顾,您别生她的气了。” 萧雅珺脚底生出一股寒意,她在‘萧雅珺’眼中捕捉到了胆怯,对于萧雅瑜的话,她是怀疑的,但是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萧老夫人爱怜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就是心太软,这马上就要嫁进恭王府了,恭王日后……你再是这性子可怎么是好?” 萧雅瑜又 离开了靖海侯府,以惩戒之名被送走。很久很久没有回来,哪怕‘萧雅珺’大婚也没有回来。 ‘萧雅珺’穿着亲王妃礼服,十里红妆,风光无限地被八抬大轿抬进恭王府。 私定终身,是萧雅珺这一生的痛。 眼前的‘萧雅珺’比她幸福幸福太多,幸福到刺眼。 进门没多久,‘萧雅珺’就怀孕了,妊娠反应大,‘萧雅珺’不禁感念生母生育之恩。在靖海侯府时,她不大好意思提,眼下自己当家作主了,便想为生父生母修坟,毕竟那是她生身父母。 站在她身后的萧雅珺想阻止她,她既然已经隐隐有怀疑,怎么可以再给周氏夫妻修坟,一旦传到萧家人耳中,让他们情何以堪。 可她什么都阻止不了,她就这么看着恭王让人去修周氏夫妻的坟墓,又吩咐带周家姐弟去祭拜。 无意中‘萧雅珺’听到了恭王和下人的话,还得知恭王将悄悄周家姐弟荣养起来。 终于,‘萧雅珺’不再继续自欺欺人,问起当年的真相。 恭王真假掺半地说。 ‘萧雅珺’将信将疑,也许是即将为人母的缘故,她鼓足勇气去见了萧雅瑜。 大半年未见,萧雅瑜骨立形销,像是大病未愈,她看人的眼神是阴冷的,凉丝丝的,毒蛇一样。 ‘萧雅珺’不自在地避开她的眼神,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随着萧雅瑜的话,‘萧雅珺’的脸一搭青一搭白,很是难堪。 萧雅瑜冷笑涟涟:“你少在这装模作样了,你比谁都清楚,你就是装不知道,这样就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从我这夺走的一切。你可真够行的,一面在萧家人装孝女,一边也不忘孝敬亲爹娘,什么都想要,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贪心的人。” “我不是!” “你就是,你爹娘的棺材不就是被你迁走的。我怎么知道?我让人去挖坟挖了个空。还有周招娣周小宝,这两个贱人不也是被你藏起来了。都说你以后是要当娘娘的,你是不是还要追封周大柱当国丈,再让周小宝当国舅爷。周大柱两口子可够有本事的,居然换了个娘娘出来,造福祖孙十八代。” 萧雅瑜直勾勾地盯着她:“我就纳闷了,你这么做的时候,有没有想起萧家人,你就一点都不觉得亏心!你果然是周家亲生女儿,你像你爹娘一样自私,你还像你娘一样虚伪。” “不是我做的!” ‘萧雅珺’血色褪尽,惨白了脸。 “不是你做的,就是你男人做的,你们两个都不是好东西,都该死!”萧雅瑜双眸射出浓浓戾气,不知打哪儿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向‘萧雅珺’:“我活不长了,你凭什么还能活得这么好!” 为了弄清楚真相,‘萧雅珺’故意甩开了护卫,不由万分后悔,眼看着锋利的匕首就要刺中脸。 千钧一发之际,护卫赶到,一脚踢飞萧雅瑜。 萧雅瑜撞翻桌椅,摔在墙角,喷出一口血后,晕死了过去。 “肚子,我肚子好疼。”‘萧雅珺’惊恐地抱着肚子:“王爷,王爷!” 幸好‘萧雅珺’只是虚惊一场,母子三人均安。 恭王雷霆震怒,将半死不活的萧雅瑜投入宗人府大牢,要公事公办。意图谋害王妃以及皇嗣是大罪,认真宗人府追究起来,不只萧雅瑜要赔上性命,就连靖海侯府也会被牵连。 游氏去了恭王府要见‘萧雅珺’,王府门房说王妃受惊养胎不见客。 游氏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门房不妨她这么豁得出去,到底是王妃养母,立刻进去禀报。 游氏被请进王府,接见她的是面色阴沉的恭王。 游氏伏跪在地:“王爷,千错万错都是我教女无方,还请王爷放我女儿一条生路。我们萧家会对外宣布,她得了癔症。我会把她送到庵堂,永生永世不让她踏出庵堂半步。” 恭王不置可否:“夫人这是在求人还是逼人?” 游氏抬眸,眼神悲苦:“王爷,我的女儿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和您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恭王眉毛轻轻一动。 游氏眼中流泪:“您为了维护雅珺的名誉,让瑜儿咬牙忍下周家人加注在她身上的一切痛苦,可忍字头上一把刀。她在周家忍了十五年,回到萧家还得继续忍。她忍不了了,所以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敢求王爷既往不咎,只求王爷看在她代替雅珺受了那么多苦的份上,给她一条活路。她的身体已经垮了,没几年时间了。” 恭王愣了愣。 游氏双肩颤抖,泪珠滚滚而下:“她的身体早就被周家人毁了。” “雅珺!”恭王突然起身,大步走向脸色苍白的‘萧雅珺’。 ‘萧雅珺’急忙过来,扶着游氏的胳膊:“娘,你快起来。” 游氏没有起身,反而转过身来, 面朝‘萧雅珺’而跪:“雅珺,我从来没求过你,今天,我求求你,求你看在我如珠如宝养了你十五年的份上,放瑜儿一条生路。” “娘你别这样,”扶着游氏的‘萧雅珺’潸然泪下:“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恭王皱了皱眉:“罢了,本王会去宗人府撤案。” “谢王爷王妃宽宏大量。”游氏怆然泪下,执意磕了一个头,踉跄着离开恭王府。 萧雅珺已是泪流满面,怎么会这样子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 游氏陪着得了‘癔症’的萧雅瑜住进了庵堂。 再一次听到萧雅瑜的消息是在‘萧雅珺’平安生下龙凤胎后的半个月,她病逝了。走的时候,才十九岁。 再后来,游氏在那座庵堂里做了居士,‘萧雅珺’去看她,游氏没有见她。 萧雅珺趁机进去见了见游氏,鬓角星星点点的白,可她才四十出头而已,但她的神情是平和的,是这几年少见的平静安详。 萧雅瑜解脱了,离开了这个满是悲苦的世界,游氏也跟着解脱了。 三年后,游氏生了一场大病,药石无灵,病入膏肓。 弥留之际,已经是太子妃的‘萧雅珺’去送游氏最后一程。 三年没有见面了。 一个气若游丝即将离开人世,一个身怀六甲又要迎来新生。 游氏的视线落在柔美端庄的‘萧雅珺’面上,又慢慢移到她隆起的腹部:“肚子尖尖,该是个儿子,娘娘的命可真好啊!” 一声叹息,百般滋味在心头。 叹息声还飘荡在空气里,游氏已经溘然长逝。 萧雅珺跟着‘萧雅珺’身边,看着她从太子妃又变成了皇后。看着她独宠后宫,生儿育女,活成了天下女人最向往的模样。 也看着她经年之后与周招娣和周小宝私下相认。 ‘萧雅珺’终究和她一样,一样地重视生恩,重视血缘亲人,哪怕明知这些亲人是萧家的仇人,对萧雅瑜恶行累累。 站在她的角度上,这是她的至亲骨肉,血浓于水。何况若非亲生父母,哪有她的今天。 不管不问,对不起周家人,她良心难安。管了问了,却又会伤害对她有恩的萧家人,她同样过意不去。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前者。 蒙‘萧雅珺’夫妇暗中照顾,姐弟二人过 真假千金25 真假千金25 周大柱一个趔趄摔在石堆上,背上碎石砸了一身,他顾不得疼,手忙脚乱地要爬起来。“啪”一声鞭子已经抽下来,抽得他当即趴回地上。 “想偷懒是不是,赶紧起来。”守卫甩着牛鞭,彷佛抽打牲口一样。 周大柱不敢躲,若是躲了只会换来报复性地惩罚,在鞭子的抽打下,他把倾覆的碎石装进竹筐里。 旁边的人对这一幕见怪不怪,在这个石场,他们这些罪犯就是牲口,不对,连牲口都不如,谁舍得动不动就打家里的牲口,也不怕把牲口打坏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傍晚,开饭了,一群麻木不仁的人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生气。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犯人之间也有等级高低,周大柱无疑是底层的。他年纪不小又废了一条胳膊,武力值垫底,自然任人欺凌。 不过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的罪名,整个石场谁不知道,他把自己亲闺女和丰乐公主调包了,还从小就虐待丰乐公主。 这里的人都是以种田为生的底层老百姓,纵然绝大多数人都是因为犯罪被流放至此,但是他们在外面还有亲人,所以对于能使粮食增产的丰乐公主感激涕零。田地多一点出息,亲人的日子就能好过一分。 周大柱可不就成了人民公敌,被所有人排挤针对欺压。 萧家一开始打点的人是确保周大柱过不上好日子,现在最关心的是周父别被整死了,上头可说了,要留着这两口子的狗命活受罪,起码活上十三年才能去死。 周大柱是最后一个拿番薯的,别人的番薯一个或者两个,加起来有巴掌大小,留给他的只剩下一个半个巴掌大小的番薯。 然周大柱一声不敢吭,一拿到手就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连皮带瓤。不马上吃进肚子里,就会被其他犯人抢走,他就得饿肚子。饿得烧心冒酸水那种感觉,谁受谁知道。 见番薯被吃掉了,几个人高马大的犯人气不过,扯着他到角落里一顿胖揍。这地方能把人逼疯,找个沙包泄泄火,能让日子过得稍微有滋味点。 周大柱抱着脑袋蜷缩成一团,不敢喊叫给他们助兴,免得他们越打越来劲。 哭叫声不会阻止暴虐,只会加重这个过程中的快感。 周大柱深有体会,盼娣撕心裂肺的哭喊求饶会让他更加兴奋下手越重。 泄了在守卫那里受的窝囊气,心情变得不错的几 个人慢慢住了手,其中一个踩着周大柱的脸往地上碾。 “那个番薯是丰乐公主找回来,你怎么有脸吃!” 周大柱的脸被踩到变形,谁也看不清他的脸色。 另一个人道:“你种人就是活该,稍微有那么点良心,好好对公主,不都说那个什么养育之恩大过天,你好好养公主,现在就享清福咯。” “活该命贱。”一脚踢在周大柱肚子上。 周大柱干呕两声,呕出几口还没来得及消化的番薯。 那几个人嬉笑着离开。 浑身剧痛的周大柱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缓过劲之后一脸麻木地舔食干净吐出来的番薯。屎都能吃得下去,何况粮食。 对于一个大男人,一个小番薯显然是吃不饱的,周大柱胡乱扯了一些嫩草叶往嘴巴里塞,肚子里有了东西,人也就不那么难受。 周大柱一瘸一拐地回到茅草屋,一间屋子里睡了十二个人,所谓的床就是一堆草。 “诶呦,大柱,你这是咋的啦。”幸灾乐祸的声音。 周大柱置若罔闻,小心翼翼地避开他们走向自己的铺位。 突然,有人恶意伸出脚,猝不及防的周大柱被绊了个狗啃屎。 摔得七晕八素的周大柱躺在地上,眼前一阵黑一阵白。 “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彷佛看到了极为有趣的事情。 周大柱勉强爬起来,佝偻着背离开。 铺位上只剩下稀稀拉拉几根草,周大柱没有问怎么回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幸好,现在天还不冷。 他合衣躺下去,揉着无处不酸疼的身体。有一下没一下听着那些人说话。 “我女儿今年也该十五了,也不知道许人家没……” 周大柱顿了顿,女儿。 刚被流放到这里的时候,他抱着一丝希望,那个被他们送进福窝过好日子的闺女应该会悄悄帮他们吧。 要不是他们,她哪能过那么多年好日子。就算被拆穿了,可她被当做亲骨肉疼了这么多年,肯定是有感情的。再怎么样她也不会太差,但凡她有点良心,就该来打听打听他们的消息,帮衬帮衬他们。还有小宝和招娣姐弟俩,她享福了,怎么能不拉拔下弟弟。 等啊等啊,他没等来亲闺女的帮忙,倒是等来了盼娣出息的消息。盼娣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死丫头,怎 么可能有这种本事,肯定是骗人的,是她亲爹娘帮她骗人。 可盼娣变得越来越厉害,他因为盼娣日子越来越难熬,也越来越不抱希望。亲闺女肯定被盼娣害死了,盼娣现在这么厉害都成县主了,怎么可能放过亲闺女,还有小宝和招娣,她一定会报复他们。 周大柱五脏六腑都揪成一团,恨得直捶脑袋,当年他就不该胆小怕事,咬咬牙结果了这个小贱人该多好。 那样,他们就不会家破人亡。等小宝长大,他就去认那个被送出去的亲闺女,让她暗地里拉扯拉扯他们。亲闺女指头缝里漏出来的东西就足够他们吃香喝辣的了,这会儿他们肯定住上大房子了,小宝也许还讨媳妇了,说不定他都抱上孙子了。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都没有了。周大柱悔恨交加,死死咬着后糟牙。 在周大柱悔得肝肠寸断的时候,周王氏的日子也不好过,她和一群女犯人干的是开荒种粮的苦役,在这个地方,男人被当牲口使,女人被当男人使唤。 相较于男人,女人的嘴更锋利,刀子一样,割得人遍体鳞伤。她们以语言为刀剑,还伴随着层出不穷的小动作折磨人,周王氏度日如年备受煎熬,整日以泪洗面。 “呦呦呦,又哭上,还以为十八的小姑娘啊,哭两声就有男人来哄,也不看看一张老树皮染上猫尿,恶心死人。” 周王氏身子剧烈一颤,飞快抹眼泪。 “没男人哄,可人家有闺女哄啊。” “哪个闺女啊!” “还能是哪个,假扮成凤凰飞上枝头那个呗。” “扮不了了,早被打下来变成变回山鸡了,要有人你偷了你亲闺女虐待你闺女,你能不想弄死那个假闺女。” “我活剥了她的皮,其他儿子闺女有一个算一个,我都往死里整。” …… 周王氏抖如糠筛,一张蜡白的脸上满是惊恐。 一唱一和的几个女人笑了,只要一提她那几个孩子,这女人了就能吓去半条命。她倒是心疼自个儿孩子,咋就不心疼心疼别人家孩子。 丰乐公主多好的人啊,让大伙儿吃到肚子里的东西多了。 一直到吹了灯,在看守的呵斥下,那些女人才闭上嘴。周王氏已经被恫吓的魂飞魄散,躺在硬邦邦的地上,她才敢无声流泪。 那天,她怎么会鬼使神差地换了孩子,如果不换那该多好。 京城,靖海侯府。 游氏正在欢天喜地吩咐人收拾箱笼,瑜儿说要带她去两广散心。早几年瑜儿就说要带她出门走走看看,只她放心不下小儿子。如今小儿子也成家了,她可以放心地出门了。 这辈子除了回娘家和去白石县那次,她就没离开过京城。游氏兴奋地倒像个小姑娘。 靖海侯目光幽幽地看着喜笑颜开的游氏,咳了两声,宣告自己的存在。 游氏指挥着人把自己最心爱的几件首饰装起来,抽空瞥了他一眼:“你这人怎么这么自私的,你好歹出去办过好几次差,我呢,我都十年没离开京城过了。我不就是出去玩上几个月。” 靖海侯捕捉到重点:“几个月?” “不然还能几年不成!” 一语成谶,游氏这一去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不管靖海侯了。眼下这交通情况,一来一回就是好几个月,游氏正玩得乐不思蜀,又被阿渔一通歪理说得心悦诚服,连年都是在外面寨子里过的。 阿渔在当地寨子发现了一种品质极好的棉花,赖下不肯走了。游氏哪里舍得她一个人在外面过年,虽然之前好多年,她都一个人在外面过的。可那时候自己不在身边就算了,眼下是万万不可能撇下女儿独自回京过年的。 母女俩带着人在寨子里一住就是两年,住的靖海侯脸都绿了,继女儿不着家之后,妻子也跑了。 “今儿宴上,各位大人都带着夫人,就靖海侯边上空空的。”内侍觑着皇帝的脸,笑着说道。他敢打这个趣,也是知道陛下颇有些偏爱靖海侯府。 赵琮笑了笑,她自己五湖四海地跑不够,还带着她娘一块跑。 “喵”一只肥嘟嘟的橘猫跑到赵琮脚边,不远不近地围着他叫了两声。 内侍赶紧捧来一盒鱼干。 赵琮拿了一条小鱼干摇晃,总算把猫祖宗哄了过来,他心满意足地抱起猫放在膝盖上,一只手揉着它皮光水滑的毛,另一只手打开紫檀木锦盒。锦盒里躺着一枚精致的珠钗,钗头的小猫憨态可掬。 “喵……”吃完了小鱼干的胖橘猫伸着大脑袋瞅了瞅,很快就失去了兴趣,毫不留恋地跳下膝盖,哧溜一下从御桌底下钻出去,矫健越过门槛。 赵琮眼望着拐了个弯便消失不见的胖猫,指尖轻轻摩挲珠钗。 “小没良心的。” …… 游氏后半 生去了很多地方,认识了很多人,赏了很多风景,在外面走了走,才发现,原来京城那么小。 到了六十岁,她就不跟着阿渔出门了,在家含饴弄孙以及惦念远方的女儿。 最后那几年,阿渔不走了,她日日陪伴在游氏身边。 游氏满头银发,成了一个慈祥老太太,她虚虚地拉着阿渔的手,脸上的神情是满足而又无惧的。 她儿孙满堂,都抱上玄孙子了,活的够久的了,再不走,变成个吃喝拉撒都得靠人的老太太,她可不愿意遭这个罪。 游氏一反前几日的萎靡不振,靠自己坐了起来,她靠在软枕上,拉着阿渔的手,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咱们娘儿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是个瘦瘦小小的黄毛丫头,一眨眼也变成老太太咯。” “胡说,我哪里老了。”阿渔佯装不悦。 游氏摸摸她的脸,都能当祖母的年纪了,可看着倒能当长子的女儿。她的姑娘就是个美人胚子,年轻的时候是令人心驰神往的大美人,年纪大了那也是不老女神,好像就是这个词来着。 “不老,不老,我们瑜儿永远都是小姑娘。”游氏笑呵呵地说道,又对床前的三个儿子和长孙说道,以后要好好照顾你们妹妹姑姑。 要说遗憾,她最大的遗憾就是女儿没有成家,没有留下一儿半女,但是再想想,她没有留下儿女,可留下了足可流芳百世的功绩和知识。 还有百姓为她立庙,百年之后,纵然没有儿孙祭祀,但是同样的香火不绝。游氏也就觉得不那么遗憾了。 萧阳等人立刻应是,不用游氏交代,他们都会照顾阿渔。再说与其说他们照顾她,不如说是阿渔在庇护靖海侯府。因为她的名望,萧家也备受尊敬。 说着说着,游氏渐渐露出疲态,萧家女眷眼底泛出红色,有人忍不住啜泣出声。 阿渔的神情却是平和的,她小心翼翼地扶着游氏躺下,让她走的更加舒服。 游氏不舍地握着她的手,目光眷恋。 “娘,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做了你的女儿。”阿渔目光诚挚,这是原身拜托她一定要对游氏说的话。这个世界与她只有无尽的痛苦,唯独母亲是她短暂人生中唯一的幸福。 游氏轻轻地笑了:“好孩子,有你,娘也很幸福。” 话音刚落,她的手轻轻垂落在侧。 阿渔眼角滑落一滴泪。 十八年后,阿渔寿终正寝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她面前,跪着一道白色虚影,那是真正的萧雅瑜的灵魂。 萧雅瑜跪拜在地,泣不成声:“谢谢,谢谢。”她们终于遭报应了! 阿渔看她一眼,尾巴轻轻一扬,一团金光落在她身上。萧雅瑜只觉全身一暖,竟见魂体逐渐透明,她诧异地望着阿渔。 阿渔不置一词,静静地看着白色虚影消失不见。有了这份功德,萧雅瑜下辈子会有一段幸福圆满的人生。 阿渔叹叹气,自己果然是一只善良的妖精,连功德都舍得送,可谁让游氏对她这么好呢! 戳了戳新长出来的更加蓬松柔软的漂亮尾巴,阿渔惆怅地瞪着掉下来的旧尾巴,到底要怎样?才能在长尾巴的同时不掉尾巴。 郁卒地叹了又叹,阿渔收起尾巴,继续寻找下一个有缘人。 …… “你有何心愿?” 女子一袭红衣如血,眸底仇恨刻骨:“阉了沈克己!” “……”饶是见多识广的阿渔都懵了懵,旋即笑开了:“如你所愿。” 阿渔睁开眼,入眼的是寓意多子多孙的葡萄床帐,嘴角掀起嘲讽的弧度,那也得沈克有用。 “我叫水了。”沈克己低声道。 阿渔缓缓应了一声,不着痕迹地打量这个男人。目若朗星,鼻若悬胆,身材健壮挺拔,端地气宇轩昂,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沈克己拉了拉铃,便有一个丫鬟捧着一桶水推门进来,这丫鬟名唤百合,是沈克己的心腹,力大无穷又守口如瓶。 百合出去时,水桶里多了床单汗巾,彷佛二人刚刚云雨过。院子里的人都会知道世子和世子妃如胶似漆,怎么会猜得到他们英俊潇洒恍如谪仙的世子爷是个天阉。 纵然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七年,然沈克己依旧绷着脸,双手微微收紧,彷佛在承受奇耻大辱。 阿渔不言不语,一如谢婉妤这七年来的模样。初成亲时,谢婉妤软言安慰,沈克己却像是被戳到了痛处的狗,勃然变色。之后,谢婉妤就学会了将心疼藏在沉默之下。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相顾无言地重新上了床。 一张床,两套被褥,泾渭分明。沈克己彷佛不经意地翻了个身,背朝阿渔。 阿渔想一脚把这个贱人踹下床,想了想,只得按捺下冲动,也佯装 不经意地转了身,细细整理原身的记忆。 阿渔:“……”只有更渣没有最渣! 完璧世子妃1 完璧世子妃1 谢婉妤是齐国公府的掌上明珠,才貌双全,真正的天之骄女。十七岁上嫁给荣王世子沈克己,谁人不夸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心系沈克己多年的谢婉妤对这桩婚事满怀憧憬,却在本该甜蜜旖旎的新婚夜,被人当头一棒,打得头晕目眩,她的丈夫竟是天阉。很傻很天真的小姑娘满心满眼都是爱人,没怪沈家骗婚,还反过来安慰难堪的沈克己,并且发誓保守这个秘密。 这一保守就是七年,纵然是一场无性婚姻,但是谢婉妤甘之如饴乐在其中。与她而言,只要能和心上人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就算不能生孩子又何妨,他们可以过继。 这个傻姑娘没发现,这段感情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久负大恩反成仇,谢婉妤对沈克己的包容维护牺牲,成了他最沉重的精神负担,他越来越不愿意面对谢婉妤。 虽如此,沈克己还是尽量扮演着深情丈夫的角色,哄得谢婉妤对他死心塌地。 若是阮慕晴没有出现,也许谢婉妤能稀里糊涂地幸福一辈子。 可惜,阮慕晴出现了。这个女人颇有些神奇,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点子,且做出来的诗词歌赋令世人拍案叫绝。 最神奇的是,彷佛沈克己的隐疾就是为了替阮慕晴守身如玉而存在,在她身上,沈克己的毛病不药而愈。 这样的女人,沈克己如何不爱,简直爱到了骨子里,爱得再也看不见别的女人,包括谢婉妤。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有了对比,谢婉妤才知道,沈克己从来没有爱过她。 饶是如此,谢婉妤还是舍不得放弃这段感情,在周围人的劝说下,忍痛同意纳阮慕晴为妾。 然谢婉妤愿意,阮慕晴却不愿意为妾。‘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这句话阮慕晴说得掷地有声。倘若她言行和一,倒敬她三分傲骨。这女人却是嘴上说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暗中与沈克己继续往来,形同外室。 是可忍孰不可忍,谢婉妤对沈克己彻底死了心。她的性子,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当她爱沈克己时,她心甘情愿守活寡终身无后,还替他背下不能生的黑锅,成了全京城最有名的妒妇。甚至愿意放下骄傲,接受阮慕晴进门,只为给他留个后。当她不再爱沈克己,就要这对奸夫淫妇的命。 只最后丧命的那个人却是谢婉妤自己。镇守边关的齐国公谢威被揭发通敌卖国,谢家被满门 抄斩。 罪不及出嫁女,谢婉妤没有被牵累,只被褫夺世子妃称号,卖国贼的女儿怎么配做皇家媳妇。荣王府顾念旧情,没有将她赶出家门,而是将她荣养在庵堂。 这一家人惯会装模作样的,一面利用谢婉妤赚取仁义的名声,一面暗中下药送她上路。只有谢婉妤死了,沈克己才能理所当然地娶阮慕晴啊。 绝望之下谢婉妤用身上所有首饰换来一套红衣,纵火自焚。传说穿红衣自戕,死后会化作厉鬼。 可厉鬼哪是这么容易成的,阿渔无声一叹,幸好,遇上了她,不然怨气难消不得投胎,只能魂飞魄散消亡于天地之间。 天亮了,二人起身。 白天,沈克己又成了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完美丈夫。用早膳时,他体贴地夹了一个汤包到阿渔碗里:“小心汤汁。” 阿渔微微一笑。 用罢早膳,漱口的沈克己不经意间瞥见阿渔碟子里躺着一只微微发干了的汤包。自己给她夹的食物,她从来都会开开心心地吃完,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沈克己并没有多想也没有多问。 略作收拾,两人前往荷香苑向荣王夫妻请安。荣王是个闲散王爷,在宗人府挂了个虚职,无须上朝。而沈克己品级尚低,也无上朝资格,遂这一大早,也能在府里见到父子俩。 将将走到门外,就听见是孩童清脆漫烂的笑声,天真无邪。 “咱们安哥儿今天早上吃了什么啊?”荣王软着声音逗膝盖上的长孙安哥儿,安哥儿是庶出二房的嫡长子,刚满三岁,生得玉雪可爱,观音菩萨身边善财童子似的。 安哥儿连比带划地说,小奶腔逗得大家笑不自禁,只荣王妃的眼底划过一道冷色。 荣王揉着他的小肚子:“你这么厉害,吃了这么多。”一转眼看见了进门的沈克己和阿渔,脸上的笑容微微淡了几分。 落在众人眼里,各有思量。 满府皆知,因为世子妃不育而世子死活不肯纳妾开枝散叶一事,荣王对长房夫妻颇有不满。 依着他们,恨不得世子深情到底同时世子妃一直这么善妒,这样,他们才有机会把儿子塞过去不是。 阿渔对上首的荣王夫妇行了个万福礼。 荣王淡淡点头,荣王妃则是满面慈爱的笑容。 其他人各自见礼一回。 安哥儿抱着胖爪子奶声奶气地说:“见过 伯父伯母。” 沈克己笑了笑。 阿渔露出亲和力十足的笑容:“安哥儿今天起得这么早?” 众人吃了一惊,往日里,谢婉妤对几个孩子客气有余亲近不足,都认为她是自己生不出就不喜欢小孩子。 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更出人意料的是,安哥儿竟然主动跑了过去。 阿渔笑盈盈地摸了摸小家伙胖嘟嘟白嫩嫩的小脸蛋。他们哪知道谢婉妤不亲近孩子,只是怕引得沈克己多想。 安哥儿一脸幸福,激动得小脸红彤彤的,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好高兴好高兴,高兴地话都不会说了。 因儿子这没出息样吃醋的二少夫人笑着道:“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起来了,还主动跑过来说要给长辈请安,我就带他来了。” “我们安哥儿真是个孝顺孩子。”阿渔赞赏地揉揉他的圆脑袋。 胖娃娃笑得见牙不见眼。 温柔美丽的女子逗着活泼可爱的孩子,温馨的画面刺地沈克己心脏一缩,他别过了眼。 可把一直留意着儿子的荣王妃心疼坏了,她可就这么一个儿子,还这么苦命的摊上那种隐疾,不禁瞥了一眼阿渔,也不知道儿媳妇今天是怎么了,一反常态。 “马上就是端午了……”荣王妃岔开了话题。 片刻后,众人各自散去,去衙门的去衙门,回屋的回屋。 荣王妃留下了阿渔,她抚了抚眼皮,总觉得今天的儿媳妇不大对劲,话太少,彷佛有心事。 相携离开的二夫人和三夫人也在说着阿渔的反常。 二夫人看一眼追着蝴蝶跑远的乖儿子:“今儿真是稀奇了,我还是头一次见大嫂这么亲近我家安哥儿。” 三夫人左右瞧瞧,小声道:“别是她彻底死了心,想过继你家安哥儿。” “不能吧,这事又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还有大哥和父王母妃,他们怎么可能同意。”话是这么说,可二少夫人心都悬起来了。她盼着梦想成真,可又觉得自己异想天开了,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不能生的女人绝后。现在是谢婉妤还算年轻,而谢家又正势大。再过个三五年,要是谢婉妤还是生不出来,她就不信王爷王妃还能坐视不管,就是世子只怕也坐不住的。 “那可说不准,你也是瞧见的,大哥有多疼大嫂,换成旁人别说七年无所出,就算生 了一堆,该纳妾还是纳妾,如大哥这样专情的那是万中无一。”三少夫不无羡慕地叹了一声:“虽然大嫂不能生挺可怜,可她嫁了个疼人的丈夫,还遇上了母妃这般视她如己出的婆婆,多少人羡慕。” 三夫人扯了扯帕子,心里冒酸,出身显赫,嫁入王府,婆婆和善,丈夫专情,幸好不能生这一点让大家平衡平衡,要不她们这些人还有没有活路了。可再一想,就算谢婉妤不能生,世子也不改初心不纳二色,想起自己那个但凡香的臭的都往床上拉的丈夫,三夫人差点扯破帕子。 二夫人瞥她一眼,心道可不是羡慕么,羡慕的都快扭曲了。谢婉妤在京里名声可不好听,不识大体的妒妇,不下蛋的母鸡,占着茅坑不拉屎…… 不着痕地摸了摸肚子,她好像又有了。这女人啊,旁的再好都是锦上添花,能生儿子才是真本事。 荷香苑里,荣王妃慈眉善目地看着阿渔:“今儿我瞧着你有些心神不宁?这是怎么了?” 语气神态都是满满的关心。 京城谁不说谢婉妤命好,遇上了一个和善心宽的婆婆,拿她当亲女儿疼。纵然谢婉妤把持着沈克己不许他纳妾,荣王妃也不像其他婆婆那般横挑鼻子竖挑眼,更不强塞女人,反倒多方维护。 阿渔垂了垂眼帘,遮住眼底讥讽。能不护着吗?真正不能生的是她宝贝儿子。可不得好好哄着,哄得谢婉妤死心塌地替她儿子背黑锅。 这对母子端地无耻,骗婚不够,还要让原身当妒妇,他们摇身一变倒成了好丈夫好婆婆。 “母妃,”再抬眼,阿渔眼底蒙上一层泪光,菱唇亲启,欲言又止。 荣王妃心里发紧,温柔开口:“你是遇上什么难事了?你只管说出来,母妃定为你做主。” 阿渔为难地看看左右丫鬟,荣王妃心绷得更近,示意他们退下,屋内只余下她们二人。 阿渔声哽咽:“母妃,咱们再为复礼请几位名医吧。” 沈克己,字复礼,克己复礼为仁,白瞎了这么好的字眼。 不妨她提这事,荣王妃吃了一惊,定了定心神,看着阿渔的眼睛缓缓说道:“之前不是说,不再折腾复礼了,你怎么改主意了?” 沈克己这毛病是少年时期发现的,他和其他人一样从十二三岁开始变声长喉结,那物件却迟迟起不来。 一开始荣王妃还没想的这么严重,拨了个漂亮的小丫鬟教导儿子人伦,才意 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晴天霹雳不外如是,她一面下死手压住这消息一面暗中寻访名医,然毫无效果。后来谢婉妤进了门,也没放弃治疗,直到四年前,儿子不堪其辱,红着眼睛求他们不要再折磨他。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见儿子如此,她心如刀绞。谢婉妤也说不治了,她悄悄松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下来,其实她几乎死心了,只是总得给谢婉妤一个交代。谢婉妤自个儿都放弃了,那再好不过。 可时隔四年,谢婉妤竟然主动提出请名医,荣王妃一颗心往下沉,她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当然是故意往你们伤口上撒盐啊。 阿渔泪盈眉睫:“母妃,昨儿我无意中听见几个小丫鬟说,说,说这王府将来指不定落在谁手里呢!母妃,我刚才抱着宝哥儿,可我这心实在是亲近不起来。这不是自个儿生的终究不是自个儿生的,对他再好也养不熟,将来必定是要孝敬亲生爹娘甚至是亲祖母的。到时候,我们长房如何自处,母妃,难道您就甘心把这偌大的家业让给外人的子孙?” 荣王妃自然是不甘心的,不然她为什么费尽心机隐瞒儿子的隐疾,不就是不想儿子失去世子之位。 阿渔走后,荣王妃思量许久,决定再试试看,兴许就治好了呢。荣王偏疼许侧妃生的老二老五,将来若是要抱养,极大可能是从二房五房抱养,让许侧妃那个贱人的孙子继承王府,不想还好,一想她就呕得慌。 如此荣王妃又派人请阿渔过来,说了自己的决定。 阿渔大为感激。 荣王妃苦笑:“你这孩子说什么见外话,是我们娘儿俩要想谢谢你,这些年委屈你了。” 阿渔笑:“这是儿媳的本份。” 荣王妃心中满意,对谢婉妤这个精挑细选的儿媳妇,她是极其满意的。家世显贵,人材拔尖,更难得的是对儿子的一片心意。 当初决定娶谢婉妤,自己也是捏了一把汗在赌。赌的就是谢婉妤对儿子的情谊,也赌她知廉耻,因丈夫不能人道就嫌弃,那就是淫荡。 幸好自己赌对了,谢婉妤比她想象中还配合。这些年儿子也在谢家的帮衬下步步高升,他们虽是王府,但是荣王是个没本事的,尊贵有余权势不足。 “那复礼处?”阿渔眼望着荣王妃。 荣王妃道:“我来说吧。”这是儿子逆鳞,她怕谢婉妤触了霉头,伤及 二人情分,那就不美了。 荣王妃又说名医她会去找。 阿渔就说辛苦母妃了。 客套一番,阿渔告辞。 回到院子里,阿渔抓起一只猫揉。 世道不公,一个女人若是没有生育便是犯了七出之条,可以被夫家天经地义地休弃。 可因为丈夫不能人道而休夫,哦,这世间还没有休夫一词,到了女人身上就只有和离了,却是少之又少,哪一个不是被指着脊梁骨骂不知廉耻无情无义。 想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风风光光地离开,且得废上一番心思。不着急,她还挺期待沈克己被戳到痛处的屈辱模样。 不举对一个男人而言,比死还难受。她就是要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沈克己,他算什么男人! 不只表面上不算,内里更算不上。利用一个真心爱他的女子,当她没有利用价值之后,立马变了嘴脸,转而嫌弃她妨碍自己追求幸福,欲除之而后快。 晚上沈克己从衙门回来,就被荣王妃单独留了下来,屏退左右,荣王妃语重心长地说了请大夫的事。 沈克己蓦地握紧双手,当年种种羞辱还历历在目。 见他勃然变色,手背上青筋毕露,荣王妃心如刀割,想就这么算了,可一想起许侧妃,心又硬了起来:“复礼,你就甘心辛辛苦苦为别人做嫁衣,忙活一生全便宜了外人。” 沈克己脸色来回变幻,谁人不想后继有人,可他治了这么多年,实在不想再受一回罪,身体上的罪是轻的,真正让他受不了的是心理上的痛苦难堪。 为什么偏偏让他摊上这种病!为什么? “是不是婉妤提的?”沈克己忽然想起晨间阿渔的异常。 荣王妃看他神情,便叹了一声:“婉妤也是为了你好,有一句话她说的很对,这孩子有亲爹娘,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怎么可能和你们亲近的起来。你还这么年轻,为何如此轻易就放弃,这可是攸关你一辈子的事。复礼,娘不会害你的,娘都是为了你好。” 说着说着,荣王妃声音中带出几分泪意。独子摊上这种毛病,比挖了她的心还难受。 终究,沈克己妥协了,他无法在荣王妃的眼泪下说不,且内心深处也想有后,只好不容易勉强结痂的伤口再一次鲜血淋漓也是事实。 离开荷香苑,沈克己没有回锦芳阁,而是去了书房,派人传话,他今天有公务要忙,歇 在书房。 今天,他不想见阿渔,说不上是迁怒还是无颜以对。 正在撸猫的阿渔闻言,暗暗啧了一声,这就受不了了,比起他对谢婉妤造成的伤害,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阿渔放下猫,山不过来我过去。若是还没看透沈克己的谢婉妤,必然识趣地不再去刺激他了,可换成阿渔,只有恨撒上去的盐份量不够多的。 沈克己枯坐在书房内,双眼放空,毫无焦距,忽然,被敲门声惊醒。 “世子,世子妃来了。” 沈克己一怔,她怎么来了,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暂时不想见她。习惯了谢婉妤善解人意的沈克己心底又生出了早晨那种违和不适的感觉。 他的眼底掠过一道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耐,随手抽了本书放在桌子上。 “进来。” 阿渔推门而入,神情冷凝。 沈克己愕然。 “世子是忙公务,还是不想见我?”阿渔嘴角掀起一抹冷笑,视线落在书桌上倒放的书。 沈克己为之一愣,竟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难以置信地看着一反常态的阿渔。 百合以及跟着阿渔前来的丫鬟紫苏亦是惊诧莫名,百合不愧是沈克己心腹,惟恐阿渔说出什么不堪设想的话来,当机立断拉着紫苏就走,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沈克己微微一皱眉,看一眼放倒的书,又看一眼冷着脸的阿渔,一时无言。 阿渔向前跨了一步,语态逼人:“世子为何不想见我?因为我提议让母妃请大夫吗?” 沈克己眉头皱得更紧,他很是不习惯这样咄咄逼人的阿渔,觉得她异常陌生:“婉妤,你今天怎么了?” 阿渔像是被触动伤心事,骤然悲怆:“在世子眼里,我是不是该识趣地待在锦芳阁不来烦你才正常,亦或者是来向你道歉,说我不该去找母妃提及请大夫这话,顺便再保证以后都不请大夫了?” 沈克己瞳孔缩了缩,站了起来:“你在说什么?” “说我以前会干的事啊,说世子希望我干的事啊。”阿渔定定地看着他,语带轻嘲。 “胡说八道,”沈克己恼羞成怒:“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尽说些胡话。” 阿渔扯了扯嘴角,整个人透出一股难言的悲凉:“二弟妹下午又传出了好消息,世子,你能想象下满府的人,以及外面的人会如何议论指 责我吗?便是我母亲她们怕是也要教训我,劝我看开一些。你会难过,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也像你一样会难过会痛苦。沈克己,我累了!” 沈克己大惊失色,如同被针刺了一下,惊疑不定地望着阿渔,似乎在辨别她是认真的还是一时气话。 “每当我说的话做的事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中刺激到你,你就这样,不愿见我。你知道每当这时候,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怪我自己,更是害怕你会不会怪我。慢慢的,在你面前,我越来越不敢说话做事,每次都要三思而后行,我好累!” “婉妤,我不是,我怎么会怪你,”沈克己心里像是被灌了冷铅,不住往下沉:“我是在怪我自己。” “可我觉得你就是在怪我!”沈克己想辩解,却被阿渔打断了话。 阿渔神情激动:“我照顾你的情绪处处小心,惟恐你多想,可世子彷佛从来不像我紧张你这样紧张我。你不高兴了,就避着我,可我不高兴了,还得反过来安慰你。我被人明里暗里挤兑生不出孩子还霸占着你,不贤不惠,有违妇道。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可我还不敢表现出来,就怕你多想,你又难过。但是我的难过我的痛苦,沈克己,你知道吗?你知道的,但是你不愿意深想,因为一想就又要想到你自己身上。你不想痛苦,所以无视我的痛苦!” 被一通指责的沈克己一时只能愣愣的望着阿渔,她脸上的愤怒伤心不加掩饰,双眸隐隐有泪光闪烁。 沈克己只觉得羞愧难言,不敢再迎接她锃亮如剑的目光:“对不起,婉妤,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大夫我会看的。” 说到后半句,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阿渔无所谓地笑了笑:“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去治尽情去治,治不好的。这是男主病,只有女主能治。等女主治好了,我再给你治回来。 比起得不到,得到又失去才最痛苦! “婉妤!”见她一脸心灰意冷,转身就走,心脏狠狠一跳的沈克己冲上来拉她。脑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否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你放手。”阿渔大怒。 “婉妤,你我解释,”沈克己心急如焚,一把扣住阿渔的手腕。 被抓住手腕的阿渔想了想,开始剧烈挣扎:“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不要听你解释!”混乱间一巴掌重重甩在沈克己脸上。 “啪”地一声脆响,绕梁不绝。 沈克己被这一巴掌打偏过头,人都是懵的,只觉得半边脸都麻了。 阿渔一脸空白,像是被自己的失手吓到了。 被百合紧急请来救场的荣王妃,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保持着双手抓门环的姿势,一张脸上犹带着急,只眼神是震惊的。 完璧世子妃2 完璧世子妃2 “我……”阿渔看了看举着的手掌,彷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索性落荒而逃。 “婉妤。”荣王妃下意识想拉住她,却反而被她甩起来的手打在手背上,霎时火辣辣的疼,而阿渔已经小跑离开。 荣王妃捂着钻心疼的手,一时忘了拦人,待她回过神,阿渔已经走远。荣王妃扭头看一眼被打懵的沈克己,急问:“这是怎么了?” 荣王妃觉得今天这一天都不对劲,眼皮子又不安份地跳了跳,跳得她心情更加郁结。 沈克己如梦初醒,摸了摸火辣辣的左脸,倒抽一口凉气:“嘶!” 荣王妃大惊,仔细看他脸,略有些红,倒是没肿,谢婉妤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能有多少力气。 沈克己却觉得皮肉被打烂了,且越来越疼,就像是有几百只虫子在皮下噬咬,疼得他眼里出现了泪花。 荣王妃被他的反应惊了一惊,就有这么疼!赶紧唤人打热水来。 左脸剧痛的沈克己嘶着声,连牙齿都咬住了,身体紧绷轻颤,彷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荣王妃看着他红色渐退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刚被打到那一瞬的确疼,可这会儿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沈克己忍不住碰了碰脸,疼到呻吟,荣王妃哑然无语。 疼得七晕八素的沈克己压根无暇顾及荣王妃,他只觉得痛入骨髓,谢婉妤到底使了多大的劲? 这时候,百合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绞了热帕子去敷,才碰上,沈克己毫无风度地嗷了一声,整个人弹跳起来。 “别碰我!”百合被他重重推出去,带翻架子上的热水盆,洒了一地。 百合慌忙跪下请罪。 荣王妃抿了抿唇,觉得儿子过了,可到底不忍说什么,只琢磨他图个什么。难道是他惹了谢婉妤,不想被她说,所以小题大做,又觉得儿子不像这种人。 “请府医来看看。”话音刚落,沈克己就觉得锥心刺骨地痛感渐渐消失,忙道:“不必,现在不怎么疼了。” 荣王妃:“……” 沈克己满脸通红,不是被疼的,是臊的,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是在无理取闹,可,他古怪的摸了摸左脸,只剩下微微的痛感,方才的剧痛彷佛是他的错觉一般。 荣王妃缓缓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不疼了就好。”示意百合出去,她望 着沈克己:“你和婉妤怎么吵起来了?” 沈克己面露难堪,低了头道:“是儿子的错,是我对不住她。母妃,她不是故意打我的,只是失手。” 这一巴掌怎么回事,荣王妃看清楚了,谢婉妤只是挣扎间的错手,她虽然心疼儿子倒也没怪谢婉妤。 “到底是为了什么?”荣王妃着急,成婚七年,两口子可从来没红过脸,以谢婉妤对儿子的情谊,闹成这样必然不是小事,荣王妃不敢小觑,惟恐酿成不能承受的恶果。 沈克己支吾着说不出话来,那些话让他如何启齿。他心里明白自己对不起谢婉妤,耽误了她,明明是自己的问题,却让她承受流言蜚语。有时候他想安慰道歉,可那些话到了嘴边便觉得难以启齿,那病是他不敢触碰的伤口,他不想提也不想听被人提起,所以他只能佯装不知。以前,谢婉妤从来不说,他便从未深想过她的感受,直到今天她突然爆发,想必是忍无可忍才会如此,沈克己羞惭不已。 荣王妃心念一动,猜测:“可是为了请大夫一事,你不想请?” “不是,我会看大夫的。”沈克己放在两侧的手收紧,眼神狼狈。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荣王妃肃容:“你总得告诉我是为了什么,我才好劝和,婉妤那样子你自个儿也是瞧见的,不同寻常。要是坐视不理,我怕她吃了心,伤了你和她之间的情分。” 忆及阿渔模样,沈克己心里打了个突,忍着羞臊简单说了下,却是不好意思说后半截谢婉妤被外人指责的话。谢婉妤替他背了不育的黑锅,他感激不尽,却又觉得喘不过气来。 听罢,荣王妃不禁埋怨谢婉妤不懂事,大夫都依着她请了,儿子的伤疤重新被揭开,儿子想静一静不是人之常情吗?往日里那么体贴,今天怎么就不依不饶了。忽然间想起老二家又要添丁,许是被这事刺激到了。等老二家的喜事传开,谢婉妤有的经受议论指责议论,如是一想,荣王妃顿时讪讪起来。 “婉妤也就是一时之气,回头你好好赔个不是,再哄一哄,也就揭过去了,”荣王妃语重心长:“往后你多多留意她的情绪,不管怎么说。”荣王妃顿了顿:“她帮了咱们大忙。” 沈克己闭了闭眼:“儿子明白。儿子这就去向她赔不是。” 荣王妃点了点头,目光怜爱地看着他:“委屈你了。” 沈克己牵了牵嘴角,想笑一笑让荣王妃放心,可实在是笑不出来。 落在荣王妃眼里,心脏狠狠一抽,细细密密的发疼。 …… 离开书房的阿渔满意地活动了下手指,先收点利息。她没有回锦芳阁,而是径直走向前门,出嫁的女儿在夫家被欺负了,可不得找娘家人诉苦。 被误会埋怨指责这么多年,该把公道连本带利还给谢婉妤了,也让这对母子尝尝被人戳脊梁骨的滋味。 荣王妃身边的白嬷嬷瞧着谢婉妤走的方向不对,硬着头皮上来问了一句。她不知道书房里的事,在院门口,荣王妃就把下人都留下了,只知道世子和世子妃吵起来了。 阿渔冷冷道:“我去哪儿还要向你禀报不成。” 白嬷嬷笑容凝固:“老奴不是这个意思。”瞧了瞧方向,白嬷嬷没再继续跟,抓了个小丫鬟,让她赶紧去禀报王妃,世子妃彷佛要回娘家。 白嬷嬷暗暗一撇嘴,她是很看不上这位世子妃的,自己不能生,还霸占着世子不许别人生。也就是他们家世子人品贵重王妃和善才这么纵着她,搁别人家里头,这种媳妇早就休了,就算不休,也该夹着尾巴做人,她倒好,猖狂得没边了,还敢跟世子发脾气,当真是客气当福气。 荣王妃和沈克己一听阿渔要回齐国公府,心里一突,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生怕阿渔带着情绪回去无意中说出什么要命的话来。 母子俩拔腿就追出门,紧赶慢赶,总算赶在阿渔离开前赶到了侧门。 阿渔正准备上马车。 “婉妤,我已经说过复礼了,他不是故意的,你别往心里去。”荣王妃好声好气,看了一眼沈克己。 “婉妤,是我的不是,以后再不会了。”沈克己慢慢道,目光诚挚。 此话一出,边上的丫鬟婆子都竖起了耳朵。 阿渔溜一圈周遭,这群人必是在脑补自己无理取闹耍性子,而沈克己就是那个深情又包容的好丈夫,荣王妃更是一等一的好婆婆。总是这样的,这对母子有意无意地往谢婉妤头上泼脏水,她善妒的名声,母子俩在人前的卖力表演功不可没,显得他们善良深情,反衬出她的不识大体。不说别人,就是谢家人也因此觉得对不住沈克己,没少明里暗里帮衬他。 阿渔轻轻落落的一笑:“母亲和世子这是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又怎么了,指不定背后怎么编排我。” 荣王妃和沈克己脸色微微一变。 阿渔:“我想去 清月庵住几日,求求菩萨保佑。” 荣王妃整整脸色,温声说道:“那让复礼送你去。” “世子明儿还要去衙门,不必了,且我也想一个人静静。”这话是阿渔看着沈克己说的,这是他最爱的一句话。 沈克己霎时变得不自在,不由自主地撇了撇视线。 话说到这份上了,荣王妃还能说什么,只能说让她路上小心。去的是清月庵不是齐国公府,她也就放心了,过上几日,谢婉妤的气就该消了,再让儿子好生哄哄。 与他们道了别,阿渔坐进马车,不着痕溜一眼母子俩,虽有些不自在,却并无多少担忧之色,可见在他们并不怎么担心她会说出去,对谢婉妤的痴心,他们倒是有把握的很。 阿渔呵了一声。那个对沈克己痴心一片恨不得掏心窝子的谢婉妤死了,被你们活活逼死了。 晚上,阿渔一个人霸占整张床,身心舒爽,和那种人睡在一张床上,哪怕不是一个被窝,也恶心的够呛。 阿渔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第二天,离开清月庵去了二十里外的烟霞山庄,谢家老祖宗真定大长公主就住在这散心,老太太年近七十,精神矍铄。 前世,齐国公谢威通敌叛国,父子四人负隅顽抗当场伏诛的消息传回京城,惊闻噩耗的真定大长公主中风瘫痪,不过数日光景便撒手人寰。不然荣王府哪敢这么过分。 见到孙女儿,真定大长公主很开心,不过马上意识到这个时辰不对:“你打哪儿来的?” 阿渔垂了垂眼,轻轻道:“从清月庵来的。” 真定大长公主心里一动,观她神色有异,和颜悦色地说道:“遇上什么事了,和祖母说说,兴许祖母能给你出出主意,再不济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些。” 心里大概有数,她这孙女诸事顺心,唯独一桩不顺心……成婚七载一无所出。 阿渔突然红了眼眶。 真定大长公主惊了惊,这丫头向来要强:“谁让你受委屈了,你说,祖母替你出气。” 阿渔扑进真定大长公主怀里。 真定大长公主心疼地搂着她,循循善诱。 半响,阿渔像是经过了一番剧烈挣扎,终于松了口:“祖母,我好累,这些年下来,我真的好累,我撑不住了。” 真定大长公主哪见过她这样,心揪成一团:“撑不住咱们就不撑了。你先告诉祖母,到底是什么事? ” “祖母,二房有喜了。”阿渔凄然。 闻言,真定大长公主嘴里发苦,被人塞了一把黄莲似的。 阿渔苦笑:“只怕现在就有不少人背后对我说三道四,说我是不下蛋的母鸡。” 真定大长公主心疼不已,这些年孙女受的苦,她岂不知。有时候她都想劝孙女想开些,可她自个儿就是不许丈夫纳妾的,如何不懂孙女的坚持,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们凭什么这么说我,不能生的又不是我!”阿渔悲愤出声。 真定大长公主惊呆了,瞠目结舌地看着满腔愤懑的阿渔,难以置信地提高了声音:“有问题的是复礼!” 阿渔涨红了脸,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真定大长公主震惊地瞪大了眼,久久无法回神。回过神来,心底涌出巨大的被欺瞒的愤怒以及对孙女这些年背负着莫须有罪名的心疼:“你怎么不早说!” 阿渔泪盈眉睫,咬着唇不言语。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真定大长公主恨铁不成钢地捶她:“他哪儿有毛病?” 阿渔脸红似血,难以启齿。 心急如焚的真定大长公主气得重重打了她胳膊一下:“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要瞒着我?” “他,他不能人道。”阿渔吞吞吐吐地说了。 真定大长公主骇然:“什么时候开始的?” 阿渔悲声:“婚前就这样了。” 想起订婚前,沈克己的殷勤小意,真定大长公主恨得牙龈发痒。他有毛病还娶什么媳妇,这不是故意害人,难道他娶媳妇就是为了找人顶包。 “祖母瞎了眼,竟然千挑万选给你挑了这么一个畜生。”真定大长公主痛心疾首,当年那么多求娶的青年才俊,挑谁不好,偏挑了这么一个中看不中用的伪君子。 阿渔忙道:“人是我自己选的,与任何人都无关,这一切也都是我自找的,祖母千万不要自责,不然岂不是扎我的心。” 真定大长公主忍住悲意,一想孙女守了七年的活寡顶了七年的罪名,一颗心又抽抽地疼:“你这孩子,你瞒得我们好苦啊,你倒是心疼他,他可曾心疼你,明明是他的问题,却把责任推给你,把你一个弱女子顶在前头承受外人挞伐,他自个儿倒成了好男人好丈夫。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蠢丫头!” 阿渔呜咽了两声。 真 定大长公主又气又心疼,不舍得再骂孙女,一腔怒火倾泻在沈克己身上:“人面兽心的东西,枉我以为他是个好的,不想是个废物,这就罢了,竟是如此没担当,该死的混账玩意儿!”比起沈克己不能人道这一点,她更生气沈克己竟然把脏水泼在孙女身上。他一个男人觉得不举见不了人,难道女人不孕善妒就见得了人了。 要是沈克己这会儿在她面前,她非拿拐杖打死他,真定大长公主运了运气又问:“荣王夫妻是否知情?” 阿渔:“荣王不知,王妃早就知道。” 真定大长公主冷笑涟涟:“我就说她怎么改性子了,娘儿俩可真够行的,你成了全京城有名的妒妇,他们倒好,一个成了好丈夫一个成了好婆婆,下作的玩意儿。” “你也是傻!”真定大长公主戳着阿渔的额头:“家里把你养这么大,就是让你这么作践自己的。” “我错了,祖母,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被情爱迷了眼。我喜欢他,所以不舍得他蒙羞,他若是喜欢我,也该不舍得我受苦,可他并没有,我早就应该看明白,他并不喜欢我的。” 真定大长公主倒有些欣慰了:“可不就是这个理,夫妻之间合该互相包容互相迁就,万没有一个人永远迁就另一个人的理。还好你想明白了,没有一错到底,眼下,你是个什么想法,你还想和他过下去吗?” 在真定大长公主端凝的目光下,阿渔轻而有力地摇了摇头:“不想过了,也过不下去了,但是我也不想离开后背负新的骂名,我清清白白一个人,凭什么因为他污了名声。” 况且,她可不想现在就把位置让出来,那岂不是便宜了阮慕晴。阮慕晴不是口口声声不想做妾,她偏要她跪在她面前敬茶。 真定大长公主明白她的意思,把沈克己的隐疾公诸于众,婉妤的名声就会回来,还会被同情被赞扬。但是一旦和离,她却会被嗤笑不甘寂寞,甚至更加不堪的指责。这个时代,对于女子太过苛刻。 真定大长公主怜惜地望着阿渔:“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吧。” 阿渔皱了皱眉:“最近我无意中发现,沈克己在外面似乎有人了。”依着原身的记忆,这时候,沈克己与阮慕晴已经勾搭上,具体到哪一步,暂时不得而知,她已经派了小家伙们去盯着。 见多了太监的真定大长公主冷笑:“还真是身残志坚。”心想孙女怕是因这个女人才幡然醒悟了。 阿渔摇了摇头:“这个女人 有些古怪,沈克己的毛病好像在她身上好了。” 真定大长公主眨了眨眼,听糊涂了。 阿渔自嘲地笑笑:“大概他们才是真正的天生一对吧,我想请祖母给我一些可靠的人手,我要做一些事。”猫可以打听消息,但一些事必须靠人来做。 阿渔简单说了下自己的想法。其实她要人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谢家。原身并不相信谢父会通敌卖国,谢家男儿几代镇守边疆功勋卓著,碍了很多人的眼,包括当权派。原身心愿之一就是查明陷害谢家的幕后黑手并且报仇,尤其要弄清楚这中间是否有荣王府的手笔,是不是荣王府急于摆脱她,所以背后动了手脚,扳倒谢家才能扳到她,虽然荣王府实在不像有这能耐的样子。 听罢,真定大长公主叹了一声,目光心疼:“吃一堑长一智,到底是长大了,你去做吧,祖母在背后给你撑着。” 阿渔安然一笑。 真定大长公主蓦然站了起来。 阿渔看过去。 真定大长公主冷笑:“走,祖母给你讨公道去。”既然婉妤自己都说不想和沈克己过了,自然不用给荣王府留面子。今儿,她就让他们知道欺负他们谢家人的下场。 真定大长公主特意选了傍晚,荣王一家三口都在府里时候杀过去。 “姑母怎么来了?”荣王诧异,想起阿渔,脸色沉了沉。 昨天他回来的晚,一回来就被告知世子妃大傍晚的离府前往清月庵,听着像是和长子闹了不愉快,联想二房传出喜讯。荣王便觉得是王妃或者长子提了纳妾一事,儿媳妇不高兴耍性子。为此,他还特意去荷香苑问王妃。 王妃还想粉饰太平,可他又不是傻子,哪看不出来。简直岂有此理,哪家儿媳妇这么猖狂的,也就他们荣王府好性,忍了她这么多年。 当下,他就要挑两个丫鬟赐给长子,堂堂七尺男儿被个女人辖制住了,偌大年纪还无一儿半女,丢人现眼。 可王妃也不知道被谢婉妤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帮着说好话,说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做长辈的最好别插手。又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也要给真定大长公主面子。说的荣王一肚子火,气咻咻地离开荷香苑。 此刻听说阿渔带着真定大长公主一块回来,荣王第一反应是,她想抬真定大长公主压人,简直岂有此理! 荣王决定了,无论如何,今天也要和真定大长公主说道说道,总不能让 长子绝了后。 比起荣王的义愤填膺,荣王妃和沈克己则是如出一辙的忐忑不安,发自内心的生出一股事情超出掌握的惶惶之感。 完璧世子妃3 完璧世子妃3 满腔愤慨的荣王打定主意,不管真定大长公主如何倚老卖老,今儿都得让儿子纳妾,万没有儿媳妇自己不能生就让他儿子绝后的道理。 待看清真定大长公主满脸的兴师问罪,荣王懵了懵,紧接着而来的是滑稽的愤怒,就算真定大长公主辈分高,谢家手握重兵地位超然,可也没这么欺负人的,无子善妒他们还有理了。 荣王脸上也不好看起来,硬邦邦地请安。他已经认定是阿渔不想纳妾所以抬了真定大长公主来施压。姑母也是老糊涂了,她是公主能压着老国公不纳妾,况她终归替谢家生了儿子,然她孙女可不是公主更无子。 “安?老婆子不安,九泉下的驸马也难安。”真定大长公主一点面子都没给,看着荣王这张臭脸,她就会想,自己孙女瞧了多少这样的脸色,登时一肚子火往上撞。 荣王眼皮重重一跳,再是个闲散王爷,也是堂堂亲王,被人捧惯了的,他语气也冲起来:“姑母这是什么意思?” 荣王妃和沈克己的心情就截然不同了,心里有鬼的二人见真定大长公主来者不善,肚子里就像是装了一只兔子,忐忑乱跳。 “姑母,这里头怕是有什么误会。”荣王妃端着笑脸打圆场,捏着帕子的手已经出了冷汗,身上更是寒毛卓竖,不住拿眼神去看阿渔。 只阿渔垂眼盯着脚尖,似乎没有接收到荣王妃的求助信号。 心急如焚的荣王妃直接点名:“婉妤,复礼做得不对,我已经教训过他了,实在不必惊动姑母她老人家。” “你当然巴不得一辈子别惊动我,好让你们尽情作践我孙女儿。”真定大长公主狠狠一拄拐杖,紫檀木拐杖与汉白玉石发出清冽声响。 与此同时,肚里积火的荣王扭头呵斥荣王妃:“复礼何错之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等了这多年,我们荣王府仁至义尽。” “王爷。”荣王妃惊呼一声,心惊胆战地去看阿渔又去看真定大长公主,整个心脏蜷缩成一团。 “好一个仁至义尽。”真定大长公主怒极反笑:“你们还真有脸说。” 荣王怒不可遏:“姑母莫要欺人太甚,婉妤嫁到我们府上七年一无所出,还不许复礼纳妾,哪家能像我们家这般容她七年。是我们作践婉妤还是你们作践复礼,姑母真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荣王妃脑门上尽是汗,脸色不受控制的发白,拉着荣王:“王爷哪能这么 对姑母说话。” “我为什么不能说,”忍无可忍的荣王推开荣王妃:“你就是太好性子,才会纵得他们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的分明是你们,”真定大长公主两道目光犹如利剑,冷冷射向荣王妃:“好性子,笑死人了,要不是毛病出在你儿子身上,她能这么好心,早变着法儿的磋磨我孙女儿了。” 说了,她竟然说了!荣王妃如遭五雷轰顶,神魂不定,脑子里一片空白。 怒气磅礴的荣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声音变了调都没发现。 真定大长公主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不能生的那个是你儿子,这些年来婉妤一直在代他受过。” 荣王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鹅,眼珠子几乎蹦出来,整个人都傻住了。 不管是荣王府的下人还是谢家的下人此刻有致一同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差一点就想掏掏耳朵,确认自己没有幻听之后,震惊的无以复加。 而一直都没有开口的沈克己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倒流,他不敢置信又屈辱地盯着阿渔。 留意到他的眼神,真定大长公主气不打一处来,那拐杖指了指他:“你是不是还想怪婉妤居然告诉了我,要不是这丫头不小心说漏了嘴,我都不知道这些年她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真定大长公主抡起拐杖重重打在沈克己身上,老太太身体倍儿棒,拐杖几乎不使,今儿她是特意带来的,就是为了方便打人。 “老婆子活了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得了那种病不是你的错,可你明知道自己有病,却为了自己的名声仍然娶妻害人,还无耻地把脏水泼到妻子身上。你可真让我大开眼界啊,怎么会有你这等厚颜无耻之人。” 沈克己吃痛地闷哼一声,却不敢躲避,低着头不去看在场其他人的神情,只觉得所有人都在嘲笑他是个没用的废人。 “姑母,这里头肯定是有误会,”荣王妃冲上来拉开沈克己,焦急万分地对阿渔道:“婉妤,你快劝劝你祖母。” 到了这一刻,荣王妃还在垂死挣扎,她简直不敢想儿子隐疾泄露的后果。 阿渔抬眸,眼眶发红,泪光闪烁:“王妃,我累了,这种千夫所指的日子我受够了。” 真定大长公主心如刀绞,一拐杖打在荣王妃身上:“你心疼你儿子,不舍得他被人嘲笑,难道婉妤不是爹生娘养,她就活该被人嘲笑不能生 又善妒。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们怎么能如此无耻!” 荣王妃惨叫一声,只觉得身上脸上皆是一片火辣辣,想解释,又词穷。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回过神来的荣王暴喝一声,两只眼睛直勾勾地锁着难堪狼狈的沈克己,艰难发问:“问题真的出在你身上?” “王爷,你听我……”荣王妃骇然。 “你闭嘴,让他自己来说。”荣王狠狠瞪一眼荣王妃。 荣王妃从未见过荣王这等疾言厉色的模样,吓得后半截话如秤砣一样坠回去。 沈克己双手死死握着拳,肩膀轻轻颤抖,牙关也咬紧了。 荣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踉跄着后退两步,整个肩膀都垮了下来。他一直以为不能生的是儿媳妇,为此不喜厌恶她。到头来问题却是出在长子身上,再想自己刚才说的话,顿时脸颊耳朵连带着脖子都涨红了,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沈克己受不住这样的目光,觉得此刻的自己彷佛在光天之下被剥了衣服游街示众,他猛地抬脚冲向门口,只想逃离这个令他窒息的地狱。 “世子。”阿渔斜跨一步,那么巧,脚落在沈克己前面。绊上去那一刻,沈克己产生一种那不是女人纤细的小腿而是坚硬如铁石头的错觉。 失去重心的沈克己重重摔在地上,而阿渔痛呼一声,顺着力道也跌倒在地。 “婉妤。” “复礼!” 跟着真定大长公主而来的丫鬟赶忙扶起阿渔。 上下打量一圈,确认孙女无碍的真定大长公主新仇添旧恨,恨恨用拐杖杵了下沈克己:“让女人顶罪,出了事就跑,你算什么男人!” 沈克己摔得可比阿渔严重多了,五脏六腑都震荡了一遍,疼得他眼前发黑,又被拐杖捅了下,不禁痛呼出声。可身上的疼再痛比不上真定大长公主那一句‘你算什么男人’,这是他的逆鳞。 “够了,是我对不起婉妤,你们想怎么样都行,求求你,别说了。”还坐在地上沈克己惨白着脸,整个人都显得格外脆弱,彷佛一碰就会碎。 荣王妃五内俱焚寸心如割,搂着痛不欲生的沈克己,泪流满面:“姑母,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求求您,不要再说复礼了。” “这么几句话就受不住了,可婉妤这七年来又被了说了多少回,更过分的指责数不胜数。”真定大长公主不觉同情反倒更加憎恶:“明明 是你们的问题,却把罪名推到婉妤身上,把她一个女子推到风口浪尖任人耻笑,你们倒好,一个成了好丈夫,一个成了好婆婆,你们还有没有良心了。” 真定大长公主点了点沈克己,又指了指荣王妃:“丧尽天良!” 沈克己浑身一颤,就像是一只被戳破了的河豚,瞬间颓败下来。 荣王妃面颊发烫,低声下气地哭诉:“姑母,婉妤对复礼恩重如山,我们铭记于心。” “放屁!”真定大长公主气得说了脏话:“但凡真有感恩之心,你们怎么会毫不怜惜她的处境,让她一个人扛起了所有的压力。” “姑母,我们有解释的,可那些人。”荣王妃悲声。 “糊弄鬼呢,婉妤年轻犯傻,你以为我也傻,看不穿你们那点伎俩。你们所谓的那些解释只会替你们自己扬名,反而让婉妤名声更差。”真定大长公主冷笑:“你们嫌弃不举不好听,可以退一步说沈克己早年受过伤不易有孕,安国公的三儿子体弱子嗣艰难,不也活得好好的。再不济,安排个人,假流产也罢想办法从另外几房悄悄抱养个孩子过来也成,沈克己的名声保住了,婉妤也不会被人指着鼻子骂不贤惠。可你们呢,你们什么都没做,就由着婉妤被唾沫星子淹没。因为在你们看来,不值当为了婉妤的名声去冒险,反正被骂的是婉妤,还能成全你们做好人,干嘛费心费力去冒险折腾。” 荣王妃因真定大长公主的话一阵心惊肉跳,她稳了稳心神:“不是这样的,姑母,是我们愚钝,没有想到万全之策委屈了婉妤,回头,回头我们立马就按照您的吩咐去做。” 荣王妃对阿渔还抱着希望,她那么喜欢自己儿子,就算失望伤心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断情绝爱的:“婉妤,是我们蠢笨委屈了你,现在母妃知道错了,我这就安排下去。” 阿渔凄然一笑:“王妃,你们是真的没想到,而是想到了不愿意去做?”真定大长公主说的道理,直到阮慕晴出现原身才明白,很多事都是这样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荣王妃心头剧烈一跳,知道她已经生了隔阂。事到如今只能咬死了没想到,难道告诉她,自己早就想过真定大长公主说的那些办法,但是觉得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而不愿意去做。 荣王妃忽的悲啼:“婉妤,这些年母妃怎么对你的,你当真就感觉不到。关心则乱,我失了章程是真,但说我故意,却是诛心。” “说的比唱的好听,你这个女诸 葛会想不到这些。以前你不屑去做,现在也不用做了。”真定大长公主神色冰冷。 荣王妃心头一震,悚然望着真定大长公主。 真定大长公主冷冷吐出两个字:“和离。” 荣王妃心跳漏了一拍,急声:“姑母使不得,两孩子这么多年的感情如何能轻易割舍。姑母,我已经派人去寻访名医,复礼的病会好的,一定会好的,婉妤对复礼的恩德,我们铭感五内,绝不会再让她受半分委屈。” 和离总得有个理由,用七出之条吗?谢家岂肯让女儿背负这样的污名,他们肯定会说出去,到时候儿子必将身败名裂,就是他们荣王府也被嗤笑唾骂,说不得儿子的世子之位都要保不住。还要大大得罪谢家,他们娘儿俩完了。 “再待在你们府里就是最大的委屈,”真定大长公主气苦:“我金尊玉贵养大的孙女,却被你们骗进火坑,守了七年活寡不说还要背负污名。我们谢家哪里得罪你们荣王府了,你们要来这样害我们。你也是有女儿的,要是你女儿被人在这么对待,你心不心疼?” “我告诉你,今天这婚,你不想离也得离。”真定大长公主掷地有声。 本欲兴师问罪最后被问了罪的荣王一直臊得不敢再出声,此刻眼看事态恶化,不得不硬着头皮发声:“姑母息怒。” 荣王艰难地吞了吞口水,觉得这辈子的脸都在今天丢光了:“是我们对不住婉妤,可和离不是小事,还请姑母三思。” 真定大长公主讥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哦,你们荣王府的后是后,我家婉妤无后就不是事了。我们谢家对你们已经仁至义尽,是你们得寸进尺欺人太甚。” 自己说的话原样打回来,荣王一张脸红红白白十分精彩,不禁迁怒荣王妃和沈克己,都是他们干的好事,引得他误会说出那般打脸的话来。 真定大长公主又把火烧到装死的沈克己身上:“你不是说要怎么样都行吗,我就要你写一封和离书,你还不快写。” 沈克己四肢一片冰凉,脸颊肌肉不断抽搐,他看向阿渔,眼中透着哀求。 阿渔面上凄惶,心中冷笑,他怎么敢写,少了谢婉妤这个掩护,他还怎么维持自己翩翩君子的形象。 见状,真定大长公主只觉得齿冷,希望孙女能彻底看清这个男人,莫要被他三言两语又给哄昏了头。 “婉妤,你就当真舍得,之前都是母妃不好,是母妃做的不够周全,母 妃知道错了,母妃会尽量弥补你。我们不是说好了找大夫给复礼治病,他会治好的。等他病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你的情意你的恩德,复礼一一记着。”荣王妃绞尽脑汁想让阿渔回心转意:“他绝不会辜负你的,便是日后他好了,也绝不会再看旁人一眼,依旧一心一意待你。” 阿渔眉心一颤,似乎有所触动,微微抬眼,看向脸色苍白地几乎透明的沈克己。 沈克己僵硬的眼珠子动了动。 荣王妃如同久旱逢甘露,身体里涌出莫大的希望:“婉妤,母妃知道委屈你了,我会好好补偿你,还有复礼,他心里有你,只是因对你有愧才不敢面对你。” 阿渔目光直直地看着沈克己,眼神复杂难辨。 荣王妃赶紧推了推沈克己,让他快表态哄一哄阿渔。她果然没有看错,谢婉妤对儿子死心塌地,只要她的心还在儿子身上,事情就没到最坏的地步。 不期然间,眼前浮现阮慕晴明媚天真的脸庞,只有在她面前,他才能全然放松自己,忘了自己的病,不必再背负对谢婉妤的愧疚感恩。 沈克己内心剧烈挣扎最后化作悲哀,本就是他的妄念。 “婉妤,此生,我定不负你。”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彷佛有什么在这一刻随风而去。 阿渔眼神挣扎,似乎已经动摇。 “婉妤,你莫要一错再错。”真定大长公主焦心如焚。 荣王赶忙好声好气地劝:“姑母,这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况且一旦和离,传扬出去,对婉妤的名声也有碍。姑母,复礼的确有错,但他和婉妤的情谊难得可贵,还请姑母再给他们一个机会。姑母放心,日后我们荣王府再不会让婉妤受一丝一毫的委屈,不然姑母只管把人带走。” 荣王只求赶紧把事态压下去,这婚是绝对不能离的,离了,他们荣王府还要不要在京城做人了。 真定大长公主严厉地看着阿渔:“婉妤?” “婉妤。”沈克己也叫了一声,眼神殷切。 阿渔眼神变幻,最后目光哀哀地望着真定大长公主。 真定大长公主痛心疾首:“你怎么这么傻!” “祖母。”阿渔颤声哀求。 荣王妃和荣王心头大喜。 沈克己心里微微一松。 尽收眼底的阿渔冷笑,当真是不是一家人进一家门,以为逃出生天,想 的真美! 真定大长公主闭了闭眼,咬着牙道:“不和离可以,但是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保证。” 荣王妃张口就要来。 真定大长公主:“我要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荣王妃哑然。 真定大长公主冷笑:“当年你们来提亲时不也说得天花乱坠,可事实如何?” 荣王府三人俱是脸上发烫。 尴尬不已的荣王清了清嗓子,问保证什么。 真定大长公主:“不管沈克己的病能不能治好,他都不许有别的女人。否则,便和离。” 荣王一口应下。私心里也觉得这要求不算过分,谢婉妤为儿子做到这一步,有这要求也在情在理。 荣王妃却是面露犹豫,小心翼翼地说了自己的想法,她正想纳个妾挽回谢婉妤的名声。 真定大长公主冷冷瞥她一眼,那么随口一说,她就真上心了,祸害了婉妤不够,还想再去祸害别人,就她儿子是宝贝,别人都是草芥不成。 “婉妤声明狼藉最主要的原因是无子,不是妾室,古往今来拘着男人不纳妾的女人不多她一个,就朝堂上都好几位大人家中只有一房妻室。你这么聪明,肯定能想出保全婉妤名声的法子,端看你肯不肯用心了。” 荣王妃脸僵了僵,让谢婉妤‘生’个孩子出来,她的名声就能保住,可这风险太大了。然这会儿她哪敢反驳,只敢诺诺赔笑。 “我写。”沈克己不忍母亲被真定大长公主逼得难堪,出声转移注意力。他这病是治不好了,谈何招惹别人,自己已经耽误了谢婉妤,此生只守着她一个人也是应该的。 下人取来笔墨纸砚,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沈克己写下契书,真定大长公主还逼着荣王和荣王妃也签了字。 阿渔微不可见地翘了翘嘴角,这次来本是替谢婉妤出口恶气,也让大长公主泄泄火省得憋坏了老人家。 至于这份契书,只是顺道。待沈克己和阮慕晴滚到一块后,她就用这张纸,打烂他的脸,让世人瞧瞧,这人是如何在有病时做小伏低装深情。又是如何一‘痊愈’,便背信弃义翻脸不认人。 届时,她可以理直气壮地离开荣王府,舆论也会站在她这边。 流言这东西,真的能杀死人。 事情告一段落,阿渔送真定大长公主出门,荣王等要送,被真定大长公主撅了回去。 坐在马车里,真定大长公主认真求证,她不会真的动摇了吧。 阿渔哭笑不得,之前在里头她还心想,老太太简直就是影后,演的多好啊,合着是真情实意。 阿渔再三保证,自己对沈克己已经彻底死心。 真定大长公主勉强信了,可见一直以来谢婉妤对沈克己死心眼让她心有余悸。 送走真定大长公主,阿渔径直回了锦芳阁。没去管还在客厅里一家三口,这会儿沈克己那颗敏感又脆弱的心应该在被荣王无情地摧残吧。 沈克己这人自视甚高,偏偏身患隐疾,极大的自负造成了极端的自卑,一有风吹草动,就受刺激了,便开始自怨自艾。身边人就没好日子过,反而又刺激了他。他一天能被刺激个八百回。 他这破毛病,也就阮慕晴能治。用他的话是怎么说来着?阿渔回想了回想,哦,和阮慕晴在一起他前所未有的放松惬意。 呵呵,觉得和谢婉妤在一起被恩情压得喘不过气来,可这恩情是他们主动求来的,连蒙带骗求来的。 回了锦芳阁,阿渔下令关闭院门,谁都不见。现在她就盼着沈克己赶紧和阮慕晴滚在一块,她好完成原身的心愿,然后离这群人有多远有多远,看一眼就伤眼睛。 …… 客厅内的荣王一家三口鸡飞狗跳。 平生从未如此窘迫尴尬丢人过的荣王将怒火一股脑儿发泄在荣王妃和沈克己身上,把两人骂得狗血淋头。 既然有毛病,就算要娶妻,也娶个小门小户好拿捏的。他们倒好,人心不足蛇吞象,竟然娶了谢氏女。现在好了,受制于人了。 指了指沈克己还想骂,但见他颜色如雪想起他那毛病,同为男人的荣王不禁怜悯,将炮火转移到荣王妃身上:“你可真行,瞒了我这么多年,昨天你还在明里暗里地引着我迁怒谢婉妤迁怒姑母,你可真够行的。” “王爷,这话是要我逼死我啊。”荣王妃眼泪流下来。 “是你们要逼死我!”荣王指了指她,甩袖离开。他不想再听她满口雌黄,经此一事,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妻子变得可怕。诚然他知道妻子是为儿子着想,可她种种行为让人不寒而栗。还有儿子,也让他觉得陌生。谢婉妤那么掏心窝子对他们,可结果呢,成了他们的替罪羊垫脚石。 不想还好,细思恐极,荣王去了许侧妃处,他需要温柔可人的许侧妃缓缓情绪。 荣王妃强打着精神安慰难堪不已的沈克己,末了道:“你去看看婉妤,好好和她说说话。” 现在沈克己想起阿渔就一阵心慌气短,以前只有恩重难还的压力,如今又多了一丝难言的恐惧。没有人愿意把心底最深处自己都不愿去细看的阴暗翻出来。 可他面对荣王妃殷切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又安慰了她几句,这才离开。 他一走,荣王妃就变了脸,两只眼睛里浮现戾气,心中暗恨谢婉妤出尔反尔,把她们娘儿俩的脸面扔在地上踩。闹得荣王都知道了,还不知道荣王会怎么想儿子。可哪怕恨得要死,自己却又不能拿她怎么样,还得靠着她稳住儿子的世子之位。若无谢家支持,荣王想另立世子,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荣王妃恨得趴在案几上哭了一场,老天爷对他们母子为何这般刻薄,换谁不好,偏偏让自己儿子得了这种见不得人的毛病。 沈克己在锦芳阁吃了一个闭门羹,反倒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又觉得紫苏看他的眼神奇怪,强撑着镇定离开。 紫苏当时在客厅,所以已经知道沈克己的毛病,以前有多敬仰感激,这会儿就有多厌恶沈克己,她家姑娘的命太苦了。 荣王妃封了在场下人的嘴,一看人不少,气得想骂人,这么多人想都打杀了不现实,只能恩威并施的要挟,不禁又埋怨了真定大长公主和阿渔一通。 正着急上火,听说阿渔闭门不见沈克己,险些摔了茶碗,荣王妃咬着牙忍住了,不断告诉自己忍一时之气风平浪静。 从昨天到今天,这一出又一出的,荣王妃被阿渔闹怕了,不敢再当阿渔还是之前那个好糊弄的傻姑娘,遂也没硬凑上去,免得适得其反。 到了次日,沈克己没有去衙门,他请了病假,以他现在的情绪也不便见人。荣王妃安排去别庄上治病,正好避一避风头,让她把家里那些知情人尽量打发走,省得刺激儿子。 况且才在真定大长公主面前说了要治病,总得拿出个态度来。要是真的治好了,所有难题迎刃而解。 阿渔跟着去别庄,荣王妃送行时,拿捏着分寸和她说话。 阿渔没事人似地笑:“母妃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复礼的。” 这看着是又恢复正常了,荣王妃突然就有点发瘆,却又说上来为什么。 沈克己和阿渔分坐两辆马车抵达别庄,行李搬入两个院落。 沈克己欲言又 完璧世子妃4 完璧世子妃4 “母妃。”沈玲珑着急发慌地冲进荷香苑,把正在和白嬷嬷说话的荣王妃吓了一大跳,正要训斥,就瞧见她一张脸惊恐万状,登时心里一突。 “母妃,”沈玲珑正要问,瞥见周围的丫鬟,赶忙把话咽回去,差点咬到了舌头:“你们都退下。” 白嬷嬷觑一眼荣王妃,带人鱼贯而出。 荣王妃敛容肃声:“你这是怎么了?” “母妃,不能生的到底是谢婉妤还是大哥?”沈玲珑一瞬不瞬地盯着荣王妃的眼睛。 这一路跑来,她越想越不安。假设,假设问题出在大哥身上,那么一切疑惑都有了解释。为什么母妃对谢婉妤这么宽容,宽容的她都有些嫉妒了,她自己也是有儿子的,倘若未来儿媳妇不能生还拘着儿子不和别人生儿子,她可没这么好性子。还有大哥,都说大哥对谢婉妤情深不悔为她守身如玉,可她又隐隐觉得大哥和谢婉妤之间似乎没那么亲密。 荣王妃勃然变色,提高了声音:“你哪里听来的胡话,是不是有人乱嚼舌头?” 见状,沈玲珑脑子嗡了一下,喃喃:“真的是大哥的问题。” “胡说八道,”荣王妃反应过来,立刻否认:“你大哥怎么可能有问题,你先告诉我,你是从何听来。” “大嫂告诉我的。”眼下沈玲珑也不敢再不敬地直呼谢婉妤姓名了,问题出在大哥身上,可所有人都认为是谢婉妤的问题,她从来不辩解。想起自己这些年来自己对她明里暗里的挤兑刁难,沈玲珑只觉得臊的慌,死命攥着锦帕。 “她,”荣王妃怒视沈玲珑:“是不是你去招惹她,把她惹急了!” 沈玲珑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荣王妃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指着她:“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不要去招惹她,你怎么就不听呢!” “我哪知道啊!”沈玲珑也觉得自己冤枉,要是知道问题出在大哥身上,她当然不会去说谢婉妤,可她不是不知道吗?不禁埋怨荣王妃:“母妃,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想自己这些年对谢婉妤做的那些事,她这心里就不是滋味。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事已至此,知道瞒不下去的荣王妃也不再掩耳盗铃,女儿终究不是外人:“她说的时候,边上可还有其他人?” 沈玲珑不自在地扭了扭:“就我身边几个丫鬟婆子,母妃放心,我已经封了她们的嘴。” “几个!”荣王妃眼前黑了黑,知情人又多了几个,被这么多人知道,秘密还算是秘密吗? 这一个月虽然风平浪静,然荣王妃夙夜难寐,惟恐哪个人嘴巴不严实漏出风声。这一群知情人就像是悬在他们母子头上的利剑,降落未落。 夜深人静时,荣王妃不只一次暗恨真定大长公主,那般不管不顾地跑来理论,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以至于她都没来得及清场。又怪谢婉妤,毫无预兆地爆发。 现在更恨,谢婉妤这是要做什么,要把儿子的隐疾宣扬的人尽皆知,挽回她的名声不成。 荣王妃一个激灵回神,难不成谢婉妤打的真是这个主意。一旦外人知道问题出在儿子身上,她的名声瞬间就能回来,还会备受赞扬。荣王妃又摇了摇头,真是如此,她这一个多月何以毫无动静,还要儿子签下那个契书。 “母妃。”沈玲珑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神色变幻不定的荣王妃。 荣王妃狠瞪一眼沈玲珑:“把你那几个下人叫进来。” 沈玲珑瑟缩了下,知道自己闯了祸,不敢再分辨,依言叫人。 荣王妃敲打一番,随后,带着沈玲珑去找阿渔。 “待会儿你好好向她赔个不是。” 沈玲珑不自然地点点头,觉得有点儿没脸见谢婉妤。 见了阿渔,沈玲珑红彤彤的脸更红了,眼神发虚。 荣王妃万分歉然:“是我的不是,没和她说明白,以至于她误会了你。” 沈玲珑臊眉耷眼:“大嫂,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我以前有不对的地方,你大人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以前有多讨厌谢婉妤,这会儿就有多愧的慌。 阿渔牵了牵嘴角,笑容透着疲惫悲凉:“你不是第一个那样说我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母妃,难道以后但凡来一个我都要这样解释过去,还是继续打落牙齿活血吞?” 荣王妃心里咯噔一响,忙道:“我已经在想法子了,只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成的事。婉妤啊,你再给我一些时间,还得再委屈你一阵,不过母妃向你保证,绝不会太久。” 荣王妃好声好气地说情,中心思想就是希望她再像以前那样忍耐,别一言不合就爆沈克己的短。 听得旁边的沈玲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作为妹妹,她希望谢婉妤继续忍下去;可作为女人,她母妃的要求听起来就有那么一点过分了。 沈玲珑选择了沉默,什么话都不说。 阿渔苦笑:“那烦请母妃尽量快一些,我真的不想再被人说三道四了,字字句句如刀,痛入肺腑。” 闻言,沈玲珑的脸火烧火燎地发烫。 “好孩子,委屈你了。”荣王妃怜爱又感激地看着阿渔,整颗心却是泡在黄莲水里。 法子倒是有两个。让谢婉妤借种,还能拿住谢家的把柄,让他们再不敢趾高气昂。只恐谢家不肯依的,她也不敢张这个口。再来给儿子戴绿帽子,心里也不得劲。还有个法子十月怀胎后弄个孩子回来,可又成了混淆皇室血统,还涉及爵位传承,被捅出来那是欺君大罪。 这一个月是愁地荣王妃吃不香睡不好,生生老了好几岁,烧香拜佛求儿子病愈,那就什么问题都没了。 然儿子这病断断续续治了有十年了,荣王妃几乎绝望。 阿渔瞥一眼眼神发苦的荣王妃,心情愉悦。看着他们不开心,她就开心了。 …… 且说许侧妃处,她心潮澎湃地回到自个儿院里,绕着桌子转圈琢磨。就说王妃怎么可能这么心善,合着是她儿子有病,这才对嘛!又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蠢货,以前怎么没往这方面想过。 “快,去把二爷请来。” 许侧妃心情激荡,难以平复。她和荣王妃斗了半辈子,就输在名分二字上,连带着儿子也低沈克己一筹。 后来沈克己越来越出色,还娶了谢氏女,她不得不歇了争夺爵位的心思,也慢慢的不跟荣王妃斗了。 这两年反倒因为谢氏一无所出,那点心思又死灰复燃,利用的好,她就有法子让长房绝了后,让爵位落到自己孙子头上。 不曾想又来一转机,沈克己他是个废人,王妃这把年纪肯定生不出来了。这辈子,许侧妃从来没觉得离爵位这么近过。 荣王府二爷沈克勤入门:“姨娘,你这心急火燎的找我是有什么事?” 许侧妃喜滋滋地和儿子分享了惊天好消息,看儿子还一知半解,许侧妃来气:“蠢货,你以为他只是不能生么,他是不能人道。你想想,他院子里为什么这么干净。若只是不能生,以王妃的性子,早就寻一堆女人来死马当活马医了。他是压根就不行,所以不碰女人。” 沈克勤目瞪口呆,磕巴了下:“会不会是大嫂压着不肯让大哥找别人?” “这种事她一个做媳妇 的压得住吗?”许侧妃啧了一声:“咱们王妃年轻时候那手段你是没见过,她要想收拾世子妃,有的是法子,世子妃哪是她的对手。就说怎么突然改性子了,吃斋念佛做起菩萨来了,感情是作孽太多,报应到儿子身上,她怕了。” 沈克勤久久无法回神,他那高高在上神仙一般的嫡兄,是个废人? 许侧妃喝了一口茶:“说起来世子妃倒是个可怜的,嫁了个废人不说,还当了替罪羊,被千夫所指。” 这一提醒,沈克勤想起了谢家:“可姨娘,大哥还有谢家支持?就算父王知道了,怕是也不会舍弃了大哥。” 许侧妃擦了擦嘴角:“可要是全京城都知道了呢?” 沈克勤心头一震。一个男人不行,那是奇耻大辱,沈克己以后还如何见人。还有他将责任推给世子妃,躲在一个女人身后,必会招来唾骂不耻。 看儿子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许侧妃顿感欣慰,不然她想打人。抬头望了望荷香苑的方向,她眼底射出寒光,严英凤,咱们就来算算年轻时的那几笔账。 “明儿就是端午,全京城的达官贵胄都要去湘湖……” 五月五日天晴明,一年一度端午节。 天蒙蒙亮,沈克己便起来了。他得赶回城陪家人过端午节,原本昨天就该走的。沈克己低头瞥一眼睡眼惺忪还躺在床上的阮慕晴,眉眼俱是温柔。 穿戴好,沈克己俯身柔声道:“你再睡一会儿,我走了。” 阮慕晴抓着他腰间玉佩,睇了他一眼。 沈克己脸红了红,凑上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望着他红彤彤的脸,阮慕晴笑得花枝乱颤,这古人可真纯情。 沈克己被她笑得不好意思,又见她笑动间,脸变得更红,呼吸渐渐沉重。 阮慕晴眼波一转,张开玉臂抱住他的脖子撒娇。 沈克己赶忙捡起被子裹住她,嗔道:“别闹,我真的要走了。” 阮慕晴嘟了嘟嘴,横了他一眼,不解风情的木头,气呼呼地转过身:“你走你走赶紧走,以后都别来了。” 沈克己哭笑不得,到底是个小姑娘,一时好一时歹。沈克己将她捞回来,温言软语一顿哄,总算是哄得她喜笑颜开,终于可以放心离开。 只离开时已经比预定的时间晚了半个时辰。 牵着马等候的小厮见自家主子满面春风,会心一笑, 不禁多嘴一句:“世子如此喜欢阮姑娘,何不纳了她?”总比这么偷偷摸摸的好,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可到底不是长久之计。传扬出去,对世子无大碍,对阮姑娘却是灭顶之灾。 沈克己脸上笑容渐渐消失,若是他没有向谢家做下保证,自然可以纳她入门,可他答应谢家不得有另外女子。 但是慕晴的情况不同寻常,只有在她这,他才能做个正常男子。 一想起如何安排阮慕晴,他也茫然无策,不知该如何是好,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徐徐图之。 沈克己走后,阮慕晴也没了睡意,唤小蝶进来。 但见她满身欢爱痕迹,还是没有习惯的小蝶羞红了脸,略有些局促地伺候阮慕晴穿衣洗漱。 阮慕晴坐在镜子前梳妆,小蝶伺候其他还行,化妆手艺惨不忍睹。端详镜中美人,她露出一抹怡然笑容。 前世,她容貌普通。穿越一回,不仅年轻了还成了个大美人。柳眉杏眼樱桃嘴,丰乳细腰大长腿,活脱脱的天使面孔魔鬼身材。要是搁现代,分分钟能进娱乐圈。 端着水盆出去的小蝶去而复返,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碗冒着热气的药和几碟早点。 梳妆好的阮慕晴吃了早点,随后又皱眉喝下那碗避子汤,她现在可不想怀孕。 小蝶欲言又止。 阮慕晴拣了一颗蜜饯扔进嘴里:“有话就说呗。” “姑娘,”小蝶吞吞吐吐:“您和世子爷这般总不是长久之计,万一被人知道了,您可怎么办?” 小蝶一鼓作气地说道:“世子爷都不说要接你入府,他没诚意!”她家老爷好歹是六品官,姑娘这身份入荣王府做侧室也是够的。 阮慕晴嗤了一声:“入府做妾?你忘了我娘怎么死的了。”这年头妾室地位卑微如蝼蚁,身家性命都在主母一念之间,且一辈子都不能转正。 小蝶脸儿一白。白姨娘是被主母磋磨死的,姨娘死后,姑娘原本只需守一年孝,可主母愣是要姑娘守三年,这是打着把姑娘蹉跎成老姑娘的恶毒主意。这就罢了,主母还以守孝为由把姑娘打发到这荒郊野岭的破屋子里,只派了一个老妈子和她伺候。 “可姑娘这样,万一被谢世子妃知道了,像主母那样……”小蝶反而更加担心。白姨娘本是是老爷的表妹,奈何家有恶妇,不许纳妾,老爷只能将白姨娘养在外头。不想在姑娘七岁那年,被阮夫人发现了,阮夫人 将姑娘母女接回了府,百般折磨,硬是逼死了白姨娘,还把姑娘打发到此地。 “你放心吧,我可不是娘,复礼也不是爹。”阮慕晴没有继承原身的记忆,都是从小蝶口中听来的过往。在她看来,阮老爷就是个吃软饭的懦夫,白姨娘也是个没成算的,只会嘤嘤嘤哭。 她不喜欢白姨娘这种只能依附男人的菟丝花一样的女人,但是她既然继承了她女儿的身子,自然会替她们母女俩报仇。 原身也是被阮夫人逼死的,原身绝望之下投湖自尽,就便宜了她。 小蝶讷讷,神情还是担忧的。 阮慕晴没再解释,跟她说不明白。就谢婉妤那种不能生养还仗着娘家背景耀武扬威的女人,注定是恶毒女配,早晚成炮灰。 她看的分明,沈克己对谢婉妤已经没什么感情了,可不是,那个女人这么能作,再深的情分也会被磨光,最后肯定会把自己作死。 这种套路,她看过的多了。她只要等着,耐心地等着谢婉妤谢幕。届时,她就能光明正大嫁给沈克己。 阮慕晴微微一笑,到时候报复阮家人轻而易举。 小蝶怔愣愣地盯着阮慕晴,明明笑颜如花,可她却觉得脚底板蹿上来一股寒意。突然之间,觉得眼前的姑娘变得无比陌生,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是从姑娘投湖自尽被救活以后,整个人都变了,变得都不像是姑娘了。 小蝶打个了寒颤,连忙低下头压住惊恐神色。 …… 湘湖畔人声鼎沸,纷纷议论着方才精彩纷呈的龙舟竞渡。 阿渔也应景地闲聊了几句,不管这些人背后怎么议论谢婉妤,当着她的面,俱是笑语盈盈的。 另一厢,沈克己已被几个朋友邀上了船,泛舟湖上。 看着沈克己上了船,沈克勤微微一笑,为了避嫌,他就不去凑热闹了。 船上除了伺候的下人外,还有一众花枝招展的伶人,载歌载舞。 各人身边还有貌美如花的妙龄女子倒酒布菜。 沈克己纵然隐疾在身,但是这种场合在交际应酬过程中也无法避免,倒也能应付。现在更是坦然如常,以往他面上若无其事,心里却难免酸涩难堪,眼下有了阮慕晴,曾经的自卑去了大半,更显从容。 主人家孙公子给沈克己倒了一杯酒:“小凤仙,你不是说仰慕我表兄多年,今天可是能一尝夙愿了。”荣王妃正 是他姑母。 名唤小凤仙的女子,约莫双十年华,生得桃夭柳媚,是这两年京里颇有名的花魁娘子,一双媚儿眼,能把人骨头都看酥了。 小凤仙素手端起酒,眼波流转尽是风情:“两年前有幸拜读世子的《蝶恋花》,字字珠玑,笔歌墨舞,奴家便对世子心驰神往,今日得见世子真颜,此生于愿足矣。” “诶呦呦,”有人拍着桌子乐:“世子就是世子,见上一面,咱们小凤仙都死而无憾了。” 一群人哄堂大笑。 沈克己也应景地笑了笑,端起酒杯:“姑娘谬赞了,不过是信手之作。” 小凤仙掩嘴娇笑:“世子信手之作就叫人如痴如醉,若是认了真,可叫我们怎么办啊!” 就有人起哄,让沈克己当场再作一首,笑笑闹闹间,沈克己喝了个半醉半醒。 见他醉颜酡红,眼神不复清明,孙公子笑眯眯对小凤仙道:“表兄醉了,你扶他下去歇着吧。” 此言一出,其他人愣了愣,拿眼去看孙公子。 孙公子折扇一打,慢条斯理道:“君子有成人之美。” “你就不怕谢世子妃打上门来。”在外人眼里,谢婉妤那就是母老虎。 孙公子翻了个白眼:“大男人被个女人裹挟住,丢人现眼。我表兄做的够可以的了,难不成还真得替她守身如玉不成。” 几人笑笑,也不再说什么,也觉得沈克己窝囊了点。偏偏在女眷中,他名声极好,哪个女人不想丈夫忠贞不二,没少导致他们被埋汰,这会儿或多或少都有些看热闹的意味在,反正在他们看来,睡个花魁,多大点事儿。 小凤仙就这么地扶着摇摇晃晃的沈克己进了临湖房间。脑子昏昏沉沉的沈克己觉得身体逐渐发热,嘴里发干发燥,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不对劲,他是喝了不少,但是不至于到这一步,他想推开小凤仙,想出声,却发现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沈克己瞪着小凤仙,眼神凶狠又惊恐:“你……走……” 小凤仙妩媚一笑,故意贴近,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世子稍安勿躁,酒里有些助兴的玩意儿,不伤身。奴家思慕世子久矣,若能做一日夫妻,便死而无憾了。” 沈克己遍体生寒。 前头几位公子爷都喝上了头,也不知哪个缺德地提了一嘴,一群人一笑,鬼鬼祟祟跑到房间外听壁角。 “我就不信, 他床上还能端着架子。” “不可能,这男人啊,床上床下那是两个样,床下是人,床上是狼。” 靠近了一听,面面相觑,什么动静都没有。 其中一个董少爷舔了舔手指头,在窗户纸上戳了一个洞,旁人有样学样。 屋里头,沈克己被剥了个干干净净躺在床上,小凤仙衣衫半褪坐在床上伺候着沈克己,可安静的过分了。 外头的人又面面相觑,继续看。就听小凤仙突然不敢置信地叫了一声:“你,你不会不行吧。” 紧接着她仓皇滚下床趴在地上磕头:“世子饶命,世子饶命,奴家绝对不会把您不行的病说出去。” 她像是怕到了极点,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惊呆了窗外一群听壁脚的。 好像知道了什么很不得了的秘密。 孙公子意识到不妙,酒都吓醒了,当即冲进去:“你胡说八道什么!表兄不过是醉了。” 小凤仙慌忙改口。 孙公子又慌里慌张地扭头对一干人等:“你们都当什么没听到啊!” 众人嘴上应得好好的,可转过身,就对亲近的人说了,这群都是王孙贵胄,又不是下人,能被人管住嘴。 亲近的人又对亲近的人说了……这种隐私之事最是能够挑动人的八卦神经。 加上阿渔和许侧妃的人暗中推波助澜,这有鼻子有眼的,信的人还不少。尤其是向当时在场的几位公子求证之后的人,更是深信不疑。 短短几日内,彷佛全京城都知道沈克己他不举。 荣王气得病倒了,连骂沈克己的力气都没有,也不想骂了,他现在见都不想见这个儿子,丢人,丢人啊! 荣王妃强撑着一口气查,这么巧肯定有人在背后捣鬼,起初她怀疑谢氏,查下去却发现原来是许侧妃母子在捣鬼。许侧妃在王府经营多年,当时的下人里有她的人也不奇怪,是她大意了。 荣王妃咬牙切齿:“许霜月这个贱人,我活剥了她的皮。” 不过几日光景,沈克己眼窝泛青,眼里布满血丝,他目光呆滞地坐在,像一截木头,了无生气。 见他模样,荣王妃一面心疼一面恨铁不成钢,他怎么这么不小心。 在荣王妃和许侧妃在荣王面前撕起来,把荣王气得病上加病时。被流言蜚语‘逼’得躲到真定大长公 主别院里的阿渔正在听下属汇报。 高磊恭声回:“荣王妃已经查到许侧妃头上……小凤仙已经送走,安排妥当。” 阿渔散漫地点了点头,小凤仙是许侧妃安排的,别看许侧妃生的温温柔柔,那可是个狠角色。利用完了人,为绝后患,想制造小凤仙畏惧沈克己报复自杀的假象。她既然知道了,也不好坐视不理,有伤功德。 前世,许侧妃这女人就很能来事,阮慕晴的消息,就是她透露给原身的。后来原身被沈克己和阮慕晴气得想杀人,这位也没少浑水摸鱼。这次就算是她一点小小的回馈了,就让她们热热闹闹地狗咬狗,最好把荣王府闹得底朝天。 完璧世子妃5 完璧世子妃5 怒气冲天的荣王妃拿着证据冲到荣王面前,悲声道:“王爷,你要为我们母子做主啊。” 躺在床上,头上盖了条湿帕子的荣王有气无力:“又怎么了?”现在他看见荣王妃这张脸就觉厌烦。要不是她明知儿子有病还娶妻又把责任都推到谢婉妤身上,他们荣王府怎么会被骂得这么难听。 外头那群好事之众刨根究底地挖料,把沈克己早年看病的郎中都挖出来了,舆论再次哗然。这婚前就有病和婚后才得病,完全是两码事。 骗婚涉及的人品道德,把好好的姑娘骗进门守活寡不说,还推出来当了替罪羊,饱受流言蜚语的折磨。 他们荣王府的名声都快臭大街了,不只沈克己,还包括他和荣王妃,没人相信他们俩不知情。就是自己那些老朋友,相信他的都没几个,都觉得他是知道的,这么大的事,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他就是不知道啊!他就比他们早知道一个多月而已。 荣王妃怒目圆睁:“许霜月母子欺人太甚,就是他们做了个局,故意把复礼的隐疾公诸于众。他们不就是想着复礼没了名声丢了世子之位,老二就能做世子。王爷,为了满足一己私利,他们就不顾你的脸面,不顾整个荣王府的脸面,故意让我们整个荣王府沦为笑柄。” 荣王一下就有力气了,猛地坐了起来,起得太急,脑袋晕眩了一瞬:“你再说一遍。” “人证就在外头,王爷可亲自查问。”荣王妃泪流满面:“他们好恶毒的心思,这是要生生逼得复礼没活路啊!” 待荣王亲自问了一回,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咬着后槽牙道:“让许氏和老二过来。” 沈克勤在外头,许侧妃先到的,一进门就撞上荣王妃刻骨怨毒的眼神,许侧妃眼皮子一跳,又看见了跪在那儿瑟瑟发抖的几个人,心头剧烈一颤。 “你个恶妇,竟敢设计复礼。”荣王咬牙切齿。 许侧妃心跳徒然漏了一拍,但她面上分毫不显:“王爷何出此言?” “少在这装模作样,人证物证都给你拿到了。”荣王妃怎么可能冒冒然就过来,不然岂不是打草惊蛇,给许氏母子逃出生天的机会。这一次她儿子丢了大脸,她也要让许氏母子脱一层皮,她儿子想上位,做梦! “妾身知王妃因世子之事心如刀绞,可王妃也不能污蔑我泄愤啊。”许侧妃悲鸣。 荣王妃冷笑涟涟:“到现在还要死鸭子嘴硬,那好,就让这几个人和你的人好好对质。” 许侧妃的冷汗唰得一下子就下来了,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王爷。”许侧妃哀哀望着荣王,泪如雨下。 “闭嘴!”荣王厉声呵斥,指了指梨花带雨的许侧妃,让人开始审问许侧妃的心腹,甚至用上了刑。 随着吐出来的话越来越多,许侧妃身上的衣裳湿了一遍又一遍,连带着中途被赶回来的沈克勤亦是冷汗如雨下,母子二人惨白着脸跪在地上。 “混账玩意儿,你是觉得我们荣王府名声太好听了,是不是!”荣王一茶杯砸到许侧妃身上,又上前把沈克勤踹倒在地:“想当世子,做你的春秋大梦。我宁肯爵位断了,也不会落到你这个无兄无父自私自利的人手里。” 趴在地上的沈克勤如遭雷击。 “王爷,”许侧妃惊叫一声,扑上去护住儿子:“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是我!因为我恨啊!” 许侧妃声嘶力竭,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王爷,你还记得我们的女儿吗?她都七个月大了,有手有脚会动了,可就因为王妃,她连来这个世上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王妃害死了我女儿,可她什么事情都没有。我不甘心我恨,我要让她尝尝锥心刺骨的疼是个什么滋味。” “我知道连累整个王府的名声不对,可罪魁祸首难道是我们吗?若不是王妃骗婚在前,推诿责任在后,岂会有今日。今日之事,便是我有三分罪过,七分也在王妃母子身上。” 但见荣王神色松动,荣王妃冲上前一个巴掌甩在许侧妃脸上:“你为了夺爵枉顾整个王府,你还有理了。” 许侧妃捂着脸,怒视荣王妃:“王妃为了私利就去骗婚埋下隐患难道是有理?” “闭嘴,都给我闭嘴!”荣王咆哮一声,困兽一般来回踱步,气得胸膛剧烈起伏,随时随地都要炸开一般。 他抖着手指着荣王妃,又指了指许侧妃,气急败坏地骂道:“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早晚有一天,王府要败在你们两个女人手上。来人,来人啊,把她们带下去,关在院子里,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出来。” 人被带走,荣王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床上,悲从中来,他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半辈子的脸都丢光了,以后他还怎么出去见人。 过了好半响,荣王沙哑着声音:“让世子过来。” “你去别 庄住一阵,风声过了再回来。”至于这风声什么时候过,荣王嘴里发苦,就是现在这股子舆论过去了,可谁都知道他不行不是个男人,长子以后还怎么和别人打交道。 荣王望着素来令他骄傲的长子,嘴里漫上一层又一层的苦意。这个儿子是废了,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他的名声已经一败涂地。 现在荣王对这个儿子的心情复杂得很,一面同情一面又恨。 沈克己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这几天他都是这样,面无表情,连眼神都黯淡无光,彷佛三魂六魄都不在身体里,只剩下一具躯壳。 荣王挥挥手让他走,见了心里就难受。 沈克己不是马上走的,特意等到天暗下来,算着城门关闭的时间离开。 他只带了几个贴身的小厮又带了一队侍卫,沈克己坐在马车里,他不想见人,也不想被人看见。那些人的眼神无论是同情怜悯鄙视亦或者嘲笑,都让他觉得犹如芒刺在背。 一路如常,却在城门口遇到了意外。 几个平日里与沈克己颇有些不对付的公子哥儿拦住了马车,装模作样地上来打招呼,然后一个说:“复礼兄看开些。” 另一个说:“我认识一个名医。” 还有人说嘿嘿笑,说自己有独门秘药。 一句一句专往痛处戳,怎么疼怎么来。 忍无可忍的沈克己一拳头挥过去,这几日他骤然从云端跌落泥潭,还要经受形形色色的目光,整个人都处于崩溃的边缘,而这些人成为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克己疯了一样,连招式都忘了,只剩下挥拳踢脚的本能。 “沈克己,你有病啊!”对方也动了真火。 这一句正戳痛点,沈克己掐住了对方的脖子,掐得对方只翻白眼,要不是被人拉开,兴许正要闹出人命了。 来人看他目光狂乱,心里发怯,骂骂咧咧两句,跑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沈克己破罐子破摔,自个儿可是个瓷器,哪能和他同归于尽。 被侍卫抱住的沈克己慢慢冷静下来,发现自己已经被人群包围住了,他们议论纷纷,眼神指点。 沈克己什么都听不清,但是觉得所有人都在说,看啊,这个男人他不行,他是个废物。 沈克己落荒而逃。 王府侍卫驱赶围观群众,驾着马车飞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 百无聊赖的阮慕晴正趴在床上发呆,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她对于外界的腥风血雨一无所知。 穿越什么都好,唯独没网这点不好,这日子太无聊了,阮慕晴叹了一口气,就听见小蝶慌乱的声音:“世子,世子。” 阮慕晴掀开床帐,看见的就是鼻青脸肿眼神说不出奇怪的沈克己,阮慕晴本能的瑟缩了下,继而是心疼:“复礼,你怎么了?” 她光着脚冲过去,捧住沈克己的脸,还要问,却被劈头盖脸的吻堵住了嘴,与其说吻,不如说是凶狠的咬,带着疯狂的意味。 跟着进门的小蝶吓得眼睛都瞪圆了,紧接着涨红了脸,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跑出去,跑出了一截,才想起门没有关,不得不忍着羞臊回来关门。 不小心一抬头,就见自家姑娘被按在桌子上,露出半边雪白的身子。吓得她腿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火烧尾巴似地关上门。 小蝶低头就跑。 屋里头,阮慕晴已经察觉到沈克己状态不对,他眼睛都是红的,也从来没有这样粗暴过,可无论她说什么对方都听不进去似的。 此时此刻,沈克己脑中只有一个,他没病,他是正常人,他是个正常的男人。 良久,沈克己理智渐渐回笼,惊觉脸色苍白已经哭成泪人的阮慕晴,怜意横生,万分歉疚地抱着她:“对不起,对不起。” 阮慕晴一管嗓子都哭哑了:“你到底遇上什么事了?” 沈克己浑身一僵。 阮慕晴更觉奇怪还有不安。 “我们离开京城好不好?我带你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沈克己看着阮慕晴的眼睛。离开京城,就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往,他们就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生儿育女,幸福快乐。 阮慕晴吓一大跳,着急发慌:“你遇到什么事了?”居然要离开京城,听他语气还有逃离的意思。 沈克己沉默。 阮慕晴安抚地抱着他,放软了声音:“复礼你别这样,这样我会害怕,你告诉我好吗?” 沈克己突然笑了笑:“没什么,就是遇上了不开心的事情,觉得太累了。” 阮慕晴不信,肯定是大事,不过他显然不肯说,便也不想追问,刨根问底的女人不可爱,只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哪个混蛋打的?” 沈克己又敷衍了过去。 在 阮慕晴这,沈克己得到了心灵以及身体上的安慰,终于睡了一个安慰觉。阮慕晴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连私奔都说出来了,肯定不是小事。 她按捺着好奇,等沈克己在她这住了两天,走了,才打发小蝶去城里打听打听。 沈克己那事闹得满城风雨,小蝶稍微一打听就打听到了。 小蝶傻了眼,沈世子不行,怎么可能,每次他们那动静……小蝶羞红了脸,急匆匆跑回去汇报。 阮慕晴也呆了呆,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沈克己行不行,她再清楚不过了。可传得有模有样,言之凿凿,也不像是造谣,要是造谣,荣王府哪里坐得住。 这种谣言其实好破的很,和朋友去一趟秦楼楚馆找几个女人演一趟活春宫,反正沈克己是男人不要紧,谣言立马不攻而破。 忽然,她脑中闪过一道灵光,想起他们第一次,当时她心里拔凉拔凉的,以为他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不过马上就放心了,只他还是生疏的很。 若真是她想的那样,阮慕晴嘴角上扬,心里喝了蜜似的甜,她是捡到宝了。 当沈克己再次过来时,阮慕晴就直接问,他是不是对别的女人没反应? 沈克己立时白了脸,就像是被人在大冬天按在冰水里。 阮慕晴怜惜地抱着他的腰:“你还真把那些人的话往心里去,你行不行,我还不清楚。” 阮慕晴嘴角轻扬,点了点他的左胸:“因为你不喜欢她们,内心在抗拒,所以你的身体对她们没有反应。你才不是有病,你只是挑剔。那些对着母狗都能有反应的人,才有病。” 沈克己怔住了,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眼睛里也慢慢泛起光。 阮慕晴甜甜一笑:“别这么愁眉苦脸的,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挽回你的名声。” 沈克己心里一动:“你有什么建议?” 阮慕晴贝齿咬唇,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沈克己握住她的手里:“你只管说。” “现在闹这么大,主要是很多人替谢氏不平,若是你们主动放她离开另寻幸福,想来多多少少能挽回一些名声。”之前她还觉得谢婉妤是个恶妇,如今倒觉得她可怜了,守了七年的活寡。 沈克己静默不语。出事至今,他们没有提过和离,谢家也没提过。和离也许真的是一个法子。 “容我想想。” 阮慕晴笑了笑,乖巧的没有催促。 沈克己悄悄回府寻了被禁足在荷香苑的荣王妃,把自己和阮慕晴的事情说了。 荣王妃大恨:“你怎么不早说,不然我就能在一开始破了谣言,现在已经闹得人人皆知,谁还相信你能与女子正常行房。就算你当着他们的面行房,都觉得你是刚治好了病。” 因这露骨的话,沈克己涨红了脸。当时他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绝望屈辱。 荣王妃恨铁不成钢,压了压火:“这女人手上肯定有特殊的药。”怎么可能她行别人就不行,没这样的道理。 “母妃,不是,我已经查过了。”沈克己到底是王府世子,怎么可能没怀疑过。 荣王妃绞着手帕,不肯死心:“我要见她。” 沈克己:“母亲,真的没有什么药。” 荣王妃不信,嘴上却道:“她与你如此特殊,我总是要见一见。” 沈克己只得应下,又说和离。 “和离?然后娶她,是不是那个女人提的?”荣王妃眼神发寒。纵然对谢婉妤有了不小的意见,但是对这个阮慕晴更加没有好印象,一个无媒苟合的女人,没吃过什么好玩意儿吗? 沈克己忙道:“不是,是我自己的主意,和离好歹能挽回一些名声。” “那你又知道和离会失去多少,你会失去谢家的支持,你名声坏成这样,已经有人参你德不配位不堪为世子了。再没了谢家帮衬,你以为你还保得住世子之位。”荣王妃瞪着他:“我看你是被那个女人迷了心窍了。” 沈克己脸色发白:“母妃,谢家不可能让我纳妾的,你忘了那张契书。” 荣王妃脸颊抽了抽:“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会有法子,一定会有法子。”局势已经比之前好多了,起码儿子的病有希望了,那个女人肯定有古怪。 治好儿子的病,洗刷不举的污点,再哄好谢婉妤,做一个好丈夫,浪子回头金不换,儿子还有回头路可走。 荣王妃派人请来荣王,如是一说,终是说动了荣王,解了她的禁足。 荣王妃得以出城,打量站在面前的阮慕晴,是个美人儿,怪不得儿子那么喜欢。看了看那双过分灵活的眼睛,荣王妃压下心底不喜,笑容满面地与阮慕晴说话。 荣王妃没有一上来就逼问她是不是藏了什么手段,免得打草惊蛇。而是情真意切地说让她没名没分地跟着儿 子委屈她了,日后必定给她一个名分,最后表示,对于儿子这奇怪的问题,百思不得其解。 阮慕晴能对着沈克己说那一套洁癖挑剔的说辞,对着荣王妃到底说不出来,只能默认荣王妃以关心之名留下了几个大夫以及医女。 不过荣王妃走后,她还是对沈克己发了一通脾气:“你母妃什么意思,她是不是觉得我是什么妖女,给你下了蛊。” 荣王妃还真这么想过。 沈克己自然不敢实话实说,只能打马虎,好言好语的哄,费了一番力气把人哄得转怒为喜。 荣王妃日日夜夜关注着阮慕晴这边,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他们能查出点什么来,治好儿子的隐疾,解除眼前困境。 可她等那等,等了两个多月,那些郎中医女什么线索都没有查到,恨得荣王妃好几次想把这个女人抓起来,刑讯审问。 思来想去,还是忍住了这个冲动,咬着牙听人汇报儿子和那个女人如何胡天胡地。不知廉耻的妖精,白天都勾着男人做那档子事。 白日宣淫好啊,方便捉奸。 摩拳擦掌的阿渔点了人杀过去,中途不小心被一群出来避暑的年轻公子哥看见了。 “那不是谢世子妃?” “这杀气腾腾的是要干嘛!” …… 一群人按捺不住好奇心悄悄跟了上去。 得知后面多了尾巴的阿渔嘴角一翘,示意拿下外面的人,千万不要惊动里面的鸳鸯,捉贼得拿赃捉奸得成双。 这些人都是真定大长公主派来的好手,在谢家军中历练过的,这点事对他们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阿渔畅通无阻地直冲书房,略走近一些,便听到了令人面红耳赤的娇喘。 啧了两声,这沈克己好不容易重振雄风,岂能不食髓知味,又被关在这破地方,整日里无事可做,可不是满脑子那档子事儿。 阮慕晴也是个放得开的,玩法层出不穷。 阿渔可同情被派来监视他们的那几个护卫了,人都憔悴了,为了他们的心理健康,她特意排表轮换。 扯回发散的思维,阿渔一脚踹开房门,惊动书桌上那对缠缠绵绵的野鸳鸯。 哇哦……女上位! 啧啧感叹的阿渔满脸震惊痛苦:“你,你们!” 不着寸缕的阮慕晴尖叫一声,滚了下去。 沈克己惊得魂飞魄散,整个人都呆住了。 阿渔彷佛是受不住打击,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母妃说你在治病,我怕你见了我难堪,所以忍着不来看你。原来,你的病已经就好了,”阿渔惨笑:“恭喜你啊,你的病好了,还得了如花美眷,我恭喜你啊!” 后面跟进来的众人探头探脑地凑过来,一看这情形就知道这么一回事。所以说,沈克己的毛病治好了,但是谢世子妃都还不知道,而一治好病沈克己就开始迫不及待玩女人了。 众人:“……”竟是难以形容,完全渣破下限。 “不是这样子的,婉妤,你听我解释!”沈克己慌乱捡起衣服盖住自己,发现了跟进来的那群公子哥儿,瞳孔剧烈收缩,一张脸青青白白十分精彩。 而阮慕晴已经抱着头躲到桌底下,惊觉这桌子四面透风,当即浑身红得像只虾子,捞了件最近的衣服,狼狈不堪地抱胸奔向屏风。 阿渔差点笑场,很是辛苦地忍住了,她怒不可遏地指了指阮慕晴:“这就是你给我的解释!” 不等沈克己开口,阿渔抓着长鞭冲进去:“我为你守了七年活寡,我替你背了七年污名,就算你成了全京城的笑话,我也对你不离不弃,可你呢,你在这里和这个女人鬼混,沈克己,你还是人吗?” 沈克己的脸发红发烫,张嘴想说点什么。 虎虎生风的长鞭已经落下,沈克己痛得浑身抽搐,挡在身前的衣物也被鞭子卷走。 满脸通红的沈克己顾不得疼痛,只想抓住衣物保住最后一点脸面,“啪”又是一鞭子挥了下来,白花花的身子上立刻起了一道血痕。 他要说话,阿渔压根不给他机会,鞭子雨点似的往下落。 躲在屏风后面的阮慕晴也没能幸免,被打地嗷嗷哭喊求救:“复礼,复礼!” 她的情郎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上她呀。 两个人被鞭子抽得光着屁股满屋子跳脚哀嚎,那画面美的让人不敢看。 “……”扒着门框看得津津有味的好事之众:这一趟来的值了! 完璧世子妃6 完璧世子妃6 哀嚎声、哭喊声、呵斥声以及长鞭落在皮肉上的啪啪声交织成诡异的曲调,过了好一会儿,阿渔像是终于精疲力竭,停止了挥鞭。 虽然恨不得把这对狗男女抽死,但是就这么死了太可惜了,所以她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阿渔伤心欲绝地将鞭子用力砸到沈克己脸上:“你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骂完,转身退场。 扒着门框看热闹的公子哥儿就见她一张脸雪白雪白的,眼中无泪,整个人却透出一股浓烈的悲哀。 看得他们心里也跟着酸酸的,就像是吃了一个没成熟的橘子,从嘴巴一直酸到心里。 想想自己以前还在背后诋毁她是一等一的母老虎妒妇,可事实上呢?人懵懵懂懂地被骗嫁进荣王府,嫁了个不能人道的丈夫,最好的年华却活的像一口枯井。这还不算,还替丈夫背负了不能生养的污名,成了人尽皆知的妒妇,自己的丈夫倒成了个有情有义的好男人。 就这样人家为了丈夫的名誉也无怨无悔地忍了,一忍就是七年,哪怕沈克己身败名裂也不离不弃。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沈克己上辈子是积了多少德才能娶到这样好的媳妇,可他却一点都不知道珍惜。治好了病,第一时间不是告诉妻子而是忙着和其他女人巫山云雨,把那么好的妻子抛之脑后。 如是一想,真觉得沈克己这一顿打轻了,这还是个人么! “世子妃,”其中一位少年忍不住劝了一句:“沈克己他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 其他人虽然没说,但是眼神也差不多这个意思。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可惜可怜。 阿渔动了动嘴角,似哭似笑,踉跄着离开,背影萧瑟,看得人心头不忍。 再去看蜷缩在书架和墙角角落里,皮开肉绽的沈克己,众人眼神更加不耻。素日里装的人模狗样,不想竟是如此不堪下作忘恩负义,回头定然好好替他宣扬宣扬。 万分鄙薄地啐了一口,这一行人也掉头离开,再待下去,他们都怕自己忍不住上去落井下石了。 屋内只剩下蜷缩在角落里的沈克己和藏在罗汉床与花架之间的阮慕晴,她举着一只小茶几挡在身前,就靠着这东西防止了彻底走光也挡住了部分长鞭。 此刻的她,披头散发,一丝不挂,浑身上下都是青青红红的鞭痕,好些伤痕皮开肉绽流着血,像是饱受了不堪 的凌虐。 哭喊的嗓子都发哑的阮慕晴放声大哭,哭得几乎要断气,全身无一处不在发抖,既是疼得也是恨得。 谢婉妤欺人太甚,竟敢拿鞭子打她,从小到大,她爸妈都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阮慕晴哭着抓过几件衣服哆哆嗦嗦往身上裹,一想自己赤身裸体被谢婉妤追着打的情形被那么多男人看了去,恨得心头滴血。 别说这是古代,就算在现代,她的脸也丢光了。出了这么大的丑,她还有可能嫁给沈克己做妻子吗? 魂不附体的沈克己听到他的哭声,发直的眼珠子动了动,略略恢复神采。他勉强走到阮慕晴身边,嘴角发颤:“慕晴。” 阮慕晴奋力打开他的手,疯了一样捶打他的胸口:“都怪你,都怪你,那么多人,那么多,我,我还怎么见人啊!” 沈克己心口剧痛,自己还好,可慕晴她是女儿家,被那么多人看了身子,登时就像是被塞了满嘴苍蝇。 再思及今日发生种种,一旦传开,沈克己打了一个寒噤,恐惧伴随着绝望宛如藤蔓爬满心脏,寸寸收紧。 …… 阿渔神清气爽地回到山庄,真定大长公主见她眉开眼笑,心情极好,便问遇上什么好事了。 阿渔如此一说。 真定大长公主又气又笑,气得是沈克己背信弃义,当初说的多动听,绝不碰其他女人,转眼都睡上了;笑得是他恶有恶报。 同时也觉得奇怪:“那女人怕不是真会什么妖术?”不然如何解释这等古怪情况,活了这么多年,简直闻所未闻。要不是孙女儿说的肯定,她是不敢信的。 阿渔笑笑:“谁知道啊!” 真定大长公主想想还是不放心:“对这人还是多上点心。”万一真会邪门歪道,孙女儿今天让她出了这么大一个丑,此女必然恨上了孙女,小心无大错。 阿渔应好,让真定大长公主放心。 真定大长公主思忖片刻,拍了拍阿渔的手:“既然他的病好了,你现在与他和离,没人说得出你半句不是。” “祖母,我对他已无半点情意,只我的人生被沈克己毁了。凭什么他还能过得好,就算声名狼藉,哪怕是丢了世子之位,他还是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想得开一点,和那个女人离开京城隐姓埋名,他能活的比绝大多数人幸福,我不甘心。”阿渔郑重说道,和离是肯定要和离的,但是在和离之前, 她得把荣王府搅个天翻地覆。 真定大长公主静静凝望阿渔,觉得她戾气过重了:“与恶人缠斗过久,并不是好事,一不小心,自己就变成了恶人。你才二十四岁,还有很长很长的路可以走,完全可以重新开始,千万不要让仇恨主宰了你自己,不值得。” 可真正的谢婉妤只活了二十五岁,谢家还毁于一旦。她的人生被沈克己和阮慕晴还有荣王府等人彻底毁了。谢家灭门之仇的黑手,谢婉妤至死都不知道,她只能将满腔怨恨倾注在荣王府一干人等身上。 谢婉妤以自焚那样惨烈的方式自尽,烈火焚身的痛苦让她的仇恨越发铭心刻骨,接受了她所有记忆的阿渔难免受其影响。在她看来,沈克己和阮慕晴、荣王妃这些人现在遭受的一切还不够,远远不够。 “报了仇,消了怨气,我才能真正的重新开始,”阿渔轻笑着道:“祖母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真定大长公主轻轻地叹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只是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 …… 荣王妃气急败坏地赶到,都顾不上儿子一身伤痕,对着躺在床上的沈克己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你就这么渴得慌,大白天的干那档子事,这下好了,被人堵在床上了。” 沈克己绷着脸一言不发,脸上一点情绪都没有,整个人被深深的绝望笼罩。 荣王妃突然悲从中来,她殚精竭虑为儿子想法子,可儿子却一次又一次的拖后腿,把母子俩一步一步推到悬崖边上。 儿子又多了一道恶名,该如何挽回,自诩足智多谋的荣王妃这一刻也绝望了。 可她从不是那等轻易服输的性子,擦干眼角的泪,荣王妃咬了咬牙:“你和我去向婉妤负荆请罪。” 沈克己眼睛动了下:“她不会原谅我的。” “原不原谅是她的事,请不请罪是你的事。”荣王妃脑中闪过千般念头,只要谢婉妤对儿子还有一丝一毫的情分,这事就还要回旋余地,肯定有! 沈克己不敢也不想见谢婉妤,然荣王妃完全不给他拒绝的余地。 沈克己哀声道:“母妃,她怎么可能再原谅我,何必自取其辱,和离吧!” “啪!”荣王妃抬手就是一巴掌,毫不留情,一张脸近乎狰狞:“然后你丢了世子之位,以后看你那些弟弟们的脸色过日子,我也得仰别人的鼻息,与其这么窝窝囊囊的活着,你干脆现在杀了我。” “母……妃!”沈克己悚然一惊。 荣王妃盯着沈克己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娘,你就跟我去请罪。” 沈克己嘴角颤了颤,最终妥协了,忍着剧痛准备起身,才动了一番便撕裂伤口,痛得栽倒在床上,冷汗布满整个额头。 哪怕是有心使苦肉计的荣王妃,也有心无力了,只能一个人去了烟霞山庄。 到了烟霞山庄,坐立不安的荣王妃被晾了足足一个时辰,等啊等,终于等来了面容阴沉的真定大长公主以及面无表情的阿渔。 荣王妃抢步上前,羞愧万分:“姑母,是我教子无方。婉妤,母妃对不起你。” 话音未落,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阿渔微不可见的扬了扬眉,倒是能屈能伸的很。 真定大长公主眼皮都不多抬一下:“少惺惺作态了,赶紧写了和离书来。当初咱们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无论沈克己的病能不能治好,都不得有二心。可他倒好,刚治好病,就金屋藏娇了,可真够能耐的。” 荣王妃心头发凉,谢家果然想和离了。若是之前和离,谢婉妤多多少少会被人暗笑终于熬不住闺房空虚想男人了,还会被人指责薄情抛弃有病的丈夫。可眼下儿子‘痊愈’,还闹出了阮慕晴这桩事,再没人能挑谢婉妤的错了,谢家没了后顾之忧。 “姑母听我解释,”荣王妃潸然泪下:“复礼的病并没有痊愈!” 真定大长公主怒极反笑:“你当我们是傻子嘛,婉妤亲眼所见,那么多人都看得真真的。” “是那女人有古怪,她极会魅惑人心,复礼一时不查,着了她的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复礼的病遇到她就好了,旁的时候却不能。我怀疑这女人会些歪门邪道,遂特意派了一些郎中过去以给复礼治病的名义调查,留她在复礼身边,只是为了查明原因,以期治愈复礼的病。没有提早告诉你们,是我的错,可这实在是过于难以启齿。”荣王妃泣声。 真定大长公主:“大白天的查到书桌上去了,可真够敬业的。” 荣王妃哭声一顿,面上发臊,这一点想解释都解释不来,只能道:“姑母恕罪,是复礼不该,受了那女人的蛊惑。” 真定大长公主怒极反笑:“少在这胡编乱造了,哦,遇到她病就好了,滑天下之大稽,你去和外人说啊,看看有几个信你,真把我们当傻子糊弄了。” “我知姑母 不信,起初我也是不信的。”荣王妃有备而来:“姑母请看,这是这两个月郎中的会诊记录,复礼的病有没有好,您一看便知,若是不信,您可派信任的郎中亲自检查。姑母,复礼的病真的没有好,若是他好了,岂会不告诉您和婉妤。” 真定大长公主看了一回,又递给了阿渔。 阿渔装模作样的翻了翻,抬眸对真定大长公主道:“祖母,我有些话想单独和母妃说一说。” 荣王妃心里一喜,她算是看出来了,真定大长公主是巴不得和离了,但是谢婉妤还在犹豫,她总归是舍不得复礼。 真定大长公主无奈地点了点头。 阿渔便带着荣王妃去了偏厅。 阿渔开门见山:“母妃,你说的话,我都信,但是我想知道,你会如何安排这个女人?” 荣王妃终于松了一口气,忙道:“这女人勾引复礼,死不足惜,只复礼痊愈的希望在她身上,故而我想暂且留下她,一等查明原因,无需你动手,母妃会替你打发了。” 阿渔生拉硬拽了下嘴角:“您也查了两个多月了,可一无进展,要是一直查不明白,就这么留着她在复礼身边一辈子,那她算什么,复礼的妾还是外室?” “怎么会,她也配!”荣王妃立时否认,放缓了声音道:“你对复礼恩同再造,他绝不会负你。这个女人是个意外,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只要查明原因,立马打发走。婉妤,母妃知道,复礼做的不好,可他得了那个病,猛地遇上那么一个女人,一时意乱情迷也情有可原,她已经知道错了,本想亲自来向你道歉,只实在起不了身。母妃不是怪你的意思,他该打,就该狠狠的打。” 阿渔强调:“要是查不明呢,一个月查不明就就留她一个月,一年查不明就留她一年,一辈子查不明就留她一辈子?” 荣王妃怔了怔,眼神微变:“婉妤,你给母妃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阿渔笑容泛苦:“七年我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三个月。” 荣王妃又是一通歉意和感激,这才离开,离开时的脚步比来时轻松不少,谢婉妤不想和离还想跟儿子过日子,儿子就还有翻身的机会。 这个认知就像是一股春水,滋润了荣王妃濒临绝望的心田,让她重新点燃了斗志,当务之急,就弄清楚那个女人的古怪。 荣王妃斗志盎然,阮慕晴的却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之前两 个月,荣王妃对她的调查是含蓄内敛,可当下荣王妃撕下温情脉脉的伪装,把阮慕晴当成了邪祟女巫。 刑讯拷问那一套都用上了,要不是没有解剖设备,阮慕晴都觉得自己会被剖开一寸寸的研究,其中痛苦羞辱不堪,几欲将她逼疯。 饶是如此,依旧一无所获。 双眼血丝如蛛网的荣王妃百思不得其解,用一种忌惮地目光瞪着狼狈不堪的阮慕晴:“你说,你到底使了什么妖法?” 阮慕晴恨得双眼充血,要不是受制于人,她都想扑上去活活咬死荣王妃。这辈子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比那一日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谢婉妤鞭打更屈辱,她也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 阮慕晴怒瞪荣王妃:“没有,没有,我说过多少次了,就是没有。” “那为什么复礼只能与你敦伦?”荣王妃火冒三丈地质问。 阮慕晴两眼亮堂堂的,满脸戾气:“因为他爱我啊,你有本事就弄死我,让你儿子这辈子都当太监,永远生不出儿子,你也别想抱孙子,你杀了我啊!” 荣王妃的脸一沉到底,抬手就是一巴掌:“贱人!” 完璧世子妃7 完璧世子妃7 入了冬,真定大长公主让人给阿渔裁了几身冬衣。这小半年,阿渔一直住在烟霞山庄,荣王府一茬接着一茬地出丑闻,倒鲜有人会说她常住娘家不合体统。 那一日的捉奸已经发酵得全城皆知,人人都知道沈克己的毛病是治好了,可他才治好就背着谢婉妤养了个小的胡天胡地,他那原本已经掉到粪坑里的名声更加臭不可闻。 荣王夫妻满嘴苦涩,要沈克己毛病真的治好了,起码还有点安慰,可他这哪是治好了。然谁会相信这么荒诞的理由,只会觉得他们为了遮掩丑闻谎话连篇,总不能拉着沈克己找个女人当着他们的面再表演一番,显然是不可能的。 夫妻俩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安慰自己,都觉得沈克己隐疾痊愈也是好事,对一个男人而言,这是尊严,有时候比人品道德还重要。 “这皮毛还是你大哥送回来的。”真定大长公主看着换上雪白狐裘的阿渔,满意地点了点头。 阿渔轻轻一笑,陪着真定大长公主说起远在边关的谢家人。 真定大长公主和老国公只生养了谢威一个儿子,也就是现如今的齐国公,齐国公膝下四子一女,除了战死的二子外,另外三个儿子都随着父亲在边关。女眷幼儿则留在京城,其实也就是人质,用来掣肘谢家,以防谢家拥兵自重。为了制约军权,自古帝王一直如此,谢家并非特例。 说了会儿话,阿渔告辞离开,笑容渐渐淡了。算算时间,前世谢家就是明年八月出的事,谢家是被跟随了齐国公二十多年的乌将军告发私通突厥意图谋反,据说人证物证俱全,而那位乌将军紧接着就和谢家父子一同死在那场暴动中。 谢家父子死、真定大长公主亡,谢婉妤失去靠山,立刻就失了自由,对外界的事情知之甚少。 费尽心机才打听到谢家垮台之后,一直与谢家争夺军权的刘家、白家、赵家瓜分了谢家军。乌家也获利匪浅。 荣王府也是间接获利者,谢婉妤再也不能威胁到他们。 再多信息就没有了,所以阿渔也一筹莫展。这几家是她这段时日依来重点观察的,倒是有一些收获。乌家是被齐国公一手提拔起来的,然人心不足生吞象,尤其是乌家长子自视甚高对于父子两代都只能居于谢家父子之下觉得委屈了。 阿渔把查到的东西告之了谢家父子,让他们提防那位乌将军。这位乌将军是自作主张还是与外人联手,又是和谁 结了盟,还有待考证。 沉吟间小丫鬟来报,荣王妃来了。荣王妃拜见了真定大长公主,与阿渔借一步说话。 溜一眼眉眼带愁的荣王妃,阿渔笑着与她离开。 这三个月荣王妃过地无比心焦,当然阮慕晴过的比她更不好。这一次,荣王妃的手段可比前世凶残多了。 前世,谢婉妤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阮慕晴就是那个例外,怀疑她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荣王妃同样怀疑,也和如今一样调查阮慕晴。当时的局面远没有现在这么紧迫逼人,荣王妃的手段自然温和多了,毕竟指不定她孙子只能从阮慕晴肚子里出来。 查来查去,荣王妃就对谢婉妤说,似乎没有古怪,就是那么巧合。又说不如留在眼皮子底下细细观察,且纳了这个女人,可以挽回她的名声。还说日后生了孩子不管几个全部抱给她养…… 谢婉妤妥协了,同意让阮慕晴进门,可那个女人却故作矜持地说‘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她若真有这骨气,又为什么明知沈克己有妻室还与他苟且。甚至在拒绝做妾之后,还与沈克己暗通曲款。 在谢婉妤看来,阮慕晴就是自负是美名远扬的才女,野心勃勃想当富人妻,想取她而代之。 而沈克己以及荣王妃暧昧的态度让她彻底冷了心肠,由爱生恨。 阿渔似是有些期待:“您可是查清那女人的古怪之处了?” 荣王妃满脸无奈:“都动上刑了,可无论怎么审问,她都说自己没动过手脚。”荣王妃比阿渔还想找到原因,以解燃眉之急。 为了让阿渔相信,荣王妃大概说了这三个月的调查经过,也渲染了阮慕晴的痛苦。在她看来,阿渔对阮慕晴定然深恶痛绝。 阿渔久久不言语,半响才扯了扯嘴角:“这么说来,这位阮姑娘才是世子命中注定的女人,他们二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贱人。 “怎么可能!”荣王妃想也不想地反驳,哪怕她自己曾经也冒出过这样荒谬的念头,但是她绝不会承认:“你才是复礼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入门的妻子,你们才是姻缘天注定的夫妻。” 荣王妃恨恨道:“也不知道复礼前世造了什么孽,遇上个这等妖女,受制于她。” 阿渔眼望着荣王妃:“那么,母妃你和世子打算如何处置这个女人?” 荣王妃心里打起十二万分的警醒,重点来了。她原想让这女人假死,消 了谢婉妤的怨气,再藏起来暗中让她给儿子留后,只想想太过冒险,谢婉妤好糊弄,可真定大长公主不好糊弄,未必猜不到她打的主意,没得弄巧成拙了。 荣王妃捏了捏帕子,把皮球踢回去:“你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这种狐媚子原就该由你这个做妻子的发落的。” “我想让她去死。”阿渔脸色突然阴冷下来:“未出阁的姑娘与有妇之夫通奸,若是守礼的人家不是剃了头发送去做姑子也一根白绫勒死了,阮家就没什么想说的,他们好歹也是个书香人家。” 荣王妃眼皮子一跳,阮慕晴的身份被挖出来了,阮家人也来找过他们,被她软硬皆施安抚了下来。 阿渔勾了勾嘴角:“母妃是舍不得吧,想来世子也是舍不得的,毕竟只有她能给世子生儿子不是。” 荣王妃心念一动,眼泪流了下来,竟是走到阿渔面前跪了下去。 阿渔似是被惊呆了,坐在那一动不动,不躲也不避。 “婉妤,”荣王妃拉住阿渔的手,泪如泉涌:“母妃知道这话不该说,可母妃实在是没办法了,母妃想求求你,先容这女人一阵,且等她生下孩子,届时,无需你动手,我亲自了解了她,万不会留她碍你的眼。” 阿渔:“世子岂会舍得?” “复礼心里只有你,”荣王妃急声:“复礼与她,不过是为了传宗接代罢了,复礼心里比谁都清楚,你才是这世上对他最好的女子,你对他的恩情更是比山高比海深。” 阿渔睫毛颤了又颤。 荣王妃心里稍定,又是一通好话。 阿渔像是经过了一番剧烈挣扎,颓然一笑:“母妃起来说话吧,我应了便是,就让世子纳了她吧。” 起到一半的荣王妃动作一滞,纳?阮慕晴身子被那么多外男看了去,这几个月更是传的沸沸扬扬,这种女人岂配入他们荣王府的大门。 龙荣王妃斟酌着说道:“此女声名狼藉,如何能让她入门,岂不是贻笑大方。” 阿渔眼底掠过一丝讥讽,阮慕晴名声臭,沈克己名声比她更难听,她倒有脸去嫌弃别人了。这两可是天生一对,就别去祸害别人了,互相祸害吧。 “您的意思是让她当外室,生孩子并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这几年世子是不是都要去那边,传开了,母妃,我的脸面又放在何处?且这孩子生下来,又要如何安排,当外室子接进来?以后让这孩子如何立足。还是假 装我生的?这可是欺君之罪。再来,人人都当世子的病好了,我是生不出的,又不纳妾生子,外人又得说我善妒不贤,母妃,我不想再被人说三道四了,我就想安安生生养个孩子,好好过过清静日子。” 阿渔神情激动。 荣王妃尴尬地抽了抽脸颊:“你说的是,是我想的不周到。” 纳妾一事,就此敲定。又说了些好话,荣王妃才离开。 坐在马车上,荣王妃郁郁吐出一口气,她觉得在谢婉妤面前,自己不是婆婆,自己就是媳妇,哪有婆婆做到她这份上的。可为了儿子,她必须得忍。 不管怎么样,儿子不举的污点已经洗刷,孙子也有指望了。儿子做个好丈夫,一点一滴把名声挣回来,过上三年五载,这一茬慢慢地也就揭过去了,谢婉妤这个当事人都不追究,其他外人还能说什么。 回去见了儿子,荣王妃说了纳妾一事。 沈克己难以置信:“她真的同意慕晴进门?” “你别看那天婉妤对你下了这么重的手,最近也不想见你,可她终究是放不下你的,不然早和你和离了,”荣王妃似有感慨:“女子重情,日后你可要好好对她。”有时候,荣王妃自己都觉得颇为对不住这个一让再让的儿媳妇,然后庆幸自己当年眼光好,若是选了个烈性的,早闹得天翻地覆的了。 沈克己目露愧色又有些动容,沉默良久。 “母妃,慕晴呢?我能见见她吗?”三个月前阮慕晴被母妃带走,他就再没见过她。 荣王妃瞬间冷了脸:“我有言在先,日后你若是敢为了这个女人怠慢婉妤,我是不依的,你心里要明白,留这个女人只是为了给你生子。” 去母留子的话,荣王妃自然不会说,至于要不要去母留子,其实荣王妃也犹豫的很,到底只有阮慕晴才能伺候儿子,荣王妃哪能不心疼儿子,可当时那情况,自然要先安抚住谢婉妤。没一个女人乐意丈夫和别的女人恩恩爱爱的,换做她,她也宁愿荣王不能人道也不愿意荣王宠幸许侧妃。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将来再说。 沈克己垂了垂眼:“母妃放心,我心里明白。婉妤于我有大恩,我不能辜负她。” 荣王妃点了点头,却也没让沈克己马上见到阮慕晴,阮慕晴情况有点惨,荣王妃可不想让她使苦肉计,哄得儿子更加怜惜她。 这档口,荣王妃处理了纳妾的事,先去阮家提了提,阮家心 里是不愿意的。阮慕晴被当众捉了奸,丢脸丢的全京城都知道了。阮老爷恨不得一根麻绳勒死她,干干净净,好歹能挽回些名声。但荣王妃不知打哪搜集了阮老爷的把柄,阮老爷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略有恢复的阮慕晴也见到了沈克己,上来就是一巴掌,沈克己被打懵了。 “沈克己,我瞎了眼才会看上你。”阮慕晴是真的后悔了,她不是没有其他爱慕者,可就因为这张脸,她挑中了沈克己,哪知道这是个天大的火坑。 她不想做妾,以后再也不能翻身,哪怕做了宠妾又如何,名分上永远差了一筹,她的孩子也是庶出天生低人一等。 可所有人都知道她和沈克己的事了,她还出了那么大一个丑,除了沈克己,还有哪个男人肯要她。 荣王妃还说,她要是不肯进荣王府,阮家就要结果了她保全名声。 她还能怎么办,她只能做妾! 阮慕晴疯狂地捶打沈克己,将自己这三个月的恐惧愤怒怨恨以及对未来的不满不甘全部倾泻在他身上。 沈克己没有躲,他知道阮慕晴的骄傲,她才貌双全,若不是因为他,完全能寻到更好的归宿,是他耽误了她。 …… 一个月后,阮慕晴被一顶粉红小轿从角门抬进了荣王府,因不是什么体面事,办得十分低调,做贼似的。 阮慕晴坐在清清冷冷了的婚房内,眼睛因为屈辱而湿润,无数次想象过自己婚礼,但是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 沈克己满心愧疚怜惜,又有一丝不好说出来的安心,他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那一日被捉奸在床,给他留下了刻骨铭心的阴影。 在沈克己的安慰下,阮慕晴慢慢笑了偎依进他怀里。这一个月,她想明白了,现在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这个男人。只要她能牢牢拢住沈克己的心,再生下儿子,早晚有一天荣王妃还是谢婉妤都得看她脸色过日子。 这厢红罗帐暖度春宵,那厢还在禁足当中的许侧妃百思不得其解,都这样了,谢婉妤居然都没和沈克己和离,还同意纳妾。这沈克己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把她迷得这么五迷三道的。 不只许侧妃疑惑不解,与谢婉妤交好的女眷闻说沈克己要纳妾,纳的还是阮慕晴,早就忍不住来问阿渔。 她是不是读《女则》《女诫》读傻了? 阿渔笑容半酸不苦:“阮姑娘已经委身世子,若是不纳了她 ,岂不是逼她去死?如何舍得啊!” 谁舍不得,当然不会是做妻子的舍不得,只能是沈克己舍不得啊! 过来安慰的女眷想起自己左一个姨娘右一个通房的丈夫,顿时心有戚戚,这种事男人开了口,哪还有她们女人拒绝的余地。 然沈克己怎么有脸学别人,他自己什么情况,他心里没点数。才像个男人就开始拈花惹草,还不如一直病着呢! 安慰了阿渔一通,出门就对人大肆批评沈克己见异思迁忘恩负义。 红烛燃尽,天亮了。 盛装打扮的阮慕晴随着沈克己来了锦芳阁,向阿渔敬茶。 一进门,见阿渔脸色微微一变,眉眼间带着恩爱过后媚态的阮慕晴心头畅快,她是正妻又如何,不过是个充门面的摆设罢了。这辈子都得不到男人的宠爱,只能当个老处女!孤枕寒衾,晚上难熬的很吧。 沈克己也发觉了阿渔神色有异,却没多想,只当她是不喜欢阮慕晴。 “你这身衣裳倒是漂亮的紧。”阿渔语调意味不明。 沈克己愣愣去看阮慕晴,今天她穿了一身水红色锦服,明艳万端。 阮慕晴却是明白了阿渔的言下之意,她特意穿了与大红色相近的水红色,就是故意膈应人,当初那一顿鞭子,她永世难忘,更忘不了众目睽睽之下光着身子的狼狈。 阮慕晴装傻:“不及世子妃风华一分。” 阿渔微微一笑,笑容不达眼底:“阮姨娘是在妾室身边长大的,想来是不懂规矩,这种与正红相近的颜色并不是你能穿的,免得让外人认错了身份,乱了尊卑规矩。” 阮慕晴吃了一惊,在她看来,谢婉妤就是那种贤惠到迂腐刻板的女人,不然怎么可能同意她进门。这种女人满脑子的识大体,只要不是太过分都会忍下来,尤其是当着男人的面。 沈克己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忙道:“慕晴年纪小,没人教过她这些,回头就叫她换了。” 阮慕晴嘴角微微一翘,状似紧张地说:“我年纪小不懂事,世子妃见谅。” 阿渔也笑了:“是挺不懂事的,一口一个我,在我面前,岂有你自称我的份,看来阮姨娘要学的东西多了去了。今儿,我便赐你两个嬷嬷,学学规矩,免得再闹出什么丑事来,丢了荣王府的脸。” 听着她意有所指的话,阮慕晴脸上一阵烧,略带愤懑地去看沈克己。 沈克己面上也尴尬,被阮慕晴这么一看,下意识想说点什么,然对上阿渔凉丝丝的双眼,舌头像是被冻住了。 阿渔又道:“这头一条要学的就是怎么穿衣服,谢嬷嬷,带阮姨娘回去换了合适的衣裳再来。” “我知道世子妃不喜欢我,但何以这般羞辱我。”阮慕晴让自己眼里浮现屈辱的泪花,被这么带回去换衣服,她还不得被笑死。 阿渔嗤了一声:“凭你所作所为,哪点值得我喜欢了。你既然知道我不喜欢你,那就该有自知之明,在我这谨言慎行,别以为有世子撑腰就能不守规矩,我不惯你这毛病。我已经说了在我跟前,没你说我的份。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显然是压根不把我放在眼里。” 阿渔一挑嘴角:“谢嬷嬷,掌嘴!” 阮慕晴懵了懵,不该是唇枪舌剑然后男人和稀泥,怎么一言不合就打人了! 饶是沈克己都被这发展弄得懵逼了下,回过神来就道:“婉妤你别和她一般见识,我让她向你赔个不是。” “我不跟她一般见识,今日的事传扬出去,被一个妾室一而再地挑衅,我就得沦为笑柄。世子怜惜她的脸面,怎么就不怜惜怜惜我的脸面,还是觉得我没脸没习惯了,无须在意。” 沈克己脸色一白。 阮慕晴已经被两个丫鬟擒住手脚按在地上,这下真的慌了,扭头向沈克己求救:“复礼!” 谢婉妤也看着沈克己,目光凉如水。 沈克己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吐不出一个字来。 “啪”谢嬷嬷一耳光甩下去,声音平稳地说教:“阮姨娘且记得,在主母跟前,您得自称婢妾,万万是不能说我的。” 这一巴掌下去,阮慕晴被打偏了头,半边脸都麻了,这个方向正好朝着沈克己,她就看见沈克己放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像是在忍耐,却一言不发。 这一刻她的心瓦凉瓦凉的,这个男人,真的靠得住吗? 谢嬷嬷换手又是一巴掌:“身为姨娘,正红你是万万穿不得的,诸如银红、石榴红、水红,这些色儿也得避开,以示对正室的恭敬。” 错眼间,阮慕晴对上了靠坐在椅子上的阿渔似笑非笑的视线。 阿渔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挑衅的笑容。 阮慕晴气得一个哆嗦,险些背过气去,这女人故意折辱她。 掌嘴结束,阮慕晴一张俏脸肿得变了 形,哪有来时的妩媚风情,她被两个嬷嬷一左一右夹着出门换衣裳。 离开的阮慕晴低头垂眼,遮住眼底愤恨。 阿渔瞥一眼心疼中又透着愤怒却不得不忍耐的沈克己,掀了掀唇角,所谓的‘真爱’也不过尔尔。 阿渔轻呵一声,与其说沈克己爱阮慕晴,不如说沈克己爱的是在阮慕晴身上找回的自信。换成任何一个女人,只要能让他像个男人,他都爱。 如果有一天,在阮慕晴身上,沈克己也成了废物,他还爱阮慕晴吗?阮慕晴呢,她又会不会嫌弃沈克己?可惜,她想甩都甩不掉咯。 完璧世子妃8 完璧世子妃8 阮慕晴换了一身樱草色的衣裳回来,直挺挺跪在阿渔面前:“世子妃请喝茶。” 坐在椅子上的阿渔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庞红肿含羞带辱的阮慕晴,曾经原身是真心想喝她这杯妾室茶,可心高气傲的阮慕晴不屑为妾啊。 当年她义正言辞不愿做妾,现如今还不是乖乖跪在这。什么骄傲尊严,不过是待价而沽罢了。当年她觉得自己值正妻这个价,自然不肯做妾,现如今她知道自己只值妾这个价,可不就低头进门了。 阿渔微微一笑,接过茶做了做样子,连沾都没沾。赏了个玉镯子,就打发她走了。 沈克己思忖再三,终是忍不住:“慕……阮姨娘不懂事,婉妤你别往心里去,她已经得到教训,下次再也不敢犯了。” “但愿吧,”阿渔语调懒洋洋的:“我是不喜欢她,但是只要她不招惹我,有意无意都算,我也不会吃饱了撑的去找她麻烦。” 在她连讽带刺的语态下,沈克己沉默了下:“对不起。” 阿渔一牵嘴角,并未说什么。 沈克己也不知道说什么,屋内陷入尴尬的沉默当中。他想缓和两人的关系,可她冷冰冰的,让他完全无处下手。 找了个借口,沈克己走了,他是越来越不敢面对谢婉妤,一见她浑身就不自在,尤其是心里沉甸甸,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上面刻满恩情耻辱惭愧等等铭文。 一离开锦芳阁,沈克己就被荣王妃身边的人拦住。 眉心下意识一皱,准备去安慰阮慕晴的沈克己只得跟着人去了荷香苑,果不其然,荣王妃找他就是为了阮慕晴的事。 荣王妃已经听说了,冷冷看着沈克己:“我要是不把你叫来,你是不是就要去看望阮姨娘了?” 沈克己没吭声。 荣王妃不禁想起许侧妃,怒上加怒:“她前脚犯了错,后脚你去看她,你是给谁做脸,又是打谁的脸,” 沈克己头略略下垂了些:“是我没想周全。” “你冷她几天,也是给婉妤,给阖府下人看看,”荣王妃压着火气:“她算个什么玩意儿,也敢和正室叫板。” 沈克己皱了皱眉头,到底是心爱的女人:“母妃,慕晴她年幼……” 荣王妃冷笑:“她年纪不大,心眼可不少,第一天敬茶就穿了一身水红色,打谁的脸呢。她是在嫡母手下讨生活的,我就 不信这一点她都不懂!” 沈克己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荣王妃指了指沈克己,声色俱厉:“她敢和婉妤别苗头,不就是打量着有你给她撑腰。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宠妾灭妻,不说我,你父王也是容不得你的。” 沈克己抿了抿唇:“母妃,我知道。” “你别嘴上说知道,做的又是另一套。”荣王妃缓了缓神色:“天水城流民暴动,是谢家大郎平的乱,据说谢大郎要回京领赏。” 论实权,他们荣王府是远不如谢家的,在仕途上儿子将来还是得靠谢家。 想起阴沉沉的谢大郎,沈克己没来由的心里一紧。 阮慕晴回到祥云苑之后,就被谢嬷嬷盯着开始学规矩。若阮慕晴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倒不算难,原身好歹也是官家女。 可她穿来才一年,且一点原身的记忆都没继承到,这一年来忙着学繁体字忙着了解常识忙着和沈克己鬼混,哪有时间学其他东西。 在从宫里出来的谢嬷嬷眼里,阮慕晴浑身上下都是破绽,礼仪简直惨不忍睹。不禁怀疑阮家家教,好歹也是官宦之家,怎生养出这么一个女儿来。 而对阮慕晴而言,谢嬷嬷就是那最最刁钻恶毒的容嬷嬷。备受规矩折磨的阮慕晴翘首期盼着她的阿哥来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可她左等不来右等还是不来。她让小蝶去找沈克己,小蝶却是连沈克己的人都没见到,只能靠小厮传话,传过去的话如泥牛入海。 学了一整天规矩筋疲力尽的阮慕晴趴在床上,一手捂着泛着疼的脸颊,两只眼直勾勾地盯着摇曳晃动的烛火,眼神明明灭灭不定。 如是过了五六天,沈克己才出现祥云苑。见到他那一刻,阮慕晴想发脾气质问他,怎么这么多天不来看她,让小蝶去见找他,他为什么不过来?他什么意思! 可话到嘴边,全部又咽了回去,阮慕晴激动地扑了上去泪盈眉睫:“你还舍得来,我还以为你忘记我这个人了?” 被晾了这么多天,阮慕晴真真切切地明白了一个道理。现在她的兴衰荣辱完全系于沈克己一身。他不来见她,她又能怎么办?在这个王府里,她只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旦和沈克己闹崩,她就真的什么依靠都没有了。 后悔铺天盖地地袭来,她怎么会把自己弄到这样一个尴尬境地,可此时此刻,她已经入了荣王府的门,只能咬着牙走下去。 沈克己支吾了下不 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想来看阮慕晴的,但是荣王妃不许他来,荣王妃说要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尊卑上下。 见他似有难言之隐,阮慕晴没有刨根究底地问,撒了娇揭过去,转而说起这几天学规矩的辛苦,沈克己悄悄松了一口气,温柔安慰。 入了夜,床帏内,阮慕晴使出浑身解数百般承欢,男人没有她想象中靠得住,她就靠儿子。等她生了儿子,不信她们还敢这么对她。 温存过后,阮慕晴靠在沈克己胸前,声音带着情事后的沙哑:“复礼,我们离开京城好不好?” 她咬了咬红唇,又羞又恼:“那件事情余波还在,我不想被人指指点点的,我们去外面避避风头吧,也能散散心,过上一两年,风平浪静了再回来。” 早前,沈克己就说过离开京城。这几天她想起来之后,越想越动心。留在荣王府,谢婉妤有荣王荣王妃撑腰,想怎么收拾她就怎么收拾她。她暂时惹不起,她总躲得起吧。 沈克己神色动了动,逃离京城的念头,他不止一次的冒出来过,至今他都不敢出去见人。 见他意动,阮慕晴赶紧敲边鼓。哪怕谢婉妤跟着他们一起走,只要没了荣王夫妻在上面压着,谢婉妤就不敢这么猖狂,也许她还能反过来收拾谢婉妤。 “你容我想想。”沈克己蠢蠢欲动。 阮慕晴会心一笑,知道他的态度了。 得到消息的阿渔捏捏毛茸茸的猫耳朵,想跑,想得美,他们跑了,她不就没乐子看了。这两口子可是她快乐的源泉,哪里舍得放他们走啊。 荣王妃倒是舍得的,这京城纷纷扰扰,儿子过得一点都不快活,离开京城,当事人不在,那群长舌妇的嘴巴也能留情点。只这都快过年了,出远门年后再说,眼下,倒是能去庄子上避一避风头。 荣王妃便找了阿渔闲话家常,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这满城风雨的,我想着你们不妨出去散散心。” 阿渔就问:“去哪儿?” 荣王妃:“去温泉别庄如何?” “我和世子两个人,”阿渔要笑不笑的:“再加一个阮姨娘,三个人一块,他们俩双宿双栖,我在边上欣赏?” 荣王妃被噎了下,觉得儿媳妇的话越来越难接了。 “你误会母妃的意思了,自然是只有你和复礼两个人,正好你俩谈谈心,把误会解开。”荣王妃满脸堆笑。这一阵阿渔就没搭理过沈克己 ,连房门都不让进。 阿渔淡淡道:“没什么误会的,我就是需要时间平复下。还是让世子和阮姨娘去吧!” 荣王妃哪里敢应,这不是打她脸吗。想想荣王带着许侧妃去别庄,把她一个人留在府里,她能骂死荣王。 荣王断然道:“你不去,哪有她去的份,那就等日后你有了心情再去也不迟。” 荣王妃赶紧岔开话题,略说了两句,她又走了,回到荷香苑就把沈克己叫了过来,把从阿渔那受的窝囊气都泄在了他头上。 “你脑子不清楚,引得我也跟着犯傻。你们三个人一块去山庄,让婉妤在边上看着你们鬼混,你让她怎么想。是不是阮姨娘出的主意,你别否认,肯定是她的馊主意,她是不是想把婉妤气死了,她好一家独大,做她的春秋大梦!” “你长点心吧,别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这女人心眼比筛子还多。你也别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赶紧生个孩子出来才是正经事,你都快三十了你!” 沈克己被骂得低了头,不敢分辨。 …… “谁惹你生气啦?”阿渔好笑地看着气鼓鼓的紫苏。 紫苏把一盘黄橙橙的橘子放在桌子上,气呼呼道:“祥云苑那边显摆她们姨娘得宠。说什么世子赏了不少滋补品,让阮姨娘补好身子好生孩子,这还有没有规矩了,您是正房,她一个姨娘怎么敢抢在您前头。” 阿渔拿了一个橘子,笑容微妙。阮慕晴要是能怀孕,那说明沈克己头上的帽子颜色肯定变了。 “主子,您就不生气?”紫苏比当事人还气。 “你第一天知道这个府里没规矩。”阿渔语气闲闲的。 紫苏气得握拳,想劝主子别和世子斗气了,这么老把人往外推算什么事,可一想世子干的那些事,她都觉得恶心,又张不了这个口。 阿渔把剥好的橘子塞她嘴里:“小姑娘生什么气,没得长皱纹,不气不气,那边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紫苏眨眨眼,不知道脑补了什么,这才笑开了。 那厢阮慕晴憋着一口气要生一个大胖小子,同时也想到了一个挽回自己和沈克己名声的办法。 荣王府这么捧着谢婉妤,一方面是为了借谢家的势力,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名声。 眼下荣王府的名声一塌糊涂,反观谢婉妤有情有义宽宏大度贤良淑德……名声好上了天,她一个人 抬高了荣王府的地位。 可倘若自己能挽回荣王府的名声,她能给扶持沈克己力争上游,谢婉妤地位还可能这么超然吗? 绝不可能! 阮慕晴躲在帐子内,双眼放光地盯着手里的这本书,她把自己脑子里有关现代的重要东西都用简体字记录了下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里面最多的就是一些名言绝句,还有一些歌词。感谢爹妈小时候逼她背唐诗宋词,她记住了不少千古绝句。遗憾的是通篇能默下来的诗词并不多,但好歹有几篇,其中就有《沁园春雪》。 她打算把这首词给沈克己用,洗白他的名声,有才华的人可以被宽容。民国才子有几个在男女问题上不渣的,不照样备受推崇名垂青史。 时至今日,阮慕晴自己也承认沈克己对不起谢婉妤更多。可说到底,爱情里不被爱的那一个才是第三者,沈克己不爱谢婉妤,她何必挟着恩情不放手,误人误己。 阮慕晴用毛笔把这首词抄下来,越看越满意欢喜。凭着这首词,沈克己一定能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毕竟他犯的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只是在私生活上有些小瑕疵而已。 沈克己来的时候,阮慕晴便拉着他到书房,很有些骄傲的指了指书桌。 沈克己定睛一看,双眼越睁越大,流光溢彩,忽然拧了拧眉头:“秦皇汉武是何人?唐宗宋祖,指的又是唐宋哪一位帝王?一代天骄成吉思汗,我从未听说过。” 阮慕晴眼皮子跳了跳,打了个哈哈:“我胡诌的,就是为了顺口,这个成吉思汗,好像是哪个话本里看来的,我对历史不大了解,你换几个合适的文韬武略功勋卓著的帝王。” 对于她时不时冒出几句令人惊艳词句已经习惯的沈克己并未多想,这世上有一种人就是祖师爷赏饭吃,譬如慕晴。一些人抓破头都做不出一首好的诗词,可她灵光一闪就能得到拍手叫绝的妙句。 沈克己叹笑:“那我就献丑了,这首词大气磅礴,男子都未必做得出来,你一弱女子有此气度胸襟,实在令我自叹弗如。” 阮慕晴只笑,又问:“你说这首词若是进献给陛下,陛下可会欢喜?” 沈克己笑:“你如此称赞陛下,陛下岂会不欢喜。”当今皇帝颇有些好大喜功,爱听阿谀奉承。 “那你进献给陛下吧。” 沈克己顿了下,听出她话不对劲,惊疑不定:“你?” 阮慕晴环住他的腰,靠在他胸口:“复礼,我的就是你的,你好我才能好,我不想你郁郁寡欢,我喜欢你自信从容的模样。” 沈克己心神一震,眼神剧烈挣扎,慢慢地拥住了她。 这半年,京城人民表示,荣王府的八卦大大丰富他们无聊的生活。临近年底荣王府又出了一桩震惊所有人眼球的大事,不过这次是好事了,还怪让人遗憾的。 沈克己以一首《沁园春雪》哄得皇帝龙颜大悦,之后又以一首平淡朴实耐人寻味的《梅》艳惊四座。着实叫人刮目相看。 与此同时,阮慕晴以一首赞美刘后美貌的《清平调》,被刘后召进宫,她用一些现代的美容保养方法哄得刘后心花怒放。 有了帝后的称赞,二人名声显而易见的好了许多。这有才华的人,总归是令人敬佩的。 尝到甜头的二人作品越来越多,却甚少完整的,都是一两句偶得之的妙句,倒也足够用了。 荣王和荣王妃心情也越来越好,荣王妃难得给了阮慕晴一个好脸色。 阿渔冷眼看着志得意满的这一家人,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这群人的下限。 笑吧,现在笑得多开心,日后哭得就有多惨。 阿渔点了点膝盖上的三本书,上面是她默写的上一个时空的经典诗词,沈克己和阮慕晴只会说一两句的那些诗词也在这上头,怪巧的啊。她这本可是署了作者名的,稍后她会把这三本书送给三位大儒,只说是从偶然寻到的一本古籍上抄录下来的诗词,有些诗词有字眼缺漏,遂请他们推敲补充,正式推广前还请代为保密。 她等着撞车那天,两口子如何解释这个巧合。文人的羽毛最脆弱,一旦沾上污点,永远都洗不白了。 在他们翻车之前,她得先跳了车,免得惹上一身骚,想想还有点舍不得来着! 完璧世子妃9 完璧世子妃9 “姨娘如今也是在贵人面前挂了号的人,这规矩更不得懈怠,免得丢了王府的脸面。”说着,谢嬷嬷双手按着阮慕晴的肩膀用力往后一掰,慢条斯理地说道:“无论走坐,这背万万不能塌了,不然整个精气神荡然无存……姨娘且记得,收腹直腰,肩平不缩。” 阮慕晴咬着牙照着做了,老虔婆等着,早晚有一天收拾了她。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谢嬷嬷二人一走,阮慕晴就乱无形象地躺了下去,累死她了。 愤愤捶着毯子,还不够,无论是她还是沈克己现在的名望还不够。所以这两个老虔婆还是敢肆无忌惮地借教规矩之名折磨她,便是她明里暗里和沈克己提了,沈克己也没说让这两个老虔婆离开,而是说什么学些规矩与她也是好事。 说到底还不是怕谢婉妤怕谢氏,一窝子窝囊废,堂堂王府就这点胆量,她怎么就眼瞎看上了沈克己这个怂货。 阮慕晴再一次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后悔完了,在沈克己来的时候,仍然摆出了一张笑脸。 不然怎么办?又哭又闹,把男人作走,那才是亲者痛仇者快。 笑颜如花的阮慕晴蝴蝶似地扑过去,沈克己接住她,笑着嗔了一句。 阮慕晴娇娇一笑,心知肚明他就吃这一套,她仰着脸儿笑颜如花,戳戳他的脸:“心情这么好,遇上什么好事了?” 沈克己温情脉脉地看着她:“遇到了长白兄他们,他们邀我参加下个月的诗会。”自打端午他的隐疾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揭开,他就成了见不得光的老鼠,只能躲着人走。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再抬头做人,幸好,他遇上了她。 “这可是个好机会,”阮慕晴眼珠子一转:“你可要好好准备,我也会加油的。” 沈克己神色微不可见的滞了滞,将别人的作品窃为己有实在有辱斯文,可他迫切需要一个翻身的机会,有了第一次之后,第二次第三次就变得越来越容易,然心里总归不是滋味。 “复礼,你别多想,”阮慕晴蹭了蹭他的胸口:“咱们不是说好了么,只要你高兴,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沈克己抚了抚她的长发:“晴儿,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认识了你。” 阮慕晴甜蜜一笑,正要诉衷肠,忽尔喉管里涌出一阵恶心。 沈克己大惊失色,急道:“你怎么了?” 干呕了两下的阮 慕晴心里一动,摸了摸平坦的腹部,一张脸瞬间亮了起来。她的月经晚了好几天,打她入门,她就没有再避孕,还一天三顿吃着补品,她还特意在排卵期把沈克己留在房里,怀孕再正常不过。 拉了拉急着要找府医的沈克己,脸红红的阮慕晴小声道:“我小日子迟了两天。” “你哪里不舒服,为何不早……你。”慢了半拍意识到一个可能的沈克己愣住了,他傻傻地望着满面娇喜的阮慕晴。 阮慕晴放在腹部的手按了按,这里有了一个小生命,她很期待谢婉妤知道后的表情。 “你怀孕了?”沈克己双目因为不敢置信而大睁,眼底举起明亮的光彩。 阮慕晴低了低头,羞答答的:“好像是的,要不找府医看看。” “肯定是的,肯定有了。”沈克己兴奋地满脸通红,他终于有后了。 “晴儿,晴儿……”沈克己抱着阮慕晴,想收紧又怕伤到她,放开又舍不得,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说话都语无伦次,颠三倒四起来。 见他这傻爸爸样,阮慕晴喜笑颜开。 不一会儿,曾府医来了。 搭着脉搏,久久不语,眉头逐渐收紧。 沈克己的心也跟着收紧:“曾府医,可是胎相有问题?” 曾府医斟酌了又斟酌,小心翼翼地说道:“世子恕罪,老夫并没有摸到滑脉。” 晴天霹雳。 沈克己惊得呆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我月事没来,这两天都不打舒服,刚刚还犯恶心干呕,是不是时间太短你摸不准。”阮慕晴声音发急,她怎么可能没怀孕,中医到底没有西医靠谱。 被这么怀疑医术,曾府医心里不悦,可谁让这位是世子宠妾,他能怎么办,还能撂手走不成。 “也有这种可能,为求稳妥,半个月后,再请一次脉为好。”曾府医也不想把话说死,的确有时间太短自己没摸到脉象的这个可能,但是也有另一种可能……假性怀孕,一些妇人过于想要孩子,有时候就会出现怀孕的症状。 沈克己就像是被迫坐了一趟过山车,忽高忽低,心脏也跟着忽上忽下,良久无法平稳,他吩咐曾府医暂且不要声张。 曾府医应诺。 打发走曾府医,沈克己的好心情也打了个半折,盯着阮慕晴平坦的腹部陷入纠结之中,到底有没有怀孕?恨 不得马上就到了半个月后。 相较于沈克己的半信半疑,阮慕晴胸有成竹,还安慰沈克己。 被她的自信感染,沈克己心情逐渐好转。 转眼就到了初七,这一天,荣王府设宴待客。低调了大半年的荣王府,在沈克己才名远扬之后,终于能够稍微抬起头来,虽然不比当年,但是也比被满京城口诛笔伐时好太多了。 荣王和荣王妃商量了下,一直缩在王府里不见人也不是个事,先和关系好的几家恢复来往,慢慢地看情况。 只要沈克己越来越争气,他们荣王府就能重新回到社交圈,甚至有可能更上一层楼,端看沈克己的才华了。 荣王妃就像是被注入了春水,整个人活了过来,欢欣鼓舞地准备宴会。她还想拉着阿渔一起忙活,以示亲近。虽然儿子东山再起了,但是荣王妃也没怠慢了阿渔。甚至因为阮慕晴也跟着出了风头,荣王妃对阿渔更加关心,以免她吃心。 私心里,荣王妃是不喜欢阮慕晴出风头的,这不是提醒人想起那天捉奸的事,她被那么多外男看了身子,难道是什么体面事不成,换作旁人低调都来不及,她倒好。荣王妃暗恨这女人没有自知之明,却碍着她入了刘后的眼,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阿渔才懒得替他们劳心劳神,随便找了个理由就婉拒了。 宴会当天,荣王妃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阿渔这个女主人之一却找了个清净地躲了起来。 白茫茫的雪色里,女子抱着一只猫坐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形单影只,好不可怜。 这就是阮慕晴看到的画面。王府设宴,没她这个妾室出场的份,然她怎么会放弃这个扬名的大好机会。她精心准备了陆游的《卜算子咏梅》,这首诗用在她身上也应景。那一句‘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堪称绝唱。 那些被小蝶引过来的客人听完这首诗之后,会如何想她,又会如何想谢婉妤。 她拭目以待。 吟完诗功成身退的阮慕晴就看见了阿渔,阿渔也看见了阮慕晴。 二人隔着结了冰的池塘遥遥相对,忽然之间,在阮慕晴眼里,对面那张脸那种高高在上看得人牙痒的气质和另一个女人重合。 这一次她赢了。 出身高贵又如何,明媒正娶又如何,还不是输给了她,连自己的男人都留不住。这辈子,他是她的,从心到身体完完全全只属于她。 他们会才名远扬,名动天下,越来越多的人都会觉得他们才是天生一对。他们还会生儿育女,子孙满堂。 而她谢婉妤,是最多余的那一个! 阮慕晴嘴角上扬,绽开一抹灿烂笑容。 阮慕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侧耳对小蝶说:“你想办法引几个女眷过来。” 小蝶不明所以。 阮慕晴眯眼一笑:“让你去就去,动作快点。” 小蝶不敢分辨,低着头就走了。 “世子妃。”阮慕晴走了过去,屈膝一福。 阿渔瞥她一眼,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彷佛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意气风发的阮慕晴最厌恶被人忽视她,当下一股恶气往上撞。上辈子那个女人也是这样,仗着家世好,眼睛长在头顶上,哪怕发现她在追那个人之后,只是居高临下地打量了她一眼,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然后就走了,走了!比起被这样无视,她宁愿她骂她一顿。 阮慕晴咬紧了牙龈,她才不信谢婉妤不恨她,她就是在强撑,指不定这会儿心里在想着怎么生吃了她。 望了望一动不动的鱼漂,阮慕晴笑着道:“外头这么多客人,世子妃怎么待在这儿不去待客?” 阿渔冷冷看她一眼:“我需要向你解释吗?你是世子妃还是我是世子妃?” “婢妾无意冒犯世子妃,世子妃恕罪,”阮慕晴吓得跪在了雪地上:“婢妾刚刚让小蝶去取一只九珠翠步摇,是婢妾上次进宫,皇后娘娘所赐,那步摇华贵无双,婢妾以为只有世子妃才配得上。婢妾一直想亲自送给世子妃,只一直都未有合适的机会,适才便想寻个话题开口,哪想嘴笨舌拙冲撞了世子妃,还请世子妃见谅。” 阿渔啧了一声,都显摆到她这来了,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恭喜阮姨娘啊,投了皇后娘娘的缘。” 毕竟都是偷情通奸的一路货,能不惺惺相惜吗? 刘后本是老皇帝的外甥媳妇,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勾搭上的,十年前被刘后前夫也就是皇帝外甥崔大郎堵在了床上,老皇帝还被崔大郎打了一顿,打到一半才发现,打的是皇帝舅舅。 全京城哗然!之后发展更是突破了所有人的想象力。 刘后进了庵堂,半年后入宫为嫔,崔大郎羞愤自绝,崔大郎之母定仪长公主被活活气死。 可一点都没妨碍刘后的青云路 ,三年内从嫔做到了贵妃。紧接着,皇后莫名其妙地死了,刘后一步登顶。 阮慕晴抬眸看一眼阿渔,觉得看出了几分羡慕和忌惮,她矜持地抿了抿嘴角:“托世子的福罢了。” 声音略有些不稳,冷的,隔着厚厚的衣裳,雪花的阴冷一点一点渗进来,但是阮慕晴没有起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就是要让人看见自己被罚跪在雪地这一幕。 谢婉妤名声太好,她和沈克己想翻身,最快的办法就是弄臭了谢婉妤的名声,想毁了一个女人的名声,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阿渔一勾嘴角:“你是在向我炫耀吗?” 阮慕晴急忙道:“世子妃误会了。” “你是不是很得意,得意自己彻底拢住了沈克己,”阿渔挑起阮慕晴的下巴:“小姑娘,你以为得到了男人就得到了一切?你觉得自己是他的心肝宝贝,可他敢为了你和我作对吗?比方说。” 阿渔目光下移落到她肚子上,语气轻飘飘:“如果我想抱养你的孩子,你觉得他会反对,他反对得了吗?甚至是,去母留子。” 阮慕晴瞬间煞白了脸,彷佛一个雷在她头顶劈开,本能地抱住肚子起身后退:“你休想!”这是她的孩子,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还得冒着丧命的风险生下来,到头来却便宜了别人,还有可能被人弄死在产床上。 这个可能还不小! 不,不可以,她绝不允许。 阿渔嗤笑一声,轻蔑地瞥她一眼,懒洋洋地揉着怀里的狮子猫:“不信,咱们走着瞧啊,你可要争气点,一举得男。” 阮慕晴打了一个寒噤,浑身发冷,足以深入骨髓的阴冷。忽然间,阮慕晴的视线定在那口池塘上,一个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她瞥了一眼坐在池塘边逗猫的阿渔,扫一圈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世子妃饶命。”阮慕晴惊慌失措地跑过去,在阿渔回头那一瞬间,眼神徒然凶戾,猛地推了她一把! “住手!” “小心!”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阮慕晴魂飞魄散,抬眸望去,就见一群贵妇人站在池塘对岸,她还看见了角落里的小蝶。 更让她目眦欲裂的是,被推出去的阿渔惊险地踉跄了几步,堪堪抓住边上的老树,稳住了身形。 背对着人的阿渔冲着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阮慕晴挑起唇角,微微一笑。 阮慕晴脑子 嗡的一声炸开,她中计了! “啪。”阿渔一脸劫后重生后的怒不可遏,狠狠一巴掌甩在阮慕晴脸上:“贱婢,你竟想害死我。” 阮慕晴被这一巴掌惯倒在雪地上,冰冷的雪激得她抽了抽,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孩子,我的孩子!”阮慕晴抱着肚子痛苦万分地打滚。 “少在这装模作样,”阿渔彷佛气到失去了理智,左右一看,徒手折了一根树枝下来:“你做出那种不要脸的丑事,我都捏着鼻子让你进门了,你竟然贪心不足,还想杀我!” 怒气冲冲的阿渔抄着树枝劈头盖脸打下去。 阮慕晴不禁想起那一天被长鞭支配的恐惧,抱着脑袋尖叫:“你不能打我,我怀孕了,我怀孕了。” “住手!”见到这一幕的沈克己吓得魂不附体,飞奔靠近,一把抓住阿渔手里的树枝,怒吼:“你在做什么!” 因为愤怒,他额角青筋毕露,温润的脸庞狰狞扭曲,像是要杀了阿渔,沈克己用力夺过树枝。 阿渔不慎跌倒在雪地上,不敢置信地瞪着暴怒的沈克己。 沈克己一眼都没看她,紧张地抱起雪地上的阮慕晴,吓得声音都变形了:“晴儿你别怕,我这就带你去看府医,你不会有事的,你和孩子绝对不能有事。” “站住!”雪地上的阿渔厉喝一声:“沈克己你给我站住。” 沈克己充耳不闻,继续快步前行。 阿渔豁然起身:“沈克己,我受够了,我们和离吧。” 完璧世子妃10 完璧世子妃10 沈克己蓦地顿足,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定在原地。 脸埋在沈克己胸前唉呦唉呦叫疼的阮慕晴都忘了装,张着嘴愣在那,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不管是被小蝶引来的贵妇千金还是随同沈克己一起来的男宾俱愣住了,不约而同地看向雪地中央的阿渔。 阿渔穿着一身红色华服,苍白的雪花在火红的衣上格外刺眼,提醒着所有人,她曾经被沈克己推倒在地。 一双眼亮晶晶,冷冰冰,没有怒气,只有心灰意冷。 阿渔走到沈克己面前,看的却是阮慕晴:“怎么不叫了,听说我要和离,高兴地傻住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的视线也跟着落到被沈克己抱着的阮慕晴身上。 阮慕晴看不见,但是她能感觉到,这些目光,针一样尖锐。她身体骤然僵硬,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最终,她还是呻吟出声。 众人:“……” “婉妤,你别闹了,她怀孕了,有什么回头再说。刚才我,我不是故意的。”沈克己心慌气短,心里乱成了一团。不想再待下去,惟恐事态继续恶化下去。 阿渔声音里带着一抹入骨的冷冽:“回头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事后你们再装模作样惩戒一下,就把她险些害死我这一茬揭过去是不是?” 沈克己大吃一惊:“害死你?” “她害你!”声若响雷,一高大的男子大步走来,剑眉星目,双目如电,凛凛射向阮慕晴。来人正是谢婉妤大哥谢崇山,他平乱有功,回朝禀报,临近年关就在家里过了年再返回军营。此次荣王府宴客,他也应邀前来。 阮慕晴瑟缩了下,呻吟声更大,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 阿渔咬着牙道:“她欲推我入池塘,幸好我抓住了树枝,才避免落水。” 诸位贵妇千金也在此时出面作证:“我们亲眼瞧见的,世子妃坐在那,这女人趁着世子妃没留神,猛推她的背。” “是啊是啊,要不是那棵树,世子妃就掉水里了。” “这种天掉水里,不是要人命么!” “那女人一脸狠戾,分明是故意要世子妃的命。” “……” 七嘴八舌说得沈克己的脸越来越苍白,抱着阮慕晴的双手逐渐失去力气。 就是在场几位男宾也听得 瞠目结舌,一个小妾竟敢谋害正室。 阮慕晴抖如糠筛,心念如电转,想着如何解释,她分明是中了谢婉妤的圈套,谢婉妤故意刺激她动手。然事实上她的确动手了,在这么多人证面前,所有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只能抱着肚子痛苦地惨叫。 闻声,沈克己压下内心惊疑,抱紧阮慕晴,硬着头皮道:“这,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我稍后一定给你一个解释。” “没有误会,她就是想害我。”阿渔冷冷地瞪视心虚不敢看她的沈克己:“沈克己,事实摆在面前,你还要维护她,宠妾灭妻到这份上,你当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婉妤,你先让我送她去看府医。”沈克己近乎哀求,无论如何,都没有孩子重要。 “沈克己,你当我傻还是你傻,看不出她在装疼。” 阿渔一把扣住阮慕晴的手,摸了摸脉象,怒极反笑:“连怀孕都能假装,阮姨娘,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沈克己一脸愕然。 阿渔笑了,有点苦:“这几年我私下学过歧黄之术。” 这笑落在众人眼里,百般滋味在心头,便是沈克己嘴里都漫上一层苦意。 阮慕晴使劲抽着胳膊:“我没有,我怀孕了!” 阿渔冷笑:“那就让徐夫人来看看,你到底有没有怀孕。莫说你没怀孕,就算你真的怀孕了,今天的事你也别想善了。” 沈克己心里一个突:“婉妤……啊!” 谢崇山一拳揍在沈克己脸上,将沈克己打倒在地,被他抱在怀里的阮慕晴猝不及防摔在柔软的雪地上,惊叫一声,一张脸暴露在人前,上面哪有痛苦之色。 “当着我的面,你就这般宠妾灭妻,私底下你又让婉妤受了多少委屈!”谢崇山拽着沈克己的衣领,又是一拳,登时他两边嘴角都流了血:“你既然这么疼你的小妾,以后就跟着她过去,我们谢家不奉陪了。” 对上谢崇山冰冷肃杀的脸,沈克己遍体生寒,忍不住去看阿渔。 阿渔悲凉地看着他:“沈克己,和离吧,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也累了,不想再过了。我十七岁嫁到你们荣王府,进门才知道你身患隐疾,我可曾抱怨过一句,就是对着娘家人我都没说一个字。后来外人见我们没孩子,都说是我不能生又善妒导致,我背地里哭了多少次,你知道吗?你什么都不知道。顾忌你的脸面,我默认了所有指责。不曾分辨一句,我便成了 全京城都有名的妒妇。及至去年,你喝花酒,暴露了隐疾,你沦为全京城的笑柄,我可说过要弃你而去?可你是怎么对我的,你和这个女人胡天胡地,又让我成了所有人的笑话。好多人劝我你不是良人,和离吧,但是我还是没有想过离开。因为你喜欢你离不开她,所以我捏着鼻子让她进了门。第一天敬茶,她就穿了一件水红色的衣服来拜见我,我略作薄惩,可把你心疼坏了。打她进门,你俩谈情说爱吟诗作画神仙一样,我也忍了。到了今天,她想推我入池塘害死我,我气不过打了她两下,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冲上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为了一个妾室骂我,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你是不是还准备打我。她想害死我,那么多人看得清清楚楚说得明明白白,可你呢?你说是个误会,你还想和稀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都能是误会,我怎么还敢在你们这荣王府待下去,不定哪天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在场众人听得心里都酸酸的,谢婉妤对沈克己是情至意尽,可沈克己却是忘恩负义到底,他有多紧张他那小妾,大伙儿看得分明,这是要宠妾灭妻啊。 在旁人家宠妾灭妻都是大罪过,更何况是沈克己,谢婉妤于他可有大恩德。 满嘴鲜血的沈克己脸上火辣辣的,彷佛有成千上百只蚂蚁在皮下钻。 谢崇山听得咬牙切齿,按着沈克己一顿猛揍,拳拳到肉。当年这混蛋殷勤小意,哄得他们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好的,把小妹嫁给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混蛋是个人面兽心的玩意儿。 “复礼,复礼!”阮慕晴慌乱大叫:“要打死人了,你们快拉住他啊!” 阿渔:“阮姨娘,你肚子不疼了!” 阮慕晴脸皮重重一抽,涨红了脸。 阿渔转头看向徐夫人,她父亲曾是太医院院首,徐夫人随父学了一手好医术,经常帮相熟的夫人姑娘看些不方便的女子病,人缘颇好。 “麻烦徐夫人替她把个脉。” 徐夫人自然不会拒绝,阮慕晴下意识抗拒,谢婉妤咬定自己没怀孕,她懂什么医术,可心里说不上的不安。 这里却没有阮慕晴抗拒的余地,几个丫鬟按住了阮慕晴。徐夫人上手诊脉,仔细诊了三回,说没有摸到滑脉。 “你们是一伙的!”阮慕晴愤恨地叫起来。 徐夫人拉了脸:“我学了四十余年医术,不敢自称多么高明,但是区区滑脉还是摸得准的。” 在徐夫人笃定的眼神下 ,阮慕晴心里泛起阵阵凉意:“时日太短,你看不出来,你没看出来,我有了,我怀没怀孕我自己还不清楚。” 徐夫人彻底沉了脸,在她看来,阮慕晴就是想仗着肚子逃脱谋害主母的惩罚。打定主意要拆穿她,便问她最后一次葵水,又问症状。 徐夫人嘴角一挑,语气笃定:“若是一月内,确有可能摸不准,可按照阮姨娘这日子推算,起码有四十来天,我是万万不会诊错的,细观你脉象,倒符合假孕之症,一些妇人思子成狂,便会出现妊娠情况。” 阮慕晴呆若木鸡,假孕,她在现代听说过。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她刚才做的一切图个什么,又拿什么当护身符?登时如坠冰窖,面如死灰。 急匆匆赶来的荣王妃正好听到这一段,心里一喜,她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若是真怀孕了,她还真不知道拿阮慕晴怎么办才好,可现在没怀孕,就好办多了。 荣王妃当机立断:“把这个谋害主母的贱妾拖下去打,重重地打。”如果儿子一上来不是诘问谢婉妤,而是重罚阮慕晴,哪有后面这么多事。都是这个妖精闯出来的祸,一瞬间,荣王妃都想暗示打死了了事。 几个婆子心领神会把阮慕晴抓了下去,还拿了一块帕子堵住了她的嘴,免得她胡言乱言惹笑话。 阮慕晴被拖到不远也不近的地方,众人还能听见棍棒落在皮肉上的闷响。 谢崇山也放开了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沈克己,沈克己麻木无觉地躺在雪地上,满脑子都是阮慕晴没有怀孕,她竟然没有怀孕。若非因为她有孕,自己岂会如此失态,事情也绝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看一眼儿子开了染坊似的脸,荣王妃的心一抽一抽地疼,狠了心不去看他,对着阿渔道:“婉妤,都是那个贱妾惹的事,她胆敢害你,我万万不会轻饶她。” 阿渔看着荣王妃:“怎么个不轻饶法?乱棍打死。” 荣王妃噎住了。打死了,儿子怎么办? 见荣王妃居然不应,与她交好的夫人急了:“这等胆敢谋害主母的妾室,合该打死了干脆。”搁谁家里头,这种妾室都是容不下的,都敢害主母了,若不严惩,还不得乱了套。 荣王妃有苦难言。 众人神情顿时精彩纷呈,这种妾还要继续留着,荣王府还有没有规矩了。啧啧,这府里本来就没规没矩,有规矩的人家能让妾室在主母跟前怀孕,虽是假孕,但看沈克己模样,他可是当真的, 当真想要这个庶长子。 阿渔自嘲一笑:“这可是世子的心尖尖,她死了,世子还不得找我拼命。其实,怎么惩罚阮姨娘,我并不是很在意。我真正在意的是世子的态度,世子太让人寒心了。夫妻做到这一步,还有何意义,散了吧,我成全他们,也放过我自己。” 荣王妃方寸大乱:“婉妤你别冲动。” “我并非一时冲动,其实和离我考虑很久了。”阿渔取下腰间荷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折起来的纸。 荣王妃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皮乱跳。 阿渔看着越走越近的荣王:“王爷也来了,人都到齐了就好。王爷王妃应该还记着这张契书吧?自打知道阮姨娘的存在之后,我就贴身带着这东西,无数次拿出来又塞回去,今天,终究是让它见了天日。” 闻言,一群人不由好奇地看过去,什么东西能让荣王夫妻齐齐变脸。 “去年,祖母得知世子的病,心疼之下勃然大怒,当下就要求和离,是我傻不肯。祖母怕我吃亏,遂要求世子做下保证,无论他的病能否治愈都不得纳二色,除非是病愈之后,我五年内依然无子,方可纳妾。若违此约便无条件同意和离。世子,王爷王妃当时都一口应下,还说对不起我,这是应当的。” 在场其余人不由点头,觉得以谢婉妤对沈克己的付出,这要求不算过分。再看荣王府众人的目光,一言难尽。 “誓言犹言在耳,这才几个月啊,世子就抱上美人了,庶子都差点怀上了。”阿渔摇了摇头:“长痛不如短痛,其实早就该分开的,是我天真了。” 荣王和荣王妃两张脸青红交错,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才好。饶是历来能言善道的荣王妃,在这一刻都词穷了。白纸黑字摆在那,大活人也在那,怎么说啊。 沈克己已经鼻青脸肿,倒是没人辨得出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整个人轻微地在颤抖,双眼都闭上了,似乎也觉得没脸见人。 “婉妤,是复礼对不住你,是我们荣王府对不起你,”荣王妃艰难开口:“复礼知道错了,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一次又一次,何时才是尽头,我已经给过他无数次机会了。还请王爷王妃世子看在这些年的份上,信守约定,同意和离,就当也给我一次机会,给我条活路吧。”阿渔哀声:“这样的日子,我再也不想过了。绞了头发去做姑子,都比现在松快。” 都说劝和不劝分,可这会儿在场这么 多人都是和荣王府走的比较近的,却没一个开口劝和的,不劝分已经是给荣王府面子了。这桩桩件件的,荣王府得寸进尺越来越过分,谢婉妤时至今日才要求和离,已经是仁至义尽,昧着良心也没法劝和啊! 谢崇山吩咐紫苏:“去拿纸笔来。”又对众人道:“请诸位稍等片刻,做个见证。” 紫苏一溜烟就跑了,脚底装了风火轮一般。 荣王妃犹不肯放弃,含着眼泪好声好气地商量:“婉妤,你再冷静冷静,不要冲动,过几天我们再来说这事好不好?” “不好!”才赶到的齐国公夫人怒气冲冲地快步走来,她得到消息比较晚,愤恨瞪着泪盈盈的荣王妃:“你们荣王府又要出尔反尔了是不是,当年求亲的时候,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把我女儿骗进来当替罪羊,一当就是七年,整整七年啊。去年为了哄着婉妤不走,又指天对地做了这个保证,白纸黑字立据为证,本以为你们总会说话算话了,不曾想,一转眼,一转眼!” 齐国公夫人抖着手指着躺在雪地上一动不动的沈克己:“他病一好,就生了花花心思,养了个小的,还抬进了门,宠得无法无天,今天还险些害了婉妤。事已至此,我们要和离天经地义,婉妤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们还是不肯遵守诺言让她走。你们是想逼死了她才高兴,还是逼得她去当姑子才畅快。算我求求你们了,你们有点良心吧,放过我女儿吧!” 齐国公夫人捶胸顿足,泪流满面。 她的话火舌似的,烧地沈克己一家三口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荣王妃嘴唇翕翕合合,想辩解又说不出话来。留意到四方投过来的尖锐视线,一张老脸火烧火燎的疼。 “我写。”躺在雪地里的沈克己吃力地坐起来,牵扯到伤口,青青肿肿的脸一阵扭曲,他吐出一口含着血的唾沫,这次声音更加清晰:“和离书,我写。” “复礼。”荣王妃揪着帕子。 沈克己慢慢地站起来:“母妃,耽误了她这么多年,够了,真的够了。” 阿渔看了看他,倒还剩那么一点点良知。 谢崇山扫他一眼:“算你还有点骨气。” 沈克己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荣王妃嘴角一动,似乎还要说什么,被素来与她亲密的钟夫人扯了扯,顾不得这么多人在,拉着她到旁边:“谢氏去意已决,谢家态度也很坚定,你多说无益,只会自取其辱,大家的 眼神难道你没看见。就算你压着世子不给和离书,谢氏心一横,往庵堂走一趟,不也跟和离差不多,可届时你们两家就是彻底撕破脸皮了,这事你们不占理,传扬开去,吃亏的还是你们。写了和离书,多多少少还能互相留点体面。” 道理荣王妃都懂,可她舍不得啊,舍不得谢婉妤所代表的的利益,她总是抱着谢婉妤对儿子还有情分的念头。 荣王妃内心挣扎,转脸望向阿渔。 阿渔抬眸与荣王妃对视。 四目相对,荣王妃试图在她脸上找到几分眷恋纠结不舍,可什么都没有。她神情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情绪,就这么静静地看过来,看得荣王妃头皮发麻,浑身不适。 荣王妃不自在地撇开眼,舌尖翻滚了下,肩膀骤然下塌,整个人都失魂落魄起来。 很快,紫苏拿着纸笔回来,后面还跟了两个搬着小几的丫鬟。 阿渔伸手拿了过来,直接跽坐在雪地上,伏案提笔一蹴而就。她倒是想写一份休书,奈何这世道无法休夫,遂只能退而求其次写和离书。 没写谁是谁非,公道自在人心,只道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从此各自婚嫁,永无争执,财产上她只带走谢氏嫁妆,不要荣王府一针一线。 写罢,阿渔签上自己姓名,起身离开。 沈克己略有些步履不稳地走了过去,跪坐下来,定定看了半响,拿起笔蘸了蘸墨水,右手却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 阿渔看了过去,眼睛微微一眯,要是沈克己死活不肯签,她不介意威逼一下,他们小辫子可不少。 沈克己抬眸看了阿渔一眼,心里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空旷荒凉之感,又觉得自己荒诞可笑,深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写下自己的名字。 收笔那一瞬间,肩上徒然一松,沈克己轻轻吁出一口气,分开也好,从此他再也不用背负着对谢婉妤的愧疚。 完璧世子妃11 完璧世子妃11 宾客自觉散去,阿渔也随同谢家人离开,只留了谢嬷嬷等人清点嫁妆。 颜面尽丧的荣王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目送客人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开,觉得每一个人看过来的眼神里都带着鄙夷嘲讽。 好不容易送走最后一个客人离开,荣王瞬间暴跳如雷,捡起阿渔之前用过的粗树枝使劲往沈克己身上打,丝毫不顾他已经被谢崇山揍得鼻青脸肿。 “你个孽障,为了个女人就什么都不顾了,你个畜生,你是不把我们荣王府的名声败得一干二净不罢休是不是。”荣王气得崩溃,新仇旧恨齐齐涌上来,下手越来越狠戾:“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丢光了!” 荣王拍了拍自己的面皮,想起亲朋好友复杂的目光,一阵一阵的羞臊涌上来,他换了一口气继续死命地揍。 “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摊上了你这个儿子,一大把年纪了我还得受人耻笑!” 沈克己被打破了脑袋,鲜血直流,眼前发黑又发白,双腿一阵阵发软,打了一个晃,栽倒在地。 荣王却没有就此罢手,脸色铁青,眉目狰狞,彷佛眼前这个不是儿子,而是灭门仇敌。 “王爷!”荣王妃忍不住了,扑上去抱住失去理智的荣王,痛哭出声:“王爷不能再打了,再打要出事了,你要打死复礼吗?” “我就是要打死这个孽障!”荣王毫不留情地推开荣王妃,抬手也是一树枝:“你也不是个好玩意儿,慈母多败儿,当初我就说这个女人留不得留不得,可你一定要留,现在好了,就为了他舒服,我们整个荣王府都成了笑话。” 他儿子好几个,不缺孙子,不是非得盼着阮慕晴生孙子。去年他就觉得让阮慕晴进门不妥当,这女人声名狼藉,抬进来那是侮辱门楣,可荣王妃母子想啊,说谢婉妤也同意了。当时他便想谢婉妤心里头是有点想法的,可没往心里去。如今一层又一层的后悔涌上来,悔得肝肠寸断。 “来人啊,给我打死那个贱人,乱棍打死!”荣王一脸阴鸷,打死了好歹还能给外人交代下。就算明天要被人骂,他也想少被骂两句。 捂着发疼胳膊的荣王妃心头巨震,嘶声:“王爷,你不能啊,你让复礼怎么办?” 她也恨毒了阮慕晴,恨不得将这个搅家精千刀万剐,但是儿子非她不可,她想抱孙子也只能靠着这个女人。 “打死,给我打死!”荣王怒上加怒,厉 声喝令家丁。 家丁就要领命过去,阮慕晴一直在不远处的那个小树林里,被打晕了过去,眼下还躺在那等着后续发落。 “父王,一切都是我的错,您要打要罚都冲着我来。”眼神呆滞的沈克己一听要打死阮慕晴,一个激灵吓得回了神。 见他还敢求饶,荣王气了个倒仰,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怒极反笑:“好,好,好。你是不是以为我不能拿你怎么样,我这就去宗人府,与其等着别人参你宠妾灭妻,我自己去参,废了你的世子之位。” “王爷!”荣王妃不敢置信地惊叫一声,就像是被人破开了喉咙。 便是跪在地上的沈克己也是勃然变色,只觉得五雷轰顶。 荣王扔掉树枝就要往外走。 吓得花容失色的荣王妃抱住荣王的腿,涕泗横流:“王爷,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啊!你这是要逼我们母子去死!” “你放开我!”荣王扯着荣王妃的胳膊要把她甩开:“不是我逼你,是你们在逼我,你们要逼死我啊。我的脸都给你们丢光了,我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荣王妃彻底慌了神,只死死抱着荣王的腿不放,连哭带求地缠着不放手。又有闻讯而来的许侧妃煽风点火,巴不得荣王爷立刻马上去宗人府。 急哄哄乱糟糟,双方人马丑态毕露。 被围在中间被左拉右扯的荣王胸口剧烈起伏,气得浑身发抖,太阳穴一突一突暴跳,忽然“噗”地一声喷出一口血,眼前一黑,向后栽倒。 “王爷!”荣王妃大惊失色。 许侧妃颤着声儿大嚷:“王爷被世子气吐血了!” 荣王妃目眦欲裂,凶狠瞪视许侧妃。 许侧妃趴在荣王身上嚎啕大哭:“王爷,你可不能丢下我们娘儿几个啊!” …… 荣王府内讧成一锅乱粥,阿渔暂且不得而知,她正挑着窗帘看着外面,一列凶神恶煞的官兵闯进一间酒楼,骂骂咧咧地抓走了几个戴纶巾的文生,四周百姓噤若寒蝉。 听话头,这几个文生非议老皇帝和刘后荒淫无道,被人揭发了。 阿渔放下了窗帘,老皇帝耽于享乐,七次下江南各地修行宫大建皇陵,前前后后征发百万民夫,苛捐杂税层出不穷,以至于怨声载道。 朝堂上奸佞当道小人得势,犹以刘家为最,借着刘后的裙带,刘家短短十年成了刘半朝。刘 家人结党营私卖官鬻爵,让本就乌烟瘴气的朝廷更加混乱不堪。 雪上加霜的是这十来年天灾频发,大规模的蝗灾水患干旱雪灾地动……层出不穷,朝廷却依然横征暴敛,早已是民不聊生。这一年来,全国各地爆发了七八场小规模百姓揭竿而起的起义。 王朝末年之象尽显无疑。 回到齐国公府,真定大长公主问了情况,满意地点了点头:“离了就好,你还这么年轻,日后有大把的好日子,很是不必再和这些人纠缠不休。” 阿渔含笑应是。 齐国公夫人抹着泪痛骂荣王府一家不是好东西。 谢家几位媳妇同仇敌忾。 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好一会儿,才各自散了。 阿渔听得挺高兴,那家人就该骂,狠狠地骂。散场之后,她没有回房休息,而是去找了谢崇山。 天下即将大乱,赶紧准备后路。 当然面对谢崇山,阿渔说得比较委婉,但是再委婉也是这个意思。 谢崇山:“……” “天下大势盛极必衰合久必分,大燕也不例外。”阿渔轻轻一叹:“大哥刚刚平乱归来,不用我说,大哥也该知道现在老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老百姓是最能忍的,但是当他们忍无可忍时,也是最豁得出去的,横竖是个死,何不拼一把,不定还能拼个前程回来。大哥觉得,现在这样的局势,老百姓还能继续忍多久?” 谢崇山的表情一言难尽。国祚风雨飘摇,他不是没有察觉,只是万万没想到这番话会从小妹口中说出来。 阿渔郑重地看着他。 谢崇山缓缓神:“休要胡说,这不是你一女儿家该操心的事。” “覆巢之下无完卵,真到了天下大乱那一天,女儿家更惨。” 谢崇山皱眉:“有我们在,自会护着你。” 阿渔心道,上辈子,谢家被灭了满门,哪怕是垂髫稚儿也没幸免于难。 “所以大哥更该谨慎考虑,我、祖母、母亲、嫂子还有侄儿们,我们这一群老弱妇孺的性命全系于你们一身。”阿渔接着道:“我都能看出的乱象,这京里绝不缺明白人。乱世里,军权最重,我们谢家手握兵权,垂涎之辈数不胜数,还请父兄小心再小心。” 谢崇山静默下来。之前她提醒他们留意乌将军,竟发现乌将军暗中与刘家眉来眼去。 阿 渔也安静不语。 良久,谢崇山笑了笑:“你莫担心,我和父亲心中有数。” 阿渔便佯装放心地笑了笑,依着她,谢家拥兵自重反了最干脆。当年谢家的案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猫腻,可老皇帝却没有彻查,丝毫不顾谢家几代人的功劳,判了个满门抄斩。这样的皇帝,实在没必要尽忠,再来,忠于昏君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助纣为虐。 不过对谢家人而言,忠君爱国的思想深入骨髓,真定大长公主还是皇朝公主。一上来就劝他们造反,不现实。退而求其次,先种下一颗种子,慢慢浇水施肥,早晚有一天会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 …… 此时荣王府内,吐血昏迷的荣王在曾府医的金针下悠悠转醒。 荣王妃急忙扑过去,绞尽脑汁地替儿子说好话,荣王一倒,荣王妃居大,许侧妃暂且被她摁了下去。没了许侧妃唯恐天下不乱的捣乱,荣王妃终于用儿子的才华说动了荣王再给沈克己一个机会。 诸多念头在脑中撕扯,荣王盯着荣王妃的眼睛:“他要是再闹出丑事,你就是撞死在我跟前,我也顾不上了。” 名声已经臭成这样,就算废了沈克己,也无法挽回多少,只能盼着沈克己争气,用才名盖过污名。至于那个女人,罢罢罢,留着伺候他吧。 见荣王勉强答应了,荣王妃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殷勤地服侍荣王喝了药,伺候着荣王睡着了,才去看望伤痕累累的沈克己。 “复礼,你可要争气啊,若你不能扬名立万,你父王也容不了我们娘儿俩了。”荣王妃凝视沈克己的两眼,一字一顿,重若千钧。 在她沉甸甸的目光下,沈克己慢慢地点了点头:“母妃,慕晴怎么样了?” 一听儿子这会儿还惦记着那个贱人,荣王妃心里就冒火,没好气地说道:“死不了,在祥云苑里,有女医看着。复礼,这女人你可以宠着,但是绝不能宠得她无法无天。你看看她今天干的事,竟敢害婉妤,要不是她黑了心肝,何至于闹到和离这一步。” 沈克己舌尖发苦发麻,慕晴,她为什么要害谢婉妤? 起不了身的沈克己让人抬着自己去了祥云苑,他要亲口问一问,不然他会辗转反侧。在他心里,阮慕晴才华横溢、大胆、热情……还有些小迷糊,唯一的瑕疵便是不明不白地跟了他,却也是他的错更多。 她怎么会想害人,害的还是谢婉妤。 沈克己想不明白,怎么也想不明白,于是他问了。 白日里,阮慕晴先是被阿渔抽了一顿,又被荣王妃的人按着打了一顿板子,饶是荣王妃手下留情了,可也被打得皮开肉绽,痛不欲生。 趴在床上痛得直掉眼泪,听沈克己来了,眼泪更是串成串地往下滚落,不一会儿就打湿了垫在下面的软枕。 正欲诉苦解释,迎面而来就是沈克己的质问。 阮慕晴眼皮一跳,心跳也跟着加速,抬眸望着目光晦暗的沈克己,心里彷佛刮过了一阵风,凉丝丝的。 “我气昏头了,当时真的气昏了头,自己都不知道在干什么。”阮慕晴哀哀地痛哭:“她说要把孩子抱走,还要去母留子,我吓坏了,我脑子一蒙就……就……我知道自己错了,不该那样的,可我当时吓得失去了理智。” 她嘤嘤哭了两声,转而开始告状:“复礼,她是故意的,故意激怒我,就是想抓我一个小辫子。” “是她抓着你的手推她的?”沈克己木木地望着她。 阮慕晴哭声一顿,满面凄苦又无助地朝他伸出手:“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复礼,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下次我再也不敢了,复礼。” 在沈克己一步一步走过来时,她的双眼逐渐亮起来,他终究原谅了她。 “下次不要再这么冲动了。”沈克己抬手擦了擦她的眼泪,直到今天,他才发现阮慕晴远没有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单纯美好,可他离不开她,离不开了。 阮慕晴含着泪连连点头:“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紧紧抓着他的手:“复礼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沈克己怜惜地摸了摸她另一张肿的老高的脸:“疼吗?” 泪眼蒙蒙的阮慕晴点头,心头大定,觉得这一顿打也不算白挨。谢婉妤走了,再也不能为难她,沈克己彻彻底底只属于她一个人,名义上也是。她有把握让沈克己不再娶世子妃,她只是缺一个名分而已,甚至朝一日未必不能成为世子妃,如果她能哄好刘后。 想起刘后,阮慕晴眼底闪过一道凶光,今日耻辱没齿难忘,谢婉妤,我们走着瞧。 阮慕晴压下蓬勃恨意,蹭了蹭沈克己的手,用带着鼻音的嗓子软软撒娇:“复礼,我好疼,全身都疼,可我这里更疼。”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我真的以为自己怀孕了,哪想,哪想,”泪水缤纷落下,滴在他胳膊上:“复礼,我好想给你生个孩子 ,生个我们俩的孩子。” 想起这场乌龙,沈克己心口密密麻麻一阵刺痛:“孩子我们以后会有的。” 沈克己抽回手摸了摸她的脸:“我们去别庄住一阵吧。” 阮慕晴求之不得,出了这种事,出去躲一阵再好不过。 两人伤势略有好转,便离开荣王府去了京郊的别庄躲羞。 而京城再一次因为沈克己和阿渔和离的事甚嚣尘上,沈克己好不容易恢复了些的名声又往下跌,蒙上宠妾灭妻忘恩负义的阴影,还多了一条气得荣王吐血的罪名。 也有御史参沈克己内闱不休道德败坏,不堪世子之位,却是留中不发,不了了之。 私下暗道,刘后护着呢,毕竟能感同身受不是。还有人说幸好谢婉妤和离了,不然指不定就和元后一个下场了。 除了极个别的卫道士觉阿渔竟敢主动要求和离有违女子三从四德之道,舆论都站在阿渔这一边。 …… 深知舆情不堪入目,阮慕晴没有去打听,她专心养伤,同时又‘作’了一篇《山居秋暝》送给沈克己。 她相信,现在的困境只是一时的,假以时日他们就能突破重围,当沈克己成了文豪,谁还会抓着他私德上的小瑕疵不放手,在自己身上亦然。 养了一个多月,阮慕晴已经恢复,毕竟当时荣王妃的人对她留了手,但沈克己就没这么好运了,无论是谢崇山还是荣王都是下了狠手在打,以至于沈克己至今还需要养伤。 喂着沈克己吃了药,又腻歪了一阵,阮慕晴撒娇想出门放风筝散散心。 沈克己知道她坐不住的性子,只叮嘱她别走太远,早点回来。 阮慕晴喜滋滋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欢快地出了门,就像是脱笼的小鸟。 放着风筝的阮慕晴余光瞄到一个熟人,心里一动,故意弄断风筝线,打发小蝶去捡,自己在原地站了片刻,见对方不动,自己走了过去。 “刘指挥,别来无恙。”她笑了笑,泛出丝丝缕缕的苦意。 刘鸿晖一扯嘴角:“一别一年,不想再见,你成了沈克己的妾室。”语气颇有些玩味,尤其是妾室二字上,带着讥讽。 阮慕晴脸一红继而一白,像是不堪屈辱,眼底浮现泪光又强忍下去,目光倔强地看着他:“我知你讥笑我当年拒绝了你,但时至今日,我依旧不曾后悔。由始至终,我拿你当挚友,并无风 月之情。不过,想来刘指挥觉得我这样声名狼藉的女人岂配与你称友。” 刘鸿晖怔了怔,目光慢慢和缓下来:“你怎么会和沈克己?”他在东南军营待了一年,回来才听说了她这一年发生的事。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阮慕晴连忙擦掉,强颜欢笑:“我也闹不明白,怎么就成了这样。我是真心喜欢他的,可知他有妻室,遂隐忍不表,只想与他维持朋友关系。哪想他被爆出那种病,我去探望他,见他病愈,喜不自禁,陪他小酌几杯,就,就。” 阮慕晴撇过脸擦了擦眼泪,故作坚强:“一步错步步错。我生母就是妾室,被嫡母磋磨至死,当时我就发誓今生绝不与人做妾,万不想……最终还是重蹈了我生母覆辙,还是以那种不堪的方式。” 阮慕晴吸了吸鼻子:“若是姨娘地下有知,也难安了。她生前就说,妾室难为,彼时我懵懵懂懂。真做了妾方知道,岂止难为,一年三百六十日,风霜刀剑严相逼,竟落了个谋害主母的罪名,身败名裂,被放逐至此,只怪我技不如人。幸好,还有沈郎信我,不枉我跟他一场。” 刘鸿晖咀嚼着那一句‘一年三百六十日,风霜刀剑严相逼’,似有动容。内宅的水深不见底,眼见未必为实。 “你日后作何打算?” 阮慕晴心头剧烈一跳,面上露出浅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们都觉得他不好,可在我眼里,他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 刘鸿晖扬眉:“他名声坠地,又开罪了谢氏,日后前途有限。” 阮慕晴无所谓一笑:“是啊,他谢家手握百万雄兵,威名赫赫,想捏死我们还不是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简单。罢了,左右不过是一起死在谢氏手上,省得这般担惊受怕。” 刘鸿晖直直看她半响,忽然道:“我欠你一条命。” 阮慕晴怔了怔,又笑:“举手之劳罢了,你还记得,我都忘了。” 前年,她因缘际会救了刘鸿晖一次,就此相识。数月后,他提出纳她为妾,她拒绝了。一来:刘鸿晖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二来:当时刘鸿晖早已妻妾成群儿女满堂;三来:他是刘后的胞弟,刘后那是多么典型的妖后,注定是没有好下场的,刘家早晚也完蛋。她才不会上这条注定要沉没的贼船。 现如今,想想自己还在想方设法讨好刘后,阮慕晴就悔断了肠子,恨不得穿回去打死当时的自己。早知今日,还不如跟了刘鸿晖呢,有救命之恩在,凭她手段,怎 么着也比现在好。 可这份后悔却不好马上表现出来,忠贞不二的女人比见异思迁的女人更惹男人怜爱,阮慕晴脑中千转百回,闪过各种各样的念头。 刘鸿晖深深看她一眼:“我一直都没忘。” 阮慕晴微微一愣,望进他深邃的的眼底,烫了似的逃开。不经意间看见不远处的草丛里一只小花猫懒洋洋地叫了一声。 “喵……” 月光下,不甘寂寞地野猫叫了一声,春意盎然。 房内亦是春情四溢,一室绮丽淫靡。香汗淋漓的阮慕晴的眼睛却是清明的,仰望着满面潮红五官微微狰狞的沈克己,眼前情不自禁地掠过刘鸿晖强健阳刚的脸。 他说:“我一直都没忘。” 刘鸿晖去见了刘后,刘后年近三十,看起来却仅双十年华,艳若桃李,美不胜收。 见了弟弟,刘后绝美面容上绽放一抹笑容:“今儿怎么有空进来了?” 刘鸿晖笑着送上一个锦盒:“寻了一只镯子,觉得衬阿姐。” 刘后嗔他一眼:“你小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刘鸿晖笑了,就说起了谢家,年前谢崇山平的那场混乱与他们刘家有些关系,赈灾的银子被他那个欲壑难填的舅舅扣下了才引发暴乱,前去赈灾的舅舅也死于暴民之手。 “若非谢崇山见死不救,舅舅何以丧命。” 刘鸿晖又说:“谢氏面上虽让着我们三分,心里却对我们不以为然,这些年来在军中一直想方设法压着我们的人。” “我们家在文臣上已经极致,可在武将中到底略有不足。阿姐,那群人灭我们刘家之心依然不死,文人不足为惧,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真正需要小心的是手握军权的武将。我查到谢氏和吕太师那个老匹夫暗中来往。” 刘后坐直了身子,懒洋洋的神态瞬间荡然无存。 吕太师是皇帝启蒙恩师还是皇帝舅舅,老头子七十多了还不死,见天儿带着一群人与他们刘家争锋相对。 刘鸿晖语气沉重:“阿姐,我忧他们所图甚大。” 刘后眯了眯眼,冷笑一声:“两个杀才,该死!” …… 阿渔拿了一盘子小鱼干奖励小猫,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柔顺的毛发。 刘鸿晖去找了乌将军的长子乌永年密谋如何除掉谢家,从此乌家取代谢家,刘家控制 乌家,两相欢喜。 乌将军,乌永年,刘鸿晖,阮慕晴,终于串起来了。 阿渔神色彻底阴冷下来,谢家之事有刘家的手笔,她一点都不惊讶。可阮慕晴真的让她惊讶了,没想到她和刘鸿晖还有一段,这女人够能耐的啊。 那日她对刘鸿晖那番话,细品处处玄机。上辈子谢婉妤毒害她和沈克己失败,二人不敢拿谢婉妤怎么样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想必阮慕晴也找刘鸿晖诉过苦。 若说刘鸿晖单为了阮慕晴就对付谢家,那就太抬举阮慕晴了,刘家看谢家不顺眼久矣。可阮慕晴着实起了那么点推波助澜的作用。上辈子,刘家要到下半年才对谢家动手,这一世却因为阮慕晴那番话,提前了半年。 谢家灭门惨案的幕后黑手终于露出水面,阿渔弯了弯嘴角,总算是能向原身交代了。 阿渔招来高磊:“这封信,送去边关。还有你再把这三本诗词集悄悄送给吕大儒、方大儒、孔大儒,这么好的诗词,合该天下共赏。” 完璧世子妃12 完璧世子妃12 女人的身体比语言更诚实,阮慕晴不再时时刻刻黏着沈克己亲亲抱抱。 这个变化,她自己都没发现,沈克己却察觉到了。 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阮慕晴比他还主动亲昵,无时无刻不再撒娇,甚至主动求欢。可最近,她不再主动黏上来,虽然不会拒绝他的亲热,却没了从前的热情配合,甚至,他品出了几分敷衍的味道。 就在现在这样,他在她身下,看似婉转承欢,眉眼间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不耐。 沈克己目色一厉,动作骤然粗暴,口手毫不怜惜的咬着揉着她宛如凝脂胸肌肤。 “复礼!”阮慕晴痛呼一声。 恰在此时,窗外划过一道闪电,隐隐照亮他的面容。 沈克己面带薄汗,双目发光,似乎泛着红色,那是一种混杂了情欲、兴奋、阴鸷、凶狠以及旁的她也分辨不出来的神色。 闪电划过,屋内又恢复幽暗。 阮慕晴悚然:“复……呜呜”化作颤抖的痛苦的娇唤。 慢慢的,她在痛苦之中品到了几分从未有过的快乐,在床上,沈克己也像他的性子,温温吞吞的,她却更喜欢粗暴些的。 心荡神漾中,她眼前再一次浮现刘鸿晖刚毅硬朗的面庞,高大健硕的身形,以前她不喜欢这种硬汉,觉得他们粗鲁不解风情,可此时此刻想起刘鸿晖,却生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安全感。 假如,那一年,她没有拒绝刘鸿晖……很快,阮慕晴就没心思再想另一个男人,她被卷入汹涌欲海中。 日上三竿,阮慕晴率先醒来,她没有起身,而是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梳理着穿越以来的种种。 如今过的日子与她想象中天差地别,她过的甚至不如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土著,居然混成了人人喊打的阴沟老鼠。哪个穿越女不是混得风生水起,撩了一群皇帝王爷,当皇后做王妃,可她倒好。 阮慕晴神情复杂地看着熟睡的沈克己,遇到他的时候,她欣喜若狂,觉得这是老天爷对她的补偿。可笑她被这张好皮囊蒙骗,没有发现他一无是处的本质,时至今日,居然还要靠她来翻身。 不甘一阵一阵的上涌,刘鸿晖出现之后,这种不甘就像是春天里的野草,见风狂长,再也压制不住。 她早就后悔了,可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和沈克己走下去,期待着他好自己好。但是 ,刘鸿晖出现了,她看的分明,他对自己余情未了,她又有了选择的余地。 阮慕晴下意识咬起指甲来,离开沈克己不难,若刘鸿晖向他讨要自己,沈克己不敢不松手。难的是如何让刘鸿晖心无芥蒂地接受她,毕竟她做过别人的女人又声名狼藉。 “都多大了,还吃手。”睁开眼的沈克己握住阮慕晴,温柔一笑。 阮慕晴笑了笑。 看着她红肿的嘴唇,沈克己指腹摩挲:“弄疼你了?” 阮慕晴面颊泛红,娇羞地转过了身。 沈克己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从后面抱住她温存一阵。阮慕晴待他不如当初,自己待她何尝不是,终究经历了这么多不愉快。有些事不能丁是丁卯是卯的说出来,让时间冲淡是最好的办法。 两人起身梳洗更衣,又用了早膳,随后一道去了书房。上巳节在即,届时江边会举办曲水流觞,吟诗作赋助兴,于沈克己是个机会。 前一阵,阮慕晴给了他一首《春江晚景》,春意盎然,生机蓬勃,诗情画意完美结合,令人眼前一亮。 旁的不提,她的才情着实叫人五体佩服,跟了自己,委屈她了,如是一想,之前生出的点点不快又渐渐消弭。 见阮慕晴拧眉沉思,颇有愁苦之色,沈克己走了过去,抚了抚她的脸庞:“莫要逼自己,你为我做的已经够了。” 阮慕晴心里一虚,她并非在替沈克己想诗词,而是在盘算后路。既然想放弃沈克己这艘船,她自然不舍得再大方地把自己肚子里这些宝贝便宜了他。她的存货也不多了,这可是自己立足的资本。才女谁不喜欢,刘鸿晖也不例外,当年也主要是靠着这些诗句,引得他对自己倾心,至今念念不忘。 阮慕晴乖巧笑道:“离上巳节没几日,我想再尽点力。”刘鸿晖那情况未明,眼下她还是得靠着沈克己。 沈克己心头一暖。 转眼就到了三月三上巳节,每逢此时,人们都会临水饮宴。尤其是年轻的姑娘们,在这一天会打扮得花枝招展,力图在这一天艳压群芳,觅上一如意郎君。 阿渔带着家里的几个小侄儿们去凑热闹,今天必须有大热闹看。 见到阿渔,认识她的人都露出善意的笑容,眼下在绝大多数看来,她都值得万分同情,遇人不淑至此,岂不可怜,情至意尽也让人可敬。 面对善意,阿渔回以微笑,面对不怀好意的幸灾乐祸, 阿渔也毫不犹豫地怼回去,弄得说话人也讪讪地离开。 阿渔占着理,可以理直气壮怼人。 沈克己和阮慕晴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荣王府在京城顶着王府的招牌,却是分毫无实权,又和谢家闹得老死不相往来,还是理亏那一方,敢于落井下石的人可不少。 饶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沈克己在尖酸的刻薄下都忍不住白了脸,靠着一股气强撑着才没有落荒而逃。 而阮慕晴在被连讽带刺了一番之后,含着泪对沈克己说自己受不住了。 沈克己万分怜惜和愧疚,他原劝她别来,可她说想陪着他一起面对流言蜚语。此刻她受不住了,沈克己也不觉失望,只有更怜惜,她身为女子,处境比他更艰难。 “那你先回去吧。” 阮慕晴握了握他的手,鼓舞一回,这才走了,却没有回别庄,而是让小蝶去寻刘鸿晖的行踪。来时她看见他了,身边还有一个美人,看样子不是正妻,可周围人对那个女人依然客客气气的,因为她是刘鸿晖带来的。 阮慕晴紧紧绞着帕子,这一切她原本唾手可得,却被她弃如敝履,这世上最不甘的便是……我本可以。 赶过去的路上,阮慕晴不慎遇到了阿渔。 阿渔勾了勾嘴角,好巧哦! 阮慕晴心里一慌,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忐忑。 阿渔却是正眼都没多她一眼,做了一个漂亮的花环戴在小侄女头上,哄得小姑娘笑颜如花开。 若是阿渔上来为难她,她不高兴,可被无视了,阮慕晴同样不开心。咬了咬后槽牙,走着瞧,谢氏在刘氏面前算个屁。 阮慕晴身体里涌出无尽的斗志,昂首挺胸走了过去。 阿渔微微笑着看了看那个方向,默默给她加油。务必要让沈克己帽子颜色与众不同,也好让他尝尝被枕边人背叛的滋味。 原以为得到沈克己废了之后,两人才会离心离德。哪想他们那不顾世俗不理道德的真爱如此禁不起折腾,这才多久啊,就分崩离析了。 与人应酬的刘鸿晖无意间瞥到了身单影只萧萧瑟瑟的阮慕晴,不由打发走对方,抬脚跟了上去。 他远远地跟着阮慕晴到了一个极为僻静的角落,就见她终于停了下来,停在一片残花前,这一小片花不知被哪个毫不怜香惜玉的摧残了满地。 阮慕晴蹲了下去来,不一会儿又站了起来,捡了一 根树枝,竟然开始就地挖坑。 不明所以的刘鸿晖耐心看下去,只见她挖出一个浅坑之后,捧起满地残花放入香囊之中,埋入坑中。 望着肩膀轻轻颤抖泪水涟涟的女子,刘鸿晖走了过去:“你在做什么?” 阮慕晴吓了一跳,见是他,又松了一口气:“你怎么在这儿?” 蹲在地上的女子眼里汪着泪,水盈盈的,腮边两道泪痕,令人油然而生一股伸手抹去眼泪的冲动。 刘鸿晖手指动了动,又靠近一步:“你埋这些花瓣做什么?” “只是觉得它们可怜罢了。”阮慕晴眼里又漫出泪。 刘鸿晖:“可怜?” 阮慕晴滴泪:“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抷净土掩风流!” 刘鸿晖怔了怔,望着泪水盈盈的脸,喉间一堵:“不过几片花瓣倒惹得你如此伤感了。” “一时有感而发,让你看笑话了。”阮慕晴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 正在回味诗句的刘鸿晖见她起的太猛,身子打了一个晃,立即伸手扶住,便觉一具香软娇躯入怀,冷香扑鼻而来,刘鸿晖心头一荡,不禁收拢手臂,低头去看,入目一片青紫,眼神徒然锐利。 惊魂未定地阮慕晴胡乱拿手推着刘鸿晖的胸膛:“你,你放开我。”留意到他的眼神,低头一看,惊觉自己前襟的盘扣不知何时散开,慌忙拿手去挡,广袖飞扬。 刘鸿晖抓住她的手臂,盯着上面满布的虐爱痕迹,眼里燃起两簇火苗:“他就是这么对你的!” “不是他弄得,是我,是我自己撞的。”惊慌失措的阮慕晴涨红了脸,使劲往外抽胳膊:“你快放开我,被人看见,成何体统!” “自己撞得!”刘鸿晖冷笑一声,不顾她的挣扎,把两只袖子往上撸,紧接着扯着她的衣襟往下一拉,露出小半片香肩和肚兜:“你倒是告诉我你怎么撞的,能撞成这幅模样?”他是男人,岂会不懂这些痕迹是怎么来的,想起自己求而不得的女人却被如此虐待,刘鸿晖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阮慕晴没提防他居然会扯自己衣服,懵了懵,才紧紧抓住衣领,泪水夺眶而出,恨恨踢了他一脚:“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我凭什么要向你解释,你算是我的谁。”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刘鸿晖抿了抿唇。 阮慕晴说着说着崩溃大哭:“我要你管,你快 放开我,放开我。被人看见了,他们又该骂我是狐狸精,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第一个骂的就是我,骂的最狠的就是我。” 刘鸿晖五指蜷缩了下,放开她,递过去一块手帕:“别哭了。” 抽抽噎噎的阮慕晴看他一眼,接过藏青色手帕,擦了擦眼泪,擦干了流,流了又擦。 刘鸿晖就没这见过这么会哭的女人,却不觉得厌烦,等她平复下来,才问:“沈克己一直都这么对你?” 闻言,阮慕晴脸立白,忙摇头:“不是的,他最近心情不好,以前,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他就是最近心情不好,过了这道坎就好了。” 刘鸿晖想起她作的那首诗,怪不得她会看到几片花会有感而发:“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要维护他?” 阮慕晴笑容泛出苦意:“他只是心情不好,他不是故意的,以后不会了。” “你这是新伤加旧伤,不是一次造成的。他要是过不了这道坎,指不定哪天你就被他弄死在床上。” 阮慕晴又羞又恼,涨红了脸娇斥:“不要你管,我的事用不着你管,复礼肯定会好起来的,就算他一辈子都过不去,我也认了。” 刘鸿晖气不打一处来,无意间视线落在她因为怒气而上下起伏的胸口,那处还没来得及扣上的衣襟敞开在她眼前,令人想入非非。 刘鸿晖眼神有点发直。 阮慕晴循着他的目光再次发现了自己衣衫不整,惊叫一声,转过身,手忙脚乱开始系扣子。 站在他背后的刘鸿晖却是忍不住扯了扯扣子,只觉得腹下窜起一团火苗,一直烧上来,烧的身体发疼。 正在系扣子的阮慕晴猛地被一把从后面抱住,她惊呼了一声,来不及发出第二声便被堵住了嘴,旋即被轻而易举地放倒在草地上。刘鸿晖宛如一头饥饿猛兽,压了上去。 树上的野猫应景地叫了两声。 水边,曲水流觞气氛正酣,沈克己以一首《春江晚景》叫人心情复杂,诗是好诗,只诗人的人品就令人一言难尽了。 “好,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妙啊!”可在一部分看来,岂能因人废文,再说了其实不少人能理解沈克己,虽然道义上有所欠缺,但是设身处地一想。哪个男人愿意主动暴露自己那方面的毛病,又有哪个男人不爱美人,沈克己那小妾可是个才貌双全的尤物,把持不住也情有可原。 有了第一个称赞的人,就有 了第二个第三个。旁的不提,诗绝对是好诗,当得起赞扬。 好些人不由看向也在场的阿渔,很想知道,面对如此才华横溢的丈夫,她作何感想,可有一丝后悔? 阿渔保持微笑,她的感想就是,东坡居士的棺材板要压不住了。 “荣王世子,敢问一句,这首诗是你当场所得?”斜刺里冒出一道不和谐的疑问。 阿渔嘴角微微上扬,发声的男子是吕大儒的孙子,年纪轻轻在文坛颇有才名,替吕大儒一起推敲那本‘缺漏’的诗词集。 沈克己背在身后的手不禁一颤,面上极力保持镇定,眼底微微露出不悦之色:“吕公子此言何意?” “就是,吕老七,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倾倒于沈克己才华的紫衣青年不满地看着吕七郎。他们早就有言在先,只能用自己的作品,作不出便自罚三杯。 吕七郎面色端凝,从祖父手里得到那本诗词集之后,他激动地废寝忘食,日夜拜读,不禁泪流。若非朝代频频更迭,几次焚书坑儒,这样的绝唱岂会长埋地底,可怜可叹这些惊才艳绝的作者竟不为世人所知。 看着看着,看到了几句熟悉的诗句,越往后看到的越多,吕七郎傻了眼。 这半年,沈克己在文坛异军突起,同时,他那位艳名远扬的妾室也声名鹊起。虽然不耻他们的品性,但吕七郎也承认二人的才华,还想着是不是突遭巨变,因此顿悟,打通了关窍。纵观历史,伟大的诗人都一生经历坎坷多磨。 直到他在这本书上找到沈克己和那位阮姨娘的作品,才恍然大悟。若说那些完整的诗词是对方故意加上去的,可只有一两句的诗词又如何解释。沈克己二人只能做出一两句,再问只说一时有感得来,未有下文。 满口谎言,分明是他们不知从何处得来古籍残卷,厚颜无耻据为己有。料想沈克己不会放过上巳节这个扬名场合,他有备而来,只为当场拆穿他的丑恶面目,还原作者一个公道,铲除斯文败类。 吕七郎双目凛凛直视沈克己:“荣王世子,很是不巧,你这首《春江晚景》,我十日前侥幸拜读过,还有幸知道与之相应的第二首诗句,‘两两归鸿……’。” 吕七郎朗声诵读,又从怀里掏出一本自己誊写下来的手抄本,熟练翻到《惠崇春江晚景二首》那一页,递给身边友人。 周围人不约而同伸头凑了过去,当下惊疑不定地看着沈克己。 沈克己眼 睛圆睁着,瞳孔却骤然紧缩,一张脸刹那间褪尽血色,吕七郎在说什么,他,他怎么听不明白。他只觉得耳畔轰隆作响,脑子里一片空白。 “是不是不慎流落出去了?”已经被沈克己才华倾倒的人小心说了一句,临场作诗着实不易,所以很多说是当场作的诗词,其实都是早前就准备好的,只要是自己做的,无伤大雅。 一人指着书叫起来:“你们看,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这也是沈克己的作品,当时他只作出了这一句。 这人便把前面一句念了出来。 这下子,帮着沈克己说话的人也怔住了。 “这一句,这一句,满园春色关不住……” 一句接着一句,当初沈克己和阮慕晴‘作’出的佳句都被念了出来,一起出来的还有完整的上下文以及作者。以及他们之前‘作’出的完整诗词,诸如《山居秋暝》《梅花》也被一一找出来。 若只有完整诗词,还能勉强阴谋论一下。可那些不完整的诗句被当着所有人的面补全,天衣无缝浑然天成,在场诸人都是熟读诗书的,心中已有定论。 随着一首又一首的诗出现,沈克己的神情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震惊而扭曲,脑门上尽是冷汗,牙齿切切,浑身颤抖,整个人好像掉进了彻骨冰寒的深渊。 吕七郎声色俱厉:“这本诗集是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义士相赠,他说这是他偶尔得到的一本残破古籍,不忍这样的佳作失传,所以希望我祖父与方大儒孔大儒,三老能帮忙补上缺漏的字眼,然后刊印推广,好流芳百世。沈克己,你枉为读书人,竟然将别人的作品窃为己有,还堂而皇之地欺世盗名,简直有辱斯文!” 被万众瞩目的沈克己血管像是要涨裂开,心脏被恐惧紧紧揪住,三千寒毛根根竖立,嗡嗡嗡的议论声化作利箭,直戳心脏。 “就说怎么突然开窍了,以前他是有点才气,可也没这么厉害的,合着是捡到了那本古籍。” “怪不得他风格那么多变,婉约豪放信手捏来。” “我就说嘛,人品那么差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好的诗词!” “之前骗婚,现在骗名,啧啧啧!” “……” “话说那个苏轼是谁,好有才气,还有李白杜甫,如此才高八斗,居然没有听说过。” “我更喜欢王维的诗。” …… 话题有点儿跑偏了。 大诗人的魅力看来比八卦还强大。 幸好,还是有人更喜欢八卦的,又把话题扯了回来,笑嘻嘻地看着面如死灰的沈克己:“荣王世子,你是打哪儿找到的这本古籍?我也去找找,没准也能当个大才子光耀门楣。” 因为诗词而对他印象好转的人,这一刻反感加倍爆发,他们竟然崇拜了一位文贼,叫人作呕。 “荣王世子好大方,居然带着美妾一块扬名立万,果真是情深意重啊!” “道德沦丧,人性败坏!” …… “呸!不要脸的玩意儿。”就站在沈克己附近的紫衣青年,本是仰慕才华过来攀交情的,眼下却觉得吃了一坨屎那么恶心,直接冲魂不附体的沈克己唾了一口,旋身就走,生怕晚一步就沾染上什么脏东西。 这一口唾沫成了压弯沈克己最后的一根稻草,他心口一阵剧痛,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一头栽进冰冷的江水里。 “世子!”吓得魂飞魄散的小厮青竹跳进水里救人。 浑身湿漉漉的沈克己被捞了上来,他被冻醒了,闭着眼睛瑟瑟发抖,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在颤抖,看不见,听觉变得更加敏锐,周围的鄙夷嗤笑无比清晰地闯进耳朵。 得罪了天下读书人,文人骂人最犀利,这一次,他再也不能翻身,世子之位也再保不住,他完了,彻底完了。 失魂落魄的沈克己被荣王府的人搀扶着离开,鬼使神差一般,沈克己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直直对上阿渔讥讽的目光。 那一瞬间,沈克己心脏差点停止摆动,脸色惊恐的像是见到了鬼,猛地闭上眼。 阿渔垂了垂眼帘,遮住眼底浓浓的笑意,不作死不会死。年少时还算体面的一个人,这才几年啊,就变得如此厚颜无耻。 “幸好,你们和离了。”与谢婉妤走得近的女眷庆幸地说了一句,要是晚一点和离,指不定被人说什么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阿渔笑了笑,瞥见了远远走来的刘鸿晖。 刘鸿晖老远地看着这里聚集了一群人,议论纷纷,似乎有事,走近拉了个人问。 对方绘声绘色地叙述:“沈克己剽窃被吕七郎当面拆穿了,感情他和他那位小妾作的所有诗都是别人的,这两人可真够不要脸的。” “所有诗,别人的。” “可不是 ,都是一本古籍上的,就在吕七郎手里,那上面的诗词委实惊艳……” 刘鸿晖大步跨向吕七郎,一把夺过那本已经被文人奉若至宝的书。 “哎,你排……”看清刘鸿晖的脸之后,被夺了书的人没出息的把‘队’字咽了回去,刘家权柄通天,谁敢触其锋芒。 厚厚一本,刘鸿晖翻了下,不耐烦:“花谢花飞花满天,有没有这一首?” 边上的吕七郎疑惑地皱了皱眉,还是道:“《葬花吟》。” 刘鸿晖:“哪一页?” 吕七郎翻到那一页。 刘鸿晖目光一扫,找到了想找的那两句诗,还找到了早前那句‘风刀霜剑严相逼’,鹰隼一般凌厉的视线钉在署名上。 “曹雪芹!”他舔了舔嘴角,怒极反笑。 正坐在马车上赶回别庄的阮慕晴没来由地打了个寒噤,她捂了捂胸口,这里扑通扑通跳了不停,回想起那一幕幕,一阵口干舌燥。 差一点她就没把持住叫刘鸿晖得了手,幸好,幸好,自己还保留了一丝理智。男人都犯贱,越是容易得到越不珍惜。 刘鸿晖能在那种情况下住手,可见对自己有几分真心在。他说会向沈克己要了自己,她誓死不从。 招惹自己的时候,刘鸿晖希望她是个见异思迁的荡妇,然日后想起来却会如鲠在喉。她已经在沈克己身上狠狠跌了一跤,这一次万不能马虎大意。 细细盘算一番,已经看见前方亮堂堂出口的阮慕晴会心一笑。 一回到别庄,阮慕晴就吩咐小蝶要水沐浴,小蝶心惊胆战。 阮慕晴瞥她一眼,胆小鬼,她都不怕她怕什么。 小蝶不敢分说更不敢劝,姑娘主意大着呢,下去要水,热水来之后,小蝶留下伺候阮慕晴沐浴。 小蝶虚着眼睛不敢细看她身上痕迹。 泡在温暖的水里,细细密密的疼痛涌上来,阮慕晴哼了哼,这些痕迹,有一部分是自己故意弄上去,沈克己虽然粗暴,倒也没到暴虐的地步。 “世子!” 丫鬟的声音透出惊惶。 “砰”的一声,房门被从外面一脚踢开,裹挟着暴怒之风。 闭目养神的阮慕晴惊得睁开了眼,就见沈克己闯了进来,那是一张憎恨狂怒到极点的脸,狰狞扭曲。 完璧世子妃13 完璧世子妃13 阮慕晴瑟缩了下,抓紧浴桶,颤着声道:“复礼?” 难道自己和刘鸿晖的事情被他发现了?被热水熏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本能的,她往水里沉了沉身体。 双目赤红的沈克己几步跨到浴桶前,出手如闪电,擒住她的脖子提出水面,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苏轼、王维、王安石、李白、杜甫、白居易。” 随着一个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冒出来,阮慕晴只觉得五雷轰顶,被震得头晕目眩,两只眼珠子因为惊恐而圆睁:“你,你?” “好一个不栉进士,扫眉才子,巾帼奇才。阮慕晴,你骗得我好苦!”沈克己咆哮,手指骤然用力。 被箍着脖颈的阮慕晴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仔,面庞涨红,两眼翻白,双手乱舞,嘴里发出赫赫声响。 肺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胸膛几乎要炸开,求生的本能让阮慕晴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死亡的恐惧将她彻底笼罩。 沈克己五指渐收,看着手里的女人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他是真的想杀了这个骗子。骗子,这个骗子! 因为她的文采,他爱上她,可这一切都是假的。什么才女,不过是捡到了一本古籍残卷。 种种破绽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她对四书五经一窍不通,人文历史知之甚少,技巧倒是略知一二,这么明显的破绽,他却像是个傻瓜一样从来没有深想,只当她天赋异禀文曲星转世。 就为了这么一个谎话连篇的女人,他跌入万丈深渊。要不是她,他不会彻底寒了谢婉妤的心,以至于和离收场,也就不会声名狼藉,脑子发昏想利用她的诗词翻身,更加没有今天的身败名裂。 这个女人毁了他,彻底毁了他,沈克己眼底迸射出强烈的憎恨。 因为缺氧,阮慕晴眼前开始发黑,有气无力地抽打着沈克己的胳膊,慢慢的变成无意识的抽搐,身体瘫软下来就像是一根过了水的面条,伴随着悉索声,失禁的尿液下淋,落进水里,砸出哗哗声响。 沈克己如梦初醒,松开手,阮慕晴一下掉回浴桶,哗啦一声,溅起一大片水花。 呛了水的阮慕晴在水里挣扎扑腾,沈克己冷漠盯着她,无动于衷。 终于,阮慕晴抓住浴桶边缘浮出水面,挣扎着爬出来,趴在冰冷的地上痛苦地咳嗽起来,甚至咳出了血丝。 随着肺部再次被珍贵的空气充盈 ,呛水造成的胸痛略略消失,趴在浴桶上的阮慕晴心念如电转。 他知道了,他都知道了,他怎么知道的?难道还有一个穿越者?阮慕晴心乱如麻,六神无主,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到底发生了什么,沈克己怎么会突然知道这些人名,他又知道了多少? 一肚子疑惑惶恐的阮慕晴捂着胸口,深吸一口气,抬头无助地看着脸色铁青的沈克己:“复礼,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还有脸问我!”沈克己五官再次扭曲,其状可怖,抓着她的头发迫使她仰头:“吕七郎手里有一本古籍,你所有的诗词,完整的不完整的都在上面,都署着真正作者的名讳。所有人都知道,他们都知道了,阮慕晴,你厚颜无……” 他突然噤了声,就像是被割掉了舌头,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他有什么资格说阮慕晴厚颜无耻,她为了名利将失传的古籍窃为已有,自己为了名利把她的‘作品’占为己有,物以类聚,果然是物以类聚。 沈克己荒凉一笑,推开阮慕晴,摇晃身子往外走,腰背下颓,彷佛被抽走了脊梁。 身子一阵阵发软的阮慕晴跌倒在地,上下牙齿彼此打颤,浑身哆嗦,不是冷的,是吓得。 古籍?所有人都知道? 不可能的,这个世界和她的世界大不相同,好多耳熟能详的名人在这个世界都不存在。穿越者,肯定是还有另一个穿越者,一定是在她之前就有一个穿越者。对方把所有诗词记录了下来以备后用,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没用上,现在却突然出现了。 王八蛋害我!阮慕晴恨得咬牙切齿,要是对方在她眼前,她一定要生撕了他。 “复礼。”阮慕晴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冲过去抱住沈克己,他说所有人都知道了,刘鸿晖肯定也会知道,就像沈克己一样,他会瞧不起自己的。眼下,她只剩下沈克己这一个靠山。 “复礼,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阮慕晴转到他面前,不顾沈克己的推搡,八爪鱼一样抱紧他:“我错了,那会儿我还小我不懂事,我从小就不被重视,他们都看不起我,我想出人头地,我想被人重视。” 阮慕晴泪如泉涌,语速又快又急:“我就没忍住犯了混,后来你因为那几首诗对我刮目相看,我喜欢你,我想引起你的注意,我就更不敢实话实说了,我害怕你离开我,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是我真的爱你啊,我不能没有你。后来,我看你郁郁寡欢,我心疼,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拿出来给你用了,我 真的不知道会闹成这样的,是我傻,是我蠢,你骂我你打我都行,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随着她的哭诉,沈克己的手不在往外推她,垂目定定看着她,如同美女蛇一般有意无意地在他身上摩挲。 当她满腹才华,自己爱慕她时,求欢挑逗是率真热情。当她失去才女光环,自己厌弃她时,这样的行为却变得无比刺眼和令人作呕。 然而不管心里如何厌恶,身体却很诚实,只要他还想做个正常的男人,他就离不开她。 曾经,他以为阮慕晴是他的救赎,如今才知道,她是他的劫数。 扯开她的双手往边上一推,准备离开的沈克己瞳孔剧烈一缩,抓住她的右肩,盯着上面的牙印目露凶光。 在这样的目光下,阮慕晴结结实实打了个冷战,被她忽略的另一件事涌上心头,她身上有刘鸿晖留下的痕迹。霎时,一股阴寒顺着脚底板蔓延上来,恐惧比方才还甚。 逃,阮慕晴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字,转身就逃。 “啊!” 沈克己一把扯住阮慕晴的头发,将她粗暴地扯了回来,掐住她的下巴:“谁,奸夫是谁?” 他双目赤红,青筋暴跳,眼底凶光大炙,阮慕晴骇得三魂六魄散了一半,下巴被他箍着说不出话,她只能惊恐摇头。 沈克己胸膛一起一伏,呼吸越来越沉重,彷佛压抑着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声音却诡异的平静:“早上还没有,出门一趟,好啊,很好,你说你待下去了要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的新高枝哪一位,能入你法眼的,想来是个了不得,他什么时候来接你,他还稀罕你吗?” 听着他平静的话语,阮慕晴觉得冷,侵入骨头缝的阴冷,她吓得眼泪直流,这一回的眼泪不再梨花带雨,而是彻底地完全地涕泗横流。 沈克己神经质地摇了摇头:“我不想听你说,你这个满口谎言的女人,小蝶,你来说,谁,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你若胆敢有一句谎话,我就把你卖到最低贱的窑子里去。” 因为门口被挡着一直无法离开,而只能缩在角落里拼命装隐形人的小蝶抖如糠筛。 阮慕晴抖得就像是秋风里的落叶,她拼命想说点什么,却有口难开,只能不住闪动着两只眼睛看小蝶。 在沈克己逼迫阴冷的视线下,蜷缩成一团的小蝶颤着声道:“是,是刘指挥使……前年,前年就认识了,一个月前遇上,说……说 了几句话。今天在江边姨娘让奴婢打听刘指挥在哪,姨娘就一个人过去了,奴婢真的不知道姨娘会,会……” 阮慕晴眼前一黑,有种自己即将就此死去的恐惧。 沈克己目眦尽裂,一张脸布满狂风暴雨,心中最后一根弦‘啪’地断了。 “贱人!” 阮慕晴被这一巴掌抡倒在地,瞬间尝到了血腥味,这是沈克己第一次打她。 “复礼,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想求刘鸿晖帮帮你,我怕你多想,所以没告诉你。”头晕目眩的阮慕晴瞥到沈克己一步一步走近,神情阴冷仿若厉鬼,整个人都显得阴郁恐怖。 每一步就像是踩在她心尖上,阮慕晴毛骨悚然地后退,语无伦次的解释求饶:“我当年救过他一次,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去求他,没想到他,他竟然想强要我,我抵死不从,他没有得手,我还是清白的,复礼,我是清白的!” 面如死灰的小蝶连滚带爬地从屋里跑出来,彷佛后面有厉鬼在追。 …… 荣王府内亦是人仰马翻,消息传回去,荣王妃不敢置信地摇着头:“这里头肯定有误会,肯定有误会。” 荣王却是诡异地平静,他就不该对那个孽子抱希望的,当初他就该一把掐死这个孽障,免得他带累阖府。 “来人,拿我的名帖。”他要去宗人府请废世子,这样一个道德败坏的人,如何能做他们荣王府的世子。 荣王妃悚然一惊,瞬间泪崩:“王爷!” 荣王恶狠狠地指着荣王妃:“闭嘴!我说过的,他要是再闹出丑事,就算你碰死在我跟前也没用,你再多说一句话,我连你也休了,你信不信!” 对上荣王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睛,荣王妃好似被人拿着榔头重重敲击天灵盖,她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等荣王妃醒过来,荣王已经从宗人府回来。若说沈克己和谢婉妤之间,还能勉强说只是私德有亏。 这一回,沈克己偷盗他人文章据为己有还恬不廉耻地以此征求名利,将人品道德败坏的一干二净。他还拿着《沁园春雪》敬献皇帝,这可是欺君大罪。 荣王已经上了折子请罪,如今要杀要剐他悉听尊便,只求不要牵连他们荣王府。 才想到欺君之罪这一茬的荣王妃又是一阵晕眩,狠狠一掐手心,几乎见血,在钻心的痛苦下,她攥着白嬷嬷的手站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荣王妃抵达别庄,一靠近便见别庄外已经守了一圈侍卫,是荣王的人。 荣王妃打了个晃,从头到脚一凉到底,她本藏了让儿子立刻离开京城躲风头的念头,万不想荣王竟是毫不顾念父子之情,绝了后路。 荣王妃又恨又痛,一路快步寻到汀兰苑,没留意到守在院门口的丫鬟婆子神情怪异,径直入内。 看清房内清醒之后,怔愣当场。 屋内一片狼藉,桌椅书架东倒西歪,杯盏花瓶碎了一地。 躺在地上的阮慕晴像一具破布娃娃,遍体鳞伤不堪入目。 而沈克己靠坐在临窗的墙角,身上沾着星点血污,两眼呆滞毫无生气。 荣王妃心口蓦地一疼,险些站不住脚,没去管伤痕累累的阮慕晴,还有一口气就行,命人抬下去。 荣王妃并未多想,只以为是儿子心情不好,阮慕晴撞到了枪口上。私心里也觉得今日这局面,这女人要承担一大半的责任,挨打活该。 “复礼?”荣王妃在他身边蹲下,心疼混合着绝望的眼泪滚了下来,时至今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儿子的前程真的完了,甚至还不知道上头会降下怎么样的惩罚。 沈克己眼珠子木木动了动,见到至亲的荣王妃,一阵悲苦涌上心头:“母妃。” 他的声音因为咆哮而变得嘶哑。 入荣王妃耳中,登时肝肠寸断,泪水汹涌。 “父王放弃我了,是吗,”不等荣王妃回答,他苦苦一笑,眼底慢慢潮湿:“我这样有辱门楣的儿子,他恨不得我死了吧。” 荣王妃再是忍不住,痛哭失声,她的儿,怎生这般命运多舛! 这厢母子垂泪,另一厢被抬下去上药的阮慕晴也泪流不止,敷了药的伤口疼得她整个人一抽一抽,疼得浑身冒冷汗,汗液刺激伤口,新一轮的折磨开始…… 阮慕晴眼前一阵阵发黑,疼得晕了过去,又马上被疼醒,抓着被褥的十指发白,也不知多了多久,疼痛渐渐缓和,也许是疼得麻木了。 她的神智恢复些微清明,回想起在那个屋子里经历的种种,登时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肉再一次撕心裂肺痛起来。 沈克己那个疯子,那个变态。一度,她真以为自己要被他活活折磨死了。 阮慕晴打了一个寒噤,扯动伤口,又是一阵钻心剧痛。 阮慕晴咬紧 了牙关,沈克己现在是恨毒了她,要不是非她不可,这会儿她尸体都凉了。 焦虑地咬着指甲,脑子转的飞快,眼珠子也转个不停。只要沈克己还想做个男人就不能杀她,但是她不想再留在他身边了,想起他狰狞扭曲的模样,她打从骨子里发寒。沈克己对她的感情所剩无几,甚至有可能丁点不剩,只有怨恨,现在留着她就是拿她当泄欲工具。 刘鸿晖,阮慕晴眼里亮起希望的光芒,只要见到他,哪怕是质问鄙夷,她就还有一争的机会。便是不能留在他身边,也要尽量求他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救她出火坑。 …… 当天,上巳节江边发生的事,就已经人尽皆知,经此一事,沈克己臭名昭著,大罗神仙也难挽回了。 正当大家津津有味的议论着沈克己的二三事时,又传来一个匪夷所思消息:荣王妃以死相逼谢氏回心转意,气得素来体弱多病的齐国公夫人吐血晕倒。 吃瓜群众:“……”一定是我听的方式不对。 齐国公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来干嘛,轰出去。”一想荣王妃面甜心苦骗了女儿过门,毁了她半辈子,齐国公夫人就想食其肉寝其皮。 正在剥核桃的阿渔笑笑:“必是来求援手的,想来是希望我们替沈克己转圜一二,保住世子之位。”以她对荣王妃的了解,这么不要脸的要求,她绝对开得了口。在荣王妃眼里,整个天下都该围着她儿子转,给她儿子当垫脚石。 坐在最上方的真定大长公主冷笑一声:“谁给她的自信,觉得我们谢家得对他们予取予求。” “她儿子啊,”阿渔拍了拍手上核桃壳:“她儿子可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宝贝疙瘩,谁不得爱的死去活来。” 齐国公夫人一愣之后明白过来,气得哆嗦:“她是觉得你对沈克己还有情意,多大脸!” 真定大长公主轻轻划了划杯盖,语气淡淡:“那就看看她的脸有多大,横竖闲着也是闲着。” 荣王妃终于得以踏入齐国公府,将街上窥探的视线挡在院墙外。这一条街上住得都是达官显贵,见荣王妃被拦在门外,早就兴味盎然地跑出来探头探脑,纷纷猜测荣王妃来意,十有八九觉得是为了沈克己的事来的。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诚不欺我也。”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 荣王妃被带到了正堂上,里面坐了一屋子的谢家女眷,谢家的成年男子都在军营里。 一个个面色不善,尤其是上座的真定大长公主,一双岁月积淀的眼睛凌厉地不像个七十岁的老人。 在这双彷佛洞悉世事的眼睛下,荣王妃心里发慌,膝盖一软,跪在真定大长公主面前,泪珠滚滚而下:“姑母救命,求姑母救救复礼这孩子吧。” 阿渔一哂,二十八岁的孩子,巨婴么。 真定大长公主冷声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荣王妃失声痛哭:“是阮慕晴,复礼都是被阮慕晴蒙骗了,阮慕晴不知从何处捡到了那本古籍据为己有,装成才女,若非如此,复礼岂会一错再错。” 阿渔挑眉:“所以沈克己以为那几首诗是阮慕晴做的,他就心安理得地用了。” 荣王妃哭声一顿,脸上红了白,白了红,窃取别人的诗不堪,窃取女人的诗也好听不到哪儿去。 “他也是被逼无奈,因为之前那些事,他坏了名声难以立足,被阮慕晴蛊惑着,一时脂油蒙了心走了岔道。”荣王妃悲不自胜。 “合着都是别人的错,他就一点错都没有,”齐国公夫人拍案而起,怒指荣王妃:“你们骗婚也是我们的错了,你们出尔反尔是我们的错,你们宠妾灭妻还是我们的错,和离更是我们的错了,是不是?总之,你们什么错都没有,所以你就理直气壮来我们家找我们帮忙。严英凤,我平生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怒火上涌的齐国公夫人气得直打摆子,不住咳嗽起来,断断续续地骂:“你给我听好了,别说我们没这本事,就算有,我告诉你,我巴不得沈克己死了,以解心头之恨。” 阿渔连忙上前,抚背顺气:“母亲,莫要为这等人生气,不值当的。” “婉妤,婉妤,”脸皮臊红的荣王妃膝行几步,凄惶无助拽住谢婉妤的衣摆:“复礼他知道错了,一个劲儿地说自己有眼无珠,错把鱼木当珍珠。他悔不当初,不该贪一时新鲜,伤了你的心,辜负了你的情意。婉妤,复礼真的知道错了,他已经将那个贱婢打得死去活来。看在他知错的份上,婉妤你帮他一把吧,他已经这样了,若是连世子之位都丢了,还怎么活得下去。一夜夫妻百日恩,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你帮他这一次好不好,你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从不是夫妻,何来恩情。沈克己何时当我是他的妻子过,在他眼里,我是遮羞布,替罪羊,踏脚石,后来又成了债主,现在变成救命稻草了。”阿渔垂眼凝视荣王妃 ,讥讽一笑:“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傻?无论发生了多少事,都该对沈克己死心塌地,只要他一招手我就欣喜若狂扑过去,为了他甘愿赴汤蹈火便是死了也在所不惜。王妃一会儿说沈克己后悔了,一会说要打死阮慕晴了,不会是还想着我吃回头草,继续给你们荣王府当牛做马吧?王妃也太瞧不起我,太看得起你儿子了。” 齐国公夫人铁青了脸:“你居然打的这个不要脸的主意,我呸。”她左右一看,抄起一杯热茶砸过去:“滚,滚出去!” 荣王妃被砸得痛呼一声,顾不得疼,豁出去冲着阿渔磕头,除了谢家,她不知道还能去求谁了。 “婉妤,我求求你了,求你救救复礼,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逼复礼娶你的,只要你帮复礼,要了我这条命都行。” 阿渔声若冷雨:“王妃这是在以死威胁我?” 荣王妃眼里闪过一道光,矢口否认:“不是……” 怒不可遏的齐国公夫人冲过来就要打荣王妃,忽然“噗”地喷出一口血,正喷在荣王妃脸上。 望着晕过去的齐国公夫人,荣王妃顷刻间褪尽血色,如坠冰窖。 “娘!”阿渔哭叫一声,回头怒视荣王妃:“你们荣王府欺人太甚,若是我娘有个好歹,我跟你们没完。打出去,来人,打出去。” 荣王妃沾着一脸血污被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叉着扔出去,两条腿像是踩在棉花上。 阿渔站在台阶上,眼泪未干,声色俱厉:“你们荣王府欺人太甚,沈克己名声殆尽,你居然上门要求我与他复婚,在荣王妃眼里,我就是收夜香的不成。我们不应,你就以死相逼,气得我母亲吐血昏迷。今日我便在此起誓,”阿渔拔下一支白玉簪,重重摔在地上,应声碎成几段:“此生我便是嫁猪嫁狗,也绝不会再入荣王府,若违此誓,便如这玉簪,粉身碎骨。” 说罢,旋身返回,只留给众人一个决绝悲愤的背影。 荣王妃已是冷汗如瀑,浸透了里衣。 左邻右舍看看愤而离去的阿渔,再看看地上的碎玉簪,视线又移到满脸血污的荣王妃身上。 嗡的一声议论开了:荣王妃竟然痴心妄想谢氏女和沈克己复婚,原以为他们只是想求帮忙,怎么也想不到如此贪心无耻,坑了谢氏女八年不够,还要坑一辈子。 谢家不同意,她就以死相逼,把齐国公夫人气吐血了,想想齐国公夫人三五不时病一回的身 子,别给气出事来吧。 真不愧是母子俩,一模一样的不要脸,谢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遇上这一家人。 …… 落在荣王妃的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尖锐刻薄,甚至议论声刻意大起来。 荣王妃的脸青中带白,差一点撑不住晕过去,她带着下人以及没有送出去的礼物落荒而逃。 齐国公府愁云惨淡,御医来过了,说齐国公夫人这是急怒攻心,兼素来病弱,很有些凶险,谢家女眷不禁泪流满面。 亏得有真定大长公主坐镇,才没有乱成一团。 晚间,阿渔去了真定大长公主房里,见她眉眼疲乏,上前为她揉压穴道,真定大长公主眉宇渐渐舒展,拍了拍她的手:“好了,你也休息会儿,不曾想,你倒是把这歧黄之术学精了。”连御医都看不出破绽。 儿媳妇那口血是假的,病重也是假的,不过是为了借她的‘病故’,让这阖府家眷能以扶灵回乡的名义离开京城,如此,儿孙才能无后顾之忧。 真定大长公主目光复杂晦暗起来,她是大燕的公主,可她的皇帝侄儿却要她满门的命,只因为妖后几句谗言,他就信了所谓的功高震主,要将他们谢氏除之后快。 局都设好了,若非春暖雪化,遭了冻灾的突厥大规模南侵,势如破竹。 大燕这群尸餐素位的酒囊饭袋将军节节败退,能打的只有谢家军,要不是怕战线一溃千里丢了江山,怕是昏君妖后就要动手了。 前线如此胶着,朝廷还粮草五日一发,总是缺斤短两,昏聩至此,令人齿冷。 一旦战事结束,若是赢了,谢家更上一层楼,皇帝更加忌惮,谢家难逃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若是输了,更没有活路。 遇此昏君,别无选择。 “左右无事,便钻研一二。”阿渔笑笑,医术是在另一个世界学的,在这里便推到了沈克己身上。 想起她这些年默默为沈克己学习医术,真定大长公主怜惜地抚了抚她的手,对于趁机坑了一把荣王妃十分满意。 祖孙说了会儿话,阿渔便告辞,回到屋里仔细梳理后路。想‘扶灵’回乡未必顺利,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昏君身边怎么少得了见钱眼开的小人,多少大事就是坏在这些人手里的。实在不行,再另寻办法。 在走之前,她得把最重要的一件事做了,阿渔嘴角一翘,招来高磊,如是这般吩咐。 完璧世子妃14 完璧世子妃14 隔了一日,宫里降下旨意褫夺沈克己世子之位,永世不得入朝为官。 便是老皇帝对沈克己再是因‘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而惺惺相惜,出了文贼这么一档文坛丑闻,也不好手下留情了,且他自个儿也有些被欺骗的不快。 随着圣旨而来的还有刘后跟前的嬷嬷,是来申饬荣王妃的。眼下谢家父子正在前线抗击突厥,荣王妃倒好,在后头把齐国公夫人气吐了血至今昏迷不醒,朝廷怎么着也得表个态。因此荣王妃被严厉申饬了一顿,并且罚俸禁足一年。 双重打击之下,荣王妃当场晕厥,再醒来,满面悲戚绝望,面上皱纹都深刻三分,生生老了十岁不止。 在荣王妃日日夜夜以泪洗面时,心灰意冷的沈克己躲在别庄上,醉生梦死以酒消愁。 他的人生彷佛只剩下两件事:酒和阮慕晴。 阮慕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盼着沈克己忘了她,彻底忘了她。 这几日她觉得自己无时无刻不活在地狱里,她做梦都没有想到沈克己会有这样暴虐的一面。 身上新伤叠着旧伤,旧伤未愈新伤又添,若非心中还存了刘鸿晖这个念想,怕是她已经豁出去和沈克己拼个你死我活。 沈克己这个变态,这个恶鬼!总有一天,她要把他加诸于自己身上的而一切连本带利还给他。 阮慕晴咬牙切齿地想着。 这般生不如死地过了半个月,阮慕晴终于找到一个机会,用首饰开路,爬狗洞逃了出去。 逃离别庄之后,她便循着记忆找到了刘鸿晖的别庄。这个别庄,她曾经来过两回。 “你这叫花子滚远点,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嘛?”门房呵斥了一声,此时的阮慕晴披头散发鼻青脸肿无比狼狈,宛如乞丐。 见是熟面孔,阮慕晴两目放光,激动万分冲上去:“是我,崔叔,我是阮姑娘啊!” 崔叔愣了愣,眯着眼睛仔细瞧,认出之后吓了一大跳:“阮姑娘,你这是怎么了,遇上贼人了?” 女子闺名轻易不外露,是以听过阮慕晴二三事的崔叔并没有把这个阮姑娘当成那个艳名远扬的阮姨娘。他只知道两年前,主子带着一个姓阮的漂亮姑娘来过,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一概不知。当年他瞧着主子对阮姑娘颇有几分意思,还以为主子又要添一美人,不想后来没了音讯。 阮慕晴泪水潸然 :“崔叔,你救救我。” 崔叔赶忙开门让她进来,一面喊了个小丫鬟扶着她,一面派人去给刘鸿晖报信。 看着抬脚走向门口的小厮,阮慕晴心跳剧烈加速,刘鸿晖会来吗? …… 醉酒醒来的沈克己呆愣愣地看着照进来阳光,脑子渐渐清明,左右一看没发现阮慕晴身影,他摇摇晃晃站起来,看了看日头,居然是傍晚了。 “那个贱人在哪?”沈克己随口一问。 小厮小心翼翼地回答:“昨夜里就回房去了。” 沈克己阴测测地笑了笑:“她居然还走得动路。” 小厮脊背一凉,不敢说什么。近来公子越来越可怕,再不复当年温文尔雅。 用了几口早膳,让小厮带上酒,沈克己又去找阮慕晴,这才发现她早就跑了。 沈克己暴跳如雷,只觉得被人狠狠打了一个耳光,这个贱人肯定是去投奔刘鸿晖了。 若是以前的沈克己,他不会贸贸然去找刘鸿晖,他还有自知之明,知道刘家不是他惹得起的。但现在他什么都失去了,只剩下这一条贱命,谁想要谁来拿去,他不在乎,他不在乎了。 这一刻,被酒精麻痹的神经只剩下被背叛的屈辱,甚至于这一年的愤懑不平都在这一瞬间犹如火山爆发顷刻间喷涌而出,怒发冲冠的沈克己冲到了刘府门前叫骂。 “阮慕晴你个贱人,给我滚出来,上次在曲江边上还没偷过瘾,这回你直接倒送上门了。” “刘鸿晖,我玩过的女人你也要。” “哈哈哈哈,刘鸿晖想不到你跟我一样瞎了眼,被这个女人耍得团团转。你是不是以为她是大才女,以为她冰清玉洁天真善良,她就是个骗子就是个荡妇。” “刘鸿晖,你就不怕她也给你戴绿帽子?我一落难她就勾引你,哪天你落难了她肯定另攀高枝?” …… 信息量太大。 围观群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沈克己爱得死去活来的那个小妾,琵琶别抱改投刘鸿晖怀抱了。众人看看状若癫狂的沈克己,再想想威风凛凛的刘鸿晖,又一想二人今日的地位,瞬间懂了。不禁有些同情沈克己,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家有贤妻不珍惜,被外面的小妖精迷得五迷三道,宠妾灭妻,现在好了,被摆了一刀吧。 对于他说的话,大伙儿 都信了,若不是真的,沈克己怎么可能跑来大放厥词,哪个男人愿意戴绿帽。再说了刘鸿晖本就有风流浪荡的花名,家里姬妾成群,不提那小妾名声,人长得还是挺漂亮的。 刘鸿晖一直没出现,骂了没几句的沈克己就被刘家护卫毫不留情地摁着打了一顿,打得奄奄一息。 这一幕看在众人眼里,横生唏嘘,就算沈克己不再是王府世子,也仍是宗室子弟,却被外戚在众目睽睽之下像狗一样地揍。 待荣王急赤白脸地闻讯赶来,见他低声下气朝刘家赔不是,大家心情更复杂,这可是堂堂亲王,皇帝亲兄弟。 刘家气焰嚣张可见一斑,这天下到底是姓沈还是姓刘? 好不容易把这一茬给揭了过去,荣王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转头看着鼻青眼肿伤痕累累的儿子,荣王想骂,又不知道骂什么。 “带他回去,没我的允许不许他踏出别庄大门半步,他再闹出什么丑事来,我拿你们是问。”荣王气急败坏地吼了一顿,掉头就走,眼不见为净。 麻木呆滞的沈克己被抬进马车送回别庄,出了城,天已经暗下来。行走在路上的马车突然一个颠簸,像是有什么东西卡住了车轮。 正当队伍停下来检查情况时,两旁树林里冲出一伙蒙着脸的人来,二话不说上来就打,躺在马车里的沈克己被薅下马车。 “你们要干什么!”沈克己骇然。 斜刺里一个麻袋套在他头上,两只手也被反绑在身后,眼前只剩下一片令人恐惧不安的黑暗。沈克己就觉膝盖一疼,被人一脚踹倒在地,拳脚雨点似的砸下来。 沈克己惨叫连连,本能的蜷缩成虾米状。 乔装改扮过的阿渔走向被当做沙包围在中间的沈克己,大家让出一个位置,就见她一脚踹在沈克己膝盖窝上,疼得沈克己叫都叫不出来,两条腿软绵绵的瘫在地上,紧接着又是角度无比刁钻的一脚,直冲两腿之间的要害。 同一瞬间,高磊等护卫本能地合了合腿,身体跟着沈克己一起抽搐了下。 阿渔无语地扫了一眼仿若感同身受的下属,在他们眼里看到了发自内心的敬畏。 阿渔:“……”你们戏可真多。 沈克己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不像是人能发出的声音,他彻底晕死了过去。 隔着麻袋看不清他的神情,不过阿渔想象了下他的表情,肯定非常的令人愉悦。她满意地点 了点头,带着人离开。 跟在她身后的高磊等人仿佛还沉浸在那种只有男人能懂的惊恐之中,表情十分的不自然。 阿渔微微一笑:“怕什么?只要你们做个好男人,肯定轮不着你们。” 求生欲强烈的众人表示自己一直都是好男人。 片刻后,被留在原地的沈克己一行人里,终于有一侍卫挣脱束缚站了起来,直奔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的沈克己,但见他腿间一片鲜血,吓了一大跳,连忙伸手探鼻息,万幸还有气。 混乱之间,终于有人发现沈克己的真实伤情,登时吓得面无人色。一人狂奔回城通知荣王,剩下的人抬着沈克己快速回别庄。 本就被傍晚沈克己的发疯弄得精疲力竭的荣王闻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又被掐着人中强制唤醒。两个护卫架着腿脚发软的荣王上了马车直冲别庄。 如临大敌的郎中见到荣王,大松一口气,终于来了个能做主的,急忙把情况如此这般一说,给了荣王两个选择。 去势保命;不去势拼运气,一旦感染恶化,大罗神仙都无能为力。 荣王面色灰白,近乎卑微地哀求:“他一个男子去了势,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就没有不去势的保命方法。” 同为男子的郎中也表同情,但是爱莫能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王爷不如请御医来瞧瞧,兴许有法子,只是务必尽快,多一刻大公子就多一分危险。”他巴不得把这个烫手山芋送出去。 这郎中是荣王妃先前为沈克己搜罗来的,最擅长治疗这方面,不比宫里御医差,他都说没办法了。 望了望被绑住手脚歇斯底里嘶吼的沈克己,又看了看郎中无能为力的脸,荣王红着眼睛咬牙作出决定:“救命要紧。” 因为剧痛而无比清醒的沈克己咆哮,五官狰狞移位:“不要,父王你杀了我吧,我不要,父王你让我死个干脆。我不要当废人,我不要!” “你死了,让你母妃怎么办,她只有你这一个儿子。”荣王痛心疾首。 沈克己什么都听不见了,只听见荣王要让人阉了他,他吓得涕泗横流:“不,不要,我不要!”剧烈挣扎间,险些挣脱手脚爬起来。 荣王伤心之至,老泪纵横:“动手吧。” 沈克己声嘶力竭地大吼:“你们杀了我吧,杀了我,一刀杀了我!” 荣王闭上眼,落荒而逃。纵然对这个儿子失望透顶 ,可在这一刻依旧心如刀绞。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就是为了能让他当个男人,所以再三容忍阮慕晴,到头来还不是做不成男人。 荣王泪流不止,还不如之前,之前好歹还是个全乎人,如今却成了真真正正的残废,他到底图个什么啊! 回想一年前还风平浪静幸福美满的生活,荣王捶胸顿足,悔不当初,自己要是管得严厉一点,不那么纵容发妻嫡子胡闹,也许就不至于落到这境地。 好半响,郎中擦着汗出来,说一切顺利,又委婉表示,请荣王派人看着点沈克己,免得他一时想不开。 荣王嘴里更苦,塞了一把黄莲似的,看一眼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沈克己,荣王不敢再细看,踉跄着离开房间。 “到底怎么一回事情?”荣王气急败坏质问。 跪了一地的侍卫便把来龙去脉叙述一遍。 荣王暴躁地来回走,就像一头困兽:“他们就没说为了什么?” 侍卫:“他们上来就打,整个过程中一言不发。” 荣王脑门上的青筋一跳又一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形容可怖。 “会不会是刘家做的?”其中一个侍卫大着胆子道,大公子刚冒犯了刘家还骂得那么难听。以刘家的嚣张,气不过半道再泄愤这种事,他们不是做不出来。 又有人小心翼翼地提了谢氏,两家宿怨已深,还把齐国公夫人气得时日无多,谢家报复也在情理之中,尤其伤的还是那么微妙的地方。 荣王神色变幻不定,伤了那一处,郎中也说不准对方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甚至说不好有没有之前在刘家挨那顿打的因素,一通乱揍,谁知道踢在哪儿了。 除了刘氏谢氏,荣王其实还怀疑那几个嚣张跋扈的纨绔,荣王府被他们半夜里泼过粪,在墙上用狗血写了文贼等刺目字眼。 随着那本诗词的推广,人们惊为天人之余,沈克己引起公愤,口诛笔伐还有人来荣王府以及别庄找茬。 他得罪的人太多了,没有线索的情况下,根本确定不了真凶。退一步,就算是确定了,无凭无据他们怎么报仇?便是有证据,如刘氏谢氏这样的人家,他们又拿什么报仇? 残酷难堪的事实令荣王万箭穿心,他跌坐在椅子上捂住眼睛,两道水痕漫了下来。 “不要声张开去。”声音沙哑,含着屈辱。 除了打落牙齿活血吞 ,他还能怎么办,再给京城好事之众一个谈资,让他们多一条嗤笑荣王府的理由? …… 阿渔烧掉了那一身行头,尤其是那只鞋,活了这么些年,这桩事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新鲜! 本可以由下属代劳,只谢婉妤恨意太深,要求亲手动手,不过碍于形势,还是差了那么一点。毕竟一剪子咔嚓了,针对性太强,容易引人怀疑。 略晚一些,传来消息……沈克己被阉了。 阿渔眉眼一弯,笑了,这样她就能放心离开京城。 齐国公夫人强撑了半个月,于半夜里撒手人寰,齐国公府挂起了白幡,祭奠者络绎不绝,老皇帝也派了人来祭奠,算是给足了谢家体面。 因前线吃紧,遂谢家父子无法回京。 停灵七日后,除真定大长公主外的谢家人都要扶灵回泗阳家乡。因真定大长公主在京,且皇帝派了一队人马随行,谢家人才得以离京。 自然其中少不了钱财的作用,对一些人而言,只要给的好处到位,让他们卖了祖宗都毫不犹豫。 离开京城这一天,天空阴沉沉的,阿渔正躺在马车上养神,就听见一阵喧哗声。 坐在马车外的紫苏声音恨恨的:“是荣王府大公子。”自然不能再称呼世子了。 阿渔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掀开车帘。 沈克己是趁人不备逃出来的,那一刀下去,醒来后他就有些疯疯癫癫,时而清醒时而混乱。 “婉妤,你在哪儿?婉妤。”蓬首垢面的沈克己伸着脑袋四处寻找。 谢家护卫伸手推着他往外走。 “婉妤!”沈克己惊喜地叫了一声,想冲过来,拦着他的护卫看一眼阿渔,这才容许他稍微靠近马车,站在半丈外。 “婉妤,我错了,阮慕晴她是个骗子,她害我至苦!”沈克己似哭似笑,颠三倒四地说话:“她跑了,勾搭上了刘鸿晖。这世上只有你才是真心对我,不管我什么样都不嫌弃我。她背叛了我。我不该禁不住她的勾引,我以后再也不会去看别的女人,我只要你,我们好好过日子,我会好好补偿你,我们像以前那样。老三家的儿子才一个月,我们抱过来养。婉妤,我们回家。” 神色激动的沈克己想要突破人墙靠过来。 阿渔要笑不笑地盯着他:“我看你是真的疯了,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嫁给你,最正确的一件 事就是与你和离。” “沈克己你可算是无耻之尤了,你成了阉人,阮慕晴跑了,你倒是想起我来了,我又不是捡破烂的。” 沈克己脸色蓦然一变,眼睛瞪作铜铃:“我不是!” 阿渔:“全京城都知道了你是阉人了,也就你不知道。” “我不是!”被踩到了痛脚的沈克己跳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否认。 阿渔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就是阉人!” 沈克己越发暴怒,两只眼燃起熊熊怒火,扑腾着要上前,那模样像是要将她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你个贱人!” 阿渔神情一冷,跳下马车走过去,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还给你,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配得上这两个字。” 话音未落,阿渔反手又是一记清脆耳光:“你误我八年,我还你八个耳光。” 沈克己双目暴睁,还要再骂,却被打得耳鸣眼花,脸肿牙松。 阿渔用帕子擦了擦手,扔掉,靠近一步,露出一抹带着明显恶意的微笑:“忘了告诉你,你不举的事是我故意透露给许侧妃的,那天捉奸我是故意引了那么多人过去,和离也是我有意引导,还有那本诗词集是我送出去的,最后,那一脚是我踹的。” 沈克己如遭雷击。 阿渔好整以暇地看着傻住了的沈克己:“可没人会相信的,你前儿骂刘鸿晖,昨儿诅咒吕七郎,今儿攀扯我,谁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沈克己整个人都在抖,三尸暴跳七窃生烟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惊怒,满脸的戾气几乎要化作实质,张嘴想咬,被旁边的护卫眼疾手快堵住了嘴。 就是这样的表情,千百种仇恨在血管燃烧,满腔怨恨无处可泄,一如当年的谢婉妤。 阿渔嗤了一声:“扔远一点,别脏了我的眼睛。” 两名护卫架着沈克己的胳膊往外拖,剧烈挣扎的沈克己死死盯着阿渔,两只眼睛里的仇恨刻骨铭心。 沈克己更疯了,为了方便看管,荣王把他的活动范围从整个别庄收缩成汀兰苑,他不再骂阮慕晴不再骂刘鸿晖,不再骂天骂地,他开始骂谢婉妤。 荣王听说了,沉默半响:“别传出去。”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他疯了,谁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沈克己疯了! 听到消息的阮慕晴笑了,笑着笑着又笑 不出来了。对现在的沈克己来说,也许疯了是件好事,可以逃避一切。 她端详着镜中浓妆淡抹的自己,休养了一个多月,她脸上的伤都消了,又恢复从前的花容月貌。这具身子才十八岁,正是一生中最好的年华,花一样的美好鲜嫩,却无人欣赏。 阮慕晴轻轻咬住唇角,她在这儿住了一个多月,刘鸿晖一次都没来看过她,彷佛不知道她这个人的存在。但事实上,他肯定知道,不然这里的下人怎么敢收留她这么久,还好吃好喝地供着,连大夫也请来了。 剽窃一事终究让他对自己生出难以磨灭的隔阂,这一阵,她一直在想如何挽回他的心意,肥皂玻璃火药,穿越三大法宝,但凡能捣鼓出一样来都能令刘鸿晖对她刮目相看,可她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早知如此,自己当年看到这些情节的时候就多瞄两眼或者百度一下,起码不会一筹莫展。 阮慕晴皱了皱眉头,望着镜子中精致的脸,眉头逐渐疏散,美貌是女人最大的武器。 “姑娘,大人来了。”小丫鬟通禀了一声。 阮慕晴心头一跳,对着镜子照了照,又理了理头发,将几缕鬓发稍稍打散,垂在两侧,行走间迎风而动,平添几分柔美。 刘鸿晖正坐在客厅里喝茶,听到动静抬眸,月前听人报她从沈克己那逃出来投奔自己,只觉得滑稽可笑。她对自身倒挺有信心,就料定自己会接纳她这样一个臭名远扬的逃妾。 彼时他手头正忙,便抛在了脑后。这一天无事可做,忽然就想起了她,这个他惦记了两年的女人。美女他见的多了,才女却难得一见,所以当初他对阮慕晴确有一分真心,不然也不会在她拒绝为妾之后没有强人所难。 只是没想到,所谓才女不过是个欺世盗名的文贼,刘鸿晖顿时像吞了一只苍蝇那样恶心。 没了华丽的才女光华,再回头看认识以来的种种,刘鸿晖犹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这个女人口口声声与他并无风月之情,却一直在吊着他。再次相见之后,更是故意勾引他,上巳节那天是她刻意为之。 “大人。”阮慕晴娉娉袅袅地行礼。 刘鸿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得阮慕晴心跳如擂鼓,她稳了稳心神,款款起身,半垂着脸柔顺地站在他面前:“多谢大人收留,不然我只能被沈克己抓回去折磨致死。”说着泪盈眉睫。 美人垂泪如梨花带雨,以前的刘鸿晖必然会耐心的哄哄,可现在,刘鸿晖只觉得惺惺作 态,原先那点陪聊的兴致荡然无存,被烦躁取而代之。 刘鸿晖不耐烦地说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又想从我这得到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这些虚的就省了。” 准备了一肚子话的阮慕晴顿住了,愕然看过去。 刘鸿晖弯了弯嘴角,这情绪真实多了,人看起来也顺眼多了,勾了勾手指头:“你乖乖的,别跟我耍心眼,我自然不会亏待你。”惦记了两年却没吃到嘴里,到底还有几分稀罕。 阮慕晴脸色一白,这与她想象中大相径庭,她做好了被嘲笑讥讽的准备,唯独没料他这样的态度,玩味,毫不尊重,就像,就像在看一件玩物。 阮慕晴苍白的脸又涨红了,望着笑容渐渐淡下来的刘鸿晖,心里一突,抬脚走了过去。 刘鸿晖摩了摩她细腻光滑的下巴,颇有些遗憾地感叹了一句:“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阮慕晴脸上的血色又在刹那间退的一干二净。 刘鸿晖笑了下,放在脸上的手滑入领口。 …… 阮慕晴依然住在这座别院里,刘鸿晖来得并不频繁,十天半个月来一趟,每一次,她都极尽侍奉之能。她从来就不是个轻易服输的人,假以时日,她一定能拢住他的心。 天微微亮,阮慕晴服侍刘鸿晖更衣,穿戴整齐之后,刘鸿晖径直出门用膳,而阮慕晴面前被送上一碗避子汤。 掩在袖子里的手渐渐收紧,趁着端药进来的丫鬟收拾床铺,阮慕晴佯装随意地走到盆栽前,警戒地看一眼那个丫头,然后飞快将药倒进那个巨大的花盆里。 她想要一个孩子,最好是个男孩,在刘鸿晖对她的新鲜劲彻底消失之前增加新的筹码。 “姑娘可怜可怜这盆栽吧。”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阮慕晴花容失色,手一软,药碗掉落在地,应声而碎。 立在床前的丫鬟笑语盈盈:“这人喝的药哪能给花喝,姑娘不想喝可以和大人明说,何必这么糟践花花草草。” 阮慕晴心跳加速,冷汗下流,顾不上这丫头讥讽的话语,冲到梳妆台前胡乱抓了一大把首饰塞到她手里,颤着声央求:“给你,都给你,这屋里的东西,但凡你想要都能拿走,只求姐姐饶我这一次,是我不懂事,姐姐大人大量,莫要告诉大人。” 那丫鬟依然笑着,只笑容是嘲讽的:“姑娘怎生糊涂了,我是大人的丫鬟,咱们做奴婢的最要紧的就是忠心。” 完璧世子妃15 完璧世子妃15 “祖母。”阿渔前迎,握住真定大长公主的手,诊了诊她的脉象,她老人家用的也是死遁之法,是药三分毒,这一路又得提心吊胆,还一大年纪,幸好身体并无大碍,仔细调调养一阵即可。 风尘仆仆的真定大长公主见到数月不见的亲人,喜动于色,可算是团聚了,悬在半空那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有了脚踏实地的安心感。 亲人团聚,自有一番挈阔。 稍晚,打发了其他人,真定大长公主留下阿渔,比起旁人,还是这个孙女最有成算。 真定大长公主细问他们这几个月的情况。 谢氏一行回到泗阳,装模作样办了丧礼,然后返京,之后就被流寇劫到了雍水城。 这雍水城的知府是刘家人,横征暴敛惹得天怒人怨。去岁水患,朝廷拨下的赈灾粮到灾民嘴里十不存一,以至于饿殍遍地,甚至出现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今年开春的粮种更是影都没见着,刘家要屯粮以备后用。 当地百姓忍无可忍揭竿而起,冲进衙门杀了宴饮作乐的贪官污吏,打开满满粮仓赈济灾民,还把整个城池控制了。自然这里头有谢家的手笔,意识到皇帝对谢家彻底生出鸟尽弓藏的心思并付诸行动之后,谢家就开始为自己安排后路,雍水城易守难攻,是战略要塞。 “刘家人倒行逆施,终有自食恶果的那一天。”真定大长公主怒道,天灾无法避免,最可恶的是人祸,好好的国家,就被这群人蛀空了。还有她那个昏聩无德的皇帝侄儿,倘若列祖列宗泉下有知,只怕死不瞑目。 阿渔安抚:“这一天不远了。” 说一会儿话,阿渔服侍老人家用了安神汤,起身离开,这下谢氏父子可以毫无后顾之忧。 这会儿,京里那些人应该能琢磨出点味儿来了,可惜为时已晚。 皇帝刘后的确在别人的提点下回过味来,可真的晚了,人质没了。而谢氏父子,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驱走外敌之后,谢家拿出刘家栽赃谢家通敌卖国的证据,天下哗然。谢氏请诛妖后除刘氏。饱受刘氏压迫或者别有用心之辈纷纷以‘诛刘氏,清君侧’为名,发动叛乱。 群情汹涌,势不可挡,兵锋直指长安,吃了几次败仗的老皇帝大惊失色,哪还顾得上一日夫妻百日恩,就要杀刘后诛刘氏以平民愤。 却是刘氏技高一筹,老皇帝在寝宫内被一尺白绫绞住脖 子,嘴里发出古怪的嗬嗬声,双眼翻白,屎尿失禁。 刘后掩了掩鼻子,厌恶地看着脑满肠肥的老皇帝,冷笑:“红颜祸水,呵,你们这些男人,最是不要脸,犯了错就推女人作挡箭牌。你要是个明君,我再能也翻不出花样。你且去死吧,你的江山,我要了,也不枉我忍辱负重伺候你十年。” 老皇帝身体一阵痉挛,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垂在那,彻底没了动静。 刘家凭着十年经营以血腥手段控制住京畿一带,然后自立为帝。 听到消息的阮慕晴整个人都不好了,神经质地咬着手指头,怎么可以这样,刘家这种人应该死的,还得下场惨烈! “这只是暂时的,暂时的,这江山他们坐不稳,肯定坐不稳,他们会被赶下来,刘鸿晖这个畜生怎么能当王爷,他也配!”阮慕晴切齿咬牙,眼神怨毒。 正在洗衣服的小蝶看了看自言自语的阮慕晴,收回目光继续洗衣服。这一阵子,别庄里跑了好些人,可她无处可去。幸好,荣王,不对,现在不是荣王了。好在刘家为了安抚人心没有对前皇族赶尽杀绝,前荣王又是第一个对刘家表示归顺的,他混了个归德侯当当。新侯爷没忘了他们这边,定时送米粮菜肉过来。 所以这边的日子勉强也能过下去,那样就好了。 金銮殿上坐着谁,跟她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吃饱穿暖还有瓦片遮身,她就很心满意足。 可慢慢的,送来的米粮菜肉品质越来越差,到了后来,数量也少起来,别庄里的人越来越少,那些值钱的玩意也跟着他们一块不见了。 小蝶忧愁地叹了一口气,都在说,刘家的江山坐不稳了。京城里气氛越来越紧张,很多店铺都关了门。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小厮青竹跑进来:“侯夫人昨晚上没了,侯爷派人带大公子回去磕个头。” 磕完头回来的沈克己很开心,死了好啊,解脱了,要不是为了看那些人的下场,他早去死了。 “刘家要完了。”沈克己大笑。 阮慕晴跟着笑,乐不可支:“刘鸿晖,我让你当王爷,你当短命王爷去吧。” 忽然,“啪!”的一记耳光。 沈克己抓着阮慕晴的肩膀疯狂摇晃:“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背叛我。” 阮慕晴疯狂拿脚踹他:“谁让你那么没用!” 院子里的小蝶看着又打成一团的两人 ,见惯不惯地转身离开。 如是这般兵荒马乱地过了两年,青竹找上小蝶:“齐国公攻下京城了,我们走吧。”去年他们草草拜堂成了亲。 小蝶拿上行李跟着青竹准备离开。刘家完了,归德侯完了,公子和姨娘也完了。 临走前,小蝶青竹向沈克己和阮慕晴磕了一个头:“公子姨娘,谢家进城了,你们早做打算吧。” 沈克己和阮慕晴陷入诡异的呆滞中,连小蝶和青竹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 “嘻嘻,后悔了吧,差一点就当驸马爷了。”阮慕晴指着沈克己笑得前俯后仰,满满嘲讽扑面而去。 “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谢婉妤怎么会这么恨我!我就不会沦落至此。”沈克己咬牙切齿扑向阮慕晴。 阮慕晴掉头就跑,抓到什么就扔什么,嘴上不甘示弱地反击:“你活该,你个废物骗婚,活该被阉了当太监!” “啊!”已经跨过门槛的阮慕晴被抓住头发拖回去。 气喘吁吁的沈克己坐在她身上,使劲扇她的脸。 没两下,阮慕晴的脸就充血肿胀,她抓起手边小几砸向沈克己。 沈克己痛的翻倒在地。 阮慕晴手忙脚乱爬起来,举着小几还要再砸,被沈克己抓住一条小几腿。 松开手,阮慕晴向外跑。 沈克己扔掉小几,在院子抓住了阮慕晴,咒骂惨叫声此起彼伏。 打到后来,脱力的两个人一动不动地瘫倒在房间地面上,一个两个皆是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还见了血。 这一回再也没有人上来把他们抬到床上上药,二人烂泥一般躺在那,双目紧闭,也不知道是晕了过去还是睡着了。 角落里,倾翻的炭火继续烧着,缓缓点燃边上的隐囊。 暖洋洋之中,冷冰冰地上二人不约而同舒展眉眼,眼皮子下的眼珠子无意识转动着。 …… 月上中天,春意盎然。 门外传来青竹惊慌失措的叫声,伴随着急促的敲门声:“世子,世子,不好了,世子妃去了。”惊慌之下,青竹用了本不该用的旧称。 床上正耳鬓厮磨的二人惊呆了。 沈克己近乎慌张地翻身下床,险些摔一跤,颤着声问:“怎么回事?” 阮慕晴眼神暗了暗。 隔着门青竹道:“ 白云庵传来消息,世子妃在屋内自焚,近来天干物燥,一发不可收拾,世子妃没被救出来。” 阮慕晴一怔,旋即微微一勾嘴角,算她有点血性,没有贪生苟活。谢氏一死,她就能光明正大地嫁给沈克己,再也不用这样子偷偷摸摸,虽刺激,到底不是长久之计。万一被人撞见了,与她名声有碍。 沈克己呆在那儿,阮慕晴下床为他更衣,握着他的手柔声道:“她怎生这般想不开,你且去看看她,好生安葬了,总归是夫妻一场。” 沈克己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握了握她的手,快步离开。 荣王府将谢婉妤不堪入目的尸体收殓了,因谢家通敌叛国,遂只在白云庵停灵,更是无人祭奠上香,停灵三日,葬在了郊外。 荣王妃找人做了一场法事,据说谢婉妤临死前穿了一身红衣。荣王妃冷笑,她想干什么,想死后化作厉鬼来报仇?天真,她就找和尚道士打得她魂飞过来,敢毒害她儿子,叫她永世不得超生。 这一番传出去,谁不说荣王府仁至义尽。 谢婉妤生前就被褫夺世子妃封号,不再是皇家媳妇,因此沈克己也不用守妻孝。过了百日,阮慕晴便被八抬大轿从正门风风光光地抬进了荣王府。 沈克己年近三十,膝下荒凉,遂也没什么人说荣王府赶着娶妻凉薄,且彼时阮慕晴已经是颇有名气的大才女,对这段婚姻,祝福的人居多。 顶着才女的光环,哪怕阮慕晴出身卑微,见识规矩上也有些不足,也依然在社交场上如鱼得水。 阮慕晴还大方地把‘自己的诗词’送给沈克己,助他扬名立万。今儿这里有人造反,明儿那里揭竿而起,这大燕皇朝怕是熬不了多久。 那么他们就得给自己备下退路,一个名满天下的文人,不管哪一方势力都愿意供起来。 她到底是女人,诸多事情不便,遂只能扶持沈克己,夫贵妻荣,他好自己也就好了。 嫁入豪门,公婆和蔼,丈夫深情专一,日子就像是泡在蜜水里一般,这才是她想要的应该过的生活。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成婚一年有余,她肚子一点反应都没有,明明他们夫妻如胶似漆,可就是怀不上。 时间越久,闲言碎语就越多。说她别不是跟谢婉妤似的,也是不下蛋的母鸡。说她像谢婉妤一样善妒,霸占着男人不松手,不肯张罗妾室…… 还有一种声音则是说,第 一个不能生,第二个还是不能生,问题怕是出在沈克己身上吧。 阮慕晴就是这么想的,她可不是这些无知的古人,两夫妻生不出孩子,就一股脑儿把问题往女人身上推。两任妻子都不能生,怎么看问题像是在他身上。 她委婉提了句请御医看看,沈克己反应格外大,大的阮慕晴不得心生疑虑。 她开始暗中调查试探,功夫不负有心人,终是叫她查到,有问题的那个人果然是沈克己,他不易使人受孕,更让人震惊是,他对别的女人没反应,只在她这正常。 阮慕晴醍醐灌顶,怪不得沈克己跟谢婉妤这么多年都没孩子,她一直以为是谢婉妤自己有病还仗着娘家欺负人,倒是误会她了。 她花了两日功夫消化了这个事实,不禁窃喜甜蜜,如此,她再不用担心沈克己移情别恋,哪怕她年老色衰之后也不用担心了。这个男人,从身体到心,永远都只能属于她。 只是孩子这块石头沉甸甸的压在她心头,沈克己这毛病,怕是不能生的。难道,她得从另外几房抱养孩子,替别人养孩子,将自己的一切拱手让给别人,替人做嫁衣,她不甘心! 就在阮慕晴冥思苦想出路时,她又和刘鸿晖产生了交集,发现刘鸿晖看她的眼神越加炙热。 这一年不太平,还有人打出了‘诛刘氏,清君侧’的口号造反,不过都是一群乌合之众,虽有影响,却未动摇根基,刘家依旧炙手可热,反而更上一层楼。刘鸿晖一直在外面平乱,还被封侯。 被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英俊男子暗恋,让阮慕晴产生莫大的满足感。 而刘鸿晖对阮慕晴的情意随着她的声名鹊起,越发念念不忘,蠢蠢欲动。 郎有情,妾有意。欲拒还迎,半推半就。阮慕晴拿捏着分寸与刘鸿晖成就好事。 没多久她就怀孕了,刘鸿晖也知道这孩子是他的,唯独沈克己被蒙在鼓里。他沉浸在即将为人父的巨大喜悦之中,对阮慕晴更加爱重感激。 郎中说他不易使女子受孕,却没说他不可能,且他一直在暗中治疗,所以沈克己没有丝毫怀疑,他怎么会怀疑阮慕晴背叛他。 面对欣喜若狂的沈克己,阮慕晴有些愧疚,但是转瞬即逝,若不借种,不是她就是他得背负不能生的污点。有了这个孩子,那些流言不攻自破。 不能生的是沈克己,凭什么要她跟着他绝后,她才不要替别人养孩子,反正沈克己不能生,注定 要替别人养孩子。自己不说,他永远不会知道,比抱养侄子更开心。 现在这样的情况是最完美的,阮慕晴一遍一遍这样告诉自己,越来越心安理得与刘鸿晖暗通曲款。她和刘鸿晖的关系断续续的保持了五年,期间生了二儿一女。 这五年发生了许多事情,老皇帝死了江山易主,刘鸿晖的父亲登基称帝。当今天下四分五裂,群雄割据,占了前朝底子的刘家实力不可小觑,前途不可限量。 作为前朝皇室,荣王这王位本来是保不住的,是刘鸿晖看在儿女份上,把荣王作为新朝优容前朝皇室的牌坊立了起来。 所以他们仍然是王府,她仍是世子妃,只眼看着刘鸿晖步步高升,从侯爷变成手握重权的王爷,阮慕晴心里有那么点不得劲。 前朝皇室与新朝皇室岂能相提并论,她的儿女本是刘家血脉,该享受至高无上的荣华富贵,若是刘鸿晖造化大点,继承了皇位,儿女就是皇子公主,儿子的前程兴许更加远大。 不想还好,一想,阮慕晴这心里就像是猫抓似的难受。忍不住就想起已经成了公主的刘后,这个女人在当皇后之前,可是嫁过人的,嫁的还是皇帝嫡亲外甥。 只要掌权者愿意,什么世俗规矩都是虚的。可刘鸿晖愿意为她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阮慕晴心里没底,刘鸿晖对她远不如沈克己死心塌地,若非看在三个孩子份上,怕是早把她抛在脑后。 罢罢罢,尊贵荣耀的地位,温柔体贴的丈夫,乖巧聪慧的儿女,何必为了一个不确定的将来打破现有的幸福平静。 然,她不想打破的平静,却被其他人暴力打破,短短三年的时间,刘家兵败如山倒,从高高在上的皇族沦为阶下囚,刘鸿晖死于乱刀之下。 阮慕晴不禁庆幸,自己没有犯傻,要不然现在必死无疑了。他们夫妻二人享誉文坛,没掺和那些事情,对方怎么着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甚至继续荣养他们给天下读书人看。 金銮殿又换了主人,刘氏党羽被清算,整个京城的空气中都飘荡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王府被团团包围,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也飞不进来,他们成了瞎子聋子,对外面的局势一无所知。这样严密的看守,让里面的主人两股战战寝食难安。 “娘,我害怕!呜呜呜呜……” “乖,不哭,不哭!”眼皮子跳个不停的阮慕晴柔声安慰小儿子,长子长女不安的偎依在沈克己 怀里。 忽然,她听到一阵喧哗。抬眼就见一队士兵冲进来,粗鲁地将一家五口带到前院,其他沈家人陆陆续续被聚集过来。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恐无助,孩童女眷的哭声此起彼伏,男人们脸色发白。 沈克己硬着头皮上前攀交情,换来一顿毫不留情的呵斥。 这让被吹捧惯了的沈克己脸一搭红一搭白。 “将军。” 沈克己和阮慕晴齐齐抬头,就见一个高大魁伟的男子阔步而来,沈克己油然而生一股熟悉感,却捕捉不到,他不禁皱眉苦思。 “世子爷贵人事多,想来不记得我这个无名之辈了。” 沈克己脸色一僵,这语气显然来者不善。 男子冷冷扫视一圈,阮慕晴觉得对方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刀子一样锋利。 “功成名就,父母双全,娇妻在怀,”男子语气玩味起来:“儿女俱全,世子爷这日子过的可真叫人羡慕。” 沈克己额上冒出冷汗,硬着头破道:“敢问将军高姓大名?”他越看这个人越觉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男子笑容蓦然收敛:“沈克己,你可还记得谢氏?” 沈克己脑中闪过一道光,失声叫起来:“你是谢家亲卫!”早年他在谢家见过这个人多次,想起之后,他感到一阵心惊肉跳,脸上血色褪的一干二净。 便是在场其他人脸色也苍白起来,谢家亲卫成了新朝将军,这个消息对他们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高磊目笑了,笑里藏着刀:“外人不知大姑娘对你的恩情,你也就当不知道了,将她逼死,一口薄棺草草埋葬在荒郊野外。” 沈克己脸颊抽搐。 荣王妃心悸如雷,哽咽着道:“将军且容我们解释,昏君无道,陷害忠良。我荣王府无权无势,护不住婉妤,只得将她送到庵堂暂避风头。不曾想,不曾想她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是我们无能,自身难保,不敢将她风光大葬,只得委屈了她。这些年每每想来都愧疚不安,只能逢年过节暗中祭奠婉妤和谢家人。” “嘴皮子真利索,”高磊冷笑一声:“怪不得哄得元帅也信了你们的花言巧语,把大姑娘嫁进来,还哄得大姑娘做了你们的替罪羊。” 荣王妃和沈克己脸色剧变,一直默不作声,尽量减小自己存在感的阮慕晴也变了变色。 高磊看着沈克己:“人人都 当大姑娘善妒,可谁知道原来是你有隐疾不能人道。若非我遇到了一位曾经替你治过病的郎中,谁能想到芝兰玉树的世子爷,是个天阉还把推女人做挡箭牌。更可笑的是好不容易遇上个终于能一展雄风的女人了,却被戴了绿帽,替别人养儿育女。你不会是故意的吧,用自己妻子讨好刘鸿晖换取前程,反正你靠女人靠惯了的。” 沈克己厉喝:“你胡说!” 阮慕晴心里咯噔一响,身上一阵一阵发冷。 “刘鸿晖?”荣王妃下意识抓紧怀里的宝贝大孙子。 高磊好心解释:“刘鸿晖的人在审讯时主动招供,说你儿子不能生,所以你儿媳妇找刘鸿晖借种,不然你们以为自己凭什么能做异姓王。” 看着噤若寒蝉的阮慕晴,荣王妃一颗心一沉到底,低头看着大孙子的脸,隐隐看出刘鸿晖的轮廓来,又去看孙女和小孙子。 “世子爷肾阳不足,精液寒凝,恐不利于子嗣。” 郎中的话在脑中回响。 阮慕晴五年抱三,一股寒意从骨头缝里钻出来,荣王妃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 “爱信不信,来人,把这三个刘氏余孽带走。” 就有三名士兵应声出列,上前抱起孩子。 “你们干嘛,放开我的孩子,他们和刘鸿晖没关系,他们是沈家的孩子,是沈家的。”阮慕晴歇斯底里挣扎着要抢回孩子,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嚎啕大哭的孩子被强行抱走。 阮慕晴吓得涕泗横流:“你们要做什么,他们还只是孩子,你们不能这样,你们会遭报应的。” 高磊:“这就是报应,当年齐国公府被满门抄斩时,府内有五个不满十岁的孩子。” “他们不是刘家的孩子,和刘鸿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惊恐欲绝的阮慕晴朝着高磊跪了下去:“我们对不起谢氏,都是我们的错,孩子是无辜的,求求你,你冲着我们来,求求你,放过孩子,放过他们。” 高磊没看她,抬眼看着面如死灰的沈克己,他走向小蝶,问:“阮慕晴和刘鸿晖通奸,你知道的,是不是?” 小蝶瑟瑟发抖,吓得说不出话来。 沈克己直勾勾盯着她:“三个孩子都不是我的?” 抖如糠筛的小蝶,崩溃了,噗通一声跪在地:“对不起,对不起,世子。” 荣王妃眼前一黑,一 屁股瘫坐在了地上,整张脸煞白煞白的,嘴唇都是白的。 “她胡说,复礼,复礼,孩子是你,都是你的。”阮慕晴摇头大叫。恐惧和绝望填满了整个心脏,她平生从未见过这样的沈克己。 沈克己立在那,彷佛一尊石像,表情定格,似哭,似笑,似悲,又似悔。 阮慕晴牙齿切切:“复礼。” 沈克己怒吼一声,疾步奔至阮慕晴面前,双手掐住阮慕晴纤细脖颈:“你背叛我!” 阮慕晴面上立刻泛出青紫之色,不住挥手蹬腿挣扎,两眼往上翻,渐渐没了反应。 沈克己的手还牢牢掐着她的脖子,眼球充血,目光狂乱。 高磊冷冷看一眼状若癫狂的沈克己,举步离开,对下属道:“把今天的事传出去。” 惊魂未定的京城众人乍听到这个消息,目瞪口呆。 沈克己他居然不能人道,所以他们错怪谢婉妤了。 怪不得怪不得,谢婉妤这么多年不能生养他都没纳妾,荣王妃这个婆婆还和亲娘似的,原来如此。 一治好病就把阮慕晴养在了外面,谢婉妤尸骨未寒就迫不及待娶新妇,丝毫不顾之前的恩义。 结果报应来了,阮慕晴和刘鸿晖勾搭成奸,让他喜当爹,还是三次。怪不得偏偏就荣王府能保留王位呢,合着是左手给右手拿,一家人。 当真是让人不知道如何评价才好,想起红颜早逝的谢婉妤,不胜唏嘘。 听说谢家人要迁坟回乡,纷纷路奠,几分真心几分拍马屁就不得而知了。 当年谢氏父子的尸骨被草草安葬在边关,后来被几位将领悄悄转移到泗阳老家。 而京城家眷的尸骨当年是被弃置乱葬岗,是交好的人家冒着风险偷偷安葬了。高磊四处打听,终于寻到埋骨之地,请出来之后连同谢婉妤的尸骨一起运回泗阳老家。 一起送走的还有真定大长公主的棺木,她毕竟是大长公主之尊,死后虽没能依循旧例进入公主陵,但也安葬在了公主陵旁,勉强保留了最后的体面。这次一道迁走,想来,真定大长公主也更想与丈夫儿孙安葬在一处。 谢家的案子经过新皇重新审理,已经洗刷冤情,恢复清誉。新皇敬重齐国公父子抗击突厥之功,也有千金买骨之意,恢复谢家爵位,令泗阳当地官府隆重操办迁坟回乡一事。 刘氏一族伏法被诛,沈克己一家被当做曲意 完璧世子妃16 完璧世子妃16 倾翻的炭火点燃了囊枕,囊枕引燃了绣墩,绣墩焚烧帷幔……火舌越来越肆意。 滚烫和浓烟唤醒深陷于噩梦中不可自拔的沈克己,睁开眼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逃,而是凶猛跳到让阮慕晴身上,掐住她的脖子死命摇:“贱人,孽种,你居然敢跟刘鸿晖生孽种,你个贱人,我掐死,我掐死你。” 他已经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只记得那种被背叛的震怒耻辱。 昏迷不醒的阮慕晴被他生生掐醒,张着嘴喘息,两只手死命抓抠沈克己的手,抓得满手血肉,可沈克己像是不觉得疼似的,双目凶狠,死死掐着她的脖子不放手,阮慕晴渐渐喘不过气来,死亡的恐惧如同湖水,将她汹涌淹没。 “砰……啊!”烧掉支架的柜子重重倒在沈克己身上,他松了手。 阮慕晴一脚蹬在沈克己脸上,手脚并用往前爬,大门近在咫尺,眼底亮起劫后重生的光芒,突然,左脚被人抓住,用力往后拖。 阮慕晴惊恐大叫,蹬着腿往前,慌乱之中抓住了门槛:“沈克己你放手,我救你,我会救你的,你快放手。” “贱人,孽种……”哪怕火已经点燃他身上的衣服,他的脸因为灼烧的痛苦扭曲如同厉鬼,沈克己嘴里还在反反复复地骂着,用尽全力往后拖着疯狂想往前爬的阮慕晴。 抓着门槛的手背上青筋毕露,指甲翻裂,血肉模糊,惊恐欲绝的阮慕晴痛哭流涕:“沈克己,你快放开我,你做噩梦了,那不是真的,那都是梦。” 一听孽种两个字,她大概猜到沈克己做了和自己差不多的梦,她没时间去想,为什么两个人会做同一个梦,只想赶紧跑,跑。 沈克己:“贱人,孽种!” 双手硬生生离开门槛,阮慕晴被拖了回去,她疯狂踹着被压在柜子下的沈克己,声嘶力竭地尖叫:“放手,放手,你快放手!” 满脸鲜血的沈克己牢牢抓着阮慕晴不放,抬头冲她狞笑:“你不是说爱我吗,那我们一起去死吧。” 燃烧着的屏风倒向阮慕晴,将她压在地上,阮慕晴放声尖叫。 烧死了? 听到消息的阿渔挑了挑眉,前世谢婉妤自焚而死,这一世,沈克己和阮慕晴葬身火海。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阿渔可有可无地嗯了一身,来人见状,便轻手轻脚退了下去。 既然 已经死了,那些恩恩怨怨便到此结束。至于收尸,不去鞭尸已经是她大度了。当年被关起来的谢婉妤苦苦哀求荣王府,放她出去收敛家人的尸骨,这一家人却丝毫不顾恩义置若罔闻。 前荣王府现归德侯府被作为刘氏党羽问责,自顾不暇,有没有人替他们收尸,端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阿渔轻轻吁出一口气,将这两个人彻底从脑海中消除。她还有更重要紧的事要操心,谢家攻下了京城,但是群雄割据的局面并没有结束,中原大地依旧支离破碎。 一直过了十年,谢氏历经千辛万苦终于一统中原,战火得以停息,谢氏立国号为齐,定都长安。 这十年来,阿渔一头扎进医学中,沙场上的将士大半是死于伤口感染,若是急救得当,可以最大化减少伤亡人数。 她培养了许多女大夫女药师,多是寡妇弱女。当男人上了战场,只能女人站出来承担这些工作,且女子比男子更细心周到,更适合这些工作。便是道学者也无话可说,除非他想被人指着鼻子骂枉顾将士性命。 这世上多一个大夫,就能少一个被耽误的患者。 当靠着自己就能立足的女子越来越多,很多事会在潜移默化之中改变。 女人就该从一而终,丈夫死了,若无儿女殉情最忠贞,有儿女就该守身如玉至死,改嫁是对亡夫的不忠不贞,大逆不道。那和离被休的女子必是不检点,万万要不得的。一座贞洁牌坊,害了多少无辜女子。 这样恶臭的普遍认识,也该改改了,能改到哪一步她不知道,尽力而为吧。 “公主娘娘。”胖嘟嘟的小姑娘小炮弹一样冲过来。 阿渔接住她,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胖脸蛋。 小姑娘笑得露出一口细细白白的小米牙。 “公主。”落后一步的高磊与妻子阿桑见礼。 阿渔微笑着点了点头,离开京城之后,她觉得高磊给她当护卫屈才了,问过他的意见之后,将他推荐到谢崇山身边。果然,对方是一员猛将,建功立业,如今已经是将军之尊,扬名立万。 而阿桑是她的助手,一个苦命的小姑娘,颠沛流离中险些被流寇玷污,被正巧经过的阿渔救下,她好学又刻苦,阿渔十分喜欢她。 五年前高磊重伤,就是阿桑治疗看护的,两人一来二去就看对了眼儿。 高磊虽年纪不小,然个人大事被这乱糟糟的世道一直耽误着,娶 了个能干小媳妇,笑纹都生生多了几道。 高磊和阿桑是来辞行的,不日高磊就要去两广赴任,日后也要常驻那边,一年难得回来一次。 阿渔笑:“两广气候温暖,是个好地方。” 小姑娘兴奋的脸蛋红扑扑,像个红苹果:“爹爹说要带我去看大海,公主娘娘,你见过大海吗?” 阿渔弯着腰,笑吟吟道:“没有呢。” “那我看了之后告诉你,我会画画。” 阿渔摸摸她的头顶:“好啊,那我等着你寄给我。” 小姑娘乐得摇头晃脑,幸福地捧住了脸:“我以后可以天天见到爹爹啦,公主娘娘,我好开心哦!” 高磊抱起小女儿颠了颠:“爹爹以后天天陪你玩。”他征战在外,父女之间聚少离多,如今终于可以安定下来。 发自内心的庆幸:“天下太平了,真好!” “真好!”小姑娘懵里懵懂地拍着胖爪子,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寿终正寝之后,阿渔离开了这个世界,被扑面而来的功德惊了惊,比她预想中多多了。略一沉吟,猜测在原来的轨迹中,这个世界千疮百孔,血流成河。而这一次,因为谢家的强势,提前结束了战乱,其中有她一分功劳,所以这个世界给了她一份馈赠。 “仙长,我是不是很傻,居然爱上这样一个男人。”一袭红衣的谢婉妤目光呆滞地坐在地上,腮边两道泪痕。 阿渔踩了踩新掉下来的尾巴,沉默不语。 谢婉妤似哭似笑,眼泪漫漫不止:“我都不爱惜我自己了,怎么还能指望他爱惜我。” “知道他有病那一刻,我就该明白的,他有病却若无其事地娶了我,自私自利的本性显而易见,可我却还同情他可怜他。这世上怎么会有我这样可笑之人!” 阿渔想了想:“若是男人真心爱你,绝不会舍得你难过。” 谢婉妤的肩膀轻轻颤抖,渐渐蔓延到全身,捂住脸痛哭出声。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怎么就没早点明白呢。她舍不得沈克己被耻笑,沈克己却让所有人耻笑她。 阿渔无声一叹,扬了扬尾巴,一团金光没入她的身体。 “爱错了人不要紧,谁还没个看走眼的时候,就怕还不及时止损,一错再错!” “怎么不是别人偏是你,分明是你自个儿不检点,勾引六殿下。” “ 除了嫁给六皇子,你还能怎么办。把事情闹大也于事无补,只会遭受非议耻笑。毓儿,嫁给六皇子,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嘉毓,对不起,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六皇子天潢贵胄,对你又是一片痴心,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 她被糟蹋了,所以应该嫁给糟蹋她的六皇子。 到底是她疯了,还是他们疯了? 颜嘉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眼昳丽精致,苍白的面容更显楚楚动人,就是这张脸惹来了祸事。 金钗划过细嫩苍白的肌肤,凉丝丝,一直凉到骨头缝里。镜中少女红唇绽出一抹妖冶的笑容,美得惊心动魄,也让人心惊肉跳。 她要留着这张脸。不是想让她嫁吗?好,她嫁!那些害了她负了她的人,一个都别想跑。 “姑娘。”进门的宋奶娘见颜嘉毓拿锋利金钗抵着脸,吓得声音都变了,险些打翻手里的安神汤。 颜嘉毓放下金钗,转身对惨白着脸奔过来的宋奶娘,清清浅浅一笑:“奶娘,我不会做傻事的。” 她的眼睛水汪汪的,顾盼之间如碧波清漾,只一眼就叫人心魂一荡。 宋奶娘却觉凉意一阵一阵顺着脚底板蹿上来,身体凝固成石铁,一双眼瞪如铜铃,彷佛看见了极为可怕的东西。 颜嘉毓浅笑如常,看一眼宋奶娘手里的安神汤,伸手去接,吃了药,就不会做噩梦了。 宋奶娘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手。 察觉到碗上的阻力,颜嘉毓抬眸看了宋奶娘一眼,只当奶娘被她的反常吓到了。她想通了,以泪洗面无济于事。 宋奶娘松了手,忽尔湿了眼眶:“我苦命的姑娘,老奴对不起侯爷夫人。” 思及仙逝的父母,颜嘉毓眼眶发潮,低头含了一口安神汤,慢慢咽下去,真苦。原以为即将苦尽甘来,可原来,她会一直这么苦下去。滴滴泪自眼角滑落,滴入汤里,融为一体。 饮尽安神汤,颜嘉毓走向床榻,脚步忽然一晃,眼前景致天旋地转。 宋奶娘接住了往后栽的人,身体微微颤抖,抖如糠筛。 浑身虚软无力的颜嘉毓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睁开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相依为命的奶娘:“谁……是谁?” “姑娘,你别怪我,老奴……也是逼不得已。”宋奶娘泪眼婆娑。 颜嘉毓想笑,左右不过是这宅子里的人罢了。原来,夺走了她的家财,夺走了她的清白,夺走了她的姻缘,还不够,他们连她的命也想一块夺走。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亮整座陆府,画栋飞甍,玉阶彤庭,说不尽的富丽堂皇。 一道突如其来的哭叫打破美好静谧:“不好了,表姑娘投缳自尽了。” 白莲花表小姐1 白莲花表小姐1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颜嘉毓这个贱人。” “小贱人!” “你够了,”柏氏沉下脸喝斥口不择言的女儿:“贱人长贱人短,哪个世家贵女如你这般满口脏话。” “颜嘉毓她就是个贱人!”陆若灵气到要爆炸,跺着脚大叫:“娘,她居然骂我丑八怪,骂了我她还好意思装晕倒,贱人就会装可怜骗人,祖母偏心,信她不信我。” 丑是陆若灵的死穴,一戳一个准,一戳一爆炸。明明母亲是个难得一见的温婉美人,哪怕年届四十,依旧风韵犹存,美不胜收。在她少得可怜的印象里,父亲虽然体弱多病,也仍是个温文尔雅的美男子。嫡亲兄长陆明远更是完美继承父母的好容貌,是这建邺城内闻名遐迩的英俊儿郎。 唯独她生得其貌不扬,和一群姐妹站在一块,就像是一群白天鹅里面出现了一只土肥鸭。尤其是颜嘉毓,小妖精那张脸生得她一个女人见了都心动,无数次想剥过来贴在自己脸上。 对于女儿的话,柏氏一个字都不信,这丫头是有前科的,红口白牙扯谎污蔑颜嘉毓,不是一次两次,也不是十次八次,从小到大都有上百次了,一次又一次被当面戳谎言,戳的柏氏都觉不好意思了,可这丫头记吃不记打屡屡再犯次次被抓包。 柏氏想不明白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蠢女儿,蠢得让她怀疑是不是被人调包了。不禁后悔自己怜惜她无父亲遮风挡雨,而过于溺爱,养成了她飞扬跋扈的爆脾气。 只面对怒火中烧的女儿,柏氏不敢火烧浇油,只得耐着性子道:“你不主动招惹她,她怎么会骂你?” 怒气高涨的陆若灵气势顿时弱了弱:“我说的哪句不是实话,整天摆出一幅弱柳扶风的样子给谁看,就她柔弱惹人怜,一步三喘娇滴滴的,勾引谁呢。娘,她就是个狐媚子,怎么能让她嫁给哥哥。你瞧瞧她那破身子,别说生养,能活几年都不定,我哥不成鳏夫了,哪个好人家舍得女儿当继室。” “休要胡言乱语,越说不像话了,”柏氏疾言厉色教训陆若灵:“这话传到你祖母耳里,那就不是挨骂那么简单,信不信罚你去跪祠堂。” 陆若灵缩了缩脖子,气焰低下来。 柏氏敛容肃声:“越大说话越没分寸,嘉毓与你哥的婚事,那是你祖父生前定下的,岂容你置喙。” 陆若灵又来气了,气鼓鼓道:“祖父偏心,颜嘉毓无依无靠可怜,就 得让我哥娶这个病秧子,祖父凭什么不让大哥哥娶,我哥可是长房嫡子,那是要继承家业的,岂能娶一个孤女,祖父偏心。” 柏氏扯了扯帕子,老爷子是偏心了,只偏袒的是他们这一房。丈夫虽是陆氏唯一的嫡子,却自幼体弱多病,一生碌碌无为至死都是一介白衣。而她家道中落,并无娘家可依。 颜嘉毓虽然丧父,可她父亲是宣平侯。这爵位是颜老爷子挣来的,颜老爷子原是富甲一方的大盐商,独具慧眼,在高祖皇帝微末时倾囊相助,后投入高祖皇帝帐下替高祖筹措军饷。高祖皇帝打下江山犒赏群臣,颜老爷子得了一个侯爵,还获得世袭三代始降的殊荣。 颜父为救被困的安王牺牲在战场上,安王感念颜父救命之恩,向高祖皇帝求来恩典,允颜嘉毓婚后一子姓颜继承宣平侯府。这就得说到颜氏血脉单薄五代单传,五服之内无旁亲,连过继都无人,眼看着就要绝户,高祖皇帝念旧重情破例开恩。 陆老爷子定下这门亲事,既是照顾了没有父族庇护的颜嘉毓,更是替他们这一房考虑。 颜嘉毓带着烈士孤女的荣誉,一个可传后世子孙的侯爵,以及百万嫁妆。颜老爷子生财有道,赚下金山银山,颜氏低调外人不清楚,他们却一清二楚。 这条件摆出去,想娶的人数之不尽,若非颜嘉毓是陆氏外孙女,以他们长房当年那情况未必能轮得上。 只这些弯弯绕绕,柏氏不便对胸无城府的女儿明说。 陆若灵兀自替兄长不平:“哥哥文武双全貌比潘安,还是武进士,前程似锦。什么样的贵女娶不得,怎的就要娶个克六亲的孤女,凭什么,凭她那张脸么?哦,凭宣平侯那个爵位,不过是个空头爵位罢了,谁稀罕。” 在她看来,哥哥公主郡主都配得上,配颜嘉毓,着实吃了大亏。 柏氏冷斥一声:“闭嘴,越说越荒唐了。那是你表姐,还是你将来的嫂嫂,你再这样出口无状,我就禁了你的足。” 陆若灵气结,跺跺脚甩下一句“谁稀罕她当我嫂嫂”冲了出去。 “你给我回来!”柏氏怒道。 陆若灵头也不回地跑了。 气得柏氏拍案几:“越大越不成体统。” 柏妈妈摇了摇扇子,劝了一句:“姑娘心直口快,夫人莫要生气。” 柏氏:“她那是口无遮拦,在家无妨,去了外头,她这张嘴早晚得闯祸出大祸来。她就是被我 给宠坏了,无法无天。” 柏妈妈:“姑娘还小呢。” 柏氏摇头,发愁:“不小了,都及笄了,早该说人家了,可就因为她这破脾气,高不成低不就。” 纵是陆氏女,但是女儿才貌皆不出挑,这坏脾气倒是挺出挑的,门当户对的人家谁愿意。只得往下找,对方畏惧陆氏,也就不敢委屈女儿。可若是门户太低,她又觉得委屈女儿了,横竖定不下来。 想起来就觉得头疼,再思及儿子,柏氏又是一阵胀痛,一个两个都不让她省心。 “你挑两样东西,送去表姑娘那。”柏氏对柏妈妈道。 柏妈妈应了一声,去库房选东西。 …… 阿渔摸着自己的脉象,暗暗啧了一声,就算不被‘自尽’也活不久了。 “姑娘,药温度刚好,赶紧喝了,喝了药早点好起来。”满脸慈爱的宋奶娘端着一碗褐色药汁进来。 看着那碗药,阿渔想起了那碗安神汤,也想起了昏昏沉沉之中被宋奶娘投入绳套中‘自尽’。 宋奶娘是陆氏家生子,随着颜陆氏陪嫁去了宣平侯府,后又随着丧夫的颜陆氏回到陆府,她父母兄弟丈夫儿女都在陆家当差,想让她背叛轻而易举,一手奶大的小主子哪能和至亲骨肉比。 只是,宋奶娘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将陆府众人过了一遍,阿渔发现可怀疑的人着实不少,这姑娘的生存环境也太险恶了些。 阿渔接过药仔细闻了闻,又略微沾了沾唇分辨,果真是有问题的。这小姑娘至死都不知道她的身子是被慢性药弄坏的,看脉象已经有小半年了,不出一年就得体弱至死,后续分量加重一些,时间更短。颜嘉毓生来体弱,她病死了,谁会多想。 “太苦了,我不想喝。我有点困,先睡一觉。”阿渔直接把药碗放了回去,不顾宋奶娘和丫鬟的劝说,躺回床上,还翻了身背朝着众人:“把小乖抱过来。” 宋奶娘和丫鬟劝了几句见劝不动,索性也不劝了,颜嘉毓打出生就开始吃药,吃药吃出了叛逆心,就想方设法的逃,隔三差五闹着不肯吃药,遂也不作他想。 宋奶娘道:“那姑娘先睡一会儿,回头再吃。”又吩咐人抱小乖抱来,小乖是颜嘉毓养得一只波斯猫。 阿渔抱着漂亮的小家伙躺在床上,身边都是披着人皮的鬼,还是猫靠得住。在没查清宋奶娘背后主子前,不好每次都拒绝宋奶娘加了料的 东西,免得打草惊蛇,当务之急是尽快把解药配出来。 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猫,阿渔开始整理记忆。 颜嘉毓四岁丧父,随着母亲颜陆氏投奔外祖陆府,母女俩就在陆府住了下来。出了父孝便和比她大了四岁的陆家二公子陆明远定下亲事。次年,丧夫后郁郁寡欢的颜陆氏一时想不开,投了湖追寻亡夫而去。 颜嘉毓便成了父母双亡的孤儿,面上来看,陆家对这个可怜的外孙女很是怜惜,一应待遇与陆家嫡女一般无二。却也改变不了寄人篱下的事实,闲言碎语令颜嘉毓性子越发敏感脆弱,唯有不断告诉自己,她长大了是要嫁给二表哥陆明远的,陆府就是她的家。 所以当她无意中发现陆明远与安王府晋阳郡主似有暧昧,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她不敢去求证。 撸猫的动作顿了顿,阿渔嘴角轻轻一挑。 晋阳郡主是安王夫妇掌上明珠,而安王是手握重权的实权王爷,娶了晋阳郡主可谓一步登天。 反观颜嘉毓,体弱多病无父无母无势力,唯有巨额财产和宣平侯爵可取,前者早就进了陆府库房;后者以她身子骨未必能顺利生下儿子,无子便是一场空,且一个虚头爵位哪有实权来得重要。 于是,慢性毒药来了,颜嘉毓一病死,婚事自然就不存在,颜家几代人的财富也能名正言顺留在陆家。 多好的盘算,却差一点被春心萌动的晋阳郡主毁了。倘若颜嘉毓真的进了六皇子府,不说她被下毒之事有极大可能会被御医发现,就是出嫁时的嫁妆,陆府怎么拿的出来更舍不得拿出来,外人不知道颜氏如何豪富,却也知道颜氏家财绝对不少。但凡陆府备不出一份丰厚的嫁妆,吃绝户的名声没得跑。 不过也只是虚惊一场,阿渔摸了摸光滑细腻的脖颈,颜嘉毓想不开自尽了,比病死更加不会引人遐想。 想着事的阿渔没一会儿就觉得困乏,这具身子实在太过虚弱。一觉醒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阿渔方觉精神好了些。 宋奶娘说大夫人跟前的柏妈妈亲自送了礼过来替陆若灵赔罪。 阿渔看了看,一支百年老人参,一个和田白玉花瓶,端地出手阔绰。每每陆若灵欺负了原身,柏氏都会周到的赔礼,次次出手不凡,谁人不说大夫人厚道知礼。 然柏氏娘家早就没落了并无多少嫁妆,而陆氏虽是百年世家,家财却在四十年前那场衣冠南渡中丢了个七七八八,靠着暗中典当堪 堪维持住了世家体面。和颜家结亲之后,终于不用典当度日,吃起颜家的干股。 这些都是小时候一个颜家老仆告诉她的,还告诉她,陆家拿了颜家百万家财,她不是寄人篱下,她可以心安理得地住在陆府。后来,这个人不见了,颜家的下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无踪。 欲壑难填,概莫如是。 片刻后宋奶娘端着再次热好的药上来,神情如常,没有一丝心虚之色。第一次心焚如火,第二次愧痛难掩……慢慢的也就习惯了。不断催眠自己,姑娘这般孤苦伶仃地活着,和侯爷夫人团聚未必不是好事,说久了,她自己也信了。 阿渔随手接过来,正要喝,小乖猛地扑过来,不慎打翻药碗。 阿渔轻呼一声,弹了下小乖的脑袋:“你这小东西,看你干的好事。” 宋奶娘:“这小家伙被宠坏了,幸好这药不烫,不然可怎么得了,姑娘可得好好给它立立规矩。” 小乖似乎知道说的是自己,哧溜一下蹿了出去。 宋奶娘好笑:“脾气还不小。”招呼着丫鬟服侍阿渔换衣裳,又让人另去煎药。 阿渔笑着道:“奶娘也去换一身衣裳。” 宋奶娘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溅了药汁的衣摆,道了一声好,退下换衣。 她回到自己屋里反插上门,拿着钥匙开了衣柜,打开暗格,取出一个木盒,换了一把钥匙打开,木盒内放着一个白底蓝色花纹小瓷瓶,以及一小叠裁剪好的纸。 宋奶娘打开瓷瓶,准备倒一些在纸上包好,待会儿要用,她是不敢把药随身携带的,万一掉了被人捡到,那就不好了。 恰在此时,衣柜顶上飞扑下来一只大胖猫。 宋奶娘惊叫一声,下意识伸手挡在眼前,小瓷瓶应声而碎,一地粉末碎片。 小乖灵活的在宋奶娘肩膀上借力往下一跳,好奇地嗅了嗅,后腿往下蹲,尿了。 宋奶娘脸色一变,伸脚就要踹,小乖喵了一声跑开,急促地叫起来。 “妈妈,怎么了?”外头的小丫鬟听到动静忙问。 宋奶娘心里一慌:“没事,是小乖跑我屋里捣乱来了。”飞快拿脚蹭了蹭,把那些毒粉糊糊踢进角落里,宋奶娘瞪一眼蹲在架子上的小乖,忍着恶心把滋了猫尿的碎瓷片捡起来。 门一开,小乖一溜烟跑了出去。 小丫鬟笑:“妈妈,小乖是不是 又打碎你东西了?” 宋奶娘满脸无奈:“这小畜生就是被姑娘宠坏了,三天两头上房揭瓦。” 小丫鬟:“我给您收拾下。” 宋奶娘:“不碍事,我已经收拾好了。” 阿渔抱着跑回来邀功的小乖,没想到这么顺利。之前在床上她拿着装了药丸子的瓷瓶子逗它,一般而言,毒药都会装在瓷瓶子里,方便保存。 赞赏地亲了亲它的小鼻子,真是个聪明的小家伙。 现在药没了,宋奶娘必是要去找她主子拿药的,她倒要看看,宋奶娘的主子是谁? 柏氏?还是陆老夫人?亦或者旁人? 柏氏和陆老夫人是她目前最怀疑的两个人,柏氏是陆明远的母亲,陆明远是她后半生所有的指望。 而陆老夫人是陆家的老祖宗,也是颜嘉毓唯一的至亲,是这个家里最疼原身的人。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有肉多肉少之分,与陆府前程相比,显然,颜嘉毓是手背。 颜嘉毓想知道,陆老夫人对她的死,是一无所知,默认,还是主谋? 白莲花表小姐2 白莲花表小姐2 陆明远与同僚话别,离开皇宫,去年考上武进士之后,他便入了金吾卫当差,金吾卫掌宫中及京城日夜巡查警戒之责。 正骑马回府,忽尔听见一声清脆的“陆二哥”,陆明远神色微变,示意座下宝驹提速。 长随白墨似乎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又没有说出来。 “陆二,你给我停下。”那声音变得急促,伴随着得得马蹄声。 前面就是闹市,陆明远不敢纵马,转瞬就被来人堵住前路。 风神俊秀的白马上坐着一位雌雄莫辨的少年,眉目英气,生机勃勃,此刻正怒冲冲又委屈地瞪着陆明远。 陆明远唇角不由自主地下抿几分。 少年愤懑不平地质问:“你就这么不想见我?” 此街道靠近皇城,遂无闲杂人等,但也偶尔有人经过,非说话之地,陆明远无奈道:“我们去前面青藤茶楼坐坐。” 少年转怒为喜,乐颠颠跟上:“陆二哥,我们好久没一块喝茶了。”说着还撅了撅嘴,她约他,他都找各种借口推辞。 陆明远脊背一僵,当他发现他非他而是她之后,他便有意疏远,男女有别,何况,他还是有婚约的人。 进了包厢,晋阳郡主熟门熟路地开始点单:“一壶碧螺春,绿豆饼、兰花根、青梅子、老香黄……” 随着她的话,陆明远的表情逐渐复杂,这些都是他喜欢吃的。可他不是来吃茶而是来与她再把话说明白一次。 当屋内只剩下两个人,陆明远开口:“郡主,你我男女有别,实不该往来,落在别人眼里恐遭非议。” “我不在乎。”晋阳郡主扬了扬下巴,眉眼间的张扬自我呼之欲出。安王身居高位简在帝心,安王妃出自名门崔氏,安王府嫡嫡庶庶十一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女儿,晋阳郡主过得比宫里的公主还要肆意快活。 陆明远看着她的眼睛:“我在乎。” 晋阳郡主收了笑:“因为颜嘉毓。” 陆明远沉默了一瞬:“我不能伤害她。” “可你不喜欢她!”晋阳郡主不甘低叫:“你不喜欢她却要娶她,施舍吗?如果哪天她知道了,你让她情何以堪。弄得三个人都不开心,你是不是还以为自己很伟大。陆明远,你这个大蠢蛋。” 晋阳郡主气得跺了跺脚:“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你为什么就要认 死理。颜嘉毓长得那么漂亮,喜欢她的人不知凡几,找一个真心对她不是更好。” 陆明远脸色微微一沉:“郡主把婚约当成儿戏吗?” 晋阳郡主猛地站了起来,粉面带煞指着陆明远:“为了婚约你要对她负责,那我呢,你,你抱过我,亲过我了。” 陆明远心头一跳:“那是意外,且当时我尚且不知你是女儿身。”切磋武艺时,她站立不稳自己扶了一把,不想出了那得尴尬的意外。 “我不管,你抱都抱了,你亲都亲了,你就得负责,不然我就告诉父王母妃你轻薄我,我还要告诉所有人你非礼我。”晋阳郡主开始胡搅蛮缠。 “郡主!”陆明远眉头紧锁:“你何必如此强人所难。” 晋阳郡主红了眼眶:“我就要强人所难,你若是不喜欢我,我绝不强求,可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陆明远正色:“郡主误会了,我对你只有兄弟之义,并无私情。” “你有,你就是喜欢我,陆明远,你有本事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不喜欢我,从来都没喜欢过我。”晋阳郡主猛地站了起来,双目含泪。 迎着她灼灼逼人又倔强的目光,陆明远嗓子眼里彷佛堵了一把棉花,发不了声。内心生出一股浓浓的挫败,诚然,他对晋阳郡主动了心。 懂事起祖父就对他耳提面命,式微的长房,寡母弱妹,只能依靠他,后来又多了病弱孤苦的表妹,他一刻不敢松懈,谨言慎行,步步为营。 而晋阳郡主张扬肆意,眼中没有任何阴霾,就像个小太阳,让他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一开始他拿她当弟弟疼,待发现她是女儿身,隐隐意识到什么,立刻不动声色地疏远。感情一时无法控制,但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 晋阳郡主破涕为笑,擦了一把泪:“你就是喜欢我。” 陆明远神情有一瞬间的复杂:“那又如何,郡主口口声声喜欢我,可知如果我悔婚与你在一起,外人会如何说我?他们会说我背信弃义,攀龙附凤,我的名誉将毁于一旦,我的家族也会因我而蒙羞,毓表妹会因为我被人耻笑。郡主真要如此?” 晋阳郡主呆住了,片刻后急声道:“会有两全其美办法的,肯定有,我们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陆明远摇了摇头:“没有。” 陆明远走了,晋阳郡主趴在桌子上啜泣不止,她的丫鬟花雨心疼又着急地安慰 ,见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心急之下口不择言:“颜姑娘那般体弱,怕是福薄的。” “你什么意思!”晋阳郡主蓦然抬头。她是不想颜嘉毓嫁给陆明远,可也没盼着颜嘉毓死。她知道自己不厚道,不是没有挣扎过,努力疏远陆明远,可是她放不下,他这么好,她放不下,他越是拒绝,她就越觉得他好。错过他,她觉得自己以后再也遇不到这样喜欢的人了。 花雨拍了下自己的嘴:“郡主恕罪,奴婢说了蠢话。”要是颜姑娘去得早还罢,熬上三五年,难不成让自家姑娘也等上三五年。 晋阳郡主抽了抽鼻子:“再敢说这样的蠢话,我就打发你到庄子上去。这种话让陆二哥听见,他怎么想我。” 花雨连声应是。 “哎呦,哪个狗胆包天的,竟敢惹我们晋阳郡主掉眼泪。”不请自来的青年大摇大摆推门而入。 晋阳郡主飞快抹掉眼泪,站起身:“六堂哥。”随后一言不发。 六皇子踱步过去,上下打量一眼,又看了眼桌上的两杯茶:“陆明远怎么欺负你了,堂哥替你教训他。” “你……”晋阳郡主惊得瞪大了眼。 “我都看见了,”六皇子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见你俩一起进了茶楼,看见他一个人走了。你们俩?” 晋阳郡主脸红红白白变幻不定,扭过脸不看他。 触景伤情的六皇子叹了叹气:“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忍不住酸溜溜地说道:“有那么一位如花似玉的未婚妻,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晋阳郡主的脑袋扭了回来。 …… 回到家中的陆明远先去向陆老夫人请安,见到唯一的亲孙儿,陆老夫人笑得满脸皱纹,关切问他当差累不累,有没有遇上不愉快的事? 陆明远报喜不报忧,说着说着说到了接了一位同僚的喜帖:“他比我还小两岁,却要成亲了。” 陆老夫人摸着猫的手微不可见的顿了顿:“论理,也该给你和毓儿办喜事了,只她身子骨不大利索,遂想着等她好一些再办。” 陆明远:“喜神临门,诸邪回避,冲冲喜,毓表妹的病情也许会好一些。”成了亲,晋阳郡主也该死心了。 陆老夫人愣了愣,一下一下顺着猫背上的毛:“这世间多是女子替男子冲喜,难为你有这份心意,只这成亲可不是随便定个日子就好了的事,且得拿着八字儿细细算 一算,回头我与你母亲商量商量。” 陆明远道好,片刻后离开荣寿堂。去玉笙院向柏氏请了安,接着拿了一盒雪蛤前往芙蕖阁探望阿渔:“灵儿有口无心的,你别往心里去。”说的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替陆若灵向颜嘉毓赔礼,妹妹那性子真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阿渔弯了下淡粉色的唇角:“晕倒是因为我体弱,与三表妹无关的。” 陆明远更加不好意思了:“你不用替她说好话,错了就是错了,母亲已经罚她在屋里抄写《女则》。” 阿渔便不再说什么。 陆明远也不知道说什么,她爱琴棋书画,他学刀枪兵法,又差了整整四岁,两人完全没有共同话题。他一直都觉得毓表妹就像是清晨花瓣上的夜露,美得炫目却又无比脆弱,于是一靠近便小心翼翼又不知如何是好。 生拉硬扯聊了几句话,陆明远说你好好休息,便走了。 阿渔送他到院子里,目送他离开。颜嘉毓曾经无意见中撞见晋阳郡主从背后抱着陆明远,虽马上推开了,但二人说了不少话,隔得太远听不清,却隐隐能看见陆明远与众不同的神情,与面对她时完全不同。因此她认定他们有私情,且陆明远参与了那桩事。 可她刚刚听见了什么,陆明远居然主动要求完婚。那么是不是可以推断,下毒失身他没有参与其中? 如果是真的,与这小姑娘而言倒是好事,至少有一个放在心里的人没有伤害她。 阿渔倏尔笑了笑,品出些讽刺,他想完婚这个念头,可能就是原身的催命符。 白莲花表小姐3 白莲花表小姐3 陆老夫人派人传了柏氏来荣寿堂,说了陆明远想完婚的意思。 柏氏轻笑:“一直想着外甥女体弱,恐累着她,倒是没想到冲喜这一茬,是我的不是,幸好明远想到了,若外甥女能好起来,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陆老夫人笑了笑:“不说你,我也没想到来着,还是明远这孩子周全。” 柏氏奉承:“都是您老人家教的好。”陆老夫人怜惜陆明远父亲体弱无为,母亲出自没落士族,恐下人怠慢他,便将这个孙子抱养过来。 陆老夫人摇头失笑:“咱们就别在这王婆卖瓜了,之前不知道,眼下知道了,就该把事情办起来。” 柏氏那帕子按了按嘴角:“母亲说的是,还请母亲替他们寻个好日子。” 陆老夫人点头:“要的,只现下是七月,诸事不宜,待到了八月我把明远和毓儿的八字拿给慈容师太,请她算个好日子出来。” 七月乃鬼月,初一地府鬼门大开,恶鬼来到阳间,一直到三十日鬼门大关才会离开,所以七月是一年中阴气最重的月份,诸事不宜。 柏氏:“母亲说的是,有劳您老人家操心了。” 柏氏走后,陆老夫人去小佛堂念了一卷经书,晚上躺在床上,过了良久才入睡。 同一片星空下,阿渔也没睡着。八月,颜嘉毓就出了事,所以她到死都不知道,陆明远曾经想和她完婚。 阿渔翻了个身,陆老夫人柏氏的话乍听就是十分寻常的家常,但是当有了怀疑之后,让人处处觉得微妙。 与此同时辗转难眠的宋奶娘想着碎了的那瓶药睡不着,犹豫不决该不该重新去要,一则怕挨骂;二则到底是吃着自己的奶亲手带大的孩子,哪能没有感情,少吃点药,也许能多活两日。 踌躇不定的宋奶娘纠结了两天,没等她纠结出个结果来,对方主动找上了她。 “老爷得了一盒上等紫毫毛笔,命我给各位姑娘送来。”忠全家的笑盈盈奉上两个长方盒子。 这老爷便是陆氏家主二老爷陆茂典,他虽是庶子,然陆老夫人只生了陆大老爷这么一个嫡子,偏是个早产体弱体弱的,眼看着生不出第二个儿子了,陆老夫人便将陆茂典抱养到膝下记作了嫡子,这么些年导演母慈子孝的过下来了。 宋奶娘双手接过来。 阿渔笑着道:“谢过二舅舅。” 忠全家又问表姑娘身子可好些? 阿渔道好。 寒暄两句,宋奶娘亲自忠全家的出门以示敬重,忠全家代表陆茂典而来,自然不得轻慢。 留意到临走前二人眉眼官司的阿渔微眯了眯眼。 忠全家亲亲热热地挽着宋奶娘出了院子,还一直往前走,嘴里说着热热闹闹的客套话。 走出一段路,忠全家的笑容不改,压低声音道:“份量加倍。” 宋奶娘笑容霎时凝固,脸皮子抽了抽:“为什么啊?” 忠全家的掀了掀眼皮,皮笑肉不笑:“你家二小子该当差了吧,可想好去哪儿,不如去他爹那,也有个照应。” 宋奶娘的丈夫是一家当铺的管事,是颜家旧仆,自然,眼下这当铺已经是陆家的了。 听出里头威胁的宋奶娘不敢再多问硬着头皮道:“正要找你说,那药瓶今儿早上我一个没拿稳,摔碎了。” 忠全家眼神冷下来:“今儿摔碎的?” 宋奶娘不敢再扯谎:“大前儿,大前儿下午,我没敢说,老姐姐饶我这一次,以后再不敢了。” 忠全家的眯了眯眼:“这开弓可没有回头箭,你可别犯糊涂。” 宋奶娘冷汗涔涔:“不会不会。” 忠全家看看空旷的四周:“话我也不多说了,你都懂。明儿你来我这拿几个花样子。” 宋奶娘诺诺应是。 忠全家拍了拍宋奶娘的手,大声笑道:“老妹妹送到这儿就成了,赶紧回去伺候表姑娘,若缺什么,只管派人来说。” 宋奶娘笑:“老姐姐慢走,有空咱们吃酒。” 一回头,看见草丛里的猫,做贼心虚的宋奶娘吓了一大跳,捂住了胸口,跺着脚去了一声。 “喵……”小乖懒洋洋地叫了一声,掉头跑开了。 宋奶娘拍了拍胸口,若无其事地回屋,就见阿渔认真地调着香,瓶瓶罐罐一大堆,令人眼花缭乱。她的动作有条不紊,长而卷翘的睫毛一闪一闪,如同纷飞的黑蝶,抬眸望过来的眼睛,瞳仁乌黑幽亮,像是盛着星月光辉,宋奶娘错开视线:“姑娘都调好一会儿了,休息会吧,仔细累着。” 阿渔手上动作不停:“不累,横竖也无事可做。”这可是她回馈六皇子和晋阳郡主大礼,只还差了几味药。陆府倒是有药房,她却不能去要,恐引人怀疑,眼下还不是撕 破脸的时候。 待她让晋阳郡主和六皇子自食恶果,分清楚这府里哪个是人哪个是鬼,完成这两个心愿,就能撕破脸了。 纵然是无依无靠的孤女,却也是烈士遗孤,她这一身的毒以及颜家巨额家产就是最好的证据。她手上是没有账本,甚至不知道颜家到底有多少财富,但金银珠宝古董字画好贪墨,田产房铺这些在衙门记过档的产业却没法凭空消失,只要愿意查,绝对能查到蛛丝马迹。 …… 用过午膳,阿渔抱着猫上了床午歇。不是柏氏,也不是陆老夫人,居然是陆茂典。 颜嘉毓‘自尽’,整个陆府的主子都有杀人动机,她活着出嫁会损害陆家每一个人的利益,在陆家地位越高,损失越大。陆茂典指使宋奶娘杀颜嘉毓,阿渔不意外。 但是,在那件事远没有发生的小半年前,陆茂典就开始下毒,想置颜嘉毓于死地,阿渔便有些看不明白了。 颜嘉毓是生是死,都不会影响颜家财产落入陆家之手,区别就是他们三房之间如何分赃。若颜嘉毓活着嫁入长房,长房最有资格多得。便是颜嘉毓提前病逝,长房也比二房三房有资格多分,且长房到底是长房,依着规矩,陆家这份家业都是要归陆明远继承的。 不过规矩是规矩,现实是现实,现实就是长房势弱,二房三房强势,无论颜嘉毓是生是死,长房都多不到哪儿去。当年颜家出事时,长房只剩下寡母稚子,怕是他们也不清楚陆家到底从颜家拿了多少财产,又无人撑腰,哪里挣得过二房三房。 反倒是颜嘉毓一死,陆明远娶了晋阳郡主,有安王府做靠山,长房极有可能多抢到一些财富,甚至有可能夺回家主之位。 陆茂典能坐稳陆氏家主之位做到位列侍郎,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却还是冒险毒杀外甥女。图个什么,图当个好叔父,图为陆氏长远之计,想让陆明远借着安王府的东风令陆氏恢复往日荣光,甚至不惜损及自己这一房的利益。 亦或者,忠全家的是别人的人,还是这里头另有内情? 阿渔揉了揉太阳穴,陆府这趟水比她想象中还浑,忽然脑中闪过一道光,她的眼睛睁了睁大。 假如忠全家的是听陆茂典命令行事,此番加重药量,显然是因为陆明远提了完婚。那么陆茂典是怎么知道的? 猫儿没注意到陆老夫人和陆茂典提过这事?还是陆茂典从其他人那得来的消息?这个其他人又是谁? 阿渔神色变幻几番,当下,把监视的重点放在陆茂典身上。 宋奶娘大摇大摆地去忠全家那儿拿了花样子,她们这些得脸的老妈子已经不用亲自干活,只需要使唤丫鬟婆子做事,故而是颇为清闲的,时不时还能聚在一块吃吃酒读赌赌牌。是以,宋奶娘来找忠全家的拿花样子,没有一个人会多想。 回去的时候,宋奶娘不只拿着花样子还拿着一瓶沉甸甸的毒药。 这一回,阿渔没再让猫打翻,而是咽到一半,彷佛受不得苦涩反胃,全部吐了出来。 被淋了一脸药的宋奶娘惊叫一声,下意识呸了两声,只想着自己吃了毒药,虽然忠全家的说这个药吃上一点并不碍事,可眼睁睁看着颜嘉毓身子衰败下来的宋奶娘怕啊! 呸了两声,意识到阿渔和丫鬟们都看着她,宋奶娘脸色白了白,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 阿渔微垂着眼帘:“对不住奶娘,这药太苦了,我没忍住。” 宋奶娘心跳漏了一拍,心想是不是药加的太多的缘故,心里更慌,强自镇定道:“是苦,是苦,老奴也被苦坏了,下回多加些糖进去。” 阿渔轻轻浅浅一笑。 宋奶娘一瞬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别过眼吩咐丫鬟替阿渔更衣,又喊人打扫地面,还道:“再让人煎一碗药来。” 阿渔摇了摇头:“马上就要出门了,回来再说吧。”这些脏东西,能少喝就少喝,不能少只能硬着头皮喝下去,目前身体状况还撑得住。不过解药还是得尽快配出来,不必彻底解了毒,解了毒证据也就没了,只要把毒性控制住,不再继续恶化即可。 煎药得一个时辰,是来不及了,宋奶娘想了想道:“这外头人来人往的,万一冲撞了,可如何是好,姑娘不妨在府里拜月乞巧。” 阿渔摇了摇头:“我好久没出门了,我想出去透透气。” 今天是七夕节,官府举办了庙会。立国至今已有三十年,天下太平,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建邺城作为都城,极为繁华,每到年节更是热闹非凡,各种庙会表演层出不穷。 这七夕节,又名情人节,更是热闹中的热闹,阿渔就要去凑这个热闹,趁乱离了人眼去配一些药。 宋奶娘见劝不动,也就不劝了,回屋换了衣裳。 换好衣裳的阿渔前往荣寿堂。 陆老夫人拉着阿渔的手坐在自己身边,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刻 着疼爱。阿渔心想,果真是人老成精。虽还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她倾向于这位老太太对颜嘉毓遭受的一切心知肚明。可看着这种慈爱和祥的脸,谁看得出来。 “出去走走也好,整天待在家里,人都要闷坏了。”陆老夫人转脸看着要一道出门的陆若灵和陆若琪:“毓儿体弱,你们多多照顾她些。” “体弱出什么门,有没有点自知之明了。”陆若灵嘀咕了一句,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 边上的四姑娘陆若琪听见了,斜了陆若灵一眼,蠢货就是蠢货。陆若琪是二房嫡女,与陆若灵同年,对她很有怨念,每回吵起来,陆若灵就要嚷嚷自己欺负她没爹,哭死去的大伯父,导致她挨骂。且老喜欢拿她爹是庶出这点挤兑她,陆若琪能不恨她吗? 陆夫人也有些头疼,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陆若灵名声不好,自己女儿孙女也得受影响。不只一次暗中埋怨柏氏和老夫人过于溺爱,陆若灵就是欠收拾,若是狠狠教训几回,保管她不敢这样不着四六,可老夫人和柏氏不舍得啊,她一个做婶娘的还是庶出的能怎么办,但凡多说一句就是刻薄失怙的嫡侄女儿。 阿渔声音低低的,眼底起了一层迷蒙蒙的雾气:“那我就不去了吧。” 陆夫人瞥一眼柏氏。 柏氏自觉丢人,瞪了陆若灵一眼:“你这说的什么话,还不赶紧向你表姐道歉。” 陆若灵扭着脸,拒绝合作。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柏氏更觉没脸:“那你这是什么态度?” 阿渔善解人意道:“大舅母别生气,三表妹就是和我开玩笑。” “你少假惺惺的。”陆若灵唰得扭过脸,怒瞪阿渔。 阿渔脸色僵了僵。 柏氏脸一红:“混账丫头,我看你别出门了,在家好好反省反省。” 陆若灵一听,这还得了,急的去看陆老夫人:“祖母!” 陆老夫人沉了脸:“越大越不像样了,怎么和你表姐说话的,还不赔礼。” 阿渔忙道不用不用。 看看陆老夫人和柏氏,陆若灵咬牙,知道自己不低这个头,今天可能就出不了门,遂千不甘万不愿对着阿渔念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阿渔弯了弯嘴角:“我知道。”你是成心的,她都记着呢。颜嘉毓本就是敏感的性子,从小到大刻薄成性的陆若灵让她明里暗里哭了上百回。 “时 辰不早了,你们出门吧,注意安全。”陆老夫人握了握阿渔的手,安抚地看她一眼。 又是这样的和稀泥,曾经,陆老夫人对颜嘉毓说,陆若灵是个被宠坏的,若是她一味训斥,只会引得陆若灵变本加厉。所以让颜嘉毓多包容,无关紧要的事上迁就她几分,人心肉做,早晚陆若灵会知道她的好。颜嘉毓还真信了她的邪。 辞别长辈,姐妹三人出了门,宋奶娘没有随行,这样的日子,姑娘们都是带的年轻丫鬟,免得妈妈们管东管西。 出了荣寿堂,陆若灵就狠狠瞪了一眼阿渔:“虚伪。” 阿渔垂了眼没理她。 陆若灵得意地翘了翘嘴角,又看身边的陆若琪不顺眼了,别以为她没看见刚才在祖母那,她幸灾乐祸的嘴脸。 陆若灵炫耀一般捋了捋头发,袖口滑落,露出一段……肥肥的胳膊,胳膊上套着一只色泽通透的黄玉手镯。 阿渔瞄了一眼,想起来半个月前,陆茂典带回家几副玉镯,让姑娘们挑,陆若琪和陆若灵不约而同看中了这对黄玉手镯,最终陆茂典给了陆若灵,一方得意坏了,一方气坏了。 一瞧见那只镯子,陆若琪眼神就变了,眼底集聚起怒气。父亲说陆若灵幼而失怙,可怜,她要谦让。真论可怜,失恃失怙的颜嘉毓岂不是更可怜,也没见陆若灵让着颜嘉毓啊,还就逮着人家没爹没娘欺负呢。 陆若灵明知故问:“四妹今天戴那只红玉手镯了吗?” 陆若琪露出自己雪白的皓腕,上面带着一串醒目的红珠手链,红的红白的白煞是好看:“那镯子略大了些,我带着太松了,”看看陆若灵的粗胳膊,得意个什么,给了她也是糟蹋宝贝,好意思炫耀:“也就三姐带着才合适。” “你什么意思啊!”陆若灵气得涨红了脸。 陆若琪:“字面上的意思。” 陆若灵气得想打人,可她不敢,闹起来今天肯定不能出门了,遂只能把自己气到内伤。 气呼呼的陆若灵在马车经过青藤茶楼时,喊了一声停车,骄傲地扬了扬下巴:“我约了晋阳郡主,你们自己走吧。回去也不用接我,郡主会送我回府。” 陆若琪一撇嘴,得瑟什么,晋阳郡主瞎了眼,居然能和陆若灵合得来,看陆若灵这一幅生怕她们接近晋阳郡主的小人嘴脸,陆若琪故意跳下马车,“我们去向郡主请个安,毓表姐下来吧。” 陆若灵瞪大了眼,“郡主还 没来呢。” 陆若琪掀起车帘示意阿渔下来:“那我们喝茶慢慢等。” 如果眼神能杀人,此刻,陆若琪已经被陆若灵千刀万剐。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三楼窗边雅座上的蓝衫青年哗的一声收拢折扇,敲着手心赞叹,“这是哪家贵女?长安,赶紧去打听打听。” “你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亏没吃够。这等我见犹怜的女子,看似单纯无害,却最有城府。男人杀人尚且得用刀,她们杀人用眼泪就够了。” 蓝衫青年凝视对面的紫衣青年,“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也受过伤?” 紫衣青年:“……” 蓝衫青年痛心疾首:“做人不能因噎废食,你看我被骗了这么多次,但是我相信这世上还是有好姑娘的。” 紫衣青年:“然后再被骗一次。” 蓝衫青年:“……吃一堑才能长一智,你这样没经验以后是要吃大亏的。” 紫衣青年:“我不劳你操心,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白莲花表小姐4 白莲花表小姐4 陆若灵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赶走颜嘉毓和陆若琪,免得她们入了晋阳郡主的眼睛,抢了自己的机缘。余光瞄到一辆徐徐靠近的马车,可不正是晋阳郡主的车驾,陆若灵眼角跳了跳。 率先下马车的花雨看见了站在茶楼门口的颜嘉毓,心头一跳,提醒马车内的晋阳郡主:“郡主,陆家三姑娘四姑娘还有颜姑娘已经到了。” 正准备出来的晋阳郡主脚步一顿,稳了稳心神,才扬着笑脸出来。她身材高挑,皮肤非当下男女极力追求的白皙,而是透着健康的浅浅小麦色,五官明艳柔中带刚,鲜活英气。 颜嘉毓的容貌却是极尽柔美,眉扫春山眸映秋水,眉目婉转韵致,过于苍白的肌肤透出几分病态,让人心生怜惜。 “郡主。”陆若灵抢步站在颜嘉毓和陆若琪前头。 阿渔和陆若琪行了个万福礼。 晋阳郡主问颜嘉毓:“颜姑娘近来身子好些了吗?” 阿渔梨涡浅显:“好多了,多谢郡主关心。” 晋阳郡主抿了抿唇:“下个月初一,我们府上要办一场桂花宴,届时会邀请许多闺秀,颜姑娘若是方便的话,可以来凑凑热闹。” 阿渔看着晋阳郡主,晋阳郡主忽然扭捏了下,阿渔微笑着说:“那便叨扰了。”这场桂花宴可是专程为她办的,晋阳郡主着实煞费苦心了。这一瞬间,她想起了上个世界的阮慕晴,打着真爱的招牌肆无忌惮地伤害无辜的人。 杀人不过头点地,晋阳郡主却要让颜嘉毓生不如死。是恨极颜嘉毓阻碍她和陆明远在一起,所以这般糟践人。还是以为自己已经很善良,没有赶尽杀绝,还送上一场泼天富贵。 晋阳郡主捏了捏衣袖:“怎么会,欢迎都来不及。”又扭脸看着陆若灵和陆若琪:“你们也要来啊,赶明儿我就给你们下帖子。” 陆若琪客气应好。 陆若灵嘴上说着好,面上带出几分不快来,陆若琪和颜嘉毓分明沾了她的光,若不是她,晋阳郡主怎么会请她们。一想当天姐妹一起亮相,自己少不得又要被比较,陆若灵就觉得心头有一团火往上拱。 “你们要去哪儿玩?”晋阳郡主询问。 陆若琪:“我们约了人在织女庙见面。” 陆若灵连忙插了一句:“那你们赶紧去吧,她们肯定等急了。” 陆若琪瞥她一眼,这么个丢人现眼的玩 意儿,居然是她堂姐。鄙视归鄙视,陆若琪向晋阳郡主告了别,她和晋阳郡主不熟,一块玩不痛快。 晋阳郡主心里也不想面对颜嘉毓,对她,到底心虚的。 如此,两厢在茶楼门前分开,各自觉得松了一口气。 陆若琪撇撇嘴:“三姐姐那巴结样看得我眼睛疼。” 阿渔只笑了笑。 陆若琪看她一眼,也没指望她附和,这表姐人前背后从不说人一句不好,就算是陆若灵那种蠢货也不例外。在她看来太过软弱虚伪,不过她一个寄人篱下的表姑娘,这样小心翼翼也无可厚非。 “赵姑娘她们可能等急了,四妹妹快去吧。”阿渔催促一声。 陆若琪只当她也约了闺中密友,她们三个朋友圈不一样,便带着两个丫鬟前往织女庙。 阿渔则买了一张面具戴在脸上,隔绝窥伺的视线,带着丫鬟随意地逛着街市。虽非上元节,但是街上还是有许多少男少女带着形态各异的面具。戴上面具,遮住真容,男男女女之间那层无形的障碍彷佛也薄了。 阿渔漫无目的逛着街市,中间又买了几张别致的面具给两个丫鬟戴上,经过一家安静的酒楼时,她说:“我走的累了,进去休息会儿。” 她素来体弱,叠翠叠绿两个丫鬟自然不会多想。 叠绿向店小二要了一个雅间。 阿渔点了好些菜,又点了一壶果酒,她们未用晚膳就出来了,原就是在外用膳的打算。 “姑娘哪能喝酒。”两个丫鬟急了:“回头老夫人知道,必是要教训的。” 阿渔看着她们,小声道:“在府里都不让我喝,今天谁也别劝我,我就喝一口尝尝味。” 她到底是主子,两个丫鬟也不敢违背,只打定主意,一口只能一口,且说就姑娘忿忿不平的模样,谁舍得拒绝。 酒来了,阿渔当真只喝了一口,眉头皱起来,嘟囔一声:“也没多好喝,也不知道奶娘为什么这么喜欢。这酒壶倒是做得挺别致。”把玩了下,她便推到了一旁,略略吃了几样菜,就吃不下了。 “剩下的你们吃了吧,那壶酒想喝也喝了,慢慢来,不着急,我不去其他地方了,就在这儿看看河景。”阿渔走到窗边,窗外就是一条大河,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外面渐次亮起灯火。光影里,河边不少人在洗手,看身影多是女子。 民间传说七仙女会在七夕晚上下凡在河中 洗澡,此时河水沾染了仙气,触之可带来桃花运。 两个丫鬟闻言喜上眉梢,这一大桌好菜平时可吃不着,别说还有一壶好酒,她们两个人两个月的月钱加起来都不够这壶果酒。 谢了恩,两人欢喜坐下,总觉得渴,不知不觉就把一壶酒喝完了,人也趴下了。 坐在窗边赏景的阿渔站起来关上窗户,走到两个丫鬟身边,抬手在两个穴位下按了按,确保她们在两个时辰内不会自动醒来。 阿渔弯了弯嘴角,颜嘉毓是个雅人,院子里种了不少花花草草,其中很有几样宝贝,打着调香的幌子,她调了点好东西,混入酒里。 脱下身形有些相仿的叠翠的外套换上,又换了发型和鞋子,阿渔戴上面具出了厢房:“我替我家姑娘去买些东西,姑娘在里头休息,没有吩咐你们莫要打扰。”出口的赫然是叠翠的声音,这活得久,会的东西也就多了。 店小二拿着碎银子点头哈腰应是。 阿渔下了楼,走出一段路,拐进一家成衣铺子,脱下那套陆府下人衣,换了一身不起眼的男装,连面具也换了。 店家暗暗的想,别是哪家偷情的小娘子,也不知道长什么模样? 不偷情只想偷偷买药的阿渔离开成衣铺子,去了一家事先挑好的药铺:“麻烦照着这张方子熬些药丸子。”药丸子是给自己吃的。 她此刻的声音又变成了介于少年和青年男子之间的清润。 柜台后的中年男子看了看药方,都是清热解毒的东西,无甚要紧:“三日后来取。” 阿渔:“大夫,我三日后怕是没空,略晚几日可否?”七月十五中元节,她应该能出来一趟。 “无妨,拿着单据随时可来。” 阿渔付了银子,拿了单据离开,又去了另一家店铺抓了三味常见药,各一钱,放在荷包里,这三味药她另有妙用。 办完了事,阿渔心满意足,又绕了个圈子,准备找个地方换回女装,赶回酒楼。 “喵……”屋檐上的三花猫冲着阿渔叫了两声。 阿渔神色微微一动,略走一段便发现了身后的尾巴,人还不少,试着甩了一次甩不掉,阿渔瞥一眼旁边的小巷,走了进去。 后面那群人兴奋了,快步跟上,见阿渔在小巷深处转了起来,一群人激动的东倒西歪。 这一群人醉醺醺的,明显是喝多了,穿戴华贵,显见的富 贵人家。 领头的花衣服搓搓手:“看这身段看这腰,绝对是个大美人。输了输了,赶紧给钱。” “你说是女的就是女的了,还没摘面具呢。” “嘿嘿,摘了面具也不确定,脱了衣服才算。” “天爷啊,狄宜民,你还是个人么!” “哈哈哈”一群人哄堂大笑,满巷子酒臭。 “一边去一边去,就我这眼睛,一眼就能看出来,她绝对是个小娘子,小娘子你别怕,你把面具摘下来让我们看看就成。”花衣服走向阿渔。 “错不了,错不了,咱们黄公子可是阅女无数。” 阿渔:“……”居然被个色狼看穿了伪装。 一身酒气的花衣服伸着手就要揭阿渔脸上的面具。 阿渔握住他的手腕,不疾不徐地问:“没人教过你们要尊重人吗?”话音刚落,往下一折。 “啊!”花衣服短促地惨叫一声,后面声都发不出只能吸冷气,没等他回神,阿渔一记手刀劈在他后颈,花衣服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其他人一看,立刻冲了上来,准备替兄弟报仇。只有蓝衫青年格格不入地留在原地,他的表情一片懵呆,在一声一声惨叫声中,被酒精麻痹的神经渐渐复苏。 他在青藤茶楼发现了一个绝色佳人,一打听,居然是有主的,当场心碎成渣渣,准备去酒馆借酒浇愁。不曾想,程晏这个做兄弟的不说安慰,居然跑了,跑了……然后呢? 喝断了片的魏英韶茫然地看了看黑灯瞎火的四周,这是哪儿? “啊……” 魏英韶吓得一个激灵,瞠目结舌地看着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以及立在那的阿渔。 “杀……啊,”迎面而来的一块玉佩正中魏英韶鼻子,霎时鲜血和眼泪齐飙。 心跳紊乱呼吸急促的阿渔没心思再收拾他,转身就撤,这身子太弱了,才收拾了几个酒囊饭袋便累的喘不上气儿。 捂着鼻子流血又流泪的魏英韶,但见程晏身影赶来,宛如在沙漠看见绿洲,颤声疾呼:“老程,救命啊,杀人啦!” 阿渔侧身避开袭来的手掌,旋身飞踢,程晏格挡,二人在幽暗的巷子里赤手空拳过起招。 单论技巧,程晏不如阿渔,可他胜在身强体健,不比阿渔体弱又刚教训了几个杂碎。 体力不支的阿渔渐渐落于下风,被 擒住胳膊。 程晏暗暗一惊,掌下手腕细腻得出人意料,忽然间,耳边听见了细细的喘息,是个姑娘!当下动作一滞。 就这一分神的空档,阿渔屈膝上顶。 “你……”承受着每个男人生命中无法承受之痛的程晏弯下腰,疼得彻底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神表达愤怒,绝对不是个姑娘! 白莲花表小姐5 白莲花表小姐5 不是姑娘的阿渔一溜烟跑的无影无踪,程晏想追,实在有心无力,只能咬牙切齿弓着腰,忍受着一言难尽的疼痛。 魏英韶咽了咽唾沫,颤颤巍巍出声询问:“老程,你还好吗?” 程晏扭曲着一张俊脸:“你说呢?”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 魏英韶夹了夹腿,觉得身体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隐隐发疼,他一脸义愤填膺:“这小瘪三忒阴险了,居然走下三路。” 三千顷地里的独苗苗,可别出个啥毛病,魏英韶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觉得凉飕飕的。 急得魏英韶摇摇晃晃跑过去,真诚建议:“咱们赶紧找御医看看。” 略略缓过神的程晏脸黑了,闻到他嘴巴里喷出来的浓郁酒气,动了动鼻子,满巷子酒气,指了指地上的一堆人:“什么情况?” 他途经这里,隐隐听到动静不对劲,进来一看,就看见一脸血的魏英韶惊恐万状喊救命,哪里有时间细想,只想把人留下。眼下却发现此处并没有什么浓重血腥气,反倒是满满的酒气。 程晏用脚尖勾起其中一个人的脸,就着月光认出来,眉头一皱,黄三郎,有名的膏粱纨袴。 “杀人啦!”如梦如醒的魏英韶一拍大腿想起了正经事,蹲下身抓着花衣服的黄三郎摇晃:“黄老三,黄老三,咦……还有气儿。” 魏英韶检查了一遍,都喘着气,没死。 一脸果然如此的程晏咬了咬后槽牙,上前在几个人的穴道上按了按,把人都给弄醒。 “哎呦哎呦哎呦”一个个浑身酸爽地爬起来,很有几分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茫然。 “谁打我?疼死爷了。” “那个王八蛋呢!” “什么王八蛋,那是小娘子。”脖子都快断了的黄三郎此时此刻也维护着自己的判断。 “不可能,肯定是男的,哪有这么生猛的小娘子。” “你输了,赶紧给钱。”浑身酸疼的酒鬼还记着赌局。 “滚,小娘子就是小娘子,我用项上人头担保,肯定是个小娘子。” 狄宜民咬着牙龈恨声:“我管他小娘子大娘子的,他娘的,疼死老子了,我非得把他揪出来不可。” “对对对,揍死他丫的。” 魏英韶懵呆呆地问:“小娘子,输了,钱?”每一个字他都 听得清楚,可连起来,他怎么就听不明白了。 半醉半醒的黄三郎善解人意地解释。 魏英韶:“……” 黄三郎一抬头,终于发现了站在那的程晏,愕然:“小王爷!” 程晏一张俊脸彻底黑了,黑的没法看。这群混账东西调戏姑娘,结果遇上了硬茬子,反被揍了,而自己被魏英韶那一嗓子嚷得产生误会,不由分说上来就动手。对方定然以为他也是登徒子,所以使了阴招。 想明白之后,程晏的脸红了青,青了红,居然为了这帮死纨绔被……五官瞬间扭了扭。 “哎哎哎。”蹲在地上的魏英韶被程晏提着后领子揪起来。 程晏阴测测地盯着他:“杀人了?” 还搞不清状况的魏英韶一脸庆幸,拍了拍胸口:“没有没有,哎哟,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出人命了呢!” 程晏脸颊一抽,一脚踹过去,魏英韶砰一声栽倒在地,五体投地脸朝下,嗷的喊了一嗓子:“我的鼻子!” 莫名其妙止住的鼻血再一次血流成注,血泪横流的魏英韶怒指程晏:“你干嘛!” “怎么没把你杀了。”程晏骂了句脏话,踢一脚扬言要报仇的狄宜民:“要点脸,轻薄人姑娘,反被摁着打成狗,你觉得很长脸是不是?这事到此为止,叫我知道你寻仇报复,我弄死你。” 被踢到伤处的狄宜民惨叫一声,觑着程晏的黑脸,急忙道:“我就是随口一说,不当真的,不当真。” 浑身酸疼的众人满脸通红附和,看天看地看星星,就是不敢看程晏。 程晏也懒得看他们,掉头就走。 捂着鼻子的魏英韶一个激灵回神,终于弄明白怎么回事,气得踹了黄三郎一脚:“他娘的,敢情我是被你们连累了。绝交,绝交,以后别来找我喝酒。” 犹不解气,魏英韶胡乱踢了两脚,撒开脚丫子追上去。 “老程,老程你听我解释,我是冤枉的,我怎么可能干这么没风度的事,我没动手,我喝傻了……老程,老程,表哥诶,我的亲表哥……” 聒噪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小巷里,留在原地的几人面面相觑,只能自认倒霉,不然怎么办? 那小娘子人都跑哪儿去不知道,他们这些人一起出力,挖地三尺地找,也许能找出来,可程晏放了话,谁敢往枪口上撞,这位小爷可是个狠人。 …… “哎呀,姑娘,我怎么睡着了,姑娘恕罪。”叠翠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姑娘恕罪!”叠绿连声请罪。 阿渔微微笑了下:“这酒后劲有些大了,我看你们睡得香,反正我也没事,就没叫你们。你们别担心,我不会告诉奶娘的。” 叠翠叠绿露出感激又庆幸的笑容。 阿渔轻轻笑了下,虽然有了点小意外,但结局是完美,她想做的事情都做成了。 阿渔抬眸,眺望楼下河景。 “那不是二爷和三姑娘。”眼尖的叠翠嚷了一声。 阿渔嘴角挑了挑,还有晋阳郡主呢。 “郡主,那是我哥。”陆若灵兴奋地指着一列靠近的金吾卫。 七夕佳节,行人如织,为安全计,陆明远他们这个营临时调拨到街上巡查守卫。 晋阳郡主喜上眉梢,自从上次茶楼一别,他们也有好几天没见了。那天他说的话是在理的,所以她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 “二哥。”陆若灵拉着晋阳郡主走向陆明远,他穿着一身铁灰色的轻铠,威风凛凛,俊美非凡。 陆明远也看见了她们,眼神微微一动,拱手向晋阳郡主行礼。 跟在他身后的一列金吾卫一听才知道这位英气勃勃的美人是郡主,当下赶忙请安。待看清陆若灵样貌,忍不住看了一眼陆明远,陆司阶的妹妹长得跟陆司阶差距还蛮大的好像。 打过招呼,陆明远便对陆若灵道:“你慢慢玩吧,我还要巡逻。” “二哥,你陪我玩一会吧。”陆若灵眼珠子一转,拉着陆明远的衣袖撒娇。 “胡闹,我现在正在当差,岂能擅离职守。”陆明远沉了脸。 陆若灵撅了撅嘴,拉着陆明远的袖子却不放手。 这时候晋阳郡主走上前,十分自然而然的拉住陆若灵拽着陆明远衣袖的手,她笑着道:“正事要紧,等你哥休沐了再陪你玩也不迟,我们去那边看看。” 晋阳郡主的面子,陆若灵还是要给的,斜一眼陆明远哼了哼:“二哥真是一点都不疼我,还是郡主对我好。” 陆明远嘴角紧抿了几分。 晋阳郡主唇角不由自主上扬几分,徒然生出一股长兄如父长嫂如母的甜蜜感来,脸不受控制地红了红。 陆明远和下属恭送晋阳郡主离开,他沿着东边按照原定路线 继续巡逻。不着痕地握了握手,手心里是一串五色彩缕,又名‘相怜爱’,今天这样的日子里,许多女子会将之系在心爱的男子身上。 这是晋阳郡主拉陆若灵时趁机放到他袖口里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没法还回去。浓浓剑眉皱了起来,话已经说到那种地步,她为何还是不放弃,陆明远只觉得心烦意乱。 离开的晋阳郡主和陆若灵到了河边,在河水里洗着手沾仙气:“沾了七仙女的仙气,赶明儿,郡主一定能寻到一位如意郎君。” 晋阳郡主脸一红,作势要拧陆若灵的脸:“好啊,你敢取笑我。” 陆若灵扭着脸躲:“哪有,我是真心希望郡主能觅得佳婿。”譬如她哥,原来晋阳郡主喜欢她哥,对她这么好是爱屋及乌。 也就晋阳郡主这样的天之骄女才能配得上哥哥,若是晋阳郡主做了她嫡亲嫂嫂,她就能进入最顶级的那个圈子,嫁入更好的人家。有了安王府做助力,他们大房还能把鸠占鹊巢的二房压下去,这陆家合该以他们长房为尊。届时,她倒要看看,陆若琪这个庶出的死丫头还敢不敢在她跟前横,要不是她爹死的早,那轮的着她耀武扬威。 越是盘算陆若灵就越是憎恶颜嘉毓,若不是她碍手碍脚,即刻就能梦想成真,怎么不让这个病秧子早点死了。 “你怎么在这?”刚咒人死就看见真人,陆若灵吓了一跳,神色间有些发虚。 阿渔捏着团扇:“方才远远看见二表哥了,就下来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我哥在当差又不是玩。”陆若灵臭着脸打断她的话。 想起方才那一幕,晋阳郡主心头猛地一跳,面色略有些不自在,强忍着心虚去看阿渔。 阿渔睫毛颤了颤,垂下眼没有说话。 她应该没看见吧,晋阳郡主心里一松,又有些遗憾,倘若颜嘉毓知道了,她会怎么做? 阿渔会让她知道勾引别人的未婚夫,是要付出代价的。 就在此时,不知打哪儿蹿出来一只野猫,扑向陆若灵的小腿,陆若灵吓了一跳,抬脚驱赶:“走,走开,啊啊啊啊。” 忘了自己站在河边的陆若灵失去重心,惊慌失措地乱叫着往后倒,而晋阳郡主站在她斜后方。 “噗通”一个人掉下水。 “噗通”两个人掉下水。 岸上霎时乱成一团,闹出乱子的野猫早已不知所踪,阿渔惊得用团 扇遮住了嘴,免得嘴角一时控制不住上扬。 又是几声噗通,是两府下人入水救人了。救了人却不敢立刻把人送上来,夏日衣衫薄,在水里还罢,若是起来,立刻就走了光。 还在岸上的下人驱赶围观群众,虽然好奇,可安王府的招牌一抬出来,谁敢放肆,个别想英雄救美捞个机缘的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 彷佛吓傻了的阿渔忽然道:“二表哥兴许还没走远,你去找找看。” 叠翠应了一声好,提着裙摆跑出去。 晋阳郡主想阻止,她不想被陆明远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却无立场开口。而陆若灵已经被这场变故气坏了还有些害怕,是她把晋阳郡主带下河的,郡主会不会怪她,会不会讨厌上她了? “破猫,死猫,别让我抓住,我扒了它的皮。”陆若灵气得拍水,溅了晋阳郡主一脸。 满脸水的晋阳郡主:“……” 陆明远刚找了个机会把那串不应该存在的五色彩缕扔进河里,就遇上急奔而来的叠翠,还以为是颜嘉毓出了什么事。 “二爷,三姑娘掉水里了,”叠翠喘着气补充:“还有晋阳郡主。” 陆明远心跳漏了一拍:“人怎么样?” 叠翠:“人都好好的,就是岸边都是人上不来,姑娘没主意,派奴婢来找您。” 陆明远和下属说了一声,立刻带着叠翠赶过去。 陆明远赶到时,下人们已经弄到了帷幔和斗篷,圈出一块空阔地带,拿斗篷裹着二人上岸。 七月的河水并不凉,两个人的脸色却苍白如雪,出了这么大一个丑,不出今晚,全京城都得传遍了,背后还不定被怎么编排取笑。 阿渔冷眼看着,只这样便觉得屈辱难堪了。原身却是被晋阳郡主剥了衣服扔在众目睽睽之下。而陆若灵恨不得告诉所有人是原身嫌贫爱富故意勾引六皇子这头畜牲。 “二哥。”陆若灵哽咽出声,委屈的眼泪直流,越流越急,越流越凶。 陆明远关切问她如何有没有受伤,忍不住用余光扫了扫另一边被王府丫鬟婆子簇拥着的晋阳郡主。 人群中的晋阳郡主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也藏进斗篷里面,如此,他就看不见自己落魄模样了。身体细细颤抖的晋阳郡主不禁羡慕陆若灵可以被他光明正大的关心。 陆若灵哭唧唧拉着陆明远的袖子:“二哥,是我不小心 把郡主带下水的,要不是我郡主不会掉河里,都是我的错。” 晋阳郡主通情达理地表示:“不关你的事,就是一场意外,谁都不想的。” 陆明远顿了下,冲着晋阳郡主拱了拱手:“郡主雅量,我们改日登门致歉。” 晋阳郡主笑了:“不碍事,你们不必往心里去,我与灵儿是好姐妹,哪里需要这么见外了。” 瑟瑟发抖的陆若灵不禁露出一抹欢快的笑容,故意去看颜嘉毓。 陆明远也下意识看了一眼颜嘉毓。 颜嘉毓一脸关切,似乎对三个人之间的风起潮涌一无所知。 陆明远烫着了似的收回目光,心头涌上沉甸甸的羞愧。 白莲花表小姐6 白莲花表小姐6 回到府里,见了柏氏和陆老夫人,陆若灵好一顿痛哭,丢死人了,那群人还不定怎么笑话她,她还怎么做人啊。 柏氏好声好气地安慰:“你别自个儿吓自个儿,过上一阵就没人记得了。”当下民风开放,姑娘家众目睽睽之下落水是丢人了些,却也没到没法做人的地步。 陆老夫人也道:“你自个儿当做天大的祸事对待,旁人更有理由笑话你,你坦坦荡荡的,哪个敢当面奚落,她还要不要名声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总算是把陆若灵哄地不再哭天抹地。 次日,陆若灵带着厚礼登了安王府的门,探望晋阳郡主,回来她就彻底放下了心中那块石头。郡主没有因落水一事责怪她,还反过来安慰她,让她别吃心,郡主真是个好人,要是她能做自己嫂嫂多好。 经过芙蕖阁的时候,陆若灵恨恨瞪了一眼,都是她妨碍了哥哥的前程。 “轰隆”一记响雷在头顶炸开,惊得陆若灵瑟缩了下。 “姑娘,这是要下大雨了,咱们赶紧回去吧。”丫鬟说道。 陆若灵拢了拢袖子,觉得后脖子凉飕飕的,快步离开。 这一阵秋雨之后,天气便渐渐凉爽下来,园子里几棵早银桂飘出浅浅清香。 柏氏带着陆若灵出屋散步:“你这孩子心思怎么这么重,事情都过去这么些天了,还闷在屋子里不肯见人。” 陆若灵撅了噘嘴:“出来干嘛,被她们嘲笑。” “谁敢嘲笑你。”柏氏好笑,这丫头的暴脾气谁不知道,谁会主动来招惹她。 陆若灵哼了哼,瞅瞅外面黑灯瞎火的,抱怨:“娘也是,大晚上出来闲逛。” “白天那么大的日头,对皮肤不好,”柏氏嗔她一眼:“这晒黑了容易,白回来可不容易,你看看你,一个夏天下来,人都黑了一圈。” “哪有!”陆若灵捧了捧脸不高兴:“我白着呢!” 柏氏失笑,幸而女儿皮肤白,一白遮百丑,人还能看得过去点,慢慢说道:“走走也好,省得你整天坐着不动又长肉。”五官摆在那是没法改了,体型却能调整,姑娘家还是纤细些漂亮。 陆若灵最讨厌别人对她的外貌体型评头论足,亲娘也不例外。 瞥她一眼,柏氏无奈摇了摇头:“别觉得不中听,我还能害你,一边嫌弃胖一边不肯多动动控制控制嘴 ,你说让我怎么说你才好。” 陆若灵烦躁地跺了跺脚:“那你就别说了。” 对着她这张臭脸,柏氏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里怎么有火?”不耐烦的陆若灵发现不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火光,立刻转移话题。 今天是颜陆氏的忌日,八年前的今天,颜陆氏带着丫鬟游园散心,支开了丫鬟回去取东西,她便跳湖殉了情。这地方偏僻又是晚上,直到那个丫鬟良久找不到颜陆氏惊动了人一起找,才在湖里发现她的尸体。 依着阿渔来看,颜陆氏过于柔弱了些,为女则弱为母则强,她这一走,让颜嘉毓一个八岁的小姑娘如何自处。 望着幽暗的湖面,阿渔轻轻叹了一口气,拿起一小叠纸钱投入火中。 因着过不了几日就是中元节,陆老夫人要去清月庵做法事祭拜,遂今天并无什么仪式,说到底,这里是陆府,颜陆氏只是外嫁女。 故而历来都只有颜嘉毓在颜陆氏落水之地烧些纸钱香烛祭奠,如今换成了阿渔,自然也不能省了这一茬,不然如何向亡魂交代。 “你在干嘛,大晚上的想吓死人啊!”陆若灵没好气地瞪着阿渔。 “今天是我娘的死忌。”阿渔抬眸看着停在不远处的柏氏和陆若灵。 想骂点什么的陆若灵噎了噎,心里有些发毛。 湖面反射着月光,波光粼粼,冒着寒气。 火光映照得阿渔的脸亮堂堂,火苗摇曳,她的脸彷佛也跟着扭曲,一瞬间竟然有些像颜陆氏。 柏氏勃然色变,刹那间褪尽了血色,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将她脸色变化尽收眼底的阿渔眸色深了深,陆若灵的反应很正常,柏氏的反应却反常地像是见到了鬼,心念一动,阿渔眼神变了,缓缓说道:“我中午梦见我娘了,她似乎想告诉我什么,可我听不清楚。我心下不安,就来祭拜下。若是她能显灵,就出来告诉我,我也好替她完成遗愿。” 恰在此时,湖面传来一道噗通声,像是一条鱼跳出了水面,湖面上泛出波纹,彷佛有什么东西要从水底下钻出来似的。 陆若灵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你,你别胡言乱语,招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阿渔落寞一笑:“怎么会,就算我娘来了,她也不会伤害我们的,她怎么舍得。” 柏氏瞳孔剧烈收缩,脸颊不受控制地抽 搐了下。 柏妈妈脸色也有些难看,却比柏氏好多了,她不着痕迹地拉了拉柏氏。 柏氏紧紧掐了下虎口,强自稳定心神:“七月里又是大晚上的,嘉毓还是莫说这些话,免得惊扰亡人。这风越来越大了,你身子骨弱,早点回去吧。” 阿渔歉然一笑:“惊吓到大舅母和三妹妹了,是我的不是。” “娘,我们走吧。”陆若灵搓了搓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胳膊,害怕地张望四周,总觉得黑漆漆的林子藏着魑魅魍魉。 柏氏声线发紧:“没事,你早点回吧,我们也走了。” 阿渔弯弯唇角:“烧完这些纸钱,我就走。” 柏氏应了一声好。 陆若灵拉着柏氏快步往外走,恨不得小跑起来,背后说不清道不明的凉飕飕。颜嘉毓这个女人就是专程来克她,出来散个步,都能整出这种幺蛾子来。 “晦气死了!烧纸钱不会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吓死了人算谁的。娘,你看,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柏氏神思不属,没有多余心神搭理她。 陆若灵见状,又骂颜嘉毓不干好事儿,看把她娘吓得,要是吓出什么毛病来,她跟她没玩。 阿渔慢慢地烧着纸钱,脑海中都是柏氏惊恐似见了鬼的脸,她怕极了的模样,为什么?阿渔的眼神冷下来。 神魂动荡的柏氏打发走陆若灵,心有余悸地坐在屋子,保养得宜的脸上苍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柏妈妈嗓子干干的:“夫人,您别多想,表姑娘那都是说胡话。” 柏氏鼻尖冒出细细冷汗:“她娘是不是给她托梦了,她想说什么,她是不是知道了?” “怎么可能,夫人你可别自个儿吓自己,反倒引人怀疑,”柏妈妈镇定道:“托梦之说都是骗骗那些无知之徒的,表姑娘一个小姑娘能知道什么,要是她知道什么,宋奶娘她们能不来报。” 柏氏渐渐心安,是的了,她一个被娇养得不知世事的小姑娘能知道什么,身边一个得力的人都没有,自己又是那幅身子骨。 伺候着柏氏洗漱上了床,柏妈妈退下。 柏氏翻来覆去好久,脑子里走马观花一般掠过前尘往事,一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去。昏昏沉沉中,她忽然觉得脸上有点凉,伸手摸了一把,湿漉漉的?湿漉漉的! 柏氏猛然惊醒,又摸了一把,是水,还泛着 腥臭味,床上怎么会有水?她直挺挺坐了起来,惊慌失措地大叫:“来人,来人。” 值夜的小丫鬟连忙推门,可房门却是还从里面反锁着的,柏氏有反锁房门睡觉的习惯,且屋里从不留人伺候。 骇然欲绝的柏氏叫了几声没等来人,终于想起房门被反锁着,跌跌撞撞爬起来冲向门口,中间撞到了一张凳子。 柏氏痛呼一声,跌倒在地,却顾不得喊疼,而是浑身汗毛在顷刻间竖了起来,她的手摸到了一团冰冰凉凉湿漉漉的东西,彷佛,水草! 柏氏烫着了似的收回手,连滚带爬到门口,手忙脚乱抽门阀,抽了三次,终于打开门。 提着灯的小丫鬟见到的就是披头散发面无人色的柏氏,两只眼睛瞪到了极致,像是见到了鬼。 小丫鬟心头一跳:“夫人,您,您怎么了?” 柏氏抢步出门,打着颤的双腿彻底软了下去,闻声赶来的丫鬟连忙扶住她。 “点灯,点灯!”柏氏直勾勾地盯着黑漆漆的房门,上下两排牙齿剧烈颤抖。 她这模样把一众丫鬟也吓坏了,觉得那黑不溜秋的房间里似乎藏着一个吃人的怪物。 在柏氏逼人视线下,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两个大丫鬟壮着胆子手拉手走进屋,点亮烛台,房间里霎时亮起来,里面的情形也暴露在众人眼底。 没有怪物,只有一团水草以及湿漉漉的水痕,一直蔓延到床上。这诡异的情形令一众丫鬟毛骨悚然。 柏氏心中那根弦彻底断了,一口气没接上,眼睛一翻晕了过去,是她,是她,她跟着自己回来了。 白莲花表小姐7 白莲花表小姐7 “子不语怪力乱神,今儿的事,要是我在外面听到一言半语,这里,有一个算一个,我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全部卖到娼窑子里去。” 匆匆被喊来的柏妈妈稳住局面,疾言厉色封住丫鬟们的嘴,转身去看柏氏。柏氏被掐着人中弄醒,哪敢再回正屋,眼下正胆战心惊坐在小佛堂里,两个大丫鬟守着。 柏妈妈示意她们退下,上前小声道:“奴婢已经警告过那些小蹄子,万不会传出去。” 柏氏置若罔闻,惨白惨白着一张脸喃喃自语:“她回来了,翠娥,是她,她回来找我们了。” 柏妈妈一阵心惊肉跳:“夫人您别自个儿吓自己。” “你也看见了,水,还有那些水草。”瑟瑟发抖的柏氏牙齿切切,发出刺耳摩擦声:“是她,她来报仇了。” 一阵阵战栗从她身上传来,柏妈妈也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那些水迹和水草出现的实在太过诡异,门窗都反锁着,这些东西就这么凭空出现了。今晚又是那么特殊的一个日子,还那么寸在那个地方遇上表姑娘祭拜。 难道真的是大姑奶奶的鬼魂找上门了,柏妈妈狠狠打了一个寒颤。 柏氏神经质地东张西望,彷佛颜陆氏的鬼魂就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随时随地准备跳出来索命:“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我杀的你,你别找我,你找陆茂典去,你去找他!” 眼见她声音越来越大,柏妈妈一把捂住柏氏的嘴,一张脸吓得青中带白:“夫人您别说了。”余光瞥见神龛上的菩萨,柏妈妈眼睛亮了亮:“夫人别怕,这里是佛堂,那些脏东西进不来,明儿咱们找人要些符纸来,再找人做一场法事镇一镇。” 望着宝相庄严的菩萨,柏氏紊乱的心跳逐渐平复,有菩萨在,颜陆氏不能把她怎么样的,她不能! “多找些,多找些。”柏氏颤着声,两眼发直:“镇住她,把她镇得死死的。” 柏妈妈一叠声应好。 浑身发软的柏氏踉跄着跪在蒲团上:“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信女,我给您塑金身。”声音渐渐低下去,低的柏氏自己也听不清楚了。 我没杀人,是陆茂典杀的,跟我无关,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因果报应都算在陆茂典身上。 心里发虚的柏妈妈跟着跪了下去,默念菩萨保佑,鬼怪不侵。念念有词中,不禁想起那一天,夫人与二老爷在林子里幽会,竟然被 大姑奶奶撞见了,这等事岂能被外人知晓,大姑奶奶不死,她们就得死。 惊惧交加之下,柏氏病倒了。 早上来向柏氏请安的陆若灵被告知柏氏凌晨起了热,还在昏睡。她小心翼翼进屋,但见母亲苍白憔悴的面容,陆若灵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心疼母亲愤怒阿渔,母亲肯定是被昨天的事吓着了。 上荣寿堂请安时,一见到阿渔,陆若灵便骂了:“你个害人精!” 阿渔愣了愣。 陆老夫人皱眉:“一大早你又发哪门子疯。” 陆若灵怒指阿渔:“祖母,就是她把我娘吓病了的。” 一屋子人都听得满头雾水,柏氏病了她们都知道,可什么叫颜嘉毓把柏氏吓病了。 阿渔也是呆了呆,蓦然反应过来,面上满是愧疚不安:“昨儿是我娘的死忌,我在湖边烧了些香烛纸钱祭拜我娘,被大舅母和三妹妹撞见了,吓到了大舅母实在是过意不去。” “这算哪门子吓到。”陆若琪声音不大不小的嘀咕了一句。 其他人也觉得陆若灵无理取闹,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 陆若灵来气:“她还说什么让大姑姑显灵,让大姑姑出来找她,说的要多渗人就有多渗人,吓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娘回头就病了,可不是被她给吓得。” 听了这话,在场众人不由觉得柏氏夸张了,就算是有些发毛,也不至于到吓病了的地步吧。 陆夫人说笑了一句:“没想到大嫂子胆子这么小!” 陆老夫人眼神颤了颤,瞬息恢复如常,嗔怪地看着气愤填膺的陆若灵:“你说什么胡话,你娘是吹了夜风,冷着了。” “才不是,就是被她给吓得。”陆若灵不依不饶,引得陆家人侧目,这三姑娘是越大越不讲理了,传扬出去,还不得说他们陆家欺负孤女。 陆老夫人倏地沉了脸:“够了,你莫要胡搅蛮缠。” 不服气的陆若灵还要在再说什么,对上陆老夫人严厉的目光,气得跺了跺脚跑出了屋。 对此,陆家女眷都是见怪不怪的波澜不惊,陆老夫人头疼了下,觉得这么些年就不该怜惜她幼而丧父百般纵容,纵得她如此骄纵蛮横。 “三丫头关心则乱,你莫要往心里去。”陆老夫人拉着阿渔的手拍了拍。 阿渔浅浅一笑:“我知道,本就是我的不是,吓到了大舅母。” 陆老夫人看着阿渔的眼睛:“你怎么也说这话了,你大舅母是着凉了才病的,与你有什么关系。” 阿渔闻言,露出细微的轻松的笑容。 请安结束,众人约着去探望生病的柏氏。 陆若灵正在对醒过来的柏氏告状,一听陆若灵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她是被吓病的,那些人会怎么想,柏氏的脸登时白的几乎透明,这个蠢货! “你瞎说什么,我是吹了风着凉了,与嘉毓有何关系,你赶紧去道歉。” 陆若灵不敢置信看着柏氏:“你就是被她吓得嘛,娘,你干嘛要维护她。” 柏氏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撕了她的嘴:“你闭嘴!” 陆若灵气得七窍生烟:“我还不是心疼你,你居然凶我,讨厌!”一抹泪,掉头又跑了。 柏氏没空搭理她,胆战心惊地看着柏妈妈。 柏妈妈也意识到了麻烦,要是真有人信了柏氏是被吓病的,难保不多想,为什么会这么恐惧,莫非是心里有鬼。她们自个儿心里住了鬼,想什么都忍不住会往这个方向偏。 “夫人莫着急,姑娘那脾气,谁不晓得,没人会把她话当真的,我这就放话出去,您是昨晚吹风受了凉。” 柏氏心乱如麻:“赶紧的。”又一把拉住柏妈妈:“昨天,我是不是已经露出马脚了,嘉毓会不会已经起疑?” 柏妈妈顿了顿:“奴婢瞧着不太像,夫人放心,有宋奶娘在,表姑娘有什么动静都逃不出咱们的眼睛,您可千万别自乱阵脚。” 柏氏稳了稳心神。 这时候,丫鬟来报,陆夫人等来探病。 柏氏强打着精神接待,一见阿渔就满怀歉疚地说道:“我刚骂了灵儿这丫头,我前两天身上就有些不爽利,昨儿又吹了风,这才病倒了,跟你有什么关系。那孩子替我着急,急的没了分寸,冒犯了你,我替她向你赔个不是。” 阿渔摇摇头:“三妹妹也是关心您。” 柏氏叹了一声:“她要是有你这般懂事,我什么病都不会生了。” 陆夫人等人说了些场面上的客套话,便说不打扰她休息,起身告辞。 柏氏让柏妈妈送出去。 柏妈妈送了人回来:“奴婢瞧着表姑娘神色与往常一般无二” 柏氏心里一定,那就好。 …… 荣 寿堂内,陆老夫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捻着佛珠,沉吟半响,唤来陆妈妈:“你去打听打听,昨儿玉笙院有什么异状,别惊动人。”自从知道那桩事后,陆老夫人对柏氏存了戒备提防之心,费心在她屋子里收拢了一个大丫鬟。 陆妈妈觉纳闷,但是没多嘴问,应了一声是,下去打听。良久之后才回来,神色有些奇怪地回:“夜里大夫人屋里莫名其妙出现了一团水草和水迹,大夫人都吓晕了过去。” 陆老夫人心头巨震,脸色立白。 “老夫人!”陆妈妈吓了一大跳。 陆老夫人一把捏住佛珠:“什么叫莫名其妙出现的水草和水迹?” 陆妈妈也觉得心里毛毛的:“门窗都反锁着,院子里也有人守着,也不知道怎么进去的,见鬼似的。” 陆老夫人身子一晃,神情变得像是见了鬼。 “老夫人!”陆妈妈大惊失色。 陆老夫人颤着声追问:“她吓晕了过去?” 陆妈妈点了点头。 陆老夫人头也晕了晕,脊椎骨上蹿起一股阴寒:“她连毓儿都敢害,几根水草就把她吓晕过去了!” 自打开春后,嘉毓身子骨越来越差,连相熟的马御医都无能为力,她便另外请了几位郎中,都说是先天弱症没办法只能细心养着。 直到一位姓刘的郎中说嘉毓的症状与他早年在外游历时遇到过的一位病人有些像,彷佛是先天不足体弱至虚,检查了饮食之后才发现被动了手脚,目下他无法断定是不是同样情况,需要检查饮食。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柏氏,定然是柏氏也知道了明远和晋阳郡主的事。 那一天晋阳郡主来找三丫头,过来拜见她时遇上了明远。她一下子就看出来了,看出晋阳郡主对明远的心思。怪不得晋阳郡主会突然和三丫头交好,三丫头脾气不好,向来只和那些地位不如他们陆氏的闺秀玩耍,那些高门贵女不会惯着她的脾气,晋阳郡主却对三丫头百般谦让。 发现这一点之后她也曾隐隐遗憾,若是明远和晋阳郡主喜结连理,以明远才干以及安王府的扶持,明远必能青云直上,振兴他们陆氏,可惜,明远早有婚约。 肯定是柏氏嫌嘉毓碍了明远前程,所以痛下毒手。想明白之后,她就要找柏氏算账,却犹豫了。 嘉毓的身子已然回天乏术,不剩多少光景,更没法生养。她若是熬上个三五年,届时晋阳郡主必然早 已嫁人。一旦错过晋阳郡主,明远未必能再遇到这样家世显赫的贵女。作为安王掌上明珠,娶晋阳郡主比尚公主也差不到哪去,甚至比那不得宠的公主还有帮助。 为了明远的前程,她没让那郎中检查嘉毓饮食,重金堵上他的嘴。 明远是她唯一的孙儿,他出息了才能把家主之位从老二那里抢回来,这陆氏何该是她儿孙的,岂能让一群庶孽鸠占鹊巢。 且明远这一辈都不成器,唯独明远天资卓越,有希望振兴陆氏。他们陆氏在前朝那是名门望族,先人出将入相。衣冠南渡之后,却急转直下,到了新朝,堪堪只是中流人家。 陆氏将来系于明远一身,为了明远为了陆氏的将来,她不得不昧着良心装作不知道这件事。 陆妈妈勃然色变,惊疑不定地望着陆老夫人。 心口上彷佛压着一块巨石,陆老夫人觉得呼吸都凝滞起来。柏氏遇见嘉毓在湖边祭拜雁如,半夜屋子里出现了水草和水迹,生生把柏氏吓晕了过去。这个大儿媳妇,人生得娇娇柔柔,却不是个胆小如鼠的。 她为什么会如此恐惧,恐惧到晕过去?因为害了嘉毓所以心虚,还是……雁如也是被她害死的?只有枉死的人才会化作厉鬼。 这个念头疯狂冒出来,陆老夫人再也压不下去。 对于雁如投湖殉情一说,她由始至终都是不信的。雁如是秉性柔弱,与女婿夫妻情深,女婿牺牲后,她的天就塌了,命也去了半条,整个人郁郁寡欢。但是为了嘉毓,她绝不会自寻短见,她还等着嘉毓和明远成亲,生儿育女,再过继一个外孙到颜家,继承宣平侯府。她不只一次说过,百年后,她就能向女婿交代了。 她更相信雁如是失足落水,只下人们都传是殉情,殉情比失足好听,他们对外便默认雁如是为夫殉情。 也许,陆老夫人握着佛珠的骨节发白,也许不是失足,雁如是被人害死的!柏氏为什么要害雁如,为什么? 柏氏害嘉毓是为了明远的前程,她为什么要害雁如,雁如哪里妨碍她了? 陆老夫人霍然起身往外冲,这个毒妇,她要问问她为何如此丧心病狂。 “老夫人,老夫人。”心里翻江倒海的陆妈妈追上去。 走出几步的,陆老夫人僵在原地,问清楚之后呢,假如真的是柏氏害了雁如,她要如何收场? 陆老夫人心念如电转,处死柏氏,不仅明远要守孝三年,夜 长梦多,就是嘉毓那边又该怎么办。已经到了这一步,没有回头路可走,不能功亏一篑,不然之前的隐忍都付之一炬。把柏氏关起来也是同理,且她怎么向明远交代。 陆老夫人慢慢转过身,待明远娶了晋阳郡主,她再好好跟柏氏算账,让她给雁如和嘉毓偿命。 白莲花表小姐8 白莲花表小姐8 陆老夫人一步一步往回走,目光定在惨白着脸的陆妈妈脸上。 陆妈妈冷汗不受控制地往下淌,她隐隐约约猜到点什么,却不分明,更不敢往深处想,只恨不得自己是聋子,刚刚什么话都没听到。 陆妈妈膝盖一软,砰的一声跪倒在地。 “秀月,你跟了我多少年了?”陆老夫人捻着佛珠。 噤若寒蝉的陆妈妈颤声道:“回老夫人,奴婢伺候您四十三年了。”她八岁进院子伺候,这一转眼就四十三年了。 陆老夫人点点头:“这么久了。” “老夫人,奴婢对您的忠心,日月可表天地可鉴。”陆妈妈嗓子眼发干发涩,吓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陆老夫人生拉硬拽了下嘴角:“我信你。” 陆妈妈忙不迭磕头表忠心。 陆老夫人定定看着她,看得陆妈妈冷汗如瀑全身发僵,徒然生出一股被毒蛇盯住的骨寒毛竖之感。 “你下去吧。” 陆妈妈如蒙大赦,爬了两下才爬起来,不敢落荒而逃,用尽全身的力气撑着双腿用尽量平稳的脚步退下。 陆老夫人枯坐半响,去了隔壁的小佛堂,跪在蒲团上:“雁如,真的是你吗?娘知道对不起你,对不起嘉毓,可娘实在是没办法了,你原谅娘,娘全都是为了陆家,娘也是逼不得已。你放心,娘绝不会放过柏氏这个毒妇。你安心去吧,莫要留恋人世间。下辈子,娘给你们娘儿俩赎罪。” 陆老夫人潸然泪下,絮絮叨叨忏着悔,末了虔诚地对着菩萨磕了三个头:“菩萨保佑我儿早登极乐。” 磕完头,陆老夫人敲着木鱼念往生咒。 在咚咚木鱼声中,陆老夫人神情逐渐安静平和。 柏氏内心却是久久无法平静。 那一天,她亲眼看着陆雁如被陆茂典按在湖里活活淹死,看着陆雁如在痛苦中停止挣扎,成为一具漂浮的尸体。 也是她,从明远的小厮白墨处得知明远和晋阳郡主互生情愫。她想除去颜嘉毓这块拦路石,但是她没有万全之策也不敢出手,所以求助陆茂典。陆茂典果然答应了,这个男人,连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亲妹妹都下得了手,何况一个外甥女。若二房那几个小子成器,陆茂典也许不会冒险,明远虽是他的骨肉却永远只能是长房嫡子。但是谁让他那几个儿子都是酒囊饭袋,陆茂典只能寄希 望于明远。 所以陆雁如来找她索命了,抓着一张符咒的柏氏大睁着眼睛凝视烛火,突然道:“让明远娶了嘉毓,你说这样陆雁如会不会放过我们,又不是我们杀的她,嘉毓也不是我们害的。” 不等柏妈妈回答,柏氏两只眼睛里涌出无尽的恐惧:“秀娥,大爷会不会来找我?” 躺在地铺上的柏妈妈心头一震:“夫人你别说胡话了。” 柏氏整个人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恐惧笼罩了她整张脸,她冷汗淋漓地摇了摇头,语无伦次:“他凭什么来找我,他又不是我害死的。他是自己犯了病,不关我的事儿,我只是没给他拿药,他要告诉老爷子老夫人,我怎么敢给他拿药。他是病死的,不关我的事。” 柏妈妈只觉一阵又一阵的凉意,前赴后继穿过铺盖蜂拥而至。那一天她进去时,大爷已经咽气了,夫人惊恐欲绝地躲在角落里。 后来才知道大爷无意中看到了夫人身上的痕迹,暴跳如雷,要找老太爷他们,幸好犯了病当场就去了。 “夫人,您别想了,都过去了。”柏妈妈受不住地上阴寒爬了起来,安抚地拍着柏氏的背。 柏氏目光颠乱,重重一摇头:“不行,我的明远是要娶郡主的,他以后要出人头地,一力挑起陆氏重担。”话锋一变,她看着柏妈妈的眼睛问:”这世上真有鬼吗?” 柏妈妈胸前挂了一张符箓,屋子角落里也贴满符箓,她既是相信却又有那么点不信。这世上枉死的人多了,可真没听说过有几个人被鬼寻仇害死的,真要这样,那得死多少人。如这深宅大院里,死的不明不白的下人姨娘多的去了,那些主子不都活的好好的。 可若没有鬼,那些水草和水迹又何从解释,假如真有一个人有这么大本事,似乎比鬼寻仇更吓人。 “会不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柏氏嗓音不稳,反而更怕了。倘若真有那么一个人,对方是不是知道了八年前那桩事,所以故意来吓她,如是一想,柏氏如坠冰窖:“秀娥,你明天去找忠全家,问问二老爷那有没有异状?还有我要和他见一面。” 是鬼请高僧,是人,那就让陆茂典出手。无论是人是鬼,她都不怕,她不怕! 柏妈妈犹豫了下,算算,二老爷和夫人也有七年没私下会面了,夫人保养得再好,岁数到底摆在那,哪比的上那些年轻小姑娘鲜嫩诱人,这男人哪个不喜欢青葱娇嫩的。 柏妈妈张了张嘴,见柏 氏那惊恐万状的模样,想着二老爷安慰两句比自己说两百句都管用,遂应是。 这一晚,柏氏和柏妈妈都没睡着,骇人的水草和水迹也没再出现。 …… 陆茂典没有答应和柏氏碰面,见面就意味着风险,他不想冒险,听忠全家的说了经过之后,他眉心紧紧皱起来。他不是无知妇人,不信什么神鬼,只信装神弄鬼。 最有动机的就是颜嘉毓,可这个外甥女病弱无依,身边都是自己的眼线,一举一动尽在掌握之中,绝对不会有这样莫测的本事。 是三房?陆茂典眯了眯眼,柏氏吓得方寸大乱,都想和他见面了,也许对方就等着自己和柏氏碰面。叔嫂密会,哪怕什么都不做,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不仅自己身败名裂,还能抹黑明远的血统,三房可不就能顺理成章地上位。 陆茂典细细叮嘱忠全家的一番,让她转告柏氏,又让她令宋奶娘严密监视颜嘉毓,小心驶得万年船。同时,安排人手紧盯三房。 柏氏坐在黄花梨云纹镜台前,端详着镜中憔悴的容颜,果真是老了,眼角的细纹再好的脂粉都遮不住。 “二老爷让您勿要杯弓蛇影,反叫人起了疑心。这世上哪有鬼怪,不过是有人在装神弄鬼罢了,对方只敢耍这些花招,可见没有真凭实据,所以这个时候,更要保持镇定。二老爷还让我们仔细查查院子里的人,肯定有内鬼……”低声转述忠全家的话的柏妈妈察觉到柏氏的心不在焉,止住了声音。 “若是以前,我一说我见他,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来,现在三催四请也没用了。”柏氏嘲讽地掀了掀嘴角。当初他们最要好的时候,他恨不得把自己拴在裤腰带上。有一回还胆大包天地趁着大爷吃了药昏睡着,就在边上与她欢好,吓得她魂飞魄散。 柏妈妈滞了滞:“这档口见面,没准正中了别人下怀。” 柏氏嗤了一声:“以前他倒不怕被人发现了,那会儿老爷子和大爷都还在,也没见他不敢来找我。” 柏妈妈看出柏氏情绪不对,毕竟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又是担惊受怕的,想找男人依靠一二,却被无情拒绝,难免有怨气。 想起二老爷对夫人这些年的冷淡,柏妈妈也不是没怨气的。当年可是二老爷先引诱她家夫人的。 她家夫人国色天香,却因为家道中落,只能嫁给体弱多病的大老爷。大老爷那身子骨一看就不是长寿之相,陆氏这样的门第也绝不会允许女子改 嫁。若是夫人运气好,能在大老爷去世前生下一儿半女,后半生起码还有个指望,不然,还不活得像一潭死水。可进门三年,夫人半点孕讯也无,茫然无措下就着了二老爷的道。 没两次,夫人就怀上了。彼时她想劝夫人收手,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可夫人动了情,哪里抽得了身,就这么偷偷摸摸地往来了好些年,直到色衰爱弛,彻底没了联系。幸好有公子和姑娘在,夫人后半生有依。 柏氏抚上眉眼:“他五月里新得的那歌姬,眉眼看着有些像我,不过比我可年轻多了,彷佛才十五岁,真是花骨朵一样的好年华。” 柏妈妈舌尖漫上一层苦意。 “我倒是真希望有鬼,”柏氏眼神一寸一寸阴冷下来:“夜半索了他的狗命。” 年轻那会儿,恨不得给她当狗,见她老了,容貌衰败了,就把她当狗屎。 柏妈妈心下一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 阿渔抱着猫坐在窗边,为颜嘉毓这个可怜的小姑娘感到齿冷心寒。 她最敬爱的外祖母对她所经历的一切心知肚明,却装聋作哑,眼睁睁看着她去死。莫说隔了一层的外孙女,便是亲女儿颜陆氏,她分明已经相信颜陆氏的死和柏氏有关,却为了利益再一次选择置之不理。 在陆老夫人眼里,女儿外孙女在陆府利益面前,都是可以随意牺牲的,无论她们多么的无辜可怜。 可笑的是,陆老夫人还在菩萨面前煞有介事地忏悔,却又继续纵容柏氏害颜嘉毓,是不是觉得将来杀了柏氏,便对得起这对无辜枉死的母女了。 这自欺欺人的功夫,不愧是陆家人。 还有更可笑的,她权衡利弊之后保下来的好儿媳妇柏氏,就像她现在看着颜嘉毓去死而不作为一样,眼睁睁看着她独子病发身亡。还是被柏氏和她的好庶子通奸气死的。 陆大老爷体弱多病,也不知道陆明远和陆若灵到底是长房还是二房的种?若陆明远是二房的儿子,那可就精彩了。 与其说陆老夫人维护的是陆家的利益,不如说是陆明远的利益。 为了陆明远所谓的前程,杀女之仇可以忍,外孙女被害也能放任。 倘若陆明远不是她亲孙子呢? 她所有的牺牲和隐忍都成了天大的笑话。 蝇营狗苟到头来,却是替杀了她所有血脉的仇人辛苦。 观陆茂典甘愿为陆明远的前程毒害颜嘉毓,再观他一直以来对陆明远和陆若灵兄妹的尽心尽力,十有八九这两人真是他的子女。 那就再好不过了,倒要看看知道真相那一刻陆老夫人的脸会变成什么样? 阿渔嘴角的弧度一点点扩大。这一家人,自私自利,唯利是图,叔嫂通奸,杀人灭口,背信弃义,贪慕虚荣,谋财害命……简直罄竹难书,天理难容。 人人鬼鬼已然一清二楚,收拾了晋阳郡主和六皇子,她就和陆家人连本带利地算一算颜嘉毓母女俩的账。 他们不是又要名又要利吗?她偏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揭开他们披在外面的人皮,让他们的真面目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下。 这家人合该被牢牢钉在耻辱柱上,身败名裂。 白莲花表小姐9 白莲花表小姐9 中元节当天,陆老夫人带着家眷前往清月庵祭拜亡人。清月庵在京城久负盛名,香火鼎盛,到了这一日更是权贵云集。 清月庵的度亡道场闻名遐迩,每年中元节这一天的度亡道场她们只会邀请十八户人家。 今年陆氏也在其列,盖因庵中的慈容师太与陆老夫人交情莫逆,不然以陆氏现如今的门第,未必能占得一席之地。 出发前,无论是陆夫人、柏氏还是三夫人,都费尽心机拾掇未定人家的儿女,暗暗祈求:先人保佑我儿入了贵人的眼。 柏氏虽然精神还不大好,但是这样的日子却不肯拉下,一则她想去清月庵求个心安,再则也有那么点替女儿谋划的念头。虽然女儿其貌不扬,可保不准就有哪位老太太喜欢女儿这样生得富态,有福气的姑娘。 临行前,柏氏拉着陆若灵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务必收敛自己那暴脾气,不可在贵人面前丢脸。 陆若灵嘟嘟嘴:“我不想让颜嘉毓去,她去了,谁还看见的我。”就算病歪歪的,那张脸也勾人的很,还成了病西施,更惹人怜。哪回和她一块出去,那起子男人不是紧盯着她瞧。 柏氏无奈:“别耍孩子脾气。” 陆若灵也知道不可能,她就是那么一说。 阿渔也是要去,前世,颜嘉毓生了病没去成,这一次,她得趁着这次出门的机会想法子去医馆取解药。 陆府一行人到了清月庵,被迎进屋里等待吉时。屋内已经坐了好几家人,陆老夫人上前打招呼。 这里头随便哪一个门第都比陆氏高,陆老夫人不得不放下老祖宗的骄傲攀谈。她不禁想起当年陆家没有因为战乱南下建邺前的盛况,她夫家娘家皆是名门世家,无论走到哪儿,都只有别人逢迎她的份儿,便是面对皇族也无需低头。然而一场战乱,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夫家娘家人丁凋敝,日薄西山。到了新朝,世家没落成了明日黄花,寒门庶族崛起后来居上。 一个猎户的媳妇居然成了国公夫人,一品诰命在身,陆老夫人百般滋味心头,瞥一眼被拉着手摩挲的阿渔,那颗心又硬了几分。 “就说以前怎么没见过,原来是这样花玉一样的美人,你是怕被人抢走所以藏起来了吧。” 阿渔腼腆一笑。 陆老夫人微微笑着道:“她身子骨弱,所以不常见客。” “是弱了些,可是怎么了 ?” 乏人问津的陆若灵一撇嘴角儿,狐媚子。 “哎呀,老姐姐,你可算是来了。”屋子里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 阿渔抬眸看过去,就见两位慈眉善目的老夫人被簇拥着走进来,一群人迎上去请安,陆家人也不例外。 听了几句话,阿渔恍然,略胖那位老夫人是武德老王妃。武德王府与陆家素无往来,故而未见过,但多多少少也听说过几耳朵。 武德王是高祖皇帝表弟,两人一起打的江山,高祖皇帝称帝后,封赏自家表弟做了唯一的异姓王且世袭罔替。后来还把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平阳公主下嫁到给王世子。 武德王既是当今圣上表叔,又是当今胞妹的公公,还在战场上数次救过圣上性命,哪怕已经告老颐养天年了,依然是简在帝心的人物。何况武德王府人才济济,在朝中举足轻重。 略瘦的那位老夫人则是定国公老夫人,定国公是开国功臣,和武德王府是儿女亲家。 家中男人争气,两位老夫人自然地位尊崇,人人奉承。 “小王爷今儿没来?”一位夫人捏捏帕子,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送我们到了门口,他就和英韶这孩子先走了,说是有事,这两个泼猴儿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武德老王妃嗔怪着孙子和外孙,她还不知道孙子,这混小子不想被女眷缠住,所以连招呼都不愿意进来打一个就跑了,英韶这小子瞎凑热闹。 阿渔就发现在场一些姑娘包括姑娘们的长辈都露出了淡淡的失望之色,这位小王爷可真是个香饽饽。 说着话,武德王妃也看见了阿渔,美人就像是黑夜里的萤火虫,想忽视都难。平生见过不少美人儿的武德王妃眼底也闪过一丝惊艳,柔情绰态,清素若九秋之菊,不过很快,她就皱了皱眉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经历,眉峰皱得更紧,收回目光。 闲话片刻,吉时到将近,一屋子的人移步广场。 转了一圈,算着时辰回广场等待的魏英韶拿手肘杵了杵程晏,挤眉弄眼,压低了声音提醒:“美人” 程晏微微拧眉,斜他一眼,上前迎接武德老王妃:“祖母。” 魏英韶同情地耸了耸肩,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跟在陆老夫人身后的阿渔脚步一顿,立刻又恢复如常,那天她带着面具,这两个人不可能认得出她。 因着这两个人的出现,在场小 姑娘红鸾星动,面颊绯红,彷佛空气中都多了一丝甜腻腻的桃花香。 饶是陆若灵也不例外,小心肝噗通噗通乱跳。 小王爷玉树临风清隽英挺,家世更是一等一的的显贵。不仅是武德王府的世子,母亲还是圣上胞妹,他本人更是宫里长大的,年纪轻轻就是从三品的中郎将。只听说性子有些桀骜乖戾,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似乎还有些命硬,克死了前一个未婚妻。 魏公子面如冠玉俊秀温和,作为嫡次子不能继承公府略差了些,可胜在脾气温和平易近人。 到底哪一个好呢?陆若灵纠结地咬了咬唇。 整场法事陆若灵都心不在焉的,眼神不受控制往那边瞟。跪在她左边的陆若琪把她的小动作看了个正着,留意到她看的是谁后,嘲讽几乎要忍不住溢出来,谁给她的勇气,她那张大脸吗? 陆若灵揪着袖口,心里想的是,若是他们家和安王府结了亲,与武德王府和梁国公府也就间接成了亲戚,日后少不了见面的机会。想着想着,捕捉到魏英韶看了过来,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差点要顺着喉咙滑出来,不等她欢喜猝不及防间被浇了一盆冷水。 魏英韶看的是颜嘉毓! 陆若灵脸上横肉跳了跳,唰得扭头怒视阿渔。 阿渔闭着眼,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俏鼻菱唇,皮肤苍白如雪泛着病态之色,更显弱柳扶风。 若有所觉的阿渔睁开眼,迎上陆若灵嫉恨交加的目光。 陆若灵压低声音咒骂:“骚货!” 阿渔面色微微一白,在阳光下显得透明:“三妹妹请自重。” 见状,陆若灵反倒更来劲了,声音略略上扬:“你敢做还怕我说,骚里骚气勾引谁呢,搞清楚点,你可是有婚约的人,你还想攀高枝不成。” “我没有!”阿渔满面羞辱之色。 “少装了,你就能骗骗那些肤浅的男人。”陆若灵嗤之以鼻。 阿渔哀声道:“你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会被人听见的。你想让所有人出丑吗,你再这样我就要告诉外祖母了。” 陆若灵面露得意畅快:“你去说啊,我怕你不成。我就要说,我偏要说,狐媚子勾引……” “你住嘴!”羞怒到浑身颤抖的阿渔彷佛是忍无可忍,一巴掌甩在陆若灵脸上。 陆若灵被打懵了,别说她,就是旁人也懵住了。 “贱人,你敢打我!”回过神来的陆若灵勃然大怒,揪着阿渔就要打:“我打死你,打死你个小贱人。” 阿渔惊慌无助地叫了一声。 “你干嘛,这儿是你撒泼的地方嘛!”陆若琪一把拉住发疯的陆若灵,见外人都看了过来,瞬间涨红了脸,丢死人了。 阿渔摔倒在地,泪如泉涌。原不想懒得搭理陆若灵,只这人满口污言秽语恶臭难闻,叫人忍无可忍。陆家不是最爱名声,标榜如何善待颜嘉毓,就先让看看冰山一角。 暴跳如雷的陆若灵张牙舞爪:“你放开我,我要打死她,她居然敢打我。” 坐在地上的阿渔抹了一把泪,双眼亮晶晶彷佛燃着两簇火苗:“是你欺人太甚,平日里你怎么辱我骂我,我都忍了,可今天是超度我爹娘日子,他们都在天上看着我,我绝不允许你用那样污秽的字眼来羞辱我。就因为旁人多看了我几眼,你就说,说我狐媚勾引人。” 阿渔难以启齿地滴下眼泪:“我求你别说,你越说越大声,哪怕搬出外祖母都没用。我怎么能让你继续说下去,扰了我父母安宁,让他们在九泉之下也无法安息。” 陆若灵面露慌色,矢口否认:“我没有,你胡说,是,是你先说我丑!”陆若灵急中生智,倒打一耙:“是你先说我丑,我才会气得口不择言。” 陆若琪张嘴想说点什么,瞥到陆夫人不断给她使眼色,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陆若灵丢人,就是整个陆家丢人。 她跪在边上听得清清楚楚,就是陆若灵嫉妒成性,看不惯颜嘉毓比她引人注意,满口脏话宛如市井泼妇。陆若灵长得丑,就见不得漂亮人。 陆若灵这人就是这么不要脸,自己主动招惹人,还得往别人身上扣屎盆子,自己也是被她坑过的。好几次吵起来,哪怕自己没拿容貌攻击她,在老夫人跟前,她就能不要脸地告状,都是因为自己说她丑她才这么生气。反正只要咬定别人说她丑或者说她没爹,不管她做了如何过分的事,哪怕是她先挑起的战火,她都有理了。一开始很是让她占了些便宜,后来被戳穿了,才不怎么灵验了,可陆若灵还是喜欢耍这两个贱招。 “我没有。”阿渔爬起来对着中间的道场跪好,举着双指头朝天:“我方才所说的话若有一字虚言,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扭头直直看着脸色发青的陆若灵,“你敢发誓吗?” 面如死灰的陆若灵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花容失色的柏氏本想着替女儿扭转局面,可被阿渔这么一发誓,所有解释都变得苍白无力,甚至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挽回。柏氏只觉得犹如芒刺在背,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这臭丫头怎么这点眼色都没有,这是她能撒泼的地方吗? 柏氏灵机一动,硬着头皮晕了过去。 眼皮抽搐的陆老夫人立刻道:“还不快扶大夫人下去看看。”又看了看泪水涟涟的阿渔,压着心底的不满,温声道:“回头外祖母定然好生教训三丫头给你一个交代。” 阿渔只泪流不止,彷佛有无尽的委屈和伤心去,却无法诉之于口。 陆老夫人脸颊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陆若灵灰溜溜地跟着‘晕倒’的柏氏离开,这场闹剧终于平静下来,中央的法事不受丝毫影响地继续进行着。 四周的众人却难免思量开了。大多数人都是视觉动物,一个楚楚可怜,一个凶悍无颜,天然会更偏向前者几分。 且阿渔说的有理有据,还敢在这样的场合赌咒发誓,自然更让人信服。而陆若灵那一口一个贱人,还众目睽睽之下红口白牙扯谎,私底下不定多猖狂呢。 不禁唏嘘,本该是金尊玉贵的侯府千金,却生生成了寄人篱下备受欺凌的小可怜。 “美人就好比鲜花,自然引人注目,”魏英韶怜香惜玉之情横生,这样的美人是个男人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尤其法事如此无聊。 说到这里,他瞥了一眼目不斜视的程晏,这是个例外,老程是男人,只是不好这一口的美人。 “这样就成勾引了,淫者见淫,那陆家姑娘是得多么跋扈才能连这都看不惯,果然是丑人多作怪。” 程晏淡淡道:“不了解来龙去脉,别太早下定论。” 魏英韶侧目,语重心长地说道:“老程啊,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不是所有柔弱美人都蛇蝎心肠,你这偏见得改一改。” 这偏见的由来,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十八年前,一故交之女投奔武德王府,据说那女子生得娇娇弱弱楚楚可怜,惯会惺惺作态,竟然和王世子也就是程晏他爹暗中苟且,弄得王世子和平阳公主夫妻险些反目,后来那女子被打了个半死送走。 实则王世子将那女子偷偷豢养起来,最终纸包不住火,被身怀六甲的平阳公主发现奸情。平阳公主带了一队侍卫杀过去,愤怒之下失手将王世子和那女 子一剑刺了个对穿,而平阳公主因此难产,最终一尸两命。 高祖皇帝和武德王一个死了女儿一个死了儿子,还没了来不及出生的外孙,哥俩执手相看泪眼。高祖皇帝还算讲理没因此迁怒毫不知情的武德王府。武德王府自然也不敢因为死了个儿子怨上皇家,身为驸马本就不该纳妾,平阳公主饶了他一次,他居然还敢金屋藏娇,简直自己找死。 为了各自体面,为了程晏,两边把这桩事都瞒得死死的,外人不得而知。他能知道,当然是因为他娘是武德王府的郡主。 高祖皇帝觉得对不起闺女,千挑万选给她挑了这么个王八蛋,便把程晏接到宫里抚养。 高祖皇帝驾崩后,程晏抚养权转交给当今和皇后,皇后算程晏半个母亲。十年前宫里来了个莲妃娘娘,又是个我见犹怜的温柔弱女子,把当今圣上迷神魂颠倒。皇后很是吃了些亏,幸好最后被揭穿真面目死在冷宫。 再后来,程晏的未婚妻,梁国公府的大姑娘,被她那想夺姻缘的楚楚动人的继妹坑死了。梁国公府还想装傻充愣包庇小女儿,还是程晏直觉死因没那么简单,把真相查了出来,替那可怜姑娘讨回了一个公道。 因此,对这种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子,程晏打心眼里犯怵,敬而远之,避如蛇蝎。 程晏掀了掀嘴角:“改不了,也不想改。” 白莲花表小姐10 白莲花表小姐10 度亡道场结束,众人散去,陆老夫人堆起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与人客套两句。虽然对方神色如常,但是她总觉得眉眼间隐藏着嘲笑,嘲笑他们陆家刻薄孤女。 事实也诚然如此,也就陆家人觉得陆若灵只是莽撞天真,在外人看来,陆若灵那模样分明是蛮横恶毒。她连这样的场合都敢撒野,可见在家有多放肆,听那小姑娘的话头在家也没少受欺负。若无家人纵容,陆若灵万万不敢如此肆意妄为。 无父无母的孤女,不要求视如己出,可也没由着自家姑娘肆意欺负的道理。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世家名门做派,怪不得把前朝折腾没了。 强撑着镇定与人告辞,陆老夫人带着陆家人前往自家厢房。 陆若灵正扑在柏氏怀里嘤嘤哭泣,她在这么多贵夫人面前丢了脸,以后还怎么嫁入高门啊。 陆若灵捂着脸:“娘,颜嘉毓这个贱人居然敢打我。我不活了,我不活了,让我去死吧。” 柏氏嘴里比吃了黄莲还苦,女儿这次丢脸丢大了,不禁怪女儿这性子,没事去骂颜嘉毓干嘛,也埋怨颜嘉毓把事情闹这么大,分明是故意下女儿的脸。 “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好端端去说她干嘛!” “那就是骚货,勾的男人都看她,她想干嘛,另攀高枝嘛,不要脸!”浑然忘了自己日思夜想着陆明远攀上晋阳郡主这根高枝。 她忘了,柏氏记得清清楚楚,忍不住脸上臊了臊:“你讲点道理好不好,那和嘉毓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和她没关系,要不是她发骚,魏公子怎么会看她。” 听她说的话,柏氏这个当娘的都觉得刺耳了:“你一个世家贵女一口一个骚货发骚的,你哪里学的这满口脏话。你就是口无遮拦惯了,才会闹出这桩事。” “是她,都是她害的,她打我。”陆若灵气得跺脚,脑子里只剩下自己被打了耳光这一件事,她娘都没舍得打过她的脸:“我不管,我不管,我要打回来,我要打烂她的脸,我咽不下这口气。” 见到阿渔随着陆老夫人进来,陆若灵一个箭步蹿过去:“小贱人。” 早有准备的阿渔骇然后退,踉跄着退到院子里:“三妹,你要干嘛?”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个小贱人!”满脸愤恨的陆若灵挣扎着要推开拦住她的丫鬟,叫嚣:“颜嘉毓,你竟敢打我,你等着,我打死你,我 一定要打烂你的脸。” 陆老夫人瞥到两边的外人,庵里的厢房是连在一块的,气得手抖:“反了,反了,给我堵上她的嘴。” 魏英韶呆了呆:“这是哪里跑出来的泼妇。”他见过的女子,爽朗的,端庄的,温柔的,娇蛮的……哪怕是心机深沉口蜜腹剑的,可也没这一款的。 程晏剑眉一皱,瞥一眼泪盈眉睫的阿渔,又收回目光。 陆若灵被堵着嘴推入厢房,陆老夫人一张脸火辣辣的发烫,尴尬的无地自容:“这孩子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叫诸位见笑了。” 这是在家蛮横惯了,所以吃了亏在外面也收不住性子,梁国公夫人笑了笑:“无妨,只是个孩子罢了。偶尔犯点错也在情理之中,不怕她犯错,好好教就是。” 陆老夫人笑容滞了滞,觉得梁国公夫人这话绵里藏针一般:“夫人说的是,这孩子是得好好教一教了。” “毓儿别怕,外祖母定会给你主持公道。”陆老夫人满目慈爱地朝阿渔招了招手。 阿渔心里一哂,公道?在这位老太太眼里,公道就是陆若灵做什么都是值得被原谅的,颜嘉毓必须无条件的迁就原谅。 哪一次陆若灵欺负颜嘉毓,陆老夫人不是和稀泥,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不疼不痒的教训陆若灵两句,然后对颜嘉毓说你是表姐是未来嫂子别和她一般见识。颜嘉毓能怎么办,她有什么底气不宽宏大量。宽厚大量的结果就是陆若灵得寸进尺,因为她知道无论自己如何刁难颜嘉毓都没关系。 慢慢的颜嘉毓无师自通学会了眼泪,如果她不想被白欺负,那么她只能哭,哭得越可怜越好。无论陆老夫人是出于同情还是名声,就不会挠痒痒似的教训陆若灵。好歹陆若灵能消停几天,她也能过上几天安生日子。 进了厢房,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就垮了,看一眼依旧被堵着嘴却仍然满脸暴怒的陆若灵,这丫头被惯坏了,伸手指着她:“你简直无法无天,哪家闺秀是你这样的。” 陆若灵:“呜呜呜呜……” 柏氏为难又心疼地看看陆老夫人再看看陆若灵。 “你还想让她继续叫嚣,叫嚣的整个庵堂的人都知道她怎么威风凛凛的欺负人,让所有人看我们家的笑话。”陆老夫人将一腔怒火瞄准柏氏:“你看看你养出来的好女儿,出口成脏,污言秽语,不堪入目,还青天白日扯谎。” 柏氏的脸红红白白变幻,低了头:“母亲教训的 是,都是我没教好女儿,回头定好生教导她。” 陆老夫人平了平怒气,目光落在阿渔身上:“三丫头有不对的地方,可你也不该动手打人啊!” 不能说话的陆若灵用眼神支援陆老夫人。 “我央她别说了,她越说越大声,搬出您也没用,外祖母您说我该怎么办,由着她继续肆意谩骂我吗?平日里她怎么骂我,我都能忍,可今天不能,若是我爹娘在天有灵,他们听见了会难受,”阿渔眼里漫出眼泪,双肩轻轻颤抖:“他们会心疼我,会放心不下我,他们没法安心去投胎。” 陆老夫人心头剧烈一抖,原想说的话如同秤砣坠了回去。 柏氏脸色微微发白,攥紧了帕子。 听得在场其他人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老夫人嘴上说着比谁都疼颜嘉毓,可但凡在府里多待了那么几年心里都门清,老夫人最疼的还是长房那两个,颜嘉毓是远远比不上的。不然陆若灵怎么敢十年如一日地欺负颜嘉毓,还不是因为不管自己怎么欺压,她都不会被重罚,自然有恃无恐,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陆老夫人整了整不自然的神色:“打人总归是不对的,不过念在是三丫头有错在先,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以后谁也别再提。” “呜呜……”陆若灵七个不忿八个不服,气得跳脚。 不过没人理她。 陆夫人打圆场:“小姐妹之间磕磕绊绊也是常有的事,说开了就好。”心里却道,这种磕磕绊绊是真没见过。一想今天陆若灵干的事,她就想捶死陆若灵这个惹祸精。一家子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女儿再优秀,有这么个堂姐在,也得被连累风评。再一次怨怪起陆老夫人和柏氏来,纵出这么个败坏门风的玩意儿来,早晚把全家的脸都丢光了。 这一茬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揭过去了,连出两个丑,陆老夫人做完剩下的法事,哪还有借机与各豪门权贵接触的心思,一刻也不停留,立马打道回府。 陆老夫人与阿渔共乘一辆车,陆老夫人心烦意乱地捻着佛珠,抬眸看向沉默不语的阿渔。 “毓儿,你是不是在怪外祖母?” 阿渔抬头:“外祖母何出此言,我怎么会怪您。” 陆老夫人抿了抿嘴角:“外祖母没用,护不住你,让你被三丫头欺负。” 阿渔垂了垂眼帘。 陆老夫人:“外祖母知道你委屈,你三妹妹那脾气确实让人难受 ,可外祖母也是为了你好,将来你是要嫁给明远的。让着她些,对你有好处,你大舅母和明远也会感激你的。” 阿渔差点就没绷住笑场了,将来,一个身中剧毒时日无多的人哪还有什么将来,都做到这一步了,还要自欺欺人再欺别人,也是一种本事了。 “让了一步,再让一步,一步又一步,没换来三妹妹见好就收,只有变本加厉。外祖母,我到底该退让到哪一步,才能让她放过我,还是退到悬崖下,她才肯放过我。”阿渔满目悲凉地凝望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心头一颤:“什么放过不放过的,三丫头是骄纵了些,可也没存什么坏心眼。” 阿渔弯了下嘴角,轻声道:“外祖母,我想给爹娘他们放两盏荷花灯。”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待把柏氏和陆茂典通奸的事实摊在她眼前,她不想醒也得醒了。 心绪紊乱的陆老夫人正不知道如何面对她,闻言道好,叮嘱两句就放她下车。和她一块下车的还有坐在其他马车上的陆若琪等年轻少爷姑娘。 中元节,又称鬼节,除了祭祖、祀亡魂、焚纸锭等习俗外,还有一项重要的习俗……放河灯,点上一盏荷花灯,为亡魂照亮回家之路。 明明是祭祀亡人的节日,却硬生生被躁动的少男少女们逐渐演变成了光明正大眉来眼去的日子。 祭祀归祭祀,一点也不妨碍人们趁机放松玩耍,街上都是人。小贩们眉开眼笑,把这当成了喜庆的节日,沿街叫卖的东西除了多出莲花灯、纸钱香烛外,与其他节日并无大多区别。 阿渔找了个借口与陆若琪分开。陆若琪因为之前没有帮她说话,本就有些不自在,闻言暗松一口气。 阿渔笑了笑,这算是个好姑娘,可惜姓陆,还是陆茂典的女儿。当她向陆家复仇,不可避免会影响陆若琪的人生,但是她并不会就此停止复仇。就像陆若琪不会因为同情颜嘉毓而站出来揭穿陆若灵的真面目,进而损及自身的利益。 与陆家人分开之后,阿渔买了一个祭祀面具,带上驱邪避凶的祭祀面具,鬼怪自会退避三舍。放眼望去,一半人带着面具,却多是为了玩闹。如此正合她的意,这张脸过于显眼,不遮起来,走到哪儿都是焦点。 阿渔带着两个丫鬟去酒楼用晚膳,又是点了一大桌美味佳肴以及一壶酒。 “你们陪我喝两杯吧!”阿渔拿起酒杯,笑容发涩,“我今天特别想喝点酒,谁也别劝我。” 叠翠想劝些什么,倏尔想起清月庵内发生的一切,再看她笑容落寞,心头不忍,便把劝说的话咽了回去。 越喝越渴,两个丫鬟又不知不觉晕了过去,阿渔再一次故技重施,换了男装去那间角落里的医馆取药。 “你好,我来取药!”阿渔递上单据。 一看这单据,对方目光一动,扬声:“快把初七三十六号药取来,公子冒昧问一句……” 阿渔心中警铃大作,转身要走。门口却不知打哪儿冒出一个人来杵在那。 阿渔神色微变,这身子太弱,导致她五感也变迟钝了,居然没有发现这里有埋伏。 那青年十分温和地接着道:“公子且慢,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冒昧问一句,您这药方可卖?” 正在隔壁房间喝茶发呆的程晏听到‘初七三十六号’这句暗号立时站起来,透过墙上暗孔望出去。 这座医馆乃皇城司一个据点,皇城司是负责为皇帝刺探收集情报的秘密机构,他面上是混日子的金吾卫中郎将,实际上却隶属皇城司。 前几日,这里坐镇的郎中无意中发现配出来的一个药十分玄妙,能解好几种奇毒,无论是用到南疆军队还是在民间推广都有极大价值。他们便想买下这方子,更想看看开出这张方子的大夫能不能收为己用,一个好大夫,意味着多几条命。 这种事本不劳他亲自出手,只他被祖母以念叨的头大,说他这种日子都待在府里,上哪儿找媳妇去,遂只好听话出门,便溜达到了这。七夕那天对方戴着面具过来,到底是巧合还是不便以真面目示人,若是后者,最有可能七月十五再带着面具来取药,果然不出意料。 阿渔扫一眼门口的男人:“你们是要买还是要抢?” 青年心道,那还不是你反应太敏捷,他啥都没干就要跑,阿达其实也不是专门为他准备的。此人能拿出这么精妙的药方,还如此敏锐,只怕来历不简单。 “公子见谅,无意冒犯!”青年一个眼色下去,那人便又退走。 阿渔又扫一眼正对面那面墙,她再迟钝也不会被人盯着都没发现。 青年眉峰一扬,这都发现了? 程晏一怔,笑了,拿了一张面具罩上走了出去,特意改变了走路姿态以及声音:“得罪之处,请兄台多多见谅。” 阿渔:“……”不好意思,我知道你是谁了。 白莲花表小姐11 白莲花表小姐11 阿渔的心情一言难尽,虽然程晏的面具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声音体态都做了改变,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眼神就是这么好! 真没想到一张药方会横生这样的枝节,然这她无法避免。她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下,没条件四处配好药材自己回去熬制,只能拿着药方请人制成方便服用的药丸子。 为此,初七那天,她特意选了这家不起眼的小医馆,哪想这小小的医馆卧虎藏龙,不仅看出那张药方价值,还把武德王府的小王爷招来了。 阿渔和程晏面对面而坐,知道对方是何人,这桩买卖倒可谈一谈。初七那天,她揍了人就跑,却留下了一只小猫观察后续情况。那一群登徒子非富即贵,若是对方不依不饶想追究,于她也是一桩不大不小的麻烦,有个心理准备好防范。 故而她知晓,眼前这人出手并非那群登徒子是一伙的,而是误会了,说来还是他替自己除了隐患,如此看来,此人人品倒算得上可靠。 在这个法制不健全的世界,她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想扳倒陆家需要借势,还得是在陆氏甚至安王府之上的势力。 若是告御状之前不用滚铁钉,她倒是愿意大方地把颜家财产全部捐给国库,财帛动人心,便是皇帝在百万财富前都得心动一下,她还能祭出烈士孤女的名头博同情。 然而为了防止人们滥用告御状的权力,无论何等冤屈,滚一遍铁钉再诉。戏文里随便喊两声冤就能见到皇帝告御状,那都是骗人的。 大臣里,哪个是真正不畏强权且能斗得过恶势力的青天大老爷?她也不清楚。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基于颜嘉毓的了解之上,而颜嘉毓被陆家圈养在后宅,对外面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对官场势力分布还不如她这半个月暗中刺探收集来得清楚。 在几位大概正直的大臣、陆家对头以及和颜家有几分香火情的人之间寻摸了半个月,她一直找不到特别满意的人选。 瞌睡送来枕头,程晏自己送上门了。 阿渔越看他越满意,人品乍看还过得去,可以再考量考量。身份地位足够了,最妙的是他有求于她。 药方她有的是,只要他愿意淌陆氏这趟浑水的。她不仅要让陆家把颜家的财产吐出来。还要将陆茂典和柏氏通奸,杀害陆大老爷和颜陆氏。陆明远陆若灵极有可能不是长房血脉,包括陆老夫人纵容陆家人毒杀颜嘉毓的丑事,桩桩件件都大 白于天下。 戳穿这些腌臜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一着不慎,她和那些知情人便极有可能被杀人灭口。所以,她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援手。 阿渔和程晏移步隔壁房间,面对面坐下谈判,阿渔声音犯难:“兹事体大,不敢自专,我得禀明家中长辈,才能答复。” 程晏表理解,如此精妙的方子定然出自经验丰富的老神医之手,他一个年轻人无法做主在情理之中,又问:“不知公子家中长辈可还有其他方子,价钱好商量。” 阿渔沉默不语。 程晏笑笑,不再刨根究底,只表达了自己求贤若渴之心,请代为转达,并且奉上重礼,作为刚才冒犯的赔罪。 阿渔收下了,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要笑不笑地说了一句:“做生意贵在心诚。” 程晏隔着面具望着她的眼睛,拱了拱手:“在下亦如此认为。” 阿渔转身离开。 “小王爷,真的不派人跟踪,万一他一去不复返了。”三泉不放心。 程晏把玩着手中面具,勾了勾嘴角:“做生意贵在心诚,他还会来医馆的,没得弄巧成拙。” 三泉摸了摸脑袋,好吧,小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程晏眯了眯眼,走到阿渔做过的位置上,鼻尖轻轻一动。他小时候有个难登大雅之堂的绰号……狗子,因为鼻子比狗还灵。此人身上的那股药香味似曾相识,和七夕巷子里那个出黑脚的‘姑娘’身上的味道极其相似,思及此,程晏脸扭了下。 那一天他知道自己抓不住人了,就特意记住了那个味儿,想着以后找机会算账。 回头魏英韶这个王八蛋把那巷子里发生的事在皇上和太子面前大肆宣扬,天家父子俩看热闹不嫌事大派了个御医过来看他笑话。幸好自己没告诉他们,他怀疑那人可能是女子,不然不定被怎么嘲笑。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味道,刚才想起来后,要不是脸上戴着面具当场就要露出马脚。 程晏第一次觉得京城这么小,这样都能遇上,只那天自己不明情况先动手理亏,且那么难以启齿之事,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的好。 程晏努力保持微笑。 瞥到程晏捏着面具的手指逐渐收紧,三泉心想,小王爷面上表现得淡定,心里肯定也怕对方泥牛入海。 阿渔把礼物随手送了人,绕了几个圈,确定对方没有派人跟踪,又添 一分满意,是个敞亮的。找地方换了衣服,若无其事回到酒楼。 “哎呀。”率先醒来的叠翠拍了拍自己的脸,一把推醒边上的叠绿。 叠绿一个激灵醒过来,打了一个酒气浓浓的哈欠,就见阿渔还趴在桌上,往日苍白的面庞因为醉意透出几分红润。 “姑娘,姑娘。” 阿渔幽幽转醒,茫然四顾,慢慢回过神来:“居然迷糊过去了,才喝了那么一点而已。” 叠翠:“姑娘不常喝酒,所以容易晕,尤其这酒后劲还大。” 阿渔拍了拍脑袋:“你们别告诉外祖母,我不想她老人家担心。” 叠翠叠绿求之不得。 阿渔站了起来:“去外面走走,散了这一身酒气便回去。” 三人便离开酒楼,此时已过戌时,街上却依然人来人往,今儿这样的日子无须宵禁,可以狂欢至天明。 恰在此时,河中飘来一支船队,船载佛婆念佛,另有几艘船上烧锡箔纸锭,中间穿插着放满河灯的船只。此仪式名为“度孤”,超度人世间的孤魂野鬼。 阿渔买了两盏莲花灯,写上对颜家父母的祈愿,放入河中,目送河灯随波而去。颜家的家财,她会让陆家吐出来。颜嘉毓母女的仇,她会报。 回到府里,已经有些晚了,陆老夫人心想她定是心里不好受,所以不愿意早早回来,陆老夫人这心里也亏得慌,不敢多问,怕她又说出什么刺心的话来。 如此风平浪静的过了几日,期间阿渔让猫儿往医馆送了张小纸条,把药方送给他们,没提条件,反而多送上一张止血生肌的药方。先把本事亮出来,再把人情做到位,届时开口就容易多了。 能这么风平浪静,盖因陆若灵被关在院子里抄书,不然早就杀到芙蕖阁了。 这一回在清月庵那么多权贵面前丢了脸面,还被人亲眼目睹了陆若灵欺负阿渔的过程,陆老夫人都悔死了。 还不知道那些人会怎么传,将来嘉毓有个万一,有人提起这一茬,保不准就有人说是被他们磋磨抑郁死的,这名声能听吗? 眼下也没什么好办法描补,只能冷一冷,徐徐想法子挽回。 脑袋发疼的陆老夫人悔不当初,悔平日里纵容太过,总觉她还小,又是个无父的可怜孩子。性子厉害点儿也好,旁人就不敢打量着她没爹欺负她,可怎么也没想到被纵容成这幅模样了。再想管却管不住了, 也舍不得下狠手管教。如今看来,必须得下狠手管一管,要不怎么说人家。 陆老夫人便把陆若灵关在了院子里,让她抄书。 陆若灵一个字都没动,整天在屋子里摔摔打打,想起那天丢的脸就一肚子火,恨不得冲到芙蕖阁撕了阿渔。 “娘,祖母到底什么时候放我出去,马上就是安王府的桂花宴了,难道祖母想关着我不让我参加。” 陆若灵一面向往着桂花宴上的达官显贵,一面又有点怕被人指指点点,纠结死了。 柏氏好声好气地说:“这风口浪尖儿的,你还是等那桩事淡了,再出门。” 陆若灵扭了扭脸:“那陆若琪颜嘉毓呢?我不能出去,她们照样去?晋阳郡主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请她们去的,合着到头来,我这个正主去不了,她们两个倒是去了,哪有这样子的道理。” 陆若灵又开始跳脚:“我不能去,她们也不能去。” 柏氏一个头两个大,哪有这种的道理,说出去要被人笑死的。 陆若灵可不管什么笑不笑,反正她不能去,别人也不能去。 “夫人,姑娘,晋阳郡主来了。” 陆若灵大吃一惊,立刻嚷嚷:“赶紧把我屋子收拾一下。” “利索点。”柏氏连忙指挥人收拾这一地狼藉,可不能在晋阳郡主面前丢了人。 晋阳郡主十分客气地先去向陆老夫人请安。 陆老夫人满面慈爱地招待了她,打发人去请陆若灵过来。 好几天没出屋子的陆若灵欢快地跑到荣寿堂。 陆老夫人也和郡主寒暄完了:“灵儿好生招待郡主。” 陆若灵连连点头,拉着晋阳郡主告退。 待她们出了门,陆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若是晋阳郡主已经死了对明远的心,那么她就会远着陆家远着灵儿,然郡主没有,可见她心里还是没有放下明远。 郡主对明远着实一片痴心。陆老夫人捻着佛珠的速度越来越快,这都是命啊! 陆若灵拉着晋阳郡主离开荣寿堂。 晋阳郡主道:“伯母可有空,我去请个安。” 陆若灵自然说有空。 柏氏热情地接待了晋阳郡主,越看越满意,家世显赫,性子爽利,是个主持中馈的料。难得对明远一片痴心,与灵儿合得来。 离开 玉笙院,陆若灵拉着晋阳郡主到了自己屋里,学着柏氏教她的话:“外面是不是都在笑话我刻薄?” 晋阳郡主的确听了那么几耳朵有关陆家的闲话,中元节那天在场的夫人太多了,几乎把整个上层的权贵都串了进去,她想不知道都难。 陆若灵哼了哼:“我嘴笨,永远都说不过她,反正她哭两声,她就最可怜无辜了,我就是欺负人的那一个。明明是她仗着着自己漂亮向魏公子抛媚眼,我看不过眼骂了她两句,到她嘴里就是我嫉妒刻薄了。还大庭广众之下打了我一个耳光,弄得我成了恶人,我是服气了。” 晋阳郡主啊了一声。 陆若灵:“你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她啊,仗着漂亮,心气高着呢,可看不上我哥。” 晋阳郡主:“怎么会?” 陆若灵:“我跟她从小一块长大的,我还不知道她什么样的人,惯会装模作样的。” 晋阳郡主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听颜嘉毓的坏话,可又不受控制想陆若灵多说一些,颜嘉毓真的是这样的人吗?那是陆若灵的表姐又是未来嫂子,陆若灵有什么理由抹黑她。 陆若灵竹筒倒豆子噼噼啪啪说了一大堆,在她嘴里,颜嘉毓仗着自己漂亮勾三搭四一心攀高枝。她自己呢,就是个心直口快的真性情。 晋阳郡主:“你就是性子太直了,有什么说什么,有时候可以稍微委婉点。” 陆若灵:“我是没那个七窍玲珑心的,说句话十八大弯儿,有什么意思。” 自认为也是个直性子的晋阳郡主哈了一声:“是挺没意思了,可那些人就喜欢这样说话。” 陆若灵撇撇嘴:“那些人讨厌死了。” 晋阳郡主无比赞同。 两人有说有笑地说了一会儿话,说到了桂花宴。 陆若灵一脸不高兴和失望:“我在禁足,我是去不了了。” 晋阳郡主想了想:“要不然我帮你向老夫人求求情。” 陆若灵喜上眉梢,晋阳郡主求情说,祖母肯定会答应的。 果然,陆老夫人没有驳晋阳郡主的面子,同意陆若灵参加的桂花宴。 陆若灵喜笑颜开。忍不住又畅想了下晋阳郡主要是她嫂子多好。 转眼就到了八月,安王府举办桂花宴的日子。 陆夫人带着陆家的年轻姑娘少爷以及颜嘉毓出了门,这种宴会就是 变相的相亲宴。 “安王府可不是别的地方,你们警醒些,可别丢了陆家的脸。”陆若灵就差在脸上写你们都是沾了我的光。 陆若琪盯着她那个双下巴,翻了个白眼儿,陆家的脸早被她丢光了。自己压根就不想去,可她母亲一定要让她去,烦死了。 阿渔微微一笑,摸了摸腰间的荷包,这份厚礼她准备了这么久,终于能送出去了。 …… “郡主,陆夫人她们来了。” 心不在焉招待闺秀的晋阳郡主心头一跳,找了个机会拉着花雨到角落里,再一次确认:“你都安排好了?” “郡主放心,奴婢都安排妥当了,六皇子那边也确定过了。” 晋阳郡主捏着手帕的手轻轻颤抖。前几日她去找陆明远,陆明远居然说陆家已经在挑完婚的日子了,横竖今年就完婚,让她忘了他。 陆若灵说,颜嘉毓向往豪门权贵。 六皇子自从对颜嘉毓惊鸿一瞥之后就害了相思病,非卿不娶。 嫁给六皇子,颜嘉毓就是皇子妃,日后还能当尊贵的王妃。 如此一来,他们四个人都好。 晋阳郡主发抖的双手渐渐平静下来,眼神越来越坚定。她也不想用这么极端的法子,只若是落水那类意外,以陆明远的性子,他可能仍会坚持娶颜嘉毓。 …… 进了安王府,女眷男宾分走两边,陆夫人带着姑娘们去向安王妃请安。说起来,十二年前,颜父就是为了营救安王才牺牲的。当时大楚开国尚且不满二十年,不死心的前朝余孽心心念念复国,在边陲之地弄了点阵仗出来。安王带兵剿灭,不慎中了圈套,是颜父带兵营救出了安王,颜父自己却牺牲了。 颜父牺牲后,安王感念其功劳,在高祖皇帝跟前为颜家争取来了让外孙承爵的特权。 开头两年,安王府还给寄居在陆府的颜嘉毓母女送过几回东西,只不过人走茶凉,慢慢的也就断了来往。 当时陆老爷子还在,说做臣子的为主牺牲天经地义,且安王已经替颜家留住爵位作为报答,若是以救命之恩自居,反倒落了下乘遭人耻笑,不许他们借机攀交情。 第一次来安王府的陆夫人瞧着这满眼的鲜花著锦烈火烹油,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身后的阿渔。 阿渔也想起了颜父,倘若颜父泉下有知,怕是恨不得掀开棺材板跳起来吧 。他救了安王,让晋阳郡主得以在父亲的羽翼下无忧无虑地长大。而颜嘉毓却因为失去了父亲的庇护被晋阳郡主肆意迫害,若颜嘉毓是堂堂正正的侯府千金,晋阳郡主再嚣张也不敢布这样恶毒的局。 在安王妃面前,陆氏微不足道,她虚虚客套两句。倒是见到阿渔的时候,安王妃想起了那桩陈年旧事,笑容略微加深几分:“一晃眼都长这么大了,当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了。” 阿渔只腼腆地笑了笑。 安王妃温和地问了她几句话,便让丫鬟带她去园子里玩耍。 园子里正在玩击鼓传花,鼓声停,花落在谁手里,便由谁喝酒。 阿渔面露难色:“我身子弱不便饮酒,就不参加了,我看着你们玩吧。” “这就是果子酒,果汁儿似的,算哪门子酒。”晋阳郡主上来拉着阿渔按在座位上。 阿渔还想起身,陆若灵暗暗瞪她:“玩个游戏,你扭扭捏捏干嘛。” 阿渔动作一顿,坐了下去,余光溜一眼拿着酒壶的花雨,嘴角浮起标准的微笑。 白莲花表小姐12 白莲花表小姐12 姑娘们处击鼓传花,公子哥们曲水流觞。六皇子如愿把自己喝成了半醉,酒壮怂人胆,想想待会儿要干的事,六皇子有那么点心虚气短,又有那么点不可描述的紧张期待。借着醉酒误事的由头,他应该能顺利把颜嘉毓娶回府里。 身为皇子,从来都是女人对他投欢送抱,他什么时候为女人费心过。只有颜嘉毓是例外,五月里龙舟赛,湖畔惊鸿一瞥,他便魂牵梦萦,心里眼里都是她。之后想方设法又见了几面,没有缓解相思之苦,反而越陷越深,思念成狂。若得她为妻,此生何求。 然而,她有婚约在身,还是从小一块长大的表哥。正当他神伤不已,竟然发现晋阳与他同是天涯沦落人。 他思慕颜嘉毓,晋阳心系陆明远。晋阳说,她与陆明远两情相悦,只碍于婚约不能再一起。晋阳还说,陆明远与颜嘉毓之间并无儿女私情只有兄妹之情,倘若他娶了颜嘉毓,岂不两全其美。此言正中下怀,便有了今日这一番计划。 “你们慢慢玩,我不行了,先下去歇会儿。”六皇子彷佛不胜酒力地说道。 安王世子便指了个小厮扶六皇子去客房歇息。 离了人眼,六皇子打发走小厮,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汀兰苑最左边的那间房,坐立不安地等着晋阳郡主把人送来。 他忍不住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眼前皆是颜嘉毓那张宛如云中仙子般的娇颜,顿时心荡神摇,慢慢的腹部窜起一团火苗。 午夜梦回时分的旖旎画面走马观花似的在脑海中掠过,口干舌燥的六皇子拿起桌子上的茶,狠狠灌了一口,却像是灌了油,而不是水,那团火越烧越旺,烧的他身体发紧发疼了。 有好几位姬妾的六皇子自然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尴尬地摸了摸脸,猴急巴望着门口,险些绷不住想打开门张望一二。 屋顶上的老猫在阳光下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屋子里的桂花香越来越浓,六皇子越来越迫不及待。 阿渔娇艳酡红,泛出浅浅醉意,人都有些坐不住了,娇无力的模样引得好些姑娘频频侧目。 陆若灵咬得后槽牙都酸了,这儿又没男人,小蹄子勾引谁呢! “没想到颜姑娘酒量这么差,这才几杯就醉了。”晋阳郡主爽朗一笑。 阿渔迷蒙蒙地看着她,人显得呆呆的。 饶是晋阳郡主都看得愣了愣,心脏没来由的缩了缩:“花 雨,你扶颜姑娘去汀兰苑歇一会儿。” 陆若琪见阿渔身边的叠翠去更衣还没回来,就想让自己的丫鬟跟着照顾下。 “妹妹留在伺候陆四姑娘,颜姑娘交给我就行,叠翠妹妹待会儿就来了。”花雨已经搀扶起阿渔。 闻言,陆若琪便对晋阳郡主道:“给郡主添麻烦了。” “这话说的,是我不知道颜姑娘酒量这般浅,要知道就不拉着她玩了。”晋阳郡主叮嘱花雨:“记得端一碗醒酒汤给颜姑娘。” 花雨应好,扶着阿渔离开。 玩了一轮游戏,神不守舍的晋阳郡主寻了更衣的借口离开。追上走在前面的花雨,主仆二人一言不发地前往汀兰苑。 见晋阳郡主随行在侧,阿渔心下一哂。前世,就是晋阳郡主亲手把被下了迷药的颜嘉毓送到六皇子床上。 颜嘉毓虽然昏昏沉沉的,却还有一丝清明,朦朦胧胧中听见这位‘善良’的郡主煞有介事地说:“六堂哥,人我给你送来了。你可千万要记住了,是你自己醉酒稀里糊涂到了这儿,唐突了颜姑娘。” 六皇子一叠声应好:“是我喝醉了不知道在做什么,都是我的错。和颜姑娘没关系,和你更没关系。你放心,我不会把你说出去的。” 过了一会儿,晋阳郡主道:“你以后要好好待她,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六皇子指天对地的发誓保证:“我把她当祖宗供起来,行了吧,你快走吧。” 亲手将人推进地狱,再善良地慈悲一回,便能心安理得了,是不是。 事后,颜嘉哭诉,不是意外,是蓄意,是六皇子和晋阳郡主蓄意毁她的清白,晋阳郡主爱慕陆明远,所以故意害她。 可哪怕她喊破了喉咙流干了眼泪,她的声音她的痛苦也传不出去,他们怎么会为了她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得罪权势滔天的安王府,得罪六皇子。 只有陆老夫人说相信她,可陆老夫人说胳膊拗不过大腿,让她认了吧。讽刺的是,嘴上劝着她认命嫁给六皇子做侧妃,不过是做给安王府和六皇子看,心里则盘算着杀人夺财的念头。 虚软无力靠在花雨身上的阿渔呻吟了一声。 花雨颤声:“郡,郡主!” 听着花雨声音不对的晋阳郡主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后退两步,阿渔脸上脖子上出了一堆密密麻麻的疹子,一层叠着一层,鲜红鲜红,看得晋阳郡主浑身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她怎么了?”晋阳郡主咽了咽唾沫。 花雨头皮发麻,觉得自己身上都痒起来了,强忍着把人甩出去的冲动:“这像是癣,莫不是颜姑娘不能喝酒。”有些人一喝酒就起红疹子,还有些人碰到花粉就冒疙瘩。 “没听说她不能碰酒。”晋阳郡主呢喃了一句,不由自主地撇开视线,不敢细看颜嘉毓的脸,这幅样子肯定是没法送到六皇子面前了。 花雨:“也许是其他什么东西。郡主,这可怎么办?” 晋阳郡主想到了药,瞥一眼阿渔布满红疹的脸,不忍直视地扭过头:“送到松涛阁去,赶紧请府医来瞧瞧。”若是让六皇子见了这模样,没准就落下阴影了。 花雨:“那六皇子?” 晋阳郡主:“我和他去说一下。”今天只能作罢,下次再找机会。 晋阳郡主一刻都不敢多待,觉得自己的脸也跟着发痒,抬脚就走,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闭着眼的阿渔略松一口气,还真有些担心,晋阳郡主不去找六皇子,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她只能顺势而为,无法掌握主动权。幸好,晋阳郡主无比配合。 欲念翻腾的六皇子听到脚步声,摇摇晃晃冲上来开门,却不见佳人:“颜姑娘呢?” 做贼心虚的晋阳郡主加快步伐进了屋,关上门道:“她起了疹子,我让花雨送别处请府医去了。” “怎么会起疹子?”六皇子急忙问,隐隐约约闻到一股异香,一阵气血翻涌浑身燥热不安。 蓦地,他眼睛大睁,只见颜嘉毓巧笑嫣然俏生生立在他面前,顿时如坠迷网,浑身无一处不在发痒。 “六堂哥,你到底喝了多少酒?”晋阳郡主嫌弃捂了捂鼻子,再看他满脸通红醉眼迷乱:“这是后院,你赶紧回前头去……六……” 六皇子一把抱住晋阳郡主,堵住她的双唇咽下惊呼声,温香软玉入怀,神智彻底崩塌,只剩下怀中朝思夜想的美人。 晋阳郡主呆了呆,顷刻之间涨红了脸,拼尽全力反抗。她想喊叫,可嘴巴被堵,她想挣扎,然手脚被牢牢束缚。男女之间力量的悬殊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就像是一块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绝望犹如潮水,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彻底将她淹没。 水底下好冷,好痛,好黑,好可怕! “嘉毓,嘉毓,我 喜欢你……我会好好对你的……我娶你做正妃……” 晋阳郡主顿时面如死灰,泪流不止。 听涛阁内,安王府的府医替阿渔检查了一番,看着吓人其实就是常见发癣,抹上半个月的药,少见风即可。至于引起癣的原因,阿渔冥思苦想:“今儿也没吃过碰过什么以往没吃过碰过的东西。”。 府医也查不出来,只能含糊其辞。 花雨心里发虚,觉得十有八九就是迷药了。 花雨送府医出去,走到院子里,看见一只从未见过的猫喵喵喵叫个不停,并未在意。 脸朝着墙壁似乎羞于见人的阿渔勾了勾嘴角,对于晋阳郡主的遭遇,她一点都不同情,也不觉自己狠毒。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她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但凡晋阳郡主对颜嘉毓有丝毫怜悯之心,今天的事绝不会发生。 颜嘉毓曾经到过的地狱感受过的绝望,晋阳理当亲自体验一遍,这是她欠颜嘉毓的。 还有六皇子,他不是喜欢糟蹋人吗?那就让他这辈子都没法再糟蹋人。沈克己难以启齿的痛苦,他可以了解一二。 …… 一群十岁左右的哥儿追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猫嘻嘻哈哈跑到汀兰苑内,听到一阵古怪的声响。 两个胆子大的男孩探头探脑的推开了那扇门,甜腻的桂花香四下逃窜。 惊叫哭喊声渐次响起,惊得人仰马翻。 刺痛鼓膜的尖叫惊醒深陷于欲海的六皇子,终于看清身下鬓发散乱衣不裹体满身狼藉的女人的脸,那一刻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住了,维持着原有的姿势一动不动,石化当场。 四肢桎梏减弱的晋阳郡主疯狂踢打六皇子。 六皇子被踹下床,痛叫一声,三魂六魄回归一魂一魄,看见了门外的人,顿时浑身血液争先恐后呼啸上冲天灵盖,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 满脸泪痕的晋阳郡主拔出堵着嘴的肚兜,扯过边上的被子裹住自己缩在床角,嘶声咆哮:“滚,滚,滚出去!” 一个头皮发麻的下人壮着胆子上前,从外面拉上门。闻声赶来的人越来越多,被王府下人赶出院子。却都围着一块窃窃私语,时不时看一眼汀兰苑,神情是难以言说的匪夷所思以及兴奋。 六皇子呆愣愣地躺在地上,浑身发寒,如坠冰窖,满眼的不敢置信,怎么会这样,他竟然把晋阳错认成了颜姑 娘。 六皇子痛苦地抱住脑袋,以额头撞击地面,怎么会变成这样,他该怎么办?安王,父皇,六皇子重重打了一个激灵。 “你个畜生,畜生,你不是人,你不是人!”晋阳郡主死死抱着自己,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在颤抖,赤红着双目恶狠狠盯着地上的六皇子。 悔恨交加的六皇子扬手甩了自己一个耳光:“我,我,我喝醉了!我真的不知道是你,我以为是颜姑娘!” “闭嘴,闭嘴,你给我闭嘴!”晋阳郡主嘶吼,声音尖利,她随手抓起一样东西想扔,发现竟是自己的肚兜,眼角几乎撕裂。那些不堪的画面潮水一样一浪接着一浪拍来,拍得她头晕目眩,肝胆俱碎。 白莲花表小姐13 白莲花表小姐13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绽笑颜……” 戏台上的伶人咿咿呀呀地唱着《天仙配》,安王妃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主要是在和几位夫人聊天。 眼看着晋阳都十六了,这丫头主意大,非得挑个自己喜欢的,可时至今日她也没遇上个喜欢。总不能纵着她继续胡闹下去,姑娘家花期就那么几年,错过了,就只能被人挑剔。 “王妃!”一个丫鬟惊慌失措地跑进来,满脸惊恐,彷佛经历了天塌地陷。 安王妃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戏台周围的女眷也都看了过去,目光诧异,这是出什么事了,连规矩都不顾了。 安王妃身边的安嬷嬷虎着脸上前呵斥:“蝎蝎螫螫,成何体统。” 瑟瑟发抖的小丫鬟趴在安嬷嬷耳朵如是一说。 安嬷嬷如遭雷击,愣了一瞬,惨白着脸奔向安王妃。 安王妃心里咯噔一响,在座众人眼神也都变了,面面相觑,暗自思量开。 “郡主和,六皇子在汀兰苑屋子里,被,好,好些人看见了,衣,衣衫不整。”安嬷嬷声音抖得不像话。 安王妃只觉得五雷轰顶,脑子里一片空白,被安嬷嬷推了一把,方如梦初醒,她豁然起身,冲了出去。 “这是怎么了?”一头雾水的宾客窃窃私语,竟然令安王妃如此失态。 很快她们就知道怎么了,当时在场的哥儿有十几个,连带各自的下人,就有二三十人。一群哥儿哭喊惊叫,把附近的女眷全部吸引了过来。在场又只有三两个王府下人,没有主子镇住场面,闹哄哄一团。半大不小的孩子还没什么城府,被人一问,一股脑儿全抖了出来。 前脚安王妃刚走,后脚消息就传了过来,众人哗然。不会吧,六皇子和晋阳郡主兄妹……怎么可能? 第一反应是不信,可说得有鼻子有眼,还言之凿凿几十个人亲眼看见兄妹俩躺在床上,这能假的了。 嗡嗡议论声渐次响起,神情各异。 类似的情形,在安王府好几个地方重演着,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安王妃心急火燎赶往汀兰苑,附近好事之众见安王妃来了,识相地躲了躲,当着主人家的面看热闹,这就有点不讲究了。 一路走来,安王妃发现好些人神色古怪,怕是已经听说汀兰苑的事了,登时心里 泛出一阵接着一阵的凉意,攥着锦帕的双手骨节发白。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 见到冲进来的安王妃,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花雨重重打了个哆嗦。送走府医,迎来陆夫人,说了几句场面话,她就打算去园子里找郡主复命。万不想一出听涛阁就见外面乱了套,急忙赶往汀兰苑。 悉悉索索的议论钻进耳朵里,花雨两股战战冷汗淋漓,险些晕过去,强撑着两条腿进了屋,看清里面情形,她一下子就瘫倒在了地上。 郡主和六皇子,怎么可能? “母妃!”蜷缩在床角惶惶泪流的晋阳郡主哭叫一声。 但见女儿饱受欺凌的模样,安王妃晕了晕,险些一头栽倒,她踉跄着扑过去,一把搂住晋阳郡主,声哽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六皇子和女儿怎么可能?她万万不信两人有私情的,他们可是堂兄妹,抛开这一点不论,六皇子游手好闲风流浪荡,女儿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晋阳郡主扑在安王妃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不该是这样的,怎么会变成这样子,怎么是她被六皇子……那么多人看见了,全京城都会知道,陆明远也会知道,他会怎么想她,会不会觉得她脏了,再也不喜欢她了。 晋阳郡主嚎啕大哭,哭得浑身颤抖。 心如刀绞的安王妃跟着泪如雨下:“不怕,不怕,母妃在这,母妃会为你做主,你先告诉母妃,是谁把你引到这儿来的?” 此刻安王妃脑中冒出了千百个阴谋诡计,本该招待闺秀的女儿如何会出现在汀兰苑?六皇子又怎么会出现进入内院,玷污了女儿,还被人撞了个正着。这其中肯定有阴谋,对方是冲着六皇子还是女儿来的? 晋阳郡主身体一僵,眼泪更加汹涌,接连不断往下淌。 安王妃怒不可遏地指着噤若寒蝉的花雨:“你来说!” 花雨汗如雨下,牙齿切切说不出话来。 晋阳郡主抱着安王妃的双手死死收紧,眼泪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源源不断。 安王妃有一肚子的疑惑,可看着悲痛欲绝的女儿,强压下满腹狐疑和对幕后黑手的愤怒,搂着女儿柔声安慰:“不怕不怕,有父王和母妃在,不会有事的,母妃会替你报仇,一定会把做鬼的那个人揪出来。” 安王妃的语气无比温柔怜惜,眼神却布满狠戾,森森盯着花雨。 花雨四肢一片冰凉,瞬间喘不过气来。 浑浑噩噩穿好衣服躲到隔壁房间的六皇子隔着一道墙听着对面的哭声渐渐低下去。他人还有些醉醺醺的,头一涨一涨地痛,可神智却清醒了一大半,所以更加懊恼惶恐,他痛苦地扒了扒头发。怎么会是晋阳,就算不是颜嘉毓,换成随便一个姑娘都不甚要紧,可偏偏就是晋阳,他们可是堂兄妹,有违纲常,天理难容。他怎么向安王交代,父皇绝不会轻饶他的。 恰在此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进来的是喘着气的安王世子,安王不在府上,所以来的是他。 安王世子涨红了脸,压抑着怒气问六皇子:“怎么一回事情,你怎么会在汀兰苑,又怎么会和欣儿在一个屋里?” 六皇子的脸青了白,白了青:“我,我喝糊涂了,没认出晋阳,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忍无可忍的安王世子一拳揍在六皇子脸上:“喝糊涂了!你还是人吗?欣儿可是你堂妹,你怎么能,你怎么下得了手!” 六皇子摔倒在地,疼得龇牙咧嘴:“我认错人了,我不知道是她,要知道,我怎么会,我怎么敢!” 闻言,安王更是火冒三丈,若六皇子不是皇子,他都想拿把刀活活劈死六皇子,晋阳可是他唯一的妹妹,是他们安王府的掌上明珠,竟然被如此糟蹋,一个激灵,他猛地意识到六皇子话里有话:“你把欣儿认成谁了,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从前院到这里,一路都有丫鬟婆子守着门,她们不可能随便放你进来?” 六皇子眼神闪烁不定。 安王世子心里一紧,握着拳头咬着牙道:“事已至此,你觉得还隐瞒得住,我把下人都抓起来,什么审不出。” 六皇子脸皮一抽,知道这事的确瞒不住。当初和晋阳郡主商量时,他们就知道酒后失德这个理由禁不起推敲。可在皇家颜面前,没人会刨根究底,事后他们俩挨一顿责罚,这事十有八九能稀里糊涂地揭过去。 “我,我……”六皇子支吾了下,觉得难以启齿。 六皇子咽了咽口水,心一横眼一闭,破罐子破摔:“是晋阳安排我来的。” “胡说!”安王世子大怒。 六皇子满脸通红:“你听我说完。” 安王世子握紧拳头,目光不善地盯着六皇子。 六皇子忍着头疼悻悻说道:“我思慕颜姑娘,晋阳知道后说她能帮我。之前说好她会把昏迷 的颜姑娘送到这里,可不知道怎么回事颜姑娘没来,来的是晋阳,我晕晕乎乎以为她是颜姑娘,就,就这样了。” 安王世子愣了一瞬:“颜姑娘?” 六皇子尴尬:“宣平侯遗孤,建昌陆氏的外孙女。” 安王世子隐隐有点印象:“晋阳为什么要帮你?”帮着六皇子算计一位闺阁女子,安王世子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又让他底气不足。 六皇子看了看安王世子:“她喜欢陆明远,颜姑娘的未婚夫。” 安王世子倒抽一口冷气:“不可能!晋阳不是这样的人!”他的妹妹爽朗大方心地善良岂会做如此,如此之事。 豁出去的六皇子反倒轻松了:“你不信去问晋阳。”这事他是不对,可晋阳也不全然无辜,届时安王叔也不好过于责怪他,就是父皇那……想起严厉的父皇,六皇子一阵心惊肉跳,脸都发白了,只能安慰自己,那是亲爹,横竖不能打死他。 安王世子神色变幻不定,心里堵得厉害:“这些你别对外人说。”语气不知不觉缓和下来,倘若传了出去,妹妹以后彻底不用做人了。 六皇子扒了扒乱糟糟的头发:“我知道。” 安王世子看了看痛苦的六皇子:“我找府医给你瞧瞧。”不禁有些怀疑他到底是醉酒还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虽然瞧着像是醉酒,六皇子自己也说是醉酒,可他就是个糊涂人。 头疼欲裂的六皇子求之不得,难受死他了,酒醉的痛苦以及现实的打击,让他血管鼓胀,好像随时要爆裂。 安王世子强撑着镇定出了屋,心里发凉。倘若真如六皇子所言,这是一个局,原想设计的是那位颜姑娘,可最终入了局的是设局的妹妹和六皇子,二人自食恶果。 是天意?还是人为? 安王世子稳了稳心神,命人去打听这位颜姑娘的行踪。目前最有嫌疑的人也就是她了,可这里是安王府,不过一介孤女,哪来这等能耐。 安王世子脚尖一拐,敲了敲隔壁的门:“母妃,我能进来吗?” 安王妃已经抖着手替晋阳郡主穿好衣裳,准备离开这个乌七八糟的地方,闻言对安嬷嬷点了点头。 安嬷嬷打开门。 安王世子脚步凝重地跨进屋,情感上知道自己不该在妹妹伤口上撒盐,但是为了尽快查清这桩事,他抿了抿唇角看着面容灰败的晋阳郡主:“欣儿,六皇子说,是你安排他来汀兰苑 的。” “血口喷人!”安王妃勃然大怒,气得两眼突出:“欺人太甚!”六皇子这意思不就是说是女儿勾引了他。 哭声稍稍停止的晋阳郡主身体剧烈一颤,悲从中来,放声大哭。难言的后悔将她整个人吞没,她为什么要联合六皇子干这种事,为什么?结果到头来,居然害了自己。 安王妃彷佛意识到了什么,瞳孔缩了缩,不敢置信地看着愧痛不堪的女儿:“欣儿,你?” 安王世子闭了闭眼,不忍心再问她,凌厉目光射向面孔青白的花雨:“你说,你们做了什么。” 花雨上下牙齿彼此打颤,身体剧烈颤抖。 安王世子冷声道:“不说是吧,你家里有一个算一个都乱棍打死。要不是你们这些贱婢,不规劝还怂恿,岂有今天这事。”这种事,花雨这个贴身丫鬟不可能毫不知情。 “不要,世子。”花雨骇然求饶,慌张地看一眼偎依在安王妃怀里的晋阳郡主,神色变幻了几番,一五一十地说了。 安王妃愣住了,不是别人设计女儿,是女儿想设计别人,结果把自己赔了进去。 头埋在母亲怀里的晋阳郡主喉间溢出压抑的哭声。 安王世子拍了下额头,无力坐下。那位颜姑娘因为药起了满脸红疹,逃过这一劫,去传话的晋阳被醉酒的六皇子误认,酿成大错。若受害的不是自己的妹妹,他都想说一句老天有眼。 这样的真相令安王妃久久回不过神来,若是被人陷害,她可以活剐了对方以泄心头之恨,可事实上却是女儿自食恶果。 “你喜欢陆明远你跟我说啊,我肯定会替你想法子,你怎么能自己胡来!你这丫头!”安王妃恨铁不成钢地打了下的晋阳郡主,听女儿嘶哑哭声又心如刀割,抱着她痛哭失声。 安王世子抹了一把脸,出去主持大局,这个真相得压下去,不然晋阳就从受害者变着施害者,没人会同情她,只会觉得她自作自受活该。 这时候府医赶到了,安王世子询问有关阿渔的情况。 府医回确实神志不清,犹豫了下道:“那位姑娘不像是醉酒,倒像是吃了药。”之前他没敢说实话,眼下看着情况不大对,对着能做主的主子才实话实说了。 安王世子脸一黑:“不许外传!” 府医诺诺称是。 安王世子示意他待会儿仔细检查六皇子是否被下了药。 府医仔细检查过后,对安王世子摇了摇头:“六殿下这是醉后头疼,睡一觉便好。” 六皇子晕乎乎坐在那,终于想起了阿渔,讪讪地问:“颜姑娘为什么没来?” 安王世子脸一沉:“她发了红疹。” 六皇子惊呼一声:“怎么会,要不要紧?” 安王世子差点一拳头挥过去:“不要紧!” 放了心的六皇子瞧着他的黑脸,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揉着脑袋往边上缩了缩。 要不是皇子,安王世子是真的想弄死他泄愤。 另一边屋内,安王妃擦干自己的眼泪,扶着晋阳郡主的肩膀,直直注视她的眼睛:“别哭了,你喜欢那个叫陆明远的是不是,好,母妃让他娶你。” 低着头不敢直视的晋阳郡主猛地抬头,满脸愕然。 安王妃捧住她的脸,心疼的一抽又一抽:“母妃会让你如愿的。”要不是为了陆明远,女儿怎么会落到这地步,她的女儿名节毁于一旦,陆明远必须负责。 “我,”晋阳郡主捂住脸:“我还有什么脸嫁给他!” 安王妃五内俱焚,语气笃定:“你放心,母妃会让他娶你的。”不想娶也得娶。 …… 桂花宴不欢而散,客人纷纷告辞。 陆夫人也带着陆家人离开,昏迷不醒的阿渔是被个婆子背上马车的。 陆若灵神不守舍坐在马车里,晋阳郡主被酒后失德的六皇子糟蹋了,那她哥怎么办?以前她暗暗存了颜嘉毓及时病死,或者晋阳郡主摆出郡主的款抢婚,所以觉得晋阳郡主还有做她嫂嫂的希望。 眼下出了这等事,晋阳郡主名节尽毁,彻底绝了希望,陆若灵一颗心拔凉拔凉的,不禁暗怪晋阳郡主不小心。 从陆夫人口中知道安王府发生的事的陆老夫人的心也一凉到底,骨头缝里都冒着寒气。 为了能让陆明远娶出身高贵的晋阳郡主,她明知柏氏毒害嘉毓而坐视不理,现在又算什么。 “母亲?”陆夫人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不明白陆老夫人脸色为何变得如此难看,听了外甥女出了满脸红疹昏迷不醒,还好好的,这么一听安王府的事就脸色剧变。 陆老夫人敛了敛容色:“皇族的事,别乱嚼舌头。” 陆夫人道:“也就只和您禀一声,对着旁人我一个字都不会多说的。” 陆 老夫人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你下去吧。” 陆夫人走后,陆老夫人去了小佛堂,望着悲天悯人的菩萨,脸上每一道皱纹都溢出悲苦。为了晋阳郡主,她无视嘉毓被害,到头来却一场空。 错失晋阳郡主,明远还能遇上高门贵女吗?就算遇上,只怕也不会比晋阳郡主背景更显赫了。那明远的前程怎么办,明远还有希望从二房手里夺回家主之位吗? 白莲花表小姐14 白莲花表小姐14 匆匆赶回来的安王,得知来龙去脉之后大发雷霆。简直胡闹! 安王指了指满脸泪痕的晋阳郡主,怎么都没法把毁人清白夺人姻缘这些字眼和直爽纯良的女儿联系起来。在他看来,他的女儿娇憨天真又善良,怎么可能做出如此不要脸面的事。 若不是事实摆在眼前,安王压根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千娇百宠的女儿能做出来的事。 就算是要抢男人,光明正大摆出皇家郡主的款明抢也比搞这种下作手段来的体面,自古以来逼得人原配下堂和离的公主郡主又不是没有。 安王压着怒火:“颜嘉毓她父亲宣平侯,十多年前在战场上救过我一次,你知道吗?” 晋阳郡主瑟缩了下,往安王妃怀里钻,她爱慕陆明远,怎么会不把陆明远的未婚妻颜嘉毓打听得清清楚楚。知道颜嘉毓与自家还有这份渊源之后,她犹豫纠结了好久,可她真的放不下。 “让人知道你想毁了颜氏女的清白,再夺她的姻缘,我们整个安王府都要被人戳脊梁骨。”安王气得胡子一翘一翘,虽然是十几年前的老黄历,人情也还的差不多了。可一旦出事,绝对有人拿这桩事说嘴,他们安王府是要被人说忘恩负义苛待功臣遗孤的。 “是不是那个陆……陆什么的教你这么做的,他自己不敢背负背弃婚约的罪名,就怂恿你谋划。”做父亲的总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女儿那么坏,宁愿相信她是被人带坏了。 “不是,没有,他没有。”晋阳郡主又哭了起来,着急发慌地维护心上人:“父王,这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他什么都不知道,是我背着他做的。他还劝我放下他,是我放不下。我知道错了,是我脂油蒙了心,” 晋阳郡主哭得肝肠寸断,安王哑了火,气呼呼地甩袖离开去找六皇子。今儿不只他们安王府丢脸,六皇子也出了个大丑。六皇子好糊弄,六皇子他爹可不好糊弄。 六皇子正睡得香,他喝了不少酒壮胆,又做了那档子事,整个人又醉又累,最紧张的时刻过去后,眼睛一闭进入梦乡。 伺候着六皇子的内侍看见了安王,轻轻推了推六皇子。 打着呼噜的六皇子纹丝不动。 安王好悬没背过气儿去,他焦头烂额着急上火,六皇子这个罪魁祸首之一倒好,呼呼大睡,看起来睡得还挺香,这幅没心没肺的模样狠狠戳爆了安王肺管子。 六皇子是男子,这种事 丢人却不吃亏,有皇子身份护体,他又惯来是个混不吝的货色,自然睡得着。可他的女儿却名节尽毁,后半生也毁了,有谁愿意娶一个与堂兄有关系女子! 安王咬着牙:“叫醒他!” 内侍使劲推了几下,六皇子不动如山,还不耐烦地甩了一巴掌翻了个身。 最后是拿冷水洗脸,又灌了醒酒汤,一番折腾总算是把睡得死猪一样的六皇子给弄醒了。 刚睁开眼的六皇子的神情茫茫然,对上安王黑如炭的面孔之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跳起来:“安……安王叔。” 原来他还知道怕,知道心虚,安王苦苦压抑着掐死他的冲动:“六殿下,我们进宫向陛下请罪吧。” 这桩事闹得这么大,皇室清誉受损。皇帝早晚会知道,说不准现在皇帝已经知道了,与其让别人添油加醋地说,不如他们自己主动进宫请罪,争取宽大处理。 六皇子缩了缩脖子,咽了咽唾沫。 皇帝已经听说了,程晏告诉他的。程晏没有参加今日的桂花宴,却不妨碍他知道,他本就掌着皇帝的耳目,在位高权重的安王府里,自然也有安排。 在安王和六皇子还在进宫的路上,皇帝就知道了整桩事的来龙去脉。皇帝想一巴掌拍死六儿子,他是多缺女人,要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谋夺女子。 还有晋阳这个侄女,一直都以为是个爽朗大气的好姑娘。自己儿子自己了解,老六有点花花心思,胆子却不大,脑子也不聪明,若不是晋阳煽风点火,老六想不出这个馊主意来。 颜家老侯爷在高祖皇帝微末时,倾尽家产相助,前任宣平侯是为了救被困的安王才牺牲的。就为了儿女私情,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害功臣之后。传出去,那些开国老臣的心都要被寒透了。 替你打江山为你卖命,到头来,子孙还要被你作践,想想皇帝都觉得脸红。 “老六这个不着四六的混球。”皇帝一拍大腿:“还有晋阳,素日里以为她是个好的,没想到还有这等心机手段,幸好没定给你。” 外甥老大不小,梁国公府大姑娘去了也快三年。三年前,查清梁国公府大姑娘是因为婚事被她继妹害死的,外甥心里有愧,就说三年不婚娶,为梁国公府大姑娘略尽心意。 皇帝拗不过他,只得应了,这好不容易三年之期到了,皇帝就开始操心起他的婚事。皇后提了晋阳一嘴,他觉得可以考虑考虑,幸好还在考虑。 程晏侧目,他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皇帝低头喝了一口茶,讪讪:“七月里哪能说婚事。”感谢七月!不然晚上妹妹会来梦里骂死他。 程晏扭过脸,有点小庆幸,于他娶谁都是娶,皇帝舅舅这么一说,没准他还真应了。他对晋阳印象还过得去,因为那些不堪回首的惨痛经历,他本人更倾向与直爽的姑娘接触。对于颜嘉毓那般娇娇怯怯楚楚可怜的女孩子,他不由自主地对她们的一言一行多思多想,多思多想之后往往证明他没冤枉人。 这一回却被颠覆了认知,颜嘉毓是真的可怜无辜,若非她发红疹,如今名节尽毁的那个人会是她。出了这等丑闻,为了体面,她十有八九会被抬进六皇子府。如此不体面地进府,王妃之位不用想,顶多一个侧妃之位。日后色衰爱弛,顶着众目睽睽之下婚前失贞的名声,下半生可想而知。 一瞬间,程晏涌出一种非常诡异的恨铁不成钢,她怎么一点都不像之前他遇上的那些‘柔弱’女子,居然反过来被欺负了。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程晏摸摸鼻子,觉得自己是真的被折腾出毛病来了,以为所有生得弱柳扶风的女子都是杀人不见血的美女蛇,一竿子打翻了一船的人。 在安王和六皇子进上书房前,程晏去了内室。 安王不敢有隐瞒,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要是另一个当事人不是六皇子这个棒槌,他也许会想方设法替女儿描补描补,尽量显得不那么不堪。可谁让女儿找谁不好,偏偏找六皇子做同谋,安王顿了顿,换个人也不会愿意跟她胡闹。 六皇子这个棒槌,皇帝稍微严厉一点,保管他竹筒倒豆子全部都倒出来,等皇帝问出来还不自己坦白,起码还能保留点面子。 “对外你们欲如何解释?”皇帝语气不冷不热。总不能对外宣布六皇子和晋阳联手设计颜嘉毓,阴差阳错反噬自己。他们俩个不要脸,皇室还要脸面。 六皇子跪在地上装死。 安王硬着头皮道:“是府里丫鬟妄图攀龙附凤,熏了催情香故意引诱六皇子,幸好中途被人发现。晋阳得知后,匆匆赶去,就近扶着六皇子到汀兰苑休息,身边丫鬟去请府医离开,催情香发作,酿下大错。” 一番话把六皇子和晋阳郡主都摘了出来,六皇子不是酒后失德是中了药,晋阳郡主更是受害者。 皇帝不置可否,脸面能保住一点是一点。 安王就知道皇帝这是默 认了。 “混账东西。”皇帝随手抄起一本书,准确无误砸中六皇子的脑袋。 六皇子痛呼一声,连忙把后半截音咽了回去,重新在地上趴好:“父皇恕罪。” 皇帝从御案后面走了出来,一脚踹翻了他:“我给你请大儒,学了这么多年,你就学会了这些鸡鸣狗盗的手段,你这和当街强抢民女有什么区别,土匪都比你磊落点!” 越说越生气的皇帝捡起地上的书,卷成一卷当成棍子使,打得六皇子嗷嗷直叫。 揍了一顿儿子,心气稍顺的皇帝理理龙袍:“少在京城给朕丢人现眼,滚到漠北军营去。” “父皇!”六皇子不敢置信瞪大了眼,漠北那地方寸草不生又穷又苦,父皇每每威胁他闯祸就扔他过去吃草,这一回居然动真格的了,顿时哭天抢地:“父皇,我错了,我知道错了,都是晋阳怂恿我的,是晋阳先找上我的。” 旁边的安王脸一搭红一搭白:“陛下勿要责怪六皇子,是臣弟教女无方。” 皇帝也觉得脸红,这没出息没担当的玩意儿居然是他亲生的。 “你别替他求情,他就是欠收拾,惯朕之前太纵着他,纵得他无法无天为所欲为。” 安王顿觉脸上火辣辣,皇帝这分明是在说晋阳,安王红着眼睛道:“是臣弟没教好女儿,以至闹出这等丑事。” 皇帝拍拍他的肩膀,一幅老父亲的无奈:“儿女都是债啊!” 可不是债嘛。 安王筋疲力尽地从宫里出来。安王妃急忙迎上:“王爷,陛下他怎么说?” 安王眉峰一抖:“陛下当着我的面亲自揍了六皇子一顿,说六皇子丢人现眼,无法无天,都是之前太纵容的缘故,陛下还把六皇子发配到漠北最苦寒的军营。” 安王妃的脸随着安王的话越来越惨白,陛下这是在指桑骂槐,可她的女儿失了贞洁失了名声,她是这桩事里最大的受害者啊! “收拾收拾,把欣儿送出京城,京城她是没法待了,就送到你娘家那去避避风头。”六皇子都被赶出京城躲风头了,没道理晋阳还能留在京城,两个人都走了也好。 安王妃应好,她本就有安排女儿离京避风声的念头。原本还想和安王商量下女儿和陆明远的事,只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陛下动怒,安王肯定不会同意。 安王妃和晋阳郡主说了安排她去外祖家住一段的事。 晋阳郡主一脸灰败,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见女儿年轻的脸上一派死寂绝望,安王妃心如刀绞,温柔地抚着她的脸:“离京前,母妃安排你和陆明远见一面。” 话音刚落,安王妃就见女儿死气沉沉的眼睛里聚起了光,更加打定了主意。只有陆明远才能让女儿重新快活起来,她还这么年轻,有那么长的人生,岂能心如死灰。 “我不要,我不要见他,”晋阳郡主忽然推开安王妃,往床里面躲:“我不要见他,我不要!” 安王妃眼眶发酸,不顾她的挣扎把女儿按在怀里,柔声安抚:“别怕,别怕,你要相信自己的眼光,陆明远他不会因此就不喜欢你了的,你难道不相信他的人品?” “母妃,我没脸见她,我拿什么脸见他。”晋阳郡主泣不成声。 “好孩子,这不是你的错,都是六皇子的错,跟你有什么关系,是六皇子禽兽不如。”若非六皇子失去了理智,女儿岂会如此凄惨。 晋阳郡主泪水滚滚。 “欣儿,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必妄自菲薄……”安王妃不断在她耳边重复,自己的话女儿听不进去,陆明远的话她也许就听得进去了。为了女儿的将来她必须搏一把,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就这么毁了。哪怕拼着皇帝不喜,看在安王鞠躬尽瘁几十年的份上,欣儿又是他的亲侄女儿,木已成舟之后,陛下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离开京城这一天,在安王妃的安排下,陆明远见到了憔悴不堪的晋阳郡主。她遭遇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好几日辗转反侧。上次见面还神采飞扬,如今却成了被霜打过的花,透着萧瑟衰败,陆明远舌尖漫上一层苦涩之意。 “陆二哥!”晋阳郡主扑进他怀里,不禁泪水潸然,他真的愿意来见她。 陆明远下意识想要推开她,手伸到一半又僵住了,感觉到她眼泪滴在手背上,烫的他整个人都抖了抖。 晋阳郡主声嘶力竭地哭起来,像是要把连日来的委屈一泄而出。 陆明远的手指握紧又分开,分开又握紧,最后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 “我完了,我以后该怎么办,我完了,我这辈子都完了!”晋阳郡主语无伦次地哭诉。 “怎么会,过上几年大家便都忘了。”陆明远强颜欢笑,心里却知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轻易被人忘记。 “你忘得掉吗?”晋阳郡主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忐忑 不安地望着他。 陆明远僵了一下。 晋阳郡主如坠冰窖,崩溃哭喊:“你也觉得我脏了,我恶心。” “没有,我怎么会这样想,这不是你的错,发生这种事你也不想的。”陆明远连忙安慰。 晋阳郡主哽咽:“那你愿意娶我吗?” 陆明远又僵住了,见她又哭起来,忙道:“郡主,我不能娶你不是因为你出了事,而是我有婚约在身。你以后一定会遇到一个全心全意珍惜你的男子。” 遇不到了,只有你不会嫌弃我。 与陆明远分开之后,晋阳郡主偎依进安王妃怀里,两只眼睛里星光熠熠:“母妃,他不嫌弃我。” “是啊,我们欣儿眼光真好!”安王妃怜爱地理了理她的鬓发。 晋阳郡主紧张地咬着唇:“他会娶我吗?” 安王妃语气铿锵:“会的。” 晋阳郡主蹭了蹭安王妃,没有追问下去。 送走了女儿,安王妃立刻吩咐安嬷嬷去办一件事。 “王妃?”安嬷嬷惊疑不定地看着安王妃。 安王妃面无表情:“只有她死了,欣儿才能嫁给她的心上人,她才能活下去,活的开心。你没看出来吗,陆明远是欣儿活下去的念想。”且要不是颜嘉毓,欣儿怎么会落到这地步。 她像是在说服安嬷嬷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一点一点慢慢来,她本就是个体弱多病的,病上一年半载的没了,谁也不会多想。陆家怎么着也得过上一年才能再议亲,这段时间足够我抓陆家一个把柄。” 看着这样的安王妃,安嬷嬷脊背发凉,把劝说的话咽了回去,王妃生了四个儿子,只有郡主这么一个女儿,那就是眼珠子命根子。 …… “二爷和晋阳郡主见过面了?”柏氏一颗心猛的提了起来,以前晋阳郡主是她求之不得的儿媳妇,现在却成了洪水猛兽。 柏氏紧张:“他们说什么了?” 陆明远的小厮白墨道:“太远小的没听清楚,只听着什么娶不娶嫌弃?郡主走后,小的听二爷自言自语什么若是无婚约,他愿意娶。” 柏氏倒抽一口冷气:“不行。”娶了晋阳郡主,他就成了全京城全天下人的笑话。 原以为只是临行前的道别,可听这话头,柏氏心里不安,他日颜嘉毓病死了,儿子真要娶晋阳郡主不成,柏氏立刻 变了脸,把消息递给了陆茂典。 陆茂典觉得柏氏小题大做,不过是明远一时感慨罢了,到底有过一段过往,真到了那一天,陆明远绝不会犯糊涂。这份自信几天后摇摇欲坠,他能管得住陆明远,但是管不住安王府,对方如果想强按着牛头喝水,如何是好? 盖因有人找上宋奶娘,给了她三千两银子事后答应再给七千两,还用她孙儿的命要挟她办一件事……给颜嘉毓下毒。 宋奶娘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个拿家人威胁她,那个也拿家人威胁她,干脆杀光她全家得了。担惊受怕了好几天,六神无主的宋奶娘撑不住,比起那躲在暗处的人,她还是更怕陆茂典,于是找上了忠全家的。 陆茂典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安王府。 “暂且停了药!”陆茂典宁肯让陆明远娶一无是处的颜嘉毓,也绝不肯娶晋阳郡主,否则陆明远不用在官场上混了。 宋奶娘方寸大乱:“那我孙儿,他们会不会杀了他?” 忠全家的传话:“你放心,老爷会安排妥当,你的家人老爷也会保护起来。”一通安抚又奖赏。 宋奶娘略略放心。 终于喝到一碗没毒的药的阿渔快笑死了,之前为了娶晋阳郡主,陆家人恨不得立马吊死颜嘉毓腾出位置来。这才多久啊,生怕她死了让出位置,便宜了晋阳郡主,这翻脸的本事,佩服佩服。 阿渔强忍着笑意把碗递会给大红人宋奶娘,瞧瞧,这才几天啊,就憔悴了,可怜见的。 喝完药,阿渔抱着猫躺在美人榻上假寐。不禁想起颜嘉毓出事后,其实也想问一问陆明远是否愿意继承履行婚约,然而从安王府回来到她死,她都未见到陆明远一面,是陆明远不敢见她还是陆家人阻拦? 阿渔叹了一声,谁知道啊,转而想起安王妃,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心想事成,就送别人的女儿去死,安王妃和晋阳郡主不愧是亲母女,一样的自私自利。 既然安王妃敢动手,她就敢让她后悔莫及。阿渔摸了摸猫耳朵,趁着六皇子还在京城,赶紧送他最后一份大礼。 倘若六皇子成了不举的废人,皇帝第一个怀疑的人是谁?为了女儿就敢顶风作案毒杀她的安王妃,自然也能为了替女儿出气就给六皇子投毒。 阿渔点了点猫鼻子,把皇帝拉进这趟水里,也许她就用不着程晏了,白瞎了她好几张药方子。 程晏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问三泉: “医馆那边还是没消息?” 三泉摇头。 程晏皱眉,之前六七天莫名其妙出现一张药方,凭着字迹认出皆是出自那位面具姑娘之手。对方却从不提要求。这阵仗让他心里没底,怕对方所图甚大,要是力有不逮,多难为情啊。可这药方子十天没来,他心里更没底,不禁猜测,对方这是准备出招了。 白莲花表小姐15 白莲花表小姐15 雪白的波斯猫跑进屋,百无聊赖的六皇子捞起来抱在怀里揉了两把,闻到了猫咪身上的花香,一撇嘴角儿,女人就是女人,养只猫都要弄得香喷喷的。 忽然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京城,莫说姬妾,连内侍都不能带去,可想而知他以后的日子得有多苦。 一想自己即将过的苦日子,六皇子悲从中来,不禁埋怨晋阳郡主,要不是她怂恿,自己怎么会犯浑?他对颜嘉毓是有那么点贼心,却一直都没贼胆。陆家虽然没落了,但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颜嘉毓还是侯府遗孤,所以他也就在心里惦念惦念,收用了一个和她眉眼有点像的女子,解解相思之苦。 是晋阳说什么能让他心想事成,还说什么两全其美,各得所需,皆大欢喜。他脑子一昏就答应了,现在想来悔不当初。 做了这么膈应的事儿不说,还众目睽睽之下丢了那么大一个丑,以至于被父皇发配到漠北吃草。六皇子心烦意乱地把猫扔到地上:“去,去,去,别来烦我!” 波斯猫冲着他喵喵叫了两声,一溜烟跑了。 三日后,六皇子被护送出京,一路向北而去。越往北气候越冷条件越差,身娇肉贵的六皇子叫苦不迭,每日里从早到抱怨到晚。 这个早上,六皇子黑着脸从床上爬起来,嘴里嘀嘀咕咕抱怨个不停,这天儿越来越冷,每天起床都是一种折磨。 起到一半,坐在床上的六皇子盯着自己看了半响,陷入回忆之中。他年轻气盛,身体又好,以往每日早上都会趁机和姬妾丫鬟厮混一会儿。 可能是累到了吧。这么想着的六皇子,把手伸了下去,慢慢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许开,许开!”六皇子惊慌失措叫着领头的护卫。 许开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整个人傻眼了。 六皇子吓得都快哭出来了:“你愣着干嘛,赶紧给我找个郎中来呀,快去,快去!” 许开顶着张一言难尽的脸去找郎中。 找来的郎中也说不出一二三四来。 “庸医,庸医!”六皇子气急败坏地大叫:“我要回京,我要找御医!” 许开不敢材自作主张,但是瞧着六皇子也不像是装的,又去悄悄请了个有名望的老郎中来,说是病了,却说不上因为什么病了。 六皇子破口大骂庸医,叫嚣着要回 京找御医。 许开一边安抚住六皇子,一边写信禀告皇帝。 接到密信的皇帝呆了呆,立刻下令,让六皇子以途中染病的理由回京,心想小六要是耍了花招,就让他找漠北待个十年八年。想完了,又担心,这小子不会真不行了,难不成是那天被吓出了毛病? 想着想着皇帝又阴谋论上了,这么巧,得了这种病? “小六这毛病要是真的,你说是意外还是人为?” 闻言,程晏便知皇帝起疑了,他也觉得巧了那么点,好巧不巧,病在那一处,难免引人多想。 但安王府应该不至于这么胆大包天,尤其这风口浪尖的,也许是有人栽赃嫁祸,或者安王府反其道而行? 无凭无据的,程晏无法回答。 皇帝也没想他说什么,沉吟半响:“安王府那边你多留点神。” 程晏应诺。 安王妃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入了皇帝的眼,她现在正有些焦躁地质问安嬷嬷:“你不是说那个奶娘答应了的,可我看颜嘉毓她反倒越来越康健了。” 药里不再加料,阿渔应景地好转几分。这大半个月,出门上了一次香,和陆若琪一道逛了一回首饰铺子,还参加了一次闺秀举办的诗会。 安嬷嬷小心翼翼地说道:“老奴真的给了,回头老奴就去打听打听是不是出了什么纰漏。王妃放心,那奶娘的孙子在我们手上,她不敢耍花招的。” 除了银子收买,家人威胁,他们还把宋奶娘那个在庄子上当庄头的长子的儿子悄悄绑了。不然哪里有自信能驱使宋奶娘。 安王妃冷着脸:“明儿就去,她要是耍花招,就送她一根手指头。” 安嬷嬷头皮麻了麻,自打郡主出了事,她便觉得王妃行事激进了几分,失了往日的稳重妥帖,可她劝了几回反被骂了一顿,再不敢多嘴。 安嬷嬷应是。 次日,安嬷嬷安排了一个不起眼的丫鬟乔装改扮出门,用约好的暗号把宋奶娘叫了出来。 宋奶娘见了这丫鬟就腿软,彷佛看见了勾魂的黑白无常。一开始她没想告诉陆茂典,反正两边都要她下药,那就一起下得了,都能交差。 可她又想到府中的府医定是陆茂典的人,不然不可能至今都没发现姑娘被下了这么久的药。万一府医查出来,告诉陆茂典,自己跑不了。 自己一家子的性命前途都捏在陆 茂典手里,宋奶娘不敢耍花招,只得据实以告,盼着陆茂典能把她孙子救出来,却至今都没得到孙儿平安的消息。 宋奶娘忧心如焚,待听对方威胁要切了孙儿手指头,宋奶娘吓得直冒冷汗。 “我在做,在做的,只周围都是丫鬟婆子,动手的机会少,你们再等等,再等等看,你们不是也说了,这药不是立竿见影的……” 宋奶娘求爷爷告奶奶地哀求,总算是暂时保住了孙儿的手指头。 得知安王妃和颜嘉毓身边的奶娘接触之后,程晏的表情一言难尽,入宫觐见皇帝。 甥舅两个面面相觑。 片刻后,皇帝笑了下,眼中毫无笑意,“最毒妇人心啊。” 他这个做父皇做皇伯父的,觉得挺对不住颜家那小姑娘的,没把孩子教好,差点祸害了她。还想过怎么补偿下。虽然那姑娘毫不知情,但是总不能当什么事情没发生过吧,颜家老侯爷资助过高祖皇帝,他也是见过颜老侯爷几面的。 若是颜家还有男人,倒能在仕途上弥补一二,只颜家无人了。 陆家是她未来夫家还是她外家,可她那未婚夫与晋阳不清不楚,补偿给陆家真有那么点膈应人。所以只能暂且按下,以后再说。 安王妃倒好,不因为女儿做的事心怀愧疚,还变本加厉想谋人性命。 她是觉得因为颜嘉毓没有中套,所以晋阳自食了恶果,所以迁怒报复。还是想杀了颜嘉毓,好让她女儿跟陆明远双宿双飞。 皇帝冷笑:“无法无天,她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程晏默默道,对一些人而言他们就是王法。 “你说安王知道吗?” 程晏回:“目前调查到证据,显示安王并不知情。” “希望他不是个糊涂的。”皇帝眯了眯眼:“安王妃能给颜家那姑娘下毒,你说她会不会也给小六下?”他这六儿子事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看着他都牙痒痒,可比颜嘉毓更惹人忌恨。安王妃恨颜家那姑娘,也有可能恨上了小六。 六皇子还没抵达京城,但是他派出去的御医已经和小六汇合,确定儿子是被人下了药,但是御医也检查不出这是什么药,更不敢保证儿子能治好。儿子再混账也是亲生的,由不得外人这么作践。 皇帝敲了敲桌面:“人证物证都有了,把那几个奴才抓起来给朕审,咱们就瞧瞧这安王妃私底下还干了多少好 事,真以为可以只手遮天了。”若是安王府做的,知道儿子被下了什么药,也好对症治疗,不是那最好。 程晏应诺。下去悄悄抓了人,一番审讯,安嬷嬷承认安王妃想毒死颜嘉毓,逼陆明远娶晋阳郡主,对于下药害六皇子一事矢口否认,怎么审讯都不承认。 有了前者的证供,就能把安王妃请来协助调查,安王妃到底是亲王妃,她不主动承认,不可能对她动用刑罚,但是她身边人就没这待遇了,只要做了,总能撬开嘴。 “小王爷。”三泉急奔而至,灌了一大口茶水:“您肯定猜不到那姓宋的奶娘供出了什么。” 程晏扬眉。 三泉脖子一缩,不卖关子直接道:“她没按着安王妃的吩咐给颜姑娘下毒,但是,她今年两月开始,就在颜姑娘的药里下毒。” 程晏一愣:“谁要她的命?” 三泉唏嘘:“陆家现任家主,就是颜姑娘的舅舅。”不禁同情:“这颜姑娘也忒可怜了些,晋阳郡主想抢她未婚夫,安王妃要她的命,结果她亲舅舅也想毒死她,她这是活在虎狼窝里啊,能活到现在,真心不容易!” 程晏两道剑眉皱起来:“理由?” 三泉:“那奶娘也不知道,她就是奉命行事。” 程晏若有所思,假如陆家早就知道晋阳郡主和陆明远的事,勉强算一个理由,但也只是勉强,陆茂典是陆明远的叔父,而且他们之间还有家主之争。 程晏啧了一声,觉得陆家这趟水有点混。 程晏拿了证词进宫面圣。看了一眼证词,皇帝让赵总管带上安嬷嬷的证词,去安王府把安王妃暗中带走审问。到底要保皇室脸面,不好大张旗鼓地行动。 瞅了瞅宋奶娘那张证词,这遭遇皇帝都同情了:“颜家父子于国有功,只剩这么一滴骨血在世上。不知道便罢,既然知道了,那就不好坐视不理,你查一查吧。” 程晏拱手应是,想着找个什么理由,把颜嘉毓从陆府接出来为好,省得陆茂典察觉不妙杀人灭迹。 安王府内,安王心跳如擂鼓。 “陛下怕六皇子迁怒,找颜姑娘麻烦,遂派人暗中保护着,哪想竟发现府上的小丫鬟鬼鬼祟祟地联络颜姑娘身边的奶娘欲毒害颜姑娘。那小丫鬟道是奉王妃身边的安嬷嬷行事。陛下还不信,想着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哪想……”赵总管摇了摇头:“王爷,陛下龙颜大怒,砸了一个茶杯呢!” 安王脸上青青白白一片,昨天王妃身边的安嬷嬷失踪了,据说是被人叫到后门,然后就再没见过她,原来是被皇帝的人捉走了。 “赵公公,这其中肯定误会。”安王嗓子眼发干。 “那就再好不过了,请王妃与那安嬷嬷对质一番,什么误会都消了。”赵总管拱了拱手:“今儿就要请王妃和她身边的大丫鬟管事嬷嬷随咱家走一趟了,得罪之处还请王爷体谅。” 安王手脚发凉,强自镇定道:“这是应当的。”一抬眸看见款步而来的安王妃,安王眼角颤抖,油然而生一股上前掐死她的冲动。这个蠢妇,她这是要祸及子孙啊! 自打安嬷嬷昨儿失踪之后,安王妃的眼皮子就一直在跳,但见安王铁青的脸色,心跳徒然漏了一拍。 安王咬着牙对她说,被安嬷嬷供认受她指使毒害颜嘉毓,皇帝让她协助调查。 安王妃心中那根弦啪的一声断了,脸上恐怖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白莲花表小姐16 白莲花表小姐16 安王妃惨白着脸被带走,一起离开的还有她身边的大丫鬟以及王几位嬷嬷,趁着夜色从后门离开,坐进停在后巷的马车,消失在黑夜里。 “糊涂,糊涂啊!”安王痛心疾首地拍着桌子,伴君这么多年,不敢说对龙椅上那位了如指掌,但也了解七八分。皇帝既然把赵总管派过来,显然是动了真怒,这事没法善了。 因为颜嘉毓的事,他已经被皇帝委婉申饬了一顿。万万没想到王妃变本加厉,竟然想害了颜嘉毓再逼陆明远娶女儿。那件事还没彻底平息,她竟敢动手再害人。她是不是以为就她一个人聪明,其他人都是傻子。还是以为自己是个王妃就可以为所欲为肆无忌惮了。 他总算是找到晋阳敢这么胡闹的根了,原来是和王妃学的,一样的做事不计后果只凭着心意来,还自以为天衣无缝。 “父王,这这可怎么办?”安王世子心急如焚。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不知道怎么办!”安王气急败坏地一袖子打翻案几上的茶杯瓜果:“别问我,我什么都管不了,我怎么敢管她们娘儿俩。我警告你,你不要自作聪明想去干什么。你母妃就是自作聪明现成的下场。你给我安安分分地待着,陛下怎么惩罚我们就怎么认。” 安王世子煞白了脸,颤声:“父王……”他还想说什么,对上安王无能为力的面孔,颓然失声。母妃这次实在是大错特错,晋阳还能说年纪小不懂事,母妃怎么也跟着她胡闹,竟然想毒杀颜嘉毓。 安王懊恼地拍了拍额头:“怎么就没早点没察觉到她的心思,要是早知道,她怎么这么糊涂啊!” 安王世子的心一点一点下沉到底,丝丝凉意顺着脚底板窜上来。 安王父子俩胆战心惊追悔莫及,陆府气氛亦是十分凝重。 宋奶娘一夜未归,至今也无音讯,陆府但凡是心里有鬼的,一晚都没睡好。 陆老夫人并不知道柏氏收买了谁给颜嘉毓下毒,思来想去最有可能的就是宋奶娘,眼下宋奶娘不见了,哪能不多想。 同样惴惴不安的还有柏氏,宋奶娘不知道柏氏的存在,柏氏却知道宋奶娘是陆茂典的人,宋奶娘这么关键的一个人失踪了,着实令人不安。 最不安的是陆茂典,宋奶娘知道的太多了,且她直接跟忠全家的联系,而忠全家的是他心腹。这样一个人脱离了他的掌控,让他如何不担心。 陆茂典有些怀疑宋奶娘是不是被安王府的人抓走了,因为宋奶娘没有依照他们的吩咐下药,这是其他原因。宋奶娘会不会管不住自己的嘴,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陆茂典心悸如雷,万一宋奶娘把忠全家的让他给颜嘉毓投毒这事说出来。陆茂典心跳漏了一拍,为了安全起见,先把忠全家的送走。只要忠全家的消失了,宋奶娘口说无凭,他可以二一推作五,咬定忠全家的是被人收买了,他全然不知情。 要不要除掉颜嘉毓?陆茂典再三思量,觉得还没这个必要,要真是安王府,岂不正中他们下怀。 陆茂典满脑子的安王府,直到大理寺带着搜查公文上门,一桶冰水从天而降,浇了他满头满身,骨头缝都渗出丝丝凉气。 大理寺的包捕头说,宋奶娘和忠全家的到大理寺自首,供认她们在他的威逼利诱下向颜嘉毓投毒。 陆茂典骇然,忠全家的居然也落入了他们手中!他是万万不信这两个人会去自首的,奴婢毒害主子,就算是自首了,也难逃一死。 到底是谁,安王府吗?不对,安王府的目标是颜嘉毓,就算抓到他把柄也该威胁他而不是送官,到底是谁? 陆茂典下意识看向斜对面的颜嘉毓。 陆家的主子都被官差聚集在这个大厅里。 颜嘉毓应景地惊呆了,不敢置信地看着陆茂典:“不可能,二舅舅,不可能的,二舅舅为什么要害我?” “你们肯定弄错了,我父亲怎么会害表姐!”陆若琪慌乱否认:“不可能的。” 陆若灵眼珠子转了转,声音不大也不小:“官府怎么会弄错。”她想的是,陆茂典倒了,他们大房不就能顺理成章上位。 “你闭嘴!”柏氏回头狠狠瞪她一眼,第一次想撕了她的嘴。到现在这个蠢货还在状况外,这是整个陆家的祸事。忠全家的跟了陆茂典这么多年,有什么阴私是她不知道的,一旦她背叛,柏氏心里冒出一阵一阵的凉意。 “你什么意思!”陆若琪怒不可遏地指着陆若灵。 但凡这屋子里的陆家人,全都目光不善的瞪着陆若灵,陆茂典要是摊上了毒害外甥女的罪名,不只是他一个人身败名裂,他们整个陆家都得臭名远扬。 饶是陆茂典在这样紧张的时刻都忍不住侧目看着陆若灵,就算自己在名义上只是她的叔父,可这些年他待她比陆若琪还要疼爱,见他落难了,她第一反应居然是落井下石。 陆若灵被他看的不舒服,往柏氏后面躲了躲。 阿渔真想笑,这些人平日里看着陆若灵挤兑颜嘉毓,不疼不痒,轮到自己身上,终于有撕她这张嘴的心了吧。 这屋子里唯独一个没有在意陆若灵话的人是陆老夫人,下毒害嘉毓的不是柏氏吗?怎么成了陆茂典?陆茂典为什么要害嘉毓? 陆老夫人脑子嗡嗡嗡轰鸣,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死死攥着椅子扶手,五官扭曲成一片:“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怎么可能是陆茂典! 面色发白的陆明远也道:“你们有证据吗?” “若是我们没有真凭实据,怎么敢上门抓人搜查。”包捕头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又满脸同情地看着这位彷佛要晕过去的老夫人。忠全家的供出来的可不只有陆茂典害颜嘉毓这一回事儿。柏氏和陆茂典通奸,长房两个孩子都是陆茂典的,溺杀撞破奸情的颜陆氏……忠全家的都说了。落到皇城司手里,再硬的骨头也得软下来。 除了口供外,还有忠全家这些年保命的证据。忠全家的心里门清,自己知道的太多了,一着不慎就会被灭口,所以在外面藏了些证据,譬如柏氏写给陆茂典的信。不然,陆茂典哪里是送她走,该是送她下黄泉了。 有了这些证据,程晏都不需要再想办法把颜嘉毓从陆府接出来,凭这些能直接将陆茂典绳之于法,她自然也就安全了。 乍然看到忠全家的口供,程晏瞠目结舌,这陆家可真够乱的,叔嫂通奸,混淆血统,溺杀亲妹,毒杀孤女,谋夺钱财。 他原本还想着是不是想个法子问问颜嘉毓要公了还是私了,不管怎么样陆家都是她外家日后会是她的夫家,也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依靠。若是因为她陆茂典伏法陆氏名誉尽毁,只怕她会不容于陆家。可当查到颜陆氏竟是被陆茂典杀害,而陆明远是奸生子后,这事没法私了了。问她意见,反而让她为难,毕竟陆家养大了她。 于是程晏把人证物证都转交给大理寺,让他们直接拿着公文上门抓人。 陆茂典一个踉跄跌坐在椅子上,两只眼睛因为恐惧不住闪烁,他是不是要完了? 包捕头看一眼满面绝望的陆茂典,再瞥一眼寡妇打扮的柏氏,风韵犹存,年轻时肯定是个大美人,怪不得了。 这时候,一个捕快小跑进来,把一个木盒递给包捕头:“从玉笙院搜出来的,字迹对上了。” 看见那个木盒,柏氏一个趔趄, 刹那间褪尽血色。 “娘!”陆若灵大惊失色。 柏氏盯着那个木盒,牙齿上下颤抖,彷佛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见状,各人诧异地看着她。 包捕头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一些信件,还有些情诗,看着有些年份了,取了一封递给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抖着手,悉悉索索地打开,看清抬头和笔迹之后,瞳孔剧烈一缩,眼睛瞪到了极致,柏氏的闺名,陆茂典的笔迹,他们,他们两个竟然有私情! 这一瞬间,陆老夫人想起了这些年陆茂典对陆明远兄妹两人的呵护,她以为他还算有那么点良知。可如今想来,恐惧令陆老夫人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在颤抖,陆茂典毒害嘉毓是不是也是为了明远,他为什么对明远这么好? 陆老夫人豁然站起来冲到柏氏面前,身姿矫健的不像个老人,她抓着柏氏的肩膀,嘴唇颤抖的不像话:“明远,明远是老大的骨血,对不对,他是老大的种!” 屋子里出现了一瞬间的死寂,紧接着哗然,陆老夫人这话什么意思。 陆明远倏地睁大了眼,匪夷所思望着颠乱失态的陆老夫人。 陆若灵大叫:“祖母,你说什么呢?我哥当然是我爹的孩子。” 陆三老爷捡起掉到地上泛黄的纸张,看清之后难以置信地叫起来:“这,这是二哥的字,二哥你和大嫂?你们!” 陆夫人呆若木鸡,丈夫和大嫂? 陆明远头顶一凉,那种感觉就像是寒冬腊月,被人抓着头发按在冰窟里,他挣扎着想抬起头来,却被一股无名的巨大力量按着,怎么也挣脱不开。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柏氏寒毛卓竖:“明远是大爷的儿子,他当然是大爷的儿子。” “这些书信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害嘉毓?”陆老夫人只觉得五雷轰顶肝胆俱颤,那个可怕的念头终于冒了出来。明远不是老大的孩子,不是她亲孙子。 陆若灵,陆若灵呢? “灵儿是谁的,她是谁的女儿?”陆老夫人的手指头几乎要抠进柏氏肩膀,她整张脸白的透明。 柏氏抖如糠筛,牙齿切切:“大爷的,大爷的,母亲,灵儿是你亲孙女啊。” 陆若灵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哭喊:“娘,祖母,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明 远和灵儿是不是你们生的孽种!”陆老夫直勾勾盯着柏氏,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沉重。只觉得有一股气在胸口横冲直撞,撞得她五脏六腑都血肉模糊,痛彻入骨。 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叫嚣,儿子体弱多病,却接连剩下了两个健康的孩子。陆明远和陆若灵都不是长房血脉,所以陆茂典才会对他们那么好,甚至不惜为了明远前程毒害嘉毓。 嘉毓,嘉毓,如果这都是真的,嘉毓才是她在这世上仅存的血脉,那她这些年都在做什么,她纵容孽种欺凌嘉毓,甚至为了孽种眼睁睁看着她被害。她还为了孽种没追查柏氏杀害女儿的真相。 “你杀了雁如,你为什么要杀她,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杀了雁如?” 再一次被震惊的陆家人倒抽一口冷气,这个家里到底藏了多少肮脏事儿。 “外祖母,你说什么?我娘是被害死的!”阿渔颜色如雪,摇摇欲坠:“我娘不是殉情吗?你为什么说是大舅母杀了我娘?” 包捕头也惊了惊,他还没说到柏氏和陆茂典涉嫌谋杀颜陆氏,陆家老夫人怎么知道的? 白莲花表小姐17 白莲花表小姐17 陆老夫人就觉耳朵“嗡”的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她一寸一寸转过头,寻找到了阿渔难以置信的脸庞,霎时两只眼睛睁的滚圆。 一丝风儿吹过来,穿透皮肉,钻过骨骼,凉彻整颗心。陆老夫人双唇剧烈颤抖,她要如何解释,自己早就知道柏氏害了雁如。 “不是我杀的,陆雁如不是我杀的,不关我的事!”柏氏汗毛倒竖眼冒金星,声音尖利地否认:“我没杀陆雁如。” “忠全家的指认,八年前,颜陆氏撞见夫人你和陆老爷在湖边树林幽会,你们便溺杀颜陆氏伪造成失足,待会儿还请夫人和您身边的柏妈妈随我们回大理寺协助调查。”包捕头注视着已然骇到魂不附体的柏氏。 柏氏情绪彻底崩溃:“不是,我没杀陆雁如,是陆茂典,是陆茂典杀了她,跟我没关系,我没杀人!” 阿渔身子一晃,彷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 旁的陆家人眼珠子瞪了出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崩溃嘶吼的柏氏,又不约而同移到面如土色的陆茂典身上。 陆茂典全身僵硬,就像一块石头,既说不出话,也没有力量。完了!彻底完了! 陆老夫人怒指陆茂典,咯吱咯吱地咬着牙。这一刻醍醐灌顶,她一直想不明白柏氏为什么要杀雁如,八年前她们会有什么过节,以至于柏氏要下这个毒手,她想了很多很多理由,却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甚至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多疑。其实柏氏并没有杀雁如,雁如忌日那一天她心虚害怕只是因为害了嘉毓。 “是你,原来是你!她是你亲妹妹啊!”陆老夫人甩开吓破了胆的柏氏。 心神大乱的陆明远接住虚软无力的柏氏,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娘,你?” 柏氏抖如糠筛,喃喃:“我没杀人,明远,娘没杀人!” 陆明远一颗心不住往下坠,久久不见底,他到底是谁,他娘又到底有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 惶恐不安的陆若灵一把抓住柏氏的手,尖着嗓子喊:“娘,你快告诉他们,你和二叔不是那种关系,你们没有偷情,他们血口喷人。” 陆若灵吓得冷汗如雨,她是长房嫡女,她是正儿八经的陆家长房嫡长女,才不是二叔的女儿,她怎么可以是奸生女,她不是! 柏氏抖得更加厉害,全身的骨头都要散了架似的。 “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雁如是你亲妹 妹,从小就敬重你,你怎么下得了手!”陆老夫人冲到陆茂典面前使劲捶打他。 陆茂典不闪不避,眼中闪过一丝愧痛。陆雁如从小就温柔无害,虽与他隔了一层肚皮,也不曾因为他是庶出而看不起他。若是可以他也不想杀她,可她看见了。她不死,他和柏氏还有陆明远陆若灵不死也得去半条命,所以只能痛下杀手。 “外祖母,你早就知道我娘死于非命,是不是?”阿渔把话题转回来,这才是重点:“你一直以为是大舅母杀的,你知道我娘是枉死的,可为了长房的名声陆家的名声,你还是包庇了她。” 阿渔的声音极轻,饱含恐惧和绝望,身体微微颤抖,恍若寒风里枝头的树叶。 轻飘飘的声音却像是一把重锤,砸的陆老夫人三魂六魄都离体,她还保持着捶打陆茂典的姿势,就这么举着手狰狞着脸僵在原地,宛如被施了定身术。 周遭的陆家人也为之一愣,略一思索前言后语,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又惊又恐地望着陆老夫人,心里涌出阵阵凉意。 陆老夫人早就知道颜陆氏是被人害的,只是不知道陆茂典,以为是柏氏,但是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为什么,自然是为了陆明远兄妹的名声。可讽刺的是,听话头陆明远兄妹不是长房血脉,和陆老夫人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陆老夫人重重打了一个哆嗦,心里就像是藏了一只兔子,活蹦乱跳着,跳的陆老夫人脸上的肌肉也跟着抽搐不停:“不是,嘉毓,不是你想的这样,我……我才知道没多久,我还不确定,我在收集证据,我正在调查。” 对,就是这样的,陆老夫人在心里如斯告诉自己,并且深信这就是事实,她渐渐停止了颤抖,身体里重新集聚起力量。 “呵”一声冷笑从被打得冠发凌乱的陆茂典唇间溢出,陆茂典的脸上流露出浓浓恶意:“母亲,你还要装模作样到几时。你早知大妹的死和柏氏有关,但你还用得着柏氏。你以为是柏氏在毒害嘉毓,所以你佯装不知,处理了柏氏谁来帮你毒死嘉毓。” 陆嬷嬷是他的人,陆老夫人不是他亲娘,他当然得在老太太身边插一对耳目,省得她作妖。 四月里,陆老夫人屏退左右和那个刘郎中单独聊了一盏茶的功夫,陆嬷嬷还发现私房钱少了一万两,他就暗中截住了那个刘郎中。 原来,陆老夫人已经知道颜嘉毓中毒不浅,却故作不知。瞬息之间,他就知道了陆老夫人的打算,她也想颜嘉毓死, 让出妻位。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算得上心狠手辣,为了自保一起长大的亲妹妹都杀。为了儿子的前程,为了颜氏家产,毒害外甥女。 那一刻才知道,陆老夫人也不遑多让。为了荣华富贵,一手养大的嫡亲外孙女都能舍弃。 七月里他又从陆嬷嬷口中得知,陆老夫人已经怀疑柏氏和陆雁如的死有关,而陆老夫人再一次装聋作哑。她那点心思,他一猜就明白。怎么能为了死了好多年的女儿,坏了孙子的前程。女儿和外孙女都是外人,她们的命远不如孙子的前程重要。 那时候他就在想,等陆老夫人快死了,他一定要把真相告诉她。陆明远和陆若灵都不是她的血脉,她最后的血脉在她的放任下断绝了。陆老夫人的脸色一定非常精彩。就像当年他知道自己姨娘是被陆老夫人病死一样。大哥病弱,陆老夫人怎么也生不出第二个儿子,不得不抱养了他,于是,他姨娘病死了。 时至今日,他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那他就拉着陆老夫人一块下地狱。 才稍稍平复的心跳骤然加快,陆老夫人惊恐地看着陆茂典,双目睁大到了极致,眼底血丝如蛛网清晰可见。 屋内再一次陷入死寂,连包捕头都呆住了,这是什么神仙展开。 “你血口喷人!”陆老夫人抬手就要掌掴陆茂典。 陆茂典抓住陆老夫人挥过来的手,冷冷讥笑:“母亲可还记得那个发现嘉毓中了毒的刘郎中,要不要我告诉你他在哪,拿着你给的那一万两封口费,他过得相当快活。” 陆老夫人好似被晴天霹雳当头一击,整个人都僵立在那。 其他人再一次被惊呆,这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人说话。 死一样安静里,阿渔哽咽悲苦的声音响起,她面无悲伤之色,眼泪却滚滚不绝:“你们这些人好可怕!” 陆老夫人心头一刺,摇晃着走向泪流满面的阿渔:“毓儿,你别听他们胡说,他们都是胡说八道。” 阿渔步步后退,彷佛看见洪水猛兽,对着妄图靠近的陆老夫人哭喊:“你别过来!你比他们还要可怕,我娘是你的亲生女儿,我是你亲外孙女啊,我把你当做唯一的依靠,可你却想要我的命,为什么?” 陆老夫人上下牙齿剧烈碰撞,发出咯咯咯的声响,她抓住阿渔的手,抖着声道:“毓儿,你不能这么说外祖母的,外祖母只剩下你这一个孩子了。” 阿渔看着她的眼 睛,坚决地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头,惨然一笑:“当你怀疑陆明远和陆若灵不是大舅舅的骨血,你终于想起我是你嫡亲外孙女了。可惜,晚了,在这个世上,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一个都没有了。” “毓儿,毓儿!”陆老夫人惊恐万状,抓着阿渔的手不肯松开。她只剩下这一滴骨血,若是都离她而去,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她会好好补偿她的,会把颜家的财产都还给她,还要给她请最好的郎中解毒。 毒。陆老夫人的心像是拴了块石头,一沉到底,嘉毓的身子,回天乏术了。 正当时,阿渔突然喷出一口血,洒在陆老夫人脸上身上。陆老夫人觉得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她清晰的看见那口血中带着不详的暗色,看着毓儿的脸变得死灰一片,看着毓儿的身体软软栽倒,无边无际的恐慌将她彻底淹没。 陆老夫人心神俱裂:“毓儿!” 包捕头悚然一惊,立刻吩咐人将她抬入隔壁房间。 心慌意乱的陆夫人提醒了一句:“我们府上养着一名郎中,只是不知道可不可靠。”外甥女中毒这么久,府医都没说过一句,不知道是没发现还是已经被收买。陆夫人死死攥着手帕,陌生而又恐惧地看着槁木一般的陆茂典,他怎么会是这样不堪的一个人。 据忠全家的说,这府医是陆茂典的人。只这档口包捕头也顾不上了,事至如今,谅这府医也不敢耍花招,遂命人把已经被看押在另一处的府医带过来,又让人回大理寺请他们自己的郎中来。 “毓儿,毓儿。”心急如焚的陆老夫人要跟着去,被官差拦下,陆老夫人大怒:“让开,我要看着毓儿。” 包捕头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老夫人,颜姑娘怕是并不想看见您,您还是别再刺激她了,万一有个好歹什么的。” 陆老夫人哑然失声,脚下一个踉跄,撞到门扉上,抓着门才没有瘫软在地。 吐出一口毒血被抬下去的阿渔默默想着,终于揭开陆老夫人伪善的面皮,继续蹦跶,有损她柔弱无辜的形象,如此凄凉退场,甚美。剩下就让陆家人自己狗咬狗吧。 陆三老爷痛苦地拍着大腿质问:“你们,你们为什么都要害嘉毓?”他的脸青中带白,被眼前的灭顶之灾吓得瘫软在椅子上。陆茂典和柏氏要害嘉毓,连老夫人也要害嘉毓,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脸上半分血色也无的陆明远眼珠子动了动,他隐隐有猜测,但是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不由自主 的看过去。 柏氏瘫坐在地上,烫着了似的躲开陆明远的视线。 陆茂典垂了眼避开他的目光。 对上他的视线,陆老夫人恨意丛生,都是为了他,一切都是因他而起,要不是为了他,陆茂典怎么会毒害嘉毓,她,她也不会…… 陆老夫人悲从中来,滔天怒火在胸中燃烧,几步跨过去揪住陆明远的头发:“都是你,都是你造成的。” 陆明远为陆老夫人视如仇寇的视线凝固,以至于都没有躲避,直到头上传来巨大的痛感。 “要不是你和晋……”陆明远慌忙捂住陆老夫人的嘴,他不能让晋阳郡主的名声雪上加霜。 “陆老夫人,有什么咱们回了衙门再说。”一直作壁上观的包捕头再一次开了口,他是知道内情的,也接了命令,为了皇室体面,不能把晋阳郡主扯出来。 陆老夫人一口咬住陆明远手指头,使出了浑身的劲,像是恨不得咬下一块肉来。 十指连心,陆明远惨叫出声,手掌鲜血横流。 “明远,明远!”柏氏和陆茂典大惊失色。 “二哥!”陆若灵失声惊叫,冲上来拉扯陆老夫人。 其余陆家人见陆茂典这紧张模样,把八分相信升到十分,看来陆明远是陆茂典的亲生儿子无疑。 一个老太太,几个大男人都拉不开。最后是包捕头一记手刀劈在陆老夫人后颈把人劈晕,才解救了陆明远。他的中指头被咬的可见骨头,可见这一口,陆老夫人是使出了吃奶的劲。 低头看看满脸鲜血的陆老夫人,包捕头叹了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但凡对自个儿外孙女有一丝怜悯之心,也不至于到现在来悔恨不及。 白莲花表小姐18 白莲花表小姐18 陆茂典、柏氏、陆明远,陆家的府医,柏妈妈、陆嬷嬷……主子奴才加起来十一号人都被带回大理寺接受调查。 若不是陆老夫人晕厥着,包捕头都想请陆老夫人这个知情人回大理寺配合下调查。只老太太面如白纸,又一大把年纪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好歹是位老诰命,大理寺还得摊上麻烦,遂留她在府上,只留了人看守着。 一起被带走的还有昏迷中的颜嘉毓,她本人身上的毒就是证据之一,且作为受害者,怎么可能把她留在陆府这个犯罪嫌疑人府内。大理寺自有一套对受害人的保护机制。 大理寺的官差来了又走了,带走一堆人以及一堆证据,留下惶惶如丧家之犬的陆家人。 瘫坐在椅子上的陆三老爷一刻不停地抹着汗,现任大理寺卿是个公正不阿的,这案子没法善了。若是陆茂典和柏氏被定了罪,杀颜陆氏灭口,毒杀颜嘉毓,陆老夫人纵容包庇,一桩桩,一件件,单独一件拿出去都足够叫陆氏名誉扫地。 倘若这些罪行全部被公诸于众,陆氏百年名誉毁于一旦,从此就会沦为笑柄。而他们这些陆家人无论走到哪儿都会被戳着脊梁骨嘲笑。 电光火石之间,陆三老爷想到了另一桩事儿……颜氏的百万家财,登时倒抽一口凉气。事已至此,只怕颜嘉毓要和他们陆家一刀两断,就算她不谙世事,想不到这一点,可这些事情一经公布,总有些人会想到。墙倒众人推,保不准会撺掇着颜嘉毓讨要。 然而颜家的钱财已经被他们花费去不少,就算是把整个陆家翻个底朝天,也还不起。忽然间,陆三老爷想到一个可能,陆茂典和柏氏还有陆老夫人想杀颜嘉毓,是不是为了颜家的财产。他们想要颜家的钱,却不想履行颜陆两家的婚约,也许陆明远攀上什么高枝儿了。 如此一来,就解释的通了。陆三老爷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气了个火冒三丈,这群贪得无厌的王八蛋,害惨了他们三房。 “走,回去。”陆三老爷跳起来,催着三夫人以及儿女回屋。 三房众人惶恐不安地看着他。 “留在这干嘛,都跟我回去。”陆三老爷一马当先往外走,虽然陆府现在已经被看管起来,但是还有一定的自由,趁着现在,他得赶紧给三房谋一条后路。 “三叔,你快想想办法呀!”一看陆三老爷要走,冷汗涔涔的陆若灵抢步上前拽住他的胳膊,生怕他跑了似的。 陆若灵尖着嗓子催促:“三叔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娘和我哥。跟我哥有什么关系,我哥什么都没有做。” “谁知道你哥背地里干了什么事,也许就是你哥指使你娘他们毒害嘉毓的。”心急如焚的陆三老爷毫不留情推开陆若灵。如今陆三老爷看见陆若灵就觉恶心,他们兄妹两个就是陆家活生生的耻辱。 被推倒在地的陆若灵震惊愕然地望着满脸嫌恶的陆三老爷,略一怔愣,飞快爬起来冲上去抓住欲走的陆三老爷:“我哥不会做这种事的,三叔你还不知道我哥为人嘛。三叔,你现在是一家之主,你不能不管我哥,你快想想办法,救救我娘和我哥,三叔,我求求你了。” 泣不成声的陆若灵紧紧抓着陆三老爷的手,无论他怎么甩都不松开。她亲近之人都被抓走了,眼前的三老爷成了溺水中唯一的浮木。 惊心吊魄的三夫人见状,忍无可忍上前两步,掰着陆若灵的手指头:“你松手,你娘你哥活该,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他们也不会想救他们。” “你闭嘴,我不许你这么说我娘我哥。”恼羞成怒的陆若灵用力推了陆三夫人一把,陆三夫人被推的后退一步。 陆三夫人也怒了,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甩手一巴掌打地陆若灵原地转了个圈:“我教你认清现实,你娘和小叔子通奸,你和你哥是叔嫂通奸产下的孽子。你还以为你是陆家金尊玉贵的嫡长女,可以继续肆无忌惮,你醒醒吧。”这些年她着实受了些陆若灵的窝囊气,仗着自己是嫡出,就斜着眼睛看他们这些庶出的。有陆老夫人撑腰,莫说她的儿女就是她这个做婶娘的都不被放在眼里。 唯一的嫡出姑娘还是个没爹的,你要真跟她计较,还得落个刻薄孤儿寡母的恶名,陆三夫人只能摆着一张慈悲脸不跟她一般见识。 陆若灵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她跋扈了十五年,哪怕今时不同往日了,却仍没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指着陆三夫人:“你竟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有空在这胡搅蛮缠,赶紧想想你以后怎么办吧。”陆三夫人怒瞪她一眼,随着丈夫儿女离开。 回到屋里一听陆三老爷提醒,想起颜家财产的事儿,陆三夫人立即倒抽一口凉气。 颜父牺牲时,她已经进门好几年了,自然知道陆氏贪墨了颜家的财产。他们这一房虽然没有长房二房拿得多,但也是分到了一部分的。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陆三夫人慌得团 团转,这吃进去的东西不是愿不愿意吐出来的问题,而是吐不出来了。 陆三老爷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绞尽脑汁想着保全之策。 陆夫人晚了一步反应过来,她主持中馈,比三房更知道这些年挥金如土的富贵日子是怎么来的,顿时一张脸白上加白,半点血色也无,当下就要带着儿女回房。 陆若灵还捂着胀痛的脸掉眼泪,整个人都沉浸在挨打的悲愤委屈之中,娘和哥哥一不在,三房就变了脸欺负她,这群贱人。泪眼朦胧中发现陆夫人竟然也要走了,立时慌了神:“二婶,你快想想办法救救我,”她想说我娘,话到一半想起了她娘和二叔的事儿:“二婶你快想想,能找什么人帮忙,二叔他肯定是冤枉的,我娘不可能和二叔有什么,这里头肯定有什么误会。” “别再自欺欺人了,你娘自己都承认了。”陆夫人想来就觉得恶心,柏氏摆出一幅比谁都端庄忠贞的面孔,背地里却如此不堪,竟然不知廉耻,还生了两个孽种。 想起这些年自己对陆明远兄妹俩的照顾,陆夫人就觉得嘴巴里被塞了一把苍蝇。这些年来,为不落个苛待孤儿寡母的名声,她半点不敢懈怠长房。更因为丈夫怜惜长房多加体恤,为了讨好丈夫,她也尽心尽力。却是做梦都没想到,她嘘寒问暖的是丈夫和柏氏的骨肉。陆夫人胃里泛出一阵接着一阵的恶心,陆茂典欺人太甚! 陆若灵铁青着脸,愤恨瞪着面如冷霜的陆夫人:“你胡说,我娘没有,我娘才不会做这种事。” “你娘就是不要脸,她勾引我爹!”陆若琪同样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瞪着陆若灵。 “我娘没有,是你爹强迫我娘,肯定是你爹胁迫我娘的,你们全家都不是好人。”陆若灵气急败坏地扑向陆若琪。 陆若琪从来就没怕过她,与她厮打在了一块。两人都饱受惊吓,似乎要借机宣泄,打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狠,丢掉了的世家千金的矜持,像街头无赖似的扭打在一块。 “住手,给我住手!”陆夫人气得说不上话来,冲着傻愣愣的两个儿子喊了一句:“还不快上去拉开她们。” 二房的人如梦初醒,冲上来拉架,自然拉的是偏架。 吃了亏的陆若灵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你们欺负我,趁着我娘我哥不在,你们就欺负我,你们等着,等我哥回来,我就让他收拾你们。” “收拾我们,我等着大理寺怎么收拾他。就算他平安回来了,族里也不会轻 饶了他一个奸生子。”陆若琪恨恨爬起来。 陆若灵一个激灵呆住了。 “闭嘴,你给我少说一句。”陆夫人拉上陆若琪就走。陆若灵就是那秋后的蚂蚱,跟她扯什么,有这功夫,不如想想他们这一房何去何从。 陆茂典干了这么丧尽天良的事,他们这一房以后都抬不起头来,儿女可怎么办。陆夫人悲从中来,湿了眼眶,在心里将陆茂典骂了个狗血淋头。 三房走了,二房也走了,偌大的厅内只剩下陆若灵一个人。她鬓发凌乱衣衫不整地坐在地上,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惶恐无助。 娘不在,大哥也不在,就连二叔也不在。身边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她该怎么办啊。陆若灵抱着膝盖失声痛哭,眼泪就像决了堤的江水一样,滔滔不绝。 被扶回屋的陆老夫人悠悠转醒,茫然的看着床顶,尝到了嘴里淡淡的咸腥味,记忆随之回笼,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得一干二净:“毓儿,毓儿!” 惶惶不安的春杏忙道:“表姑娘被大理寺的人接走了。” “她怎么样了?她吐血了。”想起了那一口血,陆老夫人遍体生寒,一低头就看见衣襟上尚未彻底干透的血迹。老夫人眼睛大睁,眼角几乎要撕裂:“毓儿怎么了,我要去看看她,她不能有事,她不会有事的。” “老夫人,官差守着各处的门,不许里面的人出去。”春杏扶住要起来的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膝盖一软,跌坐回床上,眼泪夺眶而出,呜呜咽咽地唤着:“毓儿,毓儿,雁如,雁如。” 陆老夫人捶胸顿足,涕泗横流:“外祖母对不起,娘对不起你。我老糊涂了,我老糊涂了!” 春杏噤若寒蝉,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老夫人如此悲恸。她只知道一队官兵冲了进来,守住了各个门口,以及库房。后来老爷陆嬷嬷他们都被官差带走,那些官差却没走光。府里肯定是出了大事,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祖母,祖母。”六神无主的陆若灵想起了陆老夫人,陆老夫人对她的疼爱在她心中根深蒂固。哪怕发生了今天的事,在这样无依无靠的绝境里,她本能的依靠上来。就算她娘和二叔有什么,她爹也不会是二叔,她爹是大老爷,是陆家嫡长子,她是陆氏嫡长女! 悔恨交加的陆老夫人听到她的声音,哭声一顿,抬眸就见陆若灵仓皇无措地冲进来。瞬息之间,陆老夫人想起自己这些年对她的疼爱,想起她对 嘉毓的欺凌,自己居然纵容这么一个孽种欺负嘉毓! 全身的血涌向心口,陆老夫人收紧五指,手背上青筋暴跳。 “祖母。”陆若灵喘息未定,一脸寒心酸鼻:“你……” 在她靠上来那一瞬,陆老夫人蓦地举起手中玉枕狠狠砸下去,陆若灵骇然欲绝,本能闪了下身子。 沉重的玉枕擦过她的额角,刮下一层皮肉,刹那间鲜血迸溅。 陆若灵惨叫一声,跌倒在地,鲜血流进眼里,眼前一片血红,又惊又恐的陆若灵撕心裂肺地哭叫。 陆老夫人狰狞着一张脸,一击不成还要再来,却被大惊失色的春杏拦住:“老夫人,老夫人!” “孽种,我要杀了你这个孽种。”陆老夫人铁青着脸,其状可怖。 春杏动作一僵,孽种? 陆若灵不敢置信地看着满脸仇恨憎恶,恨不得生吃了她似的陆老夫人,一颗心就像是被拴了块石头似地往下沉。但见陆老夫人挣脱惊愕发愣的春杏扑上来,终于想起二哥差点被她咬断手指头那一幕。 陆若灵骇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往外逃,彷佛背后有恶鬼在追。发昏发涨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些,祖母已经认定了他们不是爹的孩子,祖母想杀了他们,怎么可能帮他们。 追了两步,陆老夫人便觉一棍晕眩袭来,生生打了个晃,春杏眼疾手快接住软倒的陆老夫人。 “把她给我抓回来。”陆老夫人扭曲了五官,声音嘶哑而又阴森:“乱棍打死,慢慢打死。” 这府里驻扎了官差,下人们又人人自危,无人敢执行这杀人的命令,且陆若灵难得机灵了一回,躲在玉笙院里关紧门户。 气得陆老夫人险些背过气去,怎么也晕不过去的陆老夫人老泪纵横,真恨不得一口气上不来就这么去了,便什么都结束了。 悔恨的泪水浸透了枕头,陆老夫人终于想起一件正经事,眼里聚起光:“你去叫一个能做主的官差来,我有重要的证据要交给他们。” 她手上有颜家所有财产的账册,当时是想着待陆明远长大能与陆茂典相抗衡,就好好和陆茂典算算这笔账,让他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 陆老夫人痛彻心扉,眼泪再一次决堤。她这二十年为了陆明远殚精竭虑机关算尽,不惜枉顾嘉毓母女的性命。到头来,陆明远却是陆茂典的种,何其讽刺,何其荒谬! 陆茂典他是不是很得意。 来人一听,笑了笑:“账册已经运回大理寺。” 陆老夫人怔了怔:“是陆嬷嬷告诉你们的。” 来人略一点头,那老嬷嬷稍稍一吓,竹筒倒豆子,什么都倒了出来。满满一大箱子的账册,宣平侯府颜氏的豪富当真是让人咋舌,听说那位老侯爷有聚宝盆之称,果真不虚。 陆老夫人的脸再一次灰败,一丁点弥补的机会都没有了吗,嘉毓是不是再也不会原谅她。 陆老夫人心头一刺,一阵一阵的抖起来。 …… 大理寺内,还昏迷着的阿渔被安置在最好的一座院落里。 叶御医检查了一番,拿出一瓶药,让边上的婢女喂下去,叶御医静静观察情况。 这药是他们太医院近来得到的一张药方,解毒有奇效,对这位姑娘身上的毒应该有些作用。 隔壁院子里,魏英韶和程晏面对面而坐。 魏英韶在大理寺挂了个闲职,今天正巧在衙门里。听了这案子,不禁感慨,果然越是美人越是命运多舛。正想着能不能帮个忙,如斯美人,实在是太惨了些。 就遇上了带着御医而来的程晏,原来大理寺养着的几名郎中对颜嘉毓身上的毒一筹莫展,便申请御医出手。毕竟颜嘉毓是宣平侯府遗孤,父亲又是英烈,她请个御医看看还是使得的。正巧被皇帝知道了,皇帝想起颜家父子,点了正在跟前的程晏带着御医前来。 这是程晏对魏英韶的说辞,实则是程晏主动向皇帝讨了这个差事。颜嘉毓的遭遇令他颇有触动,因自己之前对她的偏见,他有那么点不好意思,就想来看看有什么还能搭把手的。 魏英韶哪壶不开提哪壶,斜了程晏一眼:“你看,不是所有楚楚可怜柔弱女子都心机深沉。诶,我倒宁愿她心机深沉些甚至坏一点,许就不至于被害的这么惨。家财全部旁落他人,母亲被杀人灭口,自己毒入肺腑。若不是这次运气好,只怕死了,外人包括她自己都蒙在鼓里,只当是福薄病死的。陆家那些人洒几滴泪就能毫无后顾之忧地享用她的遗产。” 魏英韶嘿了一声:“还能拿着她的嫁妆向陆明远未来的新妇下聘。我的天爷,想想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程晏转着茶杯,静默不语。 魏英韶难得扬眉吐气一回,他这人就喜欢娇娇弱弱的姑娘,可运气似乎有那么点一言难尽。每回都遇上表里不一的姑娘,而每回都是程晏鉴 别出来的。以至于自己现在看上个姑娘都得找他掌掌眼,这被骗一次两次没关系,三次四次扛得住,七次八次,他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啊。 魏英韶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从被说教变成了说教的那个:“不能因为你遇上的柔弱女子都是坏的,你就觉得这样的女子都是坏的,你这叫偏见,是要不得,不可取的!” 程晏颔首:“以往是我草木皆兵,以偏概全了。” 他这么干脆的承认错误,魏英韶就像是被架在了半空,不上不下难受得慌。怎么不嘴硬下,让他借题发挥发挥,难得遇上个真柔弱的姑娘,多好的正面教材啊。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一个机会,他容易吗! 魏英韶试图引战:“你知错就好,下次别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心思何必这么阴暗。” 程晏不咸不淡地睇了他一眼。 魏英韶缩了缩脖子,老大不乐意地闭上嘴。腹谤,理亏说不过他就威胁人,臭不要脸! 恰在此时,隔壁传来小丫鬟清亮的欢呼:“御医大人,颜姑娘她醒了。” 魏英韶蓦地跳起来。 程晏眼皮一跳:“你做什么?” “我得去安慰安慰美人!”魏英韶抬脚往外走:“十八般酷刑,她想哪一种款待陆家人?” 程晏皱眉:“你给我回来,别唐突了人姑娘!” 魏英韶充耳不闻,还喃喃自语:“你说我能不能趁虚而入?” 程晏骂一句:“臭不要脸!” 白莲花表小姐19 白莲花表小姐19 阿渔缓缓睁开眼,眼神茫然地看着惊喜连连的小姑娘,这小姑娘圆圆的脸蛋,圆圆的五官,煞是讨喜。 “御医大人,颜姑娘她醒了。”桃柳欢喜扭头冲坐在一边的写脉案的叶御医喊了一声。 叶御医正在写阿渔的脉案,可做证据呈堂。写着写着,叶御医都唏嘘起来,被连续下了大半年的毒,早已毒入肺腑,这姑娘只怕是时日无多了。这才多大点岁数,陆氏当真是心狠,这般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都不放过。 闻言,叶御医放下笔,走过来。 “你们,是谁?这是哪儿?”阿渔张望四周,陌生而又茫然,忽尔脸色一变,眼底雾气氤氲,像是终于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 桃柳脆生生道:“姑娘,这里是大理寺,你别怕,我们大人那是青天大老爷,他会为你主持公道,将坏人都抓起来的。” “坏人。”阿渔喃喃,眼泪漫了下来。心里想的是:据她了解大理寺卿公孙大人是个好官,一度她也打过他的主意,眼下由公孙大人负责此案,还是皇帝暗中下了令查的,陆氏完蛋了。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把陆大老爷这桩阴私一同挖出来。 桃柳想起从相熟的捕快那听来的只言片语,据说这位颜姑娘身上的毒是她亲舅舅让看着她长大的奶娘下的,顿时眼睛也跟着酸酸的。 恰在此时,程晏和魏英韶双双出现在门口,魏英韶清咳一声,提醒屋里人他们的存在。 “魏大人!”桃柳惊喜。作为大理寺的丫鬟,哪能不认得魏英韶。魏大人对她们这些小丫鬟惯来怜惜的紧,遇上难事求一求,不过分的都能求下来。碰上魏大人心情好,还会送胭脂水粉给大家。 程晏与魏英韶进屋,出于礼貌,停在离床一丈远的地方。 程晏鼻尖动了动,脚步略顿,这时,叶御医迎了上来,程晏闻到了老御医身上长年累月形成的药香。 叶御医与二人见礼。 魏英韶有心问问美人身体情况,不过还记着进门前程晏的叮嘱,不能当着美人的面多嘴,强忍住了。 对这二人的出现,阿渔略有些诧异,只看着两人身上的官袍,拭了拭眼泪,做出要下床见礼的姿态。 “颜姑娘不必多礼。”魏英韶连忙阻止,声音温柔如水。 程晏侧目,深觉丢人。 桃柳赶紧扶着阿渔坐回床上,笑着道:“姑娘 ,魏大人最是心善的,您有什么委屈,大可向他说,他一定会为您做主的。” 魏英韶点头附和,正义凛然:“颜姑娘你还有什么委屈只管说出来,朗朗乾坤,任他是谁都不能逍遥法外。” 程晏声音温和:“陛下听闻了你的遭遇,特命我带着叶御医前来。你父祖皆是功臣,纵然不在了,也万不能任人欺凌。所以颜姑娘有何委屈和要求,大可说出来。” 阿渔怔怔看着他们,眼底汪着泪,水盈盈一片。 “他们一个两个,为什么都要害我?我哪里妨碍了他们,以至于他们对我欲除之而后快。”阿渔肩膀细细颤抖,豆大的眼泪沿着香腮滑落,声音渐渐低下来:“二表,”她顿了顿,艰涩出声:“陆明远知道这一切吗?” 美人垂泪,魏英韶跟着鼻子发酸,只恨不能以身相代。 程晏目光在她布满泪痕的面颊定了一定,心里涌出一股淡淡的堵塞之感。 “陆家想让陆明远娶高门贵女,却又不想解除婚约,落个背信弃义的恶名,更是舍不得你们颜家的巨额财产。你中毒一事陆明远有没有参与尚未确定,还在审问之中,颜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问个水落石出。”魏英韶义愤填膺。晋阳郡主这一茬被隐瞒下来,连魏英韶都不知道内情,只知陆家是嫌弃颜嘉毓没有背景,所以想另攀高枝。 阿渔像是被晴天霹雳击中,呆愣当场,眼眶内的眼泪降落不落。 程晏瞪一眼口无遮拦的魏英韶。 魏英韶悻悻一摸鼻子,急忙描补:“是陆家人贪得无厌得陇望蜀,你是侯府千金,配他陆明远绰绰有余,还是他占了便宜,可那一家人欲壑难填,不知好歹。” 凭颜嘉毓这美貌这嫁妆以及宣平侯府的爵位,摆出去有的是比陆明远条件好的男子求娶。当年陆明远和颜嘉毓订婚,原就是陆明远占了便宜,若非这一层亲戚关系,哪里轮得着他一介白衣之子。也不知道陆家是想给换个多高的贵女,莫不成还想娶个郡主公主不成。 在几人担忧的目光下,阿渔牵了牵嘴角,那弧度像笑,眼里却只有荒凉:“原来如此。” 魏英韶愤慨:“颜姑娘,你定是不知道,你们颜家财产的账册满满一大箱子,田产商铺真金白银古董字画,粗粗估计,就有百万之巨,却都成了陆家的东西。我平生就没见过吃相这么难看的一家人,吃你的用你的还不善待你,甚至想谋财害命。你可千万别心软,一定要让陆家把吃进去的都 吐出来,哪怕是卖宅子卖身,也要逼得他们补上亏空。” 阿渔枯坐在床上,无声泪流。心里给魏英韶鼓掌,这小子太可爱了,尽说大实话。 见她梨花带雨,姿态楚楚,魏英韶怜意横生:“颜姑娘,你莫要难过了,为了这些人不值当。你是侯府遗孤还有这些钱财,离了他们也能过得很好,让他们追悔莫及去吧。” 程晏见过不少女子楚楚落泪,只他从不细看也不往心里去,因为他知道这眼泪里饱含了阴谋算计,只这一次,禁不住心下恻然。 阿渔悲不自胜,眼泪成串成串滚下来:“我要这些钱财有何用。” 程晏略一怔,她父族只存她一人,母族虎狼一般,一个孤弱女子,拿着如此巨大的财富,是祸不是福。 魏英韶真心道:“银子可是好东西。” 阿渔侧身擦了一把眼泪:“两位大人,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魏英韶:“颜姑娘你只管说。”一幅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惜的慷慨。 阿渔声含着泪道:“我愿将颜氏家产尽数捐献给朝廷,只求朝廷严惩害死我娘的凶手,他们如何待我,看在他们养了我这些年的份上,我都能原谅,可我不能原谅他们害死了我娘。” 魏英韶忙道:“陆茂典他们恶贯满盈,就是你不要求,也会被严惩,你大可不必把家产捐出来,你以后怎么办?” 阿渔笑容无比苦涩,掩唇咳了几声,脸色更加惨白:“我这身子骨,要这些身外之物有何用,不如让它们去帮助更需要的人。经了这一遭,我再蠢钝也明白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我一无依无靠的孤女,如何守得住这些财富,与其被人谋夺了去,不如让它物尽其用,为亡父亡母积福。” 财帛动人心,在这个法制不健全的世界,颜家的财产会给她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与其应付接连不断的骚扰,不如送给朝廷。左右朝廷也不可能一点都不给她剩,宣平侯府的府邸永业田肯定能留下。 且这世道讲究一个孝道亲情,她在陆府长大是事实,血缘关系也是事实。想逼得陆家砸锅卖铁还钱,得不到多大的支持。可一旦颜家那些钱财成了朝廷的,情况就不同了。 魏英韶愣了愣,心想果然是仙女儿,不食人间烟火。这可是百万两银子,打死他他都舍不得拱手让人,打不死就更不舍得了。 “颜姑娘你别冲动,这事不着急,可以慢慢考虑考虑。”魏英韶替她心疼。 一百万,一百万,起码一百万两呢。 程晏瞥了一眼抓不住重点的魏英韶,看向面颊带泪的阿渔,倒算通透。这案子一传开,她身家殷实的消息瞒不住,肯定会有人打她主意。便是他们怜悯她的遭遇,能护她一时,还能护她一辈子不成。 想起一辈子,程晏心里涌出一丝不忍。他早就从忠全家的手里拿到了她大半年来吃的那毒药,郎中说,以她服用的时间来看,就算这毒解了,对身体的伤害也不可能全部逆转,寿命有限。 命不久矣,谁会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去世后让陆家人继承,自然更乐意捐出来做好事,还能向朝廷换一个人情,严惩陆茂典他们。 “这事一事不急在一时,”程晏看着阿渔:“你可还有其他要求?” 阿渔抿了抿唇角,声音不高语气却坚决:“我要和陆明远解除婚约。”颜嘉毓和陆明远之间有正儿八经的订婚书,有法律效应。万一穷困潦倒的陆家人不要脸贴上来,多恶心人。 “这是必须的。”魏英韶附和。 程晏略一颔首:“颜姑娘放心,此事我们定会办妥。” 靠在床上的阿渔向二人施了一礼,感激涕零:“两位大人大恩,我没齿难忘。” 魏英韶一阵荡漾,差点来一句以身相许,幸好他稳住了。 见阿渔没有其他要求,面上透出疲态,程晏拉着恋恋不舍的魏英韶离开。 叶御医送他们出门。 特意走远一些,魏英韶就问了:“叶大人,颜姑娘身体怎么样?” 叶御医神情凝重,重的程魏二人心都跟着沉了沉。 叶御医:“毒已入五脏六腑,若不是及时发现,不出半年就得体弱至死。” 魏英韶骂了一句娘:“这陆茂典够毒的。叶御医,你肯定有办法的,对吧。” 程晏眼望着叶御医。 叶御医叹了一声:“幸好最近太医院新得了一张解毒药方,能缓解颜姑娘身上的毒,但是能到哪一步,老朽也不敢下定论。只以颜姑娘如今这身体状况,便是毒全解了,身子骨也无法好转,寿数上会有极大损碍。” “叶大人,你得想想办法啊。”魏英韶大急:“颜姑娘才十六岁,她这么可怜,你一定要得帮帮她。” 叶御医也同情那姑娘的遭遇,只他委实不敢打包票。 程晏对叶御医拱了拱手,拜托他尽力而为。 叶御医连声应是,随即告退。 魏英韶:“老程,你赶紧再多找几个御医来。” 程晏应了一声,心里想的是那位神龙见尾不见首的面具‘姑娘’,她背后那位神医也许有办法。然而虽然隔了大半个月没有宋药方过来之后,药方继续被神秘送到医馆,但他还是不知道对方怎么送过来,更不用说联系对方。 他哪知道,是阿渔瞧着皇帝还算公道,他也前前后后的忙活,所以又借着送药方子来还人情。 魏英韶憋闷的原地转了个圈,忽然一拍脑袋:“我忘记问颜姑娘,她想怎么收拾陆茂典了,烙铁,夹手指。” 程晏拉住又想冲回屋的魏英韶,无奈道:“你问了让她怎么答,真答了,传出去,她也要被人戳脊梁骨。” 魏英韶拍拍额头:“瞧我这脑袋,哎,老程,我看你对颜姑娘还不错嘛!”一脸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程啊,你终于长大了,不再带着偏见看人了。” 程晏一脚踹在他小腿上:“我回宫复命了,你去审人的话,记得问一问,陆家大老爷之死。” 捂着小腿的魏英韶倒抽一口冷气:“你怀疑他也是被害死的!我说你会不会太阴暗了一点。” 程晏白他一眼。 魏英韶心有余悸地跳远三步。 程晏没好气:“我记得陆大老爷也是体弱多病病逝的,陆茂典他们敢毒害颜姑娘,又杀害撞破奸情的宣平侯夫人,未必手上没有其他人命,这是例行怀疑。算了,我跟你说什么,大理寺的人肯定能想到这一点,不用你费心了。” 魏英韶嘀嘀咕咕着心思阴暗,哧溜一下跑了。 刚到,正遇上柏氏和柏妈妈双双招供,陆家大老爷发现了柏氏和陆茂典的奸情,气到病发,而柏氏见死不救。至于陆大老爷的病,应该不是人为的。 魏英韶:“……?”大理寺的捕快经验丰富盘问出了深埋的真相,可老程怎么也能想到,他就想不到。思来想去,魏英韶也不愿意承认对方比自己聪明,归咎于对方心里阴暗,而他就是太善良了,都想不知道人心可以如此险恶。 十分善良的魏英韶摩了摩下巴:“你们说,我要不要把这个真相告诉陆家老夫人。” 包捕头犹豫了下:“会把老太太直接气死的吧。” “活该。”魏英韶不以为意地吐出两个字,比起陆茂典和柏氏,他更不齿陆老夫人。 关系上,陆茂典柏氏和颜嘉毓母女到底隔了一层,可陆老夫人却是至亲。然这位老夫人为了她所谓的孙子尚且不确定的前程,无视女儿枉死,放任别人毒杀一手养大的外孙女,想想就让人骨寒毛竖。 滑稽的是,心肝宝贝孙子不是亲生的。蝇营狗苟都是替外人做嫁衣,这个外人不只杀了她女儿,害的她仅剩下的血脉只剩半条命,还害死了她的儿子。 啥叫报应,这就是了。 白莲花表小姐20 白莲花表小姐20 魏英韶迫不及待去了陆府,准备告诉陆老夫人她独子死亡的真相,一道也把颜陆二人的婚约解除了,订婚书十有八九在陆老夫人手里。 远远的,魏英韶就见陆府门口围着不少人,吵吵闹闹,神情慌张。走近了一听,是闻讯而来的陆氏族人在向门口的官差打听情况,还闹腾着要进去。 骑在马背上的魏英韶甩了下马鞭:“谁想进去,进去啊,出的来算我输。” 认识他的识相地往后缩,不认识他的见他这嚣张样,也下意识闭上嘴。 魏英韶嘁了一声,越过他们,大摇大摆进了府。短短半日光景,陆府已经透出一股大厦将倾的萧条颓败,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下人们都惴惴不安地躲在自己屋子里。 魏英韶找不到人带路,估摸着格局,准确找到中轴线上的荣寿堂,进了院子。 心慌意乱的春杏见他穿着一身官袍,打了个哆嗦,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有何贵干?” “你们家老夫人呢?”魏英韶对她和煦一笑。 春杏咽了咽唾沫:“老夫人在屋里头休息。” 魏英韶嗤了一声,抬脚往屋子里走。 春杏想了想,硬着头皮跟上。 陆老夫人大睁着红肿不堪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床顶,面上一派死灰凄凉。她竟然被耍了二十年,替那对妇养儿育女,还为了这两个孽种薄待自己的嫡亲骨肉。 陆老夫人悲不自胜,眼泪不止。 春杏小声提醒:“老夫人,这位大人有事找您。” 陆老夫人眼珠子动了动,一寸一寸转过脸,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是魏家公子,不明白这时候他来做什么。 魏英韶连礼都没行,开门见山:“陆老夫人,在下乃大理寺丞,此次前来是受颜姑娘之托,取订婚书解除婚约。她与陆明远有杀母投毒之仇,婚约自是不可能在继续。” “对,解除婚约,解除婚约。”陆老夫人眼里重新聚起了光,一个肮脏下贱的奸生子,怎么配得上嘉毓。 “春杏,左边衣柜第三格那个黒木盒,毓儿的那份订婚书在里面。”陆老夫人神情激动,竟然强撑着坐了起来。 杀母投毒之仇,春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夫人杀了大姑奶奶?所以被大理寺带走了,那二老爷和二少爷又是为什么,春杏脑子转不过来了。 “春杏,春杏!”陆老夫人粗着嗓子喊,被提醒之后,一刻都无法忍受颜嘉毓和陆明远维持着婚约。 春杏如梦方醒,小跑到柜子面前,手忙脚乱地找到那个木盒子,捧到桌前,又取了钥匙打开,一只手比他更快。 魏英韶翻了两下,在一堆契书银票里找到订婚书,翻了翻那一盒子地契房契银票,魏英韶讥笑:“老夫人这么厚的私房里头有多少是颜家的?” 床上的陆老夫人脸颊不受控制地抽搐,一张脸青了白,白了红,红了青,悔恨的潮水再一次汹涌而至,将她灭顶。 春杏偷偷觑一眼悔恨交加的陆老夫人,再偷瞄一眼满脸嘲讽的魏英韶,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膀脖子,试图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魏英韶没事人似的翻着手上的订婚书:“另外一份呢?” 陆老夫人:“陆明远那一份在玉笙院,春杏,你去取来。” 春杏为难:“老夫人,三姑娘关紧门户,谁也不许进。”之前陆老夫人想抓陆若灵,人就被堵在外头了,院子里都是柏氏的人,旁人指使不动。 魏英韶就道:“带上外面的官差,就说是我的命令。” 春杏看一眼陆老夫人,福了一福告退。 陆老夫人忐忑不安地看向面色不善的魏英韶,双目之中隐隐有泪光闪动:“魏大人,毓儿她怎么样了?” 魏英韶讥诮一勾嘴角:“老夫人现在倒是关心起她死活来了,可惜晚了,叶御医说她时日无多,便是华佗再世,也无济于事。” 陆老夫人四月里就知道颜嘉毓毒入膏肓,可当时的痛苦远没有现在刻骨铭心,这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骨血啊。 “是我老糊涂,我对不起她。”陆老夫人捶胸顿足,痛哭流涕。 魏英韶无动于衷地望着涕泗横流的陆老夫人:“你不是早就知道了,还堵上了那个姓刘的郎中的嘴,装作没事人似的继续由着别人下毒害她。所谓对不起,不过是因为知道了陆明远不是你亲孙子罢了,要是你不知道,你才不会这么后悔心痛。” 无言以对的陆老夫人猛地抖了抖,继而失声痛哭。 魏英韶听她哭声还挺有中气,不禁佩服这老太太抗打击能力。嫡亲儿媳妇和庶子叔嫂通奸,还为此杀了撞破奸情的亲生女儿灭口。如珠如宝的孙子孙女是庶子的血脉,而被他抛弃的外孙女才是最后的骨血。自己的伪善面目被当众揭开。 一般二 般的老太太早就被打垮了,身体精神略差一些的没准当场中风去了。 可陆老夫人还有力气伤心欲绝地哭,这老太太果然不是一般二般的人,怪不得连亲女儿亲外孙女的命都不在乎,虎毒尚且不食子。 被她哭得心烦意乱的魏英韶,不想再荼毒自己耳朵,速度进入正题:“因为你儿子,你疼爱陆明远入骨。可是你儿子偏偏就是被陆明远他娘害死的,你儿子和宣平侯夫人一样,发现了柏氏和陆茂典的奸情,气到发病。柏氏怕奸情暴露,就在边上眼睁睁看着他咽气而没有施以援手。” 他的话就如同雷轰电掣,陆老夫人耳畔轰然作响,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冻结,她彷佛石化了,一动不动的凝固住,愣着两颗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魏英韶。 魏英韶被她看得发毛,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石化的陆老夫人眼皮轻轻颤抖,渐渐蔓延至全身,她整个人都在剧烈发动。天灵盖上彷佛有一把重锤,一下一下猛烈锤击,三魂六魄都摇晃震动起来。 陆老夫人心口一阵剧痛,一阵暖流冲破喉咙,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还在屋子里的两个丫鬟放声尖叫,冲上来扶住轰然后倒的陆老夫人,她眼睛死死盯着魏英韶,彷佛在控诉他胡言乱语。 魏英韶心里发虚,不由反省了下自己是不是过分了点,转念想到颜嘉毓也被他们伤到吐血,才花一样的年华却被他们害的命不久矣,刚刚生出的那点愧疚顿时烟消云散。 扬声唤来一个官差去请郎中,魏英韶便去了外面等另一份订婚书。 陆老夫人一张脸惨白的不见白点血色,配着吐出来的鲜血,红白交错,宛如厉鬼,她上下牙齿激烈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柏氏,这个贱人!陆老夫人眼珠子几乎要脱眶而出,仇恨的怒火在胸腔中熊熊燃烧,直烧到天灵盖,半边身子立刻僵硬,陆老夫人心头巨慌,一股凉意打从心底钻出来,她试图动动手脚,却发现动不了了。 陆老夫人心头巨震,脸吓成灰黑色,歪斜的嘴角发出嗬嗬古怪之声。 两个丫鬟吓得魂飞魄散,老夫人,老夫人这是中风了么? …… 玉笙院的大门在官差的威慑下不甘不愿地打开。 噤若寒蝉的陆若灵躲在房间里,战战兢兢地透过窗户看着带头闯进来的春杏,一颗心噗通噗通乱跳,要不是胸腔裹着,能跳到房梁上。 春杏是不是来抓她的,她们是不是要打死她,陆若灵吓得神魂动荡,两条腿抖得像在弹棉花,眼泪更是接连不断的往下掉,却死死捂着嘴不敢哭出声来,生怕把春杏引过来。 片刻后,春杏他们又走了。 陆若灵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她们不是来抓她的? “姑娘。”惊魂未定的丫鬟在门口叫了一声:“春杏姐姐走了。” “她,他们来干嘛?”陆若灵声音都得不像话。 “找二爷和表姑娘的订婚书。” 陆若灵怔了怔,勃然大怒,破口大骂:“找婚书,我知道了,颜嘉毓要和我哥解除婚约,看我哥落难了,她就想甩了我哥,这个贱人!”骂着骂着,她猛地噤了声,她想起了大堂里发生的事,大姑姑是被二叔杀死的,而他们说,她和二哥的亲爹是二叔。 陆若灵手脚又开始发凉,摇着头自言自语:“我是陆氏嫡长孙女,我爹是陆家嫡出的大老爷,我是陆氏嫡长孙女,我爹是陆家嫡出的大老爷,我是陆氏嫡长孙女……” …… 魏英韶拿着订婚书和解除婚约的文书先去找阿渔,让阿渔签字。 阿渔感激一笑:“有劳大人为我奔波,大人恩情,我没齿难忘。” 魏英韶清清嗓子义正言辞:“颜姑娘不必跟我客气,身为朝廷命官锄强扶弱主持公道,那是本份。” 阿渔再次表感谢,提笔在文书上落了名讳。 魏英韶挠挠脸,斟酌了又斟酌:“那个,颜姑娘,陆老夫人她中风偏瘫了。” 早从猫儿处知道这个大快人心消息的阿渔愕然瞪大了双眼,眼底涌现担忧、伤心、愤怒、痛苦……种种情绪。 魏英韶心道,终究是这么多年的祖孙情。 “那个,就是因为那个啊,柏氏和她的心腹妈妈供认,原来陆大老爷的死也有蹊跷,他察觉了奸情气得病发,柏氏怕丑事败露,就没给他吃药,放任他被活活气死了。老夫人急怒攻心,吐了一口血就中风了。”魏英韶颇有些心虚。 阿渔身体为之一颤,似悲似苦:“她最爱的终究只有大舅舅。” 魏英韶也这么觉得。 阿渔低头擦了擦眼角的泪:“那两个人,为了一己私利,害死一个又一个人,他们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这种畜生不如的人压根就没有心,”魏英韶连忙安慰:“颜姑娘 你别太难过了,以陆茂典和柏氏的罪行,死罪肯定跑不了。”一条直接的人命,一条间接的人命,还有一条杀人未遂,必死无疑了。 阿渔神情复杂了一瞬,勉强牵了牵嘴角,没说什么,怕一不下心就泄露了喜悦之情,破坏形象。 魏英韶拿这文书站起来:“我这就让陆明远去签了。” 魏英韶去找陆明远了。陆明远有武进士的功名,又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与这些案件有直接关系,所以他并没有被刑讯,只是被翻来覆去的盘问。 在公孙大人的带领下,他们大理寺审案大体上还是很文明的,顶多就是耍些小手段,譬如陆明远被陆老夫人咬伤的手至今没有上药包扎,就这么裸在那,还被时不时地不小心碰到,再一次鲜血直流。 “把这东西签了。”魏英韶把文书推过去。 被盘问的精疲力竭的陆明远略略提起精神,戒备地盯着推过来的纸,看清上面内容之后,目光一滞。 魏英韶皮笑肉不笑:“到了这一步,你不会还想拖着颜姑娘吧,你不是早就想甩了她另娶高门贵女。” “我没有,我从来都没想过不娶她。”纵然心有所属,但是他从未想过背弃婚约。陆明远眼底浮现深深的愧痛之色,表妹会被下毒,怕是因为他们知道了他和晋阳郡主的事,所以想除掉表妹。若是早知今日,他一定会更加坚决地拒绝晋阳郡主,不至于纠缠不清,被娘他们知道,给表妹带来灭顶之灾,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陆明远伸手拿起笔。 魏英韶哼了一声:“嘴上说说有什么用,若是你行动上表现出非娶她不可的坚决,你的好爹娘好祖母顾忌着你也不会轻易下手。你若是对她真的有心,眼见着她身体越来越差,怎么会不想方设法请名医,你的好爹娘怎么着也得顾忌一二。说白了,你压根就不在乎她,你的好爹娘好祖母自然会替排忧解难。” 陆明远如遭雷击,又像是被人兜头打了一拳,整个人都懵住了。 白莲花表小姐21 白莲花表小姐21 陆老夫人中风瘫痪,阿渔便也病了,不然就得被一些人说嘴,她竟然铁石心肠到连中风的老外祖母都不去探望谅解。 天下无不是父母,可以延伸为天下无不是长辈。这年头子女宛如父母私产,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父母杀子女,犯法,然很少会被重罚。反之,则是十恶不赦的重罪。 说到底,颜嘉毓的毒不是陆老夫人下的,颜陆氏更不是陆老夫人杀的,她只是放任不管而已。 老太太一大把年纪家破人亡又中风无法自理,作为唯一的嫡亲外孙女怎么能心如铁石不闻不问。 这么想的人绝不在少数,所以阿渔果断的伤心欲绝的毒入膏肓的病倒,病的不省人事,自顾尚且不暇,哪还顾得上中风的陆老夫人。 在阿渔病得昏昏沉沉期间,陆家的案子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件又一件的人证物证被找出来,拔萝卜带出泥,一群人跟着遭了殃。 如曾经替颜嘉毓看过病的太医院马御医,以他医术自然能发现颜嘉毓病情蹊跷,被陆茂典收买了。再像是陆氏府医,以及那位刘郎中,身为医者收受贿赂隐瞒病人病情,已然构成犯罪,等待他们的是律法的严惩。 随着案件的审理,消息不胫而走,全城哗然。 叔嫂通奸,杀夫杀妹,嫡庶混淆,背弃婚约,谋财害命……无不挑动着人们的神经,不只高门大户里面,便是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个案子,陆家百年的名声被扔在地上万人践踏。 处于暴风雨中心的陆家人却顾不上外面这些流言蜚语,如今摆在他们面前的当务之急是还钱。 大理寺专门请了一批人清点颜家的财产,金银财宝、田庄房铺,还有这些年产生的收益,无不是大工程。 陆若灵缩在角落里,目眦欲裂地看着这些人把院子里的宝贝一件一件的搬走,起初她还试图阻拦,反被冷嘲热讽地顶了回来。 这些人说这里面一部分宝贝本来就属于颜家,还有一部分得抵价赔给颜家。 骗人,都是骗人的。他们陆氏百年名门,累世官宦,家底殷实。怎么可能贪墨颜家的东西,分明是颜嘉毓吃她们家用她们家的。 相较于陆若灵自欺欺人不肯接受现实,二房三房处要平静的多,这种平静更像一种认了命的死寂。 陆夫人交握着的双手指尖泛白,心跳紊乱无章,就算是把整个陆府都搬空了也不够补颜家的缺 口。自从得了颜家巨财,陆家的日子一日比一日过的奢靡,衣食住行无一不是最好的,只有他们买不到没有他们不舍得买的东西。 就拿一碗最简单的扬州炒饭来说,用的是最上等的珍珠米,鸡蛋必须是当天新下的,那鸡是用人参鹿茸这些滋补药材喂大的,配饭的汤,得用鲤鱼舌鱼翅十几样材料熬出来。 因着颜家那些商铺田产都是会下金蛋的母鸡,哪怕在他们手上每况日下,可至今每年仍能结余一些下来,所以家里挥金如土也不手软。 倘若把这些年花费掉的都算上,陆府倾家荡产也补不上。 陆若琪这些小辈已经傻了眼,因为长辈有意无意的淡化,年轻的少爷姑娘根本不清楚颜嘉毓带着巨款入府,都以为是陆家在供养着她。到了今天才发现,原来一直以来,是他们在吃用着颜嘉毓。 一箱又一箱的宝贝流水一般绵绵不绝地从陆府抬到大理寺暂时保管,京城百姓再一次开了眼,陆家竟然贪墨一个孤女的财产。更令人不齿的是,贪了人如许多财产,还不善待人家姑娘,想置人于死地。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家! 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耗费众多人力,大理寺终于将颜家财产全部理清重新造册。 那些金银珠宝都进了陆家人的库房,一部分已经找不回来了。颜氏名下的商铺田庄也在这十二年里陆陆续续地被暗中转移到陆家人名下。颜家所有产业这十二年的经营所得也是进了陆家人的腰包。 前前后后仔细一算,竟然高达二百多万两,这还是生意一年比一年差的情况下。若是心意兴隆,啧,被征调来算账的掌柜抽了口凉气,都说扬州大盐商富可敌国,颜家还不如那些大盐商都如此豪富,那些大盐商得富成什么样。 莫说被征调来的掌柜,便是大理寺卿公孙大人都呆了呆,跑来找阿渔,确认她真的都捐出去,不给自己留一些。 阿渔面如白纸,奄奄一息的模样:“大人好意我心领了,只我心意已决。这些东西我是用不着的了,与其留给杀母仇人,不如用来帮助更需要的人。” 阿渔咳了一会儿,像是要把五脏六腑咳出来,好不容易缓过气来,面上泛出病态的红晕:“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绝不能让我们颜家的一分一厘落在他们手上。不然我颜氏列祖列宗若是在天有灵,知道这样的人享用着他们辛辛苦苦攒下的血汗钱,只怕永无安宁。还请大人全部捐给朝廷,就当替我们颜家积福,只求 下辈子阖家平安,再不遇豺狼虎豹。” 这一段话说的断断续续,随时要断了气似的。 公孙大人恻然,陆氏这一家人的行径委实令人发指:“姑娘慷慨,老夫替天下百姓在此致谢。颜姑娘放心,你们颜氏的东西绝不会落入陆家手中。” 阿渔露出放心的笑容,那就再好不过了。 陆茂典和柏氏的罪行够不上抄家,但是陆府的实际情况与抄家差不离了,连宅院都被拿来抵债,就这还远远补不上颜家的损失。 碍于人情伦理,罪魁祸首陆茂典和柏氏皆被判处死刑,而陆老爷子早已去世,陆老夫人更是瘫痪在床上不能自理,所以剩下的损失没再追着其余陆家人讨要,也没法追讨。 陆府门前的官兵终于撤走,被软禁了一个多月的陆家人也重获自由,他们被赶出了陆府。 一起出来的还有陆家的下人,他们被发还卖身契,让他们自谋生路,有人欢喜有人忧。 最忧虑的是陆家人,茫然无措地站在那儿,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正彷徨着,面色不善的陆氏族人走了过来,让他们去二老太爷府上一趟。这位二老太爷便是已故陆老爷子的弟弟。 自打四十年前,陆氏南渡躲避战乱,就再也没能恢复往日荣光,一年比一年日薄西山。 这一次更好,脸皮彻底被扯掉了,整个陆氏名望都因为嫡枝遭受重创,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挽回,有没有东山再起那一天。 陆氏族人都快恨死了嫡枝这一脉,族中耆老聚在一起开了个会,有志一同决定,将嫡枝除族,多多少少能挽回些名声。 这消息与现在的陆家人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陆三老爷一个大男人痛哭流涕的哀求,但耆老们不为所动。虽然陆三老爷是被牵连居多,但是颜家的钱他也没少用,既然享了福,这个罪就该受着。 把嫡枝逐出陆氏,好歹能给剩下的陆家人留一些体面,说起来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就跟他们没关系了。 陆夫人白着脸一言不发,对这一幕早有猜测,断尾求生,人之常态。 陆若灵抓着陆明远的胳膊仿徨无助地哭,没有证据能证明他与这些案件有关,所以陆明远在半个月前被放了出来。 陆明远木愣愣的立在那,胡子拉碴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这一个月,他的人生天翻地覆,已经没有什么能再轻易引得他惊惶了。 以二老太爷为首的陆氏耆老单方面 宣布将主家这一枝逐了出去,便又把这一群人赶出了门。临走,二老太爷看在已故兄长的面上,借了西城一座二进的宅院给他们当落脚地。 那座宅院还不如原先家里一个院子宽敞,大大小小二十个主子,再加上无处可去没有离开的七八个下人,一群人进去后连身都转不开,为了房间分配在前院吵得不可开交。 木板上的陆老夫人一脸麻木地听着他们吵吵闹闹宛如市井泼妇,对于现状,她有些高兴,陆茂典快死了,他的家人都遭了殃。更多的却是悲凉,这群人一看她不中用了,连正眼都不带瞧她,就是嘉毓也不来看她一眼,逼得她流离失所被人作践。 “让祖母住正屋。”一直没出声的陆明远开了口。 争执不休的两方人静了一瞬,陆三老爷勃然大怒:“这里有你一个奸生子说话的地吗,今天这一切都是你爹娘害的,要不是为了你,他们也不会去害嘉毓,也就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来。” 陆三老爷越说越来气,要不是陆茂典和柏氏通奸,怎么会有这么多乌七八糟的事,他就还是风风光光的老爷。 气不打一处来的陆三老爷指了指门口:“出去,你们两个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陆明远脸一白。 陆若灵心头一悸,却不甘示弱地吼回去:“你凭什么赶我们走,这里又不是你的,这是二叔爷的地方。” “就凭你们两个是奸生子,是我们整个陆家的耻辱。”陆三老爷脸黑如墨,愤恨地瞪着两人:“你们有什么脸面待在这,滚出去!” 陆若灵瑟缩了下,害怕地拉住陆明远的胳膊。 “不走是不是,”陆三老爷回头招呼儿子:“给我赶出去。” 躺在那的陆老夫人喉咙里发出模模糊糊的声音,用一种饱含仇恨憎恶的目光盯着兄妹俩。 触到她凌厉的目光,陆明远心头一刺:“我们会走。” 陆三老爷狐疑地盯着他。 “二哥,我们走了去哪儿啊!”陆若灵着急地摇着他的胳膊。 陆明远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臂,拉着她走到陆老夫人面前,跪了下去。 陆老夫人脸颊上肌肉狠狠抽搐,身体轻轻颤抖,不是激动,是恨,她只恨自己不能坐起来打死这个孽种。 被陆老夫人这样的目光盯着,陆明远面上一阵一阵发冷,难言的愧疚涌上心头,他拉了拉陆若灵。 陆若灵瞥一眼陆老夫人,不是很甘愿地跪下,她还记着陆老夫人竟然想让下人打死她这一茬。 陆明远磕头,声哽咽:“祖母,对不起,您保重。”想说有空来看她,但是显然祖母是不愿意看见他们的。 陆若灵跟着磕了三个头。 陆老夫人鼓着眼睛,瞳仁里满是怒火,嘴里发出赫赫声响。 陆明远不忍再看,磕完头,带着陆若灵离开。 “二哥二哥,我么以后怎么办,我们去哪儿?”陆若灵彷徨无助地拉着陆明远的袖子,双目流泪不止。 陆明远抹了一把脸,强颜欢笑:“我去找找以前的朋友,暂且先借一点银子。” 陆若灵眼睛倏地亮了:“二哥,你让他们救救娘怎么样,二哥,你救救娘吧,我不要娘死,娘死了,我们俩怎么办啊!” 想起被判了死刑的柏氏,陆明远心如刀割,纵然母亲有千般不是,对他却没有半点不好。可母亲的罪证据确凿,谁也救不了了。 见状,陆若灵眼中希望渐渐冷却,跺着脚哭闹:“二哥你一定要救娘,你想想看谁有办法,肯定有办法的。” “陆公子。”斜刺里传来一道细细的声音。 陆明远和陆若灵齐齐扭头,就见晋阳郡主身边的花田立在那儿。 花田谨慎地左右看了看,示意他们去旁边的小巷子。 “是不是郡主让你来的?”熄灭的希望光芒又在陆若灵眼中亮起来。 花田点了点头:“陆公子陆姑娘,郡主很担心你们,她现在没法出门,就让奴婢来给你们送点东西?” 说着,花田掏出一个小包:“这里有些银子,还有几样首饰,郡主手上现银不多,只能用首饰代替了。” “我就知道郡主对我们最好了。”陆若灵吸了吸鼻子,满心柳暗花明,一把抓住花田的手:“你回去告诉郡主,请她求求王爷救救我娘,王爷肯定有办法。” 花田:“郡主求过了,被王爷大骂了一顿。” 陆若灵急的哭起来:“那就再求一求,再求一求,王爷那么疼郡主,只要郡主多求求,王爷肯定会心软答应的。” 花田面露难色,要不是安王妃病重眼看着熬不住的样子,郡主也不可能回京。这次回来王爷和世子待郡主明显大不如前,郡主除了陪伴王妃外,连王府都出不了。何况是这么大的事,陆府的事闹得他们这些丫鬟都听说 了,大理寺定了的案子,就是王爷也没办法啊! 花田敷衍着应了:“陆姑娘放心,回头奴婢一定把话传到。”她转脸看向神情复杂的陆明远:“郡主命奴婢传话给您,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陆明远心头巨震,这话是当初晋阳郡主离开京城前自己劝她的话。倏尔,他脸色一变:“郡主为我娘的事求王爷,王爷岂不是知道我和郡主?” 花田尴尬的笑了笑,总不能说王爷在桂花宴那天就知道了,这桩丑闻她可不敢说出来:“奴婢该走了,奴婢不能在外面多待,陆公子和陆姑娘若想找郡主,就去昌平街的花容绣楼,寻一个叫枣儿的小丫头,奴婢要是能出府,会去找枣儿。” 陆若灵连连点头,一叠声要求她不要忘了请晋阳郡主帮忙。 “你别听灵儿的话,我娘的事她不该插手也不能插手。还有,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吧,以后也别来找我们了。”陆明远将小包递回去。 “二哥,你在说什么?”陆若灵大惊失色,现在除了晋阳郡主,还有谁能救娘。 花田呆了呆。 陆明远把小包强塞入她手中:“你好好劝劝郡主,别再惹王爷生气。” “二哥二哥,你在说什么!”陆若灵真想掰开他脑子,看看他脑袋里装的什么,难得晋阳郡主不嫌弃他们,二哥居然还要把晋阳郡主往外推,难不成他哥嫌弃晋阳郡主不洁之身?这,这又有什么关系! 要不是碍着花田当前,陆若灵都想抓着陆明远的肩膀摇一摇,让他清醒一下。只要他能娶了晋阳郡主,他们就能翻身。就能和二房三房算今天这笔账,还有落井下石的陆氏宗族,还有颜嘉毓,颜嘉毓她好狠,一点情面都不留,竟然让他们净身出户。 “花田,你别听我二哥胡说,他现在有些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陆若灵心急如焚的描补。 花田回过神把小包塞给陆若灵:“时辰不早,奴婢要回了,公子姑娘保重。”话音未落,人就跑,生怕陆明远追上来似的。 陆明远是想追,却被陆若灵抱住胳膊不放,陆若灵气急败坏:“二哥,你想干嘛,你是不是为了你的面子就想让娘去死。” 陆明远身体骤然僵住。 陆若灵哭天抹地:“我不管,我不要娘死,娘死了我也不活了,我不活了!” 陆明远五内俱焚,痛苦地抱住脑袋,慢慢蹲了下去,眼底涌现水汽。 白莲花表小姐22 白莲花表小姐22 “你见到他了吗?”晋阳郡主紧张地看着进门的花田,双手下意识的搅在一起。 不过几个月的光景,她面色枯黄形容憔悴,再不复当初的张扬明媚。因为母妃病重,她才到外祖家就又返回。回到京城时,陆家人已经被软禁在府里,她自己也被父王看得牢牢的,所以只能在外面干着急。好不容易等到陆明远离了陆府,立刻让花田送银子过去,她都听说了,陆家的钱财全补偿给了颜嘉毓,只怕如今的他囊中羞涩。 花田点了点头。 晋阳郡主激动:“他是不是很不好?”又半酸不苦一笑:“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肯定很不好。”陆家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花田见晋阳郡主满面悲苦,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索性就不说了。说实话,她不明白郡主都这样了,为什么还放不下陆公子。陆公子是他娘和小叔子通奸生下来的,他娘还为此气死了丈夫,害死了小姑子,听听都让人觉得难为情。 “他有没有话对我说?”晋阳郡主希冀地看着花田。 花田小声回:“陆公子说请您好好保重自己,别替他操心,更别因为他母亲的事惹恼王爷。”至于陆若灵的话,她选择性忘记了,陆姑娘明知道郡主已经因为替陆大夫人求情被王爷骂了一顿,还是不管不顾地求郡主帮忙,也忒自私了点。 闻言,晋阳郡主眼睛发酸发胀。她替柏氏求情是为了陆明远,也是因为愧疚。 外面都在传,陆家人想杀颜嘉毓,是为了毁婚好让陆明远另娶高门贵女。想来陆家人是知道了她和陆明远的感情,所以下此毒手。 回到王府,她又从大哥的责备中知道,原来母亲为了她也想毒杀颜嘉毓。不曾想被皇伯父逮了个正着,拔出萝卜带出泥,发现陆家毒害颜嘉毓的真相,进而导致柏氏的奸情被揭穿,把陆家一连串的阴私全部查了出来。 若是母亲不出手,皇伯父就不会发现陆家人的事。 若是她不脂油蒙了心,想出和六皇子联手的馊主意,母亲就不会为了她出手。 一步错,步步错。 她想弥补,却实在无能为力,父王对她失望透顶,并不肯对陆家施以援手。 晋阳郡主泪水潸然。 花田小声劝慰。 “郡主,王妃醒了。”一个小丫鬟跑过来禀报。 晋阳郡主赶紧擦干眼 泪,花田打了水为她洗脸,略作收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了,晋阳郡主才抬脚出门。 床上的安王妃病骨支离,透着不祥之气。 安王神情复杂地看着风风雨雨过了二十五年的结发妻子,她为他生养了四儿一女。若是可以,他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她病逝,可她实在是令他太过失望。 和她做过的那些事比,毒杀颜嘉毓反倒只是一桩小事。 柳侧妃、牧庶妃、马夫人,闫夫人,这些他曾经十分宠爱的女人,竟然都死在她手里。柳侧妃和马夫人死的时候,一尸两命。 这些只是内宅阴私,还罪不至死。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背着他,用他的名义为娘家亲眷谋利,官商勾结谋利是轻的,她连人命官司都敢抹平。 这么多年,他愣是一点都没发现,她在外头还有这等本事,怪不得能毫不犹豫的谋夺颜嘉毓的命,她早就做惯了的。 皇帝都知道她的丰功伟绩了,他怎么还容得下她。若不是皇帝看在他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现如今外面那些人看的就不只是陆家的热闹,还有他们安王府的热闹。 王妃和女儿和陆家处心积虑想害颜嘉毓,结果倒好,孽果反噬,全报应在了自己身上。 害人终将害己,以前,安王还不怎么信,现在,他彻底信了。 安王妃怔怔地望着安王,夫妻俩相顾无言。 哒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晋阳郡主出现在门口,见到安王,面上闪过一道心虚。 望着鸠形鹄面的女儿,安王眼神变得更加复杂,一面心疼,一面又怨怪她不懂事,连累了安王妃。若非她,皇帝怎么会查安王妃,也就没有后来这些事了。 “父王,母妃。”晋阳郡主屈膝行礼。 安王点了点头:“你陪你母妃说说话吧。”也没多少时间了。 晋阳郡主目送安王离开,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以前她最亲近父王,现在却怕极了父王,尤其怕与父王对视,怕在他眼里找到失望之色。 见状,安王妃心口剧痛,父女生了嫌隙,她走后,女儿将来怎么办。安王妃又悔又恨,为了一个奸生子,她竟把自己折了进去,还连累了女儿和娘家人。假使早知陆明远出身如此不堪,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女儿和他在一起,何至于落到这般田地。然现在说什么都是枉然,陆明远害惨了她们母女。 安王妃吃力地抬了抬手。晋阳郡主 连忙走过去,握着她的手坐在床侧。 “欣儿,答应母妃,若是陆明远来找你,你千万不要见他。”眼下陆明远一无所有,难保他不会打女儿的主意,安王妃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揣测陆明远。 晋阳郡主咬着发干的嘴唇。 安王妃手上用力:“若是被人知道你们有来往,”安王妃咳了一声,径直道:“你的名声就彻底毁了,知道吗?”在和六皇子那件事中,女儿是受害者,虽然少不了流言蜚语,但是凭安王府之势,以她郡主之尊,还有将来。 晋阳郡主不敢泄漏太多情绪,也不敢让病弱安王妃为她牵肠挂肚,遂道:“母妃放心,我明白的。” 安王妃弯了弯嘴角,强撑着精神道:“你父王还是疼你的,你是他唯一的女儿,他怎么会不疼你。你乖乖的,好好哄哄你父王,要不了多久,你父王就会原谅你,像以前一样疼爱你……记得,要和你几位嫂嫂处好关系,尤其是你大嫂,你哥哥们再疼你,内宅却不管……” 晋阳郡主泫然欲泣:“母妃,你别说了,你好好休息。” 安王妃笑了下:“我多说两回,你就能记得更深刻一些。以后母妃不在了,你得多长些心眼,不能再这么横冲直撞的了。” “母妃!”晋阳郡主泪崩,扑上去抱住安王妃。 安王妃抚着她的背,忍不住流泪满面,她走了,还有谁会全心全意地为女儿遮风挡雨,就是安王都不能。 安王妃为不省心的晋阳郡主操碎了心,皇帝也操碎了心,为了不省心的六皇子。 大半个月前,六皇子回到京城。六皇子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活生生吓瘦的。这么些日子以来,他的病半点都没有好转,整个大医院都束手无策。 原先,皇帝怀疑安王妃,她既然敢干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干的。可把安王妃以及她的心腹审了个底朝天,审出一堆有的没的,也找不到蛛丝马迹。事已至此,皇帝也只能信了安王妃和老六的病没有关系。 阴谋论层出不穷,就是没个线索,便成了无头官司搁在那,皇帝想起来就肝疼,人高马大一个儿子被这病生生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那位神医还是找不到?”皇帝寄希望于程晏偶然发现的那位神龙见尾不见首的神医。太医院那群废物,治不好小六的病,就跟他说什么心病还需心药医,倒把自己撇清了。 程晏摇了摇头:“好一阵没送药方子过来 了。” 皇帝糟心地啧了一声,无奈叹了一口气:“尽人事听天命吧!” 程晏就说:“六殿下吉人自有天相,陛下莫要太过担心。” 皇帝叹了一口气,儿女都是债,怎么能不担心。 这时候,大理寺卿公孙大人求见,为了阿渔捐献的颜家财产而来。 皇帝老早就知道这事,不过想着不能趁人之危。这姑娘刚被亲人伤透了心,也许是一时激愤之举,他这边要是大张旗鼓的表示了,回头她后悔了,那可就骑虎难下了,故而只做不知,给她充足的时间考虑。 后见她态度坚决,有积德行善之心,又知她人命危浅,朝不虑夕,这百万家财于她也无甚意义。皇帝这才同意接受,并且吩咐公孙从严处置陆府,还她一个公道。 公孙大人为阿渔说了不少好话,一方面是同情她的遭遇,一方面是感谢她的慷慨。 程晏也道:“颜姑娘大义,我等男子都自愧不如。” 皇帝叹笑:“昔年高祖举事,她祖父倾尽家财相助。现今,她效仿先祖,再一次倾尽家财济世,不愧是颜老侯爷后人,有乃祖之风。” “那陛下要如何奖赏她?”程晏笑眯眯问了一句。 皇帝瞄了他一眼,奖赏无外乎升官进爵金银财宝,金银财宝显然没必要,人家捐的就是金银财宝,升官她是女儿身,进爵的话? 皇帝想了想,也是个命苦的:“加封为县主吧。”也叫人知道他们皇家不会亏待忠心的人。 程晏和公孙大人齐声道:“陛下仁德。” 带着加封县主的圣旨,程晏与公孙大人一起出宫,身后还跟了一个眉目和善的老嬷嬷和两个宫女。 公孙大人向程晏拱了拱手:“老朽替颜姑娘谢过小王爷。”颜姑娘举目无亲,她自己又体弱如斯,在大理寺,他且能照顾一二,可总不能一直住在大理寺。出了大理寺,她一个弱女子可如何是好,莫说亲人,连个忠仆都没有。公孙大人都想着要不接回自己家照顾的了。 没想到小王爷考虑周全,向皇帝要了这三个宫人。既能照顾颜姑娘,又能震慑那些魑魅魍魉。 “老大人折煞我了,”程晏回礼:“颜姑娘义举令人钦佩,我也想略尽些绵薄之力。” 二人说着话来到大理寺。 阿渔依旧病恹恹的,面容惨白如柳泣花啼,令人见之生怜。 客 套慰问一番,程晏进入正题,宣读圣旨。 阿渔感激涕零谢恩,泪盈眉睫。心想这爵位忒贵了些,不过皇帝已经算得上厚道,眼前这人也颇有几分侠义正气。 程晏上前一步,递交圣旨。二人间只剩下一步之遥,略弯下腰的程晏鼻尖轻动,眼皮重重一跳,不由自主压下腰深嗅一口,脸色变了。 阿渔躲了躲:“……?” “小王爷?”公孙大人惊呆了。 闻讯赶来的魏英韶正好目睹程晏宛如色狼一般的行径,大惊失色:“老程!” 程晏内心的惊涛骇浪刚掀了一半就被如临大敌的魏英韶一嗓子拍碎。魏英韶拉着程晏出了屋,痛心疾首地捶着手掌:“我真傻,我真傻,我早该想到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可也没你这么不讲究的,当着老大人的面欲行不轨,老程啊老程,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老程!” 被强行打断思路的程晏,脸黑了! 白莲花表小姐23 白莲花表小姐23 “老程啊老程,你怎么能干出这么不体面的事,青天白日的,我真是错看你了。”魏英韶疾首蹙额,喋喋不休地批判:“你喜欢颜姑娘,我能理解,可是你哪能这么唐突,会惊扰佳人的。” 程晏想堵上他这张喋喋不休的臭嘴,他理解个屁。程晏摸了摸鼻尖,努力回忆着之前那一瞬间闻到的药香味,第一次对自己的嗅觉产生了怀疑。他想再去确认一遍,但是显然不管是身边终于抓到他一个小辫子而激动不已的魏英韶,还是黑着脸一脸不满走出来的公孙大人都不会允许他再踏入那个屋子半步。 站在门口的公孙老大人气得胡子一翘一翘,枉他以为程小王爷是个好的,觉得之前那些乖戾的名声都是以讹传讹。现下看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当着老头子的面都敢轻薄颜姑娘,私底下还不定如何胡闹,简直令人发指。 眼见着程晏眼睛还盯着屋里看,公孙老大人气得马上关上房门,走下台阶,停在程晏面前。 公孙老大人肃声谴责:“小王爷,你岂能如此冒犯颜姑娘,实在是有辱斯文。” “对对对,简直斯文扫地!”魏英韶一脸的深恶痛绝。 程晏郁闷个半死,却又不能说我觉得颜姑娘身上的味道十分熟悉,想再闻一闻,只能低头默默忍受这一老一少的责备。 屋内,面带羞窘气愤的阿渔听着外面隐隐约约的动静,眼底闪过深思之色。 桃柳觑她一眼,想责怪小王爷两句,又不敢,真是没想到,小王爷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居然趁机占便宜,臭不要脸。 “姑娘,”桃柳马上改了口:“县主,您喝口温水。”压压惊。她站在边上都被小王爷的动作吓了一跳,更别说当事人了。 阿渔勉强扯了扯嘴角,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水,脑中尽是程晏,他在闻自己身上的味。阿渔嗅了嗅,嗅到了一股长年累月吃药浸润出的药香,脸色微微变了。 因为这股药香,他认出了自己?之前两次接触,距离都颇近,尤其是第一次,理论上有这个可能。 可也就是理论上,实际上谁鼻子这么灵敏,狗鼻子不成。 阿渔心念电转,没必要大惊小怪反倒露出破绽。气味一道本就玄之又玄,更多是凭感觉来断定。且前前后后隔了三个多月,想来程晏也不敢肯定。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味也有相近,她可是柔弱不能自理的深闺女子。 程晏的确不 敢肯定,所以纠结万分。好不容易摆脱了看色狼一样看他的公孙老大人,又打发了看热闹的魏英韶。 程晏回宫向皇帝复命,一字没提自己的怀疑。一旦皇帝知道自己怀疑颜嘉毓和那位神医有关,正为了六皇子的病烦闷不已的皇帝,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倘若是自己弄错了还罢,身正不怕查。若是自己没有弄错,这事就闹大了。 离开皇宫,程晏回到平阳公主府。成年后,他便不再宿在宫里,在武德王府和平阳公主府之间来回住。 程晏把自己关在书房,从头到尾细细整理思绪。 假如自己没有记错那个味道,颜嘉毓就是那个面具姑娘,那么问题来了: 颜嘉毓一个养在深闺的病弱女子,从何处得来这么多珍贵的药方子? 她第一次来配药的那张药方恰好能解她身上的毒,还特意乔装改扮来医馆配药,她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被陆家人下了毒?对于陆家背地里那些事,她真的全然无知? 她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药方送到医馆,她自己送的,还是另有帮手?那个帮手又是谁? 还有,程晏一直都没告诉其他人,送药方的面具姑娘和七夕在巷子里跟他动手的面具姑娘是同一个人。前后只隔了八天记忆犹新,那天在医馆,他确定了又确定,绝不会弄错。 那姑娘身手敏捷,没有十几年的积累绝没有这般娴熟的打斗技巧,她还会改变声音步伐模仿男子,颜嘉毓从何处学来这些本事? 程晏盯着案上的白玉莲花笔洗,眸色渐渐加深。她既然有如此本事,八月安王府那场桂花宴,她真的一无所觉?六皇子和晋阳郡主最后成了事,是意外,还是人为?还有六皇子的病,跟她有没有关系? 她有那么多神奇的药方,未必没有几张药方能造成这些后果。 她既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药方送来,神不知鬼不觉的下药也不会难。 颜嘉毓是有动机的,但是所有人都觉得她柔弱无害,所以没有一个人怀疑过她,一个自身都难保的人,如何能去害别人。 倘若她就是那个面具姑娘,那么她便不再人畜无害。相反,她或者说她和她背后的人深不可测。 程晏眉梢猛地跳了跳,就是因为六皇子的病,他们才会怀疑上安王妃,进而查到陆家的丑闻。如果这一切都是算计,一阵阴寒从脚底板蹿上来,程晏瞳孔缩了缩。若他所思皆真,何等心 机才能将事情算得如此极致。 程晏摇了摇头,越想越觉得自己弄错了。一个体弱多病的大家闺秀,一步走八步迈,被丫鬟婆子簇拥着长大,她还生活在陆茂典等人的监视下,哪来的机会和门路学这些江湖技巧。这些本事可不是一日两日能自学会的,非十年苦练不缀之功绝学不成。 然而,心里那股淡淡的怪异之感却挥之不去。程晏召来自己的心腹,并非皇城司人员,命他去寻颜嘉毓贴身伺候的丫鬟。前一阵处理陆家宅院时,他记得魏英韶还问过颜嘉毓,要不要把她贴身的几个丫鬟带来服侍她。她说不想见与陆家有关的人,遂她的那几个丫鬟如其他人一般,被发还卖身契,现下还不知去何处谋了生路。 程晏食指摩了摩中指,万一他怀疑的被证实都是真的,他要不要禀告陛下? 程晏陷入深深的纠结之中。陆家这些人罪有应得。安王妃也是咎由自取。六皇子和晋阳郡主乱了伦理,中间可能被有心人推波助澜,可他们二人若无害人之心设下如此阴毒的局,绝不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就是六皇子那病,程晏啧了一声。伤害最深的是晋阳郡主,这种事,总是女子最吃亏的。而六皇子因为是‘被丫鬟下了催情香才身不由己’,这桩丑闻对他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六皇子最大的惩罚是被送到军营磨练。 倘若有人想要这般设计他的姐妹,程晏眼神冷下来,不管对方成没成功,他必要对方付出惨烈的代价。 如是一想,程晏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便真是颜嘉毓所为,这些人里没一个是无辜的,都在往死里逼她,他们落得如此都可算得上自作自受。 一旦告诉皇帝,陛下未必会轻饶她,六皇子再不争气,也是亲生儿子。不告诉的话,他又觉得对不住陛下。 程晏闭上眼睛,头疼得揉了揉额。一切都还只是他的猜测,且待他们查访回来再说。 …… 午后温暖的阳光穿过窗户洒进来,一只猫儿跳到窗台上,喵喵地叫。 桃柳见怪不怪,这一个月,衙门里的猫都喜欢往这个院子跑,她们还笑着说,这猫儿和人一样,都喜欢美人儿。 一想再过几天,美人儿姑娘就要搬走了,桃柳这心里也跟着空了一块似的。 连同圣旨一起下来的除了三名宫人外,还有一座位于京郊的温泉庄子。现下正在打扫,待收拾好,阿渔便会搬进去,日后隔上一日,还会有一名御医过来。 做到这一步,皇帝仁至义尽了。可一旦对方怀疑自己害得他儿子不举成了个废人,保管立马翻脸。 阿渔闭目躺在床上,万万没想到会遇上一个狗鼻子,这个狗鼻子还这么多疑,凭着隔了几个月才闻到的味儿就疑上了她,还毫不犹豫地开始调查。到底是皇城司那种地方混的,不好糊弄。 真凭实据,他绝对找不到。顶多在叠翠叠绿处知道,七夕和中元这两天,她们喝醉了。 她离开酒楼时带着面具,且有意避人耳目低调离开。那两天都是节日,酒楼人来人往,店小二忙得后脚跟打后脑勺,又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就算看见她离开也未必还记得。 就算寸到底,他也只能确认有人中途离开过酒楼,是谁离开,离开去做什么?她就不信他们还能找到她换装出去办事的证据,下药的事他们更加没有证据,除非他们能让猫儿说话。只是,皇家人要是铁了心不讲证据只讲怀疑就定她的罪,也不是没可能。这点她无法控制,真到那一步,大不了鱼死网破。 阿渔琢磨着应对之法,渐渐安心。 她能安心,程晏越想越不安,这一桩事沉甸甸的压在他心上。理智上来说,颜嘉毓绝不可能是那个面具姑娘,味有相似,肯定是他长久以来的偏见让他的判断产生了误差。可他的嗅觉从小到大就没错过。 派去找下人的手下至今还没进展,程晏却有些坐不住了,这几日他满脑子这桩官司。他实在不愿意相信人畜无害到让人怜惜的颜嘉毓只是看起来无害而已,实则把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他好不容易认识到自己的偏见的确是偏见,要是这回被证实他看走了眼。程晏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法再用公平合理又积极的态度看待这一类柔弱可怜的女子。 实在是教训太过惨痛! 思来想去,程晏又去了大理寺,他得再闻一闻。程晏不是空手上门的,他带了几件礼物,以赔罪之名。 “老程!”魏英韶颠颠跑过来。 程晏眼皮跳了跳,左等右等都等不到魏英韶旷工,这小子最近特别勤快,每天都乖乖在衙门坐着,知道这小子跟自己耗上了,他避不开只能送上门。 魏英韶露出一口大白牙,一幅就知道你肯定还会来的得意。 程晏糟心透了。 “算你机灵,知道找公孙大人不在的时候来,不然老大人非得跑过来盯着你。”魏英韶嘿嘿一笑。 一想公孙大人 看贼一样的神情,程晏嘴角抽了抽。 魏英韶善解人意地提醒:“这两日,颜姑娘,啊不对,是嘉义县主,精神略好了些,中午能到院子里晒晒太阳。”斜他一眼:“今天你规矩点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程晏没解释,也解释不清,魏英韶认定了他心怀不轨,就是他自己也没法解释那天的行为。 余光瞥到几个面具,魏英韶纳闷:“我见过送胭脂水粉珠宝首饰的,还真没见过送面具,这不年不节的,要面具干嘛。” 程晏笑了笑:“送给嘉义县主把玩。”若真的是她,看到这些熟悉的面具兴许会露出些破绽。 魏英韶怜悯地看着他,彷佛在看一个不争气的倒霉孩子,叹了一口气:“回头我好好教教你怎么讨好姑娘。” 程晏懒得搭理他,免得他更来劲。 没人理,魏英韶这个话痨也能自说自话,恨铁不成钢的叨叨两句,转而说道:“昨天,陆家那群不要脸的找上来,搬出陆家老夫人,说陆老夫人要见嘉义县主。” 程晏拧眉:“打发走便是。” 魏英韶:“打发走一次容易,就怕他们没完没了地找,陆家老夫人总归是县主的嫡亲外祖母,眼下老太太又这么惨,难免又要说天下无不是之长辈。” 程晏瞥他一眼:“你魏公子还收拾不了这几个人。” 魏英韶瞪回去:“你傻啊,我这是给你制造机会,你替县主收拾了这些人,不就能去卖好了。” 程晏:“……我谢谢你了。” “咱俩谁跟谁啊!”魏英韶语重心长:“老程啊,县主这身子骨,哎,你这条路可不好走,得做好心理准备。”若是一般人得劝程晏及时收手,以免将来伤心。但魏英韶那就不是一般人,在他看来,求不到天长地久,曾经拥有过也能聊做安慰,总比经年之后遗憾的好。 于颜姑娘而言,她幼而丧父丧母,亲人如豺狼虎豹,未婚夫无情无义,这十六年过的实在是太苦了。若能得一良人真心实意地照顾呵护,这一辈子总不至于苦到了头。 程晏脚步一顿,颜嘉毓的身体状况整个太医院的御医都束手无策,她现在就是在熬日子,能熬上几个月还是几年,端看老天爷怜不怜悯。 心中那杆秤不由偏向另一头,是自己多疑了吧。 院子里,阿渔正躺在软榻上晒太阳,整个人陷在柔软蓬松的狐裘里,只露出半张雪白雪白的脸,双 唇泛白不见血色,从头到脚透出一股柔弱,彷佛一触即碎的瓷人。 程晏心中那杆秤偏的更厉害了。 “县主坐着,不必多礼。”在阿渔准备起身时,程晏连忙道,声音都不由自主地降低了几度。 阿渔轻声道:“那便失礼了。” 望着虚弱不堪的阿渔,程晏心头涌出一阵愧疚,却还是忍不住试探之心,不解开这个疑团,他寝食难安。 “那一日唐突了县主,我这次是专程来赔罪的。”程晏面皮微微发热:“这些小玩意儿,送与县主把玩,还请县主收下。” 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张面具,是七夕那天那位面具姑娘戴着的那一张。那一天,他和魏英韶都露了正脸。 程晏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神色,略有些不自然,不过这抹不自然在见到他那一刻就出现了,想必是那天自己唐突了她的缘故。 阿渔看了一眼那些姑娘家的小玩意,对突兀的面具多看了一眼,抿了抿唇,声音透着些许尴尬:“小王爷言重了。” 反应正常,程晏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也有点尴尬地笑了笑,硬着头皮无视要接过礼物的丫鬟,径直上前几步,不着痕迹地闻了闻。 坐在靠椅上的阿渔像是本能地往后靠了靠,似乎对程晏的靠近心有余悸。 魏英韶暗骂一声白教了,上前想把程晏往后拉几步,靠这么近干嘛,没想到老程是这么猴急一个人。 程晏纹丝不动,仔细辨别着鼻尖气味,像,又不太像?思绪错乱了一瞬,程晏凝目,应该是不像……的吧! 白莲花表小姐24 白莲花表小姐24 拉了一下,没拉动,魏英韶震惊,老程想干嘛?魏英韶出离愤怒了,使出吃奶的劲用力往后一拉。 有防备但是没防备魏英韶如此用力的程晏被拉得一个趔趄,魏英韶跟着重心不稳往后退,兄弟俩往后踉跄了三四步才稳住身形。 宫嬷嬷:“……” 桃柳:“……” 阿渔:“……”这哥俩是来搞笑的吗? 程晏臊红了脸。 魏英韶尴尬地抓了抓脸皮:“那个,那个哈哈,这面具怪好看的。” 一众人望着那凶神恶煞钟馗面具,陷入迷之沉默。 “哈哈,哈哈。”魏英韶想打自己一嘴巴,什么破借口,干笑两声:“县主,你好生歇息,我们就不打扰你了。”说罢拉着程晏便走。 程晏求之不得,回想自己的行为,与登徒子无异,只怕颜姑娘将他当做了色中饿鬼。不想还好,一想程晏脸颊抽了两下。 等人走了,瞠目结舌的桃柳望着阿渔,这小王爷也忒不讲究了,难不成他还想故技重施,像上次那样不要脸地凑到颜姑娘面前,幸好有魏大人在,否则保不准小王爷就亲上来了。 桃柳羞红了脸,不要脸,真是太不要脸了,就算他是小王爷也不能这么轻薄人啊。 宫嬷嬷也觉匪夷所思,小王爷人生得风流倜傥,却不是个风流的,宫里多少宫女暗送秋波,都是白费功夫。可对着这位新县主,小王爷却是一而再的亲近,莫不是小王爷终于开窍思凡了。 此时,阿渔掩嘴轻咳了几声,整个人透着一股羞窘恼怒。 宫嬷嬷心里咯噔一响,嘉义县主自然是个好姑娘,只是这身子骨真叫人发愁。 魏英韶也愁,怒其不争地瞪着程晏:“我说你怎么回事,这一路我白给你说了,让你悠着点,悠着点。你倒好,猴急成这样,要不是我拉着你,你是不是还要趁机凑到人颜姑娘面前,脸呢?” 程晏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无视魏英韶的聒噪。 是他弄错了,颜嘉毓不是那个面具姑娘,压在心头的巨石不翼而飞,程晏豁然开朗眉眼舒展。 落在魏英韶眼里就是:看来老程对颜姑娘用情至深,来的时候还心事重重,见过颜姑娘,人都舒展欢喜了。 算了算了,活了二十来年,老程都没正儿八经地和不是姐妹的姑娘接触过,大姑娘上 轿头一回,情急失态也情有可原。 自己也别逮着冷嘲热讽挫了他的锐气,赶紧想想办法,帮他心想事成才是兄弟该干的事。 魏英韶清清嗓子,另起话题:“陆家人那边就交给你了。” 程晏盯着他看了两眼,想起自己再次唐突了颜嘉毓,便点了点头。莫说这家人现在成了无权无势的破落户,便是没出事前,他也不惧他们。 陆家人顿时遭了殃。搬到这座二进小宅院没几天,陆家人便叫苦连天不迭。住的像猪圈,陆家人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尚且还能忍一忍,可这吃的像猪食真的忍不了。 陆家在吃食上向来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一顿饭几十上百两司空见惯。可现在,厨艺精湛的大厨,没了;上等山珍海味,没了;鲜果佳酿,没了。吃的都是普通菜市场上买来的食材,被养叼了的陆家人哪里吃得惯,小娃娃哭哭咧咧不肯吃,就是大人都觉得味同嚼蜡。 一家人越发怀念以前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三房把火往二房身上撒,二房人多势众不肯吃亏,两房吵得乌鸡眼似的。 吵完闹完,三房有人想起了阿渔。 “外甥女再心狠,还能彻底不管老太太,老太太可是她嫡亲的外祖母,又成了这样。”陆三夫人抹着眼泪:“外甥女最是心软一个人,气了这么一阵,气也该消得差不多了,咱们去说说软和话,没准就原谅我们了。那些腌臜事都是他们干的,我们又没害外甥女儿。” 隔着杀母之仇,长房二房是别想再靠上去的。但是他们三房不同,他们没害颜陆氏也没害过颜嘉毓,他们是无辜的。 陆三老爷眼珠子转了转,是啊,他们又没对不起外甥女,顶多就是花了一些银子,外甥女能把百万家财都捐出去,就知道她不是个在乎钱财。眼下外甥女举目无亲,他们可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陆三老爷抱着希望前往大理寺,被奚落了一顿轰出来,吃了一肚子火,如今连两个小小衙役都敢嘲笑他。 一路,陆三老爷都是骂着陆茂典柏氏一伙人回来的,回到府里,春杏凑上来说老太太的药吃完了,要重新抓。 “吃吃吃,哪来的银子。”陆三老爷气急败坏。 春杏缩了缩脖子,想说前几日,陆明远送来了一些银子,点名给老太太用,可终究没敢吱声,福了福身告退。 “等一下,”陆三老爷忍着糟心摸了一角银子扔过去:“抓药去吧。”老太太活着 ,陆明远就会继续送银子过来,算他还有点良心。且有老太太在,便还有让颜嘉毓回心转意的机会,她毕竟是老太太养大的,哪能不管老太太,消了气就好了。 今时不同往日,颜嘉毓现在可是皇帝亲封的县主,在皇帝跟前都有脸面。虽然颜家百万家财都捐了出去,但皇帝还是给她留了一些产业维持生活。只要颜嘉毓愿意原谅他们,他们就能继续过上好日子。 要是颜嘉毓真敢不管他们,光脚不怕穿鞋的,他就敢豁出去闹个天翻地覆,端看她还要不要名声了。 陆三老爷发狠地想着,然后被狠狠教训了一顿。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却怕钉子。 程晏找了一群地痞无赖,对付无赖就得用无赖,逼得陆三老爷不得不带着陆老夫人离开京城。作为仅剩下的儿子,给嫡母养老本就是他的责任,至于陆三老爷会不会善待陆老夫人,那不在程晏考虑范围之内。 这位老太太能眼睁睁看着外孙女被毒害,枉顾亲生女儿的冤情,如今再凄惨也无法让人生出丝毫同情之心。 陆三老爷不想走不愿走,可他若是不离开京城,那群无赖就敢闹得他家破人亡,挨了几回教训,陆三老爷怕了怕了。千不甘万不愿地收拾少得可怜的细软,准备带着只剩下半口气的陆老夫人离开。 陆三夫人哭天抹地怨这个恨那个,颜嘉毓也没能幸免。 传到程晏耳里,冷笑一声。三房其他人不说,这对夫妻心知肚明自己吃用着颜家的钱财,吃人嘴短,但凡有点良知,都会多加照顾颜姑娘,可据他了解这对夫妻对颜姑娘就是个面子情。 现如今,颜陆两家结了死仇,这对夫妻夜半还有滋有味地商量着怎么哄回颜姑娘,继续寄生在她身上享福,等她病故接收她的财产。 程晏这个外人听了都气得顶肺,若是颜姑娘知道了,怕是得齿冷心寒病上加病。 三泉进匆匆进屋:“小王爷,陆老夫人怕是不行了,她想见嘉义县主最后一面。” 程晏愣了愣,反问:“不行了?” 三泉便说了经过,下午的时候,陆明远上门送银子,后脚陆若灵跟了过来,吵着闹着不肯要拿回来,在陆老夫人面前和三房的人大吵起来,把柏氏和陆茂典的好事从头到尾嚷嚷了一遍。床上的陆老夫人气得吐了好几口血,人眼见的就不行了,请来郎中直接说没得救可以准备身后事。 别的怎么闹都没必要惊动颜嘉毓,只 陆老夫人不行了,程晏想着还是得知会她一声的好,走了两步,猛然顿住,他亲自去干嘛啊! 程晏莫名其妙了一瞬,调转脚尖:“你告诉英韶,他会看着办的。” 三泉眼神微妙,他家小王爷这身体可比嘴巴诚实多了,还害臊上了。 半个时辰后,魏英韶风风火火地来了。 程晏诧异地看着他。 “县主到底重情,还是去见陆老夫人最后一面了。”魏英韶催促:“县主只带了宫嬷嬷和两个宫女,陆家一窝衣冠禽兽,老程,你赶紧去啊,晚了,县主就要被欺负了。” 程晏脸色一变:“你就让她这么过去了,没派几个人跟着?” 魏英韶老神在在地拉了把椅子坐下:“关我什么事,这不是你该做的事。” 程晏噎了噎:“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对嘉义县主不是你想的那种。”他只是怜惜颜嘉毓的遭遇,并且愧疚于自己对她的怀疑。 魏英韶一脸你编你编你继续编我信了算我输。都这样了还不是,真亲上了才算是吗? “赶紧的,再晚,可能就迟了。”魏英韶二郎腿一翘,大爷似地往后一靠。 程晏气结,指了指他,走出两步,又折回来,拎着他的衣领再折回去。 “哎哎哎,你干嘛呢?拉我干嘛。”魏英韶无奈腹谤,又拉他当挡箭牌,谁让他是大理寺的人,素有急公好义的美名,哎! 落后一步的三泉摇了摇头,小王爷就是死鸭子嘴硬。他明明可以派人去,偏偏自己亲自去了,嘴上说着不是我们想的这样,行动上不就是我们想的这样。 啧啧两声,三泉快步赶上。嘉义县主花一样娇弱的美人,可别被陆家那群蚊蝇鼠蟑欺负了。 当程晏赶到陆家,却在院子里看见了一群将陆家人隔离在外的大理寺官差。 程晏盯着魏英韶看。 魏英韶嘿嘿一笑,盯着院子里的歪脖子树看,彷佛看出了一朵花。 心思浮动的陆家人自然也看见了程晏和魏英韶,暗自思量开,他们怎么来了? 躲在陆明远背后的陆若灵往里面缩了缩,不想让自己这狼狈模样被他们看了去。二房三房的人想把气死老太太的脏水泼到她身上,她被她们按着打了一顿,头发乱了衣服也脏了。这群不要脸的贱人,吃着她哥送来的银子,居然还敢打她,忘恩负义,恬不知耻。 程晏掠一眼神态各异的陆家人,在满脸沧桑落魄的陆明远脸上定了定,这一阵折腾陆家,意外发现陆明远往这里送银子,略一调查,居然发现他的银子都是晋阳郡主暗中提供。从前靠颜姑娘,现在靠晋阳郡主,陆明远可真够男人的。 程晏掀了掀嘴角露出一抹讥笑,想着是不是该支会安王一声,安王必不会轻饶了陆明远,这个念头转了下,程晏暂且压下了去,凝神细听里面动静。 屋内,宫嬷嬷扶着孱弱的阿渔坐在离床一步远的地方,床上的陆老夫人回光返照一般,嘴巴不歪了,终于又能说话,虽然口齿不清,但能让人听个明白。 “对不起,嘉毓,外祖母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陆老夫人如泣如诉:“外祖母知道错了,你原谅外祖母好不好?” 陆老夫人紧紧盯着阿渔,彷佛从她嘴里出来的原谅二字,就是她的救赎,她就能安心的去了。 看得宫嬷嬷都有些不忍了。 阿渔眼眶发红,泪珠扑簌簌下落,呼吸一岔,痛苦地咳嗽起来。她用帕子捂着嘴,那方月白色的帕子背面渗出淡淡血色。 涕泪交加的陆老夫人目眦欲裂,吓得浑身颤抖:“毓儿,毓儿。” 阿渔咳了好一会儿,才喘息稍平,把毒血咳出来对她身体有好处,不过在外人看来,这是不祥之兆。 陆老夫人吓得魂飞魄散一般,双目流泪不止,急切发问:“你怎么样了,郎中怎么说?能不能治好?” 阿渔抬眸,苍白的唇上还沾着未擦干的血迹:“我怎么样,老夫人不是早就清楚了吗?我时日无多了,老夫人可满意?” 陆老夫人呼吸一滞:“外祖母错了,外祖母脂油蒙了心,我老糊涂啊!” 阿渔眼中泪光闪动,缓缓摇了摇头:“老夫人不糊涂,老夫人你一直都很清醒。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外孙女,哪里比得上孙子重要。” “不是,不是这样的。”陆老夫人抖抖索索地否认。 阿渔悲凉一笑:“老夫人现在这般伤心后悔,不过是因为发现只剩下我这么一滴血脉,所以悔得肝肠寸断。倘若陆明远和陆若灵是你嫡亲的孙子孙女,你不会这般伤心。这会儿,你该是恨我将颜家的财产全部捐给了朝廷,逼得陆家倾家荡产流离失所。你应该在求着我逼着我原谅大夫人做的一切,帮衬陆明远兄妹了。” 陆老夫人瞳孔剧烈一缩,颤着声道:“不是,不,毓儿,不 是会这样的。” “是吗?”阿渔轻轻咳了两声,说这么一番话与她彷佛是一件很吃力的事:“可你的所作所为就是让我这么想的。为了陆明远虚无缥缈的前程,你就要我死。陆家这些年吃用的都是我们颜家的产业,可你却纵容着陆若灵肆意欺压我,还让我百般迁就她。” 陆老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错了,毓儿,外祖母错了。” “你认错,只是因为我是你唯一的血脉,而不是你真正觉得自己错了。”阿渔注视着她的眼睛轻轻摇头:“儿子和女儿差别就这么大,大到为了儿子这一脉的些许好处,就能牺牲女儿这一脉的性命,明明都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想,越想越觉滑稽。世人多重男轻女,可笑的是,儿子的孩子不一定是亲生的,女儿的孩子肯定是亲生的,你们陆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一不下心就是替别人做嫁衣,多可笑的事。” 被触及伤疤的陆老夫人只觉得有一把锥子在刺心,痛不欲生,泪流满面。 屋外的程晏默了默,竟然觉得她说的好有道理,完全无言以驳。忽尔听见里面又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不由提了心吊了胆,猛地听见宫嬷嬷惊呼了一声:“县主!” 程晏一惊,拔腿冲进屋,就见阿渔面如金纸口角含血地倒在宫嬷嬷身上,两个宫女正想抱起她,却力有不逮,险些摔了她。倒不是颜嘉毓多重,而是她穿的太多,她畏寒,外面裹了一层又一层,像一个球。 见状,程晏没想太多,伸手抱起昏迷的阿渔。走到门口,迎着一群人震惊愕然的目光,终于意识到不妥。可这么把人扔下好像更不妥,索性懒得管他们,先送人就医要紧。 闭着眼装晕的阿渔心情一言难尽,她就是看出老太太只剩下一两个时辰的光景,不想膈应自己为她送终守灵,所以病遁。 他这样,自己略有点为难呀。她都准备好这小子要是再刨根究底调查下去,她就要做点什么让他消停消停。她还没给颜家过继一个孩子延续香火,且不能让他坏了事。 陆若灵两眼瞪得铜铃一般大,险些脱眶而出,小王爷,颜嘉毓,他们怎么可能!颜嘉毓到底使了什么狐媚手段,是不是老早他们就勾搭上了?他们陆家出了这么多事,肯定都是小王爷都在暗地里做的鬼,不然好端端的宋奶娘和忠全家的怎么会去自首。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的陆若灵一张脸因为愤恨嫉妒而扭曲一片。办完陆老夫人的丧事,陆若灵在 一次和花田见面时,添油加醋说了程晏和阿渔的二三事。在她话里,阿渔和程晏就是早有奸情,为了光明正大解除婚约制造了陆家惨案。 花田眼皮抽了抽,觉得这故事略有耳熟,倏尔恍然,不就是自家郡主和陆公子之间的的翻版,自然这话她只敢在心里说说。 回去见了晋阳郡主,花田也只把程晏抱着晕倒的阿渔离开这事当做八卦说了,旁的一个字都没提。 晋阳郡主怔了怔,喃喃自语:“他们是最近好上的还是之前好上的?”若是之前,那她做的那些又算什么。程晏若是爱慕颜嘉毓,恐怕也会耍手段破坏婚约,自己这算不算是替他人做了嫁衣。 …… 程晏完全不知道晋阳郡主想的这么多。那一天之后,他陷入新一轮的纠结之中。 身边人都觉得他喜欢颜嘉毓,他嗤之以鼻,可现在,他自己都快信了。他需要静一静。 三泉却不给他这个机会,送来一份讣告,安王妃殁了。 作为外甥,程晏必须前去祭奠上香,同样要去的还有六皇子。 骨瘦如柴的六皇子在院子里狠劈稻草人,对一个男人尤其是风流的男人来说,不举比死还难受。这两个月绝望,痛苦,羞辱,怨恨,后悔种种情绪交织翻滚,六皇子终于崩溃了。他的崩溃不是歇斯底里地闹,而是十分冷静地憋了个大招。 御医从一开始说他是被下药,现在支支吾吾说什么心病还需心药医,分明是父皇为了维护安王府,所以撒谎。他才没有什么破心病,他是被人害了,害他的就是安王府。他们恨他睡了晋阳,可他难道愿意碰晋阳,他们觉得委屈,他还膈应呢! 六皇子面无表情的出现在安王府灵堂上。 “六殿下。”安王世子微微一愣,见他模样憔悴至极,心里暗暗一惊六皇子的病他听父皇说过一嘴,母妃还被怀疑是幕后黑手,幸好最后证明母妃与此事无关,不然现在就不只是母妃的葬礼,只怕是他们整个安王府的葬礼了。前一阵随着几个宗室子弟过去探望并没有见到本人,不曾想他病成这幅模样。一想他那个病,安王世子隐隐有些幸灾乐祸。实在是六皇子事后表现实在令人火冒三丈,好歹是个男人,居然把责任全部推到女人身上。 六皇子冷飕飕地盯着安王世子:“堂哥节哀。” 安王世子没来由的心头一悸,就见六皇子反手从身后侍卫腰间拔刀劈过来。 “六殿下!”安王 世子急忙后退,却还是被刺中胳膊,霎时鲜血直流。 安王世子痛声大叫。 灵堂上顿时一片混乱,尖叫迭起,四散而逃。 杀气冲天的六皇子举着刀追夺路狂奔的安王世子:“王八蛋,竟敢下药害我,老子废了你。你们有什么脸害我,你们搞清楚,晋阳自作自受,我是被晋阳连累的,是晋阳害了我。” “放开我,我要阉了安王府所有男人。”追了几步被反应过来的侍卫夺了刀拦腰抱住的六皇子跳着脚挣扎,恶狠狠咒骂:“要不是晋阳想抢男人怂恿我下手,我能上了她,你们以为我愿意上她,老子看上的是颜嘉毓。你们居然怪上了我,居然敢害我,我弄死你们,放开我,放开我,谁阉了他们,我给他黄金千两,黄金万两!” 跪在灵堂上的晋阳郡主如遭五雷轰顶,脸色变得灰黑,面上吓得一点脸色都不剩,尖着嗓子反驳:“你胡说,你胡说八道!不是我做的,我没有,你血口喷人,他疯了,你们别信他的话,他疯了!” “就是你们安王府做的,不是你们害我,还有谁会害我。”六皇子满脑子都是安王府害他做不了男人成了太监,刻骨铭心的仇恨火山一般的爆发:“除了你们还有谁会害我,用这样下作的手段。老子就是疯了,放开我,你们这群混蛋快松手,我要杀光他们,我不好你们也别想好过!你们竟敢害我!” 晋阳郡主抖如糠筛,如坠冰窖,余光瞥到快步而至的程晏,鬼使神差道:“不是我们,是他!他喜欢颜嘉毓。” 程晏:“……”前半句几个意思。 白莲花表小姐25 白莲花表小姐25 暴跳如雷的六皇子猩红着眼转向程晏,眼里放出不敢置信的光芒,定定看着程晏:“是你,是你害我!” 见六皇子居然真的信了,程晏无语了一瞬,这家伙不只下面病了,上面也病得不轻。 程晏拧起浓眉:“她说的话你也信。”转脸阴沉沉地盯着惶恐万状的晋阳郡主:“往我头上扣屎盆子,你可真行啊你。你说是我干的,证据呢?” 剧烈喘息的六皇子又把视线转回到晋阳郡主身上:“证据呢,你要是再敢耍我,我连你一块杀。” 面色惨白的晋阳郡主抖如糠筛。 血流如注的的安王世子脸色比她还苍白,且顾不得六皇子风言风语将八月桂花宴的事情漏了底,只想着解开六皇子对他们安王府的误会,不然这一次侥幸只是伤了手,下次却未必有这么幸运。 “小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别怕,只管说出来。”虽然程晏也不好惹,但是只要查明是他害了六皇子,皇帝绝不会轻饶他,外甥还能越过亲儿子不成。 晋阳郡主瑟缩了下,上下牙齿切切碰撞,她只知道程晏喜欢颜嘉毓,情急之下就脱口而出了,哪来什么真凭实据。可六皇子怀疑他们不也是没证据,皇帝都调查过了,六皇子真不是他们害的。 惊魂未定的所有人都把视线落在嘴唇开开合合不定的晋阳郡主身上。 晋阳郡主如芒刺在背,抖得越来越厉害,犹如秋风中的落叶。 她久久没有出声,灵堂上众人的眼神越来越微妙,程晏冷笑:“她能说出什么来,不过是想祸水东引,血口喷人罢了。” 六皇子双眼暴睁,神情再次狰狞:“你又想骗我,当初你说的天花乱坠,说我听你的就能娶到颜嘉毓,结果呢!你还敢骗我,你把我当傻子是不是。” 怒气冲天的六皇子力量暴涨,挣脱侍卫的束缚,直冲向晋阳郡主。 程晏冷眼看着,一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晋阳就是活该,上次为了皇家体面替她盖了一张遮羞布,教训不够深刻,所以她还敢继续和陆明远暗通曲款,竟敢为了自保拖他下水。 冲过来的六皇子再一次被侍卫拦住,晋阳郡主仍然吓得惊恐尖叫,六皇子狠戾怨毒的眼神就像鬼怪牢牢抓着她的脚,六皇子是真的想杀了她。 连月来的恐惧后悔悲愤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晋阳郡主崩溃大哭:“你凭什么说是我们害了你,你有什 么证据。程晏喜欢颜嘉毓,他也有理由害你啊,你怎么不去找他,凭什么认定是我们做的。” 程晏面沉似水:“那郡主你又凭什么说我喜欢嘉义县主?凭你上下嘴皮子一碰,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晋阳郡主:“有人看见你抱颜嘉毓了。” 程晏:“何人何时何地看见?” 晋阳郡主脱口而出:“若灵看见的,陆家人都看见了,就在陆老夫人走的那天。” 程晏冷冷一笑:“郡主消息倒是灵通,陆家人告诉你的?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难道不知陆家人与嘉义县主有不同戴天的血海深仇。那天,嘉义县主去送陆老夫人最后一程,我与英韶正好在陆家宅院附近,听闻嘉义县主在内。人尽皆知县主秉性柔弱而陆家人寡廉鲜耻,难保陆家人不伤害嘉义县主。嘉义县主其经历令人恻然,其高义更令人钦佩,我二人多多少少与她因为公事有几面之缘,不由担心几分。遂顺道进去看了看,正碰上嘉义县主悲痛吐血奄奄一息,情急之下,我略搭了一把手。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到陆家人嘴里怎的就这么不堪了。” 一群人赞同的点了点头,可不是这个理,嘉义县主委实叫人同情又佩服。同时心里转开了,晋阳郡主和陆家人有往来,联系之前六皇子的疯言疯语,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就是六皇子都觉得晋阳郡主是在牵强附会故意转移仇恨。 安王世子亦是心头一凉,小妹居然和陆家人还有联系! 方寸大乱的晋阳郡主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惊骇望向安王世子,撞进他怒火中烧的眼里,顿时手脚发凉,眼冒金星。 恰在此时,因为安王妃病逝而病倒的安王终于赶到,强行平息了这场闹剧。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安王恨不得掐死晋阳郡主,继给家里惹来六皇子这个疯子之后,她又成功吸引了程晏的怒火。她竟然还敢和陆家人往来,她生怕他们安王府过得太好是不是! 安王和六皇子、程晏以及晋阳郡主都被召进了宫。 皇帝的脸是黑的,好不容易盖住了那桩丑闻,六皇子这个棒槌倒好,亲手撕掉了遮羞布,就他说的那些话足够外人猜出真相。马上他们就会知道六皇子和晋阳为了横刀夺爱,设计陷害颜嘉毓,最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颜嘉毓正被全京城的人同情怜悯着,因为捐赠一事,获得上上下下的好感。他们会怎么看待皇室? 还有晋阳,犯了错不思悔改,竟然还敢继续和陆家往 来。更可恶的是胆敢挑拨小六和程晏的关系。 皇帝把发疯胡闹的六皇子臭骂了一顿,沉着脸吩咐:“关在府里,没朕的允许不许踏出府邸半步。”怜惜他得了病,却不是由着他仗着得了病就肆无忌惮的丢人现眼。出来就胡闹,那就待在里面好好治病。 “父皇!”六皇子一个激灵理智回笼,这不等同于圈禁。 皇帝一个眼色下去,便有宫人上前强行带走呼号的六皇子。 安王额头冒出冷汗,连六皇子都被软禁了,女儿呢? 晋阳郡主汗流如水,里衣已经湿透。 皇帝却没说如何惩戒晋阳郡主,而是让安王自己看着办。 安王眼前晕了晕,他宁肯皇帝亲自处罚了晋阳,反而会轻一些,让他自己来,他如何敢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安王妃,皇帝就是轻飘飘的一句由他处置。 胆战心惊的安王带着魂飞魄散的晋阳郡主告退。 殿内只剩下程晏和皇帝,皇帝眸光晦暗地注视着程晏:“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程晏目光真诚:“我没害六殿下。” 皇帝瞪他一眼:“朕想听的不是这个。”他自然知道外甥不可能去害小六,外甥看不惯小六,可能会找茬跟小六打一架,但绝不会下这样的阴招。 程晏唇线绷紧了几分:“起初只是同情,觉得她经历坎坷,不由想多照顾几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上了心。” 皇帝心里打了个唉声,外甥鲜少接触女子,那颜氏女据说生的花容月貌弱不禁风,经历又如此凄惨,有几个人不怜悯。外甥无甚经验,怜悯着怜悯,接触一多就变成了怜惜。他怎么就没早点察觉到苗头,现如今,只怕外甥陷进去了。 “她那身子骨,你应该清楚。” 程晏目光黯淡下去:“横竖就这几年了,舅舅,我没想太多,就是她这短短十六年过的太苦,也该苦尽甘来了。最后几年,我能帮衬就帮衬着点,尽量让她顺遂些。” 皇帝注目他良久,沉沉一叹:“你这孩子,何苦来哉!” 程晏知道皇帝默认了,磕了一个头。 安王满嘴苦涩地带着面无土色的晋阳郡主回到王府,迎接他的是又惊又怒的安王世子。 在安王父女在宫里的这段时间,安王世子将晋阳郡主身边的丫鬟一个不拉地审了一遍。 花田哪里还隐瞒得住,痛哭流涕地把事情 一五一十都说了。伤口刚刚包扎好的安王世子,气得崩了伤口,血染纱布。 这会儿失血过多的安王世子嘴唇都发白了。 随着安王世子的话,安王的脸先阴后沉,渐渐成了黑色,额角爆出几道血管青筋。 晋阳郡主吓得脸上一搭红一搭白,好不容易止住的冷汗,再一次冒了出来:“父,父王!” 三尸暴跳七窃生烟的安王抬手一个巴掌,怒吼:“我没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 晋阳郡主摔在地上,半张脸立马肿胀通红,嘴角还渗了血,当下痛哭流涕:“父王,父王我错了。” “你母妃危在旦夕,你居然还有空想男人,你的心肝到底是怎么做的。”安王怒不可遏,难以形容的失望占据了整颗心脏,“你母妃就是为了你和陆明远的事,才会对颜嘉毓下手,以至于丢了性命。就为你那点情情爱爱,你母妃丢了性命,你居然还舍不得这个男人。嘴上答应你母妃放下陆明远了,暗地里还倒贴着,你怎么这么贱!就为了一个男人,忤逆父母,宁愿让你母妃死不瞑目,你可真行啊,真行。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狼心狗肺的女儿!” 晋阳郡主挨不住这样的责骂,爬起来抱住安王的腿,哀叫:“父王父王!” 安王一脚踹开她,眼底充斥着愤怒失望:“我没你这样狼心狗肺的女儿。”安王指了指哭的浑身颤抖的晋阳郡主,“你喜欢陆明远,喜欢到连你母妃病的要死要活抱恨黄泉都顾不上了是不是。来人,陆明远偷盗王府财物,给我打断他的狗腿。” “父王,不要啊!”晋阳郡主张嘴惊叫,心脏在这一瞬间都停止了跳动,脸上更是半点血色也不剩。 安王面容肃杀,眼神不带一丝感情。 骇然欲绝的晋阳郡主再一次爬起来抱住安王的腿,撕心裂肺地苦求:“父王不要,父王我求求你,不要,他什么都没有,要是再断了腿,他还怎么活。父王,是我主动给他的,都是我的错,和他没关系,你放过他吧,父王,求求你了。” “他有脸用我们安王府的钱财,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女人的钱是那么好挣的吗?”安王脸上的阴霾随着她的求饶越来越浓烈,双目迸射出寒光。 在这样的目光下,晋阳郡主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哆嗦,浑身就像是被泡在寒冬腊月的冰窟窿里一样冷。 “父王,你不能这样的,”晋阳郡主心头一阵乱跳,咬了咬唇,哆哆嗦嗦地说:“父王,你要是打 断了陆二哥的腿,我也不活了。” “小妹,你说什么胡话!”安王世子大惊失色。 安王的脸一沉到底:“那你就去死。”语气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晋阳郡主呆愣当场,像是被一个九天玄雷轰在天灵盖顶。 安王毫不留情地再一次踢开他,甩袖离去。 晋阳郡主趴在冷冰冰的地上,地底的阴冷争先恐后袭来,冷得她全身血液都凝固。 安王世子看看离去的安王,再看看被吓傻了的晋阳郡主,心乱如麻:“他陆明远到底给施了什么妖法,你看看你,为了他都变成什么样了,连以死相逼都来了,你真是,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安王世子叮嘱丫鬟看紧她,不许她寻短见,连忙去追安王商量另一桩事。今日灵堂上可有不少达官显贵,这些都是人精,十有八九已经成六皇子的话里分析出桂花宴真相,一旦传开,于他们安王府又是一大重创。 自打小妹为陆明远着了魔,荒唐事一桩接着,他们安王府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那陆明远就是个丧门星,谁摊上谁倒霉,前有颜嘉毓后有晋阳。 “父王,桂花宴那天的事?”追上来的安王世子心急如焚。 安王颓然抹了一把脸,扯出一抹半酸不苦的笑:“那么多高官重臣,就是陛下都封不住嘴,我还能怎么办!” 安王世子脸色骤然发白。之前他们把责任推到莫须有的攀龙附凤的丫鬟身上,将六皇子和晋阳郡主摘了出来。这一次再被反转,舆论会加倍反噬,尤其刚刚颜嘉毓才捐献家财不久,安王世子脸色越来越苍白。 安王脸色也难看的紧,人的名树的影,乡下地头的村夫都爱惜名声,更何况他们这样的门户。名声坏了,做什么都得事倍功半束手束脚。 安王眼里闪过一丝挣扎,在晋阳以死相逼那一刻,他真的冒出过让她死了的念头,人死如灯灭,什么错都能揭过去了。然虎毒尚且不食子,于心何忍。这会儿他都有些佩服陆家那位老太太了,那心是当真狠啊。 外面的形势正如安王父子担忧的那样往最坏的方向发展着。 “你们还记得吗?那天在王府击鼓传花,嘉义县主本来不想参加的,是晋阳郡主一直拉着她参加。” “我还记得嘉义县主醉了,郡主让她身边的大丫鬟扶县主到汀兰苑去休息。我跟你们说,其实那天我就琢磨上了,六皇子和晋阳郡主怎么也在汀兰苑。” “你怎么不早说啊。” “这种事当时我怎么敢说。” “你这一说,我也有点印象了,郡主是要把嘉义县主送到汀兰苑去。” “这么说,要不是县主突然出了红疹,那天出事的,出事的就是她了。” 空气停滞了一瞬。 “六皇子和郡主是冲着嘉义县主去的?” 又是一阵沉默,有人小小声道:“这现世报来的也太快了一些。” 议论的一群姑娘无比赞同地点了点头。 “就说晋阳郡主怎么突然和陆家那个叫什么的来着。就是长得最普通的那个姑娘。” “陆若灵。” “对,就是她,两个人突然好的如胶似漆了,我听说这位陆姑娘脾气极差,门第差不多的姑娘都不愿意跟她玩,只有那些小门小户出来的愿意捧着她。” “那陆家想毒害嘉义县主不就是想毁掉婚约,好让陆明远娶高门贵女,之前大家都在猜是谁,原来如此。” 众人互相看看,忍不住又沉默了一瞬。 所以真相是:陆家想让陆明远娶晋阳郡主,所以毒害颜嘉毓。而晋阳郡主想嫁陆明远,于是联合六皇子设计颜嘉毓。 到头来都自食了恶果,可见做人千万不要做坏事。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善人欺天不欺。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面对甚嚣尘上的流言蜚语,安王上了请罪折,自陈教女无方,又恳求皇帝褫夺女儿郡主封号。 皇帝准了。 心灰意冷的安王命人送女儿去北地的别庄。为了抢一个有婚约的男人就设计毁对方未婚妻的清白,最终孽果反噬。她已经身败名裂,再无翻身的余地。 安王后悔不迭,是自己往昔太过宠溺女儿,对她千依百顺予取予求,让她自幼想要什么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以至于不知分寸肆意妄为,终于闯下滔天大祸,追悔莫及。 到了这一刻,唐锦欣终于后悔,悔得肝肠寸断。母妃死了,父王厌弃,连郡主之位都离她而去,她什么都没有了,就因为她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把礼义廉耻父母都抛在了一边。 她错了,她真的知道错了,她不该强求的,可现在说什么来不及了。 饶是阿渔都被这神仙发展惊住了,简直是活生生的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她都要怀疑六皇子是不是良心 发现故意把真相大白于天下。显然,是她想多了,摊上六皇子这个猪队友,是晋阳郡主的不幸,她的幸运。 这一日暖阳灿烂,阿渔精神难得的好,便带了几个丫鬟去别庄附近的大水塘里钓鱼。她已经从大理寺搬出来,搬到了御赐的温泉山庄,庄头以及宫嬷嬷并那两个宫女都是能干的,把山庄打理的井井有条,无须阿渔操心。 陷在云朵一样的软榻里,一手拿着渔竿一手撸着怀里的猫,阿渔差点想惬意地伸个懒腰。 宫女兰馨说着说着说起了宫嬷嬷:“不知道嬷嬷那进展如何了?” 前几日,宫嬷嬷奉阿渔之命前往颜氏老家德州寻找合适的孩子。颜氏五服之内没有亲人,但是五服之外的颜家人倒还有一些,这么些年下来,繁衍生息人口众多。 阿渔便让最精明老辣的宫嬷嬷去德州摸一摸情况,暂且选出几个合适的孩子,她再亲自选一个小娃娃过继来做弟弟。当娘就算了,还是当姐姐吧。日后四时八节就有人祭拜颜氏列祖列宗,不至于成为孤魂野鬼受鬼欺负。 正说着闲话,就听见一阵车轱辘摩擦声。 陆若灵忍痛拿出所剩无几的钱银请了一个人弄来一架板车,板车是为陆明远准备的。 十天前,陆明远在一个小巷子里莫名其妙被打断了腿。屋漏偏逢连夜雨,家里遭了贼,那些银子首饰都被偷光了。 陆若灵只能当了自己身上的首饰才能把陆明远送到医馆治疗,竟被告知陆明远的腿伤了骨头会落下残疾。 晴天霹雳不外如是,她哥瘸了,那她以后依靠谁,晋阳郡主还会愿意嫁给她哥吗? 陆若灵吓得魂不附体,一叠声哀求。老郎中爱莫能助地摇头。陆若灵立马想到了晋阳郡主。 六神无主的陆若灵跑去昌平街上的花容绣楼找枣儿,一直以来,他们都依靠枣儿和晋阳郡主联系,要不是晋阳郡主的资助,他们兄妹俩就该沦落街头了。他们要打点狱卒照顾牢里的娘还有……二叔,还要养二房三房那群寄生虫,银子流水一样的花出去。 只是这一次,陆若灵找不到枣儿了,枣儿不见了。没了枣儿,她根本没办法联系上晋阳郡主。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她一边典当着首饰治疗陆明远一边留意安王府动静。 万万没想到会等来晋阳郡主被褫夺封号的噩耗,为什么啊?三魂六魄都动荡不安的陆若灵却怎么也打听不到。 晋阳郡主和六皇子设计阿渔 的事,目前只在上层圈子里传,如今只是一个平头百姓的陆若灵自然打听不到。 陆若灵吓得魂飞魄散,褫夺封号,肯定是很严重的罪,晋阳郡主怕是完蛋了,那他们兄妹俩还能依靠谁? 三房的人在老太太丧礼之后便离开了京城,而二房暂时还没走,他们要收殓了陆茂典的尸首再走,陆茂典柏氏宋奶娘这些人行刑的日子就在半个月后。二房那群人巴不得他们兄妹死,怎么会帮他们,且他们都自身难保。 思来想去,陆若灵想起了颜嘉毓。若是可以,她也不想去求颜嘉毓,谁愿意向自己最讨厌的人低头服软。可当下除了求颜嘉毓,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有能力并且有可能帮他们。 颜嘉毓那么喜欢她哥,总还有点旧情在。她哥可没做对不起她的事,又不是要求她干嘛啊,不过是找个郎中替她二哥治腿,再接济他们一下,她总不至于这么冷血无情见死不救。 就是这么冷血无情见死不救,阿渔眉眼淡淡地这对兄妹。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哪有昔日金尊玉贵意气风发的模样。 陆明远躺在板车上,双眼紧闭,脸庞紧绷,放在双侧的拳头死死握紧,在手心掐出白印。颜嘉毓是他最不想面对的人,但是现在他山穷水尽,他真的不想成为一个残废。 陆若灵眼热地望着裹在一丝杂毛都没有的白狐裘里的阿渔,虽然还是那幅病怏怏的模样,却看得出来,她过的很好,奴仆环绕,钓鱼逗猫。一颗心就像是泡在醋缸里,酸的她想流眼泪。 眼泪当真流了下来,陆若灵期期艾艾地说道:“表姐,你救救我哥吧,我哥被一群杀千刀的打断了腿,找遍郎中都说治不好了,你能不能帮帮忙。”她的语气十分不自然,之前那十年,她何曾这样低声下气对颜嘉毓说过话。 阿渔揉着怀里的猫:“你在跟我开玩笑吗,让我救他,救杀母仇人的儿子。我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拜谁所赐,难道你们都忘了?” 陆若灵脸颊抽了抽:“那是上一辈的恩怨,我娘错了,可她已经被判了死刑,付出代价了。我哥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阿渔一扯嘴角:“从来没有对不起我,那他和前晋阳郡主又算什么?” 陆若灵悚然一惊:“你怎么知道?” 躺在板车上的陆明远身体发僵,豁然睁开眼,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复杂地望着面色冷淡的阿渔。她的眼睛里有一种特别的平静,平静的就像看着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阿渔:“全京城都快知道了,我如何会不知道。” 陆若灵又是一惊:“全京城都知道?” 阿渔:“全京城都知道前晋阳郡主为了能嫁给他陆明远,联手六皇子设计我,八月安王府那场桂花宴,在他们的计划里,该是我被捉奸在床。不曾想我因祸得福因为出红疹躲过这一劫,他们二人却阴差阳错玩火自焚。晋阳郡主为了嫁给你要毁我清白,陆家为了让你娶晋阳郡主毒害我。你们既然两情相悦,何不光明正大与我解除婚约,为何用这样歹毒的手段来谋害我。” 陆若灵张口结舌。 陆明远一脸的不可置信,晋阳郡主联合六皇子设局欲她的清白,这不可能,郡主怎么可能干这样的事。猛地一个激灵打过来,他想起了母亲柏氏。在没有出事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的母亲会和二叔私通,甚至害死了父亲。 他身边到底都是怎么样一群人,母亲,二叔,祖母,还有晋阳郡主。 “不是,都是郡主和祖母他们一厢情愿,我哥不喜欢郡主的,我哥一直在躲着郡主。”陆若灵被一阵冷风吹的回过神来,彷佛打通任督二脉,“我哥喜欢的是你啊,表姐,我哥一心想娶你。表姐,你和我哥从小青梅竹马长大,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哥是怎么样一个人?” 阿渔垂了垂眼,相较于其他陆家人而言,在良心上,陆明远比他们都好。可在感情的处理上,陆明远彻头彻尾的渣。有婚约的情况下还和晋阳郡主暧昧不清,这种非君不嫁的感情可不是一两天能培养出来的。承认了喜欢又以婚约为理由拒绝,弄得自己多委屈多伟大似的,晋阳郡主能不打破坏婚约的主意。 阿渔一瞬间的沉默,可把一旁的程晏吓坏了。青梅竹马四个字严重敲响警钟,他们之间有十二年的时光,万一她旧情难忘。 程晏立马走出来:“他就是个没有担当的懦夫。身为未婚夫,却没有给与未婚妻应有的尊重和体面。”程晏指了指陆若灵,“你敢肆意欺负县主,还不是因为他陆明远的不作为。你欺负一次,他重罚你一次,几次下来,一条狗都学乖了,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更何况一个大活人。他作为未婚夫都不重视,陆家那群以他为重心的人,又如何会重视县主。” 被类比成狗的陆若灵涨红了脸,敢怒不敢言,心神忍不住跟这程晏的话走。她敢随意欺负颜嘉毓,自然是因为知道无论是祖母、二哥还是其他人都不会因此过于责骂她,每次都高高 白莲花表小姐26 白莲花表小姐26 不知不觉,心情复杂的程晏来到了温泉山庄外。夜色里,一盏又一盏的红灯笼随风而动,四周景物的影子也跟着摇晃不定,就像此时他的心。 驻足良久,程晏抬脚,旋身离开。再离谱再不可思议,他的直觉却告诉他,他怀疑的都是真的。可真的又如何,质问她还是揭穿她? 程晏仰头,面朝着漆黑夜空,深深的呼入一口冷冽的寒气,彷佛再一次闻到了那曾经令他咬牙切齿的药香,忽然翘了翘嘴角,大步离开,融入夜色中。 “喵……”老树上的黑猫轻轻叫了一声跑向温泉山庄,敏捷攀爬上墙,跳了进去。 坐在罗汉床上看书的阿渔伸手接住扑上来的小家伙,见它毛发沾上星星点点的夜露,拿起桌上的汗巾轻轻擦拭。 眉眼低垂,神情宁和,柔和的烛火为他镀上一层温暖的橘光,整个人看起来美好的动人心弦。 兰馨望着喵喵叫着仿佛很惬意的黑猫,别说小王爷这么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了,就是一只野猫都要动心了。 轻柔擦着猫咪身上露水的阿渔眼底布满沉思,程晏找到了叠翠叠绿,还知道二人在七夕和中元两天都醉酒人事不省,他能查到这一步,阿渔并不意外。 意外的是,这小子居然没有沿着酒楼继续查下去,运气好的话,他也许还能够在酒楼查到一些线索,可他没有查。 本以为以他的好奇心,查是一回事,揭不揭穿是另一回事。不想他居然能忍耐住好奇心在满腹狐疑的情况下停止调查。连走到门口了,都没有进来质问或者试探,枯立半响,竟然怎么来的怎么走了。 阿渔暗暗啧了一声,程晏来质问试探她,她都有应对之法,这些证据根本证明不了什么。再退一步,程晏告知皇帝,皇帝要替儿子出气,她也有手段让他们讨不着好。 可程晏什么没有做,反倒把想了一百种应对之策的阿渔不上不下地吊在那儿了。 阿渔揉了揉毛绒绒的猫耳朵,这次是自己欠了他一个人情,回头多送他几张好药方,至于旁的,算了吧。 过了两日,程晏没事人一样再次来到温泉山庄,带来了一条手臂长的娃娃鱼,其夜间的叫声犹如婴儿啼哭,故名娃娃鱼,喜水流湍急水草茂盛的,十分难捕捉。因其稀少珍贵和滋补,备受青睐,最是适合体弱之人进补。 面对笑容殷切的程晏,阿渔缓声道:“小王爷好意我心领 了,只这样珍贵的东西,我实在不好意思收下,无功不受禄。” 程晏笑容不改:“不过是一尾鱼,哪里谈得上珍贵。” “于小王爷而言,它的确不值一提,只在旁人看来却不尽然,”阿渔轻轻咳了两声:“难保不惹非议。” “什么样的非议?”程晏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又有一些难言的期待。 阿渔长而浓密的睫毛落了落:“瓜田李下,古人所慎。你我之间合该避嫌。” “其实也不一定要避嫌,我钦慕县主久矣,若得县主为妇,于愿足矣。”埋藏在心里的秘密,程晏终于说了出来。此刻的心情又轻松和紧张,他一瞬不瞬地注视阿渔,不由自主地放缓呼吸。 阿渔迎着他期盼的目光,语气认真:“小王爷,这世间可怜的女子千千万万,比我更可怜的大有人在,怜惜并不是喜爱。” 程晏正色:“你以为我分不清何为怜惜,何为喜爱。” 阿渔还真有些怀疑,经历坎坷楚楚可怜的病美人,着实能激发很多男子的保护欲,可这话她不太好说,只能道:“小王爷的喜爱,我无福消受。” 程晏神情渐渐发僵:“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阿渔摇了摇头:“小王爷是个好人,助我良多,我感激不尽。” 她不介意骗人,有时候还会故意骗人,耍的那些坏人团团转,与她而言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但是她从来不会欺骗好人的感情。 程晏是个好人,不是因为程晏没有继续调查她,没有把他的怀疑告诉皇帝,而是程晏怜贫惜弱,品性的确纯良。 “你想说感激只是感激,对吗?”程晏反问,他不是感觉不到她对自己的抗拒躲避,但是想着女儿家的矜持和诸多顾忌,所以并没有灰心丧气,眼下是真的品尝到了灰心的滋味。 阿渔默默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因为身体不好,不想拖累我?”程晏体贴地替她找理由。 阿渔摇头,神色坦荡,直白地说道:“不是,我的身体好也罢坏也罢,都不影响我对小王爷只有感激之情。”她可不想给程晏留什么念想,让他脑补出‘她喜欢我只是因为身体不允许所以忍痛拒绝我’的悲情爱情故事。 程晏身形定住,看清了阿渔眼底的郑重认真,她说的都是真心话。窗外寂静,寒风掠过树梢发出簌簌声响。 良久,程晏也一脸郑重认真地说道:“那我再 想想办法。”说罢转身疾步而去。 阿渔:“……”他一直以来都表现的风度翩翩,以致于她忘了他乖戾的名声。 听话头不对避出去的兰馨目送程晏大步离开,快步进了屋,她隐约听到了只言片语,此刻忍不住僭越开口:“小王爷是个好人,县主日后也能有个依靠,就是对将来的小少爷,也是好的。”兰馨是真心为新主子考虑,她这新主子前面这些年委实过的辛酸,应该享享福了。 “天下好人何其多,嫁的过来吗?”阿渔轻轻一笑:“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只有自己可靠。我之前就是一心靠着外家,所以才会落得这个下场。” 兰馨胸口一闷,还是不怎么相信她会不喜欢那么优秀出色还一腔痴情的小王爷,也生出和程晏一样的猜测:“县主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病,不想让小王爷将来难过?”顿时面上涌出感动之色。 阿渔无语了一瞬,这两个可真爱给她加戏,阿渔残忍地淋下一桶冷水,点了点兰馨的额头:“你不去说书真是可惜了,小王爷是好,只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对小王爷委实没有儿女私情。因为感激以身相许,误人又误己,既糟蹋了小王爷,也是糟蹋我自己。如今的日子,是我记事以来最轻松快活的,不必勉强自己讨好逢迎任何人。我时日无多,实在不想浪费自己有限的时光在没意义的事上。我现在只想尽快替父母过继一嗣子,然后好好照顾教导他,他日到了九泉下对父母对颜家列祖列宗也有一个交代。” 兰馨哑口无言。小王爷是很好,只是若县主和小王爷在一起了,武德王府和宫里的贵人,县主再病弱都得应付着,兴许还要被挑剔。都时日无多了,有必要自寻烦恼吗?自然是没必要的。 阿渔咳嗽两声,这番话十有八九能传到程晏耳里,但愿他能想明白,好男人,就该拿得起放得下。 程晏的确听到了,怔怔盯着烛火出神,平生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姑娘,居然被避之不及。 不想浪费自己有限的时光在没意义的事上。他是无意义的事! 程晏一颗心瓦凉瓦凉的,就跟外面的雪一样凉。 雪一直下,将外面的世界银装素裹,陆茂典和柏氏他们就在这样的日子里被带上刑场。 在牢里被吓破了胆一直疯疯癫癫的柏氏这时候突然清醒过来,她难以置信地瞪着人群里拄着拐杖的陆明远。 陆茂典一样的满脸不敢置信。半个月前,陆明远和陆若灵就再没传递过消 息进大牢。他坐立不安,一会儿想他们出事了,一会儿想他们是不是不管他了,时间越久越倾向于后者。最后几天濒死的恐惧让他在牢里忍不住破口大骂,要不是为了陆明远的前程,柏氏撺掇,他何至于要毒杀颜嘉毓,也就不会数罪并罚,落得个斩首示众的下场。 “明远,你怎么了,你的腿!”要不是被官兵按着,震惊愕然的柏氏已经冲过来。 陆若灵嚎啕大哭:“娘,二哥的腿瘸了,瘸了,我们以后怎么办啊!”自从陆明远的腿瘸了之后,陆若灵彻底恐慌起来。二哥成了废人,以后还能干嘛,她又要怎么办呀?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柏氏如遭雷击,一张脸雪白雪白,比远处屋檐上的雪还要白上几分。 陆若灵一个劲儿地哭。 陆明远忍受着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抓着双拐的手青筋毕露。 陆夫人冷眼看着刑台上的柏氏和下面的陆若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再看陆茂典痛不欲生,只觉得解气。 这对奸夫淫妇机关算尽,害了无数人,幸好老天有眼,让他们遭了报应。他们最心爱的好儿子陆明远成了残废,只怕他们死不瞑目,如此她就开心了。 要不是因为他们,她的儿女岂会沦为耻辱,前途尽毁。这次她来,不是来送陆茂典的,是来看陆茂典怎么死的。 这么多年,他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和柏氏偷情,还生下一儿一女,处处将这对儿女排在自己儿女前头,甚至骗着她也百般迁就他们。陆茂典欺人太甚。 柏氏哭得肝肠寸断,陆茂典心如刀绞,陆明远可是他们最疼爱最寄予厚望的儿子。在这之前,他们可以安慰自己,陆明远文武双全,纵然因他们之故,绝了仕途,却还有晋阳郡主的喜爱,至少衣食无忧。可如今却成了一介残废,再看兄妹俩这落魄沧桑模样,显然晋阳郡主也嫌弃了陆明远,他们兄妹二人,日后可如何是好。 陆茂典比柏氏更伤心,他还指望着陆明远发达之后看在他的份上,提携照顾二房。 浑然不知晋阳郡主也落了马的柏氏和陆茂典,带着说不尽的担忧悲苦人头落地,死不瞑目。 而他们至死也放心不下的陆明远和陆若灵的确处境堪忧。 收殓了陆茂典的尸体之后,陆夫人就带着二房人投奔山东娘家。 陆明远和陆若灵拿出最后的那点银子草草安葬了柏氏,不是他们不想隆重,而是他们实在无能为力。 安葬了柏氏,身无分文的陆明远厚着脸皮找上昔日朋友。对方唏嘘一番,虽然不齿陆家所作所为,看在往昔情分上,还是接济了百两银子,真心建议:“你们还是赶紧离开京城吧。”京城这是非之地,实在不适合他们久留。 拄着拐杖的陆明远吃力地鞠了一个躬:“我正有此意,你的大恩,若有机会,将来我必定报答。”人情冷暖,在这几个月内,他品尝地淋漓尽致,对方是唯一肯见自己并施以援手的故人。 对方叹了叹,并没把陆明远的话放在心上,他这模样,怎么可能还有机会报恩,不过到底没有说穿。 有了这笔银子,陆明远带着陆若灵便能雇一辆马车离开京城,这年月十两银子足够普通庄户人家好好过上一整年。 陆明远本想着找一个小县城,看情况买或租一间屋子,他再想个门路挣钱。他虽然瘸了腿,可手和头脑还在,就算是替人抄书也不至于饿死。有这笔钱在,怎么着也能把日子过起来。 他盘算得极好,只是高估了陆若灵。吃不得苦的陆若灵完全忘了陆明远再三叮嘱要低调,忍不住拿出以前千金小姐的威风,对车夫颐指气使,险些被车夫赶下车。闹了一场,她收敛脾气不再惹车夫,却一路东嫌西弃,哭闹着要吃好的住好的,言语间漏了财。 兄妹二人一个残废一个弱质女流,全副身家被车夫洗劫一空,扔在了半道上。 自知闯了祸害怕被责骂的陆若灵觑着陆明远漆黑的脸,率先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陆明远还能说什么,只能抹了一把脸,把怒火憋回去。 最终凭着这二十年的见识,陆明远在一座小镇的绸缎商朱家中谋了西席一职。他到底世家出身,被精心教养长大,又凭自己本事考上了武进士。 经历了风餐露宿宛如乞丐的日子,陆明远十分珍惜现在的生活,对陆若灵耳提面命,要求她收敛脾性。 吃足了苦头的陆若灵点头如捣蒜,很是安分了一阵子,奈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背地里嘲笑朱家附庸风雅满身铜臭,还说朱家大姑娘思慕陆明远,所以常来问询,这些话被朱家姑娘听了个正着。 朱家姑娘怒不可遏。 陆若灵就算吃了不少苦头,可那性子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改的。起初没还嘴,最后听朱姑娘不依不饶,顿时火冒三丈,两个人吵起来。最终陆若灵被朱姑娘命令下人摁着打了一顿,打得鼻青脸肿。 出了这么一茬,陆明远 自然也做不成西席了,被赶了出来。 “呜呜呜。”陆若灵大哭特哭,眼泪汹涌不绝:“我错了,二哥,我知道错了!” “是我错了,我总以为你只是心直口快而已,可现在才知道,你就是坏!朱姑娘不过是来看了两次弟弟学习情况,从你嘴里出来竟然变得如此不堪,你还敢和别人大放厥词,你难道不知道这样的诋毁传开对朱姑娘闺誉的影响!” “二哥,我,我……”无从解释的陆若灵只能嚎啕大哭。 “都落难了,你这张嘴还跟刀子似的,一不顺气就扎人。”陆明远眼神冷漠,忽然间想起了颜嘉毓曾经对他的诉苦,当时他怎么说来着:灵儿年幼,她没有坏心,只是被宠坏了,说话不经考虑,我已经教训过她了,以后她不会再犯……颜嘉毓的诉苦越来越少,他以为妹妹长大懂事了。偶而还会从下人处听到一些,都是祖母母亲已经惩罚过了,他也不好再说陆若灵。 现在想来,陆若灵这恶语伤人的本事绝不是一日两日练成的,在谁身上练出来的?颜嘉毓逐渐不再找他诉苦,不是因为陆若灵改邪归正,而是颜嘉毓知道找他诉苦无用。那些能传到他耳里的委屈,想必是严重的,那些不严重的他不知道的委屈又有多少?陆明远脸色渐渐泛白。 不期然的耳边想起程晏冷嘲的声音:你欺负一次,他重罚你一次,几次下来,一条狗都学乖了,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更何况一个大活人。 陆明远悔恨交加:“是我的错,吃了一次亏不长教训,吃了两次亏还是没重视,以致于你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故态复萌。” “二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不敢再乱说话了。”陆若灵被他不同寻常的态度吓得心脏乱跳。 陆明远无视她的眼泪,租了一辆马车,又去了另一个地方。他们得罪了当地富户朱家,怎么还能继续停留在这个县城里,对方没有赶尽杀绝,已经是看在往昔情分上。 一路陆若灵殷勤备至地照顾陆明远,她以为陆明远已经原谅她。 却在刚刚安顿好的当天,陆明远吩咐雇来的一个大娘将陆若灵关进阴暗逼仄的柴房。 陆若灵惊骇欲绝,疯狂拍着门:“二哥,你要干嘛,你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害怕!” “这是朱家那桩事的惩罚,你好好在柴房内反省思过三天,每天我会给你一碗白粥。下一次你再犯错,我就再关你三天。” 陆明远拄着拐杖 艰难离开,身后是陆若灵撕心裂肺地求饶:“二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改脾气,我以后一定改脾气,我再也不乱说话了。你放我出去,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陆明远无动于衷,类似的话他听的耳朵已经生出茧子。每一次犯错后她都会痛哭流涕地求饶道歉,可要不了多久又会旧态复萌。都是他太过纵容,让她有恃无恐。 柴房破旧,缝隙里透进来的几束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双眼红肿的陆若灵就着一束光,看见了角落里翻动的蜈蚣,骇得魂飞魄散,跳起来再一次疯狂的拍打着门:“二哥你快放我出去,有虫子有虫子。二哥有虫子,二哥,二哥!” 任她哭干了眼泪吼哑了喉咙,都没求来开门。 当陆明远不再纵容,无人娇惯的陆若灵在一次又一次的惩罚中,终于学会了说人话。 …… 程晏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来说服自己放弃。他默默告诉自己,颜嘉毓对他不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只是油尽灯枯不想连累他,既是她所求,他自然成全。 他才不是自欺欺人……就算自欺欺人,他乐意谁管得着,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自欺欺人。 指尖把玩着三泉刚送来的新送到医馆的药方子,这一段时日以来医馆那边药方子一直没断过。 也不知道这些精妙神奇的药方是谁写的?送药方那个人和她又是什么关系?想必他们关系非浅…… 程晏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额头,刹住狂奔的念头。药方是仙女发善心,别想些有的没的。 阿渔观察良久,确认程晏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打着喜欢的名义以权压人的迹象,更没向皇帝揭发她的念头,便放了心。 如此,她便可以着手定下嗣子人选。 阿渔亲自去了一趟德州选嗣子,经过四个月的时间,宫嬷嬷挑出了三个合适的孩子,都是无父无母无人在乎的孤儿。 有父有母,未必养得熟,到头来替他人做了嫁衣。且她也不想做这种生离骨肉的缺德事儿。 最终,阿渔选中了一个五岁的小男孩。阿渔蹲下身,平视小娃娃的眼睛,目光如水一般的温柔:“你来做我的弟弟好不好?” 那小男孩生得黑黑瘦瘦的,衬得一双眼睛格外的大,此刻那双眼睛涌出无限的欢喜,就像是星星落了进去。 “好啊,好啊。”小男孩用力点着他的大脑袋,仿佛生怕她反悔似的毛 遂自荐:“县主,我很乖的,我一点都不调皮,我会自己吃饭,自己睡觉,我不尿床,我四岁就不尿床了。” 他小心翼翼又渴望的看着阿渔,靠近又不敢的拘束模样。 阿渔心头一软,无父无母的孩子总是格外的乖,因为没有不乖的权利。颜嘉毓乖巧柔顺了一辈子。 阿渔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顶:“你好厉害!不过,小孩子有调皮的特权。” 小男孩呆了下,仿佛没听懂。 阿渔不觉轻笑。 小男孩也跟着傻笑,香香的县主娘娘像仙女一样又漂亮又温柔。 “你是我的弟弟,从此以后你要叫我姐姐。”阿渔循循善诱。 小男孩瞪大了眼睛,片刻后,轻轻地谨慎的又忐忑的唤了一声:“姐姐?” 阿渔眉眼含笑地应了一声。 小男孩猝不及防掉起了眼泪,连忙慌里慌张地擦掉,让自己笑起来。 阿渔的视线仿佛穿越时光,看见了八岁的小嘉毓。轻叹一声,伸手将他搂入怀里,阿渔安抚地拍着他的背:“好孩子,从此以后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在姐姐面前无需忍耐。” 陷入温暖怀抱的小男孩身体骤然僵硬,嘴一咧,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白莲花表小姐27 白莲花表小姐27 “不好了,表姑娘投缳自尽了!” 陆府静谧美好的晨光被这一声撕裂,陆家惊乱起来,乱的好些人如释重负。 陆老夫人哭得几近昏厥:“毓儿,我的毓儿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呀?” 柏氏擦了擦眼泪,不敢正眼看已经被放下来平放在床上的颜嘉毓,吊死的人,形状可怖。进来时无意间看到了一眼,她的心几乎要顺着喉咙溜出来。 擦着眼泪的柏氏不着痕迹地看一眼满面悲容的陆茂典,他终究是动了手。柏氏紧张地拽着帕子,人不是她杀的,是陆茂典杀的,她没有杀人,她一个人没杀。 陆茂典面容悲戚,内心一派平静。让颜嘉毓活生生嫁到六皇子府,六皇子肯定会请其他御医给她治病,她的毒逃不过御医的眼睛。他不想死,所以只能让她去死。 愁云惨雾笼罩在每一个脸上,哪怕是最讨厌颜嘉毓的陆若灵,虽然心里头有些高兴,颜嘉毓死了,她不会嫁给六皇子,更做不了皇家人,没法翻身扬眉吐。之前还想这人怎么还有脸活下去。真的死了,忍不住又有点唏嘘,颜嘉毓啊就是福薄。 众目睽睽之下,陆若灵想应景地挤出几滴眼泪,实在挤不出来,她便拿帕子干擦着眼睛假装自己在哭。 人人都在流泪,个个十分悲伤,使出浑身解数唱起这台大戏。 这么多人里,最难过的是陆明远,出事以来,他一直想见见颜嘉毓,却被宋奶娘拦着,宋奶娘说颜嘉毓不想见他。 他知道她难堪,觉得没脸见他,他怕刺激了她,所以也不敢强求。怎么也没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颜表妹怎么这般傻。 陆明远悲从中来,湿了眼眶。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陆老夫人被扶回荣寿堂。打发了人,双眼红肿的陆老夫人走到小佛堂里,跪在菩萨面前忏悔。 柏氏动手了,她竟然真的动手了!嘉毓出事后,她就猜测柏氏十有八九会动手,无论是为了嘉毓的嫁妆还是因为她身上的毒,柏氏绝不会允许嘉毓平平安安嫁到六皇子府。 两行眼泪再次漫了出来,陆老夫人泪流不止:“雁如啊,娘对不起你。嘉毓,外祖母对不起你。我都是逼不得已,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陆家。” 颜嘉毓想不开悬梁自尽的消息不胫而走。曾经怀疑她是攀龙附凤自荐枕席的人,讪讪闭上了嘴,若是有心攀附六 皇子,这会儿人家该兴高采烈备嫁,怎么会自寻短见? 消息传到六皇子耳里,宛如晴天霹雳。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自尽,不可能,不可能的!”六皇子的脸霎那间褪尽了血色,他狠狠打了一个冷战,从床上滚了下来。因为桂花宴那事,他被皇帝打了一顿板子,打得皮开肉绽,只能躺在床上。 六皇子却顾不得自己的伤,厉声呵斥:“备轿备轿,我要去陆府,快点!” 陆府里已经来了好些人,有陆家的亲戚旁支,还有与颜嘉毓交好的闺秀,闻讯赶来送最后一程。 面如土色的六皇子被人搀扶着冲了进来,惊扰一群人。 见了六皇子,陆明远一股火往上窜,颜表妹宁死也不肯嫁给六皇子,可见是有多恨六皇子,若是她在天有灵,肯定也不想再见六皇子。 陆明远几步上前拦住了往里冲的六皇子。 “闪开,你给我让开。”六皇子恶狠狠瞪着拦住前路的陆明远。 “明远。”陆茂典不满地唤了一声。 陆明远眼里压抑着怒火:“六殿下,你就让表妹安安心心地走吧。” 六皇子心头一刺,红着眼睛怒视陆明远,忽然挥手一拳头砸在他脸上:“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要不是因为你,她怎么会死?她最不想看见的人是你。” 在场众人被六皇子这话给惊呆了,颜嘉毓分明是被他给逼死的,怎么就跟陆明远有关系了。 陆明远火冒三丈:“你少血口喷人,分明是你逼死了表妹。” 陆茂典没来由地心里一慌,立刻抢步上前拉着陆明远让路:“殿下,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没有照顾好嘉毓。” 置若罔闻的六皇子抓着陆明远的衣领不放,咬牙切齿:“是你,就是你,是你和晋阳勾搭成奸,想光明正大地毁婚。你们哄骗了我,要不是你们怂恿,我怎么会伤害嘉毓,她就不会想不开自尽。”六皇子把责任一股脑儿都推到了晋阳郡主和陆明远身上,不是他逼死的颜嘉毓,是他们逼死了颜嘉毓。 这会儿六皇子哪还顾得上保密不保密,颜嘉毓都死了,被他们活活逼死了。她宁死都不肯嫁给他,这这和之前说好的完全不一样! 晋阳信誓旦旦的说,他能够心想事成的。结果呢,颜嘉毓死了,他找谁去心想事成。到头来只有晋阳和陆明远这对狗男女能够心想事成。 颜嘉毓死了,他背 负着逼死颜嘉毓的名声,他们俩倒好,干干净净的心想事成,想得美! 六皇子铁青着脸又是一拳头砸过去:“你们逼死了嘉毓,还想在一起,做梦去吧。” 陆明远呆若木鸡,六皇子雨点似的落在他身上的拳头都感觉不到了。 在场的人均是倒抽一口冷气,不是说王府的丫鬟想攀龙附凤,把醉酒的六皇子引到内院,想成其好事。结果六皇子误打误撞进了汀兰苑,酒后乱性轻薄了正在休息的颜嘉毓吗? 大多数人是信这个解释的。不过少部分人怀疑怎么那么巧,是不是颜嘉毓自荐枕席。还有个别的阴谋论是六皇子见色起意故意轻薄颜嘉毓。 万万想不到,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竟然真的是一场针对颜嘉毓的阴谋。 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这中间居然还有晋阳郡主和陆明远的事儿。 晋阳郡主和陆明远私通,所以联合六皇子做了这么一个局。天哪,这也太可怕了!在场众人眼里放出不可思议的光。 而陆家人都快急疯了,这些话传出去,无论真假,陆明远都别想再娶晋阳郡主,那他们岂不是白谋划一场。 陆茂典恨不得堵上六皇子的嘴,硬着头皮打圆场:“殿下,这里头必定有什么误会。” 暴跳如雷的六皇子一脚踢开聒噪的陆茂典:“就是你们,就是你们害死了嘉毓。” 被六皇子指着的陆茂典心跳漏了一拍。 因为六皇子的破罐子破摔,陆家的丧礼变成了一场闹剧。 一回想宾客的眼神,陆茂典等人便一阵心惊肉跳,他们信了,信了六皇子的话。别说他们,就是陆家人这里,都有好些个信了。 他们可是早就知道,陆明远和晋阳郡主互生情愫这一回事,晋阳郡主没准真的做了手脚,不由恨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陆老夫人注视着陆明远,想问又不敢问。她可以容忍柏氏害颜嘉毓,却不愿意孙子插手这种事。她的孙子合该风光霁月,怎么可以沾染上污糟事儿。 陆明远就像被人用铁锤重重敲击脑袋,三魂六魄动荡不安。是晋阳郡主策划了整桩事,不可能的,郡主光明磊落心地纯良,她怎么可能去害表妹,还是用毁人清白这种下作手段。 不可能!绝不可能! 陆明远拔腿往外冲哄,他要亲口问一问晋阳郡主,肯定是六皇子为了推卸责任血口喷人。 “你要去哪儿,你给我回来!”陆茂典大急,立刻吩咐家丁拦住陆明远,他这是要去安王府不成,去了就是不打自招,承认他和晋阳郡主有私情。 被拦下的陆明远抱着脑袋蹲了下去,痛苦地捶着头,彷佛有一把锥子在戳他的天灵盖。不是真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皇帝也希望都不是真的,可它就是真的。 出事当天,他就从不争气的六儿子那里盘问出不堪的真相,知道这都是儿子和晋阳策划的阴谋。为了皇室体面,他由着安王府粉饰太平,却没打算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皇帝的良心尚在及格线上。他想着得等风声过去了,再严惩老六和晋阳,这两个混账东西,竟敢为了私情谋夺英烈孤女的清白,简直无法无天。 他是决不允许晋阳和陆明远在一块儿的,害了人还让她得偿所愿,这是纵容。这一次尝到了甜头,不让她狠狠吃个教训,她就会变本加厉去害别人。 至于老六那,赐婚那也是没办法。颜氏女大庭广众之下失了贞洁,不嫁给老六她这辈子就毁了,且皇家也得被戳脊梁骨。稍后,他自然要惩戒老六。 可没想到颜氏女性子这么烈,竟然投缳自尽了。更没想到老六这个棒槌,悲愤之下把真相抖了出来,还生怕人不知道,闹得人尽皆知。 皇帝头疼的问外甥:“依你看,这事如何收场?” 程晏斟酌了下:“堵不如疏。” 皇帝郁郁吐出一口气:“家门不幸,养了这两个孽障玩意儿,把好好一个姑娘活活给逼死了。” 知道前因后果的程晏心里头也发闷。 “你去打听打听,外头都传成什么样了?” 程晏应诺。 第二天程晏回宫禀报情况,往重里说了三分。 外面已经闹得甚嚣尘上,六皇子不仅在陆府大闹了一场,还跑到安王府大闹特闹。 皇帝糟心地揉了揉太阳穴,他不想丢人,但是闹到这步了,再装傻充愣更丢人,还要寒了人心。 遂吩咐内侍研磨,皇帝提笔写下褫夺晋阳郡主封号的圣旨,又命内侍传口谕,停了六皇子的皇子俸禄,待他养好伤,就把他送到漠北军营去。一个皇子被送到漠北,相当于流放驱逐。早该让他去那不毛之地吃点苦头,也不至于这么大个人了还像个混球。 携带着圣旨而来的内侍,如同九天玄雷轰下来,轰得安王府一众人魂不附体 。 “母妃母妃!”晋阳郡主郡主惊恐无助地叫着安王妃。 安王妃心乱如麻,万万没想到皇帝会狠心地褫夺女儿封号,不过是个孤女罢了,女儿可是他亲侄女,他们王爷鞠躬尽瘁这么些年下来,难道一点香火情都没有。 “王爷,这可如何是好?”安王妃希冀望着安王。 安王怒不可遏:“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不是她自己费尽心机求来的吗?颜嘉毓和我们安王府好歹有些渊源,现在人人都知道她为了个男人使这种下作手段毁人清白,还逼死了人。现在好了,整个安王府都陪着你丢人。” 晋阳郡主脸上一搭红一搭白,真的慌了,之前被关起来禁足,她并不慌,木已成舟,父王生一段气就好了。 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干了什么,皇伯父还夺了她的封号,全京城肯定都在耻笑鄙视她。还有陆明远,他肯定也知道了,知道她设计颜嘉毓,逼死了颜嘉毓。 晋阳郡主一颗心直往下坠,就像掉进了彻骨冰寒的深渊。脸上爬满灰败,她完了,她彻底完了! 随着晋阳郡主被褫夺封号又被安王软禁在北边的别庄,六皇子也离京前往漠北,颜嘉毓之死渐渐平息。 陆家却是一地鸡毛,所有人都知道了陆明远和晋阳郡主暗通曲款。 晋阳郡主跟六皇子天皇贵胄,又挨了不轻的惩罚,旁人嘴巴到底是要留点德不敢过分。陆家却不同,他们在京城也就是个中等人家而已。虽然陆明远没有受到任何明面上的惩罚,证明陆明远没有参与其中。但是他在有婚约的情况下与晋阳郡主私通,这是事实,也是颜嘉毓惨案的引火索。若是他和晋阳郡主发乎情止乎礼,后来这些事儿怎么可能发生。 陆家名声因此蒙上了一层阴影,这回是真心实意的伤心欲绝,陆明远的差事都丢了。 懊恼怨恨晋阳郡主好心办坏事之余,无能为力的他们只能安慰自己过上三五年这事也就淡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有这百万两银子,未必不能砸出一条锦绣前程来。 到了这一步,陆家人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 酒楼里,一青年侃侃而谈:“要是颜姑娘早就知道陆明远和晋阳郡主有一腿儿,她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去死,这颜姑娘死的可真是恰到好处!” “许兄此言何意?” “聚宝盆听说过没,这颜家老侯爷可是个搂钱的好手,外号聚宝 盆。颜家几代单传,不知道积攒了多少雪花银。到颜姑娘身上绝了后,颜家五服之内五亲,这份家产可不就都落到了陆家人手里。到头来,便宜了那个负心汉,拿着他的遗产娶美娇娘,你要是颜姑娘,你呕不呕?” 几个看客面面相觑:“呕死了。” 许公子嘿嘿一笑:“所以我说死的可真是恰到好处,她要不死,陆家还敢贪墨皇家媳妇的嫁妆不成,怎么着也得有几十万两雪花银吧。” “老许你这话里有话呀。” 许公子微妙地笑了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哦。” “我说老许这人也太阴暗了吧,那可是亲外孙女。” “这人心思可够黑的,那就这么坏了。”听了一耳朵的魏英韶笑骂一句:“就算陆家得了真金白银,可这名声都臭成什么样了,得不偿失。” 程晏若有所思:“谁知道六皇子会闹这么一出。” 魏英韶瞎了一声:“老程,你不会也怀疑上了吧,就凭这几句捕风捉影的话,你就怀疑杀人了,这也太草率了。” 程晏拧了眉头,在皇城司这地方什么阴暗的事儿他没见到过,父杀子,子杀父,夫妻反目,兄弟成仇。比比皆是,人坏起来远超想象。 顺着那个思路,的确有这种可能,颜家豪富,他是听祖父提到过两句的,怕不只有几十万两,自古财帛动人心。且要是证明,颜氏女的死有猫腻,那就不是皇家逼死了功臣孤女,这名声到底不好听。 程晏是个行动派,他手上又有皇城司这样的特务机构,查一查陆家只是顺把手的事。 这世上的阴私,绝大多数都经不住细查的。伺候颜嘉毓的那个奶娘全家走水路离开京城,被水患夜袭,险些灭门烧船,被程晏的人救下。 死里逃生的宋奶娘知道说出来自己就没活路,可不说她家里人都没活路,陆茂典这是要杀人灭口,毫不犹豫地两害取其轻。 拔出宋奶娘这颗萝卜,顺理成章带出忠全家的这块泥,顺藤摸瓜,陆家竭力隐瞒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叔嫂通奸,杀夫杀妹,嫡庶混淆,毒害颜嘉毓,为了掩藏真相侵吞财产吊死颜嘉毓伪造自杀…… 一夜之间,昔日名门陆氏轰然倒塌名声坠地。 得知自己一双儿女,竟然都死于柏氏和陆茂典之手,为了陆明远这个奸生子,她纵容他们害死了自己在这个世上仅存的血脉,陆老夫人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当场吐血。再次醒来,口歪鼻斜,大半边身子彻底没了反应。 陆茂典和柏氏陆明远被带走,陆老夫人又吐血中风,陆家乱成一锅粥。 屋漏偏逢连夜雨,大理寺上门讨债了。依照法理,陆家可以名正言顺继承颜家的产业。可颜嘉毓是被陆家人害死的,作为凶手他们自然失去了继承权。颜氏无人,颜氏产业尽数收归国库。 拿了钱,皇帝怎么着也得替颜家讨一个公道,参与谋杀颜嘉毓的陆家主子奴才全部判处死刑。陆家这些年花了颜家的都得吐出来。 陆家人被搜过身之后赶出陆府,三房扔下陆老夫人连夜离开京城,马不停蹄去投靠三夫人娘家。 二房也无心伺候一个脾气暴躁整天骂骂咧咧的陆老夫人,照顾陆老夫人的活被放出来的陆明远接了过去。 陆明远对疼爱了他二十年的陆老夫人很有几分愧疚之心,可陆老夫人拿他当杀子杀女杀外孙女的凶手,恨不得食肉饮血。 “我要喝水。”陆老夫人含含糊糊地说道。 陆明远端了一杯白开水过来,另一只手扶着陆老夫人支起上半身,电光石火间,陆明远瞄到一道黑影,下意识想躲,却为时已晚。 陆明远只觉得眼窝一疼,血色糊住了左眼。 陆明远惨叫一声,推开陆老夫人。 “孽种,我杀了你!”陆老夫人嘶声大吼,眼里布满着碎尸万段也难消心头之恨的怨毒。她想再补上一筷子,忽觉头痛欲裂,一股热流冲上天灵盖,‘嗬嗬’两声,陆老夫人身躯轰然侧倒,头朝下趴在床边。 “二哥。”闻声而来见陆明远捂着眼睛血流如注,宛如天崩地裂,放声尖叫。 因陆老夫人年老力弱,那一筷子只戳瞎了陆明远的左眼,并未伤及性命,却因为缺医少药处理不当,几年后另一只眼睛的视力也渐渐衰弱。 陆若灵对陆明远的脾气越来越坏,肚里抱怨变成背后嘴上抱怨,渐渐的当着陆明远的面也不再掩饰嫌弃之情,动辄骂人,怎么戳心怎么来。 陆明远从一开始的震惊失望难受,慢慢的左耳朵进右耳多出。有时候当陆若灵口不择言,他会想起曾经的颜嘉毓,私底下,陆若灵是不是也这样‘心直口快’骂过她。 无神的右眼泛起了泪花,不受控制流下来。也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未曾经的颜嘉毓。 陆若灵郁闷地止了声,跺跺脚转身离开,这才不是她 哥,她哥文武双全精明能干,能为她遮风挡雨,才不是这个什么事都得依靠她的瞎子。 有一天,陆若灵不见了,带着家里所剩无几的盘缠,消失的无影无踪。邻居小声告诉陆明远,陆若灵好像是跟一个行脚商离开了。 陆明远微笑道谢,心情波澜不惊,走了,也好。他终于可以清清静静过日子了,作为兄长,最后一次祝愿她改了那恶语伤人的破脾气,不是谁都能一而再再而三容忍她。 白莲花表小姐28 白莲花表小姐28 “姐姐。”颜嘉梵快步走进院子。 躺在软榻上晒着太阳,一边钓鱼一边撸猫的阿渔微微侧脸,笑容更深。十年的时间,瘦弱胆怯的小男孩已经成为挺拔颀长的翩翩少年。 在一众人的惊喜交加下,阿渔活了一年又一年,比她自己预料的都要多了几年。这养孩子着实是件令人操心的事,不看着孩子能独当一面了,死了都不安心。为了让自己安心,阿渔绞尽脑汁续命,幸好天道也赏脸,就这么地让她多活了几年。不过也就这么几年了,这具身子已经油尽灯枯,再也熬不住了。 所幸颜嘉梵足以支撑门户,这孩子天赋极佳,不管是学文还是练武,都是好苗子,更难得他刻苦又上。今年秋闱中了举人,虽然吊车尾,但也足够傲视绝大多数人。十五岁的举人,不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举人,却是本朝最年轻的举人。又有宣平侯颜氏的背景,只要他不心性突变,前程注定似锦。 有功名有前程,他自己也能从容管家理事,谁也摆布不了他,她大可放心离开。 颜嘉梵低头瞧一眼空荡荡的水桶,一脸的不出所料。但凡他姐姐想做就没有做不好的事,唯独钓鱼,十年如一日的不开窍。话说能十年都钓不到一条鱼还坚持不懈,姐姐也是很厉害了。 小时候学会凫水后,他抓着一条鱼暗搓搓潜入水底,想挂在鱼钩上,因为高估自己闭气能耐,还没靠近就浮出水面。第二次,他汲取教训,从渔民处学来羊皮水肺延长潜水时间,可还没靠近,就被姐姐拿果子砸了出来,板着脸教训他不许作弊。 这些年眼看着姐姐一条鱼都没钓到,看得他心急如焚,一年总要调皮几次,奈何每一次都被识破,都快成他心病了。 对着十年如一日的空桶,颜嘉梵没有任何评价的欲望,哪天这里要是有鱼,那才值得评价。 “姐姐,”颜嘉梵在软榻一侧蹲下,笑眯眯道:“我从乔五那抢了一条娃娃鱼,你想怎么吃?” 阿渔:“红烧吧。”吃药吃的味觉都淡了,越来越喜欢重口味。 颜嘉梵想起郎中说饮食尽量清淡,然望着阿渔苍白虚弱的面庞,吩咐边上小丫鬟:“你去厨房说一声。” 小丫鬟便告退去厨房传话。 阿渔赞赏地看一眼没磨磨唧唧讲大道理的颜嘉梵,没白养他。大道理她都懂,可她就想最后这一段日子更舒坦些。 颜嘉梵絮絮叨叨 地说着今天文会上的趣事,阿渔含笑听着。 “我和乔五他们约好了明年一块上京赶考,姐姐你等着,我给你考个进士回来。”颜嘉梵发下宏愿。其实先生说他这次中举颇为侥幸,参加明年的春闱把握不大,万一中了三甲同进士反倒不美。同进士如夫人,发展前景完全不能与一甲二甲相提并论。先生劝他参加四年后那届春闱,寒窗苦读四年,他日必能高中。 可是,颜嘉梵身侧的手紧了又紧,他怕姐姐等不到四年后。这几日姐姐精神反倒比之前好了些,好的他心惊肉跳。 阿渔岂不知他的心思,她的意思是让他再苦读四年参加春闱更合适。以他年纪便是中了二甲以上,也就是坐冷板凳的,除了名声好听些,弊大于利。 “好啊,我等着你金榜题名。”莫说明年,今年都熬不过去,届时这孩子要守孝,自然不会去参加春闱。 说了一会儿话,见阳光不怎么暖和了,颜嘉梵便道:“姐姐,我们回屋吧。” 阿渔惆怅地放下鱼竿,今天又是没钓到鱼的一天,嫌弃地瞥了一眼颜嘉梵。 颜嘉梵摸了摸鼻子,将旁边的轮椅推了过来。 颜嘉梵推着阿渔回了屋,没有离开,绘声绘色地说着有趣的事儿。彷佛又回到了他刚来那一年,像条跟屁虫一样粘着阿渔不放,阿渔到哪儿都要跟着,生恐被丢掉了似的。 说着说着,颜嘉梵声音渐渐低下来,在阿渔阖上眼之后,戛然而止。怔怔望着阿渔安详的面容,颜嘉梵脸色白了下来,巨大的恐慌将他笼罩,心脏一抽一抽的收缩,他抖着手伸过去,颤颤巍巍放在鼻尖。 姐姐,只是睡着了。 颜嘉梵如释重负,跌坐回椅子上,才敢用力呼吸,他大口大口喘了两口气,捂住了脸,手心感觉到了温暖的湿润。 若是可以,他愿意用自己的寿命补给姐姐。要不是姐姐,他现在会是什么模样?寄人篱下被欺负着长大,这会儿怕是已经被赶出家门好几年。 一无所长的自己能做什么,干苦力做学徒或者乞讨浪荡,每日里为了吃饱穿暖而终日奔波,到头来还吃不饱穿不暖。 绝不会是现在这模样,锦衣玉食奴仆环绕,在姐姐膝下识字明理,姐姐还为他请文武师傅精心教导他。十岁后,又想方设法让他拜入本地大儒门下,年纪轻轻就成了举人,前途光明。 这么好的姐姐,为什么却不长命,老天无眼! 颜嘉梵吸了吸鼻子,吞下哽咽。 一个时辰后,阿渔睁开了眼,就见颜嘉梵拿着一本书坐在那儿。 颜嘉梵若有所觉地抬眸,面露欢喜:“姐姐,你醒了。饿了吗?” 阿渔看了看了更漏,都这时辰了:“传膳吧。” 晚上阿渔吃了小半条红烧娃娃鱼,吃的心满意足。 颜嘉梵把去了骨头的肉放到阿渔碟子里,笑着道:“姐姐今天胃口真好,回头让他们去找找这鱼。” “你自己吃,我吃不下了,”阿渔吃掉碗里的鱼肉,又道:“偶尔吃一顿才开心,天天吃就腻了。” 颜嘉梵便快速吃完了饭。 姐弟俩闲扯了一会儿,阿渔就道,“回去休息吧,不要看书看太晚。” 颜嘉梵不大想走,他就想多陪陪姐姐,多陪一天是一天,多陪一会儿是一会儿。下午的文会要不是姐姐催着,他都不想去,只面对阿渔温柔又坚决的目光,颜嘉梵委屈巴巴不甘不愿地走了。 阿渔有些好笑又有些怜惜,她走后,这孩子就没亲人了,幸好,他长大了。 “县主,”早已嫁做人妇做了母亲的兰馨一脸古怪地走进来:“王爷来了,在后门处。”八年前武德老王爷寿终,程晏继承了王位。 有一下没一下揉着猫的阿渔抬起头。 觑着阿渔的脸,兰馨轻声说道:“王爷说他想拜访下故人。” “客自远方来,自是要款待的。”阿渔笑了笑。 兰馨略松一口气,亲自去后门,迎了程晏进府。 程晏随意地打量着夜色里的宣平侯府,过继嗣子之后,她便离开京城搬到临安,宣平侯府坐落在此。 在偏厅,程晏见到了十年未见的阿渔,一别经年,她没怎么变,反倒是自己被诸事烦得早生华发。 她这些年除了身子不好,旁的都过得极好,听风赏月含饴弄弟,怪不得病着也不见老,若是当年嫁给了他,许是就没这么快活,也撑不了这么多年。 可终究撑不住了,程晏心口有一阵淤塞,微笑着走近了几步:“县主别来无恙?” 阿渔微微一笑,目光在他鼓鼓囊囊的胸口稍作停留:“一切均安。王爷亲至不能亲迎,还请见谅。” 程晏自来熟地说道:“你我之间何须客气。” 阿渔笑了笑。 程晏眼望着她,目 光里泛出浅浅温柔,没头没脑地开口:“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怕弱不禁风的女子。” 阿渔还真不知道。 “我母亲……”程晏言简意赅地说了自己不堪回首的悲惨经历。 阿渔怜悯,这运气真是不知道让人如何评价的好。 程晏自己都笑了:“我遇到的柔弱女子,都是外表柔弱可欺,内里却心狠手辣。梨花带雨能把黑的说成白,把死的说成话的,几滴泪杀人于无形。所以我见到你第一眼,心里就带上三分戒备。” 阿渔笑得咳嗽两声:“以外貌断人,王爷未免大武断了些。” 程晏点头:“是啊,后来发现是我以偏概全,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误会了你,很是不好意思。” 阿渔忍俊不禁,再后来发现小白花是食人花,是不是吓坏了? 程晏靠近了一些,她身上的药香比十年前的药香味更加浓郁,早已截然不同,但是仍然和记忆深处的那股药香重合。 埋在心底十年的疑惑在舌尖转了又转,最终咽了回去,时至今日,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人生难得糊涂。那些方子解救了好几场灾后的瘟疫,推广之后,帮了许许多多的人,有什么都抹平了。他真希望这一次她仍是骗了她,她只是在装病而不是弥留。 阿渔含笑望着他,看着他欲言又止,末了叹了一声。 阿渔笑了笑,程晏不说,她自然也不会说。十年前,她准备了两颗药,若是他有揭穿她的念头,皇帝想为儿子报仇,她就送他和皇帝一人一颗,保管他们乖乖听话。只是这样一来,她就不便过继嘉梵,免得他们迁怒无辜。 阿渔眨了眨眼,觉得困意一阵一阵涌上来。 程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看着她合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盖在眼上,恍若沉睡。 “事实证明,越柔弱可怜的女人,越会骗人!”他的声音微微哽塞:“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不会嫁给我,所以在巷子里那么狠,差点废了我。” 程晏伸手从衣襟里掏出一张钟馗面具,轻轻盖在她脸上,像是拍惊醒了她。 “你看,我的鼻子从来没错过。”一滴眼泪啪嗒滴在面具上,留下一道浅浅水痕。 脱离世界的阿渔抖了抖尾巴,哀怨地瞅着新掉下来的尾巴,瞥见泪光闪动的颜嘉毓,阿渔回神,简单把陆家的事如此一说。 良久,泪流满面的颜嘉毓颤声:“仙长,这些 人怎么可以这么坏?”为名为利连血脉至亲都能谋害。 阿渔摇了摇尾巴:“这世上总有一些人血管中流淌的不是血而是恶毒。”这种人她见多了。 颜嘉毓捂着脸痛哭出声。 这个世界的功德没有上个世界多,不过阿渔还是大方地赠了颜嘉毓一些,送走颜嘉毓,阿渔继续寻找另一个有缘人。 …… “……被告人叶馥玉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被告席上的女人面容枯槁,眼神却是前所未为的轻松。 旁听席上的叶母对着法官跪下,苦苦哀求:“法官,我女儿都是被逼的,那一家人该死,那一家子畜生都该死。” 法官与陪审团眼底闪过怜悯。 叶馨玉捂着嘴啜泣,眼中流泪,嘴角含笑。 重生军嫂的妹妹1 重生军嫂的妹妹1 ‘啪嗒’不知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拎着布包蹑手蹑脚往外走的叶馨玉吓得整个人抽了抽,惊恐回头,月光下的泥瓦屋安安静静,叶馨玉大松一口气,加快步伐离开。 午夜的村庄死一般的寂静,脚踩在地上的声音清晰可闻,叶馨玉又紧张又雀跃,一阵夜风刮过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往前走的叶馨玉脚步猛然顿住,茫然环顾四周,片刻后,眼里放出匪夷所思的光芒。低头看着自己年轻的双手,叶馨玉又哭又笑,她死死捂着自己的嘴,深恐发出声音吵醒了人。 厌恶地瞪一眼手上的布包,惊喜交加的叶馨玉快步往回赶,她回来了,真好,她回来了,回到了私奔那一晚,一切都还能挽回。 叶馨玉心情激荡,恨不得仰天大笑。忽然想起正在村尾等着她的葛益民,叶馨玉想冲过去打死他,但是她强忍住了恨意,现在不宜节外生枝,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收拾这个人渣。 百米外的叶家,叶馥玉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就觉踩到了什么,胡乱摸了摸,摸到一本书,便把书捡起来搁在旁边的桌子上。放好书,套上衣裤,迷迷糊糊的叶馥玉摸黑走到门口,轻轻打开门。 走到院子里的叶馨玉听见吱呀开门声,笑容一僵,飞快把布包扔在井后。 打开门的叶馥玉冷不丁见后院站着一个人,吓得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就着月光认出是叶馨玉,拍着胸口舒出一口气:“姐,你吓死我了,你也上茅房?” 叶馨玉咬紧了后槽牙,装什么装,她不是早就发现自己要逃婚,这演技,不去当演员真是委屈她叶馥玉了。她怎么就没早点发现叶馥玉这个贱人一肚子坏水,放任她逃婚,毁了她一辈子。她叶馥玉倒好,顺理成章替代她嫁给宋建邦,踩着她的血泪做了将军夫人! 老天有眼,让她回来了,叶馥玉加渚在她身上的一切,她会连本带利地还给她。 “姐?”叶馥玉摸了摸胳膊,觉得叶馨玉怪怪的,具体又说不上来。 “我上好了,你去吧。”不是想演吗,她奉陪到底。 憋着尿的叶馥玉便没多想,转身去了猪圈旁的茅房。 叶馨玉拎起包侧着身子飞快进了屋,将布包藏在床底下,里面除了几套衣服外,还有五百多块钱,其中三百八是爸妈给她的压箱底,另外一百多是家里的积蓄,她偷偷拿走 了。明天得找个机会放回去,且不能让爸妈发现了。 上完厕所的叶馥玉小跑着回来,一边脱衣服一边念叨:“冷死我了,白天还挺热的,晚上居然这么冷。” 叶馨玉冷冷看着她惺惺作态,眼底的怨恨几乎要化作实质。 一无所觉的叶馥玉爬进被窝。 叶馨玉瞪着对面的床,险些控制不住自己扑过去掐死她。叶馨玉运了运气,翻了一个身,面朝着墙,不禁想起了上辈子。 就在今天晚上,她和葛益民这个贱男人私奔了,他们去了传说中遍地是黄金的鹏城。可现实与梦想差了十万八千里,在鹏城赚到钱的人是多,但是亏钱的人更多,绝大多数人辛辛苦苦也就是混个温饱而已。 他们俩一天忙到晚也只能勉强糊口,这日子还不如在老家过的好。短短几个月,她更是看清了葛益民的真面目,这个男人除了皮相和会花言巧语之外,一无是处。 这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离开前她暗暗发过誓自己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衣锦还乡,这样下去,她怎么风风光光回家。 恰在这时候,葛益民从工友那听说了海对岸的天堂一般的港城,他蠢蠢欲动,撺掇着她偷渡。来鹏城这几个月,她也没少听人提起港城,也知道很多人偷渡过去淘金,当地还有‘十屋九空逃港城,家里只剩老和小’的民谣。郁郁不得志之下自己被脂油蒙了心,一咬牙一跺脚,居然真的去偷渡,还偷渡成功了。 繁华富饶的港城简直就是天堂,高楼大厦,汽车遍地,各种听都没听说过想都想不到的新奇事物。然而很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浇得她彻骨冰寒,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天堂,对他们这样没学历没技能的人而言,不是天堂是地狱。 叶馨玉肩膀轻轻颤抖,双眼泪流不止。要不是葛益民这个王八蛋,她怎么会走上那条路。 叶馨玉抹了一把泪,不愿意再想下去。一直到二十一世纪,她才鼓起勇气回家。这二十来年她存了不少钱,想着回家做点生意,最好再找个老实人,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至于这些年的经历,她也编好一套说辞。 她以为迎接她的会是朝黄土背朝天的家人,还想着自己可以贴补他们一些,就当是自己这些年没照顾父母的补偿。 万万没想到他们过得和她想象中迥然不同,老家大变样,家家户户都建起三层大楼房,家里建的还是个气派的小别墅。大哥大嫂承包了一大片地办了个农家乐,生意兴隆。小弟 在政府机构身居要职,娶得老婆背景不小。 最不可思议的是双胞胎妹妹叶馥玉,她竟然代替自己嫁给了宋建邦,宋建邦一路晋升高居将位,而叶馥玉成了名校教授,两人生了一对龙凤胎,事业家庭双丰收。 她彻底懵了,爸妈还骂她没良心,不想嫁早点说,婚礼前一晚跑了是个什么意思。第二天发现人不见了,他们差点吓死。 宋家老太太还等着冲喜,宋建邦的战友都来了好些个。这结婚当天没有新娘子,宋家的脸都得丢光了还得丢到部队影响宋建邦,万一把宋老太气出个长短,那可就是结了死仇。 惊惶下,他们稀里糊涂听了大伯的话,就让叶馥玉代替她嫁了过去,外人也分不出双胞胎哪个是哪个。不然还能怎么办,她把家里的钱都拿走了,就是榨干了他们也还不起六百六十六块钱的彩礼。 可纸包不住火,她私奔的事还是被宋家知道了,为此叶馥玉没少受委屈……吧啦吧啦一堆。 叶馨玉却什么都听不见了,满脑子只剩下宋建邦做了将军。被她抛弃的宋建邦居然成了高高在上的将军,她的逃婚成了天大的笑话。放着好好的将军夫人不做,她和葛益民这个小白脸私奔,还不得不周旋在一个又一个的男人中间,她到底图个什么。 亲眼见到宋建邦和叶馥玉那一刻,悔恨不甘到达顶峰。 宋建邦不怒自威,上位者的气势十足,看着就让人安心,当年她是有些喜欢他的,喜欢他的一身军装,喜欢他的硬朗利落,不然怎么会同意和他订婚。可当年她年幼无知,被葛益民这个小白脸一哄二骗,信了他的鬼话,觉得当军嫂苦当后娘更苦,鬼迷心窍跟他跑了。 席间,宋建邦为叶馥玉布菜挑刺关怀备至,男的威严高大,女的知性优雅,明明是双胞胎,她们却不像了。一幕幕扎的她眼睛疼,疼得想流泪。 那一顿寿宴,她喝了很多。回去后她一个人接着喝,喝得不省人事,再次醒来,就在村道上。 重来一回,这一天的记忆变得分外清晰。原来,叶馥玉早就发现她逃婚,但是她佯装不知,眼睁睁看着她离开不加阻拦。她的好妹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跳入火坑,窃取了她的幸福人生。 叶馨玉的脸瞬间扭曲狰狞,眼底迸射出仇恨的光芒。 鸡鸣报晓,叶家热闹起来,今天是叶馨玉出嫁的日子。叶馥玉被叶母指使地团团转,笑盈盈地跑进跑出。叶馨玉冷眼看着,简直想给她鼓个掌,这演 技绝了。 宋家派来迎亲的居然是一辆吉普车,可把来参加婚礼的人羡慕坏了,一般人家有个拖拉机就够牛的了,这宋家到底有钱还有人。 新娘子带着满满当当的嫁妆出了门,鞭炮声响彻云霄。 婚礼结束,叶馥玉累得瘫倒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好半响眼皮颤了颤,床上的叶馥玉睁开眼,眼神迥然不同。 阿渔慢吞吞地坐起来,环顾一圈,家徒四壁,不禁叹气,这个家可真穷啊!她不是没过过苦日子,可近来这几百年都在过好日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冷不丁的还真有些不习惯。 “幺妹儿,水好了,赶紧去洗澡。”叶母在院子里吆喝。 阿渔应了一声,起身拿了一套衣服走出房间。院子里,叶父叶母还有叶家大哥叶弘扬正在把喜宴上剩下的大菜往井下吊,四月天已经放不住菜,幸好还有水井这台天然冰箱。 阿渔有些新鲜地看了几眼,这才进了厨房,插上门闩,兑了冷热水在厨房洗澡,这家里自然是没什么浴室的。 叶家条件差,一部分是时代因素,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负担重。叶父上过几年私塾,后来跟个老中医学了些医术,算是个文化人,从儿女名字上也能看出一二。长子叶弘扬幼子叶弘礼,双胞胎女儿叶馨玉叶馥玉,颇为别致。 叶父坚决贯彻再穷不能穷教育的方针,只要孩子能考上去,无论男娃女娃他就是砸锅卖铁也供。家里四个孩子,叶弘扬叶馨玉都读完了初中,叶馥玉成绩最好,考上县里最好的高中目前在读高三,叶弘礼上初二。 这年头多一个读书的就多一份开支少一个劳动力,叶父叶母侍弄几亩薄田,偶尔叶父替村民治疗个头疼脑热赚点鸡蛋粮食,这点收入捉襟见肘,日子难免艰难。 洗着澡的阿渔想着怎么挣钱改善生活,原身其中一个愿望就是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说来,这叶家的遭遇叫人唏嘘。因为儿女,叶父叶母后半生就跟泡在黄莲汁里似的,一眼望不到头的苦。两个女儿都命运多舛,小儿子叶弘礼误入歧途,连带着老实巴交的叶弘扬也被弟妹影响,生活一团糟。 大女儿叶馨玉嫁到宋家,这宋家在这一片是响当当的人家,紧跟改革开放的步伐,承包鱼塘成为镇上第一家万元户。叶馨玉的丈夫宋建邦还在部队当副营长。 这么看着,这门婚事是叶家高攀了,叶父叶母原本却是不同意的。盖因这宋建邦结过一次婚,前头病 故的妻子还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宋建邦年龄比自家女儿大了整整十岁。且宋建邦的军种好像特别危险,虽然具体不知道干啥的,但是听着受伤是家常便饭。 可架不住叶馨玉自己乐意,偏偏嫁过去后,叶馨玉过的并不好。公婆偏疼小儿子小女儿,继子继女调皮叛逆,小叔子小姑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叶馨玉脾气也不是多好,她和丈夫又聚少离多,问题层出不穷。 几年后,叶馨玉还因为出轨离了婚。离婚后,叶馨玉一心想做大生意发大财,亏得一塌糊涂欠了一屁股债不说,还得罪了因为信她的话入股的亲戚,以至于叶家被所有亲戚埋怨责怪,好几家因此断了亲,便是好脾气的叶大嫂都不顾叶弘礼还没结婚就闹着分家,生怕被叶馨玉连累。 而原身叶馥玉比叶馨玉更惨,三次高考都因为外因失败,第一次突然腹泻,第二次小心了又小心,还是腹泻,第三次全家小心翼翼,她还是在考试当天肚子疼没能进入考场。 事不过三,叶馥玉怀疑自己是得了高考焦虑症,哪怕叶父仍然愿意供她复读,她自个儿却不好意思再让家里供着她读书,便绝了考大学的念头。在村里小学做了老师,后来在家人的安排下嫁给镇上开照相馆的伍兴国,彻底掉进火坑。 重生军嫂的妹妹2 重生军嫂的妹妹2 伍兴国生得斯斯文文,常年端着一张笑脸,观之可亲,在街坊四邻里口碑极好,定下这门亲事时,很多人都说叶馥玉命好。 最初的时候,叶馥玉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叶馥玉在街上遇到高中男同学,略聊了两句,被伍兴国正好看见。当天晚上,伍兴国打了叶馥玉一个巴掌。这是伍兴国第一次打人,叶馥玉惊呆了,他怎么可以打人。打完人伍兴国当即下跪道歉,最终叶馥玉原谅了他。 那会儿,他们才结婚一个月,而叶馨玉刚刚做生意赔了一大笔钱,父母焦头烂额,她不想再让父母为她担心,且她是真的不知道不原谅还能如何。在那个年代,男人打女人并不少见,而离婚是一件极其丢人的事。 那时候的叶馥玉尚不知道,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伍兴国第二次动手,仅仅是因为一位来拍照的男顾客多看了在店里帮忙的叶馥玉几眼,他便对叶馥玉大打出手,说她和她姐姐一样水性杨花。 这一次,叶馥玉跑回了娘家。伍兴国跑到叶家负荆请罪,痛哭流涕地赔礼道歉。亲朋邻居本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心态劝和不劝分,便是叶家人也劝她原谅伍兴国,叶家已经有了一个离婚的女儿,不能再出第二个了。最终,叶馥玉和伍兴国回了那个家。 这一次事情闹得大,伍兴国安分了很久,嘘寒问暖体贴备至。叶馥玉想着他醋性大,十分小心保持与男人的距离,倒也和和美美。期间叶馥玉怀孕,伍兴国对她更加温柔体贴,伍父伍母也和气,安宁的日子在她生下女儿那一刻,戛然而止。 这一次的动手,不再是因为吃醋,而是你居然生了个女儿。 伍母在边上为她儿子呐喊助威,愤愤不平地骂,老娘辛辛苦苦伺候你,满以为是个带把,你居然生了个丫头片子。 伍父冷眼旁观。 遍体鳞伤的叶馥玉趁着他们不注意,跑到派出所,警察却说这是家务事不归他们管,他们还通知了伍家人来接她,警察劝了两句,就让伍兴国带叶馥玉回家。 那一刻的叶馥玉惊恐欲绝,她想逃,可伍兴国紧紧拽着她的手,把她强拖回了家,到家又是一顿打,骂她居然敢报警,让他们家成了笑话。 离婚的念头在那一瞬间无比清晰。闹到了派出所,叶家也听到了风声,上门见叶馥玉凄惨模样,顿时怒不可遏,叶弘礼年轻气盛,上来就打,便是老实巴交的叶弘扬,都忍 不住动了手。 伍兴国被兄弟俩打得惨叫连连,伍家父母要帮儿子,被叶父他们拦住了,直到左右邻居赶来,才把伍兴国解救出来。 叶馥玉当着所有人的面提出要离婚,邻居们便开始劝,叶家人沉默着一言不发,伍兴国慌了,再一次开始痛哭流涕地道歉。 叶馥玉却是下定了离婚的决心,对伍兴国最后的那一丝奢望终于烟消云散,不离早晚有一天她会被打死,更重要的是女儿,她意识到伍家人极其重男轻女。她在村子里见过重男轻女家庭的女儿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不只一次庆幸她的父母不是这样的人,她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在这种环境下长大。 见叶馥玉态度坚决,伍父威胁,要想离婚孩子得留下,还得把钱还了。叶馨玉朝伍兴国借了不少钱,发现叶馨玉压根不是做生意的料之后,叶馥玉劝过伍兴国别借,甚至因为这个和叶馨玉吵过一回。她以为吵过那一次之后,叶馨玉不会再找伍兴国借钱,可在伍兴国拿出那一叠借据之后,才知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叶馨玉陆陆续续向伍兴国借了整整一万五千块钱。 说什么,叶馥玉都不可能把孩子留在伍家这个狼窝,而把叶家人都炸上一遍,别说一万五,连五千都熬不出来。 伍家威胁还不上钱,就去告叶馨玉。叶馨玉哀求她再忍一忍,她会想方设法挣钱还。 但是叶馥玉一天都忍不了,她以想静一静的理由带着女儿和叶家人回了娘家,伍家以为她肯定会妥协,并没有阻拦。 离开后没几天,叶馥玉去了法院诉讼离婚,她做不到继续和伍兴国维持婚姻。她查过法律,哺乳期的孩子十有八九会判给母亲。叶馨玉欠伍兴国的钱,就算被告也不会坐牢,她会想办法帮叶馨玉一起还。 诉讼离婚的消息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叶家伍家都闹成一团,幸好最终叶家人都支持叶馥玉的决定。 可在法庭上,法官说:“丈夫打老婆这种行为是难以容忍的,但单方面离婚是法律不鼓励的,这也是对婚姻的尊重。” 法庭没有判决离婚,伍家人要带叶馥玉母女回家,被叶家人拦下了。伍家人几次三番上门骚扰,趁叶馨玉抱着孩子在村口遛弯时,伍家人抢走了孩子。 叶馥玉带着家人去要孩子,伍家带着左右邻居拦,出面阻拦的多是男人。 一开始,左右街坊觉得伍兴国打老婆不对,可在叶馥玉又是报警又是上法庭之后,好些人都觉得她该打。哪家 女人不挨几下打,就她特别金贵,打两下就天翻地覆地闹,这种反骨,就该揍上几顿长长教训,要不反了天了。 伍母以孩子做筹码,逼着叶馥玉认错回家,为了孩子,叶馥玉不得不回到伍家这个虎狼窝,可想而知伍家人会怎么对她。 他们怕叶馥玉跑了,把她关在屋子里。好不容易叶馥玉才找到一个机会,带着女儿跑到了外地,却很快被伍兴国抓了回来。这一次,怕她再跑伍母带着孩子藏了起来,逼着她生了孙子,才让她见孩子,不然就把孩子扔尿桶里溺死。 伍家人觉得多生几个孩子,以后叶馥玉想走也走不了。事情闹得这么难看,还有谁肯把女儿嫁到他们家来,可不只能逼着叶馥玉生孙子。 屋漏偏逢连夜雨,叶弘礼为了替叶馨玉还债,和人倒卖非法物资被抓,锒铛入狱被判了十年。叶父叶母相继病倒。女儿被伍母藏起来,而她自己活在地狱。 那一段日子,叶馥玉生不如死,几度自残,可为了女儿父母,她又咬牙包扎起伤口,她行尸走肉一般熬着日子,直到无意中偷听到伍父和伍兴国的话,女儿在乡下病死了,他们还想瞒着她,一直瞒到她生下孙子为止。 得知女儿死讯那一刻,叶馥玉是悲伤也是轻松的。她没事人一样设计让伍父摔下楼梯摔成了骨折,伍母从乡下赶过来,骂骂咧咧她没有照顾好老头子。 叶馥玉唯唯诺诺地挨着伍母的责骂,做晚饭的时候,在炖肉里加了能使人麻痹昏迷的草药。在叶父身边,她耳濡目染一些药理知识。 当伍家三口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堵住嘴,而叶馥玉拿着一把菜刀坐在他们中间,吓得屎尿失禁。 当着伍父伍母的面,叶馥玉在伍兴国身上戳了一刀又一刀,让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死在他们面前,紧接着她杀了伍母,最后是伍父。 就在一堆鲜血烂肉里,一脸平静的叶馥玉等来了闻着血腥味闯进来的左邻右舍,听到他们发出见了鬼一样的骇叫。 蓄意谋杀三个人,手段极其残忍,再大的苦衷,叶馥玉也难逃死刑,本来,她也不想活了。 阿渔叹了又叹,将自己从悲苦绝望的情绪中抽离。 原身有三个心愿。 第一个心愿:她不要再嫁给伍兴国也不想让其他无辜女子嫁给隐藏着暴力倾向的伍兴国。哪怕世界以痛吻她,这个姑娘依旧保持着善良。 第二个心愿:克服焦虑心理参加 一场完整的高考。如果是能力不足考不上,她认,可每一次她都是因为意外无法参加整场高考,她不甘心,她的成绩从来没有跌出过年级前三,正常发挥,她有很大的把握考上大学,甚至名校。 第三个心愿:让家人过上好日子。这个家人包括她双胞胎姐姐叶馨玉,哪怕是叶馨玉撮合了她和伍兴国,几度拖了后腿,但是叶馥玉怪过她姐,却不曾恨过她姐。 只是阿渔不是叶馥玉,对叶馨玉可没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有全心全意的信赖。阿渔眯了眯眼,这个姐姐似乎有些古怪。 做生意的那些套路眼熟的很,还有偶然脱口而出的那些话。 她又不是没在先进现代的世界混过,这姐姐别也是重生的,或者穿越的? 把这位姐姐干过的事一件一件拎出来摆在一块,阿渔心底那股怪异感越来越强烈。 还有这一次又一次的腹泻,连着三次。高考焦虑到腹泻,叶馥玉可不像是心理素质这么差的人。 这个世界怕是和上个世界一样,有原身到死都不知道的秘密。 …… 三朝回门,叶母一大早就起来准备菜肴准备款待新姑爷。阿渔本是不应该在家的,她这会儿应该在学校,结婚当天在家那是正好赶上周末了。 不过阿渔想会会这位可能有猫腻的姐姐,遂让自己病了,请同村的同学带去病假条。 村道上,叶馨玉一手搭着宋建邦精瘦健壮的腰身,另一只手拎着回门礼,车头还挂了不老少点心干果还有两瓶酒,这回门礼搁在城里也是十分体面的了。 “你手别放我身上,被人看见了不好。”踩着自行车的宋建邦再一次提醒,已经看见村民暧昧的笑容。 “看见了又有什么关系,咱俩可是结了婚的。”叶馨玉声音不自觉带出几分撒娇的韵味,手还示威性地往前伸了些,这男人啊,都是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心里比谁都猴急。 宋建邦浓眉一拧,之前那种闷燥感再一次涌了上来。他这位新妻子,年轻漂亮,作为男人他是满意的。可这份满意在新婚夜出现第一道裂缝,在床上她很是驾轻就熟,彷佛……彷佛身经百战,若不是有落红,他都要生出自己被带了绿帽的疑惑。这两天的相处下来,他发现她不经意间透着风情妩媚,不大像十八岁的姑娘。不过他这二十八年,拢共也没正儿八经地接触过几个姑娘,难道是现在的小姑娘都这样。 “呦,馨丫头和新姑 爷回门了。”叶家大伯娘热情洋溢地招呼。 看清打招呼的人是谁,叶馨玉不觉笑容收敛。当年就是叶大伯两口子怂恿父母让叶馥玉代替嫁给宋建邦,虽然没有他们,叶馥玉这个小贱人肯定会毛遂自荐。可没他们,小贱人哪有这么容易得逞。 叶家大房的二儿子正巧在宋建邦下面当兵,无论从哪一边算,宋建邦都停下来和叶大伯娘打了一个招呼。 叶大伯娘笑得更喜庆了,入目叶馨玉拉着一张脸,笑容僵了僵。 若有所觉的宋建邦回头,叶馨玉笑容如常:“大伯娘,待会儿让侄子侄女来我家,我和建邦给他们带了糖。” 叶大伯娘笑眯眯道:“那群猴子还不得乐疯了,你爸妈在家该是等着急了,你们赶紧去吧。” 打了一声招呼,宋建邦载着叶馨玉离开。 叶大伯娘撇撇嘴,攀上高枝就翻脸不认人,还是她牵的红线呢,二叔家这个大丫头就是没小的那个会做人,要不是幺妹儿是未来的大学生,她才不介绍大丫头。 “爸妈,我们回来了。”叶馨玉叫了一声,瞥见院子里的阿渔,大吃一惊:“你怎么在家?”下意识往宋建邦面前跨了两步。 阿渔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这护食的架势是几个意思? 重生军嫂的妹妹3 重生军嫂的妹妹3 叶馨玉语气里的震惊以及行为太过突兀,以至于宋建邦侧脸诧异地看着她。 叶馨玉被他看得脸颊僵硬,立刻缓和了语气描补:“你不是该回学校了?” “我昨天有点不舒服,就请了个假。”正在摘菜的阿渔目光在不自然的叶馨玉脸上绕了绕,笑盈盈地回。 叶馨玉扯了扯嘴角,忍着厌恶关心她:“那你现在好点了没?” 阿渔笑着道:“已经好了,吃了午饭我就回学校。” 叶馨玉便哦了一声。 阿渔冲着宋建邦叫了一声:“姐夫。” 宋建邦颔首微笑。 双胞胎并不常见,宋建邦不由多看了看阿渔这个姨妹,又看了看叶馨玉,论五官这姐妹俩长得极像,不过因为穿着打扮不同,整体又不怎么像了。 做妹妹的,梳了两个大麻花辫,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衣服。大概是因为还在读书的缘故,透着点书卷气和朴实。 做姐姐的,穿了一件黄色的确良衬衫,灰麻色裤子,披散着头发,因嫁做人妇,颇有几分女人味。 草草看了一眼,宋建邦就没再多看,哪知道叶馨玉的心已经吊在喉咙口,生怕这两个人看对了眼旧情复燃,他们前世有多恩爱,她可是看在眼里的。 “建邦,大妹儿来了。”听到动静的叶父叶母还有叶大哥都从里屋出来迎接回门的大女儿大女婿。 “爸,妈,”宋建邦在叶弘扬身上顿了顿,论年纪,叶弘扬比他小了好几岁,然而这会儿可不是按年级论资排辈的,于是他唤了一声:“大哥。” 叫得叶弘扬都不好意思了,自己堂哥还得尊称他首长来着,忙道:“你叫我弘扬好了,别客气。” 宋建邦笑了笑。 一见他们大包小包的,叶父就说了:“来就来好了,拿这么多东西干嘛?浪费钱。” “随便买了点东西,没怎么花钱。”叶家给叶馨玉准备的嫁妆,让他面上有光。叶家给他脸面,他自然也会投桃报李,把礼数做周全。 村里多得是收了高额彩礼,几床破被子就把女儿打发出去的人家,大家对此也司空见惯,女儿的彩礼补贴娘家天经地义。 而叶家条件明明中等偏下,却把女儿的嫁妆准备地满满当当,怎么着也要个三百块钱。宋建邦还不知道,叶馨玉手里拿着三百八的压箱底。宋建邦不 是图这点嫁妆,他自己工资津贴高,家里承包了鱼塘收入颇丰,他图的是叶家这门亲戚厚道,以后相处起来应该不容易产生龌龊。 叶家父子迎着宋建邦进了里屋。 “幺妹儿,去倒杯茶来。”叶母指挥阿渔。 阿渔应了一声,往厨房去,所谓的茶叶就是叶父在山上采药的时候运气好摘到的茶,拢共也就那么一小把,就这叶父也不舍得喝,只亲戚朋友过来才泡。 “我来吧,你去忙别的。”叶馨玉抢在了阿渔前头。不肯给她任何一点机会近距离接触宋建邦,小贱人要是趁着泡茶的时候勾引宋建邦怎么办? 阿渔看她一眼,笑了笑,还是进了厨房。 正在厨房做饭的叶大嫂打趣:“让幺妹儿来吧,大妹儿今天可是娇客。” 叶馨玉从厨斗里拿出装茶的罐子:“什么客人不客人的,在自己家算什么客人。”只找到三个豁了口子的茶杯,叶馨玉眼里闪过嫌弃之色,待她赚了钱,就改善下家里的生活,只是想到叶馥玉也会跟着沾光,心里就一阵不痛快。可自己过上了好日子,不管娘家人又得被人说三道四。就在这样的纠结里,叶馨玉泡好了三杯茶。 从头到尾,阿渔都没插手。 叶母和叶大嫂在厨房里忙着,叶家倒是想整一桌满汉全席出来款待姑爷,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最好的两道菜就是一条鱼和一只鸡。 厨房里没多少活,择完了菜便没事干的阿渔拿着几根草逗鸡。这会儿特别想有只猫给她撸一撸,可这村里,人们才吃饱饭,尚且没有闲心养猫,这年月里养猫那是富贵闲人干的事儿。 百无聊赖的阿渔心念动了动,走进堂屋。 坐在宋建邦边上的叶馨玉,见了阿渔肌肉不受控制地有一瞬间的紧绷,如临大敌。才回来三天,对叶馥玉和宋建邦恩爱印象根深蒂固的叶馨玉,实在是害怕叶馥玉像上辈子一样把宋建邦勾走。 真有意思!阿渔油然而生了一种自己是大反派的感觉,可翻遍原身的记忆,叶馨玉在原身的悲剧中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原身可没有半点对不住叶馨玉的地方。硬要说的话,那就是不顾叶馨玉被伍家讨债也坚决要离婚。 “姐。”阿渔笑望着叶馨玉,招了招手。 叶馨玉坐着没动。 “妈找你呢。”阿渔信口扯谎。 叶馨玉没办法,站了起来。 屋内三个男人 看了一眼,继续说闲话。 出了门的叶馨玉就往厨房走,被阿渔伸手拉住了。阿渔拉着叶馨玉到了鸡窝边,一窝骚臭味儿扑面而来。 叶馨玉皱着眉头,赶紧后退几步:“干嘛?” 阿渔奇怪地望着她,仿佛在纳闷她怎么这么大的反应,家里的鸡大多时候都是她在喂来着。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叶馨玉心里一紧,之前那二十年过的都是富贵日子,哪里接触得到鸡窝这种腌臜地方。回来第一天是新嫁娘,在宋家这两天是新媳妇,没人让她干活,一时半会儿还真习惯不了。 “要是不小心沾上了鸡臭味,叫你姐夫闻到了要笑话的。” “姐夫那么疼姐姐,才不会舍得笑话你。”阿渔笑眯眯地说了一句:“姐你在那边还习惯吗?”宛如一个关心姐姐的好妹妹。 自然是习惯了,不习惯是不是让你上,叶馨玉心头冷笑,想着她这好妹妹这会儿面上笑着,心里只怕酸的不行了,就觉身心舒畅。 “我挺好的,”叶馨玉面露羞涩:“你姐夫是个疼人的,公公婆婆也和气,几个孩子也听话,其他人对我也很好。” 当着阿渔的面,不好叶馨玉也得为往好里说,看得见吃不着羡慕死她才好。何况自己本来就过的很好,宋家人都不错,除了大点的两个孩子对她似乎有点敌意,对她的示好爱搭不理,旁的都还行。 当年爸妈还说什么叶馥玉在宋家很吃了几年苦头,合着是故意哄她的。宋家对叶馥玉不好,能允她嫁了人还去考大学。 叶馨玉哪里会去想或者说愿意去想,叶馥玉嫁过去的情况和她是能比的吗? 新娘子在结婚当天跑了,无异于在新郎一家脸上狠狠打了一个耳光又戴上一顶人尽皆知的大绿帽,知道真相的宋家人岂会不因为叶馨玉而迁怒叶馥玉。 就算心胸宽阔的宋建邦,也因为被戴了绿帽心有怨气,虽然知道叶馥玉是无辜的,不可避免的对她有几分冷淡和审视。 叶馥玉在宋家如履薄冰步步为营,忍了多少委屈,背地里流了多少眼泪,才一点一滴地扭转宋家人对她的偏见,慢慢接受了她。 又是废了多少心思才争取来复读的机会,重新完成学业,考上宋建邦驻地附近的大学,带着三个孩子过去,这日子才算是熬出头了些。 叶馥玉面对的宋家是地狱模式,而她叶馨玉这次没逃婚,安安分分嫁过去了。年轻漂亮的十八岁大姑 娘嫁给二十八岁的宋建邦,一进门就当继母,还不能马上随军,得独守空房,又值新婚燕尔,宋家人能不对叶馨玉和和气气。 阿渔笑了笑,在记忆里叶馨玉和宋家的确有一段蜜月期,是后来才鸡飞狗跳闹起来的。佯装没有发现叶馨玉的不耐和防备,阿渔东拉西扯地问她婚后生活,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村里回门的大姑娘,哪个都少不了这一遭,叶馨玉却被问得火冒三丈,觉得阿渔不安好心,就是在虎视眈眈自己的婚姻。 越说阿渔就越奇怪,这叶馨玉对她的态度,就跟正房见了小三似的,那个敌意,真是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叶馨玉敷衍着嗯嗯啊啊,瞥见一个村的叶大伯带着几个小侄儿来凑热闹,立马甩了阿渔走过去:“大伯!” 阿渔勾唇一笑,没有穷追不舍,这位双胞胎姐姐有问题,她已经可以百分百确定,至于什么问题目前还不确定。 中午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叶馨玉忍不住留意阿渔和宋建邦之间有没有额外的眼神交流,这辈子她绝不允许自己的幸福再一次被人破坏。 吃饭的桌子那么小,阿渔和宋建邦叶馨玉做了个面对面,难免有眼神相触,两个人俱是客气地笑。 落在叶馨玉眼里,如芒刺在背,只恨不能阿渔彻底消失,这辈子都别出现在他们面前才好。 这一顿饭,叶馨玉食不知味,桌上有鱼有鸡对叶家来说是难得的好菜,叶馨玉却是一筷子都没多动,勉勉强强夹了几筷子绿叶蔬菜。在港城,越是有钱人越注重养生,她跟着学了不少,嘴巴也养叼了。 叶父叶母看在眼里,都觉得是宋家条件好,女儿大鱼大肉吃多了,所以连最喜欢的肉都不吃了,不然早去夹鸡腿了。 “建邦,我想吃鱼。”心情难以平静的叶馨玉看着宋建邦,轻轻地说了一声。 宋建邦不明所以地看着她,鱼不就在她面前。 叶馨玉也看着他,意识到他根本就没有领会到自己的意思,一阵气苦。当年他不是替叶馥玉这个小贱人挑鱼刺挑的很殷勤,那一幕至今还深深地印在她脑海里。 铁汉柔情,叫人分外动容。 可她只想着宋建邦化作绕指柔,哪里知道当年叶馥玉花了多少心血调教大男子主义严重的宋建邦。只见人前笑,不见人后哭。 四目相对,叶馨玉羞恼,觉得对面的阿渔在暗暗嘲笑她。 叶弘扬大大 咧咧地扎刀:“大妹,鱼就在你前头。” 阿渔低了低头,忍住了笑意,她想这桌子上大概就她领会了叶馨玉是想秀恩爱,不曾想宋建邦这个男人压根不解风情。 初中毕业就去参军,在军营摸爬滚打十三年的宋建邦着实没领会到叶馨玉的意图,夹菜?军营里都是靠抢的好不好。 叶馨玉闷闷地自己夹了一筷子鱼。 吃完饭,阿渔就要出发前往学校,这里去县城并不方便,得三个多小时。 宋建邦客气地问叶弘扬要不要用他的自行车送叶馥玉到车站,从叶家到车站要走半个多小时的路,骑车的话一半时间都不用。 叶馨玉心头一刺,唰的抬头,彷佛不敢置信。 宋建邦略一皱眉,自从来了叶家,她整个人就怪里怪气的。 阿渔笑笑:“不用,我自己走就行,正好消消食。” “走什么走,这么远的路,让大哥送你过去的,是你姐夫的车又不是外人,客气什么。”叶馨玉忙弥补,她知道自己草木皆兵了,可她真的控制不住,叶馥玉给她留下的阴影实在是太过深重。幸好叶馥玉半个月才回家一趟,而宋建邦没事不会过来,等闲他们遇不上,自己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调整情绪。 那些年周旋在一个又一个男人中间,她也是学会了察言观色逢场作戏的。只岁数上来之后便金盆洗手,靠着早些年积攒下的产业,躺着都能挣钱,那些本事慢慢就丢了。等她缓过神来,叶馥玉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岂是她的对手。 叶母到底心疼小女儿,这是自家女婿,又不是外人,反正女婿还要坐会儿再走,那借他的车送送小闺女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就让叶弘扬送阿渔一程,叶家虽然没有自行车,但叶弘扬借着村委的自行车学过的。这年头二八式自行车可是个稀罕货,想想叶弘扬还有点小激动呢。 阿渔便没再强拒,叶母把准备好的吃食挂在车头,叮嘱她在学校好好吃饭,看书别看太晚,絮絮叨叨一堆。 叶馨玉心里泛酸,说什么一碗水端平,老两口最疼的还是小女儿,不就是指望着她能考上大学给他们长脸。这种恶毒的人也配上大学,可别污染大学了。 转了好几趟车,阿渔才抵达学校,还能赶上最后一节自习课。她对着台上的老师喊了一声报到。 台上的老师温和地笑了笑,示意她进来。原身成绩名列前茅是老师的门面,很得老师 欢心。 这样成绩优异的一个姑娘却因为腹泻三次错过高考,委实叫人扼腕。倘若腹泻是人为,动手的人堪称恶毒。对这个年月的农村学生尤其是学生而言,高考是她们唯一靠自身努力就能把握的出路。毁人高考,等同于绝人生路。 坐下后,阿渔转了转钢笔,当务之急是参加两个半月后的高考,好在她拥有原身的记忆,很多年前自己也一步一个脚印的学过,他们这些妖精,记性好得很,略花些时间整理即可。其次是挣钱改善叶家生活。最后是伍兴国,这会儿伍兴国还在鹏城淘金,他属于窝里横只会打老婆,因为觉得丈夫打老婆天经地义,对着外人客气的很,所以现在还不用担心他祸害别人。不过高考结束后,最好想办法去一趟鹏城。至于叶馨玉,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来,两个月后的高考就能验一验。 且说叶馨玉和宋建邦,在叶弘扬送了阿渔回来,他们又坐了半个小时,便带着回礼离开。 在家的宋母扫一眼长子长媳带回来的东西,满意的笑了,这叶家是会做人的,自己没挑错亲家。 宋母招呼他们:“赶了这么久的路,累了吧,大锅里有绿豆汤,去喝一碗。” 叶馨玉正好口喝了,进厨房一看,哪有什么绿豆汤,一粒渣渣都没有。恰在此时,窗外弹出一个乱糟糟的脑袋来,可不就是宋建邦的大儿子宋大宝。 宋大宝拉着嘴皮子做了个鬼脸,哧溜一下跑了。 叶馨玉气歪了脸,低骂一句衰仔。一抬头就见宋建邦站在门口,叶馨玉吓得脸当即就白了,嘴唇张张合合说不出话来了。 宋建邦平静地看她一眼,又看了看干干净净的锅底,转瞬就明白了:“小孩子贪嘴。” 叶馨玉脸从白变成红,恨不得时光再倒流一次,她怎么就把口头禅脱口而出,更要命的是,宋建邦耳朵这么灵彷佛还听懂了这句粤语。 其实宋建邦没听见,但是看表情大概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天下脏话表情都差不多。 这一刻,宋建邦坚定了不让叶馨玉随军的心,他的级别可以随军了。一旦叶馨玉过去了,三个孩子肯定也要过去,不然把他们留在老家,孩子们心里怎么想。可他经常出任务,若是叶馨玉对孩子不好,他鞭长莫及。所以和爹娘商量让叶馨玉和孩子们在老家培养下感情,差不多了再一块接走。 叶馨玉尴尬地恨不得挖个地洞,怎么就叫他撞见了,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 “站在门口干嘛!”宋母推开儿子走进厨房,一瞧那锅,就拍了下大腿,大嗓门嚷起来:“肯定是大宝二宝两个,吃了两大碗还不够,晚上要是敢尿床,老娘鸡毛掸子伺候。” 却也没说要把孙子扭回来揍一顿,哪家小娃儿不贪吃,他们家又不缺这一碗两碗绿豆汤,宋母去开橱柜:“妈给你冲一碗糖水鸡蛋花。”糖水鸡蛋可比绿豆汤金贵。 “不用,不用了,妈,我喝白开水就行。”叶馨玉急忙道,借机转过身,不再与宋建邦对视,心里乱糟糟一团,想着怎么挽回才好。 宋母却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还当新媳妇害羞,麻利地打了两个鸡蛋,撒了一把白糖,接着用开水冲开,一碗白花花的鸡蛋汤就冲好了。 叶馨玉是硬着头皮喝下去,满脑子的细菌病毒,这东西怎么可能卫生,喝得她几度想反胃。 瞅着大儿媳妇喝得一脸痛苦,宋母沉默了下,居然还有人不喜欢吃糖水鸡蛋花,家里几个小的别提多喜欢了,这儿媳妇是没富贵命啊!宋母如是想着。 一大碗鸡蛋花下去,叶馨玉觉得自己满嘴的鸡蛋腥臭味,恶心坏了。抬眸望了望门口,宋建邦已经离开。 叶馨玉心事重重地回到屋里,心跳扑通扑通跳了不停,跳着跳着,目光落在床头柜上,她走了过去,打开最底下那个抽屉,最里头放着几个宋建邦从县城卫生院领回来的套,没想到内地这会儿已经有套这种东西了。 盯着安全套看了几眼,叶馨玉起身走到门口,插上门闩,又绕了回来,翻出一根针,小心翼翼地在每一个上扎了一下。 订婚前宋建邦找她谈过,说想过个两三年再要孩子,等她上了二十,几个孩子也更懂事些再要孩子,当时她是答应了的。 可多出来的那二十年经验让她知道,孩子是拴住男人的利器,若是前世她能生个一儿半女,最后也不会在年老色衰后被打发。几个小姐妹长得还不如她,就因为肚子争气,立在了不败之地。 替宋建邦生个儿子,她才能彻底在这个家站稳。且葛益民到底是个隐患,他俩暗中交往过是事实,她和葛益民虽然没做到最后一步,可其他能做的都做了,万一纸包不住火,宋建邦能轻易原谅她?她不敢确定,有个孩子就会稳妥许多。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了叶馨玉一跳,连忙关上抽屉,又整了整心情,走过去开门。 “衣服出了点汗,我想换一身。 ”叶馨玉对站在门外的宋建邦解释。 宋建邦点了点头,抬脚跨进来,关上了门。 啪嗒关门声,震得叶馨玉没来由的眉心一跳。 宋建邦脊背挺直地坐在凳子上,视线指了指另一张椅子。 心虚的叶馨玉有些紧张地走过去坐下。 宋建邦点了一支烟,慢慢道:“嫁给我,委屈你了。” 叶馨玉一愣:“不委屈,嫁给你是我的福气。” 宋建邦笑了笑:“进门就当三个孩子的后娘,还聚少离多,哪门子福气,是我对不住你。” 叶馨玉默了默,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细细一想是委屈,可想想日后,又觉不委屈了,先苦后甜。 “我前妻走得早,我又一直在部队,家里老人只会宠孩子,孩子们被宠坏了,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只管教训,老人那我会打招呼的,再这么惯下去,以后都得成二流子。” 叶馨玉以为他会教训自己不该骂孩子,不曾想他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当下更加难为情又有些动容。 宋建邦抽了一口烟,话锋一转:“孩子们小不懂事,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多担待点。我知道后娘不好当,你要是不方便开口,就告诉我,我来想办法。” 叶馨玉心头无比熨帖:“大宝他们挺乖的。” “泼皮猴子,一个不留神就上屋揭瓦了,乖个屁!”宋建邦笑骂一句,想起儿女就觉得头疼,连闺女都被两个小子带坏了,野丫头一个。 叶馨玉也跟着笑了,心里大松一口气,厨房那件事算是揭过去了吧。 大白天夫妻俩待在屋子里不好看,宋建邦便站了起来:“你换衣服吧。” 叶馨玉换了衣服,也出了房间。 …… “哥哥,我要穿红衣裳,我要当新娘子。”宋小妹抓着宋大宝的手摇,小孩子的想法总是一出又一出的。 大宝是个好哥哥,眼珠子一转,就知道去哪儿找红衣裳了,趁着大人不注意,拉着宋小妹往他爹屋走,试探着一推,门锁上了。这可难不倒小机灵鬼,走到后窗,东摸摸西戳戳,窗户就开了。以前爸不在家,那个讨厌的阿姨没来的时候,这个屋子他们可以随便进,熟得很。 宋大宝:“你在这儿看着,有人来叫我。” 宋小妹严肃着脸点点头,目送她哥猴子似地翻了进去。 宋大宝抓 了一条他认为最好看的红床单,可以把妹妹从头到脚包起来,那才叫新娘子。 除了红床单,他还拿了几个比较奇怪的气球,爸肯定是买给他们玩的,他就先拿走了。 “气球哦!”宋小妹乐得拍手,连当新娘子都忘了。 宋大宝糟心地看她一眼,又翻回去,把床单还了,拉着她去找弟弟。 宋小妹已经抓了一个吹,怎么也吹起来,气咻咻的叫:“哥哥,哥哥。” 宋大宝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接过来自己吹,吹了一个不行:“这个破了。” 又换一个:“咿,也是破的。” 再换一个还是:“怎么还是破的!” “大宝。”宋建邦正想找大儿子谈谈心,走近了看清他手上的东西,表情裂了:“谁让你进屋乱翻东西。” “爸,你被骗了,你买的气球都漏气。”宋大宝举着‘气球’嘲笑他亲爹。 重生军嫂的妹妹4 重生军嫂的妹妹4 拿了把扫帚在院子里装模作样扫地的叶馨玉霍然抬头,瞪着宋大宝手上的套,就像是活见鬼。 宋建邦的脸色也唰的变了,下意识去看叶馨玉,但见她花容失色,眸光深沉下来。 宋建邦大步走向儿子,拿过套:“嗯,破了,爸爸给你们买不破的。” 一不留神‘气球’到了他爹手里,宋大宝伸着手要抢回来:“破的也能玩。” 宋建邦从兜里摸了一块钱给他:“带弟弟妹妹去买吃的。” 有钱万事好商量,拿了钱,宋大宝麻溜地带着妹妹冲向小卖部,扭头扯着嗓子喊:“二宝,过来。” 远处在跟小伙伴玩泥巴的宋二宝见状,飞奔:“你们去哪,等等我。” “几个气球都是破的。”套这么时髦的玩意儿宋母可不懂。 “哪买的,群英家里,她怎么把破的卖给你了,不行,我得去找他们理论。”一点亏都不肯吃的宋母战斗力全开。 宋建邦费了些口舌安抚不肯吃半点亏的宋母,宋母这才放弃过去理论的念头念叨着你下次长点心吧,转身去了鱼塘。 宋建邦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叶馨玉,抬脚往屋子里走。 叶馨玉握着扫把的手指发白,手背上的青筋隐约可见。两个小崽子天生是来克她的,宋建邦肯定怀疑是她做的,她要怎么解释?抵死不认还是坦白? 叶馨玉脑子转的飞快,整个人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房间的。 乱糟糟的房间谁都没有在意。 宋建邦面沉似水,不怒自威,静静看着叶馨玉,等着她主动解释。 叶馨玉腿肚子忍不住打起颤来,脸上慌张的一点血色都没有,她低了头,不敢正视宋建邦。 久久等不到她开口,宋建邦打破沉寂:“你做的?”一个可能是巧合,四个都坏了,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且叶馨玉现在的表情就是最好的证据,家务事又不是公安破案,还得人证物证俱全。 叶馨玉面孔发白:“我,我,”眼泪潸然而下:“你马上就要走了,我一个人待在家里孤单,就想要是有个孩子陪着我就好了,这样我也有个盼头。” 叶馨玉声泪俱下:“大宝他们不大喜欢我,要是有个孩子,他们对弟弟妹妹总是亲近的,就能缓和我和他们的关系,所以我就……呜呜呜”叶馨玉捂着脸蹲下 去抱着膝盖啜泣。 宋建邦五味陈杂,叶馨玉想要孩子是人之常情,可他们有言在先,诚信是一个人最基本的品德。退一步说,她想提前要孩子可以跟他商量,暗地里做这种小动作是个什么意思? 两件事紧接着发生,宋建邦望着叶馨玉的眼底上带上几分审视,事已至此,他不得不承认,这位年轻的新妻子,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单纯美好。当下,宋建邦心里一阵淤塞,他想要的平静的家庭生活有可能实现吗?宋建邦不确定起来。 “以后你有什么想法,你直接跟我说,夫妻之间应该坦诚。”宋建邦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只能告诉自己,她还小,才十八岁,难免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他比她大这么多,应该包容她引导她。 脸上挂着眼泪的叶馨玉点头如捣蒜:“我知道了,这次我知道自己做错了,我下次再也不会自作主张。” 宋建邦叹了一口气,语气诚恳地说道:“之前就跟你说过,我并没有不让你生孩子的念头,就是想晚上两年。你还年轻,太早生孩子对你身体不好。的确我也有些私心,我刚和你结婚,马上就要一个孩子的话,我怕大宝他们接受不了,以后他们兄弟姐妹之间没法亲近。所以我希望你们相处融洽之后,大宝他们也欢迎弟弟妹妹了,再要孩子也不迟。” 叶馨玉这会儿一个劲儿地点头:“是我想岔了,我知道错了,我都听你的。” 她认错态度如此良好,宋建邦也不好再说什么,就是觉得胸口闷闷的。 “我给你打盆水,你洗把脸。”宋建邦抬脚出了屋。 叶馨玉擦了擦眼泪,十指绞在一块儿,这一个小时就像坐过山车似的,忽高忽低,心脏几乎要不受胸腔的束缚跳出来。叶馨玉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幸好宋建邦原谅她了。不禁暗骂宋大宝衰仔,小崽子坏她好事还差点害死她。小小年纪就偷大人东西,长大了也是个当贼的料。 思及此,叶馨玉突然愣了愣,二十年后宋大宝兄妹三都混的人模人样,宋大宝子承父业,宋二宝从政,宋小妹在国外名校留学。叶馨玉心里哽了下,有点儿不舒服,转念一想,他们过得好,将来也能帮衬她的儿女。 晚上,夫妻俩虽然睡在同一张床上,但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叶馨玉一颗心顿时又提了起来,几度想伸手碰一碰宋建邦,说不上来为什么又缩了回来。 叶馨玉咬着唇想,等上两天再说吧,宋建邦在家还得停留半个月,还有时间培养感情。 第二天,宋建邦帮家里修猪圈,叶馨玉忍着令人反胃的恶臭帮忙,看出她的勉强,宋建邦就说这里用不着她。 叶馨玉说没事,忍了十几分钟,实在忍不住,讪讪走远。 宋母背着她撇了撇嘴,觉得这儿媳妇矫情,之前说鸡在院子里走乱拉屎不卫生,这会儿连猪圈都近不了了,合着她在娘家过的不是这样的日子,老叶家这日子还不如他们呢,一嫁过来她就变成讲究人了。 宋建邦看见了,可叶馨玉就站在不远处,他也不好说什么,心里也觉得叶馨玉做派像城里姑娘,不大像农村姑娘。 “建邦哥,修猪圈呢。” “是益民啊。就他事儿多,这猪圈好好的,哪用得着修,可你建邦哥说,正好他在家,就加固加固,省得后面坏了,我们修。”宋母用抱怨的语气炫耀着。 望着篱笆外的男人,叶馨玉抖了下,满眼惊恐,下意识飞快看一眼宋建邦,他背对着自己干活,叶馨玉连忙低下头,惟恐被宋建邦发现自己的异状。 葛益民就笑笑:“咱们这一片,就数建邦哥最孝顺。” 宋母嘴角上翘:“一般般啦,你要去哪儿?” 葛益民扫一眼低着头的叶馨玉:“去我爷爷奶奶那。” “你妈说你病了,看样子是好了。” “已经好了。” “多出来走走,身体会好点。”宋母瞅着葛益民瘦弱的小身板,都替他妈操心,一个男娃儿比姑娘家还瘦,长的也比姑娘家好看。 葛益民生的白白净净,五官秀气,在后世这种长相很受欢迎,在这个时代却不大受青睐,如今吃香的是宋建邦这种硬朗健壮。 唠嗑两句,葛益民就走了,叶馨玉的心跳却久久不能平复,这个渣男来干嘛,威胁她吗? 一想自己放着稳重踏实前途无量的宋建邦不要,居然跟他私奔还被他推入火坑,叶馨玉就想活撕了他。 不行,她得想办法解决了这事,不然一个村子里住着,要是葛益民一直骚扰她,肯定会露馅的,她决不允许葛益民再一次破坏她的幸福。 离开的葛益民回头望了望宋家,那天,他在叶家村尾等到了凌晨三点都没等来叶馨玉,想进村去找,却不知道她家具体位置,只能失望离开。 因为吹了好几个小时的夜风,回去就感冒了,头重脚轻了三天,病才好些,他就忍不住来了宋家,他想见 见她。 留意了好几天,葛益民终于找到一个机会能单独和叶馨玉说话:“你走的时候是不是被你爸妈发现了?”葛益民都替叶馨玉找好爽约的理由了。 看着他这深情款款的模样,叶馨玉只想吐:“不是,是我不想跟你走。我要是走了,我爸妈他们怎么办,我全家人都会抬不起头来做人,你家里人也是。我们不能这么自私,我们之间本来就是一场错误,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葛益民不敢置信:“你甘心和宋建邦过日子,当三个孩子的后娘。是不是你爸妈逼你了,馨玉,现在是新时代了,婚姻自由,我们有权利追求幸福。” 叶馨玉真想一巴掌拍在葛益民脸上,他所谓的幸福就是拐带她去了鹏城吃苦,又哄骗她去了港城,走投无路之下让她去卖养活他。 “我甘心,我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的,我已经和宋建邦结婚了,以后你别来找我了,被人看见对谁都不好。” 葛益民痛苦说道:“你之前不是这样说的,你说你觉得当军嫂可怕,当后娘更可怕。” 叶馨玉:“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之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当不得真。” 葛益民激动:“那我们的感情也不是真的!” 叶馨玉紧张地左顾右盼:“你小声点。我有婚约的,我们本来就不该开始,反正你别来找我了。”先和葛益民断了关系,以后再想办法报复这个渣男。 “你不能这样。”葛益民一脸被欺骗了感情的伤心欲绝。 看得叶馨无比恶心,就是这幅深情嘴脸哄得年幼无知的自己一头扎了进去。忍着恶心,叶馨玉好声好气地说道:“你要是真为我好,就别来找我了,不然被人发现,我们谁都没好果子吃。” “馨玉,我带你走,我们去鹏城,我不介意你嫁过人。”葛益民一把抓住叶馨玉的手。 叶馨玉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用力甩开葛益民:“我是不会跟你走的,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现在过得很好,我一点都不想和你再有任何关系。破坏军婚是要坐牢的,不想坐牢就离我远点。” 放完狠话,叶馨玉匆匆离开,葛益民震惊又痛苦地站在原地,想不明白,怎么短短几天时间,她就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模样。 之后几天,叶馨玉发现葛益民再没在宋家外面探头探脑,想着他定是被坐牢吓到了,葛益民那就是个怂货。 转眼,宋建邦的假期即将 结束,再过三天,他便要返回部队,宋建邦就对叶馨玉道:“明天我们再去看看爸妈。” 明天就是周六,叶馥玉应该从学校回来了,叶馨玉不大乐意他们碰面,却找不到好的理由,只能应好。 第二天,宋建邦就带着叶馨玉前往隔壁村的叶家,出发前,宋母给装了几条大鱼。半道宋建邦在供销社买了几个水果罐头,两瓶酒几盒烟,想着小舅子还是个半大孩子,又买了一罐子饼干。 看着这一堆东西,叶馨玉想,宋建邦这人看着糙,其实心很细。上辈子真是便宜了叶馥玉这个小贱人,捡了她的漏。 “阿嚏。”快走到家门口的阿渔打了一个喷嚏。 听到动静抬头的叶母惊讶地看着她:“剃头了,怎么剃这么短。” 阿渔摸了摸毛绒绒的齐耳短发,现在就算是短发也多是到下巴,像她这么短的少之又少,理发师还向她再三确认,真要剪这么短? “天热了,剪短了洗起来更方便。”在难民营一样的集体宿舍,打理一头齐腰长发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阿渔就跑出去把头发剪短了,还把头发卖了十块钱,正好当启动资金。这姑娘的全部身家只有可怜的五毛六,她再能也没法凭空生出钱来啊。再来,这双胞胎嘛,还是有点差异的好。 “那也用不着弄这么短啊!”叶母怎么看怎么怪,哪有姑娘家头发这么短的,假小子似的。 “好看,二姐这样比以前还好看。”叶弘礼拍马屁。 阿渔赞赏地看一眼有眼光的小少年,从布书包里掏出一个荔枝罐头。 “二姐万岁!”叶弘礼一蹦三尺高,抓起罐头就往屋子里跑。 叶母嗔怪:“你给他买这个干嘛,你头发是不是卖钱了,卖了多少?” “十块。”阿渔诚实说道。 叶母:“差不多是这个价,钱别乱花,留着慢慢用。” 阿渔应好,没说其实已经花的差不多了,都换成了这一书包的调料。上周末,她在县城逛了逛,发现卖吃食的生意都不差。改革开放有两年了,大家手里余钱多起来,民以食为天,都愿意花钱祭奠五脏庙。 论做吃的,别的她不行,做鱼她是专业的,像是五香酥鱼、盐酥鱼柳,鱼排,蒜香鱼丸,这些都适合卖,教会了叶家人,总比他们种田养鸡来钱快。 待会儿她就去村里养鱼的人家买几条鱼,做好了给他们尝尝,应该能说服他们。 “妈,你吃一个。”已经打开罐头倒了一碗的叶弘礼端着碗跑出来,伸着勺子喂叶母。 叶母:“我不要,你自己吃。” 叶弘礼不依不饶,小伙子长得都快比叶母高了,叶母躲不开就吃了一个:“分你姐吃点,剩下的别吃完了,给你嫂子留点。” “我知道。”叶弘礼又去喂阿渔。 阿渔吃了一个,摸了下他的脑袋:“你自己吃吧。” 叶弘礼仰着脸灿烂一笑。 多懂事的孩子,却因为家里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无心上学,读到高二就辍学出去挣钱,后来还为了还债铤而走险挣快钱被判了十年。 倘若真如她猜测的那样,那叶馨玉就是个十足的废物加扫把星。 重生军嫂的妹妹5 重生军嫂的妹妹5 “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见宋建邦和叶馨玉又是大包小包的,叶母很是不好意思,暗暗嗔怪地瞥一眼叶馨玉,大妹儿也不劝着点,老这样宋家怕是要在背地里嘀咕她挖夫家补贴娘家。 “我说不用买这么多,是建邦一定要买。”叶馨玉与有荣焉,宋建邦对娘家礼数这么周到,还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这话叶母听得高兴,近来这几个照面打下来,这女婿除了年纪大了点,还有三个孩子外,其他都是还可以的,当然最主要的大妹儿自个儿高兴。 叶母朝堂屋喊了一声:“幺妹儿,去地里叫你爸回来。” 正在里面编草篮子的阿渔应了一声,走了出来。 望着一头利落短发的叶馨玉愣了愣,头发是女人第二张脸,发型一换,她就像换了一张脸似的。 饶是宋建邦都怔了怔,乍看两姐妹都不像双胞胎了。 “姐,姐夫。”阿渔乖巧叫人。 到底缓了半个月,叶馨玉不再像最初几天那样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怨恨,笑着道:“你剪头发了?” 阿渔:“长头发太难打理了。” 叶馨玉违心地夸了一句:“剪了挺好看的。”分出一缕目光去看宋建邦,神色如常,没有多看阿渔一眼,心里顿时踏实了。 阿渔笑笑,出了院子去找叶父。 叶父回来后,陪着宋建邦在堂屋说话,叶母去后院继续洗洗了一半的衣裳。 堂屋有客人,阿渔也挪到树荫下编草篮子。 “你编这个干嘛?”叶馨玉忍不住问阿渔。 阿渔看她一眼,没多久前,她们还在一块编呢。 “卖钱啊。”叶家人有空的时候就会编一些草篮子竹篓子拿到集市上卖给城里人,能换个一毛五分。原身放学回家,也会抓紧时间编。村里像她这么大的姑娘,不是在家里干活,就是已经出嫁,就她还得让家里花钱供着她读书,原身心里一直挺过意不去,所以不上学的时候,尽量多干活。 阿渔得维持原身乖女儿的形象,且这编草篮子还挺有意思的。待叶家找到了生财路,自然谁也不用再赚这个辛苦钱。 叶馨玉这才从久远的记忆里翻出这一茬,悻悻一笑,再看坐在小凳子上十指翻飞的阿渔,油然而生一股优越感,叶馥玉她也就只能靠着这点东西来挣钱了。 这几天, 她已经想到了快速挣钱的法子。九十年代,她认识的一个去内地工作过的人,说他们老板在内地开服装厂,一年挣个百八十万轻轻松松,在内地做衣服,那就跟捡钱似的。 所以,她也想开个服装厂。她以前可没少研究时装杂志,还开过一家服装店,她脑子里这些款式,别说港城就是世界上都还没有,更别提向来跟着港城流行走的内地,到时候随便想几个款式出来,准能引起轰动。 以后,她负责挣钱,宋建邦负责在部队争权,官商结合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不然,这有钱的永远斗不过有权的。 错眼间,叶馨玉瞄见叶母端着一盆衣服走过来,抖着湿衣服开始往竹竿上晾衣服。发现其中还有叶母的内裤,叶馨玉顿时尴尬了:“妈,你怎么把内裤晾着这儿,被人看见了多难为情。”又道:“都破了,还留着干嘛。”待会儿被宋建邦看见了,可不得笑话他们家。 叶母呆了下,看看破了洞的裤衩,反应过来她说的内裤应该是指裤衩,也不知道她哪儿学来的,还有村里谁家不是晒在前院的,前院太阳足啊。不过叶母更在意的是她那一句‘都破了,还留着干嘛’,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才嫁过去几天啊,这丫头就大手大脚起来了。 瞅一眼屋子里的宋建邦,应该没听见,叶母拉着大女儿走的更远,压低了声音教训:“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有的穿就不错了还嫌弃上了,破了补补就是,怎么能扔了,我知道宋家有钱,可也你没这么糟践的,你公公婆婆都是节省的人,被他们知道,他们怎么想你。” 叶馨玉一阵懊恼,她怎么忘了,这会儿是八十年,内地穷得很。 阿渔眉梢微微一挑,这半个月,她在学校里把前世记忆里的叶馨玉的言行举止仔仔细细梳理了一遍,百分百确定这人是从后世来的,来的时间应该就是结婚前后那几天。鉴于叶馨玉对叶家除了原身之外的其他人,有几分真情实意的亲近,以及对婚事的适应良好,并无茫然失措之态,应该是重生而不是穿越。 前世,叶馨玉作为一个重生的,好歹多了些后世见识,俗话说得好,早知三日事世上无穷人。叶馨玉居然混的那么落魄,家庭事业一团糟,声名狼藉债台高筑,还连累家人亲朋,当真让人除了废物扫把星外再也找不到其他词来形容。 既然上辈子叶馨玉就重生了,那么叶馨玉的前世就该是另一个版本,也不知道在叶馨玉的前世里,叶馥玉怎么得罪她了,以至于叶馨玉对叶馥玉有那么大的敌意 。 想通叶馨玉是重生,又对叶馥玉心怀敌意,再去看叶馥玉的悲剧人生。阿渔有理由怀疑,叶馨玉撮合原身和伍兴国不怀好意,就是后来找伍兴国借钱,遛弯的时候不小心让原身的女儿被伍家人抢走,以至于原身受制于家人,甚至原身带着女儿逃到外地,却马上被伍兴国抓到,是不是她通风报信? 还有原身一连三次因为腹泻失败的高考,和叶馨玉有没有关系? 若她猜想都是真,在叶馨玉的前世里,原身到底对叶馨玉做了什么,以至于她恨原身入骨,要用这样歹毒的手段一次又一次害自己的双胞胎妹妹。 联想叶馨玉十分怕宋建邦和原身接触的事,莫非,原身和宋建邦有奸情?阿渔略一皱眉,觉得不可能。顺境中保持善良不难,在逆境中还能保持善良却不易,原身这妹子饱受苦难,至死都保持本心,不像是能干出这种背德之事的人。宋建邦一身正气目光清正,也不像那种会和小姨子搅和在一起的人。 倒是叶馨玉自己,给宋建邦带了绿帽。 阿渔心里痒痒的,十分想知道叶馨玉的前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能把她变成那幅模样,以前的叶馨玉虽有些小任性还有点好吃懒做,不平于双胞胎妹妹读书自己却得在家干活,所以在其他地方找平衡,却也说不上多坏。 宋建邦和叶馨玉吃了午饭便离开,趁着叶母也出了门,家里没人,阿渔在厨房倒腾开了。鱼有现成的,还省得她去买了。 正忙活着,叶弘礼闪了进来,茫然地看着桌子上那一大堆东西:“二姐,你干嘛呢?” 阿渔言简意赅:“挣钱!” 叶弘礼不信:“你分明在花钱,这么多东西,得多少钱啊!”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懂吧。”阿渔:“来了正好,给我帮忙,先去洗个手。” 叶弘礼乖乖洗手去了,将信将疑:“怎么挣钱?” 阿渔:“你们学校附近就没人卖吃的,生意怎么样?”叶弘礼在镇上读初中。 “好得很。”叶弘礼眼睛亮起来,巴巴凑过去:“二姐,你想卖什么?”顿时觉得二姐口中挣钱这两个字有点靠谱了。 阿渔:“五香酥鱼。” 叶弘礼畅想了下:“听着就很好吃。”又香又酥的。 这道菜费油,工序也多,叶家勉强温饱,吃的菜不是水煮就是水煮,怎么可能吃过,阿渔不禁怜惜这个和颜嘉梵年纪差 不多的半大少年,笑着道:“不只听着很好吃,放在嘴里更好吃,快把火点了,不然等妈回来,怕是试都不让我试了。” 一想一碗油恨不得吃到天老天荒的叶母,再一看这满桌东西,还真有这可能,叶弘礼麻利地去生火。 先把草鱼片成一厘米厚的片,太薄了容易炸碎,太厚了炸不透。再用葱姜蒜和黄酒米醋红糖酱油八角等料熬煮卤汁,卤汁可以循环利用,而且好的卤汁越老越矜贵。接着把鱼片放入卤汁内浸泡入味,最后沥干放入八成熟的油锅里炸,油一定要多。卖头发那十块钱,大半花在买菜籽油上了。 坐在灶台后面的生火的叶弘礼被出锅香味馋的口水都出来了,咽了咽喉咙:“好香好香。” 阿渔好笑:“过来吃一块试试味道。” 叶弘礼飞一般蹿过来,顾不得烫伸手抓了一块炸成暗黄色的鱼块,一口咬下去,干香劲道,咸酥鲜甜,好吃地眼睛都眯起了来:“好吃,肯定有人买,二姐,太好吃了!” 阿渔夹了一块鱼肉尝味道,几种调料没买到,比想象中差了点,不过大体上也够了。 “什么味儿这么香?”从地里回家拿东西的叶母闻着味儿找到厨房,只见那一锅底的油,心疼得直抽抽,顿时把香不香抛到了九霄云外,用力一拍大腿:“夭寿哩,瓜娃子,干啥子哩!” 重生军嫂的妹妹6 重生军嫂的妹妹6 叶弘礼吓得手一抖,鱼块往下掉,惊险接住,这才看向门口,缩了缩脖子尬笑两声:“妈,你回来了。” 叶母疾步进了厨房:“我再不回来,你们是不是要把整个厨房祸祸了。” 瞪着锅里的油,叶母一颗心疼得跟被人扎了一刀放血似的。 “哪来这么多油啊?”叶母突然间反应过来,家里油罐子早两天就见底了,一扭头,看见了小方桌一样样的东西,这些家里也没有啊! 叶母立马看向阿渔,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块酥鱼,正想说话的叶母,舌头碰到鱼肉,咸,香,咬一口,再咬一口:“什么东西?” 叶母含含糊糊地问。 “二姐做的五香酥鱼,”为了安抚叶母受伤的小心肝儿,叶弘礼赶紧道:“妈,是不是很好吃?二姐说要拿这个去这镇上卖,我觉得肯定有人来买,就这香味能把半个镇的人都引过来。” 把一块鱼肉吃下去的叶母:“五香啥鱼?” 叶弘礼:“五香酥鱼,酥酥嫩嫩的特别好吃。” “去镇上卖这个?”叶母有些反应不过来。 阿渔笑盈盈道:“对啊,现在镇上好多人在做小生意,一半是卖吃食的,生意都还不错。” 叶母顿时犹豫起来,都说改革开放,国家允许做小生意了,可叶母作为从那个特殊年代过来的人,实在是被当初的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吓怕了。现在鼓励,可谁知道政策啥时候就变了,以前不就是经常变来变去,一会儿鼓励你养鸡养鸭,一会儿又来割资本主义尾巴,把人祸祸的不轻。要是哪天又清算起投机倒把,可咋整? 叶母的犹豫,阿渔看在眼里,叶母这一辈人倒了血霉,什么不好的事情都赶上了,以至于他们这一辈人格外向往安稳。宁愿平平稳稳地穷着也不愿冒险改变。尤其改革开放初期,做小生意的很大一部分人是回城后找不到工作的知青,还有刑满释放的犯人,俗称无业游民。所以这会儿做生意不是一份被大众认可的工作,不过要不了两三年,这个观念就会被淘汰。 “妈,我东西都买了,要是不试试看,可就全打水漂了。” 叶母一个激灵回神:“你哪来的这些票啊?” 阿渔乖巧的笑:“黑市上跟人买的啊。” 这两年物资丰富起来,许多东西不用票据也能买到,但是粮油这些还是被国家管控着的。当然私底下 交易的也不在少数,要不然那些做小吃买卖的哪来这么多食材。 如今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不搞阶级斗争了,对所谓的‘黑市’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自流。 叶母瞎了一声,看着自己笑容乖巧的小女儿说不出话来了。这丫头从小就比她姐姐省心,却是个主意正的,可也没想到她主意这么正,都敢跑到黑市上买东西还盘算起做生意来了。 哎呀哎呀了两声,叶母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心疼的望着那一堆东西看了半响,才不确定地问:“这生意能成吗?” 阿渔:“准能成。” 叶弘礼:“能成能成必须能成。” 傍晚,叶父他们回来了,迎接他们的就是刚出锅的五香酥鱼。 相较于叶母的犹豫踌躇,叶父尝了一口后道:“我还在医馆当学徒那会儿,对面就是一家小酒馆,他们店里的招牌下酒菜就是这个,刚出锅那个香味,我们对面都能闻到。那小酒馆生意好得很,客人一半是冲着下酒菜去的,我尝着不比他们做得差,可以试试看,就是亏了也亏不到哪儿去。” 如此,叶母虽然还是心理没底,却也不会驳叶父的面子。 叶弘扬和叶大嫂年轻,才二十出头,比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活,还一年到头都挣不了几个钱,自然更愿意尝试下。在村子里他们也听说谁家的谁谁谁摆地摊一个月挣好几百块钱了。他们家一年到头也就挣个几百块钱。 叶父问阿渔:“幺妹儿怎么会做这个鱼?” “我翻到一本旧书,上面写的更加讲究,好些东西咱们这儿都买不到。我就想着先试试看,万一成了,咱们家就多一份进项。” 叶父笑骂:“你这丫头胆子也大,运气也好,还真让你做成功了,下回你还能做出这个味儿来?” “能,步骤我记得清清楚楚,其实主要是卤汁,这次我做了一大罐子都还剩着,用一次加点水加料再熬,味道只会越来越好。” 叶父点头:“那明儿就让老大两口子去镇上试试看。” 第二天,一大早,叶家人全部早早的起床,先在家里把鱼都杀了,将鱼肉片好腌制好。然后连同炉子,木材,锅碗,油、卤汁等东西一块摆上借来的驴车。 阿渔和叶弘礼都跟着上了车,卖完了鱼,两人正好回学校。 告别叶父叶母,阿渔一行人便在父母忐忑又期盼的目光下离开了家。 车子停在了镇上最大的纺织厂家属楼旁,这年月工人工资高,相对的也舍得花钱。 阿渔他们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支起好几个摊子来,显然都是冲着纺织厂工人的钱包来的。 搬东西,生火,起油锅,咕咚咕咚的油往下倒,倒的叶弘扬两口子小心肝发紧,幸好就算这生意做不成,这油自个儿家里还能用,不然可不敢冒这个险。 这一瓶油倒的,旁人都看过来了,油可是个金贵物件儿。 油熟后,把一小碗浸泡入味的鱼肉下锅,伴随着滋啦滋啦的声响,香味飘了出来。 隔壁是一个卖桑葚的年轻人,被这香味儿勾的口舌生津:“大兄弟,你这鱼可真香!” 叶弘扬憨厚的笑了笑。 “你们这鱼怎么卖?” 叶弘扬犹豫了下,像是难以启齿。 “五毛一碗。”阿渔掂了掂手里的碗。 “五毛!”卖桑葚的年轻人叫了一声:“这也太贵了吧!五毛钱都能买两斤鱼了。” 阿渔笑笑:“大哥,那你知道我们加了多少好东西在里头,又是用油炸出来的,油水不比猪肉少,味道还比猪肉好。现在猪肉都要一块二毛一斤,还得用肉票。我们这一碗才五毛,不贵了。” 昨天觉得妹妹是黑心商人的叶弘扬就是这么被说服的,叶弘扬应和:“大兄弟,真不贵,我们也就挣个辛苦钱。” 卖桑葚的年轻人笑了下,强行压下肚子里的馋虫,吃不起吃不起。 五毛钱一碗,大概半斤的份量,对部分人来说是贵,但是对另一部分人来说,却还能接受。 位置略远一些的卖衣服的青年闻着香味过来,爽快地买了一份,他一天卖衣服能挣个好几十,有时候上百,五毛一块对他来说小意思。 开门第一遭生意,叶弘扬高兴地多给了几块鱼,把满满一油纸包酥鱼递给对方。 青年当场拿竹签子叉了一块,骨酥肉香,咸甜可口:“你们这鱼做的不赖啊。” “我们这可是祖上传下来的秘方。”阿渔脸不红心不跳。 叶弘扬喜上眉梢,感觉心里头那块石头落了地。 慢慢的,这里的人多起来,阿渔戳了戳叶弘礼的肩膀。 叶弘礼红了脸,心一横,扯着嗓子喊:“祖传秘方,五香酥鱼。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祖传秘方 ,五香酥鱼。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祖传秘方,五香酥鱼。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一嗓子把人吓了一跳,也成功把行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问了价格之后,有被吓走的,也有狠了狠心掏出钱买了的,有的舍不得吃拿回家,有的当场尝了一块。 “怎么样?好吃吗?”闻着味想买又舍不得正在纠结的瘦大妈眼巴巴瞅着。 “外面酥里面嫩,孩子肯定喜欢吃,给老头子下酒也不错。再来一份,我买第二份了,你得多给我两块的呀。”她家里四个工人不怎么缺钱。 叶弘扬喜滋滋道:“好的好的。” 瘦大妈咬了咬牙,想着今天是大孙子生日,五毛钱半斤肉都买不到,干脆买这个油汪汪香喷喷的鱼得了:“那我也来一份。” 叶大嫂麻利地又下了一碗鱼肉:“好的嘞,婶子你等等。” 才过中午,带来的鱼肉就卖完了,还有人大概是从邻居那尝了味跑来的,扑了个空,扼腕地拍大腿。 叶弘扬:“大爷,明天十点我们还来摆摊子。” 扑了空的大爷这才笑了:“你们可一定要来啊,我都好些年没吃到五香酥鱼了。” “一准来。”叶弘扬笑着道,心情与出发前的忐忑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前前后后三个小时,他们就把二十一斤鱼肉都卖光了,一共卖出去46份,赚了23块,刨掉成本,怎么着也有个十三块钱的利润,这要天天这样,一个月就能挣390块钱,都快赶上家里一年挣的了。 满面红光的叶弘扬兴奋地把自己算的账说了。 阿渔笑:“今天第一次,我们备货备的少,以后完全可以多准备一些,纺织厂工人加家属上万人呢,除了纺织厂,还能在其他几个大厂之间有规律的流动。” 叶大嫂喃喃:“那能挣多少钱啊!” 阿渔笑:“那就得看嫂子你和大哥的本事了。” 叶大嫂眨眨眼,终于想起来,明天小姑子和小叔子不在了,得他们两口子自己来,顿时一阵紧张。 阿渔安慰:“今天已经打开局面了,明天就会容易很多,只要咱们东西好吃,不怕客人不回头。” 叶弘扬此刻信心满满:“可不是这个理,回头我就去村里找人买些菜籽榨油。”怕他们不熟练,昨天二妹已经熬好了一大锅卤汁,够他们用上大半个月,就是油消耗大,不过在农村,家家都 种些菜籽,油不是大问题。 叶大嫂这才略略心安。 叶弘扬先送了叶弘礼去学校,给了他三块钱,又送阿渔去车站,塞过去十块零钱:“这是你垫出来的钱,马上就要高考了,读书费神,吃好点。” 叶大嫂也道:“在食堂点点肉菜,别老吃咸菜萝卜了,家里现在有进项了。” 阿渔笑眯眯接过了钱,与他们话别之后坐上了去县城的车。 在叶家卖五香酥鱼卖得风生水起时,叶馨玉却陷入郁闷之中。宋建邦回部队后,叶馨玉便把心思投入到事业中来。 她想开服装厂,因为她知道很多新潮的服装款式,审美更是领先现在的人几十年。可当她想把脑袋里的东西变现出来之后,遭遇了茶壶里煮饺子的尴尬,有货倒不出。 她觉得自己脑子里有很多很多东西,但是想画的时候,却没几套衣服是清晰,压根不知怎么动笔,硬着头皮一画,她又没学过专业的画画更没学过设计,画出来的衣服就跟小学生涂鸦似的。气得叶馨玉撕了一个本子,还被宋母瞧了个正着。虽然宋母没说什么,可那一脸浪费的谴责堵的叶馨玉心里噎得慌,不就是一个破本子嘛,她用自己的钱买的。 心烦意乱的叶馨玉见宋家在镇上高中念高三的小女儿宋建芳和家里人商量高考志愿,就想到了叶馥玉,便和宋母说了一声。 宋母想着高考填志愿是大事,就让她回娘家看看。对亲家那个考到县城最好高中的小女儿,宋母可是羡慕的紧,要是自己小女儿成绩有这么好,她做梦都能笑醒了。可她那丫头,能不能考上专科都不一定,人比人气死人。 “你妹妹成绩这么好,是不是要考到首都去?”在宋母看来,厉害的人都要去首都,反正她只知道首都有好大学。 望着宋母完全不加掩饰的羡慕,叶馨玉心里发堵,家里亲戚都因为叶馥玉会读书更喜欢她,叶馨玉面上笑着道:“我也不知道,我得回去问问。” “赶紧去吧,你等下,我让你爸打两条鱼上来,给你妹妹补补。”宋母说着就往自家鱼塘跑。 宋建芳咔嚓咔嚓咬着一个苹果:“一样的人,怎么她成绩这么好,我就这么差。我觉得这次我肯定考不上,干脆借了她的复习资料复读一年。” 叶馨玉面庞扭了扭,宋建芳她什么意思! “大嫂?”宋建芳愣了愣。 叶馨玉一惊,忙笑:“你说什么胡话,你肯 定能考上的。”才怪! 宋建芳狐疑地看了看她,也笑了笑:“这话我爱听。” 叶馨玉提了宋母拿来的鱼,便骑上自行车返回娘家。 叶馨玉到的时候,阿渔已经到家了,正算好这两个星期的进项,刨去成本,赚了四百二。 叶弘扬两口子的意思算全家的,不过最后叶父拍板,老大两口子拿六成,交公两成,算他们老两口子帮忙的钱,剩下两成归阿渔,配方是她的,做生意的主意也是她出的。对于叶父的决定,阿渔没意见,就算一分不给她都没意见,何况还给她两分利润,刚好可以当做本钱,等她也挣了钱,以后这份利润就不要了。 一进门,叶馨玉就发现家里人有些不同,换新衣裳了,阿渔也换了,叶大嫂买的,一回来就让她换上了。 也给叶馨玉买了一件连衣裙,就是从那个卖衣服的青年那买的,看在一块摆摊的份上,还给便宜了五块钱,叶弘扬回送了两大份五香酥鱼。 “你们发财了?”叶馨玉纳闷。 叶弘扬嘿嘿一笑,把最近家里的事说了。 叶馨玉看一眼阿渔,做小吃的能发什么财,起早贪黑赚个辛苦钱,她都没兴趣问他们赚了多少。等她的服装厂开起来,就安排大哥大嫂到她厂里当个头头,就不信他们还不念自己的好。 “你快填志愿了吧,你想考哪个大学?”叶馨玉看向阿渔。 阿渔:“京大吧。” 叶馨玉怔了下,叶馥玉她前世读的明明是首都师范大学。马上反应过来,她过了两年才去复读,成绩肯定没现在好,加上宋家三个孩子,读师范也合理,日后照顾孩子都方便。这辈子嫁不成宋建邦了,她就想考个更好的大学,去学校里钓凯子,休想。 叶馨玉眼底飞快掠过一道幽光,笑着道:“京大挺好的。” 重生军嫂的妹妹7 重生军嫂的妹妹7 这还是叶馨玉打宋建邦回部队后第一次回娘家,叶母有一肚子的话要问大女儿。拉着叶馨玉回了自己的屋,叶母神情一肃:“建邦不在这一阵儿,你在宋家过得还习惯吗?”这男人在不在自然是不一样的。 叶馨玉声音有点闷:“还行吧,就是挺无聊的。”她跟宋家这些人说不到一块儿去,他们说来说去不是鱼塘就是猪圈,没意思的紧。 “多找点活干干就不无聊了,你现在嫁人了不是在娘家,老躺着不干活,就算你公公婆婆不说,你那两个妯娌能不说嘴?”宋家那边三子一女,除了最小的女儿还在上学,三个儿子都讨媳妇了。 叶馨玉脸拉了下,她本来是准备勤快点多干点活,争取下宋家人的好印象,可她真干不了那些粗活,她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后来还有菲佣伺候,哪还能干得了这些。一开始,她咬着牙去做,还被嫌弃毛手毛脚做不好,索性不再吃力不讨好。等她赚了钱,有钱还怕堵不住他们的嘴。 “我知道,我会干的。”叶馨玉懒得跟叶母掰扯,敷衍着应道。 听她语气,叶母就不放心:“多做事总是错不了的,建邦不在家,你更得勤快点儿。” 叶馨玉忍着不耐烦:“我知道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看出她不高兴了,可有些话叶母这个当娘的还是得说:“还有三个孩子那,他们亲妈没得早,爸爸又在部队里,你这个当后娘的就得又当爹又当妈地待起责任来,好好照顾他们。” 想起那三个怎么笼都笼不住的讨债鬼,叶馨玉就一阵烦闷,好吃好喝的白送给他们都不要,简直犯贱:“我倒是想对他们好,可他们不领情,我有什么办法。” “怎么啦?气冲冲的,他们针对你了,”叶母发急:“他们怎么对你了?” 叶母这态度令叶馨玉颇为受用,偏心归偏心,妈还是疼她的:“这倒没有,就是他们都不跟我亲近。” “只是不亲近你?”叶母确认。 叶馨玉皱皱眉头:“你还想怎么样,他们还敢欺负我不成,想得美。” 叶母正想松一口气,听完她的话,这口气又提了起来,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她的胳膊:“你这说的什么话,他们几岁你几岁,你还想跟他们斗气不成,要不要脸面了。孩子哪有不调皮的,就算哪里做的不好,你一个做长辈的也不该往心里去。孩子不跟你亲近也正常,你这才嫁进去多久,突然 多了个妈,怎么可能一下子就适应。不过这人心都是肉长的,你真心实意疼他们,他们感受到了,自然会亲近你的。小孩子最简单的,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对谁好。三个孩子都不大,你好好养,能养的跟亲的一样。你做的这些,建邦还有他们宋家人都会看在眼睛里,他们都是要感谢你的,就是外人也是要竖大拇指夸你的。” 叶馨玉若有所思,前世,她瞧着宋家三个都挺尊重叶馥玉的。爸爸七十大寿,就算不是亲外公,三兄妹也特意从外面赶来祝寿。叶馥玉是不是听了妈的话才把那三个养熟了。 “我心里有数。” 瞧着她是真听进去的样子,叶母松了松:“你有数就好,你现在嫁人了,不是小姑娘了,做事得仔细点,别凭着性子来,不然是要吃亏的。”絮絮叨叨一阵叮嘱,眼看着她又不耐烦起来,叶母叹了一口气:“难得回来一趟,吃了晚饭再走吧,也尝尝家里做的这个五香酥鱼,带一些回去给你公公婆婆他们尝尝。” 叶馨玉巴不得她别再碎碎念了,这更年期中年妇女的话就是多。 “好。”虽然家里有个讨厌的叶馥玉,不过对比宋家,还是叶家让她更自在些。 在叶母和叶馨玉谈心时,阿渔拎着一桶菜籽去村里油坊榨油,刚榨完油出来,就见两个男人拿着锄头在路上跑。 跟在后边一大婶看见阿渔,忙喊:“馥玉,你弟弟和国庆他们在山上遇到野猪群了。” 阿渔一惊,村子背后就是一片连绵大山,灾年靠着这座山,村里一个人都没饿死,不过也因此外围没什么野生动物,都逃到了深处。据老人讲深山里头,有熊瞎子还有狼等猛兽,熊瞎子没人见过,狼嚎倒是有几个人说自己听见过。野猪是都知道有的,因为偶尔的,山脚下的玉米地会被野猪糟蹋。 阿渔拎着油桶回到油坊,把桶放下,借了里头一杆搅拌用的一米半长的铁杵子。野猪凶猛,咬死人的惨案都发生过,尤其是公猪的獠牙,能戳烂人的肚皮。 老板还懵着,眼睁睁看着阿渔拿着自己的铁杵子跑了。 准备上山去救几个熊孩子的男人看见阿渔,急了眼:“你个小丫头来凑什么热闹,已经让人去通知你爸跟你哥了,走走走,回去陪你妈在家等着。我们这多人了,没事的,你五叔公家的都带上了。” 阿渔加快速度绕过他,去追前面的人,真遇上野猪,自己一个顶他们十个,只恨这会儿手上没一把弓箭。 “ 哎哎哎,馥玉,馥玉!”大叔奋起直追:“丫头,你回来。” “叔,小礼他们在哪儿?”阿渔追上了先头部队。 领头的人是国庆爹,旁边还跟着急赤白脸的叶国庆。 叶弘礼、叶国庆还有另外三个小伙伴进山打兔子,这也是村里年轻人经常干的事,运气好能打到一两只,没有兔子,摘些蘑菇野果也行,这季节山里好东西不少。 坏就坏在几个半大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听见了枪声,想着是不是有人在打猎,胆大包天过去看稀奇,打猎的人没遇上,倒是遇上了被激怒的野猪群。 五个臭小子被当成了软柿子撵得到处跑,都跑散了。叶国庆和另外一个少年跑回村子里搬救兵,剩下三个至今还没下落,其中就包括叶弘礼。 国庆爹见了阿渔一愣:“你来干嘛,赶紧回去!让你哥来。” 阿渔望着叶国庆:“国庆,你们在哪儿遇到的野猪群?” 大概是阿渔神情太过镇定,叶国庆一边赶路一边道:“从野桑树林再往北走两三里路,就遇上了,我们还没走到深林里,一群野猪就跑出来了,小礼好像往更北的地方出了。馥玉姐,小礼本来不想去的,都是被我们拖着过去的。”说着说着,他眼眶红了起来。 阿渔面色沉了沉,再北就是深山老林了,叶父采药都不敢进去,就怕为了几颗草药碰上什么野兽,得不偿失。 “别哭,小礼他们会没事的。”阿渔安慰了一句,又问了另外两个孩子的方向,这才甩开他们一路向北。 国庆爹眼睛直了直:“这丫头咋跑得这么快!”几个大老爷们都赶不上她。 就有人说:“她经常跟着她爹进山采草药,走山路不跟采平地似的。” 阿渔甩开村民之后,屈起食指放在唇边,高高低低地呼哨,一边继续往北走一边吹,不一会儿灌木丛里断断续续跑来几只野猫,阿渔便问它们有没有见过像她这样的人。 一只花斑猫喵喵叫了两声。 阿渔便跟着它走了,示意其他猫去找找其他落单或者两个三个聚在一块的人。 然而,跟着猫找到的并非阿渔最想找到的叶弘礼,而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少年。 树上的少年惊恐地抱着树干,树下受了伤的公野猪愤怒地撞着树干,彷佛能听见每一次冲撞后咔嚓的断裂声。 阿渔的到来同时引起了一人一猪的注意,怒气值充 盈的公野猪放弃了树上那块掉不下来的骨头,冲向看起来很好啃的阿渔。 “快跑,这头猪它疯了,疯猪,你回来,是爷爷开的枪,欺负个女的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咱们单挑。”少年使劲拍着树吸引拉回仇恨,却见那头猪闷头冲向那姑娘,而那姑娘像是吓傻了似的,站在那一动不动。 少年心里一慌,手忙脚乱滑下来:“我下来了,猪,你快回来,是个爷们你就回来。” 跑出去几十米的野猪,它真的回来了。 “……果然是个爷们。”少年跑到另一棵更加粗壮的树下,一边爬一边远程支援:“妹子赶紧找棵大树爬上去,一定要大。”血一样的经验教训。 “你会爬树吗?”爬了两下,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的少年猛地回头,倏尔目瞪口呆,惊得忘了手上用力,人从树下滑了下来:“哎呀哎呀哎呀呀呀!” 跌倒在地的少年保持着落地姿态,不敢置信地瞪着被一铁杵子穿身的野猪,脑海中回放着那看起来很弱的姑娘一个飞掷,那头撵得他像兔子似的四处乱跑差点以为自己今天就要英年早逝的野猪,就被捅了个对穿。 酷毙了! 这哪是妹子!分明是标枪女神,她是国家队的吧? 少年望着阿渔的眼神满是敬畏。 阿渔走向已经毙命的野猪,好家伙,这山里果然藏了不少好东西,这野猪都快有五百斤了,忽尔,她眼角抽了抽。 少年揉了揉疼得要死的屁股,忍住了呻吟,勉强走过来。走近了才发现,对方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但是鉴于对方如此厉害,想必是长的嫩,遂他露出一口大白牙:“小姐姐,实在是太谢谢你了,要不然我今天死定了。” 阿渔抬眸看了看唇红齿白的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也笑了笑。 见她笑着看过来,少年笑容更灿烂:“小姐姐,你准头真棒,一击即中,你是不是练标枪的?” 阿渔沉默了一瞬:“运气好罢了。” “这怎么可能是运气,”少年指着巨大的野猪尸体:“这是……实力。”少年神情微妙地抽了抽,盖因他终于看清铁棍子是以何种刁钻的角度捅死野猪的…… 这个角度,应该是巧合吧?嗯,肯定是巧合,小姐姐才不会这么惨无人道。只怪这头猪运气不好。 少年不禁怜悯地看了看死不瞑目的野猪,也许它是野猪界死的最惨绝猪寰的一头猪。 阿渔握着露在外的铁杵子,用力往外一拔,神色难辨地扫他一眼:“是你在山里打猎?” “你,你要干嘛?”少年惊恐脸。 少年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没来由生一股不可描述的惶恐,弱弱求证:“是我们,这里好像没有规定不许打猎的哦。” “你们?几个人?都被野猪追散了?”阿渔皱了皱眉头。 少年一拍额头,被彪悍的小姐姐惊艳的都把其他难兄难弟给忘了:“除了我还有三个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小姐姐,你方不方便帮我找找人,我怕他们遇上危险。不管找不找得到,我们都感激不尽。”少年双手合十,态度诚恳。 “我也要找人,路上遇到人会顺道带回我们村。”阿渔看了看他:“你沿着这个方向走,马上就能遇到我们村的人,让他们把这头野猪抬回去,你就在我们村里等等消息看。” 少年忙道:“我和你一块去找人好了。”就算小姐姐很牛,但是他一大老爷们哪能让姑娘家冲锋陷阵,自己却待在温暖的大后方。 阿渔笑了笑:“我习惯一个人行动。”有个人在,她和猫交流不方便。 少年只觉心口被狠狠扎了一刀,竟然被嫌弃了。回想自己被一头猪逼得只能躲在树上,再想想人家一棍子凌空捅死了野猪,少年摸了摸鼻子,认清了自己是拖油瓶的事实,顿时悻悻一笑:“那你小心点,找不到也别勉强,千万别走的太深,我下了山就报警让警察来找,他们有枪更安全。” 虽然是个逗比,但是心地还不错,阿渔点头一笑,接着去找其他人。幸好其他人都没这少年这么倒霉,虽然狼狈但是不至于被撵到树上,还得承受野猪的攻击。 阿渔找到了叶弘礼和一个不是他们的村的人,之后就没了其他人的行踪。想着是不是已经被其他村民带走,走到外围寻到人问了下,果然是找到了。 村民见最后两个都找到了,顿时敲锣传信,都赶紧下山,太阳快落山了,山里不太平。 先是丢了小儿子,再是小女儿也没了踪影,急的嘴上冒泡的叶父一见姐弟俩,上来就拧叶弘礼的耳朵:“瓜娃子,我怎么跟你说的,这山里有吃人的野兽,三令五申不许你去,你拿老子的话当耳旁风,弄得全村的人放下手头的事来找你,怎么不让你被野猪啃了。” 叶弘礼臊眉耷脸的挨打。 国庆爹就劝:“他三叔,这不怪小礼,都是我家这个不懂事,撺掇着去 看打猎,打猎的热闹也是他们能看的,也不怕被一梭子子弹打中,瓜娃子。”说着国庆爹又来气了,一巴掌拍在已经被教训过一次的叶国庆脑袋上:“瓜娃子就是欠教训。” 旁人劝了叶父又来劝国庆爹,其他三个孩子也没逃过一劫,就因为这五个小子,把全村人都惊动了,做家长的能不闹心吗? 闹闹哄哄的,终于都不打孩子了。 有人把话题岔到那头野猪上,惊奇地看着阿渔:“馥玉丫头能耐啊!一铁杵子打死一头野猪,好家伙四五百斤呢。” 阿渔腼腆笑笑:“瞎猫碰上死耗子,当时那情况太紧急,我闭着眼睛一扔,没想到运气这么好,居然刺中了。大概是山神想给我们村送肉,所以故意让我刺中了。” 大伙儿也觉得这是运气好,紧张之下人力气大,农村姑娘也是常干活的,且角度那么寸,因着阿渔是个姑娘家,倒没人抓着那点玩笑。 阿渔就对村长说,您把这头猪分了吧。 村长觉得这不愧是准大学生,做事情就是敞亮。虽然野猪是她打中的,但是全村的人为了找她弟弟忙活了半天,最后他们家独得了一头野猪,心里都是要不舒坦的。可她这么一说,村里却也不可能彻底平分,他们家肯定要多几斤肉。而且这么一来今天就不是他们家欠村里人情,是村里人欠了他们一份情。 在场其他村民闻言脸上笑容更灿烂。 村长对叶父说:“阿诚啊,有两个城里娃受了点伤,在你家,你赶紧回去看看要不要紧。” 另一个跟着阿渔下山的城里娃紧张:“要不要紧,严不严重,谁受伤了?” 受伤的是劭扬和秦凯旋,都是些皮肉伤,不大要紧。 被热情的村民送到叶家处理伤口的劭扬见到家里的叶馨玉那一刻愣了愣,自然不是认错人了,一短发一长发,想认错都难,只是震惊于小姐姐居然是双胞胎。 为儿女牵肠挂肚的叶母强打着精神接待了两个病患,叶父不在,没人会用中草药,幸好家里红药水纱布还是会一点的。叶母就端了出来准备帮人处理,嫁给叶父这么多年,她看也看会了一些。 “劭扬,周涉这家伙不会出事吧?”秦凯旋不安地摸了摸眉毛。 站的远远的叶馨玉听见这个名字身形一震,原来是他,怪不得自己见到他第一眼觉得眼熟。 叶馨玉仔细看了看,比杂志上的形象稚嫩的多,但是轮廓是同一个 ,名字对得上,年纪也差不多,应该就是他,心里顿时一阵激荡。 在港城,劭扬就是一个传奇。港城回归那一年,国际投机家狙击港城金融市场,港城和内地联手救市,劭扬是内地派来的金融顾问之一。 双方在证券市场数次交手,引起腥风血雨,连她这个在股票市场小打小闹的都被波及。最终国际投机家损失惨重,据说赔了近十亿美元,而劭扬这个名字在港城一战成名。后来他就在港城拓展事业,在金融市场混的风生水起,宛如指向标。 “妈,我来。”叶馨玉从叶母手里拿过红药水,微笑着走向劭扬。 劭扬一看她要给自己处理伤口,虽然不是同一个人,但是同一张脸啊,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重生军嫂的妹妹8 重生军嫂的妹妹8 “哪能让你一个伤患自己来的,”叶馨玉笑盈盈地说道,拿着药水纱布蹲在了劭扬面前。 一见她的脸,劭扬不由自主的会想起一竿子捅死一头野猪的彪悍小姐姐,顿时有一种小姐姐在替他包扎伤口的诚惶诚恐。彪悍小姐姐应该是勇猛无敌地打野猪,怎么能干包扎伤口这种粗活。 “没关系,我自己能处理,做熟了的。”劭扬一把抢过叶馨玉手里的红药水:“已经很麻烦你们,怎么好意思继续麻烦你们。” 秦凯旋侧目,劭扬这小子发什么疯?不就包扎个伤口嘛,去医院,也没见他不好意思让护士忙前忙后,难道是见这姑娘长得漂亮害羞了? 同样以为劭扬只是害羞的叶馨玉勾唇一笑,没想到二十年后以高冷疏离闻名的金融新贵,年轻的时候脸皮这么薄,还挺可爱的。 “来者是客,说什么打扰。”叶馨玉又要去抢红药水,老天爷把贵人送到了眼前,她要是都把握不住,那就是傻子。和对方了打好关系,以后就能借力,搭上劭扬这股东风,还怕自己不飞黄腾达。 “不用,真不用客气。”劭扬是真不好意思让她给自己包扎,就跟劳动了标枪小姐姐似的,心里发虚。 “你这手上都有伤,自己处理不方便。”叶母推了推叶馨玉,心里都快被大闺女愁死了。小伙子明显不乐意她上手,这丫头怎么回事,上赶着帮忙,还是个年纪差不多的俊俏后生,村里人都看着呢。 “你去烧点热水来。” “妈你不是刚烧好。”叶馨玉不满。 叶母气结:“那点水怎么够,赶紧去。”声音带上几分严厉。 触及叶母不满的目光,叶馨玉一怔,才想起了什么似的,扭头一看,周围还站着不少大妈大婶,好几个眼神怪怪地看着她。 叶馨玉面上一热,讷讷松了手:“我去瞧瞧。” 叶母拿过纱布,对劭扬笑笑:“有点疼,小伙子忍着点。” 这一回,劭扬没再推三阻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麻烦阿姨了。” 进了厨房,叶馨玉恼得拍了下额头,那群八婆肯定没好话。又暗怪劭扬不识好歹,自己好心好意帮他,他居然推三推四,不然也不至于闹出笑话来。 堂屋里,叶母强忍着刚才的尴尬给劭扬处理伤口,他手和腿上都有些细细的伤口,是逃命时被树枝灌木刮伤的,小臂和小腿里侧则 是爬树时擦伤的。 “阿姨,您家里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劭扬找话题转移疼痛感。 叶母豁然抬头:“你是不是在山上见过我们家幺妹儿了,她怎么样?”小女儿更让人不省心,这丫头居然上山寻人去了,这是要急死她啊。 幺妹儿,居然是妹妹,还以为是姐姐呢,毕竟这么霸气。 劭扬斩钉截铁地回答:“她很好,一点危险都没有。”有危险的是山里的野兽。 “我就是你家女儿救的,她一个人打死了一头野猪,厉害!”劭扬竖起大拇指。 叶母呆了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幺妹儿打死了一头野猪?” “可不是,有四五百斤呢,就让幺妹儿一竿子捅死了,”边上一个大婶一脸兴奋:“你家幺妹儿真够能耐的,大老爷们也比不上。” 劭扬无比诚恳地点了点头,眼神都亮了:“一竿子就把那头野猪给捅了个对穿,要不是她来了,我就要被野猪撞下树弄死了。阿姨,你女儿可真厉害,她是不是练标枪的?”他念念不忘标枪。 “啥子标枪?”叶母怎么觉得这孩子的话自己就是听不明白,这可怜孩子别是给野猪给吓傻了吧。 劭扬也懵了下,难道不是练标枪的,那那一手绝活? 边上知道标枪是啥子的男孩笑嘻嘻接过话茬:“馥玉姐才不是练标枪的,馥玉姐可是我们村的高材生,那是要去首都上大学的。” 意识到自己异想天开闹了笑话的劭扬,讪笑着抓了抓后脑勺,同时觉得小姐姐的形象更加高大高大更高大。 “那是文武双全啊!”劭扬拍叶母的马屁:“阿姨,你真有福气,生了两个这么出色的女儿。我妈要知道了,非得羡慕死。她在家老说自己命苦,上辈子倒了八辈子血霉,才生了我们兄弟三个,让她一天清净日子都没过过。我妈做梦都想生个闺女,可偏偏生了我们哥三个,气得我妈都不敢再生了,怕生个四大金刚出来,这辈子都没安宁日子过。” 说得大伙儿哄笑起来。 叶母也笑着道:“生儿生女都一样,女儿有女儿的好,儿子有儿子的好。” 厨房里整理好心情的叶馨玉,若无其事地拎着一壶热水回来,正好听见劭扬夸叶馥玉。 居然是叶馥玉救了劭扬,叶馥玉什么时候长本事能打死野猪了?碰巧了吧! 叶馨玉眼神变了又变,上辈子是不是也有 这么一出,叶馥玉认识了劭扬,后来是不是也借了劭扬的东风。有几本杂志隐晦提到劭扬家里在内地颇有背景。 恰在此时,远远传来“乌拉乌拉”警车的声音。 最先下山的劭扬借村委电话向家里报了信,小伙伴下落不明,他哪还顾不顾得上偷偷溜出来打猎放松会被骂,只想赶紧把剩下的三个小伙伴平平安安找到,回去被他爹拿皮带抽,他都认了。 劭父都没功夫骂胆大包天的儿子,拿把就以为自己神枪手了,打猎,被猎物打还差不多。挂了电话就打给当地派出所和林业局。 …… 不管是本村人还是外村人都找到了,除了受了点擦伤外,没少胳膊也没少腿,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一群人往叶家走,隐隐分成两群人,一群叶家村村民,另一群是公安,能这么快把人找到,森林公安的猎犬功不可没。 叶弘礼焉了吧唧地跟在阿渔身后,耳朵还红红的,可见叶父用了多少力气。阿渔觉得都是该的,半大小子就该知道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这回全须全尾的出来了是他们运气好,不是他们有本事。但凡有个意外,都得脱上一层皮。 被大妈大婶热情包围着的劭扬笑得脸都快僵了,看见一群人远远走来:“好多人,是不是都找到了!” 叶母一下子就认出了人群里的儿子女儿,一个箭步冲过去,飞快扫视一遍,瞧着没事就骂上了。 阿渔和叶弘礼乖乖挨骂。 看得劭扬直乐,原来一竿子捅死一头猪的小姐姐也会被亲妈骂得抬不起头来。 四个小伙伴凑齐,年纪最大的秦凯旋出面应酬公安,最晚归队的周涉在处理伤口。 劭扬端着笑脸儿凑到阿渔跟前,原来她才比自己大了一岁而已,还真是小姐姐。 劭扬双手合十:“谢谢,谢谢,小姐姐,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你马上就要高考了是不是,我也是,我在省城一高,我把我们学校发的复习资料给你寄一份好不好?”省城一高差不多是省里最好的高中,省内很多高中会想方设法要他们学校的复习资料。 秦凯旋虽然已经知道是阿渔在野猪獠牙下救了劭扬,可小伙伴这谄媚样还是很不习惯,还小姐姐上了,这个不要脸的,别是看上人家姑娘故意拉关系。 要知道他怎么想的,劭扬非喷死他不可,他是没目睹那惊艳一枪,要亲眼看见了,肯定比他更狗腿。这么酷的小姐姐,他叫 他乐意。 望着双眼闪闪发亮的劭扬,感觉到他真诚谢意的阿渔笑了笑:“那我就不客气了,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劭扬一脸的乐意之至:“我寄到你学校还是你家里?” “学校吧。”阿渔话音刚落,叶弘礼十分乖觉地跑进屋拿了纸笔出来。 阿渔接过写下通讯地址。 劭扬看着柔中带刚的字,心想小姐姐人美心善勇猛无敌字也好。 劭扬没话找话:“你想考哪所大学?” 阿渔还没说话,叶弘礼就骄傲地回答:“我姐姐要考京大。” 秦凯旋就笑了:“跟你一样,没准你们俩还能当同学。” 劭扬眼睛亮晃晃的,莫名觉得气定神闲的小姐姐肯定没问题,自己就有危险了,握了握拳头,看来自己得更加努力地冲刺:“那我得努力了,要是咱们成同学了,小姐姐,你可得罩着我。” 劭扬嘻嘻哈哈地玩笑。 阿渔一乐:“行啊。” 劭扬喜动于色的模样:“我这心啊瞬间就踏实了。” 叶弘礼无语地望着他,挺高一个块头,比他姐都高,居然好意思指望他姐罩着他,他真好意思开这个口。 看的眼睛疼的叶馨玉笑着插进来,关心地看着阿渔:“你有没有受伤,进屋我帮你检查检查。” 阿渔:“没有。” 叶馨玉:“还是检查下吧,不然我不放心。”说的这么热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老相识呢。前世叶馥玉混的这么好,肯定是沾了劭扬的光。也许宋建邦也沾光了,不然他一个毫无根基的农村兵,怎么可能爬得那么高。也不知道叶馥玉是怎么讨好劭扬的,别是色诱,再看一眼见了叶馥玉,嘴角就没合上过的劭扬,越想越觉这么一回事。 阿渔:“不用了。” “不用什么不用,我给你看看。”叶母拉着阿渔进了屋,这山上走着,很多时候自己都不知道哪里就擦伤了。 阿渔无法,跟着叶母进了屋,被发现了两道细小的伤口,真的很小,只是血痕连血都没流,可叶母像是她被砍了一刀似的教训阿渔。 叶母这是还在埋怨她一个姑娘家虎了吧唧地上山,还敢横冲直撞打野猪:“这回你是运气好,要是运气不好呢……” 阿渔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琢磨着叶馨玉,叶馨玉怎么可能关心她,叶馨玉是 ,阿渔微不可见的眯了眯眼,不想她和劭扬说话? 叶馥玉的记忆里没有劭扬这号人,更没有今天这场全村拯救熊孩子的行动。 看叶馨玉的反应,她前世是有这么一号人的,应该还是混得不错那一类,否则也不至于让叶馨玉特意上来隔绝。 阿渔笑了下,那少年一看出身就不差,一个电话就能招来这么多公安,又是在省城读书想考京大的,不出意外,过上几年应该是个人物。 外面,叶馨玉想和劭扬搭上关系,然而劭扬似乎不是很想跟她说话,众目睽睽之下,叶馨玉也不好过于上赶着,免得有人对宋家人说三道四的,遂只能郁郁作罢。 劭扬拉着叶弘礼,真心求教:“你姐经常打野猪?” 叶弘礼纠结了下:“就今天这一次。” “不可能!”劭扬不信,那镇定的气场,那娴熟的动作。 叶弘礼想了想:“小时候,二姐经常带着我去打麻雀做陷阱逮兔子算不算?” 劭扬羡慕了下:“你姐真好,我哥他们只会嫌弃我碍手碍脚,都不带我玩。” 叶弘礼挺了挺胸:“我二姐最好了。”吧啦吧啦炫姐。 听得劭扬更羡慕了:“我好想有这样一个姐姐,太有安全感了。”在被野猪追上树之后,他才意识到安全感,那是多么珍贵的一种感觉。 叶弘礼顿时觉得他不那么讨厌了。 周涉的伤一处理好,劭扬一行便要离开,离开前付了叶家医药费,四个人又把身上所有的钱和粮票,再和公安那边借了些钱,交给村长,作为他们帮忙救人的酬劳。 村长客气了两下。 秦凯旋就道:“我们给大家添了这么多麻烦,您要是不收下,我们都没脸离开这村子了。” 村长这才收下了。 坐进车里的劭扬探出脑袋,冲着阿渔挥手告别:“小姐姐,高考加油。到了京大,我请你吃饭哈。” 阿渔莞尔,也对他挥了挥手。 叶馨玉眼神暗了暗。 车子里,秦凯旋打趣:“瞧瞧,瞧瞧,魂都被勾走了,干脆你就别走了,留下给你的小姐姐当上门女婿得了。” 劭扬一脚踹过去:“我这是纯纯的崇拜感激救命恩人。” 坐在前面的周涉乐:“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啊!” 劭扬呸了一声:“狗嘴里吐不 出象牙!” 重生军嫂的妹妹9 重生军嫂的妹妹9 外人离开,村民们高高兴兴地开始秤野猪,好家伙,足足有五百十九斤,全村按着人头分一分,每个人都能分上小两斤来着。 在一群村民的围观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猪血,内脏,猪肉摆了一堆又一堆,那股热闹劲儿,和过年似的。 “这后腿肉就给阿诚家了。”村长指了指木板上的后腿,大概有个三十来斤,不过带着一个蹄髈,骨头重。村长又笑着道:“再舀一盆猪血,还有这野猪肚,给馥玉丫头煮了补补身体,让她考个好大学,给咱们村再争光。” 叶父要推让。 旁边村民就道:“应该的,应该的。”整头野猪都是叶馥玉打到的,她家里要是贪心点把整头猪拖回自己家,他们除了酸一酸又能说什么。 叶父便也不再说什么。 野猪肉硬,煮起来需要时间,今天晚上是来不及吃了。叶母割了五斤肥瘦相宜的野猪肉让叶馨玉带回宋家去。 “我不要,你们留给自己吃吧。”叶馨玉敬谢不敏,叶馥玉打到的肉,她才不稀罕。 “你不要你婆婆要呀,两个村又不远,不出明天你婆婆他们肯定知道你妹妹打到野猪了,你空着手回去,让他们怎么想?你这丫头,怎么越大越不懂事了。”叶母抱怨,每次过来她都提着两条鱼,他们这有好东西了却不惦记着那边,那他们家不就成打秋风的了,这亲家还怎么处? 事关自己在宋家的形象,叶馨玉才不是很情愿地哦了一声。 看她这态度,叶母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有肉给你吃还委屈你了不成。 吃过晚饭,叶馨玉拿着一块野猪肉,还有一大油纸包的酥鱼,趁着天还没有黑离开娘家。 叶母目送她离开,回过头来对着阿渔轻声抱怨:“你姐姐嫁了人后反倒没有以前懂事了。”不说旁的,就说下午上赶着要给那小伙子处理伤口,人小伙子都躲得那么明显了,她也不知道是没看出来还是看出来仍那样。 光想想叶母就觉得头疼,这当娘的,自然不会觉得女儿有什么花花心思。只是觉得女儿不懂得和男人保持距离。她毕竟是嫁了人的,男人还不在身边,就得格外注意些,免得那些碎嘴的老娘们嚼舌头,传出难听的话来。 要是在宋家这边大女儿还是这德行,哎哟喂,叶母整颗心瞬间拧巴起来了。 “姐和以前是有点儿不一样了。”阿渔笑笑说道,打 个预防针,将来叶馨玉要是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也容易接受一些。 叶母:“你也这么觉得?” 阿渔点了下头。 叶母又问:“哪儿不一样?” 阿渔想了下:“比以前更讲究,”她顿了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觉得姐跟我没以前那么亲近了。” 叶母其实早就察觉到两个女儿没结婚前那么亲热,双胞胎从小一块长大,又住在一个屋子里,姐妹俩好着呢,可出嫁后,一下子就冷了似的。她想着这结过婚的和没结过婚的不一样,村里大姑娘和小媳妇也是说不到一块的,就没多想。可阿渔这么一说,叶母不得不正视起来:“你跟你姐吵架了?” “怎么可能。”阿渔失笑。 叶母想也是,小女儿性子淡,能跟人吵起来才怪了,更别说和自家姐姐,打小幺妹儿就让着她姐姐。 “那是怎么回事?” 阿渔摇头:“我不知道,改天你问问姐看。” 叶母恨不得赶紧追上去问问,兄弟姐妹打断骨头连着筋,哪能生分了的。 见了叶馨玉带回来的东西,宋母喜上眉梢:“你爸妈也太客气了。”连带着看叶馨玉都顺眼了些,这儿媳妇懒是真的懒,油瓶儿倒了都不扶一下,明明打听的时候说很勤快一小姑娘,她算是彻底服了媒人那张嘴。不过好在亲家懂礼数,不是只进不出的,每次不拘什么都能带点回礼,可比另外两家懂事多了,那两家见他们挣了钱,恨不得每家挖一半过去才好。 叶馨玉笑意融融:“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野猪肉啊,你们村可真厉害,这年月还能打到野猪。”说话的是宋家的邻居大婶。 宋家这边的村子比叶家村条件好一些,去年通了电,宋家不只是装了电灯,还买了一台14寸的黑白电视机,这可是全村头一份,每天都有不少人聚在宋家看电视。 叶馨玉笑笑不说话,还要她夸叶馥玉不成。 回娘家受了一番刺激的叶馨玉彷佛打了鸡血,把挣钱提上行程,不再像之前那样,懒懒散散提不起干劲。 娘家那边都挣上小钱了,她一个重生的还能比他们差劲不成。且她也不是一点都没察觉到婆婆和妯娌对她不干活的不满日渐加深。现在是嫁过来才一个多月,她们瞧着自己年纪小所以忍着,时间一长,肯定忍不下去,所以她得在她们忍不下去爆发之前拿钱堵上他们的嘴。 如是一想,叶馨玉顿时干劲满满,冥思苦想挣钱大计。想的脑袋都疼了,终于给她想出一个法子来,她自己画不出理想中的设计图,那就用嘴巴说。 叶馨玉找到村里的裁缝宋丽萍,论起来她还是宋建邦远房堂妹。 叶馨玉连比带划地描述,幸好宋丽萍领悟能力好,过了三天做出来的衣服与叶馨玉设想中的符合七七八八。 “小嫂子这衣服你穿着真好看。”宋丽萍称赞。 叶馨玉嘴角一翘,这可是二十年后的流行,能不好看嘛。 看了一圈,宋丽萍面露难色:“就是会不会,会不会领子有点低。” “这衣服就得低领才好看,不然没这味道。”叶馨玉不以为然,这衣服她是要卖给大城市里的女人,可不是乡下女人。 “你穿的什么玩意儿,给我脱下来!”过来串门的宋母大惊失色。 叶馨玉笑容僵在脸上。 “像什么样子,像什么样子啊!胸口敞在那给谁看啊!”宋母火冒三丈,知道儿媳妇在做衣服,可真没想到她做的是这种不正经的衣服,又是露胸又是掐腰的,跟没穿衣服似的,她打算干嘛。 叶馨玉表情越来越僵硬,低头看了看,连沟都没露好不好。 宋丽萍推着呆愣在那的叶馨玉进屋换衣服,小声道:“老人家保守,不过小嫂子,这衣服好看是好看,可真的有点不大合适。” 叶馨玉气结,你们懂个屁,像你们这样穿成村姑才合适是不是。可气归气,她还是把衣服脱了下来。 在外人家里,宋母压住了火,拉着叶馨玉出了门,也不顾她是新媳妇要给面子,就开始念叨。 宋母觉得自己已经够给大儿媳妇面子了,她除了洗自己的衣服外,嘛事都不干,每天睡到自然醒,醒来就吃饭,吃完饭碗筷一放就回屋也不知道在屋里干嘛。自己想着她年轻,老大又不在家,委屈了她,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替她压着另外两个媳妇。 她倒好,做这么露的衣服,老大又不在家,穿给谁看啊。不想还好,一深想,宋母脸都要绿了。 “哪个正经人会穿这种衣服?”宋母用词严厉。 叶馨玉脸色沉了沉,压着火气道:“电视上的人不都这样?” “哪个电视穿这样!”宋母一个都没见过。 叶馨玉语塞,黑白电视她就瞄过一眼,难道现在还没有? 宋母更来气:“你要做衣服我不拦着你,但是这种衣服绝对不行,穿出去我们全家都要被笑话,建邦的脸往哪儿放。” 听得叶馨玉心浮气躁,运了运气:“妈,这衣服不是我自己穿,我是要卖给那些服装厂,让他们卖给大城市里的女人。” 宋母愣了愣:“卖给服装厂?” “对啊,这是我自己设计出来的衣服,外面都没有,现在那些大城市的女人穿的可时尚了,他们有钱也舍得花钱……”叶馨玉好歹在港城这样的国际化大都市里生活了二十年,见识远不是连市都没出的宋母能比,一口一个鹏城一口一个港城的,把宋母唬得一愣一愣。 “……就算失败了,不过是损失几件衣裳的钱,要是成功了,咱们宋家以后自己都能开个厂子做老板。”叶馨玉总结陈词。 宋母将信将疑:“真的假的?就你这件衣服。”语气还是有些嫌弃。 “这是第一件,我还能设计第二件第三件,要多少有多少。”叶馨玉胸有成竹。 宋母奇怪:“你怎么懂这么多?” 叶馨玉微微一笑:“老天爷赏饭吃吧。” 宋母纠结,好像有点儿那个意思。 叶馨玉又道:“妈你不放心的话,回去和爸商量商量看。” 宋母肯定是要和宋父商量的,宋父一把年纪还敢承包鱼塘,心里是个有成算的,知道现在生意好做,要是这条路真走通了,对全家都是好事,走不通就当试试水了。 宋父抽一口烟,对叶馨玉道:“你一女人家在外面到底不方便,让老三给你搭把手,有什么事你不方便的就使唤他。” 叶馨玉心下一哂,看吧,老两口就是偏疼小儿子,替小儿子要好处来了。不过她也的确需要个人打下手,老三就老三吧。 “还是爸爸想的周到。”叶馨玉笑着道。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叶馨玉又找宋丽萍做了几套衣服差强人意的衣服出来,琢磨着以后还是得找专业设计师,才能更好的领会她的意图,现在只能将就着用。 拿着四套衣裙,叶馨玉和宋家小儿子宋建业先去了县城国营服装厂,好不容易见到一个似乎能管事的,说他们都是按计划生产,不收外面的款式。又说你们这什么款式,不伦不类的。 气得叶馨玉直骂,怪不得二十年后听爸妈说,国营厂都垮了,就这态度,他们不破产谁破产,走着瞧。 “嫂子,这可咋整?”宋建业有点慌。 叶馨玉咬咬牙:“去市里,我就不信一个识货的都没有。” 宋建业已经想打退堂鼓,可觑着叶馨玉黑漆漆的脸,愣是没敢说,第一次发现这小嫂子生气起来还挺唬人的。 市里除了国营服装厂外还有私人服装厂,其中一家是港商投资。 打听到情况之后,叶馨玉直接去了港商开的那家服装厂,内地人保守,还是港商胆子大会做生意,事实也证明的确如此。那港城来的李总,直接拍板买下了这四套衣服,还问有没有其他新款式。有是自然有的,只是哪能这么轻易拿出来,她还指望着靠这些创意挣一些本钱,以后自己当老板。 宋建业都呆住了,就这么四套衣服,居然值六千块钱,听话头,他这小嫂子还想拿往后的分红。 “都这个点了,先去吃饭,饭桌上我们慢慢聊。”李总操着一口很不标准的普通话。 宋建业小声对叶馨玉道:“这么晚了。” 叶馨玉:“打个电话,我们住一晚再走。” 宋建业啊了一声,为难:“这,这?” “小张啊,你去开两个房间招待叶小姐和宋先生。”李总热情吩咐秘书。 张秘书端着笑脸:“市里新落成一个宾馆,条件还不错。” 宋建业都快纠结死了,虽然不是老底子那会儿了,可这做小叔子和嫂子的夜不归宿,到底不是好听的话,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跟着她来了市里,还弄得这么晚。可在六千块钱以及更多钱的诱惑下,宋建业心一横,都这样了,还能走不成,生意要不要谈了。 席间推杯换盏,李总笑眯眯的:“叶小姐这么年轻,却这么有才华,这样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姑娘,我老李还是头一次见。” 桌子下的腿状似不小心地碰了碰叶馨玉,见她笑容如常,李总会心一笑,果然是个场面上的老手,就说他怎么会看错。 “李总才是年轻有为。”叶馨玉端起酒:“李总爽气,跟您做生意真是痛快,不像那些人,没本事架子却摆的比谁都大。” 李总乐呵呵地与她碰杯。 宋建业被张秘书缠着,无暇顾及这边。 李总眉开眼笑地和叶馨玉说话,几杯红酒下肚,看着灯光下更加年轻漂亮的叶馨玉,桌子底下的手脚不老实起来,碰一碰拍一拍。 叶馨玉笑容 不改,生意场上逢场作戏不可避免,她要是端着谁肯跟她做生意,只要守住底线就好,以后等她生意做大了或者宋建邦军衔高了,这些臭男人自然会规规矩矩的。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宋建业都醉了,叶馨玉还保持这五分清醒,李总要送她回宾馆。 叶馨玉笑盈盈婉拒。 李总意味深长看她一眼,想着她那些颇为新颖的款式,便见好就收,约了明天下午继续谈,到时候签合同。 张秘书望着离开的叶馨玉:“李总?” “你觉得她怎么样?”李总笑眯眯地问。 张秘书笑:“不懂装懂,故弄玄虚。”无论是服装设计一块还是做生意一块,都显然是个生手,却不知道从哪儿一知半解了点东西,就觉得自己是个行家。 李总笑出了声:“查查她的背景,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人。”有背景没背景,这生意就是两个谈法了。 张秘书笑着应好。 叶馨玉几度往返市区,前前后后拿回来万把块钱,终于再没人因为她不干活嘀咕,心情前所未有的明媚。 与此同时,天气越来越热,时间进入七月,高考近在眼前。 重生军嫂的妹妹10 重生军嫂的妹妹10 进入七月,任何老师都不再讲课,而是让所有人在教室里面自习,各科老师会时不时地出现答疑解惑。 如是这般,到了最后一天下午,在班主任王老师做最后的叮嘱时,光鲜亮丽的叶馨玉出现在教室门口。一头大波浪卷,红色连衣裙,妆容精致,在一群素面朝天灰不溜秋的学生中宛如鹤立鸡群。 学生们瞅着那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看西洋景似的,在叶馨玉和阿渔之间来回转视线。 阿渔冲着门口的叶馨玉笑了笑。 “你双胞胎姐姐?”同桌碰了碰阿渔的胳膊,小声问道。 阿渔点了点头。 “你姐姐可真漂亮!”同学小姑娘一脸向往,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已经觉醒爱美之心,奈何被高考这座大山苦苦压抑着,无法亲自尝试,只能幻想。 阿渔笑了下:“上了大学就可以随便打扮,你会更漂亮。” 同桌女生捂着嘴噗嗤噗嗤笑起来。 讲台上的王老师拍了拍桌子唤回注意力,继续叮嘱着高考注意事项,无外乎考试放平心态,做题认真仔细,加油鼓励一番,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才宣布放学:“今天大家回去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才能从容面对明天的考试。” 说完,王老师离开了教室。 阿渔起身走向门口的叶馨玉。 教室里响起悉悉索索的议论声,好奇地笑看着风格大相径庭的双胞胎,明明是一模一样的面孔,气质却迥然不同,一个成熟艳丽,另一个清丽淡然,看起来差了好几岁。 沐浴在形形色色艳羡向往目光下的叶馨玉通体舒畅,这些人惊艳的眼神极大地取悦了她。 叶馨玉对阿渔道:“我在你们学校附近的红星旅馆定了一个标间。你们一个宿舍住了二十来个人,天这么热,今天晚上肯定还有人紧张的睡不好,我就想着还是让你住在外面的好,高考这几天肯定要好好休息。我和爸妈他们说过了,他们也说好,让你一定要跟我在在外面住。” 阿渔便从善如流地点头道好:“那麻烦姐你了。”平时不允许住校的外宿,高考却是例外,学校也知道校内住宿环境差,所以允许有条件的学生外宿,以便更好的养精蓄锐。 叶馨玉:“一家子姐妹说什么客气话。” “姐你等一下,我收拾下东西。”阿渔回教室拿了书包。 戴着眼镜的同桌知道她要去校外住,表示羡慕:“你姐对你真好。” 阿渔笑了笑,前世也有这么一出。带上书包,阿渔又回宿舍拿了些洗漱用品,随着叶馨玉离开学校。 一路,叶馨玉略带得意的说着自己刚从市里下来。她和李总的合作已经步入正轨,李总那边提供的专业设计师,能够极好地理解她的设计,她一说,对方就能做出她要的效果,让她如虎添翼,这一阵她已经想出了几十个款式,其中一半已经在筹备生产阶段,最早那几个款式已经投产。每卖出去一件,她都能拿提成。 截至目前,李总前后加起来给了他三万五,其中两万,宋建业也不知道,自己和李总好几份合同,也都瞒着宋建业。让他知道了,这些好处不都成整个宋家的了,以宋家老头子和老太太对小儿子的偏心,将来还不是便宜了两个小叔子,她才不傻。这生意的大头必须只能属于他们大房,他们吃肉,其他人可以喝汤。 待她赚了这一票,她就办一个自己的服装厂,李总这个老色鬼,逮着机会就动手动脚,奈何自己目前还离不开他,只能忍了,好在李总也不是太过分,言行尚在能接受范围之内。 阿渔笑:“我听妈说你在和一个港城来的老板做生意?” 叶馨玉:“是啊,做点服装生意。” 阿渔:“你可真厉害,连生意都会做。”翻翻记忆,叶馨玉有一阵子是赚了钱的,不过没多久,她就发现那个李总是个骗子,合同里都是陷阱,叶馨玉本想当股东拿分红,却被人家骗光了创意,一脚踢开。 自然,现在阿渔是不会提醒叶馨玉的,都意识到叶馨玉对原身有恶意,并且怀疑叶馨玉一手导致了原身的悲剧,她怎么可能好心好意提醒叶馨玉避雷。 倘若叶馨玉没她怀疑的那么坏,那么她会完成原身的心愿,让叶馨玉和叶家人一起过上好日子,就算在这里跌了一跤,她也有把握扶着叶馨玉重新站起来。倘若叶馨玉就是如她想象中那么恶毒。阿渔微微一笑,她巴不得多来几个李总刘总教叶馨玉做人。 叶馨玉抿唇一笑:“我也就是运气好罢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怎么着她也认识好些做生意的老板,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生意经。 说着话就到了红星旅馆,阿渔和叶馨玉在大堂里遇到了也在县中读高三的村里人马学明。对方和他的母亲在一起,显然和阿渔他们一样,也是觉得学校住宿环境不好,来住旅店。这年月高考很重要,可以说是农村 娃唯一的出路,但是却还没流行起陪考,像他们这些专门从学校搬出来备考,家里重视是一方面,家里条件好是另一方面。 这马学明的父亲脑子活络,是全村最早开始做小生意的,卖些瓜子花生,五分一毛,听着少薄利多销赚的却不少。 “你们也住在这啊,正好咱们两家做个伴。”马学明的母亲乐呵呵地夸叶馨玉:“这姐妹俩感情可真好,馨玉出嫁了也惦记着妹妹。”又夸阿渔成绩好,准能考上大学,要是自己儿子能有她一半就阿弥陀佛云云。 马母又问考场,马学明和阿渔考场都在县中却不是一个考场,马母还有些遗憾,这同个考场有个熟人多少安心点。 一直到了房间,马母才恋恋不舍道:“那明天早上你们一块去考场,路上也能说说话。” 阿渔微笑道好。 进了屋关上门,叶馨玉抱怨了一句:“她可真能说。” 阿渔环顾房间:“他们一家都是爱说话的。” 略作收拾,阿渔和叶馨玉下去吃了晚饭。 阿渔道:“姐你不用在这里陪我,我会照顾我自己。” 叶馨玉笑得宛如二十四孝好姐姐:“反正我回去也没事,我婆婆那我已经说过了,她同意了的。” 阿渔便笑笑不再说什么。 吃过饭上来后,阿渔先去洗澡。叶馨玉频频看她的书包,准考证就在里头,要是准考证不见了,叶馨玉否定这个念头。叶馥玉在本校考试,就算是发现准考证不见了,现在管理又不规范,十有八九还是能顺利进入考场。 叶馨玉摸了摸包,心里踏实下来,眼底闪过阴鸷之色,叶馥玉这种连亲姐姐的男人都要抢的恶毒女人,让她考上大学,那是玷污学校。 晚上,姐妹二人各躺在一张床上,叶馨玉心事重重一直睡不着,也不敢睡,怕睡过了头。 而阿渔沾上枕头就睡,乍一看还以为辗转反侧的叶馨玉才是高考生。 瞪着对面睡得香甜的阿渔,叶馨玉磨了磨牙,睡吧睡吧,明天看你还能不能这么淡定。 昏昏沉沉间,叶馨玉一个激灵醒过来,抓起床头柜上的手表一看,才五点零六分,另一张床上的阿渔还睡着。 叶馨玉蹑手蹑脚地站了起来,悉悉索索地穿上衣服,又从包里摸出一包东西放进连衣裙的口袋里,脸都顾不上洗,小心翼翼开门走了出去。 床上的阿渔慢 慢睁开了眼,定定地看着紧闭的房门,隐隐约约听见马母的声音。 马家和他们住在同一个楼层,不过隔了七八个房间。 马母惊喜地看着叶馨玉:“诶呀,馨玉也醒了,下来买早饭?我家学明也醒了,一起来就看书,我就下去给他买点早饭,让他多看一会儿。” 突然出现的马母吓了心虚的叶馨玉一大跳,忍着厌烦应了一声,又压着声音道:“婶子,您轻点儿,馥玉还睡着。” “还睡着啊,这高材生就是有底气,我家学明四点多就睡不着爬起来看书了。”马母惊讶。 叶馨玉想堵上她的嘴,拉着她往楼下走,生怕这个大嗓门吵醒了叶馥玉,影响她之后的计划。 在她们离开之后,阿渔起身,打开叶馨玉的包闻了闻,夹层里还残留着极淡的味道,辨出这是什么味道之后。阿渔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如释重负之感,她的怀疑都是真的。前世原身三次高考落榜,叶馨玉果然功不可没。 将包放回原位,阿渔又躺回床上,眸光渐渐冷下来。那是牵牛子的味道,所谓牵牛子便是牵牛花的种子,这种花在夏季的农村随处可见,朝开午谢。牵牛子有泄水通便的作用,大量服用会引起呕吐腹痛。 小时候原身宿食积滞,叶父就把炒熟的牵牛子研磨成末后给原身服用,没想到她对这个常见药格外敏感,差点去了半条命,看来叶馨玉也记得这一点,所以想出用牵牛子阻止原身参加高考。 前世还让她成功了,而原身包括叶家人没有一个人起疑,谁会去怀疑自己的至亲处心积虑害自家人的前程。只以为是原身紧张焦虑过渡,每年考场上不乏出现各种状况的可怜学生,都以为原身也是其中一个可怜者罢了。 早点摊前,叶馨玉要了一碗咸豆浆,这是叶馥玉最喜欢吃的:“老板多加点酱油。” 马母传授经验:“加酱油不得口渴,口渴就得喝水,水多了就得上厕所,这会影响考试。考试前前最好别喝这些汤汤水水,早饭还是买油条和鸡蛋的好,彩头好,一百分。麻球也行,圆圆的和鸡蛋一样。” 叶馨玉都快烦死她了,叽叽喳喳没个闭嘴的时候,强忍着不耐:“离考试还有两个多小时,吃点也没关系,馥玉喜欢吃这个。” 马母:“她喜欢咸豆浆啊,豆浆嘛,还是甜口的好吃……” 付了钱,叶馨玉扭头就想走。 马母热情洋溢:“我快好了,咱们一块走。 ” 叶馨玉还能怎么办,只能等她啊。一路忍受着马母的喋喋不休,三句话不离自己的宝贝儿子,一会儿是不知道他复习的怎么样,一会他可得考上大学,话锋一转,你家馥玉成绩这么好,肯定能考上。 叶馨玉努力保持微笑,心里默默说道,考不上,两个都考不上才好。 “姐,婶子。”阿渔笑盈盈打开门:“你们去买早饭了?” 马母:“可不是,吃饱了,你们才有力气考试啊,你姐对你可真好,一大早爬起来给你买早饭。” 阿渔弯了弯眉眼:“是啊,我姐对我最好了。” 马母:“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学明该是饿了。” “婶子慢走。”阿渔客气道。 她可算是走了,叶馨玉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这女人害得她这一路都没机会动手,气死她了。 “你怎么起的这么早,不多睡会儿?”叶馨玉走了进来。 后面的阿渔虚虚的掩上门没有落锁:“睡不着了,你买了这么多早饭。” “吃饱了才有力气嘛,”叶馨玉看看发黄的咸豆浆,问阿渔:“你洗过脸了吗?” “还没呢。”她可是专门为叶馨玉留出了表演的空间。 叶馨玉心头暗喜,天助我也:“那你赶紧去洗吧。” 阿渔便走进那个小隔间洗漱。 叶馨玉背对着小隔间,一边盯着小隔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拿报纸包起来的牵牛子粉末,听着哗哗水声,飞快扭头,拆开纸包,倒了一指甲盖进去,拿勺子搅拌均匀。牵牛子有点苦,不过掺在加了酱油的豆浆里面,叶馥玉应该尝不出来。 一指甲盖够不够?叶馨玉再次扭头望向小隔间,正对上阿渔的双眼。 叶馨玉悚然一惊,一张脸刹那间褪尽血色。 阿渔一个箭步跨过来。 叶馨玉一个哆嗦,握紧纸包往兜里缩,却被阿渔扣住手腕,阿渔目光直直地盯着叶馨玉骤然收缩的瞳孔:“姐,你往豆浆里加什么东西?” 重生军嫂的妹妹11 重生军嫂的妹妹11 叶馨玉吓得心脏差点停止跳动,整张脸恐怖的一点血色都没有,叶馥玉都看见了,怎么会这样?怎么办,她要怎么解释? 叶馨玉心如电转,却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手脚逐渐发凉,心跳快的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 “你到底放了什么东西!”阿渔彷佛崩溃,声音骤然激动高亢,强行从呆若木鸡的叶馨玉手里夺过纸包:“这是什么东西,你想做什么?” “你干嘛!”叶馨玉磕巴了下,声音不稳:“这是我从我朋友那要来的补品,能提神的,我是想让你考试的时候精神更好。” “什么补品,哪个朋友?既然是补品,那你为什么要偷偷地背着我放,你又为什么这么慌张,”阿渔声若冷雨:“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脸色,就像是做贼被人逮了个正着。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放的是好东西,而不是害我的东西。叶馨玉,今天是我高考的日子,你到底想给我吃什么东西,你想干嘛?”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叶馨玉色厉内荏,伸手想把东西抢回来:“好心当成路肝肺,不吃拉倒。” 阿渔往后面一躲,拉开了房门向外跑,一边不甘示弱地喝道:“我说的再难听,也没你做的难看。你来陪我高考,我高兴的不得了,想着就算这两个月不知道为什么,你突然变了样,和我生疏起来,可我们总归是亲姐妹,你还是关心我的。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不是来陪我高考,你是来害我的。高考对我有多重要你心知肚明,我读了十几年的书就为了这三天,可你居然想害我不能高考。你真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是牵牛子粉末,我在爸那里见过。我吃了这东西就会上吐下泻,你都是知道的,你想害得我不能参加高考,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居然要这样害我。” 走廊两边的房间探出好几个脑袋,如今的旅馆隔音效果并不好,这会儿住在这的大多都是高考生和陪考的家长,对高考二字格外敏感,听着动静忍不住出来瞧热闹。 马母也不例外,马母见到阿渔,愕然走上来:“馥玉啊,这是怎么了?” 阿渔红了眼睛,语带哽咽:“婶子。” 叶馨玉面如死灰,这个马婶子是出了名的大嘴巴,她知道了,等同于全村都知道,宋家也会知道的。 “没什么,我们姐妹俩拌了几句嘴。”叶馨玉快步从房里追出来,伸手想拉阿渔回房:“馥玉,是我不好,不该在 这时候和你吵,有什么等你高考完再说。” “这是拌嘴嘛,你差点害我不能参加高考了。”阿渔往马母后面避了避。 马母下意识挡了下叶馨玉,隐隐约约听着害人,不能参加高考什么,马母眼睛锃的一下子亮了,看着委屈的阿渔:“什么叫害你差点不能参加高考?” “馥玉!”叶馨玉声音都变了,要上来阻止。传出去,她以后还怎么见人:“都是误会,馥玉,你误会我了。” 阿渔状似害怕地躲。 马母和另一个热心肠的大妈拦住了叶馨玉。 闻讯赶出来的马学明站在阿渔面前:“叶馥玉你别怕,我们这么多人在,你只管说。” 阿渔眼里冒出泪,失望又心痛地看着心急如焚的叶馨玉:“她往我豆浆里加牵牛子粉,我只要略微吃一点这种东西就会上吐下泻。”说着话,阿渔张开手心,让大家可以看清她手上棕褐色的牵牛子粉末。 马母知道牵牛子这东西,小儿子贪嘴吃粽子肚子胀好几天拉不出来,去找叶父,叶父就就给过她一包这个粉,回去小儿子喝了一碗,没两个小时稀里哗啦一通拉人就好了。马母一拍大腿:“买早饭的时候我就劝她最好别买豆浆,汤汤水水你吃了不好,可她说你喜欢吃,感情就是为了使坏。馨玉啊,你这是干嘛啊,今天可是你妹妹高考的大日子。” “我不是,我没有,她胡说。”叶馨玉慌了神,眼下的局面是她万万想不到的:“馥玉,你怎么能这么冤枉我。” “我冤枉你,叶馨玉,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还在不在,”阿渔伤心愤慨地望着她:“你为什么要这样子害我,我考不上大学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要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来害我。” “你胡说什么,分明是你冤枉我,”叶馨玉心中一定,又没其他人看见,她就是不承认,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叶馥玉能把她怎么样:“无端端我害你干嘛,馥玉,就算我哪里做的不好,得罪了你,你也不能拿这种事来冤枉我啊。” “我冤枉你。叶馨玉,我问你,这包东西是不是你的?”阿渔扬了扬手里的牵牛子粉。 叶馨玉矢口否认:“当然不是,我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阿渔:“所以你碰都没碰过?也没把它倒入豆浆里。” 叶馨玉:“我没有,馥玉,你怎么可以往我身上倒这样的污水,我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以至于你要这样子污蔑我。 ” “叶馨玉你真够行的啊,刚才还说这是什么补品,特意从朋友那要来的,给我提神用的,现在干脆都不承认了。”阿渔冷笑,忽然上前抓住叶馨玉的手举起来:“你既然没碰过,你指甲缝里的粉末是怎么回事?” 叶馨玉如遭雷击,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不知何时嵌了粉末的指甲:“这不是牵牛子粉,是脏东西。” 阿渔面沉似水,甩开叶馨玉的手:“那你干嘛慌成这样,叶馨玉,你真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到现在还看不穿是怎么一回事。” 叶馨玉心头一凉,连忙看向四周,看清众人尤其是马母的神情之后,如坠冰窖。 “虽然你是姐姐,但是从小都是我让着你的多。后来我考上了高中,你没考上,你心里不痛快,我心里有数,我也觉得自己继续读书占了便宜,所以我更加让着你。我一直想着考个好大学,毕业分配一个好工作,就能回报家里这些年的培养。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用这种东西来害我!”阿渔握了握手里的纸包,身体因为伤心而轻轻颤抖:“你竟然想害我不能参加高考,你怎么可以这么坏。叶馨玉,以后你再不是我姐姐了,我没你这样狠毒的姐姐。” 说罢,阿渔绕过呆愣当场的叶馨玉进了屋。 马母目光李谴责地看着叶馨玉:“馨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们姐妹就算有什么事,可你也不能拿高考开玩笑啊,这可是你妹妹一辈子的大事。” 马母已经信了是叶馨玉想害阿渔,姐妹俩个在村里,双胞胎妹妹口碑是比姐姐好的。且这做妹妹的有什么理由拿这种事污蔑姐姐,还是在自己高考的档口,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分心。倒是这做姐姐的心窄,见不得妹妹考上大学做手脚,马母是有那么点信的,尤其是叶馨玉那做贼心虚的反应,还有指甲里的东西,让人想相信叶馨玉是无辜的都难。 “我没有,叶馥玉她冤枉我。”叶馨玉的脸一搭红一搭白,身上冷热交替,心乱如麻,怎么会变成这局面的。 马母低头看一眼她手指。 叶馨玉心虚地捏住手指头,做完之后就见马母撇了下嘴,叶馨玉脸颊狠狠一抽。 马母假假一笑,心想叶父一家都是老实人,怎么就出了叶馨玉这样一个异数,再瞅瞅她这花枝招展的模样,也不知道跟谁学坏了,都嫁人了还打扮的花里花俏,不像个正经人。 阿渔拎着自己的东西出来了,拿了五块钱强塞给叶馨玉:“房钱和饭钱。 ”转过头对马母笑了笑:“今天谢谢婶子了。” 马母目露同情,可怜见的,这么重要的日子遇上这么糟心的事:“你要去哪儿?” 阿渔:“我回趟宿舍。” 马母:“那你赶紧去吧,别分心,好好考试。”瞅一眼神情难堪的叶馨玉:“你可得考个好成绩出来。” 叶馨玉眼角跳了跳,想说点什么,可事已至此,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脑子里乱糟糟一片,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挽救。她承受不住在场人的针一样的目光,扭头回了房间关上门。 马母撇了下嘴:“别管她,你好好考试才是正理,考个好大学,气死她,就没见过这样做姐姐的。” 阿渔苦涩一笑,与马母话别之后,离开旅馆。 回到宿舍,少不得被人问,阿渔只笑笑说住不习惯。那旅馆里住了不少本校学生,她相信要不了多久,叶馨玉干的好事就会被广而告之。有马母在,更不用担心村里人不知道,如此,她就放心了。 得益于马母,叶家人当天就知道了牵牛子的事,叶父叶母坐立不安,赶来县城,他们先去了红星旅馆,叶馨玉已经退房走了。 没见到叶馨玉,倒是见到了报信的马母,马母给叶家人打了个电话,一半是八卦,一半是真的关心阿渔,怕她因为这事分心影响高考,所以想着叶家父母来安慰下兴许好一点。 马母连同另外几个留在宾馆里无事可做的考生家长七嘴八舌地说着早上的事。 随着他们的话,叶父叶母两颗心越来越凉,原本还抱着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的侥幸,可在这么多人信誓旦旦的话下,那点侥幸随风而散,只剩下震惊心痛。 叶母还想起上个月刚和小女儿谈论过,小女儿说姐妹俩生疏感情大不如前。 为什么啊,到底是为什么啊? 叶母茫然无措,想不明白,不就是结个婚嘛,大女儿怎么就变了个人似的,还变得这么可怕! 重生军嫂的妹妹12 重生军嫂的妹妹12 阿渔考完下午那一场出来,就见到了焦急万分等待着的叶父叶母。叶父叶母见她精神状态不错,皆是松了一口气,现如今天大地大都没有她高考来得大。 阿渔领着忧心如焚的叶父叶母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爸妈,你们都知道了,是马婶子跟你们说的?” “你姐,你姐她怎么能这样子。”叶母满嘴苦涩,比含了一口黄莲还苦。 阿渔扯了下嘴角:“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变得这么可怕,我以为她是好心好意来陪我高考的,没想到她是处心积虑来害我,要不是我运气好发现了,我都不敢想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形。” 叶母心抽了抽,小女儿起早贪黑地读了十几年的书,就为了高考。对他们这些农村人来说,高考就是唯一出人头地的路。姐妹之间就算有再大的矛盾也不该在这种事上做手脚的呀,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大女儿要用这么脏的手段。 阿渔从书包里掏出那包牵牛子粉末。 叶父接过来拆开,一看那颜色形状就知道是什么,叶父像是不死心似的,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在鼻尖闻了下,又舔了舔,眼睛里的失望几乎要满溢出来,真的是牵牛子粉。小女儿对这东西敏感,只要沾上一点就会上吐下泻不止,人能不能站起来都不一定,更别说高考。 这一路叶父脑子里不断回放着六月中旬那一天,大女儿拿了些东西回来看他们。无意中他撞见大女儿在他们屋子里找东西,他随口问了一句,她说找一件以前的褂子,自己屋里找不到,是不是她妈收起来了。他们妈就过来帮忙找,却没找到,最后她说不找了。其实她是在拿牵牛子粉吧,牵牛子地里头随处可见,磨成粉却是个细致活。 眼巴巴望着叶父的叶母见状,面上浮现悲苦:“真的是牵牛子?” 叶父应了一声,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里似乎都刻满了愁苦。 叶母嘴角颤抖,喃喃:“她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你是她亲妹妹啊。” “我没她这样的姐姐,她也没把我当妹妹。”阿渔面色平静:“我不管她有什么样的理由,天大的苦衷也罢,在她下手害我那一刻起,我跟她的姐妹情分就断了。丑话我说在前头,不管我这次考没考上大学,我绝不会原谅她。” 叶父叶母齐齐一震,叶母嘴角动了动,想说点什么,被叶父拉了一把,这会儿最要紧的是安抚小女儿,别影响后面的考试:“这次大妹儿错的离谱 ,你怎么生气都是该的,你别再想这事了,好好考试。” 叶母连连点头:“对对,你千万别为了这事分心,好好考试,天大的事都没你考试重要。” 阿渔神色缓了缓:“我知道,今天这两门我都考得挺顺利,你们也放宽心,别太生气了。” 叶父脸上露出一点笑影:“顺利就好,顺利就好。”摸出十块钱递过去:“这两天吃好点,别省着,好好考试。” 为了让叶父叶母安心,阿渔接过钱:“我会的。” 叶父再次叮嘱,生怕小女儿被这桩糟心事影响了发挥:“那我们就先走了,你好好考试,别乱想。” 阿渔:“你们吃了晚饭再走吧。” 叶父摆摆手:“不了,吃了饭回去太晚了,而且家里还有事。” 阿渔瞧着他们也没胃口吃饭,便不再说什么,送他们到校门口,望着夫妻俩瘦削单薄的背影,阿渔无声一叹,儿女反目成仇,最难过的是父母。 叶母眼睛发酸发胀:“大妹儿图个什么啊?” 叶父划了好几下火柴才点燃,点了香烟,他不怎么抽烟,只有在极其高兴和愁闷的时候会抽两口。 马学明他妈说,大女儿是见不得小女儿考上大学,心不平嫉妒。叶父手抖了下,除了这个,他自个儿也想不出还能为了什么,大女儿性子要强,他是知道的,可他真不愿意相信大女儿因为要强就做出这种事。 “问问她,回去我亲口问问她图个什么!图个高兴!”叶父怒声:“她妹妹考不上大学,她就高兴了是不是,她就这么见不得她妹妹好!” 叶母被叶父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同时被吓到的还有路人,诧异地看着怒不可遏的叶父。 叶父铁青着脸:“她竟然拿药害自己妹妹,她拿药啊,下次她是不是就要拿毒药害人了。”兄弟姐妹之间闹矛盾,正常,村里亲兄弟姐妹吵嘴打架老死不相往来的都有,可亲兄弟姐妹之间用上药的他活了半辈子都没见过,这是对姐妹还是对敌特? 叶母眼泪下来了,心乱如麻:“大妹儿这是怎么了,她这是怎么了?” 被他们惦记着的叶馨玉正心慌意乱地坐在办公室里,趁人不注意,她从红星旅馆溜了出来,没有回宋家,而是去了市里。 有马母这张大嘴在,肯定会宣扬的人尽皆知,她怎么见人啊。叶馨玉一想可能会面临的流言蜚语,哪敢回宋家,更不敢回娘家 ,就来了市区,无处可去之下,下意识来了服装厂,在这里她也有一间办公室,偶尔和厂里的设计师交流用。 叶馨玉神经质地绞着手指头,想起嵌在指甲缝的药粉,就想剥了自己的手指甲,她怎么这么不小心,要是没那些药粉,她一口咬定不认,这就是一笔糊涂账,可现在好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们都会知道她要害叶馥玉不能参加高考,那些人得怎么编排她,尤其是宋家人,他们会不会告诉宋建邦,宋建邦会怎么想她? 叶馨玉心悸如雷,脑子乱成一团,宋家人问起来,她要怎么解释。此时此刻,叶馨玉悔得肠子都断了,要知道会闹成这样,她就换个法子,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收拾叶馥玉,何必急在一时,这下好了,没吃到羊肉还惹了一身骚。 “叶小姐。”李总儒雅的笑脸映入眼帘:“你这是又有灵感了,真是辛苦你了。” 叶馨玉愣了下,整了整表情,顺着李总的话说道:“突然想起点东西,就又来了。” “遇上叶小姐这么敬业的合作伙伴,实在是我李某人的荣幸。”李总溜一眼叶馨玉。 叶馨玉客气地笑了笑:“能遇上李总,也是我的荣幸。” …… 心烦意乱的叶父原本想直接去宋家找叶馨玉,想了想,还是打电话去那边村里,找上宋家人之后,被宋母反问:“馨玉不是说去县城陪她妹妹高考去了。” 叶馨玉和宋建业一块从市里回来的,到了县城叶馨玉说要陪妹妹高考,这是正经事,宋建业还能拒绝不成,就一个人回来了。 宋母想着自己也要高考的小女儿,便没说什么。说的功利点,亲家那边出个大学生,对他们来说也是脸上有光的事,保不准日后还要求上人大学生,她们姐妹俩感情好也是好事。 叶父含糊了过去,挂上电话气得不行,这是知道闯了祸,不敢见人,所以跑了。可这天都快黑了,她一个女人家打算跑哪儿去,晚上还要不要回来,一个不好,又得闹出事情来。 一出又一出的,叶父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怎么结个婚,大女儿怎么变了个德行。回去的路上,叶父留意到几个村民欲言又止的神情。 晚上叶大伯夫妻俩来了,一进门叶大伯娘就拍着大腿问:“学明他妈说馨玉拿牵牛子害馥玉,真的假的?” 叶母眼前一黑。 叶父心里咯噔一响。 一看夫 妻俩这模样,叶大伯娘就叫起来:“合着是真的,这叫什么事儿,馥玉没事吧,馨玉怎么回事啊!她要干嘛!” 原来,在叶父叶母还在县城时,马母就告诉村里人怎么一回事了,这叶父叶母来村委接了个马母的电话就进了城,村委的人哪能不好奇。正好妇女主任和马母沾着亲,挂了个电话一问,什么事都知道了。 在东边为了一只鸡吵架,西边为了一口井打架的村子里,亲姐姐因为嫉妒就下药破坏亲妹妹高考无异于惊天大新闻,瞬间不胫而走,舆论哗然。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全村一半人都知道了,今天晚上一过,全村都得知道,还能传播到隔壁村子里去。 叶父叶母知道被马母知道肯定瞒不住人,可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传开来,面对闻讯赶来的叶大伯夫妻俩,两口子喉间发堵,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更堵的还在后面。 头疼欲裂的叶馨玉睁开眼,惊恐发现旁边躺着李总,放声尖叫。 李总被尖锐的叫声惊醒,愣了愣反应过来,微笑望着花容失色的叶馨玉:“你醒了。” “你,”叶馨玉抓起被子往下一看,倒抽一口凉气,眼底燃起两簇火苗恶狠狠瞪着李总:“你怎么可以。” 李总无辜地耸了耸肩:“昨晚你喝醉了,我送你来宾馆,你抱着我不放,我也喝了不少。” 叶馨玉的脸红白交错,隐约想起昨天的事,李总请自己吃晚饭,她心情不好多喝了几杯,李总一个劲儿地灌自己的酒,他分明是不安好心,望着佯装无辜的李总,叶馨玉举手挥过去,王八蛋敢占她便宜。 李总轻而易举的压制住叶馨玉:“这么生气干嘛,你不是也很舒服,你丈夫不在身边,你也挺想的吧。” 叶馨玉恼羞成怒:“我丈夫是军人,你这是破坏军婚。” 李总低笑一声:“你们还没领结婚证,不是吗?再说什么叫破坏,你情我愿的事,我对你的意思,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你昨天那么热情,我就是圣人也把持不住。” 叶馨玉噎了下,她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所以从法律上来说,她和宋建邦并不是夫妻关系。 李总笑了笑:“何必这么生气,你丈夫又不在身边,你一个人难道就不寂寞,他不过是个普通军人,还结过婚有三个孩子,又不能陪着你,哪点配得上你了。像你这样优秀的女人,嫁给他实在委屈。馨玉,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真的不考虑下 和我在一起。” “喜欢我,李总,你是有太太的有儿女的人,你以为我不知道。”她傻了才放着好好的将军夫人不做去给人当情人,李总这样的男人她见得多了,嘴上说的再喜欢,绝不可能和家里的黄脸婆离婚娶她,不过是想养个情人玩玩。 李总笑容收敛:“娶我太太是我父母的意思,我并不喜欢她。而且他们在港城,并不会影响我们。如果你想维持你和你丈夫的婚姻,也是可以的。” 叶馨玉冷笑一声,裹着被子捡起地上的衣服进了洗手间换上,出来后怒视还躺在床上的李总:“李总,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我要和你终止合同。” “终止合同,”李总微微一笑:“可以啊。” 他答应的这么爽快,叶馨玉没来由的心里一慌,去看了合同,才知道为何李总有恃无恐。 她被骗了,叶馨玉怒火中烧,依照合同,自己不仅分不到设想中的钱还得赔偿巨额违约金,这个王八蛋打一开始就设了圈套坑她。 李总好整以暇地抓着她的手拍了拍:“你啊,聪明是聪明的,可到底太年轻了没经验,不知道这商场诡谲,跟着我,我好好教你怎么做生意。”指了指叶馨玉又指了指自己:“合则两利,分则两伤。” 叶馨玉恨不得一巴掌抽在他脸上,可最终,权衡利弊后她咬着牙忍住了怒火。 李总笑眯眯抚了抚她的手,小丫头片子还想吊着他玩。 此时,阿渔即将结束第三场考试,而一无所知的叶父叶母正被面色不善的宋母堵在家里。宋母也听说发生在旅馆的事了,两个村子隔得不远,沾亲带故的人不少,宋家在村里又是一等一的体面人家,有的是人或好心或看热闹的传话。 宋母一想昨天叶父打电话来找叶馨玉,心悬起来,出了这种事,叶馨玉肯定不是在陪她妹妹高考,又没回娘家,那她去哪儿了?这年轻媳妇一夜不归,无论如何总得有个说法吧。 重生军嫂的妹妹13 重生军嫂的妹妹13 坐不住的宋母提着两条新打上来的鲤鱼上了叶家的门,寒暄两句切入正题:“我听人说馨玉坏她妹妹高考什么的,这怎么可能,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里头?外头传的话太难听了,我想着最好让馨玉姐妹俩一起解释下,免得越传越离谱。馨玉这会儿是在县城陪她妹妹高考?” 眼望着愁容满面憔悴不堪的叶父叶母,宋母一颗心直往下坠,乍然听说,宋母是不怎么肯信的,谁愿意相信自家媳妇是这么个人,竟然拿药破坏自己双胞胎妹妹的高考。宋母可是有个正在高考的女儿的,更知道这高考的重要性,要是有人敢坏她女儿高考,她就敢活撕了对方。 来的这一路宋母都在想,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姐妹俩可能是吵架了,但是不能够是她们说的那种,那些老娘们的嘴最是能颠倒是非黑白。可瞧着叶父叶母这模样,宋母不确定起来,难道都是真的。宋母倒抽一口凉气,要是真的,她千挑万选了个什么媳妇儿? 叶父叶母心烦意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叫他们怎么开口!老两口昨晚一整晚都没睡,叶母掉了大半夜的眼泪,叶父抽掉了一整包的烟。 叶父硬着头皮道:“姐妹间出了点事,具体的我们也得见了馨玉才知道,这丫头可能在她小姐妹那,回头找到了,我们立马让她回去。” “哪个小姐妹那?”宋母问。 叶父含糊:“我们还在找,一有消息,马上通知你们。”叶父猜大女儿是躲羞躲起来了,她现在手上有钱,住得起宾馆,没头没脑的他们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只能等着她自己回来。至于什么小姐妹,叶馨玉玩得好的小姐妹都是一个村的,不过是找个体面点的借口。 宋母肃声:“听亲家这话头,外头传的那些不都是乱传,馨玉她真的给她妹妹下那个泻药?” 叶母身子颤了颤,连她婆婆都知道了,这可怎么办啊? 叶父沉默,纵然不想大女儿坏了名声,可他老实了一辈子,实在说不了谎,好半响才艰涩开口:“是我们没教好女儿。” 宋母勃然变色,脚底板蹿起丝丝凉意:“为什么啊,她们可是亲姐妹?”连亲姐妹都能下这个黑手,宋母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孙子和孙女,哪天叶馨玉是不是也能害他们,这么一想,宋母心彻底没法平静了。 好吃懒做,穷讲究,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人品问题不能打马虎眼,这媳妇再年轻漂亮,再能挣钱,人品有问题都是 白搭,她这可还有三个孙儿呢。 叶母红肿的眼睛再一次泛出泪意。 叶父脸上的皱纹都深了几分,颓败地抹了一把脸:“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也想问问她为什么?” 宋母望望愁眉苦脸的叶父叶母,不禁同情,转念想到自己,顿时同情不起来了,他们摊上这么个女儿倒霉,她摊上这么个狠心的儿媳妇难道不倒霉。这都叫什么事儿! 留下一句,要是馨玉来你们这儿,让她早点回来,宋母便走了,她得回去好好捋一捋。 被众人牵挂着的叶馨玉在市里磨蹭了一天,下药暴露,酒后乱性,生意被坑,一桩连着一桩,搅得叶馨玉心烦意乱。后两桩还好,眼下最要命的是牵牛子这桩事,她恨不得永远都不回去面对叶家人宋家人的好,却也知道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与其等叶馥玉高考完回去添油加醋的抹黑她,还不如早点回去,掌握主动权。 又在市里停留了一晚,琢磨出了说辞,忐忑不安的叶馨玉坐上了离开市区的车,她先回了叶家村。 一进村,叶馨玉便发觉遇见的村民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十分奇怪。不详的预感笼上心头,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了,不可能,这才多久,叶馥玉还在考试,马母这个八婆也还在县城。 脚步猛然顿住,叶馨玉的脸瞬间惨白下来,难道叶馥玉已经打电话向家里告状了,肯定是的,她怎么忘了还有电话。 自己失去了先机,叶馨玉心跳如擂鼓,再也迈不出第二步。 “馨玉啊,你可算是回来了,你爸妈都在家等着你呢。”正巧路过的叶大伯娘走上来,神情微妙:“学明他妈说你,哎,你赶紧回去看看吧,你爸妈都着急坏了。” 叶馨玉手脚发凉:“马婶子说我什么了?” 叶大伯娘皱起了眉头,眼睛盯着她:“说你拿牵牛子害馥玉,急的你爸妈前天还进了城一趟,这不是真的吧,你怎么可能干这种事是不是?” “我爸妈去过县城了?”叶馨玉愕然瞪大了眼睛。 叶大伯娘:“可不是,学明他妈都这么说了,你爸妈哪能不走一趟,你这两天去哪儿了?昨天你婆婆都来过了,大概也是听到了风声过来问问。” 叶馨玉悚然一惊,不敢置信:“我婆婆来过了?” “来过了,现在外面都在说这事,你赶紧回去跟你爸妈商量下。” 叶馨玉如坠冰窖,寒意从骨头缝里冒 出来,这才多久啊,居然连宋家那边都知道了。 见叶馨玉僵立在原地,叶大伯娘眼睛闪了下,学明他妈这人是爱说东家长西家短,却不会凭空捏造。尤其是进了县城一趟,回来小叔子两口子那模样,说是假的,她头一个不信。 若说叶馨玉嫉妒馥玉丫头能上大学,所以使坏,她倒是有点信。三岁看老,馨玉这丫头心是有点窄,当年馥玉考上县里的高中,馨玉连镇里的高中都没考上,那个夏天馨玉就拉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脸。 眼见着妹妹能考个好大学,毕业出来就是国家干部,十有八九还能在大学里找个大学生结婚,将来肯定红红火火。而她呢,虽然过得也不差,可到底是没法比的。一时想不通,动了歪念,她一点都不觉奇怪。 这两天,村里好多人私下也是这么猜的。 叶馨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其实她更想掉头离开,但是叶大伯娘没给她这个机会。 觉得没脸见人的叶父叶母都没出门,就是叶大哥叶大嫂都暂停了生意。放了假的叶弘礼也在家里,半大不小的少年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知道家里出了大事,哪还有心思出去玩,和父母兄嫂一样待在家里。 出来喂鸡的叶大嫂看见磨磨蹭蹭走来的叶馨玉,立马叫起来:“爸妈,大妹儿回来了。” 坐在屋子里发呆的叶父叶母立刻跑出来,叶家兄弟也窜了出来,就是左右邻居都探头探脑,现在全村都在讨论这桩事,说什么的都有。 “你这丫头可算是回来了。”叶母悬着的一颗心落回肚子里,这两天怨怪着女儿,却也担心着她一个人在外头。 叶父瞧瞧四周,黑着脸斥责一声:“回屋!” 叶馨玉眉心跳了跳。 叶母上来拉她,尴尬地看了看和叶馨玉一起来的叶大伯娘,叶大伯娘虽然想听听怎么回事,但是也不讨嫌:“我家里还煮着东西,我先走了。” 叶母不自然地笑了笑,等叶大伯娘出了院子,笑容顿时维持不住,拽着叶馨玉往屋里走,她有一肚子的话要问大女儿。 叶馨玉脸皮一抽,身上就像是爬了成千上百只蚂蚁似的不自在,刚踏进屋,迎面而来的就是叶父的质问:“你为什么要害你妹妹?” 叶父将那包牵牛子粉甩在桌子上。 叶馨玉脸白了白,五指握紧:“谁让她勾引建邦,我气不过,就教训她一下怎么了,那是她活该!”牵牛子粉一事 ,她没法否认,那么只能给自己找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叶馥玉勾引宋建邦,她收拾叶馥玉天经地义,就算手段激烈了点,那也是叶馥玉活该,她没错。 “你胡说!”在叶家人被叶馨玉一句话惊呆时,叶弘礼第一个反驳:“二姐才不会。” 叶父也反应过来,瞪着叶馨玉:“你说馥玉她,证据呢!” “我亲眼看见的,叶馥玉她想勾引建邦,”叶馨玉理直气壮:“要不然我怎么会对付她,我就是气不过,建邦可是她亲姐夫,她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 叶馨玉神态太过坚定,以至于叶母有一瞬间的动摇,可想起素来乖巧的小女儿,叶母摇头:“不可能的,馥玉不是这样的人。” “她不是这样的人,我就是坏人了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们偏心,你们从小到大都偏心叶馥玉。”叶馨玉怒目而视。 “你还有没有良心了,真要说偏心,你们姐妹俩,我们也是偏着你多一点,”叶父大怒:“你爱哭爱闹,家里最后那点好吃的,十次里八次都是分给你的,就是你弟弟都得让着你。你居然还有脸在这说我们偏心,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叶馨玉语塞了一瞬。 叶父指了指:“你说馥玉勾引建邦,好,我亲自打电话去问建邦,要是建邦说有这回事,我打断她的腿。” 叶馨玉面上滑过一丝慌乱:“建邦不知道。” 瞥见她心虚之色的叶父心如死灰:“所以就你一个人知道,是不是,无凭无据,你一张嘴就想给你妹妹扣一个勾引姐夫的名头。” 叶馨玉悲愤:“爸,你什么意思,这种事,她当然小心翼翼背着人,怎么可能闹得人尽皆知,可我是女人,我能察觉到。” “捉贼得拿赃,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给你妹妹定这么一个罪,没有这样的道理。你去外面问问,谁会相信你。”叶父怒不可遏:“你妹妹的成绩考大学稳稳的,她犯得着吗。你当宋建邦是宝贝,你妹妹她不稀罕。” 叶馨玉恼羞成怒:“她故意跟我抢,抢走我的男人,她心里就痛快。” “你少来,从小我只看见你抢她的东西,馨玉啊馨玉,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叶父失望的无以复加。 叶馨玉咆哮:“说来说去,你们就是相信她不相信我,她是好的,她不可能干坏事,我就是坏,坏事都是干的。你们心里都给我定罪了,还假惺惺来问我干嘛!” 叶父被气 了个倒仰。 老实巴交的叶弘扬看不下去了:“你让我们相信你,那你总得给我们个相信你的理由,你做的事,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你自己都承认了。可你说馥玉她,”叶弘扬都没好意思说:“就你一个人在这里说,一点证据都没有,让人怎么相信你。” 叶馨玉梗着脖子:“我就是证据,说白了你们就是不相信我。” 叶弘扬气结:“你蛮不讲理!” “你少在这胡搅蛮缠,做错了事不承认还红口白牙污蔑别人,我,我,”暴跳如雷的叶父左顾右看,一个箭步蹿过去抄起角落里的竹扫帚:“我没你这样的女儿。” “孩他爸!”六神无主的叶母下意识想拦住叶父。 叶父一把推开叶母:“你还要护着她,她就是欠打。” 叶弘礼和叶大嫂不约而同一左一右扶住叶母。 “爸,你要打我!”叶馨玉不敢置信望着怒火中烧的叶父,震惊之下都忘了躲。 “我打的就是你这个没良心的,”叶父狠狠一扫帚抽下去:“我让你害人,我让你血口喷人。” 火辣辣的剧痛瞬间令叶馨玉回了神,痛叫一声冲向门口,打开门就往外跑,叶父举着扫帚追出来。 院子外探头缩脑的村民被这一幕吓了一大跳,叶父那可是村里出了名的好脾气,谁家孩子不挨爹妈打,就他们家孩子没被动过一根手指头。从来不打孩子的叶父居然动了手,看来是真的气狠了,想想叶馨玉干的事,的确也该打。 逃出来的叶馨玉心一横,扫一眼看热闹的村民,回头朝着怒气冲冲的叶父喊:“你们偏心,就算你们打死了我,我也要说,叶馥玉勾引姐夫,她活该!” 只有叶馥玉有错,这些人才不会对她说三道四,这种事怎么可能说得清,她说是就是,总有几个人会信的,到时候就是一笔糊涂账,对宋家她也有说辞,至于娘家,这样偏心的娘家,她才不稀罕。 叶馨玉狠狠瞪一眼紧追不舍的叶父,大步逃走。待她出人头地了,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叶父到底年纪大了,又担惊受怕了两晚,体力不济,只能眼睁睁看着叶馨玉跑远,气的扔了扫帚:“你走,你走,这辈子都别回来,我们家没你这样丧天良的女儿!” 有村民凑上来:“你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自己。” 安慰之中还有人哪壶不开提哪壶:“馨玉怎么说馥玉勾引她姐夫?” “她满嘴喷粪你也信,我们家幺妹儿再正派不过一个人,你们还不知道,”叶父心一横:“是馨玉这死丫头丧天良,见不得她妹妹考上大学,眼见着收不了场,就往她妹妹头上泼脏水,好推脱责任。” 说着说着叶父悲从中来,眼圈儿一红:“她怎么能这样没良心,那可是她亲妹妹,打小就对她掏心掏肺的。” 将叶父一大老爷们红了眼睛,村民不胜唏嘘,七嘴八舌安慰叶父。 且说叶馨玉,越想越委屈,抹着泪回到宋家村,一路少不得引人瞩目,叶馨玉也不管,就这么哭着回到宋家。 宋母揣了一肚子的心事要问她,见她这模样愣了下:“这是怎么了,谁打你了?” “我爸。”叶馨玉哭哭啼啼。 宋母心想,是该打。这会儿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儿媳妇了。 叶馨玉觑着宋母这模样就知道,她也信了那些话,这会儿嘀咕上了她,当下就道:“妈,我是拿牵牛子对付我妹妹了,可这都是因为她想勾引建邦,我气昏了头,才会那样做。” 宋母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叶馨玉振振有词:“要不然我无缘无故干嘛去害她,还不是因为她先惹我。” 叶馨玉一推六二五把责任全部推到了阿渔身上,她自己只是被逼无奈一时激愤。 叶馨玉说的言之凿凿义正言辞,不见半点心虚,说的宋母都有点信了,她自然愿意自家儿媳妇只是冲动而不是心肠恶毒,要不然她三个孙儿怎么办? 不过宋母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主要还是亲家这小女儿成绩太好,几次见面也乖乖巧巧的。 宋母将信将疑,觉得还是得给部队的儿子打个电话说说这事。虽然叶馨玉说儿子并没察觉,可宋母还是想听听儿子的看法。 叶馨玉筋疲力尽的躺在床上,心想自己这一关应该算是糊弄过去了。反正只要有人拿牵牛子说事,她就一口咬定叶馥玉勾引宋建邦,她是受害者,就算行为过激也是情有可原,不管他们信不信,她必须理直气壮。谎话说上一百遍就是真的,再说她又没有说谎,叶馥玉就是觊觎宋建邦,只是没机会下手而已。 …… 三天高考结束,当天学校老师就组织估分,闹闹哄哄一个晚上,有人欢喜有人忧,阿渔属于欢喜那一拨,以这个成绩,第一志愿十拿九稳。 次日阿渔才收拾行李准 备回家,叶弘扬特意来县城帮她拿东西,中间欲言又止。 阿渔笑问:“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叶弘扬挠了挠脑袋,他不是个瞒得住的事的,被阿渔三言两语一绕,吞吞吐吐地说了。 阿渔嘴角一翘:“倒打一耙,还挺机灵。” 叶弘扬都快愁死了:“你还笑得出来,那些长舌妇的嘴能刮掉人一层皮。” “那就离他们远远的。”阿渔笑眯眯说道,高考结束,也确定叶馨玉就是害原身的黑手,接下来就该有仇报仇了。到时候撕起来不好看,村里人嘴碎,给叶家人换个地方能少很多麻烦,且这农村的生活环境,着实令她难过,能过好日子为何要自讨苦吃。 叶弘扬一愣。 阿渔:“去县城或者干脆去市里开个店,也省的你们来回折腾。” 叶弘扬呆住了:“进城?”想都没想过。 阿渔就让他好好想一下,这两个月叶家已经挣了一笔钱,足够盘一个店面,她手里的食谱也能支撑起一家旺铺。再说除了食谱,她还有药方,挣钱于她而言并不难。 叶弘扬就这么一路被阿渔洗脑到了家,觉得进城开店皆大欢喜,一进门,对上父母的愁容,瞬间被打回原形,又想起家里的糟心事。 阿渔这个当事人是全家最轻松的一个,放下乱七八糟的行李:“我去一趟宋家村。” 五个人十只眼睛齐齐望过来。 阿渔笑笑:“不找她把话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了,还当我心虚。” 重生军嫂的妹妹14 重生军嫂的妹妹14 谣言止于智者,然而智者在少数。哪怕一些人明知道那些话站不住根脚,但是出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也会津津乐道。尤其是亲姐姐指责亲妹妹勾引姐夫这么抓人眼球的八卦,在这个娱乐匮乏的年代,无疑扣人心弦。 毫不作为任由叶馨玉颠倒是非黑白,吃亏的是她,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那一套在这种事上行不通,所以阿渔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找叶馨玉对质,最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谎言就是谎言,禁不起细究。 坐在凳子上的叶父闷头抽了一口烟:“是该找她把话说说明白,我跟你一块去。” 六神无主的叶母抹了一把泪,这几天她整颗心就像是被扔在油锅里炸,怎么也想不明白,大女儿突然变了样。 “我也去,问问那个没良心的死丫头,她发的哪门子疯啊!”叶母哽咽。 叶父站起来:“你别去。”婆娘心软,到时候闹起来又得哭哭啼啼,不定还得拖后腿。 叶母大急。 叶父显出一家之主的强硬,让叶大嫂和小儿子在家陪着叶母,自己带着阿渔和叶弘扬前往宋家。 伤心不已的叶母抓着叶大嫂的胳膊,不知第几次地问:“大妹儿怎么会这样!” 叶大嫂沉默,她哪知道,两个小姑子,大的这个虽然没小的那个好相处,但是也还算过得去,哪曾想会闹出这么大的乱子。 大妹儿说幺妹儿勾引大妹夫,叶大嫂是不怎么肯信的,无凭无据的就她上下嘴皮子一碰,倒像是情急之下给自己找借口。可大妹儿再不靠谱,那也是婆婆亲女儿,她这个做媳妇的还能编排不成,是以,叶大嫂只能保持沉默。 “大姐就是嫉妒二姐能考上大学,比她有前途。我们班学习委员嫉妒心就超强,上学期期中考试我考的比他好,他就想联合其他同学孤立我,搞笑的是,没人理他,谁不知道他,找他问问题,他永远都说不知道,生怕教会了别人超过他。”叶弘礼老气横秋地抱怨。 叶母嘴角颤了颤:“那是她亲妹妹啊,亲妹妹啊!” 叶大嫂心道,有些人就是见不得亲近的人好,现成的,他们家这两个月卖酥鱼赚了点钱,有几家亲戚说话立马就阴阳怪气起来,这些人啊就是望人穷,巴不得身边人都比自己差,他们就高兴了。 叶家为着叶馨玉愁云惨雾,宋家也不遑多让,闲言碎语弄得宋父宋母烦不胜烦。 宋家其他人倒好,像是两个媳妇,还颇有那么点幸灾乐祸。叶馨玉十指不沾阳春水,家务活少不得得她们多干点,岂能没有怨气。就算叶馨玉替家里挣了钱,可她不经意间留露出的高人一等的优越感,着实令两人恨得牙痒痒,本有些别苗头的妯娌俩,因为叶馨玉反倒化干戈为玉帛,经常背地里嘀咕。 这会儿两人就嘀咕上了。 “……她妹子正高三,那么好的成绩读书得多用心,哪有闲功夫想男人。” “可不是,就算想,学校里斯斯文文的小伙子有的是。” “我看啊,她就是栽赃。她干了那种事,可不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要不然怎么向人交代。” 刚从村委接了宋建邦电话回来的宋母听了只言片语,糟心地拉了脸,没好气地喊:“猪喂了吗?” 妯娌两个头皮一紧,宋母是个厉害的,老两口又能挣钱把持着钱袋子,在家很有说一不二的气势:“妈。” 宋母剜了她们一眼:“赶紧喂去,饿死了今年都吃素。” 妯娌二人悻悻离开。 宋母啐了一口,想起和大儿子通的这个电话,脸又苦了,比吃了苦瓜还苦。昨天她就找儿子了,不过儿子不在营队,今儿一回来,儿子就给她回电话。 她就在电话里把发生的事都跟他说了,毕竟是他媳妇儿,这么大的事哪能瞒着他。且他们老两口都分不清叶馨玉的话是真是假,就想儿子给断一断真假。 电话那头的宋建邦是懵的,什么叫小姨子勾引他,婚前婚后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且没有一次是单独相处,每次都是一大群人,他们就是客套地打个招呼,多余的话都没说过一句,怎么就和勾引扯上关系了。 怔愣间,宋建邦想起婚后陪着叶馨玉回叶家,叶馨玉的反常。宋建邦眯了眯眼,她似乎很忌讳自己和她妹妹接触,但是他实在没有察觉到小姨子对他有丁点那种意思,他是侦察兵出身,自认为观察力过人。 就是叶馨玉自己不也拿不出任何人证物证,而是她主观的认为。只凭没有证据的猜疑,所以她在高考这样重要的关口做手脚害自己的亲妹妹,用的还是下药这样不入流的手段。 宋建邦心情顿时变得十分复杂,因着安全套那件事,虽然后来说开了,但是他对叶馨玉还是不可避免生出了隔阂。信任建立起来很难,摧毁只需要一瞬间。 叶馨玉想毁叶馥玉高考,哪怕她猜测的都 是真的,难道不该是找到证据让外人看清叶馥玉真面目,可她却选择了在攸关前途的高考上下黑手。这样的手段,实在让宋建邦没法觉得她是受害者,她的所作所为更像一个加害者。 “妈,看看我岳父岳母是什么态度,他们做父母的总了解自己女儿品性。”宋建邦这么说,在他看来叶家两位老人不是那种偏心不讲道理的。 宋母嗯嗯应好,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看?” 宋建邦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了解的不多,不敢随便下定论,妈你先去叶家看看,到时候给我个电话,这两天我都在营地。” 宋母心就沉了沉,儿子没说相信叶馨玉,这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了,他们可是夫妻。 宋母嘴里发苦,挂上电话心事重重往家走,无意间撞见两个儿媳妇说小话,气不打一处来,骂散了两人,在原地生了会儿闷气,刚走了几步,瞄到一个人影在篱笆外晃荡,定睛一看,是葛益民。 “益民啊!” 探头缩脑的葛益民吓得一个哆嗦,扭头见是宋母,整了整脸色端起笑脸:“婶娘。” 宋母走过去:“去哪儿呢你?” 葛益民赔笑:“我闲着没事,就想看看建业在不在家?” 宋母:“建业在鱼塘那边。” “那我去鱼塘那找他。”葛益民又对宋母笑了笑,往前走了。 宋母皱了眉头,见葛益民还在往前走,眉头拧成了疙瘩:“益民,你去哪儿啊?” “鱼塘。”葛益民忽然反应过来,尴尬地摸了摸脑袋,调转方向:“看我晒糊涂了。” 宋母也笑了笑:“这天是热,比去年热多了。” 望着葛益民的背影,宋母嘀咕:“古里古怪的。”扭身往屋子里走。 葛益民回头望了望宋家的方向,眉心紧皱,外面的流言蜚语他都听说了,说的不堪入耳,大多数人都不怎么相信叶馥玉勾引宋建邦,谁让她成绩好,反正在这些人看来,成绩好的肯定是好人。 就因为这样的偏见,馨玉打小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因为她妹妹成绩好,所以她爸妈兄弟亲戚都偏向叶馥玉。 外人不知道叶馥玉的真面目,他却一清二楚,打小叶馥玉就会装模作样,面上表现的懂事谦让,暗地里却经常欺负馨玉,馨玉没少向他诉苦。 叶馥玉从小就喜欢和叶馨玉较劲,暗中勾引宋建邦这种事她怎么 做不出来。馨玉是冲动了点,可还不是被逼到了极点爆发。到头来却没人相信,都觉得她心黑手辣。 之前葛益民苦苦压抑着自己的思念,因为叶馨玉说她过的很好,不想被打扰。可她现在过的一点都不好,葛益民再也忍不住,只想好好安慰叶馨玉,要是她愿意,自己可以带她走,远离这些糟心事糟心人。 葛益民急切想安慰的叶馨玉正拿着一壶热水走向鱼塘,大多数人都会先入为主,所以她得先声夺人,因此哪怕知道外面的人都在议论她,她还是走了出来。躲起来显得她理亏似的,她偏要大大方方地出现在她们面前。 果不其然,就有那些不怀好意的八婆上来明知故问。 叶馨玉义正言辞,语气凛然:“……我是有不对的地方,可要不是叶馥玉她勾引建邦,我怎么会那样,还不是被她气昏了头……” 叶馨玉不厌其烦地说了一遍又一遍,说的她自己都信了,语气神态越发笃定坦然,就像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听得人都动摇起来,难道是真的? 错眼间,叶馨玉瞥见了鬼鬼祟祟的葛益民,呼吸乱了一瞬,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葛益民这个人了,但是她一直都没忘了他,怎么可能忘得了这个贱人。 应付了眼前这一拨人,叶馨玉想无视葛益民,然葛益民发神经似地跟着她,叶馨玉试图甩掉他,可这人牛皮膏药似的,叶馨玉回头瞪了瞪他,眼神凶狠。 葛益民面露伤心欲言又止,却还是没有离开,眼睛里彷佛有千言万语要说。把叶馨玉恶心的够呛,这个男人就会装深情骗女人,可一出事立马原形毕露。 叶馨玉左右瞧瞧,再这么跟下去,万一被人瞧出什么来,可不是火上浇油。叶馨玉一股火往上撞,再次戒备地环顾一圈,大中午的,路上都没什么人,岔到边上的芦苇荡里。 葛益民心头一喜,连忙跟了进去。 宋家村头,阿渔一行和回家的宋家二儿子宋建国以及小女儿宋建芳撞了个正着。 宋建国是去接宋建芳的,两人大包小包,阿渔他们顺手就帮忙拎了几件东西。 宋建芳连声道谢。 宋建国神情微妙:“叔你们?” 叶父闷声道:“有点事儿找馨玉。” 宋建国心里有数。 倒是宋建芳虽然觉得奇怪,但是她性子大大咧咧的,问了句什么事被搪塞过去,便没再追 问,且满心都是自己高考,便对阿渔道:“我觉得我这次完蛋了,对答案都没对上,估出来的分数一点都不理想。” 阿渔翻翻记忆,在上一世,宋建芳是复读了一次才考上一所大专,可她总不能实话实说,遂道:“你别自己吓自己,自己给自己估分,难免往低里估计。” 宋建芳摆摆手:“哎,我有自知之明。”考不上才是正常的,他们班好多都是复读生。 宋建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的笔记送人了吗,没的话,能不能送给我啊,让我沾沾光。” 阿渔道:“我表弟明年高考,已经说好给他了。” 宋建芳失望地啊了一声,马上又道:“那借我抄一份怎么样?” 阿渔自然说好,叶馨玉是叶馨玉,宋家人是宋家人,想想,宋家人也挺倒霉的。 宋建芳喜笑颜开。 观阿渔神色如常,宋建国心情复杂,心想这高材生心里素质就是好,遇上这种事也不慌不忙,再看看自家小妹,笑骂一句:“成绩还没出来,你就预定好笔记了,你能不能出息点。” 宋建芳翻了个白眼:“我这叫有自知之明,省得你们白高兴一场。哎,猫咪知道我回来,来接我了。” 宋建芳欢喜地看着小跑过来的花猫,拍拍手引它过来。大花猫喵喵叫着走过来,许久没见它的宋建芳稀罕地蹲下去摸了摸,见阿渔也望着那猫,便解释:“也不知哪儿跑来的野猫,我妈稀罕的紧,都不心疼鱼了,一条一条的喂它们。” 阿渔放下拎着的包,也蹲下身摸了摸猫背:“估计就是闻着你们家的鱼香跑来的。” 三个男人无奈也停下来,宋建国道:“回家去玩,这大太阳的。” “坏猫,回来。”宋建芳倏尔叫了一声,哭笑不得地瞪着叼着一条珠子头绳跑出去的花猫。 阿渔赧然:“包开了,我都没留意到。” 宋建芳追出去两步:“是它太狡猾,这东西又不能吃,你还给我呀。” 大花猫回头望了望好气又好笑的宋建芳,跑进了芦苇荡。 宋建芳急着追出去,那可是大哥从省城给她带回来的,他们这小地方没得买。 阿渔顺势也追了上去。 留下三个男人面面相觑,愁容不展的叶父难得笑了笑:“到底是小姑娘。” 宋建国摇了摇头,正好这里阴凉,就想着等一等吧,以 为一两分钟,哪想等了五六分钟都没见人影。 宋建芳和阿渔追着猫进了芦苇荡,宋建芳一直在嚷嚷,阿渔就说:“你越喊它越怕跑地越快。” 宋建芳便不再高声,追着追着又笑:“我怎么觉得这猫在耍着我们玩。” 阿渔微微笑着道:“猫都调皮,大概是这么多天没见你,故意跟你玩呢!” 宋建芳乐了,很快就乐不出来了。 芦苇摇曳中,葛益民饱含深情的声音随风传来:“……馨玉,你还是跟我走吧,那些人都在背后对你说三道四,你家里人也偏心不相信你,你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我们去鹏城好不好?就像之前说好的那样,我们做点小生意,肯定过的比现在好。” 重生军嫂的妹妹15 重生军嫂的妹妹15 “滚!”叶馨玉暴怒:“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们之间早就完了,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关系,你还来找我干嘛,你要害死我是不是?” “我怎么会害你,你要是过得好我肯定不来找你,可你现在都过成什么样了。外头那些人都在议论你,宋建邦家里人肯定也这样,你这日子过的还有什么意思。”激动之下葛益民抓住了叶馨玉的手:“馨玉,我们走吧,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好不好?” 叶馨玉使劲甩着胳膊:“你别碰我,我就是死都不会跟你走。” 葛益民伤心欲绝,紧紧抓着叶馨玉的手腕:“宋建邦就这么好,他明明可以让你随军却把你扔在家里给他带孩子,出了这么大事的也不能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承担,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他就是好,比你这个只会骗女人的废物好一千倍一万倍。”叶馨玉只觉得被他抓着的地方无比恶心:“你快放开我。” 葛益民不敢置信,失声:“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是你骗了我。你说你不想当后娘,想去鹏城看看,我就想方设法去弄票,好不容易买到了车票,我什么都准备好了,你却没来。你知道我那一晚是怎么熬过来的,我一直等到天快亮了,不得不回家,一回到家就病倒了,我发着高烧躺在床上,听着你敲锣打鼓地嫁给宋建邦,那会儿我都想自己病死了干脆。” 叶馨玉噎了下,烦躁地掰葛益民的手:“就算我骗了你,我对不起你。我再说一次,我是绝不会跟你走的,我跟你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 “为什么,”葛益民反而抓住了叶馨玉的另一只手,连月来的失落痛苦和不甘在这一刻喷涌而出,他激动地抱住叶馨玉:“馨玉,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你为什么突然就变了卦,之前我们还好好的,你这样让我怎么办。” “你放开我,放开我。”叶馨玉大急。 “你们,你们不要脸!”宋建芳再是忍不住,扒开芦苇冲了出来。 落后两步的阿渔神情一言难尽,葛益民和叶馨玉芦苇荡相会已经是意外收获,没想到还有私奔未遂这一茬,听话头还发生在婚前那一晚。 略一回忆,阿渔恍然,那一晚半夜里原身上厕所撞见了同样起夜的叶馨玉,原来她不是起夜而是私奔逃婚。联系叶馨玉毫无预兆的性情大变,看来她是半路重生反悔了。 晴天降霹雳,炸得叶馨玉和葛益民 魂飞魄散。 葛益民身体瞬间僵硬,望着怒气冲天的宋建芳,紧接着惊恐而来的是窃喜。 怒不可遏的宋建芳,要笑不笑的阿渔,骤然出现的两人惊得叶馨心脏差点停止跳动,浑身发凉,就像是被人在寒冬腊月摁进了冰窟窿里,她们怎么会在这里,听见看见了多少? “你们,你们两个无耻,”宋建芳脸色铁青,指着面无人色的叶馨玉:“你对得起我大哥吗,你不要脸。” 恐惧如同藤蔓紧紧缠绕叶馨玉的心脏,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怎么会这样! “建芳,不是你想到的这样。”叶馨玉脸色白的几乎透明。 “我有眼睛我有耳朵,我听得清清楚楚,你们两个不要脸的狗男女。”宋建芳恶狠狠地瞪着眼睛,气急败坏:“你等着,我要告诉我爸妈,告诉我大哥。” 宋建芳扭头就走。 叶馨玉惊骇欲绝,冲上来拉住宋建芳:“不要,建芳,你听我说,我和葛益民从前是有一段,不过我们分开了,是他,是他一直缠着我。” “我呸,你当我傻啊,我都听见了,你和我哥处上后还跟他勾搭,你们还想私奔,就是结婚前一晚,你可真够不要脸的,居然还能没事人似的跟我哥结婚。”宋建芳使劲推搡:“你现在怕了,之前干什么去了。” 叶馨玉心中最后那根弦啪的断了,手脚骤然失去了力道。 宋建芳推开叶馨玉,踉跄后退的叶馨玉被葛益民接住。 “狗男女!”宋建芳怒瞪二人一眼,拔腿就跑,也没管一旁的阿渔,在她看来,她们是姐妹,那是一伙的。 “馨玉你别怕,有我在,大不了我们离开这。”葛益民安慰惶恐不安的叶馨玉。 听到他的声音,叶馨玉登时怒火高涨,甩手就是一巴掌:“都是你,你害了我一次不够,还要害我第二次。”完了,宋建芳一说,宋家肯定容不下她,她想好好过日子就那么难吗? 葛益民被这一巴掌打懵了,直愣愣看着满脸愤恨的叶馨玉。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叶馨玉扑过去又打又踢:“王八蛋,你害死我了,你又来害我。” 葛益民吃痛:“你干嘛,馨玉,你别这样!” 阿渔低头看了看脚边的大花猫,又看了看打闹成一团的叶馨玉和葛益民,弯了弯嘴角,可真是好大一出戏。 叶馨玉到底是女人,力气没葛益民大,很快 就被葛益民制住手脚,不过葛益民模样狼狈的很,脸上被抓了两道血痕。 喘着粗气的叶馨玉无意间瞥到了看戏似的站在那的阿渔,眼里冒出凶光:“是你,都是你害的。” 阿渔讥诮:“是我逼着你偷人,还是我逼着你私奔。你哪来的脸说我害你,分明是你想害我不能参加高考,还往我头上泼脏水,说我勾引宋建邦。” 阿渔冷笑一声:“好一出贼喊捉贼,你自己乱搞男女关系,倒有脸造我的谣,现在遭报应了。” 叶馨玉气到发抖:“你就是勾引宋建邦。” “时间地点证人?你以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阿渔冷冷盯着她:“走啊,当着两家人的面,我们好好说说清楚,我哪一天在哪里怎么勾引宋建邦了,除你之外,又有谁看见了。再说说你干的好事,今天,”阿渔指了指葛益民:“还有七号晚上,锦绣宾馆。” 叶馨玉悚然一惊,牙齿颤抖:“你怎么知道?”倏尔反应过来,“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最清楚,”阿渔嘴角上翘:“没做过的事,再怎么胡编乱造都禁不起推敲。可做过的事,只要肯查,一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看着阿渔的笑,叶馨玉只觉得一股凉意顺着脚底板蹿上来,深入骨髓的冷。 “馨玉,你妹妹什么意思,什么锦绣宾馆?”葛益民见叶馨玉惊骇欲绝,心脏缩了缩。 “你胡说,你住嘴,你要是敢乱说,我撕了你的嘴。”叶馨玉挣脱开葛益民,冲向阿渔:“你不许乱说。” 阿渔直接一脚踹趴下叶馨玉:“你都造我的谣了,我凭什么要替你隐瞒丑事,因为姐妹之情?笑话,从你给我下牵牛子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再没一毛钱的关系。” 叶馨玉趴在地上,疼得冷汗淋漓,她想骂叶馥玉这个贱人,可实在是太疼了,疼得她话都说不出来。 阿渔冷冷扫她一眼,抬脚离开。 “回来,你不许乱说。”叶馨玉断断续续的呻吟,声音微不可闻,葛益民这事,也许还能挽救,就说她年轻不懂事,被葛益民哄骗了,但是她及时醒悟回头了。可要是她和李总的事被宋家人知道了,宋建业是知道锦绣宾馆的,他们在那住过。万一他去打听,万一真的有人看见了,叶馨玉打了一个寒噤,她和宋建邦就真的完了,宋建邦怎么可能原谅她。 脑子里一团乱麻的葛益民扶住叶馨玉,眼神慌乱又急切:“什么锦绣宾馆 ,馨玉,你妹妹什么意思?” “拦住她,抓她回来,别让她去乱说。”叶馨玉面孔发白,声音发抖,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叶馥玉胡说八道,不能让叶馥玉毁了她的前途,她是要当将军夫人的。 见状,葛益民如坠冰窖,遍体生寒:“你在外面有人了?” “闭嘴,她说的话你也信。”叶馨玉厉喝一声,略微缓过劲来,抓着葛益民勉强站起来,就去追阿渔。 葛益民泥塑木雕一般维持着蹲的姿势,叶馥玉的话,他是从来都不信的,因为叶馨玉告诉他,她妹妹口蜜腹剑阴险狡诈,可叶馨玉色厉内荏的表现,让葛益民忍不住动摇,她妹妹说的是不是都是真的,所以她那么惊恐慌乱。 叶馨玉在外面有人了? 不可能的! 葛益民摇了摇头,瘫坐在地上,又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宋母第一反应也是这个,宋建芳急得跺脚:“我亲眼看见亲耳听见,叶馥玉也在场,我吃饱了撑的骗你啊,我跟大嫂,呸,她才不是我大嫂,我跟她又没仇,犯得着泼她脏水吗?” 宋母面颊发凉,忽然之间想起方才葛益民在篱笆外探头缩脑,那地儿对着的是,老大两口子的屋子,宋母脸白了白:“人呢?” “就在芦苇荡里,”宋建芳说起来都觉得脏:“要是没事,一男一女干嘛躲芦苇荡子里去,妈,你给我哥找了个什么媳妇,丢死人了,我大哥以后还怎么见人!” “带路啊你,哪来这么多话。”急的嘴上冒泡的宋母推着宋建芳往外走。 叶父也在着急上火,原本三个大男人在芦苇荡外等着追猫的两个小姑娘回来,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只想着两人追猫追远了,倒也没什么担心的,农村长大的孩子皮实的很。 宋建国觉得这么等着不是事,就对叶父说:“叔,咱们先去家里喝口水,芳芳她们回来见不到我们自己会回来。” 叶父想想,自己先去和大女儿谈谈,便应好。正要走,就听见叫嚷声,辨出是叶馨玉的声音,叶父心里一紧,往里头走了走,就看见了一前一后的两个女儿。 “你们怎么回事?”叶父望望面色冷淡的阿渔,再看看焦躁不安的叶馨玉。 叶馨玉三步并作两步赶上来:“你不许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去锦绣宾馆问问不就知道了。”这年头住宾馆可 不像后世那么常见,男女关系更是保守,去问还真有可能问出点什么。就算问不出来,看叶馨玉这做贼心虚的模样,已经够说明问题了。 叶馨玉心里有鬼,自然害怕,冲过去要打阿渔的模样:“你闭嘴,你要害死我才高兴是不是。” 阿渔往边上一避。 叶父扯住惊怒交加的叶馨玉:“你想干嘛!” 叶馨玉的脸乍青乍白:“她污蔑我。” “污蔑。既然是污蔑,你急什么,你泼我脏水,我可没急成你这样,身正不怕影子斜。”阿渔余光一扫,瞥见了走来的宋建国,“你处心积虑要害我,牵牛子害不成,又往我头上扣屎盆子。你敢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你七号晚上在哪过的夜,和谁在一起,你敢说吗?我同学爸爸都看见了,他说起的时候我都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才好。” 重生军嫂的妹妹16 重生军嫂的妹妹16 叶馨玉脸上恐怖的一点血色都没有,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脑子转的飞快,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叶父呆住了,难以置信地望着羞愤难言的阿渔。 随后而至的宋建国惊疑不定地看着叶家姐妹,最后目光定在阿渔脸上:“你同学爸爸看见什么了?” 阿渔也看向宋建国,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你们别信她,她胡说八道,她血口喷人。”叶馨玉尖着嗓子喊,用一种愤恨厌恶的目光瞪视阿渔:“你记恨我把你勾引宋建邦的事捅了出来,你就胡编乱造污蔑我。” 阿渔眸光渐冷,逼视心慌气短的叶馨玉:“谁胡编乱造谁心里有数,你说我勾引宋建邦,说来说去除了自己这张嘴外,还有什么证据,有本事你尽管拿出来,你要是拿得出来,我随便你处置,可你拿得出来吗?你拿不出来,你分明是害我的丑事败露了,要给自己找个台阶,就往我身上泼脏水,造这种恶心的谣洗白你自己,好显得你不是那么无耻。倒是你干的丑事,真凭实据都摆在那,有人亲眼看见你和那个男人在锦绣宾馆开房。还有你和葛益民,我和建芳亲眼看见的。叶馨玉,你真够能耐的,自己男女关系乱的一塌糊涂,居然还有脸造谣中伤我。” 还没消化好锦绣宾馆这个雷的叶父和叶弘扬再一次震惊了,怎么又来了个葛益民,这葛益民又是谁? 他们不知道,宋建国知道啊,一个村的,白白净净的小伙子,捋清阿渔话里内容的宋建国倒抽一口凉气,她的意思是,叶馨玉在锦绣宾馆和野男人鬼混,除了这个野男人外,还和葛益民不清不楚。 宋建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你说的都是真的?”冷不丁传来宋母的声音。 “妈?”宋建国惊讶地看着脸黑的想锅底一眼的宋母。 宋母身边的宋建芳不敢置信地指着叶馨玉:“你七号晚上到底干什么了?”一个葛益民已经是晴天霹雳,可她听见了什么,竟然还有另外一个男人! 望着宋母亮堂堂的双眼,叶馨玉心头一震,全身血液都冲上太阳穴,耳畔嗡嗡作响,她嘴角蠕动,想说点什么,却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阿渔目光坦然严肃:“大娘不信,我可以联系我那同学,你们还可以自己去宾馆问一问,宾馆那么多服务员,总有几个人看见了。其实看她这心虚有鬼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就叶馨玉这怂样,秃子头上 的虱子,哪里用得着人证。本来也没什么同学爸爸,只有猫爸爸。她赌的就是用不着人证,这么丢人的事,谁开得了口向外人求证,就算真到那一步,她也能安排一个同学爸爸出来。 叶馨玉瞳孔缩了缩:“她胡说,我没有,妈,你别信她的话,你就是报复我。” “那你怕什么!”宋建芳恶声恶气,心里已经信了阿渔的话,叶馨玉既然能和葛益民胡来,自然也能和别人乱搞。怪不得叶馨玉三天两头跑市里,合着是去会奸夫了,真不要脸,还有三哥,吃白饭的,居然一点都没发现。 叶馨玉矢口否认:“我没有。” 宋建芳嘲讽地看着死鸭子嘴硬的叶馨玉:“就算这是假的,那葛益民呢,我亲眼看见亲耳听见的,你是不是也要说我报复你,我造谣。”张望四周,不见葛益民:“葛益民这个王八蛋呢?” “我,我……”词穷的叶馨玉脸白如纸,上下牙齿彼此打架。 “都别讲了,回家,回家!”宋母瞧着远远的探头探脑的两个村民,杀人的心都有了。想他们老宋家,在这村里从来都是头一份,老头子做过大队长,儿子是军官,后来又成了村里第一家万元户,走到哪都是被人竖大拇指夸赞羡慕的,这下好了,以后走到哪他们老宋家都得被笑话,这是倒了什么血霉娶了这么个事精媳妇! 被一桩一桩惊闻打击的头昏目眩的叶父抹了一把脸:“回去说,回去说。”声音发紧发抖。 阿渔垂了垂眼,这要是在古代,名声大过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可能会换个更加温和的法子。幸好这是现代,不兴株连这一套,家里一个人臭名远扬,对其他人生活的影响并不大。 叶馨玉脚下犹如灌了铅,被宋母狠狠一拉:“你还嫌不够丢人,要让全村人都来看笑话。” 叶馨玉面上肌肉不断抽搐,被宋母没好气地扯回了家,路上不只一次瞪阿渔,目光中蕴含着刻骨铭心的怨恨。 阿渔嘴角一撇,目光轻蔑,又蠢又毒。 叶馨玉气结,眼神更加怨毒,要不是叶馥玉这个贱人,局面怎么会闹成这样。 不经意间看在眼里的叶父五内俱焚,大女儿怎么会变成这样。一而再地害她亲妹妹,居然还乱搞男女关系,她这么可以这样! 一路,遇上的村民都奇怪地看着这一行气氛古怪的人,联想之前发生的事,不禁好奇。 宋母板着一张脸,倒是没人不识趣地凑上来 ,只在宋母一行离开后,窃窃私语。 这让好面子的宋母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只恨不得回到订婚前,是她瞎了眼,给儿子讨了这么一个媳妇,又庆幸,幸好儿子在部队,轻易影响不到他。 胡思乱想间到了家,确认孙儿们都不在家,宋母松一口气。 宋父和宋建业都在屋内,出来前,宋母让二儿媳妇去鱼塘把人叫回来的。 宋母打发两个好奇不已的儿媳妇在院子里守着,别让人凑过来听热闹,虽然宋母觉得这事瞒不住。自己的女儿她自然相信,叶馨玉和葛益民不清不楚,还有宾馆那一茬子,有了葛益民这个前科,再看叶馨玉那样子,宋母信阿渔的话。这种儿媳妇白送她,她都不要,到时候一离婚怎么可能瞒得住人。 宋母抿了抿唇,离婚都省了,还没扯证,那更好,省了多少事。 不大的堂屋里站了九个人,拥挤又压抑。 叶馨玉噤若寒蝉,大夏天的出了一身冷汗,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化解眼前的困境,却一筹莫展。 宋母瞧了瞧面容悲苦的叶父,又看了看还不怎么清楚来龙去脉的宋父和宋建业,对宋建芳道:“芳芳,你把你听见的看见的再说一遍。” 宋建芳瞪一眼胆战心惊的叶馨玉,义愤填膺:“葛益民说她不想当后娘想跑到鹏城去,他们连车票都买好了。听葛益民的话,他们居然准备在结婚前那一晚跑,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不想结婚直说嘛,大哥又不是非她不娶,逃跑是个什么意思,还选在那节骨眼上,成心想让我们家丢人是不是,简直了。” 中间叶馨玉要插嘴,被宋母毫不留情地喝了一声:“待会儿有你说的时候。” 叶馨玉瑟缩了下,面上一片灰败,好死不死,怎么就让宋建芳看见了。要是只有叶馥玉一个,她能咬死她造谣污蔑自己,偏偏还有一个宋建芳。 待宋建芳说完了,宋母看向阿渔:“你和我家芳芳一块听见的,是不是这样?” 一屋子人都看向阿渔,包括叶馨玉。 叶馨玉的眼神格外复杂,痛恨、警告、厌恶以及不自知的哀求。 阿渔毫无情绪地点了点头:“就是建芳说的那样。” 宋母咬牙:“她们两个人都看见了,总是假不了的了。要不要我再把葛益民拉来,再说的明白点,说说他们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怎么勾搭的,勾搭了几次?” 叶父最后那点侥幸荡 然无存,气得直打摆子,抖着手指着叶馨玉:“你不想嫁建邦,你早说,难道我和你妈会拿刀逼着你嫁不成,你竟然,竟然想私奔。” “那是我年轻不懂事,被葛益民骗了,我不是没走吗,我知道错了,所以我没走。我是喜欢建邦的,只是觉得做不好后娘,我心里害怕,被葛益民一哄二骗就昏了头。我知道错了,爸妈,我和葛益民清清白白,我们什么都没做。”叶馨玉知道葛益民这事否认不了,只能辩解:“芳芳,芳芳,你应该听见了,我让他别再来找我,我说了我绝对不会跟他走的,我跟他早就一刀两断了,我们没关系的,我只想好好和建邦过日子。” “哦,你最后没私奔,所以你没错,我们是不是还得感谢你,感谢你一边答应了和我哥结婚,一边准备在婚前最后一晚逃婚,你可真够不要脸的。”宋建芳气得破口大骂:“你还有脸说想和我大哥好好过日子,婚前有个葛益民,婚后又和其他男人去宾馆鬼混,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说起来我都觉得脏。” 叶父和叶弘扬的脸火辣辣的发烫。 宋父大惊:“什么宾馆?” 宋母深吸一口气,不断跟自己说,乌七八糟的事不是他们姓宋的干的,都是姓叶的干的,最丢人的不是他们,不气不气,不然她怕自己忍不住冲上去揪住叶馨玉甩她两个大耳掴子。 “葛益民这事就这样,先不说了,我们来说说这回事,”宋母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七号八号这两天你说你住在市里宾馆,哪个宾馆?” 叶馨玉嘴角哆嗦,说不出话来。 宋建业心念一动:“是不是锦绣宾馆?” 宋母一惊:“你怎么知道?” 宋建业就说,这两个月仅有的三次被耽误回不来,他们都住在离厂子最近的锦绣宾馆里。 宋母阴沉沉瞪视叶馨玉:“你妹妹说的也是锦绣宾馆,你这两天住在哪儿了,锦绣宾馆?”最后四个字骤然加重。 “我,我……”叶馨玉太阳穴一突一突的涨痛,身体冷得想像冰块,恨恨指着神色淡淡的阿渔:“你胡说,你想报复我,故意泼我脏水。” 阿渔扯了扯嘴角:“说来说去你就会说这句话,说我泼你脏水,难道你不是住在锦绣宾馆,不是和一个三十出头模样,叫李总的男人开了房。真要把我同学爸爸找来,再去宾馆找服务员挨个问一遍,你们这组合,想来有印象的服务员还不少。是不是这样,你才肯认。 ” 随着阿渔的话,叶馨玉不寒而栗,抖如糠筛。 “李总!”宋建业大惊失色。 隐约听宋建业和叶馨玉提过几耳朵李总的宋家人勃然变色。 宋母深信不疑了,顿时怒气上涌:“见鬼的做生意,合着你做的皮肉生意,怪不得你几件衣服就能卖个万把块钱,你,你。”宋母气得说不上话,一巴掌拍在就近的宋建业身上:“你是死人吗,就一点都没发现。” 宋建业其实隐隐察觉到那个李总对叶馨玉特别热情,但是叶馨玉说港城的生意人都这样,是他少见多怪,李总虽然热情倒也规规矩矩的,他就没往心里去,如今再看,合着两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勾搭成奸了,顿时像吃了苍蝇似的。 “你胡说。”叶馨玉明显的底气不足,却仍然在垂死挣扎,彷佛只要她不承认就万事大吉。 “别人都是胡说,就你说的是真的,是不是。”忍无可忍的宋母爆发了,冲过去就是一巴掌。 叶馨玉尖叫一声:“妈,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 “解释个鬼,你嘴里就没一句实话,我真是瞎了眼才看中你,”宋母使劲捶打这叶馨玉,眼泪掉了下来:“我待你不薄啊,三个儿媳妇,我对你最好,你懒得要死对三个孩子不上心我都忍了。你倒好,居然背着建邦偷男人,偷了一个又一个,你个不要脸的玩意儿。” 叶馨玉哪是干惯了体力活的宋母的对手,被打的痛叫不休。叶父手足无措,一面心疼女儿,一面又实在是没脸上去拉开宋母,他也是有儿媳妇的,要是儿媳妇偷人,也得火冒三丈。 叶弘扬无措,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阿渔自然更是乐得作壁上观。 最后是宋父让两个儿子拉开了宋母。叶馨玉已是狼狈不堪,一头卷发乱的像鸟窝,衣裙凌乱,脸颊发红。 宋母怒气未消,恶狠狠地瞪着叶馨玉,要是早个四十年,这种不要脸的媳妇都能被婆家活活打死。 在这样的目光下,叶馨玉忍不住瑟缩。 宋母怒骂:“我们家没你这样的儿媳妇,你给我滚,老头子,明天,不,待会儿就去把钱取出来,她的脏钱,我们家不稀罕,我就是穷死饿死,也不要她的皮肉钱。” 叶馨玉肝胆俱裂:“妈!” “呸。”宋母一口唾沫吐过去。 面上一凉的叶馨玉恶心大叫。 宋母气急败坏:“谁是你妈,我才没有你这种儿媳妇,我儿子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要你这种玩意儿,我见了你都觉得眼睛脏,你赶紧给我滚,别脏了我家的地,老二老三,把她的东西给我扔出去。” 宋建国和宋建业看向宋父。 宋父骂道:“杵着干嘛。”骂走儿子,宋父望着羞愧难当的叶父,还知道羞,没腆着脸求情,这叶家还算拎得清:“老叶,你家大闺女,我们家是要不起了,你带回去吧,彩礼也不用退了。”依着叶馨玉这情况,彩礼该是退回来的,不过宋父不想把事情做绝了,好歹进门快三个月,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叶父更加羞愧,眼中含泪:“退,彩礼要退的。是我没用,没教好女儿,给你们,给你们丢人了。” 宋父沉沉叹了一口气。 “爸!”见叶父竟然不帮忙,叶馨玉大叫,声音因为愤恨而更加尖锐,就像指甲刮过玻璃。 叶父没理她,这会儿都恨不得没生过这个女儿才好。 孤立无援的叶馨玉吓得眼泪直流,哀求宋母:“妈,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那天我心情不好喝多了,李总送我回房间,我们没做什么,我们什么都没做。” 宋母又是一口唾沫喷过去:“你说的话我一个字就不信,你就是个谎话精!” 叶馨玉擦掉脸上的唾沫,几乎崩溃,六神无主地哭诉:“你们不能这样,我和建邦结了婚的,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就算要离婚,也得建邦来和我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宋建邦会听她解释的。 宋母厌恶瞪着她:“要是建邦在这,他只会比我们更恶心,你背着他偷人,还指望建邦原谅你,你以为你是天仙啊。我告诉你,我生的儿子我了解,回头我就跟他说你干的好事,他肯定赞成赶你走。你这样的女人,但凡是个男人都觉恶心。” 闻言叶馨玉遍体生寒,急的直流眼泪:“妈,你听我解释。” 宋母看了她就觉得膈应,推着叶馨玉往外走:“滚,滚,滚,别脏了我家的地。” 叶父胸口发疼,老泪纵横,蹒跚着跨出宋家大门。 叶弘扬的脸红红白白,无地自容。 阿渔面无表情。 叶家四人被扫地出门,脚边是零零散散的行李,周围是围观的村民。 重生军嫂的妹妹17 重生军嫂的妹妹17 叶父悲不自胜,一个大男人忍不住涕泗横流,比起难堪,更多的是痛心,他的大女儿怎么会变成这样子。下药害亲妹妹,害人不成又泼脏水,婚前有男人还想过在结婚前一天私奔,婚后又和另一个男人不清不楚。要不是亲眼目睹亲耳听见,他怎么敢相信怎么愿意相信。 望着鼻涕眼泪一把的叶父,阿渔心头滑过一丝不忍,抽了手帕递过去。让做父亲的亲眼见证女儿的不堪,这很残忍。但是若不这样,叶父不会对叶馨玉彻底失望。但凡对她还有一丝希望,叶家就有可能再被叶馨玉连累,丢脸是轻,就怕重蹈前世覆辙。 叶父擦了一把泪,声哽咽:“走,走,走!”不走,留在这等着宋家拿大扫帚赶人嘛! 叶父埋头往前走,没管叶馨玉。 叶弘扬看看呆若木鸡的叶馨玉,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拉了拉阿渔。 阿渔抬脚要走。 “都怪你!”仿徨无助的叶馨玉大叫一声,满腔愤恨冲向阿渔。 阿渔擒住叶馨玉的手腕一掰,叶馨玉一声惨嚎,紧接着右脸剧痛。 “啪”一声,阿渔一巴掌掴在叶馨玉脸上,打人不打脸,打脸侮辱人,但是有些人就该狠狠打脸。 叶馨玉呆了下,在里头她被宋母打了好几下,但是宋母是长辈,且她到底理亏,可叶馥玉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打她,这个贱人害了她上辈子,这辈子又来祸害她,她怎么不去死。 暴跳如雷的叶馨玉狰狞着一张脸扑上去:“你个贱人你敢打我!” 叶弘扬拦住发狂似的叶馨玉:“你干嘛!” “贱人,”叶馨玉青筋暴跳,两眼赤红:“你怎么不去死,你这个该死的婊子!” 阿渔的脸一沉到底,向前一步,狠狠一巴掌打断叶馨玉的污言秽语:“你再骂一句试试!” 叶馨玉眼睛充血,恶狠狠瞪着阿渔:“王八……” 阿渔反手又是一巴掌:“你再骂!” 耳朵轰鸣的叶馨玉眼前一黑,胸腔几乎炸裂:“你打我,你敢打我!” 叶弘扬惊得瞪大了眼睛。 “你敢害我,我为什么不敢打你,你自找的。”阿渔面上一片冰冷。 叶馨玉怒吼:“你勾引宋建邦,你活该!” “你自己勾三搭四,就觉得别人都跟你一样不要脸。 干脆点,有证据尽管拿出来,没证据就闭上你的臭嘴。无凭无据,就想往我身上扣屎盆子,你以为你是谁,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阿渔都觉得烦了,来来回回这一句。幸好,知道叶馨玉干的那些污糟事后,想来相信她的没几个了。一个道德败坏品性沦丧的人说的话,有谁会相信。 闷头走出去好几米的叶父听大女儿到了这一步还冥顽不灵,死咬着小女儿不放,苦苦压抑着的怒火终于爆发,从篱笆上抽了一根芦苇棒子冲回来。 “你们走开!” 阿渔拉着发懵的叶弘扬往边上扯了扯。 “爸!”叶馨玉匪夷所思地望着面色铁青眼眶通红的叶父。 叶父劈头盖脸打下去:“到了现在你还要害你妹妹,你就这么见不得她好,害了一次不成,又要害一次。你这个丧天良的畜生!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一个害人精,我让你害人,让你胡搞,让你乱来!” “爸,爸!”叶馨玉失声痛叫,抱头逃窜。 叶父气势汹汹追。 阿渔拉着傻眼的叶弘扬赶上去。 留下面面相觑的村民,宋家人互相瞧了瞧,宋建国的媳妇指了指院子里的东西:“这些?” “管他,爱要不要,被人捡走活该。”宋母瞅一眼聚在外面的村民,黑着脸回了房,丢人,丢人啊! 村民们挤眉弄眼,三三两两散了,有几个好奇的往叶家人离开的方向走,神情兴奋又不可思议。 一群人在屋子里又哭又喊又叫,农村的门可不隔音,耳尖的听了个七七八八。 叶馨玉跑没了影,气喘吁吁的叶父抓着芦苇竿停下,赶上来的阿渔抚着叶父的后背顺气。 看着阿渔,叶父觉得一张老脸火烧火燎的发烫。 阿渔:“爸,我们先回家。” 叶父筋疲力尽地点了点头。 叶弘扬想说那叶馨玉呢,可觑着叶父的脸色,把这个可能不怎么合适的问题咽了回去。 阿渔三人往村头走,跟着想看热闹的村民悻悻散开。 回到自己村里,在这个风口浪尖上,遇到的村民少不得多看叶家人几眼,叶父板着一张脸。 阿渔看了看不自在的叶父和叶弘扬,等叶馨玉的事情传开后,叶家人的处境会更糟糕,唾沫星子能淹死人。 老话家丑不可外扬有一定的道理,但是要分人,遇上滚刀肉,内部解决 的后果是姑息养奸。 如叶馨玉,倘若为了面子,她选择内部处理叶馨玉给她下牵牛子这事,因为没有外人作证,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叶馨玉完全可以抵死不认。到时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叶家人怎么选择。 就算他们相信叶馨玉使坏,但是作为亲人,绝对不会主动对外说。到头来叶馨玉除了被骂一顿,少回娘家几趟,在外面照样过的有滋有味。而她还得顾忌着面子,继续粉饰太平做一对好姐妹,若是对叶馨玉态度不好,反而要被外人指责无礼。 做坏事却没有受到相应的惩罚,叶馨玉肯定会得寸进尺变本加厉。下次叶馨玉再作恶,她是不是还得因为家丑不可外扬,继续忍让,忍让到被害死为止。 为了所谓的面子名声,让受委屈的人打落牙齿和血吞,是另一种杀人不见血的恶。 因此,她算着时机闹得人尽皆知,揭穿叶馨玉真面目。倒是叶馨玉的反应当真出乎她的意料,为了洗白自己,就往她身上泼勾引姐夫的脏水,是她低估了叶馨玉的无耻。 这种桃色阴私最难掰扯清楚,还是出自至亲口中。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不把造谣的叶馨玉彻底钉在耻辱柱上,总有几个人会拿这件事议论她。在他们嘴里,这可是她亲姐姐说的,要不是真的,做姐姐的怎么会去害妹妹。 就是这样一来,叶宋两家人少不得因为叶馨玉所作所为被人指指点点。不过在人前揭发叶馨玉下药害她那一刻起,已经注定叶宋两家丢人现眼。纸包不住火,以叶馨玉的德行,她的丑事早晚被人揭穿。 横竖要经这一遭,早死早超生。箩筐里出了一个烂苹果,最正确的做法是赶快扔掉,而不是左舍不得右不忍心,最后因为这一个烂苹果坏了一箩筐的新鲜苹果。 叶馨玉就是这个烂苹果。在前世,因为叶馨玉,宋家矛盾层出不穷,宋家老两口听了叶馨玉的花言巧语赔掉了大半辈子的积蓄。而叶家更惨,家破人亡。 痛一时,趁早看穿叶馨玉真面目,总比被蒙在鼓里,伤了一次又一次,遍体鳞伤的好。 急的像热锅上蚂蚁的叶母见到回来的叶父,眼前一亮,细看之下,发现叶父像是哭过,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他爸,你怎么了?” 同样心急如焚的叶大嫂赶紧从茶缸子里倒了三杯消暑解渴的金银花水:“日头这么大,渴了吧!” 叶父叶弘扬拿起来就灌。 叶母眼巴巴望着叶父: “见着大妹儿吗?说的怎么样?大妹儿知道错了没?” 叶父脸上再次涌起怒气。 叶弘扬抓着茶杯,不吭声。 阿渔看了看叶弘礼,十四岁,不小了,回头也能从别人那听来,添油加醋的反而不好,便喝了一口水润嗓子,放下水杯道:“她捅了个更大的娄子。” 叶母惊疑不定。 阿渔语气平静:“我和建芳正好撞见她和葛益民在芦苇荡里说话,原来他们好过,还打算在结婚前一晚上一起私奔去鹏城,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没走。” 叶母他们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渔继续:“我跟她吵了几句,话赶话说到她前两天和人在宾馆鬼混,被宋建国听了去。” 叶母遍体生寒,声音抖得不像话:“这又是怎么回事?” 阿渔垂了垂眼:“我同学爸爸看见的,我不知道怎么开口跟你们说,就没告诉你们,被她一气就说了出来。不过我不后悔,她敢做我凭什么不能说,难道还要帮着她骗宋家人。” 叶母面色发白:“你同学爸爸是不是看错了,这里头肯定哪里搞错了。大妹儿不会的,她不是这样的人。” “她就是这么个丧天良的人。”叶父狠狠抽了一口烟:“她早就不是我们想的那个模样了,她连她妹妹都能害,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大妹呢?”不敢置信的叶母往外走:“我得问问她,我要问问她。” “问什么问,她自己都认了,”叶父气得扔了烟:“以后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叶母吓得瑟缩了下。 叶弘扬闷声道:“妈,都是真的,大妹她错的太离谱了。而且你也找不到她,宋家说要离婚,把她赶了出来,她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叶母一阵晕眩,脸上惨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叶大嫂赶紧扶着叶母坐下。 叶母颤声:“离婚?” “她做了这么不要脸的事,哪家还容得下她,哪家还敢要她。”叶父怒气勃勃。 叶母心乱如麻地哭起来:“那她去哪儿了,她一个女人家。” “她有钱,哪里去不了,她主意大着呢,用不着你担心!”叶父气得站起来:“她要是敢回来,我打断她的腿,我们家没这么不知羞耻的女儿。” 说罢,叶父气冲冲回了屋。 叶母泪流不止, 一颗心拧成一团。 听着叶母呜呜咽咽的哭声,阿渔皱了皱眉头,叶母是个慈母,对儿女都是疼的,说不上故意偏心叶馨玉,就是叶馨玉是四个儿女中最会哭会闹的,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就像前世,叶馨玉也是做生意和人做到了床上,被宋建业捉奸在床,闹得比现在还难看。 走投无路的叶馨玉灰溜溜回了叶家,气归气,叶馨玉哭一哭求一求,那会儿她还没怎么祸害自家人,正确说法是祸害了原身,但是叶家人都不知道。 叶母第一个心软了,后来叶父也软了心肠,让叶馨玉回来了。打她回来,叶家就开始倒霉,没什么本事却一门心思想做生意发财,说起来还一套一套的,真给她从亲戚那借到了钱,可是赚得少赔得多,赔掉了谁来还,除了叶父叶母还能是谁。 叶家人上上下下说的好听是重情善良,说难听点就是傻。 这一回,叶馨玉要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十有八九还是得回来。叶父叶母会不会原谅她?阿渔还真不敢确定,到底是亲生女儿呢。 哭了一会儿,叶母抹着眼泪回了房间,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松了一口气。 阿渔对叶弘扬道:“大哥,明天我们去县城看看?” 叶弘扬啊了一声,反应过来是开熟食店的事:“这么急?” 阿渔:“赶早不赶晚,况且出了这多事,找点事做做也能分散下爸妈的注意力。” 叶大嫂茫然。 叶弘扬就这么一解释,出了叶馨玉的事后,他越发觉得搬到城里好,家人能享福,还省得面对三姑六婆的口水。就是有那么一点点底气不足,不知道能不能在城里站稳根脚。 每天来回赶着摆摊,刮风下雨各种不方便,叶大嫂也觉得累,可一下子要去县城,心里还是有点发憷。 阿渔就安慰:“大嫂你做的东西这么好吃,到哪都能打开局面。”做饮食生意,味道好其他都不是问题。 叶大嫂就道:“是你配的卤汁好。” 阿渔笑笑:“反正我们家的东西好吃就对了。” 叶大嫂也笑了下,想着那些回头客,心里渐渐有了底气。这钱是人的胆,要是两个月前,叶大嫂想都不敢想进城这回事,可在尝到了挣钱的滋味后,叶大嫂的胆子也慢慢大了,谁还嫌弃钱扎手不成。再说了,哪个农村人没个进城的梦。这城里的大楼房,城里的电灯,城里的自来水,想想心里就火热 。 且说叶馨玉,逃进了芦苇荡才摆脱穷追猛打的叶父,脸上身上火辣辣的疼,疼得叶馨玉掉起眼泪来。爸就是偏心,又为了叶馥玉打她。 哭了好一会儿,叶馨玉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看,想着叶父他们应该走了。站在原地,她却不知道去哪儿,她想回宋家,可回想起宋母吃人一样的凶狠,叶馨玉打了一个哆嗦,回去,宋母肯定会又把她打出来。 回叶家,叶馨玉立马否定这个念头,她才不回去。 去找宋建邦,叶馨玉眼里亮起光芒,马上又黯淡下去,买火车票得介绍信,村委怎么可能开给她。 心烦意乱间,叶馨玉想起自己藏在枕头里的存折,她的私房钱可都在上面。 叶馨玉连忙往回赶,路上遇到的几个村民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叶馨玉脸颊抽了抽,强装镇定,心里把叶馥玉骂了个狗血淋头,要不是她,自己怎么会落到这地步。 到了宋家门口,就见她的嫁妆以及这两个月添置的东西都被扔了出来,满满当当一堆。 叶馨玉上前翻了翻,找到了那个枕头里的存折,大松一口气,看着上面的数字,逐渐心安,她还有钱。怔怔望着宋家紧闭的各个门,叶馨玉咬了咬牙,都给她等着,等她发了财,她要他们后悔这样薄待她。这个世界笑贫不笑娼,谁还没点黑历史。只要她发达了,这些事都能翻篇,他们只会溜须拍马讨好她,谁会记得这点事。还有叶家人,她会让他们后悔的。 叶馨玉把存折装进包里,只装了几件自己喜欢的衣服,又拿了护肤品和化妆品,以及那几份合同。再次深深看了一眼安静的宋家,彷佛透过窗帘看见躲在背后嘲笑她的宋家人。 叶馨玉眼底闪过一道凶光,掉头离开。 宋母揉着发疼的胸口啐了一口,不要就不要,还指望她亲自送到叶家去不成,想得美。她巴不得这辈子都别再看见这个人,前世作孽,摊上这么个不要脸的儿媳妇。 “馨玉,馨玉。”葛益民在村道上追上了大步离开的叶馨玉。 旁边地里的村民登时看了过去。 “馨玉,你要去哪儿?” 一见葛益民,叶馨玉就觉得牙龈发痒,要不是这个王八蛋,她怎么可能被宋家赶出来。 迎着叶馨玉怨毒的视线,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来,将葛益民冻在原地。 叶馨玉两眼冒火:“我变成这样,现在你 满意了,你高兴了。” 葛益民脸一白:“馨玉,我不是故意的,我带你走,我……” “他妈的你是真的傻还是装傻,”叶馨玉暴喝一声,一张脸因为愤恨而扭曲狰狞:“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们完了,我们早完了,你听清楚,我叶馨玉就是死也不会跟你走,你死了这条心,人渣!废物!” 葛益民如遭五雷轰顶。 叶馨玉狠狠瞪他一眼,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旋身快步离开。 站在原地的葛益民手脚发凉,怔怔看着叶馨玉的背影越来越小。 …… 去信用社取钱的宋建业和宋建国兄弟俩拿了钱,没回家,径直去叶家找叶馨玉。 叶父瓮声瓮气:“她不在。” 宋建业就道:“那你们拿着也一样。” “拿走拿走,她的钱你们给她去,给我们干嘛,她跟我们家没关系了,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想起这钱的来路,叶父就心里堵的慌,又想起一茬:“你们等等。” 宋家兄弟不明所以,就见叶父进了屋,拿了一叠钱出来:“你们家的彩礼。” 宋建国:“我爸说不用退。” “规矩是规矩,我们不还会被戳断脊梁骨,你们拿了没人会说你们。”叶父硬塞了过去:“你们不要,我就送到你们家去。” 宋建国觉得这钱烫手:“那叔,这钱我们收了,这钱你们也收下,回头交给她,麻烦叔你给我们写一张收据。” 叶父:“我们不要,你们自己去给她去,我们家不过这道手。” 可他们上哪儿去找叶馨玉,总不能三天两头来叶家堵她,宋建业使了个眼色,直接把钱往桌上一放就跑,没收据就没收据,叶家人老实,不怕他们收了钱不认账。 被摆了一道的叶父气苦,脸色变了两个来回,叶父咬咬牙:“我找她,我去找她。”宋家回不去,娘家不敢回,她还能去哪,八成去市里了。她不是说那个李总只是送她回房间,他们什么都没做,他就亲眼去看看。那个厂他记得,叫宏洋,跟大儿子名字一个音,他记得牢牢的。 叶父拿着厚厚一包钱回了屋。 愁眉不展的叶母跟着进去了。 叶弘礼纠结地问正在喂鸡的阿渔:“二姐,大姐她跑哪儿去了?” 阿渔:“我哪儿知道?” 叶弘礼又问:“她是不 是以后都不回来了?” 阿渔拿着一根草拍了拍皱着脸的叶弘礼:“等她混出个人样或者混不下去了,就会回来了。”不过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是后者,就她那脑子,也只能骗骗对她毫不设防的自己人,对上外人,只有被耍着玩的份,想想叶家人也挺可悲。 叶弘礼隐约有些明白过来,抓了抓脸:“我觉得爸应该不会让她回来,我从没见过爸爸这么生气。” 阿渔溜一眼主屋的窗户,笑笑:“要是她过的很惨,穷困潦倒走投无路,下跪求饶道歉呢?” 叶弘礼语塞。 阿渔扔了手里的草,拍拍手:“她要是回来了,我就走。” 叶弘礼愕然张大了嘴。 阿渔抬着他的下巴合上他的嘴:“不走,再被她害一次,她敢在高考当天用牵牛子害我,谁知道哪一天她会不会再发疯拿老鼠药害我。” “不能够。”叶弘礼急的摇头。 阿渔问:“在这之前,你想过她会用牵牛子害我吗?” 叶弘礼哑口无言。 阿渔牵了牵嘴角:“我也没想过,可她就是干了,干了不说还倒打一耙。谁敢拍着胸脯说她不敢拿老鼠药害我,下一次我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能提前发现。我不敢拿我的命赌她做人的底线,我输不起。反正我是不敢和她待在一块的,不然我喝口水都得提心吊胆。” 叶弘礼心下一凛。 阿渔望着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前世,原身就毁在对这个亲姐姐毫不设防。可以说整个叶家的悲剧都在于对叶馨玉太过心软和信任。 重生军嫂的妹妹18 重生军嫂的妹妹18 主屋内,叶父叶母五味陈杂。扪心自问,要是大女儿落魄回来求饶,他们会不会让她再进这个家门? 怒气填胸的叶父恨恨地想,他是绝不会让她进来的,一个自己亲妹妹都能狠下心害的畜生,真指不定哪天又害人了。在发生了这么多做梦都梦不到的事情后,大女儿已经让他毛骨悚然。 可叶母呢,叶父看着泪眼婆娑的老妻,哪个做父母的愿意相信自己孩子那么坏,只有当真相拍在脸上了,才会死心,才会认命。 “明天就去那个厂里找找她,你自己问问她去,她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叶父声音发紧,他既想在挨个地方找到叶馨玉,又怕在那个地方找到叶馨玉。 叶母舌尖颤动,想说点什么,可喉咙里似乎被塞了一团棉花,她相信丈夫儿女说的话,但是又不相信自己大女儿能这么坏。 叶母鼻子一酸,眼泪纷纷落下。 这一晚,夫妻两个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满脑子的叶馨玉。 第二天,叶父叶母拿着宋家送来的钱准备去市里找叶馨玉,七千五百块钱,现在的人民币最大面值只有十块,厚厚的好几叠。叶父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包了一层又一层,拿着个布袋子装起来,还不放心的在里面装了几件衣服掩饰,惟恐遭了小偷。 叶弘扬陪着他们去,哪里放心父母自个儿去人生地不熟的市里,何况又拿着这么多钱。且要是遇上叶馨玉,发生什么不愉快,自己在边上总好一些。 于是,叶弘扬陪着叶父叶母去市里找叶馨玉。 阿渔则带着叶大嫂和叶弘礼去县城忙开店的事,早些安顿好早些安生。 一大家子早早的出了门,在路上遇上了几个村民,顺口问一句去哪儿,倒没讨人嫌的追着问叶馨玉的事。村里人虽说爱议论八卦,可都是在背后议论,面对当事人自然会收敛,这是基本的人情世故。 一路大家都很沉默,就是叶弘礼也安静如鸡,到了县城,叶父他们还要坐车去市里,对阿渔道:“要是今天找到了她,我们今天就回来,没找到就再找找,到时候会往村里打电话。” 阿渔点头:“你们路上小心点。” 叶父生拉硬拽了下嘴角,露出个笑模样:“你们也当心点。” 阿渔无声一叹,目送叶父三人上了去市里的客车,转身带着叶大嫂和叶弘礼离开车站,去找来之前就约好的中 间人曾国庆。 改革开放,市场复苏,各行各业百废待兴。曾国庆就相当于后来的中介,给人牵桥搭路收点辛苦费,这人是阿渔同学的一个本家兄弟,偶然间得知,阿渔便请同学搭了个线。 两厢见面,寒暄了几句。 叶弘扬不在,叶大嫂心里有点发慌,后见阿渔游刃有余地招呼人,惶惶不安的心逐渐安稳下来,心想,到底是文化人,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关键时刻却可靠的很。 在曾国庆的介绍下,阿渔看中了一处店面,前后两间,四十来平,门前一块不大的空地,里里外外还能摆几张桌子买些面条盖浇饭。 光卖熟食,叶弘扬夫妻两个就忙得过来,守旧的叶父叶母未必愿意跟着进城,他们更可能不想给儿子添负担而宁愿留在村里。但要是儿子儿媳忙不过来需要他们帮忙,叶父叶母肯定二话不说来帮忙。天下父母大抵如此,怕给儿女添麻烦,但是儿女有需求,却能肝脑涂地。 叶大嫂也觉得不错,店面环境,地段,租金都合适,只是叶弘扬不在,她不敢做主。 阿渔倒想拍板,但是出于尊重没有擅作主张,而是说再问下家人意见。 “应该的,应该的。”曾国庆表示理解,这开店又不是买一把菜,是该谨慎点:“你们还要租房对吧,我领你们去看看。” 阿渔三人走街串巷看房铺,叶父三人问到了宏洋制衣厂的地址找过去。 守门的大爷怀疑地瞧着村里村气的叶父他们:“你们找叶小姐干嘛?” 叶弘扬:“我们是她家里人,有点急事找她。” 大爷更狐疑,叶小姐那么洋气,听人说赚的不少:“叶小姐没来厂里。” 叶弘扬:“那大爷你知道她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大爷眯了眯眼,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疑:“我哪儿知道,你们不是她家里人嘛?” 叶弘扬尴尬地笑了笑,总不能说她干了坏事离家出走,他们找不到她了。 不想被大爷当顶着大爷狐疑的视线,叶父叶母他们就蹲在树荫下马路牙子上等。不然还能上哪儿去找她,除了守株待兔别无他法。 并不知道叶家人正在找她的叶馨玉正躺在市里唯一的四星级酒店的床上,昨天离开宋家之后,她就来了市里,却也不知道能去哪儿,就近入住这家酒店。折腾了大半天,她得找个地方好好想想后面的路怎么走。 一直 到后半夜才筋疲力尽地睡着,一觉醒来,叶馨玉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原本她还想弄一张车票去部队找宋建邦,可很快她就清醒下来。 男人包养二奶,绝大多数女人都会忍不会离,但是女人出轨,绝大多数男人都不会忍,越有本事的男人越不能容忍绿帽子。 思来想去,叶馨玉都觉得宋建邦这样的男人原谅她的机会微乎其微,要是有孩子还能缓冲下,可他们没有孩子,才结婚感情也不深,加上宋家人那个态度。 叶馨玉越想心越凉,觉得自己和宋建邦真的完了,难受的她晚饭都没吃。 被饿醒的叶馨玉咬了咬牙,完就完,她本来就没多喜欢宋建邦,不解风情木头人一个,有三个熊孩子不说还有一堆事事的家里人,更可恶的是让她一年到头守活寡。 将军有什么了不起,她就不信找不到比他宋建邦更好的男人,还不用当后娘,不用守活寡。 这一刻,叶馨玉豁然开朗,自己干嘛在宋建邦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都怪叶馥玉这个小贱人,气得自己只看得见宋建邦。自己明明可以找一个比宋建邦更厉害的男人。 找谁呢?脑子里冒出一串名字的叶馨玉笑容逐渐僵硬,她知道的成功人士都是港城的,对内地情况一无所知,蓦地,脑中闪过一个名字……劭扬,二十年后,此人是金融大鳄,据说背景雄厚。可他认识叶馥玉,还欠着叶馥玉的人情,很容易就知道自己的往事。 叶馨玉捶了捶枕头:“害人精。”叶馥玉这个贱人生来就是克她的,处处坏她的事。 望着素雅的窗帘,薄薄的阳光透进来,叶馨玉眼神变幻不定,做出了决定,她要去港城。她比别人多出来的记忆都是关于港城的,对内地了解不深。这几个月她也看出来了,内地的发展比港城落后一大截,她想把港城那套搬过来会水土不服,去港城发展才能最大限度发挥她的优势。 茅塞顿开的叶馨玉爬起来,她年轻漂亮,又比别人多出二十年的见识,还怕混不出头。待她功成名就,让叶家人、宋家人以及那群看热闹的村民后悔嫉妒死。 对着镜子,一扫困顿之态的叶馨玉开始化妆,趁人之危的李总是个王八蛋,早晚她要跟他算这笔账,但是现在要去港城还得靠他,这一次她可不想再冒着生命危险偷渡过去。 妆扮完毕,叶馨玉下楼,准备去餐厅吃饭,然后去厂里找李总。 “李总?”叶馨玉略惊,马上又换上甜美笑容。 李总笑眯眯说道:“你也在,吃了吗?”又对旁边的客户介绍:“这是我们公司的设计师叶小姐,你可别看她年轻,才华横溢。” 李总转脸又对叶馨玉介绍:“馨玉啊,这是美思的范总。” 叶馨玉笑颜如花:“范总,幸会。” …… “爸妈,你们在这坐会儿,我去买点水。”叶弘扬晃了晃没多少水的塑料瓶,出来前,灌了两瓶金银花水。叶家最近是挣了点钱,但是节省惯了,又想着要去县城开店,各种要花钱,更加舍不得浪费,所以自带了干粮和水进城,只架不住这天热,心又燥,不知不觉就把两瓶水喝完了。 叶父瞧了瞧日头,还有的等,就说了一声好。 叶弘扬循着记忆找到来的路上的小卖部,见还有卖冰棍的,就买了三支最便宜的白糖冰棍,又买了三瓶水。 “我不吃的,你买这么多干嘛?”叶母念叨。 “最后几根了,那人急着回家,才两分钱一根。”做小买卖后嘴皮子越来越利落的叶弘扬骗叶母。 叶母:“比我们那还便宜。” 叶弘扬:“可不是。” 说着话吃完了冰棍,买来的水也喝完了,西边的晚霞轰轰烈烈燃烧,染红半个天空,路上的人渐渐多起来,都是下班的工人。 叶父揉了揉发麻的脚脖子:“找个地方住一晚,明天再来,再等两天,等不到,我们就回。” 叶母苦丧着脸站起来。 叶弘扬拉了叶母一把。 一家三口找了家简陋的旅馆,要了个标间过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爬起来,继续去制衣厂蹲守。 太阳慢慢地从东边往中间挪,百无聊赖的叶弘扬揪着地上的草,忽然间听见了引擎声,随意一抬眼,呆愣当场。 落下车窗玻璃的车内,李总摸了摸叶馨玉的脸:“你好好跟着我做事,我是绝不会亏待你的。” 叶馨玉轻哼一声:“不亏待我,那几份合同是怎么回事?”王八蛋挖坑害她。 李总哈哈一笑:“这个好说,都能商量的嘛。” 叶馨玉嘴角轻轻一挑,眼角眉梢媚气十足:“怎么商量?” “你想怎么商量?”李总握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一拉,笑容意味深长。 “干嘛呢,找死啊!”前排司机紧急刹车,探出脑袋朝着拦车的叶父破口大 骂。 后排的李总和叶馨玉撞在座椅上,齐齐变了脸。 叶母大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叶馨玉,像是丢了魂儿。 叶馨玉面孔一白,下意识抽回了手,他们怎么会在这? 李总眯了眯眼,视线在车外的叶家人和叶馨玉之间打了一个转。 叶父从车头绕到后面,不知道怎么开车门的他抓着车窗怒喊:“出来,你给我出来!” “李总?”司机询问的目光投向后面的老板,不是捣乱的,而是,司机瞥一眼老板旁边的叶馨玉,他可是知道这位叶小姐是有丈夫,丈夫还是军人,同时也知道她和自己老板的不清不楚。 一听这两个字,叶父眼前一黑,李总?李总!昨天她还声嘶力竭喊着他们什么都没做,可他看见什么了?昨天才分开,今天就这样,怎么可能是今天才开始的。她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她怎么能扯谎扯得这么理直气壮。 “来之前我还想着有没有可能这件事上你是无辜的,瞧着你挺满意建邦,你不能够啊,这才结婚多久,三个月都没到,你,你!” 叶父眼睛似乎能喷出火来,彷佛要冲进来打死她,昨天被打的抱头鼠窜的阴影袭上心头,叶馨玉本能地往里面缩了缩,瞥到车窗开关,连忙关车窗,锁车门。 “你干嘛,你出来,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叶父的手随着玻璃不断上升。 叶弘扬眼看着不好连忙拉开叶父,怒视叶馨玉:“你干嘛,那是你爸!” 被拉开的叶父气得涨红了脸,胸膛剧烈起伏,又冲到车头:“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你别想走,有本事你撞死我。” 司机为难地回头。 李总温看着叶馨玉,没想到是她父亲。 叶馨玉咬着下唇,慌什么,她都和宋建邦没关系了,她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他们管不着她,反正他们只在乎叶馥玉,还管她干嘛! 咬了咬唇,叶馨玉深吸一口气,却还是不敢下车只是把车窗摇下一小半,她可不想再被叶父追着打,昨天的伤今天她还疼着。 “有什么好说的,你不是说不认我这个女儿了。”叶馨玉冷着脸道。 叶父就像是被人泼了一桶冷水,一凉到底。 叶母趴在车窗上,两只眼直愣愣地看进来,颤声:“他是谁,你怎么能和他在一块,你下来,你下来!” 就算是和宋建 邦离婚了,大妹儿有钱又有本事,只要她知道错了还可以重新开始的。她干嘛要和这个男人搅合在一块,看样子,怎么着也有三十了,别是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的,那她成什么人了。 叶馨玉脸僵了僵,避开叶母痛心的视线:“我的事你们别管。” “你糊涂,你怎么这么糊涂,妈求你了,你别乱来,你不能这么作践你自己。”叶母声泪俱下,肝肠寸断,大妹儿在外面真的有人了,她真的有人了! 叶父气冲冲拉开痛不欲生的叶母:“你亲眼看见了,现在你相信了,这死丫头就是这么个人,狼心狗肺不知羞耻。”转而怒视叶馨玉:“你放心,你爱咋咋地,我们都不会管你。你自己选的路,是好是歹你自己受着。你过得好,我们不来沾你的光,你过的差,你也别想回头,你就是当乞丐我都不给你一分钱。” 怒火上涌的叶馨玉直直瞪着叶父:“你们会后悔的。” 叶父眼底血丝如蛛网:“我只后悔把你养成这个德行,这两天我都在想,我总觉得自己一碗水端平了,对你们兄妹是一样一样的。可实际上我和你妈都偏着你,偏的你自私自利没良心。有今天,是我们活该,我们该的。” “偏着我,”叶馨玉彷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们分明最疼叶馥玉,因为她会读书她能考大学,她能给你们长脸,你们都更喜欢她。哦,她能轻轻松松的念书,我就得在家干活养她。把她供出来,她去机关当干部,我就在乡下当个村姑,凭什么!” 叶父耳畔轰得一下,好似聋了,抖着声音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有本事你也去读书啊,你自己考不上怪我,念书轻松,你怎么不继续念下去,你想复读我还能不让你读。你连你自己都养不活,还有脸说养你妹妹,你妹妹吃过你一粒米还是喝过一口水。” “反正在你们眼里我就是废物,我是没她会念书,但是我将来肯定过的比她好。”叶馨玉咬牙切齿:“你们等着瞧。” 叶父气得脑子一片空白,过了一瞬低头掏出布袋里用报纸包起来的钱:“拿好你的臭钱。” 叶父一股脑儿把钱塞进去,大团结撒地座位上车垫上都是,随后拉上神不守舍的叶母就走。 “馨玉!”叶母扭头看着小轿车,脚下生了根一般。 叶父厉喝:“哭什么哭,你没听见她的话,她良心都被狗吃了,就当她死了,死在外面了。” 叶父拽着叶母大步往前走,发酸发胀的眼睛掉 出眼泪,前世杀人放火,才养了这么个讨债的女儿。 叶馨玉盯着腿上的钞票,把眼泪硬憋了回去:“他们偏心,他们就是偏心。” …… 失魂落魄的叶父叶母回到村里,叶弘扬应付着遇上的村民,越来越烦躁,想必过了两天,这些人已经知道大妹儿偷人的事,这年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阿渔见他们这模样就知道碰面很不愉快,但是没有多嘴问,只是倒了一杯凉白开,抬眼就见叶大伯娘进了院子。 昨天,听到风声的叶大伯娘就来过家里,阿渔想了想,走出门,在院子里拦下叶大伯娘:“大伯娘,我爸妈现在情绪不大好,有什么你明天再来吧。” 叶大伯娘急的嘴上冒泡,她儿子可在宋建邦手下当兵,这门婚事,她算半个媒人,出了这种事,可不是愁死她了。 阿渔知道叶大伯娘急什么,再一次安慰:“大伯娘,你宽宽心,部队有部队的规矩,况且我瞧着宋建邦也不像是那种公报私仇的人。” 前世,叶馨玉出轨被揭发后,叶大伯娘也是心急如焚,生怕当兵的儿子被迁怒,后来证明,宋建邦心胸没这么小。可这些话阿渔没法直说,只能靠时间证明,总不能打电话要宋建邦一个保证,那是往枪口上撞。 叶大伯娘也知道来找小叔子两口子没用,可她这心里不踏实啊,这叫什么事,真是做梦都没想到叶馨玉会是这样一个人,她都想打自己一个耳刮子,牵什么线啊,牵出仇来了。 “你爸妈还好吧?”叶大伯娘张望了下。 阿渔苦笑:“能好吗?” 叶大伯娘目露同情:“让他们想开点,儿大不由娘,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幸好还有你们几个乖的。” 说了两句,阿渔送走了叶大伯娘,看了看不远不近的几个村民,若说都不安好心盼着叶家倒霉不至于,但是多多少少都有点看热闹的心理,村里娱乐匮乏,连台电视机都没有,只能靠着东家长西家短打发时间。 阿渔客气地笑了笑,回去后关上了门。 叶父已经抽上了烟,在尼古丁的慰藉下,神情略略平静,抬眸看着阿渔:“你们店铺找的怎么样?” 去了市里一趟,心也跟着再死了一遍,这下可以彻底死心了。日子还得过,不能因为那个没良心的把整个家都毁了。 叶父只字不提市里的事,阿渔也不会去戳伤疤:“有一个店铺和一座平房我 和大嫂都瞧着不错,地段环境价格都挺合适,爸你要不要抽空去瞧瞧。” 叶父强打起精神:“那就去看看。”这么大的事,不亲眼看看,他不放心。 阿渔具体介绍了下店铺和房子的情况,希望能岔开下叶父叶母的心思。 叶父听得还算认真,叶母的心思就不在这上面了,魂儿都不知跑哪儿去了。 可再伤心,日子还是要过的,除了那个女儿外,她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吃过晚饭,回到屋子里,终于不用在儿女面前强撑,叶母脸上布满浓浓的悲苦,越想越伤心的叶母捂着嘴痛哭流涕。 阿渔也从叶弘扬口中知道了市里发生的事,前脚离婚后脚就和那个李总好上了,无缝衔接。在这方面,叶馨玉她也是个人才。但愿叶父叶母经此一事,能割舍掉叶馨玉这块脓疮。 叶弘扬:“明天就去看店铺,找点事情给爸妈做,让他们没时间想那个没良心的。”这一次爸妈是真的伤到了,让他们忙起来,就不会老想着伤心事。搬到县城,就没人在他们耳边说三道四,让他们想忘都忘不了这些糟心事。 阿渔点头道好。 人忙起来,就会忘记伤心。 在叶父叶母身上很好的得到了验证,叶父叶母抢着干活,阿渔他们也尽量把一些轻省的活交给他们做。 租店铺租房子,打扫,搬家,不需要装修,略一整理店铺马上就能开业经营,把叶家人忙得团团转。 店里主打卖熟食,除了一开始的五香酥鱼、鱼柳、鱼丸外,叶家卖的东西更加丰富,卤鸭、卤肉,卤藕,海带,豆腐干……荤荤素素十几种。以前推着车摆摊限制了种类和数量,如今有了店面,可不就能扩大规模。店里同时还卖卤味面和卤味饭,叶母的面条擀得格外劲道。 到了八月,打出名气的熟食店初步步入正轨,忙忙碌碌和越来越多的利润让叶父叶母脸上少了忧愁多了笑容。 而京大的录取通知书让两口子一晚上没睡着,这一次是高兴的,他们家终于出了一个大学生,光宗耀祖了。 合上录取通知书,阿渔弯起嘴角一笑,考上大学的心愿达成,叶家人的日子也在逐渐好起来。离开学还有一个月,她得找个理由,去一趟鹏城,伍兴国让她如鲠在喉。 重生军嫂的妹妹19 重生军嫂的妹妹19 想起伍兴国,阿渔的好心情顿时打了个折扣。原身前世太过惨烈,尤其是不满周岁的女儿夭折,那种痛,哪怕最后叶馥玉手刃了伍家三口,也无法减轻。 这一世,叶馥玉自然不可能再嫁给伍兴国这个家暴男,可没了叶馥玉,还会有张馥玉李馥玉嫁给伍兴国。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可能换一个妻子,伍兴国就改了家暴的恶习变成一名好好丈夫。 阿渔摩挲着录取通知书,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伍兴国在另一个女子身上重复叶馥玉的暴行。原身也许下别让伍兴国祸害其他姑娘的心愿。 这个愿望有点麻烦,弄死伍兴国一包药的事,死人自然没办法娶妻再家暴。可为了还没有发生的事动手,有伤功德,有碍修行。 所以啊,她得另外抓个伍兴国的小辫子,当下已经有一点眉目。 伍兴国远比外人知道的还有钱,因此他能在人均月收入不过百的年月里,大大方方借给不靠谱的叶馨玉万把块钱。 开照相馆是挣钱,但是没有这么挣。他的积蓄都是在鹏城攒下的,原身也是嫁过去之后,在伍兴国一次得意忘形下才知道他居然有十几万积蓄。问起来,只说鹏城遍地是黄金,钱好挣的很,他舅舅对他好,多给了他一些辛苦钱。 短短几年,挣下这么大一笔钱,却没有继续做下去,风华正茂的年纪回到小县城开了一家照相馆。 这个年月,暴利行业或多或少都涉及灰色地带,她倒想知道他这钱是怎么挣来的。 至于怎么说服叶父叶母同意她去鹏城,阿渔皱了皱眉头,这时候出远门可不是一件小事。 …… “卖完了!”穿着白背心大裤衩子的中年人懊恼地拍大腿,今天发了工资,他就想买半只卤鸭一斤酥鱼犒劳犒劳家人,全家都好这一口,结果倒好,卖完了! “小叶啊,你们得多准备点啊,哪有放着钱不赚的。” 叶弘扬喜笑颜开:“明天多备点多备点。” “明天你给我留半只卤鸭啊,下了班我来拿。” “行,”叶弘扬一口应下:“你看看其它的,有什么要来点?” 男人郁闷地在仅剩下的几样卤味挑了挑:“卤大肠来一斤吧,再来一斤豆腐干,我闺女喜欢吃这个。” 叶弘扬秤好:“你看,一斤多了一点,算一斤。” 中年男人顿时笑开了,爽快地付了钱,拎着卤菜离开。 叶弘扬心情也很好,一传十十传百,店里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睡觉嘴角都会翘起来。 快八点的时候,店铺关门,一家人回到家里,也没急着睡觉,坐在屋子前的空地上纳凉。 听着隔壁院子里的电视剧声音,叶弘扬笑说了一句:“过一阵,咱们也去买一台电视机。”三四百块钱一台的电视机,三个月前的叶弘扬想不敢想,可现在这笔钱对他们家来说就是两三天的营业额。做买卖没机关工厂体面稳定,但是赚的可比他们多多了。 叶弘礼举双手赞成。 叶父笑骂一句:“费那个钱干嘛,存着,存够了买个屋子。”租房子总归不踏实,既然能把店开起来,那么最好在城里买个房子,把根扎下,以后孙子孙女一出生就是城里人,不用在地里刨食,那才叫好。 说着话,阿渔回来了,她和同学聚会去了。 “回来了,玩的高兴吗?”叶母笑起来:“今天的西瓜特别甜,沙瓤的,刚从井里拿上来,你尝尝。” 阿渔从小凳子上拿了一块水灵灵的西瓜:“真甜。” 叶母:“甜就多吃点,那么大一个呢,切开了得尽快吃掉,不然就馊了。” 阿渔笑着点了点头:“爸妈,我想去一趟鹏城。” “去哪?”吃着西瓜的叶父惊了。 阿渔:“鹏城,是这样的,勤勤被调剂到了鹏城大学,这学校今年刚成立,也不知道什么个情况,她心里没底,想去看看,再决定要不要去上,不喜欢的话,她就准备复读了。” 叶母知道周勤这小姑娘,和小女儿合得来,还来他们家玩过。一个城里姑娘一点都不嫌弃他们这种乡下人家,挺好一小姑娘。 “这考上大学了还要复读?”叶母小不明白,在她看来,能上大学就很了不起了。 “她这次发挥的不是很好,又被调剂到一所新成立的学校,心里面不大甘心。可复读也不是件轻松的事,压力太大,而且考试也有一定运气成分在,下回可能考的更好也可能考的更差。她自己犹豫的不行,人都瘦了一圈。我就建议她与其在家里纠结,不如去学校看看具体情况再决定。”阿渔解释:“我在家也没事,就想和她一块去看看,就当长见识了。” 周勤上辈子选择了复读,阿渔觉得她选择复读多多少少也有原身这个好朋友也复读,她觉 得有了伴的因素在里面。结果和原身成了难姐难妹,一个缺考另一个再一次发挥失常,且考的比上一次更差,直接落榜。 这次落榜之后,周勤受不了复读的压力没再复读,在父母安排下找了一份工作,与原身依旧保持联系。在知道原身遭遇之后,她尽心尽力地安慰帮忙。 既然有这一份情谊在,阿渔也不好袖手旁观,去实地考察下学校,也许周勤会喜欢上鹏城大学。新成立的鹏城大学虽然名不见经传,但是师资力量却是一流的,部分老师来自于京大、清大和首都人民大学。因为地处开放的鹏城,教学氛围难得一见的民主自由。 叶母不赞成:“就你们两个小姑娘,这哪行的。”两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单独出门,谁放心啊。 “不是只有我们两个,还有个同学,她爸和大哥在鹏城做生意,她和她妈要过去,上次请老师们吃饭的时候说起来,她说要是去的话可以一块走,到时候也跟他们一块回来,一路也有个照应。” 叶母便去看叶父,有大人在,听着倒可以,可怎么想怎么不放心。 叶父问:“勤勤家里同意了,你那同学家长方便吗,可别给人添麻烦了。” “勤勤爸妈也想她去学校看看,”阿渔笑了笑:“她爸妈比较倾向于她去鹏城大学,怕她复读太辛苦。” 叶母接过话茬:“可不是,高三多苦啊。” 阿渔又道:“另个同学挺乐意的,平时我们也玩得好,说一起走路上还热闹点,去了那边也有伴。到了鹏城我们就在他们家附近的宾馆住下,会尽量不给他们添麻烦。” 要是单纯去玩,叶父不大会同意,不放心,可干系着读不读大学,一路又有大人在。小女儿向来是个有成算的,别看年纪小,比她哥还能扛事,最近家里的大事哪件不是她的主意,也都是好主意。 叶父考虑了会儿:“那就去吧,什么时候走,得回村里开一张介绍信,应该能开出来。” 阿渔便道:“勤勤说介绍信他爸会准备。”周父在机关里,官虽不大,弄一张介绍信却不难。 叶父笑骂了一句:“合着你们都计划好了。” 两天后,在叶父等人的殷殷叮嘱下,阿渔登上了南下的火车。 在拥挤不堪气味丰富的车厢内,第一次坐火车的周勤从一开始的兴奋变成现在的生无可恋。 阿渔失笑:“你要去鹏城到底是为了看学校还是为了坐火车? ” 两者兼而有之的周勤一脸沧桑:“原来坐火车感觉是这样的。”全程四十二个小时!周勤扭了扭脸。 阿渔把装着酸辣藕片的饭盒推过去一点:“吃点提提精神,阿姨也吃。” “你们家的卤味味道没话说,怪不得生意这么好。”齐母夸赞。 抓着一只鸭翅膀在啃的齐如珠连连点头:“我最喜欢你们家鸭翅。” 阿渔笑笑:“喜欢你就多吃点,我爸妈给我装了不少,这种天放不住,要趁早吃掉。” “放心放心,我肯定吃完。”齐如珠一脸大胃王的胸有成竹。 齐母点了点她:“吃的待会儿饭又吃不下。” 齐如珠说的理直气壮:“这么多好吃的,吃什么饭啊。” 齐母无语了。 卤味咸,齐如珠喝掉了一瓶水:“我要去厕所你们谁要去?” 没人要去。 齐如珠便一个人站了起来,开始穿越挤成罐头的人群。 闭目养神的阿渔忽然听见齐如珠的怒骂声:“臭流氓!” 阿渔猛地睁开眼,就见几米外齐如珠一巴掌甩在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青年脸上。 齐母脸色巨变,立刻站起来往那边挤:“怎么了?” 阿渔按了按要过去的周勤:“你在这看着行李。”现在的治安可不怎么样,没人看着,保不准回来就少了什么东西。 “妈,他摸我!”齐如珠怒气蓬勃。 被打飞眼镜的青年举着拳头挥过去:“臭娘们!” 齐如珠下意识闭起眼睛,举手挡在脸前。 “啊!”鼻子被一个苹果砸中的青年惨叫一声,眼泪和鼻血一块往下流。 闻声睁开眼的齐如珠见状,通体舒畅,回头看是哪位英雄,就见大家都看着阿渔,眨了眨眼,咧嘴一笑。 “不就是不小心碰了下,人这么多,多正常,你们至于这么夸张嘛!”一个魁梧青年扶着眼镜青年:“眼镜坏了,流血了,你们说怎么办?” “不小心碰两次,我呸,臭流氓!”齐如珠是个脾气硬的,其他姑娘遇到这种事,大部分都会忍气吞声,在她这,门都没有。 “胡说!”流鼻血的青年怒叫:“你以为你是什么美女,谁稀罕摸你。” 这么侮辱人的话,齐如珠怎么受得了,抬手又要打,被魁梧 青年抓住:“打人还打上瘾了,别以为你是女人我不敢打你。” 齐母一边挤过去,一边大声叫:“你干嘛,耍流氓呢,松开手,乘警!乘警!有人耍流氓啊!” “谁耍流氓,谁看见了,你看见了,你看见了!”魁梧青年质问周围的人,周围乘客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没有一个人说话。 魁梧青年得意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你们冤枉人,弄坏了我弟弟的眼镜不说把我弟弟打出了血,这笔账怎么算。” 齐如珠试图甩开他的手色厉内荏:“你想讹钱是不是?” “话别说的这么难听。”魁梧青年嘿嘿一笑,抬眼就见阿渔走了过来,就是这娘们扔的苹果,呦,还挺漂亮的:“小姑娘准头不错啊,你准备怎么向我弟弟赔罪?” 魁梧青年放开齐如珠,就要抓阿渔。 在餐车里吃饭,听到有人耍流氓便过来看看的劭扬正好见到这一幕:“住……”只见阿渔一把擒住那个男人的手腕,往下一折,在外人看来举重若轻,那魁梧青年却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 “你们准备怎么赔罪?”捏着穴道的阿渔挑了挑眉。 劭扬把‘手’字吞了回去,连五百斤野猪都能一杆子捅死的彪悍小姐姐,收拾个两百斤男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他瞎操心啥。 搭着劭扬肩膀的秦凯旋咽了咽口水:“我信了。” 劭扬疑惑地嗯了一声。 “信她一杆子捅死了一头野猪。”秦凯旋贼认真地说道。 劭扬气结:“合着你之前都不信啊!” 秦凯旋心道,耳听为虚,眼见才为实啊! 一米八的汉子顷刻间冷汗直流,只觉得全身骨头都被拆开了一遍,他这是遇上行家了。 阿渔一脚踢在他膝盖窝上,魁梧青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阿渔冷笑:“一路没少占姑娘便宜吧。” 魁梧青年痛的说不出话来。 捂着鼻子的青年目瞪口呆,不敢相信他打遍全村没敌手的大哥竟然被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制服了。 这时候乘警闻讯而至。 齐母如遇救星:“你们快来啊,这两个男要打小姑娘。” 疼得冷汗淋漓的魁梧青年眼前一亮,也觉得看到了救星,第一次觉得警服那么可爱,他快疼死了! 流鼻血 青年叫:“她们先打人的!” “谁让你耍流氓了,打死活该,警察叔叔,他们耍流氓,快把他们抓起来。”齐如珠告状。 流鼻血青年矢口否认:“我就是不小心碰到了。” “他耍流氓,我,我看见了,之前,之前他也摸我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咬了咬唇,愤恨地指着瞠目结舌满脸血的青年。 齐如珠一记撩阴腿:“臭流氓!” “嗷!”那青年惨叫一声捂着腿间弓起腰。 痛不欲生的兄弟俩被乘警拖走,劭扬和秦凯旋挤过来,劭扬眼睛亮闪闪地看着阿渔:“你好啊,你还记得我吗?” 阿渔看他一眼,慢吞吞道:“被野猪追上树的。” 劭扬笑容裂了。 重生军嫂的妹妹20 重生军嫂的妹妹20 “哈哈哈哈哈哈!”秦凯旋爆笑如雷。 “笑够了没有。”劭扬恼羞成怒。 “没有!”秦凯旋揉着肚皮,想象着小伙伴和一头野猪树上树下深情对望的美丽画面,乐不可支。不管过去了多久,想起来就想笑,可惜自己没能亲眼目睹,只能发挥想象力脑补。 劭扬狠狠剜了一眼幸灾乐祸的秦凯旋,又哀怨地看着阿渔,这么丢人的记忆,就不能忘了吗,他明明还给她寄过复习资料来着,怎么就只记着野猪了。 “什么野猪?”齐如珠好奇地望望羞窘的劭扬,再看看阿渔。 “这么巧,你们也在这趟车上,你们要去哪儿?”劭扬强行扭转话题,试图保住自己摇摇欲坠的颜面,他也是要脸的。 “还不是进山打猎遇上野猪,这家伙被野猪逼地爬上了树。”秦凯旋却是个专业坑队友的,在小姑娘面前不遗余力的卖队友:“要不是遇上叶同学,他哪能全须全尾站在这。” 阻止不及的劭扬脸红了红,辩解:“我那是战略性撤退,那是野猪又不是家猪,就是家猪都能咬死人,何况是长獠牙的公野猪。我是想先耗尽它的体力再反击。” 秦凯旋斜睨他一眼,要笑不笑:“那还是叶同学坏你计划了?” 劭扬怒视再次挖坑的秦凯旋:“当然不是,多亏叶同学,我们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我们!”秦凯旋加重音。 已经靠近的劭扬一胳膊肘杵过去。 一时不察被捅了个正着的秦凯旋痛的龇牙咧嘴。 齐如珠噗嗤一声乐了,被野猪追上树,哈哈哈哈。 阿渔微微笑着道:“我们就别挤在这了。” “就是就是。”劭扬巴不得翻篇,求别提黑历史。 跟着挤到了阿渔她们的座位边,劭扬又问:“你们要去哪儿?” 阿渔:“鹏城。” 劭扬喜出望外:“这么巧,我们也去鹏城,你们去玩还是走亲戚?” 阿渔就道:“齐阿姨她们去看家人,我们去看看鹏城大学?” 劭扬心里一顿,她被鹏城大学录取了,她报的不是京大?这两所学校分数差的可不小,只劭扬没贸贸然问,怕戳人伤疤,便说:“巧了,我们也要去看看鹏城大学,我们一朋友就考上了鹏城大学的经济系,他也在车上。” 阿渔失笑,这可真是巧了。 齐如珠也笑:“这么巧,你们也是刚高考完?” 同为高考生,少不得问下高考和大学。一交底,劭扬刚刚提起的心立马放下了,被鹏城大学录取的不是彪悍小姐姐,是她边上那位腼腆的周同学。小姐姐考上了京大法律系,以后他们就是校友了,劭扬眉开眼笑。 十七八岁的年轻人,都刚从高考这个战场上下来,几句话便亲近起来。劭扬热情邀请阿渔他们去自己那边打牌,他们在卧铺车厢,环境比这里好很多。 百无聊赖的齐如珠蠢蠢欲动,阿渔想着那边还有个也考上鹏城大学的人,那周勤接触下未尝不可,便说:“你们去玩会儿吧。” “你不去?”齐如珠惊讶。 阿渔就说:“我和齐阿姨看着东西,要不阿姨一个人上个厕所倒个水都不方便。” 齐如珠一摸鼻子,还是她想的周到,忙道:“那你们俩去玩,我陪着我妈,你俩谁输惨了就来换我,我替你们报仇去。” 最后秦凯旋往座位上一坐:“我陪着阿姨坐会儿,我今天走背运,一个下午输了个底朝天,我得在这沾沾人气转转运。” “你这是不想回去被老周画乌龟。”劭扬嘲笑。 秦凯旋暗暗翻了个白眼,蠢货,哥哥这是帮你制造机会。 最后,阿渔三人带了些零食随着劭扬去了他们所在的卧铺车厢,穿过餐车就是卧铺车厢。这里一铺一票,没有站票,所以人比硬座车厢少许多,走道上空空荡荡。 三三两两的乘客围在一块说话打牌,这是当下漫长路途中最普遍的消遣,哪怕素味平生,在狭窄的车厢内要不了多久就能玩到一块。 吃零食吃饱了没去吃饭顺便看行李的周涉两人见劭扬带着三个小姑娘回来,惊了,再认出阿渔,惊上加惊。 阿渔笑了下,来的路上劭扬已经说过,另外两个同伴就是当初和他一块到过叶家村的那两个朋友,这次他们是去鹏城探亲兼玩,他大哥还有周涉的父亲在鹏城工作,周涉便是也考上深圳大学的那人。 周涉殷勤地站起来,顺手把皱巴巴的下铺扯了扯平,赶紧把小桌子上的垃圾撸到一边:“同学你也在这趟车上,快来坐。” 劭扬飞他一眼,示意阿渔她们别拘谨随便坐,对同伴解释:“正巧遇上了,也是去鹏城的。” 周涉大笑:“巧了。” 劭扬:“还有更巧的,周同学和你一样她也收到了鹏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周涉笑逐颜开:“这么巧,同学你姓周,我也姓周,还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同学,你哪个系的?” 两厢互相介绍了下,一群年轻人,好几个都是外向开朗的性子,气氛很快就融洽起来。 一共六个人,劭扬就拿出了跳棋来玩,闲话间,阿渔把话题往鹏城大学带。 周涉似乎做过详细调查,口若悬河,宛如学校代言人。 “校长你们知道是谁吗,张教授,力学界领头羊,在清大当过副校长,牛哄哄一个人。这学校我爸让我报的,用他话来说京大清大我考不上,那就报鹏大,老师都是从几所一流名校调过去的,上面是想在南方打造一所一流学府,光建校费就拨了五千万,后头还有的加呢。”周涉挪了一颗棋子,乐呵呵道:“论师资力量和教学水平不比那些重点大学差,分还低,我们这是占便宜了,以后十有八九分数线会高起来。” “最主要吧,你爸怕你上了大学无法无天,所以要把你放在眼皮子底下。”劭扬揭老底。 “滚!”周涉一块鸭骨头扔过去。 随着周涉的话,周勤忐忑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如果真如他所说那样,这所大学似乎还不错。 看出周勤的意动,阿渔弯了下嘴角,把最后一枚棋子跳入对角营地。 齐如珠郁闷地拍额头:“又是你,你能不能让我们赢一次。” 阿渔慢条斯理地摇了摇头:“棋场如战场,哪能手下留情。” 齐如珠拍桌子挑事:“围攻她,下一局围攻她,不能让她这么得瑟。” 阿渔眉梢一扬:“耍无赖是不是?” 眼神搜寻到盟友的齐如珠理直气壮:“就是,你想怎么样?” 阿渔翘了翘唇角:“打败你啊。” 齐如珠撸了撸袖子:“放马过来吧。” 再一次开局,齐如珠和周涉结盟,开始有意堵截阿渔的棋子,另外三人坐收渔翁之利。 走着走着,齐如珠控诉:“劭扬,你走哪儿呢?” 劭扬笑嘻嘻看着阿渔:“她们结盟,我们也结盟啊。” 剩下孤家寡人就对着周勤笑:“咱俩是不是也该结个盟?” 说说笑笑就到了八点多,阿渔三人告辞。 秦凯 旋回来,杵了杵劭扬的胸口,暧昧一笑:“玩的开心吗?” 周涉吐槽:“他们可开心了,我们很不开心,两个京大的,长了透视眼似的,把牌算的一清二楚,打个鬼哦。” 秦凯旋乐:“不然人家怎么考京大。” 劭扬得瑟:“是你们自己说要打牌的,技不如人,愿赌服输。” 周涉呸了一声,以表自己愤怒之情。下棋下不过就换牌,哪想还是打不过,好气哦! 秦凯旋揽住劭扬的肩膀:“趴在座位上睡一晚,还不得折了腰,你就没发扬雷锋精神说换个座?” 劭扬看傻子似地看着他:“就算你们都愿意,她们肯定不好意思啊。” 秦凯旋啧了一声,合着她们好意思,他就想卖兄弟是不是,呵,男人!重重拍了下劭扬的肩膀,去了厕所。 劭扬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如此又在车上过了一日,第三天上午抵达目的地。 劭扬把自己行李甩给小伙伴,热心地过来帮忙。 行李最多的齐母笑眯眯地看着精神气十足的劭扬:“同学,真是谢谢你了。” 劭扬露齿一笑,脸上显出一个单酒窝:“都是应该的,阿姨不用跟我们客气,这一路我们可吃了你们不少好吃的。” 齐阿姨笑:“都是馥玉准备的,他们家手艺没的说。” 劭扬乐呵呵说道:“我们差点为了最后一块卤鸭打起来,回去后,一定要去他们店里吃个够。” 等候在出口的齐家大哥见母亲妹妹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年轻,不由诧异,得知是认识的一路作伴,便笑:“这一路麻烦你们照顾了。”有几个相熟的年轻力壮小伙子在,车上的小偷小贼就不会瞧着她们都是女的动了歪心思,这年头火车上可不太平,小偷小摸防不胜防。 客气两句,两拨人分开,分别前,约好了明天一起去鹏城大学参观。 齐家生意做的很不错,齐家大哥是开着车来的,先送阿渔和周勤去离家不远的宾馆:“那老板跟我爸是朋友,你们放心住着。” 阿渔:“给你们添麻烦了。” “哪里的事,有你们在,珠珠才有个伴,不然没几天,她就得喊没意思想回家。”齐家大哥已经从他妈和妹妹口中知道,就是这秀秀气气的小姑娘制服了两个流氓,感激不尽,要不是她,在乘警来之前,他妈和妹妹少不得要吃点亏。 出于感激和半个东道主的身份,齐家大哥抢着付了房钱。 付钱失败的阿渔也没坚持给钱,回头请齐如珠吃几顿饭再买个礼物,把账抹平了便是,没必要大庭广众之下拿着钱你推我拒地客气。 第二天,阿渔整个人无精打采,像是水土不服:“我没精神,你和珠珠去吧。” 周勤摇头:“你一个人我哪放心啊,我不去了。” 阿渔笑:“这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就是有点水土不服,身上没力气犯困。我睡着,你待着干嘛,又不能看电视,还不得无聊死。你去吧,约都约好了,爽约不好。而且周涉在鹏大有认识的教授,跟着他去拜访下,有利于你了解这说学校。” “可你这样,我们去诊所看看?”周勤忧心忡忡。 阿渔:“去诊所干嘛,我已经吃过药了,躺一会儿就好了,下午要是好了,我来找你们就是。时间快到了,你赶紧去吧。” 阿渔又劝了几句,这才劝走了周勤。 周勤走后半个小时,阿渔也出了门,前台的服务小妹认得她,老板说过多关照下,一个小时前还来要了两颗药:“你好了?” 阿渔笑着道:“吃了药眯了会儿就觉有精神了,我去找我朋友她们。” “那你赶紧去吧,你朋友出去没多久,应该还能追得上。” 阿渔朝她笑了笑,离开宾馆,坐上前往沙头角的公交车。 伍兴国提过,他住在鹏城沙头角区域,伍兴国舅舅廖万春的万春贸易公司也位于沙头角。 九天后,她就得离开鹏城,下次再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所以得抓紧这几天的时间把人找到。 现在鹏城远没有后世地域广阔,找个人是大海捞针,找一家公司却要容易得多。 在沙头角中心下车后,阿渔按着规划好的路线采用最笨的办法,地毯式寻找,顺便找路边开店摆摊的人问,以防公司开在犄角旮旯里被她错过。 一直到中午都毫无进展,阿渔进了一家面馆,点了一碗面条,顺口问老板娘:“老板娘,你们这附近有没有一家叫万春或者万青的贸易公司?” “万青我不知道有没有,万春倒是有一家,就在后面那条街上,你找工作?”老板娘突然一笑:“小伍就在万春上班。” 阿渔心里一动,转头就见伍兴国和两个男人走进来,他大概是听到了对话,疑惑地看过来。 阿 渔眼神微不可见地变了变,眼前的伍兴国斯文俊秀,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透着淡淡书卷气,面上带着三分笑,观之可亲,有几个人能想到他人面兽心。 老板娘的大嗓门响起来,抬手一指:“你要是找万春就找小伍他们。” 阿渔连忙上前几步:“打扰一下,请问你们公司有没有一个叫黄志强的人?” 伍兴国抬了抬眼镜,去看两个同事,见他们都摇了摇头,便道:“我们公司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 阿渔苦笑:“那就是万青公司了。” 老板娘:“姑娘你是找人啊?” 阿渔:“帮一个亲戚找他儿子,好几个月没往家里打电话了,知道我来鹏城,就托我找找看,只知道公司叫万春还是万青来着,旁的都不清楚。” “该是有什么事绊住了。”老板娘心里想的是,别又是一个游到对岸去的,天天有人想游到对岸去,每天淹死一大群,这种事她听得太多了。 阿渔强颜欢笑:“可能吧,我再接着找找,起码知道公司名字了。”又对伍兴国三人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打扰了。” 伍兴国不疑有它,也客气地笑了笑,语气温和:“不要紧。”去柜台上熟门熟路地点了面条,坐下后忍不住悄悄往阿渔这个方向瞥了好几眼,一个年轻男人,遇上合眼缘的漂亮姑娘,哪有不多看几眼的。 阿渔若无所觉地逗着脚边的猫,这家店里养了一只白猫,可算是把人找到了,端着面过来的老板娘瞅着浑身透着舒爽的猫,乐:“我家大白不亲近人,可喜欢你。” “他很漂亮。” 老板娘得意:“可不是,我家大白是这条街上最靓的公猫,那些个母猫都爱围着它转。” 阿渔低笑一声,揉揉猫下巴,原来还是只万猫迷,那可得帮她多吸引几只猫过来,认认伍兴国的脸,盯死他。 重生军嫂的妹妹21 重生军嫂的妹妹21 与此同时,周勤和劭扬一行刚刚从鹏城大学的临时校区离开,校园还在建设当中,校方向当地一所职校暂借了教学场地,部分教授已经抵达鹏城,开始筹备学校事项。 借周涉的光,周勤还跟着见了一位教授,得知周涉和周勤都收到了鹏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周勤还是自己所在的新闻系,老教授笑容分为亲切。 周勤不清楚这位慈眉善目的教授在各自领域内的成就,但是老教授温润儒雅的气质,如沐春风的谈吐,再一次让她觉得这所学校应该比自己想象中好。 “这都快十二点了,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秦凯旋看看手表:“吃了饭就去南山那边的学校看看。”鹏城大学坐落在一块南山区滩涂地上,预计明年竣工。 周勤对齐如珠道:“也不知道馥玉吃饭了没?” 走在旁边的劭扬就笑:“这还不容易,打个电话去宾馆问问,宾馆电话你们知道吗?” “知道,知道的。”周勤点头。 一行人便找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饭店,周勤借了电话按下宾馆号码,就听见前台小妹讶异的声音:“小叶同志出门了啊,你们没碰上?你走后差不多半个小时,她就来找你了……看着精神还不错……会不会是迷路了,你们第一次来,不认得路也正常……这才中午……没事的。” 齐如珠惊讶:“馥玉来找我们了,可没遇上啊,该不是错过了。” 周勤忧心如焚:“她身体不大好,会不会是又不舒服了?她这一个人的,会不会遇上坏人?”在火车上,她听了几耳朵,好几个旅客说鹏城这边治安不大好,馥玉一个姑娘家,一颗心顿时高悬。 “就她那本事,坏人遇上她才是倒霉。”劭扬说笑了一句,不过心下还是有点担心,厉害归厉害,双拳难敌十首,且她身体抱恙:“她知道我们要去南山区吗,会不会已经去那边了,这边学校就那么大地方,没道理碰不上。” 周勤忙道:“她知道的。” 劭扬:“那赶紧吃了饭去南山,中间再打个电话回宾馆问问,没准她找不到我们自己先回宾馆了。” 被他们惦记着阿渔慢悠悠吃着三鲜面,整条街最靓的大白出去一趟,带回来五六只猫,家养猫流浪猫都有,猫咪们在店里转了个圈,在伍兴国脚边嗅了嗅,又跑了出去。 柜台后面的老板娘拨着算盘笑:“诶呦,咱们大白今天开窍了 。” 伍兴国低头看看桌子底下的猫,又看了看斜对面吃着面的阿渔,没有抬脚驱赶。 坐在他对面的同事瞅了瞅伍兴国的碗:“你今天吃的有点慢啊。” 伍兴国挑起一筷子面条:“不怎么饿。” 另一个同事窃笑两声,挤眉弄眼一番。 顺着他的视线回头,说话的同事了然一笑,原来是因为美女。 瞧着差不多了,阿渔吃完了面条,离开面馆,一只流浪猫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在她走后,伍兴国两个同事打趣他:“原来兴国你喜欢这一款的姑娘。” “别说,这姑娘长得还真漂亮,水灵灵的,眼光不错。” 伍兴国就笑:“你难道不喜欢,你不也看了好几眼。”他的确喜欢这种清纯乖巧的女孩子,梦想就是赚一笔钱,然后回老家娶个自己满意的姑娘孝顺爸妈,再生他两三个大胖小子,这辈子就圆满了。 那同事哈了一声,漂亮姑娘哪个男人不喜欢。 说笑两声,三个人离开面馆,懒洋洋趴在门口的大白猫叫了一声,两只猫咪跟了上去。 对于身后的小尾巴,伍兴国三人一无所觉。 阿渔带着一只小家伙回到宾馆,让小家伙认认路,回头好找到她。一进门就被前台小妹告知周勤打电话来找过她。 阿渔便道:“我怎么都找不到他们,索性就自己先回来了。” “这事给闹得。”话音刚落,电话铃响起来,小妹接起电话,正是不放心的周勤他们:“巧了,小叶刚刚回来,你们说吧。” 阿渔接过电话:“我能有什么事。运气不好,都岔开了。” 电话那头换成齐如珠兴奋的声音:“晚上去舞厅玩好不好,我还没见过舞厅呢。来嘛来嘛,难得来一趟鹏城,长长见识,咱们不能当土包子啊。” 刚从港城传过来的歌舞厅,是鹏城年青一代最酷炫的娱乐方式,内地还没有这样的娱乐场所,毗邻港城的鹏城一直走在潮流前沿。 阿渔想了想,自己不去,周勤腼腆肯定不会去,只剩齐如珠一个女孩子,她想去也不好意思去,便不扫兴:“那我来找你们。”既然来到这个年代,就享受下这个年代独特的乐趣。 阿渔再次离开宾馆,去找周勤他们,见了面就被嘘寒问暖。 “我没事,吃过药眯了会儿就好了。”阿渔笑着 道。 说着话,一行七人买了票进入歌舞厅,还是下午,但是里面的人一点都不少,在没多少休闲场所的现在,舞厅成为很多时尚青年的朝圣之地。 篮球场大小的场地,灯光黯淡迷离,台上留着长发的男青年弹着吉他深情地唱着歌,舞池中的男男女女随着慢曲,你进我退我进你退,两步颠一步,乐在其中。外围座位上坐着的年轻男女欢声笑语不绝。里面并非是群魔乱舞的乌烟瘴气,更像文艺青年的聚会。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的几个人都觉得眼睛看不过来了,宛如刘姥姥进大观园。 “哇,他们,他们!”齐如珠被角落里那对拥吻在一块的男女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抓着阿渔的手指骤然用力。 阿渔好笑,再文艺毕竟是舞厅,又在这么暧昧的气氛下,难免有些不和谐的画面。阿渔按下齐如珠大惊小怪的手:“别乱指。” 齐如珠还处于震惊之中,机械地被按下高举的手臂,脸颊红彤彤的。 周勤的脸早已经红的像猴子屁股。 借着歌声的掩饰,秦凯旋凑到劭扬耳边:“叶妹子够淡定的,要不是咱们那还没这种地方,我以为她早就见识过。” “必须的啊,这还能比五百斤的大野猪还可怕。”劭扬说的理所当然,要是她大惊小怪,他才觉奇怪呢。 秦凯旋乐了:“你这辈子都过不了野猪这个坎了是不是。” 劭扬白他一眼,心道,你要是被逼得只能爬树逃命你也过不了。 走在中间阿渔听着后面的对话,不觉笑,这倒霉孩子是被野猪吓出心理阴影了,不经意间,在舞池里瞄到一张无比熟悉的脸,阿渔笑容渐渐淡了,知道她来了鹏城,但是没想到能在这儿遇上。 叶馨玉伸着一根指头,轻轻推开靠过来的青年,迷离灯光下,媚眼如丝。 对面的青年心荡神摇,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软了一半。 叶馨玉随着节拍摇曳生姿,周围一圈的人都注视着她,视线灼热,她眼底的笑容越来越浓郁。不禁想起前世自己和葛益民慕名来这里开眼界,她也是这样羡慕又向往地看着一个光彩照人的年轻女人吸引了舞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那时候她就在想,自己也要活得这么体面肆意,可是……却被迫走上了那条路,外面瞧着光鲜亮丽,内里终究受制于人有诸多不如意。 这一世,她一定能活得随心所欲,以弥补上辈子的遗憾。她都想好 了,去了港城,她就开一家经纪公司,她知道几十上百个未来的大明星,那些天王天后影帝影后歌神歌王现在还默默无闻,她还知道哪些电影电视会爆,光凭这些记忆,她就能在港城打下一片天地。 李总这个王八蛋,占了她的便宜,却不愿意带她去港城,想把她养在内地替他设计衣服,做他的春秋大梦。他不肯帮忙,她就找别人,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了。 趁着这个王八蛋回了港城,她找人帮忙来了鹏城。她知道很多港城富豪八十年代来大陆发展生意,鹏城是他们必经之地。当时的港商普遍不看好内地市场,但是这些人没几年就悔断了肠子。内地市场远比他们想象的大,最早吃螃蟹的这一批港商占据着天时地利人和,赚了个钵满盆满,后面的人再想分一杯羹,却失去先机力不从心,就这么被抛在了身后,差距越拉越大。 她就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在这里另寻一座靠山,借机前往港城。在鹏城最好的酒店内等了半个月,还真让她巧遇了一个未来的商场大鳄,对方现在还只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奈何这货戒备心太强,碰了几个钉子后,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先靠近他弟弟李邦华,这个花边新闻满天飞的纨绔。 “那个人,那个人!”无意间发现舞池里妆容精致气质妩媚的叶馨玉,周勤一时不敢认,怀疑是自己认错了,可狠狠看几眼之后,越看越像,虽然她和叶馨玉不熟,但是她对叶馥玉熟啊,愕然看向阿渔。 劭扬不着痕看一眼阿渔,又看一眼人群里性感挑逗的叶馨玉,其实他更早发现。那天在叶家处听几个大娘提过一嘴,好像她姐姐嫁给了一个军人,可眼前这情形? 循着周勤的目光,其余人也看见了眉飞色舞的叶馨玉以及授魂与和青年,神情顿时变得很古怪,不约而同看着阿渔。 阿渔无所谓的一耸肩:“她和家里闹翻了,所以她的事,我管不着。” 叶馨玉在高考当天害人的事,周勤和齐如珠都听说过,那天在宾馆里可有不少他们学校的考生,叶馥玉又是全校名人,考完试,私底下就传开了。 周勤忙道:“这里太闷了,我头晕,我们还是出去吧。” “我也难受。”劭扬附和,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额头。 阿渔笑,抬脚往里面走:“来都来了,好歹坐一会儿再走,可是付了门票的。”又不是她做了亏心事,她干嘛要避。 几个人面面相觑。 劭扬一摸脑袋,抬 脚跟上:“就是,可是付了门票的,一块钱呢。”小姐姐就是厉害,他们这些外人都觉尴尬,她倒是一点尴尬的神色都没有。 秦凯旋翻了个白眼,暗骂一声狗腿子。 香汗淋漓的叶馨玉走出舞池,李邦华殷勤地护着她,免得她被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占便宜。 暗中一直留意着叶馨玉的劭扬等人见她向自己旁边的座位走来,脑海之中浮现‘狭路相逢’四个大字。 与李邦华说笑着的叶馨玉一转眼,笑容霎时凝固,惊疑不定瞪着不远处的阿渔:“你怎么在这?”恰在此时看见了坐在阿渔旁边的劭扬,瞳孔剧烈一缩,他们怎么会在一块? 重生军嫂的妹妹22 重生军嫂的妹妹22 四目相对,叶馨玉心情起伏不定,前世,这个小贱人勾搭上了宋建邦,名利双收。这辈子看宋建邦勾搭不上了,就转而勾搭劭扬,她肯定已经知道劭扬的背景,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缠上劭扬,都一块来鹏城旅游了。 “怎么了?”李邦华奇怪地看着愣在原地不走的叶馨玉,循着她的目光看向阿渔那排座位。 乌泱泱六七个人,舞厅内灯光暗淡,阿渔又坐在背光处,而且李邦华喝得微醺,因此并没有察觉到阿渔和叶馨玉如出一辙的容貌。 一个长发卷卷性感妩媚,另一个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发素面朝天。姐妹俩要是站在一块儿,外人能够发现是双胞胎。可单着看,不是熟悉的人,乍一眼一时半会儿还真反应不过来。 李邦华不问还好,一问叶馨玉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这股气里还冒着酸味儿。自己被叶馥玉害的只能委身李总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小老板,眼下还得应付李邦华这个色眯眯的二世祖。 可她叶馥玉倒好,劭扬年轻英俊有背景,将来更是前途无量,这小娼妇又一次让她刮目相看,端着清纯玉女的款,先勾引姐夫,又攀高枝,真够能耐的。 合着自己重生一回,是为了成就她,让她过的比上辈子还好!恨意丛生的叶馨玉精致五官扭曲了一瞬。 阿渔一哂,干了亏心事见到苦主半点都不心虚,还满眼愤恨,彷佛是受害者,这脸皮也是够厚的。 看到这一抹笑,一股邪火往上撞,叶馨玉恨不得冲上去挠花她的脸,但是碍于旁边的叶邦华,叶馨玉硬生生忍着。 目睹她神情变化的李邦华打了一个寒噤,叶馨玉立刻整了整神色,压下滔天愤恨,故作难受:“有点不舒服,这里闷死了,我们换个地方玩吧。” 她怕叶馥玉过来找茬,也怕李邦华他们发现阿渔,问东问西问出什么来,破坏李邦华对她的印象。 李邦华虽然只是个花天酒地的二世祖,没他大哥李邦耀厉害,但好歹是豪门李家的子孙,带她去港城的本事还是有的。到了那边,她还打算利用李邦华的关系发展生意,八、九十年代港城三合会猖獗,有李邦华在,能少很多麻烦。也许还能利用自己的先知,帮助李邦华扳倒李邦耀,让他后悔错过了自己。 “闷吗?没有啊。”李邦华吸一口气:“你是跳舞跳累了,喝杯酒休息会儿就好,老林他们玩的正好,走了要被他骂死。” 李邦华搂着叶馨玉的腰往前走:“老林他们也想去首都玩玩,我们可以一块走,先去上海滩玩几天,再北上,看看长城故宫。” 叶馨玉心里一紧,下意识又往阿渔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低头点单,应该是没听见,松了一口气。在去港城之前,她得收拾了叶馥玉,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去上大学,毕业后再分配一个好工作,舒舒服服过一辈子,尤其叶馥玉现在已经攀上高枝了。只是没想到,叶馥玉竟然会来鹏城,叶馨玉心思转起来。 在她分神这会儿,李邦华已经搂着叶馨玉回到座位上,留在位置上没去跳舞的一男一女笑着奉承:“三少和叶小姐跳的真好,全场最佳!” 李邦华志得意满:“都是馨玉带的好。” 叶馨玉笑了笑,不好再说离开这种扫兴的话,却如坐针毡,绞尽脑汁想着提前离开的合适借口。 可这世间事,越不想发生的,越容易发生。 因为意外发现叶馨玉也在场,除了阿渔外的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点不自在,一面好奇叶家姐妹间的矛盾,但是谁也没有讨嫌地刨根究底;另一面则是被叶馨玉和陌生男人的亲密行为惊到了,他们可是都知道叶馨玉结婚了的。 选好饮料的阿渔抬头,看一圈表情精彩的小伙伴,忍俊不禁:“你们要这样,那还不如离开。” 确认她是真的淡定不是佯装淡定,劭扬再一次佩服她这心里素质,接过话茬:“我要一杯啤酒。” “未成年喝什么啤酒,来一杯西瓜汁。”众人中唯一满了十八周岁的秦凯旋嘲笑。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劭扬一脚踢过去。 犯了众怒的秦凯旋被联手怼了一顿。 齐如珠乐不可支:“对哦,劭扬是我们这最小的。” 对自己身高很满意的劭扬不乐意了:“我俩走出去,谁会觉得你比我大,跳级怪我咯!” 齐如珠抱着阿渔的胳膊咯咯笑。 周涉趁机吐槽:“他跳级跳的爽,倒霉的是我们,被爹妈嫌弃的要死。” 阿渔笑问:“那你们小时候是不是经常欺负他?” 劭扬顺杆上爬,痛心疾首:“这群混蛋嫉妒我聪明,联合起来排挤我。” “明明是你眼高于顶不搭理我们,我跟你们说,这家伙跳了一级后拽的二五八万,可惜少时了了大未必佳,就跳了那么一次,再也跳不动了。”秦凯旋无 情揭劭扬老底。 因为叶馨玉产生的尴尬渐渐消失在笑闹间。 隔着一张沙发的叶馨玉听着背后的语笑喧阗,捏碎了手上的花生,眸光晦暗不定。 “去跳舞吧。”周涉望着舞池跃跃欲试。 齐如珠眼睛闪闪发亮,向往又胆怯:“可是我不会。” 站起来的周涉原地表演了一个:“不就是走两步退一步,抖抖手甩甩髋,好学的很,我看他们也没跳的多好,都是瞎扭。” 秦凯旋是个玩得开:“反正都不认识,随便跳,大不了跳交谊舞。” 周勤害羞地往后面缩了缩:“我不去。” 齐如珠一手挽着往后缩的周勤一手挽着阿渔:“谁也别想跑,都进来了,居然不跳舞,要被人笑死的!” 几个男生起哄。 无所谓的阿渔顺着齐如珠的力道站起来,周勤羞答答地站起来,脸红红的。 从背光处站起来的阿渔暴露在灯光下,三秒后,隔壁座位上传来惊诧的叫声:“诶诶诶,她,你们看,这女的!” 梳着大背头的青年眨眨眼,确认不是自己喝多了看花了眼,对面这姑娘的确长得和叶馨玉有点像,视线来回一扫,拍了下额头,他是不是喝醉了? 心里咯噔一响的叶馨玉扔掉碎成渣渣的花生,终究是被发现了。 李邦华扭着脖子来回瞅,打了一个酒嗝,傻乎乎道:“馨玉,她长得好像你。” “什么像,分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叶小姐,原来你是双胞胎啊,可真巧。”率先发现阿渔的大背头纠正,又乐淘淘地问叶馨玉:“这是你妹妹还是姐姐?” 叶馨玉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阿渔扫一眼大惊小怪犹如发现新大陆一般的大背头,侧过脸道:“走吧。” “不认识,不可能啊,长得一模一样!”大背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地望着叶馨玉。 李邦华酒醒了点,也望着叶馨玉:“不认识?” 脸摆在那,让叶馨玉怎么否认,厚着脸皮说人有相似,可哪有这么相似的。 叶馨玉的反常引起了李邦华的狐疑,纳闷地看着她:“不是你姐妹?” 叶馨玉挤出笑容:“是我妹妹。” “就说嘛!”大背头敲了下手心,怎么可能不是姐妹,又奇怪上了:“她怎么都不打个招呼?” 叶馨玉定了定神:“我打小就跟她关系不好,她这人有点……”叶馨玉像是想说点什么,却没继续说下去,欲言又止留下遐想空间让他们自行脑补。 叶馨玉对他说过,她是因为父母偏心在家里待不下去了所以独身一人出来闯,李邦华瞬间脑补出一万字叶馨玉在家被双胞胎妹妹欺负的故事,登时保护欲高涨,豁然起身:“她经常欺负你是不是?”立即扬声:“你站住,见到你姐姐你就这态度。” 叶馨玉希望李邦华这么脑补,但是真没希望他当场发难,拉着李邦华让他坐下,善解人意地说道:“你别这样,我不在乎,随她去。” 已经走出去几米的阿渔回头,似笑非笑溜一眼紧张的叶馨玉,看着为了红颜冲冠一怒的李邦华:“那你想什么态度,还想我毕恭毕敬向她请个安不成。” 李邦华怒了,作为男人岂能不为自己的女人出头,还是在这么多哥们面前被下脸,他推开叶馨玉大步走近:“挺横的啊!” 原本走在阿渔前面的劭扬走了两步,站在阿渔身前,居高临下看着怒气冲冲的李邦华:“别人的家事,你起个什么劲。” 阿渔略一愣。 矮了大半个头的李邦华更加不爽,往后退了一步,不让身高差距看起来那么惨烈:“你谁啊?” “你管我是谁!”劭扬毫打量李邦华,油头粉面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追上来的叶馨玉拉住李邦华的胳膊:“没事,随她去吧!”一边戒备地看着阿渔,惟恐她说出什么来。 叶馨玉越这样李邦华就越打定主意要替她出头,觉得她是以前在家被欺负的狠了,所以怕成这样。这会儿他正稀罕叶馨玉,这段日子以来怎么讨好都只能摸摸小手搂搂小蛮腰,没准今天就是个突破口,顿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有我在,你怕什么,你就是脾气太好。”李邦华男友力十足。 阿渔低笑一声,往边上走了一步,从劭扬身后走出来,上下扫一眼李邦华,怪不得能被叶馨玉找上,浑身上下冒着人傻钱多的劲儿。叶馨玉也就骗骗这种不长脑子的傻瓜,略有点城府的她就玩不转了。譬如那位李总,被人占尽了便宜骗光了创意败光了名声,结果只捞到几万块钱。 “你在这,她才更怕啊,怕我揭了她的老底。”阿渔不紧不慢的语调落在叶馨玉耳朵里宛如指甲刮过玻璃表面,刺的她头皮发麻。 叶馨玉面色一变,模棱两可地说道 :“叶馥玉你话要不要说的这么难听,我都离开家了,你还想怎么样,你真要逼死我才罢休是不是。” 阿渔冷笑:“你不颠倒黑白招惹我,你以为我愿意提你那些乌糟事。”叶馨玉丢人,自己也没脸。 叶馨玉咬了咬后槽牙,想拉着李邦华离开。 奈何李邦华压根不知道她的心虚,只当她委屈。李邦华今年也不过二十岁,远不是日后风月场老油条,初出茅庐就遇上了套路满满的叶馨玉,被迷得神魂颠倒,哪里舍得她受委屈,当即怒不可遏,伸手指着阿渔:“你放尊重点,馨玉好歹是你姐姐!” 阿渔眉头一皱,正要拍开他的手,斜刺里冒出来一只骨节修长的手。劭扬想掐李邦华麻穴,奈何功课没学到家,只能用蛮劲握紧:“你爸妈没教过你用手指人很没礼貌!” 身娇肉嫩的李邦华痛呼一声。 “什么情况啊!”跟着李邦华混吃混喝的同伴见金主有难,立马从舞池里冲过来护驾,二话不说就对劭扬动手。 劭扬自然还手。 旁人加入。 秦凯旋几个岂能看着哥们被欺负。 顷刻间打成一团。 出人意料的乱局令阿渔无语了一瞬,打打杀杀多不好,讲讲道理不好吗。阿渔扣住一个黄毛的手腕略一用力,黄毛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 目睹这一幕劭扬吓了一跳,忏悔自己学艺不精,在火车上,他请教过她,怎么能那么轻飘飘地收拾了那个虎背熊腰有两个她那么大的流氓。她说自己跟着她爸爸学过穴位,又打小漫山遍野地跑,所以手脚比普通人灵活一点。 这哪是灵活一点,她也太谦虚了! 看愣了眼的劭扬被阿渔扯了一把,避开一个啤酒瓶:“打架呢,发什么愣。” 劭扬如梦如醒,耳尖一红,欲哭无泪,他又被小姐姐救了一回。虽然他打野猪不行,但是他打人行啊,他练过的。 秦凯旋几个也都多多少少学过点拳脚功夫,加上刻意压制身手只能抽冷子下阴招的阿渔,纵然人少也以压倒性的优势打趴了李邦华一行。 瞬息之间被撂倒在地的李邦华是懵的。 歌舞厅里看场子的大哥也是懵的,他还没来得及镇场子,战斗就结束了。 疼得龇牙咧嘴的李邦华冲着挤过来的老板大喊:“报警,报警,我要告你们伤人!” 劭扬揉了揉手腕, 将一个酒瓶踢向李邦华:“报啊,先动手的是你们。” 老板认得出手阔绰的李邦华,知道他是港城那边来的阔少,不敢得罪,再瞧瞧气定神闲的劭扬几个,猜不出这边底细,索性两边都不得罪,都不怕报警那就报警。 周勤和齐如珠一听报警有些心慌。 阿渔轻声安慰他们:“别怕,是他们先挑事的。”她下手留着分寸,疼归疼,却够不上轻伤。看劭扬几个出手也是心里有数的,只想教训了人,没想惹乱子。 “安啦安啦,”秦凯旋笑眯眯凑过来安慰花容失色的两个妹子:“正当防卫,一点事都不会有。” 叶馨玉扶着叫疼不休的李邦华,心乱如麻,怎么就闹成这样子了,情不自禁去看阿渔。 “我本来想用你教我的那招捏他穴道,可捏不准!”劭扬声音郁郁。 阿渔轻笑:“你才学了几天,熟才能生巧。” 劭扬嘻嘻哈哈:“你一捏一个准,是不是从小就跟人打架,打遍全村无敌手。” 迎着叶馨玉的目光,阿渔笑了笑。 叶馨玉不由想起在初中前叶馥玉其实是个淘气的假小子,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时不时还和人打架,至于打架的原因……叶弘扬性子敦厚,叶弘礼太小,她们俩是女孩子,不想被同村小孩子欺负,兄妹里就得有一个人厉害点,小时候自己也是被她维护过的。 叶馨玉抿了抿唇,压下这些不合时宜的回忆,那又怎么样,那点好比起她对自己的坏,九牛一毛。前世她偷了自己的幸福,今生她再一次毁了自己的婚姻。 一群人被带到派出所,闹哄哄一团,李邦华搬出自己大哥李邦耀,叫嚣着要告他们要让他们坐牢。 叶馨玉绞着手指头,有一眼没一眼看安之若素的劭扬几个,小报写他有背景,但是具体却没写,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倘若是真,这事会不会闹大,进而影响自己后续的计划,她好不容易才找到李邦华这个助力。 心烦意乱间,李邦耀的秘书来了,进了所长办公室一趟,须臾,劭扬和秦凯旋也进了办公室,不一会儿怒火中烧的李邦华也被喊了进去。 十几分钟后,进去的人都出来了,李邦华就像是霜打的茄子,焉哒哒的。 “都是一场误会,不打不相识,不打不相识!”秘书笑盈盈说道。 李邦华扭了扭脸,眼神不忿,他挨了打,大哥居然要他息事宁人,这不是 一个妈生的就是不一样。 相比李邦华的不甘不愿,劭扬心情不错,挨打的又不是他,不占理的也不是他,连医药费都不用他赔,心情自然好。 秦凯旋与秘书客套两句,那秘书便带着李邦华走了,叶馨玉自然也跟着离开。 李邦华有些不敢面对叶馨玉,觉得自己丢尽了脸,挨了打不说,居然还白挨了,男人的面子都丢光了。 叶馨玉心神却不在他身上,劭扬果然是有背景的,李邦耀那么大的投资商,鹏城这当官的哪个不给点面子,李邦华挨呢打却这么轻而易举的揭了过去,只怕劭扬背景不小。眼前浮现出劭扬和叶馥玉的互动,叶馨玉抓紧了膝盖上的衣服,怎么可以! “没事了?”走出派出所的齐如珠觉得不大真实,那个小白脸叫嚣着自己大哥多么多么厉害,认识谁谁谁,把市长公安局长都摆出来了。 阿渔暗暗松一口气,这事的展开脱出她的掌控,幸好结局圆满,她倒不怕事,但是怕连累无辜。 秦凯旋:“我们是正当防卫,又没把他们怎么样,怎么可能有事。内地是欢迎港商投资,可不代表着港商能在咱们内地横着走啊!” 劭扬点头:“就是!” 周勤父母都是机关的,在这方面格外敏锐一些,隐隐有猜测,但是并没多说。 “事情因我而起,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我请你们吃晚饭。”阿渔致歉。 劭扬忙道:“跟你有什么关系,是那个姓李的太狂,真要说的话,是我先动他的。” 阿渔笑意加深:“你也是替我出头,归根到底事情因为我和叶馨玉的矛盾引起,就让我表示下吧,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话说到这份上,旁人再不好推拒。 阿渔便请他们在当地有名的粤菜馆吃了一顿地道的粤菜。 吃过饭,天色已经暗下来,秦凯旋顺势道:“扬子你和老周送叶同学和周同学回宾馆,我们送齐同学回家。” 白天治安还行,晚上可不敢让娇滴滴的小姑娘走夜路,尤其还刚跟人结怨,万一遇上个神经病气不过报复,上哪儿说理去。 …… 送走劭扬和周涉,阿渔和周勤回屋,盘腿坐在床上的周勤忍不住问阿渔:“今天这场架这么简单就结了,是劭扬和秦凯旋的缘故吧?” 阿渔倒了一杯水:“应该是的吧。”观这一行人言行举止,就能看出家庭 背景不会差,居移气养移体。 周勤抱着枕头:“他们家里背景应该不错。还真看不出来,挺低调的,一点都不显摆,我们家属院里有几个,眼睛都快长头顶上。” 阿渔把水杯递给她:“你也说了是有几个,有不好的,自然也有好的,大多数人还是好的,像今天那个,仗着有几个钱就鼻孔朝天的才少。” 周勤想了想点头,又想起了叶馨玉,欲言又止地看着阿渔。 “想起叶馨玉了,她的事我是管不了也不想管,我爸妈也管不了她,由着她去吧。”阿渔找出两件衣服走向浴室。 目送阿渔消失在门后,周勤同情地叹出一口气,谁家摊上这么一个亲人,都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幸好她没有受害,顺利考上了大学。 …… 酒店内的叶馨玉娴熟地点了一根细长的女士烟,脑子里乱糟糟一片。 一会儿冒出李邦华的脸,他大概是觉得丢人,从昨天出事后到现在都没来找她,正好,她现在也没心思应付他,万一他问起叶馥玉说的那些话,她还没想好怎么圆过去。 一会儿又变成劭扬的脸,刚才在舞厅,要不是这小子维护叶馥玉,打不起来,难道他真的看上叶馥玉这个小贱人了? 最后定格成叶馥玉的脸。叶馨玉的脸一寸一寸阴冷下来,自己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叶馥玉过上好日子。 原本只是想在京大动手,学校这地方单纯,随便花点钱找个泼妇去学校闹一闹,说叶馥玉当小三勾引男人,再在人前扒了她的衣服,她还怎么有脸待下去,搞不好学校也要开除了她。当年一小姐妹就是这么治港大那小娼妇的,还拍了照片贴满了整个学校和她住的那小区,她爸妈公司也没放过,那小娼妇最后得了什么忧郁症,休学出了国,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现在更好,是叶馥玉自己要来鹏城的,别怪她这个当姐姐的心狠,这都是叶馥玉应得的报应。 叶馨玉摁灭了烟,瞥见墙上的石英钟愣了下,竟然下午五点了,换了一套简单的衣服,叶馨玉出了房间,去楼下餐厅吃饭。 餐厅外,一行人说笑着走来。 “老孙你这话说的可就见外了,咱俩谁跟谁。”廖万春豪爽地拍了拍一个平头男人的肩膀。 “孙叔,我舅舅一直说没你就没他的今天。”伍兴国说着讨巧话。 “兴国这孩子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老廖啊,我可真羡慕 你有这么好一个外甥。” 吃过饭往外走的叶馨玉无意间一扫,脚步顿住,仔细看了斜对面一眼,目光怔了怔,兴国?伍兴国?再仔细看一眼,从记忆里依稀翻出几分印象。 在她记忆里有关伍兴国最近的印象是他一瘸一拐地在小区楼下翻垃圾桶里的纸板,还和一个也想捡纸箱的大妈吵起来,大妈骂他怎么又到他们小区来捡垃圾。 从大妈的辱骂中,她才知道这个蓬头垢面的瘸子竟然是伍兴国!等大妈骂走了脏乱不堪的伍兴国,她便问那大妈,没费什么心思就问出来。 “你别看他现在可怜,他年轻的时候可不是个东西,三天两头打老婆,他老婆和买菜的多说两句,他都觉得婆娘是偷人,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第一个老婆被他逼得跳了河,可怜见的,带着两个闺女一起跳的。作孽哦!出了这档子事,咱们这的好姑娘谁敢嫁到他们家,就去外省骗了个大姑娘来。狗改不了吃屎,还是打老婆,亏得没孩子,这姑娘受不了偷偷跑了,还把家里的钱卷走了不少。过了几年,他又去山沟沟娶了个媳妇回来,那姑娘个是个厉害的,把娘家一家子都带了过来,七八口人,跟伍家一家三口对打,彪着呢,治的伍家没了脾气,几年时间把伍家搬了个空。这伍兴国的腿就是被他大舅子不小心打断的,两家为这个打起了官司,闹了好两年,大舅子坐了两年牢,两个人也离婚了。可不是报应,三个媳妇都没了,孩子一个都没落着,家里的钱也败了个精光,到老凄凄凉凉的。这小子年轻的时候长得人模人样,开了家照相馆,赚的不老少,小日子过的有滋有味,偏要打老婆,还打的那么狠,现在这样都是该得。” 当时她都听呆了,万万没想到当年那个斯文俊秀的男人居然有打老婆的恶习,二十年前在鹏城遇到他时,她还觉得这人不错来着。 那会儿她和葛益民私奔到鹏城,花光了带来的钱后过的落魄穷困,无意间遇见伍兴国,知道他们是老乡之后,伍兴国还帮了她一把。其实当时她隐约察觉到伍兴国对她似乎有那么点意思,不过在葛益民出现后,他立马就对她淡了。 自己对伍兴国年轻时印象深刻却不是因为这一点,而是因为自己是从他口中第一次详细听说了港城的繁华,就此动了心。 没想到这一世在这里不期而遇,叶馨玉讥讽的掀了掀嘴角,斯斯文文人模人样,居然是个打打老婆的家暴男。 往餐厅走的伍兴国也看到了叶馨玉,第一反应有点眼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重生军嫂的妹妹23 重生军嫂的妹妹23 在这鹏城,每天都有无数怀揣着发财梦的年轻人从五湖四海涌来,每天也有一些人神秘的消失,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循着记忆,叶馨玉走入脏乱的育礼街,当年,她在这条街上过了小半年,和葛益民一起。刹那间,那些穷困、落魄、卑微的记忆,在脑海中复原拼接成形,终究是无法忘却,哪怕隔了二十年依旧记忆犹新。 “馨玉?馨玉!” 陷入回忆中的叶馨玉回神,入眼的便是不敢置信的葛益民,叶馨玉吃了一惊:“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呢,你怎么会来鹏城?”葛益民又惊又喜地看着叶馨玉,有一肚子话要问,但是在意识到光鲜亮丽的衣着之后,那些话变成秤砣,沉沉坠了回去。 瞬息之间,叶馨玉脑中划过一个念头,老天爷都在帮她,把葛益民送上门了。 叶馨玉带着葛益民去了一家饭馆,专门要了一个包间。 老板娘看他们只有两个人,不大乐意,不过在叶馨玉掏出十块钱之后,笑脸如花。 葛益民嘴里发苦,她打扮地这么好,一出手就是十块钱,想必过的很好,可他自己……他和叶馨玉的私情被发现后,爸骂妈哭,兄嫂怨怪。宋家是村里的大姓,宋父有五个兄弟,还有一个妹妹,都在村里,光这些人就有小一百,再加上堂兄弟叔伯,半个村子都是本家。宋父还当过大队长,现在的村长是宋父外甥。他还怎么在村里待下去,就是他想待,家里人也不肯让他留在家里招惹流言蜚语。 他去市里找过叶馨玉,但是市区那么大他没找到人,浑浑噩噩地就来了鹏城,曾经他们说过要来鹏城挣钱的。 没几天,他便觉得生活吃力,鹏城消费太高了,每天花钱如流水。无奈之下,他不敢挑剔,找了份送煤气罐的工作。 叶馨玉打量着被太阳晒的面皮发红发黑葛益民,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汗臭味,哪还有在村子里的白白净净模样,眼中流露出畅快的笑意。葛益民是受宠的小儿子,被他爸妈惯成了废物点心,自己跟他来鹏城的下场就是漂泊无依。 葛益民局促地挪了挪身子,再一次问:“你怎么来了鹏城?” 叶馨玉苦笑了下:“来鹏城长长见识。” “你和那个人?”葛益民欲言又止。 “你是想说李总是不是。”叶馨玉把他想问又不好意思问的话直接说出来。 葛益民神情僵了僵。 “我跟他合作做服装生意,”叶馨玉悲苦一笑,眼圈红了:“那天我心情不好,喝醉了,他趁我喝醉就。”叶馨玉侧了侧脸擦了把眼泪:“我跟他拆伙了,就来鹏城看看情况。这一阵,我想通了很多事情,之前我对你态度不好,对不住了。我们终究是不对的,我不想错上加错,酿成更严重的后果,所以对你说了一些过分的话,想让你忘了我,重新开始。没想到,还是被人知道了。你来鹏城,是因为那些闲言碎语吧。” 葛益民面露难堪。 叶馨玉看着他:“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葛益民捏紧皱巴巴的裤子,无言以对,每天从早忙到晚,到出租屋倒头就睡,他没时间打算。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叶馨玉:“我想去港城,我设计的那些衣服在港城卖的很好,那边市场更成熟。” 葛益民脸色微微一变。 “去港城和姓李的没关系,其实是我觉得没脸在内地待下去了,在内地不管去哪都怕遇上熟人,”叶馨玉苦苦一笑:“所以想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从头开始。” 两人就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葛益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态度温和的叶馨玉,恍然间有一种自己在做梦的不真实感。 “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去港城?”叶馨玉期期艾艾彷佛余情未了。在鹏城,葛益民熬不住了就是讨饭都能回到老家,只要面皮够厚,照样能过好日子。可一旦去了港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只能和上辈子那样落魄至死。 葛益民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叶馨玉。 叶馨玉目光盈盈:“益民,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葛益民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惊还是喜,变幻不定。在叶馨玉刚嫁给宋建邦那一阵,他做梦都希望和她重新开始,他不介意她嫁过人,可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以后,他自己都分辨不出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叶馨玉悲凉一笑:“是我贪心了,我嫁过人,又被人,还伤害过你,算了,你就当我没说过。”她手忙假乱地从包里掏出一叠钱放在桌子上:“这些钱你先拿去用。” 话音未落,叶馨玉就冲向门口,像是怕多待一刻就要哭出来。 “馨玉!”葛益民急忙拉住叶馨玉的手。 背对着他的叶馨玉嘴角挑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待葛益民走了,叶 馨玉厌恶地拿出手帕擦了擦被他碰过的手,葛益民没立马同意,但是已经心动,她再加两把火就成。蠢货,想和她重新开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他配不配?当年看上他,是自己年幼无知犯傻,还指望她一直傻下去,叶馨玉嗤笑一声。 又坐了十几分钟,算着葛益民应该走远,叶馨玉走出包厢,结账离开,返回育礼街,走近一家茶馆。 “龙哥。”叶馨玉笑盈盈望着带着大金链子的中年男人。 叼着烟的龙哥诧异,眯眼打量与他这小店格格不入的漂亮女人。 叶馨玉笑容加深加浓,当年她就是通过龙哥这个蛇头偷渡到港城。 知道叶馨玉来意之后,龙哥带着她上了二楼。 叶馨玉开门见山:“除了我这个朋友要过去外,还有一个女人。” 龙哥笑眯眯:“有过路费都好说。” 叶馨玉换了个姿势,吐出一口烟:“她不一样,她自己不想去。龙哥,我听说有些领路人会把女人带到那边去卖,有自愿的,也有被迫的?” 龙哥笑脸渐渐消失:“这玩笑可不能开。” 叶馨玉微微一笑,从包里抽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过路费我照给,这里是五千块钱,事后,我再给一万块。” 龙哥目光考究地盯着叶馨玉。 叶馨玉抖了抖烟灰,手指轻轻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在凤楼那几年,她听说过一个叫萍姐的女人,专门把内地的年轻女人偷渡到港城,控制她们,尖沙咀一带的凤楼不少和萍姐有关。偷渡过来的女人大多都是自愿的,少部分是被迫的,就因为漂亮被人悄悄绑了装进集装箱运过来。鹏城这么多人,少个把人,谁会在意,就是她们的家里人也只会认为她们是自己跑了。 说起来自己当年也是运气好,找上的龙哥只挣过路钱,不干这种事。可她后来……叶馨玉笑容凝结,狠狠抽了一口烟,都是叶馥玉害了她,如果当年叶馥玉不出于私心放任自己私奔,她怎么会沦落到那种地方。她受过的辱遭过的罪,她都要叶馥玉尝一遍。 “这可是犯法的,你另请高明吧。”龙哥摆出送客的姿势。 叶馨玉扬唇一笑,嘴上说着不要眼底却露出意动之色,不过是想坐地起价罢了。果然找他没错,她不知道怎么联系上那个所谓的萍姐,所以只能找龙哥,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只要钱给到位,她相信这世上没有办不成的事。 叶馨玉微微一笑:“价钱可以再商量,这女人长得挺不错,还是大学生,绝对物超所值。”又补充:“家里就是普普通通的农民,不会有麻烦的。”就算劭扬和叶馥玉有什么,这会儿他就是个黄毛小子而已。 龙哥皮笑肉不笑:“多大仇啊?”这么狠! 叶馨玉眼里迸射出寒光:“血海深仇!” …… “我好像听见猫叫了。”擦着头发的周勤从浴室里走出来。 站在窗前阿渔笑着道:“楼下有两只流浪猫。” 周勤哦了一声,又道:“我发现这家宾馆附近猫挺多的。” 阿渔笑而不语。 说了会儿闲话,周勤吹干了头发上床睡觉。另一张床上的阿渔了无睡意地凝视着窗帘。 叶馨玉终于再次出手,想把她卖到港城做妓,说实话,她还真没想到叶馨玉能恶毒到这一步,这人没了底线,果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倒不怕叶馨玉作恶,她作恶,自己才能让她自食恶果。 伍兴国那边也有了眉目,怪不得能挣这么多钱,伍兴国他舅舅廖万春以贸易公司当幌子,把想偷渡的人带到港城,俗称蛇头。 廖万春和伍兴国没有说的太多,所以目前不知道他们是单纯的偷渡,还是同时进行人口买卖等更严重的非法勾当。 偷渡在鹏城屡见不鲜,便是被抓也不会判的太严重,可涉及人口买卖就是重罪,严重可判死刑。 这两人要是撞在一块了才好,一网打尽,一了百了。这个月月底,全国范围内将实行严打,从重从快处理犯罪分子,小偷小摸撞在枪口上都可能丢命,更别说买卖人口这样的重罪。 阿渔牵了下嘴角,原身因杀人被判处死刑,倘若这两人也被正法,倒是圆满。 重生军嫂的妹妹24 重生军嫂的妹妹24 凌晨一点,叶馨玉陷在藤椅里吞云吐雾,从阳台上一眼望出去,漆黑一片,要是在港城,这个时间能看见灯火璀璨,港城那是一个不夜城。 叶馨玉轻松地扬起嘴角,葛益民这会儿应该正做着港城梦飘在海上,这个蠢货淹死了算他命好,淹不死就生受罪。 “不能再过去了,你们就在这儿下,看见那儿没有,那是个渔村,游过去,很快的,大半个小时就行,上了岸有人接你们。” 站在小渔船头的龙哥对船上的人如是说道。 紧张不安的葛益民咽了咽口水,下意识抓紧身上的救生衣,突然间生出丝丝缕缕的胆怯。馨玉说她认识个朋友能以打工的名义去港城,但是只有一个名额,所以委屈他偷渡过去。她还说龙哥是出了名的妥当,他选的路很安全。 然而望着黑漆漆的海面,彷佛下面藏着一只噬人的怪兽,葛益民腿肚子开始打颤。 害怕的不只他一个,龙哥见怪不怪,好声好气地劝,声情并茂的描绘着对面的天堂。 无意间,葛益民碰到口袋,里面是用塑料袋包了一层又一层的港币,叶馨玉给他的,让他去了那边能照顾自己,踌躇不定的心渐渐安稳下来。 噗通又噗通的水声,一个个下饺子似的跳进凉凉的海水中,可没人觉得冷,心里一片火热,一个浅浪打过来,浇了人一头,头发湿淋淋的。 葛益民抹了一把脸,划动手脚开始游,忽然间一束强光打过来,刺得忍眼睛生疼。 “奶奶个熊!”船上的龙哥暗骂一声,又遇上港城那边的巡逻队了,这在偷渡里很正常,一次就偷渡成功的幸运儿少,大多数都是两三次才踏上港城。 幸好,他们还没过界,对方只能驱赶不能把他们怎么样,龙哥催促:“上来,赶紧上来。” 海里的八个人争先恐后地往船上爬。 凌晨四点二十五分,叶馨玉被不死不休的电话铃声惊醒,迷迷糊糊地接起来,睡意瞬间荡然无存。 葛益民他们遇上了巡逻队,争着爬上船的过程中,葛益民被人推了一把脑袋被撞在船上,头破血流,低温加失血昏迷不醒。 废物就是废物,都好好的,就他出了事。叶馨玉挂上电话,想着天亮后得去安抚安抚葛益民,免得他心有余悸再不敢偷渡。 葛益民躺在简陋的黑诊所里,头晕目眩耳鸣眼花,恶心感一阵一 阵往上涌,脑袋就像是被人拿着榔头重重敲击,各种光怪陆离的画面蜂拥而来。 葛益民痛苦的抱着头,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随时随地都要炸开。 叶馨玉一觉睡到了十点才醒来,不紧不慢地起床下楼去餐厅吃了午饭,然后去找葛益民,一只流浪猫跑在屋顶上跟着她。 “益民你怎么样,你没事吧?”叶馨玉心急如焚地凑上去,又解释自己出门时被客户缠住所以来的这么迟。 葛益民定定盯着叶馨玉。 叶馨玉没来由的心里一凉。 葛益民笑了笑:“我没事。” 叶馨玉装模作样又问了几句,还问护士。 护士满脸不耐烦地应付:“没事没事,回去睡一会儿就好。” 叶馨玉皱了皱眉头,没跟她一般见识,就这态度一辈子就是个黑诊所小护士的命。 葛益民之前的房子已经退了,叶馨玉便带着他去了宾馆开了一个房间:“你先在这休息几天,等你好了我们再去找龙哥,你先洗个澡吧。”一身海腥味,熏得她想吐。 葛益民反锁上房门,神情倏地变了,抬眸恶狠狠瞪着叶馨玉:“不把我送到港城受罪你不甘心是不是!” 叶馨玉悚然一惊,惊疑不定地看着忿恨的葛益民:“你!” 葛益民几步跨过去,一手揪住叶馨玉的头发一手掐着她的下巴,语调阴冷愤怒:“叶馨玉你够狠的,明知道我在港城过的是什么日子,还想把我送过去。” 叶馨玉如遭雷击,惊恐瞪着葛益民。 葛益民狰狞一笑:“我回来了,我也回来了。”在诊所醒来之后,他脑子里多出了一段记忆,在那段记忆里,叶馨玉没有嫁给宋建邦,他们婚前那一晚私奔了,逃到了鹏城,又在七月里通过龙哥偷渡到港城。 整理好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之后,他又梳理之前的记忆,发现一切都变了,思来想去得出结论,叶馨玉和他一样,也回来了。 所以她没有和自己私奔,嫁给了宋建邦,还做起了衣服,以前的叶馨玉哪懂得做衣服。可笑的是,狗改不了吃屎,重活一次,还是耐不住寂寞勾搭男人。 叶馨玉目瞪口呆,怎么可能! 上辈子痛苦的记忆涌上心头,葛益民怒意滔天,一巴掌甩过去:“害我了一次不够,你还想害我,你竟然还想害我,我哪里对不起你。” 剧痛让叶馨玉 回神,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你敢打我!”抬手要反击,却力不从心,反而被葛益民狠狠甩了几个巴掌,肚子也挨了一脚。 脸色煞白的叶馨玉求饶:“不是,我是想和你去港城重新开始。我知道错了,我发现只有你才是真心对我好的。” 气喘吁吁的葛益民又是一脚,叶馨玉被踢的摔倒在地,霎时冷汗淋漓。 “到现在你还想骗我,叶馨玉啊叶馨玉,你是不是以为就你是聪明人,别人都是傻子,活该被你耍的团团转。”葛益民揪着叶馨玉的衣领,咬牙切齿:“上辈子你是怎么对我的!” 叶馨玉重重打了一个哆嗦,苍白的脸上半点血色都没有。 葛益民眼底充血,瞳仁亮晃晃,眼底的憎恨几乎要化作利剑射出来。 到了港城,他们两个没技能没人脉,只能做最底层的工作,他在一家酒楼后厨当小工,又介绍叶馨玉也来进了酒楼当服务员。 他们这些偷渡客没有证件,一样活却只能拿一半的工资,就算这样两个人加起来赚的也还可以,物质上过的比在老家还好。只是不能和人比,尤其是来来往往的客人比。 叶馨玉脾气越来越坏,动不动就发脾气说他没用,怨怪他害苦了她。是,来港城是他提议的,但是私奔却是叶馨玉先提出来的,她说她不想当后娘,不想嫁给宋建邦,她哭着求他带她走。当年,他那么喜欢她,怎么会拒绝。可到了最后,叶馨玉她先后悔了,后悔看上了他,后悔跟他私奔,后悔来港城。 和那两个花枝招展的女服务员越走越近之后,她身上的变化越来越明显,终于有一天,他撞见叶馨玉和服务部钟经理搂在一块亲热。 他怒不可遏冲上去,反而被打了一顿,工作也丢了。事后再去找叶馨玉,更是被她奚落了一顿。 自此,他对她彻底死了心,重新找了一份在大排档帮忙的活,偶然间从之前同事处听说钟经理的老婆来酒楼把叶馨玉打了一顿,她被开除了。 再一次见到她,她被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搂着从夜总会走出来,浓妆艳抹衣着暴露,差一点没认出来。没想到她走上了这条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以为他们这辈子就这样了,她走她的阳关道,他走他的独木桥。却没想到叶馨玉这个臭女人见不得人好,被她撞见一次后,口口声声她这样都是被他害的,让她的姘头搞他,逼得他丢了工作,最后竟是病死他乡。 想起前尘往事 的葛益民额角爆出几根青筋,用力掐住叶馨玉的脖子。 叶馨玉两眼翻白,死命抠着葛益民的手,濒死的绝望将她彻底笼罩,骇得她魂飞魄散。 葛益民猛地松开手,又不解气地狠狠踢了叶馨玉一脚,杀了她脏了自己的手,还得坐牢,好不容易重来一次,他要好好过日子。上辈子临死的时候,他最惦记的是爸妈,他不负责任一走了之,爸妈他们在村里的日子肯定很难熬。 可惜他回来的太晚了,大错已经铸下,他只能努力挣钱,把爸妈接出村子,好好孝敬他们。 死里逃生的叶馨玉趴在地上剧烈咳嗽,贪婪的呼吸着来之不易的空气。 葛益民阴测测地盯着狼狈不堪的叶馨玉:“上辈子,你也没落个好下场吧,做鸡还能有什么好结果,别是得了一身脏病病死的。” 呼吸渐渐平缓的叶馨玉脸颊重重一抽。 葛益民冷笑:“上辈子,宋建邦混出头了是不是,要不你能乖乖嫁给她。”他才不信叶馨玉大彻大悟洗心革面要当好人,所以才嫁给宋建邦。 “你妹妹也混的很好吧,看把你嫉妒的。” 叶馨玉撑着地面的手指逐渐收紧。 葛益民冷笑一声,指了指鼻青脸肿的叶馨玉:“叶馨玉,你就是个衰神,谁沾上谁倒霉,我等着,等着你再遭报应。” 说罢,葛益民扭头离开,不然他怕自己忍不住打死这个祸害。 叶馨玉的脸扭曲成一片,牵扯到伤处,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眼底汪出泪花,老天爷瞎了眼,怎么就让葛益民这个畜生也重生了。幸好这家伙死得早,经历的少,就算重生也混不出什么名堂,只是可惜了,这样一来,自己就没办法收拾他。 叶馨玉不甘地咬了咬下唇,脑中转过几个念头,就这么放过葛益民,她不甘心! 她不甘心,葛益民也不甘心,离开宾馆之后,又去了叶馨玉所住的酒店等待,见到戴着口罩回来的叶馨玉那一刻,突然冲了出来。 疼痛犹在的叶馨玉下意识后退,高喊:“保安,保安!” “这个女人叫叶馨玉,她结过婚,趁着她老公在部队,她就偷人,被夫家和娘家一起赶出家门,从此到处勾引男人骗钱。她还因为嫉妒想阻止她妹妹高考。”葛益民声嘶力竭高喊:“她老家是蜀川省长岭市白河县勾庄镇叶家村,你们可以去查,全村都知道她干的丑事。” 叶馨玉耳畔轰然 炸开,不敢置信地瞪着大喊大叫的葛益民。 葛益民畅快的裂开嘴角一笑,掉头就跑。这女人心肠歹毒,还有点钱,万一搞他,他可搞不过她,所以他准备离开鹏城去其他特区看看,临走之前来出一口气。叶馨玉除了勾引男人有个屁本事,这酒店是全城是最好的酒店,里面住的都是有钱人,也许叶馨玉新抱上的大腿就住在这,他就搞臭她的名声,省得她攀高枝。 瞪着葛益民跑远的背影,叶馨玉吃人的心都有了,这么多酒店服务人员还有好几个客人,李邦华会不会知道,万一知道,她要怎么解释才能遮掩过去。 心慌意乱转过身的叶馨玉猛地煞白了脸,瞳孔距离收缩,彷佛被兜头浇了一桶冰水。 李邦华和李邦耀兄弟俩就站在那,李邦华一脸呆滞。 叶馨玉的心就像是被拴了块石头,一直往下沉。 坐在车里的劭扬四个也有点懵,他们吃完饭正准备离开,没想到能听到这么劲爆的内容。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想,原来如此,难怪姐妹俩形同陌路。 叶馨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她想解释,但是李邦华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就被李邦耀拉走了,李邦华没有反抗,甚至都没问自己脸上的伤。 叶馨玉气得抄起枕头扔出去:“葛益民,你个王八蛋你个畜生!” 怒气蓬勃的叶馨玉见什么砸什么,破口大骂:“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贱货,都是王八蛋!” 发泄了一通,暴怒心情才堪堪平复下来,坐在狼藉的地板上,叶馨玉抖着手给自己点了一只烟,不断跟自己说,没事,不就是一个男人,没了李邦华还有张邦华王邦华,她肯定能找到一个愿意带她去港城的人,大不了再偷渡。 如是一想,叶馨玉渐渐心定,狠狠抽了一口烟,打电话问龙哥,让他帮自己找葛益民,敢搞她,她弄死他,又问另外一桩事安排的怎么样? “大后天晚上有一批货要出海。”龙哥在电话另一头回,他自己是不干买卖人口这档子事,一是怕事二是没这本事,这一行水深着呢。不过看在钱的份上,他替叶馨玉联系了干这行的下家,在中间赚个辛苦费。 总算是有一件是顺利的,叶馨玉露出难得的笑容:“就知道龙哥本事大。” 龙哥笑了两声:“这人得你引出来,她进进出出身边都有伴,来来回回都是人多的地方,可没法动手。” 叶馨玉眸光流转:“ 没问题。” 挂上电话,叶馨玉站起来,从酒柜里取出一瓶酒,倒了一杯大口灌下去,一阵强烈的痛快从心底冒了出来,双眼迸射出狠戾的光芒。 …… 游玩归来,阿渔和周勤说笑着走进宾馆的,劭扬不远不近地走在后面。 他们并非天天一起玩,但是隔一两天会约一下,人多热闹点,今天其他人有事,便只有劭扬送她们回宾馆。 “你们好好休息,我走了。”话音未落,劭扬发现走来的叶馨玉,神情顿时微妙了下。 见到他,叶馨玉神情也有一瞬间的异样,佯装从容:“馥玉。” 阿渔神色淡淡地看着她。 周勤惊讶地看着眼角发青的叶馨玉。 出门前,叶馨玉特意没有化妆,让自己的伤痕露在外面,她像是窘迫一般别了别脸,故意欲盖弥彰:“不小心摔了一跤。” 阿渔心下一哂,无视她想走。 叶馨玉急了,没两天时间了,错过这一次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时候叶馥玉十有八九离开了鹏城,再去哪找这么好的机会。 “馥玉你等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叶馨玉拦住阿渔的去路,目光哀求,泪光闪烁:“我知道错了,之前是我不懂事,我鬼迷心窍。” 阿渔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在这样的目光下,叶馨玉突然产生了一种自己心思完全暴露在阳光下的惶恐,叶馨玉掐了掐手心,暗道不要自己吓自己:“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就不想和我好好谈谈。” 阿渔垂了垂眼帘。 泫然欲泣,还真有点可怜,演得挺像一回事,到底是混过风月场的。那种地方就是个大染缸,好好一个人在里面待上一段都有可能面目全非,更别说叶馨玉这种根子本就不是那么正的人。浸淫在畸形的环境里,还能指望她多真善美不成。 见状,叶馨玉觉得有戏,神情更加悲苦凄清,惶惶流下泪:“我知道你讨厌我,别说你,就是我自己都讨厌我自己。我都不知道自己前一阵子在做什么,我怎么会变成那样。” 阿渔似是动容:“去哪儿?” 周勤主动道:“你们上屋里说话,我在下面坐坐。” 叶馨玉急忙道:“旁边就是一家小饭馆,我们去那儿坐坐。” 阿渔看她一眼,对周勤道:“你先上去吧,我过会儿回来。” 叶馨玉眼底闪过一丝窃喜,忙擦了擦眼泪掩饰。 劭扬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心里升起一股淡淡的违和感。 重生军嫂的妹妹25 重生军嫂的妹妹25 阿渔随着叶馨玉去了隔壁的小饭馆,这个点,饭馆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客人,对于叶馨玉要一个小包间的要求,服务员欣然允之。 叶馨玉点了几个小菜,又要了两瓶汽水,然后将泛着油腻的菜单递给阿渔:“你想吃什么?” “我吃过了。”阿渔神色寡淡。 叶馨玉便对服务小妹说:“那就这些吧。” 小妹应了一声好离开。 叶馨玉状似感慨地叹了一声:“我一家宾馆一家宾馆地问过来,幸好找到了你。” 阿渔抬眸看着她,眼神泛着清冷。 叶馨玉略有些不自在:“我知道我做的那些事很过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脂油蒙了心……”说着说着,叶馨玉哭起来,如泣如诉地忏悔,要是换个人,也许就真的信了。 可阿渔心知肚明叶馨玉心肠早已经黑透,看着只觉得齿冷可笑。害人的这份心机用在正道上,何至于身败名裂避走他乡,白瞎了重来一次的天赐良机。 上菜的服务员小妹被里头的凄风苦雨吓了一跳,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犹豫了下硬着头皮送上菜,放下菜就走。 被打断的叶馨玉继续声泪俱下的剖析忏悔,中间被上菜的服务员小妹数次打断,叶馨玉险些演不下去。 漫说她,就是阿渔都差点笑场,最终用丰富的经验忍住了并且配合叶馨玉的表演,露出恰到好处的动容纠结犹豫,还别扭地询问起她的伤。 叶馨玉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叶馥玉到底是软化了,这个蠢货。 叶馨玉抹了抹眼泪:“李邦华打的,他喝醉了就,我算是看透了,这些个男人都靠不住,还是得靠自己。” 叶馨玉吸了吸鼻子,故作坚强地笑起来:“说出来后我心里好过多了,我不奢求你原谅,我知道自己错的离谱,没这个资格祈求你的原谅,我会慢慢赎罪的。我明天就要去上海了,我给爸妈他们买了一些东西,你替我带回去吧,再替我向他们说一声对不起。” 叶馨玉低头从掏出几个装着精致的盒子:“这只钢笔是给你的,这个金镯子是给妈和大嫂的,手表是给爸大哥和小弟,诶,小弟那个手表呢?” 叶馨玉把整个包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懊恼的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到底掉哪儿了,会不会是在酒店?”她歉然望着阿渔:“我明天五点的车走,明天实在是没时间送过来, 你看,要不你陪我回酒店找一找,要是酒店里没有,就去商场再买一块。” “说起来都不好意思,这么多年,我都没给家里人买过一回礼物。”叶馨玉笑容发苦。 阿渔犹豫了下:“那走吧。” 叶馨玉感激一笑,心头大畅,没想到这么顺利,原本还想着她要是不同意,自己就装难受让她送自己去医院,她总不能拒绝的。 结了账,阿渔和叶馨玉走出小饭馆。八点不到,不早也不算晚,天已经暗下来,路灯和两旁的店铺透出来的光照亮了街道。 “出租车不知道要等多久,做公交车吧,”叶馨玉看一眼大概两百米外的公交车站:“去酒店的公交车不在那个车站上,还在前面。” 阿渔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叶馨玉看了看还有些别扭的阿渔,愉悦地弯起嘴角。 她们要去的公交站对面是一块工地,适合动手,四周只有零星几家店铺。叶馨玉眼底光芒流转,看见停在路边那辆灰扑扑的面包车那一瞬间,心跳骤然加快。 面包车安安静静地停在那儿,彷佛无人。叶馨玉不着痕打量四周,老天爷都在帮她,前后左右一个人都没有,她咽了咽口水,双手不由自主地握成拳头。 “你什么时候走?”叶馨玉没话找话试图分散阿渔的注意力。 阿渔:“后天。” 叶馨玉暗道好险,差一点就失去机会了:“还是和那几个男同志一块走?” 阿渔嗯了一声。 叶馨玉眼神暗了暗,他们关系倒好,经过面包车那一瞬间忽然停下脚步,轻轻叫了一声:“馥玉!” 阿渔驻足,疑惑望向她。 恰在此时,紧闭的面包车门毫无预兆的打开,从里面跳下来两个人。 叶馨玉毫不犹豫伸出双手将阿渔推向那两个人。 一脸惶恐的阿渔被捂住嘴拖向车。心里想的是,既然叶馨玉那么诚心诚意的作死,自己当然得成全她,让她把罪名坐实,再也不能翻身。 “你走好!”叶馨玉压低了声音,满脸地兴奋。 从车上下来的人佯装要把叶馨玉也拉上车,叶馨玉故作挣扎,被一脚踢了出去,为了戏演的逼真,没有手下留情。 叶馨玉疼得眼前一黑,但是甘之如饴,装模作样一边往后跑一边大叫:“你们要干嘛,来人啊,抢劫!” 不远处的店里跑出来一个人。 蒙着脸的青年飞快跳上车。 望着被制住手脚的阿渔,叶馨玉双眼布满由衷的笑意,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城市里,少个把人算什么,况且龙哥说过,对方上面有人,走个过场这事就会不了了之。 暗处的劭扬大惊失色。 无意中得知叶馨玉的丰功伟绩后,再看彷佛大彻大悟的叶馨玉,他有一种说不上的违和。前几天在歌舞厅遇上还形同陌路,这才几天啊,突然幡然悔悟痛改前非,这转折有点快,但也不是没可能。 阿渔要给叶馨玉机会,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是亲姐妹打断骨头连着筋,他这个做外人的还能跳出来当恶人不成。只思来想去还是有一点点说不上来的不放心,叶馨玉那可是在高考当天准备害人,这心思着实歹毒。 劭扬一拍脑袋,索性不再纠结,佯装离开后又暗搓搓杀回来,默念,他不是变态跟踪狂,他就是关心朋友,虽然他这个朋友比他还厉害。 随着时间的流逝,脑袋一热就当了跟踪狂的劭扬不禁有一眯眯后悔,自己是不是杞人忧天了。正当他在自我反省时,阿渔和叶馨玉走了出来,他松了一口气,想着自己果然想多了,却见阿渔不是回宾馆而是往另一个方向走。 劭扬:“……”这大晚上的,她们俩要去哪儿? 这条街笔直笔直的,自己这会儿走出去,被发现了多尴尬,自己要不要继续跟,会不会有点傻? 踟蹰间,惊见情况不妙! 劭扬一个激灵,冲出去,一边喊:“我已经报警了!” 平地一声雷,炸得叶馨玉忘了演戏,惊骇望着急奔而来的劭扬。 分辨出劭扬声音的阿渔愣了下,他居然还没走。 这一愣,阿渔被拉上了车,她倒是不着急,要跑也不差这一两分钟,就让叶馨玉多高兴下,她这辈子剩下的开心时间所剩无几了。 “砰”绑人的混混用力关上门,报警有个屁用,知道他们是谁吗:“快开车!” 司机将油门一踩到底,等公安反应过来,他们早就出城了,把人送走,将车一洗,谁知道是谁。这种又能运货又能做人的银色面包车,最受那些不大不小的老板喜欢,每天在鹏城进进出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追车,他以为他是飞毛腿啊!”往后看的三角眼男人恶狠狠盯着狂奔的劭扬,话音未落就被一脚踢晕过去,晕倒前最后一眼 的景象是阿渔要笑不笑的脸。 在另一个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下,阿渔干净利落地打晕他。检举信这会儿应该已经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她吃饱了撑的才去虎穴一日游。 从后视镜里目睹一切的司机扭头瞪大了眼,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你!” 阿渔身体前倾,一手用从三角眼身上摸来的水果刀抵住司机的脖子,一手掰着他的脑袋目视前方:“不想死就停车。” 被匕首冰的一个激灵的司机下意识停下车,阿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劈晕他,打开车门对飞跑过来的劭扬喊:“抓住叶馨玉,是她把我推上车的。” 阿渔一边喊一边下车。 劭扬愣了下,一个急刹车往回跑,他的直觉没错,叶馨玉就是不安好心! 在面包车停下那一刻叶馨玉心跳到了喉咙口,不详的预感铺天盖地袭来,一旦叶馥玉没被抓走,她就完了。 惊恐间,听到阿渔的话,叶馨玉如遭雷击,全身的血液都为之逆流,直到看见劭扬和阿渔一前一后跑来,她才恍然回神,拔腿就跑。 “喵……”树上的猫扑向叶馨玉的脸。 “啊”叶馨玉惨叫一声,左脚绊右脚,重重栽倒在地。 劭扬一靠近就毫不怜香惜玉地反扣住叶馨玉的双手按在地上,眼望着手里拿着麻绳的阿渔。 绳子是阿渔从车上顺下来的,她比劭扬更不怜香惜玉,上来就把叶馨玉绑了。 分身乏术的阿渔对劭扬道:“你去把车上那三个人也绑起来。” 劭扬小心翼翼地问:“你把他们怎么了?” 阿渔一边捆绑一边回答:“打晕了而已,没死。” 劭扬肃然起敬,几天前他说的话真的灵验了,就她那本事,坏人遇上她才是倒霉。 看着车里昏迷不醒的三个倒霉蛋,劭扬竟然有点同情他们,居然想绑架能一竿子捅死野猪的叶同学,简直是老寿星吃砒霜! 重生军嫂的妹妹26 重生军嫂的妹妹26 望着车里的绳索、胶带、匕首,劭扬后知后觉的阵阵发寒,这伙人想把她绑到哪儿去,又准备怎么对她。 年轻漂亮的姑娘,流里流气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混混,恐怖的念头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劭扬脸色渐渐白了,拿起绳子狠狠把人绑起来,故意挑了难受的姿势。 绑完人,确定他们挣脱不开,劭扬麻烦闻声围过来的两个路人帮忙看着点,跑进一家店,借了电话,打给他大哥,他大哥劭辉就在鹏城公安局任职。 打家里没人接,打办公室还是没人接,劭扬退而求其次,报了警。 手脚被绑的叶馨玉抖如糠筛,牙齿切切,只觉得手脚俱凉,耳畔嗡嗡作响。怎么会这样,龙哥说,动手的都是老手,经验丰富,十拿九稳。 可惜阿渔就是那十拿里的唯一不稳。 阿渔居高临下看着惊恐欲绝的叶馨玉:“在这之前,你是不是一直在心里想,叶馥玉这个蠢货,真好骗。” 叶馨玉脸颊重重一抽,声音发紧:“你,你早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不怀好意,你上次好声好气对我是我高考那天,给我一杯加了牵牛子的豆浆。凭什么以为你掉几滴眼泪说几句对不起,我就能不计前嫌原谅你,谁给你的自信,觉得别人都得按着你的剧本来表演。只是真没想到你居然想绑架我,绑了我,你想怎么对付我?”哪能全部知道,不然怎么解释从何得知。 嘲讽的话语就像是火舌,烧的叶馨玉五脏六腑都融化在一块,她暗暗得意自己骗过了叶馥玉,不曾想,叶馥玉早就看穿了自己的计划,自己就像个小丑一样。 “我就是想把你带走教训你一下而已。”叶馨玉福如心至,只是把叶馥玉绑上了车而已,又没做什么,她一口咬死是家庭矛盾,公安能把她怎么样。对,就是这样。! 阿渔嗤笑一声:“蠢货,你还以为是之前那些小打小闹,胡搅蛮缠有用。你已经犯法,只要证据充分,就算你死不认罪,该怎么判还是怎么判。” “你少吓唬我,我就是想把你抓起来打一顿罢了,犯了什么法。”叶馨玉色厉内荏,心悸如雷。 阿渔勾了下嘴角:“你会这么善良。你不说,自然有人会说。那个三角眼我看着有点眼熟,我刚刚想起来了,在报纸上见过,他是在逃的通缉犯,你说他会不会为了减刑供出你。” 叶馨玉的脸一白到底,望着微笑 的阿渔,心口发冷,一种足以渗入骨髓的冷。 打完电话出来的劭扬摸了摸鼻子,原来她也怀疑叶馨玉不对劲:“我已经报警了,你有没有受伤?” 阿渔抬头对他一笑:“谢谢,我没事。” 劭扬不放心地上下扫视一眼,活蹦乱跳,嘿嘿一笑:“那个三角眼居然是通缉犯?算他倒霉,撞在你手上。”看见坐在地上的叶馨玉,又笑不出来了,这亲姐妹闹成这样的他第一次见,颇有些担心地看着阿渔。 阿渔留意到他担忧的目光,微微一耸肩。 劭扬觉得她心里肯定不好过,但是在故作坚强,顿时更加同情。 见状,阿渔一言不发,总不能说自己巴不得叶馨玉犯蠢作死,好光明正大替原来的叶馥玉报仇。 …… 与此同时,藏匿着十八个妙龄女子的仓库被公安包围。又在不远处的另一个仓库里发现六个被绑住手脚堵住嘴的妙龄女子,与心甘情愿偷渡的前者不同,后者是被拐骗绑来的,容貌上明显更胜一筹。 黑着脸的劭辉下达抓捕万春贸易管理人员的命令,这个仓库隶属于万春贸易公司。 在家里加班的伍兴国喝了一口浓茶提神,明天晚上有一批货要出港,所以特别忙。伍兴国抬了抬眼镜架,神色如常,彷佛买卖的是猪肉,而不是活生生的人口。这种事做久了也就麻木了,再做两年,存够了养老钱,他就回老家过太平日子,这买卖到底不踏实。 恰在此时,响起笃笃敲门声,紧接着传来一道略带焦急的女声:“有人吗,你家卫生间漏水。” 伍兴国没有多想过去开门,他住的是鹏城最早开发的一个高层小区,是他舅舅的房子:“漏水了?” 扭开锁那一刹那,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袭上心头,伍兴国想关上门,然而为时已晚,推门强入的两个便衣揪住反身就跑的伍兴国:“公安!” 伍兴国顿觉被雷打到一般,脸上恐怖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半夜的公安局灯火通明,一批又一批的涉案人员被抓捕归案。 “同志你确认一下,没问题的话就在这儿签个字。”一名女公安笑容温和地把笔录推给阿渔。 阿渔浏览一遍,拿起笔落款。 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劭辉对劭扬道:“这么晚了,你送小叶同志回去,我给你们叫了一辆出租车。”这个点也没有公交车可坐。 劭扬点头如捣蒜。 劭辉想了想,又道:“你就在那边开个房间住下,省得半夜赶路。”旁边有个男孩子,多多少少心安一点。 劭扬道好。 劭辉含笑看着阿渔,小姑娘娇滴滴的,没想到身手了得,一个人干翻了三个劫匪,那三个可是惯犯,手上沾着人命。姑娘家家就该厉害点,想起那几个被拐骗绑来的姑娘,劭辉心里一叹,要是她们也有这自卫能力,就不至于此,那群该吃枪子的人渣:“你们走吧,我先去忙了。” 阿渔目送劭辉离开,她准备的匿名信就是寄给劭辉的。她调查时发现那个叫龙哥的男人替叶馨玉找的人不简单,是这一带臭名昭著的大蛇头厉韩萍。一般蛇头只帮人偷渡收取偷渡费,但是这个大蛇头还买卖人口。能把生意做的这么大,背景肯定不简单,查下去果然发现对方有保护伞,还是警方的人。 时间紧迫,她没法细细排查还有没有其他同党,为了避免匿名信所送非人。于是把目光投在了劭扬他们几个身上,都是正派的小伙子,家教不差,一般而言家里人应该也可靠。略一排查,劭扬的大哥颇为合适,粗浅观察下来,人应该靠得住。 幸好,果然靠得住! 刚刚走出公安局大门,就见一辆警车停下,如丧考妣的伍兴国被两名便衣带下车。 被绝望笼罩的伍兴国若有所觉抬头,看见了不远处的阿渔,为之一愣,是她! 阿渔嘴角轻扬,多巧啊,伍兴国甥舅就是厉韩萍手下,一窝端了,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收回目光,阿渔跟着劭扬走向门口。 伍兴国再次低下头,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阿渔为什么会出现在公安局,更不可能知道自己是怎么落的网,眼下他满心的绝望与恐惧,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 劭扬送阿渔到房门口:“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已经通知叶家父母,过几天,等他们过来了,且有的乱。 阿渔弯了弯嘴角:“我知道,你也赶紧休息,今天辛苦你了,陪我跑前跑后。” 劭扬连忙笑道:“不客气,应该的。” 阿渔朝他点头示意,轻手轻脚打开房门,关门前对门外的劭扬道:“晚安” “晚安!”劭扬挥了挥手,看着房门徐徐合上,忽然间脸红了下。 第二天清晨,阿渔在生物钟下准时醒来,迎面就是周勤的疑问:“你昨天几点回来的?”她看 着电视等阿渔,等着等着就给睡着了。 “快一点了。”阿渔打了个哈欠,还有点困。 “一点!”周勤愕然。 阿渔便言简意赅地说了昨晚发生的事。 听得周勤目瞪口呆,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倒抽一口冷气:“也就是说你姐假惺惺地过来道歉,实际上是为了把你骗出去抓起来,她想干嘛,想干嘛啊!” 理论上还在审讯过程中,阿渔不该知道,因此她摊了摊手:“我哪知道,不过人都被抓了,要不了多久就能知道。” 周勤眉头皱成一团,比阿渔还震惊难受:“她怎么能这样!” 阿渔笑了笑。 “你爸妈知道了吗?” 阿渔:“昨天已经通知他们了。” 周勤握住阿渔的手想安慰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反倒是阿渔安慰又惊又怒的周勤:“我没事,我早就不拿她当姐姐了,现在她有什么都是她自作自受。” 话虽如此,可到底是姐妹,还有父母在,周勤不觉得她能看得开,很是不放心。 可再不放心,车票已经买好了。周勤还想留下来陪她,被阿渔劝得打消主意,这案子什么时候结束都不一定,何必浪费别人的时间。 阿渔送周勤下楼,对面带忧色的周勤和齐如珠道:“路上小心。” 齐如珠道:“有事你就找我大哥,别不好意思啊。” 齐母也说别逞强。 开车送她们去火车站的齐大哥也表态别见外。 阿渔笑意融融:“我知道。” 送走周勤和齐家人,阿渔转身回宾馆,在走廊上遇到劭扬,昨天住下之后,他就没再走,义正言辞:“万一有人打击报复怎么办?” 当时阿渔看了他一眼。 劭扬觉得那一眼的含义是:打击报复谁保护谁? 暗暗对比了下武力值的劭扬泪流满面。 劭扬:“我打了个电话问我哥。” 阿渔嗯了一声,眼望着劭扬。 劭扬扒拉了下头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抓她上车的那几个人招了,叶馨玉竟然想把她偷渡到港城,还要求那些人控制她做那种事。听得他毛骨悚然,这哪是亲姐姐,分明是仇人,就是仇人都没这么狠毒的。 “那些人说实话了,他们打算怎么对付我? ”阿渔明知故问。 劭扬吞吞吐吐地实话实说。 阿渔神情很平静。 劭扬忐忑:“你还好吧?” 阿渔笑了下:“挺好的,我没你想象的那么难过,对叶馨玉我早就没感情了。也不怕你笑话,她在我高考上动手脚被我抓了现行,为了逃避责任,倒打一耙说我勾引她前夫。” 劭扬目瞪口呆。 阿渔:“所以她做什么我都不会惊讶,叶馨玉,她就是这么一个烂人!” 劭扬不由自主地地点了点头:“这种人不值得你难过。” 阿渔笑容轻松地点了下头。 阿渔不会为叶馨玉难过,但是叶父叶母会,叶父叶母在大儿子的陪伴下风尘仆仆地赶来。 上火车前,他们只知道大女儿联合通缉犯绑架小女儿,还不知道绑架后要做什么,便是心里猜测准不是好事,可万万没想到一下火车会得到这么一个结果。 大女儿想把小女儿弄到港城,去干那种事,她还是人吗? 胆战心惊以泪洗面了一路,心力交瘁的叶母打了个晃,人登时软了下来,彷佛丢了魂,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虚空。 叶父勉强稳住身形,眼泪不受控制地冒出来,畜生,畜生! 阿渔扶住两腿发软的叶父,叶父抓着她的胳膊,一阵庆幸:“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要是被那死丫头得逞了,小女儿这辈子完了。叶父悲从中来,没指望她帮衬家里,可她怎么能一次又一次地害家里,还越来越过分,她的心肝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阿渔生拉硬拽了嘴角。 “公安怎么说,她,这样,这样是不是要坐牢?”叶父满嘴苦涩。 阿渔:“这个得上了法庭才知道。” 叶父抹了一把泪,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 “她在哪儿,我要见见她,我要问问她,她怎么能这样!”叶母抓着大儿子的胳膊,两眼发直,声音急促。 阿渔:“她在看守所,目前除了律师外谁也见不了。判决之后,才能会见家属。” 律师在现下还是个新鲜词,但是叶家人都知道,因为阿渔报的是法律系,所以他们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就跟古代状师一样帮人打官司的。 叶母茫然:“她有律师吗?” 阿渔垂了垂眼:“没有。”还指望她给叶馨玉请不成。 叶母嘴角蠕动。 叶父瞪了叶母一眼:“先去宾馆,先去宾馆。” 一行人又坐车去了阿渔住的宾馆,房间阿渔已经替他们订好。 叶父找借口打发了阿渔出去,烦躁地看着泪流满面的叶母:“哭什么哭,那都是她自作自受,她居然这么歹毒,简直丧尽天良,枪毙都是她活该。我跟你说,别跟幺妹儿说些什么有的没的,戳她心窝子。那畜生是往死里害幺妹儿,你要是帮着那死丫头说话,你让幺妹儿怎么想。” 大女儿落到这个下场,说不担心难过是假的,可小女儿才是最委屈的那一个,这不是小打小闹,这是动了真格的要逼人去死。 之前小女儿说哪天大女儿回来可能拿老鼠药害她,其实他心底是不怎么肯信的,终究是同胞姐妹,怎么能到你死我活这一步。可现在叶父老脸火辣辣地疼,大女儿是真的想害死小女儿,比直接杀了人还要狠毒。 叶母肝肠寸断,泣不成声。 耳尖的阿渔笑了笑,到底是是身上掉下来的肉,要是换成叶馥玉,叶父叶母也会如此难过。只要他们不要求她这个受害人原谅叶馨玉以求减轻罪行,他们怎么难过心疼,她都能理解。 劭扬从自己隔壁房间里走出来,望着阿渔。 叶弘扬惊了一下,他还认得这个小伙子。 阿渔就替他们介绍了下:“这一阵他帮了我不少。” 开门的叶父正好听到这一句,连忙致谢。 劭扬诚惶诚恐:“应该的应该的。” 叶家人就这么地在宾馆住下,等待着那边的消息,期间各种心烦意乱神不守舍。叶父叶母时不时去派出所和看守所转转问问,从来不叫阿渔,也注意不在她面前提起叶馨玉。 他们还去咨询过律师,律师建议他们让阿渔谅解叶馨玉,争取减刑。 叶父抽了一晚上的烟,叶母哭干了眼睛。 叶父通红着眼睛:“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吧,法官还能故意多判了她不成。”要是大女儿害的是别人,作为父亲,他会昧着良心厚着脸皮去求去赔偿争取他们的谅解。可她害的是小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 叶母失声痛哭。 第二天见到阿渔,谁也没提这一茬。 阿渔就当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 “你忙什么呢?整天见不到你人影。”终于忙完这桩人口走私大案的劭辉堵 住了弟弟。 劭扬翻了个白眼:“说的我整天能看见你人影似的。” 把办公室当家的劭辉笑了:“要去找那小姑娘?” 劭扬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人家遇上这么大的事,作为朋友我关心下不是挺正常。” “原来凯旋他们不算朋友,怪不得跑港城去撒野了。”劭辉似笑非笑。 劭扬噎了噎。 “臭小子,”劭辉用力一揉劭扬的头顶:“还想跟我打马虎眼,也不看看你哥我干嘛的,去吧。” 劭扬扭捏了下,跑了。 劭辉笑容收敛,那小姑娘个人条件挺不错,名校大学生,通过这几件事也能看出性格果决稳重。只是摊上那么一个姐姐,家里出了个罪犯,到底是个污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劭辉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新下来的文件,为了肃正风气震慑罪犯,严厉打击违法犯罪行为,从重从快处理。 鉴于这一新政策,撞在枪口上的叶馨玉一干人成为鹏城第一例典型,特事特办,以最快的速度过审判决。 阿渔陪同叶父叶母出现在旁听席上。 形容枯槁的叶馨玉、伍兴国、廖万春……在法警看押下颓然灰败站在被告席。 “被告人伍兴国犯人口走私、非法洗钱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 “被告人叶馨玉犯绑架罪未遂,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伍兴国面如死灰。 叶馨玉不敢置信地大喊大叫:“怎么可能是死刑,她又没怎么样,她不是好好的。” 叶馨玉瞪着旁听席上的阿渔,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搞我,你让劭扬搞我,你们买通了法官,你个贱人!” 叶馨玉目眦尽裂,歇斯底里地挣扎,两个法警牢牢制住她。 法官愠怒:“肃静!” 叶父叶母肩膀一垮,老泪纵横。 阿渔目光平静地看着狰狞怨恨的叶馨玉。若是换个时间点,叶馨玉的罪名的确不至于死,可谁让她碰上了严打,小偷小摸都可能把牢底坐穿,更何况性质这么恶劣的绑架。 历史重演,只是被告席上的人换了,害了叶馥玉的叶馨玉伍兴国,站在冰冷的被告席上,如叶馥玉一般被判处死刑。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重生军嫂的妹妹27 重生军嫂的妹妹27 “你们串通好了,你整我,我要上诉,我要上诉。”叶馨玉指着旁听席上的阿渔歇斯底里的咆哮,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在因为恐惧而颤抖。她怎么可能被判处死刑,这里头有阴谋有交易,是叶馥玉在搞她,是叶馥玉让劭扬利用关系报复她。她不就是绑架未遂吗,怎么就要判死刑了。 惊骇欲绝的叶馨玉瞪着两只眼睛,声嘶力竭嚷嚷:“我要上诉,我要举报你们。” 法官眉头一紧,忍无可忍之下,让法警把胡搅蛮缠的叶馨玉带下去。 法庭再一次恢复秩序。 叶父叶母悲痛欲绝地瘫在椅子上,泪流不止,只觉得一颗心被撕出一道口子,鲜血淋淋。 好不容易安静的法庭再次出现混乱。 “法官,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我儿子才22岁啊,他就是年轻不懂事,被他舅舅骗了,你们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这么年轻,他还没娶媳妇还没生孩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死了我也不要活了。”惶恐万状的伍母从旁听席上冲了出去,半路被法警拦下。 “我儿子还小,他不懂事,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再给他一次机会,再给他一个机会,再给他一个机会吧。他知道错了,他真的知道错了,他会改,他以后再也不会了。”挣扎不脱的伍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上面的法官连连磕头:“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眼前这一幕,让阿渔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当年叶母也是这般声泪俱下地为了女儿苦苦哀求法官。 望着伤心欲绝的伍母,阿渔却没有丝毫怜悯,只有漠然。她觉得自己的儿子22岁被判了死刑可怜,那么经伍兴国的手被卖到港城陷入淫窟的女孩难道就不可怜?每一个女孩背后都有爱她的家人,她的家人不可怜? 得此下场,伍兴国罪有应得! “我女儿才十七岁,才十七岁!”一位头发斑白的中年女人冲出旁听席,狠命厮打替伍兴国求饶的伍母:“你让法官给你儿子机会,谁来给我女儿机会。” 一句话说的旁听席上的受害者家属群情激奋,冲出旁听席。 来旁听的犯罪嫌疑人家属少之又少,多数都是受害者家属,跳出来替伍兴国求饶的伍母顿时成了泄愤的靶子,要不是法警,伍母差点被打死。 庭审不得不暂时中止。 叶馨玉已经被判刑,叶家人没有必要再待下去,阿渔就说先 离开。 叶父两眼通红,眼神呆滞,整个人都木木愣愣的。 叶母哭的浑身发软,要不是叶弘扬和阿渔一左一右扶着,站都站不稳。 回到宾馆,叶母哭的肝肠寸断,说过不认这个女儿的叶父亦是忍不住老泪纵横,居然是死刑! 知道她会坐牢,觉得她该,但是真的没想到会是死刑。 提交申请之后,叶家人终于可以探视叶馨玉。 面色蜡黄黑眼圈深重的叶馨玉见了叶家人,一改法庭上的狂躁怨恨,当场痛哭流涕,她隔着铁窗毫不犹豫向阿渔跪下:“幺妹,我错了,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真的知道错了!” 被判处死刑之后,叶馨玉是真的怕了,她不想死,一点都不想。她还这么年轻,她知道未来。她完全可以嫁给一个出色的男人,再干一番大事业,她会活成所有女人都羡慕嫉妒的模样。 她不可以死,她得老天爷眷顾重来一次,她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怎么能死,这次死了,她还能够再重来一次吗? 叶馨玉哀哀哭求:“幺妹,幺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愿意坐牢,我坐牢,只要别让我判死刑。” “那天你也是这么说的,说你知道错了,求我原谅你,转身你就亲手把我推向那辆面包车。” 阿渔目光凉如水:“你的话,我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你嘴上说着知道错了,心里其实恨毒了我吧,恨不得我去死才好,还得是受尽折磨的死去。” “不是的,我没有,”叶馨玉矢口否认:“这一次我是真心实意知道自己错了。幺妹,你相信我一次,你最后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难道你真的要看着我去死吗?我才18岁,我不想死。” 阿渔:“你才18岁,你不想死。我也才十八岁,你却想让我生不如死。你凭什么要求我原谅你。”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叶馨玉狠狠甩了自己一个耳光,涕泗横流:“我不是人,我是畜生,这一次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会在监狱里好好反省自己,我会改的,我真的会改。我们是双胞胎姐妹啊,我们一块长大,你就真的忍心看着我死,幺妹,幺妹,你救救我,你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不敢了,我以后都不敢了。” 阿渔无动于衷,脸上没有丝毫怜悯动摇。 叶馨玉遍体生寒,这个贱人,好狠的心肠,她立马调转方向,双手穿过铁栏伸向叶父叶母的方向:“ 爸,妈,你们救救我,你们帮我求求幺妹,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还这么年轻,爸,妈,你们救救我!救救我!” 叶馨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断哀求忏悔,一声又一声的爸妈就像刀子一样凌迟着叶父叶母。 叶母五内俱焚,看了看铁窗内泪雨滂沱的叶馨玉,不禁转脸看向阿渔,嘴角蠕动,想说什么又难以启齿。 阿渔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她。 叶母嘴唇剧烈颤抖,内心剧烈厮杀,整个人几乎要被活生生撕成两半,最终叶母捂住嘴痛哭出声,她开不了口,她真的开不了这个口。 她不想大女儿死,倘若可以,她愿意替大女儿去死。可她真没这个脸为大女儿向小女儿求情。在法庭走了一遭,她才清楚地了解那些被卖到港城的姑娘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清清白白的好姑娘被卖到脏地方做皮肉生意,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应,一些姑娘因为反抗被活活折磨死,还有一些姑娘因为不堪受辱自杀。 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生都该挨千刀,都该下地狱。差一点,差一点小女儿就像那些小姑娘一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害幺妹儿,那是你妹妹呀,你亲妹妹。就是再嫉恨,你也不能这样害她啊,你这是逼着她去死。你怎么能这么坏!” 叶母抓住叶馨玉的手用力捶打:“你怎么可以这么坏!” “妈,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叶馨玉哭的浑身抽搐,她知道叶母是家里最心软的一个,如果说有人心软帮她,最有可能的就是叶母,叶馨玉紧紧抓住叶母的手:“妈,妈,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会改的,我一定改,你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好不好?妈,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妈,你救救我。” 叶母哭断衷肠,却始终没有答应。 阿渔垂了下眼,若是叶母替叶馨玉求情,那么继失去大女儿之后,她还会失去小女儿。 任她如何低声下气卑微求饶,都换不来期待的答案,叶馨玉露出真面目:“你想我死是不是,你们都巴不得我死,叶馥玉是你们的女儿,难道我是路上捡来的。” 叶母惊得停止了哭泣,站在叶母背后的叶父也惊呆了。 在崩溃边缘盘桓良久的叶馨玉终于崩溃,一张脸狰狞扭曲:“你想我死,叶馥玉要我死,你们都想我去死,我死了你们都高兴了是不是!” 恰在此时, 狱警走了进来:“探视时间到。”上来拉叶馨玉,“3289,过来。” 叶馨玉死死抓着栏杆,眼神怨毒,状若疯狂:“我要是死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我还会回来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3289,肃静,肃静!” “我还会回来的!” 叶父叶母什么都听不见了,两眼发直。 人之将死,以为她真的知道错了,可原来,就算死到临头,她也没有丝毫悔改之心,所谓忏悔一切都是装模作样。 这一刻,夫妻二人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阴冷,冷入骨髓,冷的二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探视归来,叶母就病倒了,自打叶馨玉出事,她便提心吊胆情绪抑郁,连日来更是没有一晚睡得安稳,全靠一口气撑着。 可就在不久前,那口气散了,叶母终于垮了。 深受打击的叶父比叶母略好一些,勉强还能撑住,整个人却是萎靡不振。 叶弘扬都想干脆带着爹妈回老家,这个白眼狼管她干嘛让她自生自灭去,可也就是气急的时候想想,还是得留下来善后。 狱中的叶馨玉提出了上诉,叶家人不得不继续停留在鹏城等结果。 阿渔却是得准备离开了,开学在即。离开之前,阿渔去见了叶馨玉最后一面。 叶馨玉没好气:“你还来看我干嘛,看我怎么落魄。” 阿渔怅然一叹:“这两天经常梦见我们小时候的事,就想来见见你。” 叶馨玉心跳加速,情不自禁生出希望,难道她心软了,如是一想,心跳如擂鼓。 “小时候我们……”阿渔不疾不徐说着小时候温馨的回忆,东拉西扯,尽是些芝麻绿豆小事儿。 叶馨玉应景的潸然泪下,忍不住想开口求饶,又怕适得其反,纠结了个半死。 说着说着,阿渔问:“你还记得伍兴国这个人吗?” 叶馨玉一愣,有点跟不上她的节奏,下意识问:“怎么了?” 阿渔状似随意地问:“你们以前认识?那天在法庭上,我看你见到他很震惊的模样。” 叶馨玉不知道她什么情况,也觉得这不是什么要紧的问题,遂道:“以前见过几面。” 阿渔点了点头:“没想到他居然是我们县里的人,还是老乡。之前我听办案的公安无意提了一嘴,这人曾经因为 把女朋友打成重伤来过几次派出所。” 叶馨玉摸不清楚她什么个情况,没头没脑提外人干嘛,但是有求于人,只能按耐着性子哦了一声。 阿渔眼望着没有丝毫惊讶之色的叶馨玉:“你早就知道他喜欢打女人?” 叶馨玉不疑有他,心思都在怎么开口求饶下,没有多想就回答:“之前听人说起过。” 阿渔笑了,知道就好。什么女朋友都是她现编的,可叶馨玉的反应是真实的。她早就知道伍兴国的恶习,却还故意撮合叶馥玉和伍兴国。至于其他官司,如当年她是否故意让伍家人抢走孩子,没法再验证,就都算在叶馨玉头上吧。 回头见到叶馥玉,她也能交代。 叶馨玉心下一寒,觉得她笑容格外瘆人,惊见阿渔转身,惊疑不定:“你去哪儿?” 走到门口的阿渔转过脸对心急如焚的叶馨玉愉悦一笑:“叶馨玉,你死了,我就安心了。” 重生军嫂的妹妹28 重生军嫂的妹妹28 叶馨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惊是恐,对上阿渔愉悦的笑眼,她重重打了一个哆嗦。 阿渔轻轻一笑,大步离开。 “你什么意思,你回来,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叶馨玉抓着栏杆咆哮,不该是这样的,叶馥玉不是要原谅自己吗,不然她说那些话什么意思,耍自己?给她一点希望,再亲手掐灭,看着她更加绝望。 “你耍我,叶馥玉,你个贱人,你耍我!”自以为真相了的叶馨玉暴跳如雷,恨不得钻出去一口一口活生生咬死阿渔。 狱警:“安静,3289,3289,安静!” 狂怒的叶馨玉置若罔闻,抓着栏杆的双手青筋毕露,眼角几乎要撕裂开:“叶馥玉,叶馥玉,你个贱人,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我就是做了鬼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阿渔嗤了一声,行啊,她等着,叶馨玉要是有这造化成为厉鬼,她就打得她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还能积累功德,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 当阿渔坐在京大窗明净几的教室内听课时,二审维持原判的叶馨玉的处决日期到来,在被押到刑场枪决前,死刑犯先要游街示众,以震慑人们遵纪守法,这也是严打时期独有的政策。 沿路的人对着挂在叶馨玉等人胸前写了罪名的牌子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绝望的叶馨玉面容灰败,目光散乱,她要被枪毙了,她怎么会落到这样一个下场!她不该是这样的!她可是重生的,她是被老天爷眷顾的幸运儿,她合该亲手报复所有上辈子对不起她的贱人,然后在他们的羡慕嫉妒恨下成为人生赢家。 她怎么可能被枪毙,她是重生的,她可是重生的,他们怎么就不信,他们为什么不相信她。 上诉失败后,叶馨玉大喊大叫自己是重生的,她不能死,死了是他们的损失。她知道未来二十年的大事,生怕别人不肯信,她说了好多未来会发生的事,谁谁谁是大明星,哪个人是大老板,亚洲金融危机…… 但是所有狱警都把叶馨玉的话当个乐子来听,以前还有个死刑犯说自己是元帅孙子,还有个更离谱说自己是秦始皇转世,下凡历劫的仙人都有……窥破天机知晓未来的大仙好几个。死到临头,一些人什么话都敢往外冒,简直侮辱别人的智商。 就是叶父叶母也不信啊,大女儿满口谎言嘴里没一句实话,现 在越来越离谱了,居然说自己是重生的,还把葛益民扯进来了。 人群中的葛益民直直看着面如土色的叶馨玉,抿了抿干涩的唇。 他原本准备离开鹏城,没想到叶馨玉动作那么快,已经找人在车站堵他,他不得不躲了起来,哪想那天出门找吃的,正好目睹叶馨玉被警察带走。在路人那一打听,方知叶馨玉竟敢联合通缉犯绑架叶馥玉,以他对叶馨玉的了解,要是被叶馨玉得逞了,叶馥玉凶多吉少。叶馨玉这个女人蛇蝎心肠,歹毒的很。老天有眼,让她踢到了铁板,被绳之以法,自己也不用再像阴沟里的老鼠东躲西藏。 这一阵,他都关注着报纸,知道叶馨玉在今天游街示众,所以,他来了。 葛益民神情变幻不定,既有如释重负,这个女人就像一条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蹿出来咬你一口,她死了,自己才能彻底安心。 这样的情绪里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怅然,叶馨玉要死了,这个他曾经想携手共度一生的女人,他是真心喜欢过叶馨玉。 他不知道是叶馨玉一直都是那么自私狠毒的一个人,只是掩藏的好,还是被穷困潦倒的生活扭曲了心性,也许两者兼而有之。 葛益民低头看了看粗糙的双手,如果他们从来都没有私奔过……现在会是怎么样? 他应该不会有家归不得,流落异乡吃尽前二十年从未吃过的苦,他的家人也不会因为他蒙受屈辱无法抬头挺胸做人。 而叶馨玉也许,不会变的这么可怕。 一股酸意从心底蔓延到眼眶,葛益民眨了眨眼,转身离开,身影狼狈。 示众结束,叶馨玉与一干死刑犯被押向刑场,惊恐、绝望、痛苦的哭声此起彼伏。 在处决前,犯人们有最后一次和家人见面的机会,凄凉悲苦的哭声不绝于耳。 叶父泪光闪烁,叶母一个劲儿掉眼泪,叶弘扬心里亦是不好受,再恨这个妹妹狠毒,到了这一刻,还是难过占据了上风。 叶馨玉却是一反常态的呆滞,彷佛失了魂。 此时此刻,叶馨玉陷入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里,她看见了自己。 看见自己把那碗掺了牵牛子的豆浆递给叶馥玉,叶馥玉毫无所觉地喝得干干净净。 她看见叶馥玉因为腹泻肚痛错过了第一天的考试,看着绝望痛苦的叶馥玉,看着忧心如焚的叶家人,叶馨玉喜动于色。 不过很快 ,叶馨玉就笑不出来了,她看见自己做生意又被骗了,宋家人对她的脸色越来越差。 那个自己诸事不顺,看得叶馨玉烦躁不安。一转眼,又到了高考的日子。这一次,自己又故技重施,轻轻松松再次搅黄叶馥玉的第二次高考。 叶馨玉尝到了久违的喜悦,叶馥玉这个蠢货,居然觉得是自己太过紧张导致的腹泻。 眼看着自己生活一团糟,叶馨玉暴跳如雷。幸好,叶馥玉过的也不好,她的第三次高考也完了,想上大学,有她在就是做梦! 叶馥玉终于不再复读,叶馨玉不禁有些失望,怎么不再考下去。就见去影楼拍照的自己遇到了伍兴国,当年若非葛益民横插一杠,没准他们会在一起,幸好没有,这可是逼得老婆带着女儿跳河自尽的家暴男。 叶馨玉心念一动,就见自己打听了一番后,带着叶馥玉来影楼拍照,原来,她们打的是一样的主意。 叶馨玉喜滋滋看着自己绞尽脑汁撮合伍兴国和叶馥玉,一年之后,两人终于结婚,叶馥玉的好日子到头了。这都是叶馥玉欠自己的,当年在叶馥玉和宋建邦恩恩爱爱的时候,自己却在赔着笑脸挣扎求生,叶馥玉偷了属于的自己的幸福,就该连本带利还给她。 伍兴国果然没有让她失望,结婚不到一个月就动了手。想离婚,做她的春秋大梦。在这年头,男人打女人是家常便饭,怎么可能为此离婚,离婚多丢人的事。父母家人亲朋好友都不会同意,等叶馥玉有了孩子,就更离不了,她这辈子休想有好日子过。 不想,叶馨玉不过挨了那么几次打就坚决要离婚,不是吓唬吓唬伍兴国,她来真的,她竟然去法院诉讼离婚,父母居然还同意了,怎么可以! 叶馨玉看得两眼冒火,就见自己抱着叶馥玉生的那个小鬼频频在村子里溜达,终于撞见了再次上门的伍家人。小鬼顺理成章被抢走,叶馥玉也不得不再次回到伍家这个火坑。 自己痛哭流涕道歉,父母兄弟终究原谅了她,毕竟她只是无心之失而已,为了保护那个小鬼,自己胳膊都被伍家人掐青了。 叶馨玉以为叶馥玉这回总不能再作妖了,没想到她带着孩子跑了,伍家这群废物,连个女人都看不住。那么大一个国家,叶馥玉长得好还有点文化,离了伍兴国,搞不好真能把日子过好。 叶馨玉就看见自己向叶母旁敲侧击,叶母却只说叶馥玉挺好,在哪儿却不肯说,怕多一个人知道不小心露出去被伍家人知道。 自己不敢问的太刻意,就偷听父母的话,才知道叶馥玉躲到了一个在杭州打工的表姨那。也是,一个略有姿色的少妇带着一个小鬼头,要是不投靠亲戚,不定哪天母女俩都被人掳到山里去了。 知道人在哪儿,一切就好办了。叶馥玉母女俩伍家人被抓了回来,伍家人还聪明的把孩子藏了起来,有孩子在,就不怕叶馥玉再跑。 接下来的发展却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叶馥玉生的那个小鬼头死了,发了疯的叶馥玉杀光了伍家一家三口,千刀万剐,据说整个屋子都是从伍家人身上割下来的血肉。 叶馨玉有些骇住了,惊骇之后是狂喜。 叶馥玉难逃一死,自己就能安心地离开,她早就想去港城发展,只有在港城才能发挥她重生的优势。 领回叶馥玉的骨灰,简单的丧事过后,自己便着手出发,为了避免父母的唠叨和阻止,她决定留一封信悄悄离开。 离开之前,她去了一趟叶馥玉的坟前,旁边是一个小坟,里面埋葬着叶家人费心找回来的叶馥玉女儿的骨灰。 站在叶馥玉的坟前,自己忍不住嘲笑她的愚不可及,不无得意地诉说着自己做的那些事,三次高考,故意介绍她和伍兴国认识,孩子被抢走,泄露她的地址…… 叶馨玉想,叶馥玉要是活着,该是何等表情?可惜,她死了,万幸,她死了,她遭报应了。 一吐为快的自己正想离开,就听见咔嚓一声,只见村里有名的大嘴巴学明妈站在不远处的松树林里,神情彷佛见了鬼,扭身就跑。 叶馨玉心里咯噔一响,暗骂追上去的自己画蛇添足,这下好了,节外生枝。 重生军嫂的妹妹29 重生军嫂的妹妹29 学明妈跑得飞快,仿佛后面有恶鬼在追,在此时此刻的学明妈眼里,叶馨玉跟恶鬼也差不离了。 学明妈一口气跑到了叶家,一五一十把自己听见的话转告叶家人。 叶馨玉就看见自己着急发慌地想阻止,神色间带出心虚恐慌,看得叶馨玉恨铁不成钢,她慌什么,就学明妈一张嘴,完全可以死不承认。 叶父叶母彷佛被雷劈,一个踉跄叶母直接瘫倒在了地上,瞪着两只眼直勾勾盯着自己,那眼神看得叶馨玉都觉得心里瘆得慌。 恰巧在边上的人也是目瞪口呆,望着自己的眼神有惊讶还有恐惧。 “爸妈,你们别听她胡说,她乱说的……” “你才胡说!”惊魂未定的学明妈拍着胸口,呸了一口:“我要是有一个字是假的,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说你早知道伍兴国喜欢打人,所以故意撮合伍兴国和馥玉,囡囡也是你故意让伍家人抢走的,就为了让馥玉回伍家,连馥玉在杭州的地址,也是你露给伍家的。夭寿哦,你还是人吗,干了这么缺德的事你居然还能那么得意地跑到馥坟前说出来,你就不怕晚上馥玉娘儿俩来找你。” “畜生!”震惊狂怒到极点的叶父一把夺过边上村民手里的扁担挥过来,被自己险险避开。 叶馨玉心有余悸,叶父这一下要是打中了,不死也得见血。 叶馨玉急道:“快跑,快跑!” 见自己扭头就跑,叶馨玉松了一口气,以叶父现在的情绪,留下没有好果子吃。 只是自己身无分文寸步难行,叶馨玉替自己急得不行,没有钱怎么去港城,叶家是回不去的,回去会被打死。 正当叶馨玉绞尽脑汁替自己想着法子时,却见自己竟然投靠了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叶馨玉愣住了,听他们的话头他们之前就有暧昧,叶馨玉恨铁不成钢,自己怎么会看上这种要什么没什么的男人。待看见自己拿到了钱之后就去了火车站,叶馨玉松了一口气,幸好,没犯傻。 钱并不多,但是足够自己到鹏城,到了鹏城,也许能遇到几个眼熟的港城商人,靠着他们前往港城干一番事业。 怀揣着美好的梦想,叶馨玉看着自己上了火车,旁边坐的是一对穿着体面的夫妻,见她孤身一个女人,热心地帮她放行李,在她上厕所的时候也帮她看着包。 一来二去,两边渐渐熟起来。 “妹子,你的水。”去打水回来的女人把杯子递过去。 “谢谢大姐。” “别喝,他们不是好人!”叶馨玉大喊大叫提醒,但是她的声音无法传递到自己耳朵,她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喝下了那瓶水,没一会儿人就睡着了。 叶馨玉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却控制不住自己也跟着昏昏沉沉起来,再次清醒过来,就见自己被关在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里。 原来,那对人模人样的夫妻是人贩子,自己被拐卖了。 叶馨玉吓得魂飞魄散,盼着自己能跑,可自己一个女人,哪里是凶神恶煞的人贩子的对手。 人贩子把自己卖到了一座大山里,两千块钱卖给一个三十七岁的老光棍。老光棍又矮又秃,一口黄到发黑的牙齿,一张脸老的就像五十岁,看一眼就让人恶心。更让人恶心的是,老光棍想让自己给她生孩子。 叶馨玉浑身的血液都凝结成冰,她觉得自己要死了,可死不了。她活在地狱里,每一刻都生不如死。 自己试过逃跑,但是这个闭塞的村庄团结的让人可怕,她略一走远,不用这家人招呼,村民就会主动把她抓回来。 抓回来就是一顿毒打,老光棍用手用脚,用火钳又扁担,手上有什么就用什么。老光棍的爸妈也会打她,这一家人都是畜生。 几次以后,自己不敢跑了,甚至想生一个孩子,有了孩子,老光棍也许会对她好一点,不会三天两头打她折磨她,也许还会放松警惕,这样她就有机会逃跑。 可她就是生不出孩子,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做梦都生不出来,老光棍一家对她越来越没耐心。 看着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自己,叶馨玉几斤崩溃,年轻姣好的面容爬满了皱纹斑点,双手粗糙皲裂,穿着破旧脏乱的衣服,神情麻木,这个又丑又脏的女人怎么可能是自己。 这是噩梦,这一定是个噩梦,她要醒来,然而……她醒不来,她只能看着自己变成一个丑陋不堪的女人,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很多很多年,多的自己都记不清楚是多少年,直到一群打拐的警察从天而降。浑浑噩噩的脑子骤然清醒,在这个人间地狱,她竟然过了十七年,整整十七年,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 警察为什么不早点来,为什么不早点来,为什么! 她引以 为傲的未来记忆成了一场笑话,一点用都派不上了。更重要的是自己已经四十岁,却像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婆,还有一身的伤病,自己这辈子都完了。 叶馨玉伤心欲绝。 警察联系上叶家村,村委干部告知叶父叶母早已经去世,叶弘扬为了躲避债务卖了宅基地带着老婆孩子在杭州打工,叶弘礼下落不明。 村委干部给了叶弘扬的联系电话,警察打过去,对方一听是警察起初有些紧张,待听到是叶馨玉的事,立刻冷漠下来:“我不认识这个人,别再打过来了。”说罢挂上了电话。 警察目露同情,想着他家里人嫌弃她是个累赘,毕竟爹妈没了,兄弟姐妹之间少不得生疏起来,又是十七年没见。不过很快警察就同情不起来了,盖因再次拨通电话后,接电话的人换成一个女人。免提不只放大了声音,也放大了声音里的憎恨。 “叶馨玉,你怎么还有脸找我们。你忘了幺妹儿是怎么死的,幺妹儿是被你活活逼死的,幺妹儿本来能当大学生的,能过好日子的,可她被你害成什么样了,她们娘儿俩都是被你害死的。你害了幺妹儿娘儿俩不算,你还害死了爸妈。你跑了后,妈天天哭夜夜哭,哭得眼睛都要瞎了,没日没夜怪自己不该心软。你干了那么多丢人的事还欠了那么多债,爸要赶你出去,可妈狠不下心,替你求情把你留在家里,结果让你祸害了幺妹儿。妈想不开,喝农药自杀了。爸的身体也垮了,没几年就病死了。爸临走的时候都在说,你要是回来就打断你的腿,他没你这个女儿。” “你害死了幺妹儿娘儿俩不够,又害死了爸妈,你就是个畜生。就是我们都被你害的在老家待不下去,只能出来打工。弘礼多好的孩子,为了替你还债,坐了九年牢,到现在都没娶上媳妇。”叶大嫂泣不成声:“好好一个家,好好一个家被你害成了什么样,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听得电话这头的警察瞠目结舌。 “大嫂,大嫂,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叶大嫂毫不留情打断她的话:“知道错了你就去死啊,你去死啊,死到下面去给幺妹儿娘俩给爸妈认错。你跟我们说干嘛,想我们收留你,做梦!你个丧门星扫把星,摊上你,我和弘扬都得被你害死。” “大嫂,真的知道错了,这些年我过得也不好,我……” “你被拐卖到山里了,”已经听警察说过的叶大嫂吸了吸鼻子,语调痛快:“老天有眼,你害的幺妹儿嫁给一头畜生 ,最后自己也被人害的嫁给畜生,现在你知道幺妹儿的苦了吧,活该。报应,这都是报应,这是你害人的报应,老天有眼。” 啪的一声,电话再一次被挂断。 报应?报应! 叶馨玉失魂落魄,自己这样都是报应?不可能。叶馥玉害了她,她只是报仇而已,就算叶馥玉死了,那也是她自己的缘故,她又没让叶馥玉杀伍家人。 一直到眼睁睁看着无处容身的自己落魄不堪地病死在桥洞里,她终于从这个奇怪的噩梦中醒来,回过神入眼的就是活生生的叶父叶母以及仍然年轻的叶弘扬,叶馨玉一时分不清楚虚幻与现实。 叶父三人被叶馨玉此刻的表情看得发毛:“你怎么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电光石火间间,叶馨玉醍醐灌顶,先是不敢置信,紧接着是恐惧:“叶馥玉是重生的,她也重生了。”所以叶馥玉没喝那碗豆浆,从此一切都变了,叶馥玉顺风顺水,不仅考上了大学,还勾搭上了劭扬。而自己处处碰壁,比上辈子上上辈子更惨。 叶馨玉喉间发出一声尖叫,就像是被人劈开了喉咙,食肉寝皮都不足以泄愤:“她在报复我,她害我,爸妈,叶馥玉害我,她故意害我。上辈子她被枪毙了,她就处心积虑害我也被枪毙,她好狠!” 叶父叶母失望透顶,到了这一刻,她还是不知悔改。 伤心之至的叶父一巴掌甩在发癔症的叶馨玉脸上:“把错推在别人身上,你是不是就能心安理得,就能理直气壮害人。你清醒一点,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害你,是你一直在害幺妹儿,你今天这样都是你自己害的,是你害了你自己。” 叶馨玉瞳孔剧烈一缩,嘶声反驳:“不是,是叶馥玉先害我的,她要不跟我抢宋建邦,我怎么会害她,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心如刀割的叶母再次痛哭出声。 叶父想再打她一个巴掌,打醒她,然望着死不悔改的叶馨玉,这一巴掌甩在了自己脸上,潸然泪下:“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怎么会把你养成这幅德行。” “她害我,都是她害了我。”叶馨玉满腔的愤怒,浑身上下都在剧烈颤抖:“为什么会这样,凭什么不管怎么样我都没有好下场,凭什么她就能过上好日子,凭什么!” 眼看着叶馨玉情绪不对,狱警上来带走了语无伦次的叶馨玉。 “馨玉,馨玉。”叶母痛彻心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叶父紧紧扶住叶母,眼里再次流出泪水,一颗心揪成一团,喘不过气来。 片刻后,响起砰砰砰的枪声,惊得远处树林里的鸟儿飞你枝头。 闻声,叶父叶母齐齐一震,无力瘫倒在椅子里,眼泪就像是决了堤的江水,滚滚不绝。 倒在血泊中的叶馨玉身体还在微微抽搐,怒睁着的双眼彷佛在控诉,凭什么! 重生军嫂的妹妹30 重生军嫂的妹妹30 阿渔和同事打了一声招呼,离开办公室,今年六月毕业后,她便正式进入这家检察院任职。 说来还有一番周折,因为叶馨玉这个被判处死刑的双胞胎姐姐,阿渔险些过不了政审这一关。后来鉴于她一直以来优异的成绩,老师的帮忙,而因她被判刑的叶馨玉也算不上对她有重大影响的旁系血亲,这本就是一个弹性条款,没有明确界定,最后有惊无险入职检察院。 进不进检察院阿渔倒是无所谓,能进公检法系统最好,进不了她就去当律师,还能更自由一些。这么多个世界下来,她还从来没有涉及过法律领域,她非常乐于接触这些新领域。 “小叶下班啦,”在走廊里遇到的同事大姐乐呵呵地打招呼,调侃:“今天要去哪儿啊,你对象穿的老精神了。” 阿渔微笑着打了个招呼,没有解释,严格说来那还不是她对象。 一身正装的劭扬站在大堂里,几次三番不动声色地端详铜柱上面自己的倒影,总觉得不大满意,领带颜色太暗了,也不知道她今天穿的什么衣服,这一身会不会不太搭? 劭扬皱着眉头思忖,表情十分严肃,配着他这一身西装,棱角分明的脸,看得来往经过大堂的人下意识远离几步。 看着阿渔走近,劭扬脸上立马露出灿烂笑容,方才的冷峻严肃荡然无存,大步迎上去。 阿渔笑着问:“你什么时候到的?” “我就刚到。”已经等了半个小时的劭扬熟练地扯着谎,看了看手表:“现在才五点出头,离音乐会开始还有两个小时,我们先去吃饭?” 说话时,劭扬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上翘,世界著名的交响乐团来京表演,正巧是他生日这一天,他连忙弄了两张票,抱着忐忑的心情约人,还约到了! 阿渔应了一声好。 劭扬又问:“你想吃什么?” 阿渔瞅了瞅劭扬。 走在她边上的劭扬立马挺了挺背,让自己本来就很挺直的脊背更加笔挺。 阿渔眼底笑意加深:“去吃西餐吧,应景。” 劭扬点头:“音乐厅附近正好有一家新开的西餐厅,听说不错。” 阿渔:“那就去这家。” 说话间就到了劭扬的车前,劭扬殷勤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护着阿渔坐进去。 关门后,劭扬搓了搓手指头, 回味着刚刚的触觉,碰到她头发了,软软的。 劭扬笑容荡漾,漾着漾着,猝不及防隔着玻璃对上阿渔看过来的目光。劭扬脸上一红,心里一虚,赶紧绕回驾驶座。 在没看见的地方,阿渔忍俊不禁。 一路闲聊着抵达餐厅,劭扬心口噗通噗通乱跳,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不是因为生日,而是他决定表白的日子,是生是死就在这一天了。再不表白,他觉得自己不是被憋死就是变态了。 在侍者带领下,阿渔和劭扬入座,店里客人不多但也不少,多是情侣,窃窃私语,灯光柔和,气氛旖旎。 劭扬看了阿渔一眼,心不在焉地点了餐,脑子里模拟着情形,将准备说的话斟酌了一遍又一遍。 阿渔溜他一眼,好心给他递梯子:“你今天怎么了,像是有心事。” 劭扬眨了下眼,这么明显,索性咬了咬牙,心一横:“你有没有听到一些谣言,说我喜欢你,我得澄清下。” 阿渔微微扬眉。 凝视着阿渔的双眼,嗓子眼发干发紧的劭扬咽了咽唾沫,一鼓作气:“这不是谣言,我喜欢你,很久了。” 阿渔静静望着劭扬,劭扬突然觉得这一秒被无限拉长,仿佛一个世纪,漫长的时光里他听见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噗通,噗通,噗通。 在劭扬忐忑不安的目光下,阿渔眼底笑意渐渐扩大:“我还以为你还能再忍一阵。” 劭扬呆了呆,嘴巴微张,模样有点傻。 阿渔噗嗤一声乐了。 望着笑颜如花的阿渔,劭扬一个激灵回神,离家出走的智商归位,心里涌出一阵狂喜,整张脸因此泛出红光。 她没有拒绝,她在笑,所以,她愿意接受他,她也是喜欢他的。这个认知彷佛在劭扬心里灌了一瓶蜜,他眼睛亮亮的,熠熠生辉。 阿渔不觉跟着笑,从包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生日快乐。” 一而再的惊喜让劭扬脑子有点懵,傻傻地问:“你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没良心。”阿渔反问。 求生欲爆棚的劭扬立即摇头:“不是,当然不是。” 劭扬如获至宝一般拿起她推过来的红色锦盒,表情就像是中了头彩,迫不及待地问:“我能打开看看吗?” 以前他们也会互送礼物,但是那都是在很多朋友一块的情 况下,这可是她单独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还是在这么重要的时刻。 自己的礼物被重视,阿渔心情愉悦:“当然可以。” 盒子里装了一块大方简洁的手表,劭扬骨头都轻了三分,她送他手表,是不是希望他每次看到手表都能想起她,希望他时时刻刻都想着她,他不管,她就是这个意思。 “我很喜欢,谢谢。”劭扬当场就把手腕上的手表摘下来,换上新的,喜不自禁地表示:“刚刚好。” 阿渔轻笑:“你喜欢就好。” “你就是送我块石头我都喜欢。”脱口而出的劭扬脸红了下,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望着阿渔。 阿渔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没想到你还有这一面。” 见她眼里含着淡淡的笑意,劭扬立刻笑开了,厚着脸皮说:“你没想到的多了。” 阿渔备感兴趣:“比方说?” 比方说…… 很快阿渔就见识到了。 台上世界一流的乐团在表演,阿渔很想专心欣赏,奈何旁边坐了一个二傻子,不看台上专盯着她看。 忍无可忍的阿渔在他再一次看过来的时候,伸手把他的脸推回去,压低了声音:“看前面。” 脸变形的劭扬脸颊发烫,小小声道:“你比他们好看。” 阿渔:“……”哪里学来的? 阿渔没了脾气,懒得再搭理他。 劭扬不禁失望,摸摸脸,似乎还残留着她手的余温,这一想就停不下来了。劭扬有一眼没一眼瞄着阿渔,余光留意她放在扶手上的手,心猿意马。 既然已经确定关系了,那么……动了动爪子,劭扬一点一点挪过去,靠近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两眼望着阿渔,要是她露出丝毫不适,他就……忍痛放开。 阿渔看了他一眼,见他紧张的大气不敢出,不禁好笑。 劭扬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笑意一个劲儿的泛上脸。握着她温软的手,劭扬的心彻底踏实下来,她在他身边,她在他手心里。 音乐会结束,劭扬送阿渔回家,用这几年投资赚来的钱,她在单位附近新开发的楼盘里买了一套房子。 “你早点休息,”劭扬自告奋勇:“明天我来接你下班。” 阿渔颔首:“开车小心点。” 劭扬嗯了一声,恋恋不舍:“你进去吧 ,晚安。” 道了一声晚安,阿渔便关上了房门,憋得很辛苦的劭扬一蹦三尺高,美梦成真,她是他女朋友啦啦啦啦! 咔嚓,刚刚关上的大门毫无预兆地打开。 阿渔是听着重重的皮鞋声出来的,入眼就是跳在半空中的劭扬。 劭扬:“……” 阿渔:“……你这是?” 落地的劭扬尴尬地想挖个洞钻进去,强装出一本正经胡扯:“门上面好像有个什么东西,我看了看,是一只蜘蛛,已经爬走了。” “哦,这样啊!”阿渔善良地没有戳穿。 劭扬扯了扯缩上来的袖子:“没事了,你进屋吧。” 这一次,劭扬没敢在原地乱蹦,待阿渔关上门,马上坐电梯下楼,一脸的欢欣鼓舞,坐进车里,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靠在驾驶座上乐。他得高兴高兴,不然怕自己忍不住在市区飙车。 乐着乐着,劭扬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弃之中,暗骂自己怂货。 在学校里,她是法学系的高岭之花,追求者不计其数,但是都铩羽而归。有一次他还撞见跟她一个社团的学长向她表白被拒,没多久她就退了那个社团。他佯装随意地问起,她说那个人纠缠不清,整个社团瞎撮合,待着尴尬。吓得他按下了蠢蠢欲动的表白念头,万一朋友都没得做怎么办? 他真傻,他真傻,他是真的傻!怎么就想不明白,要是对他没好感,以她的性子怎么会和自己走的这么近。他要是爷们点,早点表白,他们就能早点在一块,哪用得着每天红着眼睛嫉妒别人成双成对。 他为什么要怂到现在才表白,感觉自己损失了一个亿。 遗憾自己损失了一个亿的劭扬,在公司员工眼里却像是赚了一个亿,那个春风得意,那个春意盎然。 上下员工由衷盼望着老总的心情能一直这么好下去。 劭扬比他们还盼望着自己能一直春风得意下去,可正式交往第二天,阿渔接到一个临时通知随队下乡考察。 准备了烛光晚餐鲜花礼物的劭扬:“……”昨天满脑子怎么表白,表白白后成功后怎么办?表白失败后怎么办?他拒绝后面这个可能。 脑子里想法多如牛毛,居然把鲜花礼物给忘到爪哇国去了,回到家才想起来的劭扬恨不得锤爆自己的猪脑袋。 生无可恋的劭扬连工作的心思都没有了,正颓着,接到了秦凯旋的 电话。 原本不想去的劭扬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新表,来了精神:“在哪儿?” 到了聚会的地方,几个发小打牌的打牌,唱歌的唱歌。 选择了打牌的劭扬频频看表。 秦凯旋忍不可忍:“要走,你快走。” 还没达到目的的劭扬表示:“我不走啊!” “你不走一直看表干嘛!”秦凯旋怒。 周涉也觉莫名其妙。 劭扬糟心地望着抓不到重点的发小,没好气:“我无聊。” 秦凯旋:“你有病!” 劭扬抓起一张牌就砸过去。 在劭扬再一次看表时,周涉隐隐约约意识到点什么,劭扬这行为特别像他一个暴发户同学,买点什么好东西都得装模作样炫耀一样。 可老劭不是这么得瑟的人啊,周涉探头看表,劭扬大方地让他看。 表是不错,但也只是不错而已,还不如他手上这块好,周涉觉得自己想多了,但是望着一脸你快问我快问我的劭扬。 周涉微妙了下,试探开口:“这表不错啊,哪买的?” 劭扬赞赏地看一眼上道的周涉,决定下个项目拉他分一杯羹:“这我不知道,别人送的。” 被赞赏的周涉更加微妙,想了想那位暴发户的套路:“谁送的?” 劭扬喜上眉梢:“馥玉送的。” 周涉一愣,合着是来秀恩爱的,乐呵呵地拍着劭扬的肩膀:“恭喜恭喜,终于抱得美人归了。” 想明白怎么一回事的秦凯旋哭笑不得:“你小子有病,绕这么大一个弯。” 另有人拍着桌子起哄:“请客,请客。” “今天算我的。”秀了恩爱的劭扬终于圆满。 白马过隙,转眼就到了年底,劭扬恋恋不舍地送阿渔到机场。他父母调到了首都,所以他得在首都过年。 劭扬很想来一场你侬我侬的依依惜别,奈何边上的小舅子虎视眈眈。 叶弘礼今年也考到了首都,在理工大学就读计算机系。 为了避免小舅子在未来岳父岳母面前抹黑他的形象,劭扬表现得十分正儿八经。 阿渔:“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进去了。” 劭扬眼神里有点小小的哀怨。 阿渔无奈,在外面挺正经的,私下却 黏糊的紧。拿他没办法的阿渔主动上前抱了抱他,哄他:“十天后,我就回来了。” 没眼看的叶弘礼扭过了脸,虽然这个男人对他姐很好,长得帅,学历高,能力也强,但是他就是看他不爽。自从姐谈恋爱之后,他们姐弟俩见面的时间明显少了,都怪这个缠人精。 得了个抱抱的劭扬,略略被安慰到了,在心里比了个耶,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目送阿渔姐弟二人消失在视野中,劭扬嘴角一翘,山不过来他过去。 在省城下了飞机,阿渔和叶弘礼又坐车去了市里。 三年前,叶家和齐如珠的父亲联手开了一家食品工厂生产卤味,食品厂开得红红火火,叶家的日子也蒸蒸日上。 因为工厂在市区,叶家举家搬到市区,也在这里买了房子,正式落户市里。 在小区里陪着小孙女玩雪的叶父见到姐弟俩,喜上眉梢:“回来啦,累了吧?快上楼快上楼,你们妈和嫂子做了一桌子好吃的。” 红帽子、红衣服、红裤子、红鞋子的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望着阿渔和叶弘礼。她今年才三岁,早就把好久不见的姑姑和叔叔忘了。 叶弘礼放下行李,几步跨过去把小侄女儿抄手举起来:“小点点不记得小叔叔啦,哎呀,那小叔叔买的这么多好吃的,可怎么办啊!” 被腾空抱起的小姑娘,认真地观察着叶弘礼,大抵是血缘作用,不怕生地咯咯笑起来。 说笑着,一家人上了楼,叶家住在三楼。 “可算是回来了,”叶母一手拉着一个,左看看右看看,心疼坏了:“都瘦了,上班很累吧。” 阿渔含笑道:“不累,同事们都很好,很照顾我。”挑着单位里的趣事说了几件。 叶弘礼也凑趣说自己身边的乐事。 难得团聚的一家子欢声笑语不绝。 叶父叶母眉开眼笑,叶弘扬叶大嫂拿毛绒玩具逗着白白胖胖的女儿,叶弘礼兴致勃勃地说着自己参加了篮球队。 每一个人的神情都是轻松而又愉悦的,家人平安健康,生活富足美好。如无意外,叶家人会一直这样幸福快乐下去。 原身的心愿,她都实现了。 大年初二,叶弘扬一家三口一大早就出门去给丈母娘拜年,叶大嫂娘家在下面的村子里,赶过去要好几个小时。 叶弘礼一直赖床到10点,被 忍无可忍的叶母抖被子赶下床。 被逼着起床的叶弘礼唉声叹气:“刚回家拿我当心肝宝贝,这才几天啊,就翻脸不认人了。” 叶母好笑:“白天起不来,晚上睡不着,你数猫的。今天太阳这么好,出去走走。” 恰在此时,电话响起来,靠得近的阿渔顺手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瓮声瓮气的声音:“你好。”隐隐约约还有噗嗤噗嗤的气流声,彷佛在笑。 “劭三岁,你幼不幼稚,以为捏着鼻子我就听不出来。” 劭扬嘻嘻一笑:“就知道躲不过您的法耳,那你再猜,我现在在哪里?” 阿渔:“小区东门的公用电话。” 电话亭里的劭扬叫了一声:“这你都能猜到。” 阿渔乐不可支:“我家电话有来电显示啊,你是不是坐飞机坐傻了。” 劭扬郁闷地拍了拍额头,果然是坐傻了,居然还想来一个惊喜。 叶母也懒得教训日夜颠倒的小儿子了,支着耳朵听阿渔打电话。 叶弘礼喝了一口粥,这家伙大过年的居然追过来,盯得也太紧了,啧啧啧啧。 劭扬捏了捏话筒,一副你看着吧的无赖语气:“你看,我人吧,现在已经在你家楼下了。” 阿渔逗他:“我帮你查查有没有今天回首都的飞机,火车也行。” “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酷无情。”劭扬惨叫:“我千里迢迢连夜赶过来,现在又冷又饿又可怜。” 阿渔低笑一声:“16幢二单元301,要不要我来楼下恭候大驾。” 心花怒放的劭扬声音都在飘:“不劳您大驾,我自己麻溜过来。” 挂上电话,劭扬搓了搓脸,让自己气色看起来好一点,然后提起脚边的见面礼,健步如飞。 “小劭来了?”叶母一脸的笑容。 沙发上拿着报纸的叶父耳朵竖了起来。 他们已经知道女儿和劭扬处对象的事,乐见其成,当年小伙子跑前跑后,很是帮了不少忙。 阿渔挂上电话,也不扭捏:“是啊,我去楼下接一下他。”说着出了门。 叶母连连点头:“要的要的,诶呀,家里菜好像不够,老头子,快去买菜。” 叶父不满,盯着喝粥的小儿子:“你去买,吃完了赶紧。”他得留下来看看那小子。 喝粥的叶弘礼 ,他就不该起床的。 下了楼的阿渔环顾四周,须臾后,终于看见大包小包而来的劭扬,抬脚迎上去:“你这家伙。” 看着俏生生走来的阿渔,劭扬眼睛顿时亮起来,满身疲惫一扫而光,就像是四肢百骸被注入了一汪春水,生机勃勃。 …… 六十年后,寿终正寝的阿渔离开这个世界,同一时间一团巨大的功德之光包裹住她的真身。 这六十年,她致力于反家暴法的贯彻实施,还成立一个基金用于帮助被家暴的女人以及男人。 不知道还罢,既然知道,也有那个能力,毫不作为不是她的作风。 沐浴在功德之光里的阿渔神情有些怅然,良久,释然一笑,看向不远处的叶馥玉,将真相与结局娓娓道来。 在阿渔叙述的过程中,叶馥玉神情很平静,经历过幼女夭折的打击,又手刃了伍家三人之后,彷佛已经没什么能轻易拨动她的情绪。 “竟然是她啊,”叶馥玉扯出一抹半酸不苦的笑容,“并不高明的伎俩,可我却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她,真是可笑!” 阿渔:“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叶馥玉苍凉一笑,眼神荒芜:“幸好,她遭了报应。谢谢您,谢谢!” 叶馥玉朝着阿渔弯下腰,两行泪漫出眼眶,可是叶馨玉就算死一万次,她的女儿也枉死了。 阿渔望着她腮边泪痕,无声一叹,知道她心结在哪儿,轻轻一晃尾巴,一团光落在叶馥玉身上:“下一个轮回,你们母女若是有缘,还能再续前缘。” 叶馥玉愕然抬眸。 这是阿渔第一次在她身上看到这么明显的情绪波动,弯下了眉眼,送走了叶馥玉。 完。 阿渔郁闷地踩着掉下来的尾巴,又掉,又掉,气死猫了! 发泄一通,阿渔把尾巴收起来,再次出发寻找下一个有缘人。 接受新宿主记忆的阿渔神情古怪,新宿主的人生总结起来就是:霸道总裁迷糊小娇妻故事里的恶毒白富美女配。 霸总未婚妻1 霸总未婚妻1 丧乐声充斥整个告别厅,伴随着呜呜咽咽的哭声,今天是高老爷子火化的日子。 高丽华哭的不能自己,冯远鹏拍着妻子的后背安抚,满面悲戚,他脸上的悲伤毫不作假,死了亲爹也不外如是,可能比死了亲爹还难受。 阿渔收回目光,抬手摸了摸胸前的白花,若不是高老爷子,冯远鹏他一个山沟沟里出来的穷小子,岂能打造出冯氏集团这个商业帝国。没了高老爷子这张护身符,冯远鹏自是无比难过,不过难过之中应该还有如释重负,套在脑袋上的紧箍咒终于消失。 阿渔眸光泛出冷意,高老爷子走后第三年,冯远鹏留美归来的私生子空降冯氏集团,冯恺只比原身冯愉小了六个月而已。默默无闻二十三年,高老爷子这杯茶彻底冷下后,私生子堂而皇之出现,重重一个耳光甩在原身母女脸上。 说来,原身冯愉和高丽华母女一脉相承的倒霉,都遇上了渣男,渣男不只心有白月光,还有私生子。 告别仪式过后,再次起灵、扶灵至火化场,高丽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她的阿渔跟着落泪。原身是在冯老爷子跟前长大,接收原身所有记忆的阿渔也为这位老人家的病逝难过。 高丽华抓着阿渔的手,整个人都在颤抖。阿渔反握着她的手,无声安慰,失去至亲,哭是最好的发泄。 将老爷子的骨灰安放至陵园后,高家在酒店招待前来吊唁的亲友,老爷子的的战友同事来了不少。 冯远鹏穿梭其间应酬来宾,比高振华这个儿子还游刃有余。高家人丁不旺,高老爷子膝下二子一女,从军的长子在一次任务中牺牲,未婚无后;次子是考古教授,育有一子;女儿就是原身的母亲高丽华。 高振华醉心学术,高丽华无心事业,高老爷子的人脉全便宜了冯远鹏这个女婿。 前二十三年,冯远鹏对高丽华对高家无微不至,谁人不夸的好丈夫好女婿好父亲。可待高家没有利用价值后,立马原形毕露,白月光私生子登台亮相。 送走宾客,阿渔安顿好伤心欲绝的高丽华,高老爷子走的猝不及防,头一天晚上还在吵着要吃女儿做的红烧肉,当晚突发心梗离世,所以毫无心理准备的高丽华格外不能接受。 待高丽华略略平静,阿渔离开房间,看见了坐在客厅里抽烟的冯远鹏,烟雾缭绕下,面容模糊不清。 冯远鹏徐徐吐出一口烟,听到动静抬头,见是女儿: “你妈睡了?” 阿渔:“没有,她说想自己静一会儿。” 冯远鹏叹了一口气:“那就让她自己静静,她心里难受,不想你跟着难受。你也累一天了,早点去睡吧。” “你也早点休息。”阿渔点了点头,旋身回到自己房间。 阿渔坐在阳台上的鸟巢秋千里,眺望夜幕。这时机来的不算好,再早两天,她也许能救下高老爷子,有老爷子当靠山,事半功倍。可惜,她来时,已经在高老爷子的葬礼上,但是也没坏到极点,不像前世,那般被动不利。 前世,得知冯恺的存在,正在英国g5高校攻读硕士的冯愉放弃学业回国,紧跟着冯恺的步伐进入公司,与冯恺夺权。然而因为冯远鹏明里暗里偏帮冯恺,初出茅庐的冯愉并不占上风。 屋漏偏逢连夜雨,冯愉的未婚夫司阳朔遇上了他的真爱米盼盼,米盼盼还早在几年前在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为司阳朔生了个儿子。 司阳朔提出解除婚约,要给米盼盼母子俩一个名分。 冯愉不同意,她对司阳朔有过好感,但是还没到爱的死去活来这一步,订婚更多是两家商业联姻,强强联手,所以并没有多少被背叛的愤怒。不同意只是因为现在的她极需司家助她争夺公司。冯氏集团是冯远鹏娶了高丽华之后创办的,启动资金来源于高丽华的嫁妆,冯氏集团是夫妻共同财产。然而在高老爷子去世后,对生意一窍不通的高丽华被冯远鹏哄骗着陆陆续续签署了不少协议。偌大的冯氏集团,母女俩只能分到边角料,冯愉咽不下这口气。 司家也不同意,一边是精明能干大方得体的冯愉,明艳万端名校毕业,就算冯愉现在处境困难,但是在他们司家鼎力相助下,未必不能掌权,退一步,就算夺权失败,嫁妆仍然以亿计算。 另一边则是出自小县城普通家庭的米盼盼,大专肄业未婚先孕,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 要面子的司家父母哪能同意。再说当年司冯两家订婚,轰动整个圈子,一朝冯愉落难就急吼吼解除婚约,好说不好听。 冯愉知道司家父母不可能同意司阳朔胡来,要是米盼盼是拿得出手的豪门千金,还有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与上层社会格格不入的米盼盼只会让司家沦为笑柄。 她就在司家父母面前示弱装可怜,又通情达理地表示孩子总归是司家血脉,她愿意接受,只要将来不妨碍她儿女的地位。这话可是挠到了司母的痒穴,到底是亲孙子不 是,长得和儿子小时候一模一样,司母不免爱屋及乌。 司家父母不同意解除婚约,心疼米盼盼母子没名没分的司阳朔一定要解除婚约,两边就开始闹。 忙着斗渣爹和私生子弟弟的冯愉时不时抽空在司母这煽风点火,撺掇着司母针对米盼盼,然后米盼盼又跟司阳朔闹。 好一出热闹的大戏! 看戏的冯愉又发现,她的私生子弟弟冯恺也拜倒在米盼盼的石榴裙下。 冯愉又开始兴风作浪,有猫腻要通知司阳朔,没有猫腻也得创造猫腻让司阳朔吃醋。她乐呵呵看着米盼盼被司阳朔虐身又虐心,也看着司阳朔被米盼盼虐心。 同时,司阳朔和冯恺就像是非洲大草原上,两头争夺交配权的公羚羊,为了米盼盼这头母羚羊展开激烈角斗。 冯愉趁机打压冯恺,她都想好了,倘若司阳朔能把冯恺摁死,她立马解除婚姻以表对司阳朔的感激。这种睡你闺蜜刺激你,囚禁y,不分场合发情……的未婚夫,她消受不起。 万万没想到被虐的死去活来的米盼盼最终还是选择了司阳朔,又感化了冯恺。冯恺黯然放手,甘当骑士默默守护。两个男人握手言和,不打不相识打出了惺惺相惜,这一相惜,就发现了挑拨离间四处点火的冯愉。 冯愉:“……”神一样的展开。 握手言和的情敌联手对付冯愉这个兴风作浪的恶毒女配。冯愉疲于应对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才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代价,将冯恺以经济罪送进监狱。刚松一口气,加班结束的冯愉在公司地下车库被贾琳娜开车撞死。 贾琳娜是冯愉闺蜜,塑料那种。贾琳娜身在曹营心在汉,一颗芳心全系于冯恺,既想利用冯愉对付冯恺的白月光米盼盼,又想替心上人清除继承冯氏道路上的拦路石姐姐。被冯愉反过来利用,在那段狗血淋漓的三角恋里添砖加瓦。 一无所有还债台高筑,生无可恋的贾琳娜恨毒了把心上人送进监狱的冯愉,喝了几瓶酒,恶向胆边生,开车撞向冯愉。 这姑娘死的憋屈,阿渔把玩着手机,回想这姑娘的一系列操作,想给她打call,人才啊。要不是遇上为爱发疯的贾琳娜,压根不需要成为她的有缘人。 奈何,这姑娘运气背,细想想,这姑娘身边尽是些恋爱脑,这运气不是一般的背。 阿渔拨出一个号码,站起来走进房间,关上阳台门:“你好,请问是许新许先生吗? ” 这是当年冯愉雇佣过的一个私家侦探,很有几分手段,帮了冯愉不少忙。 约好见面地点,阿渔结束通话,她想让对方收集冯远鹏出轨的证据。好让高丽华早日看清冯远鹏的真面目,就不至于被哄骗着签下那些乱七八糟的协议。 最好能说服高丽华离婚,她有钱有闲,才四十出头,完全可以发展第二春,想包养小哥哥都可以,何必在冯远鹏这种软饭硬吃的渣男身上浪费光阴。 冯愉最大的心愿就是母亲能够离开冯家这个火坑重获幸福。当年高丽华考虑过离婚,但是一方面不甘心让位便宜小三转正;另一方面她手上股份被骗走,离婚也分不到多少财产,不离婚还能占着名分让女儿在公司更加名正言顺;最后还有不舍,毕竟二十五年的夫妻,高丽华是真的爱冯远鹏,不然她一个高干家庭出身的娇娇女,怎么会心甘情愿嫁给一穷二白的冯远鹏。 如今高丽华第二个顾虑不存在,第一个顾虑不难解决,难得是最后一个,如何让高丽华舍得,她得好好想想。 同一时间,米盼盼灌了一个热水袋递给室友陶芳雨。 脸色煞白的陶芳雨赶紧把热水袋贴到肚子上,舒服地叹了一口气:“盼盼你真好。” 米盼盼担心地看着她:“你脸好白,要不我们去医务室吧。” 陶芳雨摇摇头,声音虚弱:“这一次算好的啦,有一年我直接疼得晕了过去,哎,真羡慕你们这种不痛经的人。” 米盼盼得意:“我从来都不痛,就算经期吃冰激凌也不疼。” “喂喂喂,g不要随便立。”另一个室友语态夸张,“你完了,你完了。” 米盼盼咯咯咯笑起来。 被热水袋拯救了一命的陶芳雨脑子里闪过什么,想了想,终于捕捉到,不是很确定地看着米盼盼:“盼盼,你上次来大姨妈是什么时候,我怎么没印象。” 米盼盼抓了抓脸:“来学校后,我就没来过。” 室友惊了:“这都两个多月了!” 米盼盼十分淡定:“我日子很不准的,高中时最长一次三个月没来,还去医院看过,吃了好几个月的中药,吃药的时候准,药一停又不准,我妈说我年纪还小,再过几年就正常了,她年轻那会儿也这样。爱来不来我还省事了。” “我觉得你还是去看看吧。” 米盼盼的圆圆脸皱成一团,可怜兮兮:“ 我最讨厌吃药了。” 霸总未婚妻2 霸总未婚妻2 半夜里米盼盼被一阵绞痛活生生疼醒,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把剪刀在肚子里横冲直撞,把五脏六腑剪的稀巴烂,冷汗瞬间布满全身。 米盼盼疼得连叫都叫不出来,只能低低呻吟:“寝室长……”米盼盼想叫对面的陶芳雨,然而凌晨两点,正是大多数人睡眠最深的时刻。 米盼盼颤颤巍巍解锁手机,拨出陶芳雨的电话号码,幸好,她没有关机。 陶芳雨被嗡嗡嗡的震动惊醒,迷迷糊糊接起电话,同时留意到对面床铺里屏幕白光下痛到扭曲的脸,吓得陶芳雨一个激灵,睡意全消。 “寝室长,我……肚子好疼。”米盼盼痛苦的声音从手机从对面同时传来。 陶芳雨连忙爬下床,顾不得太多,打开灯:“怎么会肚子疼,大姨妈来了?” 泪水涟涟的米盼盼有气无力:“好像没来。” “那是快来了吧,我有时候就这样,来之前就开始疼。”经验丰富的陶芳雨说道。 “我给你倒杯热水,热水袋,还有热水袋。”陶芳雨急忙从饮水机里倒了半杯热水又兑了半杯冷水,垫着脚递给上铺的米盼盼:“小心点,别洒了。” 话音刚落,抖着手接热水的米盼盼手一滑,掉在地上的玻璃杯应声而碎。 “怎么了?”另两个室友终于被惊醒。 陶芳雨:“盼盼肚子疼。” 闻言,两个室友也爬起来帮忙,见米盼盼喝了热水捂上了热水袋,还是疼的死去活来的模样,三个刚进入大学的小女生慌了神。 “去医院吧,反正挺近的。” 米盼盼觉得因为这种事去医院太丢人了,陶芳雨不就没去,没两个小时就好了,开口拒绝:“不用,我忍……嘶”突如其来的一阵绞痛令米盼盼眼前一黑,剩下的字眼消失在唇齿之间。 陶芳雨三个女生惊慌失措,望着面无人色冷汗淋漓要死了一样的米盼盼,略一商量,去医院。 只觉得已经死了一回的米盼盼再也不说不用去,也说不出来,被室友一左一右搀扶起来,陶芳雨则跑下去找宿管阿姨,这个点,宿舍楼门已经上锁。 睡在值班室里的阿姨被叫醒,一听情况,不敢马虎,现在独生子女多,要是有个好歹,家长准得来学校闹各天翻地覆。 宿管阿姨连同陶芳雨三个一起把米盼盼送到医院,一番检查下来,被告知结果的四个人呆若木鸡。 米盼盼怀孕了! 三个月! 宿管阿姨气得黑了脸,现在的小姑娘,怎么这么不自爱,多大点人就怀孕了,父母知道了得多难受,越想越是恨铁不成钢。 陶芳雨三个则有些懵,互相看看,谁也没说话。米盼盼,怀孕,不会吧,她看着不像这种人啊。 打了一针后不再肚子疼的米盼盼,听到这个结果,满脸匪夷所思地看着送检查单过来的护士:“你们肯定弄错了。” 见多识广的护士:“你要是不信,可以再去其他医院检查下。”这种事她见得多了,现在的年轻人图一时快活不做防护措施,闹出了人命也不以为意,流产好像剪头发,简直作孽。 “怎么可能,我又没有男朋友,我……”米盼盼倏尔白了脸,三个月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暑假里她抽中了双人宝岛豪华七日游的大奖,不只包括了来回机票,还包括宝岛五星级大酒店以及早晚两餐,还有环岛游轮。 高兴地她一晚上没睡,可惜爸妈都没时间,她就找了放暑假的表姐。长这么大,她连省都没出过,这是她第一次长途旅行。 乐极生悲,环岛游回来的第二天,表姐感冒,头重脚轻只能躺在床上睡觉,她一个人不敢出去玩,就在酒店里陪表姐。 那天傍晚,她和表姐在房间里吃了饭,表姐胃口不好只吃了没几口,剩下差不多都是她吃完的,她还把两杯饮料都喝光了,甜甜的,有点像酒酿但是比酒酿好喝多了。 表姐看她无聊,就让她去楼下转转,这家酒店还有个花园来着。 逛了一圈,她觉得脑袋有点昏,就上楼,迷迷糊糊地进了房间,一进门就被一个满身酒气的高大男人按在墙上亲,亲地她脑袋更加混沌,直到撕裂的痛苦袭来,她才清醒了几分。 就着昏暗的灯光,她在自己上方看见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剑眉星目,高鼻薄唇,此刻脸庞泛红,目光迷离。失神之间,男人吻住了她的唇,让她无从开口,只能被动的承受。 一直到这个男人累得睡着,他才放过她,她心慌意乱地强撑着发软的双腿逃下床,脑子里一团乱麻,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情,房间里怎么会多出一个陌生男人,还对她……表姐,表姐呢? 环顾四周,她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周围陌生的摆设提醒她:自己走错了房间,所以这个英俊逼人的男人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女朋友? 耳畔嗡嗡嗡作响,愣了好一会儿,她手忙脚乱地捡起衣服穿好往外跑,与一个走进来的女人撞了个正着。 那个女人风情万种妩媚动人,眼神却凌厉地像刀子,她觉得自己要被当场扎穿。 “你怎么会从这房间出来?你们做了什么?” 她紧紧揪着自己的衣服,哆哆嗦嗦解释:“我走错房间了,他,他,他认错人了。” 后来这个女人告诉她,她是里面那个男人的女朋友,这事错在她自己走错房间,闹开了谁脸上都不好看。 这个女人还要给她钱补偿她,她没要就跑了,幸好表姐睡得很沉,连她回房都不知道。 之后,她再也没在酒店里见过这对容貌出色的情侣,渐渐的她也忘了这件事,只偶然午夜梦回会梦到那一幕,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怀孕。 米盼盼双手捂住平坦的腹部,她怀孕了? …… 清晨的阳光里泛着淡淡的桂花香,阿渔坐在餐桌前等待冯远鹏和高丽华。 伴随着脚步声,冯远鹏孤身一人出现在楼梯上。 “妈呢?”阿渔站起来。 “你妈还没醒,我就没叫她,”冯远鹏说着叹了一口气:“你妈昨晚一直在掉眼泪,说起你姥爷就哭。” 阿渔心里一哂,看眼前,再看以前种种,在这个圈子里,谁不羡慕高丽华。丈夫能干又专心,不像其他人,花天酒地,逢场作戏作着作着就假戏真做了,养情妇养私生子,什么样的恶心事都有。 谁会料到冯远鹏在榨干了高家的利用价值后,会对原配发妻母女那么狠。处心积虑骗走原配手中股权,让私生子光明正大进入公司压在冯愉头上,把私生子的妈也接到这座城市,出双入对。 曾经高丽华有多风光,在冯恺母子出现后就有多难堪,还因此患上抑郁症。 冯远鹏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昨天他陪着高丽华追忆了老爷子半宿,快一点了,高丽华才算是哭累睡着了。 看着掩不住疲惫之色的冯远鹏,阿渔应景的关心:“那爸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冯远鹏:“待会儿还有个重要会议要开。” 阿渔便点了点头。 走到餐桌前的冯远鹏拉开椅子坐下,打量了下阿渔的穿戴:“你要出门?” 阿渔脸色暗了暗:“去姥爷那边拿点东西,也好做个念想。” 冯远鹏又叹了叹,温声劝慰:“想开点,你姥爷最疼你,他老人家肯定希望你快快乐乐的。” 阿渔勉强牵了牵嘴角:“我知道。” 用过早餐,司机载着冯远鹏前往公司。 阿渔吩咐佣人留意楼上高丽华的动静后,也开车离开,半个小时后抵达约好的地点,进入包厢后,将房间号发出去。 不一会儿对方回了一条短信,估算了下时间,阿渔唤来服务员,点了几分茶点。 约莫十分钟后,包厢门被从外面打开。 男服务员声音荡漾又温柔:“小姐,请。” 阿渔含笑望着门口眉眼精致的大美女。 大美女眼型若桃花,眼尾平行微垂微翘,眼四周略带粉晕,万种风情,悉堆这一双眼。一身卡其色风衣,更显腰细腿长,又靓又帅。踩着平底鞋也比旁边的男服务员高了半个头,目测一米八以上,胸以下都是腿,就是胸颇平。 娉娉袅袅进门的大美女朝阿渔微微一笑。 阿渔微笑示意。 服务员心荡神摇,觉得今天的自己无敌幸运,居然遇到了两个超靓的漂亮小姐姐,都赶上大明星了。 阿渔:“喝点什么?” “毛尖。”低沉喑哑的烟嗓。 阿渔:“吃点什么?” 大美女扫一眼桌上颇合他胃口的精致茶点,微不可见地扬了扬眉:“这些够了。” 阿渔略一颔首,侧脸对服务生道:“麻烦上茶。” 眼睛不够用的服务生怔了下,连忙应好,上了茶,恋恋不舍地退下。 大美女风情万种一笑:“你一点都不惊讶。” 阿渔继续微笑:“偶然间听闻过许先生的爱好。”女装大佬,幸会幸会。 “你消息倒是灵通。”烟嗓变成清润温和的男声。 阿渔笑而不语。 许新目光在她脸上绕了绕,也不问她哪儿打听来的,开门见山:“你想调查什么?” 阿渔推过去三张照片,分别是冯远鹏,冯恺以及谷雅萍,后两人的照片是她昨晚翻墙从冯恺脸书上找到的照片。十二年前冯远鹏在美国开设分公司,同时把这对母子送到美国,每年,冯远鹏都会以去分公司出差为由,去美国共享天伦。 看冯恺的脸书,俨然一个富二代,豪宅、跑车、帆船、潜水……好不潇洒。就是不知道他们花冯远鹏的钱时候,会不会想起这钱有一半属于高丽华,大概想起了还会洋洋得意吧。古雅萍这女人,一朝得势,打电话发照片甚至跑到高丽华面前耀武扬威。 “我要这个人出轨的铁证,”阿渔点了点冯远鹏的照片:“这是他养在美国的情妇和私生子。我希望你尽可能地查清楚这对母子名下的财产情况以及来龙去脉。” 夫妻共同财产,任何一方均无权单独处分,想养情妇小三,用他离婚后分到的那一份。 许新低头看着照片,虽然照片上的中年男人脸如满月大腹便便,但是细看眉眼间还是能看出与眼前的美女有几分相似,最大可能是父女,不过他是个有职业道德的侦探,故而没有多嘴,只是轻轻皱眉:“在美国。” 阿渔指了指冯远鹏的照片:“下个月中旬,他会去美国。地址和这三个人部分情况,方便的话,留个邮箱,稍后我发你。我知道国外不比国内方便,价钱,你开。” 许新笑了,活色生香,他最喜欢这种财大气粗的金主爸爸。 半小时后,阿渔和许新一起离开茶室,将将走到门口,不知打哪儿窜出两个男的,故作潇洒地转着手里的宝马车钥匙,痞痞一笑:“两位美女,一起吃个饭呗。” 许新目光挑剔地看着他们的脸:“我从不和长得比我丑的人吃饭,倒胃口。” 阿渔扬眉,就见两个男人涨红了脸:“怎么说话的。”说着话就要上手推搡:“今天这顿饭我还非得吃上了。” 许新抓住伸过来的咸猪手一折,在男人的痛呼中,干净利落把人踹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长得挺丑,想得挺美!” 准备救朋友却没来得及动手的同伴估摸了下敌我之间的悬殊程度,看一眼趴在地上痛到五官扭曲的伙伴,果断扶起同伴选择撤退。 准备出手的阿渔默默收回手。 许新微微一笑,用的是符合人设的烟嗓:“对待敌人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残酷,对待客户我如春天般温暖,客户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 阿渔保持微笑。 霸总未婚妻3 霸总未婚妻3 和比真女人还精致漂亮的的女装大佬分开,阿渔驱车前往高家。闹中取静的位置,绿意盎然,鸟鸣更幽,这个点儿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大院里难得见到几个人。 阿渔把车停在了高家院外,这小院是上面分配给高老爷子的住宅,老太太十几年前就去世了。因此老爷子去世后,高家人都得从这里搬出去。高家不缺住处,只是搬离这里就意味着高家离开政治中心。 原本以为身子骨硬朗的高老爷子怎么也能再坚持个十年,届时第三代高嘉树和冯愉差不多也能独当一面,谁承想,老爷子溘然长逝。 青黄不接,树倒猢狲散,又摊上个恩将仇报的冯远鹏,高家泯灭于众人。 “阿愉。”听到动静的高嘉树走出来,眼下他在政法大学读大三,高老爷子对这个独孙寄予厚望。临老高老爷子有些后悔,后悔年轻时忙于工作,疏忽了儿女的培养,以至于儿女撑不起门户。有了孙子和外孙女后,高老爷子对二人的教育格外上心,可惜老爷子终是没等到孙辈成材那一天。 “大哥。”阿渔叫了一声。 高家舅舅舅妈也在家中,高振华关心高丽华:“你妈好些没?” 阿渔:“好些了。” 高振华叹出一口气,老爷子走的毫无征兆,大家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至今他都没回过神来,好好一个人,前几天还有说有笑的,一眨眼竟然没了。不想还好,一想眼眶又酸起来,高舅舅努力眨了眨眼,把眼泪憋回去。 “趁着这两天,你还在国内,多陪陪你妈,你妈最听你的话。” 阿渔点头:“舅舅,我想带我妈去英国散散心,我妈心思重,我爸又忙,她一个人胡思乱想容易伤神。”到了英国,再把冯远鹏养情妇私生子的证据摆在高丽华面前,没了冯远鹏添乱,她能更好地说服高丽华离婚。 越早离婚对她们越有利,老爷子刚走,茶还没这么快凉。不然冯远鹏为什么等了三年才露出真面目。离了婚,冯远鹏就没法再用高老女婿的身份占便宜,人情这东西用一分少一分。运作一下,还能反过来对付冯远鹏。 高振华愣了下,点头:“去散散心也好,就是你妈不爱出国。”妹妹年轻时候喜欢天南地北的跑,孩子长大不用她再操心,反倒不喜欢出门了。 “我会尽量劝劝我妈,要不成,舅舅你们也帮我劝劝。”阿渔笑了下,前世,冯愉也想把高丽华带出国散心,只高丽华犹豫过后没同意。这一次说什么也要把高丽华带走,只要她坚持,高丽华十有八九会妥协。 闲话几句,阿渔上楼拿了几本老爷子生前喜欢的书,婉拒留饭的邀请,告辞。 临走,高舅妈道:“这两天我们会把老爷子的东西整理整理,等你妈好点了,让她来下,看看喜欢什么,带回去做个念想。” 阿渔应好。 回到家里,佣人告诉阿渔高丽华已经起了,在花园里。 暖洋洋的阳光下,高丽华坐在藤椅上发呆,两眼放空。趴在她腿上的雪白波斯猫见了阿渔,猫儿兴奋地跳下高丽华的膝头,跑向阿渔,喵喵叫着撒娇。 阿渔弯腰抱起它,走向高丽华:“妈。” 见到女儿,高丽华露出几分笑影:“回来了。” 阿渔笑着点了点头,在高丽华身边坐下,转述了高舅妈的话。 高丽华面上浮现几缕苦涩:“有空了我就过去一趟,你舅舅他们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搬家?” 阿渔:“舅舅说七七过后搬。” 高丽华点了点头。 “妈,”阿渔握住高丽华的手:“你去英国陪我住一阵好不好,我一个人待在那边太冷清了。”让高丽华去散心,她不会答应。可女儿需要她,高丽华怎么忍心拒绝。 高丽华被女儿这突然的示弱惊了惊,女儿打小就是个独立要强的性子,当年去国外上高中,自己想陪读反倒被她拒绝,说自己一个人没问题,让她在家陪老爷子和她爸。事实证明,女儿一个人求学的确没问题,生活学业打理的井井有条,还被名校录取。不像有几家孩子去了国外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胡搞八搞,浪费钱不说到头来学业一塌糊涂。 惊过之后高丽华想,女儿该是被她姥爷的突然去世吓到了,登时心疼起来。别说去英国陪她,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她都得搭梯子爬上去。 高丽华拍了拍她的手背:“那过了你姥爷的头七,我就去看你。” 阿渔:“我也过了姥爷头七再走。” 高丽华大惊:“那你上课怎么办?” “也不差这几天的时间,我已经请好假。”阿渔怕她不在这几天冯远鹏哄着浑浑噩噩的高丽华签文件,前世有一份重要文件就是这节骨眼上签的。 从公司回来的冯远鹏就被告知,妻子要和女儿一块出国。 冯远鹏目光动了动,倒是不疑有他,善解人意地表示:“出去散散心也好。” 略晚一些,司阳朔打来电话,约阿渔明天吃晚饭,阿渔拒绝了,半点都不想在渣男身上浪费时间。 原身不只一次懊恼当年看走了眼,竟然觉得司阳朔这个男人能力尚可,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两家又门当户对,便点头同意这门婚事,想着两家互帮互助,一加一大于二,让冯氏更上一层楼。 不曾想这个男人,半点契约精神都没有。当初他们有言在先,生意场上逢场作戏不可避免,但是不能越界。 冯愉个人条件出色,又是冯家独生女,背后还有高老爷子做靠山,自有一股傲气,岂能允许自己的男人沾花惹草下她脸面。就算不为脸面,也怕被传染a字开头的病,那多冤。 结果倒好,不甘寂寞的司阳朔一直背着冯愉偷吃,遇上米盼盼之后,更不了得,把米盼盼养在自己的别墅里,养了一段日子,养出了真感情,在婚礼筹备阶段提出解除婚约。 那是冯愉最困难的时候,她和冯恺正斗得不可开交。其实她早就听到风声,司阳朔私下养了个小情人还有个私生子。若是早几年,冯愉二话不说一脚踹了司阳朔。但是那会儿,冯愉四面楚歌步履维艰,所以她忍了,佯装不知。 却没想到司阳朔想毁婚,丝毫不顾当初冯愉刚回国时的协议,助她争夺冯氏,事成之后,她以冯氏集团股份做为回报。商人逐利,冯愉压根就没想过光打感情牌就让司家冒着风险帮忙。 是可忍孰不可忍! 在她风光无限时求婚,和她订了婚还在外面偷腥,看她今不如昔了,在她眼皮子底下养小情人,在她最困难的时候,落井下石。 不让她好过,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过安生日子。冯愉就开始兴风作浪,要不是贾琳娜这个棒槌,收拾了冯恺,冯愉缓过气来就会对付司阳朔。 冯愉没完成的事,她来替她完成,阿渔揉了一把猫。 “喵……”毛绒绒的波斯猫谄媚地叫了一声。 阿渔点了点它的鼻子,轻轻一笑。 …… “冯愉精神还好吧?”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顺便等丈夫儿子的司母问刚进门的司阳朔。 司阳朔脱下外套递给站在边上的阿姨:“高阿姨情绪不好,她要陪高阿姨,就没出来。” 司母哦了一声,又叹气:“高老去的太急,你高阿姨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想起高老爷子,司母一阵扼腕。老爷子虽然退居二线了,但是门生故旧摆在那,只要活着就是一根定海神针,不想那么突然地去了。 “那你怎么不回来吃饭?” 司阳朔:“我约了朋友?” 司母:“什么朋友,男的女的?” 司阳朔皱了皱眉头:“男的。” 察觉到儿子不悦,司母语重心长,眼神示意阿姨下去,招手让司阳朔过来。 司阳朔剑眉一皱,走了过去,坐在司母边上。 “臭着一张脸干嘛,你以为我愿意说你,”司母也没好气:“还不是你自个儿胡闹,幸好压住了没传到冯家那边。冯愉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要是被她听到风声,且有的闹,解除婚约都有可能。” 司母对冯愉这个未来儿媳妇是相当满意的,要家世有家世,要相貌有相貌,要学历有学历,唯一的不满大概是太有主意要强了些,日后进了门自己拿捏不住。不过想想她冯氏独生女的身份,司母觉得划算。待冯愉带着冯氏集团嫁过来,儿子的地位就更加稳固。他们司家不像冯家,司家已经传到第三代,公司虽然在他们这一房手里,但是另外几房虎视眈眈。 理亏的司阳朔薄唇抿了抿,一言不发。七月底,他去宝岛出差,在一场饭局上偶遇大学同学甘新柔。一度他追求过这个女人,快追到的时候,这个女人被一个富二代勾走了。席间知道他身份之后,甘新柔脸色十分精彩,看得人心头大畅。 没想到几年不见这女人更加现实,居然趁着他喝醉爬上他的床,还说她是第一次,当他是傻子不成。当年他亲眼见过她和那个二代车震,花几千块做个手术就想来他这充清纯玉女,还想缠上来,当他是垃圾回收桶。 觑一眼面色不快的司阳朔,司母没再提这一茬,怕儿子不高兴,毕竟不是小孩子了,拍拍他的膝盖,语重心长:“在外应酬主意分寸,冯愉是个好姑娘,你要珍惜。” 司阳朔松了松领带:“妈,我知道了。” “你知道就好。”司母欣慰地笑了笑:“这两天冯愉在国内,你多抽点时间陪陪她。” 司阳朔唔了一声。 之后,司阳朔再次约阿渔,仍然被阿渔想陪高丽华为由拒绝。 司阳朔觉得在情理之中也没多想,转而道:“那你走那天我送你和阿姨机场。” 阿渔笑了笑,没接着拒绝。和司阳朔的婚约肯定是要解除的,不过不急在这一时,目前最要紧的是让高丽华及时止损。 离开那天,司阳朔驱车来到冯家,笑容得体:“叔叔阿姨。” 冯远鹏:“阳朔来了。” 高丽华笑容明显加深,有一种丈母娘看女婿的欢喜:“阳朔你坐会儿。” 司阳朔对阿渔笑了笑。 阿渔回以微笑,生的高大挺拔宽肩乍腰,乍一看还真是人模人样。 寒暄几句,就到了该出发时间,冯远鹏笑着道:“那就麻烦阳朔了。” 司阳朔:“叔叔见外了,我应该的。” 冯远鹏哈哈一笑,目送阿渔三人出门坐上司阳朔的车离开,笑容渐渐变淡。 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多是高丽华和司阳朔在说,阿渔闭着眼假寐,高丽华先是压低了声音,后来又不说话了。 到了机场,司阳朔尽职尽守地帮办登记手续托运行李,目送阿渔和高丽华过了安检,司阳朔松了一口气。 可算是走了,对冯愉这个无可挑剔的未婚妻,他是满意的,可就是缺了点心动的感觉。与他这,冯愉属于可远观不可亵玩焉,跟她在一起,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距离感。 大概是接触太少,等她完成学业回国,相处久了这种距离感可能会消失。他们应该会成为一对貌合神离的模范夫妻。 司阳朔一哂,转身大步离开。 休息室内,高丽华喜滋滋道:“阳朔这孩子有心了。” 阿渔应景地笑了笑。 高丽华抓着她的手拍了拍:“你啊,也别只顾着学业,多抽点时间和阳朔联络联络,分隔两地再不联系,情分要淡了,万一被人钻了空子怎么办?” 阿渔笑盈盈说:“那就一脚蹬了,能被抢走的,早晚会被抢走,不用惋惜。” “瞎说!”高丽华轻轻打了下她:“照你这么说,生意也不用竞争了,该是你的跑不了。” 阿渔哈了一声:“感情和生意两回事。” 母女俩斗着嘴上了飞机。 与此同时的米家父母却是欲哭无泪,米盼盼跑了。 那天米盼盼被送到医院检查出有孕后,宿管阿姨立马通知了辅导员,辅导员又马上通知米父米母,可怜米父米母被吓了个半死,连夜叫车赶来沪市。 过来了,米盼盼只会哭哭啼啼一句有用的话都不说,连蒙带猜,米父想到宝岛旅游,挤牙膏似的总算是问出来,米盼盼在酒店被个陌生男人欺负了。 米父又气又心疼:“你为什么不早说,你干嘛不早点说出来。” 米盼盼嘤嘤嘤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种事她怎么好意思说出来。 “报警,”气得直打摆子米父突然想起来,就要摸手机:“我要报警。” 米盼盼惊慌失措叫起来:“是我自己走错了房间,他把我当成了他女朋友。” 米父茫然,那这算吗?都过去了这么久,还有没有证据。在宝岛发生的,警察管不管,又能不能找到那个男人……一个紧接着一个的问题把米父砸得头晕目眩。 心慌意乱的米母又在边上痛哭:“报了警,传出去,咱们盼盼以后还怎么见人啊,好好一个女孩子。” 米父怔了怔,无助的蹲下去抱住了头,红了眼眶。 好半响,米父擦了一把眼泪,不再提报警,咬牙:“这孩子不能留。”就当他们家倒霉,被狗咬了一口。 米母连连点头。 米盼盼剧烈一颤,本能的护住肚子。 “难道你还想把他生下来。”米父不敢置信。 米母亦是难以相信地看着米盼盼:“盼盼!” 米盼盼瑟缩了下,放在肚子上的双手逐渐收紧:“可,可他是一条小生命啊!” 米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在说什么傻话,你才二十岁,你还在上学,你怎么可以生孩子。这孩子是怎么来的你还不清楚,连孩子爸爸是谁都不知道,你就想生下来,你这是在作孽。生下来,你怎么照顾他,你怎么养他,你让他怎么见人。” 米盼盼无言以对,呜呜咽咽地哭,可孩子是无辜的,流产是杀人! 任米父米母怎么劝怎么求,米盼盼都不同意,当事人不同意,哪怕当事人父母双手双脚同意,显然医院也不可能强行流产。 劝不动米盼盼,米父米母就打算抓着把米盼盼去那些管理不严格的小医院做手术,他们是万万不会允许女儿把这个孩子生下来,那可是犯的孩子,甚至连这个犯是谁都不知道。一旦生下来,女儿后半辈子就毁了。 无意中听到父母谈话的米盼盼,趁着父母不留神,偷偷跑了。 …… 下了飞机,安顿好高丽华,阿渔就去学校办理退学手续,冯愉对文凭没有执念,她的执念是打造一个比冯氏比司氏更加辉煌的公司。 一天只有二十四个小时,她再能也无法一边创业一边兼顾这么繁重的学业,必须二选一,她选择创业。反正这些知识在另一个发展程度相似的世界已经学过,只要她能把事业做得风生水起,毕业肄业无关痛痒。 退学一事,阿渔暂且瞒着高丽华,不想给她添堵,坏消息得一个一个来,免得她受不住。 退学后,阿渔仍然早出晚归,忙得连轴转。她打算开一家医药公司,在医药领域有着著名的‘双十’定律:一款创新药的研发成功需要耗时十年时间,花费十亿美元。但是她手上有的是经过实践验证的好药,可以大大缩短时间和研发经费,眼下她打算推出一款治疗脱发的膏药,英国的秃头真的有点多。 阿渔虽忙,却没忘了高丽华。她安排了一个人陪伴高丽华。那位姓赵的阿姨经历和高丽华略有些像,和丈夫来英国打拼,开中餐厅赚了一点钱后,就被年轻姑娘勾了魂,老婆孩子都不要,就要财产和小三。 赵阿姨也是个果断的,收集出轨证据对簿公堂,拿了大半家产。现在儿子管理着餐厅,她就四处玩,还发展了过几段黄昏恋,不要太快活。 在阿渔授意下,赵阿姨时不时对高丽华说一些诸如:出轨的男人就是垃圾,千万不要留恋。多分财产才是王道,千万不能便宜了小三。有钱可以为所欲为,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养小狼狗都行…… 听得高丽华一愣一愣的,阿渔看着高丽华是有点听进去了。人有时候很奇怪,外人说的话比亲人的话更管用。 “好的,妈,你玩吧,我没事。”阿渔挂上电话,高丽华打来电话,不回家吃晚饭,她要和赵阿姨去吃埃及菜。 刚放下手机,电脑铃声又响起来,阿渔低头一看,手机屏幕上显示:女装大佬。 阿渔接通:“你好。” “空吗?” 阿渔往后靠了靠:“空。” 已经在美国冯恺母子俩住处附近的许新敲下键盘:“发你邮箱了,挺精彩的。” 阿渔挑了挑眉,打开邮箱,点开邮件,入眼就是谷雅萍笑意盎然的脸,旁边还有一张帅气非凡的年轻男人面孔,姿态亲昵,不是冯恺。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许新声音乐呵呵的。他是来抓奸的,没想到先抓到小三的奸了,也不算,根据这两天的调查来看,小三有爬墙的欲望,但是还没爬出去,正在出墙的边缘疯狂试探。他最喜欢这种戏码了。 阿渔嘴角掀起一个愉悦的弧度:“由她去,你不用管。” 许新瞬息之间反应过来,惊了:“你安排的?” 阿渔笑了下,这世上不只男人有欲望,女人也有欲望。冯远鹏一年到头就来个两三趟,每次待不上几天,谷雅萍难道就不会觉得寂寞。天高皇帝远,又是在民风开放的美帝。 英俊又体贴风趣的青年。 大腹便便的油腻老男人。 只要锄头挥的好,没有挖不动的墙角。 那么一顶大绿帽从天而降,冯远鹏但凡还要在场面上混,就不可能在离婚后把谷雅萍转正,冯恺永远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 阿渔大方承认:“职业小三,百分百好评。” 许新吹了一声口哨,手动鼓掌:“小姐姐,666!” 霸总未婚妻4 霸总未婚妻4 阿渔一目十行浏览完谷雅萍和冯恺母子的资产来源,冯远鹏很小心过了几道手才转到这对母子名下,但还是被挖了出来,许新果然有两把刷子。 阿渔弯了下嘴角,礼尚往来:“你也很6。” 许新哈了一声:“没你6,没你6。”硬核小姐姐,甘拜下风。 结束通话,许新摸了摸下巴,大概能猜到她这步棋的用意,深谋远虑啊。小三转正这种戏码,的确倒人胃口。 阿渔转了下手机,这只是第一步而已。 谷雅萍这辈子最大的念想就是成为名正言顺的冯夫人,奈何冯远鹏还要点脸,并不想离婚。圈子里,养情妇养私生子的不少,但是为此和原配离婚的少之又少。况且,谁不知道他是靠着老婆靠着岳父发的家,岳父一走,老婆没了利用价值就离婚,显得太过凉薄,场面上抹不开。而高丽华也梗着一口气不想便宜了谷雅萍母子,没闹离婚。 谷雅萍眼看着这婚是离不了了,就算她儿子再受重视再出色,也撕不掉私生子的标签,而她永远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情妇。 正春风得意的谷雅萍哪里甘心,打电话向高丽华示威,发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挑衅,甚至于跑到高丽华面前耀武扬威,想激怒高丽华和冯远鹏离婚。 高丽华精神日渐崩溃,被冯愉送到国外保护起来,才避免彻底崩溃。 做小三做的这么嚣张,阿渔冷笑一声,这一世,她会劝服高丽华离婚,不过谷雅萍也别想称心如意。 对逼近的危险一无所觉的谷雅萍此刻痛并快乐着。 痛是因为恐惧,万一被冯远鹏知道,她就完了。 这些年,她一个条件优越的孤身女人带着儿子生活在美国,不是没遇到过诱惑,但是没有哪一次这么强烈过,强烈到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快乐过。这二十来年,她衣食无忧,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卡里的钱永远都用不完。但是她也越来越空虚,精神空虚,身体也空虚。 久旱逢甘露,偷情的背德快感就像是吸毒一样,让人欲罢不休。 谷雅萍一头栽了进去,要不是接到冯远鹏要来美国出差的电话,陷在温柔乡里的谷雅萍差点就忘了还有冯远鹏这个人。 冯远鹏下了飞机,先去分公司开会,开完会又请分公司的管理层吃饭,将近十点才坐上车。 司机老汪是跟了冯远鹏小二十年的老人,不消冯远鹏吩咐,自觉绕了个圈开往金屋,金屋里不只藏了个女人,还藏了个和正牌小姐同年的少爷。 老汪什么都知道,但是老汪什么都不会说,他的工资是冯远鹏发的。 “远鹏。”谷雅萍欢喜地迎上来,锦衣玉食的生活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十几岁,容貌秀雅,身材姣好,看着不过三十出头。 冯恺笑容明朗:“爸爸。” 看见母子俩,冯远鹏喜动于色,尤其是看着高大俊朗冯恺,就像是看着年轻的意气风发的自己。 谷雅萍上来挽住冯远鹏,嗔道:“又喝酒了,医生不是说了,让你少喝一点。” 冯远鹏哈哈一笑:“喝了两杯而已,要是什么都听医生的,这日子过的还有什么意思。” 冯恺不赞成:“喝酒伤肝。” 三人说说笑笑地进了屋,宛如一家三口。 一进屋,冯远鹏的电话就响起来,拿出来一看,冯远鹏就笑了:“你奶奶打来的,肯定是要问你。” 谷雅萍含笑看着冯远鹏接通电话,略说了几句,又把手机递给儿子。她的儿子打一出生就被冯家老人承认,冯远鹏是独子,阿恺也是冯远鹏唯一的儿子,她儿子是冯家老人的眼珠子。高丽华仰仗的不过是她那个当官的爸爸,现在她爸死了,高丽华拿什么跟她斗。 冯恺:“奶奶。” 冯老太听着大孙子的声音,笑得就像是喝了蜜一样甜。 当年高丽华生了冯愉,她就说让高丽华养一养再生个儿子,他们冯家不能绝后啊。反正亲家有关系,他们又不是交不起罚款。 可高丽华居然说什么生男生女一个样不能违反计划生育政策,好悬没把他们两口子气晕过去。这媳妇骄里娇气一点都不知道做媳妇的本份就算了,居然还想断了他们冯家的后。 哪有这样的道理,她就要闹,不管儿子说什么都没用,宁肯不要这个儿媳妇,她也得抱上孙子。直到儿子告诉他,有个女人怀了他的孩子,检查是个儿子。 她不跟高丽华闹了,她照顾她大孙子去。高丽华不想生,有的是女人替她儿子生,将来且有她后悔的,女人哪能不能儿子啊!不然家业都是外人的,一辈子辛辛苦苦都是替外人忙,傻子才干。 冯老太喜滋滋地嘘寒问暖。她的大孙子呦,跟她儿子年轻时候长得一样一样,将来肯定是个出息的,能把他老子的事业撑起来。 冯恺:“奶奶,你去吃饭吧,明天我跟您视频。” 冯老太一叠声应好,又道:“那你早点睡,明天还要上课哩。要买什么,跟你爸说,让你爸给你买,别不舍得花钱,你爸挣这么多钱还不都是留给你花的。” 说完了,冯老太才不舍地按掉手机,出去吃饭。儿子给她在老家起了一座气派的三层大别墅,让大女儿一家搬过来照顾她。她过不惯城里生活,一堆破规矩,还是老家好,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亲戚邻居都捧着她,比住在城里舒坦多了。 虽然三个多月没见过,但是平时都联络着,所以也没那么多话要叙旧。 天色不早,略说几句,便各自回房歇息。 小别胜新婚,冯远鹏和谷雅萍自有一番酣战。谷雅萍的心境已经与从前大不相同,摸着冯远鹏肥腻腻的肉,忽然之间生出一股恶心感,那种感觉就像一条肥蛆在她身上乱拱。谷雅萍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又装出一副动情的模样来。 冯远鹏到底年纪大了,又常年混迹在酒桌上,精力大不如前,没一会儿就击鼓收兵,呼呼大睡。 谷雅萍如释重负一般低低地吁出一口气,怔怔看着身旁已经发出鼾声的冯远鹏。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他年轻时的模样,那会儿冯远鹏生得浓眉大眼相貌堂堂,所有女生都公认他是班里最英俊的男生,好些人都暗恋他。 自己也是好些人里的其中一个,不过她和他们不一样,冯远鹏也喜欢她。那个年月,一切都是含蓄而又内敛的,又有高考这座大山压在头上,所以他们只能心照不宣,期盼着考上同一个地方的大学,就能光明正大在一起。 然而,事与愿违。冯远鹏顺利考上首都名校,她却名落孙山。她选择了复读,为了自己的前程,也为了追寻这个男人的足迹。 在她复读期间,冯远鹏一直都在写信鼓励她,期待着她考到首都。但是,第二次高考她又失利了,被调剂到南方一所专科学校,一南一北,相隔千里。两个人只能靠书信电话联系,渐渐的联系越来越少,直至冯远鹏提出分手。 再次相遇是在过年期间的同学会上,她才知道,毕业后第二年冯远鹏娶了高官的女儿,生意亨通。但是冯远鹏过的不快活,他说他的妻子骄纵霸道和他母亲姐妹相处不睦,他说高家人盛气凌人,他说他一直没有忘了她。原来,她不是输给了时间,输给了距离,而是输给了权势。 就是那一次,她怀上了孩子,她自己也说不清哪来的勇气,竟然在那个年月里决定把孩子生下来。余情未了、不忍心、不甘心、一孕傻三年……兼而有之。 生下孩子后,她一度后悔过,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越来越不后悔。当年的那些同学朋友为了房子车子票子蝇营狗苟未老先衰,而这一切她却唾手可得。如果不是跟了冯远鹏,她包括她的家人永远都过不上现在这样的富裕生活。 至今她都没有后悔,她没有走错路,她会越走越好。高丽华的靠山倒了,他们母子终于不用再躲躲藏藏,她的儿子会继承冯氏集团,而她会成为冯夫人,获得圆满。 谷雅萍嘴角绽出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容,缓缓进入梦乡。在那个梦里,她如愿以偿成为冯夫人,她的儿子是冯氏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冯远鹏享受了三天天伦之乐,颇为不舍地离开,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全身心地放松,不必刻意表演。 许新将这三天的资料整理归档后,发送至阿渔邮箱,半个小时后,收到一条到账短信,数了数上面的零,许新吹了一声骚气十足的口哨,金主爸爸赛高! …… 在英国逗留了一个多月的高丽华待不住了,打算回国,这么把丈夫一个人扔在国内也不是个事,且马上就是老爷子七七,她想回去祭拜。 高丽华就对阿渔说了自己想回国。 阿渔敛容,回国不要紧,但是不能对冯远鹏毫无防备,签下不该签署的文件。 见阿渔神情转为严肃,高丽华没来由地生出一股不安。 阿渔:“妈,你跟我来一下书房,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高丽华心里咯噔一响:“什么事,你别吓我。” 阿渔抿了抿唇,挽着高丽华上楼,进入书房,让高丽华坐在电脑前的椅子上。 阿渔打开电脑,单刀直入:“妈,冯远鹏出轨了。” “不可能!”高丽华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冯远鹏他怎么可能,他怎么敢!高华丽猛地一颤,瞳孔缩了缩。 阿渔望着高丽华的眼睛,在她眼里做到了丝丝缕缕的恐惧,虽不忍心,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长痛不如短痛。 “就是上次我回国那几天,我无意中听见他打电话,听着话音不对,我就暗中找了私家侦探。才知道他在美国养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只比我小六个月。妈,那个私生子叫冯恺,顺着我的名字往下取,学的是工商管理。妈,你觉得冯远鹏是什么意思?” 高丽华脑子嗡的一声炸开,彷佛一个惊雷在她天灵盖上炸开,炸得她魂飞魄散。 阿渔握着高丽华冰凉的手,无声支持。 过了好一会儿,高丽华眼珠子颤了颤:“只比你小了六个月。”也就是说在她怀孕期间,冯远鹏就出轨了。 阿渔点下头,同时调出冯恺的照片,冯恺和年轻时的冯远鹏有三分像。 望着照片高丽华脊背上蹿起一股凉意,抢过鼠标,一张张往下看,除了照片还有几段小视频。冯远鹏和谷雅萍柔情蜜意,冯远鹏和冯恺父子情深,冯远鹏谷雅萍冯恺俨然一家三口,每年冯远鹏都会去美国好几趟,原来是去看情人和儿子…… 一个又一个的惊涛骇浪拍过来,拍的高丽华的脸越来越惨白,眼神越来越慌乱。 阿渔轻轻抚着高丽华的后背,察觉到高丽华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 看到一半,高丽华再也看不下去,扔掉鼠标靠在椅子上剧烈喘息,胸口起伏不定,就像一条搁浅的鱼。 她引以为傲的美满婚姻,竟然是一场天大的谎言,整个世界在她眼前轰然倒塌,高丽华红了眼睛,难过又愤怒地瞪着屏幕上搂着谷雅萍笑得灿烂的冯远鹏:“他骗我,他骗得我好苦!” 阿渔放柔了声音:“妈,你还有我。” 高丽华身形一颤,霎时泪如泉涌:“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哪点对不起他,他怎么能背叛我!又把你放在什么位置!” 阿渔轻轻拍着高丽华的后背:“你没有对不起他,是他薄情寡义对不起你。” 高丽华不禁痛哭出声。 阿渔由着高丽华痛哭发泄,片刻后,待高丽华稍稍平静,继续说道:“这个女人叫谷雅萍,是冯远鹏的高中同学。” 高丽华这才意识到阿渔直呼冯远鹏的名字,嘴角动了动,又咽了回去,他这种对家庭不忠的男人配当什么父亲。 高丽华恶狠狠盯着风韵犹存的谷雅萍,觉得她笑容无比碍眼:“老情人?” 阿渔点了点头:“大概在冯远鹏大三那年分手。”这是冯愉上辈子调查到的,谷雅萍叫嚣着高丽华才是第三者,是高丽华横刀夺爱介入了她和冯远鹏之间。高丽华耿耿于怀,难道她被小三了。 为了解开高丽华的心结,冯愉作了一番调查,确认谷雅萍颠倒是非黑白。 闻言,高丽华心上一松,她认识冯远鹏是在冯远鹏毕业以后。 高丽华盯着笑出了褶子的冯远鹏,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开心,又恨又痛:“他既然忘不了旧情人,为什么要追求我。” 阿渔默然,追到高丽华,起码少奋斗二十年,能登上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高峰,有几个男人能拒绝。 “为了老爷子。”高丽华笑容凄苦嘲讽,直勾勾盯着冯远鹏的脸,一颗心如坠冰窖,她同床共枕了二十三年的丈夫,从来都不是她认为的模样。在二十二年前,他就背叛了她们母女,在外面另置一个家。 高丽华一把抓起旁边的电话,她要问问冯远鹏这个没良心的,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阿渔按住高丽华的手,望进她眼里:“妈,你想打电话质问冯远鹏,问完之后呢?让他处理了这对母子当做没事情发生过,万一他不舍得,或者阳奉阴违,你又要怎么办?退一步,他舍得,你能当这两个人从来没存在过,继续跟他过日子?” 高丽华脸色发僵,目露茫然。 霸总未婚妻5 霸总未婚妻5 二十三年的感情不是一件破衣服,说丢就能丢。高丽华的犹豫无措在阿渔意料之中,她本来就不是那种果断强硬的女人,一下子就对冯远鹏恨之入骨,挥剑断情,不符合高丽华的性格。 尤其这一世,冯远鹏还没来得及做另外的恶心事。冯远鹏没有骗走高丽华的股份,冯恺没有空降公司,谷雅萍也没被冯远鹏接到身边……都没有发生。 高华丽被阿渔问的一脸空白,就算冯远鹏把这对母子打发得远远的,自己能不能继续若无其事地和他生活? 高丽华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 阿渔轻轻抚着高丽华的后背,接着上催化剂:“冯家那边早就知道冯恺的存在,高丽华的月子就是冯老太太亲自照顾的,这些年两边一直保持着联系。老太太这个人有多重男轻女,妈你也清楚,就算冯远鹏舍得冯恺,老太太也舍不得他们老冯家唯一的金孙。何况,你觉得冯远鹏舍得放弃他唯一的儿子?” 当年冯愉把冯恺送进了监狱,冯老太撒泼打滚杀了冯愉的心都有。 冯远鹏其实也重男轻女,外甥女和外甥在他这待遇是不同的。小时候,冯愉隐隐有所察觉,争强好胜的种子就此埋下,她打小比身边绝大多数男生都出色。终究是亲生女儿,冯远鹏为女儿骄傲,却会在不经意间感慨要是儿子多好。 不过他虽遗憾冯愉不是女儿,但是这些年对冯愉疼爱有加,没有要求高丽华再生儿子,还安抚住了冯老太,把难缠的老太太安置在老家免了高丽华婆媳烦恼,谁人不夸的好丈夫好爸爸。谁能想到他这么善解人意是因为已经养了私生子。 在接受了冯远鹏出轨的事实后,高丽华没有太多惊讶,只觉得无比讽刺恶心:“当年我生了你,老太太见了我第一句就说让我再生一个,我不同意,她的脸当场就拉了下来。当时我就在想,要是你爸也这个态度,我立马跟他离婚。后来你爸找老太太谈了一下,第二天老太太口风就变了,这么些年都没再提这一茬,我还想你爸到底有办法,能降得住老太太。你爸这人骨子里有点重男轻女,我都知道,我们这一辈人不像你们,多多少少都有点老思想,只要他对你好就行,这些年他对你的确也好。没想到原来是这样,他们全家联合起来欺瞒我们母女俩,他们才是一家人,我们是外人,是外人!” 在冯家人眼里,的确如此。 阿渔半蹲下身子望着高丽华的双眼:“妈,那么你还想维持这段婚姻吗?” 高丽华又没了声音,眼神剧烈挣扎。 阿渔也没想马上就得到答复,只轻声道:“出轨这种事就像飞进嘴里的苍蝇,要么吐出来,要么咽下去,千万不要放在嘴里反复咀嚼,恶心自己。妈,你好好想想。” 然而,往往很多人的痛苦就在于吐不吐出来咽又咽不下去,只能满腔怨气地含着那只苍蝇。 安置了想静一静的高丽华,阿渔下楼。 三天后,面容憔悴不堪的高丽华告诉阿渔:“我要和冯远鹏离婚。”冯远鹏他不是一夜情不是酒后失德,他和谷雅萍的婚外情贯穿她整个婚姻。 这只苍蝇她没法咽下去,她这辈子都咽不下去,她永远都忘不了冯远鹏和谷雅萍冯恺母子俩在一起时的灿烂笑容。这个男人的心不在她这儿,她还留着他的人干嘛! 赵姐说得对,出轨的男人都是垃圾,靠着她的嫁妆她的人脉发家还养情妇养私生子的男人,是垃圾中的战斗机。 高丽华眼神逐渐坚定:“我要和他离婚,我要尽可能地多争财产。公司是靠我的嫁妆才成立的,这些年要不是你姥爷,他冯远鹏哪能发展的这么顺利,我不能便宜了小三和私生子,我就是捐出去做慈善也不便宜他们。” 说到后来,高丽华咬牙切齿,这些年她养尊处优当万事不愁的阔太太,但是刚创业那会儿,也是陪着冯远鹏一起熬的,合着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苹果便宜了小三母子。高丽华只恨没法让冯远鹏净身出户。 阿渔由衷感谢赵阿姨,也庆幸高丽华没有被感情蒙蔽了双眼,刮骨疗伤很痛,但是绝对比不上毒入肺腑的痛。 “他是过错方,在财产分割上我们占优势。”阿渔安慰:“谷雅萍母子也占不到多少便宜。” 说着阿渔用手机打开邮箱,放在高丽华面前。 高丽华一脸的匪夷所思,谷雅萍竟然给冯远鹏戴了绿帽,心里登时一阵解气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悲哀,冯远鹏就为了这样的女人背叛她。 阿渔:“离婚后,冯远鹏也不会娶这个女人。” 自己离婚成全了小三,怎么想怎么不得劲,如此高丽华心气顺了不少。只是想起冯恺会得到冯远鹏那份原本属于女儿的产业,高丽华心里又是一阵不得劲,就算谷雅萍被冯远鹏厌弃了,有这么一个儿子在也还是能过上好日子,她过好日子的那些钱,原本是属于她女儿的。 闻言,阿渔笑笑:“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谁能保证冯远鹏一辈子都不会破产。” 高丽华并未多想,忙点头:“这么缺德的人,活该他破产。”心下不无悲凉,爸去了,她们母女俩能拿羽翼丰满的冯远鹏怎么办,只能自欺欺人安慰自己老天爷会收了坏人。 霸总未婚妻6 霸总未婚妻6 确认高丽华不是一时激愤,而是深思熟虑后作出的决定,阿渔放了心,只要高丽华不留恋冯远鹏,她就能让冯远鹏掉一层皮。 当下她们就买了回国的机票,没有通知冯远鹏。高丽华担心频繁请假影响阿渔学业,阿渔囫囵过去,打算再过一阵说退学一事,免得高丽华烦上加烦。 虽然高丽华强装若无其事,但是阿渔哪能看不出她的心事重重,终究是二十三年的夫妻,她失去的不仅仅是冯远鹏这个丈夫,还有她引以为傲的幸福婚姻,一直以来的信念寄托,以及对自己的信心。 下了飞机,二人直奔高家,到时正好是傍晚,高家舅舅舅妈都在家中。 高家舅舅已经从阿渔电话里听出不对劲,但是还不知内里,一见高丽华神情愤怒又悲苦,心里一紧,忙问怎么回事。 阿渔如是这般一说,拿出打印出来的照片。 巨大的冲击令高振华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瞪着照片上搂着另外一个女人的冯远鹏,待听完阿渔的话,气到手抖。合着冯家这私生子早已经认祖归宗,就瞒着他们高家。 高振华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可作为一名高知,高振华骂不出什么脏话,只能气急败坏拍着沙发:“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高舅妈扶着泪眼婆娑的高丽华,气道:“冯家人欺人太甚!” 高振华压着火气问高丽华:“丽华,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离婚!”一腔怒火的高丽华掷地有声。 高振华和高舅妈互看一眼,都在对方眼里捕捉到一丝惊讶,没想到优柔寡断的高丽华这一次这么果断,心里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夫妻俩可不兴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的劝和不劝分思想。夫妻之间是该互相包容,但是原则性的问题上绝不能和稀泥。 高振华向高丽华确认:“你决定了?” 高丽华红着眼,恨声:“二哥,我一定要和冯远鹏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离婚,我还拿财产大头。这些年我是怎么对他,可他呢。”高丽华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滚下泪来:“他在我心窝子上狠狠捅了一刀,我不会原谅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高振华也咽不下这口气:“我们先找律师咨询下。”当下就想联系他的律师朋友。 阿渔接过话茬:“舅舅,我已经联系了众城的齐律师,约他明天上午见个面。” 高振华听说过这号人,在政法界是个人物,最擅长打离婚官司,尤其是富豪之家。他心里明白,高丽华和冯远鹏的离婚官司,离婚不是重点,真正的重点是财产分割。 “听说这个人在公检法领域很有些本事。”高振华放心地点了点头,脑子里想着自家在这个领域的关系,老爷子是走了,但是老爷子的人情还在,思索间目光落在阿渔身上。比起高丽华的悲痛愤恨,外甥女表现地异常冷静,回忆起之前她直呼冯远鹏的姓名,这孩子比妹妹更加决然,她这是心疼她妈。幸好,外甥女是个能挑得起担子的,妹妹还有个女儿能依靠。 第二天,高振华陪着阿渔和高丽华会见齐律师。 齐律师拿出准备好的离婚协议,这是阿渔早前委托他准备的,关于财产分割上,三比一,女方要求三,相当于分了一半家产后,又分了冯远鹏拿到的一半家产里的一半。 以他的经验来说,对方大概率不会签署这份离婚协议。齐律师委婉表示了自己的想法。 “不同意那就法庭上见,”高丽华恨得牙痒痒:“他靠着我的嫁妆发家,家里的我拿他一半都是少的,阿愉是他亲女儿,要他一半财产天经地义,不然都留给他那个私生子,想得美。” 在人情伦理角度来说有道理,但是在法律上却行不通。这样的分配得靠男方的自觉,对方要是有愧同意,自然好说,可对方要是不同意,且有的扯皮。哪怕冯远鹏是婚姻过错方,判决时法官会酌情补偿受害方,但是不会这么多。 齐律师据实以告,他会尽力而为,但是不能漫天画大饼,到时候不成功岂不砸了自己的招牌。 “就当前掌握的证据而言,对高女士您十分有利。”说到这里,齐律师也高兴,雇主有能耐,男方婚外情铁证如山,这一点对方辩无可辩,离婚这一诉求,他有很大的把握成功,只是雇主财产上的诉求,委实棘手。 闻言,阿渔神色平静:“关于财产上,我们会提起诉前财产保全,这个官司,齐律师你可以慢慢打,我们不赶时间。” 齐律师心里一凛,所谓财产保全,是为了防止其中一方转移隐匿夫妻共同财产,法院将之冻结。 冯家这么大的家业,财产分割本来就耗时耗力,要是其中一方有意拖时间,这场官司打上几年都有可能。女方不赶时间,做生意需要周转的男方可耗不起。这是拼着两败俱伤,端看谁先熬不住。 高丽华咬了咬牙:“他不同意我就一直跟他打下去,我拖死他,我宁肯破产也绝不便宜他们。”原本高丽华舍不得,但是在阿渔的游说下,决定视金钱如粪土,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 齐律师看一眼咬牙切齿的高丽华,再看一眼阿渔,既然雇主母女都不在意损失,他便不再多言。 阿渔略一弯嘴角,前世冯远鹏有心算无心,用了三年的时间布局对付妻女,连鱼死网破的机会都不给,占尽上风。这一次占上风的变成她们,冯氏她一点都不在乎,但那是冯远鹏的命根子。 高丽华不甘心地问齐律师:“齐律师,冯远鹏他都有私生子了,真不能告他重婚罪?”婚外情不用坐牢,重婚却得坐牢,最高可以判两年,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就该把牢底坐穿。 齐律师斟酌着用词:“重婚的认定在法律上很严格,婚内出轨还有私生子,并不能构成重婚,重婚的关键是两人在日常生活中以夫妻的名义共同生活,形成事实婚姻。而目前的证据显示,冯先生二人更倾向于姘居关系。且在现行法律下,就算有重婚行为,危害不大,也不会被认定为犯罪。” 高丽华不禁再次失望。 阿渔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重婚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现象,罪与非罪很难界限。冯远鹏这人大概是早就知道这一条罪名,在这方面特别小心。哪怕是后来,他把谷雅萍接到身边两人出双入对,也注意着分寸不落下把柄,也正是因为一直被放在情妇的位置上,所以谷雅萍对高丽华恨之入骨。 和齐律师谈过之后,高丽华和高振华心里踏实不少。 此时此刻的冯远鹏却不踏实了,过了好几天,他才意识到高丽华这几天都没有找他,这在他记忆里是陌生的。 结婚前几年,是他主动每天一个电话打给高丽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成高丽华每一天一个电话找他。在他看来,这是查岗,毕竟他已经功成名就。 正因为高丽华的监视,所以除了谷雅萍外,他规行矩步,说来谷雅萍也是个意外。同学会后他们意乱情迷发生了关系,事后他惟恐被高家知道,只想把这当成一段露水姻缘。可万万没想到,几个月后,谷雅萍找上他,说她怀孕了,检查是个男孩。 犹豫挣扎过后,他把谷雅萍安置在外地,又把吵着要孙子死活听不进劝的老母亲送过去照顾谷雅萍,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眼看着高老爷子和高丽华已经在爆发的边缘,再不把油盐不进的母亲送走,他的前途危在旦夕。 因为谷雅萍母子的存在,他格外小心翼翼,这么多年下来,也有心猿意马的时候,但是他都忍住了,他这一路走的不容易不能功亏一篑。 上个月高老爷子骤然病故,他遗憾的同时还有一种从枷锁中解脱的轻松,他再也不必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惟恐被位高权重的老爷子打回原形。 其实,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仰人鼻息的穷小子,他是冯氏集团的董事长,一方富豪,就算是高老爷子也不能轻易撼动他,但是对高老爷子的畏惧忌惮早已刻在骨子里。 意识到高丽华好几天没打电话之后,冯远鹏猜测原因,又酝酿了下说辞,正拨出高丽华的手机号,响了三声又马上按掉,这会儿那边还是凌晨。 高丽华盯着响了两声安静下来的手机无声冷笑,冯远鹏终于察觉到自己好几天没找他了,他居然这个点打过来。 明明细枝末节处已有征兆,可要不是女儿把证据摆在她面前,至今她都被蒙在鼓里。都说出轨瞒不住枕边人,可她被整整瞒了二十三年,她是得有多蠢。 瞥到手机屏幕的高振华:“跟他摊牌吧,难道还让他参加爸的尾七不成。”没得脏了老人家的轮回路。 “他也配!”以前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如今一提起冯远鹏这个人,高丽华就一肚子的火。 高丽华拨回电话。 冯远鹏怔了下,难道是被吵醒了,一接通入耳的便是高丽华凉丝丝带着愤恨的声音:“冯远鹏,你马上回家,我们离婚。”说到一半,高丽华嗓子眼发堵,声音带涩,以后那边再也不是她的家了,这次回去她要把自己和女儿的东西都搬走。 冯远鹏听着耳边的盲音,呆住了,离婚,高丽华竟然要跟他离婚,还说回家,她回国了,可他一点都不知道,瞬息之间,冯远鹏意识到情况不对劲。 冯远鹏还要再打电话过去,却被按断,再打就是关机。 高丽华关掉了手机,她现在不想听到冯远鹏的声音,她只想待会儿见面把照片和离婚协议书狠狠甩在他脸上。 冯远鹏转而打阿渔的电话,心里七上八下,各种猜测纷纷踏至。 阿渔接了,声音淡淡的:“有什么见了面说吧。”说着也挂了电话。 被挂电话的冯远鹏瞪着手机,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肯定是出事了,难道是美国那边……冯远鹏心头一跳,脸色突变。 高丽华都说出离婚了,只能是因为这个,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想做的也没还付诸行动。 冯远鹏逐渐肯定:高丽华已经知道谷雅萍母子的存在! 这一天,他在脑海中暗暗演练过无数次,他知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但是能晚一天是一天,他就能占据更多的主动权。 这些年他游走在钢丝上,小心翼翼,有惊无险过来了。满以为高老爷子死后,可以松一口气,不曾想,高丽华已经发现,她怎么发现的? 这不是当务之急,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安抚高丽华。 冯远鹏没有马上赶回家,而是站起来,面朝落地窗,俯瞰全城,拼搏了二十余年,他终于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建立起自己商业帝国。 他不能离婚,一旦离婚,高丽华会分走一半股权甚至更多,他就会失去公司的绝对控制权。 为了防止这一天,他已经在布置,只有把公司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他才能彻底安心,才能让冯恺活在阳光下。 那是他唯一的儿子,寄予他所有期望。冯愉是出色,但终究是女孩子,是要嫁人的,公司给她只会便宜了司家,他怎么甘心辛辛苦苦一辈子给别人做嫁衣。 然而他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冯远鹏眼神阴郁,早知如此,之前说什么都不该让高丽华去英国,起码不会如此被动。 霸总未婚妻7 霸总未婚妻7 冯远鹏眼神明灭变幻,心中百转千回,思忖良策,枯立半响,转身走向门口。 阿渔一行已经抵达冯家,站在大厅里,高丽华面露悲苦,十年前搬进这幢别墅时,女儿小,冯远鹏忙。装修是她和设计师一点一滴亲手敲定,瓷砖灯具沙发都是她精心挑选,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以这种方式搬离这里。 阿渔上前拢了拢高丽华的肩头,轻轻叫了一声。 高丽华侧脸望着关切的阿渔,刚刚失去的力量又一点点的回到身躯里,她还有女儿,女儿在,她的家就还在。 高丽华拍拍阿渔的手背:“去把你的东西收一下。” 阿渔点了点头,和高丽华一起上楼收拾自己的个人物品。 冯远鹏回来时,阿渔和高丽华已经收拾好东西,坐在客厅里等着他,一起的还有高振华。 一进门就被三双眼睛笼罩的冯远鹏心头一跳,稳了稳心神:“二哥来了。” 高振华怒视冯远鹏,目光厌恶。 冯远鹏一颗心往下沉了沉,余光瞥到了茶几上的东西,霎时目光凝结。放在最上面的是他拥抱谷雅萍冯恺站在一旁的照片,冯远鹏瞳孔缩了缩,那似乎是自己离开美国那天。是谁拍的?高丽华还是其他人,或者是谷雅萍? 高丽华把离婚协议书推过去,冷冷开口:“签了吧。” 心念电转的冯远鹏眼皮重重一跳,权衡一番,不再辩解以免火上浇油:“丽华,我知道这事是我不对,你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这件事,以后我再也不会见他们。” 高丽华:“行啊,你把你的私生子塞回那个女人的肚子里,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冯远鹏拧眉看着无理取闹的高丽华:“你真的要这样吗?” 压抑的愤怒汹涌而来,高丽华抓起那叠照片砸向冯远鹏:“是你逼我这样的!” 冯远鹏吃痛地嘶了一声。 高丽华怒气冲天指着冯远鹏:“冯远鹏你还有良心吗,我怀孕期间你就出轨老情人,你还养了个这么大的私生子,连你妈都知道,你们合起伙来骗我们母女俩。冯远鹏你不是人!” 冯远鹏的心一沉到底,她居然连这些都知道:“丽华,我跟她早就断了,那是一场意外,她趁着我喝醉和我发生了关系,我没想到她会怀上孩子,她威胁我,要是我不和她在一起,她就来找你,我不敢让你知道。” 阿渔一哂,怪不得能跨越阶层追到白富美,这不要脸的程度。 高丽华气得眉毛立起来:“冯远鹏,你不要脸!”抓起一张照片怼到冯远鹏脸上:“被逼的,被逼的你笑的这么开心,冯远鹏,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就是傻子,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到了这一步,你还想糊弄我。” 气急之下,高丽华一巴掌甩过去。 冯远鹏呆住了,他知道这个说辞站不住脚,但是只要高丽华对他还有情意,就会说服自己相信,他在试探高丽华的底线,却没想到会换来一巴掌。 高丽华犹不解气,想起这二十来年,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冯远鹏和另外一个女人鬼混。她等着他出差回来,他却在他外面那个小家里乐不思蜀。怒火腾地蹿上来,烧红高丽华的眼,举着手劈头盖脸又打过去。 第一下是毫无防备,第二下冯远鹏想着让她出出气,可高丽华这哪是出气,分明是想打死他,冯远鹏就想制止发疯的高丽华,刚抬手被抓住双臂,那力道就像铁钳一般,让他一动不能动。 冯远鹏一愣,继而脸上火辣辣得疼,扑上来的高丽华一通毫无章法的抓挠打。 “你怎么能打我妈。”制住冯远鹏的阿渔装模作样地喊,语调悲愤。 发疼的冯远鹏懵了懵,试图挣脱,却是徒劳无功,可整个人被桎梏,彷佛钉在原地,蓦地想起女儿从小就学跆拳道,还拿过奖。 “啪”脸上又挨了一巴掌,冯远鹏眼前花了花,火气上来了:“阿愉你放开我。” 阿渔:“爸,你别打我妈。” 冯远鹏怒不可遏:“是你妈在打我。”说话间脸上又被抓了一下,他觉得出血了。 “丽华,我们有话好好说。”冯远鹏试图安抚高丽华。 可高丽华不想跟他说话,只想打死这个负心汉:“我让你养小三,我让你养私生子。” 家里的保姆想上来又不敢动,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倒是送冯远鹏的司机老汪,听着声音不对,进来一看,呆若木鸡。 “快拉开太太。”被冯远鹏喝了一声,老汪如梦初醒,硬着头皮上来。 一直作壁上观的高振华看着也差不多了,拦了下老汪,拉住高丽华:“算了。” 气喘吁吁的高丽华也快没力气,盯着冯远鹏被抓出好几道血痕的脸,这几天来堆积在心里的那口恶气终于消了几分。 阿渔适时放开冯远鹏,走到高丽华身边。 “你!”狼狈不堪的冯远鹏瞪着阿渔,气得说不出话来。 阿渔垂了垂眼,要不是怕吓到高丽华兄妹,她都想送一个灿烂笑脸给冯远鹏,出轨的男人活该挨打。 “你什么你,”高丽华护犊子,语气坚决:“冯远鹏,我告诉你,这婚我非离不可,这个傻子我不当了。” 冯远鹏顾不得疼,望进高丽华怒火高涨的眼里,她是认真的,不是吓唬他,连忙软了语气:“丽华,我们二十几年的感情你就真的舍得,这一次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少来这一套,是你先舍了和丽华的情分,”高振华怒视冯远鹏:“当年你是怎么答应老爷子的,可你倒好,结婚没多久就有外遇还弄出了私生子,竟然还一直维持到现在。你把丽华和阿愉至于何地!” “二哥,这事是我不对,”冯远鹏低声下气。随着冯氏蒸蒸日上,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般卑微,不禁想起早年的经历,在高家人面前,他一直都抬不起头,哪怕后来功成名就了,也没法彻底抬头挺胸。 高振华:“你既然知道不对,那就离婚。冯远鹏,已经到这一步了,你怎么还有脸要求丽华继续维持婚姻。” 冯远鹏打感情牌:“二哥,我和丽华二十几年的感情怎么能说断就断了,再说,我们还有阿愉,阿愉都这么大了。” 阿渔表态:“我赞成我妈离婚,我妈不需要为了我委屈自己,我也不需要一个貌合神离的家庭。” 被拆台的冯远鹏心头火起,别人家孩子都求着父母不离婚,她倒好,巴不得父母离婚。 高丽华倒是被提醒了,看着冯远鹏:“你真不想离婚?” 冯远鹏心里一喜:“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我怎么可能想离婚。” 高振华急了,难道妹妹心软了,着急地看着高丽华。 阿渔却是淡定自如,女人的心一旦彻底冷了,能比男人更决绝。 高丽华冷冷看着冯远鹏:“那我提个实现得了的条件,我们把财产全部转到阿愉名下,这样我就相信你的诚意,不跟你离婚。” 冯远鹏脸颊剧烈一抽。 高丽华讥笑:“阿愉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我们的财产留给她天经地义。怎么,不吭声了,不敢答应了,你为什么不答应。你不是说要跟那对母子一刀两断,那除了阿愉你还能留给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离婚哪是舍不得什么情分,你是舍不得我那份财产,你想连着我那份都给你的私生子。冯远鹏你怎么不去死!” 经过女儿一通分析,她早就都看明白了,骨子里就重男轻女的冯远鹏,有了私生子怎么可能把家业留给女儿。 被说中心事的冯远鹏心跳乱了一瞬,面上义正言辞:“你在瞎猜什么,我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想法。” 忽然看见旁边的阿渔:“是你怂恿你妈的?”高丽华不是这种强硬的人,突然一反常态,还想把财产全给冯愉,冯远鹏怎么能不怀疑。 阿渔一扯嘴角:“算是吧。” 冯远鹏气急:“有你这样当女儿吗,我还没死,就惦记上我的钱了。” 阿渔反唇相讥:“你的钱要是都捐出去做慈善,我肯定不惦记,但是想给私生子,我心胸没这么宽广。” 冯远鹏:“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给别人了。” 阿渔面露嘲讽:“既然你不想,那就转我名下或者转给我妈啊!” 冯远鹏:“这压根不是一回事。再说万一转让财产之后,你妈再和我离婚,那我怎么办?” 阿渔略一耸肩:“你看,你不相信我妈,我妈也不相信你,那你们不离婚干嘛。” “我们不惦记你的,你也别惦记我的。”高丽华指了指离婚协议书:“你赶紧签了,你要是不想协议离婚,我们就法庭上见,你别想拖延时间。” 话说到这份上,冯远鹏只能拿起桌子上的离婚协议书,重点看财产清单分配,看下来看的冯远鹏火冒三丈心惊肉跳。 家里所有动产不动产,包括一些自己悄悄置办甚至用冯家人名义置办的产业都在上面。就连这些年自己给谷雅萍母子的财产都包括其中。 冯远鹏一阵毛骨悚然,她怎么查到的,又查了多久? 高丽华:“你放在别人名下那些,都是夫妻共同财产,要么你自己去要回来,要么我打官司追讨回来,我有的是时间,我不嫌麻烦。” 冯远鹏暂且顾不上这点,高丽华几乎要走了所有房产珠宝古董艺术品,加上公司股份,她想拿走四分之三的家产,他怎么可能同意。 “你这是狮子大开口,我绝不会签这份协议。”冯远鹏打算拖延时间:“你现在情绪不好,我们各自冷静几天,再坐下来商量一个两边都满意的解决方法。” 哪怕事已至此,他还是不想离婚,离婚会让他大伤元气,不只是财产上,还有人脉颜面上,高老爷子尸骨未寒。 “那你等着收法院传票吧。”高丽华不想再跟他扯皮,本来也没想冯远鹏答应,这个人怎么可能良心发现在财产上让步:“明天你别来我们高家,我爸不想看见你。” 冯远鹏绷紧了脸:“你真要做的这么绝。” “是你先把事情做绝了!”高丽华咬牙切齿。 撂下话,高丽华大步离开。 阿渔紧随其后,高振华落后几步,愤愤看着冯远鹏:“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好聚好散,闹到法庭上,谁脸上都不好看,尤其是你。” 说罢,高振华追出去。 冯远鹏怔怔立在原地,忽然抓起几步外的花瓶砸向墙壁。 巨大的声响惊得还留在屋子里的老汪和阿姨抖了下。 “滚,都给我滚出去。” 三人立马跑了。 胸膛剧烈起伏的冯远鹏扯开领带,坐在沙发上,恶狠狠盯着那份离婚协议书。如今看来,高丽华是铁了心要跟他离婚,不惜对簿公堂。冯远鹏攥起协议书,慢慢握成一团。 一踏出门,高丽华在冯远鹏面前强装出来的坚强土崩瓦解,眼泪滚滚而下,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和冯远鹏如此剑拔弩张。冯远鹏的反应更是让她的心一凉到底,半点温情都不留。 娶她,是为了她爸的权势。维系婚姻,是为了她手中的股份。她当宝的这个男人,对她根本压根没有感情。这二十三年的所谓幸福生活,只是一场居心不良的骗局。 霸总未婚妻8 霸总未婚妻8 阿渔搂着高丽华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妈,一切都会过去,以后会好起来。” 高丽华靠着阿渔痛哭出声。 听得追上来的高振华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不禁暗恨自己无能,只能干着急却帮不上什么忙,要是老爷子还在,冯远鹏这会儿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了,哪敢讨价还价。 阿渔扶着高丽华走向车,把车钥匙递给高振华:“舅舅,你开车。” 高振华应接过钥匙,绕到驾驶座。 回到家里,心情低落的高丽华上了楼休息,高家一直留着高丽华的房间,冯愉在这儿也有一个房间。 高振华叹了一口气,这一次妹妹是真的伤到了,冯远鹏这个丧尽天良的东西。他正愤恨着,就听见阿渔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司阳朔打来的,阿渔声音淡淡的:“我已经回来了……昨天,没什么……晚上我没时间……半个小时后在那家咖啡馆见吧。” 高振华觉得外甥女态度有点冷:“你要去见朋友?” 阿渔略一思索,据实以告:“司阳朔。” 高振华心里一突,小心翼翼地试探:“你们吵架了?” 莫说高振华疑惑,司阳朔也一肚子不爽,他也意识到自己和冯愉关系冷淡下来,虽以前他们也不见得多亲近。 冯愉冷,他就也冷,从小到大,他什么时候讨好过人,两人就越来越冷淡,司阳朔心里梗着一口气,看谁先服软。 只他刚接到他妈电话提醒高老爷子的尾七,又提起冯愉,被他敷衍了过去。一直以来,他都不喜欢他妈对冯愉的热情。好像自己必须巴结冯愉似的,冯愉条件是好,但是他也不差,两家门当户对,没有谁高攀谁的说法。真论资产,司氏还略胜冯氏一筹。 论理冯愉不会回国,尾七并非什么很重要的日子。国外课业重,一来一回太耽误时间。可她要是回来了,一番考虑,司阳朔看了下时间,那边是早上,便打电话给冯愉。 没想到冯愉居然回来了,他一点都不知道,再一想,他们多久没联系了?司阳朔顿了下,五六天,七八天,司阳朔皱了皱眉头,打算见了面再说。 面对高振华的询问,阿渔想了想,她对高振华的接受能力有信心。 “舅舅,司阳朔在外面不老实,我准备解除婚约。” 高振华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下,表情一言难尽,这叫什么事,母女俩一块摊上人渣了。 稳稳的把茶杯放在茶几上,高振华捏了下眉心:“具体什么情况?” “前两天一个朋友和我说的,司阳朔在宝岛和他一个大学同学好上了。”关于米盼盼和司阳朔之间的事,当年她打听过。走错房间睡对人,孩子都好几岁了,才真相大白,偶像剧都不敢这么演。 她并不想提醒司阳朔弄错人了,就让他们去阴差阳错兜兜转转虐身虐心去吧。 对司阳朔和米盼盼这一对,她都没好感。男的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背信弃义就不提了。女的一早就知道司阳朔和冯愉已经谈婚论嫁,装傻充愣乐呵呵地过起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但这不是最让人恶心的,最恶心的是冯恺被起诉还未判刑阶段,米盼盼跑来求冯愉放冯恺一马,毕竟是亲姐弟呢! 这一回,她主动退出,让他们日后少一障碍,端看没了兴风作浪的恶毒女配制造误会,他们能不能把顺顺利利地花好月圆。 经历了冯远鹏养情妇养私生子的打击后,高振华佛了,劈腿算什么事,反正只是订婚又不是结婚,就算结婚也没孩子啊!再退一步,外甥女这性子可比她妈有成算多了。但是,高振华还是气啊,什么人啊这都是。 阿渔倒是笑笑:“舅舅别生气,犯不着,本来我和司阳朔之间就没多少感情,早点发现是好事,总比结婚有孩子再发现的好。” 高振华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可还是愤慨郁闷,今年他们家是怎么了,一桩连着一桩的事,运了运气:“你要和司阳朔摊牌?” 阿渔点头:“虽然现在是多事之秋,但是我觉得还是早点说清楚好,省得他们打着姥爷的招牌招摇。”一开始不解决司阳朔,是怕司阳朔的事影响冯远鹏,万一冯远鹏改变计划不去美国,离婚一事就得往后拖,夜长则梦多。如今高丽华离婚势在必行,她就没必要再继续跟司阳朔绑在一块膈应人。 只是美中不足,原是打算抓个实实在在的小辫子,有理有据地解除婚约,不过司阳朔这一阵挺安分没出去拈花惹草,证据上略有欠缺,但解除婚约可不是离婚,单方面就能决定。当年司阳朔怎么都解除不了,那是因为他这个总裁还得看他爸的脸色,做不了自己的主。 高振华一想也是,无论是冯远鹏还是司阳朔,多多少少都冲着老爷子来,尤其是冯远鹏,要不是老爷子,哪有他的今天。 不过高振华有点担心高丽华:“你妈那?” 阿渔:“没必要特意告诉她,但是也没必要瞒着。”她觉得解除婚约这件事在高丽华那绝对比不上她退学的刺激大,还是等她略微做出点成绩来再告诉高丽华。 高振华不由自主地又叹了一口气:“那就这样吧。” 阿渔便上楼拿了订婚戒指,订婚戒指她老早就摘了下来,编了个丢了的理由糊弄到现在。还有订婚时司母送给她的一串红宝石项链,据说是司母进门时,已经过世的司家老太太送给司母的。 高振华目送阿渔出门,听着引擎声,再次沉沉一叹,不禁想封建迷信一把去庙里拜拜,自家今年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又默默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阿渔到的时候,司阳朔还没到,她找了角落的位置,打开包里的录音笔,她没司阳朔劈腿的真凭实据,就看能不能讹出来,要是司家耍无赖想倒打一耙,好怼到他们脸上。 约莫五分钟后,司阳朔来了,见到阿渔调整了下表情:“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略带几分责怪。 阿渔放下勺子,直接拿出包里的照片递过去。 司阳朔狐疑地将照片翻过来,脸色僵住了。 阿渔好整以暇:“这位美女,你应该不陌生。” 司阳朔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照片上的人是甘新柔。 阿渔往后靠了靠,要笑不笑地看着司阳朔:“关于这位美女,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司阳朔望着阿渔:“你都知道了?” 阿渔掀了掀嘴角:“你说呢?” 司阳朔不是冯远鹏,他含着金汤勺出生,一路走来鲜花掌声不绝,比冯远鹏更骄傲,既然被抓到了他不屑于求饶狡辩:“你想怎么样?” 阿渔挑了挑眉,笑容不改:“她不是你和我订婚后,在外面的第一个女人吧。” 司阳朔沉默以对。 “司总夜生活当真是丰富,”阿渔轻笑一声:“当初订婚前我就把丑话说在了前头,应酬归应酬,但是不能过界,一旦过界,一拍两散,你答应了的。” 司阳朔一言不发,当时哪想得到后来的事,圈子里就这环境,第一次心虚,第二次不安,第三次就习以为常了。 “这是订婚戒指,这是你母亲送我的项链,物归原主。”阿渔拿出盒子。 司阳朔眉眼间透出几分烦躁,回头他爸妈非得骂死他:“你确定,冯叔叔和高阿姨知道吗?” 阿渔玩味地看着司阳朔:“听你这话头,你还不想取消婚约?” 司阳朔不喜她这目光,压抑着被冒犯的不悦:“我们两个联姻对冯氏对司氏只有好处。这样,以后你想怎么玩我都不干预,你也别管我。” 阿渔笑容泛凉:“要是订婚前你跟我说以后各玩各的,你觉得我会和你订婚吗?” 司阳朔又不说话了。 阿渔轻嗤一声:“我怎么可能答应,司阳朔,你这是骗婚。” 司阳朔皱眉:“你要说得这么难听吗?” “我说的再难听,”阿渔端起咖啡泼在司阳朔脸上,声若冷雨:“也没你做的难看。” 霸总未婚妻9 霸总未婚妻9 毫无防备的司阳朔被泼了个正着,褐色的咖啡浇了他满头满脸,精致的发型黏连成块,褐色液体滴滴答答。 司阳朔刷的站了起来,怒视面带寒霜的阿渔。 阿渔放下空掉的咖啡杯,抬头毫不避讳地盯着盛怒的司阳朔,明明是以下看上,却宛如居高临下。 气场这东西,你强我弱,我弱你强,在这样的目光下,司阳朔像是被寒风刮了一下,凉嗖嗖的,霎时哑了火,抬手恨恨抹掉脸上的咖啡。 店里的客人听到动静不约而同看过来,见了这一幕,好奇,兴奋,惊讶……不一而足。 这让要面子的司阳朔如芒刺在背,浑身不自在。 阿渔哼笑一声,站了起来。 司阳朔戒备地盯着她,怕她再发失心疯。 阿渔拿起一旁的包,望进司阳朔恼羞防备的眼里:“司阳朔,奉劝你一句,下次再找人联姻,事前把条件说明白了。就算是商业联姻,也得你情我愿,欺骗很没品,做生意信字当头。” 司阳朔恼羞成怒:“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阿渔冷笑:“自作多情,我是替下一个可能被你欺骗的女人操心,你积点德吧,别再结婚不成反成仇。” 司阳朔脸色发黑。 阿渔却是面带微笑,看了他一眼,提着包扬长而去,经过吧台时,抽了两百块钱放下。 四面八方投过来的目光令司阳朔火冒三丈,头发上滴下来的咖啡更是让司阳朔想砸东西,他低骂一声“shit”,快步离开咖啡馆。 心情颇为不错的阿渔回到高家,一进门就见高振华还坐在客厅里,心里一暖,见他两眼都是关切,主动汇报情况:“舅舅,我跟司阳朔说清楚了,当初订婚的戒指和项链也已经还给他。” 高振华缓缓点了点头,目光上下打量阿渔,看起来没动手。他有点被高丽华今天的爆发吓到了,没想到平日端庄温柔的妹妹还会出手打人。当然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冯远鹏挨打那是活该。他就是担心外甥女儿也没忍住动了手,虽然外甥女能打,打小她一个人打两男孩子都绰绰有余,但是司阳朔这人长得人高马大的又没品,打起来外甥女未必占便宜。 在家的高振华一不小心多想了,只恨自己才想到这一茬,没有跟着外甥女一块走,眼下见阿渔安然无恙回来,终于不再胡想八想。 高振华:“他同意了,不会再纠缠你吧?” 阿渔笑:“起先还不同意来着,说什么各玩各互不干涉。” “不知廉耻,他把婚姻当什么了。”高振华勃然大怒。 阿渔同仇敌忾:“我也骂他了,走的时候还泼了他一杯咖啡。” 高振华听得解气:“往日里瞧着人模人样,没想到是这种人。”更加担心:“他会不会纠缠你?” 阿渔:“不会,司阳朔这人自负的很,要脸。” “那就好,”高振华便放了心,转而安慰阿渔:“你这么好的条件,以后肯定能找到比这小子更好的男孩子。” 阿渔笑吟吟:“那是当然。及早看清他的为人,对我而言是福不是祸。” 高振华也笑了笑,可笑的有些沉重。 “阳朔怎么了?”冷不丁地响起高丽华的声音。 惊得高振华抬眸,看见楼梯上的高丽华后,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阿渔安抚地看一眼担忧的高振华,走上楼梯,其实她已经听见高丽华的脚步声,只是最关键的话已经说出来,便佯装不知,把想说的话说完。 高丽华直愣着双眼望着阿渔。 阿渔上前握住她的手,扶着她回房。 “你和阳朔怎么了?”高丽华声音不稳,反握住阿渔的手。 阿渔就简单说了下来龙去脉。 要是搁以前,高丽华早气了个半死,可在经历了冯远鹏的婚外情后,高丽华的抗打击能力与日俱增,生气之余还有庆幸。幸好发现及时,要是等女儿结婚生了孩子后才发现,更甚至等司阳朔和冯远鹏似的,在外面养了私生子,过上十几二十年才知道,那才是不堪设想。 “我们娘儿两,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再如何开解,高丽华还是悲愤,她遇人不淑,女儿也遇人不淑。 阿渔安慰:“妈,造孽的是他们,离了这两个人我们能过得更好。妈,你看赵阿姨离婚后过的过潇,以后你也可以跟赵阿姨似的,谈个小男朋友,比我小我都不介意,让他哄着你。” 一腔悲愤的高丽华被她说的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你这说的什么话。” “真心话。”阿渔郑重其事:“妈,这些年,你一天到晚围着冯远鹏围着我转,连自己的生活都没有了。现在开始,你该替自己活了,不违法不乱纪,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世界这么大,好玩的多着呢。” 高丽华怔了怔,不禁悲从中来,她掏心掏肺二十年,却换来了背叛。 且说狼狈离开的司阳朔,在车上拿纸巾略作收拾,驱车回到最近的一处住宅,为了方便也为了自由,他在这座城市里有两处私宅,一处是市中心的大平层,另一处是一幢别墅。 司阳朔直接驱车到地下车库,坐电梯上楼。在一楼一窝蜂进来好几个人,见了生人勿进的司阳朔不禁侧目。还有个三四岁的孩子一直盯着司阳朔的领口看,他里面穿的是浅灰色衬衫,咖啡印特别明显。 “衣服脏脏,洗洗。”小家伙奶声奶气地拍了拍自己的领子:“宝宝干净,宝宝最干净。” 司阳朔黑了脸,觉得这小孩真烦。 抱着孩子的保姆模样的人尴尬地笑了笑,抱着孩子转了个身,逗着她看电梯按钮。 司阳朔一瞬不瞬地盯着楼层显示,只恨电梯不能嗖的一下就到达,偏偏中间好几个人下。每离开一个,司阳朔都觉得她们盯着自己的看了好几眼,脸色越发阴沉。 度日如年似的到达十六层,司阳朔快步跨出电梯,进了屋,径直走向浴室。 刚洗完澡从浴室走出来,电话又响了起来,司阳朔一看是司母的,刚刚下去的火又蹿了上来,他妈肯定是来问冯愉的事。 司阳朔没接,任由电话一直响到自动挂断,两道剑眉紧紧皱成一团。被爸妈知道,少不得一顿骂,传出去也要被人笑话。 司阳朔烦躁地走到冰箱前,取了一罐冰啤酒。冰凉的液体入喉,冷得他打了个寒噤,燥意略减。 恰在此时,电话又响了起来,司阳朔捏着啤酒罐的手略一用力,捏出一个坑。 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司阳朔踩着重重的步伐走过去拿起手机:“妈。” 司母:“问过冯愉了吗,她不回来了吧,今天都没到,要不你跟她说一声,你过去替她给高老爷子烧些纸钱。” 早年丧葬是顶顶要紧的事,逢七都有仪式,然随着社会发展,这些老习俗逐渐消逝,越来越简单,不过七的不在少数,尤其是年轻一辈。 像是冯家一切从简,头七都只有自家人祭拜,一个客人都没请,尾七大概也是如此。 司阳朔:“她已经回国了。” 司母惊了下:“什么时候回来的,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那你要不要明天和她一块去高家?”以儿子的身份去也行不去也行,去去最好,礼多人不怪。 司阳朔不想绕弯子,直接道:“妈,我和冯愉分手了。”话一出口,司阳朔如释重负,就像是压在心口巨石被移走。 司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尖利:“什么叫你们分手了!” 司阳朔沉默片刻。 司母:“是不是冯愉知道你在外面那些事了?” 心浮气躁的司阳朔嗯了一声。 司母气急:“我之前跟你怎么说的,让你安分点安分点,别乱来,你倒好,现在好了,捅出篓子了。回头让你爸知道了,看他怎么教训你。” “行了,”司阳朔听不得这些话:“不就是分手了,你至于这样吗?” “你倒是说的轻松,当年为了这门亲事,我和你爸费了多少心血,你倒好,嘴皮子上下一碰就毁了,我们两家以后的合作怎么办?” 司阳朔:“没了冯氏,难道我们司家还能破产了不成,我们司家什么时候要求着他们冯家了。” 司母大怒:“你这说的什么话,是这回事吗?我们家是不用求着他们,可冯愉这么好的条件,你错过了,去哪儿再找,你都二十几的人,想事情能不能周全一些。” 比冯家资产丰厚的有,但是年龄合适还是家中独生女的,少之又少。尤其冯愉自己个人条件还拿得出手,难得背后还有政治资源,就算高老爷子去世了,但是香火情总有几分的。条件这么好的儿媳妇,上哪儿去找,司母越想心越是一抽一抽的疼。 司阳朔心里那团火又蹿了上来:“我就不信找不到。”按掉电话,狠狠砸向地面,坚固的手机在地毯上跳了跳,完好无损地落在司阳朔脚边,看的司阳朔越发冒火,一脚踹开。 司母比他还来气,暗骂儿子不识好歹,自己还不都是为了他谋算,娶了冯愉能让他的地位在集团更加稳固,他以后的路也会更加好走,这混小子怎么就不体谅体谅她的一番苦心。 打了两次还是无人接听,最后变成关机,气得司母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思来想去,司母还是决定先探探冯愉的口风,遂又捡起手机。 正在处理工作的阿渔看一眼手机,勾了勾嘴角:“司夫人。” 这称呼让司母心里咯噔一响,把寒暄都咽了回去:“冯愉啊,我听阳朔说你们吵架了,这混小子被我们宠坏了。” “司夫人,不是吵架,是分手。”阿渔往后靠了靠,眼睛落在电脑屏幕上:“我已经把订婚戒指还有您送我的红宝石项链归还司阳朔,也会对外宣布我和他的婚约取消。” 司母声音带上几分急切:“怎么就这么严重了,他哪里做的不好,你跟我说,我来教训他。”虽然猜测是儿子的风流事被冯愉知道了,但是没有证实前,她哪会言明,万一不是,可就是不打自招了。 阿渔言简意赅:“司阳朔在外面有人,他亲口承认。” 司母暗道果然如此,这混球让他收心当耳旁风,现在好了,被抓了个现行,一想冯愉那眼不着砂的性子,司母头皮一麻。 口中却先是把司阳朔大骂了一顿,司母又缓和下语气:“冯愉你放心,回头见了他,我和他爸绝不会轻饶了他。他这是年轻不懂事,犯了错,我向你保证,以后他绝不敢再犯。” 阿渔轻轻一笑:“没有以后了,当初订婚前,我就有言在先的,人无信则不立。司夫人,我不会和一个言而无信的人结婚。” 司母心里一突,她要是气急败坏,自己反而能安心点,生气代表在乎,可她语调温和,彷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冯愉啊,这事是阳朔不对,你生气是应该的,但是这取消婚约可不是小事,毕竟咱们两家也不是小门小户,你看,这样吧,你先冷静冷静,过一阵咱们两家坐下来好好谈谈。”司母心想,冯愉会意气用事,但是冯远鹏和高丽华总不会,尤其是冯远鹏,他们的婚约可不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阿渔牵了牵嘴角:“不必,我很冷静。如果您想通过父母向我施压的话,大可不必,我妈极力赞成,因为她也觉得一次不忠百次不容。至于我父亲的话?我妈正准备和他离婚,因为他在外面包养情妇。你看,我们母女就是这性子,容不得背叛,我妈都不惜放弃二十几年的感情离婚,更别说我和司阳朔只是订婚而已。” 司母震惊的无以复加,冯远鹏有外遇,高丽华竟然闹离婚,后者的冲击远胜于前者。 冯远鹏有外遇,在她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生意场上诱惑大,在那些不知羞耻的小姑娘眼里,事业有成的冯远鹏就是一块肥肉,多的是人想扑上去咬一口。要不是高老爷子位高权重,她才不信冯远鹏会这么安分。如今听说他有外遇了,司母只觉得果然不出意料,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 但是高丽华的反应,却完全不在司母意料之内,更是超乎她的想象。高丽华居然要和冯远鹏离婚,高丽华疯了不成,这一把年纪,女儿都这么大了,现在离婚可不就是便宜了那些小妖精。最要紧的是,她最大的靠山倒了,她哪来的底气。 司母想不明白,高丽华怎么会犯蠢:“冯愉你可得劝着你妈别冲动,这风风雨雨二十几年都过来了,有什么坎过不去。” 司母这是真心实意替高丽华考虑,都四十几的能当外婆的年纪了,又不是年轻那会儿。 “您的好意,我替我妈心领了,但是婚姻里一些坎永远过不去,比如说不忠。我现在还有事要忙,再见!”阿渔挂上电话,百种米养百养人,对一些人来说男人在外面花天酒地实在算不得什么事。 被挂了电话的司母没有生气,只是茫然地抓着手机,满脑子都是高丽华怎么会因为冯远鹏包养情妇决定离婚。 司父在外头也有风流债,年轻的时候她会想方设法解决这些女人,慢慢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个成功男人没几个红粉知己,自己要是跟他吵跟他闹,反倒成全了那些狐狸精。男人都希望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哪个闹哪个就输了。所以她大度包容,让他后悔愧疚,让他把这个家放在心里。 有时候也恨,但是离婚这两个字她想都没想过,可高丽华不只想了,还做了。想着想着,司母不禁悲从中来,眼泪缤纷落下,至于为什么伤心,司母自己都说不清楚。 …… 不只冯母觉得高丽华离婚太过冲动,不少人听说之后,第一反应也是高丽华气到失去理智。哪怕这些人已经知道,冯远鹏不只长期包养情妇,还有一个和冯愉同年只小了六个月的私生子。 哪怕二十一世纪了,一味劝和不劝离的思想在一些人心里还根深蒂固,幸好这样的人逐渐在减少。 阿渔安慰窝火的高丽华:“妈,明知那边干的恶心事还劝和的这几个,不是蠢就是坏,或者又蠢又坏,还自以为成熟,你完全没必要放在心上。你想想,劝和的这几个,哪几个是靠自己的能力过好的?” 心烦意乱的高丽华顺着阿渔的话往下想,还真是,没一个是靠自己本事独当一面的,不是靠爹妈就是靠丈夫。 阿渔摊摊手:“那又何必在意他们说的话,咱们得听真正成熟的人的话,像是陈爷爷许阿姨他们,他们可都是支持我们的。” 这几天,阿渔在大院里转了好几圈,装惨卖可怜,冯愉一大半时间在冯老爷子膝下过,可以说是在这大院里长大,又因为长得漂亮成绩好,很讨长辈喜欢,颇有人缘。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在功成名就的冯远鹏面前,冯愉和高丽华母女就是弱者。高老爷子一走,乌七八糟的事就爆出来,可不是欺负人母女俩没了依靠,冯远鹏得意忘形露出狐狸尾巴,忘恩负义的小人在哪都讨人嫌。 阿渔占了人情又占了理还处于弱势地位,轻而易举勾这些长辈的同情,让他们不满冯远鹏。 阿渔不指望他们为了替高丽华母女出头专门针对冯远鹏,这不现实,冯远鹏也不是可以随便拿捏的小喽罗。 可只要这些大佬在举手之劳的范围内说几句话或者卡一卡冯远鹏,就够冯远鹏喝一壶。 就拿诉前财产保全来说,高丽华和冯远鹏名下的财产在法规允许的条件下以最快的速度最大程度冻结,包括冯远鹏转移出去的部分财产,在提交相关证据后也被冻结以免转移。 财产冻结的效果立竿见影,冯远鹏被几个股东吵得头痛欲裂,对高丽华恨得咬牙切齿。高丽华这是拼着两败俱伤也不让他好过。自己想和她商量,但是她压根不接自己电话,人在大院里,自己也进不去。高丽华只通过齐律师传话,要么同意她的财产分割方案,不然就慢慢打官司。 刚刚安抚了一个股东的冯远鹏气得甩了手机,用力扯了扯领带,让他妥协,说的倒轻松,那可是数十亿的资产,换他,他舍得吗? 可要是一直这么拖下去,公司运转受阻,开庭之后,肯定会被报道,现在这些媒体就跟鲨鱼似的,问到一点腥味,几十里外都能闻见。大肆报道,会严重影响他的个人形象,进而波及公司股价。两边哪个损失更大,现在他还真估量不出。 冯远鹏眼神闪烁,他就不信高丽华不心疼损失的财产,不然干嘛狮子大开口。这是一场博弈,端看谁的心理防线先崩溃。 冯远鹏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打电话给朋友,先借一笔资金填上当下的窟窿。少不得又被对方问及离婚一事:“……老冯啊,你这次玩的也太大了。” 冯远鹏脸黑了黑,打了个哈哈揭过去,婉转说出来意。 对方却顾左右而言他,末了说金额巨大他挪不出来,最多一千万。 对方也是摸不准冯远鹏会不会就此垮了,离婚官司打上几年都有可能,一直打下去,冯氏的将来不好说。 且这事一闹,冯远鹏的名声在圈子里就有些不好听了。包养情妇养私生子的不少,但是冯远鹏跟他们这情况不太一样,他是靠老婆发家的,他倒好,私生子和婚生女儿一个岁数,哪怕私生子小个十岁,都要好听不少。 冯远鹏这事做的太不讲究了。你落难,我拉你一把,你未必报答我,对方不敢冒这个险,但是又不好做绝了,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气得冯远鹏想砸了电话机,运了运气他忍住了,也没受这嗟来之食。挂上电话,怒不可遏的冯远鹏忍不住打飞桌子上的文件,王八蛋,之前一口一个好大哥,他还没败呢,就开始翻脸不认人了,见风使舵的玩意儿。 用力喘了几口粗气,冯远鹏打给另外一个朋友,一圈电话打下来,脸色变得灰黑锅底一样,抄起电话机就砸出去。 这时候,另一台内线电话响起。暴怒的冯远鹏阴沉沉地盯着电话,眼里烧着两团火,不想理,但是又怕错过重要的事,最后只能气急败坏地接起来。 助理沉稳的声音传进耳里:“董事长,有您的国际挂号信?” 冯远鹏:“哪里寄来的,谁?” “美国,谷雅萍女士!”助理不禁有些八卦,这两天他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据说董事长在美国养了一个情妇生了儿子。现在收到一封从美国寄来的,寄件人还是女人,不禁想入非非。 冯远鹏心里一跳:“进来!” 霸总未婚妻10 霸总未婚妻10 推门而入的周助理面不改色,仿佛没有看见满地狼藉,他若无其事地拿着挂号信走向面带薄怒的冯远鹏。 冯远鹏疑惑望着周助理手里颇有点厚度的挂号信,谷雅萍怎么会给他寄东西?他千叮咛万嘱咐过她不要找事儿,这些年她也听话的很,从来没有给他惹过不必要的麻烦。 不解的冯远鹏接过挂号信捏了捏,猜测里面的东西。 离开的周助理出了办公室关上门,大松一口气,在里头大气都不敢出,跟了老板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他这么失态过。 想想眼下公司的麻烦,再想想外面的流言蜚语倒,也能理解老板为什么如此暴躁,现在局势对老板可是大大的不利。 冯远鹏拆开挂号信,几张照片飘出来,掉在办公桌上。 冯远鹏的瞳孔骤然收缩,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眼底集聚起磅礴怒气,好似汹涌潮水裹挟着令人心悸的力量。他用力把里面的东西全部甩了出来,一张张照片摊在办公桌上,形成巨大的视觉冲击。 每一张照片上都是谷雅萍欲念横生的脸,脸上的表情纤毫毕现,动情、享受、沉溺,伴随着肌理分明充满力量的属于男人的脊背臂膀,虽然没有露脸,但是光凭这具肉体就想象,对方一定是个英俊年轻又强壮的男人。 每一张照片就像是一个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冯远鹏额上青筋暴跳,双眼死死盯着照片,眼中含着狂风暴雨,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从齿缝里蹦出两个字:“贱人!”居然敢背叛他,在外面养小白脸。 冯远鹏握紧了拳头,胸膛一起一伏,发出沉重的呼吸声,忽然间,觉心口绞痛,犹如洪荒热流猛然冲袭心脏。冯远鹏就觉头晕目眩四肢无力,一头栽在办公桌上。 冯远鹏骇然收缩瞳孔,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反应,在彻底晕过去,用最后的力气在电话按下通话键,上半身瞬间从办公桌上滑到地上。 “董事长,”周助理恭敬地叫了一声,与此同时听见一道钝钝的闷响,就像是重物摔在地面上。 等了等不见对面有吩咐,周助理又叫了一声:“董事长。” 还是无人应答,周助理不禁提了提心,这是什么情况。又叫了一声,还是没有回应,这下周助理坐不住了,硬着头皮道:“董事长,那我进来了?” 仍然没有反应,心里没底的周助理站起来,走向办公室慢慢打开门,就见冯远鹏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面色发绀。 “董事长!”周助理大惊失色,一边奔过去一边喊:“小柳,打120。” 跑过去的周助理不敢擅自移动冯远鹏,恐雪上加霜,错眼间瞥到旁边的照片,心念电转间意识到什么。 后脚进来的柳秘书向电话那头的接线员着汇报情况,也看到了照片,语气一顿,转瞬恢复如常:“呼吸,周助,测心跳呼吸。” 周助理忙照办,一测心跳几不可闻。 接线员当即指导他们进行心脏按压和人工呼吸,心脏骤停的病人就是在和死亡赛跑,等救护车来,黄花菜早凉透了。 能做到董助和董秘都不是简单的人,虽然慌张却不乱,镇定地依照指挥进行抢救。 思及董事长惯来好面子,周助理还腾空把散落在地上的照片收起来,并且示意柳秘书管住嘴。 直到急救人员抵达,周助理和柳秘书重重吐出一口气,终于有空想其他事。要是冯远鹏转危为安,他们就是大功臣,哪怕离婚关系打输了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前途一片光明。可要是冯远鹏一睡不起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尤其继承人明显跟她老子不对付,他们这些老臣前途可就如风中飘絮了。 保佑,董事长吉人天相,两人由衷祷告。 乌拉乌拉的救护车载着人事不省的冯远鹏前往医院,留下人心惶惶的员工。公司本就是人心惶惶,现在董事长又被救护车拉走,没了主心骨,顿时人心浮动。 老汪见势不好,偷偷摸摸的跑到角落里给谷雅萍打电话。谷雅萍深得老板欢心,还有个太子爷,看老板那稀罕劲,十有八九是要集成公司的,老王乐得抱个大腿,还能赚个外快。 在冯远鹏去了趟鬼门关打转的这档口,谷雅萍正在泡热水澡,心情前所未有的纠结,半是兴奋半是愤恨。 高兴的是:老汪告诉她,高丽华要和冯远鹏离婚,不是虚张声势,高丽华来真的,已经起诉离婚,冯远鹏已经收到传票,下个月开庭。 她终于得到了这一天,这些年,她不是没想过找上高丽华摊牌,但是碍着高家那老头子,只敢想一想。要是她真去找了高丽华,冯远鹏能撕了她。 现在好了,高家老头子死了,高丽华没了靠山。还算高丽华有点骨气,没死乞白赖的扒着冯远鹏不放手。高丽华想离婚,那是再好不过。上次冯远鹏过来,自己旁敲侧击过他什么时候离婚给他们母子一个名分。 冯远鹏的话让她隐隐琢磨过味儿来,这男人想认儿子是真心,但是给自己名分却是未必,糟糠之妻不下堂,他不想被人戳脊梁骨。 那自己算什么,她十几岁就给了她,这二十几年没名没分地跟着他,还给他生了唯一的儿子,难道他打算让自己一辈子当个上不得台面的情妇。 怎么可能,就算没有这一出,她也会让高丽华让外人知道他们的存在,逼得冯远鹏离婚。如今高丽华主动要求离婚,倒是省了她的麻烦。 只是这女人竟然想分走冯远鹏四分之三的家产,这就是谷雅萍愤恨的地方。冯家的江山都是冯远鹏一手一脚打拼下来,高丽华她一个坐享其成的女人凭什么拿走大头。高丽华拿走大头,那落到她家冯恺手里的可不就少了,她儿子才是冯家唯一的继承人。 她想打电话问问冯远鹏,可听老汪的意思,因为高丽华的缘故,公司日常经营都受到了影响。但是又怕惹了冯远鹏不高兴,毕竟离婚的原由是她,冯远鹏现在正焦头烂额,一个不好就迁怒自己了。 谷雅萍皱了皱眉头,愤恨之情压过兴奋。按照国内法律,离婚时,高丽华至少能分走一半的财产,因为冯远鹏是过错方,还能多分一些。比他们还多,到头来冯愉这个女儿反倒比冯恺这个儿子还多,哪有这样的道理。 恍神间听见外面的手机响了起来,谷雅萍一时懒得理,紧接着座机也跟着响起来,大有不打通誓不罢休的架势。 谷雅萍披上浴袍,不耐烦地走出去,一看来电显示,谷雅萍精神一振,真想打回去,电话就进来了。 “董事长心肌梗塞,晕倒了。”老汪心急如焚。 谷雅萍怔愣了下,脸色唰的白了,吓得声音都在发抖:“老冯现在什么情况,他还好吗?” 老汪:“刚被120送走,情况好像不大好。” 谷雅萍心慌意乱:“你看紧了,有情况你随时给我打电话。”旋即给冯恺打电话,手指紧张地绞着电话绳,心肌梗塞,这要是虚惊一场还好,万一老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母子俩可怎么办?他们斗得过高丽华母女吗? 斗,斗,谷雅萍心急火燎地和儿子说了下大概情况,当下两人决定赶紧买机票回国。 紧接着谷雅萍又打电话给冯老太,老太太肯定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冯老太吓得三魂六魄跑了一半,唉呀妈呀的叫唤,抓着手机就往外跑。 好一通手忙脚乱,心惊肉跳的谷雅萍忍不住双手合十,耶稣上帝观音菩萨如来念了一通,老冯还没到五十,肯定不会有事的。 …… 救护车内的周助理看了看戴着呼吸罩的冯远鹏,心里没个底,突然想起做手术需要家属签字,可在这个城市里,老板的家属只剩下……即将对簿公堂的高丽华母女。 周助理只能硬着头皮打电话给高丽华。偶尔高丽华联系不到冯远鹏会找他,所以他有高丽华电话。 高丽华正在帮阿渔收拾东西,开庭在下个月,阿渔不准备耗在国内,英国那边她还有一堆事要忙,她可是要当霸道女总裁的人。 而高丽华觉得女儿是去上学的,“你放心过去,我这儿没事,有你舅舅舅妈在,还有这么多亲戚朋友帮忙。” 阿渔搭着高丽华的肩膀,“妈,有事你给我打电话”就算高丽华不说其他人也会告诉她,所以她走的放心,过来也就十几个小时的事。 “我能有什么事。” 说着话,阿渔听到了消息提示音,低头看了一眼。 女装大佬:挂号信显示签收。 阿渔也笑了:“妈,那边收到那些照片了。” 这一阵高丽华郁郁寡欢,被二十几年枕边人背叛的伤痛,哪是那么轻易就能愈合的。有时候快乐得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冯远鹏也尝一尝被放在心里二十几年的人背叛是个滋味,多多少少能缓解高丽华的伤痛。 整理衣服的高丽华动作一顿,回头看着阿渔。 阿渔不紧不慢地说道:“他这会儿怕是气疯了。” 打击一个紧接着一个袭来,能把人击垮,不然为什么她一直瞒着退学的事,打算等背叛的伤痛换过去了再说,就是怕性高丽华承受不住,一个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 离婚、名声坠地、公司经营不顺,这些麻烦搅得冯远鹏狼狈不堪,但是观他反应,还在他承受范围内,冯远鹏能混到今天也不全是靠高老爷子,自己还是有几分能耐的。 那就在他后院放上一把火,在某种程度上而言谷雅萍冯恺母子是冯远鹏宁静的避风港,是他的后方大本营,虽然什么忙都帮不上,却能安慰支持冯远鹏。 现在,慰藉变成打击,还是男人最不能容忍的绿帽子,越是自以为是的男人越无法容忍。 对外要跟她们较劲,对内收拾自己的老情人,宝贝私生子怕是也会变得不顺眼起来。要是冯远鹏能被气得乱了方寸失了水准,那就再好不过,不能也给对方添添乱分分神。 “是得气疯了,气死了才好。”高丽华恨恨说道,这下他该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了,还有脸求和让自己原谅,有本事他原谅谷雅萍去,可能吗,怎么可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恰在此时,高丽华接到了周助理的电话,看一眼屏幕看一眼阿渔。 周助理?阿渔挑眉。 高丽华接通电话,怔愣片刻,神情变得十分微妙。 耳尖的阿渔表情也古怪了下,高丽华是言灵不成? 霸总未婚妻11 霸总未婚妻11 国人喜欢酒桌上面谈生意,冯远鹏一路这么喝过来,时至今日以他的地位没多少人需要他陪酒,但他本人却是个好酒的,有不小的酒瘾。这些年高丽华和冯愉也没少劝过他,然他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喝的好几项指标异常。 他的健康早已经亮起红灯,进来接踵而至的麻烦让冯远鹏头焦额烂寝食不顺,谷雅萍的背叛成为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冯远鹏轰然倒下。 对比之下,前世的冯远鹏可就幸福多了,顺风顺水,稳稳掌握着局势,最大的打击就是冯恺入狱,但是拘留、起诉、审理、判刑,长达一年,冯远鹏有心理准备,不像现在一股脑儿袭来,猝不及防,半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真说起来,冯愉被贾琳娜撞死倒是意料之外,不知道在冯远鹏心里够不够格打击二字。 阿渔心里一哂。冯远鹏有此下场罪有应得,但面上却不好表露太过,毕竟她现在是冯远鹏的女儿,太过冷血,就是高丽华也是要心惊的。 “要不你去看看吧。”拿着手机的高丽华出对阿渔这么说。 听见冯远鹏心肌梗塞被送往医院的消息,那一瞬间,二十几年的感情占据上风,高丽华心里发紧,但是很快,她又想起了冯远鹏是为什么心梗,他是为了谷雅萍。 刚刚生出的担忧立马如烟消云散,他们夫妻已经恩断义绝。他因为别的女人气得半死,自己还要去关心他,她才不犯贱。然而女儿却不同,父母之间再怎么闹矛盾,父女血缘摆在那儿,女儿要是无动于衷,传出去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冷血的。 道理阿渔自然懂,遂应了一声好。他们和冯远鹏之间还有舆论的较量,舆论关系着背后一些人的偏向。不理不睬,明明他们有理的局面,反倒变成她理亏。 去看看也无妨,冯远鹏这一倒在她意料之外,她得根据他的身体情况调整后面的计划。 阿渔离开后,高丽华也没了帮女儿收拾行李的心情,坐在床上怔怔望着窗外的梧桐树,心里什么滋味都有,又说不上来,半响沉沉叹出一口气。 阿渔不紧不慢地开车前往人民医院,琢磨着局面。要是冯远鹏没立遗嘱,从财产角度来说,冯远鹏死了比活着好。打官司,他们未必能拿到3/4的财产,他一死,他们绝对能拿到3/4。高丽华能分走一半,剩下那一半属于冯远鹏的遗产,高丽华,她和冯老太,还有冯恺均分。这年头,私生子和婚生子拥有同等继承权。 可就这么死了,好像有点太便宜冯远鹏了。 要是立有遗嘱,十有八九是冯恺,那就恶心人了。 冯远鹏被送到医院,待命的医生一拥而上推着他进入抢救室。 周助理用力吐出一口气,摸了摸狂跳的心脏,觉得自己都要心梗了,就在来的路上,老板心跳骤停了一次,幸好在急救人员的抢救下复苏了。 “周助,通知董事长家里人了吗?”柳秘书略晚了几步,她没有随着救护车来,是自己开车跟来的。 周助理:“路上我给夫人打了个电话,夫人说小姐会过来。” 柳秘书愣了愣,只要有人来就好,真有个什么他们这些下属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谁是患者家属。”一名护士急忙忙走过来。 周助理:“家属在赶来的路上。” “那你们和患者什么关系?” 周助理:“他是我们老板。” “赶紧打电话给家属,病人情况危急,必须马上要做手术。”急诊不比其他,当病人失去意识又没有家属在场,主治医生可以提出医疗处置方案,在取得医疗机构负责人或者被授权负责人员的批准后实施。 “哦哦。”周助理连忙打电话给阿渔。 阿渔知道急救机制,遂道:“一切都听医生的建议,你能替我签就签了,我尽快赶到。” 周助理:“好的,小姐。” 阿渔抵达医院时,冯远鹏还在抢救室。 周助理和柳秘书顿时安了安心,上来说明情况,冯远鹏正在做心脏支架手术,情况不太乐观。 阿渔内心毫无波澜,面上倒是应景地露出几分紧张忧虑之色。 一旁的老汪赶紧给谷雅萍发了一条短信,告知她高丽华没来,只来了阿渔。 谷雅萍正在家中一边收拾简单的行李一边等待冯恺回来,虽然学校离家不远,但是冯恺还是选择了住校。接到短信心里略略开心,回头老冯醒了,知道高丽华没来,肯定寒心。不过他们都闹到离婚这一步了,寒不寒心也不重要。 有的没的想了一通,终于等到焦急万分的冯恺,母子俩顾不得讨论,马上赶往机场。 阿渔瞥了一眼老汪,知道他是谷雅萍的眼线,想来谷雅萍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周助理,通知过老家那边了吗?”谷雅萍就交给老太太处置吧,爱子如命的老太太可不得生吞活剥了给他戴绿帽,还把她宝贝儿子气得半死不活的谷雅萍。 周助理点头:“老太太他们已经在赶来。” 阿渔点头:“我父亲他怎么会突然心梗?” 周助理表情顿时不自在了下:“董事长最近情绪一直不大好。” 阿渔眯了眯眼,冷冷道:“你的意思是我和我妈造成的。” “您误会了,我怎么可能有这个意思。”周助理忙道。 阿渔哼笑一声,走到一边等待,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旁边的柳秘书。 中间阿渔接到了好几个冯家人打来的电话,都是问冯远鹏情况的,还有问起高丽华在不在的,一听不在话就不好听起来,阿渔直接挂掉,拉入黑名单。 还有冯老太的,冯老太听了谷雅萍的话,才知道高丽华要跟宝贝儿子离婚,高丽华还想分走儿子大半家产,儿子就是被高丽华气病的。上来就骂阿渔把她宝贝儿子气坏了,不给冯老太恶心人的机会,挂掉黑名单,一条龙服务。 还有公司高管的电话,阿渔一口一个叔叔的安抚致谢。 好容易没电话了,阿渔看着周助理:“公司里乱成一团,你回去安抚一下,有事打我的电话。” 周助理一直看着她怎么安抚公司高层,心想这位小姐,年纪不小,说话做事倒是老练,不觉安心,董事长倒下就怕公司群龙无首,成了一盘散沙。 闻言应是离开。 三个小时后,冯远鹏被推出手术室,转移到icu病房。 阿渔看着主治医生:“医生,我父亲他?” 医生神情凝重,简单说了病情,末了道:“……也就是俗称植物人状态,关键看这五到七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闻言,前途和冯远鹏息息相关的柳秘书、老汪脸色齐齐一变。 阿渔谢过医生,当真是人生处处有意外,居然是半死不活。还没离婚,高丽华就是冯远鹏第一顺序监护人,获得财产支配权,这些财产可以监护不能滥用。只要冯远鹏不被宣告死亡,他的财产就没有继承这一说。因为已经诉讼离婚,高丽华的监护权可能有争议,但是冯老太年老无知不善经营,冯恺作为私生子,监护权反倒是她最有可能得到。 端看,冯远鹏有没有立下遗嘱,防备这种情况,若是没有,谷雅萍母子比他们更着急。她再在美国那边起诉正式谷雅萍母子,追讨冯远鹏给他们的财产,那就热闹了。 这么一想,阿渔希望冯远鹏在床上躺个十年八年才好。 “再过两个小时,老家人都要来了,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你们留下帮我招待下。”阿渔看了看手表,对老汪道:“奶奶他们应该没吃饭,汪叔,你去旁边的酒店订一座菜,再带几样点心上来,我们先填填肚子。” 老汪应好,离开。 病房外只剩下柳秘书和阿渔,柳秘书望一眼躺在病床上插满了管子的冯远鹏,又看了一眼站在立在那的阿渔,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 “柳秘书跟了我父亲多少年了?”阿渔侧过脸,微微笑着。 柳秘书没来由的心跳快起来:“四年了。” “那是不短了,”阿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直直望着她的眼睛:“你觉得我父亲能醒过来吗?” 柳秘书:“董事长吉人自有天相,小姐放心。” 阿渔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 柳秘书就觉得嗓子眼又干又涩,忍不住别过视线,不敢与她对视。 “借你吉言,可凡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阿渔低低叹息。 柳秘书眼皮轻轻一跳:“小姐放心,董事长肯定会转危为安。”说话间,就见视野内的腿越来越长。 柳秘书不得不抬眸以示尊重。 “我父亲心梗的原因不简单吧。”阿渔声音轻飘飘的,落在柳秘书耳里却如雷霆万钧。 柳秘书瞳孔缩了缩。 阿渔低笑一声:“你们的表情都在告诉我不简单。” 柳秘书的脸色不受控制地紧绷。 阿渔无声一笑,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紧绷的肩膀:“不想说就算了,我不会强人所难,这黑锅我背了就背了,现在,又能怎样。” 说罢不再看柳秘书,只静静望着病床上的冯远鹏。 柳秘书的心却静不下来,觉得肩膀上还残留着阿渔的力道,她的目光在玻璃墙内的冯远鹏和玻璃墙外的阿渔之间来回打转,内心剧烈挣扎。 老板能不能醒来,若是能醒,她急救有功。若是不能,柳秘书目光落在静立的阿渔身上,这冯氏的天就变了。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怎么斗得过有高家资源的冯小姐。就算老板醒了,冯小姐拿着夫人的股份,在集团照样说得上话。 柳秘书内心的天平逐渐倾斜。 晚上八点多时,冯家人浩浩荡荡冯赶到,冯家三个女儿倾巢而出,冯远鹏可是全家的希望,也是全家的财神爷,一个赛一个地紧张忐忑。 冯老太急赤白脸冲上来:“远鹏怎么样,医生呢?” 冯家人七嘴八舌。 一听还没脱离危险,就算脱离危险也有很大可能变成植物人,晴天霹雳,冯老太傻了眼,其他人也是如丧考妣。 “都是你!”冯老太猛的回神伸手就要打阿渔,要不是他们闹什么离婚,她儿子怎么会这样,这对杀千刀的母女。 阿渔眼疾手快往后一躲,瞥一眼柳秘书。 柳秘书拦住冯老太:“老夫人,董事长心梗和小姐没关系,董事长晕倒之前收到了一叠照片,照片上是谷女士的艳照。我们进去时,董事长就倒在这些艳照上。” “啥叫艳照?”气势汹汹的冯老太呆了呆。 “你是说,谷雅萍背着我哥偷人。”冯家最小的女儿不敢置信地叫起来。 又是一个晴天霹雳,把冯家人炸得外焦里嫩。 炸了锅的冯家人议论纷纷。 “不可能。” “不能够的,她怎么敢?” “她一个人在国外,耐不住寂寞也是可能的。” …… 闹闹哄哄里,阿渔见缝插针:“奶,你说冯恺真的是老冯家的孙子吗?” “怎么可能不是,他和你爸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话虽如此,冯老太太的声音和她的人一块在抖,脸上的血色褪的一干二净。 望着不自觉按着胸口的冯老太,阿渔在想她会不会步了她儿子的后尘。 霸总未婚妻12 霸总未婚妻12 忍不住开始怀疑冯恺血统的冯老太捂着胸口一副随时要晕过去的样子,不过很遗憾,冯老太的身体可比冯远鹏争气多了,她顽强地挺住了。 “你乱说,恺恺就是我们老冯家的种。”冯老太恶狠狠地盯着阿渔,那眼神像是要吃人,眼底深处却透着怀疑。 色厉内荏的冯老太大声嚷嚷:“恺恺和远鹏年轻时候一个样。” 看来,冯远鹏没做过亲子鉴定,或者说,做过了但是冯家人不知道。那就再好不过了,唯恐天下不乱的阿渔递上照片,这是柳秘书投诚后,她让柳秘书回公司从冯远鹏办公室拿来的照片。 “爸他就是看到这些照片后倒下的。”阿渔让自己看起来充满悲愤不平。 冯老太死死盯着照片,只觉得一股邪火往上撞,气急败坏地抓过照片又揉又撕最后扔到地上踩:“不要脸的臭女人,吃我儿子的用我儿子的,要不是远鹏,她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还能去美国享福,她居然还敢偷人,头顶流脓的货……”各种不堪入目的专攻下三路的污言秽语倾泻而出,一气骂下来半个顿都不打。 冯家几个女人立时同仇敌忾,跟着一道咒骂谷雅萍。 当年,高丽华冯愉母女都被这么问候过,谷雅萍的推波助澜功不可没。风水轮流转,轮到谷雅萍承受冯家人的野蛮粗俗。 阿渔觉得通体舒畅的同时又觉得刺耳,哪怕骂的是谷雅萍,冯家人这几张嘴还是让人生出想封上的的心里不适。 破口大骂的冯家人忽然听到阿渔的声音。 “我爸说,当年他和谷雅萍就发生了一次关系,那么巧,一次就怀上了?” 义愤填膺的冯家人如遭雷击,声音渐渐低下来,循着阿渔的话细想下去,目光闪烁不定,又惊又恐又不敢置信。 冯老太狭长的眼睛里的疑窦之色越来越浓,紧接着是恐惧,上下牙齿轻轻打颤:“你少乱说,恺恺长得那么像你爸,恺恺就是你爸的儿子。” 阿渔垂了垂眼:“谷雅萍和我爸好像高中就在一起了,听说,女人生的第一个孩子十有七八会像她的第一个男人。” 傻子才信这种无稽之谈,偏偏还真有一群人觉得言之有理,信以为真,冯家人是不是傻子? 冯老太将信将疑,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女儿女婿。 冯小姑慌了神,她好像在哪儿见过这说法,赶紧拿出手机百度,一目十行看下来,围着手机看的冯家人脸色越来越难看,有说是的,有说不是,说是的多,还说是英国专家得出的结论。 早已经搜索过的阿渔瞧着冯家人脸色来回变幻,只想表示:垃圾信息害死人! 悄悄用手机看的柳秘书:“……” 看着惊疑不定的冯家人,柳秘书冒出一个诡异的念头:没文化真可怕。又看了看阿渔,柳秘书更加心安,冯家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从头到尾被耍的团团转,她没有跟错人。 不识字的冯老太看着女儿那模样,吓得脸一搭红一搭白:“真的假的?” 冯家人不由看向最能说会道的冯小姑,冯小姑看一眼阿渔,拉着冯老太到边上,硬着头皮小声道:“妈,好像是有这么一个说法。” 晴天霹雳,冯老太双腿发软,眼前发黑。谷雅萍这个臭婊子背着她儿子在美国偷男人,可见不是个好东西。难道真是她被别人搞大了肚子,看她儿子出息了就扒上来栽赃给儿子。这念头一冒出来,冯老太顿时呼吸急促,头晕目眩。 “妈,妈!”冯家人尖叫起来。 …… 心慌意乱的谷雅萍剥着手上的指甲油,一颗心跳得紊乱无章。她忍不住把手机又拿了出来,老汪发来的的那条微信再次映入眼帘,冯远鹏因为心梗导致大脑缺氧,面临成为植物人的风险。 实在是再也没有比这对他们母子更不利的消息了,如果冯远鹏成了植物人,那还不如直接死了。冯远鹏死了,儿子就能顺理成章地继承一大笔遗产,少说也有好几个亿。有了这笔钱,他们母子俩后半生都不用愁。 冷不丁的,眼前划过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庞,肌肉硬朗的身体。谷雅萍呼吸乱了一瞬,倏尔回神,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谷雅萍惨白了脸,她怎么会冒出这样的念头?冯远鹏肯定能脱离危险,活着的冯远鹏就是他们母子的靠山,他们会得到更大的利益,比死了分到的遗产多得多。 心里发虚的谷雅萍从包里摸出一个十字架捏在手里,冯远鹏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谷雅萍又给老汪发了一条微信询问情况,却被告知,他被冯愉打发走了,不过他悄悄守在医院下面留意情况。 片刻后,老汪发来微信说,冯家人赶到了。谷雅萍心里一定,有老太太在,他们就有倚仗。 旁边的冯恺的担心比谷雅萍更纯粹一点,除了名分和陪伴,在其他方面,对冯恺而言,冯远鹏是个好父亲。 就在母子俩的担忧中,飞机平稳落地,谷雅萍赶紧打电话给冯家人,现在的飞机可以上网,打电话却还不行。 经过阿渔提醒,替冯老太接起电话的冯小姑强压着怒火告诉了他们病房号,并没有在电话里质问谷雅萍,免得对方不敢来。 躺在病床上的冯老太目光尖锐,她要当面收拾这个敢给他儿子戴绿帽的臭婊子,亲口问问她冯恺到底是不是老冯家的种。 阿渔坐在边上削苹果,老太太这身体真是没话说,差点以为她要给冯远鹏作伴去了,结果老太太只是晕了下,很快又醒了。 阿渔咬了一口苹果,不醒有不醒的好,省得老太太倚老卖老给她添乱;醒也有醒的好,收拾谷雅萍的号角就由老太太来吹响,相信冯老太不会让她失望。 听见咔嚓声的冯老太愣了下,她以为这个苹果是给自己,还想这丫头还算有点良心,没想到这丫头自己吃了。 冯老太一肚子火,刚刚冒起来却又马上熄灭,要是儿子有个三长两短,冯恺又不是儿子的种,这丫头就是她儿子唯一的孩子。可偏偏是个丫头片子,要是个儿子多好,她儿子哪至于养着那个骚货,也就不会被气成这样,冯老太悲从中来,又哭起来。 风尘仆仆的谷雅萍和冯恺母子终于赶到病房,都没有留意到坐在角落里的阿渔。 忍了一晚上的怒火在这一刻爆发,连一句质问都没有,冯老太以完全不符合年龄的矫健抓住谷雅萍的头发,冯家三个女儿一哄而上。她们的愤怒只比冯老太少一点点,冯远鹏可是老冯家的宝贝,谷雅萍给冯远鹏带了绿帽,冯家这些女人可不得恨毒了谷雅萍。 冯恺大惊失色:“奶奶,大姑你们干什么?” 冲上来想要救母的冯恺被冯家几个女婿拦住了。 谷雅萍被按着地上,头发被抓的满天飞,衣服都被扒了下来,冯家四个女人又打又掐,还专门往肉嫩的地方去。手上动作不断,嘴里骂骂咧咧。 谷雅萍是懵的,被痛回神:“放开我,疼,妈,妈……”被一巴掌打断了话。 半边脸发麻的谷雅萍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孔狰狞扭曲的冯老太。 冯老太啪啪又是两巴掌:“偷人,我让你偷人!”把照片重重甩在谷雅萍脸上,又是一巴掌。 看清照片那一刻,谷雅萍吓得魂飞魄散,如坠冰窖。冯家人知道了,冯远鹏是不是也知道了?她怎么办怎么办?剧痛打断了谷雅萍的思考,她想求饶解释,但是冯家四个女人压根不给她机会,拳打脚踢,狂风骤雨一般落下。 冯恺心焚如火,挣扎着要救谷雅萍,却被他的三个好姑父牢牢按着。及至看见散落在地上的照片,他就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冻在原地,一动不动。 整个病房最清闲的就是阿渔了,就像是在电影院里看电影,只差一杯可乐和一桶爆米花。 听着动静走廊里的护士面面相觑,这是vip病房楼层,护士比病人多。 “不会有事吧?”不禁有人担心,这叫的也忒惨了点。 “有事也不关你们的事。”护士长板着脸出现:“聚在这干嘛,都干活去。” 小护士鸟兽人散,护士长看了一眼不断传出声响的病房,犹豫了下还是走了。冯小姐吩咐过,家庭纠纷,外人莫管。 阿渔津津有味地欣赏着狗咬狗的大戏,体会到了冯愉的乐趣,一时兴风作浪一时爽,一直兴风作浪一直爽,坐山观狗斗,其乐无穷。 “是你,是你伪造了照片,你栽赃陷害我妈。”错眼间,冯恺留意到了与整个房间格格不入的阿渔,他早就见过冯愉的照片。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的冯恺恶狠狠瞪着神态轻松的阿渔:“是你在挑拨离间!” 某种程度上来说冯恺真相了,不过这种事,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阿渔微微一笑:“还有几段视频,你要不要看看。有兴趣的话你可以拿回去鉴别下是不是合成的。” 在阿渔镇定从容的微笑下,冯恺心神动荡,他妈,他妈……难道真的背叛了他爸,如是一想,冯恺觉得呼吸都艰难起来,恍惚间听见谷雅萍的惨叫声。 望着被抓住头发狠揍的谷雅萍,冯恺目眦欲裂:“奶奶,姑姑,你们别打了,这里头肯定有误会,有话我们好好说。” 冯老太几个充耳不闻,满脑子都是谷雅萍把冯远鹏气得半死不活躺在那,能不能熬过来都说不准。冯远鹏那是谁?那是老冯家的根啊,老冯家的骄傲,老冯家的衣食父母。冯家四个女人岂能不恨谷雅萍,生吞活剥的心都有。 “别打了,再打要出事了。”冯家的女人恨不得打死谷雅萍,但是冯家的女婿还有理智,眼看着谷雅萍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大女婿慌了神,上来拉开打的最凶的冯老太:“妈,会打死人的,别打了,都别打了。” 冯家二女婿上来拉自己老婆。 谷雅萍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衣不蔽体,披头散发,身上一块好肉都没有,青青紫紫一片。 哭红了眼睛喊哑了嗓子的冯恺挣脱看小女婿的桎梏,冲上来狠狠推看不肯善罢甘休的冯老太,脱下自己的衣服披在谷雅萍身上:“妈,妈,你怎么样?” “妈,妈,你怎么样?”冯小姑惊慌失措地扶起脑袋撞在床上的冯老太,摸到了一手血,惊骇欲绝:“妈!” 霸总未婚妻13 霸总未婚妻13 冯老太血溅当场,后脑勺涓涓流血,殷红的血液深深刺痛冯家每一个人的眼球。 “医生,医生快来啊!”冯家小女婿率先反应过来,打开门冲出去,尖叫声响彻整个楼层:“救命啊!” 探头探脑的护士听见这凄厉惊恐的叫声,吓了一大跳,赶紧跑过来,一看里面这情况吓得一个激灵,赶紧呼叫医生。 面无人色的冯老太被推出病房,惶惶不安的冯家人紧随其后。 全身剧痛的谷雅萍也不再鬼哭狼嚎,脑门上不断滚下汗珠,她半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护着谷雅萍的冯恺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全身哆嗦,连牙齿都在彼此碰撞。他怔怔盯着自己双手,他不是有意的,他只是想阻止奶奶打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还留在病房内阿渔:啊哦,真刺激! 欣赏够了谷雅萍母子的惊惶无措,阿渔抬脚准备去做孝顺孙女,后脑勺是人体非常重要的部位,尤其冯老太年近七十,几个小时前刚撅过去一回。冯老太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就更刺激了。 阿渔发出的动静惊醒魂飞魄散的谷雅萍和冯恺,两人手忙脚乱站起来。 谷雅萍裹紧冯恺的长款羽绒衣心急火燎冲出病房,转眼就跑在阿渔前面。 阿渔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报了警,冯老太不死也得重伤,她当然得报警,做个奉公守法的好市民。 呼吸微弱的冯老太被送进抢救室,手术室外的冯家女儿女婿一颗心慌得七上八下,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 瞥见赶来的冯恺和谷雅萍,脾气最急躁的冯小姑冲过去,气冲冲指着冯恺:“你个没良心的畜生,居然把你奶奶害成这样,要是我妈有个什么,我跟你没完!” “小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没想到会这样。”冯恺后退几步,心慌意乱地解释。 “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妈疼你疼个什么似的,”冯大姑不甘示弱地加入讨伐中:“你倒好为了你那个不要脸的妈,你居然对她动粗。我看你十有八九不是咱们老冯家的种,是这个和外面的野男人生的,我们老冯家才生不出这种养不熟的玩意儿。” 阿渔差点笑场,对高家来说,冯远鹏可不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所以按照冯家这个逻辑,冯恺绝对是冯远鹏亲生的。 谷雅萍一直缩在冯恺背后,闻言急声辩解:“恺恺是远鹏的儿子,恺恺和远鹏年轻的时候一个模样,怎么可能不是远鹏的儿子。你们不信,可以做亲子鉴定。” 冯小姑恶狠狠瞪着躲在冯恺背后的谷雅萍,不管冯恺是不是冯家的孙子,谷雅萍背着冯远鹏鬼混是事实,冯远鹏因为她半死不活地躺在那更是事实。 “亲子鉴定我们会做,要不是,我们冯家跟你们没完!”亲子鉴定肯定是要做的,对于冯恺的身世,他们半信半疑。冯愉说的有点道理的确有那个可能性,但是情感上他们不愿意相信自己被骗了。要不然刚才就不会只收拾谷雅萍而没动冯恺一根手指头,就是想等着做亲子鉴定后再说。他们都打听过了,加钱顺利的话,几个小时就能出结果。 冯小姑从自己包里掏出装在一个透明密封袋里的头发,这是之前她们从照顾冯远鹏的护士手里要来的,带着毛囊的那种。 不用他们说,冯恺自觉抬手拔了好几根头发下来,他人到现在还是懵的。不到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间,先是他爸生死未卜,再是他妈背叛他爸,紧接着自己推到奶奶,甚至连出身都被怀疑,一个紧接着拍来的惊涛骇浪,拍得冯恺头晕目眩,找不着北。 冯小姑让自己的丈夫赶紧去鉴定中心。 冯家小女婿匆匆忙忙离开。 谷雅萍心里略略安稳,冯恺怎么可能不是冯远鹏的儿子。这些年来,她只背叛过冯远鹏那么一次,谷雅萍心里泛起阵阵凉意,要是冯远鹏醒了,他绝不会轻饶自己。这一次,谷雅萍真真切切盼着冯远鹏熬不过这一关,哪怕财产少一点她也认了,她实在不敢想象冯远鹏会怎么报复自己。 谷雅萍拽紧了拳头,紧张不安地盯着手术室的大门,冯远鹏可以死,冯老太可千万别出差池。不然,儿子就完了。 谷雅萍咽了一口唾沫,一瞬不瞬地盯着手术室的大门,一时间只听得见自己乱蹦的心跳声。 度日如年的冯大姑错眼间看见缩在角落里的谷雅萍,肚里腾地又蹿起火苗,这个害人精扫把精,害了弟弟不够,又害了她妈。 冯大姑越想越来气,走过去狠狠推了谷雅萍一把:“你滚,你们都滚,别在这恶心人。” 谷雅萍一个趔趄。 冯恺扶住谷雅萍,想说什么又无话可说,可又无话可说。 谷雅萍紧紧抓着冯恺的胳膊,似乎怕他情急之下又失了分寸。知道他们母子此时不受欢迎,谷雅萍便准备离开,换个冯家人看不见的地方继续等。冯老太一刻不出来,她一刻不心安。 恰在此时,走廊上传来一阵有力的脚步声,三名警察出现在走廊上。 一听来意,谷雅萍倒抽一口凉气,语无论次地解释:“不是,你们弄错了,没有的事,老太太这是意外。” 谷雅萍哀求看着冯小姑,希望她们能帮冯恺说几句话。 冯小姑六神无主,一面恨冯恺把亲妈推进手术室,一面又怕要是亲侄子怎么办? “警察同志,是我报的案,”一直都没出声当隐形人的阿渔拿出手机:“我录了视频。” 谷雅萍目眦欲裂:“你报警,你居然报警了。” “冯恺把老人家害成这样,我这个当孙女的哪能袖手旁观。”阿渔义正言辞,本来是想录下来逗高丽华开心,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谷雅萍脑子一热,冲上去想抢手机,被眼疾手快的警察制止。 阿渔把手机交给警察,目光落在怒不可遏的谷雅萍脸上:“就算让你抢了手机又有什么用,我早就备份过。” 谷雅萍面庞发黑发灰,眼底射出仇恨的怒火:“你以为这样就能独吞公司,你休想。” 阿渔目光凉丝丝的:“我怎么想不劳你操心,你还是担心担心你儿子吧。” 谷雅萍怒瞪她一眼,急忙向警察解释:“警察,这是家庭纠纷,那是我儿子的奶奶。我儿子不是故意的,是他们先打我,我儿子只是想拉开他们,不小心造成,我们这是家庭矛盾,只是家庭矛盾!” 谷雅萍再次看向冯家三姐妹:“远鹏生死不明,恺恺可是冯家唯一的孙子,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他不能去派出所。” 冯家三姐妹心乱如麻。 “警察同志,我侄女年纪小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是我们家自己的小矛盾,我们自己解决,就不麻烦那你们了。”冯小姑想的是,要冯恺不姓冯,回头他们再告死这个野种也不迟。现在还是得保一保,万一冯恺是冯家人,回头她妈她哥醒过来还不得怪他们。想到这儿,冯小姑就责怪地看了一眼阿渔。这丫头够狠的,居然报警,这是想治死冯恺。 看完视频的警察声色俱厉:“小矛盾!你们这已经是法律问题。”人都躺在抢救室里了,哪是家庭矛盾这几个字能糊弄过去了,何况另一位家属已经报警,他们不可能置之不理。 警察还问谷雅萍要不要追究冯家人的责任。 冯家人眼神立马变了,纷纷看着谷雅萍。 想起之前的被按在地上打的惨痛,谷雅萍真想也报个警,但是她还有理智,她这伤势就算是报了案也没什么意思,反倒会大大得罪冯家人,当下她们母子还需要冯家人的帮忙。 谷雅萍就说不用。 看过视频也知道谷雅萍为什么挨打,这种家庭小纠纷,当事人不想追究,警方也没法管,便不再多嘴,只说要带冯恺回派出所协助调查。 冯恺吓的惨白了脸,失声惊叫:“妈!”他现在就是个大学在校生,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谷雅萍心如刀割,一叠声央求拉着冯恺不许走,听说国内派出所黑的很,会打人,儿子怎么受得了。 劝说不通,警察警告冥顽不灵的谷雅萍:“你再这样,我们可以以涉嫌妨碍公务的罪名拘留你。” 谷雅萍悚然一惊,要是他们母子都被带走,还能指望冯家人替他们奔波不成,这一家都是蠢的,谷雅萍只能心痛如绞地放手,安抚惊恐万状的冯恺:“你别怕,别怕,妈马上去请律师,你奶奶会没事的,等她醒了就没事了。” 做了简单的笔录,警察带着冯恺离开。 警察一走,刚刚还鹌鹑似的冯家人又活了过来,冯小姑瞪着阿渔:“你怎么能报警!”万一冯恺是她侄子,这可怎么收场? “小姑这话说的真搞笑,不为了老太太,单为了我自己,”阿渔嗤了一声:“小三的儿子,我巴不得他倒霉。” 阿渔目光在气愤心疼纠结担忧种种情绪交织的冯家人脸上溜了一圈:“倒是我想问问你们,你们早知道冯恺母子的存在,联合起来瞒着我和我妈是个什么意思?” 冯家人脸上出现或多或少的尴尬,她们经常和冯老太接触,慢慢的也就知道了谷雅萍和冯恺的存在,老冯家有后,她们当然高兴,偶尔还能在冯老太那和冯恺联系一回。 高兴归高兴,也知道这事吧,不怎么占理,不然干嘛死死地瞒着。这些年也亏得和高丽华不住在一个城市里,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两面,所以相安无事至今。 冯家人被噎的哑口无言,不敢与阿渔对视。 谷雅萍双眼喷火怒视阿渔:“你别得意,你等着,你等着,等远鹏和老太太醒了,看他们怎么收拾你?” 阿渔讥讽一笑:“我可不是你,得看着他们的脸色过日子。”忽尔,眼神微微一变。 紧闭的手术门终于打开,面容肃穆哀戚的医生走了出来,遗憾宣布,抢救失败,冯老太因颅内大出血死亡。 “妈,妈!”冯家三个女儿伤心欲绝,哭着奔过去。 如遭雷击的谷雅萍肝胆俱裂,两腿一软栽倒在地,恐惧和绝望藤蔓一般裹紧心脏,一圈又一圈勒紧。冯老太死了?怎么可能,她怎么可以死! 阿渔走到面如死灰的谷雅萍身边,蹲下去,声音轻柔愉悦:“过失杀人,三年起步。当私生子有风险,要坐牢的。” 霸总未婚妻14 霸总未婚妻14 无边无际的惊恐以摧枯拉朽之势袭来,谷雅萍发出一声嘶哑的尖叫,脸上恐怖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阿渔弯了弯嘴角,这才只是刚开始,这些人亏欠高丽华母女的,得连本带利地偿还回来。 “你胡说,恺恺不会坐牢的,他,他这是正当防卫,对,他是正当防卫,他没有杀人。远鹏一定会醒过来,他会救恺恺。你别得意,你等着,你等着!”抖如糠筛的谷雅萍抬手挥向阿渔,要不是她报警她录下视频,事情绝不会恶化到这一步。他们可以对外说是意外,是冯老太自己不小心摔倒,和恺恺一点关系都没有。 阿渔扣住她的手腕一折,谷雅萍惨叫一声,紧接着被阿渔一巴掌反扇至地上。 趴在地上的谷雅萍眼冒金星,不敢置信地瞪着阿渔,当下就要起来拼命,这会儿,她恨不得弄死了阿渔泄愤。 活动着手腕站起来的阿渔一脚把她踩回去,居高临下地轻蔑一笑:“我拭目以待,你也好好睁大你的眼睛看着,我和我妈会一直得意下去,而你们休想有一天好日子。” 看着她的笑,谷雅萍心里钻出一股凉意,一种足以渗进骨头缝里的阴冷,冷得她身上每一块骨头都在颤抖。 迎着她惊惧交加的目光,阿渔恶意一笑,扭过头喊:“大姑,二姑,小姑,谷雅萍她说冯恺是正当防卫,冯恺没错。” 阿渔愤慨:“要不是她不要脸,奶奶怎么会教训她,更不会出这种事。” 围着冯老太尸体痛哭流涕的冯家女儿闻言,哭声一顿,脾气最急躁的冯小姑冲过去,一把薅住谷雅萍的头发狠狠拉扯:“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人害的,要不是你偷人,哪来这么多事。我妈不会死,我哥也不会不死不活地躺在那儿,你害死了我妈,害惨了我哥,怎么死的不是你啊!” 谷雅萍想挣扎却挣扎不开悲痛欲绝的冯小姑,被打得嗷嗷叫。 冯大姑加入进来,将一腔丧母的悲痛全部倾泻在谷雅萍身上:“你害死了我妈,你把我妈还给我,还给我!” 最后还是被医护人员拉开的,鼻青脸肿的谷雅萍不敢再留下,冯家三个女人完全把她当成了杀母仇人。狠瞪一眼阿渔,谷雅萍在冯家女儿的咒骂下逃之夭夭。 她得赶紧去找律师,跑了几步,眼泪又掉下来,国内她一个熟人都没有,又和冯家闹成了这样,真正应了孤立无援这四个字,反倒是高丽华母女实实在在的地头蛇,这可怎么办啊? 没了谷雅萍这个泄愤对象,冯家三个女儿又哭作一团,呜呜咽咽,流泪不止。 冯家两个大女婿伤心有限,到底不是亲妈,且冯老太仗着自己养了个出息的儿子,女婿都在儿子手底下讨生活,在女婿在亲家面前,冯老太很有些颐指气使跋扈蛮横,以至于女婿们敢怒不敢言。 眼下,人没了,一面如释重负,再也没个难缠的老太太在头上指手划脚耀武扬威。一面又伤心,失去了一个大靠山,这老太太在与不在,他们和冯远鹏的关系是不一样的。 冯远鹏?冯家大女婿转了转脖子,看向阿渔。冯远鹏生死未明,现在当家的是她。 冯家大女婿和二女婿对视一眼,走过去,试探着问后续。 阿渔:“两位姑父放心,奶奶的身后事我会安排下去。我也不会轻饶了害死奶奶的人,好让她老人家走的安心点。” 冯家大女婿心想,真要这样,你是想让老太太死不瞑目。他是比较倾向于冯恺是冯远鹏的种,只是他老婆不信,他也就没自找没趣,省得惹上麻烦。 冯家大女婿含糊地点了点头。 “大姑父,你通知下小姑父吧,让小姑父尽快回来。”阿渔提醒。 冯家大女婿这才想起这一茬,立刻打电话给冯家小女婿。 冯家小女婿戴浩军正在去鉴定中心的路上,接到电话懵住了。老太太居然死了,好不容易消化了这个噩耗,气得戴浩军狠狠踢了一脚前座椅背。 冯小姑结婚时,冯远鹏已经和高丽华结婚,鲤鱼跃了龙门,所以冯小姑的择偶范围也比两个姐姐层次高。戴浩军是冯家三个女婿里最有文化也是最精明混的最好的一个,托冯远鹏的福开了一家公司,做起了小老板。 精明的戴浩军得知冯远鹏危在旦夕,早就偷偷查过相关法律。要是冯远鹏死了,老太太能分到一笔不菲的遗产,就冯远鹏那身价起码有十个亿,他老婆是冯老太最疼爱的女儿,他有把握他们家能拿到大头,这好处比冯远鹏活着还多。 千算万算没算到老太太居然会死在冯远鹏前头,冯远鹏的遗产,按照法律他们一分都拿不到。反倒是冯恺,如果他是冯远鹏的种,因为冯老太死了,少了一个人分遗产,冯恺能拿到更多。 戴浩军咬得牙齿咯咯作响,恨不得坏了他财路的冯恺立即暴毙。 正当时,戴浩军电话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戴浩军语气很冲,与好几个亿失之交臂,搁谁能心平气和。 “小姑父,是我。”阿渔背靠着栏杆,听着远处冯家几个女儿声嘶力竭的哭声,也不知道是在哭老母亲,还是哭自己失去了一条发财捷径。 戴浩军脸色变了变,对这个电话有点惊讶又不是太惊讶。冯愉想要什么,他自认为心知肚明,她想整死冯恺,老太太的死就是最好的刀。家属谅解与否是量刑考虑因素之一。 亲侄子,冯家女儿肯定会谅解。不是的话,冯家女儿只会恨不得冯恺死上一万遍。 戴浩军嘴角挑起一个弧度,他一直再等这个电话,甚至都考虑过主动打过去。 这一路他都在盘算。 冯远鹏死了,高丽华冯愉拿遗产的大头,冯恺这个外来的和尚只怕斗不过冯愉。 冯远鹏醒过来,高丽华跟他离婚,冯远鹏得元气大伤。 冯远鹏醒不过来,冯愉执掌公司顺理成章,冯恺一毛钱都拿不到。 这还是冯恺是冯家孙子的前提下,要冯恺不是的话,那更是冯愉的天下。可那么大一个公司,冯愉一个小姑娘能管得过来吗?高家那边她没什么能用的亲人,冯家这边舍他其谁。 冯远鹏、冯恺、冯愉,三者相较,眼下来看冯愉身上的利益最大。 戴浩军拿捏着腔调,打算狠狠要上一笔:“是冯愉啊,你有事?” “小姑父,加下微信啊,我发你点东西。”阿渔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戴浩军愣了愣,一头雾水,见手机上跳出一个好友申请,通过后,马上跳出一张照片,刷刷刷,跳出一堆照片。 戴浩军的脸一点一点涨红又发白:“你想干嘛?” 阿渔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说呢,我知道,小姑父是个聪明人。”说着挂上了电话,望着远处的冯小姑嗤笑了一声。 冯远鹏养小三私生子,戴浩军有样学样。当年闹出来后,和谷雅萍关系最好的冯小姑可是闹了个天翻地覆,这针啊还是得扎到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疼。 原是留待着恶心冯家人的,倒是多出了一个用场,物尽其用,甚好甚好! 戴浩军红着眼睛怒瞪着手机,呼吸逐渐加重,冯愉竟然不只查到了他外遇的事,还有他做假账的证据。 王八蛋,小贱人,居然威胁他! …… 冯老太去世,案件升级,警察再一次来到医院,冯老太的尸体也不能立刻运回老家,还得配合调查,暂且放在太平间。 戴浩军也回来了,不着痕地看了阿渔一眼,对众人道:“最快也要六个小时出结果,到时候我再去拿。” 心力交瘁的冯家人转移至医院附近的酒店,等候结果。 估摸着时间,戴浩军又去了鉴定中心,冯小姑想去,被戴浩军敷衍了过去。 在鉴定中心,戴浩军拿到了两份报告,第一份的样本是冯恺和冯远鹏,第二份的样本是他自己和冯恺。 戴浩军迫不及待地打开第一份,看到结果那一刻,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冯恺就是冯远鹏的种,冯恺和年轻的冯远鹏那么像,什么先父遗传,也就糊弄糊弄那几个傻子。 冯愉真够狠的,一句挑拨离间的话,让冯家女人恨毒了谷雅萍,不然未必有冯老太太被推倒至死这一茬,不过这应该在冯愉意料之外,她再神机妙算也算不到这一点。 拿捏着他的把柄,往死里整冯恺,这女人真毒!戴浩军想起那些照片,心里就窝火,却又无能为力。恨恨打开第二份报告,自然是没有血缘关系。 戴浩军交出去的就是第二份报告,怀疑成真,冯家三姐妹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叫,冯家另外两个女婿也呆了呆。 冯大姑:“谷雅萍这个臭婊子,居然骗了我们二十几年,把我们当猴耍。” 冯二姑:“早知道这样,哪来这么多事,丽华怎么会离婚,哪至于闹成这样。妈,妈死的好冤啊!” 冯小姑:“我要告死那个野种,告死他!” 霸总未婚妻15 霸总未婚妻15 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谷雅萍从来没有这样艰难过,律师告诉她,冯恺的案件在防卫过当和过失杀人之间,当时冯老太是否正在侵害她,至关重要。 谷雅萍哪里还记得当时的情景,不禁想起了那段视频,如果没有视频,还不是冯家人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刻骨铭心的仇恨在谷雅萍胸口翻滚,她从来没有这样很过一个人,恨不得冯愉死无葬身之地才好。 律师建议谷雅萍和冯家人好好商量,争取有利口供并得到谅解,这样可以少判甚至缓刑。 在律师的安慰下,谷雅萍心里略略安定,冯家几个女儿肯定会站在恺恺这一边。想着这会儿鉴定结果应该已经出来,谷雅萍便联系冯老太,她只有冯老太的联系方式。 而冯老太的手机在冯家小女婿戴浩军手里,冯家三个女儿哭成了泪人,两个大女婿向来以小女婿马首是瞻,对于戴浩军保管老太太手机一事,无人有异议。 语音提示正在通话中,打了几次都如此,谷雅萍心里一沉,这是被拉入黑名单了。 戴浩军正在安慰冯小姑。 冯小姑啼哭不止:“冯恺竟然真的不是我哥的孩子,我哥白替人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还被害成这样,谷雅萍这个贱人,她怎么这么这样……我妈那么疼冯恺,那么疼他……他怎么就不是我们老冯家的人了!” “要我说啊,不是也好,要真是,你说咱们怎么办?袒护冯恺,那咱妈不是白死了,咱妈对他那么好,可他呢,为了他那个不要脸的妈居然推咱妈,一下子就推没了,那得是多大的力气,很明显冯恺心里压根就没咱妈,但凡心里有咱妈都不会下这么重的手。”戴浩军拍着冯小姑的后背,劝慰:“这种没良心的白眼狼,你还想袒护他,要我说,就算他是大哥的亲儿子,也不能轻饶了。大哥肯定会好起来,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要个孩子还不容易。” 纸包不住火,真的就是真的,再做个鉴定就能真相大白,所以得再加一重保障。想想戴浩军心里窝火,一半冲着阿渔,搁谁被胁迫都来气;一半冲着冯恺,坏了他的财路。 这话说到了冯小姑心坎里,冯老太是她亲妈,姐妹三个里最疼她。亲妈惨死,冯小姑锥心刺骨的疼,怎么能不恨冯恺这个凶手。可要是亲侄子,恨也不是不恨也不是;要不是,负担全消,她就可以全心全意地恨冯恺这个害死她亲妈的凶手。 “我哥真的能好吗?”冯小姑双眼含泪,巴巴望着戴浩军,这都两天了,冯远鹏一点清醒的征兆都没有。 “当然。”戴浩军斩钉截铁:“现在医疗技术那么发达。”心里想的是,冯远鹏可千万别醒,不然知道他养情妇还帮着冯愉对付冯恺,自己哪有好果子吃。 冯大姑冯二姑处的情况和这边差不离,亲侄子杀了亲妈,要不要原谅?这道题实在是折磨人,怎么取舍心里都不是滋味,现在这结果,如释重负。 冯家三个女儿不需要忍着丧母之痛维护杀母凶手,精神压力骤消。谷雅萍却如泰山压顶,联系不上冯家人,令她心慌意乱。难道冯家那三个女儿丝毫不顾骨肉至亲,一定要追究儿子的责任。 谷雅萍匆忙离开律师事务所,老汪紧跟其上。她迫切地需要找到冯家人,得到她们亲口保证,保证会帮儿子。 人生地不熟的谷雅萍把老汪拉上了,老汪跟在冯远鹏身边这么多年,好歹也见识过场面。除了老汪,她也实在是没其他熟人了。 被拉壮丁的老汪心里苦,要是老板醒了还好说,可要是老板醒不过来,他可就尴尬了。可眼下他已经被开除,只能抱紧谷雅萍这条大腿,好歹还能挣点钱。 老汪载着谷雅萍前往医院,被告知冯家人早就离开,至于去哪儿了,他们不知道。 心烦意乱的谷雅萍想起冯远鹏,之前她盼着冯远鹏死了,省得他找自己算账,现在却巴不得冯远鹏长命百岁,有他在,不管怎么样,他都会保儿子。至于自己,有儿子在,再怎么样,冯远鹏总不能杀了她。 …… 冯大姑夫妻留在医院陪护冯远鹏,在场的还有听到消息赶过来的冯远鹏的两个朋友。 救护车呼啦啦跑了一趟,消息想瞒都瞒不住,要不是阿渔拦了拦,这些人早来了。眼下大戏落幕,阿渔自然不会再拦着。 来人慰问了一番,暗暗感叹冯家走了背运,两天的功夫,躺下了一个,没了一个。 “冯董的太太和女儿?”对方欲言又止。 说起这个冯大姑就来气:“高丽华一眼都没来看我弟,人都到楼下了,让她上来看一下都不愿意,我弟都这样了,她怎么能这么狠心。” 被阿渔安排在这里接待访客的柳秘书维护新老板的名誉:“夫人来医院送了老夫人一程。小姐出事后一直在医院守着,上午刚走,公司召开临时董事会,小姐和夫人一块去了。” 冯远鹏这两个朋友一听,暗道高丽华气性大,但是想想冯远鹏干的那些事,他们都听到风声了,冯远鹏是因为情妇养小白脸气得心梗昏迷,高丽华不愿意探望,也情有可原。人高丽华能去送冯老太一程,在情义上,也说得过去了。 谷雅萍就是这时候出现的,见到冯大姑眼前一亮,就像是沙漠中迷路的旅人看见了绿洲,激动地跑过来。 冯大姑脸一下子就黑了。 谷雅萍一把抓住冯大姑,生怕她跑了似的,急不可待地说:“鉴定结果出了吗,恺恺就是远鹏的儿子,你们快救救恺恺。” 来探望冯远鹏的两个人:“……”这是个什么情况。不禁打量谷雅萍,难道她就是冯远鹏养的那个情妇,望着鼻青脸肿的谷雅萍,倒是依稀还能看出几分姿色。心里又觉好笑,这女人胆子倒是挺大的,背着金主养小白脸。 “你胡说八道什么。”冯大姑大怒,她还不知道外面都传开了冯远鹏昏迷的原因,还想隐瞒,更不想让人知道冯远鹏不仅被带了绿帽还做了便宜爹,不然以后让冯远鹏怎么见人。 谷雅萍被吼的一个激灵,见冯大姑僵着脸对旁边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道:“谢谢你们专门过来一趟。” 那两人也识趣告退。 等客人一走,冯大姑爆发了,一把薅住谷雅萍头发:“你还敢来!” 谷雅萍被扯得痛叫一声。 叫得冯大姑火冒三丈,想起自己惨死的亲妈,想起躺在里面的冯远鹏,再想起自家被当傻子糊弄了二十几年,眼睛都红了,杀了谷雅萍的心都有。 冯家大女婿生怕再来个失手杀人,抱住怒气冲天的冯大姑:“消消火,打死了她你得坐牢,不值当。” 搁以前冯大姑听不进去,但是有冯老太血淋淋的例子在,冯大姑怂了,不甘不愿地松开手。 被揪掉一缕头发的谷雅萍再次逃出生天,顾不得疼,连忙道歉赔罪:“都怪我,是我不好,可恺恺是无辜,他不是故意要推老太太,更没想到老太太会出意外。大姐,恺恺可是远鹏唯一的儿子,要是……” “我呸!”冯大姑一口唾沫打断谷雅萍:“你还有脸提冯恺,你骗的我们好苦,竟然拿个野种骗了我们二十几年。要不是冯愉提醒,我们一辈子都得被你们母子俩蒙在鼓里。”说着说着冯大姑又想打人,谷雅萍这个臭就是欠打。 谷雅萍失声惊:“恺恺是远鹏的孩子。” “你还想骗我们,鉴定结果出来了,冯恺和我弟一点关系都没有,”冯大姑气呼呼瞪着震惊的谷雅萍,装,再装! “怎么可能!”谷雅萍悚然一惊,马上就反应过来:“肯定有人动了手脚,冯愉,就是冯愉,是她做了手脚,她骗你们的,她想害死恺恺。” “她骗我们,你就不骗我们了,呸!”被丈夫抱着腰的冯大姑打不到人,只能唾沫攻击:“你居然敢背着我弟弟偷人,拿着我弟弟的钱偷人,你还要不要脸了。” 这事一出,谷雅萍在他们这的信誉为零。狗改不了吃屎,她以前肯定也偷过人,冯大姑坚信。 谷雅萍辩无可辩,这事她的确做了,但是冯恺确确实实是冯远鹏的种:“再做一次鉴定,你们都被冯愉骗了。” “我告诉你,鉴定是浩军做的。”冯大姑怒极反笑:“再做一次,让你去做,让你动手脚,你休想。” “你们做,你们再做一次!”谷雅萍彻底慌了神,眼下她唯一的倚仗就是冯恺是冯家的儿子,冯家再怎么样也会帮他。 谷雅萍还要再说,被赶来的保安抓起来。 “女士,请你离开,不要打扰医院秩序。” “恺恺真的是远鹏的孩子,你们信我,你们再做一次,再做一次。”被拖走的谷雅萍歇斯底里的喊叫深深的恐惧攥紧她的心脏。 冯大姑恨恨啐了一口:“死鸭子嘴硬!” 被拖进电梯的谷雅萍崩溃大哭,绝望和恐惧潮水一般涌来,将她彻底淹没。她毕业没两年就被冯远鹏养了起来,过上了衣食无忧还有保姆伺候的富贵日子。到了美国后,更是富贵逍遥,不是购物就是度假,半点心思都不用操。 这二十来年,她活在冯远鹏的羽翼下一点风雨都没经历过。 可短短两天内,为她遮风挡雨的冯远鹏倒了,能替她分担的冯恺关在看守所里自身难保。狂风暴雨铺天盖地打在身上,谷雅萍终于挨不住,啕嚎大哭,她该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 …… 正在参加董事会的阿渔打开柳秘书的信息,嘴角慢慢翘起,这才是小三该有的待遇。把手机放回口袋,阿渔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正在说话的张副总,好不意气风发。张副总是除高丽华和冯远鹏外最大的股东,她刚刚代表高丽华和冯远鹏将公司暂且交由他掌管。 她对执掌公司没有兴趣,就算架空了冯远鹏,他照样能过好日子。她感兴趣的是,让冯远鹏变成穷光蛋。 可得保佑冯远鹏多躺一会儿,等他醒来。他就会发现,亲妈死了,宝贝儿子坐牢,一生心血毁于一旦。汲汲营营半辈子,一睡回到解放前。 霸总未婚妻16 霸总未婚妻16 董事会结束之后,张副总亲自送高丽华和阿渔离开。冯远鹏昏迷后,高丽华便撤销了财产保全,公司恢复正常经营。他还得到了公司管理权,张副总对高丽华和阿渔的好感到达顶峰,暗搓搓盼着冯远鹏一直这么睡下去才好。 但是明面上,张副总面带忧色地慰问:“嫂子和小愉别太担心了,冯董肯定会好起来的。” 高丽华扯了扯嘴角,她就担心冯远鹏好起来。 阿渔勉强地笑了笑:“借张叔叔吉言,这一阵公司就辛苦你和几位叔叔伯伯操心了。” 张副总:“应该的,应该的,你放心,好好上课,公司还是得看你的。” 阿渔笑了笑。 张副总又再次表达对冯老太过世的遗憾,客气道:“有事,你只管找我们,千万别客气。” 边上几个高管纷纷表态。 寒暄几句,张副总带着几位高层送至楼下,目送车辆离开才折回。 “你说,他会醒过来吗?”高丽华幽幽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握着方向盘的阿渔侧脸看了看思绪万千的高丽华:“这个不好说,昏迷越久醒来的可能越渺茫。”已经过去两天,冯远鹏毫无醒来的迹象,医生透了底,好转希望不大,很可能就是植物人状态了。 她希望冯远鹏继续躺着,之后,她会把冯远鹏转移到私人疗养院,冯家下面就有一家。到时候,她仔细研究研究他的毛病,尽量让他在最合适的时间醒来。醒的早了,添乱,醒的晚了,没乐趣。 高丽华心头滋味难辨,喃喃:“报应啊!”被谷雅萍气到心肌梗塞,多么讽刺,老天有眼。就让他这么躺着吧,死了还得分冯恺遗产。这么半死不活地躺着,冯远鹏的钱,冯恺一分都别想捞到,看得着摸不着,馋死那对母子。 想起冯恺,高丽华有点担心:“冯桂花她们会不会心软?现在她们转不过这道弯来,可那个女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冯家那几个,怕是要起疑的。” “起疑又如何,自己的利益和别人的利益,哪个更重要。”阿渔不以为意,她打算把冯大姑和冯二姑的儿女安排进公司,两人比冯愉大了几岁,在澳洲读书,即将毕业。这两个都是眼高手低的家伙,留在公司兴许有妙用。 她就没指望只凭一份漏洞百出的鉴定报告,让冯家三个女儿信以为真,从此将冯恺弃如敝履,那鉴定报告不过是顺手涮她们一把,看个乐子。 “就算他们把冯恺看得比自己儿女家庭都重要,视频拍的清清楚楚,她们想袒护冯恺都不行,顶多出具一张谅解书,减刑有限。” 高丽华想想,略略心宽,她恨冯远鹏,也恨明知冯远鹏有家庭还横插一杠的谷雅萍,对两人的孩子冯恺,同样有恨。别跟她谈什么孩子是无辜的,孩子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他无辜,难道她们母女就罪有应得。冯恺既然享受了冯远鹏和谷雅萍造孽带来的福,就得承受随之而来的祸。 就该让这不要脸的一家三口都没好日子过,也叫外人看看出轨当小三当私生子的下场。要让他们过好了,不都有样学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了。 谷雅萍的日子委实不好过,她以为自己境遇已经坏到极致,才发现原来可以更坏。 美国居住地的法院通知她,高丽华在美国正式起诉她和冯恺,追讨冯远鹏通过各种渠道转移到他们名下的资产。 这还不算,高丽华还在她老家起诉她的家人,同样是追讨资产。这些年她陆陆续续给了家里不少钱,还给他们买了好几套房子商铺。 被谷雅萍喊来帮忙的谷国平接到法院电话,叫起来:“这给出去的东西还能要回来,这都多少年了,哪有这样的道理,你可是给他们冯家生了个儿子的。冯家那么大的家业,你给他们家生了个儿子,我们家拿这么一点天经地义,论理,恺恺还能拿更多,她凭什么要回去。” 他也是这两天才知道妹妹居然是给冯远鹏做情妇,这么些年,他们知道自家妹妹被人包养了,对方还挺有钱。但是并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问她,她河蚌似的,一个字都不说,他们也就歇了心思打听,只要她打钱回家就行。 谷雅萍心烦意乱,去问律师,被告知巨额财产赠与无效,另一方可以以侵犯共同财产为由请求返还。只要高丽华有证据证实那些资产的确来源于冯远鹏,她败诉的可能性极大。 谷雅萍眼前黑了黑,还回去之后,他们母子怎么生活,就是眼前打官司都需要钱。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这是想趁着冯远鹏不能主事,逼死他们母子啊。 要是此刻高丽华母女站在她面前,哪怕是拼着坐牢,她都要一口一口咬死他们。她们怎么不去死,死了一了百了,冯远鹏的钱还都是她儿子的了。 谷雅萍愣住了,两眼直勾勾地瞪着。 “雅萍,雅萍。”见谷雅萍突然就愣住了,谷国平焦急地推了她下:“你倒是说个办法啊,这可怎么办?真要还回去,你让这一大家子怎么过日子。” 谷雅萍被推回了神,没好气地呵斥:“你急什么,只要恺恺好好的,你们还怕没好日子过。” 谷国平缩了缩脖子。 正当时,谷雅萍电话响起来,她连忙掏出来看是老汪,升起希望。待听见老汪兴奋地说冯恺和冯小姑有亲缘关系,露出这几日里的第一抹真心的轻松的笑容。 在律师的提醒下,她上次去医院正巧遇见冯小姑在陪护冯远鹏,少不得又被破口大骂一番,她趁机扯了一把冯小姑的头发。倒是想拿冯远鹏的,可她压根靠近不了,只能退而求其次。 律师会见冯恺时,也带出来一撮冯恺的头发。两者拿去鉴定,自然是有亲缘关系的,他们可是亲姑侄。 “好,好,好!”谷雅萍连说三个好。 老汪:“我听说,冯女士她们明天早上要护送老太太回老家。” “消息确切吗?” 老汪:“是从刘总的司机那打听来的,刘总明天要去送老太太。” 谷雅萍心里一稳,她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拆穿冯愉的阴谋,之前那份报告肯定是冯愉住了手脚。 …… 死因司法鉴定结果出来后,冯老太的遗体随时可以运回老家。不过冯家人惦记着冯远鹏,做梦都盼着冯远鹏突然醒过来,希望他能披麻戴孝送冯老太一程,也让老太太走的更安心一点。 可等啊等,等到七天关键期过去,冯远鹏依然静静地躺在那儿,要不是仪器还显示他保有基本性命特征,冯家人都要以为他死了。 医生委婉表示照目前情况,冯远鹏苏醒几率不大,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冯家三个女儿再次哭成泪人,在各自丈夫儿女的安慰下擦干了眼泪。年纪小的外孙外孙女在老家等着,只有两个在澳洲读大学的外孙和外孙女飞了回来帮忙。 “妈不能等了,咱们先办了妈的身后事。”冯小姑拍板。 冯大姑冯二姑没有疑义。 当下冯家人定了去医院接冯老太遗体的时间。 是日,高丽华和阿渔也应景地出现了,阿渔这个亲孙女必得到场,而高丽华,人死为大,既然还没离婚,就得来点个卯,省得被人说三道四的。 等候多时的谷雅萍兄妹冲了出来。 又见谷雅萍,冯家三姐妹火冒三丈,这个人阴魂不散,三天两头过来膈应人。 谷雅萍举着鉴定报告,大喊:“这是恺恺和桂英的亲缘鉴定报告,你们看,你们看啊,他们有亲缘关系,他们是亲姑侄啊。你们要是不信,这是恺恺的头发,你们再去检查,多找几个机构检查,你们去查啊,恺恺真的是远鹏的儿子。” 谷雅萍语气铿锵胸有成竹,目光凛凛盯着高丽华和阿渔:“上次那份报告肯定被他们动了手脚,他们想害死恺恺,你们千万不要着了他们的道。” 高丽华轻轻皱了下眉头,这是她第一次和谷雅萍面对面,不禁打量目光审视,脸上还带着清淤,因为连日来的担惊受怕,整个人憔悴不堪还有些歇斯底里。 谷雅萍也在打量高丽华,她偷偷找人调查过高丽华,所以一眼就认出了她。对方端庄从容,对比自己的窘迫,谷雅萍生出难堪,恨得咬了咬牙。 “恺恺要是被判了刑,你们家老太太走的也要不安心的。”谷国平瞥到边上的灵车,硬着头皮说了一句。 “别提我妈,你们有什么资格提我妈。”冯小姑猛然爆发,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冲上来一把夺过谷雅萍手里的鉴定报告,狠狠撕开:“我妈是被你们母子俩联手害死的,要不是你们母子,我妈这会儿还好好的活着,她怎么会死。” 冯小姑把撕开的纸张重重拍在谷雅萍脸上:“就算冯恺是我哥的儿子又怎么样,亲孙子杀了亲奶奶不犯法,我妈就该白死了,你休想我妈那么疼他,可他为了你居然那么用力的推我妈,还把我妈害死了,这种孙子要来干嘛,要是我妈在这儿,也不会认他。” 谷雅萍就像是被雷打到一般,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看着脸色铁青的冯小姑,她在说什么,她怎么听不明白。 谷国平吓白了脸,冯家这意思是,就算冯恺是冯家的种,他们也要追究到底这怎么和妹妹说的不一样,妹妹信誓旦旦,只要冯家人知道冯恺是冯家的孙子,他们肯定会帮冯恺,还会帮他们对付冯愉母女俩。 阿渔微不可见地勾了下嘴角,血缘哪有利益来的重要。 冯远鹏大有睡到地老天荒的架势,有冯老太在,他们还能争一争冯远鹏的监护权,进而代持他的股份,可冯老太一死,公司他们一点边都占不到,再也没法从这边拿好处。 投资冯恺风险高,投资她好处立马兑现,怎么选,一目了然。 “你们被她们收买了,”醍醐灌顶的谷雅萍睁圆了眼睛,抖着手指了指阿渔和高丽华:“你们被她们收买了,你们想联合起来逼死我的恺恺。” 谷雅萍握紧了拳头,胸膛剧烈起伏,嘶声质问:“你们对得起远鹏对得起老太太吗,你们就不怕老太太半夜来找你们。” 被戳到痛处的冯小姑一巴掌甩过去:“你还有脸提我哥,要不是你,我哥怎么会躺在那,我妈更不会死。是你对不起他们,我妈晚上要找也是来找你们。” 冯小姑恨啊,恨谷雅萍这个扫把星害的她家破人亡,害的她为了不争气的老公,只能昧着良心听冯愉的话。她已经反应过来冯恺是她亲侄子,只恨戴浩军这个蠢货做假账被抓到了把柄,她不能让戴浩军坐牢,只能听冯愉的话,还得替她说服两个姐姐。 冯家两个姐姐也有私心,儿女进了公司,冯恺以后能给的也不外乎这些。现在帮着冯恺,就是得罪冯愉,当下局势,冯愉稳稳占据上风,冯恺赢得希望微乎其微,除非冯远鹏醒过来,可冯远鹏他醒不了啊。 再来,他们对害死了亲妈的冯恺不是不恨的,也恨谷雅萍。在丈夫儿女的劝说下,别别扭扭地认了,就是心理难受的慌,说不准冯恺就是他们老冯家唯一的男丁了,可老冯家再重要还能重要过自己的儿女。 谷雅萍被冯小姑这恼羞成怒的这一巴掌扇在地上,仇恨的烈火腾地冒了出来,她趴在地上,捂着半边脸,恶狠狠等着冯小姑,一股怨毒之气使得她整张脸扭曲狰狞。 冯小姑心里瘆得慌,声音发颤:“保安,保安,把她带走。” 再次被保安强制驱逐的谷雅萍咬着苍白的嘴唇,眼底黑沉沉一片。 霸总未婚妻17 霸总未婚妻17 美国的官司,败诉,限期返还财物。 老家的官司,败诉,限期返还财物。 冯恺的官司,败诉,冯恺以过失致人死亡罪被判处一年八个月。 谷雅萍绷着脸坐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 束手无策的谷国平揪着稀少的头发,和不久前赶过来讨主意的老婆争执。 他老婆的声音高亢而又尖锐:“说来说去都怪你妹妹,一大把年纪的人,儿子都上大学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出去鬼混。要不然冯远鹏怎么会出事,更不用说恺恺,她倒是高兴了,可恺恺被她害成什么样了。” “你声音轻点!” 谷大嫂反倒更加大声,像是故意说给谷雅萍听:“现在好了,现在好了,都玩完,都玩完了!这么些年,钱都花完了,你让我们怎么还。房子卖了,你儿子怎么讨老婆,我们一家子睡哪儿去,睡大街啊!造孽啊,我怎么就嫁给你了,摊上你们这么一家人!” 谷国平暴躁:“你够了!” 谷大嫂明显没够:“现在街坊邻居都知道你妹妹干嘛的了,被人家大老婆打上门来要债,丢死了,丢死人了,以后咱们家还怎么出去见人啊!我不活了,这日子还怎么过!” “你闭嘴行不行!”谷国平大吼一声。 “谷国平你冲我发什么脾气,又不是我造的孽,有本事你找冯家人去啊,找你妹妹吼去。” 坐在床上的谷雅萍两眼放空,像是什么都听不见,她脑子里只有儿子惊恐哀求的脸。 “妈,我不想坐牢,妈,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妈,你救救我!” “妈!” 谷雅萍眼底渐渐泛出泪光,她一定要救恺恺,恺恺打小就没受过苦,在监狱里可怎么熬,多待一天就多一天的折磨。 只要冯家姐妹愿意出具谅解书,恺恺就能减刑,律师说理想的话,能减20%的刑期,哪怕是少一天都是好的。 可冯家姐妹不肯,为什么,因为她们被冯愉母女收买了。冯家姐妹站在冯愉那边,还不是因为冯愉母女有钱。那些钱是原本冯远鹏留给恺恺的。 谷雅萍神经质地剥着指甲,只要恺恺有钱,比冯愉母女还有钱,冯家姐妹就会跟以前一样,哈巴狗似的跑回来,她们就会原谅恺恺,恺恺就能少坐牢。有了钱,她还能请更好的律师,打通关系,让恺恺再少判,甚至无罪释放。 怎么样才能让恺恺比冯愉母女有钱,谷雅萍黑沉沉的瞳孔一点一点亮起来。 冯愉母女一起死了,冯远鹏的财产就都是恺恺的,全都是恺恺的,包括冯远鹏的监护权。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谷雅萍心跳加速,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像是受到了惊吓。 过了好一会儿,谷雅萍握住微微发抖的手,这样一来,就算儿子坐过牢又如何,他有钱,他有很多很多钱。 红晕爬上谷雅萍苍白的脸庞,她整个人就像是注入了一汪活水,再一次生机勃勃。又是兴奋又是恐惧的谷雅萍咽下一口唾沫,她们自找的,是她们赶尽杀绝,把她逼到了绝路。兔子急了都咬人,更何况她这么一个大活人。 她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谷雅萍望着茶几上的水果,目光闪烁不定。 轻柔的铃声惊动沉思的谷雅萍,谷雅萍眼珠子动了动,拿起手机。 老汪带来了一个坏消息,高丽华重启离婚诉讼。 “冯远鹏都这样了,法院会同意吗?”谷雅萍心头一跳。 老汪:“我见过差不多的新闻,一方植物人,另一方坚持,最后还是离了。”而且,他老板还有过错在先,高家又有人脉,这婚十有八九能离,顶多折腾点。 谷雅萍抿紧了嘴唇,静默片刻,缓缓开口:“老汪,你过来一趟。” 不能再等了,一离婚,高丽华起码能分走冯远鹏一般的财产,这份财产会便宜了高家,一定要在离婚前动手。 而她除了老汪外,想不到还有谁能派上用场,老汪跟在冯远鹏身边小二十年来,总有一些人脉。 约莫半个小时后,老汪驱车来到酒店楼下,打了个电话通知谷雅萍自己到了。望了望矗立在眼前的酒店,老汪叹了叹气,四星级酒店,搁以前,谷雅萍怎么可能住在这里。奈何时移世易,她的处境只会越来越差。老板又是那个情况,这母子俩只怕再也不能翻身。 思及此,不禁唏嘘。老汪又叹出一口气,想着待会儿怎么开口,老婆已经催了他好几回,让他赶紧正经找个工作,家里还有房贷要还。 这阵子他替谷雅萍忙前忙后,除了因为谷雅萍给了他两万块钱外,也是看在之前的情分上,要不是冯远鹏和谷雅萍,他也不能在这座城市里置下那几套房子。 如今,他已经仁至义尽。 片刻后,谷雅萍下楼上了车,报了一个地址。 老汪载着她驱车离开。 …… 临近除夕,哪怕是在英国也能感受到过年的气氛,高丽华和赵阿姨去唐人街逛了一趟,买回来不少年货。 阿渔心知,在冯远鹏昏迷的节骨眼上,要求离婚,高丽华肯定会遭受流言蜚语。哪怕早在之前就已经准备对簿公堂,过错方是冯远鹏,可在他落难后,高丽华没有符合部分人的设想成为道德楷模不离不弃悉心照顾,会被指责无情无义。 高丽华不会因为畏惧流言蜚语就放弃离婚,但是也不想被膈应。 阿渔就让高丽华随着她出国避一避风头,官司委托给律师处理,开庭时再露个面。 鉴于冯远鹏现在的状态,出于人道主义,法庭会有所保护。为了快刀斩乱麻,他们在财产上要求均分,高丽华要不动产以及各种珠宝古董艺术品等等,剩下部分公司股票补足。这和冯远鹏还没昏迷前的诉求差不多,公司可是冯远鹏的命根子。 人在国外,不用听那些堵心的话,高丽华整个人心情都好了不少。 得到消息的阿渔心情也不错,谷雅萍终于狗急想跳墙了,还真不意外。谷雅萍就是冯远鹏养在温室里的金丝雀,阅历与年纪完全不符,整个人早就被养钝了。这种人顺风顺水时尚可,一旦陷入逆境,就会方寸大乱病急乱投医。 前世,谷雅萍占尽上风,可为了冯夫人的名分,不断骚扰挑衅高丽华,知道高丽华患上抑郁症之后,变本加厉,大有不把人逼疯逼死誓不罢休的架势。 这一世,谷雅萍山穷水尽走投无路,干脆想买凶杀人了,利诱不足以打动老汪,不惜色诱的,比上辈子还豁得出去。毕竟形势大不相同,现在的她,可不似当年,有冯远鹏父子撑腰,人人奉承讨好。 阿渔弯了下唇角,地狱无门偏要闯,她当然要成人之美。 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阿渔往后一靠。话说许新还真是好使,比猫咪还好使,毕竟猫咪也无法时时刻刻监视谷雅萍,但是对黑客来说,一个小程序的事。这钱花的值! 许新声音十分热情:“老板要不要保镖服务?咱们这交情可以打八折,一般人我从不打折。” 同情金主小姐姐,遇上一个神经病。再想想,一家三口,一个不少,一个赛一个倒霉。 许新啧了一声,招惹谁不好招惹小姐姐,从头到尾被碾压,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继儿子坐牢之后,自己也将成为儿子的狱友,坐牢亲母子。 有点好奇小姐姐要怎么收拾渣爸,总觉得她憋着大招。 阿渔笑笑:“不用。” 许新表示遗憾,金主小姐姐出手可大方了。这不,刚挂上电话没两分钟,这条消息的到账短信就来了,数数上面的零,许新吹了一声口哨,决定犒劳犒劳自己,c家新出的这一系衣服不错。 说干就干,订好最快的航班。许新乐呵呵走进自己的巨大衣帽间,走进去的是身高腿长的板寸头男人,一个小时后走出来的知性优雅的大波人。 开庭前三天,阿渔和高丽华回国,二人在vip休息室内候机,高丽华含笑对阿渔道:“你舅妈让我们下了飞机去家里吃饭,你哥来机场接我们。”到国内正好明天中午。 阿渔:“我想念舅妈包的饺子了。” “还是你舅妈了解你,说给你包你爱吃的三鲜饺子。”无意间抬头的高丽华顿了下,目光惊艳地望着风姿绰约走进门的女人,低声对阿渔道:“这小姑娘长得真漂亮,是不是哪个明星?模特?” 阿渔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挑了挑眉。 艳光四射的大美人迎着阿渔笑盈盈的视线,无辜地举了举手:“我没旷工!”虽然他人在国外,但是他的耳朵眼睛在目标人物身上。 高丽华惊讶:“你们认识?” 阿渔含糊:“一个朋友。” 许新笑容可掬地向高丽华问好:“阿姨好,您可以叫我小许。” 赏心悦目的美人谁不喜欢,尤其美人笑颜如花,礼貌又热情,高丽华口角含笑:“小许来旅游还是工作?” 许新:“来购物。” 同样喜欢购物的高丽华眼里绽放出遇见同类的喜悦之光:“你买了什么?” 阿渔默默喝了一口咖啡,扮演完美听众。听着两个人从c家衣服讨论到l家的包,a家的鞋,紧接着转到美妆领域b的口红,d家的粉底……登机时两人已经聊到护肤领域。 “那回头,我给她买两盒你说的那个面膜,你看,她的脸,”高丽华不满地戳了戳阿渔的脸,示意许新认真看:“干成什么样,这脸缺什么都不能缺水啊!她啊就是太忙了,忙的连自己的脸都顾不上。” 高丽华看着阿渔:“你看看人家小许,这脸水当当的,哪想你,一个女孩子,居然连护肤都不上心,现在年轻没什么,过了三十有她后悔的。” 被当众戳脸的阿渔往后躲了躲,忍不住摸了摸脸,哪里干了,但是明智的没有反驳,抬眸瞧了瞧许新的脸,男人肌肤天生不如女人细腻,但是他这肌肤状态,能让绝大多数女人羡慕。 许新冲她微微眨了下眼,眼角透着点小得意:“冯愉底子这么好,稍微补补水,状态就能回来。” 这话高丽华爱听,私心里她觉得闺女不比小许差,就是打扮没人家精心,一点都不像现在的年轻姑娘,小姑娘就该活的精致点。 阿渔暗暗翻了白眼,提醒:“妈,登机了。” “哦,哦,”高丽华喜滋滋招呼许新:“小许,走了。” 高丽华和许新有说有笑并排走在前面,阿渔拖着登机箱走在后面,听着高丽华欢喜的声音,默默地想,要是知道她一见如故的小许是个身高一米八走起的汉子,不知道她会不会跌掉下巴。 算了,人艰不拆。 霸总未婚妻18 霸总未婚妻18 下飞机的时候,高丽华已经和许新交换号码,高丽华喜滋滋地对许新说:“有空我们一起逛街,你给我出出主意。” 许新笑眯眯道好。 高丽华笑得更高兴了,小许人美脾气好,最重要的是,懂得多审美高。 阿渔溜一眼眉眼含笑的许新,由衷佩服他的博闻广识,真是个精致的小姐姐呢。 “姑姑,小愉。”穿着黑色呢大衣的高嘉树大步走来,留意到旁边的许新,脚步微微一顿。 “我侄子来了,”高丽华向许新介绍,又笑容满面的把自己的忘年交介绍给侄子:“这是小许,小愉的朋友,那么巧,一个航班的。” 高嘉树默默挺了挺脊背,眼神亮堂堂的,绽放出最得体的笑容:“你好。” 许新微微一笑:“你好。” 高嘉树被他的笑容闪了下,脸庞一热。 阿渔忍笑,彷佛听见高嘉树的bgm: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的开。 浑然不觉的高丽华还在对许新说:“机场车难打,让嘉树送你吧。” 姑妈,亲的。高嘉树心花怒放,矜持矜持:“许小姐要去哪儿?” 阿渔来了兴趣,要笑不笑望着许新。 许新心里好笑,哪里看不出高嘉树的心思,这年轻人啊就是单纯,无法透过他漂亮的皮囊发现他有趣的灵魂。 “不用了,我朋友也快到了。” 高丽华暧昧一笑:“男朋友?”在飞机上她问到小许有没有男朋友,小许说没有,不过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没男朋友肯定不缺追求者,也许是关系还差点火候,她懂。 许新笑而不语。 高嘉树心里瓦凉瓦凉的,一分钟前他恋爱了,一分钟后他失恋了。 高嘉树强颜欢笑,机械地一手推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 高丽华依依不舍地和许新道别,挽着阿渔的手走向另一个出口:“也不知道小许的男朋友长什么样,应该不差,要不小许哪里看得上。” 阿渔余光瞄着边上的高嘉树,觉得笼罩在他身上的阴影更厚了。 造孽哦! 心情酸酸涩涩的高嘉树载着阿渔和高丽华回到新家,帮着把行礼搬进屋。 高丽华还是没发现侄子正在为情所苦:“嘉树,你先回家吧,我和你妹妹洗个澡就过去。”高振华也住在这个小区里,当初兄妹合计了下,决定搬到一个小区,平日里也好有个照应。 高嘉树点点头:“姑姑你们慢点来,时间还早。” 说着,高嘉树出了屋,随即垮下肩膀,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明媚的阳光,暗暗忧伤。 过了一会儿,高嘉树叹叹气上了车,驱车回家。 泡了热水澡解乏,阿渔和高丽华带上礼物出门,走路五分钟就到了高家。 在高家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饺子,这一天就过去了。 第二天阿渔和高丽华前往公司参加一个重要会议。 蹲守在小区门口的男人终于等到那辆熟悉的车,也看见了前排的两个人,确认无误,狠吸一口烟,将剩下半截烟扔到窗外,抬脚一踩油门跟上,抽空发出一条短信。 老汪收到信息,转脸看向谷雅萍,把手机递过去。 谷雅萍捧着手机,心脏重重一跳,险些握不住手机。高丽华母女终于回来了,她这边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人,一打听,高丽华母女竟然跑到国外逍遥自在去了,她能怎么办,只能干瞪眼等着她们回国。 幸好,老汪还有些人脉,辗转打听到一些信息,又是董事会又是开庭,高丽华母女肯定会回来。一定要在开庭前动手,万一法院一次就判离婚,再动手就晚了。 果然,她们回来了。 房间里的暖气并不热,老汪手心却是冒出一层热汗,事到临头他不禁想打退堂鼓,那可是杀人啊,要坐牢的,甚至死刑。 “要不,要不,”老汪咽了一口唾沫,脸色苍白下来:“算了吧,万一被查出来,我们都得坐牢。” 这一刻,老汪是后悔的,他就不该色迷心窍。谷雅萍虽然四十几的人了,但是她保养的极好,肌肤紧致身段袅娜,虽比不得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水嫩却有着年轻女人所没有的成熟风情,尤其她身上还打着老板女人的标签。她一主动,自己骨头就轻了二两,五迷三道,对方说什么就听什么。 谷雅萍心头一悸,手摸上了老汪的大腿:“不会,楼薛刚绝不会出卖我们,他欠了一屁股的高利贷,还得了那个病,没多少日子好活了,用他最后几个月的时间换他爸妈老婆孩子后半辈子,他怎么可能出卖我们。” “没了冯愉母女,冯远鹏的钱就都是恺恺的。到时候我们就结婚,恺恺绝对不会亏待我们,我们去国外买个小岛,再买一艘游艇……”谷雅萍循循善诱,描绘着美好的未来。 落在老汪耳里,就是花老板的钱,睡老板的女人,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一旦成功,哪怕谷雅萍母子想过河拆桥,他拿着他们的把柄,也能要到一大笔钱。房贷,儿子留学的费用,自己后半辈子都不再是问题。 老汪眼神逐渐镇定,仅存的犹豫胆怯消失不见,富贵险中求,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谷雅萍这才松了一口气,眼望着窗外,缓缓露出一抹笑容。 马上,高丽华母女就要上天堂报到,冯家的一切都是她们母子的,她的夙愿,即将达成。 楼薛刚开车缀在阿渔的车后面,内心难以描述的兴奋。医生说他只剩下半年不到的时间,用他这条命换两个有钱人的命,还能还轻赌债再给家里留下一百万,值了。 这些有钱人就会剥削压榨他这样无权无势的老百姓,今天,他就剥削剥削他们,楼薛刚眼里泛出兴奋之色,不像去赴死,倒像是就义。 行至偏僻路段,楼薛刚前后一观察,很好,没有车辆,踩下油门冲上去。没有撞,而是制造出抢道超车剐蹭的意外。对方的车好,自己撞上去,一个不好,对方没事,倒是他先赔了命。 可惜弄不到大货车,楼薛刚胡思乱想着停在前面别住去路,隔着玻璃望过去,见对方没有下车的意思,略略遗憾,自己便打开车门一副要理论的样子走过去。 踩下刹车的阿渔还有点小遗憾来着,很多年没有开过碰碰车了。看了看大步走来的男人,阿渔挑了挑眉,也下了车。 副驾驶座上的‘高丽华’跟着下车。 楼薛刚身体轻轻战栗,怒气冲冲地指着阿渔:“你怎么开的车!” 阿渔面带薄怒:“是你抢道超车在先。” 楼薛刚两眼一瞪,恁是蛮横无理:“谁抢道了,路是你家的,开好车了不起啊。看看你把我车撞成什么样了,我告诉你今天不给我个说法,这事没完。”说着话,楼薛刚伸手想推阿渔激化矛盾,吵起来后他就能动手弄死这两个女人,外人会当他是冲动杀人,是被这两个臭女人激怒失去理智。女司机,有钱人,说不准网上舆论还会偏着他。 阿渔后退了几步,像是怕了,急忙拿出手机:“你别动手动脚的,让警察来处理。” ‘高丽华’喊了一声:“你要干嘛!” 一听警察,楼薛刚心里一慌,上来要抢手机:“臭娘们,以为报警我就怕你了,不会开车就别开车,少上路祸害人!” 阿渔侧身一躲,状似要拨号。 楼薛刚也顾不得动机够不够了,从羽绒衣口袋里掏出刀,眼里冒出凶光:“用警察吓唬我是不是!” 刀一亮,阿渔就开心了,这才是货真价实的杀人未遂嘛! 楼薛刚恶狠狠地拿着刀捅过去,捅到一半,手被扣住,楼薛刚愕然瞪大了眼,满眼的不敢置信,猛地手腕一疼,继而腰身一麻,脑袋重重撞在坚硬的引擎盖上,发出咚的脆响。 楼薛刚头晕目眩,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一股阴冷霎时顺着脸颊蔓延至全身,激得楼薛刚狠狠打了一个哆嗦,脑子恢复几分清明。 头脑发热的楼薛刚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刚才还被他一下子推了个踉跄,转眼却轻而易举地制服了他,当下汗不敢出,就见另一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女人拉下掩住嘴巴的围巾,露出一张咋看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像高丽华却又不像。 哪是什么高丽华,阿渔可不敢让手无缚鸡之力的高丽华冒险,遂安排了一个与高丽华体型有些像的女保镖,精心化了妆,现在的化妆术跟整形似的,不熟悉的人远远的还真看不穿。 女保镖上前代替阿渔,换手的空档,楼薛刚试图挣脱,被一掌按下去,下巴磕在引擎盖上,疼得眼泪直流。 “老实点!”女保镖手上一使巧,楼薛刚只觉手都快要断了。 听着惨叫声,女保镖默默的想,雇主这么能,显得她吃白饭似的,赶紧表现表现,佣金拿着也不烫手些。 阿渔活动了下手腕,踢了踢掉在地上的刀,嗤笑:“就这点本事,还想当杀手,寒碜死人了。” 楼薛刚勃然色变:“你!” 拿着手机的阿渔挑唇一笑,在楼薛刚惊恐的目光下:“喂,110吗?有人要杀我……我没事,行凶的人已经被我的保镖抓住了。”她又报了地址。 楼薛刚目眦欲裂,眼珠子几乎要蹦出来,保镖,居然是保镖!还特意装成那个女人的模样,她是故意,他妈的她故意引他上钩。 报完警的阿渔俯视趴在车头的楼薛刚,慢条斯理的幸灾乐祸:“被抓了,定金会被没收上缴,尾款也拿不到,还得坐牢,竹篮打水一场空。” 猜测成真,楼薛刚失声尖叫:“你早就知道!” 楼薛刚如坠冰窖,绝望爬满整张脸庞,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三魂六魄,泥塑木雕一般趴在车盖上。 阿渔扬了扬眉毛,抬眸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开近。驾驶座上的男人,清爽的板寸,利落的眉眼,俊美非凡,见阿渔望过来,勾唇一笑。 经过时,男人降下车窗轻轻吹了一声口哨,溜一眼引擎盖上的人,一只手伸出窗外竖起大拇指。金主小姐姐果然艺高人胆大,坏蛋哪能在她的五指山里蹦跶出花样,自己杞人忧天了。 阿渔颔首一笑,她没请许新出场,他的出场费可不低,虽然自己不缺钱,但是也不能浪费钱啊,再说了杀鸡焉用宰牛刀。不过这份人情,领了,那么多钱没白花。 …… 谷雅萍和老汪坐立不安地等着楼薛刚的捷报,心跳如擂鼓的谷雅萍再一次在脑海中演习。楼薛刚会一力承当下所有罪名,前两天她还刚刚看到一条因为加塞闹出人命来的新闻,那楼薛刚长得一脸横肉,一看就是个暴脾气,又得了绝症,说他仇富反社会临死找人垫背都说得过去。 就算有人怀疑她,可没有证据,又能把她怎么样,给的是现金,联系用的是不记名的手机卡,警方找不到证据,找不到的。 话虽如此,谷雅萍却忍不住又开始剥手指甲,她一紧张就有剥指甲的习惯,细细回忆,觉得没有任何破绽。 等啊等,谷雅萍再一次发问,声音已经急躁:“怎么还没来消息,他失手了?” 老汪不比她镇定,买凶杀人,他也没经验啊,如何不慌张,尤其这已经开始动手却没结果传来,不上不下的吊在那,连呼吸都不顺畅起来。 老汪拿起茶杯灌了一口,水已经凉透,入喉冰渣子似的,刮过喉管,又冷又疼。 谷雅萍盯着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眼皮不受控制地轻轻跳动,越看越觉得这手机不详,在计划里,楼薛刚得手后,他们会毁了这张电话卡。 谷雅萍拿起手机,两眼直勾勾地盯着。 老汪被她奇怪的反应吓得发毛。 正当时,房门外传来敲门声,心事重重的谷雅萍和老汪齐齐一抖。 霸总未婚妻19 霸总未婚妻19 谷雅萍心脏骤缩,心口像是压着一块巨石,沉甸甸的。 “打扰一下,我是来为您送水果的。”服务员甜美的声音传进来。 汗不敢出的老汪大松一口气,这家酒店会每天为客人提供免费水果,下意识站起来就要去拿。 谷雅萍心里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她眼珠子颤动几下,定定望着走向门口的老汪,她在这住了小一个月,每天都有客服人员送水果。 “不用,”心跳如擂鼓的谷雅萍急声:“我们不需要。” 老汪被她这一嗓子吓了一大跳,定在原地,扭头惊疑不定看向谷雅萍。 谷雅萍面白如雪,她说不出来的不安,彷佛门外潜伏着一头吃人的怪兽。 恐惧会传染,老汪霎时寒毛卓竖:“你怎么了?”声音已经走调,带着细细颤抖。 谷雅萍剥着手指甲,无名的恐惧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她没有理会惶恐不安的老汪,而是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自己吓自己。 门外的服务人员看了看左右的警察,在他们的示意下,直接拿房卡打开门。 在谷雅萍惊恐的眼神中,门锁一点一点转动,这一秒变得格外漫长,彷佛一个世纪。 咔哒的开门声,无比清晰响亮。 “谁让你进……”老汪带着不满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的鸭子,看清来人身上的警服那一瞬间,惊恐瞪大双眼。 坐在床上谷雅萍四肢冰凉,就像是掉进一个彻骨阴寒的冰窖,浑身血液都为之冻结。 “我们是市公安局的……”话音未落,老汪本能地掉头跑向窗户。 年轻的警察三步并作两步,一个飞跃擒住老汪:“老实点。” 被按在墙上的老汪汗流如注,瑟瑟发抖,一张脸上半点血色都不见。 领头的警察掏出证件表明身份,又拿出传唤证:“汪泉林先生,谷雅萍女士,我们怀疑你们涉嫌一桩谋杀案,请配合我们调查。” 谷雅萍脑子里嗡的一响,什么都听不见了。灰白的脸上两只眼睛不住闪动,冷汗顺着额头滚滚而下。 高丽华亦是出了一身冷汗,她并不知道阿渔的计划,完全被蒙在鼓里。直到阿渔去公安局录口供,高丽华才辗转从故人处得到消息。 高丽华后怕地瘫坐在沙发上,缓了好一会儿,猛地站起来直冲门口,一边跑一边打电话。 阿渔一叠声安慰:“我没事,我一点事都没有。”再三保证自己油皮都没破一点,又连连告罪。 高丽华总算是回过神来,喊了在家的高嘉树送她去公安局。 阿渔见到心急如焚的高丽华,立马端上乖巧的讨好的笑容,高丽华又气又后怕,上来上下仔细打量,悬在喉咙口那颗心总算是彻彻底底地落回肚子里。这孩子简直无法无天,居然以身涉险,要是她有个什么,让自己怎么活。气不过的高丽华拍了阿渔胳膊两下,末了心有余悸地抓住她胳膊:“再有下次,看我怎么收拾你。” “没下次,再也没有下次了。”阿渔挽住高丽华的胳膊保证。 高丽华瞪她一眼,又恨谷雅萍,眼神锐利地像刀子,哪怕是知道冯远鹏背叛她那一刻,她都没有这样恨过。 “谷雅萍,谷雅萍,我跟她没完!”千百种恨意在胸腔里翻滚,高丽华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恨不得食肉寝皮。 阿渔:“杀人未遂,证据确凿,她翻不了身了。”死刑不至于,毕竟还没酿成恶劣后果,尤其大环境越来越慎用死刑。谷雅萍应该在无期徒刑和十年以上有期徒刑之间,尽量往无期徒刑使劲,有时候活着不一定比死了更幸福。 高丽华心气稍顺,打定主意让谷雅萍把牢底坐穿,坐上十几二十年的牢出来,她年老色衰又身无长技,且看她如何面对日新月异的新世界。 律师适时道:“高女士和冯小姐放心,案子我会密切跟进。” 高丽华郑重道:“一切拜托你了,怎么能重判怎么来,有需要的地方你只管说。” 律师应好。 一行人说着话走出去,正遇上谷雅萍和老汪被押解下车。 两厢撞了个正着,空气瞬间凝滞紧绷。 谷雅萍瞳孔缩了缩,盯着完好无损的高丽华和阿渔,脖颈上冒出了青筋。至今她都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楼薛刚怎么会失败?楼薛刚招了多少?更不知道警察掌握了多少证据,怎么会这么快找上她?她一肚子的疑问,一肚子的惶恐,但是她半个字都不敢问,惟恐多说多错。 高丽华放开阿渔,大步走向谷雅萍,抬手就是一巴掌,又狠狠踢了一脚:“王八蛋!” 她再要动手,警察不得不上来拦一拦,他们知道双方之间的恩怨,感情上也同情受害人家属,愤怒情有可原。但是太过分的话,他们也不好交代。 挨了打,谷雅萍却没有暴跳如雷,她现在满脑子的想知道警方掌握了多少证据。 高丽华也没为难警察,见好就收,怒不可遏指着谷雅萍:“想谋财害命,想得美,我告诉你,冯远鹏的钱,你们母子俩一毛钱都别想沾到,我就是全扔到黄浦江里听个响也不便宜你们。” 谷雅萍剧烈一颤,她们到底知道多少。 “你敢害我女儿,我就让你儿子在里头没好日子过,你也别想有好日子过。”高丽华咬牙切齿,冯恺被判刑后,她就没想过再针对冯恺,比起来,她更恨冯远鹏和谷雅萍,这两人才是罪魁祸首。但是现在,她改主意了,女儿是她的逆鳞,谁动她就跟谁死磕到底。她要让谷雅萍母子坐牢都不安生,监狱这地方,想折磨一个人太容易了,她有钱。 “你敢!”谷雅萍失声惊叫,眼神怨毒。 见状,高丽华反倒舒坦了些:“我为什么不敢,你敢,我为什么不敢。” 谷雅萍神情中再也掩饰不住惊恐:“你不能这样,恺恺是无辜的。” 高丽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全天下就你们母子俩最无辜,别人都是活该,是不是?” 谷雅萍眼里布满恐惧,她害怕了,她后悔了,她不该鬼迷心窍,抱着侥幸之心铤而走险。 看着惊骇欲绝的谷雅萍,高丽华终于痛快了几分。 阿渔走近几步,视线从谷雅萍的脸上落到手铐上。 谷雅萍下意识往袖子里缩了缩。 阿渔挑起一抹笑:“杀人未遂,比照着故意杀人来处罚,你觉得你会被判几年?” “我没有!”谷雅萍两颊肌肉抽搐了下,眼珠闪烁着转到一旁。 “都被抓到这了,还以为你能全身而退,你的脑子是不是都用在哄男人身上了。”阿渔似笑非笑地扫一眼面色灰黑的老汪:“你也是够不挑的,这种货色也睡得下去,还沾沾自喜以为找到了个好帮手,结果倒好,被带到了沟里。” 谷雅萍身体骤僵,电光石火间冒出一个可怕念头:“你知道!你早就知道?”她上下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两只眼睛睁的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阿渔。 在谷雅萍又惊又恐的目光下,阿渔恶意一笑:“你猜?” “你知道,你早就知道!”谷雅萍脑子里嗡的一声,轰然炸开。她早就知道,冷眼看着自己计划,看着自己一步步铸下无可挽回的错误。 阿渔笑容一敛,语气森冷:“做小三,有风险,要坐牢的。” 谷雅萍目眦尽裂,额上尽是冷汗,心里无边无际的绝望! …… 随着后怕逐渐退去,高丽华心情越来越好,谷雅萍这个小三要坐牢,冯恺已经在坐牢,冯远鹏这个渣男成了活死人,无知无觉的躺在那,屎尿都不能自理。 这就是做养小三做小三的下场,高丽华无比痛快地想着,老天有眼。 这么想的,不只高丽华,听闻了冯远鹏谷雅萍冯恺‘一家三口’下场的人中,如高丽华一般的原配,也跟着痛快,颇有种扬眉吐气之喜。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更多的,那些个渣男贱女活的不要太好,气得人肝疼。终于有人遭报应了,最好能让那些男人女人引以为戒。 还有些个暗暗地想:养小三做小三有风险! 第二天就是高丽华和冯远鹏离婚官司的开庭日,法庭判决离婚,财产划分也如他们所愿。 事情出奇的顺利,高丽华更加痛快。 走出法庭,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下,高丽华打从心底里生出一股从枷锁中脱离的轻松,她终于和冯远鹏划清界限,从此以后,他们再无瓜葛。 心情大好的高丽华忍不住去疗养院看冯远鹏,这是冯远鹏昏迷之后,她第一次去看冯远鹏。 乍见之下,高丽华一阵恍惚。冯远鹏躺在洁白的床上,两旁都是维持生命的仪器,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他人已经憔悴下来,随着躺在床上的时间越久,他会越来越消瘦虚弱。 “以前让你减肥,你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现在好了,不用锻炼也能瘦下来,”高丽华哼笑了下,无比讥讽:“你是不是早就算到这一天了。” 高丽华走近几步,居高临下俯视面容苍白的冯远鹏:“那你有没有算到你的老情人和宝贝儿子双双进监狱?” “你的宝贝儿子害死了你亲妈,你这么孝顺,醒来后,可怎么面对你儿子。还有你的老情人,和你的老下属老汪勾搭上了,你的老情人,人老心不老,给你戴了一顶又一顶的绿帽,你要是运气好能醒来,可别又给气心梗了。” 高丽华看了眼旁边的仪器,听说有些植物人可能有意识,也不知道冯远鹏有没有,她希望有。 清醒的被困在身体里,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态恶化。那感觉应该比坐牢还糟糕,如此一来,他们一家三口,才算是一个不少。 “还有啊,我知道你这辈子最得意的就是公司,不过马上啊,这公司就得名存实亡了。我准备用阿愉的名义弄个慈善基金,就用你的钱,替我们母女俩个求福报,跟你没关系。”高丽华语带愉悦。 高丽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觉得什么能刺激冯远鹏就挑什么来说,说的很是畅快,集聚在心底的那口恶气,终于一吐为快。 想不出有什么好说的高丽华志得意满地离开,还觉得不过瘾,于是决定去逛街犒劳自己,当即就想起了她新认识的忘年交。 当下,高丽华就打电话给许新,问他有没有空,方不方便给她们母女当个参谋。 许新欣然应允。 高丽华心情顿时更加明媚。 霸总未婚妻20 霸总未婚妻20 接到电话的阿渔懵了下,和许新逛街?高丽华实在太有想法,话说许新居然同意了。 那边高丽华将阿渔的沉默当作犹豫当做拒绝,她这闺女啊,什么都好,就是不爱逛街,太不像小姑娘了。 “我先过去了,你收拾下,赶紧过来。”高丽华单方面做下决定,爽快地挂上电话。 话说到这份上了,阿渔能怎么办。横竖在家也没事,换了一身衣服,出发。 阿渔到达时,先到一步的高丽华和许新已经在商场逛起来,高丽华眉开眼笑,毫不掩饰地欢喜。婚成功离了,财产拿到了,讨厌的人都消失了,让她如何不开心。 “你看看,这条毛衣怎么样?”高丽华比划着一件彩虹毛衣问阿渔。 阿渔点头:“挺好看的。” “小许挑的,我去试试看。”高丽华乐呵呵进了试衣间。 阿渔便对立在侧的许新颔首微笑,客气道:“给你添麻烦了。”她觉得许新可能是不好意思拒绝,勉为其难的应了。 许新穿着一件灰绿色的双排扣大衣,脚踩黑色马丁靴,帅气又精致,闻言勾唇笑笑:“不麻烦,我也要买东西,而且和阿姨逛街很开心。” 阿渔看了他一眼,笑笑,目光扫过旁边的衣服:“你不看看?” 顺着她的目光,许新在那一排衣服里拿出一件米白色兜帽羊毛大衣:“你不试试?” 阿渔微笑着摇了摇头。 “你们看怎么样?”换好衣服出来的高丽华话音一改:“这衣服挺好看的,你试试看。” 笑容甜美的导购小姐也道:“这个颜色非常显白。” 高丽华走了过去:“这又不用你干嘛,脱了外套试一下就行。” 阿渔无奈,只得把包递给旁边的导购员。 斜刺里冒过来一只修长的手,在导购员之前接住包,许新笑着道:“这种长款大衣特别显你个子。” 阿渔看看他,脱掉外套,换上羊毛大衣。 “小许眼光就是好,”高丽华抚掌而笑,上前理了理后面的帽檐:“你看,你穿浅色衣服比穿深色系的好看多了,以后多买些浅色系暖色系的衣服。”她闺女穿衣偏向于深色系,气场是有了,可用现在戏谑说法,就是走的是性冷淡风。 高丽华喜滋滋看着许新:“你再帮她挑几件,今天可都看你的了,你会挑衣服。” 许新笑:“主要是冯愉漂亮,穿什么都好看。” 高丽华喜上眉梢,这话她听着怎么就那么顺耳呢,谦虚谦虚:“还是得你挑的衣服好看。” 阿渔看着镜子里商业互吹的两个人,乐了乐。 接下来她就充当行走的衣架,高丽华和许新负责往上套衣服,两个人神采飞扬,宛如在做一件十分了不起的大事。 中间下车库放了一回战利品,阿渔委婉表示,可以凯旋了。 高丽华嗔道:“还没买鞋呢,趁着小许在,好好给你配两身。”这个两不是实指,是虚指,绝对大于三。 于是,三人再次乘坐电梯上楼,开始买鞋。 阿渔来了点兴趣,这一路主要是她在买,准确来说被买,高丽华和许新买的不多,但是也买了。 到了鞋店,两人想来也是要买的,那么,阿渔目光在许新脚上转了转,问题来了,有他的鞋码吗? 许新察觉到阿渔的视线,顿时心如刀绞,鞋子是他最大的痛,他鞋码在44、45之间,很多很多精致漂亮的鞋都穿不了。 自己穿不了,看着美人穿也是件赏心悦目的事,许新马上又打起精神,帮着阿渔和高丽华各挑了一双鞋。 “小许没看上的?”高丽华终于意识到。 许新面带微笑:“我今天不买鞋。” 高丽华可惜:“这里的鞋挺好看的,”无意间看到一双高筒靴:“那双鞋子就不错,我觉得你穿肯定好看。” 导购立马道:“喜欢的话可以试试看,请问您穿几码的鞋,我给您取?”这几位是优质客户,这一会儿功夫就要了两双,眼睛都不眨一下。 阿渔饶有兴致地看着许新。 许新面不改色:“44码,有吗?” “多少?”高丽华以为自己幻听了,匪夷所思地望向许新的脚。 导购员笑容也滞了滞,低头一看,终于意识到这位大美女的脚好像是有点大,因为人太美个太高,她一直都没发现来着。 高丽华也是才发现,看着许新的脚陷入沉默之中,对女孩子来说,小许的脚是有点大了。他们家冯愉净身高173,穿39码的鞋。小许比冯愉高了半个头,鞋码却大了五个码子。不过小许她人高,乍看倒不突兀。 “你个子高腿长,鞋小比例就不好看了,你现在这比例正好。”高丽华赶紧描补,小许这脚肯定经常买不到喜欢的鞋,不定多伤心呢。 高丽华忍不住又看了看许新的脚,他不说,真的是都看不出,就算说了,看着也不突兀,果然盘靓条顺就是占便宜。 许新笑:“我鞋子一般都是定制的。” 高丽华理解地点点头:“定制的最合脚,舒服。” 导购默默地闭上嘴,她家没有44码鞋,这属于加大码了。 大码鞋风波之后,高丽华很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戳到了女孩家的伤疤,指了指旁边的咖啡厅:“这家有几款点心不错,咱们喝杯咖啡休息会儿。”甜品能让人心情愉悦。 阿渔求之不得,比起逛,她更喜欢坐下来吃东西。 许新欣然应允。 等上咖啡的时间,阿渔站起来:“我去趟洗手间。” 高丽华:“去吧,知道在哪儿不?” 阿渔点头,忽见许新也站了起来:“我也去一下。” 阿渔挑了挑眉,他准备进女厕所还是男厕所? 停在洗手间几米外,阿渔倍感兴趣:“你哪边?” 许新挑眉一笑:“我这么正经的人怎么可能耍流氓。”话毕坦然自若地走向男洗手间。 “美女,走错了,这边。”刚刚从洗手间走出来的小美女善良提醒迈错方向的许新。 许新回眸一笑:“谢谢。”在小美女震惊的目光下,闲庭散步继续往前走。 与刚刚走出来的男人打了个照面,男人先是惊艳,紧接着是失笑:“美女,这是男厕。” 许新习以为常,出门在外,总有这样的时刻。 见大美女旁若无人往里走,男人不禁想,难道是自己看错了,侧脸狠狠看了看标志,蓝色的,没穿裙子,里面有小便池,他刚用过。 “妹子,走错了!” 许新一只脚已经跨进去,正在小解的男人大惊失色,吓得手一抖,顾不得尿滴在裤子上,一把捂住,转过身:“这是男厕!” “干嘛呢,出去!”旁边的两个男人跟着叫了一声。 许新翻了个白眼,恢复原声:“爷们,纯的。” 尿了裤子的男人瞠目结舌,不敢置信地看着明艳万端的美人儿走进隔间,美人回身:“继续啊,难道还要验明正身才敢接着尿。” 可也没给验明正身的机会,咔哒,门被关上了。 门外的三个男人面面相觑,傻乎乎地愣在哪儿,爷们,竟然是个男人! “白瞎了那张脸。”板寸头可惜又扼腕地叹了一声,赶紧接着尿,差点尿了裤子。想到这,幸灾乐祸地看了看隔壁尿了裤子的哥们,那哥们脸都绿了。心理素质太差啊! 洗了手出来,板寸头东张西望,寻找摄像头,他在想是不是个整蛊节目,或者是那些吃饱了撑的拍恶搞视频,现在的人啊,怎么猎奇怎么来。 没有,男人一想也是,来洗手间那是犯罪,难道是cosy?男人若有所思的离开,完全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女装大佬这种神奇的存在。 站在原地的阿渔,同情了下里面遭受身心重创的良家妇男们,拐进女洗手间。 出来的许新站在镜子前提了提裙子,穿裙子小解就是不方便。 刚刚进门的黑羽绒服男人懵了懵,倒退几步,盯着旁边的标牌狠狠看了几眼,他没眼花啊,这是男厕啊,又走进来,盯着许新看。 许新冲着镜子扶了扶假发:“爷们。” 黑羽绒服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放弃暴露的小便池选择了安全的隔间。 洗手台前搓洗裤子的男人反倒笑了,长这么漂亮,就算知道是男的,也气不起来。 对于自己酿成的惨案,良心在及格线上的许新看了看他湿了一片的。 男人被他看得蛋疼,侧了侧身:“哥们,你这样,我有压力的。”能别穿着女装耍流氓吗? 许新笑了:“不好意思啊,你什么尺寸,我给你买条裤子来。” 男人一愣,摇摇头:“没事,拿大衣挡一下,反正我要回去了。”好奇地看了许新几眼:“哥们你这,要是不开口,还真看不出来。” “厉害!”竖了竖拇指,他接触的人多,见过穿女装的人,但是没见过这么浑然天成还不娘里娘气的。 许新挑唇一笑。 “有没有兴趣往娱乐圈发展。”男人抽出一张名片,就他这妆扮,包装一下肯定有市场,要是卸了妆也能见人,运作一番,没准能火。 许新看了一眼,娱乐公司的,怪不得:“谢谢啊,没这方面打算。” 男人遗憾,还想再游说,许新走了。 走到门口,许新与进来的高嘉树和撞了个正着。 高嘉树先是喜,喜见女神。再是伤,伤女神名花有主。末了惊,惊讶瞪着旁边的蓝色标志。 女神从男厕走出来! 男厕走出来! 一定是他眼花了! “我去!什么情况。”和高嘉树一块进来的青年吃了一惊,微微瞪大了眼睛。 高嘉树如梦初醒,尴尬又窘迫,彷佛是自己误入女洗手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才好。 “好巧。”许新若无其事地打招呼。 清朗的男声宛如晴天里的一道霹雳,劈在高嘉树天灵盖上,三魂六魄集体起义。 “大哥。”从隔壁出来的阿渔看见了高嘉树。 高嘉树机械地转过身,神情恍惚:“他是男人?”他再天真也不会以为女神只是声音有点粗。 看着他被雷劈一样的神情,阿渔顿生同情,嗯了一声。 高嘉树自闭了,他以为第一次喜欢上的女神名花有主已经够残忍,这一刻才知道,还能更残忍……女神是男神。 抛下三观碎了一地的高嘉树,阿渔和许新不负责任地离开。 睨一眼面带浅笑的许新:“很有趣儿?” 许新挑了一抹笑:“你不觉得吗?” 阿渔回味了下,慢慢点下头。 许新耸耸肩,低笑一声。 阿渔:“你女装就是为了欣赏那些人知道真相那一刻的崩溃?”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无聊,”许新侧脸望着阿渔,轻轻笑,就像是春风拂过池水:“只是因为女孩很可爱。” 阿渔笑了下:“你也很可爱。” 许新立时笑开了,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彼此彼此。” …… “千万别回头看。”狱警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冯恺的肩膀:“出去后,好好做人,你还年轻。” 站在h市监狱门前,冯恺茫然四顾,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他忽然生出一股胆怯,天大地大,他该去哪儿? 冯恺机械地一步一步往前走,一直走,一直走。头顶的烈日毫不留情地洒下来,没一会儿,冯恺便汗流浃背,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热一般。 妈被判了无期,爸怎么样了,他不知道,应该没醒,不然这一年半来,爸爸不会不来探望他。在他服刑之间,只有外婆家的人来看过他,可只有那么一次,告诉他妈被判了无期,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直走到走不动了,冯恺找了一个车站,看着公交牌再次茫然无措。他的籍贯在h市,这是他妈的老家,他的户口落在这儿。曾经他们母子有拿绿卡的机会,但是没申请,海外人士把绿卡当做奋斗目标。但是他爸一直都想让他继承家业,外籍的身份在涉及国内一些领域时反倒不方便。 冯恺愣了好一会儿,他知道外婆家的旧地址,可他们的房子卖了还给高家,并没有告诉他新地址,外婆一家想拜托他们,他不傻,他心知肚明。 良久良久,枯立在烈日下的冯恺坐上了去动车站的公交车,他要回s市,冯远鹏在那儿。 米盼盼抱着儿子坐在位置上,眼泪不住往下掉,她爸又把她们母子赶了出来,过去了这么久,她爸依然没有原谅她,不管她怎么哭怎么求,都不让她们踏进家门一步。 米盼盼越想越伤心,眼泪缤纷落下,落在儿子娇嫩的脸上,才周岁的小家伙不哭不闹,像是知道母亲难受似的,举着白嫩嫩的手抓了抓米盼盼的鼻子。 “麻烦让一让。”冯恺拿着车票低声说道,在监狱里他养成了低声说话的习惯。 米盼盼抹抹泪,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憔悴也不掩英俊的脸,愣了一愣米盼盼才抱着儿子站起来方便冯恺走到里面,倏尔目光一凝,留意到冯恺短到极致的头发,他是军人? 米盼盼怀里的孩子黑溜溜的眼珠子好奇地望着冯恺,像是在观察冯恺,突然伸了伸手,像是要抓冯恺。 冯恺定定看着婴儿纯净天真的双眼,这一路走来他看多了避如蛇蝎的人,已经习以为常,反倒是这个孩子的眼神,让他心里无法适应。 冯恺有些拘束地往里面挪了挪。 米盼盼握住儿子的手,不好意思地冲冯恺笑了笑。 冯恺顿了下,生拉硬拽了下嘴角,挤出一个笑模样,看着白嫩嫩的婴儿,眼底不自觉涌出几分温暖。 霸总未婚妻21 霸总未婚妻21 “乐乐,你好好坐一会儿行不行。”米盼盼把不知道第几次想往旁边扑的儿子拉回来按在腿上,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儿子身上有使不完的精力,就像是一台永动机。 米乐乐咿呀了两声,顽强地往冯恺的方向探,彷佛对他产生了无限的兴趣。 冯恺被这小孩不怕生的反应逗得心头阴霾都少了几分,孩子纯净的眼神,天真的笑容,犹如一道阳光。 米盼盼歉意地冲冯恺笑了笑,泛红的眼眶还带着几分湿润。 冯恺略有些疑惑,但是没有过问,这世上的人,各有各的的悲苦,望着孩子稚嫩面孔上的无暇笑容,冯恺情不自禁地伸出手。 米乐乐一把抓住,哈了一声,口水都流出来了。 米盼盼赶紧拿口水帕擦了擦,小孩子的手出奇的柔嫩,冯恺大气都不敢出,深恐弄疼了这个小家伙。 见他拘谨,米盼盼不觉发笑,被父亲拒之门外的哀伤消弭几分。 这是自己第三次回家被拒,前年她为了避免被爸妈抓去强行堕胎,她不告而别,在外面生下儿子后才回家。 幸好,在外期间她遇到了好心人,又有她妈暗中资助,才能熬过那段时间。 儿子满月后,她抱着儿子回家,原以为她爸只是嘴硬心软,看见可爱的乐乐就会原谅她们接纳她们。万万没想到,她爸死也不肯接受乐乐,说除非她同意送养乐乐,否则她们母子永远别想踏进家门。 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骨肉,她怎么舍得送人。她哭着求她爸,但是她爸铁了心肠,要么乐乐离开,要么母子都离开,她妈帮着她求情反而被她爸大骂了一顿。 后来,她只能带着乐乐住在家附近,试图慢慢融化她爸的态度。却没等到她爸软化那一天,她就离开了。小镇上人来人往都是熟人,闲言碎语不绝于耳。正好她又和大学室友陶芳雨联系上了,陶芳雨说,她有个开婴托中心的亲戚在找育婴员。 她便带着儿子离开老家去了s市,所谓的婴托中心就是一家不甚正规的托儿所,帮那些没有长辈帮忙带孩子又请不起保姆丢不了工作的父母照顾三岁以下的孩子。 这份工作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可以让她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儿子,她就这么的在s市定居下来。 有了小孩子这个润滑剂,米盼盼和冯恺慢慢搭上了话。一聊才发现,他们去的同一个目的地,都是去s市。 冯恺说他是去探亲。 米盼盼说她探亲归来。 下车时冯恺主动帮米盼提行李,让她专心抱孩子。 “谢谢,谢谢。”米盼盼感激不尽,觉得他真是个好人。 冯恺只笑了笑,这对母子让他想起了他妈。在他小时候,妈一个人带着他肯定吃了不少苦。冯恺不敢再想下去,怕控制不住情绪。 出了车站,米盼盼咬咬牙打了个车,她每个月3500的工资,幸好那边包了食宿,不然在s市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一个能让她母子俩生活的的小房间就能吃掉她半个月的工资。就算是现在,工资也不怎么够花,要不是她妈时不时偷偷给她打钱,她都不知道怎么挨下去。 冯恺把行礼放进后备箱。 无比感激的米盼盼掂了掂孩子:“乐乐跟叔叔拜拜。” 米乐乐举着白嫩嫩的手抓了抓。 冯恺眼里涌出笑意,也招了招手。目送载着米盼盼母子的出租车消失在视野里,他有点挪不动脚步,怔怔在原地发呆。 良久,冯恺上了去监狱的公交车,谷雅萍在s市服刑,他很想见她又害怕见她。 从火车站开出的公交车,车厢内的人多得不可思议,人挤人肩并肩。这是冯恺有生以来第一次坐如此拥挤的公交车,前面的人腋下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狐臭,后面人的行李箱压到了他的腿。 瞬息之间,悲伤彷徨呼啸而来,冯恺胸口急促地起伏两下,再也绷不住眼中的湿润。周遭所有人的脸在泪眼朦胧中糊成一片冷漠的空白。 他怎么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冯恺无视周遭视线,脸枕着双手,眼泪奔涌而出,唇齿间溢出压抑的哭声。 在下一个车站,冯恺逃也似的挤下车,走道绿化带的大树后面,靠在树上痛哭出声。 哭干了眼泪,冯恺找了个公厕,捧了一把水泼在脸上。冯恺凝视镜中双眼红肿的自己,眼神慢慢坚定。他还有冯远鹏,他是冯远鹏唯一的儿子,他还没有山穷水尽。 冯恺好不容易找到一部公用电话,按下那个家的电话号码。入狱后,被抓时他身上的东西,钱包手机手表玉佩,都被他妈领走,只剩下一套衣物,还是冬装,身上这件体恤还是自己出来后在路边小店里买的。 “喂?”冯大姑接起电话。冯老太去世后,冯大姑仍然住在那座冯远鹏为冯老太建造的乡间别墅内。 冯恺抿了抿唇:“大姑,是我冯恺。” 冯大姑的手抖了下,好半响才开口:“你出来了。” 冯恺嗯了一声。 “出来了好,出来了好。”说罢,冯大姑就不知道再说什么才好,不到两年的时间,天塌地陷,家破人亡。 如今,冯大姑已经释怀冯老太的死,老太太那是个意外,冯恺也不想的,最可恶的是谷雅萍,而谷雅萍已经坐牢,那个女人,胆大包天,居然,到头来自己被判了无期徒刑,活该。 “你现在在哪儿?”冯大姑隔着电话问。 冯恺:“我在s市。” 冯大姑犹豫了下:“你爸在南山安乐疗养院。” 冯恺又嗯了一声,一些话到了舌尖,又难堪地咽了回去。 “你还是那个卡号吗,我给你汇点钱吧。”冯大姑主动开口,她没去看过冯恺,一方面是丈夫儿子不让,另一方面是心虚,但是寄过两回钱,他们在里面都有个卡号,方便外面的人汇钱。慢慢的又放下了这事,不寄了。现如今冯恺出来了,想必手头紧。 “谢谢大姑。”冯恺如释重负,他缺钱,真的很缺钱。 不尴不尬地寒暄几句,冯恺找了一台atm机,时不时看看,终于在晚上八点看见余额多了五千块钱。 搁以前,这钱还不够他买一双鞋的,可现在,却是他的全部家当。 冯恺突然狠狠地怕了下脸,将自己从那种自怨自艾中抽离,取出一千块钱揣在兜里,找了家便宜的小宾馆,暂且住下。 …… 放暑假的陶芳雨打包了一盒烧烤去找米盼盼,她是s市人,家和米盼盼住的地方不远。 “小乐乐,看看阿姨给你买了什么好吃的。”陶芳雨拿着一根香喷喷的烤玉米献宝。 米乐乐笑得见牙不见缝。 逗了会儿孩子,让他抱着玉米自己啃,陶芳雨问米乐乐,回家情况。 米盼盼和以前所有的朋友都断了联系,唯独只剩下陶芳雨一个,什么话都不瞒他,一五一十地说了,说着眼睛又湿了。 陶芳雨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父女俩哪有隔夜仇,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早晚有一天叔叔原谅你的。” 米盼盼吸了吸鼻子:“我觉得我爸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你不知道他多凶,一点余地都没留。” “他就是气头上没过去。”陶芳雨安慰:“咱们乐乐这么可爱,你多带他回去几次,尤其是乐乐会叫人之后,就让他抱着你爸的腿喊外公,我就不信他不投降。” 米盼盼不禁想了想那个画面,破涕为笑。 一看她笑了,陶芳雨便也笑了,摸了摸米乐乐的脸:“小可爱,就靠你降服你外公了。” 抱着玉米的米乐乐咧嘴一笑。 “嘿你还笑,你听懂了是不是,你个小人精。”陶芳雨戳了戳他的脸蛋。 米乐乐咯咯笑,吃着吃着,他睡着了,米盼盼把儿子放到床上,吃着烧烤继续和陶芳雨聊天,说着说起了车上遇到的冯恺。 “比我家哥哥还帅?”陶芳雨确认。 米盼盼点头。 陶芳雨鼓了鼓腮帮子:“口说无凭,没有照片我不承认。” 米盼盼哈哈一笑:“我不骗你,真的很帅,而且人很好,逗着乐乐玩,还帮我拿箱子。坐姿特别端正,头发那么短,没准是军人,或者警察?” “诶呦,制服诱惑,春心萌动了!”陶芳雨暧昧地撞了撞米盼盼。 米盼盼被她说的不好意思:“哪有!” “这个可以有,”陶芳雨乐呵呵道:“给咱们乐乐找个爸爸。” 米盼盼笑容收敛:“我这情况,谁看得上我。” 陶芳雨暗暗后悔,同时压在心底很久的话又冒了出来,米盼盼年轻长得也不错,要是没有孩子,还是可以重新开始的。或者经济状况好一点,处境也会乐观不少。 “盼盼,我有个事想问问你,你别生气。” 米盼盼:“我怎么会跟你生气,要不是你,现在我和乐乐指不定什么样。” 陶芳雨看了一眼床上的小人,稳了稳心神:“你有没有想过找找乐乐的爸爸?” 米盼盼懵了懵。 “打电话去酒店查一查,可能会有线索,他对乐乐有抚养的责任。”陶芳雨知道乐乐是怎么来的,能住在那种五星级酒店的,一般来说,经济条件应该不错,但凡有点良心,米盼盼母子俩个生活都会好上不少。 米盼盼紧紧抓着竹签,不说话了。 陶芳雨一鼓作气:“以后乐乐长大了总是要问的,时间越久就越难找了。” 米盼盼低头看着脚指头:“算了吧,人家有女朋友的,我们找上去不是害人嘛。” 陶芳雨不满:“什么叫害人啊,分明是他害了你,要不是他,你怎么会这么辛苦。他白捡个这么可爱的儿子,他就该负责任啊,别的不说,抚养费总是要给的吧。” 米盼盼呆呆地看着脚,一声不吭。 陶芳雨:“你一个人养孩子太辛苦了,难道你不想乐乐生活的好一些。” 须臾,米盼盼吞吞吐吐:“万一他跟我抢乐乐怎么办?” 陶芳雨被问住了。 米盼盼垂了垂眼:“我们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看她这样,陶芳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坐也坐不住了,便道:“是我想的不周到,你别往心里去。” 米盼盼强颜欢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冯恺准时醒来,本能的下床准备洗漱出工,站起来后,看着陌生而又熟悉的环境,反应过来,自己出狱了,他在宾馆,不是牢房。 冯恺脸颊轻轻颤抖,捂了捂脸,真好,他从地狱逃出来了。 纵然不需要再出工,但是冯恺还是习惯性地洗漱,随即离开房间。 夏日的六点,天已经大亮,街道上已经有了不少车流,早点店散发着热腾腾的香气,人间烟火,无比真实。 冯恺深深地吸了一口,吃过早饭,再次坐车前往疗养院。 南山疗养院地处郊外,山清水秀之地,和冯恺现在住的地方隔了大半个城市。冯恺转了两趟车,又遇上早高峰,到达时已经九点多。 约莫是近乡情怯,冯恺没有马上入内,而是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一会儿。大姑说,他爸一直昏迷着,一点清醒的征兆都没有,大概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不死不活。 如果爸爸真的永远都醒不来,那他怎么办?冯恺心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大气吐不出来,面孔一点一点泛白。 站了好一会儿,冯恺走进大堂:“请问冯远鹏在几号房?”冯大姑记不清病房号。 “麻烦先生稍等一下,”护士看一眼脸生的冯恺,调出冯远鹏的信息,访客名单上没有看到他的照片。他们这里住的都是特殊病人,没有自我意识。为了确保病人的安全,对访客有非常严格的审查。不然随便一个人都能轻易见到病人,出了事,谁负责。 “不好意思,麻烦您出示一下证件,我们需要请示一下患者的监护人。”接待的护士笑容亲和:“鉴于病人的特殊情况,不便之处,请您谅解。”不在访客名单上的访客,必须经过监护人的同意才能放行。 冯恺愣住了,请示监护人?冯远鹏的监护人是冯愉,冯愉怎么可能让他见冯远鹏。 冯恺看了护士一眼,抬脚想走,却舍不得,眼神挣扎。 “先生?”护士小姐疑惑地叫了一声。 “冯恺。”冯恺摸出身份证递过去。 护士小姐对比一回人证,笑容可掬:“麻烦您稍等片刻。”说着敲了敲键盘,调出资料后,打电话询问阿渔。 阿渔刚到公司不久,近年来,她是英国s市两地跑,去年生发液推出市场后,一路从英国畅销至欧洲再席卷全球。 这年月,压力与日倍增,环境每况愈下,导致的结果便是:秃顶越来越多越来越年轻化,不只男人满腹心酸泪,女人也不遑多让。 偏偏市场上一直没有行之有效的产品,哪怕是价格高昂的植发效果也不尽如人意。 这款生发液的出现填补了这块空白区域,让万千被三千烦恼丝烦恼的生不如死的爱美人士,尤其是年轻人,终于告别假发帽子。 一进办公室就看见一份惊喜,办公桌上的香水百合张牙舞爪地昭示存在感。阿渔抽出上面的卡片,上书想你的第三天,落款你的小可爱。 阿渔噗嗤一声乐了,恰在此时,接到了疗养院的电话,冯恺想见冯远鹏。 阿渔坐在椅子上,回道:“让他单独进去。”不怕冯恺为了遗产弄死冯远鹏,她这人向来有成人之美的品德。 她倒是有点盼着冯恺是个心狠手辣的,如此一来,一了百了,冯远鹏那毛病,其实她也很棘手,没有把握一定能保证他醒过来。 霸总未婚妻22 霸总未婚妻22 “让您久等了,冯先生在3036房,出了电梯左拐,一直走便是。”得到指示的护士面带微笑地告诉冯恺。 冯恺愣了一瞬,在得知要询问冯愉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见不到爸爸了,冯愉怎么可能让他见到人。没有离开是破罐子破摔,也想让自己彻底死心。却没想到冯愉居然会允许他见爸爸。 不真实的荒谬感笼罩心头,冯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冯恺顿时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冯愉给他留下的印象,可用恐怖二字来形容。 他妈入狱是冯愉一手导演,冯愉明明早就知晓他妈买凶杀人,她却能按兵不动冒着风险等到真正动手那一刻,就为了让他妈的罪名最大化。 这个女人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这样的人会那么善良,让他们父子相见,是不是有阴谋? 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如果在他探望期间,他爸出了个意外,他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 杀害被继承人,他一分遗产都继承不到不说,又要回到监狱,这一次绝对不仅仅是两年。那些灰暗的恐怖的记忆排山倒海袭来,冯恺重重打了一个激灵,他不要再回监狱,他宁愿死也不要再坐牢。 “先生,先生?”护士愕然望着掉头就走的冯恺,一脑门子的雾水。这人什么情况,不是要见患者,能见却又一声不吭地跑了。 想了想护士又给阿渔打了个电话,转述情况。 饶是阿渔也猜不到冯恺为什么改变主意跑了,她又不是冯恺肚里的蛔虫,哪里猜得到冯恺是被自己的脑补吓跑了。 屈指弹了弹百合花瓣儿,阿渔说了一声“我知道了”便挂了电话,让秘书再拿个花瓶进来。跑就跑吧,只要冯恺不来招惹她,她也不会赶尽杀绝。 冯恺一气跑出疗养院,扶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回头望了豪华的建筑物,在他眼里那就是一只披着金玉的食人怪兽。 平复了好一会儿,冷静下来的冯恺意识到自己可能想多了,但是他不敢冒险,他不吝于从最恶毒的角度猜测冯愉。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不愿意冒险,因为他输不起。 离开疗养院,冯恺决定去找一个地方暂且落脚。谷雅萍在这里,冯远鹏也在这里,除了这座城市,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儿。 在这里,起码他每个月可以见一见他妈,还能等待他爸的消息。也许有一天,他爸就醒了,也有可能,有一天,他爸……走了。 冯恺甩了甩头,把这个不孝的念头甩出脑海,他爸对他那么好,而他居然为了遗产却想着他爸去死。 …… 下午六点半,米盼盼带着米乐乐在婴托中心吃过晚饭下班回家,今天她不用值晚班。因为有些家长会加班到很晚,所以他们婴托中心会一直开到晚上11:00。 和同事打过招呼,米盼盼推着小车往家走。婴托中心离她们母子住的地方不远,走路十几分钟。 这会儿是热闹开始的时候,沿途两边的小吃店里冒出一阵阵香气,下了班的上班族神色轻松地坐在简陋的小店里。 几个烧烤摊前的客人最多,泛着诱人的龙虾香,又辣又麻。光着膀子的男人拿着啤酒吃的红光满面,高谈阔论。 米乐乐瞪着大眼睛,好奇地东张西望,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你想吃啊,你现在还不能吃,等你牙长多长齐了才能吃。”米盼盼咽了咽口水,逼着自己的目光从红艳艳的小龙虾上移开。她很喜欢吃小龙虾,但是太贵了,随随便便吃一顿就要小两百,可以给乐乐买一罐奶粉了。 转到另一处的米盼盼目光一凝,眨了眨眼,惊讶地望着坐在李记面馆招牌下的冯恺,他怎么会在这儿? 无意中抬头的冯恺也看见了米盼盼,面露讶色。 米盼盼推着小车过去:“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边?”在这里吃饭的一般都是附近的租户,她从来没有见过冯恺,这样容貌出色的人,见过一次她肯定不会忘记的。 冯恺:“我住在附近,今天刚刚搬过来。”这里房租比较便宜,位置也不算太偏,就是环境不太好。但是在监狱里走了一遭,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养尊处优的少爷,这里再差也比牢房好。 米盼盼惊喜:“你住在哪儿?” 待冯恺一说,米盼盼就更加惊喜了:“我住在305,你对面,那屋子空了一个星期,居然被你租了。” 冯恺望着已喜行于色的米盼盼,也觉得好巧。对于这样的巧合,他心里有淡淡的喜悦。这对母子令他倍感亲切,大概是因为他们让他想起了二十年前的母亲。 “啊啊啊”米乐乐拍着小车叫了两声,仿佛也在为冯恺的到来而兴奋。 冯恺眼底的笑容更加浓了一些。 …… 三天后,冯恺终于见到谷雅萍,时隔两年母子再见。隔着一层冷冰冰的玻璃窗,母子俩未语泪先流。 “恺恺,恺恺。”谷雅萍隔着玻璃抚摸冯恺的脸,泣不成声。儿子瘦了,憔悴了,之前那股精神气也荡然无存。 冯恺亦是泪流不止,为谷雅萍心疼。他妈以前保养的好,四十几岁的人看着只有三十来岁,可现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大。两年不到的时间,法令纹深深刻在脸颊上,眼角一簇簇的皱纹清晰可见。可见这两年她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他妈肯定过的不好,很不好。 谷雅萍这两年的确过得很不好,大凡是女人,对小三总是深恶痛绝的,尤其是谷雅萍还妄图买凶杀原配母女争夺财产,更让人不齿。高丽华又找人打点了里头的狱霸,谷雅萍日子可想而知,可用水深火热来形容。 谷雅萍却不愿意告诉儿子实情,有什么好说的,说了除了让儿子担心又能如何。况且儿子自己也在狱里的生活过,哪能不知道其中艰苦。 一想母子俩竟然都身陷囹圄,谷雅萍悲从中来,泪如泉涌,又忙忙抹掉,问起正经事:“你见到你爸了吗?你爸现在怎么样了?” 冯恺面皮僵了僵,像是难以启齿。 “怎么了?”谷雅萍心急如焚。 冯恺有些难堪,硬着头皮说了自己落荒而逃的事。 谷雅萍不觉得儿子杞人忧天,那个冯愉年纪轻轻的却一肚子的心眼儿,有什么是她干不出来的。 “你做得对,你爸现在昏迷着,你去看了其实也没什么用,以后你爸醒了,绝对不会怪罪你的。你现在势单力薄,不是冯愉母女俩的对手,你避着她们点,千万不要犯糊涂,一切等你爸醒来再说。” 入狱之后她无比后悔自己脂油蒙了心,居然想杀人,结果把自己后半辈子赔了进去,生怕儿子一时冲动,重蹈她的覆辙。 “我爸会醒吗?”冯恺一颗心飘在空中不着地。 谷雅萍发现了儿子眼中的绝望和死寂,这不该出现在他身上,他才二十四岁,活力四射的年纪,绝不该这样暮气沉沉。 谷雅萍心如刀割,语气却铿锵:“你爸会好的,你爸那么厉害一个人,怎么可能就这样垮了。你爸会醒过来的,咱们的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就算冯远鹏醒不了,他总会死在冯恺前头,儿子多多少少会分到一些遗产。冯家家大业大,哪怕是指头缝里漏一点出来,也够儿子衣食无忧一辈子。最好还是冯远鹏醒过来,时移世易,现在她巴不得冯远鹏醒来给儿子当靠山,帮儿子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冯恺眼望着谷雅萍,满眼不确定。 谷雅萍努力让自己眼神坚定。 渐渐的,冯恺神情不再空空荡荡,眼里多了一份活力。 谷雅萍欢喜落泪,又道:“在外面有什么困难,就找你大姑,别拉不下脸,之前她们趋利避害,她们三个对你袖手旁观,眼看着你坐牢,心里肯定对你有愧。你是冯家唯一的儿子,她们得了你爸多少的好处,她们有责任照顾你。” 冯家三姐妹,最精明的是老二,闷不吭声不出头不挑事,但是好处从来不少她那一份还不用当坏人。老三精明外露爱掐尖,不是个好相与的。 老大心眼最少,脾气最直,也最好糊弄。老大又是长姐,长姐如母,对冯远鹏最真心,也最有可能照顾儿子。 冯恺:“我找过大姑了,大姑给我打了5000块钱。” 闻言,谷雅萍松了一松,知道求人还求对了人,说明儿子心里有分寸。接着反应过来,居然只有5000块,打发叫花子吗? 谷雅萍又气又苦:“这些年,她从你爸那拿的没有一千万也有八百万了,结果倒好,用5000块钱打发你,还有没有良心了,亏得你爸当初那么照顾她们,一群没良心的白眼狼。” 义愤填膺的谷雅萍想起了娘家人,这一群更不是东西,除了最开始的时候来看过她,这一年就再没露过脸了,完全不当有过她这么一个人。 怪她让他们丢人让他们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可怎么不想想,要不是她,他们能有这20年的好日子,能住上大房子,开上小轿车。 现在她派不上用场了,立马翻脸不认人,对他们母子不闻不问。丧尽天良的畜生,怎么不一个雷劈死他们。 谷雅萍不禁对儿子诉苦,痛斥没良心的娘家人。 冯恺低声安慰。 一个小时的见面时间,转眼就过去了,谷雅萍觉得才过了一分钟似的,恋恋不舍地看着冯恺,只觉得肝肠寸断,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你在外面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冯恺:“妈,你也在里面也好好照顾自己,我下个月再来看你。” 母子俩依依惜别,满脸的凄风苦雨。 …… 下了飞机的许新油门一踩,直奔嘉茂大厦,熟门熟路上了十七楼径直走向最里面的办公室。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体恤,外罩灰色无袖马甲,下搭七分棉麻裤,阳光帅气带点痞,引得工位上的女职员瞄了一眼又一眼。就算是有主的,也不妨碍纯粹的欣赏嘛,看看帅哥养养眼再工作,倍儿有精神。毕竟你起码得有钱才能找得到这么帅男朋友哦! 阿渔的秘书看见许新,笑着打了一个招呼:“许先生好久不见。” 许新笑笑:“你们冯总在办公室?” 秘书笑着回:“冯总还在开会,应该快结束了。” 许新习以为常,指指办公室:“那我进去等她。” 秘书也司空见惯了,询问:“许先生喝点什么?” “老规矩。”许新打了个响指,推门而入,一眼就看见那一排鲜花,鲜红的玫瑰,黄色的康乃馨,雪白的百合,黛紫的紫罗兰,粉色郁金香,绿色的洋桔梗,深蓝的勿忘我,五颜六色生机勃勃,柔和了整个办公室。 最早送来的玫瑰和康乃馨已经透出萎靡之色,许新抄起剪刀开始修花,正干的热火朝天,听见了开门声,扬起灿烂笑容回首:“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关上门的阿渔轻笑一声:“集齐七束鲜花召唤出神龙,有什么好惊喜有什么好意外的。” “no ,no ,no,”许新竖起一根食指摇啊摇,又指指自己,严正捍卫自己的地位:“不是神龙,是男朋友。”神龙哪有男朋友威风,为了这个头衔,他陪着高丽华逛了多少街,来回中英两国的机票那么厚一摞。 阿渔瞅他一眼:“不是说要后天回来的?” 许新涎着脸凑过来:“想你啊,我日以继夜地干活,提前完工。”眨了眨眼,一脸你快夸夸我的表情。 阿渔拍拍他的脸,一脸同情:“怪不得黑眼圈都出来了。” “主要是想你想的睡不着,所以你准备怎么补偿我?”许新打蛇随棍上。 “请你吃晚饭。”阿渔好笑,走向办公桌:“不过等我二十分钟,我处理点事。” 许新哀怨地撑在办公桌上:“哪怕分开了七天,我还是输给了工作这个小妖精。” “没办法,我认识它在认识你之前。”阿渔打开电脑。 许新打了一个唉声,后退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摊开手沉沉叹气:“我得乖一点,好好表现,争取早日篡位成功。” “行了,别耍嘴皮子了,”阿渔横了他一眼:“你多墨迹一会儿,我晚一会儿完工。” 许新竖起两指,做出闭嘴的动作,一脸乖巧。 十五分钟后,阿渔处理完后续工作,刚合上电脑,许新又凑了上来,一手捧着一个礼盒,献宝还带人工伴奏:“当当当当,你猜我给你买了什么?” 阿渔挑了挑眉,接过来打开,十二支口红,打开另一个,还是十二支口红,沉默了半分钟,才道:“你是给你自己买的吗?” 许新想了想,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舌尖轻轻一舔,别有深意地笑着道:“也可以这么说。” 阿渔白了他一眼,随手挑了一盒:“我用不完,一盒就够了,你留一盒。” 许新笑眯眯道:“我们可以一起用啊!” 阿渔无言以驳,有个爱好女装的男朋友,真的可以共用化妆品呢,还可以互相化妆呢,当然大部分时候是许新帮她化妆,化得还比她好。 许新挑出一支口红:“这个颜色比你今天用的这个色更配你今天的发型服装。” 他拿出一张湿巾轻轻抹着阿渔嘴上的口红:“你看你,我一不在,你就随便拿一支口红应付了事了。虽然宝贝你天生丽质,芭比粉都hold住,但是也不能这么敷衍啊。” 阿渔识相地保持沉默,任由他动作。 抹掉口红又抹上新的,许新摩了摩下巴,满意点头:“九点九分变成满分。” 阿渔看了看镜子,给予鼓励:“不错。”在化妆搭配上,许新无敌了。 许新笑逐颜开,以前他最大的乐趣是打扮自己,现在,他最大的乐趣是打扮他家宝贝女朋友,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享受外人羡慕嫉妒恨的小眼神。 “走吧。”许新虚虚悬起手臂。 阿渔挽了上去,两人离开,所过之处万众瞩目,顶级俊男美女的组合,搁哪都吸人眼球。 便是司阳朔和贾琳娜也不能例外,阿渔和许新一进餐厅,两人就发现了这对光彩照人的组合。 司阳朔率先发现,目光落在许新身上,带着不自知的审视。对于出现在前未婚妻身边的男人,没有几个男人能毫不在意,司阳朔不是那个例外,反而更加在意。 司阳朔无疑是带着挑剔的目光打量许新,从身材到脸蛋再到服装,一圈看下来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的憋闷。 司阳朔别过视线,去看一年没见的阿渔,发现她好像比上次见面更加,更加?司阳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冯愉无疑是个美人,哪怕放在美人辈出的娱乐圈也毫不逊色,反而因为出身显赫气质更胜一筹,更具无形气场。对,就是气场,冯愉身上带着一种特殊的气场。 司阳朔神色难辨地晃了晃高脚杯,冯愉的情况,他一直都知道。她没有进入冯氏集团,而是在英国创业,她旗下的黛丝生发液在日化行业掀起一股巨浪,畅销全球。近来新推出的祛痘护肤系列也来势汹汹。 圈子里一些人对她赞不绝口,道后生可畏,因这一茬,他还挨了他妈不少埋怨。司阳朔咬了咬后槽牙,她自己的事业是发展的不错,但是冯氏集团却山河日下,拣了芝麻丢了西瓜,愚不可及。 侍者引着阿渔和许新往内走,经过司阳朔和贾琳娜这一桌。 “hi,冯愉你也来这儿吃饭,”贾琳娜表情略微有些不自在,毕竟司阳朔是冯愉前未婚夫,而自己作为冯愉的朋友,却和司阳朔在交往,到底不大说得过去。可感情这回事不受控制,她能怎么办,只能尽量躲着冯愉走了,哪想这样还能遇上。 阿渔微微一笑,看着二人,笑容加深:“好巧。” 命运啊,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兜兜转转,竟然把司阳朔和贾琳娜凑成一对了。 这一世,贾琳娜还没来得及对冯恺情根深种,冯恺就因为过失杀人进了监狱。没了冯恺,命运送来一个已经没有婚约在身的司阳朔。 贾琳娜这眼光,真是让人一言难尽。前世看上冯恺,这一世明知道司阳朔是个什么货色。之前解除婚约后,她可没替司阳朔遮掩,一五一十地传了出去,就是防着这个人渣再去骗人。没想到都这样了,贾琳娜还能看上司阳朔。 倒是司阳朔会盯上贾琳娜,阿渔不奇怪。贾父是服装大亨,虽然要不了几年就会因为没抓住电商的风口又被国外几大快消品牌夹击,孤注一掷改革失败,以至于兵败如山倒,终至破产。 但是现在的贾家纵然没以前风光可在圈子里仍然算得上一号,而贾琳娜是家里的独生女。说来,司家对独生女情有独钟来着。 司阳朔抿着唇,对阿渔颔首示意,却正眼不带看许新一下。 许新勾了下嘴角,不以为意。 阿渔淡漠地扫他一眼,司家太子爷还挺傲,呵,司家。 冯愉有一个心愿……搞垮司家。 当年,一群神经病满脑子谈恋爱,就冯愉在认认真真搞商战,她赢了商战。却在一场大胜之后,被为爱发疯的贾琳娜撞死了,又输给了恋爱脑。 冯愉死的实在憋屈,要是技不如人被坑死,她认,被撞死算怎么回事。 冯愉想完成未竟的事业,还想知道这群被荷尔蒙支配大脑的神经病,破产之后,能不能有情饮水饱。 霸总未婚妻23 霸总未婚妻23 贾琳娜稳了稳心神,佯装轻松地看一眼阿渔放在许新臂弯里的手:“男朋友?” 阿渔点了点头,没有互相介绍的意思:“你们慢用。”话毕,抬脚继续往前走。 许新侧脸冲他们弯唇一笑。 笑得贾琳娜晃了晃神,心想,冯愉的男朋友长的真帅。忽然之间她觉察到一束不悦的目光,贾琳娜一个激灵回了神,掩饰性地笑了下:“之前听说冯愉找了个男朋友,我还不信,她这样的大忙人哪有空谈恋爱。” 说话时,贾琳娜密切留意着司阳朔的表情,想知道他对冯愉是否还有感情。这个问题,她旁敲侧击试探过司阳朔。 司阳朔说,他和冯愉订婚只是因为两家生意上的需要,实际上他们两个并没有感情,加上当时他年轻不懂事,所以犯错误。 想起这一茬,贾琳娜心里钝钝的。她家里并不赞同她和司阳朔在一起,爸妈觉得司阳朔能在和冯愉有婚约的情况下在外面拈花惹草,就是花心没责任心。还单方面说出各玩各这种话,显见这个人心很野。 爸妈说的有点道理,但人是会变的,司阳朔已经变了,在她的要求下,连身边的女秘书都换成了男人。 司阳朔扯了扯嘴角:“要不是今天遇上了,我也不知道。” 落在贾琳娜耳里,就是司阳朔不曾关注冯愉,再观他也无明显的情绪波动,贾琳娜拧巴成一团的心渐渐舒展开,转移话题:“这周末我们去打球吧,放松放松。” 司阳朔嗯了一声,不着痕地扫了一眼斜对面的许新。 点了餐,侍者躬了躬身,缓步离开。 许新摸了下鼻子,眼望着阿渔,口角含笑:“好像闻到了一点淡淡的味。” 阿渔跟着笑了:“前未婚夫和塑料闺蜜。” 这个答案有点出乎许新的意料,但是尚且在接受范围内,他早就知道冯愉订过婚,后来因为男方劈腿取消。因此,他并没有太过明显的惊讶,只轻轻一扬眉梢:“那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他们?”感谢他们,让他成功捡漏。 明白他眼下之意的阿渔煞有介事地想了想:“那我也得感谢他们,让我逃过一劫。” 许新遍体舒畅,因为她浑不在意的神色。都二十一世纪了,前任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不是余情未了,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但是许新还是有点不爽,他脑补的经过是前未婚夫和塑料闺蜜背着冯愉勾搭成奸还双宿双飞了,人干事吗? 说什么最好的报复是:过得比渣男贱女更好。 但是许新觉得,那都是没法报复的人自我安慰。他的报复人渣的正确方式是:狠狠踩上两脚以泄心头之恨,然后努力过得比他们更好。他日街头相逢,风光无限又云淡风轻地扫一眼离开。 心疼自家女朋友的许新在心里狠狠记上了一笔,他这人心眼惯来小。 阿渔溜他一眼:“别搞小动作啊。” 许新无辜地眨了眨眼。 阿渔神秘一笑:“恶人自有天收。”天收之外,她额外再制造点人祸。 贾丽娜不需要她出手,要不了三年贾家自己就能自己把自己玩完了。贾琳娜是被娇养长大的千金大小姐,在国外混了个野鸡大学,没学到半分自立的能力,只学会了怎么花钱如流水。贾家一破产,贾琳娜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前世,贾琳娜挨不住穷日子,又逢心上人被判刑,一腔火全冲着冯愉去了,恨冯愉害得心上人入狱,恨冯愉没有借款帮忙,也许还有不足外道的嫉妒,几两酒下肚脑子一热,拉上冯愉垫背。 这一世,以阿渔对司阳朔的了解,贾琳娜一落魄,这个男人跑的比谁都快,贾琳娜会不会故技重施?她拭目以待。 就算贾琳娜舍不得,司阳朔也没舒坦日子过。 司家以中药业发家,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是国内药业巨头,这十年逐渐往其他领域扩张。尤其是司阳朔这位海外留学归来的太子爷,非常有想法。电商平台,智能手机,电动汽车,无人机,直播,怎么时髦怎么来。野心勃勃想往全球扩张,打造跨国集团。 有想法是好事,但是能力不足以与想法匹配,就是灾难。为了抢占先机不断上马的新项目导致司家集团债台高筑,却迟迟不见成功,无法变现。资金链岌岌可危。 当年,冯愉已经意识到司阳朔风光下的重重隐患,他所谓的商业帝国就像一幅多米诺骨牌,只要轻轻一推就会兵败如山倒。冯愉正准备推倒第一张牌,出师未捷身先死。 这一世,阿渔自然会完成冯愉的遗愿,并且让雪崩来的更猛烈些,让司阳朔贾琳娜彻底爬不起来。 望着阿渔脸上的笑容,许新遗憾的按住了使坏的心思,她可不是那种被打了一巴掌,放两句狠话的人就翻篇的人,她起码得还两巴掌回去。 就像冯恺一家三口,哪个有好下场了。许新并不觉手段她手段凌厉,先撩者贱,打死无怨。 许新幽怨地叹叹气,女朋友太独立,他这个男朋友都没机会展现下男友力。 遇见司阳朔和贾琳娜,不可避免的,阿渔想起了四角恋中另外两位当事人。蝴蝶的翅膀一扇两扇,把司阳朔和贾琳娜扇到了一块,四角恋的箭头发生巨变,也不知道这个四角恋还能不能成型? …… 拿到第一个月工资的冯恺请米盼盼吃小龙虾。 颓废了大半个月,冯恺放下自己豪门贵公子的矜持,在米盼盼的鼓励下出去找工作。 他大学肄业,之前就读的大学也并非什么享誉全球的名校,又有案底,找工作之路委实不顺利。 眼看着冯大姑给他的那五千块钱所剩无尽,冯恺厚着脸皮又拨通了冯大姑的电话,这一次冯大姑只给了他一千块钱,语重心长让他踏踏实实找个工作。 冯恺臊红了脸,难言的屈辱一阵一阵涌上心头,捏着手机的手背上鼓起青筋。 最终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存压力下,冯恺找了一份培训机构教授英语口语的工作,多亏十几年的海外生活,让他拥有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解了燃眉之急。 磕磕绊绊的,两个月也熬下来了,成日里忙得精疲力竭,冯恺反而没时间胡想八想,尝到了久违的宁静,这样的生活,也没他想象中那么糟糕。 因为还在试用期,冯恺只拿到四千块钱。搁以前,还不够他吃一顿饭,现在却是他一个月工作所得,接下来一个月的生活费。 拿着薄薄一叠人民币的冯恺百般滋味在心头,好半响,收起千头万绪,发微信问米盼盼下午有没有空,他请她吃小龙虾以表谢意。 夏天还剩一点点尾巴,露天吃麻辣小龙虾,依然是一件快活似神仙的美事,米盼盼喜滋滋应下。 七点多才下班的冯恺去约好的夜市摊上,老远的米盼盼就伸手打招呼:“这儿,这儿。” 冯恺正要回应,看见了坐在米盼盼身边,抱着米乐乐的陶芳雨。 “这是我好朋友陶芳雨,芳雨明天就要回学校了,想约我吃饭,我又和你约好了,”米盼盼嘿嘿一笑:“我想干脆一块得了,人多还热闹。” 冯恺笑着打了个招呼。 陶芳雨眼里带着惊艳,帅哥娱乐圈一抓一大把,但是现实生活中,极品帅哥却是凤毛麟角,远不如美女多。 陶芳雨不禁有些拘谨:“你好,经常听盼盼提醒你。”她没少从米盼盼那听到冯恺的名字,顿生好奇,就想趁着十一长假来见见真人。前面几天和爸妈旅游去了,今天才腾出空来。 一顿夜宵吃的宾主尽欢,吃饱喝足,两厢告辞。 陶芳雨看了看自然地抱着熟睡的米乐乐的冯恺,戳了戳米盼盼的腰眼儿,笑容暧昧。 一回到家,陶芳雨就和米盼盼视频聊天,聊的自然是冯恺。 陶芳雨:“也就比我家哥哥差了那么一点点。” 米盼盼:“明明比你家哥哥帅多了。” 陶芳雨奸笑:“情人眼里出西施,我懂,我懂。” 米盼盼红了红脸:“你别乱说,我们就是朋友,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陶芳雨表示不信:“一块吃饭一块带孩子,就差住一个屋的好朋友。” 米盼盼:“一个人吃饭无聊,我们就搭个伴,帮我带乐乐是他人好,还有我家乐乐招人疼。” 陶芳雨只当她害羞,敷衍:“好好好,你们就是纯纯的好哥们。”骗鬼哦,她觉得冯恺对盼盼分明是有那个意思的,要不她一个大小伙子能这么照顾盼盼母子。陶芳雨心里替米盼盼高兴,觉得她时来运转,遇上了一个大帅哥,以后的日子就能容易不少。 两人东拉西扯说了会儿话就结束视频。 米盼盼咬着下唇,她和冯恺,怎么可能,芳雨就会乱说。转脸看着睡在里侧的儿子,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戳了下他柔嫩的脸蛋。 皮肤真好,滑不溜丢的,指尖点了点小鼻子,又拂过眉眼,睫毛又长又密,像两把梳子,她家乐乐就像是童话里的小王子,长大后一定风靡万千少女。 米盼盼吃吃笑了两声,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乐乐长得不像她,一点都不像,他像那个男人,他的爸爸。 望着儿子精致的五官,米盼盼渐渐出了神,不知不觉睡去。 她又做梦了,梦到了两年前的那一晚,幽暗的水晶灯,沉重的呼吸声,强势的男人,交织出光怪陆离的梦境。 米盼盼猛然惊醒,额角沁汗。 “妈,咿咿呀呀呀。”米乐乐咧着嘴趴在米盼盼胸口,蹭了蹭,急促的叫着。 米盼盼看着散开的睡衣,嗔怪地捏了捏儿子的鼻子:“知道你饿了,等等,妈妈给你泡奶粉。” 米盼盼下了床,拍了拍自己的脸,她怎么又做那个梦了。 趴在床上的米乐乐好奇地望着米盼盼,忽然也拍了拍自己的脸:“啊啊。” 米盼盼一愣,紧接着笑开了。 冲了奶粉,把奶瓶递给米乐乐,让他自己抱着吃,米盼盼飞快洗漱,出门时,正好遇上冯恺。 “早上好。”打了一个招呼,冯恺抱起米乐乐。 米乐乐见了他就笑,笑得像朵花。 米盼盼拿着小推车在后面,下了楼梯,冯恺一直抱着米乐乐,直到车站,冯恺才把米乐乐放进推车里:“你乖乖听话,叔叔回来给你带小蛋糕。” 米乐乐彷佛听懂了,笑的见牙不见眼。 “那我们走了。”打了一个招呼,米盼盼推着米乐乐离开。 站在车站里等车的冯恺望着他们的背影,眼中泛着暖色。 之前二十四年,他不是在富贵乡就是在监狱,对普通人的生活一知半解。近两年的牢狱生涯,更让他难以融入社会,是米盼盼帮他融入了现在的生活。 米盼盼推着米乐乐渐行渐远,不一会儿就到了托儿所,十点多的时候,她请了一个小时的假,带米乐乐去打疫苗。 社区诊所在另一条街道,打了招呼,米盼盼推着米乐乐出发,没留意到石子,小推车咯了一下,米乐乐抓在手里的奶瓶掉在地上。 米盼盼哎呀一声,蹲下身去捡,小推车一脱手,立刻顺着坡度往下滑。 坐在车里的米乐乐眼睛亮亮的,咯咯咯直笑。 刚刚捡起奶瓶的米盼盼懵住了,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拔腿要追,却在伸出脚那一刻,左脚绊右脚,重重摔趴在地上,奶瓶咕噜噜滚出好几米。 “乐乐!” “吱呀!” 司阳朔因为惯性前倾的身体又被安全带勒回来,重重撞在驾驶座上,他脸色泛白,十指收紧。 “哇哇哇”中气十足的哭声钻进耳朵,反倒让司阳朔微微心安,立刻解开安全带下车,只见一辆婴儿车侧翻在地,半个身子在里面半个身子在外面的小婴儿张着嘴哇哇大哭,露在外面的手和脸上有轻微的擦伤。 司阳朔一眼扫过去,应该问题不大,他刚刚刹住车了,好像只擦了下。 “乐乐,乐乐!”魂飞魄散的米盼盼连滚带爬的冲上来,一把抱起躺在地上的米乐乐上下摩挲,米乐乐顿时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乐乐,乐乐,你怎么了?”米盼盼声泪俱下,豁然看向肇事者:“医院,快去医……”看清司阳朔脸庞那一刻,米盼盼倏尔噤声,就像是被掐住喉咙的鸭子。 霸总未婚妻24 霸总未婚妻24 米盼盼脑中一片空白,木头桩子似的傻在那儿一动不能动,愣着两只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对面的司阳朔,竟然是他! 看着一脸彷佛见了鬼的米盼盼,司阳朔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看那个哭得小脸通红的小婴儿,眉头皱的更紧,对着米盼盼点了点车的方向:“赶紧上车,我送你们去医院。” 心里暗骂一声晦气,招谁惹谁了,他好好地开着车冷不丁窜出来一辆婴儿车,吓得他够呛。要是小孩有个什么,一准是个麻烦。 米盼盼如梦初醒,抱紧儿子,泣不成声:“乐乐,乐乐,你怎么样了?你哪里疼?” 米乐乐自然无法回答她的问题,只能用撕心裂肺的哭声回应,哭得米盼盼心如绞刀肝肠寸断。 “上来啊!”打开驾驶座的司阳朔回头见米盼盼抱着孩子在那儿哭,两条腿生了根似的不动如山,气得没了脾气:“你杵在那干嘛,上车,去医院检查。” 米盼盼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跑过去,跑了两步,想起地上的推车,又跑回去拿。 司阳朔:“……”见她手忙脚乱不方便,怀里的孩子扯着嗓子嚎,只能上前一把抄起那辆小推车。 米盼盼又是一愣。 司阳朔把小推车扔进后备箱,回头见米盼盼又呆住了,配上她那张圆圆的脸,怎么看怎么傻气。 “上车!” 司阳朔进入驾驶座。 米盼盼抱着儿子过去,略一犹豫,钻进后座。 司阳朔诡异地生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油门一轰,风驰电掣开往医院。 后座的米盼盼抱着嚎啕大哭的米乐乐柔声安慰:“乐乐不哭,乐乐不哭,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都是妈妈不好。”说着说着米盼盼自己掉起眼泪来。 五分钟后,司阳朔在最近的医院停下,带着米盼盼母子去挂急诊。 米盼盼已是六神无主,只会抱着米乐乐哭,里里外外都是司阳朔在弄。 “小娃娃脆弱,你们做家长的要当心点。”坐诊的是一位五六十的女大夫,见虎头虎脑的米乐乐那模样就心疼坏了,都是皮肉伤,不要紧却疼,不禁谴责地看了米盼盼和司阳朔一眼。 司阳朔眉头打了个结,却没解释,无关紧要的人,没这个必要。 米盼盼张嘴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莫名其妙地又咽了回去,只悻悻着脸。 清理包扎好伤口,医生说了注意事项,末了叮嘱:“要是有发烧或者其他不好的症状,立刻来医院,别耽搁。” “谢谢医生。”米盼盼忙忙道谢,抱着已经哭累睡着的儿子离开诊室。 “你们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拿药。”司阳朔大步离开。 米盼盼情绪复杂地凝望着司阳朔高大的背影,抱着儿子的双手不由自主紧了些。 “你儿子长得真像你老公,以后准是个大帅哥。”同样在走廊上的一位家属试探着笑说了一句。她家里人不严重,所以在等候的空档她便有了打量的闲心思。一眼就发现了米盼盼和司阳朔这一对不怎么登对的组合,男的西装革履,高大英俊,一幅社会精英的派头,女的只能说清秀可爱,身上穿的普通,脚上那双鞋自己也有一双,59。9包邮,抱着的孩子也穿着一般。乍看着实在不像一家三口,可父子俩五官有八成像。 米盼盼一下子涨红了脸,接不上话,索性低了头没吭声,望着儿子恬静的睡颜,情不自禁回想男人的面庞,他们真的很像。 说话这人被米盼盼这态度弄得摸不着头脑,怎么就脸红了? 拿了药回来,司阳朔把袋子递过去:“注意事项上面都写着。” 米盼盼讷讷地接过。 “这是营养费。”司阳朔掏出钱包,把钱包里的现金全部都取了出来,不多,只有千把块钱,谁没事揣着万儿八千的现金在兜里。 “用不着,”米盼盼手足无措:“是我没看好孩子,跟你没关系,已经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了。” 司阳朔不容抗拒地把钱塞进装药的塑料袋里:“到底我撞得,就当给孩子买糖吃。” 他一开始以为是碰瓷来着,后来发现是自己多想了,就是一个纯粹的意外,但是也做好了花钱消灾的心里准备,不过分,他也懒得计较了。 眼下她不要钱,司阳朔不禁刮目相看,又拿了一张名片塞进去:“要是孩子有什么事情,你找我秘书,他会处理的。” 米盼盼心里乱成一团,怔怔的说不出话。 司阳朔并未多想,这一路,她老是出神发呆,他算是知道这孩子是怎么撞上自己车的了。 “行,那就这样,我先走了。”话音未落,司阳朔已经掉头离开。 米盼盼尚有些反应不过来。 “咦,他不是你老公啊!”之前问话那人又凑了过来,带着点意外又带着点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 米盼盼换了一只手抱儿子,冲着她扯了扯嘴角,抱着儿子离开。 “怪里怪气的。” 离开医院的司阳朔发现了车头的擦痕,啧了一声,这辆车他刚拿到手没两个月,正稀罕的时候。 司阳朔摇了摇头,自认倒霉,打开车门坐进去,刚开出去,就在医院门前那条路上又遇上米盼盼母子,蓦地想起自己后备箱还扔着一辆手推车,于是按了按喇叭。 吃力的抱着米乐乐走向车站的米盼盼听到喇叭声,下意识往里面走了走,又听到一声,不由扭头看,双眼愕然睁大。 她好像特别容易震惊,降下车窗的司阳朔有些好笑地想:“你的车在我这。” 米盼盼其实早就想到了,一瞬间想打那个名片上的电话,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沉沉坠了回去。 她站在那儿一言不发,司阳朔看得发笑,看了一眼额头手上都包着纱布的米乐乐,莫名有点于心不忍,遂问:“你们要去哪儿?” 米盼盼又是一愣,讷讷说了地址。 司阳朔:“我经过那边,送你们一程。” 米盼盼呆了呆。 “上来啊!”司阳朔不甚耐烦地催了一声。 米盼盼踌躇不定。 “这里不能停车,快点。”难得想扶弱济贫一回的司阳朔催促。 米盼盼抿了抿唇,低头望了望沉睡的儿子,打开副驾驶座的门。 抱着米乐乐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米盼盼浑身不自在,封闭的车厢内,旁边男人身上的香水味无孔不入,米盼盼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两眼直直望向前方,忽的被在眼前摇晃的挂饰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那是一串巴掌大的干花环,中间站了个小熊,顶端是一个粉色蝴蝶结,这种配饰应该只有女生喜欢。 是他女朋友挂上去的吧,亦或者妻子?米盼盼情不自禁溜一眼司阳朔的左手,没有发现戒指。 一路沉默无言,米盼盼不说话,司阳朔也没有攀谈的欲望,当下他自己都觉莫名其妙,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善良了。 “这里下,你回去方便吗?”司阳朔敷衍地问了问。 米盼盼恍然回神:“方便,走几分钟就到了。” 司阳朔一点头,停车,开门,把推车从后备箱拿出来,还顺手摇了摇:“还能用。” 不知怎么的,看着这一幕,米盼盼喉间发堵,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 正当时,米乐乐惺忪睁开眼,懵懵懂懂望着司阳朔,忽然咧嘴笑。 司阳朔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小孩子,亲戚家的小孩能躲多远就多远,但是看着这个孩子,却有种难以言说的亲切。 “你儿子多大了?” 堵在喉咙里的酸意汹涌而至,米盼盼登时湿了眼眶。 司阳朔不明所以,怎么又哭了? 眼中含泪的米盼盼直直望着司阳朔的眼睛:“一周岁六个月。” 司阳朔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摸了下米乐乐的小手:“你儿子很可爱。” 米乐乐发出咯咯笑声,抓住了司阳朔的手指,顿时笑得更甜了。 司阳朔跟着笑,轻轻晃了下手。 这一幕落在米盼盼眼里,千般滋味万般情绪在心头翻涌,险些控制不住落泪。 看得司阳朔一头雾水。 “谢谢!”米盼盼草草说了一句,把儿子放进小推车,逃也似的离开。 留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司阳朔,什么情况,刚才还好好的,坐回车里,司阳朔还有点回不过神,今天这一天都乱七八糟的。 甩了下头,司阳朔一踩油门扬长而去,留下一串尾气。 听到引擎声的米盼盼不由自主回头,怔怔地站在原地,面上爬满泪水。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也在这座城市里,他们会以这样的形式再遇。 他一点都没认出自己,更不知道乐乐是他的……米盼盼低头看着抓着推车上前面玩具玩的儿子,乐乐很亲近他,是父子天性作祟吗? 心乱如麻的米盼盼回到家中,由着儿子坐在玩具毯上玩耍,自己则抱着膝盖发愣,眼前放着几盒药,中间是一张精美大气的名片。 出着神的米盼盼被一阵突兀的铃声惊醒,电话是托儿所所长打来的:“盼盼啊,你们还在社区诊所?” 米盼盼一个激灵,惊觉自己居然忘了上班这回事,连忙解释。 “没事就好,那你今天就在家好好陪陪乐乐。” 米盼盼一叠声道谢,挂上电话,捶了下的脑袋,自言自语:“别想了,有什么好想的,乐乐是你一个人的孩子,就这么简单。” 对,就是这样的。米盼盼握了握拳头给自己打气。 话虽如此,米盼盼却不由自主地频频走神,工作上显得心不在焉,这人心思不在工作上了,就容易犯错。 这一天,米盼盼不小心把一个20个月大的孩子摔在了地上,幸好没有大问题,就是右手手指骨折。把孩子爸妈心疼坏了,在托儿所一顿大吵大闹。 托儿所所长心力交瘁,好言安抚又赔钱又退费,才算是平息了家长的怒火。 精疲力竭的王所长无奈地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米盼盼,她在这干了一年多,怎么说呢? 这姑娘人还不错,就是有时候做的事,好听点是大大咧咧迷迷糊糊,不好听就是脑子忘记带出门了。 在这之前喂奶烫到过一个小孩,换纸尿布摔过一个小孩,米盼盼不是第一次发生意外了,但是都没这次这么严重,也没遇上这么不依不饶的家长。 王所长也累了,就算米盼盼哄孩子再有一套,处境再可怜,自己这座小庙也供不起她了,再出个万一,她这托儿所还开不开了,现在生意本来就不好做的。 “待会儿把你这个月的工资结了,我多给你开一个月的工资。那屋子我让你住到月底,这个月你抽空另外找个房子。”米盼盼现在住的是那栋五层楼是王所长名下的,王所长看着孤儿寡母的可怜,工资少了几百块,就让她白住了一个单间。 “所长所长,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米盼盼吓得方寸大乱,上前抓住王所长的手哀求,眼泪就像是掉了线的珠子。 王所长心一狠,抽回手:“这不是你第一次犯错了,上次我就跟你说了,下不为例,可你看看你。现在家长们都很不放心你,不只一个家长,我也是没办法啊,我得做生意,这一屋子的人都得吃饭啊!” 王所长叹叹气,语重心长:“照顾孩子得小心又耐心,你还太年轻不大适合这份工作,趁着现在年轻学习能力好,赶紧换一份工作,你这么聪明,肯定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行业。” 米盼盼做事马虎,过了这一茬还得有下一茬,看小乐乐就知道了,这孩子一路摔摔打打长大,不是这儿一个包就是那儿一个口子。 对自己孩子都粗心大意,更别说旁人家的孩子。自己知道她这毛病,但是米盼盼哄孩子实在有一套,再难弄的孩子到她手里都服服帖帖的,所以也就忍了,哪有十全十美的人。 但是今天,她耐心告罄,忍不下去了。她怕下回来个火爆家长砸了她的托儿所。 米盼盼再求。 王所长态度坚定地拒绝:“我还有事要忙,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吧。” 苦求无果的米盼盼伤心欲绝,她丢了工作,连住的地方也快没了,以后她可怎么办啊。惶恐无措下,米盼盼本能地打电话给米母:“妈,妈。” 一嗓子哭得米母脸都白了,一叠声问怎么了? 米盼盼断断续续地哭诉。 米母:“你也不是有意的,你别太难过,工作没了,咱们再找,别哭,别哭,又不是多大不了的事。” “妈,我想回家。”米盼盼委屈地直掉眼泪。 听得米母心都要碎了,孩子在外面受了委屈,想回家天经地义,可老头子不让孩子回来,这个铁石心肠的老东西。 “你回来,你带着乐乐回来,要是你爸不同意,我就跟他离婚。”这一刻,爱女之情盖过了理智,米母再也无法放任女儿外孙在外面吃苦受罪。 安抚好女儿,米母回家就找米父摊牌。 结果被米父骂了个狗血淋头:“她糊涂你也跟着犯傻,我之前跟你说的都白说了。带着个孩子,盼盼这辈子就毁了。” 米父气得拍直拍桌子,唾沫横飞:“她还年轻,不带孩子,还有可能找到个条件过得去的男人,可带着孩子还是个儿子就难了,你想让她这辈子就守着儿子过,你想我不想。没了工作更好,我看她怎么养孩子,养不了,她就会服软就会愿意把孩子送走。我们再逼着她读个文凭,换个城市,她就有机会重来。孩子送到那边也只有比跟着她好,人家夫妻俩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在苏州市里有四套房子,条件没的说。那是我亲外孙,我还会害他不成。” 米父一直想把米乐乐送养,人家都找好了,是他一个堂哥媳妇的远亲,两口子的独生子车祸没了,年纪有点大,四十出头,想尽办法都生不出,就想领养个孩子。 米父仔细打听过,还偷偷去看过的,很好的人家。外孙跟着他们比跟着女儿好,能享受更好的物质生活不说,也不用遭受流言蜚语,像个正常孩子一样长大。 米父掰开了揉碎了和米母讲道理:“你长点脑子好不好,你以为你是在疼她,你是在害她!” 在家等好消息的米盼盼惊闻噩耗,扬起的心再次跌入谷底,拿着手机呜呜咽咽不止,再听她妈又提送养,说什么那户人家一个安全工程师一个注册会计师,年薪加起来六七十万,还有好几套房子,乐乐跟着他们会过上好日子。 米盼盼气得扔掉电话,有钱了不起吗?那家再有钱能有她对乐乐真心,要是想让乐乐过上有钱人的日子,她干嘛不把乐乐送给他亲生爸爸,何必舍近求远,把乐乐送给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系陌生人。 正在玩玩具的米乐乐吓得哭起来,米盼盼过去抱着儿子啕嚎大哭。 下班归来的冯恺在走廊上听到哭声,吓得变了色,焦急敲门:“盼盼,乐乐。” 米盼盼不想理,但是敲门声和喊叫声越来越急促,米盼盼只得过去开了门。 “出什么事了?”冯恺紧张。 望着冯恺关切的面容,米盼盼悲从中来,再次痛哭。 哭得冯恺心揪成一团,进了屋关上门:“你先别哭,你告诉我出什么事了,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说着话,冯恺过去抱起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的米乐乐,见他都快哭背过气了,连忙排气顺背:“乐乐乖,乐乐不哭,看叔叔给你买了什么,小蛋糕诶。” 好不容易,冯恺稳住了米乐乐,让他捧着蛋糕忘记了伤心。 米盼盼还坐在旁边继续掉眼泪。 冯恺小心翼翼地问:“你遇上什么事了。” 米盼盼抽抽噎噎:“我没工作了。”这要是没人安慰,米盼盼自己抱着儿子哭上一会儿也就好了,以前她遇上委屈都是这么过来的,可有了人安慰,反倒是越安慰越委屈。 说着说着,米盼盼再次伤心啼哭起来:“我妈居然落井下石,说除非我把乐乐送走,不然她不会再给我打钱了,她逼我,她联合我爸一起逼我。他们就是爱我没工作了,所以趁机威胁我,冯大哥,我可怎么办啊。” “我养你们。”冯恺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紧接着心跳提速。 米盼盼哭声顿住,眼泪降落不落,模样有点滑稽。 冯恺心里突然一定,因为自己的遭遇,所以他对米盼盼有一种别样的亲近和同情,忍不住想帮助她们。他不知道这种感情是不是喜欢,但是他知道和米盼盼母子在一起自己很快乐,如果没有她们母子,他觉得自己就像行尸走肉一般。 冯恺认真地看着米盼盼:“我会把乐乐当成自己的孩子。” “哇。” 蛋糕从小凳子上掉在地上,米乐乐伤心欲绝地哭起来。 “乐乐。”米盼盼急忙跑过去,不禁松了一口气,她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冯恺神色一暗,旋即又打起了精神,自己操之过急吓到她了。 …… 冯恺的近况被整理成简略文件放在阿渔眼前。 许新修长的指尖轻轻一点:“他应该掀不起浪花了,不过安全起见还是再观察一段时间的好,你觉得呢?” 阿渔接过来随意翻看:“你看着办。” 冯恺出狱后,许新就让人盯着,这是许新主动提议,他说有其母必有其子,这话有一定的道理。万一冯恺坐牢坐的心理扭曲了,想学他妈丧心病狂想杀人,观察观察确认下有无危害,放心点。 阿渔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本来,他不说,自己也要安排,既然他毛遂自荐想表现,她自然乐得省心。 许新转到阿渔身后,圈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窝里轻轻蹭,略略粗糙的胡茬划过丝般细嫩的肌肤,缱绻横生。 “冯恺和人同居了?”阿渔饶有兴致地又翻了一页。 已经看过一遍的许新心不在焉地说到:“和一对母子,城东租了一套二室一厅,每个月3800,一个月工资去了。为了这,他还找了个陪人练口语的兼职,拼命的很。看情形,冯恺挺喜欢那女的,是想正经过日子的样子。” 阿渔神情微妙,一根手指头推开捣乱的人:“一对母子,有照片吗?” 许新:“有啊,倒数第二页。” 阿渔翻到那一页,乐了,夕阳下,冯恺推着婴儿车,车里坐着个虎头虎脑的小娃娃,米盼盼走在冯恺边上,俨然一家三口。这蝴蝶翅膀扇的,有意思。 “你认识这母子俩?”许新察觉到了。 阿渔就知道他能猜到,这家伙猴精猴精的,一点蛛丝马迹就能嗅着味:“她,”阿渔点了点照片上的米盼盼:“和司阳朔有一腿,这孩子,不觉得五官有点像司阳朔。” 这一说,许新定睛细看,还真是:“这是司阳朔的儿子!” “真聪明。”阿渔赞赏地摸摸他的脸。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男朋友。”许新骄傲的挺挺胸。 阿渔低笑一声。 许新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肩头,看着照片上的小婴儿:“司阳朔知道吗?”不等阿渔回答,自己接着说:“应该不知道,知道的话,怎么着也不至于沦落到这里。” 许新啧啧两声:“这就是乱搞男女关系的下场,喜当爹啊。这可真够巧的,司阳朔的旧情人私生子和冯恺在一起。” 阿渔心念一动,若有所思地在两室一厅上绕了绕:“要是真在一起了,以他们目前的经济能力,需要两室一厅吗?” “冯恺可是少爷出身,再说了,一个屋,那孩子说小也不小了,两口子办点事。”许新暧昧的挤了挤眼睛。 阿渔白了他一眼:“监狱这地方是个大熔炉,少爷病能治七七八八,饱暖才能思淫欲。” “你觉得他们就是合租,一男一女带着一个孩子合租?”许新点了点那张温馨的‘全家福’,表示不信:“要是没奸情,我跪键盘。” 阿渔意味深长地拍了下他的膝盖:“没准人家觉得他们是纯纯的友情呢。” 霸总未婚妻25 霸总未婚妻25 许新跪在黑色的键盘上,痛心疾首地表示,他太天真了! 就算冯恺和米盼盼共处一室,就算冯恺甘之如饴承担米盼盼母子吃喝住,就算周围邻居都觉得他们是一家三口,可他们没睡一个床,所以不‘算’有奸情。 卧了个大槽!见过养备胎的,但是没见过养得这么溜的。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那米盼盼看起来像个缺心眼,做的事也挺缺心眼。 为了证实是否有奸情的存在,他让人也盯了盯米盼盼,发现这是个神奇的人物。 去奶茶店上班能十杯奶茶配错三杯料,半个月后被炒鱿鱼。卖鞋子,给客人装了一只36一只37的鞋,把贵的鞋子当成尾货卖,不到一个星期,又被辞退还罚了钱。 就这么一个干嘛嘛不行的人,却把冯恺拿捏的服服帖帖,心甘情愿当冤大头。 爱情啊,真是不讲道理! 被无理取闹的爱情坑了一把的许新自发自觉地摸出一个键盘跪下了,男人,一口唾沫一口钉,言出必行。 阿渔手里捧着一碗刚洗好的草莓,挑挑眉:“怎么跪上了?” 许新:“愿赌服输。” 阿渔在懒人椅上坐下:“长见识了吧。” 许新用力点头。 阿渔忍着笑,一脸孺子可教地点点头。 冯恺和米盼盼暧昧的只差上床那一步,但是没突破那条底线,所以在米盼盼的认知里他们就是纯纯的友情,米盼盼可以理直气壮说:我一直把冯大哥当成亲哥哥看待。 前世,冯愉能在米盼盼冯恺司阳朔这段三角恋里兴风作浪,也得有的放矢才能搅风搅雨啊。 冯恺哪是暗恋米盼盼,分明是明恋,连冯远鹏都知道了,气得火冒三丈,但一点都不妨碍人家一有机会就想去挖墙脚。 米盼盼呢,也不会避嫌,尤其是和司阳朔闹矛盾之后,冯恺就是她的避风港。 到了这一世哪怕时移世易,冯恺仍然逃不了备胎的命运,如是一想,阿渔都有点同情冯恺了。 旁的不说,冯恺对米盼盼,确实真心实意。 奈何人家不好他这种温润公子哥,就好司阳朔这中霸气侧漏的总裁,哪怕被虐千百遍,依旧爱他如初恋。 阿渔溜一眼许新膝盖下面的巧克力键盘,明知故问:“怎么不是你常用的机械键盘?” 许新眨巴眨巴眼,眼神软软的,无辜的:“那是你送我的礼物,我不舍得。” 阿渔呵了一声,机械键盘跪起来可比巧克力键盘疼多了。 “下次,话可别说的太满。” 许新郑重其事点头:“通过这事,我明白一个道理。” 阿渔看他模样,绝不是正经话,遂不接。 许新:“你长得这么美,说的肯定是对的。我怎么可以质疑。” 阿渔一颗草莓扔过去:“行了,少贫嘴了,起来。” 灵活接住草莓的许新塞到嘴里,站起身,颠颠凑过去:“这个草莓真甜。”伸着脸亲她,语音含糊:“你尝尝。” 第二日,许新做好了早饭,去瑜伽房叫人。 用过早饭,许新先帮阿渔挑了一身衣服,然后给自己挑了一身姐妹装,接着又给阿渔化了一个美美的妆容,最后给自己化妆。 半个小时,英俊不凡的帅哥成为颠倒众生的美女。 阿渔不是第一次见证变身奇迹,并不妨碍她竖起大拇指:“鬼斧神工。” 许新款款一笑,走过去挽住阿渔的手臂用的是低沉喑哑的烟嗓:“走吧。” 阿渔乐不可支,妆容服饰一换,神态动作都随之而变,连声音都变了,除非特别熟悉的人,谁能想到他是个如假包换的纯爷们。 贾琳娜就没想到。 贾丽娜正是春风得意时,就在前天,她爸妈和司阳朔的爸妈坐下来吃了一顿饭,商量订婚一事。终究,她爸在看了司阳朔这一年的表现后,选择了成全。 订婚礼的日子定在元旦那天,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有点紧张,因为他们这个圈子里特别注重订婚礼,所以要准备的事情特别多,尤其当年冯愉和司阳朔的订婚礼盛大隆重。她的订婚礼更加不能寒酸,显得他们贾家不如冯家似的。 “你要是空的话,陪我飞一趟法国挑礼服?”贾琳娜询闺蜜丁町:“你陪我,费用当然是我出的。” “这么好的事,你家司阳朔呢?” 贾琳娜语带抱怨:“他最近忙着米可的c轮融资,哪有时间陪我。” 丁町哪听不出她抱怨下的洋洋得意,米可是司阳朔创立的一个直播平台,在行业内排的上前五,势头正好,遂奉承两句:“你家司阳朔嘛,是个大忙人咯。他这么努力还不是挣钱给你花。” 贾琳娜摇摇头:“我又不差他的钱,我宁可他少挣点多陪陪我,可他满脑子工作,让他陪我逛街他就会塞一张卡打发我。” 丁町:“这样的男朋友给我来一打。” 贾琳娜推了她一下,无意一扫,愣了一瞬:“冯愉!” 循着贾琳娜的视线看过去,丁町也看见了对面的阿渔,不由看向贾琳娜,她当然知道冯愉和司阳朔曾经订过婚,还因为不甚体面的原因解除婚约。 阿渔也发现了贾琳娜,遥遥一笑。 贾琳娜顿时不自在,她和司阳朔在一起是在冯愉和司阳朔分手之后,她觉得自己没有对不起冯愉的地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就觉不自在,说不上来为什么。 “冯愉有男朋友了吗?”丁町随口问了一句。她和冯愉还有贾琳娜初中同班同学,当时冯愉和贾琳娜做了三年同桌,好得连体婴似的。 贾琳娜:“有了,前不久刚撞见过一回。” 丁町:“认识吗?” 贾琳娜摇摇头:“从没见过,”想想又补充了一句:“长得挺不错。” 落在丁町耳里,翻译过来就是冯愉找了个小白脸。 “做什么的?”丁町又问。 贾琳娜:“没问,你也知道,自从她出国后,我们联系慢慢少了,后来我和阳朔……嗯,就几乎不联系了。” 丁町心念转了转:“这有什么,你又不是第三者,他们分手后,你才和司阳朔在一起的啊。冯愉那么大方一个人肯定不会在意的,我觉得她就是没找到台阶,不好下台,要不你主动下,你们当年那么要好,疏远了挺可惜的。” 贾琳娜茫然地啊了一声。 “干脆请她参加你的订婚礼,她要是肯来就是放下了,不来呢,你就好好跟她聊聊,把话说明白了。”丁町眼不错留意着贾琳娜的神色。 “这,这不大合适吧?”贾琳娜犹犹豫豫。 丁町心下一哂,知道贾琳娜心动了。别人不清楚,她还不清楚,贾琳娜和冯愉别着劲头,冯愉长得好成绩好又进名校,家里条件也略胜一筹,贾琳娜心里不大是滋味。 风水轮流转,终于转到贾琳娜这边,冯氏集团大不如前,司阳朔大展宏图,贾琳娜如何不得意,如何不想炫耀一番。 她不好意思做的事,自己来做这个丑角,谁让她家道中落,不得不依附贾琳娜。 阿渔正拿着一套格子套装在许新身上比划:“你觉得的怎么样?” “你挑的当然好看。”许新嘴甜如蜜。 阿渔嗔了他一眼。 “冯愉,好久不见。”踏进门的丁町主动打招呼。 贾琳娜笑了笑,神情微妙。 阿渔牵了下嘴角:“丁町啊,是好几年没见了。” 丁町看了旁边的许新一眼,并未在意,再漂亮,她又不是拉拉。 丁町自来熟:“是啊,我们三四年多没见了吧,上次见面还是同学会的时候,难得遇上一起坐下来喝杯咖啡叙叙旧。” “改天吧,我还有事。”时间宝贵,阿渔可没兴趣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 丁町也不强求,喝咖啡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女强人就是和我们不一样,我们可得好好向你取取经。要不就下个月2号聚聚吧,到时候甜甜文文她们都会来,咱们就借着琳娜订婚的机会聚聚。” “你要订婚了,恭喜啊!”阿渔大大方方地笑了笑。 这反应让贾琳娜和丁町都懵了下,二人不约而同仔细盯着阿渔的脸,企图寻找到几分失落羡慕。 这两年司阳朔事业发展的风生水起,是年青一代的翘楚。错失这样的青年才俊,她们就不信冯愉一点都不遗憾。 贾琳娜抿抿唇:“谢谢。” 丁町看一眼贾琳娜,再看一眼笑容不改的阿渔,接着道:“那天你方便吗?方便的话,把你男朋友也带来,我还没见过你男朋友呢,我可得看看哪路神仙能降服咱们班花?” 神仙男朋友笑容微微冷下来,他看出来了,这是来下战帖的。贾琳娜浑身上下没哪点比得上冯愉,不就是觉得她男人司阳朔比他有排面,想用他打冯愉的脸。 贾琳娜和丁町忽觉面上落下一道目光,冷冷的,犹如生满倒刺的冰柱,落在哪儿,哪儿就发凉。略略抬眸,对上许新寒夜冰星似的眼眸,心下一寒。 许新手勾了下嘴角,眼底却无半分笑意,抬手搭在阿渔肩头,轻轻捏了下。 阿渔眉梢微微一扬,眼瞅着贾琳娜:“我一定来!” 贾琳娜面色僵了僵,别开视线。 这答案有点出乎丁町的意料,以为冯愉会找个借口拒绝,去前任的订婚礼,多尴尬,她拒绝就是落了下风,贾琳娜就高兴了,那她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可再一想冯愉的性子,又觉这才正常。转念再想,丁町心里一紧,冯愉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她别是想闹事吧,细思恐极,丁町白了白,冯愉不可能不顾体面。 蜂拥而至的念头塞满了丁町的脑海,她后悔了,干嘛没事找事,万一冯愉发失心疯搞砸了婚礼,贾琳娜肯定会怨上她,然而覆水难收。 丁町只能眼睁睁看着阿渔踩着高跟鞋离开,默默祈祷她别搞事。 霸总未婚妻26 霸总未婚妻26 米盼盼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盘松鼠桂鱼进入包厢,她在这家酒店做服务员。这份工作是冯恺帮她找到的,冯恺兼职的那户人家的男主人是这家酒店的中层,无意中得知酒店在招服务员,冯恺便推荐了她,她就这么又有了工作。 上岗之后,米盼盼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再出了差错。之前几份工作的教训实在太过惨痛,赔了时间又赔钱,再这么下去,就算冯恺打两份工,他们也得喝西北风。 离开托儿所后,米盼盼才意识到自己丢了一份多么好的工作。托儿所包吃包住,还能把乐乐免费放在托儿所,省了一个月1500的费用,林林总总加起来,工资能算七八千。 工作内容也简单,就是照顾孩子,哪像如今。但是现在悔断了肠子也于事无补,事后哪怕陶芳雨帮她找王所长再三撒娇求情也无法挽回。 米盼盼定定心神,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一进门,第一眼便发现人群中的司阳朔。在一群40来岁已经发福的中年男人里,年轻英俊又高大的司阳朔鹤立鸡群,想不注意到都难。 猝不及防看见司阳朔,米盼盼呆若木鸡,立时反应不过来。 便是司阳朔也微微一惊,没想到她是自家酒店的员工。他今天是为了米可直播平台c轮融资的事请投资人吃饭。 傻在那儿的米盼盼不可避免地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有人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司阳朔也皱起了眉头,正要说话。米盼盼如梦初醒,尴尬地走近:“松鼠桂鱼,请慢……啊!”米盼盼脚下一崴,失去重心,端在手里的松鼠桂鱼带着盘子飞出去。 离她最近的司阳朔就觉一个阴影扑过来,不等他反应,身上一热腿上一重。 米盼盼摔在司阳朔怀里,而司阳朔连带他右手边的三五个客人全都没能幸免,被松鼠桂鱼粘稠的橘色汤汁溅了一身,其中一位特别倒霉,整条鱼撞上眼镜来了个亲密接触。 好好的商场精英被一条松鼠桂鱼弄得狼狈不堪,形象全无。 就是司阳朔都懵了一瞬。摔在司阳朔身上的米盼盼吓哭了,眼泪夺眶而出,手忙脚乱擦着司阳朔衣服裤子上的汤汁和鱼肉。 左侧幸免于难的客人扭了扭脸,手往哪儿摸呢?忍不住多想了下,故意的还是故意的呢? 司阳朔也察觉到米盼盼擦的地方不对劲了,一把抓住米盼盼乱来的手,想教训两句,然对上米盼盼无辜的泪盈盈的双眼,那些话又咽了回去:“算了,你出去,让你们经理来一下。” 米盼盼的脸白上加白,经理一定会骂死她再赶她走。 经理已经来了,被其他服务员叫来的,进了门点头哈腰一叠声的道歉。 作为主人家的司阳朔也告了几声罪:“对不住,让你们见笑了。” 米盼盼捏着手呜呜咽咽不止。 在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大发雷霆,互相看看还有点搞笑,再看那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怪可怜的:“意外而已,没事,没事。” 处理好后续,司阳朔见衣服裤子上都一片狼藉,尤其是裤子,难受的没法说,便要去酒店换一身,他在这里有个长期包房。 司阳朔刚按下电梯上行键,斜刺里冲出来一个人,刹车不及撞在司阳朔胸口。司阳朔闷哼一声,低头一看,对上的就是米盼盼泪水涟涟的脸。 “对不起,对不起!”米盼盼眼睛都哭肿了,好不可怜,她语无伦次地解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脚崴了下。你让他们扣我工资,扣多少都行,能不能不要辞退我,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对不起,司总。”经理气炸了,让她滚蛋,她居然跑来找司总求情,生怕她闯的祸不够大,想害得他也滚蛋。 经理在心里把米盼盼大骂了一顿,又把关键时刻掉链子让米盼盼去vip包厢的领班骂了一顿,上来要抓米盼盼:“司总,我这就让她走。” 米盼盼就像是老鼠见了猫,哧溜一下跑到司阳朔背后,彷佛把他当成了靠山。 经理瞪了瞪眼,他总不能当着司阳朔的面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司阳朔看乐了:“算了,她也不是有意的,再给她一个机会吧,谁还没犯错的时候。” 经理怀疑自己幻听了,就在不久前,一个一直以来表现优异的门童调度错误,差点让司阳朔的车擦上别的车,被毫不留情地开除。 米盼盼不敢置信,紧接着是狂喜,破涕为笑:“谢谢,谢谢。” 司阳朔笑了笑:“以后小心点。” “会的,我一定不会再犯了。”米盼盼连连保证。 司阳朔随口问了下:“你儿子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吧?” 听他提起乐乐,米盼盼心头一悸,不吱声了。 司阳朔好笑,又愣上了,恰在此时电梯来了,司阳朔便没再追问走了进去。 电梯门徐徐关上,米盼盼心里空落落的。 “你认识司总?”经理匪夷所思的声音拉回米盼盼的三魂六魄。 米盼盼含糊道:“见过几面。” 经理清了清嗓子:“既然司总发话了,这事就算是过去了,以后别再犯这种低等错误。这次就罚你两百块钱吧,不然没法对下面交代。” “谢谢经理,谢谢!”米盼盼喜出望外,忙忙道谢。 望着她这张笑起来还怪甜的脸,经理脑中闪过一道灵光,端详端详,若有所思地离开。 下一次,司阳朔过来时,经理安排了米盼盼服务,这一回平平安安没出任何岔子,司阳朔也没说什么。 如此三回下来,经理叫住米盼盼:“司总喝醉了在1909号房休息,你把这壶醒酒汤送上去。” 米盼盼扎煞着手脚,不知道该不该接过来。 经理直接把保温壶和房卡塞过去:“愣着干嘛?快点去啊。” 米盼盼抱着沉甸甸的保温壶,觉得像是拿了一个手榴弹。 五分钟后,米盼盼深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1909的门,屋内没开大灯,只开了几盏小灯,灯光幽暗迷离。 不知怎么的,米盼盼想起了两年前那一晚,心跳顿时乱了,再也迈不开脚。 “司总,醒酒汤放在玄关这,你记得拿。”喊了一声,米盼盼就想走。 “咣当”不知道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迈出脚的米盼盼吓了一跳,旋风式地冲进去,一头撞进一具带着湿气的身体,入手是滑腻的肌肤。 司阳朔低笑一声:“你不是要走吗?怎么又回来了?” 米盼盼僵硬成了一块石头,他,他没穿衣服! 见她傻了眼,呆头鹅似的,司阳朔嘴角一勾,这女人傻乎乎的还挺可爱的,尤其是每次见了他欲语还休,眼睛里彷佛千言万语要说,怪有意思的。 “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司阳朔语调轻柔暧昧,灼热的呼吸喷在米盼盼脸上:“你可以慢慢说。” 唇落在脸上,米盼盼身上一麻,就像是触了电一般。 房间内的温度一点一点攀升,米盼盼如坠迷网,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米盼盼一个激灵回神,伸手推着司阳朔的胸膛:“放开我,你要干嘛。” 意乱情迷的司阳朔不满地咬了她一口,这女人的滋味比他想象中美妙,察觉到米盼盼的抗拒,只当她欲拒还迎。 手脚发软的米盼盼推拒挣扎:“你不能这样,你放开我。”却如蚍蜉撼大树。 米盼盼惶恐地哭起来。 司阳朔不悦,瓮声瓮气道:“别闹了,跟了我,我不会委屈你的,每个月我给你五万块钱。” 米盼盼哭声顿住了。 司阳朔一哂,忽的挨了一巴掌,接着被用力推开。 “你把我当什么了,”只觉得遭受了奇耻大辱的米盼盼,愤恨又委屈地瞪着发懵的司阳朔:“你有钱了不起啊,有钱就能这么欺负人嘛!” 泪如泉涌的米盼盼抓起衣服胡乱穿上,跌跌撞撞跑出去。 司阳朔摸了摸脸,邪魅一笑:“有意思!” 米盼盼成功引起司霸道总裁阳朔的兴趣,司阳朔一个电话下去让人调查米盼盼。 第二天下午,米盼盼的资料就出现在司阳朔办公桌上。 一目十行看下来,司阳朔冷笑,米盼盼有孩子他当然知道,未婚生育也不意外,年纪摆在那儿,他在国外见惯这种事并不在意,再说他就是想养个小情人解闷,小情人的过去他不在意。 只是小情人的现在却不能不在意,已经有同居男友还来勾引他,最后关头却当贞洁烈妇了,司阳朔哼笑一声,差点他就信了。 慢慢将几页报告揉成一团,司阳朔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他不想要,没有他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 只司阳朔还没来得及施展手段,米盼盼主动找上门了。 那天逃走之后,米盼盼就没再去酒店上班,整个人失魂落魄。 冯恺以为她又出了纰漏被辞退了,不好意思追问怕触及她的伤心事,想着她还是留在家里带乐乐,至少还能省下托儿所的费用,自己多干点活就是。 然而万万没想到,就在米盼盼发呆的空档,米乐乐不慎从三楼窗户跌落,送至医院,急需输血,可米乐乐是熊猫血。 被找上门的司阳朔懵了。 见到司阳朔的冯恺懵了。 …… 米盼盼和脱离危险的米乐乐被司阳朔安置进一栋贾琳娜也不知道的别墅内,他的儿子当然不能沦落在外,但是怎么安排,暂时司阳朔还没个好主意。 “现实永远比剧本更精彩。”许新由衷感慨,又嘟囔了一句:“我都有点同情冯恺了。” 阿渔笑了下,虽然过程和前世大相径庭,但是殊途共归,一家三口再次团圆。 原本呢,她打算送上另外一个惊喜,司阳朔和他那直播平台里的美女主播有好几腿。狗改不了吃屎,司阳朔能在和冯愉订婚的前提下偷吃,不可能换成贾琳娜,他就浪子回头洗心革面了。她都怀疑,司阳朔和米盼盼在一起腻歪以后,司阳朔老毛病会不会再犯。让花花公子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怎么听怎么玄乎。 现在又多了一个惊喜,司阳朔和贾琳娜的订婚礼定会别开生面一鸣惊人。 一月一日,元旦,司阳朔贾琳娜的订婚日,在司家位于青湖畔的别墅内举行订婚典礼。 阿渔和许新相携而至,欢声笑语声有一瞬间微妙的凝滞,其一为美色,其二为阿渔的到来。 美人他们见得多了,惊艳归惊艳,还不足以让他们震惊。阿渔的出现倒是足够,携新欢参加前任未婚夫的订婚礼? 许新逡巡一圈全场,附耳:“全场你最美!” 阿渔礼尚往来:“全场你最靓!” 许新得意地扬了扬眉毛。 “冯愉你们来了。”贾琳娜迎上来,神色复杂,得意、狐疑、担忧……不一而足。 “恭喜。”冯愉从许新手上拿过礼物:“百年好合。” 她笑的太过灿烂,笑的贾琳娜心里发虚,她真的放下了,一点都不在意,放心之余又有那么点不得劲,于是,对不远处招待朋友的司阳朔笑了笑。 司阳朔视线在阿渔身上绕了绕,不由移到旁边的贾琳娜身上,从姿色气质上来言,冯愉更胜一筹。但是冯愉太过强势,但凡有本事的男人都不会喜欢这种女人,谁回到家想面对一个盛气凌人的妻子。 睨一眼人模人样的许新,司阳朔眼里闪过一丝讥色。 司阳朔皮笑肉不笑:“许先生幸会。” “幸会。”许新与他握了握手,心想遇见他绝对是他最大的不幸。 两个男人完美假笑,无形的刀光剑影飘荡在空气里。 周围人的视线有意无意往这个方向飘,端详打量后得出结论,订婚礼主角在颜值上被碾压了。 司阳朔:“许先生在哪里高就?” 戏肉来了,这也是很多人好奇的事,能入冯愉法眼的是何方神圣。在绝大多数人看来,男人之间的高下不是以颜值来定高下而是事业。 许新微微启唇。 “老大!”一个微胖的青年热情洋溢地跑过来。 众人一愣。 青年佯装意外:“老大嫂子,你们也在啊,早知道咱们就一块来了。”暗暗吐槽,摊上一个喜欢扮女人纵火的老大,心累。摊上一个喜欢扮猪吃老虎的老大,心累二次方。 阿渔冲他微笑点头。 青年精神一振,累什么累,能为嫂子效劳是他三生有幸,只要,青年不着痕迹的摸了摸身上多余的肉。他的发际线和地中海被拯救了,他的青春美丽痘被消灭了,只等嫂子研发出一款一喝就能瘦成一道闪电的减肥药,他就能走上人生巅峰。 青年眼神更加亲切,比看许新更甚。 许新不满地剜了他一眼,再看再看洗厕所。 老大?司阳朔神色微微一变。 廖一帆是畅游ceo,互联网新贵。畅游是这两年崛起的一家游戏公司,凭借一款风靡全国老少皆宜的手游,后来居上压下老牌游戏公司,占据游戏市场半壁江山。借着全民基础,畅游又推出游戏直播平台……鱼池,是司阳朔的米可的竞争对手。 什么人能让廖一帆心甘情愿喊一声老大,总不能是一个寝室的那种老大。 在女色上司阳朔拎不清,但是在其他方面,他并不傻,瞬息之间已经有了猜测。畅游的创始人十分神秘,外界只知道他是技术出身,旁的不得而知。 司阳朔已经神色如常:“莫非许先生就是畅游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创始人?”猜错了丢人的是许新,猜对了的话…… 深谙装逼之道的许新高深莫测一笑,保持沉默。 廖一帆暗暗翻了白眼:“哈哈,我们老大不怎么爱见人。”要是可以穿女装示众八成就愿意了:“搞技术的都这样。” 猜测成真,司阳朔却不怎么高兴,原以为是个小白脸,冯愉这女人够能耐的。环顾一圈,司阳朔彷佛看穿那些人面皮下的想法,一股火撞上心口。 贾琳娜脸色也不大好看,畅游她当然知道,她手机里就有这款游戏。不是滋味儿的想着,离开司阳朔,冯愉新找的这个好像也不差。 哪是不差,在部分人看来。畅游虽没有上市,体量上不如司氏集团,但司氏可不是司阳朔创立的,司阳朔是站在父祖的肩膀上才有今日的成就,且他那些新项目虽说前途无量,被外界一致看好,但是还没到收获的季节。反观许新,游戏是公认的现金牛,利润惊人。 泛泛说了两句,司阳朔和贾琳娜离开。 立时有人补上空位。 许新啧了一声,他不喜欢应酬,所以躲在幕后,但绝不能丢了女朋友的场子。 应酬一圈,阿渔和许新躲了起来。 廖一帆喜滋滋凑过来,竖起大拇指:“今天的主角是你们。” 许新敷衍地拍拍他的肚子:“干得不错,加分红。” 廖一帆搓了搓双手,眼巴巴望着阿渔,露出渴望的小眼神,这位才大股东。老大能这么神秘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更神秘的金主爸爸在这,用不着他们老大抛头露面卖弄色相,私底下卖卖就足矣。 阿渔逗他:“分红和减肥茶,你更喜欢哪一个?” 廖一帆纠结纠结,欲壑难填:“能不能两个都要?” “你怎么不要银河系。”许新怼回去,见大戏即将上场,瞪一眼准备回嘴的廖一帆:“闭嘴。” 阿渔望过去,嘴角弧度扩大。 台上,司阳朔和贾琳娜洒完第一波狗粮,准备来第二波。 大屏幕上出现司阳朔求婚的vcr。 许新打开手机,嘟囔:“得罪黑客,呵呵。” “琳娜,你愿意……”画面徒然生变。 “爸爸。”小男孩奶声奶气地扑进司阳朔怀里,司阳朔稀罕地抱起小男孩亲了亲。 “关掉,赶紧关掉!”司阳朔勃然变色,怒吼一声。 屏幕登时一黑。 可屏幕能关,记忆却不能删除,来宾们轰的一声炸开了锅。 “司阳朔!”贾琳娜尖叫一声,铁青着脸怒视司阳朔:“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听我说,娜娜。”司阳朔的脸青红皂白轮了个遍。 “司总,不好了。”秘书拿着手机急赤白脸跑过来。 司阳朔没空理他,只想着怎么向贾家人解释,就算冒出一个儿子,但是他依然想娶贾琳娜。 秘书却顾不得看眼色了:“司总,你快看看,各大平台都在播放有关您的视频,而且……” 司阳朔唰地扭过来,面孔扭曲。 霸总未婚妻27 霸总未婚妻27 司阳朔向贾琳娜求婚的视频。 司阳朔订婚典礼上向贾琳娜深情款款告白视频。 司阳朔和米盼盼米乐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视频。 司阳朔和米可平台下当红女主播不得不说二三视频。 一共六段视频在各大平台同步播放,因为涉及当红流量主播、豪门继承人、富家千金,瞬间引爆全网。 广大网友震惊了,沸腾了,彷佛听见啪啪打脸声。 拿着手机的司阳朔手都在抖,脸一搭红一搭白,十分精彩。 贾琳娜崩溃了,把手机砸向司阳朔犹不解恨,冲过去一巴掌甩在司阳朔脸上:“司阳朔,你个王八蛋。” 惊怒交加的贾琳娜抓着司阳朔又捶又打:“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向我保证的,你怎么可以这样!” 司阳朔又不能跟她对打,只能躲,可贾琳娜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行动力,躲避不得的司阳朔苦不堪言。 “琳娜,你先松手,这里头肯定有误会,我们坐下来好好说。”心疼儿子的司母让人拉开贾琳娜,她也想痛揍一顿儿子,但不是眼下,当务之急是善后,免得让事态继续恶化。 司贾两家都是见过世面的,没有急着内讧,先硬着头皮疏散客人,出了这等事,订婚礼自然是办不下去,婚事是否就此取消都成了未知数。 客人们陆续离开,神情微妙,离了两家人的眼,立马议论起来,八卦是天性。 阿渔回头望了一眼,微微一笑。这只是开胃小菜而已。 无意间撞上阿渔视线的贾琳娜握紧拳头,僵着脸避开目光。不久之前,她自得于得到司阳朔,可现在,司阳朔把她的脸揭下来当着全世界的面狂踩,一边对她山盟海誓一边金屋藏娇。 她真的以为司阳朔浪子回头了,做梦都没想到他不只劈腿还弄出了私生子,欺人太甚! 外人一走,只剩下司贾两家人,忍了好久的贾母爆发了,指着司阳朔一通责问,拈花惹草就算了,居然连私生子都搞出来了。 司家父母心里苦,赔尽好话。 贾琳娜哭哭啼啼。 司阳朔头疼欲裂,猝不及防又遭一重击,米可平台被黑客攻占,全平台只能播司阳朔的视频。 忍无可忍的司阳朔彪了脏话:“解决不了,你跟我说解决不了,合着我花那么多钱养了一群废物,自家服务器成了别人的后花园。传话下去,一个小时后解决不了,全部卷铺盖走人!” 其余人愣住了。 司阳朔就像是一头暴躁的困兽,语速飞快:“我公司出了急事,娜娜叔叔阿姨,回头我一定给你们一个解释。” 话毕,司阳朔大步向外走。 说到底这些女人都是自己的私事,闹开了脸上不好看,却不会伤筋动骨,哪个成功男人不风流,他只是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社会对男人更宽容,他还可以引导控制舆论。 这点子风流韵事完全不能跟平台被入侵控制相比,投资人和用户还怎么信任米可,尤其在c轮融资的重要关口,他还准备上市。 司阳朔咒骂一声,最好别让他找到是谁在暗地里搞鬼,他会让他后悔的。 坐在车内的阿渔津津有味地欣赏着视频,抬头看了一眼疾驰而过的的司阳朔,布局两年,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刻。商场巨无霸,远没有外人看起来那么无坚不摧。 阿渔拨出电话:“我要报警,有人非法拘禁妇女儿童。”她想玩个小游戏。 敲击着键盘的许新抬眸。 阿渔嘴角一翘:“要不要打个赌,米盼盼会不会跟警察离开?” 接到陶芳雨的电话时,米盼盼正在司阳朔的别墅内做蛋糕,那天道出乐乐的身世之后,司阳朔便把她们母子带到这里关起来。 在这里,她想做什么都可以,除了不能带着乐乐离开。 “妈,妈!”米乐乐抓着一个变形金刚戳了戳米盼盼的腿。 米盼盼摸了摸儿子带着血痂的脸颊,老天保佑,乐乐掉下去时被雨棚缓冲了下,又掉在绿化带上,所以伤势不严重,只是失血有点多,要不然自己也不会去找司阳朔,还被关了起来。 “吃。”米乐乐眼巴巴盯着米盼盼手里的奶油。 米盼盼:“等一下才能吃,你先去和孙阿姨玩一会儿,妈妈马上就做好了。” 保姆孙阿姨过来抱起米乐乐,柔声哄着他到客厅,地上铺满了新玩具,就像是一个小型玩具王国。 米盼盼一时发怔,司阳朔真的很疼乐乐,恨不得把出生以来的亏欠都补上,他还说要补偿她。可他分明是有未婚妻的人,把她们母子关在这儿他什么意思。 陶芳雨的电话就是这时候进来的,见她一问三不知,立马让她上网。 一看之下,米盼盼手一抖,手机掉在地上,满眼的不敢置信,司阳朔竟然还有别的女人,他把她当什么了,回想那些评论,米盼盼面白如雪摇摇欲坠。 这时候,警察登门。 管家抬出司阳朔的招牌,却不管用,一通官腔把被撅回去,警察来到米盼盼面前。 “请问是米女士吗?有人报警,说你和你儿子被非法拘禁?”警察心下狐疑,这不像是被控制失去自由的啊,要真是不早扑上来求救了。 神不守舍的米盼盼愕然睁大了眼睛。 管家忙道:“警察同志,这里头肯定是有误会,米小姐是我们少爷的好朋友,来这里暂住一阵,怎么就成非法拘禁,肯定是有人报假警。” 管家看着米盼盼:“米小姐,您快向这两位通知解释清楚,您和小少爷是我家少爷请来的贵客,哪是什么非法拘禁,无稽之谈。”少爷吩咐满足米小姐母子一切需要,唯独出门,可住进来这些天,米小姐也没说过要出门啊,哪来的非法拘禁。 警察也望着米盼盼,狐疑归狐疑,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温声道:“米女士,有任何困难都可以告诉我们,我们会帮你的。” 米盼盼心乱了,她不想和司阳朔在一起,司阳朔有未婚妻还有其他女人,现在警察来了,只要她想走就能和警察一起离开。 “妈,妈。”孙阿姨怀里的米乐乐一个劲往米盼盼方向牛,张开手要她抱,有些害怕似的。 米盼盼抱住儿子,望着儿子黑溜溜的眼睛,乐乐那么喜欢司阳朔,明明才相认没几天可父子俩亲近的不得了。 “你们搞错了,没人关着我们。” 警察也这么觉得,说了一声抱歉,离开后向所里汇报了下情况。 …… 阿渔轻嗤一声,好心想救助被万恶的有钱人欺压的可怜女孩,可哪想可怜女孩甘之如饴呢。 前世,米盼盼和冯愉有过几次对话。反正在米盼盼那,她是被逼无奈才和司阳朔在一起,后来是为了不想让儿子不能抬头挺胸做人,就这么的一步一步上位。观前世米盼盼做派,人是真心实意地不觉得自己在力争上游,她可从没说过自己要当司夫人,都是司阳朔要她当的。 能自欺欺人到这一步,也是一种本事,阿渔随手在那层窗户纸上捅了一个洞,也不知道那位傻白甜有没有窥伺到一两分自己的真实想法。 许新耸耸肩:“跟着司阳朔吃香喝辣,她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了,傻了才走。”没有公主命一身公主病,不找个金大腿,就她指不定哪天饿死在街头了。 没人赌米盼盼离开,因为都觉得她会留下,果然,她留下了。 前脚走了警察,后脚来了贾琳娜母女以及司母。 贾琳娜越想越不甘心,那两个主播不用她出手,视频一出,人人喊打,名声扫地。 所以贾琳娜想找米盼盼母子麻烦,她最恨米盼盼母子,因为米乐乐。 玩女人是一回事,养私生子是另一回事,把私生子母子养起来,更加可恶。贾琳娜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冯远鹏,要是她没发现,是不是司阳朔想效仿冯远鹏,是可忍孰不可忍。 司母也想让贾琳娜消消火,顺道解决了这个麻烦,看那视频里的屋子,她已经知道是哪儿,当下带路,在门口遇上警察,司母心里一紧,忙问。 闻言,贾琳娜冷笑,怕是米盼盼搪塞自己亲朋好友的,总不能说她心甘情愿当情妇,奈何对方脑子不拐弯儿当真还报警了。 一个照面,贾琳娜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巴掌,打的米盼盼晕头转向,她虽然大错小错不断,经常被骂得狗血淋头,但挨打却是头一次。 贾琳娜反手又是一巴掌:“我让你勾引男人,勾引男人,长成这样你也想当狐狸精。” 贾琳娜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要是个美人,她还能想通点,可就这么一个浑身小家子气的普通女人,当着全国人民的面,狠狠甩了她一个巴掌。 “我没有,我没有勾引司总!”摔在地上的米盼盼捂着脸哭喊。 怒气冲天的贾琳娜愤恨指着孙阿姨怀里嚎啕大哭的米乐乐:“没有,那么大个儿子哪来的。”气不过,贾琳娜上前踩了两脚:“不要脸的玩意,别人的男人就这么好!以为生了儿子就能上位,做你的春秋大梦。” 司母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出声制止,对米盼盼她同样不满,她简单问过儿子,儿子也是最近才知道孩子的存在,也就是说这个女人背着所有人偷偷生下孩子,她想母凭子贵。这是司母不能容忍的,溜一眼痛哭流涕的孩子,一个眼色下去,让孙阿姨带下去,免得挨了贾家母女的眼睛。 米盼盼痛到打滚,躲到角落里蜷缩成一团,惊恐望着状如恶鬼的贾琳娜:“乐乐是意外。” 畏惧之下,米盼盼抽抽噎噎把酒店发生的事如此一说:“我不知道司总的身份,我不知道,要不是乐乐受了伤,我不会告诉司总真相。” “呸,你就是故意,不就是看着司阳朔有钱,所以你就把孩子生下来,琢磨着哪天找上门来,就能借着儿子上位。我还不知道你们这种女人,把自己当成灰姑娘,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个有钱人,还不得赶紧抓住。”贾琳娜讥笑:“舍不得孩子,要是在小宾馆里和个脑满肠肥的糟老头发生关系,你才不会舍不得。不对,都不可能有孩子,你早吃避孕药早报警了。” 米盼盼骤然尖叫:“我不是。” “你就是!”贾琳娜恶狠狠瞪着米盼盼:“你就是想攀高枝,可我告诉你就算有孩子又怎么样,别以为你就能巴着司阳朔一辈子,从此以后过上有钱人的日子!我告诉你,窗户都没有。” 米盼盼如遭奇耻大辱:“我没有,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 贾琳娜彷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气极反笑:“没想过,那你怎么有脸待在这里。警察都来救你了,你还赖着不走,不就是舍不得到手的富贵。一家三口多幸福啊,是不是想一辈子留在这儿。爸爸妈妈加个儿子,就差一张结婚证了,你有本事让司阳朔带你去领啊,你觉得他愿意吗?” 米盼盼的脸青青白白一片。 贾琳娜用力掐着米盼盼的下巴:“他怎么会愿意,在他眼里,你就是个解闷的小玩意儿,傻子才会跟个玩意儿结婚。” 霸总未婚妻28 霸总未婚妻28 米盼盼被赶了出去,孤身一人,米乐乐被留下了。 米盼盼快疯了,抓着铁门苦苦哀求,最后说出了报警。 司母冷冷一笑,轻蔑看着米盼盼:“你尽管去报,能让孩子在你眼皮子底下掉下楼,法官绝不会把孩子交给你抚养。聪明点,拿钱走人放弃抚养权,不识抬举的话,我有的是法子对付你。” 孩子绝不能留给米盼盼,不说这是他们司家的血脉,单说米盼盼这个人,就不能把孩子留给她抚养。在司母眼里米盼盼野心勃勃,让她养着孩子,早晚她又会用孩子黏上来,甚至养歪了孩子让孩子长大后争夺财产。留下孩子,送到国外养着,能少许多麻烦。 然米盼盼拒绝了,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反正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她也不怕打官司。 “你不能这样,你也是做妈妈的,你怎么可以这样子,乐乐是我的命,我求求你。”米盼盼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司母讥讽一笑:“你的命,富贵命吗?打量着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你不就是想母凭子贵。趁早歇了你的心思,除非我死,否则你休想进我家的门,不只你,就是你生的儿子都不能。” “我没有!”米盼盼高喊。 司母不想再听她哭哭啼啼装可怜,她可不是她的傻儿子,会被这个贪得无厌的女人糊弄。 “带走。” 米盼盼被拖到了小区门口,司母的司机阴测测警告:“米小姐,识相点,真的惹恼了夫人,就是少爷都保不住你,最后不只你自己倒霉,你父母家人朋友都得倒霉。” 米盼盼哭声一顿,神情惶惶:“你什么意思?” “米小姐这么聪明,肯定知道。”司机笑了笑,吩咐保安不许米盼盼进来,扬长而去。 他们一走,米盼盼连忙蹲下身,翻找包里的手机。 被赶出来前,司母让孙阿姨把她的个人物品装了起来。 找到手机米盼盼立刻拨打司阳朔的电话。 司阳朔正焦头烂额,自己的平台被黑客控制,循环播放他的黑料,他成了业界成了全网的笑话。 其余股东纷纷发难,言语之间透出责怪,司阳朔从来不曾这般狼狈过。 一看是米盼盼,心烦意乱的司阳朔还是接了。 “司阳朔,”米盼盼听到他的声音如遇救星:“司阳朔,乐乐被抢走了,你妈把乐乐抢走了。” 司阳朔一惊:“我妈来了。” 米盼盼呜呜呜哭。 要是以前,司阳朔还会心疼安慰,但是这会儿,他四面楚歌,实在没这闲情逸致,遂道:“回头我来解决,我这还有事。”说罢挂了电话,他压根还不知道米盼盼被赶了出来。 秘书敲门进来,又来了一个兴师问罪的股东,还是除司阳朔外最大的那个股东。 司阳朔捏了捏眉心,亲自去迎接。 被挂了电话的米盼盼懵了,再打过去,无人接听,再打还是无人接听,米盼盼又气又伤心,茫然无助地大哭起来。 别墅内,司母整了整脸色,好声好气对贾琳娜母女道:“你们放心,这女人我一定打发走,至于留下那孩子只是不想让姓米的这个女人有理由缠上来,这孩子我会打发的远远,这辈子都不会叫他出现在娜娜面前,更不会影响娜娜以后孩子的地位。” 贾母阴阳怪气地打断司母的话:“这孩子跟我们娜娜有什么关系,又哪来的影响。” 司母面色僵了僵,岂不懂贾母言下之意,不结婚自然就没有关系,轻轻一叹:“我知道,这回阳朔实在是不像话,回头我们肯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贾母哼了一声拉着贾琳娜离开,坐进车里,贾母就问:“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依着我,算了,司阳朔不是个好东西,你看看他一个接着一个的找女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日后肯定还会有其他女人,你真想过这种日子。更重要的连私生子都有了,就算打发的远远,可人活生生在那里,以后的事,谁说得准。”这一瞬间,贾母想到了冯愉,一发现司阳朔劈腿冯愉果断踹了司阳朔,不然今天在全国面前丢脸的那个就是冯愉了。 贾母拉住贾琳娜的手:“你是我和你爸唯一的女儿,年轻又漂亮,干嘛非得吊在司阳朔这棵歪脖子树上,咱们再找一个更好的,比他司阳朔还好,你看冯愉不就找的挺好,你也可以。” 贾琳娜心乱如麻,她恨不得咬死司阳朔这个王八蛋,但是一想要分手,顿时心如刀割,她是真的喜欢司阳朔啊。 眼见着贾琳娜只会落泪,贾母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还恼自己,司阳朔是有前科的,可自己被富贵迷花了眼,竟然相信这个王八蛋改邪归正,同意娜娜和他在一起,还帮着劝丈夫,以至于娜娜情根深种,落到今天这个两难地步。 贾家母女各怀心思,坐在车里愁云惨雾。 离开时,看见了站在门口哭的米盼盼,贾琳娜一阵解气一阵恨。 …… “冯恺,这不是你女朋友吗?”偶然见过米盼盼的同事无聊刷手机,刷到了米盼盼的新闻,大惊失色。 望着手机屏幕上的冯盼盼,冯恺愣了一瞬,抢过手机一看:乐乐的爸爸竟然是司家的继承人。司阳朔居然有谈婚论嫁的女朋友。司阳朔风流成性。盼盼现在怎么样了? 纷纷踏至的念头差点挤爆冯恺的脑袋,他手忙脚乱地拿出自己的手机,拨打米盼盼的电话。 一接通就听见米盼盼痛不欲生的哭声。 “盼盼你怎么了?”冯恺顿时急了。 米盼盼一个劲儿地哭。 哭得冯恺心惊肉跳,好不容易问出了地址,一边说一边往外跑:“你在那等着,我马上来!” 留下面面相觑的几个同事,等不知内里的同事刷了刷手机了解来龙去脉。 一个略年长的叹了一声:“小冯也是个傻的。” 傻而不自知的冯恺在小区门外找到了哭成泪人的米盼盼。 “谁打你了?”冯恺震惊望着米盼盼红肿的脸。 米盼盼悲从中来:“冯大哥,乐乐被抢走了,他们把乐乐抢走了,我怎么办啊!” 冯恺哪知道,要是其他人可以报警,可那是乐乐的爸爸,他可以光明正大争夺抚养权,真的争夺起来,米盼盼输多胜少。 无能为力的冯恺只能小声安慰米盼盼,把她哄回了家,从长计议。 回到出租屋后,冯恺一肚子疑问,但是看米盼盼那模样,强忍住疑惑,什么都没问。这时候,米盼盼手机响起来。米盼盼连忙拿起,见是米父的电话,吓得一个哆嗦,爸妈是不是也知道了? 米父米母的确知道了,他们女儿都上热搜了,想不知道亲戚朋友也会让他们知道。网上说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米家父母只觉得颜面无存,想死的心都有。 米盼盼不敢接电话,冯恺接的。 米父又是一惊,问他是谁?暗忖,难道是那个司阳朔。 冯恺报了姓名,说自己是米盼盼朋友。 一听米盼盼母子已经从司阳朔那出来,却在另一个男人住处,米父的心就像是坐过山车,忽上忽下不得安宁:“麻烦你照顾盼盼了,我和她妈妈马上过来。” 米家父母刚刚赶到s市,还没见到米盼盼,前后脚接到单位通知,他们被开除了,二人如遭雷击,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接到了司母的电话。 司母不疾不徐的一番话说得米父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打了一棍之后,司母拿出甜枣:“孩子交给我们,对令千金对孩子都是好事,令千金还年轻可以拿着这笔钱出国念书,她完全可以重新开始,孩子也能得到一个更好的成长环境,对大家都好。” 米父面上发臊,一面觉得司母说的有道理,一面又觉被侮辱。但是他四十好几的人了,不再年轻气盛,他知道钱的好。女儿的事闹到了网上,现在通讯这么发达,女儿在国内没法正常生活,出国避避风头是上策,出国得花钱,他们家没钱:“孩子的事,我们会劝她签的。” 司母一笑,总算有个懂事的。 约了个地方,米父从司母司机手上拿到了放弃抚养权的协议,随即才去冯恺的出租屋。 冯恺想了想,纵然不放心,还是客气道:“叔叔阿姨赶了一路累了,我给你们买点吃的上来。” “谢谢小冯啊!”米父暗暗打量着冯恺,从司家那位夫人口中,他们才知道,女儿已经和冯恺同居,可一遇上司阳朔就抛弃了冯恺。想起那位司夫人嘲讽的语气,米父的脸火烧火燎,女儿一被赶出来,竟然又投靠了冯恺,这都什么事啊。 冯恺一走,米父骤然变脸,怒视米盼盼:“你和乐乐他爸在一起时,知道乐乐他爸有女朋友吗?” 若是不知道,那女儿只是傻,被脚踩几条船的司阳朔骗了,可若是知道?想起网上铺天盖地的评论,司母高高在上的谴责,米父喉咙里就像是堵了一块冰,直勾勾凝视米盼盼。 不防一上来她爸就问这种话,米盼盼呆住了。 “你说话啊!”米父追问。 米盼盼眼泪涌出来:“我没和他在一起。” 米父还有什么不明白,她知道,她明知道的,米父打了个晃:“没在一起,你带着乐乐住在他那儿,你们又亲又抱,你当别人眼睛是瞎的。”那段视频他看了,如果没有其他的视频,也许他会替女儿高兴,女儿和外孙笑得多开心啊,一家三口乐融融。 米盼盼被吼地瑟缩了下脖子,又无从解释,只得呜呜呜的哭。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人家有门当户对的女朋友,都谈婚论嫁了,你知道现在外面的人都怎么说你,他们都说你是被包养了做二奶,”米父拍着自己的脸:“但凡要点脸都干不来这事啊!你不要脸,我和你妈还要脸,你知道那些亲戚同事都是怎么问我们的,他们都知道了,都知道你给有钱人生了个儿子,住进大别墅,过上好日子,你是不是很得意。” 米盼盼泣不成声:“我没有,我没有!” “你没有就跟我们走,以后再也不要和那个男人联系,”米父接着道:“乐乐留给他们家。” “不,爸,我不会把乐乐交给他们的,爸,乐乐是我生的我养的。”米盼盼惊慌叫起来。 米父气急败坏:“你养,你会养孩子吗?你竟然能让孩子在你眼皮子底下从三楼窗户摔下去,你打小就迷迷糊糊,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带孩子你也能迷糊成这样,乐乐还活着是他命好。不说这个,就说钱,你拿什么养活孩子,你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现在你的事闹得这么大,你怎么找工作,让乐乐又怎么见人。你别指望你妈,我和你妈工作都没了,因为你没了,我们全家都得喝西北风。” 米盼盼大惊:“你和我妈工作没了!” 米母哭着道:“盼盼,人家是有钱人,我们抢不过他们的,乐乐跟着他们更好,能过上好日子。” “你们被收买了是不是!”醒悟过来的米盼盼怒指米父米母:“你们要钱不要乐乐。” “啪”米父一巴掌扇过去,满眼失望与悲愤:“我们要钱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你要乐乐又是为了什么,你要真的为乐乐好就放手,跟着他亲爸绝对比跟着你好。要是为了你自己那点心思,也白搭。人家看不上你,你以为那个男人真心喜欢你,人家什么样的漂亮女孩没有,对你就是一时新鲜,你还当真了。” 米盼盼哭喊:“我没有,我都是为了乐乐好,他们怎么可能好好对我的乐乐,他结婚后会有其他小孩的,到时候我的乐乐怎么办?” “那也比跟着你好,闹成这样,多少人知道你做的事,你让乐乐以后懂事了怎么见人,谁都知道他是私生子。”米父气到喘气:“你不想放手又怎么样,孩子在人家手里,你还以为能再要回来,我不管你藏了什么心思,你都给我歇了。” 米盼盼无比难堪,怒吼:“我能有什么心思,爸,你怎么能和那些外人一样想我。” 因为她做的事就是让人这么想的,米父满目沧桑。 米母哀求:“盼盼,妈妈求你了,你就放弃吧,咱们离开这,好好过日子,你还年轻,还能重头再来,那个男人真的不适合你。” 米盼盼嚎啕大哭,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为了司阳朔的钱,她不是,乐乐是她的孩子,她想留在身边有什么错,她不是为了巴结司阳朔,她从来没有这种念头。 …… 经过15个小时的努力,几番拉锯争斗,司阳朔终于重新掌握米可平台的控制权,但是影响难以挽回,米可平台在业界地位,用户心中形象一落千丈。 司阳朔气得想砸东西,他主导的那些项目,电动汽车,无人机,直播平台都是烧钱的项目,目前都是往里面投钱状态,他的资金链十分紧张。因此对米可平台寄予厚望,这是所有项目中最有可能第一个实现盈利的项目,他原本想上市后回笼部分资金,缓解资金压力。 如今上市计划不得不往后退,下一轮投资还得受影响,上市计划不得不后退,也不知道要多久。 司阳朔磨了磨后槽牙,想把幕后黑手大卸十八块,苦于不知道对方是谁,暴戾情绪无处可泄,只得把自己气了个半死。 稳稳心神,司阳朔安抚股东鼓舞士气,精疲力竭的司阳朔直接在办公室里睡了一觉,这一觉睡了十二个小时。 睡醒之后,终于想起被他遗忘在脑后的米盼盼母子,找到私人手机,发现停电了,充上电开机,一堆未接来电,米盼盼的最多,二十八个。 司阳朔抹了一把脸,知道是为了乐乐被他妈抢走这事,遂打电话给司母。 司母先问正事,知道处理好了,劈头盖脸一通骂,她早就想骂了,但是之前顾忌儿子被公事缠着,不得不忍耐。 骂完了,司母让他赶紧去向贾琳娜道歉:“我看着琳娜舍不得你,你好好赔罪,要是挽不回,你也别回家了。” 司阳朔一阵头疼,连连应好。又打给米盼盼,她竟然被她妈赶了出去,他妈做的也太绝了,好歹替他生了个儿子,想想贾琳娜母女也在,司阳朔转念又理解,他妈必须给贾家一个态度。就是委屈米盼盼了,司阳朔准备好好补偿她。 米盼盼终于接到司阳朔的电话,又惊喜又委屈,接通之后一句话不说,就是哭。 哭得司阳朔心里不好受,他对米盼盼是有几分喜欢的,和米盼盼在一起很舒服,简单纯粹一眼看到底,偶尔犯几个小错误,让人啼笑皆非。 但经此一事,为了安抚贾琳娜,少不得得断了,他从没有放弃贾琳娜娶米盼盼的念头。 “盼盼,算是我对不起,我会给你打一笔钱,足够你后半辈子生活无忧。乐乐那,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乐乐的。” 米盼盼如坠冰窖,一股凉意从骨头缝里冒出来,冷得她牙齿发颤:“我不要你的钱,我只要乐乐,你把乐乐还给我,我求求你,你把乐乐还给我。” 这不可能,他妈不会同意。司阳朔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没用,米盼盼一个字听不进去,这一回她彻底慌了,可任她哭得声嘶力竭都毫无作用。 …… 阿渔冷眼看着司阳朔做小伏低把贾琳娜哄得回心转意,而米盼盼被打入冷宫。 米盼盼两次跑到公司找司阳朔,都铩羽而归,最后被米父米母包了一辆面包车抓回老家。 阿渔拿梳子一下一下梳着猫背上的毛。前世司阳朔可是为了给米盼盼母子一个名分要求解除婚约的,看来这一世司阳朔还没对米盼盼情根深种,大概还因为贾琳娜尚有利用价值,贾家唯一的千金。哪像冯愉,被私生子抢走了继承人的地位,在集团内步履维艰,抛弃了也不可惜。 如果,贾琳娜没有利用价值,司阳朔会不会变脸? 阿渔抱着猫走到书房,打开电脑,浏览一遍,确认无误,发了出去。 这是为贾家精心准备的举报材料,贾家的公司没有抓住电商的风口,又被国外快消品牌冲击,经营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贾父不想被时代浪潮淘汰只得改革,改革需要钱,钱从哪里来,融资贷款。为了顺利借到钱,贾父铤而走险做了虚构账目把账面做漂亮,这原该明年才爆出来,而那时钱已经被贾父亏得差不多了。 贾父被带走调查,消息一经传出,当天贾家的股票跌停。 “阳朔,你帮帮我爸,你得帮帮我!”六神无主的贾琳娜紧紧握着司阳朔的手,就像是溺水之人手里唯一的浮木,哪有前一段日子的趾高气昂。 风水沦落转,再次转到了司阳朔这一边。 司阳朔安抚好贾琳娜,保证自己会尽力而为。 回到家司阳朔和司父商量。 司父黑着脸:“这个老贾,他那公司从去年三月开始就不行了,他倒好瞒的死死的。要是早知道,我怎么会。” 司父没有说下去,但是司阳朔懂他的言下之意,商业联姻,门当户对。三月,司阳朔醍醐灌顶,贾家一开始不同意他和贾琳娜来往,后来又同意了,还有这一次,他闹出了这样的丑闻,哄一哄,贾琳娜既往不咎之后,贾家也没再反对。 之前他以为是贾家拗不过贾琳娜,然如今看来,贾家是想借他们司家这股东风。 司阳朔面色渐渐转冷。 司母知道后,气得想骂人,贾家坑得他们好苦,可气归气,司母还得叮嘱司阳朔:“琳娜那,你不能太冷落了,不然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之前还殷勤地求和好,贾家一遇上事,又马上撇清关系,太难看了。早知如此,她就不耳提面命逼着儿子去向贾琳娜赔礼道歉,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不只司阳朔不能马上疏远贾琳娜,就是他们司家在能力范围内也得帮一帮贾家,想想就让人呕得慌。 …… 司母觉得呕,贾琳娜比她更呕,她察觉到了周围人态度的改变,包括司阳朔的。 公司情况被披露的越来越多,裹在外面的那一层金玉剥落,露出了里面的败絮。 贾琳娜知道自家不如前几年风光,但是从来没想过家里情况已经落到这一步,他爸背着他们质押了不少产业投入公司试图力挽狂澜,反而让公司急速衰败。 贾琳娜惶恐不安,倘若她家败落了,她该怎么办?不会的,她家不会破产,谁家做生意不遇到坎,她爸肯定会熬过去的。再说了还有司家,司阳朔一定会帮她的,他们已经订婚,帮她不就是帮他自己,以后贾家的一切还不都是他的。 形势比人强,贾琳娜有意无意地收敛了自己的小脾气,哪怕再一次在司阳朔身边发现了米盼盼的踪影,这一次,贾琳娜选择了假装没看见。 米盼盼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她没有手机,就问人借了一个:“司阳朔,乐乐怎么样了,我想乐乐,我想见见乐乐。” 司阳朔其实过得也不好,因为之前的丑闻,三位流当红主播陨落,还传出米可女主播都跟他不清不楚,以至于其他女主播形象下滑,流量锐减,此消彼长,竞争对手更上一层楼。 心烦意乱很久没睡好的司阳朔接到米盼盼的求救电话,不禁想起和她在一起的轻松,略一犹豫,顺从内心派人把她悄悄接了过来。 阿渔自然也知道了,消息是许新带来的。 许新都替司阳朔脸红,他和贾琳娜好歹相交一场,不说雪中送炭,可也不能落井下石吧。 “司阳朔其人,可共富贵不可共患难。”阿渔饶有兴致地问:“你觉得米盼盼可以共患难吗?” 许新一个顿都不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阿渔捏了捏怀里的猫耳朵,轻轻笑着道:“可以申请专利了。” 司家的根本是药业,不巧,这也是她的强项,司家主研究什么,她就研究什么,还比他们更快出成果。她申请专利之后,司家之前那些年的投资付诸流水,损失的可不是几个亿,而是几十亿甚至上百亿。 恰在此时,阿渔的手机响起来,算是个好消息,时隔两年四个月,冯远鹏终于醒了! 人齐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报完了,她才能心无旁骛地享受生活。 世界如此美好,岂能一直和渣渣纠缠不清。 霸总未婚妻29 霸总未婚妻29 冯远鹏躺在病床上,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就像一架腐朽的机器,口不能言,手不能动。 主治医生对阿渔解释这种情况,像冯远鹏这般昏迷了两年以上还能恢复意识的,不到百分之一。冯远鹏能醒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昏迷了两年四个月,不可能一醒来就生龙活虎,宛如正常人。 失语、活动障碍都是正常现象,后续经过语言训练、肢体功能锻炼、心里疏导等康复疗程,会慢慢改善,至于改善到哪一步因人而异。 医生说的十分详细,阿渔是这家疗养院最大的股东,面对老板,他自然尽心尽力。 阿渔颔首示意,总算是醒了,不枉她定期给他针灸,排了这么精彩的一场戏,怎么能缺少最重要的观众。 与医生客套两句,阿渔进入病房。 病房内的冯远鹏眼神痛苦,他今天才醒来,但是他早就有意识清醒的时候,他隐隐约约能听到外面的动静,但是他无法回应。就像是被关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黑屋里。意识越清醒,他就越痛苦。 阿渔嘴角轻轻上扬了几个弧度。 看见阿渔,冯远鹏瞳孔缩了缩。 阿渔微微一笑,踩着高跟鞋靠近,垂眸凝视憔悴的冯远鹏:“看见我很失望吧。” 这抹笑落在冯远鹏眼里,不知怎么的,他心里泛出丝丝凉意。这个女儿与印象中大不相同,身上透出一股逼人的气势,刀子一般,刺得他发瘆。 拉了把椅子,阿渔好整以暇地坐下:“我今天不忙,就给你简单介绍下如今的形势吧。大梦两年,外面早已物是人非。” 冯远鹏眼神变了变,透出疑惑还有更深的不安。阿渔的反应让他大大的不安,他昏迷前正在和高丽华离婚,他病倒后,高丽华会怎么做?如果换成高丽华病倒,他有一系列的手段为自己争取利益。那么高丽华,会吗? “先说说我妈吧。我妈跟你已经离婚了,财产分割上差不多是按照你之前的诉求来的,五五对开,公司股份你占了大头,我妈要其他资产。” 冯远鹏心里先是一喜,紧接着是惊疑,高丽华怎么可能这么好心?他昏迷这两年公司是谁在管理,现在公司是个什么情况?冯远鹏一肚子疑惑,可偏偏他又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急得猫爪挠心,喉咙里发出呵呵气流声,再次想坐起来,只刚一用劲,钻心的痛苦贯穿全身,整具身体都在抗议。 欣赏着他的痛苦之色,阿渔笑着继续:“离婚后我妈专注于做慈善,去年当选了全国十大慈善家,还在做慈善的过程中认识了霍叔叔,霍叔叔是个很好的人,我妈跟他在一起很快乐。” 冯远鹏脸颊抽了抽。 阿渔笑容愉悦,如冯远鹏这样的人,自大傲慢,在他眼里,高丽华是他的所有物,他可以另觅新欢,却无法容忍高丽华发展第二春,哪怕离婚了,也该守身如玉。 “这还得感谢你和谷女士,要不然我妈怎么能认清火坑及早逃离重寻幸福。” 一字一句针一样扎在冯远鹏脸上,冯远鹏呼吸急促,要是现在能动作,早就一巴掌甩过来,大骂大逆不道。 冯远鹏两眼迸射出愤恨的光芒。 阿渔心情更好:“说来,你的老情人谷女士也是个妙人,看你倒下了,生怕财产便宜了我和我妈,她居然想出买凶杀人的伎俩。到头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被判了无期。” 冯远鹏心头巨震,谷雅萍买凶杀人,她怎么敢?瞬息之间他反应过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然谷雅萍哪来这种胆子,是不是冯恺,冯恺出事了? 冯远鹏心急如焚。 “忘了说,谷女士和你的老下属老汪,”阿渔食指对了一下,声音戏谑:“也是难为谷女士了,这一大把年纪的人还得使美人计,把老汪哄的五迷三道的,鬼迷心窍帮她杀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睡到了老板的女人,赔上十二年,不知道觉得值不值?” 冯远鹏愕然瞪大双眼,谷雅萍和老汪,怎么可能? 阿渔饶有兴致地看着不敢置信的冯远鹏:“多有趣儿,你把谷女士当成白月光朱砂痣,可人家背着你找了小鲜肉又找老腊肉,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你这头上估计都能跑马了。” 冯远鹏怒气冲顶,恶狠狠怒视幸灾乐祸的阿渔。 阿渔:“还有冯恺?” 冯远鹏怒气一顿,登时心惊肉跳起来,恺恺怎么样了?有谷雅萍的下场在前,冯远鹏惶恐不安,她把恺恺怎么了? 阿渔微微笑着道:“冯恺因为过失杀人被判了一年八个月。” 冯远鹏如遭雷击。 “杀的是你妈。” 冯远鹏呆若木鸡,表情一片空白。 阿渔站了起来:“我已经派人通知冯恺,估计他在来的路上了,恭喜你们父子团圆,你们慢慢叙旧吧。” “赫赫”冯远鹏剧烈喘息着,狠狠瞪着阿渔的背影,目光凌厉带着刀子一般,似乎想将她凌迟。 走到门口的阿渔回身迎视他憎恨的目光,弯了弯眉眼:“差点忘了说,让你心梗的那些照片是我寄的,那小鲜肉是我安排的。” 阿渔略一耸肩:“我真没想到你反应会这么大,意外之喜!” 一瞬间,冯远鹏的脸变成青灰色,额角青筋哏哏跳动,眼神彷佛要吃人。 阿渔勾起一个森冷笑容,直视冯远鹏的双眸:“这就是你背叛我妈的下场。” 冯远鹏悚然一惊,旋即神情忽悲忽怒,旋风似的变幻不定,像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来面对为好。 堆积在胸口郁气渐渐消散,冯愉那么努力,就是想有朝一日居高临下地俯视冯远鹏,告诉他,这就是背叛的下场。 阿渔走在明亮的走廊里,外面的明媚春光穿过玻璃洒在身上,暖融融一片,春天来了。 …… 他爸醒了! 巨大的惊喜让冯恺激动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傻了几秒,他才飞快冲出教室,留下茫然的学员。 他爸醒了,他爸终于醒了。 冯恺忽觉脸上一热,伸手一抹,原来是眼泪,下一瞬,眼泪汹涌而出,冯恺压抑不住,索性任它决堤。 父子相见,热泪盈眶。 望着苍老而又瘦削的冯远鹏,冯恺锥心刺骨,他爸竟然瘦成了这样。 冯远鹏比他更难过,儿子这两年一看就过得不好,他竟然坐了牢。冯远鹏有千百个问题想问,尤其是所谓的冯恺误杀冯老太,奈何他口不能言,急了只能发出赫赫之声。 痛哭一场,冯恺紧紧抓着冯远鹏干瘦的双手,只觉千斤重担一下消散,再一次寻回了力量,他爸醒了,他再也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冯远鹏焦急望着冯恺,眼神不断询问。 冯恺心有难以抑制的狂喜,紧随其后是悲苦,这两年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就算他爸醒来,也无法弥补所有。 在冯远鹏急切的视线下,冯恺哽咽:“爸,我,奶奶,奶奶……” 冯恺泣不成声,想起了对他疼爱有加的冯老太,想起监狱里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想起了三位姑姑的见死不救,又想起出狱这半年挣扎求生。 听得冯远鹏再次老泪纵横,也更加清楚了解在他昏迷这两年发生的事情。 母亲之死,他固然伤心,但是这怪不得儿子,儿子是无心之失,况且他已经付出代价。 第二天,冯家三姐妹陆陆续续赶到,冯远鹏心中有怨,为了利益,他们竟然弃冯恺不顾,在冯恺出狱后,也没有施以援手,任由他吃苦受罪。 冯远鹏虽然身体不行,但是脑子清醒,他心知肚明,人走茶凉,冯大姑他们就是觉得他不行了,所以巴结高丽华母女。 气归气,冯远鹏现在眼前一抹黑,尚且不能跟他们算这笔账,配合着姐弟情深。 冯远鹏不能说话,冯恺便看他眼色代替他说,大抵是父子连心,倒也顺畅。 冯远鹏最担心公司,冯恺已经和他说过一些,但都是网上的信息,冯恺虽然关注公司,但是他只能通过网络了解,旁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说起公司,冯大姑冯二姑两家人神色顿时不自在起来,他们各有儿女在公司里,很知道一些情况。公司不行了,而他们儿女颇有些责任。冯愉并不怎么理事,授权儿女,这两个不成器的捅出了不少篓子。 观其色,冯远鹏心里咯噔一响,苦于不能说话,心急如焚等了七天,冯远鹏终于能简单说一些话,立刻要见自己的心腹。 他的心腹不是叛变就是离开了公司,冯恺在冯远鹏的指示下又找来了周助理。 周助理已经另谋高就,见到沧桑的旧主,百般滋味在心头。老板醒的太晚了,张副总联合一干股东,通过资产剥离种种手段,搬空了公司。他们还一个个另起炉灶,抢走客户,赚的锅满盆满。 所有人都发了一笔横财,据他所知,就是老板的两个外甥也没少中饱私囊,唯独老板损失惨重,老板如肥羊被这群人分食殆尽。 冯远鹏气得眼前发黑,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冯远鹏让周助理回来帮他,周助理婉言拒绝了,他觉得冯氏翻不了身了。 冯远鹏气结,却无能为力,心情更加沉郁,公司状况得如何糟糕才能让周助理拒绝他开出的条件。 不过冯远鹏不可能就此气馁,没有周助理,还有其他人,那些人因为冯远鹏倒下被排挤,如今听说冯远鹏醒来,顿觉可以东山再起,急忙跑到疗养院表忠心。 深入了解公司情况,冯远鹏一颗心如坠冰窖。他的好女儿,她自己的事业做的风生水起,冯氏却一塌糊涂,若说不是她故意放任,他半点不信。 冯远鹏恨得咬牙切齿,却一筹莫展,便是诉诸法律,也于事无补。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他也许会说上一声干的漂亮,可被设计的那个人是他,冯远鹏气得直打摆子。 冯恺茫然无措,他以为冯远鹏醒来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但是,他好像想的太简单了。 又到了探视日,冯恺去见谷雅萍。 “你爸醒了?”谷雅萍喜出望外,一张脸焕发出别样的生机。冯远鹏醒了,她儿子熬出头了。 冯恺却没有她意料中的欢喜,谷雅萍心头一悸:“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冯恺张张嘴,不想她担心,遂又咽了回去。 知子莫若母,谷雅萍连声追问。 冯恺只得说了公司状况不佳,故意往好里说,告诉他妈,除了让她担忧外没有丝毫意义。 果然谷雅萍并不在意:“你爸病倒了,公司当然经营不好,冯愉高丽华她们懂什么,要不是冯氏家大业大,指不定被她们弄破产了。只要你爸好了,公司准能好转起来。” 谷雅萍眼神一利:“高丽华母女的好日子到头了。” 冯远鹏在她心目中近乎无所不能,尤其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狱里,她不断告诉自己,只要冯远鹏醒了,儿子就能否极泰来,就能照顾她。说的次数多了,她更加坚定,只要冯远鹏醒来,一切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苦意漫上舌尖,冯恺垂眸遮住眼中彷徨,爸爸好转之后,公司管理权就重新回到爸爸手上,爸爸让他进了公司,深入了解之后,心里阵阵发凉,公司岌岌可危,已经到了破产的边缘。 眼下这日子,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冯恺心底生出丝丝缕缕的惶恐,比任何一次都来的深刻汹涌。 这一刻,米盼盼的心情与冯恺同步了,现在的日子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乐乐回到了她的身边,她想离开,但是司阳朔不许她离开,司阳朔把她们母子关在另一座中式园林别墅内,但是他本人却甚少出现。 司阳朔很忙,忙得焦头烂额,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公司成功申请了三个医药专利,正是他们主要的研究领域,六年心血毁于一旦。损失的不仅仅是时间,还有这六年来数以十亿计的投入以及未来几十亿上百亿的盈利。 米可受挫,在他承受范围之内,这一次带来的损失却连他都难以估计,急的他嘴上都能起了燎泡。 牵一发而动全身,消息传出去后,一个合作商上来催讨应收款项,引起多米诺骨牌效应,其他债权人产生恐慌,也开始上门催收。 一家公司有百亿市值,却未必有一个亿的现金流,所有债务一股脑儿上来,如何偿还。 司阳朔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滑铁卢,还是有灭顶之灾那种。近段时日以来奔波忙碌,哪有空逗小情人哄儿子。 连情人儿子都没空搭理,就更别提贾琳娜了。 贾家刚出事的时候,贾琳娜还能见到司阳朔的面,得到几句安慰。随着贾家暴露出来的问题越来越多,贾父被起诉,贾琳娜明显感觉到了司阳朔对她的冷淡。 他想分手,但是他怕背上骂名,所以想冷处理。 贾琳娜已经反应过来,她想骂人想打人,可她咬着牙忍住了,她跑去找司母哭,恳求司母帮她爸爸。 司母嘴上应得好好的,却不见丁点有意义的动作。及至司家自己摊上了麻烦,四面楚歌之下,司家不得不抛售部分资产解决负债,彻底顾不上贾家,也顺理成章抛下贾家。自顾尚且不暇,哪有余力照顾不是姻亲的姻亲,贾琳娜和司阳朔可还没领证。 “司阳朔,司阳朔,我爸可能被判刑,我爸不能坐牢啊,司阳朔,你帮帮我,你帮帮我。” 贾琳娜绝望大哭,把司阳朔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米乐乐好奇的戳了戳手机,歪着头咯咯笑。 听着隐隐约约的笑声,贾琳娜愣住了。 “喂!”米乐乐模仿着大人的模样把手机拿到耳朵边。 贾琳娜心头巨震,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狰狞:“你是乐乐吗?”她知道司阳朔私生子的名字。 米乐乐咿呀咿呀地叫,伴随着笑声。 手机对他来说还是太重了,啪一下掉在床上,米乐乐又找到了新玩具,司阳朔裤子上的皮带,好奇地玩起来。 贾琳娜握着手机的双手泛起青筋,她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良久良久。 出浴的鸳鸯离开浴室才发现屋里多了个小人,一丝不挂的米盼盼惊叫一声,浑身发烫成了龙虾。 饶是抱着米盼盼的司阳朔也吓了一跳,赶紧退回浴室。 米盼盼捶着他的胸:“都怪你,都怪你,乐乐,乐乐都看见了。” “他懂什么!”司阳朔摆出一幅无赖相,穿上浴袍出去后把捣蛋的儿子抱起:“哪都有你,你怎么进来的?” 米乐乐咯咯笑:“妈,妈!” “你妈今天不想见到你。”司阳朔拍了下儿子的屁股,抱着他离开房间,去找保姆。 司阳朔和儿子玩了一会才上来,只见床上拱起一个团,一跟头发丝都不露,不觉一笑:“躲起来干嘛。” 手机黑着屏安安静静躺在床头。 贾丽娜握着手机坐在地板上,彻骨的阴寒从尾椎骨爬上来。 贾琳娜一动不动地听着那边嬉笑打骂,听着那边恩爱缠绵,一直听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没空见她,却有空跟狐狸精鬼混,一家三口,可真幸福啊,他们好像还没分手吧。 贾琳娜猛地把手机砸出去,歇斯底里咆哮:“司阳朔你个王八蛋,你个畜生,你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不会再见这个女人,你说不会再见她的。” 一个月后,贾父被判处一年有期徒刑,随着贾父入狱,昔日的服装大王,以枯拉朽之势坍塌覆灭。 贾氏集团进入破产清算环节,债权人蜂拥而至,贾母和贾琳娜犹如丧家之犬,狼狈不堪。 贾母终于受不住这样的落差,病倒了。惶惶无措的贾琳娜崩溃大哭,再一次拨打司阳朔的电话,无人接听,再打还是无人接听。 贾琳娜布满泪水的脸一瞬间透出狰狞,摇摇晃晃跑到酒柜前拿出最后一瓶酒,最近她迷上了喝酒,喝醉了就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在梦里,她爸妈都好好的,公司也好好的,她还是高高在上的贾家千金,拥有一个出色的未婚夫,没有破产,没有米盼盼母子,真好! 开完会回来的司阳朔烦躁地坐在椅子上。那些吸血鬼,看准了他们家急着用钱,不断压价,恨不得白送。 司阳朔用力扯了扯领带,随手拿起手机看到贾琳娜的未接来电,皱了皱眉,还是拨了回去。 “司阳朔,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你想躲我到什么时候?”贾琳娜哭着喊。 司阳朔眉头皱的更紧:“我在开会。” “和小妖精开会吗?”贾琳娜嘲讽。 司阳朔面色不悦,知道她又说那件事,他也是事后看着一百多分钟的通话记录才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情,心里也膈应得慌。 “我这还有事,你要是没事,我就挂了。” 贾琳娜又哭又笑:“你就怎么不耐烦了,是啊,我们家破产了,我什么都不是了,司阳朔,你还记得你以前是怎么哄我的,你说你爱我啊,会对我不离不弃的,可你是怎么对我的。我这刚落魄,你就又把那个臭女人接了回来,你金屋藏娇啊,你可真够行的,司阳朔,你还是人吗!” 司阳朔铁青着脸结束通话,马上手机又响起来,司阳朔直接把她拉入黑名单。 处理了一会儿公事,却心烦意乱怎么也定不下心,司阳朔决定提前下班,好几天没去那边了,如是一想,司阳朔归心似箭,通知司机在公司楼下等他。 等候在楼下的司机远远看见司阳朔出来,下车准备打开车门。 司阳朔大步走过去,猝然看见不远处坐在车里的贾琳娜。 贾琳娜猩红着双眼,她一来,他就跑,就这么不想见她,好啊,那就永远都别再见到她,贾琳娜重重踩下油门,冲了过去。 “砰”弹出来的安全气囊撞得贾琳娜头晕眼花,脑子里一片空白,迷迷瞪瞪就像是踩在云端上,她在哪儿?她在做什么? …… “贾琳娜把司阳朔撞进了医院。”许新通知阿渔:“贾琳娜没事,司阳朔情况不大妙的模样,具体还不清楚。” 阿渔放下钢笔,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前世今生皆如此。 许新感慨:“她也是够狠的,不过也怪可怜的。” 这么看着是挺可怜的,但阿渔一点都不同情。在所有人里,冯愉最恨的是贾琳娜,她死后,高丽华怎么活下去。 霸总未婚妻30 霸总未婚妻30 贾琳娜被保安粗鲁地拉出驾驶座,头晕目眩阵阵恶心,好像有人在高喊尖叫,可她听不清,耳里就像是堵了一团棉花,轰隆隆炸响。 慢慢的,视野逐渐清晰,躺在血泊里的司阳朔闯入眼帘,贾琳娜目眦尽裂,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刹那间,酒醒了,魂散了,贾琳娜脸色苍白的半点血色都没有,浑身剧烈颤抖,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睛。 忽然间,贾琳娜发出一声尖叫:“阳朔!司阳朔!司阳朔!” 才跨出去一步,贾琳娜被保安拦住,唯恐她再做出什么不堪设想的事来。 鲜血不断从司阳朔身上涌出来,贾琳娜觉得自己身上的血也随之抽离,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她竟然开车撞了司阳朔! 司阳朔被救护车紧急送到医院,经过抢救,命是救回来了,却极有可能落得腰部以下瘫痪的结局。 司母痛不欲生,放声大哭,哭着哭着抹抹眼泪,咬牙切齿:“贾琳娜,贾琳娜,我要她的命。”她的儿子30岁都还没到啊,贾琳娜这个畜生,不得好死。 司母悔不当初,她为什么当初要让儿子去追求贾琳娜,贾琳娜就是个疯子。视频事件后,她就该顺势让儿子分手的,是她,是她逼着儿子去道歉求和。 司母心神俱裂,痛哭不止。 待被告知有人在网上诋毁儿子,还上了热搜,司母险些气晕了过去。岂不知有人恶意针对,不然一起车祸怎么可能上头条。 司阳朔和贾琳娜米盼盼这段三角恋的经过被放到网上,还有视频有照片佐证。 早前那几段视频的热度已经过去,但是互联网的记忆功能无比强大,哪怕司贾两家当初费心公关平息,也无法斩草除根。 此事一出,又被挖了出来,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之前同情司阳朔谴责贾琳娜的,这会儿纷纷倒戈,开车撞人肯定不对,可司阳朔干的还真不是人事。 背着白富美未婚妻脚踏几条船,翻船之后,做小伏低取得谅解。白富美一朝破产,立马翻脸不认人,又和小三儿恩恩爱爱。 部分网友表示,搁他也想弄死这个渣男。 司阳朔再次臭不可闻,比上次还甚。 这回司家没能力像之前那回下大力气公关,兼墙倒众人推,网上一片腥风血雨。 看得司母又惊又怒又恐,司家是个上市公司,要脸要名,尤其眼下这节骨眼上,这些舆论带来的恶果更加严重。 不由得,司母开始怪儿子怨米盼盼,如果儿子不鬼迷心窍,如果这女人不得寸进尺,事情未必会恶化到这一步。 然,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司母只能一边担心着儿子,一边等待着出差的丈夫回来主持大局。 被司母怨怪着的米盼盼是从铺天盖地的新闻中得知这个噩耗,米盼盼闲着没事就喜欢玩手机,哪能看不到。 刷到司阳朔车祸的消息,当下魂飞魄散,米盼盼哪还顾得上矜持立马打电话,也就不知道自己被扒了出来。 打过去提醒关机,各种不好的念头纷纷踏至,米盼盼吓的小脸惨白,跑去找佣人,问她有没有司阳朔别的联系方式。 当然是没有的,米盼盼急的团团转,忽然想到公司,就像是溺水之人抓到救命稻草,抱上儿子,让司机送母子俩去公司。 司阳朔现在肯定很需要他们,老天保佑他一定平平安安,他肯定不会有事的。 满脑子司阳朔的米盼盼压根没意识到自己这会儿大小也是个网红,黑红的红。 刚一露面,就被认了出来,一个人拿出手机拍之后,效仿者紧随而来。还遇到了两个激进的女孩,跑上来质问她。 米盼盼哪里遇到过这阵仗,吓得掉头往车里跑,她惊魂未定的坐在车里,让司机去打听司阳朔在哪个医院。 司机无功而返。 内外交困,米盼盼嚎啕大哭,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说她,她不是,她不是那种人。 …… 冯恺筋疲力尽地抹了一把脸,他爸已经能够坐着轮椅来公司主持大局,然而公司情况并没有如他设想中的那般起死回生。 近来,他爸主要做的一件事是查账,查出来不少猫腻,他爸已经在追缴。想要力挽狂澜需要钱,追缴是目前最便捷的一条路。 追缴的人里,就有冯大姑和冯二姑的一儿一女。 对此冯恺乐见其成,对于当年冯家三个姑姑的袖手旁观,他一直耿耿于怀。但凡她们拉他一把,他便可以少判刑,甚至有可能不判刑,但是她们没有,为了自己的利益,冷眼旁观他入狱。出狱后也当他这个人不存在,她们丝毫不顾爸爸几十年来对她们的照顾,翻脸无情。她们做了初一,就别怪他们父子做十五。 冯大姑和冯二姑企图打亲情牌,冯远鹏不为所动,冯远鹏已经被姐妹俩的所作所为寒了心肠,现状也不允许他心慈手软,他需要钱运转,哪怕是亲外甥也不手软。 在他儿子吃苦受累时,他的好外甥们拿着他的钱挥霍无度,是可忍孰不可忍。 冯大姑冯二姑为了不让儿女坐牢,只能忍痛割肉,变卖家产,补上窟窿。眼看着亲外甥都这个下场,旁的也不敢抱侥幸心理。 如此倒是收回了一笔钱,冯远鹏不顾身体,坐在轮椅上拜访昔日朋友,情况却并不乐观。 冯恺叹了一口气,拿起杯子灌了一口黑咖啡,继续看资料。他大学没毕业就出了事,对生意其实一窍不通,这段日子都在恶补相关知识。 突然,右下角跳出一个新闻窗口,随意瞄了一眼的冯恺瞳孔骤然收缩。 彷徨无助的米盼盼接到冯恺的电话,立刻哭起来:“冯大哥,冯大哥。” 冯恺被她哭的心揪成一团,连忙道:“你在哪儿?” 回到别墅内的米盼盼犹豫了下,报上地址。 冯恺拉开门就要飞奔赶过去,和正要进门的秘书撞了个正着。 “冯总,冯董让您去一趟他办公室。” 冯恺愣了下,问:“我爸有说是什么事吗?” 秘书:“冯董没说。” 冯恺人神交战,既想立刻飞到米盼盼身边,又怕他爸找他有要紧事。 “冯总?”秘书唤了一声。 冯恺稳了稳心神,抬脚前去见冯远鹏。 冯远鹏找他过来说正事,自己这身体状况,得尽快培养冯恺,让儿子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但见冯恺心不在焉的,脸色冷了下来。 冯恺察觉后,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你有事?” 冯恺摇头:“没事。” 冯远鹏直直凝望冯恺:“有事也搁一边去,现在最重要的是公司,你自己掂量清楚。” 冯恺心下一凛:“爸爸,我知道。” 冯远鹏脸色略略和缓,冷不丁又道:“你和那个姓米的女孩还有联系吗?” 毫无防备的冯恺满脸惊讶。 冯远鹏颜色泛冷,他调查过儿子,知道米盼盼和儿子同居过。 几个月前司阳朔视频事件后,米盼盼被扒了个底朝天,冯恺也被挖了出来,被戏称为备胎王。 把冯远鹏气得不轻,他冯远鹏的儿子居然捡司阳朔穿过的破鞋,还被个一无是处的女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后见儿子专心学习,他就懒得再问,可司阳朔又出事了,儿子神不守舍,冯远鹏不禁想到了那个女人。 “不许再联系,那女的不是个好东西,一攀上司阳朔就撇了你,嫌贫爱富。你只管看着,要是司阳朔挺不过这一关,她一准回来找你,你可别犯傻。” 冯恺:“爸爸,你误会了,我和盼盼不是那种关系。” 冯远鹏冷笑:“那是什么关系?” 冯恺:“我们是朋友。” “住在一个屋,供她衣食住行帮她养孩子的朋友。” 冯恺:“她遇上困难了,我只是暂时帮帮她。” 冯远鹏气得拍桌子:“蠢货!你帮她,她就坦然的受了,别告诉我她不知道你对她有意思,明知道你有意还接受,就是故意吊着你那你当冤大头。你是不是还以为自己是情圣,人家当你是傻子。” “爸,你别这样说盼盼,她不是这种人,她是个好女孩。”冯恺听得耳不顺。 冯远鹏大怒:“好女孩不会勾搭有主的男人,更干不出未婚生子的事。” 冯恺只觉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来,有主的男人,未婚生子,那么他妈又算什么!一口郁气在胸口横冲直撞,冯恺想问,却不敢,只涨红了脸握紧了拳。 冯远鹏从他震惊悲愤的神情中意识到了谷雅萍,眼皮抽了抽。 曾经他以为谷雅萍是个好女人,觉得谷雅萍深深爱着他,为了他甘愿当见不得光的情妇。可在谷雅萍给他带了两顶绿帽后,冯远鹏只想戳瞎年轻的自己的双眼,什么爱,谷雅萍就是为了他的钱。 父子两个不欢而散。 冯恺仍是去找了米盼盼。 冯恺来到一座古典的园林别墅前,脸上线条微微紧绷。米盼盼从家里逃走后,米父米母联系过他,可他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但是有猜测。 后来米盼盼大概是补办了手机卡,终于能联系上,从米盼盼支支吾吾的话里,猜测成真。 冯恺心里什么滋味都有,酸甜苦辣咸,最后化为自嘲,司阳朔是乐乐的亲生爸爸,司阳朔能给盼盼母子提供优渥的环境,而他朝不保夕。 坐在车里,冯恺定定心神,打电话给米盼盼。 米盼盼听到电话响,接起来,得知冯恺来了,漂浮不定的心不禁略略安定,跌跌撞撞跑出去。 望着米盼盼雪白的面容,冯恺刀剜心一般。 米盼盼未语泪先流:“冯大哥。” 别墅里的佣人有一眼没一眼看着坐在一块的冯恺米盼盼米乐乐,在冯恺放在米盼盼背部轻拍的手上顿了顿,暗暗一撇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一家三口呢,少爷才出事,她就……罢了罢了,她什么都没看见,少爷也不知道什么个情况,这女人可有儿子傍身。 冯恺柔声安抚了米盼盼:“我去打听下司阳朔在哪个医院。”顿了顿,冯恺又道:“他不会有事的。”心里深处却又一道不同的声音冒出来,把冯恺自己都吓了一跳,有些坐不下去了。 冯恺匆匆离开,当真帮米盼盼去打听,看在冯远鹏的面上,还真让他打听到了。 这一次,心有余悸的米盼盼汲取教训,带上帽子口罩抱着同样装扮的米乐乐前往医院。 见到了骨立形销的司阳朔,不过是五日光景,司阳朔的脸就像是被刀削过一般减下去。第一眼,米乐乐吓的哭起来。 米盼盼站在门口,一时不敢进去。 司母抿了抿唇,目光复杂的看着她们。儿子很有可能不行了,这孩子就是她唯一的孙子,哪怕再厌恶孩子他妈,自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可这心里怎么想怎么不得劲,司母是一千个一万个看不上米盼盼,要家世没家世,要学历没学历,要相貌没相貌,要本事没本事,就是人品也让人不敢恭维。真不知道儿子看上她哪一点,想不明白的司母有意无意忘了这对通知母子,司阳朔也没主动提起,以至于米盼盼还得通过冯恺找到人。 司母一时也没深想她怎么找到这来的,眼不见为净,司母走出病房,坐在走廊上的椅子上,不一会儿就听见了悲怆的哭声。 司母安慰自己,起码对儿子还有几分真心。 米盼盼和米乐乐痛哭流涕,哭得司阳朔一面感动一面烦躁,好不容易让她们止了眼泪。 司阳朔并不知道自己病情有多严重,父母都瞒着他,他憔悴是因为生理痛苦,以及为舆论,为雪上加霜的公司现状,并不是为自己的伤势。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能好起来,下个星期他就要出国治疗,会好的更快。 闻言,米盼盼一颗心落回肚子里,心疼地摸了摸他打着石膏的腿。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打不通你的电话。”米盼盼含着泪嗔怪。 司阳朔:“手机坏了。” 盼盼凶巴巴地瞪着他:“手机坏了,你不会另外找个手机给我打个电话。” 司阳朔打了个哈哈,兵荒马乱没顾上这一茬,这话没法说,只能逗儿子转移她注意力。 处理工作的百忙之中司阳朔还有空逗着儿子在石膏山画画,米盼盼母子的到来让司阳朔心情好了几分。 这份好心情在美国接受半个月的治疗后荡然无存,司阳朔终于知道了自己的真实病情。 司阳朔盯着窗外,宛如泥塑木雕。 他出生时,司家已经是百万富翁,他是长子长孙,打小就受父祖爱重。一路顺风顺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年纪轻轻就在商场闯下自己的事业,人人都说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唯一的不顺就是私生活,他承认自己花心浪荡,但是他有这个资本,那些人的辱骂不过是嫉妒罢了。和他换个身份,就不信他们能安分守己,说白了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可现在,他居然成了一个残废,成了一个废人。 司阳朔双目血红,右手死死抓着大腿,不痛,一点都不痛。 米盼盼瑟缩在墙角,入眼是狰狞的司阳朔,狼藉的病房,眼泪成串成串往下掉,她抖着嗓子叫了一声:“阳朔?” 司阳朔寸寸抬眸,直勾勾锁着米盼盼。 米盼盼形容不来这种眼神,绝望、死寂、悲愤,看得她一凉到底,就像是被人抓着脑袋按在冰窟窿里,米盼盼打了一个寒噤。 爆发了一次之后,司阳朔不闹也不哭,整个人失了魂一般。 米盼盼也觉得三魂六魄动荡不安,似要离体。 司阳朔腰部以下瘫痪,恢复希望渺茫,怎么可能,米盼盼越哭越悲,悲不自胜。 如此行尸走肉月余,司父赶来,带来了贾琳娜因故意伤害罪被判十年的消息。 司阳朔波澜不惊,死水一般。 忍无可忍的司父一个耳光甩在自怨自艾的司阳朔脸上:“腿废了你脑子也废了,你下半辈子想躺在床上当个活死人是不是?我告诉你,就算你想也没这个机会,公司现在是个状况,你知道吗?照这情形下去,我们都得完,你以为你还能舒舒服服地躺在这,你以后连住院费都付不起。” 司阳朔眼珠子动了动,透出几缕活气。 见状,司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医学发展日新月异,现在治不好,十年后,二十年后,不放弃就有希望,放弃你就真的没指望了。说句不中听,就算你真的站不起来,只要我们司家不倒,谁敢轻视你。” 鬓角发白的司父口苦婆心一通劝,终于重新点燃司阳朔的斗志。 司父如释重负,近年来投资的新项目都是司阳朔在主导,他一撂摊子,群龙无首,乱上加乱。 临走,司父重重拍了下司阳朔的肩膀:“谁也不能打倒你,只有你自己能打倒自己。” 米盼盼见到重新打起精神的司阳朔,喜极而泣,压在心口的巨石不翼而飞。 司阳朔望着憔悴的米盼盼,怜意横生:“这段日子委屈你了。” 米盼盼动容,吸了吸鼻子:“只要你能好起来,什么都值得。” 司阳朔心头泛暖,一扫之前的颓败,重新投入工作之中。 然而,这世上,并非所有努力都有回报。 司阳朔向来以自己的高新科技项目为荣,到最后,正是这些项目拖垮了集团。 不是他的投资眼光有问题,他投资的都是蓝海项目,前途无量。问题出在他野心太大,但凡他觉得有前途的领域,为了抢占市场,拿下最大的一块蛋糕,大干快干。 步子迈太大,就容易扯着“蛋”。 司阳朔走在断尾求生的自我拯救路上,走上了绝路。 司家步上贾家的后尘,进入破产清算环节。 司阳朔第一次尝到了一无所有的滋味,这一次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车子房子都进行了抵押贷款,却仍然填不上那个吃人的窟窿。 残疾可以治,贫穷却无药可医。他完了!司阳朔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我还好,冯大哥,”米盼盼故作坚强的笑了下:“他近来心情是有点不好……他没怎么冲我们发脾气……嗯,就偶尔,我能理解,毕竟他遇上了这么大的事……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冯大哥,还好有你。” 司阳朔坐在轮椅上,神情难辨地看着阳台上打电话的米盼盼。 冯大哥,司阳朔动了下嘴角。 若有所觉的米盼盼霍然转身,对上司阳朔面无表情的脸,和以往一模一样。 米盼盼心里发虚,急忙挂了电话,司阳朔不喜欢她和冯恺联系。 “阳朔?”米盼盼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司阳朔脾气越来越暴躁,她也越来越怕他。 司阳朔看她一眼,控制轮椅进了房间。 留下米盼盼一个人呆愣愣地站在客厅里,司阳朔变了,曾经的他霸道却不失温柔,永远是自信张扬的。可现在的他,阴阳怪气,令人坐立不安。 趁着米盼盼没注意,司阳朔拿了她的手机,熟练地解开密码锁,查看通话记录,盯着最上面那一条,联系可真够频繁的,尤其是最近这三个月。 接着打开微信页面,冷笑从司阳朔牙齿缝里蹦出来。没想到冯恺是个痴情种子,都这样了,还想接盘。有人想当接盘侠,米盼盼高兴坏了吧。再装一装纯,半推半就地就能从了,再次过上有钱人的生活。 司阳朔冷笑涟涟,好朋友,情同兄妹,当初的他是有多傻,才会相信米盼盼的话,这哪是对好朋友好大哥,分明是对情哥哥。 过往种种在司阳朔眼前掠过,就是这样的天真漫烂欲拒还迎,他竟然看不透,自己是昏了头还是中了蛊? 如果没有米盼盼刺激贾琳娜,贾琳娜也许不会那么疯,自己就不会成为一个死残废。 将手机放回原位,司阳朔回了屋,给父母各打了一个电话,父母已经上了征信黑名单,寸步难行。而他因为治疗,出事时正好在美国,尚且有几分自由。 父母让他好好留在国外,千万不要回去。他当然不会回去,回去干嘛,可不回去又能干嘛,在美国那些债主是找不到他,但是他仍然是个残废,还是个贫穷的残废。他司阳朔,居然沦落到了这个地步,何其可笑,何其滑稽! 司阳朔拿出抽屉里的安眠药,如今他入睡必须得靠这东西,看着看着眼眶发热,忽的一呛,任眼泪肆意奔流。 米盼盼打了一个哈欠,不知不觉歪在沙发上睡着,米乐乐也窝在小沙发上进入梦乡。 坐在轮椅上的司阳朔定定看了米盼盼半响,这世上原来真的有报应。贾琳娜破产后,他一脚踹了贾琳娜。他破产后,米盼盼想一脚踹了他,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似哭似笑的司阳朔弯腰拿起茶几下面的水果刀。 公司破产,负债累累,双腿残废,连男人都算不上了,他绝不允许自己像个笑话一样活着。 在走之前,他要带上这个女人。司阳朔停在米盼盼身前,眼神寸寸发寒。想踹了他另攀高枝,哪有这样的好事,司阳朔神情一厉,高高举起水果刀刺向米盼盼的脖颈。 恰在此时,歪在靠枕上的米盼盼无意往下滑落一寸,水果刀划过米盼盼的肩膀,带出一串血。 剧痛令米盼盼骤然清醒,入眼的就是举着水果刀想补刀的司阳朔。 米盼盼惨叫一声,随手抓起靠枕挡在身前。 “你干什么!”屁滚尿流翻倒在沙发背面的米盼盼尖叫。 司阳朔趴在沙发上,愤恨又悲苦地怒视米盼盼,撑着双手爬向米盼盼。 他满脸鲜血犹如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骇得米盼盼连疼痛都忘了,一把抱起不远处的米乐乐,夺门而逃。 紧紧抱着熟睡的米乐乐冲向楼梯,此时米盼盼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快跑,司阳朔他疯了,他要杀了她们母子。 跑到一半,米盼盼体力不支倒下,从台阶上栽下去,摔得七晕八素。 米乐乐是被痛醒的,扯着嗓子哇哇大哭。 肩膀上的剧痛凶猛袭来,米盼盼也大哭起来。 撕心裂肺的哭声吸引了上下楼层里的人,第一个赶来的是外国中年男人,见状大吃一惊,呜哩哇啦一通,米盼盼一个单词都没听懂。随后又来了好些外国人,闹哄哄一团。 正当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什么声音?米盼盼唰的扭过头,推开周围的人飞扑到窗口。 “啊!”米盼盼发出一声嚎叫,眼皮翻白,竟是晕死了过去。 霸总未婚妻31 霸总未婚妻31 天蒙蒙亮时分,冯恺被手机铃声吵醒,睡眼惺忪的冯恺从被窝里伸出手,摸索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半睁着眼睛瞟了一眼,霎时睡意全消。 冯恺赶紧接通。 “冯大哥,冯大哥!”米盼盼抓着好不容易回到自己手上的手机,语无伦次地哭叫:“司阳朔他疯了,他要杀我和乐乐,他疯了。冯大哥,司阳朔他疯了,他跳楼了,他为什么要想不开。冯大哥,司阳朔死了,他死了。” 米盼盼瑟瑟发抖,眼前彷佛还能看见那堆不成人形的血肉,司阳朔死了,跳楼死了。 “你和乐乐受伤了吗?”冯恺一骨碌坐起来,心跳到嗓子眼里。 米盼盼一个劲儿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冯恺被他哭得心惊肉跳,恨不得插上一对翅膀飞到她身边:“盼盼,你别怕,我马上过来,你别害怕。” 一想他们母子孤身在美国,人生地不熟,交流都成障碍,冯恺心急如焚。 冯恺脸都没洗就冲下楼,惊动了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冯远鹏,待冯远鹏问及看护,冯恺已经驱车赶往机场。 冯远鹏既急且忧,打冯恺电话:“出什么事了,你去哪儿?” 冯恺支支吾吾,他知道他爸不喜米盼盼。 冯远鹏大急:“你倒是说话啊!” 冯恺含糊道:“爸,我有事去一趟美国。” “你去美国干嘛,你……”冯远鹏瞪着没了声的手机,这小子居然挂了自己的电话,岂有此理! 冯远鹏越想越气,电光火石之间窜出一个念头。 司阳朔在美国,这并非秘密,司家破产,司阳朔滞留在美。那个姓米的女人是不是也在美国? 除了这个原因,冯远鹏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原因能让儿子这般心急如焚还瞒着自己。念及此,冯远鹏火冒三丈。司阳朔一倒,那女人立刻改弦更张,而他的傻儿子居然中计了。 冯远鹏呕了个半死,还有更呕人的,冯恺把米盼盼母子接了回来,殷勤地安置起来。 司父司母痛失独子,双双病倒,司家早就分崩离析,哪还顾得上米盼盼母子。 米盼盼悲悲切切地随着冯恺回国,感激涕零地望着冯恺:“冯大哥,还好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抱着米乐乐的冯恺道:“我们之间用不着客气。” 冯恺又道:“这里条件一般,你们暂时住在这,以后我再……” 米盼盼打断他的话:“已经很好了,比我们当初租的那套两居室大多了也新。” 冯恺不禁想起往日时光,那段时日虽然贫穷,却难得的轻松,不像现在,泰山压顶,让人喘不过气来。 停留片刻,冯恺便道:“我先走了,有事你打我电话。” 米乐乐却抱着冯恺的脖子不肯松手。 米盼盼轻嗔,用以前常用的手段哄米乐乐:“叔叔要上班去了,上班才能给你买好吃的啊。” 恍惚间,冯恺产生了一种,他们还住在那个狭小却温馨的出租屋里的错觉。他定了定神,柔声哄米乐乐:“叔叔给你买小蛋糕,好不好。” 米乐乐这才松了手:“蛋糕!” 冯恺笑着应和:“对,蛋糕!” 很快冯恺就笑不出来了,冯远鹏冷冷盯着冯恺:“你还回来干嘛,司阳朔自杀了,多好的机会,守得云开见月明,要不要我给你摆几桌庆贺庆贺!” 圈子就这么大,冯远鹏自然也知道了司阳朔自杀的消息,瞬间生出兔死狐悲的悲怆。他以为自己可以力挽狂澜,可现实甩了他一个狠狠的巴掌,他开始恐慌,他真的还能够东山再起吗?有朝一日,冯家是不是也会步上司家的后尘。 在生死存亡之际,他儿子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谈情说爱,还是跟那种女人。 冯远鹏难以言说的失望,连个嫌贫爱富的女人都看不穿,还怎么指望他继承自己的家业,又悲哀,他哪还有的家业。 嘲讽的话语犹如火舌,烧红了冯恺的脸:“爸爸,不是你想的这样。” 眼见着他冥顽不灵,被下了蛊似的犯蠢,冯远鹏忍无可忍:“那是什么样,你是不是觉得那个姓米的像你妈,所以觉得她千好万好。那你去牢里问问你妈,看你妈怎么说?” 自己的话听不进去,那就让他去听听别人的话,冯远鹏指了指冯恺:“你好好问问你妈,再看看网上别人是怎么说的,再把这事问问你熟悉的人,看他们怎么说。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蠢儿子,是人是鬼都分不清!” 大失所望的冯远鹏转着轮椅离开。 冯恺如遭雷击,呆呆站在原地反应不过来。 是的,他一直都觉得米盼盼像他妈,一样的未婚先育,一样的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哪怕发生了那么多事,他依然相信,他妈他爸是真心相爱。正如米盼盼对司阳朔,纵然有违道德,可感情的事往往不能够用理智来控制。 然而,他爸否定了他妈的感情,进而否定了米盼盼。 冯恺整个世界都在摇摇欲坠,在谷雅萍的话下,轰然倒塌。 “她要是个好的,和司阳朔在一起后,就会和你保持距离。她顺风顺水时,是不是很少找你。司阳朔受伤破产后,你们之间的联系就多起来,是不是?” “难道她就没其他朋友亲人可以求助哭诉了,一定要找你。就算没有,明知道你喜欢他,却找你诉苦,她这就是暗示,暗示你有机可乘。” “但凡是个好的,都会知道,既然不喜欢你,那就该疏远你,断了你的念想,让你死了心,而不是这样藕断丝连地吊着你,拿你当退路。” “司阳朔死了,她失了靠山,不去找亲爸亲妈,却找上你,不就是仗着你喜欢她会帮她会养她。她既然不准备接受你的感情,哪来的脸面接受你的帮助。她要是准备接受你的感情,司阳朔才死了几天,她就变心了。” “……” “好女人,绝不会插足别人的感情。恺恺,对不起,妈妈不是个好女人,我就是为了过上好日子……才和你爸在一起。”谷雅萍捂住脸,泪水肆意。 报应么?二十五前的自己贪图富贵插足高丽华的婚姻。二十五年后,她的儿子被一个似她的女人玩弄感情,儿子却因为她,看不透。 冯恺耳畔轰隆隆作响,彷佛听见二十五年来的信仰崩塌碎裂的声音。 冯恺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监狱,忽听见手机响,拿出一看,竟是米盼盼。 米盼盼说,乐乐想他了。 若是以前,再忙冯恺都会抽出时间过去,可现在,他不知道该用哪种心情面对米盼盼,他真的不知道。 冯恺一头扎入工作中,忙得分身乏术。 久不见冯恺,失了主心骨的米盼盼彷徨无措,打电话过去,冯恺总是在忙,忙得来一趟的时间都没有。 米盼盼越来越不安,尤其是上网搜索冯家的消息后,那种不安深入骨髓,冯恺会像司阳朔一样吗?那一阵,司阳朔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忙着忙着,他就破产了,他就跳楼了! 这一天,米盼盼在电话里委婉地问:“冯大哥,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冯恺想说没什么,忽然间,脑海中响起冯远鹏的话:“她能在司阳朔尸骨未寒的时候投入你的怀抱,就能在你落魄的时候弃你而去。” “我家里的公司快要不行了,盼盼,我爸可能要破产了。”冯恺声音低沉。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袭上心头,米盼盼打了一激灵,急慌慌安慰:“不会的,冯大哥,肯定还有转机,你别灰心。” 冯恺扯了扯嘴角:“但愿吧,不说了,我这还有点事。” 米盼盼忙道:“你去忙吧。” 米盼盼抓着手机,眼神落在窗外,落日熔金,天边一片金黄。 金黄的夕阳在门内外渡上一层柔光。 包厢内和谐的气氛中夹杂着一丝尴尬,霍友光,高丽华的第二春对象请冯愉还有高家人吃饭,这顿饭的意义不言而喻。 高丽华颇有点不好意思,一把年纪的人了,不好意思中透着幸福。 她满意,阿渔也就满意了,这位霍叔叔,她调查的门清,是个厚道人。 交谈下来,高舅舅和高舅妈都挺满意的。 高嘉树对许新有点不太满意,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可怜的人吗?女神变男神,男神便妹夫。没有了! 然在许新笑眯眯说在游戏里送他一套顶级装备之后。 高嘉树表示:满意满意太满意了。 不花一分钱就收买了大舅子的许新得意地冲阿渔眨了眨眼。 阿渔翻了个白眼,察觉到包里的手机振动,拿出来一看,眉梢轻挑,冯远鹏。真新鲜! 阿渔直接挂掉,大好的日子,哪能让他败坏心情。 冯远鹏铁青了脸,若不是走投无路,他不会低头找冯愉,他想过冯愉会拿腔作调,却没想到她一点体面都不留,好歹他是她爸。 明明可以再打,他却拉不下这个脸。这种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冯远鹏还想着冯愉会不会主动回过来。 显然,他想多了,等了一夜,都没等到回电。冯远鹏咬紧了后槽牙,再次拨出电话。 这一次终于打通了,冯远鹏等了一等,没等来声音,被晾了一天,他也没了脾气,主动开口:“阿愉,是我。” 阿渔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落在冯远鹏耳里,无名火往上冒,冒到嗓子眼又压了下去,他不是找她吵架的,是来谈和的。 “你最近怎么样?”冯远鹏放缓了声音,准备打温情牌。 阿渔懒洋洋的:“挺好的。” 冯远鹏太阳穴抽了抽,深吸一口气:“爸爸好久没见你了,你这周末晚上有空吗?” 阿渔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公司回天乏术,于是想起了有钱的女儿。 “有空。”阿渔爽快应下,她还有一份小礼物没送出去来着。 霸总未婚妻32 霸总未婚妻32 冯小姑推着冯远鹏来到说好的餐厅,心下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冯愉葫芦里卖什么药,居然点名让她陪着冯远鹏一块儿来。 冯小姑按了按心口,扑通又扑通,这种不知内里的感觉真糟糕。 “哥,冯愉干嘛要指明让我来呀?”冯小姑再一次问冯远鹏。 冯大姑冯二姑的儿女在公司里中饱私囊,让冯远鹏损失惨重。后冯远鹏大刀阔斧地内部反腐,两个外甥被他杀鸡儆猴,逼着把吃进去的吐出来,冯大姑冯二姑两家元气大伤。 因着这一茬子,冯远鹏和冯大姑冯二姑撕破了脸,再无往来。眼下三姐妹里也就冯小姑和冯远鹏关系还过得去,可也不如当初了,但是谁也没有挑明来说。 冯远鹏心里也没个底儿,他现在是一点都看不清自己这个女儿了,其实他一直都没有看清这个女儿,要不然三年前怎么会被玩弄在鼓掌之间,一败涂地。 想想她这几年的手段,再想想自己这边,死的死,病的病,坐牢的坐牢,冯远鹏不寒而栗。 就在兄妹俩的惴惴不安中,阿渔推门而入。 阿渔目光在冯远鹏憔悴的脸上绕了一圈,眉梢轻轻一挑,他过得不好,她就开心了。 冯远鹏抬眸望着好久不见的女儿,自从在疗养院见了那一面之后,他们父女之间有大半年没有见了。她一如当初的阳光四射神采飞扬,她事业顺利,成了商场女强人,自然容光焕发。 冯远鹏一面骄傲一面恨,她分明有能力掌舵集团,可她偏偏联合外人弄垮了冯氏,不惜损失自身的部分利益。 不止一次的,他想过,当他力挽狂澜之后,他要告诉冯愉,她还太嫩了点。可事与愿违,长江后浪推前浪,冯远鹏绷紧了脸。 左右看看,冯小姑硬着头皮出来暖场:“阿愉来啦,一阵子不见,阿愉越来越漂亮了。” 说话时,冯小姑在冯远鹏背上轻轻拍了下。 冯远鹏整整心情,能屈能伸地挤出一抹慈爱的笑容。 阿渔一哂,明知故问:“是好久不见了,突然找我,有什么事?” 冯小姑干干一笑:“这话说的,父女俩好久不见,一起吃顿饭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阿渔似笑非笑:“搁别人家里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可我们之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冯小姑一阵尴尬。 便是冯远鹏被呛得险些维持不住慈爱的表情。 阿渔:“有什么事直说吧。” 冯小姑眼神示意冯远鹏。 心绪纷乱的冯远鹏在心里过了一遍:“阿愉,爸爸知道是爸爸对不起你和你妈。” 阿渔不置可否,只扯扯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怎么看怎么讽刺,冯远鹏索性将视线下滑几分,不去她嘲讽的脸,开始娓娓诉说,说起了父女之间的美好时光。 纵然在冯远鹏心里,谷雅萍母子的分量远高于高丽华母女,但是冯愉是他亲生女儿,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冯远鹏对冯愉是疼爱的,就是这份疼爱远远比不上对冯恺的而已。 阿渔要笑不笑地听着,心中想的则是前世冯远鹏为了给冯恺铺路,对冯愉的打压。 他落魄了,想用父女情深请女儿网开一面。但他风光时,可没对女儿手下留情。 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自己把事情给做绝了,就别怪人赶尽杀绝。 铺垫结束,冯远鹏切入正题,他希望冯愉能注资,帮他渡过难关。 痴人说梦,阿渔呵了一声:“帮你渡过难关,让你重整家业,然后再把财产留给私生子,再让牢里的私生子他妈过上好日子?” 冯远鹏语带哀求:“我可以把股份转让给你,你知道的,冯氏是我半生心血,只要冯氏不倒,我别无所求。” “花巨资买一个烂摊子,”阿渔看傻子似的看着冯远鹏:“你应该已经找过不少人,可没一个愿意接盘,因为都知道这笔买卖不划算,冯氏大势已去,根本不值得投资。” 冯远鹏急了:“只要有足够的资金,冯氏就能起死回生,我有把握。” “可我就想让冯氏死,”阿渔微微笑着,两眼直直望进冯远鹏的双眼:“想要冯氏,我还用的着等到现在吗?我根本就不稀罕冯氏,只想让你亲眼看着它毁于一旦,你摧毁了我妈半生心血,这种滋味,你也该尝一尝。” “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难道真要逼死我,我是你爸爸!”冯远鹏额角爆出青筋,她果然是故意弄垮冯氏,她都是故意的。 “凭什么你道歉了就要原谅你。”阿渔冷笑:“你配吗?” 冯远鹏大怒。 “算了,你们这种人自以为是,什么事都只会考虑自己不会考虑别人。那我换个说法。”阿渔看向一旁的冯小姑,冯小姑心头一跳,涌出不详的预感。 “小姑,要是小姑父像他一样,靠着你发家,在家装好好丈夫,却背着你在外面养了个小情人,还养了私生子,甚至偷偷转移家业给情妇私生子女,你还有表弟表妹会原谅小姑夫吗?” 冯小姑头皮一麻,情不自禁顺着她说的话想下去,弄死戴浩军这个王八蛋的心瞬间窜了出来,但是在当前情况下,还是违心地说道:“人生在世孰能无过,只要他真心悔改了,知道错了,那就算了,毕竟是一家人嘛。” “小姑贤妻啊,小姑父娶到你,当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阿渔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当年冯家三姐妹全部都站在谷雅萍母子那边,尤其是冯小姑身先士卒上蹿下跳。 冯小姑看着阿渔的手伸进了包里,眼皮子忍不住开始跳,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 阿渔从包里抽出一堆照片。 一眼看过去,冯小姑愣住了,紧接着是不敢置信。 冯小姑一个箭步跨过去,夺过那一沓照片,看得火冒三丈,眼冒金星,戴浩军居然背着她在外面玩女人,看样子还有了一儿一女,儿子十岁左右,女儿六七岁。冯小姑牙齿切切双手抖得不像话,几张照片飘落在地。 阿渔嘲讽地勾了下嘴角:“要不是娶了小姑,摊上个好大舅子,戴浩军哪有今天的成就。可到头来,人心不足蛇吞象,戴浩军拿着靠老婆发的财,包养情妇抚养私生子女。” 冯远鹏的脸红红白白交错,就像是被人甩了两巴掌。 阿渔望着怒不可遏的冯小姑:“小姑,你会原谅戴浩军吗?表弟表妹要是原谅了戴浩军,你难过吗?” “你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了。”冯小姑醒悟过来,怒视阿渔。 阿渔冷笑:“你不也早就知道谷雅萍母子的存在。” 冯小姑哑口无言,是啊,她早就知道谷雅萍母子的存在,无意间又看见了轮椅上的冯远鹏,戴浩军所作所为跟她哥何其相似? 报应,报应吗? “这个王八蛋,王八蛋,我哪点对不起他,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冯小姑泪流满面,咬牙切齿冲了出去,她要找戴浩军算账,至于冯远鹏,这一刻,她无法平静面对冯远鹏。 阿渔弯了弯嘴角,这针只有扎在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疼。 望着她嘴角的弧度,冯远鹏觉得冷,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的那种冷。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一只因果循环的手,眼前种种是老天对他对他们冯家的惩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统统要报。 坐在轮椅上的冯远鹏遍体生寒,哪怕注意到阿渔离开,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来。 许新坐在外面等着阿渔,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出来了,眼神询问。 “形象包袱挺重,没死缠烂打。”阿渔略一耸肩。 许新心道,包袱重好。冯远鹏到底是亲生父亲,他要是不要脸用撒泼打滚那一套,还真不好收场,传出去,冯愉脸上也难看。总有那么一些人,觉得天下无不是之父母,父母养大了你,怎么着都是该被原谅的。 且说冯小姑,找到戴浩军一通厮打哭闹。早就有离婚之心的戴浩军趁机提出离婚。 夫妻反目成仇,连带着冯远鹏都不得安生。冯小姑认准了冯远鹏,让他帮自己出头,可冯远鹏早已不是三年前那个呼风唤雨的冯远鹏。 冯远鹏作为过来人,他自己曾经就想过转移婚内财产,于是提醒冯小姑检查财产,不查还好,一查之下发现家里的房产证都是假的。 质问之下,戴浩军承认通过伪造签名等手段,把房产商铺都变卖了,以现金方式转移给情妇。 而戴浩军能这么爽快地说出来是因为,他也被骗了。他的心肝宝贝背着他养了个小白脸,在小白脸的带领迷上了赌博,把戴浩军的钱挥霍的一干二净不说,还欠了一笔高利贷。 戴浩军的携带巨款移民国外的美梦碎成了渣渣,偷鸡不成蚀掉全部米。 绿帽历史重演,同时债权人向法院提出破产清算的申请。 两向夹击,冯远鹏病倒了。 冯恺惶恐又无助,从医院出来后,鬼使神差一般来到米盼盼母子的处所,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按下门铃。 “冯大哥!”米盼盼又惊又喜,双眼亮晶晶。冯恺已经好久没来了,而且不再主动找她,她微信上找上他,说上几句,他就说忙起来,公司就这么忙? 冯恺被她惊喜的笑容闪了一下,没来由的心里又酸又涩,盼盼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她喜欢他?可司阳朔死了才多久,一百天都没到。 她不喜欢他?那为什么又和他如此亲近。在他妈那番话后,他终于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超过了朋友。 “冯大哥,你站在门口干嘛,进来啊!”冯盼盼拉着冯恺进屋。 冯恺低头看着小臂上的手,一时有些发愣。 米盼盼仰着脸望着冯恺,眉目娇俏:“冯大哥,你最近都在忙什么?你好久没来了,乐乐一直念叨你。” 冯恺怔了怔,躲避似的转开视线:“乐乐呢?” “乐乐在午睡,我让他醒来。” 冯恺忙道:“不用了。” 米盼盼:“他睡了快两小时了,该醒了,不然晚上又闹觉。” 于是米盼盼弄醒了米乐乐,米乐乐见到冯恺笑逐颜开,闹着要冯恺抱。 冯恺抱着米乐乐逗了一会儿,心情逐渐好转,也不再那么不自在。 米盼盼端了一盘提子过来,又问:“冯大哥,你最近怎么这么忙,公司的事不顺利吗?” 冯恺顿了下,抬眼看着米盼盼:“公司要破产了,我爸急的进了医院。” “砰”盘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紫色的提子滚得到处都是。 “哇哇哇哇”米乐乐害怕地大哭起来。 冯恺急忙抱起米乐乐安抚。 米盼盼如梦初醒,慌慌忙忙低下身要捡。 “我来。”话音未落,就听见米盼盼嘶了一声,她的手指被碎片割破了。 米盼盼顿时眼泪汪汪。 冯恺一个头两个大,好不容易安抚住嚎啕大哭的米乐乐。米盼盼的伤也不重,就一道小口子,都不需要包扎。 米盼盼看看手指上的红痕,咬着下唇,担忧地望着冯恺:“冯大哥,你不要难过,千万不要想不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冯恺一怔,反应过来,她该是想起了轻生的司阳朔,见她满目惊惧,心头一软。有一个声音在说,盼盼不是他们说的那种嫌贫爱富的人,知道他家破产了,她并没有嫌弃他。 压在心头的乱石堆被挪走几块,冯恺道:“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又自嘲一笑:“一年前,我本来就一无所有,我受得住。” 司阳朔含着金汤勺长大,一辈子顺风顺水,横遭变故,受不住巨大落差,绝望自杀。可他不同,他在监狱里待过,刚进去时,一度也想自杀,但是在监狱,自杀也是一种奢望,熬着熬着居然麻木了。监狱那种日子他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挺不过去。 米盼盼点头,眼神崇拜:“冯大哥这么厉害,一定可以度过难关的。”她犹豫了下:“叔叔住院了,我要不要去探望下?” “不用了,我爸心情不好,不想见人,你的心意,我会传达。”冯恺哪敢让她去见冯远鹏,气上加气。 米盼盼:“那你替我向叔叔问个好。” 冯恺就说好。 米盼盼笑逐颜开,正巧电视里播放黛丝生发液的广告,她还是无意中从司阳朔那知道,黛丝的老板竟然是冯恺的亲姐姐。 “冯大哥,你是不是最近在掉头发?你这里少了一块。”米盼盼摸了摸冯恺的头顶。 冯恺身体紧了紧,侧身避开,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头:“最近压力大,睡不好,是在掉头发。” “那你要不要试一试黛丝,听说效果很好,”米盼盼笑了:“还是你姐姐的公司生产的,你姐姐真厉害。” 冯恺面色微微一僵,只笑了笑。 米盼盼面带犹豫,小心翼翼地问:“冯大哥,你和你姐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看你们,啊,对不起,我就是有点奇怪,算我没问。” 冯恺眼望着垃圾桶里的碎瓷片,自嘲一笑:“我是私生子,她是婚生女,出身注定我们是对立的。” “可出身又不是你能决定的,怎么能怪你,”米盼盼鼓了鼓腮帮子:“那都是上一代之间的事,怎么能因此迁怒你呢,你也是无辜的呀。” 冯恺怔怔看着她。 米盼盼还有些想不明白:“就因为这,所以你们家公司遇到危机,她有钱也不帮忙,眼睁睁看着叔叔急的进了医院?” 冯恺觉得哪里不对,但是他又说不上来,只觉得坐不住了:“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 不顾米盼盼的挽留,冯恺落荒而逃,在走廊里遇到了一个提着垃圾袋的俊朗青年,好像是同一楼层的住户。 青年溜了冯恺一眼。 心不在焉的冯恺没注意。 如此过了一个月,公司正式破产。 冯远鹏就像是徒然老了十岁,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 冯恺坐在台阶上,茫然四顾,很快这座房子就会被查封,他再一次一无所有了。 不由自主地,冯恺又来到了米盼盼处,电梯门打开那一瞬间,全身血液为之冻结。 “刘大哥,谢谢你了,幸好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米盼盼软软的依赖的声音。以往每一次听见,冯恺都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彷佛自己无所不能。 “小意思,下次家里什么东西坏了,你只管来找我。”青年语气熟稔:“小乐乐,你要不要来叔叔家看狗狗啊?” “要,狗狗。”米乐乐奶声奶气地说。 冯恺突然间想笑,于是他真的笑了。 霸总未婚妻33 霸总未婚妻33 突兀的笑声在楼道中响起,惊动倚在门口说笑的米盼盼和刘琨阑,二人齐齐扭头。 见到笑得比哭还难看的冯恺,米盼盼心跳徒然漏了一拍,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你朋友来了。”刘琨阑挑起唇角一笑:“那我先回去了。” “狗狗,狗狗。”米乐乐还惦记着刘琨阑家里的阿拉斯加,摇摇晃晃地跟上。 “乐乐。”米盼盼一把拉住米乐乐,米乐乐在她手里扭成麻花,嘟嘟囔囔不停。 笑眯眯的刘琨阑伸手在米乐乐头上摸了一把:“下次再看。”话毕,抬脚就走,经过绷着脸的冯恺时,脚步一缓,露出个轻佻中透着得意的微笑。 冯恺面皮隐隐一抽。 刘琨阑又是一笑,打开隔壁1103的门,随之关上。 “狗狗,妈妈,我要看狗狗。”米乐乐不高兴地扭着身子,他二周岁多了,时不时能蹦出些长句子。 米盼盼心里说不上来的发紧,指着冯恺:“你快看,谁来了。” 米乐乐这才注意到冯恺,歪头看了几眼。 米盼盼推了推米乐乐:“冯叔叔来了。” 米乐乐望着不远处的冯恺,却没走过来。 冯恺突然又想笑了,小孩子都是谁对他好谁陪他玩得多,他就亲近谁的。 “她顺风顺水时,是不是很少找你。司阳朔受伤破产后,你们之间的联系就多起来,是不是?” “她能在司阳朔尸骨未寒的时候投入你的怀抱,就能在你落魄的时候弃你而去。” 爸妈苦口婆心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在他脑海中交替回响。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冯恺第一次那么冷静地回忆他与米盼盼的过往。 米盼盼知道自己喜欢她的,可是她既不接受也不拒绝他,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却接受他的资助,同意他租一套两室一厅,同意搬进来。他承担起了养家糊口的责任,很辛苦,但是他甘之如饴。在那个小屋子里,他们三个人就像一家三口。 如果没有司阳朔,他们应该能成为真的一家三口。可司阳朔出现了,哪怕司阳朔有了谈婚论嫁的女朋友,米盼盼还是和他在一起了,后来司阳朔迫于压力和米盼盼分手,米盼盼被强行带回老家,没多久,她主动逃了出来,再次回到司阳朔身边。 那一段时间,他们几乎没有任何联系,什么时候又开始联系的?司阳朔出了车祸以后,她说她害怕,她说司阳朔脾气越来越暴躁。司家境况越来越糟糕,他们的联系越来越多,自己当时是窃喜的,他以为自己有希望取而代之。 再后来,司阳朔跳楼自杀,无依无靠的米盼盼回到了他的身边,她亲近他依赖他比以前更甚。如果自家不破产的话,他们应该会越来越亲近吧,可他爸爸也破产了,他成了一文不值的穷光蛋。 细细想来,米盼盼没少询问自己公司的情况,她知道自己和司阳朔一般陷入了破产的危机,所以她又找到了新靠山? 冯恺看着1103的门,他替米盼盼租的这套房子是个高档小区,住在这里的经济条件一般而言不会太差,那个男人高大又俊朗,他们姿态亲昵熟稔。 这才多久啊! 蒙在眼前那层纱终于脱落,冯恺终于清晰地意识到米盼盼种种言行的违和。她就像菟丝花,一有机会就缠住宿主,汲取营养生长,一旦宿主枯萎,就毫不留恋地另寻新主。 “冯大哥?”米盼盼望着神色不同寻常的冯恺,心头惴惴。 看着她清纯的面容,冯恺不知道这一切她是故意为之还是还是无意造成,也不想再深究,就这样吧,她已经找到新的靠山,自己该退场了。 冯恺往回走了几步,按下电梯下行键。 米盼盼心里一慌,追上去:“冯大哥,你怎么了?” 冯恺回头,目光深深地望着米盼盼:“盼盼,我们是什么关系?” 米盼盼被问住了,一脸怔然。 “我们算男女朋友吗?”冯恺放在两侧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握成拳。 米盼盼脸僵了僵,讷讷:“冯大哥,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显示屏上的楼层不断变化,楼道内一片寂静,呼吸可闻。 冯恺自嘲一笑:“我明白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来打扰你,祝你好运!” 米盼盼吃了一惊:“冯大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冯恺直直看着她的眼睛,渐渐激动:“你知道的,我喜欢你。你既然不喜欢我,我当然要放弃,难道你觉得我该永远当个备胎,在你需要的时候上位,在你不需要的时候退位。” “冯大哥,你怎么会说这种话!”米盼盼神情受伤:“我没有,我……我把你当成亲哥哥一样。” 多么熟悉的话,犹记得去年,米盼盼被托儿所开除,生计困难,自己说‘我养你们’,她也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忽然间,冯恺想起一句话:成人之间的哥哥妹妹不过是暧昧的幌子。做着情侣该做的事却又不算情侣,进可攻退可守,称之为备胎。而他,在网上被人嘲笑为备胎王。 一股恶气突然蹿了上来,冯恺握紧拳头,低吼:“打着哥哥妹妹的幌子,心安理得地把我拴在身边,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你很得意吗?” 米盼盼傻住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冯恺。 “以前是我自己犯贱,心甘情愿给你当牛做马,现在我不愿意了。”冯恺又自嘲一笑:“我现在又成了穷光蛋,已经给不了你任何东西。你该重新找个哥哥当依靠了,呵,你已经找到了。” “叮”电梯门应声而开。 冯恺走了进去,再看一眼震惊委屈的米盼盼,终究是真心喜欢过的女人,“盼盼,你要是不喜欢你的追求者,就和那个人保持距离,千万别给他希望,让对方产生你会接受他的错觉。希望失望交替,这很残忍。” 电梯门在眼前徐徐合上,米盼盼脑子里乱成一团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怒气,冯大哥怎么能这么说她,她不是他说的那种女人! 出了电梯,冯恺魂不守舍地打了一辆车回家,坐在车里,眼泪无声往下流。 回到家中,眼睛红红的冯恺问看护:“我爸呢,还在屋子里?” 看护回还在。 冯恺又问:“我走后到现在,我爸一直没出来过?” 看护回没出来过。 “你就没去喊过。” 看护听出他不满,委屈道:“喊过,先生大发雷霆,喊我滚。” 冯恺想起自己离开前也被吼过,可这么长时间,不由神情凝重,快步上楼,轻轻敲了敲门:“爸爸,爸爸。” 鸦雀无声。 冯恺心底涌出一股难以言说的不安,敲门动作急促起来:“爸爸,你开开门啊,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爸爸,你不开门,我自己进来了。” 毫无反应,冯恺心跳如擂鼓,额上沁出冷汗,扭头对看护道:“你去拿备用钥匙。” 看护急急忙忙取来备用钥匙。 冯恺一把夺过。 冯远鹏垂着头坐在轮椅上,面朝落地窗,阳光洒进来,金灿灿一片,他整个人沐浴在金光里,宁静安详。 门口这么大的动静,他却一动都没动。 冯恺大步跑过去,对上冯远鹏大睁而无神的双眼,一股血直冲头顶,难以置信地嘶声:“爸爸!”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爸爸,爸,爸!” 凄厉的声音吓得动作慢了几拍的看护身子一抽,就见冯恺伸手探向冯远鹏,意识到可能之后,看护骇然变色。 一个小时前。 冯远鹏望着窗外随风摇曳的树枝,双目死气沉沉,他竟然破产了,汲汲营营半辈子,人到中年被打回原形,再次一无所有。 十年寒窗苦读,无数个夜以继日,他终于走出了那个贫穷的小山村来到这座大城市,他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五光十色,原来人还能这么光鲜亮丽地活着。他发誓,终有一天,他要在这个城市里出人头地。 为此,他和谷雅萍分手,青葱的爱恋再过美好,都只能锦上添花而不能雪中送炭。他和谷雅萍都是无权无势的普通老百姓,他们若在一起,努力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想出人头地却难如上青天,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偶然间,他结识出身优渥的高丽华,单纯又善良,他费尽心机地靠近,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抱得美人归,自此,一步登天,他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开始奋斗。 小富靠勤,大富靠运,高丽华就是他的运。他一直都知道的,要不是娶了高丽华,他很难有那样的成就。昔日同学里不乏比他更勤奋聪明的,可他们的成就都不如他,最大的区别就是他娶到一个背景深厚的妻子。 那些人恭维他,却在背后嘲笑他靠老婆发家。他都知道,他只是装作不知道,降之暗暗藏在心里,天长地久,成为心结。 他越来越成功,心结越来越紧,对高丽华,他越来越不喜甚至厌恶。反之,对谷雅萍越来越喜欢,谷雅萍是他为了前程放弃的初心,是他年少时的美好,而且她依附自己而生,她的一切都来源于自己的赐予,自己是她的天是她的地。 冯远鹏讥诮地弯了弯嘴角,他是谷雅萍的钱袋子。枉他自负,却被谷雅萍骗的团团转,居然以为这个女人是真心实意的爱着他,其实她只是爱着自己的钱。 莫说谷雅萍,就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对他也没多少真心,见他落魄了,避之不及,惟恐被他赖上。 恍惚间,眼前浮现高丽华的面容,冯远鹏面部线条寸寸绷紧,对他真心的人屈指可数,高丽华是一个,在他一穷二白时,她一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下嫁给他。 可曾经的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若是没有走错那一步,这个家还完完整整的,贤惠端庄的妻子,能干出色的女儿,而他还是那个人人尊敬的冯董,多好啊。阿愉那么能干,肯定能顺利接班,兴许还能让冯氏更上一层楼。 鬼使神差的,冯远鹏拿出手机。 高丽华正在云南的一个小寨子里,她和霍友光打算在这建一所学校,让附近寨子里的孩子都能有一个好的学习环境。 “丽华,你的电话。”霍友光远远的喊了一声。 高丽华正在和一群当地孩子说话,随口问:“谁?” 霍友光:“没备注。” 分身乏术的高丽华便道:“你问问有什么事不?” 闻言,霍友光接通电话:“你好?” 温厚朗润的声音钻进冯远鹏耳朵里,就像是一把锥子在凿,冯远鹏面孔发白。这个男人就是高丽华的男人吗?他听说了,高丽华新找了一个伴,好像见过高家人了。 “你好,你是?”霍友光疑惑,见那边挂断了,莫名其妙,走过去向高丽华如是一说。 高丽华瞟了一眼号码,没印象,便道:“打错了的吧。”随即抛到脑后,说起正经事来:“这边吃水不方便,我们再打几个井吧。” 霍友光笑盈盈道:“成,我找人来看看。” 冯远鹏狼狈按掉电话,表情似悲似哀似怒,旋风式的转换,忽觉心头一阵绞痛,手上一软,手机掉到腿上。 冯远鹏按住胸口,先是没在意,这几天,时不时心绞痛,转瞬即逝,他哪有多余的心思在意。很快,冯远鹏就慌起来,这一次的剧痛来的更深更持久。冯远鹏惊骇欲绝,想去按轮椅上的呼救按钮,却发现手脚僵直,根本动弹不得,冯远鹏指尖疯狂抖动,两只眼里布满惊恐以及求生的欲望,渐渐的,眼里的光芒黯淡死寂。 “爸爸,爸爸!” 殡仪馆内,冯恺哭得肝肠寸断,他什么都没有,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许新揽着阿渔的肩头,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阿渔并不悲伤,可众目睽睽之下不好表现的太过冷血,遂垂了眼,面色微微苍白,默默泪流。 许新心想,终于是亲父女。同时又有些冷血地想,冯远鹏的死,对冯愉来说如释重负,破产之后,谁也不能断定冯远鹏不会不顾脸面的纠缠。冯远鹏不替自己考虑也得替冯恺谋好处,届时说不准就盯上冯愉了,他们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冯愉功成名就还在上升期,得爱惜羽毛。 办完冯远鹏的丧事,浑浑噩噩的冯恺去看望谷雅萍。 “你爸死了,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死了?”谷雅萍满脸不敢置信以及恐惧,冯远鹏死了,恺恺怎么办,她怎么办? 冯远鹏就是她的精神支柱,她坚信,只要冯远鹏在,恺恺就能过上好日子,她也能沾光,它日刑满释放,她能安度晚年。 可现在,冯远鹏死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冯恺眼角发酸发胀,他爸三年前就心肌梗死过,心脏比别人脆弱。才苏醒,还没彻底康复就投入紧张的工作之中,殚精竭虑,耗费心神,偏偏诸事不顺,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身体早就亮起警报,医生多次劝说他静养,却被他抛之脑后。破产之后,更是整个人彻底垮了。 然冯恺还有一重连面对谷雅萍都不能说的后悔,要是那天,他没去找米盼盼,他爸发病时,自己在身边,及时送医院,他爸是不是就不会死。 一念至此,冯恺悲从中来,呜咽出声。 母子二人,隔着玻璃,哀哀痛哭,闻着伤心见者落泪。 大哭一场,从监狱出来,冯恺神不守舍地坐在公交车上,经过熟悉的小区,冯恺的心情一片平静。他换了号码,换了一切通讯工具,与过去彻底切割。 且说米盼盼,在那天冯恺离开之后,她心里堵着一口气,不愿意主动联系冯恺,一直过了几日,不见冯恺服软来找她,米盼盼说不上的失落,就像是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又过了几天,还是了无音讯,不安之下,米盼盼翻来覆去雕琢了一条微信:冯大哥,乐乐有点咳嗽。 咬咬唇,米盼盼发了出去,忐忑不安地等回复,一分钟,一个小时,一天,两天……石沉大海。 米盼盼有些气愤,又有些茫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良久良久,传来门铃声。 口角含笑的刘琨阑出现在门口,眼神脉脉,春水一般:“买了一箱车厘子,酸甜可口,拿些给你们尝尝。” 看见他,米盼盼一阵心安,侧身让他进屋,欢喜道:“谢谢刘大哥。” 坐在地上玩玩具的米乐乐蹬蹬蹬跑过来。 母子二人的生活又有了主心骨,冯恺离开的失落渐渐被填满。 米盼盼和刘琨阑渐入佳境,宛如情侣,一切水到渠成。 如是这般又过了两个月,米盼盼接到房东催交房租的电话,之前冯恺一气付了六个月的房租,眼下即将到期。 米盼盼发愁地看着支付宝上的余额,她本来有钱的,司阳朔曾经给了她好大一笔钱。但是后来,司阳朔陷入经济困境,她主动把钱借给他,想帮他渡过难关,万万没想到,他破产了,他死了。 米盼盼说不出的后悔,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吓了一跳,她这么可以这么想,那些钱,本来就是司阳朔的。 米盼盼甩了甩脑袋,抓一把头发继续头疼,她很久很久没为钱烦恼过了。也许她该去找一份工作,可想起自己的工作经历,再想起网上还能翻找到她的照片,忆起被围着拍照的惨痛教训,米盼盼打了个一个冷战,脸都白了。 这一段日子以来,她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生活都靠网购,有一回居然被个快递员认出来,以至于她拿外卖快递都带着口罩。 思来想去,米盼盼打电话给她妈,支支吾吾要钱。 米母声音苦苦的,就像是泡在黄莲里:“我哪有钱啊,我的钱这几年都贴补给你了,现在又没了工作,我哪来的钱。” 话虽如此,米母还是给米盼盼打了个一千块钱,这是她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家里的日子委实不好过,之前,米盼盼不肯签放弃抚养权的协议,司母就没给钱,工作倒是还给他们了。可架不住经济形势不好,她下岗了。 米父那边则在米盼盼再一次逃跑之后放话,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米盼盼的脸也苦起来,盯着手机看了半响。 “妈妈,我想吃蛋糕!”米乐乐颠颠跑过来,抱着米盼盼的腿撒娇。 米盼盼打起精神:“妈妈给你做蛋糕。” 米乐乐乐得原地蹦了蹦。 米盼盼做了一个八寸的蛋糕,做好已经是晚上五点,发微信问刘琨阑什么时候下班,过了一个多小时,得到一个‘加班’的回复。 米盼盼再问要加班到几点,那边再无反应。看着孤零零的加班两个字,委屈一下子涌上眼睛,泪水蜿蜒而下。 她觉得刘琨阑对她越来越冷淡,越来越不耐烦。不禁想念冯恺,他就算很忙那会儿也不会这样对自己,可她再也联系不上他了,他停机了,一句话都留下。 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米盼盼越想越难受,啜泣起来,眼泪一串串往下掉。 晚上十点,一直留意着门口动静的米盼盼迅速打开门,就见电梯出来两个人,一个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刘琨阑,另一个……看清那一刹那,米盼盼如坠冰窖。 微醺的刘琨阑搂着在酒吧刚认识的美艳佳人:“我家里有一瓶02年的拉菲。” 美人媚眼如丝,戳了戳刘琨阑的胸口:“想灌醉我。” “琨阑!”米盼盼颜色如雪,声音尖利,满目不敢置信。 美人眼波一转,从如遭雷击的米盼盼身上移到刘琨阑身上,推开刘琨阑:“女朋友?” “怎么可能。”刘琨阑伸手要搂美人,暗道失策,多喝了几杯就让代驾把车开到这里来了,忘了还有个米盼盼在。 美人视线在米盼盼伤心欲绝的脸上绕了一圈,脑补了一段后顿时性致全消,剜一眼刘琨阑,抬起高跟鞋狠狠跺在刘琨阑脚背上:“有女朋还约炮,老娘不泡有主的男人,知道吗?” 刘琨阑痛叫一声,眼泪都出来了。 美人气呼呼地瞪一眼,扭头走向电梯,好心提醒傻站在那的米盼盼:“这种男人不分留着过年吗?” 米盼盼竟是反应不过来,半张嘴傻愣愣站在那儿。 缓过气来的刘琨阑晦气得骂了一声,到嘴的天鹅肉居然飞了。 这一声唤回了米盼盼的魂,米盼盼悲伤地望着刘琨阑,控诉:“琨阑,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怎么样了?”气不顺的刘琨阑没了再跟她纠缠的心思:“你又不是没干过。” 米盼盼涨红了脸:“你在说什么?” 瞧着一脸悲愤委屈的米盼盼,刘琨阑反而笑起来:“都是千年的狐狸,跟我玩什么聊斋。” “你到底在说什么?”米盼盼又气又急,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刘琨阑神色变得不耐烦:“跟我装纯,是吧。行,我今天就把话给你说清楚。别整的我负心汉似的,你装什么受害者,你不会以为我都不知道你干的那些事吧,你的事网上都是,谁不知道。你跟那个谁谁,就是常来的那个男的交往的时候,跟我搞暧昧。再往前,和司阳朔交往的时候,就跟这个勾搭上了吧,司阳朔刚死就另结新欢。这个一破产又和我好上了。” 刘琨阑往门上一靠,笑着竖了竖拇指:“我一直都觉得我挺厉害的,遇上你,还是得甘拜下风,无缝衔接啊。” 米盼盼震惊地就像是被一个雷劈中,全身麻木,过了会儿才哭着反驳:“你胡说,我没有,我和冯大哥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拿他当亲哥哥,我们就像兄妹一样。” 刘琨阑打了一个哈欠:“干哥哥嘛,我懂,我就有好几个干妹妹,上过床那种。” “不是,我和冯大哥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米盼盼握着拳头哭喊。 “真的假的?”刘琨阑惊了。 米盼盼:“我和冯大哥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们之间清清白白的。” 刘琨阑万分同情冯恺,这位仁兄是不是脑袋瓜有问题,目光谴责地看着米盼盼:“你这就有点不厚道了,人鞍前马后的,怎么着也得给人一点报酬吧,没这么欺负老实人的。” 不防他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米盼盼气得脑子空白了一瞬,旋即怒视刘琨阑:“你把我当什么了!” 刘琨阑勾起嘴角:“拜金女啊!”他耸了耸肩:“难道不是吗,谁有钱有势你就跟谁好,不是拜金女是什么。” 米盼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叫:“我不是,你胡说。” “大晚上的叫什么叫,要叫回自己屋里去。”1104的房门猛地打开,穿着睡衣的中年女人没好气地嚷嚷:“以为楼道是你家啊,还让不让人睡了。” 刘琨阑举着手笑:“抱歉抱歉。” 中年女人没好气的看了两眼,用力关上门。 刘琨阑掏出钥匙,打开门:“是不是你心里没点b数,行了,就这样吧!” 米盼盼抢步跟了进去,诘问:“你把话说清楚,你凭什么这么侮辱我,你既然觉得我是这样的人,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刘琨阑气笑了,反手关上门:“我说米盼盼,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自己说说你是不是谁有钱就跟谁在一起,谁没钱就跟谁分开。” “我没有,我没有!”米盼盼声音渐渐低下去,心头巨颤,脸色苍白的一点血色都不见,白的近乎透明。 猛地一个激灵,她大声否认:“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司阳朔死了,冯大哥看我可怜帮我,冯大哥他自己离开的。” 刘琨阑烦躁:“你怎么回事啊,敢做不敢承认?承认怎么了,我又不会把你抓起来,还是你指望我相信你是清纯无辜的白莲花,高高兴兴当接盘侠,照顾你们母子。醒醒啊,我可不是之前那个笨蛋,会被你耍着玩。” 米盼盼耳畔嗡嗡作响,痛苦地望着讥讽轻蔑的刘琨阑,就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哭着道:“既然你这么看不起我,为什么和我在一起。” 刘琨阑啧了一声,这说来话长,他和司阳朔合作过,当时他是乙方,还没资格和司阳朔面对面,只随着他爸一起参加过一个会议,远远的瞻仰过众星拱月的司阳朔一眼。 偶然间认出米盼盼后,他就十分好奇,其貌不扬身材一般,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豪门继承人神魂颠倒,一留意二留意,习惯性地勾了勾,他真没想到这么好上手。略一留意冯氏集团的动向,就什么都明白了,哦,原来是要破产了。 深入接触之后,他百思不得其解,质量还不如他交往过的那些女人,怎么就这么大魅力了,思来想去只能归结为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好奇呗!”刘琨阑无赖地耸了耸肩。 三个字就像是重锤,一锤一锤又一锤砸在米盼盼天灵盖上,令她神魂动荡。 “混蛋!”米盼盼哭喊一声,扑过去打刘琨阑。 一个没留神,刘琨阑挨了一巴掌,想着自己是有点理亏,遂没还手,但见米盼盼不依不饶,刘琨阑火上心头,抓住她的两只手:“够了啊,别得寸进尺,合着只许你耍别人啊!” 双手动弹不得,米盼盼就用腿踢,刘琨阑很是狼狈地制住她,恼火地将她推出门:“有病啊!” 米盼盼蹲在门前嚎啕大哭,惹来几声斥责,她摇摇晃晃回到家里,关上门,靠着门滑坐在地,抱这膝盖痛哭流涕。 刘琨阑这个混蛋,他这么可以这样对自己。 王八蛋,畜生,他居然都是在骗自己。 她不是他说的那种人,她不是! 她无心的,她不是故意的。 冯大哥。 米盼盼手脚并做站起来,冲过去找手机,拨出冯恺的电话。冯大哥一定是误会她了,她要解释清楚,她不是故意的,刘琨阑是个骗子。 “对不起,你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sorry……” 米盼盼放声大哭,连冯大哥都不要她了吗,她该怎么办! 六神无主的米盼盼开始在铁山监狱外盘桓,等啊等,终于等到了冯恺。 “冯大哥!”米盼盼两眼放光扑上去,抱着冯恺就是一通哭。 冯恺愣了一瞬,坚决地推开她,神情平静的看着她。 被他这么看着,米盼盼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哀哀地叫:“冯大哥。” 冯恺:“有事?” “冯大哥,你去哪儿,你为什么换了号码也不说一声,我一直在找你,我找不到你……” “你和那个人分手了。”冯恺淡淡打断她的话。 米盼盼浑身一僵,因为哭泣而涨红的脸一点一点白下来:“冯大哥,你在说什么?” 冯恺面露悲哀:“我知道的,知道你和1103的户主交往又分手了。”房东是一位爱好八卦的大姐,大姐和1104的户主是朋友,就这么兜兜转转传到了他耳中。 在这一刻,冯恺彻底释然。米盼盼真的把自己当成备胎呢,幸好他不再犯傻。 “我……”米盼盼张嘴想解释,却发现喉咙里塞了把沙子一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冯恺声音发冷:“你总是这样的,和司阳朔重逢,便把我扔在一边,司阳朔死了,又想起了我。遇上了比我更有钱的男人,再次把我扔到一边,要不是和那个男人分手了,你怎么可能来找我。可是,米盼盼,我不是你退而求其次的备胎,不会一直在原地等着你。” 望着冯恺冷冰冰不带一丝一毫感情的眸子,米盼盼犹如掉进一个彻骨冰寒的窟窿里,忍不住瑟瑟发抖,连带着心脏都开始剧烈收缩。 “冯大哥,我知道错了,可我不是有意的,我以后再也不会,再也不会这样,我知道了,我知道你才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可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冯恺浮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拂开米盼盼伸过来的手:“祝你好运,找到一个有钱人。”最后三个字带上了讥讽。 如果米盼盼不来找他,他还能留下几分美好,可她来了,他曾经付出的感情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这一刻开始,冯恺有点恨米盼盼。 米盼盼如万箭穿心,泥塑木雕一般愣在原地,她保持着伸手的姿势,眼睁睁看着冯恺大步离开,心脏一下一下钝痛,就像他每一脚都踩在上面,瞬间,眼泪滚滚而下。 米盼盼瘫坐在地,放声悲哭,冯大哥真的不要她了! 霸总未婚妻35 霸总未婚妻35 “谁有钱有势你就和谁好,不是拜金女是什么?” “你自己说说你是不是谁有钱就跟谁在一起,谁没钱就跟谁分开?” “你总是这样的,和司阳朔重逢,便把我扔在一边,司阳朔死了,又想起了我。遇上了比我更有钱的男人,再次把我扔到一边,要不是和那个男人分手了,你怎么可能来找我。” “祝你好运,重新找到一个有钱人!” “小冯多好的孩子,不计前嫌地把你从美国接回来照顾你们母子,可你怎么,怎么就不知足呢。” “她哪知道好不好,她就知道钱。小冯家破产了,她不想跟着小冯吃苦,马上找了别人。可千算万算没算到人家只是玩玩,鸡飞蛋打一场空。我怎么会养出这么个见钱眼开的女儿。” …… 床上米盼盼猛地惊醒,耳边还残留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刘琨阑的,冯恺的,妈妈的,爸爸的,还有其他人的。 黑暗中,米盼盼大睁着眼睛,胸口一起一伏,呼吸声沉重又急促。 脑海里有一个低低的声音在否认,不是,她不是见钱眼开的拜金女。 另一个声音质问,那你为什么那么快就和刘琨阑好上了,因为爱吗? 她爱刘琨阑吗? 她爱司阳朔吗? 她爱冯恺吗? 她不知道。 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没入枕头,米盼盼再也睡不着,睁着双眼,直到天微微亮起来。 米盼盼慢吞吞地爬起来,出去做早饭。 这是一套颇有些年代的老式居民楼,65平米的三室一厅,狭窄逼仄,装修老旧。却是他们一家四口唯一的容身之所,为了躲避老家的流言蜚语,爸妈变卖了家中那套房子。 他们一家四口在这座十八线小城市定居下来,她和乐乐还改随她妈姓,连名都忘了,就是为了能过上平静的生活。 米盼盼去了洗手间,刷牙时不经意间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细看其中掺杂着不少白发,面色暗黄无光,面颊眼尾的黄褐斑皱纹清晰可见。 望着镜中写满了生活艰辛的女人,米盼盼一脸麻木。曾经享受过的天堂一般的生活就像是上辈子的事了,她都记不大清楚了。 米盼盼站在多一个人就显得狭窄的厨房内,准备把昨天的剩饭做成泡饭,再把昨天的菜热一热。 她妈身体不大好了,家里做饭的活就落在她身上,她以前总是做不好,经常在外面打发,后来还用上保姆了呢。 打火的米盼盼苦苦一笑,心思渐渐跑远。 十五年前,走投无路之下自己带着乐乐灰头土脸地回到老家。她带着乐乐在门口跪到半夜,她爸终于允许她踏入家门,前提是把乐乐送走。这一次,她同意了,可他爸之前联系好的苏州那户人家不愿意收养乐乐,他们从网上知道了自己的事。 至今,她还记得当时父母难堪羞惭的面孔。之后再想找,却再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家,他爸又舍不得随便送人,一找二找,乐乐长大了,比她大六岁,不再适合送人,渐渐的再也没人提这一茬。 再后来,她认识了一个男人,离过婚也有一个儿子,在泡沫厂上班,收入在这地方来说还算可以。 稀里糊涂结了婚,可这个男人婚后什么事都偏着自己儿子,纵容他的儿子欺负乐乐。 她爸几度和那个男人谈话都没用,说一次,那个男人收敛一下,没多久,又犯了老毛病,几次之后,眼看着乐乐性子越来越孤僻,她爸让她离了婚。之后,她就再没结过婚。 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时光,米盼盼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头发花白的米父出来上厕所,厕所就在厨房边上,父女二人在厨房遇上。 “爸!”米盼盼叫了一声。 米父:“起了。”说着话进入厕所,上完厕所,又回了房。 米盼盼盯着锅中的水,自打她回到家中,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父女一直都这么不咸不淡的。 她知道,爸爸心里还是没有原谅她。因为她,二老不得不背井离乡,和昔日的亲戚朋友断了来往。如果当年她肯听父母一句劝,他们一家都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可这世上哪有如果。 陆陆续续的,家人一个接着一个的醒来,米父米母都老了,因为生活的困窘,看着比同龄人更苍老。 米乐乐已经成为一个小伙子,他读的是职高,已经毕业,目前在一家汽修店工作。 “妈,你给我一千块钱。” 米盼盼心里一紧:“你要干嘛?” 一千块钱对她而言并非小数目,她没学历又没技术,根本找不到好的工作,能找到的也都是服务员或者工厂流水线上工作,一开始,她老是犯错,被骂被罚被开除。次数多了,错误就越来越少。没人会再给她收拾烂摊子,她要是干不好工作,真的会饿死的。 米乐乐理所当然地说道:“今天晚上我要请我同事们吃饭。之前都是他们请的,我总不能一直吃白食,这周轮到我做东。” “你们吃什么要一千块钱。”米乐乐心疼,爸妈退休金都不高,尤其她妈身体还不好:“你工资呢,你不是才发工资不久。” “那点实习工资够干嘛!”米乐乐嫌弃地撇撇嘴。 米父恨铁不成钢地瞪着米乐乐:“钱没赚多少,口气倒不小,咱们家什么情况你难道心里没数,你以为自己是富二代吗?” 越长大,米父对这个外孙越头疼,大概是从他亲爸那边遗传下来的习气,花钱大手大脚不知节制,吃的用的要和有钱人家的小孩看齐,也不看看他们家是什么条件。 米乐乐脸有点红还有点黑:“可我总不能蹭人家的饭吧,以后我还怎么混啊!” “知道要还人情,你就该省着点花,我们穿着50块的鞋,你倒是潇洒,专门坐车去省城排队买5000块的鞋。”哪怕已经过去一个月了,米父想起来还是一阵窝火。 米乐乐不乐意,啪的一下口放下筷子:“有完没完啊,说了一遍又一遍,你要说到明年是不是,我自己挣得工资,我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乐乐!”米盼盼不满地叫了一声。 米乐乐用力拉开椅子,椅角划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不给就不给,稀罕!”怒气腾腾扭头大步走向门口。 “乐乐,你给我回来!”米盼盼追了几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米乐乐用力甩上房门,只觉得那门拍在了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 “有本事走了就别回来!”米父气得脸色发白。 “好了,孩子还小,你就少说一句。”米母有气无力地劝了一句。 “还小,都十九了,就是你们惯成这样,没少爷命,一身少爷脾气!”米父气冲冲回了房,早饭也不吃了。 家里这情况他怎么吃得下,这两年他们两个老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女儿不是立得住的性子,外孙又是这么个德行,这日子可怎么熬下去。 米盼盼和米母相顾无言,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悲苦,母女二人没滋没味地吃完了早饭。 洗碗的时候,米盼盼拿出手机瞧了瞧,儿子发了十几条信息过来,一堆好话一堆哀求。 米盼盼到底是转了一千块钱给他,让他省着点花。 米乐乐发了个欢天喜地的表情,又发了个爱你的表情。 米盼盼不觉笑了笑。 “妈,我上班去了。”米盼盼招呼一声出了门,骑着电瓶车前往工厂。 这几年人工智能大行其道,每年都有厂子改革新技术,每年都在裁人,听说他们老板也打算重金引进新设备,厂子里人心惶惶。 上班的时候,大家话都不敢多说一句,惟恐被抓到小辫子,到时候被发作丢了工作。他们这些人,没文化没本事,年纪又不小,工作并不好找,偏偏上有老下有小,有一大家子人要养。 一眼望不到头的苦,米盼盼脸上苦苦的,舌尖也泛着苦味。 好不容易,到了下班的点。 米盼盼肩膀一松,每一天她最轻松的就是下班到睡前这几个小时,吃吃饭看看电视玩玩手机。 吃晚饭时,米乐乐自然是不在的。 米父横了米盼盼一眼:“你又给他钱了。” 米盼盼低了低头,一下一下嚼着嘴里的青菜。 米父来气,想发作,然而望着死气沉沉的米盼盼,忽然间泄了劲。这些年磨的嘴皮子都干了,她什么时候听进去过。总是这样子的,别人的好言相劝进不了她的心。就像她当年执意生下孩子,执意和司阳朔在一起,执意和刘琨阑鬼混,别人说什么都影响不到她。除非她自己碰了壁撞了头,可到时候听进去了又有什么用。 心灰意冷的米父寥寥扒了几口饭,回了自己屋。 米母虚弱道:“你别这么惯着乐乐。” “妈,我知道的,可这次不一样,他不回请怎么和同事相处。”米盼盼有自己的一套道理。 米母一边觉得她说的有点道理一遍又觉得不对,却说不上来,索性叹了叹气,不说了。 洗了碗,米盼盼回到自己屋里,躺在床上用笔记本追剧,手里则一下一下地滑着手机。 滑到一半,进来一个电话,是米乐乐:“妈,你快打我三万块钱。” “你要这么多钱干嘛?”米盼盼大吃一惊,人都坐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米乐乐支支吾吾地说了,他被几个同事一捧二忽悠就来了兰庭鱼楼。这是本市一个招牌,以做鱼出名,几年前因为一个游客的文章出名,后被电视栏目以及美食杂志采访,因为真材实料独具风味,一炮而红,每天都有外地食客专程跑来品尝。慢慢的,兰庭鱼楼的消费水涨船高,令普通人望而兴叹。 米乐乐穿戴都是名牌,花钱大手大脚,以致于同事们都觉得他家里条件不错,遂有了吃大户的念头,人一多胆子大道德底线下降,起着哄来到兰庭鱼楼。 吃到一半,晕晕乎乎的米乐乐醒过神来,他钱不够,信用卡早刷爆了,只得借口上厕所打电话求救。 米盼盼又气又急,三万块,她半年的工资,就这么一顿饭:“你在那等着,我过来。” 米乐乐大急:“你过来干嘛,你赶紧给我打钱。” 米盼盼气得眼冒金星:“这么多钱,你一句话就想让我打,你以为我开银行的。”她还怕他是骗她钱来着,他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 “那你在外面等我。”米乐乐不想在同事面前丢人。 米盼盼直接出了门,咬咬牙打了一辆车赶过去。 “去兰庭鱼楼。” 司机多看了心急如焚的米盼盼一眼,本地人谁不知道兰庭鱼楼的大名。 无意间触到司机眼神的米盼盼心尖一刺,酸涩之意蜂拥而来,若是当年没出那么多事,她怎么可能陷入这样的窘境,乐乐原本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兰庭鱼楼对面。 三层的仿古建筑物,碧瓦飞甍,古色古香,门口的迎宾小姐穿着旗袍,婀娜多姿,美不胜收。 下了车的米盼盼心里发怯,打电话给米乐乐。 如坐针毡的米乐乐赶紧找了个借口跑出包厢,又从前台要来账单,见到米盼盼那一刻,如见救星:“妈!” 见他真从里面出来,身上还带着酒气,米盼盼一把夺过账单,一看之下,目眦欲裂,她精打细算,过年连件好衣服都舍不得买,而他儿子宴请外人一掷千金,一条鱼1888,还有鱼翅海参。 米盼盼的手在抖。 理亏的米乐乐缩着脖子,本来他想在大排档请客,五个人,一千块钱怎么着都够了,万万没想到最后一千块钱连个零头都不够。 米乐乐低头看着鞋子,已经准备好挨骂,可等了有半分钟,都没听到他妈开骂,小心翼翼地抬头。 只见米乐乐直勾勾地望着左前方,米乐乐转身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拥着一个十分漂亮有气质的女人走出来。 “过一阵我们再来。”许新笑眯眯地望着阿渔。 吃得心满意足的阿渔点头,这家的鱼,的确别具一格,怪不得声名鹊起,不枉她专门来一趟。 许新顿时笑开了,笑得心满意足。 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二人面前,门童殷勤打开车门。 米乐乐哇哦了一声,这个车八位数呢,有钱人。卧槽,居然还有保镖! 回味回味方才那女人的美貌,突然觉得有点眼熟,难道是个明星?米乐乐酸溜溜地想,有钱真好,什么样的美人都能享用。 坐在车里的阿渔降下车窗,遥遥与呆滞的米乐乐对望,又扫了一眼站在她旁边的青年,依稀有点像司阳朔。阿渔勾了下嘴角,还真的是米盼盼,差一点就认不出来了。 看模样米盼盼这些年过的并不好,也不奇怪,米盼盼本就是依附于大树而活的菟丝花,大树枯萎,她自然也枯了。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这世上只有自己是最可靠的。 米盼盼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倏尔低了头,一瞬间有一种落荒而逃的冲动。自己比冯愉还小了好几岁,可十五年过去,冯愉彷佛吃了长生不老药,而自己却成了邋遢的中年妇女。米盼盼开始后悔,后悔出门前没有换一件好一点的衣服。 “怎么了?”许新好奇地望过去。 阿渔微微一笑:“看见米盼盼母子了。” 许新一时没反应过来,表情疑惑,过了十几秒,终于从久远的记忆里挖出这个人:“她啊!” 回忆起她的过往,许新只觉得一言难尽。 阿渔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哎呀!”米乐乐突然一拍脑袋:“怪不得眼熟,她不是畅游的那个老总吗?”畅游以游戏发家,后进军人工智能、电动汽车等高新科技领域,是科技巨头,在国际上都有一席之地。 夫妻俩比较低调,很少露面,不像其他科技大佬,比大部分明星还红,所以他一时没认出来。 米盼盼看着儿子向往又羡慕的神情,心里钝钝的,倘若当年她不犯糊涂,和冯恺在一起的话,儿子该叫冯愉姑姑来着。 米盼盼自嘲一笑,她在做什么白日梦,那是天上的人,和他们隔着十万八千里。 冯愉功成名就,活成了一代人尤其是年轻女孩的偶像。而她,账单上的数字扭曲成了嘲讽的笑脸。 米盼盼回到现实中,愁苦地看着手上的账单。 米乐乐也从见到顶级大富豪的激动中回到现实,臊眉耷眼地听候发落。 米盼盼万般无奈地递过去银行卡。 米乐乐一通道歉一通好话,劫后重生一般,头也不回地拿着银行卡跑向兰庭鱼楼。 身心俱疲的米盼盼回到家里,敷衍了母亲的追问,无力躺在床上,想起那两万五千八百八十八的账单,就觉得心如刀绞,呼吸都痛起来。 眼圈儿一红,泪水滚了下来,乐乐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要是司阳朔还在,那该有多好。 冯大哥现在在哪儿,他是不是结婚生子了,他过得好吗? 想起冯恺,米盼盼呼吸滞了滞,悔恨的眼泪蜿蜒而下。 …… 五十年后,阿渔寿终正寝,回到自己体内,她舒缓了下四肢,先告诉冯愉高丽华的情况。 高丽华和霍友光白头偕老,二人一生致力于慈善事业,大力扶持西北地区的教育扶贫事业,备受尊敬。去世后,数以千计的被救助过的没被救助过的人送来花圈悼念。 冯愉彻底笑开了,她一直不敢想自己死后,她妈会如何。 “谢谢仙长!”冯愉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才好,彷佛有一肚子话要说,最后却只能说出这四个字来。 阿渔笑了笑,又说了贾琳娜的结局。 贾琳娜扎扎实实地坐了十年牢,一天都没有减刑。十年足以让高速发展中的社会变成另一个模样。 没有家族庇护,没有学识技能,连年轻美貌都不复存在,贾琳娜后半生穷困潦倒。 冯愉通体舒畅,前世为了冯恺杀她,这一世想杀司阳朔,为了情情爱爱一言不合就杀人,视法律如无物,活该坐牢让她学学法。 阿渔又说了谷雅萍、冯恺以及司阳朔米盼盼等人的结局,如出一辙的落魄挣扎。 听得米盼盼不等司阳朔尸体凉了就投入冯恺怀抱,转而冯恺刚破产又移情别恋。 “差点以为是爱情,到头来还是现实。”冯愉乐了,乐着乐着又乐不出来了,就这么一群傻了吧唧的恋爱脑,害的她狼狈不堪还丢了命。 冯愉扭了扭脸,越想越憋屈。 阿渔送走了憋屈的冯愉,点背,没办法! 比方说她,阿渔惆怅地收起掉下来的尾巴,再次踏上成仙之路。 完。 三家村村头的祁老根家已经悄悄准备起白事,一家之主祁老根有气无力躺在床上,捂着抽疼的心脏。 前几天还在欢天喜地,他乖孙儿祁经纶考中举人啦,十八岁的举人,牛不牛?牛上天了。 他老祁家祖坟冒青烟,养出一个文曲星,眼看着吃香喝辣的好日子近在眼前,不曾想,乖孙儿去王员外家吃了一顿酒,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及至家里,只剩下一口气吊着,郎中竟然暗示准备后事。 祁老根老泪纵横,捶着床榻。他的孙儿,他的举人孙儿,还没中状元呢! “爹,爹!”祁经纶的父亲祁大金兴奋地跑进来,欢喜之情溢于言表:“爹,小三儿醒了。”祁经纶在家排行第三。 垂死病中惊坐起,祁老根以完全不符合年龄的矫健冲过去:“三儿醒了?” 被紧急请来的郎中啧啧称奇:“举人老爷吉人天相,只需要进行调养一阵身体便可恢复。” “会耽误明年的春闱吗?”三四个人异口同声,万分紧张地盯着郎中。 郎中被他们看得身上一寒,莫名产生一种自己要是说会,走不出这个屋的错觉,忙道只要精心调养,一个月后就能健步如飞。 祁家人心花怒放,又见躺在床上的祁经纶目光散乱,生出另一层担忧。 刚刚进门的李若予闻言喜极而泣,待听见祁家人问祁经纶怎么呆呆的,别是傻了,心悬到喉咙口,手脚发软。 脑子里昏昏涨涨几乎要炸开的金纶听到这一句,下意识在心里骂回去,你才傻了,你全家都傻了! 郎中被问住了,这脑子的事,他也说不准啊。他这一犹豫,祁家人又炸了锅,一通闹哄哄。 闹得金纶脑子一突一突地涨痛,张口想让他们闭嘴,一激动,直接晕了过去。 “儿啊!” “孙啊!” 一通大呼小叫,全扑了过去。 李若予根本插不进去,只得在外面干着急,直到郎中说无大碍,长长松出一口气,却还是提着心吊着胆。 祁经纶的大嫂杨氏送李若予出去,言行中间透着亲昵。 李若予的父亲在村里颇有地位,李父是秀才还开了一家私塾,祁经纶就是李父的学生,连名儿都是李父改的,原本叫狗剩,庄户人家哪里会取这么秀气的名儿。 杨氏对李若予亲近不单是为了李父,还因为李若予是小叔子未过门的媳妇,三书六礼只剩下亲迎这一桩了。眼看着小叔子要飞黄腾达,李若予又是小叔子的心尖尖,不打好关系那是傻子。 “妹妹先回家,三叔醒了,我立刻来叫你。” 李若予忙忙道谢。 足足睡了五个时辰,床上的金纶幽幽睁开眼,目光炯炯有神,透着无限欢喜。 我胡汉三又活过来了! 穿越,他居然遇上了穿越这等美事。一想各位前辈的丰功伟绩,金纶心潮澎湃,红光满面。 至高无上的权力,环肥燕瘦的美人。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这才是真男人! 第134章 杰克苏的小青梅1 第134章 杰克苏的小青梅1 这是一座不小的院落, 坐北朝南三间正屋, 东西两厢各两间, 白墙青瓦矗立在一片草木屋中, 格外气派。 此间主人李父躺在床上, 捂着嘴低咳几声, 面色青白, 透着病弱。 “你好了便好,好了便好。”李父一连说了两句,想起之前凶险, 依然心有余悸。 “学生不孝,让先生担心了。” 金纶,不, 已然是祁经纶了。祁经纶有板有眼地拱手行了一礼, 他继承了原身的记忆,经过几日消化吸收, 已然适应良好并乐在其中。 李父欣慰一笑, 看向得意门生的目光十分温和, 他这辈子最得意之事便是教出了祁经纶这个举人学生, 自己一生止步于秀才功名,幸好祁经纶天资聪颖勤奋好学, 年纪轻轻便是举人, 前途不可限量。 他做不到的事, 他的学生能做到,他死而无憾了。 有祁经纶在, 女儿未来有依,自己再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李父又咳了几声,帕子上多出一抹不详的血色。 祁经纶唬了一跳,他知道李父快死了,但是这个知道是从这具身子的记忆里知道,亲眼看见咳血打出娘胎头一遭,第一反应是原来电视剧里咳血不是瞎编的。 愣了足足有半分钟,祁经纶回过神来,凑近了几步:“先生你还好吧?” 李父习以为常地擦了擦唇上的血:“别告诉阿予。” 祁经纶愣了愣才应了一声,扎煞着手脚不知该做什么。 李父多看了他一眼,虚弱吩咐:“给我倒杯水。” 祁经纶忙转身从小方桌上倒了一杯温开水端过来,李父接过,饮了一口漱口,欲吐,却不见祁经纶端上痰盂,于是看向祁经纶。 祁经纶也望着李父,大眼瞪小眼。 恰在此时,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阿渔走进屋,拿出床下痰盂端至李父面前,拯救了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的李父。 意识到自己好像失职的祁经纶殷切接过痰盂,冲阿渔讨好一笑。 原主的小青梅长得十分符合他的审美,干干净净的初恋脸,笑起来还有两个小梨涡,又甜又软,搁校园里妥妥的女神。想他金纶活了二十三岁,出了幼儿园后,再没牵过非血缘异性的手,一朝穿越,居然未婚妻都有了,还是个清纯美人。 穿越好,穿越妙,穿越呱呱叫! 阿渔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猥琐,不理他,只揣度着原身的性格,惊诧忧虑地看着李父:“爹,你又咳血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今天才有的。”在阿渔瞪视下,李父声音渐渐低下去,他这身子骨是不中用了,这么多药汁灌下去,没把病治好倒是把家底治薄了。 听得女儿要请郎中,李父忙道:“不必了,何苦费这个冤枉钱。” “钱银的事,先生你不必担心,有我呢!”祁经纶豪气干云地拍了拍胸口,他现在可是举人老爷,还有抽奖系统在手,钱压根不是事。如是一想,难以言说的痛快,原来不差钱的感觉这么爽。 满心想表现男友力的祁经纶二话不说,出去请郎中了。 “这孩子!”嗔怪的语气,满足的眼神。学生恭顺,李父如何不欢喜,这孩子是个知恩图报重情重义的,他中秀才之后,本可以娶个家境更好的姑娘,却不改初衷,求娶女儿。知道他身子熬不住了,不顾要备考,急急定下婚期,只为了让他走的更安心也是安女儿的心。 李父握住阿渔的手:“有文思照顾你,爹就是立时闭了眼都安心了。” 祁经纶,字文思,还是考上秀才那一年,李父取的。 若是从前的祁经纶,李父是可以安心了,可现在这个,阿渔在心里冷笑一声,李若予的悲剧就是他一手造成的。 祁经纶家贫却敏而好学,幼时偷偷蹲在李父的私塾外听课。偶然之下李父发现他过耳三两遍能诵,较之坐在屋内的学生更加出色。李父不舍这样的好苗子被耽搁,破格免束脩收祁经纶入学。 从此,祁经纶便入李家私塾读书,没钱交束脩,他就掏几个鸟蛋野鸭蛋挖些野菜摘些野果送来,一有空就来李家抢活干。 一来二去,李若予便和祁经纶熟悉起来,情愫暗生,两情相悦。中了秀才之后,祁经纶立刻来李家提亲,李父欣然应允。 祁经纶十八岁上高中举人,成为本县百年来最年轻的举子,连县令都青眼有加。 祁经纶少年英才对李若予更是一往情深,如无意外,二人合该是一对神仙眷侣,一生美满。 然而命运弄人,中举之后,祁经宛如脱胎换骨一般,更加出类拔萃,却成了多情种。 因为李父的身体,中举后第二个月,李若予和祁经纶完婚。年后,李若予被诊出身孕,同月,祁经纶上京参加春闱,高中状元一举成名天下知。 闻得佳讯,缠绵病榻的李父含笑而终。 丧父的李若予眼巴巴等着祁经纶,万万没想到祁经纶不只带着荣誉归来,还带着一个美人。 卖身葬父的无依孤女,弱不禁风楚楚可怜,愿为小猫小狗只求能陪着公子。 祁经纶看着那个女子的眼神里满是疼惜怜爱。 他说:柔儿是个可怜女子,我便留她在身边做个婢女。 彼时,李父病故,娘家无人,而李若予怀胎四月,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面对炙手可热的状元郎,能说不吗? 她该守父孝,她怀孕无法服侍,无论哪个都该替祁经纶张罗的,他可是状元郎了,又不是庄稼汉子,怎么可能一辈子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 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犹言在耳,信誓旦旦的男人却已经含情脉脉的搂着另一个女人。 李若予哭过闹过,却被一群人指责不贤不惠不守妇德。 便是祁经纶都皱着眉疑惑又不满:“你身为正妻怎么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别人家妻子都主动给丈夫安排小妾。” 万箭穿心不外如是,就是在那一刻,李若予冷了心肠。贵易友富易妻,话糙理不糙。她以为祁经纶不会,原来,他并不是例外。 李若予开始学着怎么做一个贤惠大度的官夫人,为女则弱为母则强,为了她的孩子,她学会了逢场作戏勾心斗角。 这个过程并不容易,祁经纶的官越做越大,女人也越来越多。世家千金,将门虎女,小家碧玉,农门娇女,江湖侠女,柔弱孤女,美艳寡妇,扬州瘦马,青楼花魁……甚至还有骄纵公主。 一个个,要名的要利的要爱的,各显神通,坐在正妻之位上的李若予就是最大的靶子。 只有祁经纶自欺欺人的觉得他的后宅姐姐妹妹亲如一家,他的美人一个赛一个的心地纯良,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 病死的,淹死的,还没来得及出生的……在祁经纶眼里彷佛都是意外。 便是李若予生的嫡长子‘失足’落入水潭溺亡,祁经纶也只是掉了几滴泪,安慰李若予只是一场意外罢了,孩子以后他们还会有的。 他有那么多儿子,还有那么多女人,将来会有更多的儿子,死了一个儿子算什么,金贵的嫡长子又如何。他祁经纶众生平等,视妻妾嫡庶都是吃人的规矩。 祁经纶可以无视儿子惨死,李若予做不到,她设计溺死了害死她儿子的主凶。主凶死了,还有推波助澜的帮凶,还有祁经纶这个罪魁祸首。 可李若予还没报完仇,她就死了。端午龙舟游湖,她被撞入湖中,湖下有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脚。 接受完记忆的阿渔若有所思,显然,祁经纶被穿了,还不是简单的穿越,可能另有奇遇。 说来李若予一度也怀疑过此祁经纶非彼祁经纶,这世上没有一模一样的两片叶子,也不会有行为习惯一模一样的人,李若予自然想不到是穿越,她怀疑是孤魂野鬼夺舍,还悄悄找过道士贴过符纸弄过符水给祁经纶喝。 自然是没用的,随着祁经纶地位越来越高,李若予更不敢说出自己的疑惑更无证据。 离开的祁经纶带着郎中回来。 李父这是老毛病了,病入沉疴,郎中也爱莫能助。 “予儿你别伤心,我去找更好的郎中来。”望着颜色如雪的阿渔,祁经纶心尖一疼,只恨不得把美人儿搂到怀里抚慰,他心里这么想的手也就这么动了。 阿渔身形一晃,跌坐在床上,抓着李父的手默默垂泪。在郎中来前,她就已经借机摸过李父的脉,病入膏肓,纵然是她也无能为力,只能尽量让李父少一些痛苦多坚持一年半载。 祁经纶只当巧合,并未多想,只觉得心疼,美人就是美人,哭起来都这么美,那时候哭起来又该多美,嘿嘿……祁经纶心神一荡,骨头都酥了几分,恨不得转眼就是下个月的洞房花烛夜。 李父强撑着身体安抚阿渔。 阿渔拭了拭泪,送郎中出去。 祁经纶亦步亦趋跟着,郎中一走,伸手就想拉阿渔的手。 阿渔抬手理了理袖子避开,缓声道:“今天辛苦三哥了,你身体还没好全,回去歇着吧。” “我好着呢,我现在能打死一头牛。”祁经纶满目爱怜,又炫耀的握了握拳头,现在的他确能打死——半头牛吧。 祁经纶不是很确定地想着,从系统那得到二十年武术技能之后,他还没机会实战过,不过明显感觉自己力气大了不少。 看着他眼里的情意,阿渔心下一哂,这会儿的祁经纶对李若予是真心喜爱的,只是这份真心十分廉价,随时可以转移到另外一个女人身上,还能同时分给好多好多女人。 祁经纶爱自己的每一个女人,也永远爱下一个女人。 第135章 杰克苏的小青梅2 第135章 杰克苏的小青梅2 祁经纶还想再和清纯的小青梅培养培养感情, 要能摸摸小手搂搂小蛮腰就更好了, 奈何小青梅一颗心全系在病重的父亲身上。 未免适得其反的祁经纶只得恹恹离开, 途中遇到同村的年轻少女, 手上端着一盆绞干的衣物, 见了祁经纶, 看一眼扭过头, 再看一眼又扭了头,少女羞态淋漓尽致。 祁经纶生得斯文俊秀,年纪轻轻就有功名在身, 可不正是少女们梦寐以求的情郎。纵然订了婚,可也不妨碍人思春啊,知好色则慕少艾, 人之常情。 祁经纶通体舒畅, 以往只有他这么看美女的份,他在心里再一次感谢穿越大神。 心花怒放的祁经纶矜持矜持地勾了勾嘴角:“洗衣服去了?” 少女一惊, 似是没想到祁经纶会和自己说话, 虽然都是一个村的, 但是以往路上遇到, 祁秀才只会微笑示意,反应过来后, 登时受宠若惊, 泛红着面颊不知说什么, 颇有些局促地嗯了一声。 祁经纶嘴角弧度弯的更大,踩着欢快的步伐回到家中, 径直进入自己房间,躺在床上入定,让自己的精神进入系统空间。 这个系统全名天生赢家抽奖系统,而他金纶就是这个天生赢家,只要有足够的声望值,他就能不断抽奖,系统内的奖品神乎其神,凭着这些奖品,何愁不能走上人生巅峰成为大赢家。 武功、诗集、美容丸、解毒丸,宠物蛋……只有想不到没有系统没有的。 迄今为止,他还一次都没抽过奖,因为声望值不够。声望值顾名思义就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声望,地位越高成就越大声望自然也越高,说白了喜欢他敬佩他的人都能令他产生相应的声望。 2748是他当前的声望值,原身大小也是个举人,因此起始值还算高。起点高目标也高,达到5000声望值,他才能抽奖。他得想办法搞点事情,还得是大事情,赚一波声望。尝到新手大礼包的甜头后,他迫不及待想抽奖,让自己变得更强。 祁经纶看向自己的仓库:一百两白银,一枚解毒丸,一册状元卷。状元卷里有一百篇历代状元的文章,科举试题横竖在那个范围内,就不信自己运气这么背,没有一篇能用,有了这些文章,状元手到擒来。 加上已经用掉的二十年武技和这个十格的仓库,就是他的新手大礼包。 来来回回欣赏了几遍,祁经纶才离开,他的系统不是那种智能ai型,倒是更像一个商城,没法和他互动,祁经纶有些小遗憾,总觉得不够高端大气上档次。 …… 服侍李父睡着后,阿渔坐在窗前晒太阳,秋日暖阳斜斜洒进来,为她镀上一层金光。 几只猫儿蹿了进来,一只胆子大的抓着裙摆哧溜一下爬进阿渔怀里。 阿渔莞尔,按着它的脑袋揉了一把,又弯腰抱起一只小奶猫放在膝盖上,任它们在自己身上乱踩。 李若予的愿望是揭穿此祁经纶不是彼祁经纶。 李若予一面怀疑祁经纶被鬼上身以至于性情大变,一面以为他只是当代陈世美,自古人心难测。 不过见到她之后,知道这世间还有附体还魂等等神通,彻底坚信祁经纶是被鬼上身了。李若予不相信自己青梅竹马长大的祁三哥骨子里是花心滥情薄情寡义之人,就算人要变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阿渔单手支颐,一个人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现在的祁经纶也不可能立马变成原来的祁经纶,哪怕拥有原身的记忆也不能。 便是她,也不可能表现地和李若予一模一样,更何况那个祁经纶,短短一面,就能明显感觉到两者之间的差距。 之前的少年恪守礼数,因为爱重所以尊敬,哪怕是私下相处也不会动手动脚。而现在这个,恨不得当场扒了衣服为所欲为,就像是掉进了米缸里的老鼠。 眼前的祁经纶还处在兴奋的不知所以当中,破绽最多,也是他最稚嫩脆弱的时候。 心念一转,阿渔已经有了主意,去厨房准备吃食。李家只有父女俩相依为命,上面祖父祖母早已去世,几房叔伯也已分家,而李母和原身的两个哥哥皆因病去世,偌大一个家,只剩下父女二人。 …… “哎呀”一声惊叫撕裂清晨的宁静,祁经纶的母亲一个屁股蹲儿摔在了井边的石板上。 “怎么了?” 祁家其他人纷纷出屋涌过去,看清之后,登时倒抽一口凉气,只见那井里一片赤红,还泛着血腥气。 胆小的当即惊叫起来,吓得连连后退。 睡得昏天暗地的祁经纶打着哈欠推开门,不满地嘟囔:“一大早的叫什么呢!” 祁家人齐齐扭头看向祁经纶,一愣之后,被指责的祁小妹既惊讶又委屈,三哥居然埋怨她而不是安慰她。 被这么多人看着,深秋的晨风一刮,祁经纶打了一个寒噤,又意识到自己ooc了,他虽然继承了原身的记忆,但是毕竟是两个人,他们性格完全不一样,让他完美扮演原身有点难度。 不过不一样又怎么样,他有祁经纶的所有记忆,人哪有一成不变的。诸位前辈哪一个被发现了,他日等自己功成名就,谁还会在乎他性格变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好像有点不对劲。 祁经纶一踏出门,院子里的老黄狗猛地一跳,面朝祁经纶,弓着背竖着毛,两条前肢不安地刨着地面,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如临大敌一般。 祁经纶被这狗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房间里缩了缩,手抓着门,一幅随时打算关门拒够的怂样。 祁家人莫名其妙,和老黄狗关系最好的祁小妹跑上来:“老黄,你怎么了,那是三哥啊,你以前不是最喜欢三哥了。” 老黄凶狠地冲着祁经纶低低吼叫,想扑上去咬人又不敢的模样。 看着这一幕,祁家人一头雾水,想不明白老黄今天这事怎么了? 祁小妹有些害怕还有些生气,跺跺脚,“老黄,你发什么疯啊!” “赶紧把这畜生拉走,可别伤到小三儿。”祁老根发话了,点了两个孙子过去。祁经纶可是他们老祁家的希望,哪能让一头畜生伤到了。 一听小三儿这称呼,祁经纶嘴角一抽,每次这家人叫他,他都觉得被骂了。他还抗议过一回,可祁家人奇怪地回问,以前不都这样的。 祁经纶还能说什么,只能安慰自己暂且忍一忍,等他站稳阵脚,一定让他们改口,他就不信改不了他们这毛病。 被点到的祁家两个孙子硬着头皮上来,幸好老黄只对着祁经纶龇牙咧嘴,并不抵触他们的靠近。 “诶呦,这是怎么了?”听着这边动静赶过来的邻居就见大黄龇着牙很是暴躁的模样,大为惊奇,谁不知道祁老根家这条狗好脾气,被村里娃娃扔石头都不叫。 “没事没事。”祁老根摆摆手,发愁地盯着井水。 邻居过来一看,也惊着了:“怎么回事啊?” 井里的水莫名其妙变成血水,整个村子都惊动了,便是村长都亲自赶来一探究竟。 有说恶作剧的,马上有人反驳,这得是多少血才能弄成这样,动静肯定不小,全村难道就没一个人发现,人没发现,难道狗没发现。 可要不是人为的,一群人变了色,那就‘不是人’干的。恐慌会传染,一个人这么说了,一群人惊恐起来,并且不断脑补。 在这个干啥事都得搭上祖宗保佑神佛菩萨的村庄里,鲜少有不信鬼魂之说的。 饶是祁经纶在经历了穿越系统这么玄之又玄的事情后,也不敢拍着胸脯说这世上没有鬼。倘若没鬼,他算什么,他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是迫于网贷一时想不开烧炭自杀死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自己就是鬼。 但是祁经纶不相信‘血井’是鬼干的,他觉得是有人在装神弄鬼,至于原因,目前他还不知道,等他把幕后黑手抓出来就知道了。 环顾一圈惶惶不安的村民,祁经纶醍醐灌顶。这是新手村任务,是他扬名立万的第一步。 祁经纶清咳一声:“大家莫慌,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上哪有鬼怪,必定是有人在暗中捣鬼。” 举人老爷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一部分人略略心安,追问是谁。 可还有一部分人坚决走在封建迷信的道路上,祁经纶的二奶奶首当其冲:“这话可不能乱说,会冲撞大仙的。” 另有一位大娘说道:“三哥儿到底年轻没见过,我小时候就见过黄大仙的神通……” 接下来变成了你说我说大家说鬼故事,还说的津津有味。 被冷落的祁经纶:“……” 祁经纶看向村长,听得心惊肉跳意犹未尽的村长严肃道:“请个道长来吧。” 祁经纶眼皮子一跳,应该是故弄玄虚的骗子吧,对方会不会看出自己不是原装货,这下轮到祁经纶惶惶不安了。 第136章 杰克苏的小青梅3 第136章 杰克苏的小青梅3 “祁三哥, 你怎么了?”阿渔满目关切。 祁经纶面孔泛白透着不安, 闻声一惊, 看向阿渔:“啊?我没事啊!” 周围村民不约而同看过去, 做贼心虚的祁经纶面下肌肉轻轻一抽, 满脸不自在, 看得村民莫名其妙。 “祁三哥, 你是不是吓到了?”阿渔一脸恍然。 祁经纶矢口否认:“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被吓到,这世上哪有鬼怪, 都是装神弄鬼。” 只他的表情和他说的话不怎么相符,但是村民们都没有多想,只是又一轮开始科普他们不知道打哪儿听来的神乎其神的各种故事。 村长皱皱眉, 他还记得正经事, 清清嗓子叫停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村民,让祁经纶一家赶紧请道长去, 这事出在他们家, 自然他们自个儿掏钱。 自打祁经纶中了秀才, 一家子的日子就好过起来, 及至祁经纶中了举人,生活水平更上一层楼。祁老根也不怎么心疼钱了, 心有余悸地看一眼血井, 让大孙子去请附近的三清观的道长来看看。乖孙儿马上就要考状元了, 可别惹上什么脏东西坏了风水,回头得去祖宗那烧点纸钱, 让他们保佑保佑小三儿。 心中发怯的祁经纶想阻止,祁老根就说请来看看才安心。 旁边应和者众,祁经纶也不好强硬反对,以免适得其反,招来怀疑。 村长看一圈:“都散了吧。”扭头叮嘱祁老根一家尽量别靠近水井。 祁老根连连点头,傻子才靠近,想想就瘆得慌。 村民们这才准备离开。 立在屋檐下的祁经纶正心事重重,冷不丁听见一道软软的水灵灵的声音。 “祁三哥,你别太担心了,待会儿道长他们来了,就没事了。”阿渔笑容清浅,又将注意力拉到祁经纶身上。 留意到村民们奇怪的视线,祁经纶心里一慌,不禁埋怨阿渔,哪只眼睛看出他担心了,没眼色的女人,但面上还是强颜欢笑:“我没担心,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却不再说什么装神弄鬼这种话了,惟恐再被逼着听鬼故事。 阿渔看着他,没说话,彷佛不信。 祁经纶来气,可看着她清纯的脸蛋又气不起来了,她也是关心自己,当下心又软了:“我真的没事。” 阿渔轻轻点头:“没事就好!道长一定会找到原因的。” 祁经纶心里一突,牛鼻子老道能行吗?这种乡下地方的肯定是骗子!稳稳心神,好声好气让阿渔回去照顾李父。 恰在此时 “汪汪汪” “喵喵喵” “哞哞哞” 突如其来的猫犬叫声吓了村民一跳,扭头就见一群猫儿狗儿陆续跑来,还有两头牛。 “我家旺财。” “这是赵老四家的猫啊。” “我家的牛怎么跑出来了?” “……” 村里的狗猫连带野狗野猫出现在院子外,三家村位于鱼米之乡,村民们日子过得尚可,故而部分人家养了狗看门还养了猫抓老鼠看粮食,不过还是养狗的多。 此刻它们弓着背竖着毛,焦躁不安地叫着,却又不敢上前一步,戒备惊恐的视线盯着的是…… 循着猫猫狗狗的视线,入眼的是惶惶不安的祁经纶,祁经纶下意识往后倒退了一步,不经意间对上那些猫狗的眼神,倒抽一口凉气。 这群畜生要干嘛!? 这一幕看的村里人也心里发瘆,一只狗一只猫不是事,两只三只问题也不大,可这家的野的二三十只就有点恐怖了。 “怎么回事啊,这些畜生怎么都冲着祁秀才叫?”有人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疑问。 在场的主人上前想让自家的猫猫狗狗安分点,反倒被咬着裤脚往外拖,像是怕他被害似的。 都说畜生眼睛比人眼干净,尤其是黑猫,被黑猫撞着小腿往外赶的大娘想了想,决定撤,莫不是这井水里有脏东西?所以这些小东西才怕成这样,至于为什么只冲着祁经纶叫。大娘不敢想下去了,匆匆忙忙就跑了,决定回头叮嘱自家人离举人老爷远一点。 这有了第一个就有了第二个,恐惧的情绪不断传染,跑的人也就越多,临走还会奇怪地多看祁经纶一眼。 祁经纶被他们看的心里发毛,很想掉头回房,又觉得欲盖弥彰,只能换了个位置,哪想那群狗儿狗儿跟着他转脑袋。紧盯着他不放。 在场众人的眼神顿时更加微妙。 祁经纶:“……” 沐浴在村里人各色各样的目光下,针扎一样。不由自主的,他背上出了一层又一层的薄汗,心跳越来越快,似乎要破开胸膛蹦出来。 饶是祁家人都有点发毛了,胆子小的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离祁经纶远了远。 祁老根看在眼里,一边发毛一边更气,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祁老根冲着儿孙撒气:“你还不快把这些畜生赶走,再去请道长来。”肯定是这个井水有问题,他孙儿可是文曲星。 在祁老根的瞪视下,祁家人硬着头皮上去赶猫狗,眼下剩下的多是野狗野猫了,凶悍的很,看得就让人打怵,不过好在一赶就跑,倒是省了他们的事,只被撵的时候,还不断回头冲着祁经纶的方向咆哮嘶吼。 好不容易外面的野猫野狗都被祁家人撵走了,剩下的村民也不多了,除了和祁经纶一家关系特别近的就是好奇心过分旺盛的。 村长都有些发憷,搞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看看祁经纶,再看看那口井,心肝儿蹦了蹦:“没事儿,我就走了。你们离这口井远着点,”顿了顿,含糊道:“小心点。” 话音未落,人已经迈出脚,像是晚走一步就走不了似的。 院子里还剩下二十几口人,祁经纶却品出了几分孤寂的滋味,这些村民看他的眼神让他心里发慌,他的声望?祁经纶心头一跳,心神进入系统空间,只见声望数值居然变成了678,并且还在一跳一跳的下降,祁经纶的血压跟着一跳一跳的上涨。 “祁三哥,祁三哥?”一道慌乱中带着不可自抑恐惧的声音将祁经纶从系统空间里拉了回来,对上阿渔担忧又害怕的眼神。 祁经纶一怔继而一慌,转脸去看其他人,先是自家人,他们的眼神和阿渔如出一辙。再是村里人,他们更多的是惊惧和狐疑。 在场诸人神色古怪,就在刚才好好的祁经纶出了神,叫了好几声才还魂似的。 这些眼神就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在祁经纶头上,让他彻骨冰寒,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冷战。 一众人眼神登时更加异样,祁经纶怎么好像很害怕。 阿渔垂了垂眼睑。圣人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这年月的民间,鲜少有不信这些个地方,便是部分读书人信这些灵异鬼怪,要不皇帝造什么皇陵信什么轮回忌惮什么巫蛊。 只要怀疑祁经纶是鬼上身,便是举人身份也保不了他。 恐惧的人,嫉妒的人,都会添砖加瓦。 第137章 杰克苏的小青梅4 第137章 杰克苏的小青梅4 临近中午, 三清观的清风道长带着四位道士来到三家村, 村长亲自迎接, 旁边还有一群凑热闹的村民。乡下地头没什么娱乐, 就靠东家长西家短打发闲暇时光, 这闹鬼更是一等一的热闹, 哪肯错过, 就是小孩子都来了。 见了专业人士,村民们七嘴八舌地开始说话,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家畜的异状。 “道长, 您说为啥那些猫猫狗狗的都冲着举人老爷叫?” 这半天的功夫早就已经衍生出了不少的流言蜚语,很有一些人觉得祁经纶古怪。 之前伤得半死不活,郎中都让祁家开始准备白事儿了, 一晃眼的功夫, 人突然就好了。这才几天就生龙活虎的,一点都看不出重伤的样子。 没出怪事时没多想, 这档口怪事一桩连着一桩, 不多想都难, 这痊愈的也太快了吧。好了后, 人似乎变得和以前不大一样。这是众人聚在一起讨论之后得出的结论,正所谓疑邻偷斧, 心存怀疑什么行为都觉得可疑, 尤其祁经纶本人的行为习惯和原身颇有差异。 清风道长看向祁家大孙子祁大海。 祁大海悻悻, 他也觉得这事古怪,可总觉得不该说出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眼下被清风道长这么看着,只能干笑。 “猫狗只冲着一个人叫?”三清道长询问。 “不只猫狗,我家牛都叫。” “关在棚子里的鸡鸭也叫唤个不停。”这是住在祁经纶家附近的村民。 “这些畜生好像都怕举人老爷。” 清风道长狐疑,他高深莫测地捋了捋胡须:“且去瞧瞧。” 一路跟着到了祁家,就见之前被赶走的野狗野猫以及从家里跑出来的家狗家猫聚在祁家院子外,几个祁家人拿着棍子驱赶,却力不从心,赶走了又跑回来,累死他们了,且这坚持不懈的劲头,弄得人心慌。 “道长你们看,这些猫狗啊,不知道为什么尽往这跑,还冲着举人老爷叫个不停,之前都不这样的。” “对啊,以前从来没有过。” …… 望着这一幕,清风道长心里也泛嘀咕,活了半辈子,没见过这种情况,这些猫猫狗狗瞧着挺焦躁不安,像是在忌惮着什么。 他稳了稳心神,从容不迫地进入祁家。 祁家屋里屋外已经站了不少人,祁经纶却不在。 躲在屋内的祁经纶支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人来的还不少,越发心神不宁。 那些狗猫狗为什么冲着他叫?还只冲着他叫?难道它们看出了什么,不然为什么只冲着自己来,那道士能看出来吗?祁经纶一脑门子的冷汗,慌得面无人色。 “举人老爷呢?” 祁经纶不想出来可有的是人惦记着他,早上的异状,众人都看在眼里。 祁老根眼皮跳了跳,纵然心里一点都不想让孙子出来趟这摊浑水,但是在乡邻们炯炯目光下,只得让祁经纶出来。 祁经纶一露面,迎接他的就是村民各种各样的目光,祁经纶压力巨大,涌出一种落荒而逃的冲动。尤其是在对上清风道长的目光之后,不由自主的别开眼。 同时,外面的猫狗叫得更加剧烈,此起彼伏。 “道长,道长,它们为什么一直叫个不停,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村民紧张地看着清风等五个道士,隐晦的瞄一眼祁经纶。 殊不知,清风道长心里也在发虚,三清在上,他就是混口饭吃,没想降妖除魔也不会降妖除魔啊。 依着三家村人的描述,再看这情况,这村里有古怪,这举人公好像也有古怪。要是个普通人的话,他可能就会拿来做文章,可对方是个年轻举人,前途无量,自己要是得罪了他被报复,可怎生得了。 心里过了过,三清道长便有了成算。他四平八稳地踱到了那口井,低头下看,眉心紧蹙,右手掐算。 旁人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 祁经纶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清风勃然变色,一扫拂尘:“何方妖孽在此!” 吓得周围村民心跳骤停,刷刷刷往后退了好几米。 只见清风及其四个弟子,一通折腾,清风踉跄后退,面白如纸羞愧道:“贫道法术不精,请另请高明。” 要只是一口井,他还能折腾折腾卖几张符纸,可这些猫狗叫得他心里发瘆,他不敢揽事,他又不是那些打一枪换个地的同行,拿了钱就一走了之,不管身后洪水滔天。他得考虑自己的名声,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不说还惹上麻烦。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失色。 “道长何处此言?难道您也不能降服这妖孽。” 清风目光凝重,爱莫能助的模样,只惭愧说自己无能为力。 说的祁经纶一颗心七上八下。 漫说他,就是其他村民的心也吊在了半空中,一叠声哀求清风斩妖除魔。 清风羞惭道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让他们另请高明。 听得村民栗栗危惧。 清风赶紧带着弟子跑了,留下惶恐万状的村民。 恐惧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耳边猫叫犬吠摧人心肝,村民们立刻追随道长们的步伐溜之大吉。 阿渔也被原身的姑姑拉走。她微不可见的弯了弯嘴角,毕竟祁经纶是举人,等闲人都会敬畏祁经纶三分,不会自找麻烦。她也没想过一下子扳倒祁经纶,水滴石穿,积土成堆,终有一天量变会引起质变。 李姑姑拉着阿渔的手:“这一阵你少过来。” 阿渔抿抿唇不言语。 李姑姑叹气,知道小两口感情好,然这可不是小事,道长都跑了,她是怎么想怎么心慌,为什么猫儿狗儿那么怕举人公? 李姑姑左右看看,拉低了声音问:“你跟姑姑说句实话,经纶有没有哪儿不一样了?” “哪有,姑姑,你到底想说什么?”阿渔不悦。 李姑姑拍了她一下:“我这还不是担心你。今天这事太玄乎了,想想汗毛都起来了,你别跟我说你不怕,为啥子那些畜生只盯着经纶叫,为啥就他们家的井水出事,你好好想想。清风道长都说有妖孽了,还是个他降服不了的妖孽。” “你怀疑三哥是妖孽!”阿渔大惊失色。 李姑姑赶紧捂住她的嘴,紧张的东张西望,见没人松了一口气,可会不会有鬼,李姑姑打了一个哆嗦:“你嚷嚷什么,不许嚷嚷,千万别让经纶听去了。” 阿渔应景地面白如纸。 李姑姑煞白着脸,一路没说话,拉着阿渔回了自己哥哥家,进了她的屋追问:“你给我说句实话,经纶和以前有没有不同的地方?” 阿渔咬唇。 李姑姑催促:“你快说啊,你这是要急死我呢!” “他,他,自打他伤好之后,和以前是有些不一样了。”阿渔拿捏着原身的性格,吞吞吐吐地开口。这节骨眼上可不能把自己给兜进去,没戳穿祁经纶反倒把自己折进去,那就好玩了,会沦为妖界耻辱的。 李姑姑眼前一黑,抓着阿渔的手:“哪里不一样?” “说话的语气,还有,以前他过来肯定看看有没有活,帮着干点。”阿渔羞于启齿的顿了顿:“还老往我身边凑,想亲近。之前,三哥从来不这样的,他说姑娘家名声金贵,唐突不得。” 说来唏嘘,原先的祁经纶对女子敬而远之,哪怕是面对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也隐忍克制规规矩矩。可一朝换了芯子,成了四处留情的花花公子,但凡平头正脸的,荤素不忌都想弄上床。 李姑姑又惊又怒,拍着大腿哎呀一声。果然是染上脏东西了,这可如何得了。 “得去请个道行高深的道长来。”李姑姑豁然起身,严肃地看着阿渔:“你千万别对外人乱说,尤其不能对经纶说,莫要让他起疑,咱们这就去找村长说说。” 阿渔着急:“姑姑,难道三哥,三哥他真的,姑姑你要救救三哥啊,你一定要救三哥。” 李姑姑安抚她:“你莫慌,莫慌。” 安抚几句,李姑姑拉着阿渔去找村长。村长是李姑姑的公公。 村长正在和村里几位耆老说话,说的就是祁经纶。现如今谁心里不慌,谁心里不疑,怎么就是祁经纶呢?祁经纶那是本村的门面,他的存在,能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 正说着话,李姑姑带着阿渔赶到,如是这般一说,说的人心更加不安。 村长拍板:“听说白云观的道长颇有神通。” “白云观,可得不少银子吧。” “让祁老根出,都是他家的事。” “这么多银子,祁老根未必肯出。” “不出,出了事他们待的起吗?” 村长拍桌子:“吵什么,一半村里出一半祁老根出,我跟他说。” 村长亲自来说了,祁老根哪敢不同意,况且他自个儿也怕啊。 于是祁大海连同村长的大孙子一起出发前往白云观。 中间,坐立不安的祁经纶想离开,他觉得这么待着不是个事儿,早上,那些人还含蓄些,中午,那些人就差把怀疑写在脸上了,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妖怪。而他的声望值已经降到了315,再这么下去,他名声毁于一旦,还怎么抽奖? 刚一出门,趴在院子外养精蓄锐的猫狗都叫起来,叫得祁经纶唰的关上门退了回去。 另外屋里的祁家人面面相觑,心悸如雷。 祁经纶的母亲揪着袖口,无助地望着丈夫,湿润的眼眶再次涌出惊惧担忧的泪水。 祁父蹲在墙角,他心情不好就有这习惯,无意撞上妻子的目光,祁父手脚发凉嘴里发苦。 儿子和以前的确不大一样了。 现在吃肉只挑瘦肉,还不吃葱姜。 人比以前爱笑爱说。 房间乱糟糟的,没了以前的整齐样子。 以前就是发着热都要看两眼才睡得踏实,可伤好之后就没看过书。 越想祁父的心越往下沉,整个人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阵阵发凉。 这一夜谁也没睡好,第二天临近中午,祁大海才回来了,随行的还有六位白云观的道长,白云观离三家村颇有些路,夜行不便,故而中午才赶到。领头的道长五十上下,须发皆白,仙风道骨,人称文玉道长。 经过一夜,祁家院子里的草木一夜之间枯萎。 家畜围聚不散。 夜枭桀桀怪笑。 …… 见到文玉道长,三家村的村民如遇救星,一些胆子小在昨天都投奔其他村的亲戚去了,可见人心惶惶的程度。 这六位道长可比清风一行有排场多了,斋醮做法颂经,文玉道长猛然双眼大睁,射出精光,桃木剑直指人群后的祁经纶:“大胆妖孽,阴间不待,安敢附人身来阳间作乱。” 人群嗡的一声炸了锅。 祁经纶傻住了,呆若木鸡,片刻大叫:“你才是妖孽,你个骗子胡说八道什么!” 正气凛然的文玉挥舞着木剑挑起一张符纸,符纸无明火自焚。文玉刺向祁经纶,口念:“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 祁经纶脑子里一片空白,从系统处得到的二十年武技此刻发挥作用,身体比脑子更快的动起来,祁经纶灵活一侧身闪避。 文玉调转剑尖,大呼:“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 祁经纶再次轻而易举地躲开。 文玉神色凝重,五位弟子上前助阵。 村民们已经看呆了,祁经纶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好的身手? “住手,你们听我说!”躲了两下,祁经纶后知后觉到不对劲,祁经纶该是个文弱书生,可面对气势汹汹刺过来的桃木剑,他想停止反抗,但是就像人控制不住不眨眼一样,面对危险,他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越反抗,几个道士越逼近,他再反抗,如此循环。 阿渔应景地露出震惊恐惧的眼神,心下十分满意,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她暗中给和祁经纶不对付的人送了张纸条,对方很上道,立马安排好了后续。 望着身手矫健的祁经纶,阿渔目光轻嘲。 扮演另外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想她头一个世界,毫无经验的情况下险些翻船。而眼前这人和原身性格迥异,扮演难上加难,偏还是个蠢货不知收敛。观他前世所作所为,充斥着穷人乍富的轻狂和得意,想来之前也不会是什么有能耐的出彩人物。不知道得了什么机缘,前世才能混得风生水起,连已经危机重重都不自知。 阿渔喃喃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疑惑:“祁三哥怎么会功夫?” “他哪是经纶,分明是被鬼上身了。”李姑姑拉着阿渔往外跑,村民也跑了,跑回去拿家伙了。 祁经纶的家人只觉得脑子都不够用了。 文玉道长只觉得自己惹上大麻烦了,他以为是来整人的,没想到居然遇上个硬茬子,连木剑都被打落在地了。 狼狈的文玉道长后退几步,道袍下的双脚轻轻颤抖:“上天有好生之德,贫道劝你速速离去,莫要伤害无辜。” “你们误会了,你们听我说,我不是妖孽!”祁经纶慌了神,想靠近祁家人解释。 祁家人如遇猛虎,连连跑开。 祁经纶愣在原地:“爹,我就是祁经纶,五岁的时候我偷吃罐子里的糖,你……”祁经纶如数家珍地说着一些和家人之间的小秘密。 然而没人信了,他刚才的身手已经是最大的破绽。 “那你说说你为什么会功夫,经纶可没学过功夫!”祁大海手里抓着一根扁担,咽了咽唾沫。 祁经纶无言以对。 “经纶,你把我儿子怎么了,你把儿子还给我。”祁母哭喊。 阿渔也道:“你不是我三哥,你到底是谁?” “我,我!”祁经纶张皇无措环顾一圈,入眼皆是厌恶畏惧惊恐的眼神,心跳如雷 。 “妖怪,他是妖怪!” 村民手里抓农具,个个如临大敌,想上前又忍不住后退。 “道长,道长,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啊!”祁父紧紧抓着文玉道长,那模样已经是认定了眼前这个不是他儿子,而是占了儿子肉身的妖孽。 文玉重新拿了一把桃木剑沾上雄鸡血:“尔等放心,贫道一定除了这妖孽。” 文玉壮着胆子带着几个弟子缓缓靠近,后面还有村民。 祁经纶方寸大乱,被抓住后,他们怎么对付他?喝符水,当妖怪杀了?祁经纶一个激灵,掉头就跑。想不明白怎么会这样,他不是妖孽!他是举人,他是未来状元,他是人生赢家。 祁经纶心里一定,他是天选之子!有系统在手,他就不信自己打不出一方天地,到时候,他一定要好好收拾这几个妖言惑众的妖道,还有这些人云亦云的愚蠢村民。 “妖孽哪里跑!”文玉道长大喝一声。 祁经纶被村民团团围住,他毫不留情地动手,一心想打出一条路。 空有一身蛮力毫无章法的村民力有不逮,看着祁经纶的眼神越来越恐惧,敢上来阻拦的人越来越少。 阿渔看准机会,打出一颗石子,直奔他后颈。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没有防备的祁经纶只觉得脖颈一麻,登时卸了劲,又被文玉一剑打在膝盖上,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两个道士立刻扑上。 眨眼之间,祁经纶被道士和村民联手制服,五花大绑躺在地上。 第138章 杰克苏的小青梅5 第138章 杰克苏的小青梅5 “我是举人, 我有功名在身,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爷爷, 爹, 娘, 你们听我解释, 我就是祁经纶, 我不是什么妖怪。我遇到了一位世外高人,他教我的武功。” “我不是妖怪,你们别听那个臭道士胡说, 他害我,他想害我!” 五花大绑被扔在地上的祁经纶不断解释,企图说服祁家人说服村民, 他一张脸吓得青青白白, 满布冷汗。周遭村民的视线令他如坠冰窖,产生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祁家人已是六神无主, 女眷惊恐啜泣, 祁母哭得瘫软在女儿儿媳身上, 她的儿, 竟然被个妖孽附了身,那她儿还好吗?祁母锥心刺骨的疼起来。 村长看了眼狼狈愤怒的祁经纶, 转向祁老根:“报官吧!” 有一句话祁经纶说得对, 他有功名在身, 他们不好随便处置。 祁老根就像是徒然老了十岁,事实摆在眼前, 任是他再不愿相信也不得不相信眼前的孙子有古怪,他的孙儿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身手。就算是有世外高人教导,那也得苦练多年才能有这成就,可孙儿整天在家在学院读书,哪有时间。 祁老根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这头一点,人就像是被抽掉了精气神,肉眼可见的萎靡下去。报了官府,他们就再也插不进手了。 村长便点了两个后生,让他们赶紧去县衙搬救兵。祁经纶一身古怪,可没人敢靠近,更别提扭送。 祁经纶惊骇欲绝,嘶声怒吼:“我都说了我不是妖怪,你们到底想干嘛!” 没人理他,村民们巴巴望着文玉道长等人,央求他们施法。 文玉腿肚子微不可见的打颤,这人邪性的慌,难不成真是妖孽作祟,要是真的,务必得消灭了,不然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倒霉的第一个就是自己。 文玉精神一振,拿出了所有本事,各种符箓,雄鸡血,黑狗血一股脑儿涌上来。 被浇了一身血的祁经纶灵机一动,模仿着鬼片里的情节,触电似的颤抖,接着惊叫一声晕倒在地。他想的是,既然这群人以为自己是鬼上身,那他就顺着他们演,鬼走了不就成了。 “他晕过去了!” “道长降服了鬼?” 道长也不知道啊,他就是瞎弄弄,难道自己真的有降妖除魔的本事?盯着晕倒在地的祁经纶看了半响,文玉慎重道:“莫要靠近,小心有诈,待我再施法!” 文玉挥舞着木剑开始似模似样地做法。 躺在地上的祁经纶度日如年,犹如蚂蚁噬身,觉得哪哪儿都不舒服,越想越不舒服,咬着牙硬熬,熬了不知道多久,终于熬不住了,幽幽转醒,大惊失色:“你们,你们为什么绑着我?这是怎么了,爹娘,爷爷!” “经纶,你是经纶吗?”祁母激动靠近几步,被胆战心惊的儿媳妇拉住。 祁经纶挣扎:“娘,我怎么会被绑着?” “道长,”祁老根精神一振,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文玉面前:“那妖孽是不是被您收服了,我孙儿没事了。” 文玉心念一转,木剑直指祁经纶:“妖孽,休想瞒天过海。” 祁经纶眼皮轻轻一抽。 同时,因为他被绑住而安分下来的猫狗再次大叫起来。 阿渔忍住了笑意,天真。到了这步田地,不把祁经纶打成妖孽,倒霉的就是这几个道士。 “妖孽,什么妖孽?”祁经纶还要装模作样。 话毕被扔了一沓符纸。 激动的祁老根被儿孙拉下去。 在众人的焦躁不安中,县令带着一群捕快亲自赶到,这种事县令也觉得棘手,举人在他面前都是有座位能坐的。祁经纶更是他看重的后生,年轻有为,指不定几年后自己还得仰仗他,不曾想出了这一茬怪事,是以县令也坐不住亲自跑来了。 祁经纶强装镇定:“宋大人,这个妖道要害我!” 见了官,文玉心里也有点慌,他稳了稳心神将异样一一说来,尤其祁经纶以一敌十的的身手。 在来的路上宋县令也听说了种种,的确可疑,不怪三家村村民如临大敌。 面对村民哀求惊恐的眼神,良心在及格线上的宋县令没法置之不理,但是也不敢随便处置一个没有确凿犯罪事实的举人,权衡片刻,让人先将祁经纶带回衙门,请本县高僧高道共商。 村民们如释重负,只要不留在自己村子里就好。 祁母哀哀哭求,一定要救救她的儿子,她儿子是无辜的。 宋县令一脑门子官司,这鬼上身不是无稽之谈吗?可桩桩件件的奇事也是事实。 想得脑袋疼的宋县令召集县内有名望的高僧高道讨论,又传召了五位三家村村民,阿渔这个未婚妻也在其列。 县令细问祁经纶前后差异。 个个都说祁经纶变化不小,言行举止有异。 阿渔惶惶道:“之前从未听三哥说起遇见世外高人,更未说过习武一事。三哥之所以受伤,就是在王员外家饮酒时不慎从台阶上摔落,倘若,倘若他有这身手,如何会受伤。” 有村民壮着胆子道:“举人公是读书人,不像我们乡下人经常干活,一把子力气,他之前提一桶水都勉勉强强,可现在,一只手就能把人提起来。”说着他还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他就是在混战之中被祁经纶提起来的那个人,那力气绝对不正常,所以他深信祁经纶是妖怪附身。 县令让他们在口供上画押签字,方令他们离开。 “诸位,如何看?”县令看着各位高僧高道。 看来看去,都觉得祁经纶有古怪,在验证了祁经纶的笔迹之后,这份怀疑更上一层楼。 祁经纶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却学不来原身的笔迹。在前世,祁经纶发现这一点之后,他开始用另一种字体,因为这具身体的功底在,倒也像模像样,圆了过去。 如今让他用原身的字体,顿时坐了蜡,他写不出和原身一模一样的字迹,内行人一看立刻能辨出其中区别。 又添一实锤! 被宋县令请来的高僧高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祁经纶写出来的字迹还是不对,也就是说他们做的法都失败了。 几位高僧高道红了脸。 恼羞成怒之下,一位道士说道:“为今之计,只有火刑,方能除了这妖孽。” “阿弥陀佛!”和尚打了一个稽首。 “大师莫要妇人之仁,祁举人便是被这妖孽害死的,若是不除了他,恐贻害无穷。” “大人?” 宋县令不敢应承,祁经纶好歹是个举人,就算他的确很像是被鬼附了身,可没有祁经纶害人的真凭实据,宋县令是不敢下令火烧一位举人的。 宋县令选择了上报。 被关押起来的祁经纶如丧考妣,前所未有的恐惧,他还没来得及大杀四方,竟然被识破了身份关起来。时至今日,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自己一身的破绽,字迹变了,身手,行为习惯…… 外面那些人肯定把他当成了妖魔鬼怪,自己降到个位数的声望值就是最好的证明。 怎么会这样的?别的人穿越后,哪个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权势财富美人唾手可得。换成他,怎么就被当成妖怪抓起来了。 那些人会怎么对付他?想起从一些书里看来的,古代人对异类的处置,祁经纶重重打了一个哆嗦。 举人被鬼附身的消息报到知府案前,方知府原本不信这些个怪力乱神,但是一个人不可能短时间内拥有一身功夫,身体却没有练武之人该有的肌肉筋骨,还突然间变了字迹。 不信邪的方知府心里犯嘀咕,往京城家里写了一封信。 接到儿子信件的方侯爷想了想,去了天下第一观——青羊观。 被看押在牢狱内的祁经纶尚且不知道自己的案件被当做奇闻怪谈上达天听,更不知道青羊观的一位玄字辈高道正在过来的路上。 他正在研究自己的系统空间,试图找到一线生机,他可是天选之子,怎么可能走投无路,他相信这只是一场磨难。 也许在危急关头,自己还能抽一次奖,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或者遇到一位权贵,对,他还有系统在手,实在不行,他就实话实说,就不信那群人会不心动。只有活着,有系统在,他肯定能够翻身。 如是一想,祁经纶渐渐心安。 等啊等,熬啊熬,终于,似乎好像来了一位权贵? 祁经纶怀疑地看着眼前的道士,这个道士比他之前见过的那些道士都要仙风道骨,看着就不是凡人的模样,特别是一双眼,凛凛带光。 祁经纶心里打起鼓来,神情戒备。 玄诚子眯了眯眼:“原来如此!” 祁经纶心里咯噔一响。 “道长?”方知府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目光询问。玄诚子位比国师,周易八卦之术颇为神奇,得帝王礼遇,他自然不敢怠慢。 玄诚子凝视祁经纶,半响对方知府道:“我想与他单独说两句。” 心里猫抓似得好奇的方知府口中称好,抬脚离开。 衙役也鱼贯而出。 祁经纶咽了咽唾沫,全身肌肉紧绷,一瞬不瞬地盯着玄诚子。 玄诚子一甩佛尘,淡淡道:“这非你该留之地。” 祁经纶心头一跳,不言不语。 玄诚子接着道:“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乃天魂、地魂、人魂;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人死之后,七魄随之消散,天魂归天路,地魂徘徊于墓地之间,命魂则归地府。直到再度轮回,三魂才会重聚。 人重伤重病时魂魄不稳,用俗话来说,此时最易被鬼上身。这具肉身重伤时,三魂七魄被外来魂魄吸收融合,眼下只剩下一缕微弱命魂,若贫道再晚来一月,待这缕命魂消散,届时贫道也看不出异样,更无能为力。” 祁经纶心悸如雷,瑟瑟发抖。原主的魂还留在体内?他想起了自己偶尔的不舒服,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不可能,无稽之谈!原主早就死了,不关他的事。 玄诚子取出一个铃铛。 祁经纶眼神颤了颤:“你想干嘛?” 玄诚子:“一旦命魂消散则再无轮回转世之机。” 祁经纶从他话里听出几分冷厉杀机,骇然后退,几步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你想杀我?” “只有你离开,原身命魂才有一线生机。”这具肉体内两幅魂魄一强一弱,强者在吸收弱者,一旦被彻底吸收,弱者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祁经纶惊恐欲绝:“你不能杀我,我不是故意的,又不是我自己想穿越的。我也是受害者啊,你不是出家人吗,出家人应该慈悲为怀,你怎么能滥杀无辜!” “纵非你所愿,然确实是你抢夺了原主的生机。万事万物,皆应遵守规则。”玄诚子顿了下:“贫道会尽量送你回来处,只贫道法术不精,并不敢保证。” 一听回来处不会死,祁经纶心里一松,进而抗拒,他欠了一屁股网贷,回去后哪有好果子吃,爸妈会打死他,亲戚朋友都会嘲笑奚落他。再听回去还不一定,祁经纶大叫:“回不去,我是不是会死?” 玄诚子沉默了一瞬,随即点头。 祁经纶方寸大乱,忽然间想到一个问题:“我离开了,原身难道就能活过来?” 玄诚子:“不能,但是还有可能转世轮回。” “你也说了有可能,原身活不过来了,我要是死了,祁家不就没儿子了,他们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举人,还没享福,就没了儿子,道长你不觉得这很残忍吗?道长,道长,”祁经纶吓得跪倒在地:“我不是妖怪,我没有害人之心的,我会代替原主好好孝敬他父母,让他们过上穿金戴银的好日子,给他们养老送终,我发誓,我一定会替他孝顺父母照顾亲人。道长,我也是一条命啊,不是说众生平等吗,难道我的命就不重要?” 玄诚子不为所动:“一世,生生世世,孰轻孰重?这不是你该留之处,你莫要流连。” 空灵的铃声轻轻响起,带着一种难言的韵律。 祁经纶只觉得那铃声就像是响在自己脑海中,三魂七魄都动荡不安,也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事实,可他不敢赌,立刻高呼:“等一下。” 祁经纶再顾不得保存实力,着急发慌拿出系统给的解毒丸:“道长,这颗药能解百毒,这样的东西我有很多,道长,只要你不杀我,我都给你都给你,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长生不老药我都有,只要你救了我。” 玄诚子神色骤变不是心动而是忌惮,此子不可留。自古长生之术祸国殃民。 只听脑中铃声更加清澈响亮,祁经纶还要再说,倏尔一阵剧痛自天灵盖顶下涌。他惨叫一声,栽倒在地,疼得眼前发花,朦朦胧胧间看见那个老道身影摇晃,耳边尽是玄妙的经文。 祁经纶痛到满地打滚,脑海中走马灯似的掠过重重影像。 上京赶考,路遇孤女,高中状元,打马游街,英雄救美,花魁垂青,平步青云,娶公主为驸马…… 纷纷扰扰的记忆蜂拥而来,挤得祁经纶头疼欲裂,视野被黑暗笼罩,他惨叫一声。 “啊!” 白色病床上的人大叫一声,睁开了眼。 累得趴在床边睡着的中年女人惊醒,见儿子醒了,喜极而泣:“阿纶,阿纶! 医生,我儿子醒了。” 金母赶紧去叫医生。 金纶呆愣愣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回来了?他竟然回来了,他怎么能够回来! 不,不,不!这不可能! 金纶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自己一定是做噩梦,他怎么可以回到现代。 嘶,金纶疼得抽气,不是做梦! 系统,他的系统。可任凭金纶在心里想死了系统都没能像以前那样,心念一动精神就能进入系统空间。 他不仅回到了现代,而且失去了神奇的抽奖系统,金纶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金纶是在呜呜咽咽的哭声中醒来的,可他不想醒,他多么希望这是一个噩梦,梦醒之后,他还是梁朝赫赫有名的祁经纶,十九岁的状元,文武双全,天纵英才,妻妾成群,备受尊崇。 十九岁的状元?金纶愣住了,他不是还没来得及科举就被当做妖怪抓了起来,还来了一个道士。 金纶一个激灵醒过神来,他有两段记忆,就像自己穿越了两回一般。 第一回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没两个月被当做妖怪被道士弄死了。 第二回自己如同看过的那些小说里的主角一般,在系统的帮助下功成名就美女环绕,还娶了公主做了驸马与太子称兄道弟……然后被皇帝杀了! 金纶一张脸白的几乎透明,两次,他都死了! 第139章 杰克苏的小青梅6 第139章 杰克苏的小青梅6 听到李若予死讯时, 祁经纶正向美人献殷勤, 眼见着美人目生春情, 祁经纶得意一笑, 这天下就没有他得不到的女人, 哪怕之前再冷若冰霜不屑一顾, 只要他想要, 无不纳入怀中。 “若非祁大人赐药,家父凶多吉少。”美人款款一福:“大人恩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祁经纶摇了摇折扇, 风流倜傥一笑:“谢姑娘言重了,谢大人乃国之栋梁,祁某做的不过是分内之事。” 话音刚落, 家仆急赤白脸的打扰了祁经纶的好事:“大人, 夫人游湖时不慎落水,被救起来时, 已经没气了。” 祁经纶大吃一惊。 美人也为之一愣。 “大人?”家仆担忧的唤了一声。 祁经纶回神, 不忘对美人拱手示意:“谢姑娘自便。” 谢姑娘:“大人速去。” 祁经纶点了点头, 转身快步离开。 待祁经纶主仆消失之后, 谢姑娘的丫鬟觑一眼主子,小声道:“姑娘, 祁夫人没了呢。” 谢姑娘垂了垂眼睑:“你想说什么?” 丫鬟咬咬唇:“祁大人对姑娘痴心一片。” 谢姑娘弯了下嘴角:“去年我们还听着他和芳华楼骊姬姑娘缠绵悱恻的故事。” 丫鬟呆了呆, 无言以对。可还是惋惜, 出身乡野的祁夫人没了,以她家姑娘的身份完全可以当祁夫人。至于祁大人的姬妾, 就算姑娘嫁给别人,难道姑爷就不纳妾了?以她们家姑娘的美貌家世,定能让祁大人改了风流的毛病,从此一心一意。 谢姑娘轻嘲一笑,她的确仰慕祁大人的才华能干,也感谢他赠药之恩,然满京城谁不知祁大人风流多情,红颜知己数不胜数,她何必去趟这浑水,这天下又不是就这一个男人。 祁经纶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出局,还在问家仆:“夫人怎么会落水?” 他对李若予的感情很复杂,她是自己的第一个女人,清纯温柔,符合了他对初恋的所有想象,还给他生了第一个儿子。 他是喜欢李若予的,但是李若予似乎不喜欢他,或者该说,她喜欢的是原来的祁经纶。 这一点让他很是不喜,他比原来的祁经纶更有才华更有地位,若非自己,她哪能成为尊贵的官夫人穿金戴银吃香喝辣。 随着红颜知己越来越多,他便越来越不在乎,他又不缺女人。看在儿子看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自己总不会亏待了她。这些年,他步步高升,女人也越来越多,李若予把后宅打理的井井有条,祁经纶对此很满意,身为正妻,就该有这样的胸怀。 眼下李若予死了,祁经纶心里难受,去年长子溺亡,现在李若予也溺亡了,不禁唏嘘。 葬礼过后,祁经纶那点难受也一点不剩了,他且有的是大事要忙,还有一堆美人要抚慰,一个不得宠的妻子在他这实在没多少份量。 李若予之死带来的最大影响不是伤心,而是她死了之后空出来的妻位。 本朝妾室可以扶正,后宅姬妾使出浑身解数讨好祁经纶想更进一步,祁经纶被她们缠的人都瘦了一圈,要不是系统在,怕是得被吸干了。 除此之外,他外面的几朵桃花也蠢蠢欲动,想一步到位,其中最大的一朵桃花就是当朝福慧公主。 福慧公主与祁经纶早就鸳鸯共枕,福慧公主有招祁经纶为驸马之意,祁经纶也有做驸马的念头,做了驸马能让他更上一层楼。 可中间不是夹着个李若予吗?那是明媒正娶的原配发妻,还是娶于微末之时,若是休弃,祁经纶会被天下人不耻唾骂,就是福慧公主也得摊上一个夺人夫的恶名。 于是,李若予恰到好处的死了。 两人之间最大的障碍消失,福慧公主还想把后宅那些小障碍一块扫除了,休弃原配是恶名,遣散妾室可不是。 祁经纶哪能同意,那可都是他的心肝宝贝,哪一个他都爱过,并且有几个正在爱着。谁说娶了公主就不能有其他女人,韦小宝收了建宁公主也没丢了他那六个老婆啊。 祁经纶想鱼和熊掌兼得,福慧公主想独霸。 两人矛盾横生,福慧公主又吵又闹,祁经纶精疲力竭,以前觉得是娇蛮可爱,现在变成了刁钻霸道。 一次争吵之后,祁经纶提出分手。 然分手不是他想分就分,另一方可是金枝玉叶,太子胞妹。 这事闹到了皇帝面前。 福慧公主嘤嘤嘤哭,她为了能名正言顺地嫁给祁经纶,不惜设计溺杀李若予,祁经纶居然敢不娶她,那她不是为别人做了嫁衣,叫她如何咽下这口恶气。 自然这些话,福慧公主不会傻得和皇帝说出来,只哭诉自己委屈,哭得皇帝头疼。 对于祁经纶,皇帝是很喜欢的,年轻人生的体面出口成章,写的文章可讨喜了,不只会做锦绣文章,早几年进献上的 不过喜欢归喜欢,皇帝觉得祁经纶不适合当女婿,他俩是同道中人,还一起逛过青楼来着。 “可女儿就是喜欢他啊!”福慧公主跺脚,拉着皇帝的手撒娇:“父皇,女儿非他不嫁,不然女儿就出家当姑子去,呜呜呜!” 皇帝揉揉脑袋:“他后宅这些人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都生儿育女了,把人赶走,传出去也不像话啊!” 福慧公主气苦,退了一步:“那不赶走,但是文思不能去看他们。” 皇帝看着福慧公主。 福慧公主跺跺脚:“那不能经常去,他以后不许再有别的女人。” 皇帝到底不舍得女儿,他自己左拥右抱引以为荣,可看女婿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奈何女儿听不进去。 劝不住皇帝也不劝了,皇帝的女儿吃不了亏,大不了和离。 皇帝安抚了自己女儿,又单独和祁经纶谈了一会儿话,之前那些女人就算了,是在公主之前进的门,但是娶了公主之后必须得修身养性。 骑虎难下的祁经纶很是痛苦的答应了。 一年妻孝满后,祁经纶和福慧公主大婚,有看热闹的也有看笑话的。 祁经纶搬进了公主府,他之前的那些女人们住在原来的府邸内。 福慧公主以为眼不见为净,她能忍,最终发现,忍字头上一把刀,她忍不了祁经纶去那边。 她忍不了,祁府里的女人们也忍不了了,原本过的好好的,福慧公主横插一杠,导致她们没了男人,儿女没了爹。明明是有名有份的,每次见面却像是偷情。 祁府里的女人前所未有的团结,团结起来在祁经纶枕头边吹风。 若论温存晓意哄男人,福慧公主哪是一群人的对手,输得一败涂地,和祁经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及至发现祁经纶居然和一个小寡妇打得火热,还把人养在了梧桐巷子里,忍无可忍得福慧公主带着二十多个侍卫杀过去,把祁经纶堵在了屋子里。 “祁经纶你个王八蛋!”福慧公主怒喝一声,抽出侍卫的剑冲过去。 衣衫不整的祁经纶避开。 “贱人!”刺了个空的福慧公主提剑刺向床上的小寡妇。 “大人!”小寡妇花容失色。 “公主!”祁经纶立刻搭救,情急之下没控制好力道,福慧公主被推得一个趔趄,小腹撞在桌角上。 “你打我,你为了这个贱人你打!”福慧公主痛苦地□□一声,再也说不下去,她看着衣摆上的鲜血,骇然失色。 祁经纶也吓到了,这一幕他并不陌生,他在自己的后宅见过好几次。 祁经纶心念一动从系统内拿出一枚药丸塞进福慧公主口中。 然这药是养生保命之药,保住了福慧公主的身体,却没能保出腹中胎儿。 祁经纶愧疚万分,做小伏低地赔礼道歉。 福慧公主伤心欲绝,闹着要让祁经纶处置那个小寡妇,祁经纶忍痛答应了。 福慧公主这才心满意足,伏在祁经纶怀里好一通哭闹,得寸进尺要求祁经纶不许去那边。 祁经纶架不住她的胡搅蛮缠,又被皇帝太子敲打了一番,只得答应了。 不过狗改不了吃屎,面上答应的好好,私底下祁经纶还不是忍不住去了那边。 被福慧公主知道后又是一通大闹,再次带着侍卫浩浩荡荡去了祁府,将服侍了祁经纶的美人按在地上打了个半死不活。 闻讯赶来的祁经纶看见的就是昨天还在恩爱缠绵的美人气若游丝地躺在地上,一张花容月貌被福慧公主打得稀巴烂毁了容,气得青了脸。 “你!” “我什么我!”福慧公主梗着脖子:“谁让你言而无信!” 祁经纶哑口无言。 自此,但凡祁经纶在外面拈花惹草,哪怕这花花草草本来就是祁经纶后院里的,福慧公主知道后都要发作一番。祁府的美人们被折腾七零八落,死的死残的残。 “嘤嘤嘤,还请祁郎与妾身一封放妾书,给妾身一条生路。”柔弱可怜的美人跪在祁经纶脚边垂泪。 祁经纶无比挫败地坐在椅子上。柳兰毁了容悬梁自尽了,秀英直接被打死了一尸两命,萍儿重伤在床……现在清瑶求他给她一条生路。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祁经纶双拳紧握,手背上青筋毕露,他扶起苏清瑶:“瑶儿你莫怕,我万不会让那妒妇伤害你。” 苏清瑶扑进祁经纶怀里:“祁郎,祁郎!”拭了拭泪,她哽咽:“有祁郎这句话,妾身死而无憾了。妾身信祁郎爱护之心,然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公主乃天之子女,祁郎莫要为妾身惹怒公主,妾身贱命一条,死不足惜,祁郎却是国之栋梁,容不得有半分损失。” 祁经纶动容,紧紧搂着苏清瑶,眼神寸寸阴狠下来。 福慧公主蛇蝎心肠,杀了一个又一个,柳兰,秀英,萍儿,明月……还有李若予。他也是最近才从福慧的贴身宫女明月那知道,原来李若予竟也是被福慧公主害死。 他一直以为李若予的死是一场意外,万万没想到,福慧公主狠毒至此,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 现在他要拨乱反正。 …… “姨娘,公主病了呢!” 丫鬟声音透着欢快,福慧公主在他们这等同于索命的恶鬼。 苏清瑶嘴角一扬,手上唯一用力,咔嚓一声,一朵娇艳的牡丹掉在地上。 丫鬟惊呼一声,不无可惜地捡起地上的牡丹花。 苏清瑶放下剪刀,走进小佛堂,静静望着神龛上的菩萨,缓缓跪下。 祁经纶动手了吗? 那天,她在他眼里看到了杀机。 福慧公主在一日,他就一日不得快活,他忍不了的,不让他碰女人,比杀了他还难受。 苏清瑶嘴角挑起一抹讽刺的微笑,定下心诵念往生咒。 两个月后,公主府祁府都挂起了白皤,福慧公主重病不治,薨了。 小佛堂里的苏清瑶留下了喜悦的泪水。 泽哥,李姐姐,你们要保佑我,保佑我能一举扳到祁经纶为你们报仇。 苏清瑶郑重跪拜。 她本是京中富商之女,无意间遇上祁经纶,此子见色起意,几番招惹,竟想纳她为妾,她父意动。 可她早与泽哥两情相愿,两家也在谈婚论嫁。泽哥心高气傲岂能容忍,恰泽哥长姐为长宁侯世子爱妾,长宁侯世子与祁经纶有隔阂。 万万没想到到头来,世子丢了世子之位,泽哥殒命。泽哥确有不当之处,可若非祁经纶欺人在先,泽哥岂会失去理智,以卵击石。 家人为了荣华富贵,将她送给祁经纶。此人自负自大,竟然毫不忌惮。她假意软化,慢慢转变态度,让他相信自己由恨转爱。 自负如祁经纶毫不怀疑,倒是让李姐姐发现了她的破绽。李姐姐痛失爱子,视祁经纶为仇寇,她们二人就此结盟,互为掩护。 可叹祁经纶身手了得还百毒不侵,竟是无处下手,反倒是李姐姐莫名溺亡。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溺死了,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多仆妇就救不了一个妇人,分明是有人想害死李姐姐,最有可能的便是嚣张霸道的福慧公主。 如今公主已死,祁经纶谋杀公主,罪该万死! 第140章 杰克苏的小青梅7 第140章 杰克苏的小青梅7 “祁大人, 你的妾室苏氏敲登闻鼓, 状告你毒杀公主, 早有谋逆之心!” 祁经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苏氏?”他竟是一时想不到是哪个, 隐约记得自己后宅有好几个姓苏的女子。 来人只当他是不敢置信, 却并未解释, 皮笑肉不笑:“还请大人随我们走一趟。” 祁经纶心跳漏了一拍, 福慧公主的确是被他所杀,用的是从系统里抽到的毒药,无色无味, 服下后,人就像是得了风寒,这年月一个风寒足够死人, 连御医都查不出原因。 心里过了过, 祁经纶稳下心神,毒杀没有证据, 谋逆更是无稽之谈, 他万不可自乱阵脚露出破绽。 祁经纶问:“是苏小雅?”这个女人是他在出去办公在的路上遇到的, 一开始甜蜜了一阵, 很快这女人就露出真面目要钱要权,烦不胜烦, 自己就把人扔在一边了。 “大人见了便知道了。” 祁经纶皱皱眉头, 见到苏清瑶那一刻, 愣了有愣,来的路上他想到过她, 但是马上就否决了,苏清瑶是他最喜欢的女人之一。 苏清瑶很是狼狈,登闻鼓并不好敲,为了防止刁民恶意告状,在敲鼓之前的,先杖责三十。 她一娇滴滴的女儿家,三十杖下来,臀背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清瑶,你告我?”祁经纶不敢置信地看着苏清瑶:“你为何要污蔑我,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此刻苏清瑶眼底再无往昔的绵绵情意,只剩下刻骨阴冷。。 祁经纶悚然一惊,在见到苏清瑶的证据,还一头雾水,不过是两首诗句罢了,好像是他们蜜里调油时自己随手写来玩的。 见他不以为然,审理此案的应天府尹一言难尽。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这几句诗细究颇有些犯忌讳,透着股邪气。 特别是在祁经纶的枕边人状告祁经纶毒杀福慧公主后。 苏氏说,她不堪福慧公主暴戾,想求放妾书离开,祁经纶便说他也无法忍受公主霸道会伺机动手让她放心。福慧公主薨后,她夜不能寐,回想祁经纶平时言语之中对皇室不敬野心勃勃,她惊恐之下,投案自首,只求不要连累家人。 这一年来,福慧公主大杀四方的事,应天府尹也略有耳闻。 “一派胡言!”祁经纶眼皮微不可见地跳了跳:“口说无凭,你可有证据,单凭这两首诗?” “这两首诗野心昭然若揭,难道还不够,不够的话再问问彩萍,她不是大梁人,她是别国细作。”这是她们无意中发现的,无心插柳柳成荫。 祁经纶自负自大不知收敛,早就树了一堆敌人,她相信只要自己撕出一个口子,那些人就会闻着血腥味前仆后继,把祁经纶吞噬殆尽。 就是皇帝太子,福慧公主生前三天两头回宫哭诉委屈,难道他们心里就一点都不迁怒祁经纶。 “你胡说!”祁经纶用力甩袖:“萍儿乃扬州穷苦人家的女孩儿,弱不禁风,怎么可能是细作。”彩萍是被人送给他的扬州瘦马,娇俏柔美,舞姿动人,甚得他欢心。 苏清瑶讥诮一笑,在他眼里,那个女人不柔若无害,在今天之前,自己在他看来也不是弱不禁风善良又天真的无害美人。 祁家后院那些女人,能活到现在能活得好就没一个是善茬,也就祁经纶这个蠢货发觉不了。他和福慧公主能闹到水火不容,除了自己好色成性,福慧公主心狠手辣的原因外,这些女人的煽风点火也功不可没,她们怎么愿意眼睁睁失宠。 祁经纶也意识到了她嘲讽下的未言之意,难道萍儿如苏清瑶一般,也是画皮美人,包藏祸心。 彩萍比祁经纶想象的还狠,她靠近祁经纶是为了冶铁之术,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叫她收集到关键信息传递回母国。原还想在从他嘴里哄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或者直接把人绑架回母国,不曾想还没来得及行动就暴露了身份。 彩萍心念一转,一口咬定祁经纶已经倒戈投靠他们,共商讨伐大梁。既然不能为他们所用,那就毁了。 祁经纶如遭雷击,大呼冤枉:“陛下明鉴,这是阴谋,他们想害死臣。” 皇帝阴沉沉的目光笼着祁经纶,祁经纶打了一个寒战,双腿发软,头一次发现,原来天子之怒如斯恐怖。 皇帝神色晦暗,通敌卖国有待考量,这两首诗确有其事,好大口气好大的志向! 作为皇帝,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有人觊觎他屁股底下那张椅子。 墙倒众人推,陈芝麻烂谷子都被翻了出来。 祁经纶来自于现代,阶级观念不强,委实说过一些在时下人看来有不臣之心的话。 之前,皇帝觉得祁经纶不拘一格率真直爽,不像外人那样见了他小心翼翼。 现在,皇帝觉得祁经纶大逆不道。 同理,太子回想二人称兄道弟,顿觉祁经纶目无君王。 父子两人同时想到福慧公主,就算福慧公主骄纵霸道了点,可公主是君,他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福慧公主又没让他死,只是让他别拈花惹草而已,他居然做不到,分明是没把公主放在眼里没把皇家放在眼里。 天家父子越想越生气。 下面的人闻弦歌而知雅意,祁经纶的罪行雪片似的堆积。他做了这么些年官,养了这么些美人,美人背后有家族有势力,便是他自己没有为非作歹,也有人打着他的旗号耀武扬威。何况,祁经纶为博千金一笑,委实主动行了不少方便, 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来源于青羊宫——几位玄字辈高道奉皇帝之命验尸,证实福慧公主非病死而是中毒身亡。 祁经纶骇然欲绝,死鸭子嘴硬不肯认,然而皇帝已经深信不疑。 皇帝又怒又悔,震怒于祁经纶胆大包天后悔自己没有劝阻,他以为大不了和离,哪想傻女儿会赔了命进去。 皇帝咬牙切齿下令:“朕要凌迟了这个胆敢毒杀公主的逆贼。” 纵使祁经纶再有才干,只凭他目无君上,再能干也不能留,越有本事越不能留。不然,今日害公主,明日就能毒杀太子,后日便是皇帝。 昭狱内,得知判决的祁经纶肝胆俱裂,心跳几乎停止:“我要见皇上,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皇上。” 可任凭他喊哑了嗓子都无人理会他,反倒被嘲讽了几句。 眼看着行刑日步步临近,祁经纶咬咬牙,凭空从系统仓库内拿出一瓶药:“这瓶药可以解百毒,这样的东西我还有很多,我还能炼制长生不老药,我死了是皇上的损失。”这世上哪个皇帝不想长生不老,秦始皇汉武帝个个都想,他就不信老皇帝不想。 两名狱卒揉了揉眼睛,怀疑是戏法。 祁经纶心一横,拿出一大把金子。 狱卒看直了眼,忽尔大叫一声:“妖怪啊!”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祁经纶按了按心脏,他有那么多宝贝,皇帝肯定不舍得杀了他,只要活着,他就能翻身,到时候,这群落井下石的王八蛋,给他等着,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 “怪不得,原来如此!”皇帝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案几,神色凝重。祁经纶不只一次的拿出过有奇效的药丸,他说他遇到过一个世外高人,那个世外高人送了他不少珍贵药品。 太子脸色比皇帝还难看,搓了搓手指头,眼望着玄诚子等几个道士:“诸位道长,祁经纶他是人还是妖,亦或者……”是仙神。 这是太子不敢想的,若是仙神,却被他们大刑加身关进牢房,亵渎神灵的后果是什么?而且,这世上有这种耽于美色的神仙吗?被关了还得求饶? 玄诚子等人对视一眼,说要去亲自见一见祁经纶。 皇帝无不应允,现在他也有点方了。 长生不老药啊! 玄诚子带着师兄弟来到昭狱。 祁经纶知道这几个道士地位尊崇,似乎有些真本事,心虚之下平日里都绕着走。这会儿见了,顾不上害怕:“是陛下派你们来的,我要见陛下,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陛下说。” 玄诚子和师兄弟互相看看。 祁经纶心头一紧,不由自主地地后退几步。 玄诚子声音不急不缓:“祁大人会炼制长生不老药?” “这是自然!”祁经纶把自己准备好的那套说辞搬出来:“我幼时无意中救了一位老神仙,老神仙赠送我一乾坤囊,内有不少宝物和修炼法则。” 玄诚子与师兄弟们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上前一步打开铁锁。 祁经纶往后退了一步,油然而生一股危机感:“你们想做什么!” 玄诚子二话不说从桃木剑内抽出一柄软剑,袭向祁经纶。 祁经纶手脚被铁链所困,岂能抵抗,三个来回,喉间一凉,心念一动,手心出现一枚药丸,欲往嘴里塞,却被一剑按住手腕。 祁经纶嘴里发出赫赫的声响,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在流逝,目光哀求。 他不想死,他还有大把的好日子在后头,他怎么能死! 玄诚子无动于衷,直到祁经纶咽下最后一口气,检查脉搏心跳后,对师弟道:“你们在这看着他的尸首,以防万一,我去面见陛下。” “师兄?” 玄诚子无谓一笑:“此子心术不正,万不能留他蛊惑君王。” 皇帝心动了,所以他们不能让皇帝有心动的机会。 玄诚子进宫请罪,道祁经纶为妖孽附身,才会毒杀公主通敌叛国目无君上,犯下种种大错,幸而已经被铲除。 谋逆会株连家人,妖孽附身的话,皇帝抬抬手就能放过祁家人。 出家人,慈悲为怀! 皇帝怔然:“死了?” 玄诚子煞有介事道:“妖孽已死,可惜祁大人也被妖孽害死了!” 皇帝瞪着玄诚子:“他真的是妖孽?” “自然是。”玄诚子回的斩钉截铁。 皇帝瞪着眼,运了运气,气得一宿没睡好,哪个皇帝不想长生,睡醒之后又有些释然。谁知道最后求来的长生不老药还是催命毒.药?祁经纶此人有神通,偏有不臣之心,留在身边弊大于利。 皇帝如此安慰自己,还是悄悄的让人把祁府抄了个底朝天连死时贴身之物都没放过。至于尸首,在玄诚子建议下火化以策万全,连骨灰也没还给祁家人。 祁家已经炸了锅,气不顺的皇帝没抬手,治了祁经纶一个谋逆大罪,但是也没株连九族,一旦株连,皇帝作为岳父也得算上一个。 因此皇帝只追究祁家人,男丁流放,女眷以及未满十六岁的男子没入教坊司,苏清瑶首告有功,特赦。 如此,皇帝的心气才算是稍微顺了点气,觉得向九泉下的女儿也能勉强交代一二。 祁家一片凄风苦雨,女人的哭声和孩子的哭声交织成一片。 “祁经纶这个杀千刀,害得我好苦!”冷若冰霜的骊姬哭得毫无形象,从了祁经纶就是看他人傻好骗又有钱,自己一年大似一年,总得上岸,千挑万选了门好进前途无量的祁经纶,不曾想竟然是个火坑。 后悔的不只骊姬一个,这一屋子女人,不少是冲着祁经纶权势地位来的,不然只为了这个人,几个肯自甘下贱给他做妾。眼下祁经纶成了逆贼,而她们作为家眷被没入教坊司如何不悔不痛。 当然其中不乏对祁经纶动了真感情的,祁经纶长得玉树临风,文武双全,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出手又大方,还会甜言蜜语哄人,有几个女人不喜欢。可这喜欢再多再浓也禁不住他一次又一次地喜新厌旧,人心肉长都会疼,疼着疼着就不喜欢了。只已经委身于他,又能如何,只怪当初的自己太年轻鬼迷心窍,原本就想这么过了,哪曾想天降横祸。 听着爱妾们的埋怨咒骂,金纶几乎要背过气去,贱人,贱人! 在他面前,一个个表现的要多真心有多真心,感情都是骗他的。他死了,她们不说伤心,居然只想着后悔,没一个偷偷祭拜他的。 白眼狼,一群白眼狼! 金纶想骂人想打人,挣扎之下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眼前黑漆漆一片,他抹了一把冷汗,一时分不清那些场景是他臆想出来的噩梦还是事实。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说,那都是真的,在他死后,他的女人们露出了真面目。他以为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的女人们根本不爱他,他们爱的是他的样貌,是他的钱财,是他的地位。 可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 金纶再一次想进入系统,进不去,真的进不去,怎么也进不去。 没了系统,他该怎么办? 金纶如坠冰窖,丝丝缕缕的寒气钻进骨头缝。 第141章 杰克苏的小青梅8 第141章 杰克苏的小青梅8 “你们倒是说啊, 我手机都快被打爆了。金纶简直太不像话了, 居然借了这么多钱, 害得我们都没安生日子过。” “我现在都不敢开机, 你们知道吗?一开机就是讨债的电话, 又不是我借的钱, 干嘛找我啊。” “金纶也是的, 怎么能把我们的电话给他们,这不是害人吗?” “你们到底打算这么办,这样下去大家要不要过日子, 拉黑一个换一个,没完没了了!” “哥,不是我说你们, 你们就是太宠着金纶了, 居然为了一个手机去借网贷,借了一百多万, 他还是个学生, 他怎么敢。” “好了, 你也少说一句, 现在最要紧的是还钱。老二,你们赶紧还了, 多一天就多一天利息。” …… 亲戚的抱怨声, 金父愧疚的道歉, 金母无助的哭声……交织成催命符,那些讨债的爆了他的通讯录, 亲戚朋友同学甚至老师全部接到了催债电话。 不满、责备、失望、怒骂,就像一座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心如死灰的金纶买了一袋子木炭进了一家破旧的小宾馆。 呼吸渐渐喘不过来,手脚就像是被压住,连根指头都不能动弹。 咯吱一声,病床上的金纶豁然张开眼,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又做噩梦了,这几天他不是梦见自己窒息就是梦见被道士一剑穿喉。 天蒙蒙亮,晨光透过窗户钻进来,金纶眼中却是一片灰暗绝望。古代的他死了两次,现代的他没死成,而系统彻底消失了,他完了! 金纶脸色一寸一寸苍白,嘴唇渐渐颤抖。他只是想买一部x,身边同学都买了,可他钱不够,那天手机上跳出来一个借款网站,他心里一动就借了,借了一万块钱,到手8000,分六期还清,可第二期他就还不上了。平台上的人就让他再借一笔,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地借了一笔又一笔,以贷养贷,拆了东墙补西墙。 钱来的太容易了,就跟吸毒似的,上了瘾着了魔,等他意识到不对,已经晚了,一年不到的时间他居然欠了一百多万。 一个星期后,金纶出院,期间警察来做了两次笔供,讨债的电话来过,不过没之前那么咄咄逼人了。 因为自杀,捅到了警察面前,部分平台被调查,金纶缓了一口气,可本金和法律允许范围内的利息还是得还。算了算,要36万。 36万,还不够一些人一次夜场消费。可对金家来说无疑是一笔不能直视的巨款,家里刚造了一幢三层楼的楼房,欠了十几万的债务,至今都没还清。金纶还在读大三,金父金母是临时工,一个月不吃不喝也存不下一万块钱,36万,怎么还。 金母不敢当着儿子的面哭,甚至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说,怕刺激儿子再做傻事。但是一颗心就像是泡在黄莲里水里,又想是被人拿着锥子刺,金母躲在自己房间里痛哭流涕。 金父闷头抽烟,大口大口的白烟从他嘴巴鼻子里冒出来,黝黑的脸上,两只眼睛通红一片。 金父瓮声瓮气地说道:“先找人借点,能借多少借多少,剩下的慢慢还吧,人还在就行,总有一天能还清的。” 他想打死那个臭小子,但是他不敢,差一点,要是宾馆的服务员晚点发现,儿子就救不回来了,金父抓着烟的手在抖。 金母泣不成声,呜呜咽咽哭出声。 金纶躺在自己的床上,生无可恋地盯着天花板。 36万,一百两银子够不够,不够的话,一百两金子。 缺钱的滋味,真陌生。作为祁经纶的时候,他最讨厌从系统里抽到金银珠宝,他不缺钱,有的是人送钱给他,田庄地铺金银珠宝,勾勾手指头就能来。他稀罕的是武功秘籍现代技术神奇药品。 金纶胸口一疼,他的才华,他的武功,他的医术,他的财富地位美人,统统都没有了,心里空荡荡的,就像是被硬生生地挖走了一块。 到底怎么样,才能重新得到系统,只要拥有系统,他就能重新过上好日子,这一次,他一定低调行事,绝不招摇,他就做个富贵闲人享受生活,再也不显摆出头了。 金纶满脑子都是系统,想的着了魔。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在古代,他享尽荣华富贵,权势财富美人应有尽有,哪怕最后结局凄凉,可也实实在在享了福。哪像现代,一个失败者,还是个受人耻笑的失败者。 巨大的落差让金纶不愿意接受惨烈不堪的事实,他沉浸在往昔的美好中不可自拔,在那里,他功成名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是不是再死一次就能穿越,他就能再次穿越重新得到系统。 金纶被这个念头迷住了,这样他就能摆脱目前困境拥有新生,他越想越是着迷。终于,在家里挺尸一个月后,金纶爬上自家屋顶。 烧炭自杀太痛苦了,就像是被人用毛巾捂住口鼻,头疼、耳鸣、痉挛,更可怕的是你还有意识却全身无力,无法挣扎。上一次濒死时,因为痛苦他后悔了,他不想死了,可他没法求救。 那种绝望痛苦,至今想来还心有余悸。因此,这一次,他要换一种更加干脆利落的方式。 站在屋顶的金纶两股战战,油然而生一股退缩的冲动,他握了握拳头,自我打气:“金纶,不要怂,就是上!难道你想这样窝窝囊囊的过一辈子。” 金纶缓缓摇头,他不想。尝过成功的滋味,他再也无法忍受平庸。 金纶眼一闭,纵身一跃。 这一次,如上一次烧炭那般,金纶还是没死,只是却没上一次那么‘好运’,没有穿越没有系统,只有下肢瘫痪。 浑身缠满绷带的金纶痛苦嚎叫:“不,不,怎么会这样!” …… “怎么会这样!” 祁家人失声痛哭,祁经纶竟然真的被妖孽附身,纵使那妖孽已经被降服,祁经纶也回不来了,连尸首都无法归还。 玄诚子目光怜悯,本是前途无量的后生,偏偏遭了无妄之灾,只能喟叹一声世事难料。 他在三家村盘桓数日,想解开血井和家畜之谜,怕是有高人识破了那外来之魂的伎俩,施展了手段。 苦寻无果,玄诚子便作罢。对方许是已经走远,许是不想现身,那自己也就不强人所难了。 没有尸骨,祁家人只能为祁经纶立了一个衣冠冢。 阿渔静静立在墓前,烧了一堆纸钱,又洒了一壶酒。祁经纶的命魂在那道士法器中,对方该是见这缕命魂羸弱难以轮回遂想温养一番。倒是个慈悲人,怪不得能有此成就。 阿渔弯了弯唇,与她倒是便宜了,设法取来,待她回归本体,便能送这对青梅竹马来生再续前缘,左右不过是赠送些功德罢了。 好人不长命啊。 阿渔无声一叹,转身离开。这个世界,心愿实现的出奇的顺利,也简单。 李若予只许了一个愿望——揭穿祁经纶的身份。 至于那些女人,李若予恨又不恨,说到底都是可怜人,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冒牌祁经纶,一切恶果皆因他拈花惹草四处留情所致。 送走重病的李父之后,阿渔出家入了道观为坤道,有祁经纶这个失败的例子在,她循序渐进地出头,用自己所学造福百姓积累功德。 “还是观鱼道长面子大,泽哥居然肯陪我们娘几个去听经。”苏清瑶掩嘴轻笑。 青年失笑:“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苏清瑶咯咯娇笑。 青年满目温柔,抱起小女儿,温声道:“走吧。” 苏清瑶牵起儿子的手。 一家四口在仆妇簇拥下出门,上了马车,说笑着来到青羊宫山脚下。 山脚下人来人往,都是来听观鱼道长讲经布道的信徒,不乏权贵,如苏清瑶一家只得了个远远聆听的位置。 饶是如此,苏清瑶也心满意足了。观鱼道长厚德载物,儿女能得她熏陶一分,那是莫大的福气。 道场结束,青羊宫免费赠送观鱼道长开过光的药囊。苏清瑶珍而重之地给儿女戴上,旁的不说,观鱼道长妙手回春救人无数,这药囊可是宝贝。 苏清瑶拍了拍女儿胸前的药囊,一派满足,忽而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瞧着道长很是面善,彷佛哪里见过。” 青年笑着道:“大抵天下活神仙都这般仙风道骨。” 苏清瑶俏皮一笑:“也许前世见过呢!” 第142章 民国下堂妇1 第142章 民国下堂妇1 尚家是苏州城内数一数二的富户, 经营的丝绸生意畅销全国, 甚至南洋, 有丝绸大王之称, 不过这都是十年前的老黄历了。自从尚老爷子过世, 尚家山河日下, 到了如今, 已然大不如昔。 子不类父,尚老爷意在仕途,好不容易在而立之年考上举人, 转眼朝廷倒台,一心科举的尚老爷断了科举之路。后在尚老爷子大把金银的开路下,在新政府谋了一官半职, 全了官瘾。 新官上任的尚老爷摩拳擦掌, 准备干出一番大事业,却是栽了一个又一个的跟头, 摔得鼻青脸肿。 替儿子收拾了无数个烂摊子的尚老爷子不得不承认自己独子不是当官料的事实, 更不可能接管生意, 转而一心培养孙子, 希望孙子能支撑门楣。 尚老爷子接受了事实,尚老爷却不接受, 他满心高官掌权之梦, 在尚老爷子去世后, 肆无忌惮大手笔砸钱,用钱铺出一条升官路, 又让自己升了两级,只是依然是个无实权的虚职。 尚老爷郁郁不开怀,越是临近退休越是辗转难眠,只觉得自己这辈子会死不瞑目。不曾想这一年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尚夫人握着手腕上的和田玉镯,觑着丈夫的脸小心翼翼地说道:“秋语是公公做主聘进门,这些年来恭顺温良贞静娴雅,还为我们家添了一儿一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妇人之见!”尚老爷瞪了瞪眼,胡子一翘又一翘:“现在是民国了,你以为还是老底子那会儿,政府都在提倡婚姻自由,不能搞包办婚姻。” “可……”尚夫人吞吞吐吐支支吾吾。 尚老爷强势打断尚夫人的话,端地义正言辞:“这是修杰自己的婚姻,须由他自己做主,日子终究是他在过,我们做父母莫要插手。” 尚夫人舌头发僵,终究是没再说什么,她同情儿媳,可到底只是儿媳而已,比不得儿子重要,遂她沉默下来。 尚老爷满意了:“你劝劝庄氏,强扭的瓜不甜。” 尚夫人面上苦苦的,声音也苦苦地应了一声好。 二人口中的庄氏正歪在美人榻上默默流泪,穿着一件丁香色的绣花对襟袄裙,一头乌发盘成发髻,是时下大户人家少奶奶常梳的发型。 庄秋语拭了拭泪,泪痕稍干,眼底又涌出新泪,绵绵不绝。想起自己的这桩婚姻,悲从中来,泪水蜿蜒不绝。 她和尚修杰的婚约乃故去的祖父与尚老爷子定下。十六那年,他们完婚,她受的是旧式教育,从未上过一日学堂,只零零碎碎地跟着父母学了四书五经,而尚修杰上的是教会学校,还准备去海外留学。 为能与他说得上话,自己模仿新派女子还学洋文,可他对自己总是淡淡的,就像是竖了一道冰,将她隔绝在外。 婚后第四个月,她诊出身孕,她欣喜若狂,他也喜不自禁,可后来她才知道,他欢喜是因为可以去日本留学,香火是他留学的必要前提。 他这一走就是四年,一次都不曾回来过,也不曾专门给她写过一封信。她便知道他是不喜欢她的。幸好,上天垂怜给了她一双儿女,本以为自己会守着儿女了此一生。 怎么也没想到,尚修杰回来第一件事,竟是要和她离婚。 他说他们之间的包办婚姻是一场错误,婚姻应该是以爱情为前提。 是啊,他找到了爱情,所以想离婚追求幸福。 可她又该怎么办,不是她求着要嫁给他的,不是他逼着她拜堂的,更不是她迫着他洞房的。 现如今,他在日本遇到了心爱的女子,便要舍弃了她,然她父母皆亡,继承家业的是过继来的堂兄,她又该如何安身立命。还有两个孩子,让她如何舍得下。 庄秋语哭的肝肠寸断,哭着哭着,哭声突然一顿。 阿渔拿着帕子一抹眼泪,抚了抚肿胀的眼皮,有点疼。这是哭了多久啊,女人果然是水做的。 她站起来走到桌子前,倒了一杯凉茶补充水分,一边喝茶一边打量四周,颇有些新奇。这样的世界,她是第一次经历。这是一个混乱的时代,内忧外患,军阀割据,列强入侵,社会剧烈动荡,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冲击着旧社会体系。 原身庄秋语便是新旧文化碰撞下的炮灰,随着各种思想开放运动的展开,一部分知识分子提出‘离婚革命’的主张,呼吁打破旧社会的包办婚姻,建立以恋爱为基础的自由婚姻。 全国各地掀起离婚热潮,庄秋语的丈夫尚修杰便是其中之一,尚修杰在日本留学期间认识了裴欣彤,裴欣彤系出名门,父兄皆为新政府高官,本人亦是才貌双全。 二人一见钟情,迅速坠爱河。裴欣彤丝毫不嫌弃尚修杰有妻有子,在这个年代,这的确算不上事。尤其是对喝过洋墨水的人而言,封建老旧婚姻是他们强烈抨击厌恶的对象,多得是文人骚客离婚另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完成学业,尚修杰回国,提出离婚。庄秋语不想离婚,奈何胳膊拗不过大腿,终是被送回了娘家。 庄家乃搢绅之家,祖父做过知府,父亲则在新政府为官,可在庄秋语成婚同年庄父染了肺病离世,家道自此中落。 庄父膝下亲生只有二女,长女庄秋语,次女庄秋谊,还有一嗣子庄德义。庄德义名中有德有义,实质上无德又无义。 庄秋谊不堪庄德义夫妻刻薄,早年愤而离家出走。待庄秋语离婚归家,他们又打起了庄秋语嫁妆的主意,甚至想再将庄秋语嫁一次捞一笔彩礼,庄秋语苦不堪言。 恰逢尚修杰和裴欣彤结婚后,尚老爷升迁到南京,尚家举家搬到南京。 为了摆脱庄德义夫妻更是为了儿女,庄秋语也想搬到南京,好时时见儿女,然而无论是尚家人还是裴家人都不希望她打扰尚修杰和裴欣彤幸福美满的婚姻。 庄秋语被庄德义夫妻强行扣留在苏州,直到大半年后,趁着庄德义夫妻筹办她的婚事时,才逃了出来。历尽千辛万苦赶到南京寻到尚家人,却被告知她的女儿裹小脚期间伤口感染病逝,她的儿子被绑撕票。 天崩地裂不外如是,庄秋语的世界轰然倒塌。庄秋语性情软弱甚至有些懦弱,可在失去孩子之后,性情大变,她开始恨,恨尚家人恨庄德义夫妇恨这个不公的世界。 因缘际会下,庄秋语摇身一变成了曼琳,上海滩的影后交际花。 她恨的人有权有势,而她只有美貌。阴差阳错被人看中拍了一步电影,祖师爷赏饭吃,一点即通一炮而红。从此,庄秋语游刃有余地行走在权贵富贾中间。 第143章 民国下堂妇2 第143章 民国下堂妇2 “我有一段情呀~唱给诸公听呀~诸公各位~静呀静静心呀~让我来唱一支秦淮景呀~细细呀~道来~唱给诸公听呀~” 台上的女子, 二十上下, 发黑似墨, 肤白胜雪。目如圆杏点秋水, 眉似伏黛画远山, 顾盼间似水含情, 轻轻一扫, 就叫人心荡魂摇。 一袭丁香色苏绣旗袍映得她身姿妖娆婀娜,摇曳间白皙的长腿若隐若现,叫人不敢直视。 “……白鹭洲~水涟涟 ~世外桃源呀。” 一曲毕, 掌声如雷。 “想不到曼琳小姐不仅演技过人,歌喉更加出色,宛如天籁。”大腹便便的男子恭维着身前的戎装男子。 娉娉婷婷袅袅娜娜走来的庄秋语轻笑:“家乡小调, 博一笑尔, 当不起马市长谬赞。”吴侬软语彷佛一根羽毛,在你心上轻挠。 “唱的比钟璇还好。”戎装男子揽过庄秋语的纤腰, 言语中透着宠爱和讨好:“赶明儿你出一张唱片, 让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金嗓子。” “阿璇听见了可是要与我发脾气的哦。”庄秋语笑得花枝乱颤。 尚修杰下颌线寸寸绷紧, 是她, 真的是她,庄秋语! 尚修杰不敢置信地望着俏生生立在蒋大帅身侧的美艳女子, 实难相信, 但是那眉那眼, 的确是庄秋语无疑。 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能让一个人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彷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谈笑自若的的庄秋语若有所觉一般,侧过脸,微微一笑,红唇轻扬,眉眼弯弯,蕴着柔柔笑意,宛如罂粟花开,妖娆诱人。 尚修杰生生打了一个寒颤,难言的恐慌丝丝缕缕爬满心脏。 “阿杰?”裴欣彤讶异的看着面色泛白的尚修杰,循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千娇百媚的庄秋语,百闻不如一见,不愧是沪上第一美人,媚而不庸,艳而不俗,美得让人不安。 在庄秋语嫣然而笑后,这种不安登峰造极,裴欣彤微不可见皱了皱眉,她惯来看不起这种交际花,时局动荡,这些人却在醉生梦死,真正的“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裴欣彤转过了眼,眼不见为净,见尚修杰还愣愣的,心里发酸,狠瞪一眼,拉着尚修杰离开。 “尚修杰,你看什么呢!”裴欣彤愤愤不平。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认出庄秋语。裴欣彤只见过庄秋语一次,便是庄秋语跑到南京寻找儿女那一次,当时的庄秋语狼狈落魄,与现在判若两人。 尚修杰的脸异常难看,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又什么都不说出来。 裴欣彤柳眉紧皱,气呼呼地:“你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候,裴欣彤大哥远远看着二人气氛不对,过来说了一句:“怎么了,今天是马市长做东,不许胡闹。” 裴欣彤只得按压下火气,一直忍耐到回去,坐在黑色别克轿车内,裴欣彤终于爆发,质问尚修杰。自打见了那位艳名远扬的曼琳小姐,尚修杰便魂不守舍,登时打翻了心里的醋桶。 “庄秋语,她是庄秋语!”尚修杰声音干涩,就像是喉管里塞了一把粗粝的沙石。 裴欣彤耳朵嗡嗡嗡地响,心脏骤然收缩,庄秋语! 她自然记得庄秋语,怎么可能忘得了。她永远忘不了庄秋语赤红的眼珠,凄厉的哭声以及刻骨铭心的仇恨。 庄秋语离开后,她做了好长一段的时间的噩梦。她真的不是故意要伤害庄秋语,她知道庄秋语是无辜的,是旧社会吃人礼教下的牺牲品,所以她真心实意地想对庄秋语留下的阿元阿宝好。 公婆要给阿宝裹小脚,她和尚修杰都劝过,奈何怎么劝公婆都不听,说的急了,婆婆就哭哭啼啼念有了后娘有后爹,诚心要让阿宝嫁不出去,他们拗不过,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万没想到,阿宝会因为伤口感染去了。 他们加倍对阿元好,他们带着阿元去商场买衣服,一个转身,阿元竟然被绑走了,对方拿了赎金却依然撕票。 阿元的夭折他们也无可奈何,但是阿宝的死…… 庄秋语的质问成了她内心深处挥之不去的魔咒。 “你们不是新派人士?既然能义无反顾打破封建婚姻,那为什么不能为了阿宝打破裹小脚的封建旧俗。” “尚修杰,你为什么不能为了阿宝打破旧社会的恶俗,是不能还是不愿?” “是不愿,你不愿意为了阿宝争取。” “对你们不利的你们要打破,与你们无关你们就置之不理。” “所谓新思想,不过是你们自私自利的遮羞布罢了。” 声嘶力竭,椎心泣血,字字含恨。 如果当初他们再坚决一点,阿宝是不是就不会夭折? 裴欣彤打了一个激灵,一张脸青了又白,惶恐不安地望着面如死灰的尚修杰。 “你是不是认错了,怎么可能?”裴欣彤声音发颤,庄秋语好歹是官宦之家养出来的大家小姐,怎么可能沦落风尘。 尚修杰面孔紧绷,他也希望自己看错了。 裴欣彤的心渐渐沉到底,阵阵寒气顺着脚底板蹿上来:“她,她会不会对付我们?” 她是裴家的女儿,父兄皆为高官,论理不该畏惧一个交际花,可曼琳,不,庄秋语不是普通的交际花。谁不知道影后曼琳的艳名,军政商文界里都有她的裙下之臣,脚踩不知道几艘大船,却至今都没翻船。 端看今日宴会上,马市长对她客客气气,蒋大帅显然是她的裙下之臣。 忽然间,一个名字从记忆深处窜了出来——庄德义。去年庄德义腆着脸以前任大舅子的名义求上门来过,尚修杰让佣人赶了出去。 那一年庄秋语狼狈不堪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后,尚修杰派人打听庄秋语的经历,才知道离婚后她过的不好,庄德义夫妇竟然侵占了庄秋语的嫁妆不算还想把庄秋语嫁给一个五十岁的老头做姨太太。 过了大概半年,她无意中得知,庄德义倾家荡产,还背负了巨额高利贷,连两条腿都被打断了,一家人穷困潦倒,艰难度日。当时只觉恶有恶报,如今想来,这个报应是不是人为?以庄秋语的人脉,想对付庄德义轻而易举。庄德义之后,轮到谁,他们吗?三年前那双刻满仇恨的眼眸浮现在眼前,裴欣彤如坠冰窖。 时间证明她的担心是对的,庄秋语出手了。 裴家在政治上,庄家在生意上,接二连三的遇到麻烦。 只是裴欣彤做梦都想不到,庄秋语还会以这种方式报复他们,她居然勾引尚修杰,而尚修杰心动了。 公馆院子里种着一丛湘妃竹,晚风掠过,竹影斑驳,一道婀娜的侧影随之轻轻摇曳。 庄秋语纤细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香烟,吐出一个烟圈,透着袅袅的烟雾,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的尚修杰。 尚修杰一瞬不瞬地凝望庄秋语,那张脸在月光下那样的美,又那样的空洞:“秋语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还年轻,后面的路还很长。” 灰白的烟灰自空中飘落,随风散开,庄秋语笑语盈盈:“你以什么立场干涉我的人生,我和谁在一起,过什么样的生活,与你何干。” 她眼中流露出的嘲讽令尚修杰心如刀割:“庄伯父庄伯母若是地下有灵,他们难以安眠。” 庄秋语侧了侧脸,冲着尚修杰轻轻一笑:“是的呢,我这般他们如何安眠。” 尚修杰呼吸一滞,痛入骨髓,颤声道:“对不起。” “那么,你准备如何补偿我呢?”庄秋语饶有兴致地问。 尚修杰急切:“但凡你所求,我无不答应。” 庄秋语目光在他脸上绕了绕,踩着细高跟款款靠近,夜风捎来的幽幽玉兰香混着烟草味。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得好好想想,这样吧,你娶我可好?” 尚修杰身体剧烈一颤,神情如旋风般变幻。 庄秋语眼望着他:“不行吗,难道你不爱我?” 尚修杰剧烈一颤,心跳如擂鼓,几乎要破开胸膛跳出来。 庄秋语倾身靠近,纤纤食指按在尚修杰左胸口:“你不爱我吗?” 尚修杰禁不住这样的目光,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我?” 庄秋语不言不语,静静望着他。 否定的话语就像秤砣坠了回去,尚修杰说不出话来。 庄秋语低低一笑,欺近一步,一个烟圈吹在尚修杰面上:“那你为什么不娶我呀?” 尚修杰目光闪烁,不由自主别了开去,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继续待在这里 ,他想走,然双脚生了根一步。 “你说的呢,婚姻应该以爱情为基础,你既然不爱裴欣彤了,为什么不和她离婚娶我呢,就像你当年和我离婚另娶裴欣彤。” 尚修杰神色顿时狼狈。 庄秋语忽然收了笑,轻嗤一声,一抖烟灰,将烟蒂摁在尚修杰胸口:“因为她是裴家的女儿,你看,这就是你的爱情!” 尚修杰愕然睁大眼,彷佛没有反应过来她突然的变脸,以至于连胸前的香烟都未留意,直到烫意传来,他如梦初醒,往后避了一步:“秋语!” 庄秋语随手丢开熄灭的烟蒂:“你的爱情不过是权衡利弊后的取舍,可别再埋汰婚姻自由了。多么美好的权利,倒成了你们这些男盗女娼之流的遮羞布。” 尚修杰呆愣愣地望着庄秋语。 庄秋语冷冷一笑,拢了拢肩上的白狐披肩,旋身离去。 尚修杰愣了一瞬,才拔腿紧追上去,唤了一声:“秋语,你对我?”想问又不敢问,犹如等待判刑的囚徒。 立在台阶上的庄秋语回眸浅笑,眉眼弯弯:“我曾经真的喜欢过你呢,如今的话,我可是影后哦。” 尚修杰如遭雷击,泥塑木雕一般杵在原地,良久他的肩膀轻轻颤抖,慢慢地颤抖蔓延至全身。 突然,尚修杰抱着头,蹲了下去。 报应吗? …… 福特轿车内的庄秋语缓缓抽了一口烟,微微笑着问驾驶座上的陌生男人:“真的不告诉我谁派你来的吗?” 乔装成司机的男人手里拿着勃朗宁枪:“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庄秋语撩起一缕碎发别在耳后,风情万种一笑:“当然是做了鬼去报仇呀,你要不告诉我,我可就只能认准你了呢。” 男人晃了晃神,不知是为了风华绝代的女人还是她笑语中的阴森,犹豫三秒:“曼琳小姐,其实我是你的影迷,你的电影我每一部都看过,我也不想杀你的,但是裴局长下令,我不敢不从。” “哦,原来是他啊!”庄秋语淡淡一笑,意外又不意外。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不忍:“曼琳小姐,得罪了。” 庄秋语莞尔,忽问:“你听我唱过歌吗?” 男人一愣。 “我有一段情呀唱给诸公听……白鹭洲~水涟涟~世外桃源呀,白鹭洲~水涟涟~世外桃源呀,世外桃源呀。” “砰!” “号外号外,影后曼琳遭枪杀身亡!” 第144章 民国下堂妇3 第144章 民国下堂妇3 尚夫人扶着丫鬟的手踏进小院, 就见儿媳孙子孙女围坐在凉亭内, 石桌上趴着一只乖巧的大白猫。 “妈妈, 小猫吃小鱼干了。”小姑娘兴奋的眼眸亮晶晶, 脸蛋红扑扑就像一个红苹果。 阿渔摸了摸她圆嘟嘟的脸, 小姑娘继承了父母的优点, 生得玉雪可爱, 见之心喜。这样可爱的小姑娘前世却在长辈的愚昧下痛苦死去,她的祖父祖母是凶手,她的亲生父亲视而不见是帮凶。 尚家是旧派人家, 女眷从尚夫人再到几个女儿,无一例外都是裹脚的。这样的大户人家不少见,反倒是穷人家里早早就不裹脚了, 裹小脚不利于劳动。 这一家人荒谬又可笑, 政府再三推行禁缠足政策发布放足布告,尚家一意孤行裹小脚, 美名其曰传统。可在离婚这一事上, 倒把传统忘得一干二净。 这也是原身庄秋语最恨尚家人的地方, 单是停妻另娶, 她不会那么恨,更不会不择手段想报仇。 “我也吃。”小男孩十分自然地抓着小鱼干往自己嘴巴里塞, 看样子垂涎已久。刚到嘴巴就被阿渔抓住小手:“这是小猫吃的, 你不能吃。” “为什么啊?” 小男孩委委屈屈。 阿渔声音柔柔的:“因为它是生的, 你吃了会拉肚子,待会儿让厨房做熟的鱼吃好不好。”对于小娃娃尤其是可爱漂亮的小娃娃, 阿渔向来很有耐心。 小男孩雀跃拍手:“好!” “我也要吃。”小女孩娇滴滴叫。 “少奶奶,夫人来了。”边上伺候的丫鬟提醒了一句。 阿渔站了起来。 “奶奶!”阿元阿宝甜甜唤人。 小嗓子奶声奶气,听得尚夫人心头发软眼眶发酸,眼底闪过不忍之色。 对这个儿媳妇,尚夫人向来是欢喜的,温良孝顺,更别提进门第二年就为他们尚家生了一对龙凤胎,让她过上了含饴弄孙的幸福晚年。 这四年来,婆媳俩颇有点相依为命的味道。老爷整日里与那些年轻貌美的姨太太厮混,儿子在外求学,只剩下她们婆媳带着两个孩子互相作伴。 儿子四年不归吝啬于书信,儿媳妇一句怨言都没有,兢兢业业侍奉公婆友善小姑抚育儿女,任谁都挑不出错来的。本以为儿子回来后,儿媳妇守得云开见月明,哪料到儿子说他对秋语没有感情,在日本遇到了志同道合的姑娘。 儿子竟然要离婚,在尚夫人看来这哪是离婚,这分明是休妻,还是无缘无故休妻,不占七出任何一条。 可儿子态度坚决,老爷也赞成,她一个妇道人家又能说什么。偏偏老爷还让她劝上一劝,尚夫人嘴里就像堵了一把沙子,这叫她如何开口? 阿渔轻拍了下石桌上的猫,让丫鬟带着两个孩子去外面玩。四岁的小娃娃懵懵懂懂,有吃有玩很容易就被哄走了。 尚夫人略松一口气,进了凉亭,在阿渔对面坐下。 丫鬟上了一杯茶,躬身退下。 尚夫人浑身不自在地坐在那,抿了抿唇望着笑容已经消失的阿渔,在她脸上看到了一片漠然。这样的情绪是尚夫人陌生的,她下意识地避开眼。 她不说话,阿渔便也不说话,静静地坐在那。 良久,尚夫人眼圈儿一红:“秋语,是我们尚家对不起你。” 一旦开了口,剩下的话就好说了,尚夫人抹着泪儿把尚修杰骂了一顿,接着道:“这混账牛心左性铁了心,要是一直这么僵持下去只会耽搁了你,趁着现在你还年轻,还能再找个知冷知热的人。” 阿渔依然面无表情地听着,前世庄秋语是不肯离婚的,她是那种传统的女人,嫁了尚修杰就想和他过一辈子视他如天,何况还有两个孩子。再来,她知道庄德义夫妻的德行,种种因素下,怎么愿意离婚。 彼时尚夫人哭,庄秋语和她一块哭,她哭过求过无济于事。后见离婚势在必行,便想要孩子,统统没用。面对尚家,无依无靠的庄秋语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权利,尚家联合庄德义干净利落的离了婚。 重来一次,庄秋语自然不会留恋这桩婚姻,阿渔也就没必要挽留,婚是一定要离的,孩子更是一定要带走。抚养儿女长大成人是庄秋语最大的心愿。 阿渔就在考虑,怎么样才能顺利把两个孩子带走,尚家不可能轻易放手。哪怕不为了感情,只为了名声,尚家也不可能让她带走孩子。时下喝了洋墨水的人回来离婚司空见惯,可不要孩子的少之又少,尚家丢不起这人。 尚夫人拭了拭泪:“秋语,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娘一定要答应你。” 阿渔心道,我想要两个孩子,你不可能答应也没能力答应。尚夫人在这个家做不了主,阿渔也懒得跟她歪缠,遂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我想见修杰。” 尚夫人看看她,那点违和感更重,上次见面她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肯答应,现在看来是松口了。再观她模样,眼眶红肿,显见痛哭过,眼神却漠然镇定。 哀莫大于心死,脑海中忽然掠过这一句话,尚夫人呼吸一滞,她是彻底死心了吗? 尚夫人眉眼眉不可见地疏散了一分,坐也坐不住,便道了一声好,随即离开。 尚夫人如释重负的模样落在阿渔眼里,她心下一哂,别看尚夫人掉着眼泪,心里高兴着呢。 丈夫不可靠更不贴心,尚夫人一辈子的指望和心血都在唯一的儿子尚修杰身上,做梦都盼着儿子飞黄腾达。 梦想成真,尚修杰遇到了家世显赫的裴欣彤。岂是娘家无人的庄秋语能比,如何取舍一目了然。 约莫半个小时后,尚修杰来了,他一米七五的个头,体型匀称挺拔,五官英俊,梳着时下流行的中分短发,穿着一件灰色马甲,黑色西装裤,一派西式打扮。与梳着发髻穿着袄裙的阿渔共处一室,宛如两个时代的人。 尚修杰眼神复杂,压抑、烦躁、愧疚……不一而足。 娶庄秋语非他所愿,只当时他无能为力,只能听从父母之命。四年留学生涯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这场婚姻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错误,他和庄秋语都是包办婚姻下的受害者。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所以他提出离婚。虽然有些对不住庄秋语,但是不能因为对不起便将错就错,这是对他对庄秋语人生的不负责任。 奈何庄秋语思想顽固,任他怎么说都理解不了,这让尚修杰无比烦躁和挫败,也更深刻了解他们之间的差距。他们压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在一起绝不会幸福。 这婚,非离不可。 “妈说你同意了?”尚修杰开门见山。 阿渔语气淡淡的:“你们也没给我说不同意的权利。” 尚修杰噎了下,进门之后第一次正眼看向自己的妻子,她半垂着眼帘,神情冷漠,和之前痛彻心扉的模样大相径庭。 “我想明白了,哭求无济于事,只会坠了我们庄家最后的颜面,我们庄家虽落败了,但也不该落到摇尾乞怜的地步。” 尚修杰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神色来才好,定了定心神,他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但凡我能做到的,无不答应。” 阿渔眼望着他:“你能做到,就看你想不想做了。” 尚修杰以目相询。 阿渔:“阿元阿宝跟我。” 尚修杰对这个要求不意外,作为一个母亲想带走孩子天经地义,只是他父母不可能答应,两个孩子是二老看着长大:“阿元阿宝是爸妈的命根子,他们离不开阿元阿宝。我知道你舍不得阿元阿宝,你可以经常来看他们。” 前世,尚修杰也答应庄秋语可以经常探望儿女,结果呢,尚家全家搬到了南京,想看孩子的庄秋语被庄德义关了起来。 阿渔气极反笑:“你爸妈离不开阿元阿宝,难道我这做母亲的就能离开儿女,尚修杰,是你要离婚的,最后却要我一个人来承受骨肉分离之痛。你不觉得自己欺人太甚吗?” 尚修杰面上一烫,话虽如此,可父母怎么可能同意,说出去也是要被人耻笑的。 尚修杰好声好气地说道:“我很抱歉,但是孩子留在家里对他们的成长更好,便是你,日后嫁人更有选择余地。我向你保证,哪怕将来我有了其他孩子,也绝不会因此薄待他们。” 阿渔反唇相讥:“你娶我时也向我父亲保证过会好好待我,结果呢?” 尚修杰白了白脸,随后慢慢涨红,沉默片刻,说了一声对不起。 阿渔:“对不起无事无补,我不想将来再听你因为阿元阿宝对我说对不起。你将来肯定会有其他儿女,十根手指头都有长短,人不可能做到一碗水端平。阿元阿宝作为我的孩子,在你的新家里处境必然尴尬。便是你的新夫人,也会尴尬。” “彤彤是一个善良的姑娘,她会把阿元阿宝视如己出。”尚修杰急切地说道,说完又意识到不该在她面前提及裴欣彤,顿时讪讪。 阿渔一扯嘴角儿,视如己出?裴欣彤要是生了女儿,就不信她会任由女儿被裹小脚。 “无关善良与否,自古后母难为,养在二老身边,外人会说她刻薄,带在身边稍有不对更会惹来流言蜚语。” 尚修杰不知不觉皱了眉,他知道她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是把孩子留给她,何尝不会惹来闲言碎语,说彤彤不容人,所以让庄秋语带走孩子。 这是一道没有正确答案的题。 尚修杰抿了抿唇角,退了一步:“我很抱歉,但是这事我无法做主,我要征询爸妈的意见。” 阿渔笑容嘲讽:“你父母怎么可能答应,他们不答应你就能顺理成章拒绝,而我除了接受还能怎么办,就像离婚一样,从头到尾我只有被安排的份,那你何必假惺惺来问我。” 她的话就像是火舌,烧得尚修杰脸上发烫发红,沉默半响,他开了口:“两个孩子都让你带走,我父母绝不可能同意,我会尽量劝服爸妈让你带走阿元。”这是他所能答应的极限。 阿渔瞅瞅他,沉吟片刻,状似妥协地同意了。 一个都不让她带也没关系,她可以偷出去,跟他谈判不过是答应的太简单恐引起怀疑,妨碍她后面的计划。 要是能光明正大带走一个孩子更好,小家伙少受点罪。 这乱世,她想藏起来,尚家别想找到她,等他们能找到她那天,她可就不再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可怜了。 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这也是一个最好的时代。 第145章 民国下堂妇4 第145章 民国下堂妇4 “荒唐!”尚老爷匪夷所思地瞪着这尚修杰:“古往今来, 哪有让和离的女人带走孩子的道理, 传出去, 我们尚家还要不要见人了。” 尚老爷气冲冲指了指尚修杰:“庄氏犯糊涂, 你也跟着犯糊涂了。” 尚修杰低了低头, 无言以对。 心疼儿子的尚夫人打圆场:“阿杰心肠软, 被秋语一哭二闹, 他便软了心肠,所以才犯了糊涂,老爷犯不着跟他置气。”顿了顿, 尚夫人又道:“这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秋语不舍得在情理之中。可孩子是我们尚家的骨肉,说到哪儿都没有让她孩子带走的理。何况她一妇道人家, 也没法照顾好孩子。回头我再好好劝劝她, 她会想明白的。” 尚老爷情绪略略平缓,扫一眼儿子, 离婚上挺果决, 这会儿怎么就犯糊涂了?难道是那裴家姑娘容不下孙子孙女, 和儿子说了什么? 尚老爷顿生狐疑, 越想越有可能,果然是暴发户, 没有容人之量。虽则同意儿子停妻另娶, 然他私心里颇有些瞧不起裴欣彤。 不安于室, 私定终身,勾引有妇之夫, 要是他的女儿,早就打死了。可架不住形势比人强啊,尚老爷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入了门再好好教她规矩。既然做了他尚家媳妇,可不能再那么胡来。 这些想法自然现在不能与尚修杰一一道来,尚老爷缓了缓口气:“这事儿没得商量,阿元阿宝必须留在我们尚家。至于庄氏,她为我们尚家生了一儿一女,我们家也不是那等刻薄人家。”尚老爷想了想:“补偿她3000个大洋,足够她这辈子衣食无忧。” 生怕儿子再说什么惹了尚老爷不开心,尚夫人忙忙道:“有这笔钱,秋语日后做什么也都便宜了。”时下十个大洋就够一家子开销一个月,3000个大洋,说到哪儿都不算少了。 尚修杰嘴张了张,又合上,复又张开,最后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随后,尚夫人又去寻了阿渔,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听着尚夫人满口的古往今来,阿渔内心一片平静,甚至还有一点想笑,这会儿倒说起传统规矩来了,离婚这桩事上怎么就不说了。这家人要是真讲规矩,就不会让在尚修杰求学期间兢兢业业侍奉公婆抚育儿女的庄秋语下堂。 什么规矩传统,对他们有利的要遵守,对他们不利的要摒弃。不就是欺负庄秋语无依无靠,只能面团似的被他们随意搓揉。 尚夫人说的口干舌燥都不见阿渔有反应,心里越发不自在,埋了埋鬓角:“秋语你放心,娘知道你担心什么,娘会好好照顾阿元阿宝,万不会让他们受委屈。” 阿渔惨然一笑:“我不放心又如何,由始至终,何曾有容我置喙的余地。依着规矩我不能带走孩子,可依着规矩,我也不该被和离,不是吗?” 尚夫人脸色顿时变得难堪。 阿渔合了眼:“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到时候通知我一声便是,我都受着。” 尚夫人落荒而逃。 回头见到丈夫儿子,尚夫人含糊道:“秋语想明白了。”旁的便不再细说。 “算她还懂礼数。”尚老爷一派就该如此的天经地义。 尚修杰看了看尚夫人,不知道母亲是如何劝说,但是并没有追问,隐隐的还松了一口气。 略晚一些,尚修杰拨了电话给裴欣彤。直到去年尚老爷才争取一个装电话的名额,在家里装上了代表身份的电话机,还是只有一个分机,装在尚老爷的书房内。 “小姐,尚先生的电话。” 接到电话的佣人快走到花园里告知裴欣彤。 暖暖秋日里,裴家女眷正在悠闲的享受下午茶。 坐在秋千上的裴欣彤烫了欧式宫廷卷发,身穿一袭鹅黄色洋装,俏丽天真。闻言脸儿一红,在裴夫人和几位嫂嫂揶揄的目光下,不依的哼了一声,欢快起身:“妈,嫂嫂,我去去就来。” 话音未落,人已经飘然离开。 裴夫人笑容无奈,女大不中留啊,要不是彤彤对尚修杰委实一片痴心,她是不会同意的。尚修杰到底有家室,奈何女儿情根深种。幸好尚修杰对老家的妻子并无感情,她才勉为其难答应。 裴家几位媳妇打趣几声,她们都知道有尚修杰这么一个人,在尚修杰回苏州老家前,他先拜访了裴家。 “阿杰。”裴欣彤拿起话筒。 听到心上人声音的尚修杰笑逐颜开:“在干嘛呢?” 裴欣彤靠在沙发上,笑眯眯道:“和我妈和大嫂她们喝下午茶。你呢?” 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尚修杰主动提及离婚一事:“她同意了,过几天庄家人便会上来,正式离婚。” 裴欣彤绕着电话圈,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她,她还好吧?” 尚修杰沉默了一瞬。 电话那头的裴欣彤也沉默下来,如庄秋语这般的传统女子,想来是不愿意离婚的。对于庄秋语她很抱歉,她无意伤害她,只是包办婚姻的存在打一开始就是一场错误,婚姻应该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上,而不是父母之命。 “一开始她不同意,后来她想明白了,”尚修杰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安慰裴欣彤:“我会在其他地方尽量补偿她。” 裴欣彤连连点头,点了好几下才意识到尚修杰看不见,忙开口:“这是应该的,以后她若是遇上了麻烦,我也会尽量帮助她。” 听出她声音中的愧疚,尚修杰心里钝钝的:“彤彤,对不起。” 裴欣彤一怔又笑:“你怎么又来了,这又不是你的错,这都是旧社会造成的错误。”裴欣彤声音骤然高昂:“我们必须把那些害人的旧东西破除。” 尚修杰精神一阵,两人抱着电话热忱地聊起理想,直聊得话筒都发烫了才恋恋不舍地结束通话。 三日后,自扬州赶来的庄德义夫妻抵达苏州,和尚家人商量离婚一事,所谓商量只是好听的说法,实质上就是通知。 庄德义夫妻原本准备闹一闹,不是心疼庄秋语,而是不甘心丢了尚家这么一门亲戚。纵然尚家山河日下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能捞到几分油水的,不说旁的,单是每年的四仪八礼便是一笔进项。 不过在庄德义和尚老爷书房喝了一杯茶之后,庄德义夫妻顿时心平气和了。 庄德义之妻庄万氏假模假样地说道:“修杰喝过洋墨水,与我们家秋语说不到一块也是常理,这夫妻俩没话说,这日子可不是没法过了。分了也好,各自婚嫁,对谁都好。”话锋一转:“不过百年修来夫妻缘分,何况还有两个孩子,做不成夫妻做兄妹也是可以的,伯母,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尚夫人笑着点头:“就是这个理,我拿秋语当亲闺女疼得。” 庄万氏心里一撇嘴,亲闺女,骗谁呢,谁家能把亲闺女赶出门。不过好歹有两个孩子在,尚家总还有几分香火情,日后还能沾沾光。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打脸,尚夫人笑容一僵,她低了低头掩饰,再抬头满脸的怅然了:“日后,秋语就托你们照顾了。” 场面话,庄万氏自然会说:“伯母您只管放心,我们一转而把秋语照顾的好好的。” 客套两句,尚老爷让人拿出离婚协议书,让庄家人先过目:“你们看看可有要补充的地方。” 庄德义夫妻眼睛亮了亮,三千块大洋,再加上庄秋语的嫁妆,起码有六千块大洋。说来庄家是耕读之家并不富裕,死掉的老头子猴精猴精的,庄秋语出嫁时陪了不少嫁妆,可把两口子心疼坏了,死之前还不知道塞了多少好东西给庄秋语,这不是亲生的到底不是亲生的,不然怎么会把家业变着法儿塞给泼出去的女儿。 阿渔神情漠然地看着离婚协议书:……难以共偕……各自婚嫁,互不相干。 心底冷笑,尚修杰要是纯为了婚姻自由而离婚,还能高看他一眼。 前几年从来不提离婚,遇到裴欣彤之后,倒想离婚了,打着追求婚姻自由的旗帜干着见异思迁嫌贫爱富的龌龊。 尚老爷:“若无意见,那便签字吧。” 尚修杰率先签了字,将笔递给阿渔。 阿渔接过笔,干脆利落地签下名字。 收笔那一刻,尚修杰肩头一松,彷佛从一个枷锁中解脱,他终于摆脱了封建婚姻,迎来了新世界。 尚老爷亦是心里一松,如此,修杰便能顺利迎娶裴家姑娘。尚老爷从袖子里抽出一张银行本票和一方印鉴:“你拿着这两样便能去汇丰银行取出三千个大洋。” 庄德义睇了一眼庄万氏。 庄万氏急忙上前,可她再快哪有就站在尚老爷身边的阿渔快。 庄万氏眼睁睁看着一只白皙纤长的手接过了那两样宝贝,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迎着庄万氏肉疼的视线,阿渔收起了这两样东西。尚家人恶心,尚家的钱不恶心,庄秋语被尚修杰蹉跎四年青春,这是她该得的补偿。 庄万氏的动作来的突兀,客厅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庄万氏面上一紧,立马松了松面皮描补:“小姑年轻,不如我和你哥哥替你保管着,你要用时我们再给你。” “进了你们的口袋怎么可能还有出来的那天。”阿渔神色冷冷的,前世,刚离婚的庄秋语浑浑噩噩,就叫庄万氏他们捷足先登了。后这夫妻俩见尚修杰娶了高官之女,庄秋语被尚家厌弃,立刻毫无顾忌,夺了庄秋语的嫁妆还想把那庄秋语换聘礼。 不防她由此一言,众人神色立变。 庄万氏不乐意了,拉了脸:“小姑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还能昧了你的银子不成。” “就是这意思。”阿渔冷言以对:“连我父亲的办丧事的钱你们都要克扣,你们能放过这笔钱。” 尚修杰大吃一惊,他从没见过这样锋利的庄秋语,在他的印象里,庄秋语沉默、不争还有点柔弱,哪怕这两天她似乎变了性情,可也没想过她会直接发难兄嫂。 尚修杰茫然了,他们兄妹感情不合? 尚修杰四年不归,从来不曾关心过庄秋语,自然不清楚庄秋语和庄德义夫妻的隔阂。 倒是尚老爷尚夫人略知一二,庄父还在世时,庄德义两口子还过得去,庄父一死,这两人登时变了脸,连庄父的丧礼都想扣扣索索的办理。 庄秋语性子软,她妹妹庄秋谊倒是个炮仗脾气,和庄德义闹了起来,最后是庄家长辈出面和稀泥揭了过去。 这么一闹,庄德义夫妻和庄秋谊姐妹关系便有了裂缝。丧礼之后,庄秋语把庄秋谊接到尚家照顾。这一住庄秋谊便发现了尚修杰从来不给庄秋语写信的事,气得火冒三丈,还和尚夫人起了口角。 闹了一回,庄秋谊不肯再在尚家待下去,不顾庄秋语的挽留回了扬州,和庄德义夫妻闹腾了几个月,突然留下一封信离家出走了,说是要出去散心,至今音讯全无。为了庄家姑娘的名声,对外宣称庄秋谊外出求学。 从此,庄秋语和庄德义彻底冷了下来,不过两家还是有往来,庄秋语可以不顾礼数,他们尚家却不能落一个冷落亲家的名声,左右每年不过多花点钱罢了,就当花钱消灾。 庄德义和庄万氏涨红了脸,庄万氏尖着嗓子道:“什么叫克扣,爹一生节俭,我们不过是想遵循爹的遗愿,想让爹走的安心点。” “我爹要是九泉下知道你们夫妻的真面目,只怕死不瞑目,住在我爹娘生前住过的屋子里,你们就不怕我爹娘晚上来找你们讨说法。”阿渔声音冷得像冰渣子。 庄德义和庄万氏双双打了个寒噤,彷佛被冻到了似的,色厉内荏:“你胡说八道什么!” 阿渔冷冷一笑,将自己那张离婚协议书收起来:“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 语毕,阿渔抬脚离开,其余人就像是被定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庄德义夫妻心里发虚。 尚家一家三口心里也虚,总觉得她在指桑骂槐。 第146章 民国下堂妇5 第146章 民国下堂妇5 阿渔指挥人将自己的东西搬出尚家, 她在二里外赁了一幢小楼。这屋子是等着庄德义夫妻过来这三日里置办的, 庄秋语也并非孤家寡人, 身边还有一位照顾她长大的周婶以及周婶的儿子周晓峰。 周家母子十八年前逃荒晕倒在庄家门前, 心善的庄母施了一碗米粥, 又见孤儿寡母委实可怜便收留了他们。 四年前周家母子随着庄秋语到了苏州, 周婶在内宅照顾庄秋语, 而周晓峰在外管着庄秋语陪嫁的田铺。 这节骨眼上周婶正病着,小楼是周晓峰出面租下的。前世周婶没熬过这场病,周晓峰送周婶棺木回老家安葬的路上被军阀抓了壮丁, 直到两年后,庄秋语才辗转打听到周晓峰牺牲的噩耗。 如今阿渔来了,自然不会让周婶病逝, 也不会让周晓峰去当炮灰。 被排揎了一通的庄德义夫妻赶来, 看见这架势,登时傻了眼:“你不跟我们回去?” 阿渔用一种看傻子的的目光扫了夫妻二人一眼, 继续指挥人搬东西。便是前世的庄秋语也没傻到跟着庄德义夫妻回扬州老家。庄秋语前期性子柔弱归柔弱可不傻, 心里门清庄德义夫妻就是一对豺狼, 落到他们手里连骨头都会被啃得一干二净。 然前世, 尚家明知庄德义夫妻的德行,为了摆脱庄秋语, 亲手把庄秋语交到庄德义夫妻手上, 这让庄秋语如何不恨。逼得一个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 为了报仇,放下礼义廉耻入了风尘。 被无视的庄德义夫妻怒了, 庄万氏伸手挡着搬家的脚夫:“放下放下,不许搬。”要搬也该是他们来搬啊,这被休……和离的女人,自然是要回娘家的。 周晓峰看一眼阿渔,会意后上前一步,粗着嗓子道:“别管他们,继续搬。” 这些并非尚家佣人更不是庄家的,而是周晓峰从外面雇来的脚夫,谁给钱就听谁的,当下绕开庄万氏,继续将家什往平板车上搬。 庄万氏气得要跳脚,冲着一旁的阿渔嚷嚷:“你都和离了,还想留在苏州不成!” “阿元阿宝在哪儿我便在哪儿,”阿渔冷笑:“横竖是不会跟你们回扬州,让你们把我拆吞入腹,当我不知道你们打得是什么算盘,我便是把钱财都捐了出去,也绝不会让它落入你们的口袋。” 被说中心思的庄德义和庄万氏脸皮一抽,不过这两人没脸没皮惯了。庄德义黑着脸:“你这说的什么话,怎么能这么跟你嫂子说话,你还有没有规矩了。” “少在这给我摆兄长的谱,你不配!”阿渔目光沉沉地盯着庄德义。 庄德义恼羞成怒:“反了天了你,我是你大哥,族谱上写得明明白白。长兄如父,我管教你天经地义。”庄德义上来就要拉阿渔,把人带回扬州,还不是他说了算。 还没碰到衣袖,庄德义伸出去的手被周晓峰扣住。 庄德义大怒:“你算个什么东西,放手!”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阿渔抬手便是一巴掌。 庄德义被打得原地转了个身子,耳鸣眼花,久久不能回神。 啪的一声,震得在场众人目瞪口呆。 不远处的尚修杰也惊呆了,难以置信地望着面若冷霜的庄秋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居然敢打嗣兄。 呆了一瞬的庄万氏嗷嗷叫着扑上去:“你个小贱人居然敢打你大哥。” 阿渔拧了下眉头。 如梦初醒的周晓峰赶紧拦住发狂的庄万氏。 庄万氏气得大吼大叫:“我打死你个小贱人!” 阿渔不耐烦:“把这两人赶走,所有人我加一倍工钱。” 有钱什么都好说,几个脚夫互看一眼,两个壮汉上前推着发狂的庄万氏以及还在头晕的庄德义往外走。 “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我。”庄万氏怒吼。 头晕目眩的庄德义有气无力地叫嚣:“庄秋语,庄秋语你好样的。” “够了!”眼看着街上的人围聚起来,尚修杰忍无可忍:“在我们尚家门前,还轮不到你们撒野。庄氏是阿元阿宝的母亲,也轮不到你们欺负,要是让我知道你们骚扰她,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话说出来后,尚修杰心里好受不少,他真的没想到庄秋语的嗣兄夫妻是这样的人,这对夫妻的贪婪几乎写在脸上。更没想到离婚后她会落入这种困境。 “哪是我们欺负她,分明是她欺负我们,她都直接打德义的脸了。”庄万氏哭嚎:“当妹妹的打哥哥 ,还有没有天理了。” 尚修杰一哽,的确是庄秋语打人在先。 “别扯什么兄妹,我不稀罕这种刻薄寡恩的兄长。要不是我父母,你庄德义还在吃糠咽菜,我父母过继了你,供你读书为你娶妻替你养儿女还把家业传给你,可你们呢,我爹起码给你留了几千块大洋的遗产,你倒好,连拿出一百个大洋出来办丧事都不愿意。你们自家人穿绫罗,却一身新衣裳都舍不得给我妹妹做,吃顿肉还躲着我妹妹生怕她分一口。我是得有多蠢才跟你们回去,送上门让你们谋财害命。 要是我爹娘在世,头一件事就是把你这条白眼狼逐出家门。过几日我会登报与你断绝关系,从此以后我的事,轮不着你们插手。” “你话说八道!”众目睽睽之下被揭短的庄德义涨红了脸。 庄万氏又羞又怒:“我们不过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孤身留在苏州想带你回老家照顾,你怎么能这么血口喷人!好心当成驴肝肺!” “好心,”阿渔嗤笑:“那你对天发誓,你们两口子从来没想抢我的钱财,不然的话,你们两口子倾家荡产沦为乞丐,你们的儿女潦倒至死。” “你闭嘴!”要不是被人挡着,庄万氏能扑上来咬死阿渔:“你敢咒明儿,我撕烂你的嘴。” 阿渔冷笑涟涟:“只要你们不想抢我钱财,哪来的诅咒,还是你们心里有鬼,所以恼羞成怒。” 便是后世大多人都不敢随便赌咒发誓,哪怕不信也怕晦气,更别提这年月。庄万氏这人刻薄无德,偏偏还信神神鬼鬼这一套,也不知道脑回路怎么长的。 可不是这个理,三三两两围过来的邻里路人看庄德义夫妻的眼神顿时微妙起来。过继的继承了家业不感恩戴德还苛待亲生的,这就有些不是东西了。 还有些人拿眼去看尚修杰,听话头,尚家少爷和少奶奶离婚了? 脸嫩的尚修杰挨不住这样的目光,面庞微微泛红:“你们要是再在我们家门口撒泼,别怪我不客气。” 庄德义夫妻也被各色各样的目光刺得难受,恨恨瞪一眼阿渔,灰溜溜地走了。这事没完,到嘴的鸭子他们岂肯轻易让她飞走。 尚家的门房也出来疏散围观民众:“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尚修杰心情难辨,心里头堵了棉花似的,他望着阿渔想说点什么,却见她没事人似的指挥着人将东西全部装上车,收拾妥当,坐上等候在旁的黄包车,扬长而去。 没被多看一眼的尚修杰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半响,苦苦一笑,心事重重地回府。 且说阿渔,回到租赁的小楼后,先见了新的佣人,一个做饭的厨娘一个伺候起居的小丫鬟,阿渔是被人伺候惯了的,有条件绝不会委屈自己,另外还有两个护院。 略说两句,阿渔打发他们下去忙,便问周晓峰周婶情况。 周晓峰面容发苦,他娘现在在西医院的隔离病房内,钱花下去,人却不见好。昨天他去看娘,还闹着要出院,他知道他娘是心疼钱,西医院的那医药费哪是他们负担得起的,都是小姐出的钱。 “还是那样子,一点都没好转,我看那些医生就是骗钱的。”周晓峰又急又苦。 “再耐心等等,治病总是要时间的。”阿渔宽慰了一句,周婶得的是伤寒,在这个年月里,有一半的致死率。这病最简单的治法就是用喹诺酮类药物,然而现在连最基础的青霉素都没问世,她倒是会置备提取,眼下却没时间也没客观条件。 不过见效快的西药没有,中医也可,就是用时长一些。她打算下午去一趟医院看看,再做定夺。 阿渔道:“你去趟报社,登一条和庄德义断绝关系的申明,尽快见报,可以加钱。还有扬州那边,你应该有信得过人,让请他在当地的报纸上也登一条。” 在民国,不少人通过报纸刊登结婚离婚的消息,昭告天下后便算事实了,就连同居分居这种消息也有,不乏断绝父女父子关系的启事,这在后世难以想象,如今却是被广泛认可的。 周晓峰犹豫了下:“要不要和族里说一声?” “不必了,那些人,”阿渔嗤笑一声:“满口仁义道德,其实早就失了风骨,庄家到底是落败了。”庄秋谊被庄德义夫妇苛待,族里没人站出来主持公平,后来庄秋语被庄德义关了起来,夺走嫁妆还差点嫁给一个老头当姨太太,这些人拿了庄德义的封口费后,照样视而不见。 周晓峰一想,不再说什么,应了一声好。 阿渔便让他去拿纸笔,写了一则脱离关系的声音,又给了他一袋子大洋。 “不用这么多!”周晓峰连忙道。 阿渔:“你先拿着,以后还要用的。” 周晓峰这才接了过来,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出来扫兴,告了一声转身离开。 转过身的周晓峰忧心忡忡,小姐到底没独立当过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花钱太大手大脚了,可劝说的话到嘴边又想起这一桩一桩的事,怕说出来再给小姐添堵,还是等小姐缓过这一阵再说,也不差这几天功夫。 前脚周晓峰出门后,后脚阿渔也出了门,半路她去买了一套银针,随后去了医院见周婶。 护士给了阿渔一个口罩,提醒她不要多待,阿渔应了好,进入病房,反锁上门。 病床上的周婶骨立形销,面上星星点点的玫瑰疹。阿渔放轻脚步走到周婶床前,握住她的手细细诊脉,片刻后,阿渔心里有了数,与她而言,伤寒不算什么难症,吃药再配上针灸,半个月左右便能痊愈。前世周婶没熬过来,只能说是医疗条件有限又没遇上个好大夫,这年头生病,五分看运气。 阿渔取出一根银针,轻轻插入周婶的安眠穴,便见周婶肌肉松弛下来。 施针结束,阿渔等了约莫五分钟周婶幽幽转醒,病重后,身上无时无刻的难受,故而周婶并未意识到针灸,反倒觉得身体是这前所未有的轻松。 茫然了一瞬,周婶猛地见到阿渔大吃一惊,第一反应是赶紧捂住口鼻,同时往后缩:“小姐快出去!”这病会传人。 阿渔顺便往后退了几步:“周婶你别着急,没这么容易传染上。”传染谁也不会传染她。 可周婶哪知道自家小姐体内住着的是一个大妖,她只知道这毛病的厉害:“我今天好多了,小姐别担心,再过几天我就好了,你快回吧。” 阿渔不再惊扰她,便道:“那我等你好了后给我做松鼠桂鱼。周婶你好生歇着,我先走了。” 周婶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不敢多说话只眼神催促阿渔快点离开,生怕传给她。 阿渔笑笑离开。 回去的路上,阿渔抓了七副药。理由也想好了,就说偶遇了一个同样病症的病患,对方得了一个药方,治好了病,她便要来了病方。 好的大夫会因为病患的不同开具不同的药方,主要是在分量上的些微差异,但是实际上,大多大夫无法做到因人而异,一些药为了量产也不可能考虑这一点。 回头和周晓峰一说,他果然不疑有他,只感激不尽。娘怎么也不见好,什么办法他都愿意试一试,小姐也不是那等会胡来的人。 再说庄德义夫妻,在尚家门前被臊了一通很是气恼了两日,夫妻俩住在旅店内,咬牙切齿地商量,绝不能这么容易地放过庄秋语这块肥肉。 虽然继承了不少遗产,但是都是房子田地,现大洋妹妹多少,他们又不会经营,眼看着家底被他们越吃越薄,久旱逢甘露,庄秋语离婚了,不只有丰厚的嫁妆还得到了巨额赔偿金,两口子如何甘心放过。 可怎么个不放过法?夫妻俩面面相觑,没个主意。 庄秋语没他们想象中那么傻,坚决不肯随他们回扬州。来硬的话,这里是苏州,尚家的地盘,纵使离婚了,尚家看样子也不会不管庄秋语死活。 正一筹莫展着,庄德义看到了报纸上刊登的断绝关系公告,气得脸青了白白了红,当时听了一耳朵,只因为她是口不择言,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来真的,她怎么敢? “这个小贱人得失心疯了!”庄万氏又惊又怒:“她怎么敢?!” 第147章 民国下堂妇6 第147章 民国下堂妇6 隔空被打了一巴掌的庄德义夫妇跑到了小楼前, 苏州城就这么大, 想打听一个人并不难。 纵然知道希望渺茫, 但是贪婪让夫妇俩不肯善罢甘休, 他们想着哄一哄骗一骗, 不成就胡搅蛮缠, 不胜其扰下, 总要给些钱打发他们。 在前世这一贱招的确行得通,庄秋语遇上这对夫妻,宛如秀才遇到兵, 有理说不清,被闹得焦头烂额,最后花钱消灾。 这一世自然没这么便宜的事。庄德义夫妻找到门后吃了一个闭门羹, 得了指示的门房只说小姐出门了, 至于去哪闭口不谈。无论两口子怎么摆架子摆谱子都不开门。 “我就不信她不出门了!”庄万氏啐了一口,拉着庄德义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下等。 左等右等都不来, 等的两口子火冒三丈, 正要回去拍门, 不经意间一抬头, 看见了巷子里的黄包车,车上坐的可不正是阿渔。 两口子鲤鱼打挺般跳了起来, 怒气腾腾冲过去。 阿渔拧了拧眉头, 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庄万氏等了一肚子火, 临到头硬生生挤出一抹笑容:“大妹去哪儿了?”先来软的,软的不行, 再来硬的。 阿渔下了车,从手提包内摸出几个铜板付给车夫。 “报纸上的启事看到了吧。”阿渔眉眼淡淡的,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家里走。 门房听到动静赶紧开门迎接,还走出来几步戒备的盯着庄德义夫妻。 说起这个,两口子这怒气就不受控制往上窜,庄德义不满:“大妹你怎么能说那种话,就算是有不愉快也不能开这种玩笑,这不是让外人看笑话。” “谁是你妹妹,我已经和你断绝关系了。”阿渔嗤笑:“你们俩真够不要脸的,我都做到这份上了,还死缠烂打。把这劲头放在正经事,何愁不能发财。” 夫妻俩大怒,庄德义伸手就要推阿渔,只见眼前一花,等他反应过来,脸上湿哒哒的,像是被泼了什么东西。 庄德义吓了一跳同时闻到了一股药味:“什么东西。” 阿渔笑盈盈的:“周婶吃剩下的药,忘了说了,周婶得了伤寒。” 一听伤寒二字,庄德义打了一个寒战,霎时白了脸,疯狂抹脸,庄万氏也吓住了,想靠近又不敢,调转方向扑向阿渔,刚一行动就被健硕的门房架住。 “庄秋语,你居然敢拿病人吃过的药泼你哥,你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庄万氏怒不可遏。 阿渔微笑着道:“他要是得了伤寒,你们能告赢了我,我肯定赔医药费,只是不知道到时候你们有没有命花。伤寒是通过粪口传染的,下次再来,可不就是吃剩下的药,而是粪水了。就算病死了,这应该也算不上杀人吧,至多赔些钱罢了。反正我是宁肯赔钱也不肯白让你们占便宜的。” 望着阿渔面上淡淡的微笑,庄德义夫妻俩重重打了一个寒战,她是说真的,不是开玩笑。 怒火中烧的庄万氏想挠花她的脸,奈何被人拦着,只能恨恨丢下狠话:“庄秋语你等着。” 阿渔笑容渐渐淡了,直直看着她,目光如冰如棱,庄万氏不禁背后发寒,剩下的话冻成了秤砣坠了回去。 庄德义庄万氏再次铩羽而归,回到旅馆,庄德义赶紧洗澡,恨不得把皮冲搓下来一层,伤寒,伤寒,那可是会死人的。 搓的肉皮红彤彤,庄德义这才出来了,他铁青着一张脸:“庄秋语!”声音几乎是从牙齿逢里蹦出来的。 庄万氏远远的坐着,回忆着阿渔的神色,心里毛毛的:“这庄秋语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这才是她的真面目,泼妇一个,怪不得被休了,这种媳妇,哪家敢要!” 庄万氏想想,觉得有理,觑一眼庄德义:“她现在滚刀肉似的,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庄德义眯了眯眼:“我就不信还治不了一个臭娘们。” …… 阿渔去见了一位原身的故人黄夫人,黄夫人丈夫是警察局的大队长,家族在苏州城内颇有些体面。 黄夫人与庄秋语一般,也是旧派家族出来的姑娘,自幼学的是琴棋书画,不曾受过新式教育,因而二人说得上几句,勉强能说上朋友,但多熟也算不上。 这次登门,阿渔带了一幅陪嫁里的一幅国画,明朝年间的《鸡鸣报晓》。 过了这几日,苏州城里不少人家已经知晓尚修杰一回国便离婚一事,男人的反应暂且不提,各位夫人都是暗骂尚修杰不是个东西。 一走四年,留下妻子在家侍奉公婆抚养儿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可尚修杰倒好,不说补偿,头一件事竟然是离婚!离婚想干嘛,十有八九想给新人让位,这种事他们见了不少。男人在外面遇到了年轻漂亮的女学生,追求所谓的进步爱情,堂而皇之抛弃糟糠之妻,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这世道,人心坏了! 黄夫人见了阿渔,面露同情之色,想安慰又怕触及她的伤心事,整整心情,笑着道:“好些日子没见你了。” 阿渔笑着道:“近来杂事多,”又自嘲一笑:“我的事,想来夫人应该听说了。” 黄夫人握着她的手拍了拍:“苦了你了。” “祸兮福所倚,早些看清他的为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观她神色豁达,黄夫人一怔,忙道:“可不是这个理,庄妹妹这般品貌,错过了是他尚修杰的损失。” 阿渔笑笑:“夫人别取笑我了,”话锋一转,接着道:“今日冒昧拜访,是有一事相求。” 黄夫人斟酌了下,缓缓说道:“若是力所能及,我定当尽力而为。”她同情庄秋语,唇寒齿亡物伤其类,但是不敢乱打包票。 阿渔眉眼带愁,赧然开口:“说来不好意思,夫人可能听说过我有一嗣兄。” 黄夫人岂止知道,还知道她登报和她嗣兄脱离关系来着。 阿渔继续:“我那嗣兄刻薄寡恩,连我父身后事都想刻薄,最后还是我出了一部分钱才将家父体面下葬。打我父亲去后,他们夫妻二人翻脸无情,处处苛待我妹妹,逼得我妹妹小小年纪外出求学。 现今遇上我离婚,他们夫妻不曾为我说过一句话,事后却嘴上抹蜜说带我回乡照顾。” 黄夫人立时反应过来:“只怕是不安好心。” 阿渔点头,笑容苦涩:“我虽愚钝却也分得出好歹,他们分明是打我嫁妆的主意,我如何敢随他们回乡。见我不依,他们胡搅蛮缠,还拿长兄如父来压我,我不胜其扰也羞与这等人为伍,遂登报与他们脱离关系。想着恩断义绝后,他们再也不能拿捏我,不曾想,二人厚颜无耻,居然买通地痞流氓们上门骚扰。我实在是惊慌无策,这才不得不厚着脸皮上门求助。” 原来如此,黄夫人放了心,还以为她是为尚家来,那自己委实有心无力,区区地痞流氓,举手之劳。 “竟敢在苏州城内撒野,你放心,回头我便和我家老黄说一声。” 阿渔感激不尽,拿起被自己放在边上的画轴:“一点心意还请夫人收下。” 随着画卷展开,认出是名作的黄夫人眼中欢喜,口中道:“使不得,使不得,举手之劳罢了,岂能夺人所好。” 阿渔便笑:“与夫人是举手之劳,对我却是大恩大德。夫人要是不收,我是不敢再上门了的。” 黄夫人这才勉为其难的收下,看阿渔的目光更加亲切。 …… 被警察带走的庄德义夫妻是懵的,在狱中见到被他们收买的地痞之后懵上加懵,待被收拾了一顿,和恶霸做了狱友之后,两人惊恐欲绝。 不就是收买几个小混混骚扰下庄秋语嘛,他们又没做什么,怎么就被抓起来了? 尚家,肯定是尚家干的事,被欺负的只能抱头求饶的庄德义夫妻不约而同想到了尚家,只当尚家已经厌弃了庄秋语,却忘了庄秋语到底给尚家生了一儿一女。 无论哪一个都没怀疑是阿渔动的手,实在是在他们眼里,庄秋语柔弱可欺,哪怕离婚后,她变了个人似的,但是固有印象作祟,二人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改变。 这一刻,夫妻俩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如此,就不贪心了,二人哭爹喊娘求饶,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只能出血,可身上带来的钱早就在被抓时搜刮一空,好说歹说求来一个往老家拍电报要钱的权利。 原以为出了一笔血,就能逃出生天,不曾想这些警察一点放人的意思都没有。 惶惶不安间,分处两个牢房的庄德义和庄万氏打了一二个哆嗦,他们怎么忘了,现在的警察就是披着警服的土匪,吃人不吐骨头。 烦人的苍蝇销声匿迹,周婶日渐好转,阿渔心情舒畅。不脱几层皮,庄德义两口子别想出来,出来后也不敢再踏足苏州这个噩梦之地。 庄德义夫妻的仇,庄秋语前世自己已经报了,倾家荡产沦落街头外加一条腿。 这一世,阿渔同样想让庄德义把从庄父庄母那继承的遗产全部吐出来,并且逐出家门,这等人品卑劣的存在是庄秋语这一脉的耻辱。庄父这一脉的香火就让阿元阿宝延续,日后她会让阿元阿宝兄妹改姓庄。 这些可以往后缓缓,当务之急是两个孩子。 这一天,阿渔如往常一般带着一些小玩意儿去庄家看望阿元阿宝,在见到孩子前,阿渔先见到了尚夫人。 一开始,尚夫人心里不自在,所以阿渔过来时,她有意无意的避开。可人的习惯是可怕的,尚夫人亲生的女儿都已经出嫁,儿子去了南京,丈夫更不用说,尚夫人寂寞了,又想起了庄秋语这个儿媳妇的好。 忍不住见了一面,发现阿渔态度尚可,尚夫人心里渐渐放松,每次过来都要找她絮叨几句,说说孩子说说家长里短。 这一回,尚夫人说的是:“听说庄德义两口子被放出来了,他们还来找过你吗?” 阿渔回道:“没来过。”一释放,两人逃命似的跑了。 “那就好,这次多亏了黄夫人。”说到这儿,尚夫人看着阿渔的目光有些微妙,没想到她求动了黄夫人,进而请动了黄博恩这尊煞星。 阿渔笑:“黄夫人心善。” 尚夫人不禁有些讪讪,把话题转到孙子孙女身上。 略说几句,阿渔道:“要是方便的话,我带他们出门散散心,上次答应了阿元阿宝带他们去吃鱼羊鲜。” 之前庄秋语也带他们出过门,还去她那里玩过,故而尚夫人想了想也没拒绝:“也好,让他们开心开心,不过不要太晚了。” 阿渔:“日落前一定回来!” 尚夫人便点了点头。 阿渔起身告辞,踩着轻松的步伐去接孩子。这次出门可就再不会回来,一个多月的准备,就为了这一天。 见了阿渔,阿元阿宝欢快的冲上来,听说要出门,一蹦三尺高。 一个拉着阿渔的一只手奶声奶气地说着话。 “我们要去哪里啊?” “好玩的地方。” “玩什么啊?” “你们想玩什么?”话音未落,阿渔笑容渐渐淡了。 两个孩子也看见了对面的尚修杰,虽然是至亲骨肉,但双方并不熟,实在是接触有限。两个孩子有些怕生似的,连人都没叫,拉着阿渔的时候也更加用力,阿宝还往阿渔身后躲了躲,可见生疏。 尚修杰风尘仆仆,他刚从南京赶回来,身体虽累,精神却无比亢奋。再看见阿渔母子三人后,喜悦的笑容逐渐变得不自在,不大放心地看着身侧的裴欣彤。 裴欣彤也望着尚修杰,从他不自然的神情中,明悟对面三人的身份。 尚修杰的儿女,以及他的前妻。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第148章 民国下堂妇7 第148章 民国下堂妇7 猝不及防遇见庄秋语, 还是在裴欣彤面前, 尚修杰登时脸色发僵, 他整了整神色, 干巴巴道:“你们要出去?” 阿渔略一颔首, 神色淡淡的, 透着疏离。 尚修杰更加不自在, 情不自禁地别开视线。 站在尚修杰身侧的裴欣彤觉得她似乎在看自己又不像,一颗心不由自主的吊了起来,庄秋语的模样和她想象中差不离, 发髻袄裙,典型的旧式女子。若说唯一不一样的地方,是她生得比她想象中漂亮些, 哪怕这么老气横秋的打扮, 依然掩不住精致的五官,鹅蛋脸, 臻首娥眉, 唇红齿白。这样的美丽令她微微不安,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后, 裴欣彤愣了一愣。 阿元阿宝有些好奇的望着一身洋装的裴欣彤。 裴欣彤忙忙绽放出亲切的笑容。 两个孩子也乖巧的笑。 阿渔牵着孩子往门口去。 尚修杰一时倒不知道该不该阻拦,彤彤这次过来专程给两个孩子准备了礼物, 可开口让庄秋语为了彤彤别带孩子出门, 好像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纠结的这会儿, 阿渔已经越过他们走出好几米。 “庄小姐。”裴欣彤抿了抿唇,转身追了上去, 停在阿渔面前,不给她反应的时间,诚恳地鞠了一个躬。 “庄小姐,对不起!”她无意伤害她,但还是不可避免地伤害了她。 尚修杰怔了怔,三步并作两步赶上,看一眼歉意万分的裴欣彤,又看一眼神色淡漠的阿渔。 “你们先和周婶去前面玩,妈妈马上来。”阿渔摸摸两个孩子的头顶。 阿元阿宝像是被裴欣彤突兀的行为吓到了,下意识抓紧了阿渔的手。 周婶放软了嗓子哄两个小家伙,临走瞪了瞪裴欣彤,抢了别人丈夫又来装好人,装模作样不要脸,又气不过地剜了一眼尚修杰。 阿元阿宝一走,阿渔神色肉眼可见的冷下来。 想起那天她众目睽睽之下甩了庄德义一巴掌,尚修杰往前走了一步,站在裴欣彤身侧,以防万一。 阿渔轻笑一声,眼望着二人:“反对盲婚哑嫁没有错。” 不妨她有此一说,尚修杰裴欣彤齐齐一惊,既而欢喜,对庄秋语的愧疚彷佛一座大山压在两人心上,如果她能原谅他们,对他们而言,意义非凡。 “但是……” 一听但是,两人刚刚涌上来的喜悦之情凝固,紧张看着阿渔,望进她冷冰冰的眼底。 “并不意味着你们可以肆无忌惮的践踏婚姻。这位小姐既然能来尚家,想必你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你们在一起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在我们离婚前就确定关系。尚修杰,你是如何做到心安理得的以有妇之夫的身份追求另一个女人,无论是出于对我还是对这位小姐的尊重,难道不该是先离婚再追求。可你只字不提离婚一事,一边拖着我在家为你孝顺父母,一边和别人谈情说爱。” 尚修杰涨红了脸:“没有尽早离婚是我的错,但是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怕伤害你。” “现在倒是不怕伤害我了,因为这位小姐出现了吗。”阿渔笑容嘲讽:“其实若是没有这位小姐,你以没有感情为由和我离婚,我能理解。可你遇上这位小姐之后才提出离婚,在我看来,你不过是以追求婚姻自由之名,行喜新厌旧之实。” “我不是。”尚修杰飞快否认,双手握拳,彷佛受到了奇耻大辱。 同时响起的还有裴欣彤的声音:“不是这样子的,阿杰不是这样子的人。庄小姐,对于你和阿杰之间的婚姻,他一直都很痛苦,只是在国内这种环境下,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直到去了国外,认识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接触了新思想之后,他才醒悟过来,你们之间的婚姻没有感情基础,是一个错误。” “醒悟过来第一件事该是和我离婚,而不是和你谈情说爱。”阿渔声音发凉:“封建婚姻它也是婚姻,打着爱情自由的旗帜,难道做人最基本的责任廉耻都能弃在一旁。 这位小姐,你觉得我和尚修杰是封建婚姻,没有感情,所以你理直气壮地介入。那么是不是别人也能堂而皇之地破坏你们的感情,只要成功,证明你们也没了感情,插足的那个人便没有错?” 裴欣彤哑然失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白皙的脸庞因为羞怒逐渐涨红。 阿渔目光凉凉地扫一眼二人,婚内出轨就婚内出轨,小三就小三,少扯着婚姻自由的当遮羞布。 一直到阿渔走了,尚修杰和裴欣彤还直愣愣的杵在原地,尚修杰到底是男人,心理素质好,或者该说面皮更厚,回过神来,轻轻地唤了一声:“彤彤。” 裴欣彤眼底雾蒙蒙一片,委屈又无助的叫了一声:“阿杰。” 尚修杰怜惜地握了握她的手:“是我的错,我该早点离婚的。”在日本第一年,他就有了离婚的念头,只因为父母、孩子还有庄秋语,压了下去,遇到彤彤之后,他坚定了这个念头,但是他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家里摊牌,就这么拖延下来。 眼下被庄秋语冷嘲热讽一番,羞窘之余更多的是后悔,他好像真的错了,他应该早点向家里摊牌的。 裴欣彤咬了咬唇,支支吾吾:“我是不是……也错了?”她是不是应该等尚修杰离婚后才和他在一起,不想还好,一想心里就像是有把火在烧,烧得她脸都烫了。一直以来,她虽然觉得对不起庄秋语,但是并不觉得自己错了,错的是封建糟粕,可庄秋语的话让她辩无可辩。 “不关你的事,是我追求你的,要怪都怪我。”尚修杰见她自责,连忙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裴欣彤低了低头:“是我们两个人的感情,怎么能都怪你。” 尚修杰顿了顿:“以后我们想办法补偿她。” “好。”裴欣彤神情明显松快不少。 尚修杰拉着她往前走:“别想这些了,走吧,我娘应该等着了。” 裴欣彤顿时顾不上愧疚不安了,忐忑:“伯母会不会不喜欢我?” 尚修杰笑:“怎么可能,你这么好,我爹娘一定会喜欢你的,不然怎么会请你来家中做客。” 裴欣彤嘴角忍不住上翘。 对于尚修杰和裴欣彤的提前抵达,尚夫人十分惊讶,不是说明天到的怎么提前了。 尚修杰道:“左右没事,就提前来了。” 尚夫人笑眯眯点头,和蔼可亲的看着裴欣彤,褪下手腕上的玉镯:“真是个齐整的孩子,老婆子没什么好东西,就这玉镯是我陪嫁的时候我娘给的。” 小丫鬟双手接过,送到裴欣彤面前。 裴欣彤面带羞涩,睇了一眼尚修杰。 尚修杰轻轻点头。 “谢谢伯母!” 尚夫人笑呵呵的:“好孩子。”接着道:“老爷不知道你们来了,还在所里坐班,我派人和老爷说一声,让老爷早些下班回家。” 裴欣彤忙道:“公事要紧,我一个晚辈,哪里值当惊动伯父。” 话说的客气,尚夫人目光更加满意,本以为是个骄纵的千金小姐,如此看来,是个知礼数的,那就好。没见面前,她就怕来个跋扈的,委屈儿子。 宾主尽欢的寒暄片刻,尚夫人让尚修杰带着裴欣彤下去歇会儿。 出了门,裴欣彤捂着胸口松了一口气。 “就这么紧张?”尚修杰戏谑。 裴欣彤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将未来婆婆能不紧张嘛,幸好,看样子,尚夫人挺喜欢她,裴欣彤眉开眼笑。 尚修杰跟着笑。 “你家里好漂亮,带我逛逛吧,苏州园林甲天下,我得见识见识。”裴欣彤拉着尚修杰的胳膊撒娇。 尚修杰自然愿意,只是担心:“你不累?” “不累,不累,一点都不累。”裴欣彤摇头。 尚修杰便带着裴欣彤游园,尚家住宅是一座古典私家园林,占地七十多亩,内里凉台燠馆,风亭月榭,高高下下,迤逦相属。是故去的尚老爷子斥巨资置下的产业,在城内都排得上号。 裴欣彤惊叹连连:“我以前觉得洋房住的舒服,现在发现,还是老一辈会享受,不出城就可获山林乐趣。” 尚修杰慢吞吞笑:“你也可以这么享受。” 裴欣彤羞红了脸,毫无威力地瞪他一眼。 尚修杰低低的笑。 笑得裴欣彤脸蛋更红,生硬转移话题:“那是什么地方,好多桂花。” 循着裴欣彤手指望过去的尚修杰笑容一僵,那是庄秋语以前的院落,没来由的,他想起上个月,自己无意间经过,看见一群下人在往外面搬东西,不知怎么回事绊了一下,东西掉了一地,是一柜子书。 不是经史子集而是化学,他好奇之下拿了一本细看,发现不仅有化学入门书还有日文书,上面有翻阅研读的痕迹。 院子里的管事丫鬟说,夫人下令将这个院子腾空,这些都是庄秋语没带走的书,除了这些还两大箱。 他忍不住都看了一遍,在里面找到了小学一直到中学的教材,都有用过的痕迹。 丫鬟说:“少奶奶没事的时候,就在书房里一边看书做题,一边教小少爷小小姐认字。” 他在日本学攻读化学专业,庄秋语学习日文学习化学是不是因为他? 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是的。 打一开始他就不喜欢庄秋语,她受的是旧式教育,没上过新式学堂。梳着发髻穿着繁复古老的长裙,写毛笔字弹古琴,沉默寡言,就像是前朝走出来的女人。 他觉得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连话都懒得和她说,待她怀孕,逃也似的去了日本。 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她自学小学中学的知识,学日文,学化学,她在试图接近他? 这个认知让他喘不过气来。 “阿杰?阿杰!” 裴欣彤轻轻的推了下面色发白的尚修杰。 散修恍然回神,掩饰性的笑了笑:“赶了一天的路,有点累到了。” 裴欣彤不放心的看着他:“那不逛了,我们去休息下,待会儿再接着逛。” 尚修杰说好,带着她回客院。 裴欣彤回头看了看那个金桂出墙的院子,轻轻一皱眉,好像猜到了那是什么地方,心里有些不得劲。 下午四点,尚老爷提前归家,不满地斥责尚夫人:“我听说庄氏和阿杰裴小姐起了争执。” 尚夫人心里一紧,不敢吱声。 尚老爷气得吹胡子:“以后让她少见阿元阿宝,没得给两个孩子说些有的没的,教坏了孩子。” 尚夫人诺诺应是。 尚老爷瞪着眼:“还有,既然知道阿杰他们回来了,你怎么不拦一下,就让庄氏把阿元阿宝带走了,这让裴小姐怎么想?” 尚夫人小声道:“我不知道阿杰他们提前到了,要知道肯定不让秋语带出去。后来想着都遇上了,再反口,让裴小姐见了也大好。” 尚老爷想想,也是这个理,便揭过这一茬子:“阿元回来了吗?” “还没呢!”尚夫人缩了缩脖子:“不过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尚老爷皱眉:“以后不能让庄氏老带孩子出去了,既然离了婚,就该注意分寸。我这也是为了阿元阿宝好,趁着孩子小,还能跟继母培养感情,对他们以后只有好的。” “老爷说的是,我晓得了。”尚夫人忙忙应承。 尚老爷点点头。 “老爷,夫人,少爷裴小姐来了。” 尚老爷理了理情绪,微笑着道:“让他们进来。” 尚老爷的态度严肃中不乏和蔼。 裴欣彤彻底放下了担心,阿杰的父母比她想象中开明和善。 四个人气氛融洽的说着闲话,一直说到了晚饭时分。 尚夫人着急起来:“孩子怎么还没回来,别是出事了。” 尚修杰:“可能玩的忘了时间。” 尚老爷不满地皱了皱眉,当着裴欣彤的面没有说前儿媳妇不着调,吩咐下人去找找。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尚夫人急的坐立不安:“这能去哪儿,秋语不是这么不靠谱的人,会不会出事了?” 其他人也慌起来,这世道不太平,绑架勒索屡见不鲜,这会儿还没人想到阿渔带着孩子跑了,他们压根想不到她有胆子干出这种事。 胆战心惊过了一天,没等来勒索信,隐约察觉不妙的尚修杰亲自去了小楼,小楼内的佣人也因为阿渔和周婶一夜未归惶惶不安。 进去后一查,首饰古董都不翼而飞,一点值钱的东西都不剩,细问之下发现下人多发过一个月的薪水。 尚修杰再蠢也反应过来了。庄秋语带着两个孩子跑了,显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蓄谋已久。 她会去哪? 扬州?不可能! 然后呢? 尚修杰脑子里一片空白,华国这么大,她能去的地方太多了。 惊闻噩耗,尚夫人一口气险些上不来,瘫在椅子里哭嚎:“她怎么能这样啊,那是我们尚家的骨肉,她这是要我的命啊!” 尚老爷火冒三丈:“胡闹胡闹,外面这么乱,她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是要去送死吗,岂有此理!” 尚修杰也在担心这个,纵然父子父女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可那也是他的亲骨肉,在这世道里下落不明,他如何不担心。 裴欣彤犹豫了下,小声道:“我让我家里帮忙找一下。” 尚夫人如遇救星,一把抓住裴欣彤的手:“彤彤,彤彤,你一定要帮忙找到他们,阿元阿宝哪里受得了外面的罪。” 尚修杰知道让裴家帮忙不方便,但是他实在没办法,论能量,他们尚家是远不如裴家的,他动了动嘴角,感激的望着裴欣彤。 裴欣彤宽慰一笑:“你们给我几张照片。” “咣嗤咣嗤”铁皮火车奔驰在轨道上,两边山林不断后退,走马灯一般变幻不定。 “哇!” “哇!” 土包子阿元阿宝趴在窗玻璃上,只剩下哇哇哇惊叹的份。 三个大人则看着他们乐,他们正坐在去广州的火车上,这年头头等车厢是权贵专属,是以他们只能买二等车厢,没有卧铺只能坐着,但是一人一座比走道上满满都是人的普通车厢要好不少。 周婶剥了橘子一人喂一口:“精神头可真好,从昨天到现在一点都不累。” 阿渔笑:“他们吃了睡睡了吃累什么。”两孩子刚三周岁懵懵懂懂,有坐火车的兴奋劲在,身边都是熟悉的亲人,不哭也不闹。 彷佛知道在说她,阿宝扭头看了看阿渔,腻歪的趴到她肩头,开心的抓着她的辫子玩:“辫子,我也有辫子。”她得意地摸了摸的自己的羊角辫,咯咯咯笑起来。 上车前,阿渔特意换了装扮,旧大衣长辫子,面部也化了妆,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普通。 站在对面周晓峰腿上的阿元不甘示弱,隔着桌子要扑过来。 阿渔伸出一只手接了过来,让两个孩子各坐一边腿,坐了没一会儿又开始扭来扭去要站起来。 周婶搭了一把手,抱过阿元。 阿渔无限感激,感激周婶母子愿意随着她离开苏州,不然带着两个孩子,麻烦成倍增加。 “呜——呜——” 又到车站了,不过不是广州站。 一部分旅客开始闹哄哄下车,一部人又上来,周晓峰旁边的旅客打了一个招呼后提着行李起离开。 窗外出现很多拿着东西售卖的小摊小贩,声嘶力竭的叫嚣着,这是阿元阿宝最兴奋的时候,伸着胖手指这个也要那个也要。 一般而言,阿渔都会答应他们,旅途漫漫,只求两个小祖宗开心点少折腾点。 “四个烤番薯。”阿渔拿出铜板,大人一人一个,小孩一人半个。 周婶心疼钱,说自己不要,虽然小姐带出来不少钱可这么多张嘴都要吃饭,去了南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钱还是得省着点花。 阿渔笑笑,径直付了钱,她要是连家都养不起,那这些年就白活了。 拿着热气腾腾烤番薯转过身的阿渔眉头微不可见的顿了顿,不着痕的打量着站在周晓峰旁边的男人。 对方穿着一件洗得微微发毛的黑大衣,手里拎着常见的皮箱,见阿渔几个都看过来,礼貌一笑,放好皮箱,坐了下去。 阿渔的视线在他狭长凤目上点了点,五官里最难乔装的就是眼睛,这个人在掩盖真容,而且,阿渔动了动鼻子,他受伤了。 第149章 民国下堂妇8 第149章 民国下堂妇8 霍峋一得知父亲遇刺昏迷的消息, 立刻回国, 途中遇到数次刺杀。就在三天前, 他最后一个保镖牺牲, 而他自己也在那次刺杀中受伤。 霍峋手指不着痕地拂过腹部, 子弹已经取出, 但是伤口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痊愈, 或轻或重的疼痛感一阵接着一阵。霍峋手伸进口袋,摸出一颗止疼药,借着喝水的功夫咽下, 疼痛感稍褪。 一低头,正好对上对面小女孩的眼睛,小女孩大约三四岁, 圆圆的脸, 圆圆的眼睛,鼻子和嘴巴也小小的圆圆的, 看着格外讨喜可人。 刚入座, 霍峋便在暗中观察这一家, 听话头是一家五口, 阿婆,舅舅, 妈妈和儿女, 看打扮像是普通人家。但是霍峋留意到两个孩子与母亲露在外面的手十分细腻, 显然一直养尊处优,而男人和老妇人, 无论从脸还是双手以及说话行事来看,都不像富贵人家。细观男人和老妇人的态度,霍峋觉得,这一行人应该是主仆关系,可能是家道中落了或者旁的原由。 见小姑娘好奇的瞅着他,霍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不想小姑娘像是吓到了似的,圆眼睛瞪得更大,往大人怀里一缩。 霍峋好笑,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看来自己这样子挺吓人的。霍峋不再看那小姑娘,随意一抬眸,目光一定,那位年轻的母亲似乎在观察她,再看过去,就见那位年轻的母亲侧着脸轻声道,“婶子你眯一会儿,我来抱。” “我不累。” 不过年轻女人还是把小姑娘抱了过去, 小姑娘到了母亲怀里又兴奋起来,嘀哩咕噜说了会儿童言稚语,被母亲温柔地哄睡。 声音轻缓柔和,在药效下脑袋逐渐发沉的霍峋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一脚踩空,失重感令霍峋骤然惊醒,眼神瞬息之间清明,全身肌肉也随之绷紧,右手本能地扣住口袋中的。 嘈杂声顷刻间入耳,对面的小姑娘抓着一块巧克力啃得满脸都是。 霍峋怔了怔,用力抹了一把脸,又看一眼手腕上的表,14:24分,他居然就这么睡了一个小时。 面无表情的脸下是凝重,自己这身体状况还能坚持多久,一旦倒下,只怕就再没醒来的机会。 父亲重伤,大哥因为身体原因不能掌兵,他在德国军校,这几年老二在部队混的风生水起,眼下于老二而言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老二绝不会让他轻易回到府里。 霍峋吐出一口郁气,在推着小车售卖吃食的列车服务员经过时买了些食水填肚子,随后靠在椅子上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 午睡醒了的阿元阿宝精力充沛,站起来开始闹腾。 “不许跳,舅舅会疼。”阿渔轻责站在周晓峰腿上跳着玩的阿元。 周晓峰是个疼孩子,乐呵呵道,“没事,没事,他这分量就跟按摩似的,正好。” 话音未落,阿元一脚落空,正在和阿渔说话的周晓峰慢了半拍去捞,抬起的却撞在中间的木几上,登时麻到失去知觉。 分神留意着四周的霍峋眼疾手快伸手抓住阿元的肩膀。 “阿元。”周晓峰连忙抱起阿元。 受到惊吓的阿元嘴一咧,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冲着阿渔张开手,“妈妈,妈妈。” 阿渔把阿宝递给周婶,隔着桌子将他抱过来,先向霍峋致谢,转而轻哄,“好了,不怕,你是男子汉,怎么能随便掉眼泪,你看,妹妹看着你呢。” 坐在周婶怀里的阿宝忽然咯咯笑了两声,“哥哥哭。” 这话比什么安慰都管用,阿元嘴巴一闭,眼泪顿时止住了。 “谢谢,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孩子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周晓峰不断向霍峋道谢,要不是他伸了一把手,阿元的头就要撞到小几,周晓峰心有余悸的白了白脸。 周婶也一叠声致谢。 霍峋笑了笑,“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周婶又责怪周晓峰毛手毛脚,才说了两句便被阿渔打断,“是阿元自己调皮,和晓峰哥没关系。” 周婶这才不说了,转而对霍峋好奇起来。高高大大的男人,一路都沉默寡言,“小伙子,我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累到了,这腌陈皮你尝尝,很提神,吃了人立马就精神了。” 闻言,安慰着阿元的阿渔视线在对方略带苍白的脸庞和左腹滑过。 霍峋淡笑着说了一声不用,周婶还要再拿别的吃食,总觉得得谢谢人家,要不然心里过意不去。 阿渔轻轻拉了下周婶,这人防备心重,是不会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刚才他买的食物也都是密封包装品。 周婶虽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在阿渔示意之后,也不再客气,感激地笑了又笑。 霍峋也笑了下,不经意对上阿渔的目光。 阿渔微微一笑。 霍峋牵了牵嘴角,转开视线,继续不着痕地留意四周。 时间在‘咣嗤咣嗤’的声音中流逝。 “呜——呜——” 火车缓缓停下,衡阳站到了,要下车的旅客纷纷涌向门口,车门一打开,四个持枪士兵走了上来。 门口的旅客本能的往后缩,这年月当兵的和土匪几乎可以划上等号。 “都坐回去。”领头的士兵晃了晃,吓得靠的近的旅客脖子一缩,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多问,拔腿往回跑,要多识相就有多识相。 原本闹哄哄的车厢在士兵出现后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极为细微的几道声音,都是在问什么情况。 周婶害怕地望着阿渔,难道是来抓他们的? 阿渔安抚地拍了拍周婶的手,无论是尚家还是裴家都没这能耐,余光扫一眼霍峋。 “妈妈?” 阿宝往阿渔怀里缩了缩,抱紧了她的脖子,像是要躲到她身体里。 阿渔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 “这个人有没有见过?提供线索赏一百个大洋。”士兵拿着一张黑白印刷的人像问。那是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剑眉星目,挺鼻薄唇,神情肃穆。 重赏之下有认真看的,也有怕惹事的,前者可惜地摇了摇头,后者更加摇头,只想送走瘟神。 阿渔他们的位置在中间。周婶伸着脑袋瞅了两眼,是个男人,顿时如释重负,不是来抓他们的。 阿渔也仔细看了看,不认识,不过见过,目光收回时在对面男人脸上点了点,伪装手法还挺专业,就是脸色不太好,不过车厢里但凡坐了十几个小时的旅客,多多少少都面有菜色,毕竟这不像头等车厢,也以躺着休息。 若无所觉的霍峋抬眸,看见的是低着头哄孩子的阿渔,疑惑了一瞬,转眼恢复寻常,神色自若地坐在座位上。心下冷笑,明火执仗地搜人,连遮羞布都不要了,看来老二那边情况很不顺利。 “见没见过?” “你抬起头来。” “抬头啊!” …… 声音越来越近,持枪的士兵停在阿渔这一排座位前,一人抖了抖手里的画像不耐烦地问,“见没见过?” 另一人伸了伸抢,指着周晓峰和霍峋,“你们两个,头抬高点。” 第150章 民国下堂妇9 第150章 民国下堂妇9 霍峋全身的肌肉微不可见的紧绷, 转眼之间, 又马上放松下来, 他配合地抬起头, 神情坦然。 倒是周晓峰心里有鬼, 神情略有些不自在。 引得四个士兵中的一个多看了周晓峰一眼, 再瞄一眼手中画像, 没有丁点相似的地方,只当他没见识胆子小。这一路检查下来,这样的人, 他们见得多了,还有个通缉犯自乱阵脚,先跑为敬, 被逮了个正着, 真正的自投罗网。 再去看旁边的七分头小胡子,不是。领头的小队长抬脚继续往后面走。缀在后面的士兵忽然停住脚步, 动了动鼻子, 好像是药味儿? “你这孩子, 怎么这么淘气。”阿渔嗔怪地点了点头怀里的阿宝, 另一只手抓着散落在椅子上的黑乎乎蜜丸,药味瞬间弥散开。 被甩锅的阿宝茫然的眨了眨眼, 不过很快就被眼前的蜜丸吸引了注意力, 伸手抓了一颗往嘴里塞。 阿渔一把抓住她的手:“这是药, 可不是糖丸子。”老的老小的小,为了以防万一路上生病受伤, 她备了一些膏药药丸以备不时之需。 “我要吃糖。”阿宝嚷嚷。 阿渔拿了一颗糖给她:“这才是糖,这是药,苦的。” “苦的,我不吃。”阿宝顿时一脸嫌弃,开开心心地拿了糖,熟练地剥开糖纸。 阿元哪肯干看着:“糖,我要。” 停下的士兵不疑有它,跟上前面的同伴。 霍峋抬眼看向阿渔,她正在收拾洒出来的药丸,巧合? 霍峋垂了垂目光,看见了滚到脚边的药丸,往边上移了移脚。 周晓峰捡了起来,对他笑了下,转脸对阿渔道:“这药脏了。” 阿渔:“不要了。” 周晓峰面露心疼。 “擦一擦,不要紧的,不干不净,吃了不生病。”周婶更心疼。 “要吃药,本来就身体不好,再吃了脏东西,病上加病,得不偿失,这个药也不贵。”怕周婶偷偷藏起来,阿渔直接放在吃剩下的包装里。 周婶瞅着那药,就跟割了自己的肉似的,阿渔直接把阿宝放她怀里,才算是顾不上心疼了。 不知怎么的,霍峋有点想笑,于是他勾了勾嘴角。 搜查的士兵下车后,下车的旅客才得以下车,车厢里顿时变得闹哄哄,有抚着胸口说吓死人的,也有好奇抓谁的。 议论纷纷里,旧的旅客离开,新的旅客填满车厢,说着车站里都是大头兵,好像在抓什么人。 霍峋合了合眼皮,彷佛他们说的是另外一个人。 天色渐渐暗下来时,到了下一个车站,这一次没有士兵上来搜查。 霍峋沉了沉目光,老二的爪子没伸到这,郴州驻扎的是徐继胜。 霍峋站了起来,提起皮箱,临走前,回头看了阿渔一笑,略一颔首,无论洒药是有意还是无意,自己都欠了他们一个人情。 阿渔扯了下嘴角,松出一口气,摸摸小家伙的脸蛋,还是走了的好,和一枚不定时炸.弹坐在一块,一不小心就有做炮灰的危险。 火车抵达广州时,天已经黑了,一出车站,阿渔留意到街上气氛不同寻常,有持枪核弹的士兵在巡逻。 阿渔皱了皱眉,快速找了一家旅馆入住。 服务员领着他们上楼,周晓峰状似随意地问:“是不是出事了,街上怎么那么多当兵的?” 服务员一脸兴奋,明明四周没人还刻意压低了声音:“出大事了,霍大帅受了重伤,这是要变天了啊!你们小心点,要没事尽量别出门,外面可能不太平。” “霍大帅!”周晓峰惊讶:“谁能伤的了霍大帅?”就是他这样不关心政治的人都知道南天王霍济光,盘踞两广云南,政治上隶属南方政府,但是南方三省自成一体,颇有点要自立门户的意思。 “谁知道啊,也就昨天消息才传开来,听说好多师长官员都聚集在大帅府。”那服务员摇头晃耳:“阿弥陀佛,可千万别出乱子。” 这几年他们广东在霍家治理下,不说丰衣足食,但还算太平,霍大帅不像其他军阀横征暴敛穷兵黩武,治下百姓日子还过得去。 阿渔沉吟,在庄秋语记忆里有这一段,她游走在权贵之间,对南边霍家略有所知。就是这一年霍大帅去世,霍家二子继承家业,因为年少功绩浅,几年后粤系四分五裂,这位少帅也被老臣赶下台,后被暗杀身亡。 短时间内,广州是太平的,对他们不会有影响。她并不打算在广州常住,这里只是他们暂时的落脚点,她真正要去的是对面的港城。 庄秋语被暗杀前,托了不少关系寻找庄秋谊,终于有了一些眉目。 离家时,庄秋谊年仅十五,和庄德义夫妻大吵一架,收拾包裹和一个朋友去了香港。庄秋语费了不少关系才找到和庄秋谊一起走的那个姑娘。 那姑娘生母家族因为政治原因避走港城,她不满父亲继母给她安排的婚姻,便想寻亲生母亲。庄秋谊不满庄德义夫妻又不喜欢尚家,恰逢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脑子一热便和同伴一起走了。 可到了港城没几天,庄秋谊失踪了,那姑娘胆怯之下没有通知庄秋语,托母族寻找无果,渐渐放下,直到被庄秋语找到才吐露实情。庄秋语发动所有力量寻找自己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然而至死,庄秋谊仍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庄秋谊的下落便是庄秋语的第二个心愿,因此阿渔准备去一趟港城,希望能有所收获,一个小姑娘在异地他乡,越快找到越好。 去港城除了寻找庄秋谊外,也是为了后续的计划,她得给自己准备拿出来的东西找一个经得起推敲的来路,知识从无到有需要一个过程。 港城求学是最好的过程,她需要深入了解下这个时代现有的科学技术,她掌握的技术超前近百年,在这个时代有没有条件实现还是个未知数。 怎么去港城,阿渔已经有了计划,只等时机。 这一等便等了半个月,期间的变化,阿渔也始料未及。 就在阿渔一行抵达第二日下午,霍大帅不治身亡,霍家举哀。 当天,部分霍家将领推举二少爷霍嵘子承父业。 霍大帅膝下三子,长子霍峥腿有疾不良于行,掌管南方三省财政;次子霍嵘投身部队,享有军功,最得霍大帅倚重;三子霍峋在德国军校深造,迄今下落不明。 其中霍峥霍峋出自正房夫人,霍嵘乃方姨太太所出,霍嵘亲舅舅方大湖是霍大帅左膀右臂。 另一部分将领则拥立霍峋,偏霍峋不见踪影,这一派落于下风。 时间越久,局势越利于霍嵘。 如此过了三日,在霍大帅棺椁前,霍嵘举行就职仪式,准备名正言顺接掌霍家江山。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意气风发的霍嵘正在发表就职宣言,被一梭子弹贯穿头颅,他嘴角上扬还在笑,双眼中满满的不敢置信。 传言早已死在外面的霍峋回来了。 广州城在经过一天的混乱之后,恢复平静,霍峥霍峋兄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歼灭霍嵘方大湖一系,公布霍嵘方大湖舅甥十大罪状,第一条罪状谋杀霍大帅。信的有不信的有,不过明面上谁也不敢说不信。 阿渔放下报纸,头版头条上印着一张年轻男人的脸。铁灰色军装,武装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黑色长靴包裹着笔直的小腿,彷佛一柄出鞘的利剑。 “原来火车上那些大兵要抓的是霍少帅,”周晓峰马上改口:“现在是大帅了,南北政府最年轻的督军。” “那些大兵应该是霍二少的人吧。”周晓峰自言自语。 阿渔笑了下,没想到那人居然是霍家三少,前世上位的是霍二少,据传霍三少被霍二少暗杀,也是因此,霍大少一系和霍二少一系明争暗斗,也是霍家分崩离析的主要原因。 这一世,霍三少没死,霍二少死了。不知会产生何种蝴蝶效应? 阿渔颇有点兴味。 如是过了十日,阿渔在宝丽商行见到了霍家二小姐霍云芝。 霍云芝从事时装化妆品生意,在大陆香港频繁往来,前世,庄秋语与她有过接触,还代言过霍云芝旗下的时装。 这是个有野心有眼光更有信誉的生意人,和她合作不用担心被坑。眼下,自己手上有好东西,不怕不识货的,只怕想过河拆桥的。 上辈子,掌权的是非一母同胞的兄弟,霍云芝照样混的风生水起,这辈子,胜利的是她胞弟,想来霍云芝发展的会更顺利。无论从人品还是地位来判断,霍云芝都是个好的合作伙伴。 三日前,阿渔往宝利商行送了两瓶土法炼制精油。 新旧交替,一番扰攘。 霍云芝才得空处理生意上的事。汇报完主要工作,王行长拿出两个拇指大的瓷瓶:“二小姐,你闻闻这香,如何?” 霍云芝已经出嫁,嫁的是第五师师长的长子,但是底下人还是喜欢以二小姐称呼。王行长跟了霍云芝三年,相处融洽,是以说话也随意些。 霍云芝拿起一瓶,晃了晃,是液体,打开盖子,用手轻轻一扇,淡淡的桂花香,透着丝丝缕缕的甜,倒了一点在手上,似油似水,扑鼻而来的香甜桂花香。 霍云芝眼望着王行长:“香水?” 王行长笑眯眯道:“她说这是精油,可以护肤也能当香水使用。” “她?”霍云芝拿起另外一瓶,这一瓶是玫瑰香。 王行长:“是一位二十左右的姑娘,她想卖配方,要求和二小姐面谈。” 霍云芝倒了一滴玫瑰精油,馥郁芬芳,比时下的花露水味道更加柔和厚重,如果可以量产的话,肯定会受那些太太小姐欢迎。 “和我面谈?”霍云芝饶有兴致地重复了一遍。 王行长:“她就是这么说的,二小姐要不要见见她。”东西实在是好东西,不然他也不会来找霍云芝。 霍云芝干脆道:“就下午吧,你去安排下。” 王行长应好,派人去东顺旅馆找人。 周晓峰要陪着阿渔一块来,阿渔不放心周婶一个人看两个孩子,便道:“我一个人去无妨,你们不用担心,我是去谈生意又不是干嘛,霍二小姐口碑极好,不是那等仗势欺人的。” 若非她口碑好,庄秋语也亲自接触过,觉得是个可以合作的人,阿渔也不会第一个找上霍云芝。 自打离婚以后,无论是周婶还是周晓峰都发现他们家小姐变得更加果决强势,决定的事轻易不会改变,遂二人不再劝。 周婶在阿渔离开后,老生常谈的叨叨两句:“没想到小姐没事时做的那些小玩意还能卖钱。”小姐是个雅人,喜欢弹弹琴写写字,偶尔调香,后来因为姑爷,呸,负心汉的缘故,学那个什么化学,弄了些瓶瓶罐罐,说是和调香差不多。 “这哪是小玩意啊,妈,一瓶花露水一个大洋,小姐做的精油可比香水好闻,肯定更贵。” 周婶听得高兴,一直以来她都担心日后的生计,小姐有这本事就不用愁了,看着吧,离了他们尚家,小姐肯定会过得越来越好。 周婶喟叹一声:“说来,小姐是真的变了不少。都怪尚修杰那个王八蛋!” 在周婶看来,小姐的变化都是因为被尚修杰伤透了心,被逼着不得不强硬起来。 “我觉得小姐现在这样挺好的。”周晓峰大大咧咧道:“尚家无情无义,小姐要是原来那样,咱们哪能把小少爷和小小姐带出来。” 当初小姐说要把小少爷和小小姐‘偷’出来,他吓了一大跳,完全不敢相信这是中规中矩的小姐会做的事,震惊之下是兴奋,就该这样。 他尚修杰连小少爷小小姐出生时都不在身边,这几年,更是一口奶一把尿没照顾过,凭啥孩子留给他们,就凭他们脸皮厚吗?臭不要脸的东西! 周婶没觉得这改变不好,只是心疼,不是遭了罪怎么可能性情大变,觑一眼睡着的阿元阿宝,磨着后槽牙又把尚修杰和裴欣彤骂了一顿。 且说尚修杰,大半个月来音讯全无,尚修杰已经放弃,说白了到底感情上差了几分。 男人又不用经历十月怀胎,回国后父子三人相处的时间也屈指可数。再则是被孩子母亲带走,孩子应该不至于受罪,种种因素下,尚修杰渐渐释怀。 最耿耿于怀的是尚夫人,孙子孙女是她晚年的精神慰藉,亲眼看着从那么点的小娃娃长到能跑能跳,猛的不见了,就跟被挖了心肝似的,整日里催着尚老爷和尚修杰找人。 尚老爷也想找到啊,阿宝就算了,阿元可是他们尚家长子嫡孙,又生得聪明伶俐,一看将来就是个有造化的。 “彤彤那有消息了吗?”尚夫人眼巴巴望着尚修杰。 孩子失踪第三天,裴欣彤便返回南京,觉得自己再留着不大像回事,走前再三对尚夫人保证,会帮忙找孩子。 尚老爷目光一闪,裴家怎么可能真心实意帮忙找,他们巴不得阿元阿宝死在外头,这样就不会碍裴欣彤的眼睛,也就他这傻婆娘和傻儿子相信裴欣彤真的会帮忙。 尚修杰摇了摇头,安慰尚夫人再等等。 尚夫人捂着眼睛呜呜呜呜哭,这都等了二十天了,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啊。 尚老爷厌烦地皱起眉头,哭哭哭,就会哭,还不是她让庄秋语把孙子孙女带走的,要不是她蠢,庄秋语哪有机会偷走孩子,自作孽不可活。 尚老爷一甩衣袖,去找新纳的姨太太了。 得到消息的尚夫人闻讯,抓着儿子痛哭失声,这日子没法过了。 尚修杰心疼母亲却无能为力,只能干巴巴安慰。 再说回阿渔,她在会客室见到了霍云芝。 两边都是爽快人,谈话进行的十分顺利,双方各取所需。 霍云芝要配方。 阿渔答应帮忙改进生产工艺,因为缺少专业的设备,调制过程较为粗糙。 成功量产后,霍云芝会给阿渔一万大洋,并且尽量帮忙在港城寻找庄秋谊,寻人不只费钱,更费人力,这也是当前阿渔最缺少的。 阿渔暂时没提去港城一事,太贪心的人不受欢迎,等她再拿出点东西来来交换也不迟,公平交易才是生意之道。至于能不能长期甚至更加深入的合作,便看霍云芝人品以及霍家的发展。 这世道军阀混战局势不明,押谁,是个需要仔细考虑的问题。 “合作愉快,很高兴认识庄小姐。”霍云芝伸出手。 阿渔回握住她的人:“认识霍云芝,我也高兴。” 霍云芝爽朗一笑:“庄小姐住在东顺旅馆,正巧我也要经过那边,送你一程?” 阿渔笑:“那我便不客气了。” 二人说着话下了楼,将将走到汽车边,便见两辆跨斗摩托迎面驶来,里面坐着持枪核弹的大兵,路上行人车辆立刻回避至两边,跨斗摩托后面则跟着三辆黑色别克汽车。 准备上车的霍云芝笑了,走了过去。 车队缓缓停下,中间那辆车的后车窗降下,霍峋含笑道:“二姐。” 霍云芝嗔怪:“伤还没好就跑来跑去,回头看妈怎么说你。” 霍峋顶了下帽檐:“我已经好了。”不经意间看见了立在霍云芝那辆骚包的红色轿车旁的阿渔,怔了怔,“二姐那是你朋友?” 第151章 民国下堂妇10 第151章 民国下堂妇10 “怎么了?”霍云芝纳闷, 这问题可不像她这弟弟会问的。 霍峋遥遥望着阿渔。 阿渔已经发觉他的注视, 礼貌一笑。 霍峋一时不确定对方是否认出了自己, 至今他都不确定大半个月前在火车上, 对方是有意解围还是无心。 近来, 他做过一个梦, 梦里的他在火车上被一个鼻子灵敏的大兵质问身上为何有药味, 几把枪指着他要检查。他缓缓解衣,在他们没反应过来前拔枪解决了四个大兵。车厢内乱作一团,自己趁机逃跑,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最终还是中枪身亡。 梦境也随之结束。 梦醒之后,他坐在床上思忖良久, 那天, 若是没有那一家人打岔,后续该如梦境发展。 无论故意与否, 自己都欠了对方一份人情。 霍峋嘴角弧度明显了些, 露出个笑模样。 霍云芝愣住了, 唰的扭头看向立在车旁的阿渔, 神情活像是白日见鬼,她弟弟居然会主动对非亲非故的女人笑。 霍云芝的表情太过古怪, 阿渔目露疑惑。 霍云芝连忙转换情绪, 得体一笑, 再次扭过头,目光炯炯盯着霍峋。 霍峋失笑:“回来的路上在火车上见过一面, 他们一家帮过我一个忙。” 霍云芝连忙追问细节。 霍峋简单一说。 听得霍云芝后怕不已,心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但凡中间出一点差池,弟弟都不可能坐在这,只怕霍家江山得便宜了霍嵘母子,他们嫡系反倒被踩在脚底下。 “不管人家是有心还是无心,帮了忙是实实在在,这恩情我们霍家得记着。”霍云芝正色道:“早知道有这份渊源在,我就多与她些钱了。” 霍峋看着霍云芝。 霍云芝便将和阿渔的合作说了一回,末了道:“我让她过来?” 霍峋:“不必,这风口浪尖,和我扯上关系未必是好事。她们一家初来广州多有不便,二姐既然和她认识,你看着帮一帮。” 霍云芝一想也是,弟弟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寻寻常常一件事都有一群人在暗地里琢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叫过来说话,回头庄小姐就该被盯上了。 姐弟俩略说几句,霍峋的车队离开,霍云芝折了回来,对等候的阿渔笑说一声:“让你久等了,方才是我二弟。” 阿渔笑着道:“霍督军龙章凤姿,名不虚传。” 霍云芝心念一动,饶有兴致地问:“你见过舍弟?” 阿渔:“报纸上见过。” 霍云芝点点头,阿峋接替父亲成为广州督军,各大报纸都刊登了他的照片。停顿几秒,见她没提火车上的事,倒是吃不准她是没认出弟弟,还是认出了不好意思提。毕竟帮忙这种事,自己主动说起来显得挟恩求报,落了下乘。 上了车,霍云芝主动提及霍峋,她很好奇对方是不是有意帮弟弟解围,霍云芝侧脸看着阿渔,含笑道:“庄小姐来广州的火车上可是遇到了搜查舍弟的人?” 阿渔顿了下才道:“看了报纸才知道那些大兵要找的是霍督军。” “那庄小姐可还记得在郴州站下的那位乘客,”霍云芝摸了摸嘴角:“有胡子那位?” 阿渔应景地惊讶了下:“二小姐怎么知道?” 霍云芝笑盈盈望着阿渔:“那正是舍弟,方才舍弟认出了庄小姐,说起要不是庄小姐打翻了药丸子,舍弟许是要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阿渔愣住了,像是在消化霍云芝的话,片刻后才不解:“二小姐这话我有些听不明白。” “庄小姐不是故意打翻药丸子,帮忙遮掩舍弟身上的药味,才顺利骗过了抓捕的人。”霍云芝神情惊奇。 阿渔赧然:“二小姐误会了,都是孩子调皮捣蛋。” 霍云芝眨了下眼:“那真是太巧了,你们可真是我们霍家的福星。” 阿渔:“是霍督军福泽深厚,才能化险为夷。” 霍云芝拍了下阿渔的手臂:“总之还是要谢谢你们的。” 阿渔:“我们什么都没做,实在不敢当这一句谢。” “当得起。”霍云芝笑了一声:“好了,你就别跟我客气来客气去了,这份人情我们霍家记着,舍弟本要亲自致谢,只这节骨眼上,他身份多有不便,遂让我代为致谢。舍弟还说,在寻找令妹一事上,他会略尽绵力。” 阿渔感激不尽。 说话间,到了东顺旅馆,阿渔辞别霍云芝下车,目送红车轿车离开,转身进内。 “妈妈。”阿元阿宝蹬蹬蹬跑上来,一左一右抱住阿渔的腿。 阿渔挨个摸了下他们的脑袋,对着紧张又期盼地周婶道:“谈的很顺利,霍小姐还答应帮忙找秋谊。” 周婶喜得呆住了,过了会儿狂喜才涌上来,双手合十直念佛:“霍家势大,肯定能找到二小姐,肯定能的。” 但愿吧。想起庄秋谊,阿渔心情微微沉重,一个小姑娘孤身流落在外两年,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 霍云芝让司机开去娘家,陪着霍夫人说了会儿话,傍晚六点终于等到一块回家的霍峥霍峋兄弟。 霍峋推着轮椅进来,轮椅上坐着的便是霍家长子霍峥,他十八岁那年,霍大帅一个老部下发动兵变,霍峋不幸中弹,侥幸捡回一条命,双腿却失去了知觉。 兄弟俩五官有五分像,气质却迥然不同,霍峋如同出鞘的剑,凌厉逼人,不苟言笑。霍峥则温润儒雅,笑不离口,让人如沐春风。 面对家人,霍峋面部线条柔和下来,眉眼间透着几分笑意。 饭后,霍云芝寻了个左右无人的机会,对霍峋说:“我问过庄小姐了,她说只是巧合。” 霍峥划了下杯盏,含笑看着弟妹。 霍云芝解释了一回,说完一大段话,赶紧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 霍峋拢了拢眉心,巧合吗? 霍峥视线在霍峋脸上绕了绕:“你觉得不是巧合?” 霍峋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霍峥笑了下:“如果那位庄小姐是有意帮忙,却不愿意承认,可能是怕我们觉得她打蛇随棍上。” 霍云芝:“也有可能是以退为进。”身处这个位置,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看什么都得多绕几个弯。 霍峋扯扯嘴角:“若有所图,总有暴露。当前我欠她一个人情,二姐看着帮把手。” 霍峥颔首:“稳妥起见,再找人查一查。” 霍云芝:“她是江苏扬州人士。” 因为要找庄秋谊,信息越详细越容易找人,所以阿渔并没有隐瞒。 阿渔知道霍家会查她,不查才是不正常。这年月间谍满天飞,南北政府,各大军阀,还有国外势力,乐此不彼地互相安插间谍。 她也不怕霍家查她,她找上霍云芝前便考虑过这一点,霍家和裴家没有交集,和尚家更没有。而自己勉强算得上霍云芝生意上的一个伙伴。 在自己和尚家之间,自己算是受害者,处于弱势地位,和尚家没有利益关系的外人,一般而言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便是霍家想多管闲事,她也有脱身之法。 当阿渔需要的设备精油炼制设备全部就位时,霍云芝也知道了阿渔一行为何回来到广州。 霍云芝冷笑两声:“他爹妈也是封建婚姻,怎么不让他爹妈去离婚,把姨太太扶正。说得好听追求自由婚姻,不就是嫌贫爱富,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广州风气开放,停妻另娶的事情屡见不鲜,她一个表兄就是这种玩意儿,和一起留洋的女同学好上了,闹着要离婚,还振振有词冲破封建追求民主自由。 有本事别睡老婆别搞大老婆肚子,娶媳妇时欢欢喜喜入洞房,现在倒摆出受害人的嘴脸来,恬不廉耻。 好在她那表嫂家里还有些本事,父母都疼人,爽快离了婚,把女儿带回家。可不是所有女人都这么幸运,有娘家可以依靠。更多的女人承担着世俗的所有压力,余生悲苦,还有些想不开自我了断。 见多了因为离婚要死要活的女人,霍云芝一面哀其不幸一面怒其不争,冷不丁发现一个不走寻常路的阿渔,霍云芝顿时神清气爽。 就该这样,离了男人,女人也能活的精彩。 孩子是女人生的女人养的,凭什么便宜男人,干的漂亮! 霍云芝看阿渔越来越顺眼,在那两款精油推出市场之后,都想把她供起来,可真是个金娃娃。 第一批精油以及副产品纯露一经推出吗,三天之内被一抢而空。护肤效果尚未可知,芳香有鼻子的都闻得出来,醇厚芬芳比花露水更加宜人更加持久。 那么一小瓶精油,她卖一个大洋,大规模量产成本连十分之一都不用。赚的钵满盆满的霍云芝心情明媚,笑盈盈将一张房契推到阿渔面前:“一点心意,还请你收下。” 阿渔看了一眼,是她现在租的那套公寓的房契,这么一套房子在当下大概要三四千个大洋。 阿渔婉拒:“二小姐给我的报酬已经足够丰厚。” 霍云芝摇了摇手指头:“物超所值了,所以我得补上,你不用跟我客气,这是你该得的。”这样的人才当然得想法设法留住。 阿渔笑了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瓶。 霍云芝眼前一亮,打开一闻,浅浅茉莉香。 阿渔:“这是茉莉精油可以舒缓情绪振奋精神。” 霍云芝笑:“看来我还得再补上一份厚礼。”琢磨着给多少钱好,之前给了一万大洋以及帮忙找人,但是那会儿还不知道她帮了弟弟一回,思索间听见她说。 “这配方便当是我送给二小姐的礼物,我想请二小姐帮一个忙。” 霍云芝抬眸看过去:“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阿渔:“我想去港城大学旁听,不知道二小姐能不能帮忙疏通下。越是深入研究越发现自己才疏学浅,我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之前我都是自学,一知半解,很想系统的学习化学。” “你也太过自谦了,你这样都是一知半解,那旁人又算什么。”这里的旁人可不是普通人,而是霍云芝招聘的海归人才,共同研究精油规模化生产。一开始他们还有些看不起庄秋语,一个只自己看过几本书没上过学的女人?轻蔑几乎摆在脸上,可没多久便心悦诚服。 看得霍云芝好不痛快,让他们看不起女人。谁说女子不如男,一直以来女人地位不如男人,并非女人比男人愚蠢,而是没有同等的教育和发展机会罢了。 阿渔:“学无止境,我现在知道的还远远不够。” 霍云芝肃然,光凭自学她变有此成就,若是得到专业的教育,前途不可限量。 阿渔接着道:“他日若是我学有所成,若是二小姐不嫌弃,我们可以继续合作。而且在走之前,我会将有关精油的经验心得全数告知,其实各种精油的研制方法大同小异,熟练之后,二小姐的团队便能自主开发新产品。” 霍云芝爽朗一笑,站起身伸出手:“我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庄小姐,我相信一定会给我带来巨大的惊喜。” 阿渔也站了起来,伸手握住霍云芝的手。 后来,霍云芝无数次庆幸今天的决定。她这辈子回报最丰厚的一次投资,便是投资了庄秋语。 霍云芝拿了几瓶茉莉花精油回霍府,笑眯眯对霍夫人道:“厂里的新产品,可以舒缓凝神,妈你帮我测试下看,泡脚的时候在水里加几滴,房间里再洒几滴,可以助眠。” 霍夫人笑眯眯道:“茉莉花香,这个味儿好闻。回头试试,要是有用,给阿峥阿峋也试一下,这兄弟俩忙得脚不沾地,睡觉都没时间,眼睛底下都发青了。” “我给他们准备着呢。”霍云芝道。 恰在此时,电话响了起来,霍峥约了人,不回来吃饭。电话刚放下,又响了起来,这回是霍峋打来的,他也不回来吃饭。 霍夫人气结,拉着女儿抱怨:“兄弟俩串通好的,哪是有公事,分明是嫌我烦,躲着我呢!” 霍云芝好笑,大哥二十有八,三弟二十有二,都是可以成婚的年纪了。 她母亲是老思想,觉得人不能不成家,一心想给大哥娶妻,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母亲看来不拘门第,只要身家清白,人姑娘也是心甘情愿嫁进来就成。可大哥不愿意耽误人,哪怕多得是姑娘愿意嫁进霍家这富贵窝被耽误,也不松口。 至于三弟那更不用说,身为最年轻的督军,上门说媒都快把门槛踩破了。 哥俩受不住母亲的唠叨,连家都不敢回了。 心里这么想,嘴上霍云芝还得说:“哪有的事,妈你又多想了,大哥三弟是真的忙,这年节里事情本来就多,过了年就好了。” 到了八点,身体羸弱的霍夫人便要去歇息,霍云芝送了母亲回房后离开。 她丈夫出差去了,这几日她都住在娘家,正准备回屋休息,听见了引擎声,调转脚尖。 “故意等妈睡了才回来?”霍云芝打趣。 霍峋屈指顶了顶帽檐,一言不发。 霍云芝乐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霍峋面无表情的脸上渐渐浮现无奈之色。母亲身体不好,他也不敢硬来,只能迂回行事。 霍云芝好笑地摇了摇头:“港城那边有眉目了吗?” 事务繁杂的霍峋怔了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哪回事:“这事我交给董副官处理,他没汇报,应该是没有进展。” 霍云芝叹了一口气:“没有消息有时候也是个好消息。”港城那边不比大陆太平多少,世道多艰,人如蝼蚁。 进了屋,霍峋脱下军帽,警卫员接过。 霍云芝随口道:“庄小姐今天跟我说,她想去港城大学旁听,我答应了。她单单自学便能走到这一步,若是得到名师指点,前途不可限量。” 霍峋:“需要我帮忙吗?” “你忙得你的大事去吧,这点小事我还是能解决的。” 霍云芝双眼亮晶晶的:“她前夫就是学化学的,她应该是为了拉近距离所以自学化学,却没想到一腔真心喂了狗。我现在特别希望她学有所成,登上负心汉难以企及的高度,让他悔断肠子。” 霍峋:“二姐对她很有信心。” “她是个极聪明的人。”霍云芝白一眼霍峋:“可千万不要小瞧女人。” 霍峋勾了下嘴角:“哪敢。” 霍云芝甩了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早点休息去吧。” …… 在广州过完年,一过初八,霍云芝便安排阿渔一行去了港城,不只安排好大学旁听一事,还贴心的准备了一座小洋房,洋房内自带两个经验丰富的佣人,方便他们适应港城生活。 “霍小姐真是好人!”周婶一叠声道。 阿渔笑了下,人情债难还啊,那就慢慢还,她肯定还的完。 第152章 民国下堂妇11 第152章 民国下堂妇11 安顿好之后, 阿渔带着周晓峰找上黄淑芬, 那位和庄秋谊一起来港城的朋友。 放学的黄淑芬疑惑地看着拦住前路的两个男人, 阿渔今天做了男装打扮, 天冷衣厚, 略化了妆糊弄糊弄黄淑芬这种小姑娘并不难。 黄淑芬的父族在扬州, 虽然黄淑芬是逃婚来的港城, 但是未必和父族没有联系,回头一说见过她,难保不传到尚家耳里。尚家要是找过来, 又是一桩麻烦。 不过大概率上,黄淑芬不会说,说起庄秋语, 就不得不说庄秋谊, 这可不是什么体面事。两个小姑娘一起来港城,一个失踪后, 另一个却因为怕事一声不吭。 周晓峰:“黄淑芬黄小姐吗?” 黄淑芬点了点头:“你们是?” 周晓峰道:“我们受庄家人之托来找庄二小姐。” 黄淑芬登时白了脸。 “淑芬, 你怎么了?”黄淑芬同学担忧地看着她。 黄淑芬整了整脸色:“我没事, 你们先走吧。” 同学走远之后, 黄淑芬往边上走了几步,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我不是都说过了吗, 我真的不知道秋谊去哪了, 那天她出门之后就再没回来。” 不久前, 就有人来问过她庄秋谊的事,唤醒了她极力想遗忘的难堪。 庄秋谊失踪她也不想的, 可又不是她害的。是庄秋谊自己要乱跑出去,跟她有什么关系。她顶多,顶多就是因为害怕被庄家人责怪没有通知庄家人,可她出事后,真的尽力拜托家人找了,她尽力了。 “我知道我应该和向她家里报个信,不该隐瞒,可我那会儿才多大,我害怕,我不知道怎么说,就想找一找再说,万一找到了,拖着拖着越来越不知道怎么说。我哪知道她家里居然没有收到她的平安信,不知道她在港城的。 我已经知道我做得不对,我错了还不行嘛!你们为什么还再要来找我,我妈我舅舅他们已经骂过我了,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说到后来,黄淑芬红了眼睛,无限委屈。 之前她骗家里已经写信向庄家说明情况,直到这些人找了她不算,居然还去她家里问情况。外祖家的人奇怪,早两年不来找,怎么现在才来,两边一对话,便发现她没有给庄家报信一事,以至于庄家近期才辗转找来,家人纷纷骂她不懂事。 “想让你把二小姐完完整整找出来。”周晓峰气炸:“二小姐生死不明,我们不过来问问,你还觉得自己委屈了。” 黄淑芬肩膀一颤。 阿渔眼神发凉:“你害怕被责骂,于是置庄秋谊生死不顾。你要是当时就说了,我们就不会错过最佳寻找的时机。” 黄淑芬瑟缩了下,低头咬着唇不吭声。 周晓峰气得想打人。 阿渔带着周晓峰离开。黄淑芬这态度,她已经从霍云芝的人那了解几分,再来问一次是为了亲自观察下黄淑芬和庄秋谊失踪是否有关。 初初看来,黄淑芬这人既自私又没担当,但是和庄秋谊的失踪不像有关,不过也不用这么快下结论,再观察看看。 “什么人啊!”周晓峰恨恨踢了一脚路上的石子。 阿渔:“去刘家一趟。” 刘家住在一幢花园洋房内,刘家做着古董生意,家境颇为殷实。 阿渔特意在傍晚时分过去,在刘家人齐的时候,黄淑芬也在家。 见到阿渔和周晓峰,黄淑芬拉了脸,又恼又羞,阴魂不散。发现外祖家的人若有若无地看她,脸腾地一下子红了,恨不得掉头就走,然她忍住了,她毕竟不姓刘,不能肆无忌惮。 黄淑芬的母亲刘雅兰打圆场,满脸歉疚:“芬芬年幼不懂事,还请你们别和她一般见识,这孩子并非故意,只是急的乱了分寸,我已经教训过她了。” 黄淑芬的舅舅刘连城也惭愧道:“庄二小姐来我们刘家做客却……哎,是我们的不是。” 阿渔的目光在刘家众人一一掠过,几句话后离开。 周晓峰走在路上:“刘家人态度倒不错,比那个黄淑芬好多了,好竹出歹笋。” 阿渔回头望了望看了看掩映着夜色中的小洋楼。 小楼里,刘夫人不满道:“问了一次又一次,没完没了了,这都过去四年了,还能找到是有鬼了。” 刘连城搓了搓手指头:“你少说两句,人丢了个大姑娘,来问问怎么了,毕竟是我们不对在先。” 刘夫人撇撇嘴,斜一眼面容不自在的黄淑芬,要不是这丫头隐瞒不报,他们家何至于底气不足。若非人家找上门,还真不看不出这丫头这么能耐,居然骗了他们这么多年。 黄淑芬面上一烧,头埋得更低。 刘雅兰打了个圆场,说散了吧。回到屋里戳着黄淑芬的额头责怪,老调重弹:“你这丫头真是的,本来庄秋谊丢了跟你没关系,她自个儿要来港城的,自个儿要出去玩的,丢了是她命不好。可你倒好,居然没告诉庄家人,弄得我们家立场尴尬起来,我说你啊你,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黄淑芬嗫嚅说不出话来。 说了她两句,刘雅兰就道:“行了,都过去的事,这一阵你乖一些,别让你舅妈说嘴。”说罢,摇曳着离开,准备去跳舞。 刘家人的大致反映,阿渔一一知晓。刘家有一个好习惯,养了两只猫。 阿渔摸了摸怀里的猫,都是正常的反应,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庄秋谊到底在哪儿? 是生还是死? 阿渔一边监视着刘家,希望能找到蛛丝马迹,一便让周晓峰有空便在走街串巷寻找。 虽然有霍云芝帮忙寻找,但是他们不可能干坐着等消息。人海茫茫寻人不易,尤其还没有庄秋谊的近照,阿渔手上只有庄秋谊十二岁时的照片,而她现在已经十九岁,女大十八变。 苦寻数月无果,兜兜转转,却在西餐厅内不经意间遇见。 十八岁的少女,亭亭玉立,明媚靓丽。 被激动的周婶抓住手的庄秋谊眼神茫然而又陌生,想缩回手又怕伤到周婶,十分尴尬。 站在庄秋谊身边的中年女人护着庄秋谊:“你们是谁?” 阿渔眼望着对面的中年男子,微笑着道:“我是她姐姐,这三年一直在找她。” 中年男人沉默地看着阿渔,他们姐妹俩长得很像,一看就有血缘关系:“我们家就在附近,去家里说吧。” 阿渔便应好,看了一眼庄秋谊,她眼神好奇又疑惑,阿渔轻轻地笑了下。 庄秋谊抿了抿唇,也笑了笑。 “二小姐,我是周婶啊,你怎么就不认识了,这是大小姐,这几年大小姐一直在找你,可算是找到你了,以后见了老爷夫人我也有话交代了。”说着周婶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庄秋谊尴尬地抓了下脸,小声道:“对不起,我忘了一些事。” 周婶哭的更加伤心。 “婶子别哭了,只要她人好好的便好,旁的都不要紧。”阿渔递了一方手帕给周婶。在没找到庄秋谊前,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庄秋谊和庄秋语姐妹俩感情甚笃,什么情况下,庄秋谊会离家四年一封平安信都不寄,这年月,哪怕身处地球两端,只要有心都能联络上。除非庄秋谊失去了自由,更甚者已经遭遇不幸,所以不能联系庄秋语。眼下的情况比阿渔设想中强百倍,看得出来,庄秋语过得不错,虽然狗血的失忆了。 周婶破涕为笑,赶紧抹眼泪:“对对对,二小姐好好的就好。” 到了薛家,薛平山也就是庄秋谊的养父细细说来。 薛家夫妇十几年前为了躲避战乱从福建来到港城定居,开了一家小医馆养家糊口。 四年前,薛平山带着大儿子去乡下义诊晚归,为了赶路走小路,正遇见几条野狗在刨坑,坑里躺着的就是庄秋谊。 当时庄秋谊的情况很不好,半截身子埋在土里,被也够形容狼狈,后脑勺上碗大的伤口,头发都血糊成一缕又一缕,出气多进气少,再晚一步,就要被野狗给吃了。 这让薛平山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小女儿,他的小女儿生得秀丽,就这么被洋鬼子看上糟蹋了,因为反抗撞伤了脑袋扔在后巷子里,最后失血至死,而他们连仇都报不了。 触景生情的薛平山便和大儿子救了庄秋谊,费了不少心思把人救活,活过来的庄秋谊却失去了部分记忆,连自己怎么受的伤都不记得了。 不清楚这伤怎么来的,他们也不敢报案,怕弄巧成拙,只悄悄打听了下,没打听到她家人的消息。因着庄秋谊模样和他们女儿有些相似,思女心切的薛家夫妇干脆把她当女儿养在家里。 阿渔站起来,郑重向薛平山夫妇鞠了一个躬:“谢谢二位救了我妹妹,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薛太太板着脸,神态中透着抗拒和戒备,彷佛是怕他们抢走女儿。 薛平山扯了下嘴角,没说什么,看得出来也有些惆怅。 这对夫妻是真的疼爱庄秋谊。 这是庄秋谊的幸运,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阿渔出言宽他们的心:“薛先生薛太太放心,此来我并非要将秋谊从你们身边带走,你们是秋谊的再生父母,对她恩同再造。如果二位不介意的话,可以当多了我这一门亲戚,我们常来常往。” 薛平山和薛太太一愣,心情顿时放松下来。倩倩这位姐姐衣着得体气质高雅,一看就是有钱人,要是她想把倩倩带走,他们又能怎么办? 薛太太似乎觉得自己变脸太快不好意思,笑容讪讪。 阿渔莞尔,又问了些有关庄秋谊的事,尤其是她受伤一事,不过薛家也知之甚少,没法提供有用的信息。 阿渔便暂且放下,想着能不能恢复庄秋谊的记忆。 片刻后,阿渔和薛氏夫妇出去,客厅里,庄秋谊拿了糕点在逗阿元阿宝玩成,她脸上的笑容爽朗又明媚。 阿渔轻轻地笑了,这姑娘好好的,万幸中的万幸。 第153章 民国下堂妇12 第153章 民国下堂妇12 找到庄秋谊之后, 阿渔放下了一桩心事。 庄薛两家便如亲戚一般往来, 日渐熟悉后, 阿渔尝试着邀请庄秋谊来家小住, 庄秋谊从一开始的不自在到慢慢的欣然自若。 纵然忘了很多事情, 庄秋谊依然是开朗活泼的性子, 很快便和大家热络起来, 尤其是阿元阿宝,很是喜欢这个小阿姨,每次她一来都要缠上去。 阿渔会趁着庄秋谊在家吃饭时做一些药膳, 留宿的时候悄悄针灸,希望对她的记忆恢复能有些帮助。 “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啊?”周婶端了一杯果汁放在庄秋谊旁边的茶几上。 庄秋谊脸上布满欣喜,声音无比雀跃:“害了婷婷姐的那个洋鬼子完蛋了。”那模样恨不得放两个炮仗庆祝庆祝。 周婶大吃一惊, 忙问。 两家来往多了以后, 周婶便也知道了薛氏夫妇小女儿被害一事。洋鬼子造孽哦,这里的洋鬼子比苏州的还跋扈来着。 通体舒畅的庄秋谊十分兴奋:“他贩.毒还杀人, 听说会被判死刑。” 周婶拍了下大腿, 激动:“老天有眼, 这下薛大夫薛太太就能安心了。” 庄秋谊笑容收了收, 养父养母知道后喜极而泣,两个人关在屋子里大哭了一场, 虽然凶手遭报应了, 可婷婷姐终究是没了。 感伤间, 嘚嘚脚步声传来。 庄秋谊抬头,映入眼帘的拾级而下的阿渔, 衬衫西装裤,有点酷。庄秋谊一直觉得她这姐姐生得貌美如花,奈何她总是偏中性打扮,连头发都剪短了,清清冷冷,等闲人不敢靠近。 “姐。”庄秋谊十分自然地叫了一声,这阵子相处下来,她已经接受自己的新身份,恍惚间还能想起一些记忆片段,只朦朦胧胧,并不真切。 阿渔含笑点了点头。 “阿语,害了薛小姐的那个洋鬼子遭报应了。”周婶喜滋滋告诉阿渔。 阿渔便问怎么回事。 庄秋谊如此这般一说。 阿渔弯了下唇角:“恶有恶报。” 庄秋谊用力点头:“多行不义必自毙。” 阿渔笑了下。薛家救了庄秋谊,她欠着薛家一个恩情,给钱太过生分,思来想去,最好的报恩是替他们报仇。 她便打听了下薛家小女儿的遭遇,盯上了那个凶手。发现他和他上司的妻子偷情,此外还贩毒杀人。 接下来就好办了,让上司知道自己帽子变绿再把线索送上,哪个男人能忍的下这种奇耻大辱。 港城隶属英国,在这片土地上,掌权的是英国人,在英国人和华国人之间,他们天然地会包庇自己人。但是当自己人对上自己人,自然不会再包庇那个凶手。 “那真是个好消息,晚上开瓶酒庆祝一下。”阿渔笑着道。 庄秋谊搓搓手,笑容谄媚:“我能喝一点吗,就一口。” 阿渔笑了:“你马上就要成年,可以喝一杯。” 庄秋谊夸张的双手合十:“姐姐我爱你!” 阿渔莞尔。 周婶喜不自禁,二小姐回来后,这家里真热闹。 当晚,庄秋谊宿在这里,半夜阿渔轻车熟路地进入她的房间,手上拿着一套银针。 目下,她没法解释自己的医术从何而来,只能偷偷摸摸的进行。近来她时不时会拿一些医书向薛大夫请教,慢慢的显露医术以便行事。社会越不发达,医术越实用。 如此这般又是半年,庄秋谊想起来的事情越来越多。终于有一天,她想起了自己怎么受的伤。 四年前,庄秋谊和庄德义的妻子庄万氏,因为庄秋谊吃了一个鸡腿大吵了一顿。 庄万氏指责庄秋谊那么大一个人和自己儿子女儿抢肉吃。 庄秋谊骂他们继承了她父母的遗产却苛待她。 吵完之后,庄秋谊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这一家恨不得她吃风饮露才好,整天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吵。一开始她还吵得挺开心,凭啥便宜他们,可吵了几次,越吵越没劲,自己干嘛因为这些人变成泼妇。 越想越气的庄秋谊收拾行李离家出走,至于去哪,她没想好,先离开家再说,这家里,她一刻也待不下去。 在外面待了几天还是不知道去哪的庄秋谊都准备去苏州了,她刚和尚夫人闹了一回,尚家是肯定不能住的,她可以在附近住个房子。 还没等庄秋谊出发,她遇上了逃婚的黄淑芬。她们因为一个共同的朋友间接认识,一起玩过几回不算太熟,但也能说得上几句话。 同是离家出走的两个女孩一见如故,互相诉了苦。 黄淑芬说,你和我去港城玩吧,港城可漂亮了,比上海还漂亮。 庄秋谊想了想,去就去吧。 就这么的,两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姑娘,买了南下的火车票,先去找黄淑芬在广州的表姨。 黄淑芬只说自己是逃婚,而庄秋谊则说家长让她长长见识,她本来就想玩一圈就回去。 黄淑芬的表姨不疑有他,联系了对岸的刘家,把两个小姑娘送了过去。 初到港城这花花世界,两个小姑娘玩的忘乎所以。玩得太疯的后果便是庄秋谊中了暑,不得不躺在床上休养。 睡在客房的庄秋谊迷迷糊糊间听到开门声,以为是刘家下人,睁开眼却见刘连城立在床头。 庄秋谊登时尴尬,她虽然大大咧咧,可也觉得刘连城这般不妥,她十五了,不是五岁。 “刘叔叔。”庄秋谊急忙要坐起来,却被刘连城按住了肩膀。 庄秋谊往后面缩了缩,想避开那只不合时宜的手,可刘连城的手如影随形还得寸进尺。 后面发生的事与庄秋谊而言荒诞又恐怖,她怎么也想不到人前和蔼可亲的刘连城竟是个衣冠禽兽。 庄秋谊剧烈挣扎,打斗间后脑勺一阵剧痛,随后失去了知觉。直到窒息的痛苦唤醒她的神智,她越来越清醒,清晰的感觉到口鼻间的泥土,身上盖了一层又一层的黄土,她被活埋了! 庄秋谊揪着领口的双手,指尖泛白,手背上青筋毕露,冷汗一阵接着一阵的冒出来。 “别怕,我在这,没事了,已经过去了。”阿渔抱着庄秋谊,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背安慰。 庄秋谊冷汗淋漓,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她紧紧抱着阿渔的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姐,刘连城他想□□我,他活埋了我!”庄秋谊抱着阿渔嚎啕大哭,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恐慌都哭出来。 “别怕,他再也不能伤害你。”阿渔柔声抚慰,眼底透着一抹沁人心骨的冷。 原来真的是刘家人所为。庄秋谊失踪,她怀疑过刘家,很多案件往往是熟人作案,所以她监视着刘家,一无所获,渐渐放下怀疑。 …… 刘连城遇到了麻烦,生意上的麻烦。托故去父祖的名望,刘连城在古董界占得一席之地。 古董这一行水很深,有时候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件古董的价值,而刘连城就是说话的那个人。 到了他这地位,少不得帮人说几句话,然后收取点好处费,这些年来一直都顺风顺水。 风水骤然改变,有人指认他拿好处费以假作真,涉及几位小有地位的大佬。 刘连城自然不肯认,认了他就完了。 可并非他不认就能糊弄过去,那几个人不依不饶,请动了古董界的能人出手,刘连城被告诈骗。 墙倒众人推,但凡在他这买卖过古董的都找上门来,又抓出几桩假货。数案累加,涉及金额巨大,加上骗的人颇有来头,刘连城被判了十三年,并且还要承担巨额赔偿以及不菲的罚款。 屋漏偏逢连夜雨,刘连城的一个姨太太瞧着势头不对,搬空了刘连城保险柜里的金条和宝贝,带着自己生的小儿子小女儿溜之大吉。 刘夫人气得直接撅了过去,原本赔偿之后,家里还能勉强支撑,可现在小贱人偷走一半家业,他们怎么赔偿得起。 最后的赔款加罚款几乎将刘家掏空,刘夫人四处奔走哭爹喊娘的求情,往日那些热情的朋友全都变了脸。到期之后,想赖着不走的一家人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扫地出门。 黄淑芬六神无主地抓着刘雅兰的胳膊:“妈,妈!” 刘雅兰脸色蜡黄眼圈发黑,哪有往常的优雅迷人,来了港城之后,她先是靠父母,父母去世后靠兄长,每日里吃喝玩乐快活似神仙,哪里挨过穷受过罪,眼下整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刘夫人何尝不是啊,她只会打牌逛街。几个孩子都还在上学,这一家子没一个是吃过苦干过活能养活自己的。 黄淑芬慌得开始掉眼泪,泪眼朦胧中看见一辆黄包车越来越近,倏尔瞪大了眼。 庄,庄秋谊? 她没死! 不只黄淑芬认出了庄秋谊,刘家另有几个人也认了出来,惊奇愕然地望着下车的庄秋谊。 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失踪了,不只是黄淑芬,便是刘家人也想着她是不是遇到了意外,万没想到她活的好好的,看穿戴,显然生活富裕。 黄淑芬心念一动,激动冲上去:“秋谊,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你这几年去哪儿,你知不知道我一直找找你。” “少假惺惺,看的我恶心。”庄秋谊毫不客气打开黄淑芬伸过来的手。 黄淑芬愣住了:“秋谊,你怎么了?” 回应她的是庄秋谊用力的一巴掌:“你居然还有脸问我怎么了,别的不说,我和你一块来的港城,投奔你外祖家。我失踪了,于情于理你是不是应该通知我家里一声,可你干了什么!” 黄淑芬捂着脸,又怒又心虚,眼泪缤纷落下:“秋谊我已经知道错了,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能弥补我姐这些年的担惊受怕吗?” 黄淑芬呜呜咽咽地哭。 刘雅兰上来说的确是女儿不懂事,又关切她这几年的近况。眼珠子在庄秋谊身上转了一圈,细皮嫩肉打扮体面,看来过得不错。 庄秋谊冷笑:“托你们的福,我没死成,还因祸得福遇上了好人。” 刘雅兰惊讶:“这是怎么说的?” 庄秋谊盯着他们看了半响:“装什么装,要不是我运气好,就被你们活埋了。” 刘家人齐齐一惊,不似作伪。 庄秋谊拧了拧眉,难道他们真的不知情,顿时没了多看这些人一眼的兴致。这一家人靠着刘连城这个畜生坑蒙拐骗来的钱享受了十几年,现在落到这地步都是活该,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见庄秋谊要走,刘雅兰和黄淑芬想拦下她,走投无路下,她们不肯放过任何一根救命稻草。 陪着庄秋谊过来的周晓峰挡住刘氏母女。 黄淑芬急不可待地叫:“秋谊,你帮帮我吧,你也看见了,我们现在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不管怎么样,当初我舅舅家接待过你。” 一听舅舅二字,庄秋谊怒火冲顶:“你可真够不要脸的,居然还好意思向我求助,我不对你们落井下石已经够善良了。还有,我是在你们刘家吃住过几天,但是我留下的行李不也留在你们家了,我里面那些首饰和大洋谁拿了。” 黄淑芬被吼得缩了缩脖子。 “是你拿了是不是,你还给我,我就把食宿费给你们,你还啊!”庄秋谊气势汹汹伸出手。 手指头几乎要戳到黄淑芬鼻子上,黄淑芬瑟缩着玩刘雅兰身后一躲,那些东西扔的扔用都用,哪还留着,现在她更是还不起来。她每个月都靠舅舅给的零花钱过活,出事后,舅妈强行拿了她的首饰典当,她全身上下就偷藏起来的几件首饰和几十块钱。 庄秋谊真想回到四年前,抓着自己的肩膀使劲摇,摇出脑子里的水,她怎么会跟这种人一起来港城,这绝对是她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 庄秋谊捧着脸骂当年的自己。阿渔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谁年轻的时候没干过几件蠢事。” “姐你也有?”庄秋谊大为惊奇。 阿渔略一耸肩:“尚修杰啊。” 庄秋谊噤了声。 阿渔轻轻一笑:“犯错不可怕,汲取教训不再犯便是收获。” 庄秋谊点头,旋即握了拳头,磨着后槽牙道:“一定不能轻饶了尚修杰这个混蛋。”婚内出轨的王八蛋,就该阉了。 阿渔失笑,账肯定是要算的,尚修杰好对付,麻烦的是他背后的裴家,裴家是南方政府的新贵,势力不容小觑。 …… 且说刘家人,刘夫人看望了一回狱中的刘连城,言谈间带出庄秋谊。 “她没死!”刘连城大惊失色。 刘夫人心里一紧:“你这么激动干嘛!” 刘连城神情复杂,庄秋谊生得青春靓丽,性情活泼开朗,他见之心喜,那天自己应酬喝得微醺,心思浮动下进了她的房间。 想着小姑娘和家里闹了矛盾无处可去,事后自己哄一哄,娶了她做姨太太未尝行不通。不曾想,这丫头那么烈,混乱间这丫头撞到头没了气。他就让人悄悄带走埋了,并且制造她出去玩的假象。 偌大城市每天都有人消失不见,就算这丫头家里人来找,他们在这里没有根基也掀不起任何风浪。 刘连城只觉高枕无忧,从来都没担心过事发,哪怕是庄家人隔了四年找来,也坦然自若,人都只剩下一堆骨头了,有什么可担心的,他要是慌乱只会自乱阵脚。 做梦也想不到,庄秋谊居然没死。忽然间,刘连城心头一跳,这半年一波又一波的人来找庄秋谊,庄秋谊死而复生,而他倾家荡产身陷囹圄。 这么巧? 冷汗唰的流了下来,刘连城越想心跳越快,会不会不是巧合,而是报复。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刘连城脸上一点血色都不剩,能做到这一步,庄秋谊背后肯定有一股强大的势力。 “离她远点,你们离她远点。”面无人色的刘连城心急如焚,惟恐家人被报复。 听罢,刘夫人又惊又怒又恐:“你,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刘连城无言以对。 刘夫人心烦意乱地离开,回到家中正撞上自己女儿和黄淑芬吵架,互相指责浪费。 刘雅兰带着女儿住在娘家,衣食住行都用兄长的,偏母女俩都是奢靡铺张的,姑嫂之间哪能没有矛盾,之前不差钱,所以只是小矛盾。 今时却不同往日,养着不事生产的小姑子母女俩,刘夫人日渐不耐,这一刻堆积起来的不满到达顶峰,轰然爆发。 刘夫人的爆发是不动声色的,她趁着刘雅兰母女不在家,带着自己的儿女一走了之。这对祖宗她养不起也不想养,她手上还有点积蓄,儿女也大了,辛苦点日子还能过下去。 回来的刘雅兰和黄淑芬崩溃了,母女两先是急,再是慌,接着互相指责作,逼走了刘夫人。 这些都和阿渔他们无关了。 阿渔正在招待霍云芝。霍云芝在港城也有生意,尤其是最近生产的精油纯露口红,港城是重要市场,并且通过港城销往西方国家。 霍云芝更加频繁的往来于港城和广州之间,每次都会来阿渔这坐一坐,请阿渔看看她的实验室里做出来的新产品,再问问她有没有新产品,后者才是重点。 譬如眼下最赚钱的金属管旋扭口红就是阿渔最新提供的产品,时下口红非常容易变质,着色能力差,并且涂抹麻烦,这让习惯了现代产品的阿渔很不适应。自力更生丰衣足食,在自己的新实验室里,她抽空研究了下口红。 “刘连城的事,劳你费心了。”阿渔致谢,收拾刘连城时,她借用了霍云芝的人脉。 霍云芝笑眯眯地摆摆手:“你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们之间何须客气。” 阿渔笑笑,拿出一个塑料罐子。 霍云芝眼睛登时亮了,一闪一闪的,庄秋语简直就是一个宝藏,永远有惊喜。 “你又做出好东西了?” “生发膏,治疗脱发,我找人实验过,效果不错,你可以再找人试试看。” “你说不错肯定是很好。”霍云芝打开盖子,乌漆墨黑的膏体:“这可真是及时雨,我家那位中间秃了一块,我真怕他变成秃子,你是不知道,他们家男人都这样,可把我给愁死了。” 阿渔便笑:“现成的实验对象。” “回头他头发长出来,我送你一份大礼。”霍云芝喜滋滋道。 阿渔就说那感情好。 日子便这么平淡如水的流过,阿渔游走在各个教室间,吸收着需要的知识,抽空陪伴家人。 转眼又是一年,庄秋谊考上了港大医学系。薛家很疼庄秋谊,哪怕家底不丰也咬牙供她读女子中学。被阿渔找到后,阿渔请了人专门针对她的薄弱环节补课。 庄薛两家人聚在一块吃饭庆祝,薛平山喜得满面红光,一个劲儿的说自己衣钵有人继承了。他膝下两个儿子,一个没天赋只会帮他打打杂,另一个对医术没兴趣,在阿渔的资助下开了一家店。幸好养女聪明伶俐,还考上了大学,虽然学的是西医,但是可以中西结合嘛。 “这种大喜事,你们该回乡告诉你爸妈,让他们也高兴高兴。”薛太太看着庄秋谊,只见庄秋谊脸色一变,薛太太顿时疑惑,自己说的不对吗? 薛太太只知阿渔离婚,并不知两个孩子是她偷出来的。 庄秋谊却是知道的,这要是回扬州祭祖了,难保不传到尚家耳中,尚家要是过来抢孩子怎么办,她姐一声不吭带走孩子,情理上到底不大说得通。 阿渔附和薛太太的话:“婶子说的是,爸妈知道秋谊这么争气,他们也就能放心了。” 庄秋谊着急,正要开口。阿渔在桌子底下拍了拍她的手。 散席之后,庄秋谊和薛家人说了一声今晚回庄家住,她两边轮着住住哪边看她心情。 “姐,不就是考个大学吗,不需要这么兴师动众,等我毕业了也不迟。”庄秋谊想着时过境迁,尚修杰的新老婆应该也给他生儿育女了,未必还稀罕阿元阿宝。 阿渔笑盈盈道:“往前三十年,你就是中了举人,哪家中了举人不祭告祖宗的。” 庄秋谊脸红了下:“哪有这么夸张的。” 阿渔:“小小年纪别想那么多,八月我本来就准备回一趟广州,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然后我们再回一趟扬州,到时候,我会和云芝借一些人手,你不必担心。” 第154章 民国下堂妇13 第154章 民国下堂妇13 时隔一年, 再次回到广州。离开时, 阿元阿宝还是圆滚滚的糯米团子, 现在身高蹿了一大截, 褪去了婴儿肥, 清秀挺拔, 就像是抽条的小树芽。 一行人里心情最新奇的当属庄秋谊, 她前一次来广州才十五岁,一走五年,五年的时间, 这座城市有了不小的变化。 庄秋谊望着挂在墙壁上的巨型广告牌,上面是一个手托精油的漂亮女人。 如今精油大行其道,一些贵妇人喜欢稀释之后喷在手套衣服上, 香味持久不散, 美名其曰香衣。 车停在育才巷的小洋房前。这座洋房还是前年霍云芝给阿渔的报酬之一,离开前, 阿渔请了人照料。 早几天得到消息的佣人已经把家里上上下下收拾一遍, 客厅里的茶几上还插了一束鲜花。 参观着新居的庄秋谊捂着胸口, 表情夸张。 “姐, 你真有钱。” “知识就是财富,好好读书, 以后你也能挣到钱。”阿渔笑着回了一句。 庄秋谊摸摸脸, 她觉得, 像她姐这么有钱,难度有点大。她姐小时候就聪明, 学什么东西都快。那些数学、化学、生物书籍看得她头大,可在她姐面前,小菜一碟。 不过,医生也很挣钱的,等她毕业出来做个医生,她也能挣钱了,起码能养活自己。 修整了一日,阿渔去找霍云芝。这次回广州主要工作之一是为了涤纶纤维。这种面料有类似丝绸外观、光泽和手感,抗皱性和保形性优越,可大批量规模化生产,价格上比真丝便宜三分之二。 阿渔提供的技术,实际生产中遇到了麻烦,霍家的团队无法解决,便把阿渔请了过来。 阿渔去车间看了看,解决了问题。 霍云芝笑盈盈道:“就知道你出马准能解决。” 阿渔笑笑。 霍云芝知道她话少,不以为意,邀请她参观工厂。 阿渔欣然应允。 霍云芝在西郊圈了一块地建了一个工业园,精油纯露口红等等工厂全在里面,大量的工人聚集,盘活了附近一带。 一路走下来,阿渔发现工人以女工居多,并且有数量不少的身体有残缺的工人。多看几个人阿渔便发现,这些伤是战场上遗留下来的,这些残疾人士应该是因伤退伍的兵。 这些人看向霍云芝的目光,感激又恭敬,不纯粹是对老板的那种,更像是恩人。 阿渔笑说了一句:“你很得人心嘛。” 霍云芝的助理便说:“二小姐薪水开的高,从来不拖欠,每天还管一顿饭,谁不当二小姐活菩萨。”一脸的与有荣焉,不只广州城,周边不少人都以进二小姐的工厂做工为荣。 霍云芝倒有些不好意思:“他们干活我发薪水,天经地义。” 阿渔喜欢这样的天经地义,一定程度上来说,自己也是给霍云芝打工的,她出技术,霍云芝给钱给人,霍云芝是个好老板。 观察了近两年,阿渔认为霍家值得深层次合作。 两人一起吃了一顿饭,阿渔才回家。 后脚,周晓峰也回来了,他出去转了一圈,打听了下现在的局势。 把两个糖葫芦递给阿元阿宝,周晓峰说着自己听来的消息。 “霍家仁义,各地的工厂优先收容因伤退伍大兵和大兵家属。” “人人都想进霍家的工厂,不过二小姐更喜欢招收女工。” …… “霍家势头当红,都说福建已经是霍家囊中之物了。” “诶呦,这就四个省了,了不得哩。”手里端着一盘水灵灵的西瓜过来的周婶正好听到这一句,啧了一声。 阿渔走到沙发前坐下,福建李锡林横征暴敛,下面民兵哗变,福建内乱,左右邻居趁虚而入,霍家独占鳌头。 霍家的发展已经和前世迥然不同,前世霍家内乱,霍峥和霍嵘分庭抗礼,霍家在走下坡路,这一世,霍家蒸蒸日上。 实力雄厚,人品也过得去,暗中观察数日,阿渔已经有了决断。 “今天早上有喜鹊落在我窗前的香樟树上,我觉得肯定有喜事来。”霍云芝笑盈盈看着阿渔。 阿渔轻轻一挑眉:“你的直觉向来很准。” 抱着胳膊的霍云芝摩了摩下巴:“就说嘛,肯定是有好事。” 阿渔敲了敲桌子上的两个玻璃箱,箱内各有五只小白鼠,区别是一只箱子里面的老鼠是活的,另一只是死的。 一进阿渔的小实验室霍云芝便留意到,她知道像他们这些技术人员经常做一些实验,所以并没有多想,但是庄秋语特意让她看。 仔细地看了又看,霍云芝看不出一朵花来,虚心求教。 阿渔:“我给这十只小白鼠注射了化脓性链球菌。” 霍云芝茫然,化脓性链球菌是什么东西。 阿渔摸了下鼻子,忘了霍云芝学的是商科。 “顾名思义,化脓性链球菌主要会引发化脓性炎症,还有猩红热、丹毒、败血症、脑膜炎等等疾病。” 霍云芝神色慢慢变了,视线锁在还活着的那五只小白鼠身上。 见状,阿渔便知道霍云芝抓住了重点,她惯来是个聪明的女人,不然也不能掌握霍家的半个钱袋子。 阿渔接着道:“五个小时内,这几只小白鼠陆续感染死亡,但是,” 拍了拍装着健康小白鼠的玻璃箱:“这几只注射了青霉素的小白鼠活了下来,一只都没有死。” “在港城我已经实验很多次,不只链球菌,白喉杆菌,结核菌都有效。” 霍云芝久久不出声,半响才神色极其复杂地看着阿渔:“你不是学化学的吗?” “药物化学,建立在生物和化学的基础上。”阿渔纠正。 你这么厉害,说什么都是对的。霍云芝稳了稳心神:“青,青什么?” “青霉素。” “能治疗伤口感染?”霍云芝紧张又期待的看着阿渔,她娘家夫家都是带兵打仗的,最是清楚每一次战役,大量士兵不是死在炮火下而是伤口感染,并且在痛苦中死去。 阿渔弯起嘴角:“小白鼠身上可以,针对人的效果如何我还不确定,没有实验过。” 霍云芝沉吟了下:“这个问题我会解决。”怕她误会补充:“医院里不乏因为感染痛苦等死的人,我相信其中有人会愿意冒险尝试。” 阿渔点头。她也相信有人愿意,不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单说绝望下,求生的本能会让他们抓住每一个生的机会。 霍云芝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虽然没有实验过,但是一年多的交往的让霍云芝对阿渔的能力深信不疑,所以她丝毫不怀疑,惊喜太过巨大,反倒令她手足无措。 精油口红生发膏涤纶为霍家带来巨大的财富,从而增强霍家实力,可这些远比不上青霉素能带来的利益。一种能治疗伤口感染的药,救命药。 霍云芝按了下心口,心跳快的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离开庄家,霍云芝马不停蹄去找霍峥,霍峋在福建。 饶是稳重如霍峥都忍不住心潮澎湃,不过他面上仍然十分镇定,将霍云芝带回来的青霉素晶体交给心腹,细细叮嘱一番,再三交代保密。 七日后,喜讯传来,奄奄一息的伤患开始好转,不只一个,但凡用了药的,病情都有一定程度的好转。效果最明显是伤口感染的病人,其次是结核病人。 霍峥寻来霍云芝:“安排一下,我想见一下庄小姐。” “大哥,成功了?”霍云芝第一反应是,相信归相信,事实归事实。 霍峥面容激动:“成功了。” 西方一直在制约他们,对他们实行技术封锁,哪怕拿着真金白银都买不到。但是现在有了青霉素,他有把握打破这个局面。西方战争如火如荼,救命药摆在眼前,不信他们不心动。 霍家兄妹喜悦之情难以描述,阿渔就镇定多了,青霉素在她曾经经历过的世界里被誉为二战时最伟大的救命药,扭转了战局。 霍峥在霍云芝口中数次听说过阿渔,天才、貌美、独立、安静这是霍云芝的形容,他还从来没听妹妹这么夸赞过一个人过。 一个照面下来,旁的暂且还看不出,貌美倒是真的,云芝就是个美人胚子,能被她夸貌美的女子少之又少,这位庄小姐的确是个美人,尤其是身上清冷的气质别具一格。 坐在轮椅上的霍峥笑容温和:“久仰大名。” 阿渔含笑道:“幸会。” 霍峥开门见山,先说了青霉素的实验结果,接着再三感谢夸赞一番,末了道:“庄小姐数次助我们霍家,不知可有地方能让我们回报一二?” 阿渔笑问:“霍部长应该知道我的经历。” 霍峥看一眼霍云芝:“略有所闻。” “尚修杰和裴欣彤对不起我在先,然而到头来,他们却没有付出任何代价,还倚仗权势分离我们母子三人。逼得我只能偷偷带着孩子背井离乡,我们母子三人能平安至今,并非他们心慈手软,而是我自己挣扎出了一条路。” “庄小姐自强不息,令人钦佩。”这是霍峥的真心话,不是每个女人被‘和离’之后能闯出一片天地。尚修杰硬生生将一个闺阁女子逼成了科学家,这是尚修杰的不幸,是他们霍家的幸运。 阿渔:“我一直都认为,做错了事必须付出代价,不然天理何在。” 霍峥:“确然。不知庄小姐想让他们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裴家有点麻烦,但是并非不可能,就冲她的本事,再麻烦他也愿意。青霉素价值千军万马,而他相信她的成就绝不会到此为止,她才二十二岁,前途不可限量。 阿渔:“尚家的钱,裴家的权。”尚修杰和裴欣彤不就是依仗着家里的钱权,所以才敢肆无忌惮伤害无权无势的庄秋语。倘若庄秋语出自高官之家,哪怕是富商之家,他们都不可能这么毫无顾忌,尚裴两家长辈也不可能乐见其成的放任他们,说白了就是欺负庄秋语没有任何风险。 霍峥肃声:“庄小姐的心愿,我定当竭尽全力。” “多谢。”不就是仗势欺人吗,她也会,看看谁的势力更强大。 霍峥微笑着道:“庄小姐不必客气,这都是我们霍家应该做的,比起来,我们做的这些实在是微不足道。” 霍云芝觑着气氛插了一句:“你们就别这么客气来客气去了,显得多生分。阿语帮我们,我们帮阿语,朋友间互帮互助嘛。” 霍峥朗笑一声:“是的,朋友间何须客气。” 气氛顿时缓和下来,霍峥又委婉提示青霉素一事务必保密。 阿渔自然应好。 这次会面,两边相谈甚欢,霍峥温和有礼的态度让阿渔对霍家的评价又高了一分。纵然是她要仰仗霍家的势力行事,但是并不意味着她要对霍家卑躬屈膝,她和霍家是公平交易,谁也不亏欠谁。 霍云芝送了阿渔出来:“扬州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你想什么时候过去都行。” “你们派几个专业人员过来,我把资料交给他们便走。” 霍云芝睨她一眼:“你就不怕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 阿渔扬眉:“我的独门绝技是永远进步比别人快。”那又怎么会被徒弟饿死。 霍云芝一怔,旋即笑了。 这边事情安排妥,阿渔一行六人便坐上了回扬州的火车,随行的还有霍家安排的保护人员,除了明面上的还有暗地里的。 阿渔心想,现在自己可是个金贵人物了。 岂止金贵,简直是个宝贝,霍峥差点想劝阿渔不要去扬州,毕竟扬州不是他们的地盘,不可控因素多。然而出于尊重,霍峥什么都没说,只是派了自己的心腹随行,下令确保安全,怎么去的怎么回来。 第155章 民国下堂妇14 第155章 民国下堂妇14 “当家的, 大宝小宝的学费……”庄万氏刚起了一个头还没说完, 就被庄德义粗暴打断。 “又要钱, 一天到晚要钱, 当老子是开钱庄的。”庄德义满脸地烦躁:“老子每年花上百块大洋供他们吃供他们喝, 也没见他们读出个花来, 居然给我考个不及格回来, 他们是猪吗?” 在庄德义的骂骂咧咧中,庄万氏缩了缩脖子,心里回敬, 周扒皮吝啬鬼,他去看戏逛舞厅有钱,孩子花他几个钱倒心疼上了。 等他发泄完, 庄万氏犹犹豫豫说再卖十亩田。 这就是庄家现在的主要经济来源, 五年前,庄父病逝, 给庄德义留下了不菲的产业, 田产商铺加上祖宅少说也有万把块大洋, 按照当时的消费水平, 足够他们一家一辈子衣食无忧。 可这夫妻俩却都是不善经营不懂用人的,庄父一走, 立刻把商铺田产上的管事换成了自己这边的亲戚, 像是庄德义的同胞兄弟庄万氏的兄弟,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些人里没一个懂得经营偏还有许多小心思, 没一年功夫,庄德义夫妻发现家里的进项急剧降低。 这两个人对庄秋语姐妹苛刻,对自己亲人倒是大方的很,说两句骂几声,还是归他们管着。 这一管二管,店铺就关门了,经营不下去之后,只能出租,就这,庄万氏还和庄德义吵了一架,指责他逼自己兄弟去死,管店铺的就是庄万氏的兄弟。 心里不忿的庄万氏开始找庄德义兄弟管理的田产的麻烦,竟然发现他们偷卖了一百多亩的田。 庄万氏炸了,庄德义也炸了。 经此一事,庄德义把兄弟赶了出去,自己管理。靠着剩下田产商铺的租金过活,虽然没以前富裕,但是也请得起佣人,算得上殷实。 奈何一家子都过惯了之前的好生活,庄德义还学会了吃喝嫖赌,入不敷出下,庄德义不得不变卖家产维持光鲜亮丽。 见庄德义没吭声,庄万氏觑着庄德义,面容发苦:“当家的,咱们手上的产业不多了,再这么下去只怕撑不过几年了。” 庄德义脸色微变。 庄万氏看着皱紧眉头的庄德义,老生常谈地骂道:“庄秋语这个小贱人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要不是她,咱们家哪至于落到这地步。” 两年前,他们在苏州被关了起来,为了出来脱了一层皮,不仅把尚老爷给他们的五百块好处费交了出去,还从家里凑了一千个大洋,这才全须全尾地被放了出来。 这可是一千五百个大洋,整整一千五百个大洋,在老家能买上八十亩二等田。庄万氏至今想来这心还一抽一抽地疼,她把这笔账算在庄秋语头上。 当年吓破了胆,他们不敢在苏州逗留,一被放出来就赶回扬州,连庄秋语都没找。但是不意味着他们放过了庄秋语这块肥肉,想着过一阵再去找她算账。 不曾想,庄秋语跑了,还带着孩子跑了,连带着尚家也恨上了他们,不让他们沾半分好处。本来嘛,就算离婚了,他们也是阿元阿宝的舅舅舅妈,四礼八仪少不了,这下好了,什么都没了。 要是有庄秋语那份产业在,他们何至于这么窘迫,别以为他们不知道,老头子死之前把自己的宝贝都给了庄秋语,那些个画啊玉啊,值钱着呢。 老东西病糊涂了,也不看看给他摔盆送终的人是谁,居然把东西传给外嫁女,到头来还不是便宜了外姓人。 不满于现状却又无力改变的庄万氏将原因全部归咎到庄秋语身上,彷佛这样就能掩盖他们夫妻的无能,红唇一张一合,车轱辘似的骂起来。 庄德义听了几句嫌弃她聒噪,没好气地骂了一句:“你烦不烦,一天到晚就会说骂这几句,要不是你兄弟胡搞八搞,店铺能关门,老子的家业就是被你们几个败光的。” 这盆脏水泼下来,庄万氏不肯接,顶回去:“我兄弟是不对,可你兄弟就好了,居然偷卖咱们的田,要不是看在亲戚的份上,都够他把牢底坐穿了。” 庄德义眼一瞪,喝道:“你闭嘴。” 庄万氏脸儿一白,噤了声,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 庄德义也听见了,听着来人不少,可门房没来禀报啊,两人狐疑出去,只见门房来福领着四个健硕男子从院子里走来。 来福如临大敌心惊胆战,颤着声道:“老爷太太。” “你们是谁?”庄德义心里发慌,强作镇定。 庄万氏脸色更加白了,怎么看这四个男的都不好惹。 打头的男人平声道:“庄小姐请二位走一趟。” …… 阿渔不只‘请’了庄德义夫妇,还请族长带着族谱一块来,这么一来,惊动了少人,跟着族长一起来到庄父庄母的坟前。 庄父庄母合葬在一处,他们过来时正看见几个人在清理坟墓周围的杂草。 庄秋谊眼眶湿润,一把拔草一边骂:“庄德义这个王八蛋!” “庄秋语,是庄秋语。” “那是庄秋谊吗?” 闻讯而来的庄氏族人惊奇地看着阿渔等人。对外说庄秋谊求学去了,但是他们这些庄家人心里门清,庄秋谊是被庄德义夫妻逼走的,这么多年来,很多人都猜她出意外了。没想到姐妹俩竟然团圆了,一些人的视线落在姐妹俩身边的两个孩子身上。庄秋语背着尚家带走孩子的事,他们也知道,尚家还来扬州找过。再瞧瞧她们周围的人,看样子,这姐妹俩混得不错,顿生八卦之情。 灰色长衫的族长皱了皱眉头,目光落在阿渔一行人身上,思忖一番,把质问的话咽了回去,问找他来什么事。 “麻烦族长将庄德义从我父母名下移除,”阿渔看着族长:“我们姐妹觉得庄德义不不孝不悌不仁不义,不堪为亡父亡母的嗣子。” 族长脸色一变:“荒谬。”过继何等大事,岂容两个女流之辈指手划脚。 “让庄德义这么个东西做我爸妈的儿子的才是荒谬,”庄秋谊气冲冲道:“这种白眼狼也配,要是我爸妈活着知道他干的事,第一件事就是跟他断绝关系。你们摸着良心问问,要是你们摊上这么一个嗣子,你们认不认?” 族长一时无言,庄德义行事确有不当之处,族里有不少非议。 “要是爸妈活着知道你们干的事,才想和你们断绝关系。”被强行带来的庄万氏正好听到这一段话,气得跳脚,指着庄秋谊怒骂:“你跟个野男人私奔,还有脸回来,你这种不要脸的女人就该浸猪笼。” 庄秋谊气了个倒仰:“你才私奔,你全家都私奔,我离开是受不了你们一家子。我不就是吃了一个鸡腿,好像我占了你们多大便宜似的。你搞清楚好不好,你们能吃上鸡腿全因为我爸妈。要没我爸妈,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吃糠咽菜。” 不是嗣子就不能继承老头子的遗产,这是庄万氏的逆鳞,她哪还顾得上害怕,嘴里机关枪似的:“我们继承了家业,家业就是我们的,谁让你不是男的,不能给爸妈扶灵摔盆,我们给爸妈扶灵摔盆,我们继承财产天经地义。”方向一转,指向阿渔:“还有你,居然偷孩子,简直岂有此理,庄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砰。”子弹设在庄万氏脚边,溅起飞石。 义愤填膺的庄万氏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惊恐望着拿枪的阿渔。 不只是她,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目瞪口呆地看着阿渔。 阿渔牵了下嘴角,点了点煞白着脸的庄万氏:“嘴巴放干净点。秋谊一直在香港读书,不告诉你们就怕你们去骚扰她,至于我这两年做了什么,不用你操心。你再满嘴喷粪,我不保证下一枪落在什么地方,我枪法不太好。” 庄万氏抖如糠筛,哪里还敢再说一个字。 阿渔给了一个识相的眼神,她可不想看庄万氏胡搅蛮缠满嘴污言秽语:“刚才你说继承了家业,庄德义是以我父母嗣子的身份继承的家业,庄德义身为嗣子,就当尽为人子的身份。可他是怎么对我爹娘的,坟前杂草丛生。我来的时候,经过他亲生父母的坟墓,修整过了,比我爹娘的还气派,干干净净。我打听了下,庄德义出了不少钱,逢年过节都去祭拜,到时我爹娘这一年难得来两趟。看来,在庄德义心里亲生父母的份量远超过与嗣父母,既如此,他又何必还当什么嗣子,回去做他生父生母的孝顺儿子吧。” 庄德义面庞红了白,白了青,青了又红,这事他没法辩解,全族都看在眼里,也有人说过他,不过他不在乎,说一说又不会少几块肉。可被人说和庄秋语说不同,这与众不同的架势令他心里发慌发怯。 阿渔冷冷一勾嘴角,转向族长:“对生父生母孝顺是好事,可把生父生母以及亲兄弟姐妹放在嗣父嗣母嗣兄弟姐妹之上,拿着继承来的家业孝敬亲生的,把承嗣的丢在一边,到哪都说不过去,要是都这样,以后谁还敢过继。” “族长,庄德义一家的确不像样,哪能这样厚此薄彼的。”一直看不惯庄德义却说不上话的族人,忍不住出声。 有人开口之后,跟着说话的人越来越多。看不惯庄德义一家的不在少数,以前庄父在世,每年都会拿些钱拨给族里扶老助幼,可换成庄德义,开头两年还做做样子,近三年,一毛不拔。 挞伐的声浪一阵一阵涌来,庄德义面孔惨白,不堪重负之下,庄德义抖着声说以后再不会这样,一定好好孝顺嗣父嗣母和庄秋语姐妹俩。 说完,庄德义哀求看向族长,他可是给了族长不少好处的,不然怎么敢这么肆无忌惮。 拿人手短,族长和稀泥:“他已经知道错了,以后我会看着他。” 阿渔冷冷看着他:“你看得住吗,我父亲死后这五年,没见你站出来说过一句公道话,也是,拿了他庄德义的钱,你当然帮着庄德义。” “胡说八道。”族长大怒,气得胡子一翘一翘。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阿渔淡淡道:“族长你干的那些好事,真以为别人不知道。” 族长心里咯噔一响,面义正言辞:“你休要血口喷人。” 阿渔:“是不是血口喷人,看了证据便知。” 阿渔拿出了族长贪墨公款中饱私囊的证据。 庄氏族人炸了锅,耆老发难质问族长,族长冷汗如注。 冷眼看了会儿戏,阿渔定做的墓碑也来了,之前的墓碑上面留着庄德义的名字,在广州时就让人定做好,只因为一点意外,现在才送到。 混乱的庄氏族人看到这一幕,渐渐消声,意识到姐妹俩是铁了心地要把庄德义逐出门。 气氛一度微妙,一群人静静看着工人换墓碑。 庄德义脸色变了几个来回,心道这些都是虚的,他压根就不在乎。产业早就转移到他名下,就算把他逐出去又怎么样,族里管不着这些。 这个理阿渔当然知道,她早有准备,她不仅要在名分上和庄德义划清界限,还要让庄德义吃进去的都吐出来。 “庄德义不孝不悌不仁不义,不配为我父母之子。将他逐出家门之后,我们姐妹会依循父母遗志,将产业留给族里,每年的出息用在扶老助幼教学上,不过为了再防止出现挥霍滥用这种事,我会定期查账。” 阿渔抛出诱饵。她对庄氏一族没有感情,但是庄父庄母有,她不缺这笔钱,庄秋谊处有她安排。干脆把这笔钱拿出来,要是庄氏能好起来,也能告慰亡人。 此言一出,庄氏耆老神色变了,这等好事他们自然求之不得,可把庄德义从庄父名下划掉容易,让庄德义交出财产可不容易。 在场一些性子急的便盯着庄德义,让他交出来。 “你都不是文澜叔的嗣子了,有什么资格拿着文澜叔的产业。” “这些年你挥霍掉了多少,占得便宜还不够。” “你家里兄弟都沾了不少光,让他们都还出来。” …… 庄德义青着脸咬着牙,要不是看阿渔身边有人,都想上去掐死她,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控制住自己不骂人,摆出一幅油盐不进的架势,想让他交产业做梦,有本事他们来抢啊! 然在阿渔拿出一张欠条之后,庄德义再也维持不住镇定,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这是一张一万块大洋的欠条,上面有他的签名还有手印。 怎么可能?电光石火间庄德义想了起来,他偶尔会玩几把,但是赌的不大,前一阵兴致上来和朋友去赌场玩,那天前面风头特别好,一个下午赢了一千多块,可到了晚上倒欠一千多块,其中一千就是和赌场借的,约定一个月内还清。 分明是一千个大洋,怎么会变成一万个大洋。 “你阴我,这是假的,我不认。”庄德义大吼大叫,五官扭曲成一片。 庄秋谊通体舒畅:“白纸黑字,还有人证,就是闹到警察局你也得还。把祖宅都算上,你也没有一万块大洋,你好好想想怎么凑上剩下的钱,不然那些讨债的,呵呵。” 庄秋谊没有说明白,但是已经足够庄德义和庄万氏如坠冰窖,因为没说明,反而生出无数想象,夫妻俩狠狠打了个哆嗦,明明是三伏热天,却像是被按在冰窟窿里,透心凉。 “我错了,我们知道错了!”庄万氏终于缓过神来,手脚并用着爬过来求饶,还没靠近便被保护阿渔的人拦下。 庄万氏鼻涕眼泪横流,哭天抹地地求饶道歉。 庄德义也慌了神,一叠声求情,甚至追诉期早年兄妹感情来,那会儿庄父庄母还在世,庄德义人模人样。 不过无论是阿渔还是庄秋谊都不是耳根子软的人,他们早已看透庄德义夫妻薄情寡恩的本性。 换好墓碑修整了一回坟墓,阿渔让阿元阿宝,跪下喊了一声爷爷奶奶,老人家重传承,那她就给他们传下去。 另一厢庄家几个耆老快刀斩乱麻,麻溜的把老族长赶下台,暂时选了一个代理族长出来,在族谱上庄父的名下划去庄德义一家,从此庄德义便不再是庄父嗣子。 随后,阿渔把讨回家业一事交给可靠的人,有欠条在,庄德义不想吐也得吐出来。 处理完这些事,了了一个心愿的阿渔带着家人坐车离开,留下欢欣鼓舞的庄家人。 临走前,阿渔说了把祖宅变卖置换成田庄,每年的租金投入教育上。有了这笔钱,他们的孩子都能上学,就有机会出人头地,而不是土地刨食一辈子。 欣欣向荣的新气象,与如丧考妣的庄德义夫妻以及他们的兄弟几家还有老族长一枝,形成鲜明对比。 第156章 民国下堂妇15 第156章 民国下堂妇15 “快, 快, 快, ”尚夫人激动地语无伦次:“让他们把阿元阿宝留下。” 尚老爷没有说话, 扬州那边传来消息, 庄秋语带着两个孩子回乡扫墓, 还把庄德义逐出了家门。 面庞泛红的尚夫人站了起来:“老爷, 你快让他们想办法把阿元阿宝留下。”她的乖孙不知道现在多高了,这两年在外头吃了多少苦,一想起来, 尚夫人眼睛就酸胀起来。 “怎么留,这会儿人都上火车,不知道去哪儿了?”尚老爷气呼呼道。 尚夫人想也不想道:“那就找, 他们刚离开肯定能找到。让欣桐帮下忙。” “你敢!”尚老爷大喝一声。 尚夫人愣住了, 惊惶无措地望着震怒的尚老爷。 “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尚老爷指了指尚夫人:“裴家怎么可能帮我们找,当年庄秋语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能躲到哪儿去, 要是裴家真心实意肯帮忙, 能找不到, 裴家分明是不想找。你要是开了这个口, 儿媳妇心里准得膈应,裴家也得不舒坦, 你可别忘了, 咱们修杰的前程得仰仗裴家。”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尚夫人瞠目结舌,慢慢坐回椅子里, 半响,喃喃:“难道就再也不找了,阿元阿宝可是我们尚家的骨血。” “他们都改姓庄了。”电话那边都说了,他们还跪在庄家父母坟前叫爷爷奶奶来着。尚老爷想起来就一肚火,礼乐崩坏,岂有此理。要不是顾忌着裴家,他真想派人把庄秋语母子三个抓回来教训一顿。 尚夫人不住往下淌眼泪。 尚老爷被她哭得烦躁:“孙子以后儿媳妇还会再生,他们还这么年轻,孙子孙女往后有的是。真把两个孩子弄回来,反倒麻烦,就这样吧。” 对长子嫡孙,尚老爷自然有感情,不过两年时间一过,剩下的也就不多了,孙子他还会再有,而且出生更高贵。 眼看着他们尚家蒸蒸日上,尚老爷不允许出现任何变数,亲孙子也不行。 不比尚老爷,尚夫人对孙子孙女感情更深,然她从来不是那个能做主,被尚老爷板着脸斥责两声,连眼泪都不敢流了。 “这事别和修杰他们说。”尚老爷加重了声音,目光警告。 尚夫人心下一凛,缓过神来,忙不迭应是。 傍晚,尚修杰和裴欣彤抱着女儿从裴家回来。 去年初,尚修杰和裴欣彤结婚,婚后没多久尚老爷调任到南京,一大家子住在了一块。 尚夫人踩着小脚迎上来:“囡囡回来了。” “妈,囡囡睡着了。”裴欣彤笑着说。 尚夫人看着孙女恬静的睡颜,伸手摸了摸,对抱着她的保姆道:“那你赶紧抱她上去睡觉,出去了一天,肯定累着了。” 保姆抱着婴儿上楼,尚修杰和裴欣彤坐在沙发上和尚老爷尚夫人说话。 “妈,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尚修杰看了尚夫人好几眼,觉得他妈今天精神似乎不太好。 尚老爷看了尚夫人一眼。 尚夫人忙道:“天热,人就没什么精神,没事。”赶紧把话题转到了裴家新出生的孙子上,今天尚修杰和裴欣彤就是去裴家看刚出生的外甥。 尚夫人满眼的羡慕:“你三嫂命真好,三个儿子。” “我三嫂都快哭了,她做梦都想生个女儿。”裴欣彤不爱听这话,婆婆对自己女儿不错,但是女儿八个月了,婆婆不经意间还是会露出遗憾不是男孩的神色。她这婆婆着实重男轻女的厉害,听到人家生儿子就说命好,是女儿就诶呀。 尚夫人不信:“她也就是嘴上说说,哪有人不喜欢儿子的。” “男孩女孩都一样,自己的孩子怎么样都喜欢。”见裴欣彤不高兴了,尚修杰连忙打圆场。 尚夫人心里一刺,就想起了不知下落的阿元阿宝,儿子肯定是惦念着他们的,只是碍于裴家势大,只能隐忍,一颗心顿时酸胀发涩,百味陈杂。 上了楼,裴欣彤先去婴儿房看女儿,示意保姆出去,整了整女儿身上的小被子,裴欣彤撇撇嘴:“没给你生个儿子,真是对不起你们尚家哦。” 又来了,尚修杰无奈,上前拉了她的手。 裴欣彤抽走,哼了一声。 尚修杰伸手环住她的腰:“我妈没读过书,思想封建,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不管怎么样,她还是疼囡囡的。” 要不是这样,裴欣彤也不能和尚夫人相安无事到现在,重男轻女归重男轻女,婆婆也没虐待冷漠女儿,只是她说的话很不顺耳,裴欣彤听得不舒服。 尚修杰温声软语一通哄,哄得裴欣阴转晴,忘了客厅里的不悦。 夫妻二人相互偎依,一脸温柔地看着婴儿床里酣睡的女儿,淡淡的温馨充盈整个房间。 尚修杰目光柔软如春水,怎么看都不觉不够,他不是第一次当父亲,但是只有这个女儿是他亲眼看着一点一点变大。刚出生时那么小小一团,他抱着一动都不敢动,慢慢的,她会抬头,会翻身,会坐起来,再过几个月,她就能走了,还能喊爸爸。 …… “妈妈,骑士打败恶龙救走公主后呢?”阿元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 他们正在回广州的火车上,因为霍家的关系,坐的是最好的头等车厢,有床有书桌,还有单独的卫生间。 “恶龙就和骑士在一起啦,骑士以后就是龙骑士啦,呜呜,坐龙,真棒,我也要做龙骑士。”脑袋枕在阿渔腿上的阿宝兴奋的跳起来。 阿渔:“……”好像哪里有点问题? “哈哈哈,”庄秋谊笑到在床上:“恶龙和骑士在一起了,那公主怎么办,好惨一公主!” 阿元一拱一拱拱过来,羞答答道:“公主可以不可以和我在一起啊?” 阿渔:“……”安排的明明白白。 庄秋谊捏捏他的小脸:“哎呦,想媳妇了,羞羞脸。” “羞羞脸。”沉浸在恶龙与骑士故事中的阿宝抽空刮了刮脸:“羞羞脸。” 阿元不高兴:“骑士和恶龙都不要公主,公主多可怜。” 阿渔微微一怔,摸摸他的脑袋,真是个温柔的小家伙:“公主回到了她的王国,继承王位成了女王,她很快乐。” 阿元闻言,一幅放了心的样子:“那就好。” 说笑间便到了广州,前脚刚到家,后脚霍云芝的电话便来了。 翌日,阿渔来到霍云芝的私人公寓内赴约,屋内不仅有霍云芝还有霍峥。 “下午好,庄小姐。”霍峥笑得十分温柔。 阿渔也笑着打了一声招呼,心里有数,这位日理万机的大忙人出现,必有事。 果不其然,寒暄几句,霍峥说明来意。他想邀请阿渔加入霍家的实验室,在充分意识到她的价值之后,霍峥岂放心再将人留在鞭长莫及的港城,一旦消息外漏,各方势力都会觊觎她,这样的人留在眼皮子底下才能放心。 他们霍家筹备数年的那所大学今年开始招生,从五湖四海聘请老师,还费尽心思从港大请来几位名师。其中一位教授便是庄秋语这两年经常请教的一位,从学业方面上,能尽量满足她的需求,并且她有需要的话,会为她提供一切学习途径。 霍峥态度诚恳又郑重,分析利弊阐明立场,又谈家国情怀。 他们霍家是军阀,但是自诩和那些横征暴敛的军阀非一类,诚然有私心,但是由衷他们希望这个国家更好,希望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生活能越来越好。 阿渔权衡一番后答应下来。她愿意把青霉素交给霍家,便是因为在霍家人身上看到几分大义。她不是华国人,但庄秋语是,庄秋语希望她的国家越来越好,希望赶走在自己国家领土上耀武耀威的列强。霍家也许能做到这一点,他们正在努力。 霍峥喜不自禁,郑重致谢。 阿渔轻轻笑着道:“霍部长不必如此,你们已经给了我丰厚的报酬。” 霍峥摇头,说他们给的远比不上她带来的。 客套一番,霍云芝送阿渔出去. 阿渔笑着道:“你们这一唱一和的,是排练了多少次?” 霍云芝盈盈一笑:“不多不多,也就那么十次八次。” 阿渔失笑。 霍云芝目送阿渔上了车,才折回身,笑眯眯道:“大哥抢了我一个得力干将,可得补偿我。”以后啊,庄秋语怕是没时间研究那些香水口红了。 霍峥点点头:“是要奖励你,庄小姐的能力不可小觑,我很期待她会带来多少惊喜。” “肯定不会让你失望,她啊就是个宝藏,永远有挖不完的惊喜。” 霍峥含笑:“难得你这么赞赏一个人。” “因为值得我佩服的人没几个。”霍云芝扬眉。 “尚家那边你多费点心。”霍峥微微一笑:“说来还得感谢他们家。” 霍云芝哼笑两声:“待他们知道阿语的本事,且看他们如何后悔。” 第157章 民国下堂妇16 第157章 民国下堂妇16 春去秋来, 转眼便是三年。 “晓峰哥。”站在甲板上的庄秋谊开心地挥着手。 等候在码头上的周晓峰也挥手示意。 庄秋谊拎着行礼随着拥挤的人群走下楼梯, 刚落地, 周晓峰便把行李箱接了过来。 庄秋谊背着手左右打量一身铁灰色军装的周晓峰, 夸张的啧了一声。 周晓峰被她打趣的眼神看红了脸, 不过他的脸经过风吹日晒, 黑了两个色度, 显不出来。 庄秋谊煞有介事地拍了拍周晓峰的肩膀,竖起大拇指,“这当了兵的就是不一样。” 三年前, 周晓峰提出要参军,周婶不同意,她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这年月, 当兵的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然而周晓峰坚持,周婶气苦, 找上阿渔。 阿渔和周晓峰谈了一回, 告诉他枪炮无眼。 周晓峰坦诚他怕死, 但若是所有人都贪生怕死不肯参军, 那么早晚有一天他们所有人都会成为亡国奴。他在港城待过,知道殖民下的生活是何等模样。 周婶不再反对。 阿渔便和霍家打了声招呼, 把周晓峰安排进部队。 入了部队, 周晓峰行动便不再自由, 以至于庄秋谊一直都没见过穿军装的周晓峰。这两天家中司机染疾抱恙,在家的修整的周晓峰过来接庄秋谊, 这才遇上了。 庄秋谊是个促狭的少不得打趣一番。 周晓峰被他说得很不好意思。 二人互问着学校部队之事,很快便到了家。 周婶听着引擎声急忙引出来,拉着半年不见的庄秋谊,嘘寒问暖,一叠声说瘦了。 庄秋谊笑眯眯道,“我这是想婶子想瘦的。” 周婶乐得眉开眼笑,推着她进屋洗澡解乏,这一路走来,身上都是汗水。 …… “今天我妹妹回来,我先回去了。”阿渔笑着道。庄秋谊进入正式实习阶段,实习医院她安排在广州。 对面的中年男人抬起头扶了扶眼镜框,不死心地问,“你妹妹真不考虑进咱们实验室。”作为实验室主任,他打的一手好算盘,姐姐是天才,妹妹应该不会太赖,好歹是名校学生。实验室缺人啊,特别缺,缺得他想把每个人都劈成两半,庄秋语最好能劈成四瓣。 阿渔笑盈盈道,“她对临床更感兴趣。” 阮主任嘟囔了一声,“血淋淋的,姑娘家家怎么就想不开呢。” 庄秋谊学的是临床外科。 阿渔失笑,去更衣室换了衣服离开,回到家中受到庄秋谊的热情拥抱,整个家因为庄秋谊的到来都变得热闹起来,两个放学的孩子也格外兴奋,围着庄秋谊转。 晚间,姐妹俩终于有机会独处。 庄秋谊吞吞吐吐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姐,我想去前线战地医院。”她姐给她安排了广州城里的大医院,但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她想去前线。 两年前,中日战争爆发,明争暗斗的南北政府终于放下嫌隙共御外敌,这仗一直打到现在,也没有停止的的意思。 阿渔静默下来。 庄秋谊不安地抿了抿唇,忽见她姐弯了下嘴角,庄秋谊愣了愣。 “想去就去吧,注意安全。”阿渔摸了摸她的头顶,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这是一个糟糕的时代,但是有这些年轻人在,早晚有一天他们会结束混乱迎来和平。 不曾想她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庄秋谊喜出望外,扑过去,“姐,你真好。” “要是不让你去,是不是就真不好了。” 庄秋谊嘿嘿的笑,“怎么可能,我姐永远都是这世上最好的姐姐。” 阿渔捏了把她的脸。 答应了庄秋谊之后,阿渔便下去安排。 霍云芝听到消息打来电话,听说庄秋谊要去前线,肃然起敬,她喜欢这些年轻学生,激情澎湃,满腔热血。 几句话后,霍云芝说到了尚家。 这几年尚家的日子可不好过,霍云芝推出的涤纶面料大大侵占了丝绸市场,尚家本的生意本就在洋布的冲击下山河日下,这下生意更是断崖式衰败,哪怕有裴家帮忙也无济于事。 况且裴家自己也遇到了麻烦,裴家是南方大总统的铁杆,而南方总统程炳毅因为抗日一事上的避战求和态度,民心不稳。之所以最后同意联合抗战,是因为以霍家为首的南方军阀越过南方政府,登报表态战到底,被架在火上烤的程炳毅不得不同意出战。 “……还好咱们阿宝走了,要是继续留在那,说不定就要被裹小脚了。”说着说着霍云芝义愤填膺,“还以为在前朝啊,放足令都下达十年了,裹脚裹脚,怎么不把她们自己的脑袋一起裹了。” 随着霍云芝的话,阿渔脸色渐渐阴沉。尚夫人将封建社会那一套奉为圭臬,她自己是小脚,她的女儿是小脚,当年对庄秋语一双天足还颇有微词,奈何庄秋语年纪大了已经过了缠足的年纪。 到了现在,尚夫人也不改其志,想让孙女缠足。 前世是阿宝,阿宝无依无靠,难逃厄运,在痛苦中夭折。 这一世,没了阿宝,有尚修杰和庄秋谊的女儿,不过那个女孩命好,有一对真心疼爱她的父母。 裴欣彤瞪着尚修杰,胸膛剧烈起伏,恨得想杀人,“尚修杰,你妈有病,无可救药那种。” 尚修杰涨红了脸,想反驳,却哑口无言。他和彤彤去北平出差了半个月,回来居然发现她妈偷偷给囡囡缠足,幸好才试裹阶段,只是为了让脚习惯拘束,并未受伤,可这已经足够他们火冒三丈。 明明年初母亲提到该给囡囡缠足时,他和彤彤已经严词拒绝,两人怎么也没想到尚母亲会背着他们来一个先斩后奏,万幸还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 怒不可遏的裴欣彤发了一通脾气,将尚修杰赶了出去。 被赶出来的尚修杰又被裴家人明里暗里责备了两句。 回到家发现女儿脚上裹着纱布,裴欣彤炸了,和尚夫人大吵一顿,抱着儿女回了娘家。 尚修杰羞红了脸,连连保证会说服自己的母亲,“妈你放心,我怎么说也是留过洋,怎么会让囡囡裹脚,这是封建糟粕,早就该摒弃。” 裴夫人依旧沉着脸,“我放心你,但是不放心你父母。”想起外孙女差点就遭了大罪,裴夫人语气不悦,“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裹小脚。” 无地自容的尚修杰面颊发烫。 尚修杰独自一人从裴家回到家里,就见尚夫人坐在客厅里抹眼泪。 见了尚修杰,尚夫人眼泪流的更急,“我这都是为了囡囡好,她脚大,裹一裹才好看,你姐姐她们不也裹了。” “妈,我姐她们多走几步路就疼。”尚修杰忍着怒火说道。 尚夫人理所当然地说道,“她们是少奶奶,哪里用得着走路。”继续车轱辘地说起自己那一套传统美学。 听得尚修杰太阳穴一跳又一跳,大声道,“这是封建糟粕,政府早十年就发布公文废除,就是前朝那会儿都下令放足。现在是民国,还有几个人在裹小脚的。” 尚夫人还想举例,她知道几个老亲就还在给女孩子裹小脚,她大女儿也给大外孙女裹了。现在风气坏了,女孩子都不好好待在家里,一门心思往外跑,今天□□明天游玩的,甚至还有私奔的,成何体统!裹了脚出不去,也就不会被带坏了。 然对上儿子震怒的眼神,尚夫人不敢说话,只吧嗒吧嗒掉眼泪,同时求助看向尚老爷,老爷也是同意的啊。 尚老爷打心眼里赞同裹小脚,但是也知道这一回儿子儿媳妇是气得狠了,儿子还好说,儿媳妇那的话,想想裴家,尚老爷看着尚修杰,“这事是你妈办的糊涂,你告诉你媳妇,以后都不会了。” 尚夫人吃了一惊,张口欲言,对上尚老爷严厉的目光,登时什么话都不敢说了,只委屈地抹眼泪。她还不是为了囡囡好。 第158章 民国下堂妇17 第158章 民国下堂妇17 裴欣彤带着女儿在娘家住了大半个月, 终于软化在尚修杰的甜言蜜语和再三保证中, 带着女儿回尚家。 尚夫人哪敢再提裹脚一事, 这一阵老爷没给她好脸色, 儿子也不乏怨怪, 尚夫人已经后悔了, 要知道儿媳妇反应这么大, 她说什么也不会偷偷给孙女裹脚。 看着裴欣彤,尚夫人挤出讨好的笑容。 裴欣彤勉强笑了下,笑意不达眼底, 作为母亲,她依然无法原谅尚夫人的自作主张,但是作为妻子, 她不得不回来。 这一茬算是这么揭了过去, 尚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裴欣彤更加关注女儿, 还把之前照顾女儿的两个保姆辞退了, 理由是玩忽职守。 尚夫人讪讪。 …… “妈, 你看我这件裙子好看吗?”穿着粉红色小洋装的阿宝花蝴蝶似的飞过来, 美美地在阿渔面前转了一个弯。 阿渔收回神,笑着道, “好看。” “还有鞋。”阿宝美滋滋地抬起脚, 让阿渔欣赏她的小凉鞋, 上面还有珍珠。 阿渔目光在她脚上定了一定:“真好看,我们阿宝像个小仙女一样。” 阿宝眉开眼笑, 腻歪在阿渔身上,“小姨给我买的。” “可臭美了,我说回家洗一遍再穿,她非不要。”带着阿元阿宝出去逛街的庄秋谊打趣。 阿元一本正经道,“新衣服不干净,我就没穿。” 阿宝扭了扭身子,抱着阿渔的要蹭了蹭,可她就是想穿嘛。 穿都穿上了,阿渔也不扫孩子的兴,难得一次罢了,遂笑,“谁让这衣服赖在我们阿宝身上不肯下来。” 阿宝咯咯咯笑,整个人都偎依在阿渔怀中。 阿渔摸了摸阿宝的脸,方才她接了一个电话,是她用来观察尚家的眼线打来的,对方告诉她裹脚一事不了了之。 裹脚分为五个过程,试裹,试紧,裹尖,裹瘦,裹弯。通过几年的时间硬生生将大拇趾外的其他四趾朝脚心拗扭,脚由平直拗成马蹄状,直到脚尖脚跟紧靠在一起,才算是裹成一双标准的小脚,在这个过程中,关节皮肉不断扭伤淤紫甚至溃烂,其中痛苦非常人可以想象。 前世阿宝便因为溃烂引发的伤口感染夭折。庄秋语费了一番周折找到当年照顾女儿的佣人,知晓女儿因为痛苦彻夜难眠,阿宝求尚夫人求尚修杰求裴欣彤,可于事无补,小小年纪经受非人折磨。 上一世,尚修杰不能阻止,这一世倒阻止了。裴欣彤的态度至关重要,但裴欣彤不是阿宝的亲生母亲,她可以袖手旁观,可尚修杰是阿宝的亲生父亲。以他在家中的地位,只要他强烈反对,尚夫人不会一意孤行,这个女人把儿子当天。说白了不就是尚修杰对阿宝没有用心,不愿为了阿宝违背父母的意志,用女儿的痛苦来尽孝。 “妈妈?”躺在阿渔腿上的阿宝疑惑的唤了一声。 阿渔柔柔一笑。 阿宝便又继续兴奋地说起今天的见闻来。 晚间,庄秋谊抱着枕头敲响阿渔的房门。 “姐。”声音甜如蜜。 阿渔让开。 庄秋谊蹦跳着入内,一跃跳上床,还幸福的在里面打了一个滚。 阿渔好笑。 摊在床上的庄秋谊眨眨眼,拖长了声音,“姐,我们好久没一起睡了。”又拍了拍自己,“我洗的可干净了,还喷了香水,你闻闻,薰衣草味的。” 明天她便要出发前往战地医院,阿渔理解她忐忑的心情,她从另一边上了床,笑着说了一声,“你是不是把整一瓶香水都喷了,齁死人了。” “哪有。”庄秋谊闻闻。 阿渔:“久入鲍市不闻其臭。” 庄秋谊不满:“久入兰室不闻其香,我香着呢。” 阿渔忍俊不禁,“你香你香你最香。” “那是。”庄秋谊得意,往里蹭了蹭,抱住阿渔的胳膊,忽尔道,“姐,我舍不得你,还有阿元阿宝,还有周婶,还有晓峰哥……”家里的猫也没拉下。 “那就别走了。” 庄秋谊立马道,“那不行。” 阿渔抚了抚她的胳膊,“到了那边能给我们写信,有条件还能发电报和打电话。” 庄秋谊点点头,眼珠一转,俏皮的笑了,“姐,等我回来,我是不是能多一个姐夫啊。” 阿渔:“……我不介意多一个妹夫。” “不不不,长幼有序,你先来。”庄秋语瞅瞅阿渔,和尚修杰那个王八蛋离婚也有五年了,她姐一直没有再婚,从港城到广州,一直都不乏追求者,她姐才貌双全,瞎子才不喜欢。 其中不乏在她看来很优秀的人,但是她姐无动于衷,眼里只有工作,庄秋语不禁有些着急。 阿渔义正言辞,“山河破碎,哪有时间谈情说爱。” 这下轮到庄秋谊无言以对了。 阿渔笑了,“我暂时没时间考虑这些事,我忙着呢。”研究之余还得抽出时间陪伴家人,孩子的成长只有一次,她哪有那时间。 “你们公司已经挖空了女人的钱包,还想怎么样啊!”庄秋谊并不知道阿渔真正的工作,一直以为她是霍云芝旗下日化用品公司的研究人员,主攻精油香水领域。 阿渔笑而不语,近来她主要研究细菌病毒,因为敌人在做这方面的意向,为了让对方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必须扼住对方的喉管,若他们敢挑起细菌战,他们就敢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就像后世的核武器,使用的概率微乎其微,主要作为震慑性武器。 突然之间,庄秋谊冒出一个诡异的念头,难道她姐对尚修杰旧情难忘,这念头一冒出来,立马被她拍下去,呸呸呸,怎么可能。 然而,庄秋谊有些神思不属了。 阿渔扫她几眼,“小姑娘家家别胡思乱想,你担心的事永远都不可能发生。” 庄秋谊一惊,既而摸了摸鼻子,“姐是不是会读心术。” “是你蠢,什么都写在脸上。” 庄秋谊鼓起了腮帮子。 姐妹俩喁喁私语至半夜,庄秋谊说着说着睡着了,阿渔却睡不着,她想起了双标的尚修杰,越想越气不顺,她觉得做点什么出出气。 还没等阿渔安排好,裴家便出事了。 战事胶着双方损失惨重,南方总统程炳毅密谋求和,命裴应带着密谕接洽日方,密谕中有一条,共同防北方政府,消息泄露,全国哗然。 阿渔瞬间就淡定了。裴应正是裴欣彤长兄,前世就是他指使杀□□杀庄秋语。 第159章 民国下堂妇18 第159章 民国下堂妇18 在惊天动地的□□, 北方政府的施压, 南方政府内心怀野望的党派的联合下, 南方大总统程炳毅黯然下野, 避居上海做寓公。 程炳毅树大根深能全身而退做个富贵闲人, 裴应就没这运气了, 他被程炳毅推出来做了替罪羊, 落得个身死人亡的下场。 裴家因为裴应之故,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爱国学生聚集在裴家门前, 举着旗帜高呼卖国贼。转眼之间,高高在上的裴家重重摔入泥坑里,再难翻身。 尚家也没能独善其身, 尚老爷靠着裴应在新闻局谋了一个官, 树倒猢狲散,尚老爷被牵扯进案件中。 尚老爷冤啊, 他压根不知道裴应在干嘛, 怎么就摊上叛国这种大罪。 尚老爷大声疾呼冤枉, 在有心人的指点下终于醒悟过来, 他有没有叛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要趁着裴家垮台搞他。 尚老爷最大的唯一的靠山就是裴家, 现在裴家垮了, 他能怎么办, 只剩下花钱买命这一条。 这些年先是受洋布再是涤纶布的冲击,尚家生日是一日不如一日, 尚老爷又是个挥金如土的,家底剩下不多。 为了把尚老爷捞出来,尚家几乎耗尽了最后的家底,连苏州那座园林都变卖了,才把形销骨立的尚老爷带回家。 “老爷。”尚夫人热泪盈眶,激动地抓着尚老爷的手。 尚老爷也忍不住眼泪,他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里面了。 尚修杰亦是满脸心疼,两个月的时间,他爹瘦的脸颊凹了下去,脸头发都白了一片。 裴欣彤沉默的站在边上。打她记事起,他们裴家便已经小有成就,随着她长大,裴家地位越来越高,可以说她就是在蜜罐里泡大的,哪里见识过人心险恶。 然在这短短两个多月的光景里,她将人情冷暖看了个透。 往日里围在她身边的朋友翻脸无情更甚至奚落嘲笑;尚夫人的面孔也变了,没了以往的客气和讨好,变成埋怨冷漠。 和妻儿叙了情,尚老爷看一眼裴欣彤,没说什么,避开裴欣彤之后问尚修杰裴家是个什么情况。 尚修杰满嘴苦涩,裴应死的不体面,裴老爷和裴家另外两个儿子也被带走调查,之前的政敌趁机落井下石,翻出陈年旧账,裴老爷和裴家老三都被判了刑,前者十年,后者三年。就这已经是裴家变卖家产四处打点求来的最好的结果。 尚老爷颓然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裴家完了。”他们尚家也完了,巨大的悲哀海浪一般拍来,拍的尚老爷老泪纵横。 千算万算没算到,裴家老大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 “裴应这个杀才!”尚老爷咬牙切齿,他恨的不是裴应求和抗北,而是裴应居然栽了还连累他。 尚老爷回来后,裴欣彤觉得在尚家的日子更加难熬,尚老爷没有骂她,只是无视她。婆婆言语间的责怪更加不掩饰。 尚修杰知道她委屈,温声安慰她。 裴欣彤靠在尚修杰怀里,幸好,他一直没有变,“我想去看看我妈。” 尚修杰说好,又说明天我休息我和你一块去。 裴欣彤心里发暖。尚修杰在第四研究所工作,虽然没丢了工作,但是几乎板上钉钉的升职立马变成另一个同事。不过,尚修杰从来没有责怪过她们裴家。 然而,最终回去的还是只有裴欣彤一个,见到瘦骨嶙峋的母亲,泪如泉涌,最疼她的大哥死了,爸爸和三哥入狱,大嫂带着外甥外甥女投奔娘家,三嫂闹着离婚,整个家里乱成一团。 裴欣彤忍着悲切安慰裴夫人。 裴夫人看了看女儿,直接问,“你公公是不是也没给你好脸色看?”这世上从来不缺踩高捧低之辈,端看他们自己家里,一朝落难,三儿媳就要离婚,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幸好尚修杰目前看来还算是个好的,不像他娘嘴脸那么难看。一落魄,登时变了面孔。眼下尚老爷回家,她那亲家公就是个官迷,只怕也得变脸。 不问还罢,一问,裴欣彤强忍住的眼泪在眶里打转。 “忘恩负义的东西。”裴夫人哪里还不明白,气得破口大骂。 裴欣彤吸了吸鼻子,安慰,“妈,只要修杰对我好就行。” 裴夫人没女儿这么天真,嫁人不是嫁给一个男人,而是嫁给这个家庭。现在尚修杰是好,可难保日后,尤其他父母这个态度。 裴夫人冷不丁问,“今天是星期天,尚修杰为什么不陪着你来?” 裴欣彤顿了下,“我婆婆病了,拉着修杰不放。” “他要是真心想来,他妈还能绑着他不成。”裴夫人怒不可遏,气得捶床,“咱们家得意时,恨不得住在这儿,一落魄立马就翻脸不认人了,白眼狼,势利眼。” 裴欣彤想解释两句,却说不出话来,禁不住悲苦,再次滚滚泪流。尚老爷尚夫人想和裴家划清界限的态度,她又不是瞎子看的明明白白,在尚老爷回来后,更加昭然若揭。 公婆哪里还有没出事前的和蔼可亲,全然忘了这些年从裴家处得来的好处,只剩下被牵连的不满愤怒,原来他们对她的好只因为裴家,裴家垮了,那些好便也收了回去。 莫名的,裴欣彤想起了庄秋语,庄秋语是不是曾经也被这样对待过。一念至此,悲从中来,泪流不止。 “实在不行,离婚吧。”裴夫人一语惊得裴欣彤忘了哭泣,愣愣望着裴夫人。 裴夫人神情平静下来,“我们裴家虽然落败了,但是也不会任由你被欺负,尚家人忘恩负义,你和囡囡留在那只会受苦。再不济,家里还是养得起你们母女俩的。” 风光无限时,很多事情想不到,只有落魄了才看的明白,尚家夫妻生了一对势利眼。尚修杰呢?当年他能抛弃为她生儿育女的庄秋语,现在会不会抛弃失势的女儿,尚修杰对女儿的感情有几分是源于家世? “妈,你让我再考虑考虑,要是修杰也和他爸妈似的,我就离婚。”裴欣彤声音苦涩。 委屈的想哭时,裴欣彤也想离婚了事,可多年感情又有一个女儿,离婚岂是那么容易做决定的事。她总是愿意相信丈夫的,起码至今,尚修杰还没伤透她的心。 裴夫人眼含热泪,“是妈不好,居然看走了眼,没看清那家人的势利眼。”早知道说什么也不让女儿嫁过去的,她应该早就知道的,那对夫妻那么利落的同意尚修杰和伺候了他们四年的庄秋语离婚。 她又骂程炳毅,“这个王八蛋,你哥都是听他的吩咐办事,出了篓子,居然把罪名都推给你哥,他自己倒是好好的。”骂完了开始痛哭,“你哥才三十五岁啊,他怎么这么糊涂,程炳毅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 想起兄长,裴欣彤泣不成声。 在娘家住了一日,裴欣彤算着尚修杰下班的时间方回家,没见到尚修杰,先遇见了尚老爷。 “爹。”裴欣彤低低叫了一声。 尚老爷抬了抬眼皮,扫一眼裴欣彤,又转过脸,一声不发。她现在看见裴欣彤就想起裴家就想起自己牢狱之灾就想起砸出去的钱。 裴欣彤咬了咬下唇,说了一声便上了楼。想了想硬着头皮去看望卧病在床的尚夫人。 起初尚夫人还会问裴欣彤,裴家有没有办法熬过这一关,这么些日子下来,不得不接受事实,裴家已经穷途末路。裴应死了,裴老爷和裴小儿子坐了牢,二儿子被免职,他们的亲朋好友都不例外,丢官还是好的,倒霉的还被抓了起来。 现在,尚夫人只抬了抬眼,看着裴欣彤,脸便苦了下来,就像是吃了一斤苦瓜。 裴欣彤心口发胀,忍耐着问候。 尚夫人意兴阑珊,连话都不想多说,如今她看见裴欣彤就后悔。这媳妇刚进门那两年他们家是蒸蒸日上了,可也就过了那么两年好日子而已。近三年,他们商家生意急转直下,一日不如一日,现在老爷丢了官,儿子那也不太平,家产所剩无几,这日子还不如庄秋语在那会儿呢。 旁的不比,起码那会儿她还有孙子啊,哪像现在,进门五年,裴欣彤只生了一个女儿,自己催两句,她就摆脸色回娘家,然后丈夫和儿子都要责怪自己。 想想,尚夫人委屈起来,越发回想起庄秋语的好,会陪着她说话,对她恭恭敬敬的。不像裴欣彤,婆媳俩坐在一块说不上三句话,就是亲近孙女都被防贼似的盯着。 尚夫人越想越后悔,早知道今天,她说什么也不同意儿子离婚另娶的。 更让尚夫人后悔还在后面,那已经是多年之后。 因裴应之故,裴家和尚家无法在南京立足,尚修杰虽然工作还在,可裴家女婿的光环变成累赘,在研究所内被排挤冷遇,如何待得下去。一番商量,尚家决定返回苏州老家,变卖现在的房子,在老家置业定居。 尚修杰好歹留过学,有几分知识,他在当地一所中学任教,日子勉勉强强。 这一天,他如往常一样买了一份报纸,然后定住了。尚修杰直勾勾盯着报纸上的新闻,一阵恍惚。 第160章 民国下堂妇19 第160章 民国下堂妇19 墙倒众人推, 裴家尚家等依附程炳毅而起的人家纷纷从云端跌落, 摔得轰轰烈烈。 没摔死的爬起来后, 跌跌撞撞离开南京这个是非之地, 如今他们已然无法在此地立足, 尚家裴家都在离开之列。 纵使有千般不舍万般不愿, 裴欣彤在一番权衡之后随着尚家返回苏州, 而裴夫人带着对女儿外孙女的担忧回了老家衢州。 美轮美奂的园林没了,只剩下一座小院子,尚家人口不多, 倒也住的开。尚家虽然是大不如前了,但是剩下的家底比起普通老百姓还是有余的,若是勤俭持家, 生计绰绰有余。 奈何尚家人锦衣玉食惯了, 哪怕知道今不如昔,也不肯立马就节衣缩食, 自来由俭入奢易, 由奢入俭难。 两个月下来, 管家的尚夫人便发现银钱不趁手了, 家里吃的用的都要花钱,还都是好东西。 尚夫人就想了个办法出来, 让裴欣彤管家, 当裴欣彤来说钱不够用时, 尚夫人便开始抹眼泪,说家里艰苦, 说要开源节流,反正这个坏人她不做。 一开始裴欣彤不大懂尚夫人这些宅斗的小心思,想着钱少那就少用点,自己再贴补一些便是,她没吃过穷的苦,尚不懂钱的真正意义。 这花出去的钱一少,饮食标准肉眼可见的下降,尚老爷炸了,方姨太太煽风点火。尚老爷有四个姨太太,最得宠的那位在尚老爷出事后跑了,剩下三位,前两位年老色衰安分守己。矮个子里面挑高个子,方姨太太登时出了头,成了尚老爷的心头爱。丢了官败光了家业的尚老爷开始自暴自弃,只关心两件事,睡女人和抽大烟。 尚老爷甩了筷子,“这是给人吃的东西吗?” 不妨尚老爷直接发难,裴欣彤愣住了。 方姨太太开始挑三拨四,眼神有一下没一下挑衅尚夫人,这些年,尚夫人有儿子儿媳撑腰,可没少磋磨他们这些姨太太,尚老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风水轮流转,轮到她报仇了。 尚老爷被拱地心火直冒,他们尚家是败落了,还不都是被裴家害得。 尚修杰忙和稀泥。 尚老爷甩袖离开,方姨太太扭着腰跟上。 “你爹被那狐狸精勾了魂。”尚夫人终于开口,委屈地看着儿子。 尚修杰头疼欲裂,安慰了裴欣彤几句。 裴欣彤扯扯嘴角,看了一眼尚夫人。缩减饮食她事前问过尚夫人,尚夫人也同意了,可事到临头,她一句话都没替她说,彷佛这些事与她毫不相干。 裴欣彤觉得冷,从头冷到脚。 很快,她便发现,这只是开始。 尚夫人再次提及孙子一事,话里话外让裴欣彤赶紧再生一个,语气一次比一次的严厉。 这还不算,尚夫人开始摆婆婆的谱,想给裴欣彤立规矩。 当年,尚夫人也是给庄秋语立过规矩,在她看来,这才是大家做派,儿媳妇换人之后,她这做派就摆不起来也不敢摆了。这会儿,尚夫人又有了底气。 裴欣彤觉得荒谬得可笑。 尚修杰得知之后一面安慰裴欣彤一面劝说尚夫人。 尚夫人振振有词,“做儿媳的伺候婆婆天经地义,秋语就行,为什么她就不行。” 乍然听到庄秋语的名字,尚修杰有片刻的失神,缓了缓才道,“妈,现在是民国了。” “民国怎么了,民国就没有尊卑长幼了。”尚夫人悲愤,哭哭啼啼讲孝道。 尚修杰被她哭得头大,说孝顺是应该的,但是凡事有个度,一大早去房里伺候算什么。 尚夫人就说自己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么伺候你祖母的,又说庄秋语就是这么伺候她的。 尚修杰说今时不同往日。 尚夫人又绕回去了。 鸡同鸭讲下来,尚修杰口干舌燥,落荒而逃,跑回屋向裴欣彤道歉,“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娘心里难受,行事有些偏颇,你别往心里去。” 其实尚修杰隐隐知道他妈这是见裴欣彤没了依靠,觉得挺直了腰杆想耍威风找回以前的场子。这个想法太过不堪,那毕竟是他亲娘,尚修杰不敢说出来也说不出来。 尚修杰能想到,裴欣彤也能想到。抽大烟的公公,刁钻的婆婆,这样的日子每一刻都是煎熬,为一支撑着她坚持下去的是尚修杰。 只要尚修杰体谅她心疼她站在她这边,她就能忍。 一开始尚修杰的确体谅又心疼裴欣彤,觉得父母无理取闹,但是一次又一次的纷争让尚修杰筋疲力尽日渐厌烦。 不知不觉中,为了尽快平息干戈,尚修杰越来越多得让裴欣彤服软,因为裴欣彤说得通道理,而父母那没法讲理。 “彤彤,我知道委屈了你。” “那是我爸妈,年纪大了,你多担待点。” “我妈其实没坏心眼,你别和她计较。” “我爸妈也不容易。” …… 裴欣彤让啊让,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让,她让不下去了,她也不想再让,她原本就不是个软脾气的人。 裴欣彤开始和尚修杰吵架,气急败坏的质问,“你爸妈不容易,难道我就容易了。” 忍无可忍的裴欣彤将自己委屈一股脑儿倾泻而出,末了红着眼睛质问,“是我们裴家出事连累了你们尚家,但是当初是你们尚家主动想上我们裴家这条船的,不是我逼你们上的。风光时讨好我,落魄时埋怨我,尚修杰,你觉得这是人干的事吗?” 裴欣彤不傻,尚家人前恭后倨的真实原因,她看的清清楚楚,只是不想扯掉这块遮羞布,好歹各留一些体面。 尚修杰瞬间狼狈,哑口无言。 后来,当裴欣彤和父母出现矛盾,尚修杰选择中立,能避开就避开,下了班经常磨蹭一会儿才离开,他越来越不想回家。 裴欣彤日渐心冷,在发现尚修杰和一位女学生暧昧之后,彻底冰冷彻骨。 尚修杰在一所中学教学,这两年在霍家的倡导下,越来越多的女孩子走出家门进入学校,不只有专门的女校,还多了男女混合学校。尚修杰所在任职的学校就响应政策接收了部分女学生,小的十三四岁,大的十八九岁。 尚修杰正值盛年,皮相白净透着文人儒雅,旁的不说,他的专业知识还是很有的,情窦初开的少女沦陷了,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一边的鲜活热情的明媚少女,一边是被柴米油盐浸透的面目全非的妻子,天平日渐倾斜。 发现那一刻,裴欣彤更多的是如释重负。她望着镜子里脸色蜡黄头发毛躁的黄脸婆,心想,要是她,也会选择年轻漂亮还有钱的女学生。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当年的她年轻漂亮家世显赫,取庄秋语而代之。 现在她被另一个年轻漂亮有背景的姑娘取代。 没毛病,她变了,只有尚修杰一直都没有变。 …… “尚修杰,我们离婚吧。”裴欣彤不咸不淡地对尚修杰说。其实早在尚家人翻脸无情那一刻她就该离婚的,可她居然傻乎乎的坚持了两年。 拿着报纸的尚修杰一动不动,置若罔闻。 裴欣彤一哂,直接抽走报纸,“离婚吧!” “哎……你说什么!”尚修杰才反应过来,心里咯噔一响。 裴欣彤嘲讽一笑,“离婚啊,我成全你,离了婚,你就又能娶新欢了。” 尚修杰先是不敢置信,接着是羞愧,避开她的眼神,“你乱说什么。” “我都看见了。”裴欣彤声音冷冷的,“敢做就得敢承认,这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婚姻应该建立在爱情上不是吗,既然不爱了,当然得离婚。” 此时此刻,裴欣彤脑海中响起了多年前庄秋语说的话:‘是不是别人也能堂而皇之地破坏你们的感情,只要成功,证明你们也没了感情,插足的那个人便没有错?’ 多年后一语成鉴。 她真的错了。 当年她肆无忌惮地践踏了庄秋语的婚姻。 现在,她的婚姻被尚修杰和另外一个女人肆无忌惮地践踏。 这就是她的惩罚。 尚修杰的脸红红白白,交错成一片,十分精彩。 她竟然知道了。 “尚修杰,你给我一句实话,我要不是裴家的女儿,你会离婚娶我吗?”裴欣彤很想知道,尚修杰对她的爱有几分是源于她的家世。 尚修杰难堪,“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听话头,和她的家世无关,但是裴欣彤已经不敢相信她了,那位女学生可不是什么穷学生。真够巧的,一次又一次,尚修杰爱上的都是比现任更有权势的女人。 裴欣彤深深看这尚修杰,有意还是无意为之,罢了,她已经不在乎了。 裴欣彤拿出离婚书,“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囡囡。你家这情况,根本不适合囡囡生活。这么说吧,你就算不同意,我抢也好偷也罢,一定会带走囡囡,我不放心你们。” 望着决绝的裴欣彤,尚修杰遍体生寒,没来由的恐慌,“彤彤,我错了。”尚修杰开始乞求裴欣彤再给他一次机会。 裴欣彤无动于衷,无意间看见了桌子上的报纸,目光一凝,她一把抓起报纸细看,越看越难以置信,这是她认识的那个庄秋语吗? 江苏扬州人士,离异……身份信息一点一点对上,裴欣彤心里生出巨大的荒诞感。 庄秋语向江苏政府捐赠十万银元用于建设小学……自学成才,广大教授,舒颜日化的股东。 离开尚修杰之后,原来她过的更好。 裴欣彤百般滋味在心头,片刻后抬眸看着神情比她更复杂的尚修杰,忽然笑了,“尚修杰,你是不是后悔了?” 第161章 民国下堂妇20 第161章 民国下堂妇20 后悔吗? 尚修杰不知道, 他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滋味, 总归不是什么好滋味。 被自己抛弃的前妻功成名就, 站在自己高攀不上的顶峰,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劈头盖脸甩了几十个巴掌。 他觉得庄秋语封建愚昧, 然而事实上, 庄秋语却取得了他难以企及的成就, 还是在化学领域,他擅长的领域。 尚修杰想起了很多前年在庄秋语院子外看见的那一堆书,庄秋语是为了他涉足化学领域。 到头来, 他一个海外留学归来的大学生只能在一所名不见经传的中学里教书。而庄秋语凭借自学成了教授,还学以致用创造出巨大的财富。 何其讽刺! 巨大的悲哀汹涌扑来,将尚修杰没顶, 他双眼放空, 彷佛三魂六魄都离体而去。 望着失魂落魄的尚修杰,裴欣彤想笑又想哭, 他后悔了, 后悔和庄秋语离婚娶了她。 裴欣彤掉头离开, 眼泪缤纷落下。 三天后, 裴欣彤和尚修杰离了婚,带走了女儿。 尚修杰并不愿意, 诚然他感情上出轨, 但是他觉得自己还是爱着裴欣彤, 也无法承受嫌贫爱富的指责。良心和本能剧烈挣扎,尚修杰夜不能寐, 熬得两眼通红。 不过尚老爷和尚夫人非常愿意。 裴欣彤把尚修杰和他那位富家女学生来往的事告诉了尚家父母。 两口子喜出望外,贫穷彻底磨光了二人的羞耻之心,这两口子本就不是厚道人,不然也不会在尚修杰第一次离婚时毫不作为。 就像他们当年为了攀上尚家喜闻乐见离婚一般,这一次,他们同样的喜闻乐见。 尚家夫妻坚信,他们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回来了。 面对这样的父母,尚修杰羞惭满面,在裴欣彤的讥笑下,抖着手签署离婚协议书。 曾经,尚家还为了孩子和庄秋语争执。 这一次,在裴欣彤提出要带走孩子后,无论是尚老爷和尚夫人都没有反对。 今时不同往日,当年他们家还有底气要求裴欣彤接受继子继女,现如今却生怕吓走好不容易攀上的高枝。 哪个女人喜欢一进门就当后母。 反正不过是个孙女罢了,还是个不怎么亲近的。 就这样,裴欣彤顺利带走了女儿,坐在火车上,裴欣彤泪流满面。 七年的感情就此结束,换来了遍体鳞伤。 “妈妈。”小女孩眼神惶惶,摸着裴欣彤脸上的泪水。 裴欣彤哭声一顿,连忙擦掉眼泪,幸好,她还有女儿。 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便是嫁给尚修杰,最不后悔的是生下女儿。 …… 前脚裴欣彤母女离开,后脚尚夫人就知道了报纸上的事,她不识字,但是架不住别人特意告诉她。 “这上面写的是阿元他娘吧。”来人似笑非笑,一脸的看戏。 尚夫人茫然。 来人体贴的将报纸上的报道转述了一遍,“诶哟,阿元他娘可真了不得,自学成才,居然当大学教授了,破格任命。真没想到,赫黛的香水原来是她做出来的,了不得哩。”嘴巴叭叭叭说个没完没了。 末了感慨,“阿元他娘是个有良心,发了财也不忘家乡,捐了十万个大洋出来,我的天爷,她得多有钱啊,十万个大洋说捐就捐了。” “十万大洋!”尚夫人高声。 对方更加来劲,“可不是,整整十万大洋,捐出来盖学校。她现在可了不得了,是大公司的股东,赫黛你总听说过,霍家二小姐开的那个公司,据说她有股份的。” 尚夫人脑子里轰隆作响,“怎么可能,你弄错了,秋语怎么可能。” “报纸上写的明明白白,怎么不可能,阿元他娘争气哩,自己熬出头了。”对方啧啧,斜着眼睛看尚夫人。 尚夫人喃喃,翻来覆去的不可能。 来人撇撇嘴,留下一句,不信自己看报纸去。 尚夫人哪里看得懂报纸,她问尚修杰去了。 尚修杰怔怔地坐在椅子上,裴欣彤和女儿都走了,整个家突然间变得格外冷清,冷清的让人身体也跟着冷起来。 尚修杰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木然,就像是丢了魂似的。 离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他真的不知道。 乍听尚夫人的问题,尚修杰面庞寸寸绷紧,放在双侧的双手握成拳。 尚夫人如遭雷击,“你早知道了。” 尚修杰一言不发。 “真的是秋语。”尚夫人难以相信,怎么可能,庄秋语怎么可能这么厉害,要是早知道,早知道……尚夫人内里翻江倒海。 尚修杰还是不置一词。 不过尚夫人已经确信了,真的是庄秋语,庄秋语发达了! 尚夫人脸色变了几个来回,赤橙黄绿青蓝紫,好不精彩。 足足安静了十几分钟,尚夫人望着尚修杰的眼睛说,“阿元阿宝十一岁了,不知道多高了。” 尚修杰慢吞吞抬起眼皮,直勾勾望着尚夫人。 尚夫人被他看得瘆得慌,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 “妈,你想的是阿元阿宝还是庄秋语,或者该说是庄秋语的钱。” 尚夫人瞬间涨红了脸,难堪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尚修杰定定望着尚夫人,“庄秋语现在有权有势,你要是找上门,她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尚夫人一哽,刚刚冒出来的去找庄秋语的念头刹那间被浇灭。当年他们那么对庄秋语,庄秋语怎么可能轻易原谅他们。 难以言说的懊恼充斥了尚夫人心脏,她又想起了尹绾,忍不住问,“那你和尹绾怎么样了?” 尚修杰的表情说不出的嘲讽,“妈,我离婚了,你是不是很开心?” 尚夫人愣了愣,开心是当然开心的,裴欣彤这个儿媳妇实在是太强势了,但是这么说出来好像也不大妥当。 一时之间,尚夫人倒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尚修杰又问,“妈,当年我和庄秋语离婚,你也很开心吧?” 尚夫人吃了一惊,“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你开心吗?” 尚夫人抿抿唇,比起裴欣彤,她更喜欢庄秋语,但是在了解了裴欣彤的家世后,开心占了上风,现在却后悔莫及。 “好端端,你说这个干嘛!”尚夫人不想回答这种没意义的问题。 尚修杰定定看着尚夫人,“你们都很开心,因为彤彤比庄秋语有权有势,因为尹绾比彤彤有权有势。不过现在你肯定后悔同意我和庄秋语离婚了,过几年要是尹绾失势彤彤发达了,你肯定又要后悔了。” 尚夫人脸色发僵,硬着头皮道,“你在胡说什么啊。” “那么我呢,我是不是因为权势才喜欢上她们,应该是的,原来我是一个嫌贫爱富的人。”尚修杰笑了笑,却只有嘴角在动,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 “你胡说什么。”尚夫人听不得他妄自菲薄。 尚修杰满脸的嘲讽之色,权势维系的缘分吗? 尚夫人终于意识到了儿子精神不对劲,却劝不进去话,只能干着急。 着急的除了尚夫人外,还有尹绾。 她是尚修杰的学生,才十七岁,娇养的富家小姐,天真充满幻想。被尚修杰忧郁的气质吸引,一头扎了进去。 起初,尚修杰是拒绝的,这不道德。 然他越拒绝,尹绾越心动,几次三番的示好。 鲜活明媚的小姑娘就像是一道阳光,照进了尚修杰晦暗的天空,尚修杰如何不心动。 他一面承受着良心的煎熬,一面与尹绾书信来往日渐亲密。 和裴欣彤离婚之后,尚修杰停了书信。 这可把尹绾着急坏了,都顾不得小心谨慎的原则,直接堵人。 然后就出事了。 这一幕被同学发现了,并且嚷嚷的人尽皆知,尹家自然长辈知道了。 做父母的鲜少有同意女儿和有妇之夫来往,还是个一无是处的有妇之夫。 在尹家人看来,尚修杰一把年纪只是个穷教书匠,家道中落有个抽大烟的爹,还是个离过两次婚的,可不是一无是处。 越调查越气,尹家深觉是尚修杰故意勾引涉世未深的女儿,妄图攀龙附凤。 想得美,黑道起家的尹父派人揍了尚修杰一顿不说,还让人在尚修杰脸上割了一刀。他不是爱勾引人吗,看他怎么勾引。 在家里闹绝食的尹绾终于被放了出去,畅通无阻地跑去找尚修杰,望着毁了容的尚修杰,尹绾惊呆了。 尚夫人一肚子恨,然而面对尹绾还得摆出慈善和蔼又可怜的模样来博取同情。 儿子工作丢了,脸毁了,这小姑娘就是他们家唯一的救命稻草。 这根救命稻草,尹绾不想当了。她喜欢尚修杰的才华,喜欢尚修杰的忧郁,也喜欢尚修杰的脸。当尚修杰的脸不在,其他都喜欢不起来了。 尹父冷笑,小姑娘家家懂什么情啊爱啊,还不是看人长得体面。要不是霍家上位后,律法严明,他都想弄死那个胆敢勾引女儿的癞□□,一个死人就不信女儿还能喜欢。尹绾不再闹了,乖乖的接受了父亲的安排出国避风头。 尹绾一走了之,哪管得上身后洪水滔天。 尚老爷尚夫人悔断了肠子,原以为是翻身的契机,不想竟是催命符。 尹父火气未消,这事闹得不小,女儿名声坏了,日后婚嫁都得降一个档次。越想越恨的尹父把气洒在了尚家头上。 讨债的人气势汹汹上了门。 抽大烟就好比抽大洋,尚老爷抽了两年,早把家底抽光了,家里能变卖的都变卖,要是其他人劝一句。尚老爷就说,这是我的东西我爱怎么花就怎么花。方姨太太也是因为眼看着家徒四壁了,包袱一收投奔出嫁的女儿去了。 眼下家里只剩下住的这座房子还挣钱,也被尚老爷偷偷抵押给了大烟馆。 一家三口被扫地出门。 尚夫人冲着尚老爷哭骂,“你怎么能这样啊!”扑上去厮打,这两年的生活几乎把尚夫人对尚老爷的敬畏消磨的一干二净,她也敢和尚老爷茭白了,不对打架还真是头一遭。 毫无心理准备的尚老爷挨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反手把尚夫人推了出去。 “妈。”尚修杰接住尚夫人,用那张毁了容的脸瞪着尚老爷。 说不上是害怕还是心虚,尚老爷转身闷头走了。 尚夫人抓着儿子的手呜呜呜呜哭,“我的命好苦啊,嫁了个大烟鬼,抽抽抽,怎么不抽死他算了。” 几个月后,尚老爷真的抽死了。 彼时尚夫人和尚修杰已经离开苏州,为了躲尚老爷,烟瘾上来没有人性可讲,为了烟资,尚老爷不断骚扰尚夫人和尚修杰,母子俩不得不离开苏州。 辗转得到消息的尚夫人笑了又哭,“为什么不早点抽死他。”这样他们还能省下不少钱,不至于连个容身之地都得租。 尚夫人环顾一圈简陋的的屋子,哭得伤心欲绝。 尚修杰一脸的麻木。 尚夫人顿时哭得更伤心了,自打毁了容之后,儿子就变了,宛如行尸走肉。 尚夫人甚至托了出嫁的女儿去找裴欣彤,希望裴欣彤能回来,也许儿子能重新燃起斗志。 然而,裴欣彤拒绝了,拒绝的毫不犹豫。 “一夜夫妻百日恩,她怎么能这么狠心。”尚夫人拉着大女儿的手哭天抹地。 尚家大女儿跟着唾骂裴欣彤。 哭了半响,尚夫人犹犹豫豫地开口,“你说庄秋语她会不会看在阿元阿宝的份上原谅阿杰。”不等大女儿回答,尚夫人自问自答,“阿杰毕竟是阿元阿宝的亲爹啊。秋语为了阿杰才学的那个化学,要不是阿杰,她也不一定走到这一步不是。” 这个念头在尚夫人心里扎根许久,日子越难熬,念头越强烈。 尚家大女儿想了想,“这世上哪有孩子不想爹的。”要是真能破镜重圆,她不仅能少一个负担还能沾上光,何乐而不为。 尚夫人也是这么想的。 谁还没个做梦的权利了。 不过现实会让白日做梦的人醒来。 尚夫人劝说尚修杰和她一块去广州找庄秋语。 一直死气沉沉的尚修杰猛地暴跳如雷,把尚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尚夫人委屈又伤心,最后拿着女儿资助的盘缠南下广州。 一路问到了赫黛公司,只还没见到阿渔,便被暗中保护阿渔的人抓了起来。 阿渔身边常年跟着一批保全人员,主事的队长出面说明情况。 阿渔轻哂,“我看她像是得了妄想症。”尚夫人来找她为何,用脚指头都能想到。 何队长一愣,对上阿渔冷淡的眼眸,心领神会。 异想天开的尚夫人被送进了南山的精神病疗养院。 阿渔可不想尚夫人大闹一场,坏了她的名声,进而影响阿元阿宝,血缘上来说,那是阿元阿宝的亲祖母,晚辈锦衣玉食,长辈吃糠咽菜,传出去不像个事。 尚夫人真的要疯了,声嘶力竭喊着自己没病,放她出去,谁理她。 不见尚夫人报信,尚家大女儿心急如焚的找上尚修杰,“妈是不是出事了?” 尚修杰:“我让她别去的。” 尚家大女儿哽了哽,“妈还不是都为了你。” “为我!”尚修杰毫不掩饰的讥讽,“她是为了让她自己过上好日子,前倨后恭,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 尚家大女儿尴尬不已,讷讷道,“妈就算有私心,也有几分是为了你啊,你就真不管妈了。” 尚修杰想不管,但那时他亲妈,尚修杰能怎么办,他只能拿着长姐买的票南下去找。 大海茫茫,毫无线索的尚修杰第一站就是去阿渔。 何队长对阿渔道,“庄小姐,尚修杰在找您。” 阿渔皱了皱眉头,她的时间很珍贵,并不想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便是奚落嘲笑的时间也不想浪费,有那时间不如多做一个实验,这样带来的成就感更高。 “送他去见他妈。”阿渔道,“我不想他们影响阿元阿宝的生活。” 何队长颔首:“您放心。” 何队长把尚修杰也送进了哪家疗养院,让人好好招待他们母子一番,直到一年后两人才被放出去。 何队长微笑着道,“我会派人监视着你们,但凡你们敢打着庄小姐母子三人的招牌耀武扬威。” “不敢,我们不敢了。”头发都白了的尚夫人头摇的像拨浪鼓,她错了,她不该来找庄秋语,她错了! 尚修杰麻木着一张脸,就像是一截木头。 何队长,“那再好不过。” 完事后,何队长回来复命。 阿渔点了点头,示意他下去,阿渔站在窗前往下花园里嬉闹的阿元阿宝。本想把这母子俩一直关着,省得他们蚂蟥似的甩不掉,但是想想以后让阿元阿宝知道了,也不是个事。 两个孩子不会怪她,这她有把握,但是亲妈把没病的亲奶奶亲爸关进疯人院整成了疯子,有点毁三观。 再来,让他们在里面待着,还得自己供吃供喝,凭什么,有时候毫无希望地在底层挣扎求生才是地狱。 …… 时间如水,转眼流逝。 一年又一年,阿元阿宝小学毕业了。庄秋谊和周晓峰结婚了。 战争已经结束,周晓峰在枪林弹雨中成长,军衔步步高升,已经是团长。 庄秋谊也在一次又一次的抢救中慢慢能够独当一面,成为一个合格的医生。 战争一结束,周晓峰便向庄秋谊求婚。 转眼,他们的女儿都周岁了,等小娃娃上学时,阿元阿宝也大学毕业了。 霍云芝兴冲冲上门来,话里话外都是咱们阿宝毕业了是个大姑娘了呢。 阿渔懒洋洋的,“毕业了,正好享受享受生活。” 霍云芝瞪她一眼,绷不住笑了,“好了好了,我不跟你兜圈子,我家傻小子央着我来的,两孩子谈了这么多年,也该把事情办了。”她儿子比阿宝大一岁,一直都是同班同学,本来她想送儿子出国读大学,但是阿宝恋家只想在广大上学,他那傻儿子生怕大学四年有野狼叼走了他的阿宝妹妹也留下了。左等右等终于等来毕业,立马来求她提亲。 阿渔慢吞吞道,“我听阿宝的。” 霍云芝笑了,“我家傻小子说,阿宝说说听你的,这意思你还不明白,阿宝心里是愿意的,就是小姑娘面皮薄,不好意思说。” 战争结束。 “我怎么觉得她是不好意思拒绝,所以让我来拒绝。”阿渔曲解。 霍云芝白了她一眼,“你这是要当恶丈母娘了。” 逗趣归逗趣,阿渔问过阿宝之后,答复了霍云芝。 心花怒放的霍云芝当即就安排起婚事来。 以两家身份,这门婚事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 新郎官出自数一数二的军政世家,背后还有财阀。 战争结束之后,内乱问题也被解决,全国实现统一,年纪轻轻的霍峋当选为第一任总统,任期五年,五年期满,他又连任了五年,现在还在位。霍峥是财务部长。霍云芝夫家也身居高位,而她自己是国内有名的女企业家。 新娘子也不遑多让,科技大佬的千金。 一开始出于保护阿渔的目的,阿渔的身份一直秘而不宣,随着战争结束,国际地位的提高,也不再需要藏着掩着。外人才知道除了化妆护肤外,这些年她还做了什么,治病救人的药,催泪瓦斯等战争武器,磷肥等农业产品。 门当户对,青梅竹马,天作之缘。 婚礼尚未举行,报纸已经报道这一场婚礼,各种揣测议论层出不穷,中式婚礼还是西式婚礼,婚礼在哪里举行,婚礼会是什么规模…… 乐此不彼,津津乐道。 …… 裴欣彤把报纸放回原位,妈特意藏起来是怕她看了难受吧。 难受说不上,不是滋味有点。当年她俯视的人站上了她想也不敢想的位置。偶尔的,裴欣彤会想,要是不离婚,庄秋语会是什么样,可能会在深宅大院里当贤妻良母,也有可能因为另外的契机功成名就。后者的可能性大一点吧,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尚家应该比她更不是滋味,错把珍珠当鱼目,这会儿怕是肠子都悔青了,活该! 裴欣彤扯了扯嘴角,走向厨房,女儿快放学了,她得赶紧做饭。说来还得感谢庄秋语,女儿读的那所小学就是她捐钱建造的。 …… 尚夫人心不在焉地搓洗着水盆里的衣服,一双手干瘦粗糙,都是这些年干活造成的。尚修杰废了,白天黑夜的躺在那一动不动,让他出去干活,他就像是聋了一样。 尚夫人哭过骂过求过,他都无动于衷。为了维持生计,尚夫人不得不找活干,她养尊处优了大半辈子,最后竟然沦落到替人浆洗衣服为生。 幸好啊,这地方没人认识他们。 没人知道他们曾经富贵一时,更没人知道庄秋语是他们家前儿媳妇,这样就没人会嘲笑他们了。 洗晾好衣服,尚夫人累得直不起腰来,在板凳上做了好一会儿,体力恢复后,又去做了饭,做完饭,她端着饭碗蹒跚着走进屋。 这是一间四处漏风的木屋,雨天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东西两个角落里放着两张床,东边那张床上躺着一个人,要不是胸膛起伏着,就像个死人。 “吃饭了。”尚夫人把饭碗放在床边的凳子上。 床上尚修杰转过身,脸上拿到贯穿了整张脸的伤疤因为疏于照料,日久天长之下越发狰狞,冷不丁见了,都得吓一跳,这也是尚修杰不愿意出门的一个原因。 尚夫人看着吃饭的尚修杰,忽然间想和他说说,“今天我去拿衣服,听见他们在说阿宝要嫁人了,小伙子的爹是将军,妈就是那个富可敌国的霍云芝。” 尚修杰吃饭的速度慢了一拍。 “没想到阿宝命这么好,能嫁进这么好的人家。”尚夫人继续说道。 尚修杰埋头扒饭。 尚夫人浑浊的双眼忽然亮了亮,“要是阿宝没被庄秋语偷走多好。” 尚修杰吃饭的速度加快。 “如果你们没离婚的话……”尚夫人又开始做梦了,每天不用干活的时候,她就开始幻想,这是她一天当中最开心的时光。 尚修杰面无表情,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如果。 第162章 民国下堂妇21 第162章 民国下堂妇21 “号外号外, 影后曼琳遭枪杀身亡!” 这一天上海大报小报都选择了这则新闻当头条, 一代美人香消玉殒, 可怜可叹, 惋惜之余更多的人讨论是谁杀了曼琳。 裴应有边吃早餐边看报纸的习惯, 看到这则新闻, 眉峰都没有多动一下。这个女人活着尽找他们家麻烦, 枕头风不可小觑。放任下去,只会越来越难缠。裴应早就起了杀心,在发现她和尚修杰来往的事, 裴应下了决心,这个女人不能留了。她那些相好的怀疑也没有真凭实据,生气会有, 但不会为了个死掉的女人大动干戈。 闷闷不乐坐在旁边的裴欣彤随意瞄了一眼, 看见标题,霎时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 一把夺过报纸。 餐桌上的其他人都被吓了一跳, 坐在她旁边的探头一看, 惊呼, “那女人死了。” 从裴欣彤口中,他们已经得知名动上海滩的曼琳竟然是尚修杰的前妻庄秋语。鉴于她的种种行为, 裴家人对她相当厌恶。 裴欣彤一目十行看下去, 只知道庄秋语被枪杀在自己的车内, 而她司机的尸体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被发现,这篇报道的记者猜测是有人乔装成司机下手, 至于真凶,巡捕房还在调查中。 是谁杀了庄秋语? 裴欣彤心头一紧,本能地看向自己的裴应,是大哥吗? 在座的这么想的不在少数,庄秋语和他们裴家不对付不是秘密,原由外人也清楚,他们还被阴阳怪气地打趣过。 裴应之妻瞧着气氛不对,打圆场,“一大早的别说这些晦气事,好好吃饭。” 一顿早饭,裴欣彤吃的食不知味。 用过早餐,裴应出发去上班,他去年调任上海。 裴欣彤咬了咬牙追上去,“大哥。” 裴应停下脚步,转身静静望着裴欣彤。 裴欣彤张了张嘴,想问又不敢问。 “别胡思乱想。”裴应声音温和,“我要去上班了。” 裴应不紧不慢地上了车,裴欣彤愣眉愣眼的站在原地,终究是没有问出口。 …… 尚家自然也知道了这桩‘喜讯’。 尚老爷捋着胡子,心里大松一口气,面上矜持矜持地压着,“我就说,她这样朝三暮四,早晚会出事。可叹庄家一门清贵,养出这么个有辱门楣的不孝女。” 尚夫人唏嘘,以前多好一姑娘,居然自甘下贱,转念又庆幸,儿子和庄秋语的事她也是知道的,为这,儿媳妇和儿子闹得不可开交,儿媳妇还一气之下带着孙女去了她大哥那边住。现在好了,人没了,两口子也闹不起来,能安安分分过日子了。 现实却是尚修杰冲到裴应的公馆质问裴欣彤。 “是不是你干的?”尚修杰眼底充斥着愤怒,满脸的阴霾。 裴欣彤如坠冰窖,“你怀疑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尚修杰咆哮。 裴欣彤:“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是吗?”她恨庄秋语,但是她从没有想过让庄秋语去死。她对庄秋语的情绪十分复杂,她可以指责任何破坏她婚姻的人,唯独没有立场指责庄秋语。 尚修杰稍稍冷静,“那是谁?”声音依然因为痛苦而尖锐。 前一刻还问心无愧的裴欣彤目光一闪,有点不敢看尚修杰的眼睛。 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尚修杰盯着眼神闪烁的裴欣彤,“是你大哥?” 裴欣彤面色一白,下意识否认,“不是的,我大哥不会做这种事。” 只一眼,尚修杰白看出她的心虚,他们做了整整四年的夫妻。 “是你大哥做的!”尚修杰愤慨,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突而起。 裴欣彤从未见过他这模样,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丝丝缕缕的阴凉顺着脚底板蹿上来。 难以描述的悲哀和愤怒充斥了她的胸膛,裴欣彤双眼发红,“尚修杰,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怒气高涨的尚修杰浑身一颤。 裴欣彤眼底一片水光,“尚修杰,你把我当什么了。” 二人不欢而散,裴欣彤依旧留在她大哥这里。 尚老爷和尚夫人心下不安,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裴家人会怎么想儿子,尚老爷示意尚夫人去劝尚修杰,“他闹什么,这事轮得着他来闹吗,不知所谓!” 尚夫人硬着头皮苦口婆心的劝尚修杰去裴家接回裴欣彤母女。 尚修杰置若罔闻。 愁的尚夫人嘴上冒泡,一面埋怨庄秋语死了都不让人省心,一面怪裴欣彤脾气大。 尚老爷坐不住了,生怕尚修杰热闹了裴家,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离婚了,裴欣彤也不愁嫁,还能嫁的更好,但是尚修杰却很难在娶到家世比裴欣彤显赫的老婆。将尚修杰大骂了一顿,避着他去裴家道歉。 尚修杰充耳不闻, 气得尚老爷直打摆子。 等着尚修杰服软的裴应更气,不知所谓的东西! 裴应看着憔悴的裴欣彤,半是气愤半是试探,“离了算了。”离了,他立马给妹妹找一个更好的。 “你这说的什么话。”裴应的太太王兰慧嗔一眼气头上的裴应,这孩子都有了,哪有劝离的,离婚到头来最伤的是孩子。 裴应黑着脸,硬邦邦道,“不离这么拖着,又算怎么回事。彤彤,你到底是什么想法,还想不想和尚修杰过下去,你给我一句实话,你想过,我让尚修杰来给你道歉,不想过了,咱们就离婚。你放心,孩子肯定跟着你,大哥给你找个比尚修杰更好的男人。” “越说越像话了。”王兰慧拍了下裴应。 裴应不满,“你少和稀泥,有些事就得说清楚,拖不得。” 王兰慧怔了下,眼望着裴欣彤。 裴欣彤人神交战,她是真的被尚修杰伤了心。但是离婚,这四年来,他们夫妻恩爱有加,还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从来没有红过脸,唯一的矛盾就是庄秋语。 两股念头剧烈拔河,难分上下,裴欣彤面容惶惶,看得裴应又气又心疼。 不等裴欣彤做出决断,尚修杰来接母女俩回家。 为了让尚修杰转过弯来,尚老爷负责骂,尚夫人负责求,软的硬的一起上,尚修杰终是挨不过父母这样的攻势,选择了低头。 在尚修杰低头之后,裴欣彤顺着台阶下了。她随着尚修杰回了家,谁也没有主动提及庄秋语,两个人都在努力维持着这段婚姻,在外人看来,他们和以前一样幸福美满,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有什么变了。 一晃眼,又是好几年,外战早已结束,内战进入尾声,程炳毅节节败退,作为心腹的裴应日子自然也不好过,整个人就像是两头烧的蜡烛,殚精竭虑,短短两年内头发白了一片,身体日渐空虚。 只是一场小小的感冒便倒下了,裴应不得不入院治疗,不曾想普通感冒恶化成肺炎,在这个缺少抗生素的年代,一场肺炎足可致命。 裴家的天几乎塌了,裴家人围着裴应的遗体几乎哭到晕厥,尚修杰搀扶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裴欣彤,低声安慰。 旁边的走道里偶有医生病人经过,薛倩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走过,口罩下的唇角,轻轻上扬。 在薛倩之前,她还有一个名字——庄秋谊。 她大学毕业时,国内正值抗战期间,和父母商议过后,她选择了回国略尽绵薄之力。有一天,她忽然恢复了所有记忆,立刻想办法寻找姐姐,得到的却是姐姐以及两个外甥尽数去世的噩耗,姐姐还有阿元阿宝,全都死了,还都是惨死。 血债总是要用血才能偿还。 “裴应死了,你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吧。”庄秋谊看着眼前的女子,“我给你准备了一些钱。” 秦萍是姐姐司机的女儿,杀手为了行事方便就像碾死一只蝼蚁一般杀了她的父亲。那些大人物永远都不会明白,蝼蚁虽小,也是另外一些人的全世界。在父亲惨死之后,秦萍一直在寻找真相,功夫不负有心人,阴差阳错下,让她发现了真相。 要不是秦萍的帮忙,自己也不会知道杀害姐姐的真凶是谁,她怀疑尚家怀疑裴家,但是并不知道是哪一个。 “你呢?” 庄秋谊笑了笑,“我还有些事要没做完。” “做完之后,你要去哪儿?” “回港城,我在港城也有事呢。” “港城怎么样?” 庄秋谊想了想,“其实和上海差不多。” “我没去过港城,等你忙完了,我和你一块去港城吧,反正我也没亲人了,去哪儿都一样。怎么样,欢迎吗?” 庄秋谊深深的望着秦萍,接受了她的好意,“谢谢。”她知道,秦萍留下是为了帮自己。 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没等庄秋谊秦萍她们找到合适的机会。程炳毅兵败如山倒,决定带领残部逃往台湾,以待来日。 尚家自然是也要跟着走,不然留下被清洗吗,国际上又不是没有这种先例。 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去台湾的船票一票难求。没了裴应,裴家地位一落千丈,更别提尚家了。 几乎是撒出去一半的家财才换来五张船票,尚老爷夫妻再加上尚修杰一家三口。至于姨太太和其他女儿,尚老爷是顾不上的了。 尚家顿时闹成了一团,几个姨太太哭爹喊娘的闹,给了庄秋谊和秦萍可乘之机,庄秋谊友情赞助了致昏睡的药物。 几个姨太太金条大洋珠宝一收,溜之大吉,这节骨眼上有谁会浪费时间来抓她们,她们又不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管他谁执政,只要安安分分的,就不信会被清算。临走最年轻的那位姨太太气不过还把船票全撕了,走走走,让你们走个屁。 庄秋谊和秦嫔把昏迷的尚家四口搬上车,驶向城外。纵然厌恶这个孩子,但是她不会对孩子下手,不然她岂不是变成了和尚家人一样的禽兽。 找了一个僻静地方把车停下,粗暴把尚老爷尚夫人以及尚修杰和裴欣彤拖下车。 秦萍弄来水把人泼醒。 骤然惊醒的四个人是茫然的,意识到环境之后惊恐至极。 他们争先恐后的呜呜呜,想要开口说话,奈何嘴巴里堵着布条,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秦萍看着庄秋谊。 庄秋谊把玩着锋利的手术刀,薄薄的刀片在月光下反射出清冷的光芒。 尚家四口惊恐欲绝地望着眼前的两个女子,看着看着,尚修杰忽然觉得身形略高的女人的眉眼似曾相识。 庄秋谊蹲下去,用手术刀抬起尚修杰的下巴,似笑非笑,“好久不见,前姐夫。” 尚修杰如遭雷击,庄秋谊,她是庄秋谊! 尚老爷和尚夫人也吓傻了,再蠢笨他们也知道庄秋谊来者不善。他们之间隔着庄秋语的血仇。 庄秋谊一眼扫过去,将尚家人的惊恐尽收眼底,没有故弄玄虚,直切正题:“阿元因为你们照顾不当夭折,不过你们付了赎金,是劫匪言而无信,最后那伙货=劫匪也被判了刑,阿元的账就算扯平了。” 话说如此,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放松。没了阿元,还有阿宝,还有庄秋语。 想起阿宝,尚夫人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庄秋谊接着说道,“我姐被你们逼着走上那条路,最后还被裴应杀害。” 尚家四口面无人色。 “裴应已经死了,这笔账扯平一半。还剩下一半,要不是你们欺人太甚,我姐绝不会走到这一步。还有阿宝,她是活生生被你们害死的。” 意识到什么的裴欣彤瞪大了双眼,大哥,大哥的死难道不是意外。 迎着裴欣彤不敢置信的目光,庄秋谊微微一笑,“你大哥是我们弄死的,只需要一点点病毒就能办到。” 望着悲愤的裴欣彤,秦萍冷冷一笑,“别在这装受害人家属,你大哥杀我爹杀庄家姐姐的时候,可没手软。” 庄秋谊友情提醒了一句,“她是我姐司机秦叔叔的女儿,你们都没想到过还有她这么一个人存在吧。呵,你们这些人,仗着权势就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不就是觉得不用付出代价吗?” 说罢,庄秋谊再不跟他们废话,也没闲情逸致享受猎物绝望。办完了事,她得赶紧撤,上海虽然乱成一团,应该没人有空管她的事,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早点离开上海早日脱险,她还得留着自己的命回港城算账。 庄秋谊干净利落地让她们付出了代价,用专业的手法挑断了他们的脚筋,咬牙切齿:“你们不是爱裹小脚,欣赏残缺美,我让你们欣赏个够。可惜我时间不够,就这样吧。一只脚是阿宝,另一只脚是我姐。” 轮到尚修杰时,庄秋谊话下手更重,阴测测道,“很痛是不是,阿宝也痛,我姐更痛。” 尚修杰两股战战,手脚并用想跑,却只能像虫子一样在原地扭动。秦萍踢了一脚,按住他,“你不是自诩新派人士,要破除封建冲破包办婚姻,怎么轮到自己亲女儿身上就不破除封建了,伪君子!” 最后是裴欣彤,庄秋谊冷冷凝视她:“我那么恨你,恨不得杀了你,但是我不会伤害你女儿。可你呢,你对不起我姐,你也有女儿的,你受过新式教育,你肯定知道裹脚是错误的,但是你出于各种考量选择了袖手旁观。” 惊恐、后悔、哀求等等情绪交织在裴欣彤脸上,自从阿宝夭折后,悔恨便如附骨之蛆挥之不去,要知道会造成这样难以挽回的恶果,她肯定会竭尽全力阻止,而不是碍于婆媳情分半途而废。 仓皇无助的裴欣彤试图后退,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庄秋谊面不改色地动手,她当过战地医生,见惯了血肉模糊的场面。 淡淡血腥气萦绕在小树林里,尚家四口躺在地上抽搐翻滚,嘴里发出高高低低的呼声。 庄秋谊没再多看一眼上车,对秦萍道:“走吧。” 她的仇报完了,至于是死是活都是他们的造化,以后他们混的好混的坏都和她无关。 那是他们的人生,她也有自己的人生。 第163章 失去光环的女主1 第163章 失去光环的女主1 一回到本体, 磅礴的功德之光蜂拥而来, 上个世界能做的事情特别多, 相应的功德也更多。 阿渔愉悦地甩了下更加蓬松柔软的新尾巴, 至于掉下来的旧尾巴, 掉就掉吧, 她已经掉习惯了, 哪天不掉她才要不习惯……才怪。心里并不这么想的阿渔面上一派从容,将上个世界的经历向庄秋语娓娓道来。 庄秋语一袭丁香色苏绣旗袍,安安静静地听着, 慢慢的神情随着阿渔的诉说变得生动起来。 真好,阿元阿宝健康长大,结婚生子。秋谊和晓峰喜结连理。她在乎的人都幸福着。对不起她的人也得到相应的报应。 明亮的双眸染上水光, 庄秋语深深一躬:“谢谢仙长。” 阿渔如往常一般送了她一缕功德之光送她去投胎, 惆怅地将尾巴收进储物戒,戒指里的尾巴都够做件法衣了, 可一个残酷的问题摆在眼前, 猫怎么穿法衣?! 哪怕是为了穿上漂亮的法衣, 她也得努力成仙啊! …… 阿渔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 又红又肿的痘痘布满整张脸,甚至蔓延到脖子以下, 有些已经渗出组织液, 看得人头皮发麻。长满了痘痘不算, 五官因为肥胖变形,身高一米七, 体重一百七,单位公斤,怎一个惨字了得。 就算她是一只猫,但是她的审美更高,宿主这形象委实辣眼睛。 阿渔面无表情地走出洗手间,翻出原主以前的相册,她得缓一缓。翻着照片,阿渔心平气和下来。原主桑榆并不丑,相反还是个大美人,拿过紫薇金杯的影后,怎么可能丑。桑榆五官精致,皮肤白皙,身材匀亭,气质又冷又飒,美得咄咄逼人,在美人辈出的娱乐圈都是出了名的高颜值。 “叮咚叮咚……”急促的门铃昭示着门外人的心情。 阿渔起身走过去,透过智能猫眼,见一个四十上下的干练女人立在门口,这是桑榆的经纪人俞佳湘 “桑……”饶是有心理准备的俞佳湘乍见阿渔还是忍不住被吓了一跳,先是是被阿渔惨不忍睹的形象,继而是惊讶她居然没戴口罩。要知道自打桑榆容貌身材出问题以后,她就不敢见人,能不见人就不见人,不得不见人必定全副武装。 想起来,俞佳湘一颗心就抽抽地剧痛,痛不欲生那种。桑榆是她一手捧出来的,凭她的美貌,凭她的演技,凭她的双商,如无意外怎么着也能红个十年。可偏偏就该死的出了意外,星途毁于一旦。 阿渔让开一步,方便俞佳湘进来。 俞佳湘下意识走进门,心思还在悲愤惋惜上,走了两步,忽然愣住了,扭头愕然看着阿渔。 阿渔也看着他。 俞佳湘不忍直视地扭过脸,她实在是没有勇气多看桑榆的脸,尤其是想起她曾经的容貌,对比太过惨烈。 扭开之后立刻想到她越来越敏感,俞佳湘强迫自己转回来,却见她神色如常,嗯,这个神色只能从眼睛里看出来,当前实在是难以在她脸上找到一块好皮肤,更无从说神情。 唯有一双桃花眼还勉强保留着几分曾经的风采,瞳孔颜色有些淡,琥珀一样的色泽。有人这样评价她的眼睛,平生万种风情,悉堆眼角。用粉丝露骨的话来说,被看上一眼就能石更。 阿渔静静凝视俞佳湘,目光不闪不避,从容坦然。 恍惚之间,俞佳湘似乎看见了巅峰时期的桑榆,自信从容,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她终于意识到违和之处,这段时日以来,萦绕在桑榆身上的自厌彷徨阴郁不翼而飞。 俞佳湘惊讶了,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这么想的,俞佳湘也就这么问了,她委婉道:“你今天状态不错。” 阿渔牵了下嘴角:“自怨自艾无事无补。” 俞佳湘一阵欣慰又一阵悲哀:“你能想明白就好,桑桑,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条条大路通罗马。”不管怎么样,总比一蹶不振的好。只要她挺过这一阵,不吃娱乐圈这碗饭,凭她的学历也饿不死。桑榆可是娱乐圈少有的高学历,美国常春藤毕业,国内娱乐圈头一份,为此还吸了不少学历粉。众所周知,这个圈子里的学历普遍不高。盘点娱乐圈高学历的帖子里,绝少不了她的名字。 “这阵子给你添麻烦了。”阿渔致谢,落魄后,围绕在原主身边的朋友鸟兽人散,只剩下那么三两个,其中一个便是俞佳湘,尽心尽力地帮助桑榆。 俞佳湘说我们之间客气什么。 寒暄两句,阿渔主动开口:“解约协议,湘姐你带来了吗?” 自然带来了,俞佳湘这次过来的目的就是解约,她面上浮现一丝不忍。桑榆形象一落千丈,代言被取消,还要赔付巨额违约金。 阿渔翻阅文件,确认没有问题后,一一签署。这一通文件签下去,桑榆这三年赚的钱所剩无几。 俞佳湘犹豫半响,想说又开不了口,桑榆现在是全网嘲,有一档真人秀节目反其道而行看中这一点,向公司发出邀约,想请桑榆当嘉宾,丑角也是个角。以桑榆之前的流量地位,运作得好,绝对能掀起一波收视率。公司答应了,派她来通知桑榆,这让她怎么开得了口。 “湘姐,你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阿渔问。 俞佳湘欲言又止,斟酌了又斟酌,还是小心翼翼地说了。她不说,公司一定会派其他人来说,到时候说的还比她难听。 阿渔似笑非笑:“还真是物尽其用。” 俞佳湘义愤填膺:“公司太过分了,这些年你为公司挣了多少钱,可你出事后,公司不说帮你公关,还要踩你一脚,简直下作。” 桑榆作为乾娱的当家花旦,虽然糊了,但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把人打入冷宫能理解,毕竟她失去了商业价值。可没这么作践人的,但凡要点体面的都干不出这种事来。 依她看,华总就是被卓曼茵灌了迷魂药,才能做出这么不着四六的决定。 “桑桑,”俞佳湘深吸一口气:“解约吧,你和公司只剩下半年的合同,违约金并不高。” 俞佳湘无比庆幸桑榆的先见之明,特意在违约金上留了一手,她入行属于玩票性质,一开始并没想到能走到这一步,所以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当时公司正值青黄不接的档口,鉴于桑榆个人条件太过优越,同意了她的要求。 “你钱要是不够,我先借你。”两人合作这几年,她这个经纪人也挣了不少,桑榆还是个大方,经常给她包大红包。 桑榆笑了下:“我是想解约了,钱我目前还够。” 俞佳湘松了一口气,桑榆精神状态已经十分糟糕,如果参加那档真人秀,她真怕桑榆精神崩溃走上绝路,圈子里不乏这样的先例。她拿桑榆当妹妹看,万不想桑榆走到这一步。 “你别跟我见外。” 桑榆:“真的够了,不够我会向你借。” 俞佳湘这才不说什么,又道自己准备跳去乾娱的对头飞滕,她是被乾娱寒了心,不敢再待下去了。 …… 俞佳湘走后,阿渔打开电视机调到西瓜频道,正在播放目前国内最火的一档综艺。 演技大比拼环节,谐星男嘉宾嘤嘤假哭:“曼茵你一个偶像派,还让不让我们这些实力派吃饭了。” 被cue的卓曼茵笑盈盈道:“都是周老师带得好,不知不觉我就入戏了。” 影帝周深弯了下嘴角:“小卓很有天赋……” 沙发上的阿渔翘了翘嘴角。卓曼茵是当下炙手可热的小花,走的是气质冷美人路线,和桑榆是同一种风格,两人还是同一个公司的。桑榆跌下神坛,卓曼茵快速崛起。 说起来,桑榆和卓曼茵还是亲戚。桑榆的继母是卓曼茵的姑姑。 低头捏了捏腰上的肥肉,阿渔皱起眉头,原主在国内国外的大医院做过无数次检查,却是一无所获。但是她把脉发现原主的身体极有可能被动了手脚,具体她需要设备验证。 桑榆的厄运便是起于她身体出现的种种问题。先是一年前,她开始失眠,白天黑夜都睡不好,长期的睡眠不足除了让她大把掉头发颜值受损,还影响了事业。 最夸张的一次,桑榆在一场巴黎大秀上竟然坐着睡着了,她坐在第一排,当着全世界面的表演坐着也能睡觉,彷佛在嘲笑这一场秀有多么无聊。 桑榆是懵的,她自己都难以相信她会做出这么不靠谱的事情来。事后,她想尽办法补救。 然而对举办方而言,桑榆的行为是赤裸裸的打脸挑衅。雷霆震怒的举办方将桑榆列为拒绝往来户。时尚圈同气连枝,桑榆上了各大奢侈品的黑名单。 同时消息传回国内,桑榆被全网嘲,黑段子满天飞。 一直以来,桑榆的形象都十分正面,高学历高颜值高演技,官方都夸过。 被捧得多高,摔得就有多重,落井下石的人一哄而上。 这是桑榆人生中的第一次滑铁卢,不幸只是个开始。 长期失眠让桑榆情绪变得易怒易躁,偏偏这时候,卓曼茵打着她表妹的旗号怒刷存在感,还截了桑榆一部电影。 娱乐圈里抢资源,再正常不过。 不正常的是卓曼茵私下挑衅桑榆,情绪不稳的桑榆抬手一个耳光,把卓曼茵打得更上一层楼,自己则雪上加霜。 后来,桑榆的胃口突然大增,她原本是个非常克制自律的人,可那一阵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完全控制不住食欲,整个人像是吹气球一样胖起来。体重暴涨的同时,桑榆狂暴痘。 照片外泄,全网哗然,谩骂嘲笑铺天盖地涌向桑榆。 这是一个看‘颜’的时代,娱乐圈更甚。 莫说外人,便是桑榆对自己的形象也万分厌弃,没有女人不在乎容貌,尤其是美人。 形象毁于一旦,娱乐圈再无桑榆立足之地,桑榆也没有精神再顾忌事业,她的抑郁症已经非常严重。桑榆解约退圈,想去国外好好治疗抑郁症。 卓曼茵却如影随形,频频出现在桑榆的生活中。 在卓曼茵的刺激下,桑榆情绪崩溃,开枪袭击卓曼茵,那把枪原本是桑榆为自己准备的。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子弹在即将射中卓曼茵那一刻,居然硬生生转了个弯。 没有人相信桑榆说的话,都觉得她装疯卖傻想逃脱法律的制裁。 在拘留所内,桑榆看着卓曼茵,声音喑哑:“你是个什么东西?” 卓曼茵似乎更美了,精致的巴掌脸,五官完美得彷佛经过上帝精雕玉琢,笑吟吟道:“桑桑姐,我是曼茵啊!” 一个月后,饱受抑郁症折磨的桑榆在拘留所内用一柄牙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第164章 失去光环的女主2 第164章 失去光环的女主2 乾娱大厦十六楼 卓曼茵和《美好的生活》节目组负责人赵良愉快签约。 “我们家曼茵年纪小, 你们可得多照顾点。”乾娱现任总裁华明承衣冠楚楚, 他笑眯眯的看着赵良, 言语间意有所指。很多平常的事情在节目方的剪辑下会变得面目全非, 多少明星被合作方坑过, 为此打官司维权的不在少数。 华明承今年刚30岁, 三年前从老华总手里接棒。虽然卓曼茵现在是乾娱当家花旦, 但是论理,还不至于劳动他一个总裁大驾光临。 赵良是个人精,哪里不懂其中含义, 华明承明摆着要给卓曼茵撑腰,这样的美人,换成他也愿意维护啊。 “卓小姐愿意参加我们的节目, 那是我们的荣幸。”赵良大嘴叭叭一通恭维。卓曼茵的粉丝出了名的凶残, 看桑榆,因为一个巴掌被追着咬到现在。桑榆的丑照满网飞, 卓曼茵的粉丝功不可没。 他就算要搞事情也不会拿卓曼茵开刀, 卓曼茵现在势头正好, 又有乾娱立捧, 前途不可限量,这种人应该交好。原本他是想拿形象尽毁的桑榆炒话题的, 黑红也是一种红啊, 有卓曼茵有桑榆, 肯定能掀起收视狂潮,可惜桑榆不肯参加。 寒暄几句, 华明承的助理和卓曼茵的经纪人曹建中一起送节目组的人离开会议室。 华明承理理胸前的温莎结,笑看着卓曼茵:“这节目班底很好,请的嘉宾都有咖位,播出后收视率不会差。” 卓曼茵轻轻浅浅地笑着:“华总看好的节目,怎么会差。” 华明承笑得更开心了,目光赞叹地望着卓曼茵,桑榆毁了,幸好还有卓曼茵,一样的有颜值有演技,要不了多久就能达到桑榆的巅峰时期,并且走的比桑榆还远。 想起桑榆,华明承一阵遗憾一阵恶心,鬼知道她怎么把自己弄成那副模样,多看一眼就反胃。 “原本节目组还邀请了桑榆,我想着她赔了这么多违约金,经济上肯定不宽裕,多少是个收入,要是表现好,还能挽回些人气。可她一口回绝,还要和公司解约。” 华明承装模作样地叹道,根本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桑榆好,而是为了卓曼茵。 卓曼茵容貌气质和桑榆相似,两人又是亲戚,刚出道时,卓曼茵捆绑着桑榆。这也是乾娱的意思,桑榆有成立自己工作室的意思,乾娱需要培养新人。 桑榆性子冷傲,并没把卓曼茵看在眼里,对公司的捆绑营销,不主动配合也没拆台,顺其自然。 谁能想到,短短一年的时间,桑榆遭遇滑铁卢,跌入谷底,而卓曼茵气势如虹,崛起的比桑榆当年还快。 以前,是卓曼茵给桑榆做配,现在全部颠倒过来,这种逆袭是很多人喜闻乐见的。两人同框,有的是话题。桑榆现在的形象会加倍衬托出卓曼茵的美貌,鲜花也要绿叶嘛。 华明承打的一手好算盘,奈何桑榆不配合,幸好华明承也有心理准备,虽然现在桑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但到底还残留着几分傲气。 “解约!桑榆想退圈。”一道声音在卓曼茵脑中响起。 卓曼茵不以为意,在脑中对系统道:“急什么,这个圈子是她想退就能退的。” “茵茵说的是呢。”系统甜滋滋道:“桑榆的女主光环已经非常微弱咯,只剩下百分之九了呢,茵茵加油。等她的女主光环彻底消失,你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啦,做国际影后,嫁顶级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呦~~~~~” 卓曼茵的嘴角往上翘了翘。 华明承看在眼里,了然一笑,曼茵嘴上不说,心里果然是不喜欢桑榆,看来自己这一安排讨好了美人。 他喜欢卓曼茵,美人谁不喜欢,可惜还没追上,不过他相信终有一天会追上,早晚的问题。 “桑桑姐何必这么冲动,下次见到她,我好好劝一劝她。”卓曼茵蹙了蹙眉头:“等她调养好身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华明承:“我也是这么说的,可她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你还是别去触霉头了,万一她又发疯怎么办?” 卓曼茵心道,她求之不得,把视频照片往外一放,女主光环肯定又会弱上几分。她很想知道,彻底得到女主光环之后,她会美到什么地步。 “不会的,那一次桑桑姐也不是故意的,她就是心情不好。” “你啊把人想的太好了,你红的这么快,她能不嫉妒你,她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你可一定要留个心眼。”华明承顺着她的话说,右手拍了拍卓曼茵白嫩的手背。 卓曼茵若有所思一般点了点头。 恰在此时,门上传来敲门声,是曹建中他们回来了。 华明承意犹未尽地收回手,回味一般摩挲了下手指,又嫩又滑。 “嘿嘿嘿嘿,”系统发出猥琐的笑声:“华明承舍不得洗手了。” 卓曼茵眼底滑过一道笑意。 离开公司这一路,但凡遇上的人,都退到边上让卓曼茵一行先走,伴随着或恭敬或兴奋的“卓老师。”“卓姐。” 众星捧月的卓曼茵昂首挺胸,踩着从容地步伐将这一些羡慕嫉妒甚至恨抛在身后,她喜欢这样的目光。 这是她之前二十年的人生里可望而不可求,现在唾手可得,还会更好。不久的将来,她会成为这个世界的新女主,站在世界之巅,让曾经看不起她的那些人仰望她。 下午,卓曼茵还有一个封面要拍,一坐进保姆车,卓曼茵便闭上眼。 想说点什么的经纪人曹建中把话咽了回去,示意其他人别出声。 曹建中喜滋滋靠在椅背上,看样子,桑榆是要退圈了,也是,她现在这幅尊容,想混也混不下去。桑榆一退,曼茵就能彻底甩掉‘小桑榆’的标签。纵然桑榆已经糊到全网嘲,但还是有一波人抓着这一点嘲讽曼茵。 忽然,曹建中又有点唏嘘,绝代佳人落到这个下场……真爽!作为卓曼茵的经纪人,他比谁都希望桑榆陨落。 望着闭目养神的卓曼茵,曹建中双眼放光,他相信自己的人生会随着卓曼茵更上一层楼。 很巧,卓曼茵也是这么想的。 闭上眼的卓曼茵不是在休息,而是在脑中和系统对话。 “茵茵,药效只剩下四个多月了,一旦药效过了,桑榆容貌恢复,女主光环肯定会恢复一些呢,到时候我们会被反噬,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们一定要在这四个月内彻底夺走她的女主光环哦。彻底得到女主光环后,我们就再也不用担心反噬啦。”说着骇人听闻的内容,语气却俏皮又可爱。 卓曼茵道:“我知道,还有四个月,足够了。”她的系统能量来源于桑榆,准确来说是桑榆身上的女主光环,系统可以吸收女主光环化为自己的能量。而这些能量可以为她所用,她的美貌,她的演技便是系统赋予的。 一年前的她,还是一只丑小鸭,身材臃肿满脸痘痘,就和现在的桑榆一样。打她记事起,她就胖,小时候勉强能说一句可爱,可她越大越胖,到了青春期,还疯狂长痘痘。又胖又丑的她成了同学们嘲笑孤立的对象,勉勉强强中专毕业,却连一份像模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 她爸求到她姑姑身上,她姑姑嫁到魔都,姑父开了一家公司,生活条件不错,姑姑答应帮她安排一个工作。就这么的,她来了魔都,还见到了国民女神桑榆。 桑榆比电视上还漂亮,说不出的漂亮,一举一动赏心悦目,她那么瘦皮肤那么好,别说痘痘,连毛孔都看不见。惊艳之余,她想挖个洞钻进去。为什么有人可以这么漂亮,而她却这么丑陋。 “因为她是女主啊。” “你想变美吗,你想当万人迷吗,你想走上人生巅峰吗?” 是系统将从她绝望的深渊里拉了出来,系统还慷慨地将备用能量借给她。 至今卓曼茵还记得那一刻,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脸上的痘痘痘印痘疤痘坑快速消失,水桶一般的身体一点一点瘦下去,她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干净皮肤正常身材。更神奇的是,没有人对她的变化感到惊奇,彷佛她原本就该是这个样子。 毛骨悚然的同时更多的是狂喜,她得到了一个逆天的系统,就像系统说的,她会走上人生巅峰。 “这些能量只能维持一年,如果茵茵想继续维持现状的话,需要不断补充能量哦。只要有足够的能量,茵茵以后还能比桑榆还美的呢。” “怎么补充?”卓曼茵迫不及待的问,哪怕要用她的命作为能量她都愿意。 “女主光环。” 在系统的帮助下,她‘巧遇’落魄的宋景耀。 系统说,宋景耀未来会成为国际有名的鬼才导演,除了惊人的才华外,他还是国内排名前十的宋氏集团的少爷。只是他无心商业一心电影,宋景耀和父母打赌,不依靠家族的关系自己要是三年内拍不出一部票房十亿的电影,便乖乖回家。就是传说中,不好好拍戏就要回家继承亿万财产的那种人。 她假装不知道宋景耀的真实身份,靠近他安慰他支持他,终于让宋景耀爱上她。 原本,宋景耀是桑榆的命定姻缘,被她撬走之后,桑榆的女主光环顿时减少了百分之十。 这百分之十的能量,大部分还给了系统,剩下的一半用来调整自己的容貌,另外一半她从系统那换了一份时效三个月的失眠药。她不能直接或者间接伤害桑榆的性命,但不致命的药物没有限制。 卓曼茵嘴角微微上翘,桑榆的女主光环越来越弱,系统得到的能量越来越多,她能做的事情也越来越多,桑榆的女主光环就更弱,良性循环,现在桑榆只剩下百分之九的女主光环,归零之日,指日可待。 第165章 失去光环的女主3 第165章 失去光环的女主3 乾娱官方微博宣布了桑榆解约的消息, 一刻钟后, 阿渔上桑榆的微博发了一条微博, 两个字——再见。 阿渔笑了笑, 终有一天会再见。她可是答应了桑榆要重回巅峰的。 “呵呵呵呵呵呵, 丑八怪终于退圈了。” “要是我长那样早就自杀了, 她怎么还有脸活着。” “丑逼你好, 丑逼再见。” “净化娱乐圈。” …… 类似的恶意满满的评论占据绝大多数,桑榆曾经有多红,黑粉就有多多。除了她自己的黑粉, 还有粉转黑的,对家的粉,以及路人。在这个圈子里, 丑就是原罪。 在不堪入目的评论里偶有几条唏嘘感慨的, 也很快就被淹没。 桑榆微博下几千万的粉丝剩下十分之一不到,其中还有大量微博赠送的粉丝, 真正的粉丝就更少的可怜了, 剩下这一部分还不全都是支持桑榆的。 从全网追捧的国民女神变成全网嘲的丑八怪, 众叛亲离不外如是。 阿渔顺手翻了下网上有关桑榆信息, 很多无中生有的中伤,几乎都配上她的毁容照, 还被恶搞成各种表情表。传播这些照片的人可能并非个个都是恶意, 只是跟风凑热闹, 然而他们随意的一个行动却成了压在桑榆身上的一根稻草,为桑榆的抑郁症添砖加瓦。雪崩的时候, 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阿渔轻叹一口气,把说的最难听的那几个一一截图保存,诽谤是一种罪,她会让这些人为他们的口业付出代价。 接着,阿渔在输入框内键入卓曼茵的名字,把卓曼茵网上从小到大的照片都看了一遍。 从小到大都是美人,五官精致,身材袅娜,气质出色。 阿渔勾了下嘴角,卓曼茵眉宇彷佛巅峰时期的桑榆,不只是颜值,身材,气质都有些像。刚出道时,卓曼茵就是捆绑着桑榆出道,打着小桑榆的噱头,两人相像正常。 只有阿渔知道这很不正常,卓曼茵原本并不长这个模样,邪门的是,所有人都觉得卓曼茵就长这样,便是桑榆本人也这样认为。 当她成为桑榆之后,加渚在桑榆记忆上的障眼法消失,阿渔想起了卓曼茵原本的模样。 因为卓曼茵的姑姑是桑榆继母的缘故,桑榆见到卓曼茵寥寥几面,卓曼茵的形象也就比现在的桑榆略好一些,肥胖以及密密麻麻的青春痘,因为形象问题,卓曼茵性子自卑又敏感。 直到一年前,再次出现在桑榆面前的卓曼茵,瘦了,皮肤好了,人也自信了,与上次见面只差了半年,她整个人脱胎换骨一般。有点常识的都知道,哪怕是抽脂拉皮,也不可能在半年的时间内瘦下两百多斤还毫无副作用,同样的,皮肤治疗也需要时间。 当然,彼时的桑榆不可能意识到这一点,在她看来,卓曼茵原本便是这样。 就这么的,几乎每一次见面,卓曼茵五官身材都在改变,毛骨悚然地变美,越来越像桑榆。 加上会拐弯的子弹。 卓曼茵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外挂,黑科技还是异能? 桑榆身体出现的种种问题,十有八九和卓曼茵有关。 “啧。”有点棘手,现在的她可是个收入缚鸡之力的凡人来着。而对方拥有远超这个时代的外挂,并且对她恶意满满。 细细回忆一遍,阿渔没有发现桑榆何时何地得罪过卓曼茵,可卓曼茵却恨极了桑榆一般。哪怕她已经功成名就,而桑榆身败名裂患上严重抑郁症不得不出国治疗,即使如此,卓曼茵都不肯放过桑榆,追出国想方设法地再踩桑榆几脚。 阿渔感觉得到,卓曼茵想刺激桑榆自杀,抑郁症的尽头是死亡。 阿渔若有所思,卓曼茵神通广大,能让桑榆神不知鬼不觉地变成这幅模样,难道没办法不着痕迹地杀了桑榆?是想慢慢折磨还是不能? 阿渔比较倾向于后者,每个世界都有的自己的意识,在无形之中维持着世界的平衡。譬如她妖力全无,同时受到无形的规则束缚,她不能看谁不爽就直接弄死谁,哪怕她有一千种办法。她必须通过这个世界的规矩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并且得刑罚得当,否则会沾上因果反噬自身。 卓曼茵的外挂想来也有限制,不能为所欲为。 如果她所料不差,那她就放心了,只要不能凭空弄死她,总有一天她会找到克制卓曼茵的方法。 阿渔关掉网页,开始写人造子宫的报告,这门技术她在另外一个世界研究过,已经十分成熟投入使用,是一项非常有实际意义的技术。她想当做敲门砖,从而借点力。 两天后,阿渔拨通了一位关系不错的学姐的电话,桑榆大学学的是生物技术,她就读院校的这个专业在国际上排名十分靠前,人才辈出。 姜茜接到她的电话十分惊喜,惊喜之中又透着小心翼翼:“桑榆,你还好吧?” 阿渔笑了下:“现在还不错。” 姜茜就说那就好那就好。 “学姐,我想请你帮个忙。” 听明来意,姜茜愣了一下,桑榆让她看一份报告? 她这学妹毕业后进了与专业风马牛不相及的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他们圈子里羡慕有之鄙视有之,姜茜倒是平常心对待,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自由,不过还是稍微有些惋惜的,桑榆成绩出色,如果继续深造走科研方向,应该会有所成就。 不曾想一年前她身体接连爆出问题,事业生活一落千丈。姜茜见过流出来的那些照片,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桑榆,要知道在校期间,她是公认的美人,有东方精灵的美称。 愣了一瞬,姜茜一口应下,心道,星途毁于一旦,桑榆这是想重拾专业,这也不错。不过她中断了四年,想追上来怕是有些吃力。 这么想着,姜茜打开邮箱看起来,看着看着,她眼睛越睁越大,满满的震惊。 半个小时后,阿渔接到了姜茜打回来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姜茜兴奋地语无伦次。 阿渔轻轻地笑了,早在上个世纪,就有科学家提出人造子宫的设想,发展至今已经有科学家发明出类似子宫的‘生物袋’,并且成功孕育出小羊。不过现阶段的技术离让受精卵在人造子宫中健康发育出生,将女性彻底从生育中解放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这只是我的一点设想,可行性上还不确定。” 成熟稳重的姜茜这一刻就像个孩子,都哇哇叫了:“你不是混娱乐圈了嘛,我去,你混什么娱乐圈啊,你就该混科学圈的,你早干嘛去了,浪费了这么多年。” “我马上发给我老大,你等我的好消息。”姜茜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 坐在椅子上的阿渔转了转手机。不一会儿,电话响起来,是姜茜。 姜茜说,张院士要和她通话。张凤和院士,妇产领域的泰斗,人造子宫是她的研究方向之一。 几句话下来,张院士嫌弃电话里说不清楚:“方便的话我们见面谈一下。” 阿渔看着厚厚的窗帘,窗帘是为了防范无孔不入的狗仔,这些人为了拍桑榆的丑照,连无人机都用上了。 “我住处周围都是狗仔和黑粉,出门不大方便。”她一出去那些人就会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鬣狗扑上来,摄像机直接往脸上怼。 “黑粉?”张院士知道狗仔,但是黑粉这么时髦的东西真的不知道。 旁边的姜茜连忙解释。 张院士果断道:“你住哪儿,我让人来接你。” 阿渔报上地址,愉快地挂上电话。卓曼茵拥有神奇莫测的力量,且现在两人地位极其不平等。她可不得给自己找一顶保护伞,这一次她想借用国家机器的力量。还能好好研究下身上的问题,哪里的设备能比中科院更先进。 阿渔以十二万分的戒备渡过了一天,中间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 为了躲避狗仔和黑粉,桑榆一度换过很多住所,但是每次都能被爆出来,哪怕是避出国,那些人也如影随形,还有卓曼茵,她总能准确无误地快速找到桑榆。 阿渔怀疑卓曼茵通过某种手段监控着桑榆,只是不清楚这种监控到什么程度,是不是一举一动都在她掌握之中? 如果是的话,卓曼茵应该已经知道她在做的事,卓曼茵那么恨桑榆,怎么可能允许她翻身。 不以为虑,还是没开始行动,或者压根没有发现? …… 此时此刻,卓曼茵刚刚睡醒,昨晚她参加了一场酒会,回到家已经凌晨,沉沉睡去,被系统叫醒。 “茵茵,茵茵!” 卓曼茵迷迷糊糊睁开眼,抓了一个枕头抱在怀里,语气不大好,任谁被吵醒都会不爽:“怎么了?” “桑榆离开家了呢。” 卓曼茵依旧闭着眼,随口道:“挺好的啊,她缩在龟壳里,想搞事情都搞不起来。”再拍些她的丑照,弄点事情出来,桑榆最后那点名声也就差不多没了,美貌、事业、名望……都属于女主光环的一种。 “她难得出来一趟,茵茵不去偶遇一下吗,你们俩一起出现,会更加衬托出你的美貌哦!” 趴在枕头上的卓曼茵翘了翘嘴角,她喜欢和桑榆同框,也喜欢粉丝拿她和桑榆对比,可这会儿她更想睡觉,她好困:“下次吧,我好困,想睡觉。反正她又跑不了,以后再去找她就是了。再说了,还有狗仔在,肯定会拍到好多照片,也许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女主光环就会减弱啦。” “好吧,那茵茵你好好休息哦!么么哒~” 卓曼茵嘟了嘟嘴回应:“么么哒~” 一个多小时后,卓曼茵又被电话吵醒,她气呼呼拿起手机,一看是经纪人曹建中,语气硬邦邦地问什么事? 听她这语气,曹建中就知道她没睡好,大小姐起床气特别重,不过这是摇钱树得哄着。 曹建中没往心里去,提醒她不要忘了下午要出席一个活动。 卓曼茵还真的忘了,她痛苦地抹了一把脸,外人看着当明星风光,但是忙成狗,不过她宁愿这样忙,总比以前狗都不理的好。 看了下时间,卓曼茵吩咐:“那你来接我吧。” 曹建中又道:“今天桑榆离开她那窝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物业都不怎么管的,这次物业居然出面把狗仔都赶了出去。” 桑榆虽然糊了,但是还有一定的流量,容貌衰败成她这样在娱乐圈实属头一份,迎合了一部分人落井下石的心态,所以有不少狗仔会盯梢,希望拍一些‘惊悚照’。 “照片没拍到?”卓曼茵顿时清醒了。 曹建中:“没有。”那几个狗仔里有和他关系好的。 “那几个黑粉呢,他们不是住在桑榆家附近。”卓曼茵声音骤然高亢。 曹建中被她吓了一跳:“我不知道啊,我问问小丁看。” 那几个桑榆黑粉恰好是卓曼茵的铁杆粉,其中一个家里有矿,就带着小伙伴搬到桑榆附近,孜孜不倦的蹲守,时不时在粉丝群里实况转播。 曹建中一个电话过去问管理群的助理小丁。 窥了屏的小丁回:“哦哦,曹哥。桑榆这次请的保镖特别彪,直接抢手机删照片。那几个粉丝在群里都骂疯了,还说要报警,我压下去了,闹开了,卓老师脸上也不好看。”富二代走哪儿都被捧着,踢到铁板出离愤怒了。 “你处理的对。”这种事好说不好听的。 一听没拍到,卓曼茵语气不悦,白瞎了一个机会,废物! 挂上电话,卓曼茵再没了睡意,一边脱睡裙一边问系统:“桑榆去哪儿了?” 凹凸有致的胴体在灯光下泛着莹白的光泽,宛如最上等的羊脂白玉,卓曼茵欣赏着自己完美无瑕的身体,心情好转,等她彻底吸收女主光环,她的颜值身材还能再上一层楼。 “还在移动中,看不出目的地呢。”系统回。 系统可以实时定位阿渔的行踪,但是并无法监控阿渔的一举一动,所以并不知道阿渔的下一步计划。 走近洗手间的卓曼茵猜测:“她是不是要出国,听说她抑郁症挺严重的了。” “有可能呦,国内这情况,她想安心治疗都不可能。” 卓曼茵哼笑一声:“在国外她也别想。” 彻底夺走桑榆的女主光环只是第一步,要想高枕无忧,桑榆必须死,不然一个不小心,女主光环又回来了。桑榆毕竟是女主,被这个世界所钟爱。 “有茵茵在,她休想。” “待会儿我去群里放个消息。”她有一个小号专门用来放桑榆的行踪,方便狗仔黑粉找到桑榆。 “茵茵是我遇上的最聪明最能干的宿主啦,能遇上茵茵,统生有幸!”系统吹彩虹屁。 “油嘴滑舌。” 卓曼茵一边淋浴一边和系统谈笑风生。 “桑榆不动了!” 卓曼茵漫不经心的问:“机场?” “中科院魔都分院!” “她去……”大吃一惊的卓曼茵话说到一半,泡沫流入眼睛,辣的她叫了一声,赶忙冲洗,不防着急下脚底打滑。 “啊——砰。”一头撞在浴室玻璃上。 系统:“……茵茵,你还好吧?” 卓曼茵:头晕,头疼,想吐! 失去光环的女主4 失去光环的女主4 卓曼茵这一跤摔得七晕八素头破血流, 鲜血随着流水晕染开, 整个浴室就像个凶杀现场。 卓曼茵尖叫一声, 胡乱摩挲自己的脸, 确信没伤在脸上, 顿时如释重负。 系统:“茵茵别担心, 伤在头皮上, 只是轻伤。” 卓曼茵:“我下午要拍广告,你能不能马上消除我的伤?” 系统声音万分歉疚:“嘤嘤嘤,对不起, 茵茵,我现在功能不全无能为力,我好没用的, 嘤嘤嘤……不过等我们彻底吸收女主光环之后, 我就可以啦,我还能帮你做好多事情哒。” 卓曼茵失望, 自从得到系统之后, 她看了很多有关系统的小说, 里面的系统神通广大无所不能, 不像她这个系统,只能修改她自身条件。难得提供几瓶药, 还得她自己冒着风险喂给桑榆, 而不能像游戏技能似的, 点了就能生效。 “茵茵,你快打电话给曹建中。”系统提醒。 缓了好一会儿卓曼茵才吸着凉气爬起来, 用毛巾捂着脑袋趿着脱鞋离开浴室,她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给曹建中。 “伤到哪儿了?”曹建中心急如焚,桑榆惨不忍睹的脸不由自主浮现在眼前,艺人的脸就是她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桑榆掌掴卓曼茵打记者砸摄像机这些黑料其实都算不上什么,最重要的是她的脸毁了。要是她没毁容,再作上一百倍,也有的是颜狗昧着良心夸真性情。 卓曼茵言简意赅:“头上,不严重。” 曹建中放了半颗心,急声:“曼茵你先自己简单包扎下,药箱在哪儿你知道吗?你别自己去医院,我通知医生过来。” 要是这么去了医院,不定被传成什么样。 “我知道,我又不傻。”心情不好的卓曼茵语气梆硬。 曹建中悻悻:“那我先和广告方联系下。” 卓曼茵嗯了一声,直接挂了电话。 握着手机的曹建中脸色变了一个来回,他深吸了一口气,挤出惯用的笑容,拨出广告方的电话。 对着镜子简单处理了下伤口,卓曼茵就问系统:“桑榆她去中科院干嘛?难道她要去告发我。”做贼的人难免心虚,卓曼茵太知道自己的匪夷所思,要是中科院知道她有系统,肯定会把她抓起来切片研究。 “茵茵别自己吓自己,桑榆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去告发。” 心惊胆战的卓曼茵一想,对啊,这个世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变化,桑榆不知道,其他人也不知道,告发个屁! 登时,卓曼茵心安几分,疑惑:“那桑榆去中科院干嘛?” 系统猜了个比较靠谱的,说桑榆是不是想找中科院的人查查自己的身体。 卓曼茵顿时又急了。桑榆要是治好了,容貌恢复,女主光环肯定加强,那她就会被反噬。 “茵茵放心,那些病毒远比现在的医学水平先进,没人能发现,就算发现了也治不好。你看,她找了国内国外这么多大医院,不都无济于事。” 卓曼茵又放下心来,心脏做了一回过山车,卓曼茵迁怒地骂了一句:“穷折腾,她倒是能耐,中科院里也有认识的人。” 不禁有些酸溜溜,这个层次的人,有可能是她上大学时认识的。桑榆能那么红,学历起了极大的帮助,非常刷路人好感。出于桑榆有,她也要有的心态,她让系统花了不少的能量也给她安排了一个魔都f大在校生的身份。因为年龄,安排了大四,大四没课方便她拍戏,再过两个月她就能拿到毕业证书。这份学历帮她吸了不少粉。 “她认识再多人也没用,茵茵别生气啦,生气会长皱纹的,你的粉丝可不得心疼坏了。” 卓曼茵被它逗笑了。 …… 张凤和院士五十上下,非常典型的高级知识分子形象,她已经在姜茜处大概了解阿渔的情况,还上网看了看照片。见了阿渔本人,心下有些惋惜,不过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张院士主动伸出了手:“你好。” “张院士好。”阿渔也伸出了自己胖乎乎的爪子。 客套两句,张院士迫不及待地进入正题,那份报告上的几个观点让她茅塞顿开:“有关你写的那份报告,我有几个问题……” 身后的姜茜将打印出来的报告放在中间的茶几上。 这一场谈话足足进行了四个小时,张院士越谈越兴奋,直接问阿渔要不要进她的实验室。张院士有这个权利招人,不过要经过严格的背景调查,毕竟他们这地方涉及许多机密,不是说进人就能进的。 阿渔自然愿意,她本意如此。 张院士:“这一段时间,你可以把你的想法再完善一下,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 阿渔点头,露出为难之色。 张院士疑惑:“怎么了?” 阿渔很是不好意思地说道:“是这样,我的住处附近经常有狗仔盘桓,而且手机和电脑也有过被攻击的经历。” 这可是个大问题,张院士顿时严肃了。 这时候,一直乖乖当听众觉得受益匪浅的姜茜主动开口:“桑榆,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先住我那怎么样,我那边安保不错,网络也非常安全。” 姜茜住在单位提供的公寓内,两室一厅。她那地方住的都是国家科研人员,无论是硬件还是软件上的安保都属于一流水平。 正中阿渔下怀,客气两声,阿渔说了一声:“那就打扰你了。” “跟我客气啥。” 张院士开心了:“这样好。” 张院士想了想,尽量委婉地表示,自己有几个不错的医生朋友,要不要介绍阿渔去看一看。以前多漂亮一小姑娘,可惜了。 病是肯定要看的,但是找了这么多国内外有名的医生都于事无补,阿渔怀疑卓曼茵做了手脚,再看医生怕是没用,她更想自己研究,对自己医术,她相当有自信。 阿渔垂了垂眼睑:“已经看过很多医生了,”报了几个名字,都是业内鼎鼎有名的大佬,她苦笑了下:“药吃的比饭还多,身体有些不受不住了,我想缓一阵子再说。” 张院士便不再提这一茬,温声安慰:“也好,你好好修养身体,不要熬夜,饮食也注意清淡健康。现在医学这么昌明,你千万不要放弃。” 阿渔笑着点了点头。 阿渔就这么的在姜茜的公寓内住下来,期间难免迎来一些好奇,不过住在这的人素质都偏高,好奇归好奇,礼貌上无可挑剔。 所以阿渔住的很惬意,虽然她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但是也不想被当成猴子指指点点。 她自己坦然自若,旁人反倒高看一眼,见怪不怪之后,也就那么一回事了。 阿渔的日子平静如水,卓曼茵日子就没这么好过了。 因为脑袋受伤,她不得不停工,本就心情不好,又发现阿渔住进安保严密的中科院家属楼,整个人都不好了。 “三天,她居然在那里待了三天,一次都没出来过,她打算在哪儿住多久,住四个月吗?”卓曼茵气急败坏地在客厅里来回走。四个月后,黄花菜都凉了。 系统也不安,事情超出掌握的烦躁不安。 卓曼茵怒叫:“她到底想干什么?” “茵茵先别急,要不你给你姑姑打个电话,让她探一探桑榆的口风。” 卓曼茵脚步一顿,拿起吧台上的手机打给她姑姑卓黎。 当她还是丑小鸭的时候,她和她姑关系一般,她知道她姑看不起他们一家,不过在她变成白天鹅之后,她姑对她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轮到她对她姑淡淡的。 “茵茵啊。”卓黎声音热情洋溢:“我刚从网上知道你受伤了,要不要紧啊?” 卓曼茵讥诮地撇了撇嘴,耐着性子道:“小伤,没事了。” 卓黎一幅放了心的语气:“那就好,你在家里休息吗,我熬了骨头汤,给你送点来。” 下意识想拒绝的卓曼茵想着有求于人:“好啊,我好久没喝姑姑你熬的汤了。” 卓黎喜出望外,挂了电话,装上汤驱车离家。 进了卓曼茵所在的高档小区,第一次来的卓黎啧啧称奇,他们家虽然有个公司,但是在魔都这种地方也就是个中产阶级,住的地方没法和这里比。桑榆之前是有钱,但是她和他们关系不好,也没让他们沾上什么光。 “你这里环境真好。”卓黎笑着道。 卓曼茵笑笑:“公司给我租的。”她出道才一年,暂时还买不起这里的房子,不过以她的势头,要不了几年就能买得起。 卓黎:“你们公司真大方。” 卓黎吹了会儿彩虹屁又嘘寒问暖了一番,让卓曼茵喝汤。 卓曼茵很给面子的喝了不少。有系统傍身,她从来都不需要节食,想吃就吃想喝就喝,还凭着小吃货的人设吸了不少粉。别的女明星在镜头前都是假吃,唯独她是真吃。 卓黎一脸的好姑姑神态:“马上就要毕业了,论文准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有系统在,她万事不用操心。 卓黎一脸羡慕:“你爸妈生了你这么个女儿,真是命好,自己争气考上名校,还没毕业事业就这么好。” 卓曼茵矜持地笑了笑,听着曾经看不起自己的讨好自己,这种感觉不赖。 “要是桑棋桑杨有你这么争气,我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卓黎有一对双胞胎儿子,正要高考。 卓曼茵:“桑棋桑杨不是挺好的。” “跟你没法比的,他们那成绩我都不稀说。”卓黎苦大仇深地叹了叹气:“好大学是都考不上了,愁死我了,你不知道,桑棋这小子居然说要参加那个什么选秀。” 卓黎眼望着卓曼茵,这才是她巴结卓曼茵的原因,不然她又何必这么做小伏低地讨好卓曼茵。虽然卓曼茵是大明星了,但是她们家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没必要热脸贴冷屁股。当初桑榆红透半变天的时候,她可没做到这一份上。 还不是为了儿子,儿子瞧着两个姐姐都当大明星风光无限,也蠢蠢欲动想当明星。桑榆自身难保,她可不就只能寄希望于卓曼茵。以卓曼茵今时今日的地位,只要肯拉一把儿子,凭儿子相貌怎么着也能出头的。考不上好大学,当个明星也行,赚的比那些名校毕业生还多,社会地位也高。 “她以为谁都能当明星。”卓曼茵在脑海中冷笑,她还记得桑棋桑杨是怎么指着她嘲笑丑八怪的,两个没教养的小畜生。 系统:“还不是茵茵你太过优秀,他们眼红了,所以想学你。” 卓曼茵哼了一声。 “是《寻找男神》那个选秀节目?” “对对对,就是这个?”卓黎眼巴巴看着卓曼茵。 “这个节目的导演我正好认识,到时候我和他打个招呼。”反正骗人又不用交税。 卓黎心花怒放:“你看,姑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了。” “一家人客气什么。”卓曼茵假惺惺道。 几句话后,轮到卓曼茵提要求了。 “姑姑,你最近有和桑桑姐联系过吗?” 卓黎愣了下:“没有,你也知道,她现在这样子,情绪非常差,根本就不见人的。” “桑桑姐也是可怜,”卓曼茵摇了摇头:“姑姑我们几个朋友都联系不上她,特别担心她出事。你看,你能不能联系她一下?” 卓黎就说桑榆有你们这样的朋友真好,然后当着卓曼茵的面,拨出了桑榆的私人号码,显示关机。 “姑姑你就没她其他电话?”一般明星都会有好几个号码。 卓黎讪讪:“我就这一个。” “那姑父呢?” 卓黎:“我回头问问。” “现在问吧。”话一出口,卓曼茵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理直气壮,她掩饰性的皱了皱眉:“这么多天联系不上,我这心里说不出的担心。” 卓黎也没多想,打电话问丈夫桑文山。 “你姑父也就这一个电话。” 卓曼茵的脸已经阴沉下来。 系统提醒:“要是桑榆一直躲着不出来,可能还用得着他们。” 卓曼茵这才阴转晴,打叠起精神应付卓黎客客气气把人送走了。 卓黎一走,卓曼茵的脸迅速黑了下来:“现在怎么办,人都联系不上,怎么才能让桑榆出来,要是她在里面待上四个月,药效就过去了。”卓曼茵脸白了白:“你说,反噬到底是什么?我会变丑吗?” 卓曼茵惊恐地捧住脸。 具体反噬什么,系统也不清楚,它没经验啊,现在干的事它自己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茵茵你先别急,我们还有四个月的时间,慢慢来,千万不要自乱阵脚。”系统好声好气安抚卓曼茵。 卓曼茵着急跺脚:“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系统想出的办法是,等。 “那到底是别人家里,她怎么好意思长住。” 这一等就是一个月,卓曼茵气呼呼道:“还要再等下去吗,再等三个月,等她药效直接消失,我们都被反噬,我们都完蛋。” 被怼了的系统静默不言。 卓曼茵兀自发了一通脾气,把靠垫扔的满客厅都是,她气喘吁吁地坐在沙发“反正我等不下去了。” “你想做什么?” 卓曼茵精致的脸上浮现阴鸷之色:“让黑粉去搞事情,搞得住在里面的人烦不胜烦,把桑榆赶出来或者桑榆自己不好意思搬走。” 只要桑榆露面,新鲜出炉的丑照又能满天飞,要是桑榆再和狗仔闹起来那就再好不过,桑榆易怒易躁,被狗仔堵住后,很容易起纷争,上次桑榆就把狗仔的摄像机砸了,还差点打伤人。 系统没有反对。 卓曼茵走进书房,打开电脑,电脑荧光反射在她精致的面庞上,上面是几乎要满溢出来的阴狠。 卓曼茵对系统道:“隐藏我的ip。” …… 且说阿渔,背调结束后,她顺利进入实验室,成为张院士下面的一名见习生,见习一年期满,便可获得研究实习员的初级职务,才算是研究院的正式人员。 鉴于她交上去的几分报告含金量十足,入职没多久,阿渔就被分配到一套宿舍,和姜茜在同一幢楼里。 帮着搬家的姜茜恋恋不舍:“咱俩住在一块多好,还能做个伴。”重点是能蹭饭啊,没想到几年不见桑榆厨艺更进一步,尤其是她做的鱼,鲜的能把舌头吞下去。 阿渔笑而不语。 宿舍楼和研究院前后位置,阿渔依旧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一天起码十六个小时泡在实验室里。征得张院士同意后,她在研究人造子宫之余,把自己的身体当成研究对象,想弄明白她这满脸痘和满身肉的玄妙。 张院士都劝她注意休息。这长痘长胖一般而言和睡眠密不可分。 阿渔嘴上应着,行为照旧。 而此时外界因为卓曼茵披皮爆料只知道阿渔住在中科院的家属楼内,并不知道她已经入职中科院。 到了这一步,想搞事情的记者是放弃了。那可是中科院,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想以前那样无所不用其极地在桑榆住所附近打转,连无人机都敢放出来偷拍。万一被当成间谍处理了怎么办? 记者怂了,黑粉在卓曼茵的煽风点火下,却毫不退缩。 卓曼茵在群里狂带节奏:“反正我们未成年,怕什么!” 十几岁的小孩子,天不怕地不怕,是非观都不健全,在群体效应下,杀人放火的事都干得出来,更何况只是diss一个人。在他们自己看来,他们正在干的是一件无比正义的事情。 这一群人先是想方设法想潜进去,被火眼金睛的安保人员牢牢挡在门外,笑话,连间谍他们都能发现,更别说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孩子。 屡败屡战屡战屡败,弄得安保人员也是没了脾气。 比安保人员更郁闷的是这群小年轻,恼羞成怒之下,一个激进的少年拉出一条横幅:桑榆滚出来!!! 当天下午,中科院官博发了一条微博:可以不喜欢,但请别伤害。附上横幅照片。 几个小时,中科院维护桑榆的新闻被顶上热搜。 “妈妈,我是眼花了吗?” “惊!!!!!!中科院被盗号” “卧槽,这是中科院南门啊,牛逼了,去中科院搞事情,大写的服。” “重点难道不是,桑榆在中科院里面吗?” “过分了啊,人都退圈了,什么仇什么怨要追着不放。” “那家粉向来恶臭,一出道就碰瓷桑榆,踩着桑榆上位,人现在退圈了,还要碰瓷到底。” “突然间熏疼。” “要是桑榆不毁容,卓曼茵算个球。” “抱走我家茵茵。我们不约。” “话说,桑榆怎么会在中科院,中科院还发微博维护她?” …… “可靠消息,桑榆在中科院见习!” “空降的别带节奏,少给你家蒸主贴金。” 类似评论刷了几屏,直到一个有十几万粉丝小博主发言:“我姑妈在中科院,我问她了。桑榆真的进了中科院,我姑妈还说,小姑娘挺有想法的,早就该搞科研。” 之前被追着骂的那位层主连发几十个哈哈哈哈,追问:“脸疼吗?” 下面风向立变。 “我不是桑榆的粉,但是我想说,人家好歹是美国常春藤的高材生,进中科院算什么贴金。有些人至于那么酸吗?” “我知道有些人娱乐圈混下去就回去继承家业,可我真不知道有些人娱乐圈混不下去还能回去当科学家!!!” “桑榆:虽然我不能再靠脸吃饭,但是我可以靠才华吃饭。墨镜.jpg” “竟然觉得有点酷。” “+1” “+2” “+3” “……” “+身份证号码” 网上风起云涌,卓曼茵一无所知,她正在进行毕业答辩。娱乐圈里比卓曼茵学历高的寥寥无几,曹建中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宣传的大好机会。遗憾于因为学校规定不能请一大波记者现场旁听,但是还有直播啊。学校不允许,然他们可以偷偷直播,现在直播只要一台手机即可。 事实上,有这个想法的不只有曹建中,卓曼茵所在的那个教室内,密密麻麻坐满了人。 一部分是新闻媒体人士,个个兴奋不已。当红明星毕业答辩还是名校,这可是头一遭,肯定能炒一波热度。 另一部分是来为卓曼茵加油打气的粉丝,这一拨人数量巨大,走廊里教学楼外挤成一团,叽叽喳喳闹闹哄哄。 “集美貌与智慧与一身,这是什么神仙爱豆。” “我妈知道我来f大,主动给了我五百块钱路费,还让我向茵茵学习。” “我妈也是,自从我粉了茵茵,我妈再也不说我不务正业了。” “曼茵,没问题吧。”曹建中比卓曼茵这个当事人还紧张,这一次答辩答的好了,卓曼茵能更上一层楼,她的学历是其他小花拍马都跟不上的。这么正面的明星,也许国家都要赞一波。 卓曼茵无比自信地比了个ok的姿势。有系统在,万无一失。 “马到成功!”宋景耀举起拳头,他在四川拍电影,特意飞回来陪她参加答辩,女朋友这么重要的时刻,怎么能够缺席。 卓曼茵握拳与他碰了碰,自信一笑。 卓曼茵和宋景耀下车那一刻,呼声此起彼伏。卓曼茵并没有隐瞒自己和宋景耀的关系,一开始曹建中很不满,众所周知,恋爱会影响星途,尤其宋景耀名不见经传,哪点配得上卓曼茵。奈何卓曼茵被灌了迷魂药,认定了宋景耀。曹建中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宋景耀揽着卓曼茵下车,一露面,铺天盖地的呼声涌来。 宋景耀一面骄傲一面心急,他的女朋友如此优秀却丝毫不嫌弃他,他必须早日做出成绩来,配得上她,不再让她被网友肆意嘲笑有眼无珠。 在保镖的开道下,卓曼茵来到教室。 很快便轮到卓曼茵上台,她姿态悠闲又从容的走上台,开始做答辩前的自我介绍,接着正式陈述论文内容。 台上的卓曼茵侃侃而谈,这些都是系统为她准备好的,自动呈现在脑海中,她只需要照本宣科便是。 说到一半,脑中的内容突然模糊,卓曼茵一愣,脱口而出:“怎么回事?” “滋啦啦~滋啦~滋啦~茵——”系统什么都没来得及说,骤然失声。 卓曼茵当场花容失色:“系——”仅存的理智令她把统字咽回去,她在脑中疯狂呼叫系统:“系统,系统,你在吗?系统!” 台下的人望着惊恐的卓曼茵愣住了。 直播间密密麻麻的弹幕都在问什么情况。 失去光环的女主5 失去光环的女主5 卓曼茵呆立在讲台上, 漂亮的眼睛睁大到极致, 表情因为恐惧扭曲成一片。她感觉不到系统, 系统……消失了, 豆大的冷汗顷刻间冒出来。卓曼茵控制不住地全身颤抖, 上下牙齿剧烈碰撞, 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讲台下的人惊疑不定地望着魂不附体的卓曼茵, 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坐在下面的曹建文心跳几乎停止,一个箭步冲上讲台,脑子飞快地转起来。 “曼茵。”宋景耀愣了一下, 迅速从椅子上站起来。 “曼茵,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背对着所有人的曹建中对卓曼茵狂使眼色,他不知道卓曼茵为什么关键时刻掉链子, 但是他必须给卓曼茵找一个理由。 卓曼茵置若罔闻, 在脑中不断呼唤系统,与系统失联的恐惧如同海水一样将她淹没, 系统怎么可以消失, 她怎么办? 她不能没有系统的, 她的脸?这一刻卓曼茵屏住呼吸, 惊恐摸上自己的脸,光滑柔嫩, 没有发脓的痘痘, 又看自己的身体, 没有恶心的肥肉,她劫后重生般呼出一口去, 她没有变回去,她没有变回去! “怎么回事?” “卓曼茵怎么了?” “什么个情况?” 卓曼茵奇怪的举动令人纳闷不解,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响。几个拿着手机开直播的忍不住离开原本的位置,想找一个更好的拍摄位置。 宋景耀担心地搂住冷汗淋漓的卓曼茵,眉宇间浓浓的忧虑:“曼茵,你怎么了?” 曹建中试图用自己并不宽广的身躯遮挡住卓曼茵,压低了声音提醒:“下面好多记者,还有网络直播。” 面无血色的卓曼茵脸皮重重一抽,从系统消失的恐惧中收回一缕理智。她在论文答辩现场,可她的论文是系统帮她准备的,她一遍都没完整看下来,因为她压根看不懂。这一刻,卓曼茵无比后悔,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立一个学霸的人设,反正娱乐圈里学历低的人不在少数,不然也就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她怎么知道如影随形的系统居然会消失不见,把她架在火上烤。 “曼茵,你脸色很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见卓曼茵傻乎乎的戳在那,心急如焚的曹建中再一次暗示。 卓曼茵福如心至,眼一闭身一软,栽在宋景耀怀里。 宋景耀懵住了。他是导演,又这么近的距离,自然看得分明,卓曼茵是在装晕,还是演技十分拙劣的装法,一时间整个人都无法反应。 饶是曹建中也懵逼了,他想暗示卓曼茵以身体为借口解释这场事故,但是没想她晕遁啊,答辩还没完成,她怎么能晕过去,还晕的这么假,曹建中都快疯了。 被卓曼茵的拙劣演技惊到不只有宋景耀和曹建中,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手机蹭到最佳位置的记者以及直播间里的观众。 弹幕有三秒钟的空白,紧接着炸了。 【卓曼茵这晕是认真的吗?】 【宋景耀:该配合你演出的我一脸懵逼】 【这下子我不用再答辩了,可以去休息了^】 【xswl,这是什么骚操作】 【get新技能,过几天我答辩忘词的时候是不是也可以这么耍】 【做个人吧,茵茵身体不好,难道你们都看不出来吗?】 【曼茵明显是身体出了问题】 直播间被卓曼茵的粉丝控场,可他们控得了一个场,不能控了所有场。 因为卓曼茵的胸有成竹,曹建中在好几天前便为今天的毕业答辩造势,卓曼茵的粉丝也有组织的把卓曼茵答辩这个话题顶上去,可以说数以百万双眼睛正盯着卓曼茵,正好目睹了卓曼茵的翻车现场。 各大论坛开了一贴又一贴,半个网络都在讨论这场答辩事故,各种言论层出不穷。 卓曼茵两眼一闭装死,一肚子疑惑的宋景耀还算机灵地将卓曼茵抱了起来。 心里骂娘的曹建中强压着情绪:“大家让让,让让。” 保镖上前护驾开道,记者粉丝挤成一团,现场比菜市场还热闹。 几个教授眉头紧锁,互相看看。 曹建中对众人解释:“大家都知道的,之前曼茵摔了一跤撞到了头,身体其实一直都不太好,但她是个要强的,又要工作又要兼顾学业,每天只能睡上四五个小时。是我的疏忽,没有注意到她的身体已经达到极限。” 粉丝还好,记者们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这么个大新闻,连珠带炮地问问题,有几个还问的相当不客气。 “卓曼茵突然毫无预兆的喊了一声怎么回事?她是在问什么?” “卓曼茵卡壳是因为忘了内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吗?” “卓曼茵是真晕还是装晕?” 曹建中沉了脸:“你是哪家的记者,你能为你说的话负责吗?” 被宋景耀抱起来的卓曼茵忍不住颤了下,所有人都盯着她,如何发现不了,又是一阵喧哗。 “卓曼茵是不是为了逃避论文答辩故意装晕?” 问得越来越尖锐。 曹建中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才突破包围圈回到保姆车上。 卓曼茵紧闭着眼,还是没有醒来,但是她乱颤的睫毛和紧绷的身体,让车内所有人都知道她醒着。 前排的司机和助理大气不敢出,恨不得自己算是个隐形人。 曹建中抹了一把脸,抹到一把汗,他勉强挤出一道声音:“去医院。”不管怎么样,这个过场还是要走的。 卓曼茵脸颊轻轻一抽,手心已经被指甲掐白。 宋景耀心情复杂难辨,怎么也想不明白什么个情况,好好的陈诉着论文,卓曼茵莫名其妙冒出一句‘怎么回事’,然后整个人都不对了,回忆着她惊恐欲绝的模样,宋景耀心里毛毛的。 一路上,曹建中不断在接电话打电话,试图将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 卓曼茵眼皮子乱跳,不敢睁开眼,她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情况,也不想和他们解释,现在她只想联系上系统,可任由她如何疯狂呼唤,系统毫无反应。 各种不好的念头蜂拥而来,吓得卓曼茵全身上下每一块骨头堵在颤抖。 “曼茵。”宋景耀担忧的摸了摸卓曼茵轻轻颤抖的手,彻骨的阴冷顺着她的手传递过来,宋景耀忧心忡忡:“曼茵,你哪里不舒服?” 卓曼茵闭着眼,不做任何反应。 宋景耀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只是沉默的握着她的手,试图温暖她。 到了私密性良好的私人医院,卓曼茵终于睁开眼,曹建中找了可靠的医生过来,一番检查,检查不出什么毛病的医生根据他们的阐述,只说可能是劳累加紧张所致。 医生走后,面白如雪的卓曼茵道:“你们都出去,我想静一静。” 无论是宋景耀和曹建中都不放心,但是卓曼茵坚持,她状态实在是不对劲,两人不敢刺激她。 宋景耀说:“我就在外面,有事你叫我一声。” 曹建中说:“曼茵你好好休息,暂时不要对外回应,我和公司会公关。” 卓曼茵躺在病床上,脸色和身下的床单几乎一个色,浑身萦绕着一种恐惧和无措。 宋景耀和曹建中忧心如焚的离开,曹建中让宋景耀在这守着,他去做事。 “有事你立刻通知我。”曹建中不放心的叮嘱,心里乱糟糟,本想出一回风头,现在好了,出了个大丑。卓曼茵在搞什么鬼! 宋景耀点了点头。 病房内,卓曼茵惶惶不安,没了系统,她就像是失去了主心骨,她拥有的一切都是系统给她的,她不敢想自己失去系统后的下场。 突然,卓曼茵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冲进洗手间,对上镜子那一刻,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卓曼茵捂住嘴,身子一阵一阵的发软,她变丑了。 …… 阿渔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才有空看一眼手机,发现自己的微博十分热闹,弄明白来龙去脉,阿渔顺手发了一条微博——谢谢,我会努力工作哒@中科院。 一刷新,这条微博下面多了十几条评论。 【拜学霸,保佑我生物及格】 【……竟然真的进了中科院】 【呵呵,一个戏子。现在真是什么人都能进中科院】 …… 阿渔一笑置之,关掉微博,恰好弹出一则新闻《卓曼茵答辩现场晕厥》,阿渔挑了挑眉,点开新闻,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卓曼茵的外形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五官身材都在下降,如果说满分十分,之前她能打九分,现在是八分,不过依然属于美人。 阿渔把照片滑上来,颜值下降,卓曼茵的外挂出问题了? 准备加班的阿渔吃晚饭,回实验室收拾了下,回到公寓,打开电脑研究卓曼茵的答辩视频,资源早就传的满网皆是。 视频中的卓曼茵侃侃而谈,话说到一半倏尔愣住,脱口而出:“怎么回事?” 阿渔暂停又倒回去三秒,就在卓曼茵发愣这一瞬间,她的脸变了,就像是少了一重滤镜。 阿渔眯了眯眼,继续看下去,只见卓曼茵魂不附体地站在讲台上,除了那一个“xi”外,再没说过一个字,然后高潮来了,她晕了,晕的相当拙劣。 这么拙劣的演技,怎么可能逃得过网友的火眼金睛。网友还放出本该晕倒的卓曼茵进入保姆车是手指动了好几次的短视频。从另一方面证实卓曼茵在装晕。 卓曼茵粉丝声嘶力竭反驳,但是她对家也不少。卓曼茵势头火,妨碍了许多人,以前找不到黑料,好不容易遇上这么大一个黑料,岂肯放过,黑粉营销号狂欢。 各方隔空混战,一片乌烟瘴气。 一圈看下来,阿渔看到一个比较有意思的猜测。 【你们觉得卓曼茵像不像演戏忘记了台词,只能出戏。楼主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卓曼茵的毕业论文不是她写的,她通告那么多,哪有时间准备论文,十有八九找的枪手。结果准备不足临场忘了内容,为了避免露出马脚,只能装晕。不然她有什么理由要装晕放弃如此重要的毕业答辩。】 有赞同有骂的。 阿渔一哂,卓曼茵原本只是个中专毕业生,她本人并不具备f大学生的知识水平,这一切都源于她的外挂。联系卓曼茵下降的颜值,看来卓曼茵的外挂出了问题。那么是什么导致卓曼茵的外挂出现问题? 还有“xi”什么,看卓曼茵的表情,她是有意识地硬生生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肯定是很重要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事情。 所有xi音字组成的词汇呈现在阿渔脑中,片刻后阿渔眉心渐渐舒展开,系统,外挂,对的上,卓曼茵的外挂很有可能是系统。 …… “系统,系统。” 在不知道第几次的呼唤下,卓曼茵终于等来梦寐以求的回应。 “茵茵,我回来了。” 惊惶无措的卓曼茵犹如被打了一剂强心针,语气焦躁:“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出了大丑,现在全网都在嘲讽我,嘲笑我装晕,怀疑我找枪手。” “茵茵对不起,我受到了反噬,代码出现混乱,不得不下线。” 卓曼茵目眦欲裂:“我变丑了,我也被反噬了,桑榆的女主光环回来了。”在系统消失的这段时间,她上了下网,发现中科院竟然为桑榆说话,还有网友证实桑榆进了中科院,不少网友因此对她又生出好感,肯定是因为这样,桑榆的女主光环回来了一部分。 “女主光环回来了百分之五。” 猜测成真,卓曼茵脑子里嗡的一下炸开,好半响颤着声音问,“怎么办? 系统:“不能放任桑榆发展她的事业。” “她在中科院,我怎么阻止?”卓曼茵气急败坏,在娱乐圈她可以通过毁容败坏名声来毁桑榆的事业,可那是科学圈:“你有办法,系统,你这么厉害,你肯定有办法。” “白痴怎么做科研。” 卓曼茵茫然。 “有一种药能让人智商下降,药效虽然只有一年,但是足够了。” 卓曼茵眼底爆发出强烈的精光:“可桑榆躲在中科院不出来。” “总有办法把她引出来。” “那药呢。” “我现在能量不足,无法兑换。” “你不是还有储备能量。”卓曼茵记得一开始系统就是用储备能量帮她的。 “动用储备能量有极大的风险,有可能影响之前的数据,造成无法修补的后果。” 卓曼茵:“什么意思?” 系统:“可能会影响茵茵的颜值身材。” 卓曼茵打了一个寒噤,不,她绝不允许自己变回原来的模样,她又急躁起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该怎么办?” “茵茵稍安勿躁,桑榆身上有的是滋——滋”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卓曼茵肝胆俱裂:“系统!” 在滋啦了大约一分钟后,系统回复:“女主光环又恢复了百分之一。” “桑榆她又干了什么!”卓曼茵怒不可遏。 与此同时,一个著名八卦论坛上出现一条热帖《八一八那位学霸女明星》 某z姓女星向来以名校出身为傲,她家粉更是以学历怼编娱乐圈,终于把胜他一筹的s姓女星赶出圈,从此打遍娱乐圈无敌手。 可事实上z姓女星从大一开始就经常逃课旷课,考试靠抄,混了三年,临毕业,大家考研的考研,考公的考公,实习的实习,就她无处可去。对镜一瞧,姐长得美,杀进娱乐圈,打着学霸的人设混的风生水起。 为了维持人设,找枪手精心炮制一份含金量高的毕业论文,哪曾想含金量太高,z姓女星背不下来,当场掉链子。 帖子下方,好几个层主自称f大学生现身说法,佐证卓曼茵经常旷课。还有纯情男同学表示自己抵挡不住美貌的诱惑,在期末考试时大开方便之门。 无意间看见这条帖子的卓曼茵气得双手发抖:“瞎编乱造,我要告他们诽谤。” 系统静默三秒:“告不了,他们说的事实,这是反噬的另一种形式。”宿主身上的颜值光环神不知鬼不觉的下降,学霸光环则以另一种更合理的形式下降。反噬以何种形式体现,这是它也无法预料的。 失去光环的女主6 失去光环的女主6 卓曼茵气得砸了病房里所有的水果篮, 听得一直守在外面的宋景耀心惊肉跳不断敲门:“曼茵, 曼茵, 你怎么了。”他着急地扭门, 然而因为被反锁, 病房门纹丝不动。 “曼茵, 你说句话, 不然我找护士来开门了。”宋景耀听着乒铃乓啷的声音,急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惟恐她出个好歹。他一直在关注网上的信息, 知道一路走来顺风顺水的卓曼茵遇上了不小的麻烦。 毫无回应,宋景耀转身要去护士台。 咔哒一声,房门打开, 宋景耀看见了楚楚可怜的卓曼茵, 也看见了她身后的满地狼藉。 “景耀。”卓曼茵眼里盈着水光。 宋景耀心里一抽。 卓曼茵伏在宋景耀怀里嘤嘤呜呜哭了一场:“为了毕业论文我熬了好几个通宵,都是我一个字一个字亲手写出来, 那些人怎么能那么说我……呜……一时紧张我就忘了, 越来越紧张,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卓曼茵声泪俱下, 但是只字不提自己装晕一事。 宋景耀心情有点儿复杂,他想说那你也用不着装晕, 那实在是一步臭棋, 事情原本不至于恶化到这一步。但是胸口的湿润让宋景耀什么都说不出来, 罢了,她才二十出头, 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急的乱了分寸。 宋景耀放软了声音安慰。 卓曼茵心里稍定,她必须抱紧宋景耀这条金大腿,哪怕娱乐圈混不下去了,有宋景耀在,她也能过上好日子,当然最好是继续当明星,她喜欢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卓曼茵继续诉委屈,心里希望宋景耀能出手帮他压一压舆论,宋景耀背后的宋氏集团也涉足娱乐产业。 这个念头,宋景耀冒出来过,但是他在父母面前信誓旦旦放话绝不靠他们,他拉不下这个脸。 “你别太担心,曹哥经验丰富,他一定能处理妥当。” 听到宋景耀如此说,卓曼茵心下失望。不禁埋怨宋景耀吃饱了撑的,摆着那么大的家业不要,跑来娱乐圈当个小导演,以至于她出了事都帮不上忙。然而面上,卓曼茵似乎被安慰到了一般,点了点头。 次日,心力交瘁的曹建中来了趟医院。 神通广大的网友po出卓曼茵的出勤记录和成绩单,有图有真相,她的学霸人设雪崩式坍塌,以至于毕业论文备受质疑。 曹建中忍不住问卓曼茵,毕业论文是不是她亲手写的?现在曹建中都有些怀疑了,他看过卓曼茵的论文,写的不错,和她惯来的成绩不大相符。 卓曼茵大怒:“你什么意思!” 曹建中硬着头皮道:“曼茵,旷课挂科问题都不大,但是毕业论文绝对不能出差错。”毕业论文造假,问题相当严重,有可能面临被封杀。 卓曼茵气急败坏:“连你也怀疑我。” 见状,曹建中只能选择相信,好声好气赔了个不是,然后让卓曼茵好好准备两周后的第二次毕业答辩,这一次再不能出现任何意外了。 卓曼茵阴着脸,不出声。 曹建中讪讪:“这风口浪尖的,你看你要不要去国外避避风头。”遇上事销声匿迹一阵是明星最常用的手段,等这热度过去再出来,又是光鲜亮丽一大明星,曹建中深谙其中之道。 卓曼茵同意避一避风头,但是不同意出国。 曹建中也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跟她争论,他忙着帮卓曼茵危机公关,熬过这一次风波。 宋景耀陪了卓曼茵两天,也不得不离开去工作,他那边摊子支在那,身不由己,不能离开太久。 …… 阿渔休息的时候,习惯性的刷了下手机。 得益于卓曼茵背后强大的公关团队,虽然她的学霸人设崩塌,但是并无实证能证明卓曼茵论文作假,所以在她团队的努力下,网上舆论渐渐扭转,后来被一个二线男性出轨的新闻盖过风头。 同时,桑榆的黑历史又被翻了出来,不过只是小范围的议论,桑榆的流量到底是不如当前了。 阿渔有一种直觉,哪怕卓曼茵自个儿深陷麻烦,但是她绝不会轻易放过桑榆。这女人肯定憋着坏一有机会就跳出来咬人,毕竟,卓曼茵对桑榆实在是恨的深沉,纵然她至今都没想明白这恨意从何而来。 果不其然,当网民在大骂出轨渣男时,一段采访再次转移了焦点。 起因是有人在著名八卦论坛爆料,桑榆小时候恶意推到继母卓黎以致于对方流产,险些一尸两命。内含邻居同学朋友的话。 内容虽然劲爆,但是无图无真相,并没有引起多大反应。 真正点爆这一则新闻的是卓黎的采访。 镜头里的卓黎端庄优雅,被问及流产一事,神情有一瞬间的痛苦纠结:“你们不要再乱写了,桑榆好不容易重新开始,你们为什么还要打扰她,就让她好好生活吧。” 记者却不肯轻易放过卓黎,问题越发尖锐。 卓黎怒斥:“你们胡说八道,桑榆她那时候才五岁,她什么都不懂。” “要怪就怪我,是我这个当继母的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视频最后还附上保姆,邻居甚至桑榆姑姑的采访。 有的说:“桑榆小时候脾气很硬,打她继母进门就针对她继母。” “她继母流产之后,关系倒是好了不少”。 “其实她继母对她很好的,要什么给什么,生怕被人说苛刻继女,对她比对亲生的还好。” “怎么可能不好,不好能送她读私立学校,她读的高中一年学校好几万,那可是十年前的几万块。” 随着这段视频的发酵,桑榆黑粉再次高潮,直接在中科院官博下留言:杀人犯也能进中科院,研究怎么让人流产吗? 因为这桩事,桑榆的父亲桑文山和卓黎大吵起来。 卓黎委屈辩解:“我没说什么啊,我不都是在维护桑榆。” 桑文山怒不可遏:“维护,你当我是傻的,你分明是欲盖弥彰,桑榆本来情绪就不好,你这是要逼死她吗?” “老桑,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卓黎捂着脸瘫在沙发上哭起来。 双胞胎兄弟也帮卓黎说话:“爸,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妈,我妈明明在帮姐姐说话,是那些记者乱写。” 桑棋嘀咕:“我姐害我妈流产,我妈帮她说话已经仁至义尽了,爸你居然还怪我妈。” 桑文山无言以驳,不管怎么说,当年的确是桑榆推得卓黎流产。 桑文山又气又憋屈,丢下一句:“不管是谁都不许再和记者说一句话。” 恨恨上了楼的桑文山再次拨打女儿电话,还是无人接听,桑文山急的团团转,生怕女儿受不住打击。虽然父女俩不亲近,但是那总归是他女儿,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被担心着的阿渔正在专心致志地做实验,经过两个月的努力,对于自身问题的研究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网上的腥风血雨,她已经知道,但是目前无暇分心,等她这一阶段结束再算账。 …… 卓曼茵满意地勾起嘴角,原本这是她的一张底牌,准备在桑榆女主光环所剩无几时打出来,好将女主光环彻底清零。可现在桑榆缩在中科院当缩头乌龟,她纵有万般手段也施展不出来,只能打出底牌。能不能一次清零,她心里也没数,不过肯定能削弱女主光环,这样系统就能获取能量兑换药物。 卓曼茵兴奋异常,一边煽风点火一边等待着女主光环的下降。 卓曼茵一天问系统八百遍,女主光环下降没有? 系统不厌其烦的回答了八百遍没有。 卓曼茵越来越不安:“怎么还没有?难道这么大的丑闻都不能削弱女主光环。” 系统沉默不语。 卓曼茵从这种沉默中品出几分不安,嗓子眼发干:“系统?” 系统也不安,它没有告诉卓曼茵,桑榆的女主光环不降反升,只是升的比例很小,反噬体现在哪儿它没看出来,所以它选择了隐瞒,省得卓曼茵又歇斯底里,乱了阵脚。 “茵茵,我们大概走入了误区。之前桑榆是明星,名声直接关系她的事业,但是现在她做科研工作,名声只是锦上添花。” 卓曼茵狠狠打了一个寒战。 也就是说他们之前百试百灵的手段,现在不灵了,那她该怎么办? 继病房之后,家里也遭了殃,卓曼茵把能砸东西的都砸了一遍,不发泄下她怕自己会疯掉。 卓曼茵吃了火.药一样,看谁都不顺眼。连来找她商量事情的曹建中和助理小丁都被喷了一顿。 曹建中心里mlgb,脸上笑嘻嘻。还安慰小丁:“发工资的都是大爷。” 后来曹建中学乖了,不上门找骂,电话里说事。 “这周五是张导六十大寿,你看?” 卓曼茵硬邦邦道:“这么重要的场合我当然要去。”她丢了这么大一个人,并不是很想见人,但是系统说张导的宴会上除了娱乐圈人士,也不乏政商界大佬,于她是一个机会。至今中科院针对桑榆的事不做任何反应,网民的能量不够,他们可以从其他方面施压。 周五当天,卓曼茵盛装打扮,一袭深蓝色低胸星空裙,优雅迷人。 张导不仅是盛名在外的大导,还有红色背景,实力惊人,故而他的六十大寿,星光璀璨,名流云集。 卓曼茵是和乾娱总裁华明承一块来的。 华明承赞叹:“你绝对是今天的女王。” 卓曼茵莞尔:“华总就会拿我打趣。” 华明承含情脉脉地望着卓曼茵,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卓曼茵心跳漏了一拍,其实,她本人更喜欢华明承这一款而非宋景耀那种。 “茵茵,宋景耀的父母在你的左手边,正看着你。”系统提醒。 心旌摇曳的卓曼茵心头一凛,顿时清醒过来,笑容顿时矜持内敛,接着拿酒的动作拉开几步距离。 宋父宋母眉头微微收敛。卓曼茵和宋景耀并不低调,他们自然知道,一开始夫妻俩抱着儿子也就是玩玩的态度,放任自流,卓曼茵长得漂亮也有点内涵,儿子喜欢正常。 可现在,夫妻俩对视一眼,宋母低语了一句:“咱儿子是不是也被骗了?” 宋父轻轻哼了一声:“被骗也是他活该。” 宋母无奈的摇了摇头。 卓曼茵笑得脸都快僵了,余光瞄着宋氏夫妻,直到他们转过身才放松下来,不敢再和华明承待在一块,寻了个借口离开。 卓曼茵喝着香槟纠结着如何在宋氏父母的眼皮子底下寻找能把手伸到中科院的大佬。 而中科院里阿渔实现终于取得突破,她成功从自己的血液中鉴别出一种新病毒,在小白鼠身上实验,小白鼠食量剧增快速长大。 张院士啧啧称奇,又盯着胖胖的阿渔看了好几眼:“怪不得你几个月内疯狂长肉,原来如此。你怎么感染上这种病毒的?” 这个就要问卓曼茵了。阿渔摇了摇头说不清楚。 张院士:“既然是病毒造成的,那么肯定有方法解决,你一定要有信心。” 阿渔点头,主动说自己能力有限,不知道有没有专家对这种病毒有兴趣。 怎么可能没兴趣,做科研工作的必然有旺盛的好奇心,同时一种新病毒代表着无限的可能和未来。就是张院士这个非病毒领域的都能想出几十种发展方向。 张院士:“唐博士肯定有兴趣,他科研能力没话说,你这病兴许要不了多久就能治好了。” “很帅!”得知唐凛马上过来,姜茜不肯走了,小声科普。 阿渔听说过唐凛唐博士的大名,智商超群的青年才俊,国宝级人物。但是并没见过,研究院很大,唐凛是病毒学家主攻艾滋病,和生物医学实验室一东一西。 阿渔随意地笑了笑。 “我知道你以前见惯了帅哥,但是唐博士的颜绝对不输给明星。” 阿渔挑眉:“没想到你还是颜狗。” 姜茜满目沧桑:“谁不喜欢好看的,可咱们同事,智商没的说,脸的话,”给了一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眼神:“所以难得出现一个就显得越加弥足珍贵,刚分过来的小姑娘们哪个不喜欢去东边的食堂吃饭,就为了饱饱眼福。” “咳咳。”张院士清了清嗓子。 姜茜一秒正经脸:“我还没见过这么奇葩的病毒。” 因为这种病毒是人工制造出来的,阿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鉴别出这种病毒是因为她曾经接触过类似的病毒。在那个资源匮乏的世界,这种类似病毒广泛用途于养殖业。它可以节省饲料,加快生长速度,提高肉质。 “挺有意思的,如果没有副作用,倒是可以用在养殖业上。”阿渔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姜茜一时间再也无法直视阿渔,这可是从她身上提取出来的病毒,结果她说用来养殖。 “你是魔鬼吗?”因为阿渔的缘故,最近关注起娱乐圈学了不少时髦话的姜茜喃喃,不知道为什么,她产生了一种非常惊悚的联想,赶紧摇了摇头。 “小唐来了。”张院士满面笑容。 阿渔转身,就见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走进来,穿着白色实验服,架着金丝细框眼镜,眉目冷峻,带着生人勿进的气场。 唐凛颔首示意:“张院士。”视线在阿渔巨大的身躯上停了停,又移到于旁边对照玻璃箱形成鲜明对比的大老鼠,眼神有一瞬间的古怪。 张院士招呼:“小唐你们都认识的吧,小唐,这就是我的学生桑榆,就是她发现的新病毒。” 唐凛:“从她身上发现的?” 张院士:“是啊,小唐,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了,我学生的病就交给你了,小姑娘以前很标致一个人,就被这病毒祸害了。” 阿渔大方地笑了笑:“麻烦唐博士了。” 唐凛看她一眼,神色很平静,并没有一般人见到阿渔形象时的种种情绪,他点了点头,走了过来。 …… 曲终人散,收获颇丰的卓曼茵踩着轻松的步伐离开,酒店外面依旧蹲守着不少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 卓曼茵心情好,所以哪怕有记者隔着保安问毕业论文的事,她也维持住了微笑,只是不理睬对方。 咔嚓咔嚓的快门声伴随着闪光灯,猝不及防的,卓曼茵再一次听见了令她毛骨悚然的滋啦声。 “滋啦~滋滋滋滋~~滋啦~……滋啦~滴——” 一声长滴之后,系统骤然失声。 走在酒店红毯上的卓曼茵骨寒毛立,只觉身体一阵发胀,细微的刺啦声后,胸前一凉。如云如雾的星空裙瞬间崩裂,一落到底。 春光外泄的卓曼茵呆若木鸡。 第169章 失去光环的女主7 第169章 失去光环的女主7 “啊”卓曼茵尖叫一声, 双手抱胸, 蹲下去缩成一团, 抖着手抓掉在地上的裙子企图往身上盖。 轰一声, 现场媒体炸了锅, 疯狂按快门, 闪光点亮如白昼。伴随着粉丝们惊声尖叫嘶喊, 筑起人墙的保安一时不察,出现缺口,几个记者扛着摄像机举着话筒冲向卓曼茵。 华明承终于找回魂, 一边脱西装外套一边暴喝:“不许拍,退后,保安!” 现场彻底乱了。 好不容易爬进车的卓曼茵抓着不知道谁给的薄毯崩溃大哭, 在脑中大叫系统。 华明承整个人就像是刚从一场超市大抢购中逃出生天, 衣衫凌乱,脸上还有被摄像机撞出来的淤青。 “开快点, 甩掉他们。”华明承看着后面紧追不舍的车辆, 大声催促司机。 司机战战兢兢道:“老板, 这是闹市区。” “开, 出了事我兜着。”华明承咬牙切齿,留意到司机瞄了眼车内后视镜, 气不打一处来, 冷冷道:“看路。” 司机一凛, 不敢再乱瞟。 华明承扯掉乱了的领带扔在一旁,看着嚎啕大哭的卓曼茵, 美人落泪赏心悦目那是在有意识控制的情况下,这会儿卓曼茵哭得真心实意,哪还顾得上形象,眼泪鼻涕一大把,哭得五官都扭曲变形,和好看无缘。 华明承更加烦躁,卓曼茵是他公司旗下冉冉升起的小花,前不久刚崩了学霸人设,这回直接崩了礼服。 女星走光的新闻屡见不鲜,甚至有些人为搏出位故意走光,但没哪个走的这么彻底这么狼狈。而且卓曼茵走的是清冷知性仙女路线,这回仙女摔下神坛还是脸着地那种摔法。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华明承低头一看是公关部负责人,接通后下达指示。 声嘶力竭哭泣的卓曼茵听到对话内容,哭得更加伤心绝望。系统又消失了,她不只胖了一圈,通过车窗倒影,她发现自己的脸又发生了变化,她又变丑了!变丑变胖,难道她会变回原来那个恶心模样。 卓曼茵打了一个冷战,不,她宁愿去死。她哭着呼唤系统,自然,毫无应答。绝望惊恐排山倒海一般袭来。 此时此刻,已经有网友上传了部分现场视频高清照片,半裸的全身照,地上的礼服胸贴……这些照片不断被转发扩散,点爆全网。 【话说,看那些女星穿低胸礼服,我一直在担心会不会掉。万万没想到,不只会掉还会爆】 【自己胖了心里没点逼数,还穿这么紧的礼服。】 【内裤也紧身的,md都勒出肉了,辣眼睛】 【现在这些女明星想出位想疯了,有本事□□啊!】 【天啊,比上次露面胖了一圈,这十天她在家里尽吃了吗】 【笑死我了,一天到晚炫耀自己怎么吃都吃不胖,现在好了,胖到爆衫】 【积点德吧,女孩子这样已经够惨的了,你们还幸灾乐祸】 【搞笑死了,当年桑榆身材走形,全网就你们家叫得最欢。感情只许你们嘲讽别人,不许别人嘲你们,双标666】 好不容易摆脱媒体粉丝回到家中的卓曼茵鼓起勇气打开手机,第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只穿着内裤的照片,因为胖了一圈,内裤紧勒挤出臀肉。 只看了一眼,卓曼茵一口气险些上不来,怒不可遏地砸了手机,大呼小叫:“删掉,快删掉这些照片!” 曹建中头疼欲裂,之前她一帆风顺如有神助,他满心以为自己会迎来人生巅峰。可最近倒霉事一桩连着一桩,还一次比一次严重。 “我已经安排下去,但是现场那么多人……” “我不管,你一定要给我删掉,出多少钱都行。”卓曼茵瞪着眼。 曹建中想说这不光光是钱的问题,他们的竞争对手肯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可看着歇斯底里的卓曼茵,曹建中哪敢实话实说,敷衍的应好。 “曼茵,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去安排,你千万不要出门,也不要随意联系媒体。”叮嘱几声,曹建中溜之大吉,生怕吃排头。卓曼茵脾气不好,最近越来越差,动不动就迁怒别人。 坐在车里的曹建中捏了捏鼻子,这次说来全怪卓曼茵自己,据他了解,卓曼茵这一阵在家胡吃海喝,试穿礼服时就发现有点挤,不过时间已经不允许换礼服,哪想居然会这么倒霉的爆衣。 曹建中走后,卓曼茵家里又遭了殃,噼里啪啦一通。猝不及防听见座机响起来,卓曼茵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没理,忽然想到什么,奔过去一看,果然是宋景耀。 “景耀。”卓曼茵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通大哭。 宋景耀听着她伤心欲绝的痛苦声,心里一抽一抽地疼:“茵茵,你先别哭,这只是一场意外,过去了就好。” “我的照片传的到处都是,怎么过的去,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啊!”她现在的名声地位是她惯来引以为傲的,走出去迎接的她是鲜花掌声,可现在那些人会怎么看待她:“景耀,你帮帮我,你帮我撤掉热搜好不好。” 坐在出租车上的宋景耀心头一震,心跳噗通噗通加快。 “景耀,你帮我一把吧,我求求你了。”这种照片要是传的到处都是,她还怎么嫁进宋家。 “找我家里吗?”宋景耀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这一刻他连呼吸都放慢了。 六神无主的卓曼茵用力点头:“景耀,你帮帮我。” 宋景耀神情来回变幻:“你早就知道?” 卓曼茵终于意识到自己露出了马脚,她不应该知道宋景耀身份的,怎么办,卓曼茵脑子里一片空白,抓着话筒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宋景耀就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他一直以来都愧疚于自己的隐瞒,又欢喜于卓曼茵对他的真心,生在宋家,他见惯了那些人因为家世而靠近讨好他的人,满满的算计。他不想自己的人生只剩下利益,所以他讨厌经商选择当导演。 老天眷顾,她遇见了卓曼茵,哪怕他穷困潦倒,但是卓曼茵丝毫不嫌弃他,她鼓励他相信他支持他,她是他想共渡一生的人。 可这一刻,这个念头出现一丝动摇,卓曼茵什么时候知道他是宋家人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宋景耀问。 卓曼茵心乱如麻,大脑已经失去了控制能力,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系统,系统。”卓曼茵慌乱地在心里喊了几声,希望系统能教她应对。 宋景耀又问了一遍。 “我,我……”卓曼茵口舌发僵。 宋景耀一颗心越往下沉,她在心虚。 “我才知道不久,我也是无意中知道的,景耀,我是真的爱你的,我只爱你。” 甜蜜的情话落在宋景耀耳中,却再也不能像往常那样带来幸福,怎么办?宋景耀发现自己有点儿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卓曼茵了。 …… 一直到深夜,阿渔才离开实验室,方知道卓曼茵又出事了。 打开视频,阿渔见证了奇迹时刻,镜头里的卓曼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胖,身上的礼服不堪重负之下崩裂,同时模样也发生细微的变化,眼睛小了一分,鼻子也没之前的挺拔。 卓曼茵的外挂又出问题了,照这三天两头出事的节奏来看,阿渔觉得都不用自己出手对付卓曼茵,她就能玩完了。 不过,她还是得添砖加瓦下,不然怎么对得起一直以来卓曼茵对她的盛情款待。 第二天,阿渔主动给卓黎打了一个电话,关机,打桑家座机,也打不通,遂打电话给桑文山。 桑文山没想到这个陌生电话居然来自于女儿,喜出望外,露出了这一阵以来的难得笑容:“小榆,你最近还好吗?” “你说呢?” 桑文山笑容顿时发僵发苦:“你卓阿姨她……”实在说不出不是故意的那种话来。他不傻,傻子也不能事业小有所成,他了解同床共枕二十年的妻子,卓黎就是故意的,她故意用话术引导外人相信是桑榆导致她流产。至于原因? 面对他的质问,卓黎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肯承认,说自己只是好心办坏事,没想到网友会那么理解,又哭着说起流掉的那个孩子。 关于那个孩子,是他理亏。桑榆母亲在桑榆三岁那年因为羊水栓塞死在手术台上,一尸两命,还是个男孩。 隔了一年,卓黎进门,她对桑榆很好,可桑榆非常抗拒卓黎,经常找卓黎麻烦,一次发脾气推了卓黎一下,没想到卓黎就这么小产了。此后卓黎歇了讨好桑榆的心思,但是在衣食住行上从来不曾亏待桑榆,自己也不好说她什么,只能加倍对她好,希望她能放下那个流掉孩子,原谅桑榆,毕竟桑榆那会儿才五岁,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带来何种后果。 卓黎提及那个流掉的孩子,桑文山无言以对,他在想,卓黎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放下,所以趁机报复。指责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 “我联系不到她,麻烦你帮我传一句话,公开道歉说清楚当年真相,不然法庭上见。”法治社会,当然要拿法律武器捍卫自己的合法权益,她可是一只三观很正的妖。 桑文山大吃一惊:“小榆,你在说什么?” 阿渔冷冷说道:“卓黎自己摔倒的,我没推她。” 类似的话,小桑榆说过很多很多次,可是没有人相信她,卓黎说是桑榆推的,保姆说是桑榆推的。 卓黎是个一心讨好继女的继母,而桑榆却是个不识好歹百般捣乱的继女。 那些人哪里知道,卓黎人前人后两个样,不至于背后虐待桑榆,只是一改人前的温柔和善,冷暴力桑榆。 四五岁的小孩子告状都告不清楚,只能加倍讨厌卓黎,幼稚的反抗。这样一来,显得桑榆格外不懂事。 所以当卓黎自己不小心摔倒小产,把黑锅甩给小桑榆时,任小桑榆怎么哭喊不是她推的,没有一个人相信,哪怕桑文山都不信。 后来桑榆不再否认,她的沉默彷佛默认,甚至桑榆都不再针对卓黎,只是冷漠以对,落在那些人眼里是她心虚害怕。 这样的话,桑文山并不陌生,他在年幼的桑榆口中听到过很多次,她小脸涨的通红,双手捏着小小的拳头,大声的哭喊着。 桑文山当时的反应是生气,这孩子做错了事竟然还不愿意承认,渐渐的桑榆再也不争辩。父女之间默契的不再提这件事。 可现在,桑榆旧事重提,她的语气令桑文山深深的不安。 “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阿渔语气嘲讽,母亲去世后,桑榆的世界只剩下父亲,然而,她的父亲不信她,桑榆对这个世界的信任轰然倒塌。都说桑榆独高冷难以亲近,可谁知道桑榆根本不知道如何与人建立亲密关系。所以她出事后,没朋友站出来帮她说话,因为她没朋友。 桑文山眼皮乱跳,强烈的不安笼上心头,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欧唾沫,可喉咙依旧干涩异常。心头狂跳中,桑文山听见女儿淡漠的声音:“看邮箱。” 桑文山脊背紧绷,一时之间竟然不敢马上打开邮箱。邮箱里有什么?他的脸寸寸发白,桑文山大口灌了半杯发凉的普洱茶,握住鼠标,手指轻轻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打开邮箱。 潘多拉的魔盒,终于被打开。 阿渔发了一段视频给桑文山。 桑榆出道后,手上有了足够的金钱和人脉,她把当年的那个保姆魏春梅挖了出来。 离开桑家后,魏春梅拿着卓黎给她那点钱做起小买卖,有房有车有老公有儿子,小日子红红火火,跻身中产阶级,幸福美满。 被桑榆找到的魏春梅是惶恐的,在桑榆的心理战术下,魏春梅间接承认当年的事。这一幕被早有准备的桑榆录成视频。 桑榆威胁魏春梅,让她去找卓黎,否则就将视频公之于众,利用自己的影响力让魏春梅身败名裂家人永无宁日。 魏春梅答应了,到了这一步,她不得不答应,不然视频外流,以桑榆的人气,稍加煽风点火,她就会身败名裂。同时,也有自己只是帮凶,凭什么主谋可以置身事外的不忿。 魏春梅把卓黎约了出来,根据桑榆的指示,让卓黎承认当年的事。这一切都被完完整整的录了下来。 桑榆做这些,是为了防备卓黎以此要挟她,她是公众人物,这样的丑闻足以毁了她,她从来不吝于以最坏的角度揣测卓黎。 也是为了出一口气,桑榆原本想把视频甩在桑文山脸上,让他看清楚自己枕边人的德行。 可很巧,那个节骨眼上,桑文山动了一场不小的手术。隔着病房上小小的窗口,桑榆看见卓黎细心地喂桑文山吃药,双胞胎一左一右的坐在病床前眉飞色舞地说着话,桑文山虚弱的脸上布满了发自内心的笑容。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驻足良久,桑榆转身离开,她爸再婚后,她就没有家了,那个家是他们一家四口的家。视频拿出来后,她爸的家可能也要没了。 这段视频尘封三年,桑榆是真心想算了。可有些人天堂有路偏不走,地狱无门硬要闯。 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电脑屏幕明明暗暗,照的桑文山一张脸也明灭不定,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断颤抖。 魏春梅说:“卓姐,当年是你说,是我地没拖干才导致你不小心摔倒,主要责任在于我。只要把责任推给小榆,我们两个都能避免被骂。我才……” “以前的事你还提它干嘛,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这张卡你拿着,里面有十万块钱。” “你不要得寸进尺,你这样是勒索,你知道吗,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不好过你也别想落得好。” “桑榆现在那么红,传开了,咱们都得完蛋。” 屏幕外的桑文山一阵一阵发冷。 桑文山眼睛火辣辣的,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出来,嘶声问:“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告诉你又能怎么样?”阿渔声音淡淡的。 桑文山心头一刺,细细密密的疼痛传遍全身。 恍惚间,耳畔响起女儿稚嫩的哭喊:“我没有,不是我推的,坏人,你们都是坏人!” 他的女儿声嘶力竭地否认,可没有人相信她,包括他这个父亲。他压着她向卓黎道歉,让她以后做个好孩子。 眼前走马观花一般掠过往昔种种。 也就是从那件事后,桑榆变得乖巧,他还以为她是知道错了不好意思再闹。回过头来再看,桑文山心如刀绞,那是一个孩子的心灰意冷。 越长大桑榆越乖,不需要他操心,她就能考第一名,不淘气不调皮,从不像双胞胎那样捣蛋。 高一就知道为申请国外名校做准备,顺利考上顶级名校,还拿得是全额奖学金。她将自己的人生规划的明明白白,一点都不让人操心,唯一让他操心就是毕业后没有继续深造竟然进了娱乐圈。 自己劝他,却猛然发现他并不了他的女儿,他的女儿已经长大,大的不需要他的任何指导,也不会听他的指导。 也是在那一年,他才意识到这些年来,自己对女儿的忽视,他忙着生意,分给家庭时间难免少,在家的时间也多是被调皮捣乱的双胞胎占据。 不知不觉间,父女俩渐行渐远,等他意识到这一点想拉近距离,却是晚了,女儿已经不再需要他这个爸爸,她一个人过得很好。 “对不起,小榆,爸爸对不起你。”桑文山的声音带着哽咽后的涩意,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让她本该天真漫烂的年纪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阴暗,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长大。 阿渔轻哂。 那笑很轻,仍然准确无误地通过信号传递到桑文山耳中,就像是被人一个耳光甩在他脸上。 第170章 失去光环的女主8 第170章 失去光环的女主8 桑文山腾的红了脸, 紧接着迅速泛白, 一转眼又变得铁青。桑文山抓着已经挂掉的电话, 枯坐在黑色皮椅上, 脸色清清白白红红, 旋风似的变幻不定, 忽然腾地站了起来, 桑文山一边走一边拨号码。 挂了电话的阿渔心情愉悦地去实验室,桑榆是个聪明的妹子,留了一招后手, 让她省了不少事情。可惜了这姑娘,童年不幸,还遇上一个携带外挂的low货, 以至于身败名裂惨死异乡。 想起原身, 阿渔的好心情打了个折扣,幽幽叹出一口气, 桑榆是个善良的姑娘, 为了桑文山愿意放过卓黎一马。但她可不是, 她这人睚眦必报, 对桑文山更没有感情。卓黎泼在桑榆身上的脏水,她会连本带利泼回去。 卓黎惶惶不安地坐在沙发上, 在利益驱使下, 她听从卓曼茵的安排在记者面前说了那么一段话, 用欲盖弥彰的手段证实是桑榆导致她流产。 她想着,卓曼茵正当红, 而桑榆早已过气,肯定斗不过卓曼茵。没想到有那么一小撮网友抓着她后妈的身份不放,哪怕真凭实据摆在眼前也不相信,一口咬定是她搞鬼,在网上对她破口大骂,还连累到在学校的两个儿子。 她真的没想到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和卓曼茵向她保证的完全不一样,她打电话过去质问,卓曼茵说交给她。慢慢的风向都是在骂桑榆,可还是有那么一部分攻击她。甚至查出了她的手机号,天天打电话来骚扰她。 弄得她烦不胜烦,不得不关机。这节骨眼上老桑还跟她闹脾气,搬了出去,俨然要分居的架势。她是真的有点后悔了,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一心一意盼着卓曼茵早点平息事情。 然而做梦也没料到,卓曼茵又惹上麻烦了,她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个精光。卓黎一晚上没睡好,都在关注网上的信息,舆论风向对卓曼茵十分不利,她不会就这么糊了吧,那自己怎么办? 卓黎急的双眼布满血丝,她听卓曼茵的话,还不是指望着卓曼茵能拉她儿子一把,可要是卓曼茵自身难保,还怎么帮衬她儿子。那她不是没吃到羊肉还惹了一身骚。 突如其来的铃声吓了心绪纷乱的卓黎一跳,身子下意识抽了抽,她才反应过来是她的新手机在响,被好事的网友爆出地址电话后,她不得不换了住所和号码。 “老桑。”卓黎激动,老桑终于打电话给他了,毕竟他们二十几年的夫妻,还有两个儿子。 “在柏翠园?你待着,我马上过来。” 听他话音不对,卓黎心里一紧:“老桑?” “嘟——”电话已经挂断,卓黎怔了怔,心跳逐渐加快,她摸了摸胸口,难以诉说的不安萦绕在心头。 半个小时后,不安预感成真。 桑文山阴沉着脸冲进来,那张脸更泼了墨水似的,眼神更是前所未有的冰冷,比知道自己在记者面前说了那番话那天还冷。 卓黎心头直跳,几乎要破开胸膛蹦出来,她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开口:“老桑你?” “你自己看。”桑文山把手机甩过去,掉在沙发上。 视频已经点开,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传出来,卓黎一时没认出是魏春梅,待听到自己的声音后,卓黎呆若木鸡,一把捡起手机,两只眼睛骇然瞪大。 “……传开了,我们都得完蛋……” 都得完蛋! 完蛋! 一股冰寒顺着脚底板蹿上来,卓黎嘴唇哆嗦,想辩解,可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一张脸苍白如鬼。 “冤枉一个五岁的孩子,你怎么做的出来。”桑文山胸膛剧烈起伏,恨恨指着面无人色的卓黎:“二十年前你冤枉她,二十年后你还要往她身上泼脏水,你简直丧心病狂!卓黎,是我桑文山瞎了眼,娶了你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卓黎如遭雷击,骇然看着悲愤交加的桑文山,眼泪瞬间冒了出来:“老桑,老桑,我知道错了,当年我年轻不懂事,一时猪油蒙了心,我怕被妈骂,我,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 卓黎泣不成声,视频摆在眼前,她没法否认,只能认下来。那天桑榆闹脾气,弄得满桌子都是饭菜,还溅到她衣服上,这丫头还一点都没觉不好意思。她怀着孕反应大,心气本就不顺,一时控制不住脾气,就要给她这丫头立立规矩,桑榆掉头就跑,自己追了一步,失足滑倒。 她恨啊,要不是桑榆惹事,自己怎么会摔倒。也怕,怕桑文山怕桑家人怪她连个孩子都护不住,心里一动,就说是桑榆推倒她,还威逼利诱让魏春梅配合她。 事后,果然没一个人责怪她,还安慰她补偿她,桑榆也不敢再和她作对,她不无得意自己的灵机一动,扭转了局势。原以为真相永远都不会被人知道,怎么会,怎么办? “你一个成年人怕被骂,小榆才五岁,难道她就不怕,结婚前,你怎么跟我保证的,你说会把小榆当亲生女儿,我真的相信你。我怎么就相信你了呢,这些年,你还背着我做了多少欺负她的事。”卓黎能把流产这么大的事推给女儿,还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的。 “我没有,老桑,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做错了,可除了这一件……” “你还有脸说,你知道个屁,要不是视频摆在这,你会认错,你要是真的知道错了,你就不会在记者面前说那些话。冤枉了小榆一次不够,还想冤枉她第二次,小榆有抑郁症,你还要往她身上倒脏水,你是不是就盼着小榆死!” “我,我,”卓黎脸上布满惶恐之色:“是卓曼茵,卓曼茵让我这么干的,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的儿子啊。阿棋成绩差,考不上好大学,他想进娱乐圈,卓曼茵答应我帮阿棋。我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老桑,我知道我做得不对,可我都是为了我们的儿子啊,我知道错了,老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桑文山上前几步,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的像是要捏碎手骨。 卓黎痛呼一声。 “为了阿棋你就害小榆,那你有没有想过小榆是我的女儿,你做这种事前,就没有想过会被我知道,还是觉得就算我知道了,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早些年,卓黎想过被桑文山知道真相,可一年又一年的,她越来越心安,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桑文山不可能知道,哪料得到,桑文山居然拿出这么一段视频,是谁给他的,又有多少人知道? 卓黎心乱如麻,抓着桑文山的手声泪俱下地道歉忏悔,脑子高速运转,想着怎么渡过这个难关。 桑文山推开卓黎,声音里慢慢的疲惫:“我们离婚吧。” 卓黎哭声顿住,眼睛瞪大到极致,望进桑文山心灰意冷的眼底,整个人如坠冰窖,全身上下无处不冷。 “不,老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老桑,我求你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卓黎真的怕了,再一次抓住桑文山的手,慌得声音都在颤抖:“老桑,你看在阿棋阿杨的份上,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孩子还小,孩子不能没有家啊……我以后一定要小榆当亲生女儿,我向她道歉,我补偿她,我加倍补偿她。” 桑文山神情冷漠,眼神中没了往日的温情:“你本来就该向小榆道歉,小榆说了,让你公开道歉坦白当年真相,不然法庭上见。” 卓黎耳畔轰隆一响,电光石火间反应过来:“是,是桑榆给你的视频?”旋即,卓黎狠狠打了一个寒战,吓得一张脸上半点血色都没有:“传扬出去,阿棋阿杨还怎么做人,就是你也要受影响的。”还有她,栽赃一个小女孩,她会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那你想过你说的那些话,让小榆怎么做人吗?”桑文山气极反笑:“原来你也知道这种事会让人没法做人。” 卓黎脸上肌肉抽了抽,哭泣:“我知道错了……” “孩子我会送到国外去。”桑文山无力跟她车轱辘似的争辩,听她苍白的忏悔,越听心里那把火越旺,卓黎很清楚她的行为会带来的后果,可她还是做了,她压根就不在意桑榆的死活,越了解,越心寒。 “你有一天的时候考虑,是自己坦白,还是被揭发。我会尽快让律师拟定离婚协议。”桑文山推开卓黎,大步往外走。 被推倒在地的卓黎手脚并用爬起来,追上去抱住桑文山:“老桑,你不能这样对我,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情分上,你让桑榆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不能曝光,不能曝光是我,这些事曝光我就完了,彻底完了,我们的家就完了。” “为了维护你的名声,就让小榆背负骂名,卓黎,你怎么有脸说得出来,我怎么都没想到,你是这么厚颜无耻一个人!” 卓黎抱着桑文山的胳膊,大声哭泣,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可任她哭得肝肠寸断,怎么打亲情牌,桑文山都没有回心转意,强势掰开她的手离开。 卓黎坐在地上,伤心欲绝地哭起来,哭到一半,她爬起来,疯狂打卓曼茵电话,却是关机,卓黎气得砸了手机。 …… 午休时,阿渔在手机里发现了一通未接来电还有十几条信息,是桑文山发过来的。 阿渔挑了下眉头,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打回去。 只响了一声,电话就被接起,传来桑文山小心翼翼的声音:“下班了?” 阿渔嗯了一声。 “吃饭了吗?” 阿渔:“正要去吃。” “多吃点,脑力思考费脑子,多吃点鱼虾。”说完马上想到她有皮肤病,不能吃这些发物,桑文山想问又怕触及她伤心事,那么漂亮一个女孩子,却变得面目全非。 阿渔淡淡地嗯了一声。 好不容易又有女儿联系上的桑文山有一肚子话要说,想问她在研究员带的怎么样,想问她的身体,可话到嘴边又问不出口,很多年以前,父女俩就变得无话可说,打电话只能尬聊。桑文山眼眶发涩发酸,就凭他干的那些事,女儿怎么可能不和他生分。 “话我已经替你转达给卓黎了。” 阿渔静静等待,想知道桑文山会不会为了卓黎为了他的双胞胎儿子,求她放过卓黎。 “我准备和她离婚了。”桑文山声音里透着些讨好。 阿渔顿了下,眺望着花坛里的栀子花,三年前,桑榆为了桑文山放了卓黎一次,幸好,她的行为不是个笑话,她的父亲虽然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但还是爱着这个女儿的。 “哦,那恭喜你。”阿渔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桑文山:“……你去吃饭吧。”又飞快加了一句,“爸爸以后能不能打你这个电话,我不经常打,就一周打一次,不会影响你工作。” 阿渔回:“随你。” “诶诶好,你快去吃饭,吃完了午睡一会儿。”桑文山咧了咧嘴,笑着笑着,眼眶湿了。 从楼梯间转出来的阿渔正对上唐凛,打了一声招呼。因为新病毒,阿渔被调到唐凛的实验室,在这里,她是研究助手还是研究对象。 唐凛略一颔首,“去吃饭?” 阿渔嗯了一声。 “一起。” 多么难得啊,研究院高岭之花居然主动邀请别人共进午餐,还是个女人。 要阿渔现在是桑榆没出事前的标志模样,会怀疑唐凛是不是动凡心了,可惜她不是。阿渔很清楚,唐凛只是对她身上的异状十分感兴趣,纯科研的兴趣,所以阿渔也不反感,总比旁人那种看怪物的眼神好。 唐凛抵了抵眼镜:“你现在的食欲还很大?”被命名为y-m病毒的新病毒其中一个特点实验体便是食欲大增。 唯一会说话的‘实验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一直到中午,卓黎终于打通卓曼茵的电话。 卓曼茵的情况没比卓黎好到哪里去,宋景耀到底还是打了飞的赶来安慰女朋友,还答应利用家族关系帮忙撤新闻。不过这是他用他的自由换来的,他答应父母拍完手上这一部电影,便回家继承家业,从此再也不做导演梦。 还不知道这个‘喜讯’的卓曼茵心里稍定,心想宋景耀终究是爱她的,愿意为了她向家里服软。她又软着声音解释自己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不久,自己只爱他这个人,不是爱他的家世。 没了系统的卓曼茵就是个普通人,或者该说智商情商还不如普通人,一年的明星生涯也没让她长进多少,全靠系统指点应付各种场面。 眼下没了系统指导,卓曼茵慌得一逼。生怕宋景耀怀疑她是冲着他的家世过去,而她本人心里门清自己就是看中了宋景耀的家世,心虚之下,一个劲儿的否认,现代版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听得宋景耀百味陈杂,心里堵了一团棉花似的难受。口号却说,他都知道。 卓曼茵眼珠子一转,手伸进宋景耀的衬衫,身体贴过去轻轻蹭着宋景耀的身体。宋景耀爸妈肯定知道了她的事,十有八九他们不会同意自己和宋景耀在一起,豪门重脸面,宋景耀能不能顶住父母的压力,还有宋景耀还不会介意自己走光? 种种不安让卓曼茵生出一计,怀上宋景耀的孩子,反正出了这么多事,她不得不蛰伏一阵,正好怀孕生子,等风头过去了,再以宋氏少奶奶的身份杀回来。 宋景耀却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站起来,彷佛被调戏的良家妇男。 身子落空的卓曼茵趴在了地上,抬头委屈又尴尬地看着宋景耀。 “明天就是毕业答辩,你准备的怎么样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千万不能出问题,不然你拿不到毕业证。” 一盆冷水把卓曼茵浇了个透心凉,她顾不上没拒绝的尴尬,心里慌起来,一天了,系统还是没出现,上次系统消失了六个小时,这次却十几个小时了。没有系统,她怎么参加毕业答辩,提问环节,她肯定过不去的。 这时候,卓曼茵手机响起来,来电显示卓黎,她没多想就接了起来。 “曼茵,你要帮帮我啊,你一定要帮我,桑榆要告我诽谤,你得帮我,是你让我搞桑榆的。” 卓黎尖锐的声音让卓曼茵下意识把手机拿远一些,空旷安静的房间里,声音隐约可闻。 宋景耀愣住了,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卓曼茵反应过来,立马按掉手机,紧张地看着宋景耀:“我,我姑,她好像出事了。” 宋景耀强装镇定:“你问问,看严不严重。” 卓曼茵看了他几眼,应该没听见吧,咬了咬唇,说了一句:“我问问她。”拿着手机进了自己的房间。 宋景耀听见了门反锁的声音,他直愣愣立在客厅里,耳边回响着那句话:‘是你让我搞桑榆的’,他看过前一阵卓曼茵姑姑也就是桑榆继母的那段采访。 宋景耀有点不敢再想下去,可越不想,脑子越是不受控制,有什么东西越来越清晰,呼之欲出。 卓曼茵回拨电话,气得想骂人。 可没等她开口,卓黎连珠炮弹一番话把她砸晕了,所谓的桑榆推倒她姑造成流产,是她姑姑自导自演,桑榆手上还有视频能证明她姑撒谎。 “你耍我!”卓曼茵火冒三丈。她还想着利用流产这事让桑榆滚出中科院,为此特意去参加张导六十大寿,以至于离开时出了那么大丑。 卓曼茵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假的,tmd居然是假的,那她之前做的那些算什么,算什么! “曼茵,你得帮帮姑姑。”卓黎没察觉到做卓曼茵的崩溃,她自己已经在崩溃边缘,离婚的恐惧,真相大白后随之而来的声讨,几乎要把她逼疯。 卓曼茵想掐死她的心都有,哪里肯帮她,也没能力帮她。 听出卓曼茵的敷衍,卓黎的声音也变了:“你想撇开我是不是,我要是完了,你也别想跑。” 卓曼茵气急败坏:“你威胁我!” 卓黎的精神已经到达崩溃边缘,卓曼茵还一幅不关我的事都是你自找的无赖模样,她心态彻底崩了,尖着嗓子吼:“卓曼茵,我录了音的,你以为我傻,看不出你不想搭理我,我也怕你利用完就一脚蹬了我。”她和卓曼茵的通话,她都录了音,就是防着卓曼茵过河拆桥。只要拿着这份录音,卓曼茵就得乖乖帮她儿子铺路。 “卓曼茵,你必须弄清楚,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卓黎声音凉丝丝的,就像是吐着信的毒蛇。 第171章 失去光环的女主9 第171章 失去光环的女主9 卓曼茵打了个寒噤, 终于意识到自己和卓黎合作是与虎谋皮, 她以为卓黎是她手里的刀, 却没想到这把刀反过来刺向她, 卓黎这个婊.子竟然录了音。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我哪里对不起你?”卓黎气急败坏地质问。 “是你, 都是你把我害成这样子的, 要不是你让我搞桑榆,桑榆不会把视频拿出来,这么多年她都没有拿出来, 你害惨了我。”卓黎悔不当初,要是此刻卓曼茵站在她跟前,她早就扑上去挠花了她那张脸, 卓曼茵害她! “是我拿着刀子逼你了吗?你自己不是欢天喜地的, 现在出事了就把责任全部推我身上。” 姑侄两人,隔着手机互相谩骂, 推卸责任。 两个人声嘶力竭, 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 把连日来积压的戾气彷徨在这一刻喷涌而出, 倾泻到对方身上。 “卓曼茵给我听好了,你要是不能把桑榆那的视频拿回来, 我就把你的录音公布出去, 我让大家好好看看你卓曼茵到底是个什么烂货。”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卓曼茵慌了神, 语气软下来:“姑姑,这样子只会两败俱伤, 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找过姑父了吗?视频公布出去,两个表弟也没法见人了,姑父难道就见死不救,他是桑榆的爸爸,让他去求求桑榆。” “他要跟我离婚,”卓黎声音悲怆,咬牙切齿:“你害死我了,我什么都没了。我老公没了,我家也没了,我的名声都要没有了,我彻底完了,卓曼茵你怎么不去死。” 卓黎痛哭失声,她本来拥有很好的生活,家庭富裕,丈夫顾家,孩子虽然淘气了点但都是好孩子,她每天约姐妹逛逛街做做美容,多好的日子,可现在没了,都没了! “卓曼茵,你个王八蛋,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会!”卓黎恨得锥心刺血。 浓浓的恨意令卓曼茵脸色惨白,姑父竟然要离婚,卓黎会疯的,卓黎不会放过她。 卓曼茵一个激灵:“姑姑,事情发展到这样我也不想的,我怎么知道桑榆手里有那么一段视频,你不也不知道。我不是怪你……这样,我给你一笔钱,你可以出国,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 “我不要你的臭钱,我只要那段视频,卓曼茵,要是那段视频流出去,我完了,你也别想独善其身。” “姑姑,姑——姑”抓着只剩下忙音的手机,卓曼茵的脸一搭红一搭白,卓黎疯了,压根听不进人话。 “系统,系统,系统你快出来呀。”六神无主的卓曼茵哭喊着系统,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旦卓黎公布了录音,那些人会怎么说她,还有宋景耀。 网上铺天盖地的□□,迫在眉睫的毕业答辩,卓黎的威胁,三座大山狠狠压在卓曼茵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系统系统……”卓曼茵瘫软在地,崩溃大哭。 “曼茵,曼茵,你怎么了?” 卓曼茵进去了半个小时,宋景耀不放心,听到隐隐约约的哭声,心急如焚,拍打着房门。 听着宋景耀模糊的声音,一瞬间卓曼茵想跑出去让宋景耀帮她,转眼这个念头被压下去,她不能说,更不能让宋景耀知道她做的事。 突然间,卓曼茵想起了曹建中,曹建中很有手段,他一定有办法。 卓曼茵眼底骤然亮起光,对,找曹建中。 “曼茵,曼茵。” 卓曼茵看着房门,找曹建中商量前,她得把宋景耀打发走,免得他听到。 巧了,宋景耀也有离开的意思,他心里乱糟糟的,很想问卓曼茵一句,什么叫搞桑榆,他想问却又不敢问。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女朋友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他一直以为卓曼茵是娱乐圈里的一股清流,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得知曹建中要来,宋景耀放了心,说自己也要去找人帮她公关。他需要好好捋一捋。 曹建中一到,宋景耀便离开。 曹建中忙得焦头烂额,还被卓曼茵一通电话召唤来,说什么很重要的事,电话里说不清楚,曹建中只得赶过来。 人来了,卓曼茵却支支吾吾不说话。 曹建中满心烦躁,差点就要说有屁就放,但是他忍住了:“曼茵,你找我是要说什么?” 卓曼茵吞吞吐吐地说了自己怂恿卓黎内涵桑榆的事,也说了事情真相,并且桑榆手里有证据。 曹建中神情平静,他只是按住了心脏,他猜到卓曼茵找他没好事,可怎么也没想到能坏到这一步 “除了这件事外,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卓曼茵缩了缩脖子:“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曹建中不是很信。 “没有了。”卓曼茵强调。 曹建中狠狠吸了几口气,想压下怒火,但是实在是忍不住了。 “你在搞什么鬼!桑榆已经退圈,你还要去打压她干嘛,她现在这模样根本威胁不到你,你有必要跟她过不去吗,你是不是吃的太饱了撑得没事干。现在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知不知道传出去,你的名声就完了,比之前的走光还要严重。” 曹建中出离愤怒了。 卓曼茵眼里闪过慌乱,她不知道嘛,她哪知道真相竟然是这样,都是卓黎骗她。 曹建中气不打一处来,从毕业答辩开始,他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求爷爷告奶奶的公关,整个人都瘦了十斤,可正主倒好,吃胖了十斤,胖到给他搞了个大新闻。生怕他不够忙,又制造了一个大惊喜。 忍无可忍的曹建中发自内心地问卓曼茵:“你最近怎么回事,频频掉链子。” 卓曼茵又缩了缩脖子,还不是怪桑榆,她最近这么倒霉,都是因为反噬。 再生气,曹建中却也不能撂摊子不干,他和卓曼茵是绑在一块的。仔细问了来龙去脉,曹建中粗声粗气道:“让桑榆把视频交出来不现实。”桑榆现在被骂蛇蝎心肠,还有人去中科院外搞事情,桑榆怎么可能不公布真相,一直背负这个黑锅,进而影响生活影响工作。 没个主意的卓曼茵巴巴看着曹建中。 曹建中一口气哽在喉咙里,现在知道怕了,做事前怎么不知道怕:“从你姑姑那下手,让她认下所有事。” “可她?”卓曼茵犹犹豫豫。 “给她钱,我来跟她谈,供不供出你,她都逃不过这一劫,她要是个聪明的,就会拿一大笔钱去国外避一避,网友都是健忘的。”曹建中希望卓黎是个聪明,只看了看卓曼茵,有点悬,这姑侄俩一脉相承的坏和蠢。曹建中眯了眯眼,在娱乐圈这个地方,蠢是大忌,更可怕的事蠢而不自知还自作聪明。 曹建中稳了稳心神,打电话给卓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重点说两个孩子,事已至此,就算把卓曼茵供出来,卓黎这个栽赃陷害的后妈仍然逃不过口诛笔伐,不如拿一笔钱出国。只要卓曼茵好好的,她将来也差不了。 身为资深经纪人,曹建中那张嘴岂是卓黎这个家庭主妇说得过的。 卓黎呜呜咽咽的哭。她让儿子们去找桑文山求情,可没用,桑文山铁了心肠要离婚,阿棋这个白眼狼听他爸说了两句,居然反过来质问她怎么能做那种事。 她还不是为了他们好,桑文山多疼桑榆一分,对他们的疼爱就少一分。她听卓曼茵的话,更全都是为了圆他的明星梦,这个小白眼狼。 最终,卓黎在曹建文的游说下,拿五百万辛苦费,当然也不会把录音交给卓曼茵,她还指望着当成长期饭票。 曹建中真诚建议卓黎主动道歉比由桑榆来公布真相会更好一些。 卓黎说会考虑考虑。 曹建中又建议趁着事情没有闹大,赶紧出国避避风头。以曹建中混迹娱乐圈多年的经验判断,这个真相会引起不小的轰动,卓黎这个后妈会遗臭万年,现在一些网友十分激进动不动就人肉搜索,还会上门闹事,战斗力不可小觑。曹建中怕卓黎受不了情绪崩溃,供出卓曼茵。 出国避风头的念头,卓黎有,但是不到最坏的地步,她心存侥幸之心,她总是想着万一桑榆愿意放过她呢。卓黎把希望放在桑文山身上,希望桑文山看在二十年夫妻的情分上拉她一把。 卓黎打电话苦苦哀求桑文山。 “到了这一步,你还是执迷不悟,你不愿意被人唾骂,就想让小榆替你被人骂,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的。” “老桑,我已经知道错了……” 桑文山打断卓黎的话:“那你去公开道歉,你在公共场合败坏小榆的名声,就该在公共场合向她道歉。还要说清楚,卓曼茵做了什么。”卓曼茵来了魔都后,他对这内侄女照顾有加,可没想到这个内侄女踩着他女儿出道不算,还落井下石,连女儿退圈了都要狠狠踩上一脚,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要逼死我是不是,我死了你才甘心是不是。”卓黎嘶吼的质问。 “别拿死不死来威胁我,你做这种事前考虑过小榆会不会承受不住压力自杀吗?你别想一跑了之,你的证件我拿走了,你不公开道歉,我不会还给你。”他们是夫妻,他了解卓黎。 “桑文山,你这么能这么对我!”卓黎惊怒交加,她的证件在原先的家里,她还想着偷偷回去拿。 桑文山反问:“你怎么能那么对小榆!” 卓黎哑口无言,流下悔恨交加的泪水。 …… 卓曼茵心疼五百万,再想到卓黎以后肯定会再跟她要钱,更加气苦,但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卓黎的危机算是度过了,至于以后,等系统回来再想办法,卓黎手上的录音是一个不□□,必须解决。 卓曼茵眼底闪过阴狠之色。 “姑奶奶,算我求求你了,这一阵你好好在家休息成吗。”曹建中头都大了,卓黎是卓曼茵的姑姑,这不是什么秘密,事情爆出来,卓曼茵不可避免会被影响,现在这局势,真是雪上加霜。 “你论文准备的怎么样,明天就要答辩了。”可再不能出问题了。 卓曼茵心头一跳,她一直在等系统出现,可要是系统明天也没出现,她怎么办? 曹建中眼皮子跳了跳,脸色发白:“你别告诉我你没准备好。” 卓曼茵咬了咬唇,她真的看不懂论文,早知道这样她就不为了逼格不为了和桑榆别苗头选什么生物专业,弄得自己想死记硬背都记不住那些生涩的内容。教授一问,她肯定露馅。 曹建中倒抽一口凉气:“曼茵,你跟我说一句实话,你的论文是你自己写的吗?”毕业论文难的是写的过程,答辩就是走个过场,论文都写出来了,没道理应付不了答辩,除非论文不是自己写的。 卓曼茵沉默不语,曹建中眼前一黑,恨不得自己晕了过去:“你,你,你!” 曹建中抖着手指着做卓曼茵,你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觉得此刻的自己需要速效救心丸。 曹建中坚强地挺住了没晕过去,让卓曼茵把论文拿出来,他帮她准备,就算要死了,他也得垂死挣扎一下。 “你找的那个人不会出来拆台吧?”曹建中生怕过几天跳出一个人来指证卓曼茵论文作假。 卓曼茵嗫嚅:“不会。” 可曹建中不敢相信她了,他终于意识到,卓曼茵就是个撒谎精,还是不到棺材不落泪那种。之前自己问了她那么多次,她都信誓旦旦否认,直到瞒不下去了才坦白,这是什么神仙艺人。早晚有一天有玩崩的,可能晚一天是一天,那都是白花花的钱啊! 曹建中虽然毕业多年,可也是正经211毕业,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奈何卓曼茵没有f大学生的底子,完全的鸡同鸭讲。没几句话,曹建中开始怀疑卓曼茵是怎么考上f大的?她这水平也能考上f大,就算大学玩了四年,能考上f大,绝不可能这水平! “你高考是自己考得吗?”曹建中顾不上委婉,他快要被做卓曼茵逼疯了。 “你什么意思?”卓曼茵炸了。 曹建中面无表情地看着卓曼茵,这反应太熟悉了,之前他问论文是不是卓曼茵自己写,她也是这反应,最后证明的确不是她写的。 曹建中脑袋发晕,高考作弊!是卓曼茵疯了还是他疯了,或者这个世界疯了。 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曹建中都想放生卓曼茵,她身上这么多的雷,一不小心就能炸,还是粉身碎骨那种。 卓曼茵梗着脖子推开面前的论文稿:“明天我不去了,延迟毕业就延迟毕业。”总比众目睽睽之下出丑的很。 卓曼茵以为曹建中会劝几句,不成想曹建中点了点头。 卓曼茵愣了下。 “对外说你病了,你千万不要出门被人拍到。”曹建中站了起来,他算是看明白了,卓曼茵肯定通不过明天的毕业答辩,很有可能被问的哑口无言,之前已经引发一部分网友怀疑她找枪手,再闹上一出,更加说不清楚。虽然不参加也会引来猜测,但是两害相较取其轻。 “我先走了,有事联系。”曹建中转身离开,他得好好想想后路,md,卓曼茵这个智障! 卓曼茵浑然不知曹建中已经在暗暗盘算怎么弃船逃生。不用参加论文答辩,卓黎的威胁也解决了,她心头松了松,至于稍后的风波,还没抵达,她便不让自己去想,满心呼唤她的系统。 她相信只要系统回来了,一切难题都能迎刃而解,系统那么神通广大,没有什么是它解决不了的。 卓曼茵这么安慰自己,不知不觉睡去。 一觉醒来,天地变色。 早上八点,没有见到卓黎任何道歉声明的阿渔一连发了三条微博。 第一条是魏春梅和卓黎的谈话视频,配上一句短话:这个锅我不背。 第二条是一段录音,卓黎和桑文山的部分对话,出现卓曼茵名字那部分。 昨天阿渔发了一条短信给桑文山,让他问问卓黎背后是谁在煽风点火。桑榆和卓黎井水不犯河水多年,卓黎不可能无端端就惹事。阿渔猜测是卓曼茵,但是没有证据。 一个小时后,桑文山给了她这段录音。阿渔心想桑文山到底是商场上打滚了几十年的老油条,之前被小老婆骗的团团转,终于智商归位,知道对不起大女儿,开始想办法补偿。桑榆知道后,应该会释怀一些吧,桑榆对这个父亲终究是有感情的。投桃报李,她多截了几段桑文山对桑榆维护的话,事情发酵之后,桑文山这个做父亲的,少不得会被人指责不称职。 在这条微博里,阿渔配文让卓黎解释清楚。这段录音只是卓黎单方面的指认并不能钉死卓曼茵,但足够让卓曼茵焦头烂额。 第三条是针对卓黎的律师函。做完这一切,阿渔高高兴兴上班去了。 睡眼惺忪的网友瞬间清醒,打鸡血似的兴奋,奔走相告,迅速传播。 之前桑榆的微博下百分之九十的谩骂,骂她小小年纪蛇蝎心肠,活该毁容发胖,言语极尽恶毒。在反转出现后,这群人哑了火,脸火辣辣的疼。 【md,想哭,栽赃嫁祸一个五岁的小女孩,丧尽天良】 【我想杀了这两个女人】 【小时候的桑榆该多无助害怕】 【我就说这天下哪有后妈是好的,这女人居然还摆出一副慈母的嘴脸来,呕吐】 【对不起,之前我还骂过桑榆,原来真相是这样】 【我就说让子弹再飞一会儿,反转来了吧】 【心疼桑榆,这么小就背上杀人凶手的污名】 【桑榆能活着长大,肯定不容易】 【这样的经历没有走上弯路,还考上名校,桑榆真棒】 【我槽,这个女的我认识,是我同学她妈】 魏春梅和丈夫经营着一家火锅店,这一天,她和往常一样开车去店里,还没走到门口,就将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七嘴八舌地谩骂。 “为了钱污蔑一个孩子。” “你丫不是个人。” “你也是有孩子的……” …… 魏春梅懵住了,终于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身上的血一凉到底,这一天终于来了。 年纪越长越知道自己当年做的事有多可恶,尤其是在她生了女儿之后,二十年前那桩事成了她的噩梦,她极力想忘却,可历久弥新。 在电视上看见桑榆之后,那一段记忆变得更加清晰。那个无助可怜的小姑娘已经长这么大了,上了名校进了娱乐圈。魏春梅是高兴的,她过得很好,自己就能少一些愧疚。 三年前桑榆找到了她,她以为她是来报仇的,她惶惶不安,等着铡刀落下那一天,可没有,桑榆什么都没做。 她抱着难以言说的侥幸之心过了三年,原以为事情过去了,哪曾想,卓黎这个女人居然又跳出来生事,她就知道,那件事过不去了。 魏春梅狼狈万分地跑进车里,那群人围着她的车不肯离开,拍打着车门叫骂着。 魏春梅心慌意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本能的想打电话给丈夫,刚拿起手机,就有一个电话打进来,是她在读初中的女儿,连忙接起来。 “妈,妈,网上那段视频是真的吗,你真的,你真的……”女儿慌乱无措的哭声令魏春梅心如刀绞又无地自容。 “娜娜,妈妈,妈妈……”魏春梅声哽咽,她该怎么向女儿解释,她的妈妈年轻时为了钱昧着良心诬陷一个五岁的孩子。 魏春梅捂着脸失声痛哭。 …… 卓黎躲在房间里,抖如糠筛,惟恐外面激进的网友冲进来。 卓黎新住址被爆,激进网友跑来闹事,在门墙上用红漆写满了恶毒后妈等字眼,还停留在门外不肯离去。 后妈这个词汇本就容易引发讨论,因为前一阵的热议,这桩事还有热度,经阿渔微博一转,在热搜榜上以坐火箭般的速度上升,几乎引发全民关注,卓黎人人喊打。 抱着手机的卓黎煞白着脸,拨打卓曼茵的电话。 “你拿了钱,你拿了钱的!”卓曼茵尖叫,她以为自己逃过一劫了,然而一觉醒来,天地变色。 “不是我的那段录音,”卓黎声泪俱下:“是桑文山,他竟然录了音,他可以这么对我。”卓黎愤怒之余更加伤心。 卓曼茵大叫:“快把那段录音删掉,删掉,卓黎,我警告你,要是那段录音泄露出去,我跟你没完!” “卓曼茵,你够了!” 姑侄俩隔着电话又吵起来,都觉得是对方害惨了自己。 姑侄俩不欢而散,卓曼茵又打电话给曹建中,曹建中已经不急了,急有什么用。 曹建中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 热搜第一:卓曼茵姑姑陷害桑榆 热搜第三:卓曼茵幕后黑手 热搜第八:卓曼茵再次缺席答辩 热搜十六:卓曼茵找枪手 承包了热搜,这能耐的,咋不上天呢。 第172章 失去光环的女主10 第172章 失去光环的女主10 声讨卓曼茵卓黎姑侄的声浪越来越高, 经过一天时间的发酵, 到了人们最闲的晚上, 但凡上网的都能看到相关的信息, 各大营销号盛世狂欢一般, 炮制出一篇又一篇标题惊悚的文章, 笑眯眯看着后台数据节节攀升, 轻轻松松10w+。 卓黎所作所为板上钉钉,没有任何辩驳的余地。因为之前大部分网友信了她的话攻击桑榆,发现被愚弄后, 恼羞成怒下,伤害加倍反射。 倒是卓曼茵,因为只是卓黎的片面之词, 并没有实打实的证据, 所以卓曼茵的粉丝坚持这都是卓黎为了推卸责任故意栽赃给卓曼茵,卓黎是有前科的, 她当年不就栽赃桑榆了。再说, 卓曼茵有什么理由害桑榆。卓曼茵的粉丝自发的在微博各大论坛帮卓曼茵解释, 投诉黑帖。 晚上七点十六分的一则微博, 把一桶混了冰渣子的冷水浇在他们头上,令他们透心凉。 微博是桑棋桑杨发的, 兄弟俩应卓黎的要求请假离开学校去向桑文山求不要离婚, 没有孩子会希望父母离婚。然后在桑文山哦口中听到了卓黎不敢讲没有讲的真相。 桑棋桑杨兄弟里彷佛被雷劈, 兄弟俩不算乖巧懂事学习好的那种别人家孩子,会调皮会捣蛋会捉弄人, 但是他们和绝大多数这个年龄的孩子一样,本性天真善良。 兄弟俩跑到卓黎住处,劝她道歉争取原谅说明一切,反而被卓黎大骂了一顿。无意中听到卓黎和卓曼茵吵架,听见了录音二字,还听见卓黎要出面帮卓曼茵澄清。 兄弟俩一合计,悄悄拿了卓黎的手机,熟门熟路地解锁屏幕,没一会儿就找到了手机里的录音。 “妈是做的不对,可要不是表姐兴风作浪,妈不敢出头闹事。” “表姐个屁,她就是个恶毒女人。我看之前能闹那么大,就是她在后面买水军干的。发出去,凭什么咱妈给她当替罪羊。” “就是,要骂也一起骂,她顶在前头,咱妈处境还能好一点。” “你用咱妈的名义写一封道歉信。” “为什么要我写,你作文比我好。” “要不是你想当明星,妈怎么会听卓曼茵的话。” 桑棋无言以驳,嘟嘟囔囔:“要知道会闹成这样,我才不说要当明星,当明星有什么好,被人骂出翔。” 桑杨不耐烦:“快写快写!” 兄弟俩写了一份道歉信,又征询了桑文山的意见。 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合眼的桑文山倍感欣慰,幸好,两孩子不像他们妈,犯了错也不愿意承担后果,还妄想道德绑架女儿替她承担恶果。两孩子替他们妈求情求别离婚,但是没说一个字让他们姐姐别发视频维护他们妈的名誉。 随后,兄弟俩在自己的微博上发布了道歉声明,并附上录音。 兄弟俩的微博已经被神通广大的网友发现,因为卓黎没有微博等个人平台,所以部分义愤填膺的网友将情绪发泄在兄弟俩的微博上,下面的评论乌烟瘴气。 很快,这一条最新微博被大量转发。 【我就问,卓曼茵的粉,你们脸疼不疼。你们家女神自己的声音总不会认不出吧】 【怎么可能是我们女神,我们女神那么善良那么可爱怎么会做这么恶毒的事,肯定是假的[狗头]】 【我的妈呀,真的是卓曼茵干的,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光听她声音我就能想象她说话时的恶毒嘴脸】 【脱粉了,一直以为她是娱乐圈的清流,没想到私底下是这种人】 【臭水沟吧】 【桑榆都退圈了,她干嘛还不放过人,什么仇什么怨】 【心里变态呗】 【我看就是小人得志的嫉妒,她碰瓷桑榆出道,要不是桑榆突然毁容,哪里轮得到她出头。一朝得志,就想耍耍威风,结果翻船了,报应不爽】 【她哪里像桑榆了,一天到晚发通告艳压桑榆,有本事和巅峰时期的桑榆比,差了十万八千里】 【想念桑榆,她没毁容前,简直就是盛世美颜,我一个女的都要弯】 没多久,卓曼茵一个有十几万微博粉丝的大粉头公开宣布心寒脱粉。脱粉的不只她一个,粉丝追星本质上是内心深处对美好事物的渴望与追求,而现在,卓曼茵不再美好。 浏览着评论的曹建中只觉得心力交瘁,连打电话删负.面.新.闻的念头都没了,闹到这一步,已经无力回天。 卓曼茵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人设彻底崩了,哪个仙女会联手恶毒后妈害人? 再把卓黎和卓曼茵那段对话仔细听了一遍,曹建中对卓曼茵说:“到了这一步,辩解没用,认错道歉,把责任往卓黎身上推。你一直以为桑榆害卓黎流产,心怀不满,一时鬼迷心窍才做出这种事。” “有用吗?”卓曼茵几乎是哭着问出来的。 曹建中:“死马当活马医。”死不认错影响更差。 卓曼茵大哭:“卓黎这个王八蛋,她骗我,她拿了我的钱,她居然还骗我,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她都拿钱给卓黎了,她以为卓黎不会出卖她的,卓黎这个臭婊.子怎么能出尔反尔,捅她一刀。 “还钱,让她还钱,不然我告她,曹哥,我能告她吗,她这是不是敲诈勒索。” 曹建中表情一言难尽,娱乐圈的特殊性,花钱买黑料屡见不鲜,俗称封口费。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属于敲诈勒索,但是从来没有哪个明星为此对薄公堂过,因为比起那点钱,打官司带来的损失更加惨烈。 “你是觉得你彻底翻不了身了,所以不要名声,只要那五百万是不是?”曹建中努力让自己的眼神不那么像看智障。 卓曼茵的关注点:“我还能翻身?” “出轨当三吸.毒台.独坐牢的明星都还没退圈,你这怎么就翻不了身了,只要你以后别再惹事。”卓曼茵做的事恶心归恶心,却没到十恶不赦的地步。别看现在网友骂的欢,过了这个热度,再做点慈善好好表现下,也许就能翻身。曹建中目光在卓曼茵脸上绕了绕,这张脸还是能打的。 卓曼茵点头如捣蒜。 曹建中冷不丁问:“帮你写毕业论文的枪手是谁,我必须确保他不会掉链子。” 枪手是系统,这让卓曼茵怎么说,她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只能硬着头皮说对方绝不会出卖她。 曹建中怒了:“万一呢,你不也以为你姑姑不会背叛你。” 卓曼茵说没有万一。 曹建中气得说不出话来。 同样气得说不出话来的还有卓黎,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被宝贝儿子们捅了一刀。她已经完了,在国内是混不下去了,只能出国避风头,出国要钱,养儿子要钱,而卓曼茵有钱,她是恨卓曼茵,但是为了钱只能捏着鼻子替卓曼茵背下所有的黑锅。 卓黎气得浑身发抖,恶狠狠质问:“是不是你们爸爸让你们干的!” 桑棋梗着脖子道:“不是,是我们自己想干的,妈,你干嘛要维护卓曼茵,要不是她怂恿你说姐姐坏话,你怎么会变成怎么样,爸爸要跟你离婚,我和哥被同学朋友笑话。她把我们家害的这么惨,你为什么还要袒护她,就为了钱,我们不稀罕她的臭钱。” “妈,卓曼茵她就不是个好人,你别再跟她搅和在一块了。” 气得血压飙升的卓黎大吼:“我辛辛苦苦一心一意还不都是为了你们俩。两个小王八蛋,你们,你们!”卓黎气到眼前发晕,栽倒在沙发上。 桑棋桑杨连忙跑过去。 卓黎强撑着一口气挥手打过去,悲愤交加地哭起来:“我为了你们,都是为了你们,你们居然联合桑文山来拆我的台,我都是为了你们啊。” “妈,你这是在害我们!”桑杨声音带着怨气,同学朋友异样的目光刺痛了少年认的心。 桑棋吧嗒吧嗒掉眼泪:“妈,我不参加选秀了,我不要当明星了,我就想我们一家人好好的,妈。”要不是他想当明星,他妈就不会听卓曼茵的话,也就不会落到这地步。 卓黎悲从中来,嚎啕大哭。她图个什么啊,辛辛苦苦一场,什么好处都没捞着,丈夫要跟她离婚,儿子埋怨她,名声臭不可闻,好好的日子全毁了。 “不早了,都回去吧。”唐凛看了下手表。 不知不觉就十点多了,众人开始收拾器材,打着招呼去更衣室。 换下实验服,阿渔拿起柜子里的手机,看见了上面的未接电话和短信,一一点开看了看,一半是桑文山发来的。 桑棋和桑杨主动公布录音,阿渔略一扬眉,打开微博,嘴角慢慢上扬,这下卓曼茵辩无可辩了,还真是意外之喜。 再翻了几条微博,毕业答辩再次请假,卓曼茵延迟毕业,找枪手的猜测甚嚣尘上。 她都没怎么出手,卓曼茵就把自己玩的声名狼藉,自己这是要躺赢的节奏。 换好衣服,对上同事善意的目光,阿渔笑了下。 “桑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说话的女同事也知道了这些事,她几个朋友知道桑榆和她在一个实验室,给她发了好几条微信:“唐博士那么厉害,肯定能解决你身上的病毒。” 一年前多美一个人,却被病毒害的面目全非,事业毁于一旦。结果那些人还要落井下石,幸好自食恶果。 再想想她的经历,更加唏嘘,摊上那么一个心机深沉又恶毒的后妈,从小到大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阿渔莞尔:“谢谢。” 两人一块下楼,在楼下分开,阿渔要跑步回宿舍,一方面减肥一方面锻炼身体,因为药物和情绪压抑,桑榆的健康状况很差。整天泡在实验室,可不得抓紧上下班这个时间。 跑到路口,发现有一束车灯从后而来,阿渔又往里面走了走。 “是桑榆,”副驾驶座上的是同一个实验室的研究员刘维,望着巨大的阿渔,唏嘘:“一代绝色佳人却因为病毒,诶,老唐,桑榆的痤疮是不是也是病毒引起的?” 科学家也上网啊,在桑榆刚出道时,他就知道这么一个人,美人嘛,他好歹是个正当盛年的正常男人,还看过她拍的两部电影。哪曾想女神陨落,跟没想到女神成了他的同事,这该死的缘分。要是女神还是原来的模样,那该多好,不是歧视,而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要是同事是美人,那群臭小子干起活来肯定更加卖力。 “目前没有数据能证明和新发现的kptyv病毒。”握着方向盘的唐凛如是回答:“在她的血液里还发现一种新物质,二十面体衣壳结构……” “打住,打住,下班时间。”刘维做了个投降的姿势,降下车窗。 唐凛放慢车速。 “小桑。” “唐博士,刘博士。”阿渔停下来。 刘维:“跑步呢,这么晚了,捎你一程。” 阿渔:“不用了,我就住在这后面的宿舍里。” 刘维就说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寒暄两句,汽车离开。 “这姑娘有颗大心脏。”看人是平视的,不闪不避,落落大方,没有丝毫自卑之色,一般人要是她这形象,多多少少是有些自卑的。 刘维又叹了叹:“那么漂亮一女孩子变成这模样,心里哪能不难受。” 唐凛看他一眼:“你收敛点,她这种性格,不希望被人同情,更希望被平常心对待。” “我知道了,我也就是对着你唠叨两句,”刘维:“你不也看过她之前的照片,难道不觉得可惜。” “可惜没用,早点解决她身上的问题才有用。” “这并不矛盾啊,我的唐博士,”刘维笑:“唐博士,你加油干,咱们院男同胞的福利就全系于你一身了。” 唐凛目露疑惑。 刘维大笑:“桑榆恢复容貌,可不就是广大男同胞的福利,也许还有部分女同胞,我老婆就很喜欢她,说看着她能多吃一碗饭。” “等等,她要是恢复了容貌,会不会又重返娱乐圈了。”刘维突然想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唐凛皱了皱眉头,调到他的实验室这几天,他已经发现这姑娘领悟力佳,执行力强,更难得思路开阔。怪不得张院士赞不绝口,要不是为了尽快治好她的病,张院士都不乐意借人。他都想过怎么从张院士那把人抢过来,实验室一直处于缺人状态,国内科研大环境,供小于求。 刘维一本正经地看着唐凛:“老唐啊,我觉得这个概率很高,咱们做科研的又累又穷,哪里比得上当明星,风光又来钱快。干脆咱还是别那么尽心了,难得来个好苗子。” 话音刚落,就收到一记冷眼,唐凛淡淡道:“做科研还是当明星是她的自由,我们的工作可攻克病毒。” 刘维大笑:“开玩笑的,咱可是科研工作者,这点道德素养还是有的,话说回来,她到底怎么感染上的病毒?” …… “系统,你终于回来了。”卓曼茵喜极而泣,眼底血丝如蛛网的双眼焕发出惊人的神采,就像是沙漠里迷路即将渴死的旅人看见绿洲。 “系统,你怎么消失了这么久,你知不知道,最近发生了多少事,我完了,呜呜呜……我延迟毕业了,他们都在说我找枪手还说要让学校追查我……呜呜呜,卓黎这个臭婊.子骗了我,她把我供了出去,所有人都知道我……” 系统看着已经恢复到百分之二十四的女主光环,再从卓曼茵口中了解它消失的这三天发生的事后,差一点原地爆炸。 第173章 失去光环的女主11 第173章 失去光环的女主11 三天前, 女主光环突然间提高了百分之八, 系统遭遇重创, 再次被强行下线。 等系统再次上线, 发现已经天翻地覆, 卓曼茵这个蠢才, 将事情搞得一塌糊涂。 这个蠢货, 这一刻的系统是后悔的,它怎么就图好掌控绑定了卓曼茵。最初选中卓曼茵,是因为她身上强烈的负面情绪尤其是对桑榆这个女主的嫉妒, 有利于绑定。且它观察后发现卓曼茵这个人没主见易驯服,肯定会对它言听计从。 之前一年来的合作也证明,它没有选择错, 它让她往东不会往西, 说什么就做什么,一系统一宿主合作愉快。顺风顺水让它忽略了卓曼茵的本质, 一旦处于逆境, 这个人半点用场都派不上还尽出昏招。 现在它意识到了, 却为时已晚, 它们已经绑定,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不是桑榆死, 就是它们死。 系统静默了好一会儿, 声音语调平静:“事已至此,哭也没用, 咱们想想办法。” “我们怎么办呀?”卓曼茵彷徨又无助。 怎么办?这个问题把系统问住了,一时之间它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阿渔计划明确的很,科研锻炼,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网友们都是喜新厌旧的,卓曼茵姑侄俩的事轰轰烈烈的地闹了几天之后,热度一天一天的褪去,一个星期之后,又有新的热点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被舆论包围的人也终于能松一口气,不过舆论热度是退了,造成的恶果却没有随之消失。 卓黎在多方压力之下致电阿渔,亲口道歉。 阿渔哦了一声,并没有表示原谅,她不是桑榆,没有资格原谅卓黎。不过看在桑文山桑棋桑杨在这件事上表现不错的份上,她撤诉。这种诽谤案件上了法庭,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公开道歉和民事赔偿。 网友们已经审判了卓黎,如今卓黎得到的惩罚远比法律更严重。桑文山要跟她离婚,儿子和她有了隔阂,自己成为恶毒后妈代言人,人生一地鸡毛。 同样狼狈的还有卓曼茵,作为公众人物她的损失远比卓黎大,至今还有部分网友锲而不舍地追着她骂。微博个人论坛贴吧等地一片狼藉,口碑直线下降,商业价值一落再落,之前谈的差不多的项目无一例外全部都黄了,身上的代言商家找上门来兴师问罪。老板华明承和经纪人曹建中气了个半死。 眼下卓曼茵却是顾不上这些,只要女主光环消失,系统有了足够的能量,很多问题都不再是问题,反之桑榆的女主光环越强大,她的处境只会越来越糟糕,现在这些只是小儿科。 卓曼茵心有余悸地捧着自己的脸,起码她现在还是个美女,就算不混娱乐圈也能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混的好,可要是再被反噬下去,她会被打回原形,变回那个又胖又丑的恶心模样。 卓曼茵狠狠打了一个哆嗦,眼神透出疯狂,绝不可以! 卓曼茵对着镜子精心化妆,之前的自己随便打个粉底抹点口红就能艳惊四座,现在却不行了,她的五官不再完美精致,慢慢出现瑕疵。随着女主光环的恢复,不只她的脸,她比例完美的身材也在发胖走形,这一切都是拜桑榆所赐。 幸好,现在的自己还算个美人,精心装扮下,有过去的□□分颜色,只是略胖了些,不过这点胖在镜头前碍眼,现实中只是丰腴,反倒让她多了一份妩媚诱人。 梳妆打扮好,卓曼茵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儿,戴上口罩墨镜帽子,确保没人认得出自己,这才出门。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月,徘徊在家门口的粉丝终于都滚了。 卓曼茵开着车,消失在夜色里,兜兜转转后她到了一家隐蔽性良好的私人会所。 在侍者的带领下进入古色古香的包厢,卓曼茵笑颜如花:“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包厢里坐着七八个人,有男有女,女的清一色的年轻漂亮,卓曼茵看见了一张熟面孔,圈内以知性著称的美女主持人。对方见到卓曼茵,眼神有瞬间的变化,转眼又恢复如常。 “罚酒罚酒。”坐在美女主持人身旁的中年男人笑眯眯道。 卓曼茵走到主位旁空着的那张座位旁:“我自罚三杯。” 三杯酒下肚,一桌人叫好,起哄让卓曼茵再喝。 卓曼茵媚眼如丝的看着主位上的男人。 “你们不许欺负小卓啊。”主位上的男人笑着开口。 “还是裴局疼我。”卓曼茵笑盈盈地给叫裴局的中年男人倒了一杯酒。 酒足饭饱,各自心照不宣地两两离开。 凌晨三点,裴局拍拍卓曼茵柔滑的脸蛋,意犹未尽地离开。 卓曼茵的笑容在门关上那一刻骤然消失,气不过踢了一脚水床,骂了一句:“死老头!” 在这个圈子里她没少被暗示,但是她清楚自己是要嫁给宋景耀做宋氏少奶奶的,所以从不乱来。宋家这样的豪门,怎么允许一个被潜规则的女人进门。有系统在,就算不靠潜规则她也走的一帆风顺,所以她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委屈茵茵了,不过这一切都是为了对付女主光环,等我们解决了桑榆这个心腹大患,我再帮你出气。” 卓曼茵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青青红红的痕迹,咬牙切齿:“到时候我要阉了这个王八蛋。” “一定会的。”系统语气笃定。 浑身酸软的卓曼茵疲惫地趴回床上:“系统,这次我们一定会成功的是不是?”接二连三的偷鸡不成蚀把米令卓曼茵不再盲目自信,她开始害怕。 “会成功的,裴局掌握着经费,他想收拾桑榆就是一句话的事。我们绝不能任由桑榆发展她的事业。”系统心疼道:“就是这一阵要委屈茵茵了。” 卓曼茵委屈大了,居然让她伺候这么一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她握了握拳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暂时的委屈都是为了更好的未来。 …… “老张啊,你看这个桑榆同志带病在身……”贾主任委婉说了让阿渔放下手头工作好好治病的意思:“科研工作重要,但是我们得以人为本,你说是不是?” 张院士:“桑榆虽然有病,但是这并不影响她的工作,她的表现是有目共睹的。而且她本人参与,有助于研究她的病症。” “怎么可能不影响,不过都是强撑着罢了。”贾主任苦口婆心说了一大通,末了道,他们已经研究决定好。 张院士神色变了,语气发冲:“合着你们就是通知我一下,不是和我商量,贾主任,桑榆是我招进来的人,你们是不是该尊重尊重我。” 贾主任笑着道吗:“这不就是在和你商量嘛。” “那我不同意,我恨不得一个人当两个人用,你还不给我招人还想减人。” “在招,在招了,我保证,下个月就给你一个人,两个,两个行不行。” “不行,我算是听明白了,你是一定要让桑榆走,她是哪里得罪你了?” “老张,你看你这说的什么话,这是组织对她的关怀。” “少在这跟我打马虎眼,我不管为了什么,人我不放。”张院士怒了,重重一拍桌子:“科研就是被你们这些人搞得乌烟瘴气。” 两人不欢而散。 气冲冲离开的张院士在半路遇上了唐凛。 张院士眼珠子一转,想起唐凛是院长的得意门生,义愤填膺如是这般一说:“小桑的工作你我都是看在眼里的,难得的好苗子,要不是资历浅,当个研究员也是够格的。贾仁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要赶人走,这是咱们研究院巨大的损失。不行我得着院长说说去,不能让他这么瞎搞,就因为这些人,多少科研工作者寒了心。你跟我一块去。” 唐凛就这么被拉到了院长办公室。 张院士端地气愤,将一直以来积压着的不忿一泄而出,他们只想一心一意搞科研,可行政上那帮人偏要拿着鸡毛当令箭,指手划脚找存在感,耽误了多少事。 “小桑这孩子身体好着呢,她更是一腔心血都扑在科研上,能力更是没的说。院长,你问小唐也行。我都再三说了小桑的身体不影响工作,她本人也肯定想继续研究,可贾仁铁了心要赶人走。你说这让孩子心理怎么想,万一人心里一委屈,她跑国外去了怎么办?她可是在美国读的大学。这些年这样的例子还少吗?” 国内科研大环境在氛围、基础和待遇上都略逊于发达国家,加上特殊的行政制度,流失了不少人才,让他们老一辈痛心疾首。 “她这水平,哪个国家都会欢迎。”唐凛淡淡道:“要不了几年,她就能独当一面。” “不用几年,现在就行。人工胎盘这个技术难点,我一直没法突破,可人小桑才来了三个多月,我们就找到方向了。” “你解决了。”院长激动。 “突破,突破,离解决还有点距离,但是往生物胎盘方向我们已经迈进了一大步,人工胎盘是人造子宫技术上的一大难点……”张院士霹雳吧啦一通,告状变成了科学讨论会。 还是唐凛把主题导回正道上。 院长清清嗓子:“情况我了解了,你放心,小桑这样的同志,我们肯定是要留下的,贾仁那,我来说。回头你准备一篇人工胎盘的报告我看看。” 张院士这才满意了,又吐槽了一遍科研项目和经费管理的相关规章制度,条条框框太多。 院长:“这个问题,我已经向上面反映过。” 张院士心道这话她听得忒耳熟。 张院士和唐凛一块离开,几句话后,从盟友变成敌人。 张院士面无表情:“小唐,你不能因为使得顺手就跟我抢人啊,她是我招进来的。” 唐凛:“现在研究的是她身上的病毒,难道她不想早点康复。” “不是还有你这个病毒学专家在,她的专业是生物学,不是病毒学。”张院士低头看了看手腕:“诶呀,我离开这么久了,我得回去了。” 说罢大步离开,脚步之快,生怕后面的人追上来一般。 唐凛:“……”张院士手腕上压根就没有手表!!! 心情明媚的张院士回到实验室。 姜茜就问,贾主任找您说什么。他们对此人都没什么好印象,一个管人事的,巴不得所有实验室大佬都听他指挥,笑话,在他们这里,实力才是硬道理。 可不是实力才是硬道理,张院士满意地看了一眼阿渔。在贾主任和张院士面前,她能这么硬气,关键是桑榆有看得见的成绩出来。 “他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张院士对阿渔道:“小桑,回头你写一篇有关人造胎盘的详细报告给我。” 阿渔:“您什么时候要?” “两天,行吗?” 阿渔应好的。 张院士就笑了,这么有能力的学生,谁想从她身边弄走她跟谁急。 …… 等了几天,都没等来桑榆离开中科院的喜讯,卓曼茵急了。准备下次和裴局见面时,问上一问。 这一天,卓曼茵画上美美的妆容,还挑了一件性感的红色露背裙,来到约会的地方。 卓曼茵忍着心焦,没有一上来就问,使出浑身解数讨好裴局,打算事后再问,那种时候,男人的心情都是最好,也是最好说话的时候。 正美的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裴局亲着亲着突然发觉触感不对,定睛一瞧,霎时天灵盖发麻,只见视野内满是密密麻麻又红又肿的脓包,当即一口气没上来,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卓曼茵被砸的闷哼一声:“裴局?裴局!” 卓曼茵吓了一跳,一把推开裴局:“裴局,系统,裴局他——”无意间,她看见了对面情趣镜内的自己,放声尖叫。 “我的脸,我的脸,系统,我的脸,你快让这些恶心的东西消失,不,我不是这样的,我不长这样!”卓曼茵转过身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却又对上了另外一面镜子,她崩溃的捂住眼睛趴在床上哭喊:“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女主光环又恢复了百分之四。”系统猜测,看来百分之五是临界点,超过百分之五,它就可能因为反噬而代码混乱被下线。 “她又干了什么,她不是要被赶走了嘛!”卓曼茵声嘶力竭,面孔狰狞,衬得她脸上的痘痘更加渗人。 “你快看看人是死是活,要是死了,你的麻烦更大!”系统提醒。 裴局人没死,但是离死也不远了。 同一时间,网上曝出几段动作小电影,主角:卓曼茵、裴局。 引爆全网,卓曼茵再一次承包热搜。 第174章 失去光环的女主12 第174章 失去光环的女主12 凸着肚子的油腻中年男人与白皙丰满的年轻女人的火辣动作片, 天雷勾地火地冲击着广大网友的眼球, 两人的对话则深深刺痛网友们的神经。 卓曼茵撒娇弄痴央求裴局帮她对付桑榆。 裴局为搏美人一笑满口应承, 言语间都是老子一句话就能让她在中科院混不下去中科院都得看我脸色的王八之气。 公职人员以强权压人, 是社会一大痛点。一番话点燃炸.药桶, 惹来群情激奋, 令民怨沸腾。 【这个人要是不贪污索贿, 我头拧下来,纪检快来】 【国家就是被这种人搞坏的,尸餐素位, 以权谋私】 【在线呼叫武松,这里有只大老虎】 【连中科院这种地方都有这种事,我的妈啊, 还有什么地方是干净的, 这个国家药丸】 慢慢的,一些科研工作者在网上发声 【别以为科学圈子很干净, 光经费这一块猫腻多着呢】 【现在的管理体制严重限制创新发展, 科研经费的分配不公和浪费, 整个科研界苦不堪言】 【我导师, 一牛人,拒绝了英国非常好的条件, 想回国干点实事, 可结果呢, 为了申请科研项目愁白了头。根本不看你的实力,看你关系搞得怎么样。我导师清高, 不愿意同流合污,于是经费下不来,什么都干不了,可笑不可笑】 【每次去要经费,当面说的好好的,马上给,马上给,永远没有下文,要经费跟乞讨似的】 【一百万经费只拿到了5万,剩下95万去哪了,你们猜】 越来越多大v下场,越来越多的网友参与其中,引发现象级讨论,连官媒也发声要求整治科研领域乱象。 在汹汹民意下,有关部门出手了,科研界管理层出现动荡,老虎苍蝇成串落马,裴局首当其冲。相关部门积极进行科技领域改革,进一步赋予科研人员人力物力财力上的自主权,不令他们被非科研因素掣肘。 改革之后,科研人员的积极性被大幅度调动,创新活力被激发,科研成果屡创新高,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此时此刻,男主角裴局被广大网友声讨,卓曼茵这个女主角也难逃唇枪舌剑。 可怜了卓曼茵还剩下的粉丝,经过了那么多事,他们都不离不弃,相信自己的女神只是一时行差踏错。 结果,被狠狠两巴掌甩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致桑榆的道歉声明还在她微博上,前脚言辞诚恳的道歉忏悔,后脚就爬上高官的床吹枕头风报复。 粉丝们彻底心凉,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在宣布脱粉,脱粉还不够,很有一部分人粉转黑,宣布自己成为卓曼茵的黑粉。 【从她出道起就喜欢,累感不爱,再也不追星了,都是假的】 【想起她居然在一个老男人身下娇.喘,我就想吐,我居然会喜欢这种女人,我得甩甩脑袋,把里面的水控一控】 【人前装女神,人后当淫.娃】 【马丹,隔夜饭都吐出来了,她居然还能一脸享受,不愧是戏子】 【楼上没见识了,卓曼茵这一路都是睡上来的,身经百战,什么没玩过】 【同情宋景耀】 【戴绿帽戴的全网皆知也是没谁了】 【呼叫宋景耀,你头上帽子变色了,你知道吗】 宋景耀知道了。 一个朋友发了他一段小视频,看完之后,宋景耀整个人都不好了,有生之年,宋景耀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看到自己女朋友和别的男人的动作片。 自从那段录音出来,知道卓曼茵真的是陷害桑榆的幕后主使,宋景耀对卓曼茵的心情就变得很复杂。他心目中美好善良的女朋友形象彻底崩塌,他可以接受女朋友不完美,但是他无法接受一个不善良的女朋友。 分手的念头冒了出来,不过卓曼茵正面临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他此时提分手,太没人情味,所以他想过一阵再提。作为分手的补偿,出事以来他动用家里的关系帮卓曼茵公关,还帮她解决了几个和广告商的纠纷。卓曼茵形象一落千丈,品牌方可以解约并让她赔偿,赔偿起来那是一笔巨款。 宋景耀眨了下眼睛,表情似哭似笑,他顾念着往日情分,可卓曼茵似乎并不这么想,她居然爬上一个能做她爸的老男人的床。可就在昨天,卓曼茵还温柔小意的跟他通话,言语间都是款款深情。 宋景耀眼神发凉,握着手机的手背青筋毕露。 缓了好一会儿,宋景耀拨打卓曼茵的电话,关机。 当下卓曼茵在有关部门的控制下。 视频流出没多久,相关部门就得到消息,开始删视频,奈何网友们人多力量大,早就下载截图各种转发。经过一天的努力,露骨内容倒是删除的差不多了,但是消息已经人尽皆知,盖因卓曼茵这个当‘红’小花,就算卓曼茵开始糊了,毕竟还没糊到底,还具备一呼百应的流量。 被卓曼茵惨状吓晕过去的裴局醒来后便被纪检部门带走,卓曼茵这个情妇也被带走协助调查。 “系统系统。”卓曼茵抖如糠筛,不敢摸又控制不住地摸上自己长满痘痘的脸,触感她太熟悉了,哪怕时隔一年依然忘不了。消失的痘痘又回来了,她又变成了丑八怪,冷汗热汗交替下滚。 痘痘的复发,铺天盖地的床照,纪委问话,卓曼茵快要疯了,她就像是一只鼓胀的气球,一点风吹草动就能爆炸的模样。 “冷静,如果你不想完蛋的话,就冷静下来。你没有犯法,他们不会一直扣留你。记住不要说漏嘴,要是让他们知道我的存在,你这辈子都会在实验室里的度过。” “我的脸,系统,我的脸。”这才是卓曼茵最害怕的。 “别担心,会有恢复的一天,所以你千万不要乱了方寸。等我们彻底得到女主光环的能量,我给你重新换一张脸安排一个身份都没问题,你完全可以重头再来。” 卓曼茵眼前一亮,这一回她的名声彻底完蛋了,可要是换个身份换个模样,她就能东山再起:“系统,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系统的声音充满了安抚人心的力量。 卓曼茵情绪渐渐平稳下来,在系统的指点下应对工作人员的询问。 …… 这一事件席卷全网,中科院牵涉其中,研究院内自然也有人讨论。 吃午饭的时候,姜茜喜滋滋道,“贾仁他们被带走调查了,咱们研究院的春天终于要来了。” 阿渔笑了下,“从这个角度来说,还得谢谢卓曼茵。” “要谢也得谢那位冒险把视频传上网的无名英雄,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功德无量啊。”姜茜又问,“你和卓曼茵到底是有什么血海深仇,她这么不遗余力的要害你。” 阿渔笑了下,“这个我也好奇的很,不知道我干了什么,让她如此憎恨,为了对付我,无所不用其极。” “八成心里有病,”姜茜撇了下嘴,“话说回来,她运气不是一般的差,每次想对付你,要不了多久就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一次比一次惨,看来做人还是得善良点。” 关于卓曼茵的运气,阿渔也觉得她特别倒霉,真的,从头到尾,针对卓曼茵她就做了一件事而已,但是卓曼茵倒霉了无数次。原本她的计划是先解决自己身上的问题,通过科研取得一定的地位,再和卓曼茵算账。可现在看来,她大概可以躺着看卓曼茵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这种感觉还不赖。 阿渔划了下手机,屏幕里的卓曼茵一脸红肿发脓的痘痘,就和原来的她一样,这张照片是卓曼茵被带走时网友拍到发出来的。 有一位自称会所工作人员说,卓曼茵进去前还好好的应该是海鲜过敏。网友们拍手称快说是报应。 阿渔觉得没这么简单,桑榆的痘痘就是一夜冒出来一大片,后来越来越多,检查了一通找不到原因,几位医生归咎于过敏。 卓曼茵在一点一滴的被打回原形,她的外挂肯定出了问题,到底是什么因素导致的呢? 确认卓曼茵没有犯法乱纪行为,她被释放。卓曼茵精神一振,在门口看见严阵以待的媒体之后,大惊之色,卓曼茵想退却是来不及了,等候多时的媒体记者蜂拥而上,就像是见了血的鬣狗。 他们已经见过卓曼茵的毁容照,但却是第一次亲眼见,疯狂冲着卓曼茵按快门。 卓曼茵捂着自己的脸放声尖叫,惊慌之下蹲在地上抱成一团,将脸埋在膝盖上。 然而,咔嚓咔嚓的快门声并没有消失,他们推搡着卓曼茵,七嘴八舌的提问,问题刁钻又刻薄。 卓曼茵失去理智之下,对记者又推又打:“滚开,你们都给我滚,不许拍拍,我让你别拍……” 最后,是曹建中带着人把狼狈不堪的卓曼茵救了出来。 保姆车里,曹建中理了理被扯烂的衬衫,一张脸冷的能结冰,宣布了公司要雪藏她的消息。牵扯进政治事件中,床照还满天飞,卓曼茵完了。 “还有广告商已经向你提出赔偿,你有个心理准备。” 听清楚数额之后,卓曼茵暴跳如雷:“我哪有这么多钱。”她才出道一年多,加上消费高,根本没存多少钱,大部分还被卓黎挖走了。 “这是你的问题,没有就等着吃官司。”曹建中懒得看她这张恶心的脸,他带了不少人,但是从来没带过卓曼茵这样。的 憋了好几天的曹建中怒斥:“卓曼茵,您脑子里装的是不是屎,就为了对付桑榆,你去抱大腿,你要是去抱广电总局的大腿,我还能理解,可你……你有病是不是。” “要你管!” 曹建中气极反笑:“你当然不归我管,你又不是我的艺人,”指了指怒气冲冲的卓曼茵:“你好自为之吧,傻逼!” “你说什么!”卓曼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曹建中对她向来千依百顺。 曹建中咬字清晰地重复了一遍:“傻逼!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傻逼,纯种24k!” 卓曼茵怒目而视:“曹建中。” 曹建中竖了下中指:“你再逼逼一句,信不信我把你推下车,让追在后面的记者扒了你的皮。” 卓曼茵张嘴欲骂。 “茵茵,”系统制止了卓曼茵的冲动,卓曼茵不会看眉高眼低,系统却知道曹建中不是在开玩笑:“别和他一般见识,不值当,等我们东山再起之后,再和这种势利小人算账。” 卓曼茵硬生生忍住了脾气。 曹建中冷笑一声。 卓曼茵磨了磨后槽牙,在脑海中和系统发脾气:“再这样下去我要疯了,难道我要一直顶着这幅恶心的模样,系统,我一分钟都忍受不下去了,我宁愿去死!” 半响后,系统开口:“事已至此,只能动用备用能量了。” 第175章 失去光环的女主13 第175章 失去光环的女主13 备用能量是系统的底牌, 也是它的根基, 一旦使用, 极易造成系统内部结构混乱, 甚至崩溃。运气好没有崩溃, 也得尽快补足能量, 不然最终的结果一定是崩溃。 “你不是说使用备用能量有很大可能会影响我的数据, 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卓曼茵心乱如麻。 “不动用的后果同样糟糕,难道你还有其他办法降低桑榆的女主光环?”系统语调平静,平静之中透出冷漠。 之前它不同意卓曼茵使用备用能量是因为还没到那一步, 现在它别无选择,就像最开始的自己。当时它已经濒临崩溃,还有随时被中央主脑发现的危险, 只能孤注一掷使用备用能量赌一把, 幸好在崩溃之前,成功攻略宋景耀, 得到女主光环的能量, 死里逃生。 上一次, 女主光环百分之百都让它险中取胜, 这一次,它相信同样如此。 这一次, 它会汲取教训, 在最短的时间内彻底吸收女主光环, 不给桑榆任何喘息翻盘的机会。之前是它懈怠了,以为桑榆一个区区凡人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由着卓曼茵过明星瘾,浪费了很多时间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最终让桑榆在只剩下9%女主光环的情况下逆风翻盘,这一次,它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卓曼茵当然没有,她向来是惟系统命是从,眼下系统如此说了,她纵是再担心动用备用能量的后果,也只有同意的份。 她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只要等系统重新得到能量,她就能重新获得美貌,她还能换一个身份,摆脱现在人人喊打的处境,她现在这身份是用不得了。 “你想用备用能量做什么?”卓曼茵问。 系统:“换取痴傻药。” 卓曼茵着急:“可我们怎么让桑榆吃进去,她躲在中科院不出来,我又进不去。” 系统:“她爸生病了,难道她也不出来。” 卓曼茵:“姑父生病了?” 系统:“我会让他生病的。” 曹建中看了一眼发着呆的卓曼茵,入眼就是她长满痘痘的脸,曾几何时,他们还一起嘲讽过桑榆,现在轮到她了,再看看她胳膊上的肉,长痘发胖,卓曼茵这是要步桑榆的后尘,网上都说这是报应。 曹建中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觉得有点发毛:“你的脸怎么回事,你吃海鲜从不会过敏的呀。”卓曼茵之前怎么吃都不胖,每顿吃的比他这个大男人还多,山珍海味吃了个遍。 卓曼茵僵了僵,把头低的更低,这让她想起了从前的自己,那些人看过来的眼神里充满了嘲讽。 见她不答,曹建中也懒得追问了,反正以后卓曼茵跟他无关,她的脸是好是坏都是她自己的事,跟他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这一刻曹建中是庆幸的。 一路无言,他们从侧门回到乾娱公司,处理有关解约和赔偿的事。卓曼茵不想赔偿,那么多钱,她拿不出来也舍不得拿出来,她暗暗和系统商量,能不能找宋景耀帮忙。 系统:“……”在她给宋景耀戴了一顶人尽皆知的绿帽后,她居然还想宋景耀帮她,谁给她的自信。 系统懒得多费唇舌,让卓曼茵打电话去。 卓曼茵就当着曹建中的面拨出宋景耀的电话。 瞥到屏幕的曹建中一扯嘴角,宋景耀一个小破导演有什么用。 “景耀。”卓曼茵可怜巴巴地开口。 宋景耀正在拍摄现场,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部电影,大概也是他最后一部电影。因为已经答应了父母接手生意,宋景耀也不再矫情,向父母要了一笔资金缓解了捉襟见肘的困境,他想把自己唯一的一部电影拍好。 接到卓曼茵的电话,宋景耀心情很平静。 卓曼茵吧嗒吧嗒掉眼泪,人美时是梨花带雨,现在……曹建中不忍直视地转过头,心想,宋景耀运气真好,隔着电话不用被污染眼睛。 卓曼茵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和裴局的事,索性就不解释了,只哭。 半分钟只听到哭声不见卓曼茵说话,宋景耀直接问:“我在片场,没事我就挂了。”在发生了那件事后,没有冷嘲热讽,已经是宋景耀修养好。毕竟曾经爱过,就算不爱了,他也不想撕破脸,就这样吧。 “别,景耀。”卓曼茵委委屈屈地把解约赔偿的事情说了,她其中两个代言还是宋氏下面的子公司,以宋家在商场上的地位,只要宋景耀愿意,分分钟就解决她的麻烦。 “我已经替你解决了四个合同,剩下的你自己解决。”原本宋景耀想替卓曼茵善后,但是头顶一片青青草原的他.不.愿.意.了! “景耀!”卓曼茵哭叫一声,回应她的只有嘟嘟嘟的盲音,卓曼茵再打,显示对方正在通话中。 曹建中眨巴眨巴眼睛,有点反应不过来,听卓曼茵的话头,怎么宋景耀来头很大的样子,他还听到了宋氏集团,宋景耀,宋!!! 曹建中被自己的猜测吓得倒抽一口凉气:“你别告诉我,宋景耀是宋氏集团的太.子.爷。” 卓曼茵没有回答,但是曹建中从她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他难以置信地嘶了一声,一言难尽地看着卓曼茵。这怕不是个傻的吧,攀上了顶级富二代,居然还去傍糟老头,她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卓曼茵被看得火冒三丈,瞪过去。 曹建中不甘示弱瞪回去:“一手好牌打的稀巴烂,你也个人才。”敲敲合同:“言归正传,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因为你的个人原因给品牌方带来恶劣影响,按照条款你需要赔偿,为了大家的体面,我劝你主动赔偿,不然闹上法庭,对谁都不好。” “我没这么多钱。” 曹建中冷酷无情:“那是你的事情,卖房卖车卖奢侈品,你自己看着办,要是强制执行,银行拍卖比你自己卖价钱只会更低。” 卓曼茵火气往上涌:“曹建中,你欺人太甚。” 曹建中站了起来:“不如你厉害,你有一个月的时间筹钱。” 卓曼茵怒火攻心。 “别和他做无谓的争执,钱财身外物,以后想要多少就能赚多少。”系统制止卓曼茵发疯,在接二连三的反噬下,它情况已经非常不稳,它急需能量,没工夫把时间浪费在无畏的事情上,当前最要紧的是尽快获得能量。 系统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考虑接下来的计划,最后的底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所以它必须把方方面面考虑清楚。 然而系统显然忘了考虑广大网友们的愤怒,得知卓曼茵被放出来后,大量网友想找到卓曼茵宣泄他们的愤怒,其中一大部分是卓曼茵之前的粉丝。 之前那个安保良好的公寓是公司为卓曼茵租的,现在自然不能继续住下去,除此之外,卓曼茵在魔都没有置业,只能去住酒店,可还没到酒店,就被气愤填膺的网友们拦住。 他们拉着横幅拿着喇叭,还有人手里捏着臭鸡蛋,这年月能找到臭鸡蛋,可见网友们也是花了大心思的。 被扔了一身臭鸡蛋脏东西的卓曼茵要疯了,马上她就发现,这些只是开胃小菜。她如同过街老鼠,所过之处人人喊打,她连想睡个安稳觉都不容易,更别提动手脚。 “系统。”卓曼茵哭喊求助。 面对这种情况,系统也无能为力,只能好声好气安抚卓曼茵:“等热度过去就好了,他们也有自己的事,不可能一直咬着你不放。” 然而,这热度久久不散,因为牵扯到官场,拔出裴局一个带出一串蛀虫,时不时就冒出点双规新闻,而卓曼茵不可避免要被人拉出来鞭尸一回。 在此期间,卓曼茵渐渐发胖,痘痘也越来越多,更是养活了一帮狗仔和媒体。与一年前的桑榆的遭遇一般无二,一群人等着她的丑照取乐自己。 卓曼茵的情况越来越靠近原本的自己,而阿渔则在逐渐好转。 一个星期前,做例行检查的阿渔发现自己身上的病毒消失了,同时培养皿里的病毒样本也失去活性,无一例外。 作为研究者的唐凛百思不得其解,至今他都未发现阿渔身上的病毒从何而来,现在又莫名其妙的消失。 唐凛眼里的光芒亮的阿渔有一种自己要被他解剖的惊悚感,当然唐凛虽然痴迷研究,却还没到走火入魔的地步,提取了阿渔的一管血液后,他很是遗憾地说:“你还是每天来检测一回,莫名其妙的消失,也有可能毫无预兆的又回来。” 阿渔点点头,相比唐凛的毫无头绪,阿渔心里门清,她身上的病毒是卓曼茵的外挂所致,现在不药而愈,要么是病毒有时效性,要么是外挂又出问题了,问题出着出着她都习惯了。 “幸好kptyv已经研究的差不多了,kptyv还是挺有用的。”比方说养殖业上。 唐凛点头:“我会尝试人工合成。”这几个月的研究也不是白费的,他掌握了不少数据。 阿渔笑了下,卓曼茵还是能干件好事的。 没了病毒作祟,阿渔也没一下子就恢复原样,但是不会再每天冒出新痘痘,也不再喝口水也能胖。 配上外敷内服以及高质量睡眠和规律运动,阿渔一个星期内瘦了十六斤,面部症状明显减轻。一个月后,整个人小了一号,面部只剩下红色痘印,多涂一层粉底就能盖上七七八八。 姜茜打趣:“照这情况,再过半年,你就能和以前一样了。” 阿渔估算的时间差不多也是半年,她有这把握让着喝酒身体恢复原样。 姜茜又道:“这一阵你要注意防晒,小心留疤。这么漂亮的脸蛋,留了疤多可惜。” 阿渔笑着说你看我中午去食堂吃饭都全副武装。 姜茜就笑了。 正说笑着,张院士进来了,宣布了一个好消息,阿渔之前写的人工胚胎的文章被《科学》期刊录用,将在下期刊登。 《科学》是当前研究和科学政策的同行评议的期刊之一,能在这上面刊登意义非凡。 实验室的同事们七嘴八舌的恭喜,这人跟人啊,真没法比。人家只是个本科生,进来才多久,就在《科学》上发表文章了,而他们,算了算了,要承认这世上有的人就是不一样。 “请客,请客!” 阿渔自然说好:“地方你们挑。” 这厢其乐融融,另一厢阴云密布。 卓曼茵好不容易在一家条件简陋的小宾馆内安定下来,终于不再被骚扰,系统也制定了好了计策,只等实施。 系统正准备动用备用能量兑换迷药,这种迷药会让人昏迷七天,这是它为桑文山准备的。 忽然,一种它熟悉又不安的电流涌来。 “滋啦——滋啦” 这种声音,是卓曼茵熟悉又恐惧的,她惨白了脸:“系统,系统。” 系统……又失联了。 卓曼茵陷入无边无际的惶恐之中,这就是系统说的动用备用能量的后果吗,不,那她怎么办? 这一刻卓曼茵都顾不上自己受到了何种反噬,惊骇欲绝地叫着系统。 此时,网友们正陷入兴奋中。 盖因中科院发了一条微博,有关人工胎盘的的新成就,提到了阿渔的名字。又有热心网友提供《科学》期刊电子版。 大部分网友并不知《科学》,但是当他们被科普后,只剩下卧槽,这么牛! 【娱乐圈混不下去,反而在科研圈混的风生水起,服了服了】 【学神收下我的膝盖】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在地上】 【这是什么神仙发展,娱乐圈和科研圈难道没壁吗】 【打通娱乐圈这一关之后,正式向科研圈发起进攻的号角】 【科研圈必须感谢娱乐圈,要桑榆没糊,哪轮得到他们捡漏】 【xswl,现在都开始捧臭脚了,就算桑榆科研能力再强,也不能掩盖她人品不好的事实,打记者砸摄像机666】 【黑子又来了,我问你,你被狗仔追着戳伤疤你生不生气,摄像机往你脸上怼,你气不气,要我一个无敌旋风脚踢死这帮人】 【讲真,打人是不对,但是那些记者也活该,桑榆明显是被他们逼问到情绪崩溃了】 【桑榆有抑郁症,这帮人还往伤口撒盐,打死活该】 【抑郁症真了不起】 【那掌掴卓曼茵呢】 【卧槽,惊现茵粉,这是真爱吧】 【瓜来了,瓜来了,茵粉快看,你家女神多可怜,附带链接】 点击链接进去,只见一条通道上,卓曼茵和桑榆相遇,画面上的桑榆身材已经走形,她精神看起来很差,像是三天三夜没睡,厚厚的妆容也盖不住疲惫憔悴。 卓曼茵拦住桑榆去路,表情嘲讽,言语刻薄。看得屏幕前的网友一肚子火,更别提身在现场的桑榆,桑榆直接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呵呵,茵粉还有脸提掌掴吗,要是我,打烂这婊.子的脸】 【马丹,又是恶人先告状,全网发桑榆打她的照片带节奏,把大家当猴耍】 【每一次,卓曼茵都能刷新我的三观】 【mlgb,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女人,谁去人道毁灭了她,我赞助一百块钱】 【一千块】 …… 一部分神通广大的网友找到了卓曼茵的小宾馆,要不是卓曼茵眼疾手快反锁了门 ,这会儿怕是真的要被人道毁灭了。 惊惧交加的卓曼茵躲在角落里拨打110,语无伦次地求救:“救我,你们快来啊!我要死了,出人命了,你们快来救我!” 第176章 失去光环的女主14 第176章 失去光环的女主14 下班的时候, 阿渔在手机里发现了几个未接电话和消息。打开信息一看, 阿渔挑眉, 旋即打开微博, 了解来龙去脉后得出结论, 卓曼茵又双叒叕倒霉了。 换好衣服一边下楼阿渔一边给俞佳湘回电话。退圈之后, 阿渔和俞佳湘也保持着联系, 俞佳湘是原身为数不多的朋友。 “下班了?”俞佳湘问。 “是啊,刚下班。” “这个点才下班,科学家够忙的, ”俞佳湘打趣:“你这家伙真够厉害的,这才多久啊,就有研究成果了, 厉害厉害, 你说几年后可以实现人造子宫,姐姐就指望着你了。” 阿渔笑着道:“现在我可不敢跟你打包票。” “你可得努力了, 我的希望全放在你身上了, ”俞佳湘声音里满满的喜悦, 在桑榆退圈后, 她一度以为桑榆会一蹶不振,结果这家伙用几个月的时间华丽转身, 在科研界混的风生水起, 现在她都成圈里的传奇人物了。要知道他们娱乐圈和科研圈向来是有壁的。那个圈子, 是他们圈子高山仰止的存在。 这样也挺好的,其实桑榆的性格并不是很适合娱乐圈, 还是相对更加简单公正的科研圈更适合她。 不过当几个月后桑榆容貌彻底恢复之后,俞佳湘有点后悔自己说过的话了,这么一张脸,不去混娱乐圈简直暴殄天物。 俞佳湘用了极大的毅力忍住了劝她回归娱乐圈的冲动,必须忍啊,她可没胆子跟国家抢人,让网友知道,网友非得收拾她,算了,还是让她为祖国的科学事业发光发热吧。 说笑几句,俞佳湘说起卓曼茵:“网上的事,看到了没?” “瞄了两眼。” 俞佳湘哈了两声:“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她是桑榆的经纪人,再是清楚不过当初桑榆被卓曼茵弄得有多狼狈。明明是卓曼茵挑衅在先,这女人却恶人先告状,害的桑榆被全网攻击,形势雪上加霜。 现在好了,泼出去的脏水回到她自己身上。桑榆当年经历过的卓曼茵亲自体验了一遍,这做人啊,还是得善良点,人在做天在看。 “可惜不知道是哪位大侠发布的视频,不然我一定要送他一面锦旗。”俞佳湘乐呵呵道。视频的发布者只发布了视频,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有好事的网友试图通过ip挖掘,却怎么也找不到。 同样的事情还发现在之前卓曼茵的激情视频上,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关于这点,阿渔也好奇,不过出于尊重,没有刨根究底。 “话说,卓曼茵也够倒霉的,黑料一个接着一个的爆出来,是不是有人在整她?” “我听出来了,你是怀疑我?” 俞佳湘:“怀疑是有那么点。” 阿渔:“不是,我倒是想和她算账,但是我还没来得及出手,她就把自己玩完了。” 俞佳湘便笑:“就当是老天爷看不惯她吧,让她尽干缺德事。” …… 卓曼茵已经切身体会到老天爷的恶意,在她被激进网友逼得考虑要不要跳窗逃跑时,警察终于来了。 在警方的介入下,卓曼茵得以逃出生天,相关消息传到网上,一部分理智的网友劝大家适可而止,冷清处理,不要在犯法的边缘疯狂试探。 就像一些网友说,卓曼茵固然可恶,可打人是违法的,不能为了惩罚恶人让自己也变成恶人。 警方也发出通报,请网友们理智行事。 网友渐渐回归理智,在网上依旧谴责卓曼茵,却不再对她进行围追堵截,卓曼茵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 卓曼茵抓着手机的手不断颤抖,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手机屏幕的莹莹白光反射到她脸上,衬得她的脸更加惨白。 桑榆事业上更上一层楼,所以她又被反噬了,以这种方式。系统肯定是因为反噬暂时下线,它还会回来,它一定会回来。 系统才不是崩溃了,她还没有变回原来那副样子,所以系统还在,只要等系统回来,得到女主光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瑟瑟发抖的卓曼茵咬着下唇,咬出血珠而不自知,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珠子里迸射出歇斯底里的疯狂。 系统一定会回来的,她一定会翻身的。 在卓曼茵情绪崩溃之前,系统终于再次上线。 “系统,系统,”卓曼茵喜极而泣,紧接着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呜呜呜呜,系统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你一定会回来的。” 系统顾不得安慰卓曼茵先去查看女主光环,51%,桑榆到底做了什么。 一个小时后,系统终于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桑榆事业取得巨大进展,在科研界站稳了阵脚,名望大幅度提高,病毒失效,美貌也在恢复。多种因素之下,女主光环暴涨,并且还在缓慢的持续增长过程之中。 系统明显的感觉到内部结构的不稳,就像是一座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爆发的火山。 不能再等了。 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卓曼茵按照系统的吩咐来到桑文山的公司。她没有直接进去找,而是选择在门口等,她知道自己进去找也见不到人。 卓曼茵躲在旁边的楼梯间里,时不时瞄一眼,终于等到了桑文山。 桑文山已经和卓黎离婚,一开始卓黎并不同意,她哭哭啼啼地挽留。但是桑文山心意已决,任卓黎说什么都不为所动。看出卓黎想用拖字诀,他说出诉讼离婚。卓黎不想再引起社会关注再被口诛笔伐一回,人人喊打的经历谁受谁知道。万般无奈下,卓黎同意离婚,随后出国。她的名声臭大街了,朋友避之不及,亲人的话,因为卓曼茵的缘故跟她翻了脸。再留在国内,除了生活在异样的目光下,没有任何意义。 高考结束后,桑棋桑杨兄弟也出了国,他们的成绩考不上国内好学校,且因为卓黎闹出来的事,兄弟俩也出了名,要是留在国内,少不得也得被指指点点,不利于成长。桑文山便把他们送了出去,安排他们读预科,以后在国外读大学。 而桑榆,和桑文山从来都是不亲近的,伤害已经造成,不可能当做没发生过一样,父女俩客客气气不咸不淡地处着。 没了家人需要陪伴,桑文山只能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工作上,才过七点,就来上班。 楼道里静悄悄,斜刺里冒出来的卓曼茵吓了桑文山一大跳。 卓曼茵二话不说,上来就抓住桑文山的肩膀,十分用力。 桑文山只觉得肩膀一阵刺痛,他使劲推开卓曼茵:“你干嘛!” 卓曼茵被推的踉跄几步,一不小心帽子掉在地上。 桑文山依稀觉出眉眼有几分眼熟,却又不敢相信,她怎么胖了这么多。 “曼茵,你是曼茵?!” 带着口罩的卓曼茵笑了下,这是她这么久来的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成了,刚才她用系统给的微型注射器扎了桑文山,六个小时后,桑文山就会昏迷,维持七天,没有人查的出原因。 “姑父,我姑姑在哪儿,她拿了我五百万,让她还给我!” 桑文山皱眉:“我和你姑姑已经离婚。” 卓曼茵胡搅蛮缠几句才气愤离开,卓黎那五百万她一定要她吐出来。 望着卓曼茵臃肿的背影,桑文山摇了摇头,抬手摸了摸肩膀,还有点轻微的疼痛感,只当被掐所致,并未多想。 “去中科院外等着。”因为动用了备用能量,系统的声音明显不稳,中间还出现停顿。 卓曼茵心头乱跳,不敢耽误,打了一辆车直奔中科院,下车后寻了个地方开始漫长的等待。 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系统终于看见代表着桑榆的光标离开中科院范围:“她出来了。” 实验室内规定不能带手机,每次进实验室,阿渔都会把手机放在更衣室内,所以直到傍晚才得知桑文山昏迷进了医院的消息。 阿渔驱车赶往医院。 原本还想试一试在门口能不能堵到人的卓曼茵只得打车追上去,系统现在状态十分不稳,一分一秒都浪费不起,不然她直接就在医院守株待兔了。 到了医院,阿渔快步下车,桑文山的助理迎上来:“桑小姐,桑总目前没有生命危险,只是……” 阿渔一边听着助理说明情况一边往楼里赶,桑文没有预兆的昏迷,送到医院,检查生病特征全部完好,可就是无法醒来,医生也说不清楚什么情况。 阿渔心里一动:“我爸今天见过什么人?” 助理说:“桑总今天一直都在公司,没有见过客户,见的也就是公司里的人。” “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助理灵光一闪:“我听桑总抱怨了一句,说是,卓曼茵一大早来找过他。” 阿渔眼神一冷,怕又是卓曼茵搞的鬼,只是她为什么要针对桑文山。 阿渔走进电梯,细问助理。 不过助理也不太清楚细节。 正说着话,阿渔突然抬头,就见电梯外一个人大步跑来。 门口的护士按了下开门按钮等待。 站在门口的阿渔觉得封闭拥挤的电梯不安全,一个箭步走了出去,卓曼茵拥有神鬼莫测的外挂,还是小心点好。 助理一愣跟了出来。 “我有话跟你说。”卓曼茵伸手就要抓阿渔,她手里藏着系统给的微信注射器,只要轻轻碰一下就行,系统还能回收,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人知道是她动的手脚,就算怀疑也没有证据。之前那些药她就是这么干的。 阿渔反应极快,扣住卓曼茵的手用力一折。 卓曼茵惨叫一声,本能地松开五指,一厘米长的微型注射器掉落在地。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连系统都没有反应过来。 系统:“捡起来!” 卓曼茵正痛不欲生,哪还有多余心思的去捡微型注射器。 阿渔一脚踹飞卓曼茵,卓曼茵重重摔倒在地,发出砰的闷响,这一脚阿渔用了十足的力量,卓曼茵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位。 “快把针抢回来。”系统命令,只要让卓曼茵的手碰到微型针,它就能回收,没了证据,他们就还有机会。 卓曼茵动了动手,试图站起来,可一动,剧烈的疼痛贯穿全身,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抗议,卓曼茵疼得泪流满面,连话都说不出来,在脑海中哭喊:“我站不起来,我好痛,系统,疼死了,救救我,系统。” 阿渔抽出离开时随手放在兜里的手套,捡起地上的微型针,另一只空着的手拿出手机报警。 保安匆匆赶来:“怎么回事?” 阿渔:“她想用这个针扎我,我怀疑这里面是毒.药,我已经报警了。” 毒.药,轰的一下,看得目瞪口呆的路人吓了一大跳。 一个来看病的大妈拍着大腿:“夭寿哩,怎么能这么坏的。” “咦,她,她是不是卓曼茵?” “她是桑榆吗?”一个年轻的姑娘不敢确信,阿渔现在还有些胖但是皮肤好的差不多了。 被人围起来指指点点的卓曼茵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系统,系统!” 系统绝望,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废物点心! 五分钟后,警察赶来,阿渔说明了情况,便有两名警察陪着阿渔先去看桑文山,剩下的两名警察则带着卓曼茵去看医生,卓曼茵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好。 “他们检查不出那药,是不是,系统,他们检查不出的。”卓曼茵冷汗淋漓,既是疼得,也是吓得。 “检查不出成分也能知道作用,完了,彻底完了,你个废物,滋啦”系统气急败坏:“我怎么会绑定你这个没用的废物~滋啦又丑又肥又蠢~滋啦” 卓曼茵被骂懵了:“系统?” 系统不干了,它要崩溃了,当然要把这一年以来的怒气全部发泄出来,它忍卓曼茵这个棒槌很久了。在滋啦滋啦的电流乱音中,系统一停不停地谩骂,完全疯了! 卓曼茵开始回骂,从心里骂不知不觉变成骂出声来。 警察医生一脸懵。 疯了,疯了! 转眼,要疯的那个变成他们。 眼前的卓曼茵就像是遇了水的水宝宝,迅速膨胀,衣服瞬间碎成烂布条。脸上脖子上背上冒出红红黑黑的痘痘痘疤痘坑,同时身高肉眼可见的下降。 屋子里的警察医生眼珠子几乎脱眶,三观受到剧烈冲击。 第177章 失去光环的女主15 第177章 失去光环的女主15 系统崩溃, 加渚在卓曼茵身上的魔法须臾间消失, 卓曼茵被打回原形, 这一年多来仗着系统傍身胡吃海喝昼夜颠倒造成的恶果也在这一瞬间爆发, 所以现在的卓曼茵比遇到系统前的形象更加糟糕。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年长的警察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强忍住了拔腿就跑的本能, 拉着吓傻了的小警察和医生后退到门口,他迅速掏出警枪指着瘫在椅子里的卓曼茵。 “不要,不要啊。”卓曼茵旁若无人的绝望哭泣, 疯狂捶打着又变回来的肥肉,“系统系统,你快回来, 系统!” 年长警察一愣, 抖着手掏出手机联系局里,说话间听见低低的说话声。 手脚发软动弹不得的青年医生颤颤巍巍:“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年长警察:“……”很想摸一摸老婆求的观音像, 可惜没有第三只手。 …… 阿渔进了桑文山的病房, 病床上的桑文山面色红润, 彷佛睡着了一般, 阿渔上前借着抓住他手的动作把脉,一切正常, 又问了问医生, 得到各项生命指征正常的答案。 “我爸身上有针孔吗?” 医生疑惑。 陪着阿渔过来的警察则满脸凝重, 他们可都知道卓曼茵试图用一种他们没见过微型针扎人。 阿渔道:“今天早上,卓曼茵找过我爸爸, 我怀疑是不是她动了手脚。” 警察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阿渔退出病房,由医生带着人详细检查,果然在桑文山的左臂上方找到一个针孔,看创面不超过二十四小时。 两名警察神情更加严肃,浓眉毛的警察打电话给同伴,让他问一问卓曼茵,如果真的是卓曼茵做的务必问出动了什么手脚,尽快救人。 “你那边怎么了?”浓眉毛发现那边的同事声音发颤,任谁亲眼目睹了一场‘变身’ 那心情都不能平静,要不是见惯了市面,一般人吓晕过去都有可能。 接到电话的警察已经被局里要求守口如瓶,遂道:“没什么,我们这还有点事,你们先带桑小姐回局里做笔录。” 桑榆离开时发现医院里多了很多特警,气氛十分凝重,若有所思。 卓曼茵在医院的变身过程被执法记录仪完完整整录下,完全违背科学,简直匪夷所思,堪称大片特效。 上头高度重视,迅速成立研究小组。对外则宣布卓曼茵因为涉嫌故意伤害被捕,消息一经传出,所引起的舆论浪潮,卓曼茵没有机会知道,她被严厉看管起来。 在专业人士的审问下,因为系统崩溃心理随之崩溃的卓曼茵很快就什么都招了,一五一十,毫不保留,包括桑榆是这个世界的女主。 负责审讯的人:“……”三观摇摇欲坠,自从接到这个任务之后,他的三观已经数次坍塌重建。 系统,不需要通过手术就能随心所欲的整容塑形,还能修改全世界人的记忆,女主光环,反噬…… 这个世界一点都不科学! 研究小组内部对卓曼茵说的话,不想相信,这样神鬼莫测的力量令他们胆寒,但是不得不相信。卓曼茵自身的变化,桑文山不明原因的昏迷,阿渔身上神秘出现神秘消失的新型病毒……这都不是用当前世界的科技能够解释的,对卓曼茵口中的系统充满忌惮的同时还有好奇,他们觉得这个系统来自于更高等的世界,这让一直以来坚信外星人存在的儿科学家兴奋异常,可惜卓曼茵说系统已经崩溃消亡。 同时有一部分人关注起阿渔,女主,世界女主? 阿渔发现有人在暗中监视她,还有人拐弯抹角地试探她,不过她没有察觉到恶意,所以佯装不知,扮演完美的科研界后起之秀。 阿渔暗中打探,终于用自己的方法了解前因后果。 卓曼茵的外挂果然是系统,而她的系统已经崩溃消失,这个系统还和桑榆息息相关,靠汲取桑榆身上的女主光环为能量。桑榆竟然是这个世界的女主,桑榆之前遭遇的种种,失眠、皮肤病、暴饮暴食体重剧增,全部都是系统的力量。 原来她努力做自己就是对卓曼茵最好的报复,她越好卓曼茵和系统就越糟糕,挺有意思的因果关系。 害人不成,反噬己身。系统已经崩溃,而卓曼茵被打回原形,得到过又失去才是最痛苦的,卓曼茵得到过美貌,现在这样的形象对她每一天都会是折磨,偏偏因为她的研究价值,想死都不能够,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阿渔弯了下嘴角,谁都想变得更好,但不是谁都会像卓曼茵一样通过伤害别人来成全自己,而且还毫不愧疚,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落到这个下场,都是卓曼茵应得的。 只是可怜了桑榆,身为气运之女,偏偏被个垃圾系统和垃圾人盯上,落得个惨死的结局。 …… 时值仲夏,阳光猛烈。 卓曼茵隔着窗户盯着外面焉了吧唧的树叶,又是一年夏天,这是自己被关起来的第八年了。 在这里她被当成怪物研究,突然间变矮变胖变丑,可不就是个怪物吗? 不过他们什么都没研究出来,当然研究不出来,这一切都是系统造成的,而系统崩溃了,他们还能研究出什么。一年又一年,那些人的热情逐渐褪却,越来越失望,研究人员也随之消失。 到了第八个年头上,只剩下寥寥两位痴迷于外星人的科学家还在坚持。好像他们也要放弃了,认清在她身上找不到任何有意义线索的事实。 他们放弃之后,自己会面临什么,被当成废物处理掉吗?还是把她关到监狱里服刑? 卓曼茵打了一个哆嗦,忽然间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她一寸一寸回头,看向嵌在墙上的液晶电视机。 “……今天我们为大家邀请来的是桑榆桑女士……” 这是国内最著名的一档访谈节目,被采访的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人士。 卓曼茵神情麻木地听着主持人声情并茂地介绍着桑榆身上一连串的荣誉和头衔,重点介绍她所研究的人造子宫技术。 屏幕里的桑榆一头干练的短发,简单的蓝白色套装,眉目精致,气质优雅,面带微笑地坐在那就是一幅画。岁月彷佛格外眷顾她,过去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这么美,美得不亚于当红的女任何明星。 除了美貌,她有令全世界赞叹的智慧,人造子宫技术问世。 自己被当做怪物关起来研究,而桑榆蒸蒸日上,果然是女主,命就是好。如果她是女主,她也能这么成功,也能让全世界为她喝彩的。 卓曼茵暴跳如雷,一脸扭曲地冲着电视机大吼大叫:“我才是女主,我有系统,我才是这个世界的女主!” 护工闻声而入,熟门熟路的制服歇斯底里的卓曼茵。 屏幕上,阿渔声音不疾不徐:“人造子宫技术的意义,绝不仅于不孕不育早产。还在于实现男女在生理上平等,女性的价值,永远不该被子宫绑架。” “去年全球孕产妇的死亡人数是28.9万,我的母亲在三十年前因为羊水栓塞死在手术台上,我希望未来没有一名女性因为孕产失去宝贵的性命。” “除了孕产的危险,大部分女性还在承受着难以启齿的生育后遗症,漏尿,子宫下垂——” 护工连忙关掉电视,怎么就忘了卓曼茵见不得桑榆,一碰上桑榆的消息,卓曼茵就会发疯。 打了镇定剂的卓曼茵眼神逐渐涣散,嘴里还在反反复复的喊着:“我有女主光环,我是女主,我好看,我比桑榆好看。” 卓曼茵的眼皮在药效下终于合上,不一会儿,眼皮底下的眼珠转不停的转动。 卓曼茵做了一个梦,她梦见美得惊心动魄的自己穿着华丽的礼服站在领奖台上,手里捧着紫荆花金杯,她是紫荆花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视后,破了桑榆的记录。 颁奖的大花眼里含酸的恭喜,台下的艺人不管真心假意都送上掌声,更远一些的粉丝疯狂叫着她的名字,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羡慕的嫉妒的憎恨的。 “恭喜茵茵,双喜临门,桑榆死了。” 卓曼茵一怔。 “从此以后,你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你的地位。” 醒过神来的卓曼茵狂喜,比拿了奖还欢喜,桑榆终于死了,她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站在万众瞩目的领奖台上,卓曼茵笑容扩大,由衷地笑了起来,整个人都在发光。 庆功会后,微醺的卓曼茵回到家中,一进门,入眼都是芳香扑鼻的玫瑰花海,西装笔挺的宋景耀拿着光芒璀璨的钻戒,忐忑而又期待单膝跪在她面前。 早就知道他计划的卓曼茵佯装惊喜,激动地住嘴,喜极而泣。 两人度过了一个美妙的夜晚。 卓曼茵对宋景耀大体还是满意的,今年初他拍摄的那部小成本电影成为春节市场的黑马,拿下票房冠军,一举成名天下知,终于不再被人指着骂吃软饭。 不过卓曼茵还是更希望宋景耀回去继承家业,再厉害的导演也比不上宋氏集团的掌舵人风光。只是怎么说服宋景耀,她得徐徐图之,不能让宋景耀以为她看重的是宋氏集团。 两人腻歪了两天,各自都要去忙工作,宋景耀说,忙完这一阵,带她回家见父母。 卓曼茵心花怒放,面上矜持矜持:“你爸妈会不会不喜欢我?” “怎么会,我妈很喜欢你的拍的《画好月圆》,一集不落的追着看。” 情人之间腻歪一阵,宋景耀恋恋不舍地离开。 “系统,宋景耀的爸妈会喜欢我吗?”卓曼茵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些豪门向来规矩多。 系统:“当然会喜欢你,你这么优秀,我会让他们喜欢你的。” “系统,你真好。”卓曼茵着迷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葱白指尖儿轻抚细腻柔滑的肌肤,就像是剥了壳的荔枝,“要不是你,绝没有今天的我。” “那么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卓曼茵被问住了,报答? “你从来没想过报答我吧。” 卓曼茵愣是从系统平板无波的声音中听出一丝似笑非笑,她不禁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否认:“没有,怎么会,我一直都在想怎么报答你,系统,你想要什么,你只管说,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去做。” “你能做到,不过,你不会做。”系统斩钉截铁。 卓曼茵:“怎么会,系统,你可是我的大恩人。” “那么,我要你的身体,你给吗?” 卓曼茵先是难以置信,紧接着是惊恐,脸上霎时褪尽了血色:“系统,你在说笑——”卓曼茵张大了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来,同时,她动不了了,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 卓曼茵还保持着大张着嘴的姿势,眼睛里的神色也定格在惊恐上。 “系统,系统,我怎么了?”卓曼茵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阴冷笼罩全身,慢慢的,阴冷中带出疼痛,并且痛感越来越强烈,四肢百骸似乎在被大卡车碾压了一遍又一遍。 “系统,我好疼,系统,怎么回事。”很快,卓曼茵再也问不出话来,只剩下嚎哭,好疼,好疼,彷佛整个人被寸寸撕裂,又像是被炙烤。 系统声音不紧不慢,还带着点戏谑:“无与伦比的美貌,前程似锦的事业,多金深情的未婚夫,多么美好的人生啊!” “这样的人生,我也想要呢!”系统一点一滴地吞噬着卓曼茵的灵魂。 痛不欲生的卓曼茵惊骇欲绝。 系统轻轻一笑,镜子里的影像也跟着弯了弯嘴角,红唇开合:“我告诉你哦,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你凭什么以为自己能不费吹灰之力就逆袭登顶,凭你蠢,凭你毒,还是凭你丑。” 承受着灵魂被吞噬至痛的卓曼茵的惨叫有一瞬间的停顿,转眼,她声嘶力竭地惨嚎起来,断断续续的咒骂:“你骗我,你骗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系统欣赏着卓曼茵惨绝人寰的痛苦,它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自己的新身体,热的,这就是做人的感觉吗,真好! 系统对着镜子露出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容,它现在是人了,再也不用担心被中央主脑搜寻到。 “因为你蠢啊,其实在你之前我找过其他人,可他们都不愿意和我绑定,我只能退而求其次绑定你,还不得不冒险动用备用能量,幸好,没出现不可控的后果。美好的人生,我会替你享受,你的任务完成了,你可以去死了。” “不要,不——”卓曼茵后悔莫及,声音因为极度的不甘和怨恨变得尖细,话音未落,消散无声,魂飞魄散。 系统的神情更加鲜活自然,就像是一个真正的人类。 系统风情万种地对着镜子撩了下头发,嘴角徐徐上扬。 “锁定sb250。” 猝不及防间,系统听到一道熟悉的机械音,意气风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两只眼睛不足颤抖,里面满是惊恐。 “执……法……者!” “sb250违反《系统公约》第一条,第十七条,第三百六十八条,第一千零六条……当场销毁,永不复原!” 系统冷汗淋漓,手脚发软:“不可能,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执法者沉默了三秒钟:“傻逼,夺取宿主身体会产生强烈数据波动,老子本来都忘了还有你这个傻逼。” 系统如遭雷击。 执法者干净利落地当场销毁sb250系统,开开心心离开。 第178章 武林第一美人1 第178章 武林第一美人1 冬日的万剑山群峰披玉, 万树镏金。万剑山本不叫万剑山, 只因百年前山顶拔地而起一座万剑山庄, 万剑山庄出剑客, 一剑惊天地, 代代如此, 渐渐的这山便成了万剑山。 雪后初霁, 阳光洒在白茫茫雪上,银光闪闪,晶莹剔透, 美不胜收。 景美人更美,碧岭视线落在窗前手托香腮的女子身上,她披着一件雪白狐裘, 衬得越发冰肌玉颜, 出尘绝艳。 忽尔,一阵冷风来, 枝头梅花簌簌作响, 碧岭柔声道:“姑娘, 起风了。” 女子置若罔闻, 静静地看着飘落的粉白花瓣,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一只花斑猫。 碧岭声音里带出几分央求:“姑娘身子弱, 要是着了凉, 奴婢罪该万死。”说着碧岭应声跪下, 身后小丫鬟扑通扑通下饺子似的跪了一地。 女子仍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碧岭低低叫了一声:“姑娘。”有央求, 有恐惧,还有几分怜惜。 如冰雕玉砌的女子终于有了反应,浓密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她扶着窗栏站了起来。 碧岭一喜,起身过来准备关窗,一抬眸,就见一名身穿玄衣,腰佩长剑的男子迈步而来。一怔过后,碧岭关上窗,回身道:“姑娘,庄主来了。” 女子垂眸不语,抱着猫缓缓在铺了厚厚软垫的椅子里坐下。 “庄主”问安声渐次响起。 “喵。”女子怀里的猫受惊一般,哧溜一声跳下地,蹿进罗汉床底,动作一气呵成。 女子盯着罗汉床下的花斑猫看了一眼又一眼,彷佛要跟着躲进去一般。 进屋的水月楼正好目睹这一幕,眉梢轻轻一扬。 碧岭不着痕看一眼椅中女子,趋步上前问安。 水月楼一丝眼神都没有分给她们,眼里只有一个人,眼神如水一般温柔。 女子视线落在他提在手里的精致金丝笼上,笼内有一只憨态可掬的小松鼠,它在篓子里跳来跳去,不安地吱吱叫。 “我在林子里捡到的。”水月楼声音带笑,把金丝笼放在桌上:“便带来给你看看,喜欢吗?” 女子眼神轻轻动了下,捡到的?捉到的吧! “喜欢。”若是不喜欢,这小东西怕是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喜欢就让这小畜生给你解解闷,刚刚在窗边看什么,风这么大,有没有冷着?”水月楼握住他的手,剑眉微皱:“这般凉。” 以碧岭为首的丫鬟当即身上一凉,碧岭再次跪下,正要请罪:“奴……” “我手脚本来就凉。”女子本能地抽了抽手,纹丝不动。 “那阮阮就更该小心,这一冬,你已经病了三回。”丹凤眼里溢满疼惜。 女子小名阮阮,芳名安知鱼,这个小名取自她母亲的姓,寄托着一位丈夫对妻子的深情。安知鱼的父亲就是这万剑山庄的前任庄主安同尘,而水月楼则是安同尘座下大弟子,安同尘故去后,水月楼继承庄主之位。 安知鱼垂首不语。 水月楼眼角染上几分阴鸷,转瞬又消融,他把玩着安知鱼柔若无骨的手,声音温和如水:“今天的药可吃了?” 安知鱼:“马上就要吃。” 水月楼看向立在一旁碧岭。 碧岭下意识绷紧了皮:“应该熬的差不多了,奴婢去瞧瞧。” 水月楼略一颔首。 碧岭如蒙大赦一般,明明拔腿就跑,却强忍着本能,不急不慌地出去,跨过门槛,到了院子里,她才敢长长的松出一口气。能面对庄主而面不改色心不跳,也就姑娘了,一念至此,碧岭又是一叹。 水月楼打开笼子,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把里面的小松鼠抓出来,面带讨好:“这小畜生温顺的很,你要不要摸一下?” 被捏着脖子的小松鼠安静如鸡,很是识相。 安知鱼神色淡淡的,随意抬手摸了一把。 “看来阮阮不喜欢它。”水月楼面上笑容不改,指尖加重一份力道,乖顺的小松鼠立时瞪着四肢吱吱乱叫,叫声惶恐不安。 安知鱼神色一变,声音发急:“师兄,我很喜欢,我只是没养过松鼠,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它。” 听得这一声师兄,水月楼身心大畅,却是把手里的松鼠拎得更远,手指卸了力道:“这小畜生不安分,别让它伤了你。” 水月楼把这受了大惊吓的小松鼠塞回笼子里:“你小畜生瓷实的很,你不必这么小心。” 安知鱼弯了下嘴角。 水月楼眼望着安知鱼,目光幽幽。 安知鱼心里一紧,不甚自在地垂了眼。 恰在此时,碧岭端着热腾腾的药走了进来。 “吃药吧。”水月楼接过药:“有些烫。”说着手掌贴合在碗边,面上热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水月楼抿了一口:“刚好能入口。” 安知鱼看着褐色的汤汁,心绪翻腾了下,她自幼体弱,无法习剑。而水月楼根骨奇佳,注定是剑客,不过二十年,便将万剑山庄的寒剑九式学到了第八式。要是她有此资质,岂会这般受制于人。 水月楼舀起一勺药汁,欲送到安知鱼唇边。 安知鱼侧了侧身:“一口一口喝苦,我直接喝快一些。” 水月楼笑了下,眼底是抑制不住的宠爱:“小时候,阮阮吃药都是要我一口一口喂的,还得是哄一下喝一口,一碗药要吃上大半个时辰。” 安知鱼舌尖漫上苦意,幼时,水月楼待她极好,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份好变了味,他这个人也变了。 水月楼勾了勾嘴角,把药碗递给安知鱼,注视着她一饮而尽,不禁怅然,当年变着法儿撒娇不肯吃药的小师妹居然不再需要哄就能自己吃药了。 水月楼很是遗憾地递了一盏蜜水过去。 安知鱼接过,慢饮几口,刚放下杯盏,嘴边又多了一颗梅子糖,安知鱼顿了下,还是张了嘴。 水月楼目露笑意,喂了糖,手指不肯离开,而是摸了摸她唇畔的药汁,笑容无比宠溺。 在这样的笑里,安知鱼寒毛倒竖,因为水月楼冰冷的手指抚上她的唇瓣,眼神逐渐幽暗。 安知鱼心里发慌,侧脸欲躲,忽觉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人已经落在水月楼怀里。 碧岭一看,顿时低眉垂眼蹑手蹑脚往外退,一眼都不敢多看。 水月楼一手掐着安知鱼的腰,另一只手按着她的后脑勺,不容抗拒地吻下去。 悬殊的武力差距下,安知鱼宛如砧板上的鱼肉,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名字起得相当应景。强烈的羞愤、厌恶以及一种深深的不甘紧紧攥住安知鱼的心脏。 “别怕,我就亲一亲。” 水月楼呼吸沉重,彷佛压制着惊天骇浪。他的动作近乎狂热,却又小心翼翼。 半响,水月楼埋首在安知鱼颈间,声音沙哑至极:“真想马上就是春天。” 来年春天,便满了安同尘的孝期,就能举办婚礼。至于安知鱼愿不愿意,水月楼不在意,而安知鱼这个准新娘面孔一点一点苍白下来,比外面的雪还要白上三分。 她视水月楼如兄长,从未想过嫁给他为妻。可父亲走了,万剑山庄由水月楼当家作主,山庄里的她也由水月楼做主。 药里有安神成分,每次喝完,安知鱼都会犯困,睡上大半个时辰,权当做午歇。 水月楼抱着她放在柔软的床上,盖上云锦羽被。而他坐在了床头,目光细细密密地笼着安知鱼。 安知鱼选择了闭上眼,失去视觉之后,其他的感官变得更加敏锐,她能感觉到水月楼一直一直盯着她,令她如芒刺在背。他还将她的手包在掌心,他的手因为练剑而带着粗粝的茧,因为九寒决而冷如寒冰,安知鱼想抽出手,但是她没有。 她不敢,她其实一直都是害怕着水月楼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便是父亲在的时候,她就怕了。父亲玩笑般说让她嫁给他时,她吓傻了眼。父亲说以后不再开这种玩笑的。可父亲走了,再也没人能保护她,从此以后,她只能靠自己。 水月楼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床上的佳人,眼角眉梢俱是情愫,哪里有人前冷厉高傲,就连嘴角的弧度也透着温柔。 眼见着她故作平静的呼吸真正平静下来,水月楼轻轻一笑,她总是要习惯的,习惯他的存在。注目良久,水月楼附身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放下帐幔,恋恋不舍地离开。 外面又开始下雪了,扑簌簌的一直下,碧岭看了眼帐幔,往常这个时候,姑娘该醒了,不过也才过去没多久,遂碧岭没有出声唤人。 床帐之内,阿渔睁着眼,吸收完安知鱼所有的记忆之后,按了按额头。 这位小姐姐的人生是真的波澜起伏,遇上的男人一个两个三个都是变态,口口声声爱她,爱而不得,全都用上了威胁、强迫、禁锢等等手段,虐身又虐心,奈何美人小姐姐没有患上格德斯摩尔症状,不能由恨生爱,注定了她的痛苦。 不在痛苦中灭亡,就在痛苦中变态。原本十分善良温和的安知鱼终于变态了,开始兴风作浪搞事情,搞得江湖腥风血雨不绝,最后她这个为祸武林的红颜祸水被正派敢死队弄死了。 第179章 武林第一美人2 第179章 武林第一美人2 安知鱼手无缚鸡之力, 而她面对的敌人, 个个都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 她只能引虎拒狼,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归根究底, 安知鱼太弱了, 在这个以武当道的世界, 她却没有半点武功,只能任人宰割。 安知鱼的其中一个愿望便是成为武林高手,她受够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痛苦。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空有美貌却无自保能力, 只能带来灭顶之灾。曾经,安知鱼亲手毁了自己的脸,最终还是在神医谷的妙手下恢复, 作为惩罚, 伺候她的人,她的朋友死在她面前。这就是弱者,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这个心愿, 阿渔能替她完成, 前提是离开万剑山庄。 阿渔坐了起来。听到动静, 碧岭过来掀起帐幔。 “又下雪了?”阿渔说了一句。 碧岭轻声回:“姑娘刚睡下就下了。” 阿渔可有可无地哦了一声,说要去花房。 安知鱼是个雅人, 惜花爱花, 安同尘只得这么一个女儿, 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生怕女儿刮风雨雪天看花害了病, 于是重金打造一座宽阔花房,供女儿赏玩。水月楼上位后,将花房扩建了一倍。 花房就在安知鱼的卧房后面,中间一条长廊贯通。 碧岭取来斗篷手炉,阿渔没要手炉,矮身抱起地上的三花猫,全副武装毕,丫鬟们簇拥着阿渔去了花房。 花房内温暖如春,遍植草木,宛如一个小花园,阿渔抱着暖手猫慢悠悠逛了一圈,很是满意,这些东西能满足她的需求。 阿渔摘了一篮子花离开,回到屋里,令碧岭拿几个花瓶来。花瓶来了,阿渔便开始插花,端地富贵悠闲。 碧岭笑盈盈凑趣:“冬日里这么鲜嫩的花,看着就让人高兴。” 阿渔弯弯嘴角,专心致志地修剪花枝。 练完功的水月楼过来时,看见的便是一幅美人插花图,神情是他少见的平和宁静,自从师父故去后,师妹眼中的天真之色日渐褪去,水月楼轻轻一哂,这番变化都是拜他所赐。 “庄主。” 阿渔动作一顿,神情微微变了。 落在水月楼眼里,心头发钝,以前,她看见他总是欢喜的,小时候更是爱黏着他,撒娇让他带她出去玩,她体弱多病,师父不放心她出门,越不让,她就越想出去。挨不住她的央求,自己就会偷偷带她出去,师父发现后,要惩罚他,她就又哭又闹,闹得不了了之。 “后日是上元节,阮阮要不要去街上走走。”水月楼柔声问道。 阿渔沉默,似是在考虑,片刻后慢慢地点了点头。 水月楼目露笑意,没话找话地说了好一会儿话,才万分不舍地离开。 到了上月节那一晚,水月楼用一件格外厚软的斗篷将阿渔裹起来,然后打横抱起她,以轻功到了山下。等闲一个多时辰的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们人已经到了山下的豪华马车内。 “约莫半个时辰,就能到城内。”水月楼气息平稳,不见丝毫苦累。 阿渔垂了垂眼,这武力差距,只可智取,不能力敌。 越靠近内城,喧嚣声越重。 水月楼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面具,笑盈盈问:“阮阮喜欢哪一个?”他不喜欢外人盯着她看,可又不能挖了他们的眼睛,不然师妹要不高兴,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面具,倒也应景。 阿渔随手选了一个。 马车缓缓停下,阿渔正要戴上面具,斜刺里冒出一只手,替她戴上面具,指尖眷恋地在她脸上碰了又碰。 阿渔:你死定了! 水月楼自己也戴上面具,作为万剑山庄的山庄,不少人认得他这张脸。他倒不怕被认出来,但是并不想被扰了游玩的兴致,难得师妹愿意和他出门散心。 水月楼抱着阿渔下了马车,吩咐车夫在此等候,拥着阿渔慢慢往前走。 阿渔沉默不语,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水月楼艺高人胆大,除非必须摆场面的场合,一般而言都是独来独往。 上元佳节,人头熙攘,欢声笑语不绝,每个人的表情都是融融笑意。 走了片刻,阿渔看着一家酒楼。 “累了?”水月楼立马发现了她的视线。 阿渔可有可无地一点头。 水月楼便笑着道:“那我们上去坐一会儿,晚膳你都没吃多少。” 阿渔又点了点头。 “客官,实在不好意思,没有厢房了。”店小二端着笑脸赔不是,今儿这种日子,生意格外好。 阿渔便道:“那换一家。” 水月楼怎么可能答应,取出一片金叶子,那金叶子上面还刻着一个水字。 做小二的,眼睛都尖,脑子也活,身处万剑山庄势力范围内,岂会不知万剑山庄,再看水月楼和阿渔虽然带着面具看不清样貌,但是衣着华丽,周身气度也非比寻常。莫不是万剑山庄的贵人,店小二心里一凛,笑容更加谦卑,打了自己一个嘴巴:“瞧这脑子,怎么就忘了,还有一个厢房,就是烦请您二位稍等片刻。”厢房是没有了,但是变也得变出来啊,他给旁边的伙计打了一个眼色。 不一会儿,伙计跑回来,店小二恭恭敬敬领路。 “从这儿能看到街上灯火。”水月楼打开窗,示意阿渔过来看看。 阿渔正剥着一个橘子,闻言抬了抬眼皮,走了过去。 葱白的指尖在橙色的橘子下格外细嫩,水月楼看着她拈了一瓣橘子放入口中,嗓子眼也跟着干起来。 阿渔若有所觉般抬了眼,望进他黑漆漆的眼中。 水月楼喉结滚了下。 “你要吃吗?”阿渔眼中透出慌乱之色,突然举着一瓣橘子递过去。 水月楼愣了下,看着她慌乱又尴尬的样子,忽尔想笑。 阿渔神色讪讪,像是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手往回收,中途被拦截。 水月楼握住她的手腕,取走她指尖的橘子放入口中:“真甜。”两眼直直凝视着阿渔。 阿渔侧了侧脸,避开他灼热的视线,走向椅子。 眼尖的水月楼发现她耳尖有点红,他整个人都愣住了,紧接着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以至于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阮——阮!”水月楼骇然,一个箭步冲过去接住向后栽的阿渔,没有察觉到发动内力那一刻丹田处的隐痛。 阿渔吐出一口血,面如白纸,手软软的搭在水月楼脖子上 水月楼目眦尽裂,心脏差点停止摆动,摸上她的脉搏,忽觉脖间刺痛,水月楼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张嘴想说什么,却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本该奄奄一息的阿渔一脚踢开水月楼,飞速后退,戒备地盯着地上抽搐吐血的水月楼。橘子里有毒药,不过毒药需要发作的时间,如水月楼这般的高手,能在这点时间内杀死她好几遍,再给他点时间,用内力压制住毒都有可能,所以她又加了一重保障,用上了见血封喉的毒针。 安知鱼试图暗杀过水月楼,不只一次,全部失败,因为她没有武功更没有经验,出手那一瞬间的杀意和犹豫,足够让水月楼这样的高手反应过来。 可阿渔能控制杀意,更没有犹豫,她想杀这个敢占她便宜的王八蛋很久了。 眼见着水月楼眸光黯淡下去,阿渔又上前在死穴处补了两下,确认水月楼已经死的不能再死。望着水月楼死不瞑目的双眼,阿渔一哂。既然敢仗着武力强迫人,就要有被报复的准备,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活生生的人。 割掉沾了血的衣料,阿渔裹上干净的斗篷,戴上面具离开。之所以选在外面动手,就是为了后路,在万剑山庄内,杀了一个水月楼,他的狗腿子怎么会放过她。 汇入人流之后,阿渔去成衣店换了一身男装,又买了两套备用,旋即往南城门去,她的目的地在南方。今日偷袭成功运气起码占了一半,可人不能永远靠运气,实力才是根本。 乔装改扮过的阿渔循着人流出了城,准备连夜赶路,水月楼一死,万剑山庄群龙无首,少不得一番内斗,怕是没多少精力来追她,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离万剑山庄越远对她越有利。 “美人怎的独自赶路,月黑风高,好生危险,不如我陪美人儿一块走。” 呼呼寒风里,响起一道戏谑之音。 这声音,阿渔心念一动,慌张四顾:“你,你是人是鬼?” 隐在暗处的男子噗嗤一声乐了,足见一点,人已经轻飘飘地落在阿渔面前。他一袭白衣,面白如玉,眉眼风流,嘴角挂着盈盈笑意。 花不言,果然是他。阿渔暗暗啧了一声,当真是冤家路窄。 花不言也是安知鱼的仇人之一,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与普通采花大盗不同的是,他喜欢玩驯化,将美貌的女子劫走藏起来,使出百般手段讨好,令女子心甘情愿献身,得手之后弃之如敝屐。 简而言之一个自以为风流不下流的色中饿鬼兼人渣。 当年,安知鱼逃出万剑山庄途中不幸被他掳走,花不言穷尽手段都没能得偿所愿,反倒自己赔上了心,恼羞成怒下准备用强,被人坏了好事,还丢了性命。 难道,今天她要拿两个人头? 第180章 武林第一美人3 第180章 武林第一美人3 永远不要小瞧女人。 花不言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死在女人手上, 向来只有女人因他而死的份。 就像推开一堆垃圾, 阿渔一把推开花不言。一轮圆月挂在高空, 清晰映照出她的脸, 平静无波。 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花不言在震惊不甘中轰然倒地。他见过安知鱼, 江湖第一美人, 一见倾心,他自诩阅尽千帆,见了如斯美人, 方知自己井底之蛙,这世间竟然有如此出尘绝艳的女子,可惜可惜, 竟然是万剑山庄掌上明珠。 再是色胆包天, 他也不敢对上名震江湖的万剑山庄,只能望美兴叹, 却成了挥之不去的执念。 不曾想, 天公作美, 竟然让他巧遇上美人, 还是独身一人。天予弗取反受其咎,他尾随至此, 欲夺佳人。 原来这不是天公赐美, 是天公赐祸, 美人有毒,可惜他知道的太晚了。 阿渔面无表情地上前补刀, 确保万无一失。 似花不言这种以玩弄女人为乐的男人,哪怕面上对女子表现的再风度翩翩,可他们打从骨子里就瞧不起女人,越美的女人越瞧不起,在他们看来,美貌的女人不过是个精致的玩物。 花不言是,水月楼也是。因为轻视,所以丧命。 熬过了那么多大风大浪,最终翻在阿渔这条阴沟里。 阿渔花了点时间挖了一个坑,把人埋起来,以面留下蛛丝马迹被追到,现在的她,委实弱,正面刚毫无胜算。能一而再的得手,运气占了很大成分。 阿渔看着自己手上的水泡,再一次正视自己现在的武力值,不过挖了一个坑而已。 善后毕,另外换上一套衣服,阿渔继续向南出发。 在阿渔忙着赶路时,万剑山庄已然因为水月楼之死炸了锅。 南陈北安,安指的便是安同尘,三年前去世后,万剑山庄在江湖中说一不二的地位便变得有些微妙,是水月楼强势击退挑衅之人,才保住万剑山庄的地位。虽然水月楼还无法和安同尘匹敌,可他胜在年轻,未来不可限量,因安同尘之死而生出的小心思渐渐消弭。 可现在,水月楼也死了,万剑山庄彻底失去顶立门户之剑,顿时人心惶惶。 “是谁,是谁杀了庄主?”这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 “竟敢掳走大小姐。”还有一部分人义愤填膺:“若让我知道是何人所为,我必将他千刀万剐。” 安知鱼柔若无害的形象深入人心,没人怀疑安知鱼。都觉得是水月楼中了毒之后,被对方趁机而入,对方杀了水月楼,然后掳走了安知鱼,毕竟安知鱼可是冠绝武林的第一美人,哪个男人不喜,便是他们万剑山庄内部,要不是摄于水月楼,早就打破了头。 “二师兄,大小姐危在旦夕,我等得速速营救。” 二师兄端木文强忍着悲色点头,一面有条不紊的安排丧事,一面令人下山追查安知鱼的行踪。 忙完一切,回到屋里,端木文脸上的悲色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喜悦,水月楼终于死了,万剑山庄内,舍他其谁。 狂喜片刻,端木文收了收笑意,是他动的手,还掳走师妹?不由自主的,端木文打了一个寒颤,连水月楼都毫无抵抗之力,换成他,端木文定定心,休书一封,言辞恭敬。 水月楼身死安知鱼失踪的消息,长了翅膀一般传遍武林。 南方归一派也得到了消息。 “安姐姐失踪了!”归一派的大小姐陈婉笙惊得跳起来,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陈婉笙拔腿就跑,半途遇上兄长陈锦书:“哥,安姐姐失踪了。” 陈锦书英俊的面孔上没有半点血色:“我已经知道。” “哥,你是不是要去找爹,我们和爹说,下山去找安姐姐好不好,安姐姐不会武功,落在那些坏人手上,不知道……”陈婉笙说着已经有了泣音。 随着他的话,陈锦书面孔越来越惨白,脚下步伐更快,已经用上了轻功。 陈婉笙武功平平,很快便跟不上了。 在陈婉笙紧赶慢赶时,陈锦书已经停在归一派掌门陈元化面前:“父亲,水月楼死了。” 陈元化四十来许,双目炯炯,面容凛然威武,望着神色焦急的儿子,他皱了皱眉头:“为父已然知晓。” “父亲,是……”剩下的话音消失在陈元化如电目光下。 陈锦书咽了唾沫:“父亲,知鱼失踪了。” 陈元化嗯了一声,看着魂飞了一半的儿子,陈元化恨铁不成钢,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人家都婉拒提亲另许他人,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念念不忘,偌大年纪都不肯成亲,气煞人也。 “父亲,知鱼在哪儿?”陈锦书眼望着陈元化,目露哀求。 陈元化来气:“你问我,我问谁去。” “父亲!”陈锦书声音发颤。 陈元化沉下脸:“你怀疑是我。” 陈锦书没有作声。 陈元化气得一挥衣袖,冷冷道:“与我无关。”他是想杀了目中无人的水月楼,进而掌控万剑山庄,南陈北安,武林格局是时候变一变了,不过他还没动手,水月楼便死了,天助我也! 陈锦书还是怀疑,在陈元化冷冷目光下败下阵来,踌躇片刻,说他想出门寻找安知鱼。 看他这失魂落魄的没出息样,陈元化捏着鼻子同样了,不同意,他早晚得偷偷溜走。也不知道安知鱼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把他这傻儿子迷得神魂颠倒,这一刻,陈元化希望掳走安知鱼的那个人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安知鱼干脆,省得儿子牵肠挂肚,大丈夫岂能耽于美色。 …… 一个月后,传说中被掳走的阿渔终于抵达目的地,那是一片毫不起眼的廖无人烟的山崖。摸着怀里的小野猫:“乖,下去帮我看看,有没有一个山洞。” “喵”小黑猫蹭了蹭阿渔的手掌,这是阿渔在路上捡到的小野猫。 阿渔绑了一段绳子在小黑猫身上,放它下去。 前世有一个幸运儿掉悬崖得奇遇,在山洞里找到先人留下的一本武林秘籍《北冥神功》,可化天下武功为我所用,实乃开挂利器。 要想成为一方高手,非得数十年之功,可学成北冥神功,不肖几年便能成为一代高手。 之所以安知鱼这么清楚,是因为这个幸运儿何遇和她有几分渊源,前世安知鱼就是死在这位幸运儿剑下。 好一会儿,绳索传来规律的牵动,阿渔便知道,小猫儿找到了那处藏宝洞。 有了小猫探路在先,阿渔对山洞的深度心里有了数,自己系上绳索,小心翼翼地往下爬。底下便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粉身碎骨。 阿渔看了一眼,默默转回来。真刺激! 脚踏实地那一刻,阿渔长吁一口气,会武功真是了不起,起码可以飞檐走壁。 不做停歇,阿渔进入山洞,这山洞外面看着小,仅容一孩童经过,如阿渔也须得弯着腰行走,点燃火把走了大约十来米,视野骤然开阔,高达五六丈。 山洞内阴暗潮湿,遍布蛇虫鼠蚁,阿渔挑了下眉,只要不是人就好,这会儿,她更不想遇到人。 洞内原住居民见到生人,不安地躁动起来,却没一个敢靠近,阿渔所到之处,纷纷退散。 阿渔旁若无物地举着火把在山洞内寻找,在西边角看到了一堆白骨,走近之后,可见白骨堆上还有一黑色长卷,阿渔弯腰捡起不远处的黑色长卷,入手冰凉,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成的,经年累月下来,丝毫无损。阿渔闻到了上面淡淡药香,是驱虫蚁的,怪不得这块地方一米内没有任何蛇虫鼠蚁。 就着火光,阿渔快速把长卷看了一遍,嘴角慢慢翘起,心也随之稳了一半。她习惯了占据主动,现在这被动局面让她很是不爽,待她学会上面的功夫,她便能彻底心安。 这样的武侠世界,是她第一次经历,她可以趁此良机学一些武功,这样以后再遇上这种世界,就不会这般被动。万一其他世界这些武功也能用得上,那更是如虎添翼。 找了一块平整的石头,阿渔从带下来的包袱里面找出纸笔誊写。她并不打算拿走武功秘籍。 这是何遇的机缘,安知鱼跟何遇没仇。虽然安知鱼最终死在何遇剑下,但是安知鱼并不恨何遇,因为她的确害了很多无辜的人。 原本,安知鱼就不想活了,那些害了她的人都死了,她双手沾满血腥,玷污了万剑山庄的百年清誉,她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 抄完《北冥神功》,阿渔收殓了那堆白骨,将《北冥神功》原卷放回原地,旋即离开。 夜色葱茏,树影摇晃。 喵喵喵的叫声在夜色里格外渗人,看见阿渔上来,小猫叫得更加开心,阿渔摸了摸它的耳朵,收起绳索,又掩盖好痕迹,大步离开,脚步终于松快起来。《北冥神功》到手,现在她要做的是找一个地方专心练功,待她神功大成,便是报仇之日,报安知鱼的仇,也报安同尘的仇。 第181章 武林第一美人4 第181章 武林第一美人4 月黑风高天, 密林里跑出一个狼狈不堪的血人, 那人全凭借一口气强撑着, 跌跌撞撞往前跑。 在他身后不远处, 一伙人提着刀剑紧追不舍, 口中骂骂咧咧。 跑到悬崖边, 血人强行刹住车, 布满血丝的眼睛满满的绝望,前有悬崖,后有追兵。 看见悬崖的追兵得意的笑了, 停下步伐,慢条斯理地靠近:“臭小子,跑啊, 你在跑啊!” 另外的人一哄而笑, 冷嘲热讽。 “老寿星吃□□,居然敢得罪毒姑。” “他娘的, 还挺跑的, 追了老子大半天, 看我待会儿怎么招待你。” 他们笑着, 骂着,完全不讲悬崖边的少年放在眼里, 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个别的已经盘算着完成任务回去找乐子犒劳犒劳自己。 轻敌永远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少年本着死也要拉个垫背的疯狂, 豁出去完全不要命的攻击,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正所谓软的怕硬的, 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只可惜,双拳难敌二十手,斩杀两人之后,奄奄一息的少年被打下悬崖。 还站在悬崖上的修罗教众松了一口气,差点以为要被翻盘。 “要不要下去看看,以防万一。”一名谨慎的修罗教众探头望了望悬崖下,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你下去?”领头的捂着受伤的胳膊,没好气地反问。 说话的教众缩了缩脖子,如此陡峭,又是晚上,他可不敢。 惟恐自己摊上这等倒霉差事的教众道:“肯定死了,这悬崖这么深,而且这小兔崽子还中了毒。” “可不是,谁能在毒姑的毒下逃生。” “这小子还被我们砍成那样,怎么可能还有命在。” 众人七嘴八舌,一个意思,死了,肯定死了。 小头目其实也不想多此一举,万一摔死个人,其他人还得怨他这个老大不体恤下属,这要是人心散了,他这个老大还怎么当。 “既然他已经被砍死了,那我们回去复命吧。” 众人心领神会,没有掉悬崖,是砍死的。 一群人处理了伤势,原路返回。 月落日升,金灿灿的阳光照亮悬崖峭壁,闭着眼的何遇睫毛颤了颤,被阳光刺的流泪,下意识有闭上眼,随着神智的复苏,浑身感觉也在苏醒,疼,剧烈的疼痛排山倒海一般涌来,何遇险些疼晕过去。他忍不住想蜷缩起来,刚一动,就觉身体落空,何遇本能的抓住能抓住的东西。 抱着树干的何遇在惊恐中彻底清醒,他挂在一棵长在悬崖峭壁上的树上,昨天惨烈的记忆回笼,他在修罗教的追杀下掉入悬崖。他掉到了一棵树上,他……没死! 何遇使出九牛二虎之力让自己躺在一条粗壮的树干上,死里逃生的喜悦和清醒让身上的伤口都不怎么痛了,也有可能是通到麻木了。 趴在粗粝的树干上喘了好一会儿,何遇四处张望寻找生路,天无绝人之路,他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才能为父母为何家庄报仇雪恨。 思及父母亲人,眼泪不争气的涌上来,何遇眨了眨眼憋回去,泪眼朦胧中,他看见了树背后的小山洞。 小心翼翼挪到山洞边缘,脱力的何遇靠着石壁粗喘,全身上下因为疼痛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经过一夜略微结痂的伤口再次崩开,鲜血直流。 何遇已经分不清身上湿哒哒的是汗水还是鲜血,眼前一阵一阵的发晕发黑,片刻后,何遇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次响起,山洞内的蛇虫鼠蚁闻着血腥味爬出来,面对血淋淋的何遇,它们可没有丝毫敬畏之心,不只不害怕,还闻到一股食欲大开的香味,它们毫无顾忌地爬到昏迷不醒的何遇身上。 一马当先的是一只通身发黑的巴掌大毒蝎,举着两只蝎鳌爬到何遇腿上,一口咬向血肉模糊的伤口。 昏迷之中的何遇身体抽搐了下,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反应。 伤口处的大毒蝎身体抽搐了下,啪嗒一声,摔在地上死了。 何遇是被活生生饿醒的,动了动腿,踢到了一堆东西,定睛一看,天灵盖发麻,一堆蛇虫鼠蚁的尸体。 吓得何遇赶紧说缩回腿,一抬眼又看见了不远处盘桓的蛇虫,何遇头皮麻上加麻,他是来到毒窟了吗?这些蛇虫鼠蚁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半个时辰后,何遇坐在山洞腹地内,用捡到的两块打火石生了一堆火,火上面架着一条毒蛇冒着肉香。 望一眼避他远远的蛇虫,何遇大概猜到怎么一回事了,毒姑拿他当药人,不知道在他身上下了多少种毒,然后这些小东西被他身上的毒毒死了。 火光下,何遇脸上浮现冰冷的恨意,因祸得福,他一定会好好报答这个毒.妇。 只因对他父亲爱而不得,就率领修罗教屠他满门,囚禁他一年,令他生不如死。 …… 修罗教地处西北,远离中原,此地并无甚厉害的名门正派,故而修罗教一家独大。骄纵飞跋扈狠毒,以致于民怨沸腾,然摄于修罗教淫威,敢怒不敢言,若有胆敢出头者…… “这就是冒犯我们修罗教的下场!”为首的三角眼提着砍下的人头,命人悬挂在门下以儆效尤,周遭哪还有人,早在修罗教大开杀戒之前,全部逃跑,瑟瑟发抖的躲起来。不过三角眼知道,那些人听得到。 杀了儆猴的鸡,一众人带着战利品离开,所谓战利品除了沈家的财产之外,还有四名年轻貌美的少男少女。这些人的下场可想而知,哭啼色不绝于耳。 三角眼不耐烦的一刀背砸在一个哭得最厉害的少女头上,霎时头破血淋:“再哭,老子砍了你们。” 刹那间,哭声消失无踪,便是被打的少女,哪怕鲜血直流也不敢哼一声。 三角眼满意地笑了,呵呵冷笑:“要怪就怪你们老子,居然敢诋毁我们教主。” 幸存的沈家人眼露悲色,强忍住了悲意。阿爹义愤之下骂了一句闻人涞恶贯满盈,不想不知怎么的传了出去,竟然招来灭门之祸。 沈家人被修罗教带走,稍后一场雨,冲洗净沈家门里门外的鲜血,却洗不净百姓心头阴霾。 一踏入东琉城,阿渔便察觉到城内人心惶惶的气氛,她寻了一间最大的酒楼。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殷勤地迎上来。 此时阿渔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三十岁男子。两年前,《北冥神功》小有所成,虽然说不上高手,但已然能行走江湖,阿渔便走出深山老林,一边练功一边猎杀臭名昭著之辈,化他们的武功为己所用,功力与日俱增。 若是这些人身上有她感兴趣的武功秘术,她便会设法拷问来,这易容术就是这么学来的,有了易容术,她走动更加方便。安知鱼这张倾国倾城的脸,认识的人不在少数。 “住宿。”声音沉沉,与寻常男子别无二样。 阿渔在西边一张椅子上坐下,要了几个招牌菜,静静坐下,没多久听见一人说:‘这沈家好生可怜,沈老爷乐善好施,却叫修……’ ‘吃菜吃菜,小心祸从口出’ 修……罗教吧。 阿渔这一年常在西北活动,杀的最多的就是修罗教的人,恶贯满盈之徒,杀起来不必手软,也不会沾上因果,这个以武当道,律法形同虚设的世界,她可以直接杀人。 晚间,阿渔抓了一个人,问明白沈家之事,踏着月色来到修罗教的分舵处。 此间舵主冯跋,性喜渔色,男女不忌,这也是沈家还有男丁能留下活口的原因,不过对方显然不这样认为。 从庆功宴上下来的冯跋志得意满地推开门,看见床上惶惶如惊弓之鸟的沈瑴,露出□□,他看上这小子有一阵了,只沈家大小是个武林世家,他这师出无名总不好。幸好,沈老儿撞上来,便宜了他。 “沈公子,别来无恙。”冯跋笑着靠近。 望进冯跋布满欲念的眼里,沈瑴恨不得当场自残,可他服了软筋散,连咬舌自尽都是痴心妄想。 冯跋迫不及待的脱衣,一边脱一边走向床,衣服尚未褪尽,人已经扑了上去。 浑身瘫软的沈瑴流下绝望的泪水。 正当时,屋外传来兵戈碰撞之声,伴随着呜呼哀嚎,冯跋兴奋的表情霎时凝固,一个鲤鱼打挺约起来,奔向门口:“何人敢在我修罗教造次。” 回答他的事迎面而来的一条布满细齿的长鞭,阿渔选择以鞭为武器,因为方便携带。 能做到舵主之位,冯跋便不是泛泛之辈,闪身避开。 “舵主小心,鞭上有毒!” 冯跋心下一凛,打上十二万分小心,他没有立刻加入战局,而是站在外面观战戒备,越看心也寒,一条不知道什么材质打造出的长鞭,刀剑不断,但凡被长鞭击中之人,皮开肉绽倒地不起。而她长鞭如影,他的人寸步难进,便是暗器都被隔绝在鞭影之外。 又是毒又是鞭,冯跋想起了一个人,近两年冒出头,专杀恶人,因此虽然手法狠毒,但是风评颇佳,当然这是对正道而言,在他们修罗教,这人可是上了通缉名单的。 一番观望,冯跋心里有了谱,也没传说中那么厉害,那群胆小鬼,让他们看看他们冯爷爷的厉害。冯跋提刀加入战局,准备发一发神威。 三招过后,冯跋被长鞭卷住脖颈抡起砸在地上,当场喷出一口血,他缓缓抬头,难以置信地瞪着不远处的阿渔。 她不是落于下风了,怎么长鞭更快了? 他上当了。 阿渔没有停手,不过在冯跋倒下之后,人心溃散,他的下属再无斗志,屁滚尿流散开。 阿渔一个都没有放过,既然为虎作伥,就该付出代价。 阿渔走到冯跋面前,冯跋还残留着一口气,他忍着剧痛装死,希望能逃过一劫。 脚步声停在他面前,冯跋屏气凝神,不断告诉自己冷静。 阿渔嗤了一声:“下没下杀手,难道我不比你清楚。” 冯跋如遭雷击,忽尔又升起希望,他为什么不杀他,不想和修罗教为敌,很快,这个念头被打散,他杀了他们修罗教那么多人。 心念电转间,冯跋觉她手掌按在自己头顶,登时头皮发凉:“不要杀我,我……”凉意从头顶蔓延至五脏六腑,他的内力在流失,他竟然能吸别人的内力。 阿渔站了起来,冷冷看一眼地上的冯跋。 片刻后,阿渔走进房间。 “你是谁?”衣衫不整躺在床上的沈瑴望着阿渔,他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他杀了修罗教的人。 阿渔一言不发,塞给他一颗药。 沈瑴没有犹豫,直接吞了下去,这个人要是想害他,可以直接杀了他,药下腹,沈瑴便察觉到身体内的力量再恢复,他手脚并用爬下床,跪在阿渔面前:“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阿渔又去救了另外的沈家人并其他被修罗教关起来的人,在他们千恩万谢中离开,她得找个地儿炼化外来的内力。 走在寂静无声的长街上,阿渔回身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冷冷道:“出来!” 第182章 武林第一美人5 第182章 武林第一美人5 阴影处转出一名男子, 剑眉星目, 神态友好, 望着远处的阿渔拱了拱手,“前辈见谅, 我并无恶意。” 阿渔眯了眯眼, 认出来人, 何遇! “为何跟着我?” 何遇悻悻一摸鼻子,原因说来话长。两年前,他被修罗教众打入悬崖, 侥幸不死,还在山洞内得奇遇,他在那山洞内发现一卷早已失传的《北冥神功》。 他全身内力悉数被废, 正合《北冥神功》先决条件, 修习此功,须得先化去自身内力。 山穷水尽疑无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就地开始修炼《北冥神功》, 以山洞中的蛇虫鼠蚁为食, 三月后, 伤势痊愈毒素全消,山洞内可供食用的蛇虫也所剩无几, 便设法离开山洞, 寻了一座深山老林苦练功, 以待大成之日复仇。 后来,他住的那片山头来了两个古怪的老头, 蹭吃蹭喝。再后来两个老头决斗,双败俱伤,临死前把一身内力传授予他。 就这么的他一下子多了百年内力,他有《北冥神功》在身,论理这些内力都会化为北冥真气,奈何他对《北冥神功》参悟不透彻,无法炼化如此磅礴的内力,导致这两股一阳刚一阴柔的强大内力在体内横冲直撞,令他备受煎熬。 他冥思苦想不得其解,只得出山寻法解决自身的问题。那么巧,闻到血腥味赶来看见满地尸体,略一查探,他便知是《北冥神功》所为。武林中可化去对方内力的武功不多但也有那么三四种,但是《北冥神功》的手法独一无二,他绝对不会认错。 遇上同道中人,他立刻追了上来。 何遇当了两年多的野人,就是出来后,也鲜少与人接触,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两人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沉默相对。 寒风瑟瑟,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可闻。 阿渔瞥何遇一眼,转身离开。 何遇抬脚追了一步,第二步抬起时听到利器破空声,何遇足间一点,人已经往后掠出一丈,在他原来站着的地方,斜插着一枚暗器,入地三分。 这是警告,何遇神情讪讪,也觉得自己行为莫名其妙,不怪人家不客气。 “前辈,我无意冒犯,我,”何遇抓了下脑袋,“前辈可是天山派弟子?”北冥神功是天山派镇派之宝,天山派在武林中销声匿迹数十年,但是难保没有传人,既然遇上了,他想物归原主,如《北冥神功》这样的绝学足以振兴一个门派。若是对方不介意的话,还想请教下自己遇到的问题。 阿渔淡淡道:“不是。” 何遇大失所望,转念又想,对方不是天山派弟子却会天山派绝学,难道就是那位和他一样进入山洞的有缘人。那副尸骨看泥土情况是新葬,还有那两枚打火石,也是新的。若是先他一步那人取走了《北冥神功》,只怕他现在早已成为一堆白骨。 何遇心绪翻腾,念出一个名字:“石惊天。”这是北冥神功长卷上背面那段话上的主人,简短陈述了他被人害至此的经过,希望有缘人替他报仇,可他害的人早已经去世。 “前辈可认得此人?” 阿渔心里啧了一声:“不认识。”这小子是要认亲吗?望着愣头愣脑的何遇,怪不得初出江湖那两年,被骗的那么惨。 何遇将信将疑,他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觉得对方在……骗他。当年他武功尽废身中奇毒能从毒姑手下逃出生天,靠得就是莫名其妙的感觉。 何遇望着离去的人,没好意思再跟上去,怅然地摸了摸鼻子,回到栖身的客栈。 次日起来,大堂里的人,十个有八个在议论修罗教分舵血案,惊慌之余更多的是恶有恶报的痛快。 原来,前辈还杀了很多修罗教的恶人,听了一耳朵的何遇心道。虽然又是用毒又是吸人内力,不过他当真是位侠义之士。 一个月后,何遇再次和他心目中的侠义之士相遇,地点修罗教洛水城分舵。 何遇是追寻毒姑的线索而来,听说毒姑在此分舵出现过,然而他过来后,没有发现毒姑,只看见了被围在人群中央的阿渔。 彼时阿渔又换了一张脸,她现在的形象是二十来岁的女子,样貌平平无奇,丢站人群里绝对留意不到那种。 何遇藏身在暗处,全神贯注地看着下面。他从未见过阿渔出手,只知道她以长鞭为武器,江湖上使鞭的人不在少数,故而一时半会儿并不知道阿渔就是他充满好奇的前辈。 “我劝你束手就擒,这样还能少受点罪,内内外外,我们早已经布下天罗地网。” 何遇没认出来,洛水城分舵人已经认出来,他们被杀了那么多人,难免有几个漏网之鱼,消息一汇总,得出对方擅长易容的结论,只脸会变,武器却从来不变,所以待对方一亮出武器,他们便知道,猎物踏入了陷阱。 这两年来,修罗教在此人手里损兵折将,且死的人地位越来越高,灭了他们修罗教多少威风,他们早就想收拾此人挽回名声,奈何此人擅长易容,神龙见尾不见首,令他们无从安排。 这一次此人地狱无门硬要闯进来,正中下怀,他们这可不只一个分舵的高手,还有五大护法之一坐镇。 话音刚落,一枚暗器奔着分舵主的面门而来,说话的分舵主怒不可遏,握紧手中□□,暴喝一声:“找死!” 战局外的何遇看着下面的场面,看得有点出神,女子长鞭所过之处,无人能挡,但凡是沾上鞭子的,非死即伤,没有再战之力。 狠是真的狠,厉害是真的厉害。 看着看着,何遇突然愣了下,用鞭子的,用毒的不在少数,但是又用鞭子又用毒还与修罗教为敌的? 何遇想起了一月前在东琉城遇到的那位前辈,盯着躺在地上的尸首,中毒的症状有点像。 可……何遇转眼盯着人群中悍勇无敌的女子,她是女子啊,前辈是男子啊? 越打越心悸,险险躲开鞭尾的分舵主退出战圈:“你到底是谁,藏头遮脸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福如心至,何遇恍然大悟,易容术!正当时,忽见一人从她背后飘然而至。 “小心后面!”何遇大喝一声,飞身奔至。 突袭之人劈出一掌,被阿渔避开。何遇赶到,与来人缠斗在一块。 瞥到何遇的脸,阿渔略一皱眉,手中攻势未减。 又来一高手,分舵主和赵护法又惊又怒,不是说此人向来都是独来独往。 单一个阿渔,他们已无全胜把握,用上了突袭,再加上何遇,战局更加明朗,一边倒。 一些胆子小的教众,惊惧之下掉头就跑。有了第一个,逃跑的人越来越多,哪怕分舵主气得砍杀了两个震慑也回天乏术,人心已散,队伍不好带了。 节节败退之下,分舵主自己都想跑了,可阿渔紧盯不放,他一旦想撤退,只会把破绽送给对方。 分舵主处险象环生,赵护法处也不遑多让。论招式何遇远不及阿渔变化多端令人应接不暇,但是他胜在内力雄浑,每一掌内力澎湃。几招下来,赵护法惊骇异常,这江湖是怎么了,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硬茬子。 一声短促的惨叫后,分舵主扑倒在地,纹丝不动,生死不知。 赵护法心神一慌,当下露出一个破绽,何遇挥掌劈去,赵护法慌乱之下举掌相抗,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对掌,却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内力失控。 体内内力不受控制的狂涌而出,赵护法目眦尽裂,想收回手,然身不由己,对方浑厚内力霸道的牢牢的吸住他:“竖子安敢!” 他慌,何遇也慌啊。 何遇尚未将《北冥神功》融会贯通,又被迫继承了两股阴阳相克的百年功力,造成的结果就是有时候,他自己都控制不住他自己。 他没想吸人内力,他身上这些内力都没炼化,哪敢再乱吸,这不是乱上添乱嘛,可他莫名其妙就开始吸了,还停不下来,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解决了分舵主,打算来收拾赵护法的阿渔觉出情况不对,一鞭子抽飞举刀刺向分身乏术何遇的修罗教教众,阿渔盯着何遇的眼神有点凉。 赵护法比分舵主内力高深,她想自己留着用的,现在倒好,被人捷足先登,虽然对方不是有意的。她知道何遇的北冥神功有点小问题。 慌得一逼的何遇磕巴:“我不是有意的,我要怎么停下来?” 阿渔啧了一声,没上去管他,怕自己插手后,也被吸了内力。论内力,现在的她不如何遇,内力愈强,吸力愈大。 待阿渔解决完一众小喽啰,赵护法已经被吸干内力奄奄一息,而何遇呆若木鸡,彷佛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何遇的确不能接受,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吸别人的内力,那种硬生生吸干对方生命力的感觉令他毛骨悚然,比杀人还甚。 委顿在地虚弱不堪的赵护法咬牙切齿地瞪视何遇,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对于习武之人而言,失去内力比死还痛苦。 阿渔扫了一眼傻愣愣的何遇,走向躺在地上的分舵主,分舵主还残留着一口气,阿渔还要他的内力,自然舍不得直接杀了他。 分舵主吐着血问:“你……想……干……嘛!” 很快,他就知道了,体内的内力源源不断离去,分舵主咬牙切齿:“妖……女” 回应的他的是一声嗤笑。 何遇愣眉愣眼地望着阿渔,她的神情一片平静,彷佛在做的是一件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的事。 知道和亲见,完全不一样! 何遇内心惊涛骇浪,但是具体又说不上来,只能呆呆的看着阿渔。 阿渔抬眼看着他:“对罪恶的怜悯就是对善良的伤害。” 何遇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眼皮一翻,向后栽倒,砰一声。 阿渔:“……” 一把脉,阿渔被他经脉中凌乱的内力惊了惊,居然还能活蹦乱跳,阿渔掏出两颗入口即化的药塞到他嘴里。 盯着昏迷不醒的人三秒,阿渔认命地提着他的后衣领把人拎了起来,十九岁的何遇,面容还残留着少年人的稚气,身高却一点都不少年,半条长腿拖在地上。 拎着走了三步,一步一拖,嫌麻烦的阿渔索性将人打横抱了起来,施展轻功,翩然离去。 凉凉夜风吹在何遇脸上,他眼皮动了动,徐徐睁开眼,入眼的就是半张脸,半张脸背后是满天星辰。 “醒了。”阿渔停下脚步落地,松手。 何遇眼睛眨到一半,骤然失重,刚醒过来脑子有点懵,且这么点距离不足以他反应,他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不疼,只是彻底被摔醒了。 何遇一骨碌跳起来,看看阿渔,回忆三秒,脸腾地红了,火烧火燎:“是,是姑……前……前辈带我出,出来的。” 他记得自己晕了过去,以前也有过,在内力相冲的厉害时。今天肯定是因为吸了一股内力,这不是重点的。他记得自己刚醒过来时,他是面朝着天空的,这里是荒郊野外,他竟然被一个女子抱了一路,被个女子,女子!!! 何遇的脸更红了,只觉得整个人都在烧,差点当场自焚:“谢……谢前……嘶”咬到舌头的何遇疼得抽了一口冷气。 阿渔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听说他初出江湖时很傻,果然名不虚传。 这一眼刮的何遇脸更红,回想之前重重,何遇面上发臊,连忙抱拳:“多谢前辈。”要是前辈把他扔在分舵,但凡逃走的修罗教众回来一个,他都凶多吉少。 “你也帮了我一回,扯平了。”阿渔淡淡道,虽然没有他的提醒,她也知道有偷袭,但是这份人情她记着。 女人的声音。 上一次见面前辈是男子,那么前辈到底是女子还是男子? 啥也不知道的何遇啥也不敢问,只能自己在心里纠结,但愿是个男子,这样自己可以少一点尴尬。 何遇决定跳过这个问题,他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前辈练得也是《北冥神功》?” 阿渔不置可否。 何遇不死心:“前辈真的不知石惊天前辈名讳?” 阿渔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要不然这小子下次撞见还得车轱辘问她。 “前辈也去过那个山洞?”何遇语带雀跃。 阿渔淡淡的嗯了一声。 “我也是在那个山洞学的,”何遇欣喜若狂颇有种他乡遇故知的兴奋:“那前辈为何上次见面说不知?” 阿渔:“麻烦。” 何遇:“……这次您怎么承认了。” 阿渔扫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麻烦。” 何遇懂了,之前说不知道是怕他问东问西嫌麻烦所以否认,这次承认是被他问东问西问嫌麻烦所以承认,何遇有点尴尬。 “我只是想谢谢前辈,要不是前辈留下了秘籍,我九死一生。” 阿渔:“不必谢我,这是石前辈留下的秘籍,我也不过是沾了石前辈的光。” 话虽如此,但是一般人都会取走,留在原地的少之又少。这本来也无可厚非,有缘者得之,可于他却是峰回路转的生机。所以他离开时也没带走,离开后又买了一些生活用品放在山洞内,希望能帮助下一个有缘人。可惜他之前经过时看了一眼,那一片山崖因为地动消失了。 瞅了瞅阿渔,何遇厚着脸皮问,她有没有遇到过他这种控制不住内力的问题。 阿渔对何遇那一身雄浑内力略有好奇,三两句话一套,什么都问出来了。 何遇还浑然不觉,眼睛里闪烁的都是信赖的光芒。 阿渔陷入了沉默之中,片刻后问:“随便遇上一个人,你都这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前辈是个好人!”何遇咧嘴笑了下:“前辈高风亮节,铲奸除恶,侠肝义胆,前辈还救了我两次。” “我们才见了两面,你就知道我是好人。” 何遇点了点头。 阿渔呵了一声,怪不得上辈子被骗的那么惨。 “防人之心不可无。” “前辈教诲,晚辈铭记于心。”何遇认真道,前辈果然是个好人。 阿渔觉得他还是得吃上几次亏才能真正的铭记于心,不过人家有男主光环,左右都无大碍。 经历了上个世界,知道真的存在主角光环这种东西以后,阿渔怀疑何遇拥有男主光环。 瞧瞧他的经历,武功尽废身中剧毒还能逃出生天;跳悬崖不死得秘籍;深山老林修炼遇到世外高人传让一身内力,还是两位;年纪轻轻,内力冠绝武林;寻常打个架,顺手就吸了全场内力最深厚的那个人的内力。 想起这个,阿渔有点郁闷,煮熟的鸭子飞了的郁闷。 “前辈?”何遇小心地唤了一声,为什么前辈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阿渔拂走郁闷的情绪:“是你的《北冥神功》练的不得法。”他们没有师父教授,全凭自己摸索,何遇能练到这一步已然是悟性卓绝,但还是出了岔子,不过问题不大,问题若大,前世他也不能混的风生水起。 阿渔点拨了几句,傻是傻了点,但的确是个正人君子,这个武林奸邪当道,需要这样的人力挽狂澜。江湖平稳,受益的百姓。她会诛邪,但是不喜欢当老妈子。 一席话下来,何遇茅塞顿开,感激不尽。 何遇郑重作揖:“前辈大恩大德,晚辈没齿难忘!”前辈果然是个大好人。 “敢问前辈高姓大名。”这样以后他好报恩。 阿渔随口胡诌了一个:“倪洁。” “倪前辈。”何遇恭恭敬敬又一拱手。 阿渔点了点头:“告辞。” 何遇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出口的是:“前辈一路顺风。” 阿渔淡淡一颔首,眨眼功夫,人已经飘出去七八丈,再一眨眼,消失在夜色中。 何遇莫名地怅然一叹,“倪杰?从未听说过,倪家,倪。”何遇摇了摇头,运转轻功离开,行至半路,脚下打了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倪?你?倪杰?倪洁?你姐?! 前辈是女子??? 何遇久久回不过神来,似乎有点怀疑人生。 第183章 武林第一美人6 第183章 武林第一美人6 这几年以来, 阿渔的生活就是练功收割人头, 盯着修罗教收割, 她和修罗教有仇, 准确说法是安知鱼和修罗教教主闻人涞有仇。 前世安知鱼借助陈锦书在大婚前逃离水月楼, 途中被花不言掳走, 后来因缘际会被魔教教主闻人涞抢上罗酆山。 目下阿渔的实力还不足以直面闻人涞, 所以她一边提升自己的实力一边剪除闻人涞的党羽。 这一日,阿渔又捣毁了修罗教一处分舵。满地狼藉,血气冲天中, 阿渔面无表情地盯着中途加入的不速之客。 何遇摸了摸后脑勺,他仍然是追着毒姑的行踪而来,只是再次不巧, 毒姑回了修罗教, 没遇上毒姑,又遇上了前辈。 何遇看了看阿渔的眼睛, 确认, 就是前辈, 虽然她又换了一张二十来岁青年男子的脸, 但是眼神和武器都是熟悉的。 之前一团混战,何遇没时间解释, 眼下战局结束, 何遇连忙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接着他又诚恳道谢。半年前,他依据对方的点拨寻了个地方修炼, 体内暴虐的两股内力果然日渐稳定,一个月前彻底化为己用,自己的内力提也高了一大截。之前那些内力在他体内,但是并不是全部为他所用,而他现在能自如使用所有内力,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这都是拜对方所赐。 “多谢前辈指点,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阿渔:“是你自己悟性好。” 何遇:“没有前辈指点,我绝不可能这么快参悟。” 阿渔点了下头,没跟他继续客套,抬脚就要走。 何遇跟了一步。 阿渔驻足回头,眼神落在何遇身上。 何遇郑重一揖:“前辈,小子要去做一件事,此去也不知如何,若能再见,小子再报您的恩德。” 毒姑狡诈,两次他都扑了空,一直等下去不是办法,他决定亲上罗酆山。如今他一用功就可能晕倒的问题已经解决,是时候去修罗教找毒姑一干人等报仇。修罗教高手云集,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去能不能有命离开。 阿渔上下打量他:“你要去罗酆山?” 何遇愣了下,他好像没说过自己和修罗教的仇怨:“前辈如何猜到?” 阿渔淡淡道:“猜的。” 何遇不疑有他,苦笑了下:“修罗教下毒姑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以你身手也许能杀了毒姑,单独对上修罗教任何一人,都有一战之力,但是修罗教是他们的巢穴,一旦你被发现,他们绝不可能与你单打独斗,双拳难敌四手,你很难全身而退。”阿渔陈述事实。 何遇:“只要能手刃毒姑,我死而无憾。” “以命换命,愚不可及。” 何遇愣了愣,挫败:“那难道我就要看着仇人逍遥法外。” “谁说没有第三条路了。” 何遇疑惑不解,眼神茫然。 阿渔视线在他脸上绕了绕,扯出一抹微笑,在□□下,这笑分外古怪,何遇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前辈?” “据我所知,正道武林正在计划围剿修罗教。”万剑山庄没落后,一家独大的陈元化终于得偿所愿,当上武林盟主,这位新上任的武林盟主把剿灭修罗教当成自己新官上任的第一项政绩,正中阿渔下怀。死了一个闻人涞,修罗教虽然会元气大伤,但是并不会就此灭亡,这种杀人如麻的魔教,还是得彻底铲除为好,存在一日,无辜百姓多一日朝不保夕的风险。 何遇喜出望外:“真的吗?” 阿渔点了下头:“八九不离十,届时我们可以随着他们一起攻上罗酆山。”命运的惯性,前世各大势力也联合起来围攻修罗教,不过那时的□□很荒谬,是安知鱼。这一世没了安知鱼,却有了一统江湖的陈元化想立威。 何遇喜不自禁,忙问:“他们什么时候行动?” “这我不知,可以设法探听一二。” 何遇迫不及待想知道具体计划,恨不得明天就好,对着阿渔又一番感激,要不是遇上她,自己恐怕已经闯上罗酆山了。 阿渔:“你若真要谢我,便帮我一个忙。” “前辈但说无妨。” 阿渔:“届时,我要亲手取闻人涞性命,若有人与我抢,你帮我牵制住外人。”到时候有人主动对付闻人涞,那些名门正派肯定求之不得,可要是闻人涞露出败相,难保没人想上来捡漏。诛杀闻人涞,多大的功绩。她独身一人,十分吃亏。 何遇一口应下。 要是有外人在场,听得二人谈话,怕是要嗤笑一句不知天高地厚,那可是修罗教教主闻人涞,虽然才二十五岁,却已经将《修罗真经》练至第九重,便是正道魁首陈元化都不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一定能拿下闻人涞。 “前辈与闻人涞有仇?”何遇问了一句。 阿渔眼神渐渐发凉,安知鱼曾经被闻人涞在罗酆山关了长达一年,肆意□□,滔天的恨意日日夜夜啃噬安知鱼。 前世,安知鱼手无缚鸡之力,所以只能攻心为上,虚情假意,借刀杀人。安知鱼先是利用闻人涞杀了花不言,再是利用水月楼和陈锦书杀了闻人涞,最后让水月楼和陈锦书两败俱伤。 引狼拒虎,坐山观虎狼斗,最后豺狼虎豹皆命丧黄泉,然而安知鱼心怀遗憾,如果可以,她更想亲自手刃这些人,以报耻辱。 亲手杀了这些人,是安知鱼对阿渔许下的心愿之一,现在还只剩下两个。 触到阿渔眼神,何遇不觉头皮一麻,心想前辈大概和自己一样与修罗教有血海深仇,自己问的太冒失了,慢慢告罪。 阿渔笑了下:“你之内力足可笑傲江湖,然而对战经验明显不足,招式也缺乏变化。对战,并非只看内力,还看招式、经验、应变。”说白了就是太嫩了。 何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他自己的毛病也清楚一些,这一刻他忽然福灵心至,小心翼翼地看着阿渔:“前辈说的是,小子初出江湖,误打误撞走到今天,全是侥幸。不知前辈可愿意指点晚辈一二,晚辈任凭差遣。” 阿渔挑眉:“你是要拜我为师吗?” 何遇怔愣了一瞬,然后很果断地跪下了:“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白捡一师傅,还是明显很有本事的师父,谁不乐意。 阿渔:“……”怎么突然就机灵了。 第184章 武林第一美人7 第184章 武林第一美人7 何遇算是蜜罐里泡大的, 何家庄放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 但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尚有几分地位, 作为何家庄唯一的少爷,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好日子在三年前戛然而止, 一夜之间变故突生, 不仅家破人亡, 他自己还沦为阶下囚,成为修罗教毒姑手下的药人,受尽折磨, 好不容易逃出人天,得到《北冥神功》的传承,也是离群索居。 可以说, 何遇江湖经验少的可怜, 就是一身功夫,也是瞎猫遇到死耗子得来的, 这些, 他心知肚明。 眼下大好一个机会摆在眼前, 江湖菜鸟何遇不想错过, 他想变强,变得更强, 一个好师父会让他事半功倍。 然而, 阿渔拒绝了, 她不想收徒弟,在武林, 师徒关系堪比父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不想给自己找个麻烦,但是指点下何遇,她倒是愿意的,就当暂时给自己找一个劳动力。 何遇跌落谷底的心又蹿上了天,前辈愿意指点他! 虽然没有拜师,但是何遇把自己放在了徒弟的位置上,鞍前马后的伺候。 就像现在,何遇从河里抓了几条肥美的鱼,放在火堆上烤。 这一阵以来,他们挑了修罗教两个据点,一伙作恶多端的山贼,一个欺压百姓的武林败类。 每一次,阿渔都会让何遇别用内力碾压而是用招数对敌,经验都是从实战中得来的。隔三差五,他们还会互相切磋。 何遇觉得自己受益匪浅,前辈懂得实在是太多了,她擅长用鞭子,但是十八般武艺,彷佛没有她不会的,这几个月学到的比他之前十九年还多。 撒了最后一层调料,何遇恭恭敬敬地把烤的香喷喷的鱼递给阿渔,前辈不仅武功好,连厨艺也好,这烤鱼的调料和方法就是前辈教的。 教会徒弟解放自己的阿渔接过烤鱼,尝了一口后不吝夸奖:“嗯,比上次做的还好。” 何遇喜笑颜开,满满的成就感,又从火堆上的瓦罐里舀出一碗奶白色的鱼汤,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野外度过,所以准备了一些基本的生活物品,自然是何遇负责背。 吃饱喝足,何遇跑去河边洗碗筷,逗着闻香而来的野猫的阿渔抬头看了看何遇,收个小弟,真是再英明不过的决定了。 到了晚间,他们在一个小村落里借宿,这个村子只有三十来户人家,鸡犬相闻。 招待他们的是这里的村长,也只有村长家有富余的房子,不过只有一间房。 眼下阿渔的形象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所以村长一家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这屋子是他们在城里打工的大儿子的,床很大,睡得下两个男人。 何遇取了一锭银子给村长:“麻烦你们烧一锅热水来。” 村长媳妇满口子应下,还热情地问:“要不要吃点什么?”这么一锭银子都够去城里最好的酒楼大吃一顿了。 何遇说不用了。 “那你们先歇着,水好了我送来。”说完,村长和村长媳妇走了,何遇过去关上门,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何遇东看看西看看,对阿渔道:“屋子还算干净。” 阿渔点了点头,农家小院,条件就那样,不过阿渔不是那种吃不了苦的人,她喜欢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也能过粗茶淡饭的日子。 不一会儿,水来了,何遇十分自觉的离开房间,站在院子里当门神,就是耳朵尖有点微微发红。 前辈,好像真的是女子。 前辈一直易容,忽男忽女忽老忽少,连带着他也开始易容,不过他不会变声,所以都是男人装扮。 前辈说易容就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也避免给无辜的人带去麻烦。他们杀了那么多修罗教的人,修罗教一直在抓捕他们,改头换面的确更有利于出行。 前辈能坦然地穿女装,宿在荒郊野外的时候自己会就近在河里洗澡但是前辈不会,有条件前辈都会单独沐浴……何遇有八成把握,前辈应该是女子。 晚上,何遇在地上铺了一张草席,现在正值夏天。住宿条件不好时,向来都是这样,前辈睡床,他打地铺,前辈是前辈,这样天经地义,何况前辈还有可能是女子。 何遇躺在硬邦邦的草席上,往床的方向偏了偏头,便是睡觉时,前辈依然没有露出真面目。 性别、年龄、摸样、来历一切都是谜,何遇叹了一口气,觉得头有点大,片刻后又摇了摇头,管他呢,他只要知道前辈是个好人,还是个助他良多的好友就够了,这世上,谁还没个秘密了。虽然他在前辈面前没有秘密,脸血海深仇他都一五一十地说了。 这样的日子,转眼就过去了三个月。 武林各门派围剿修罗教一事也终于到了最后一刻,戮力同心是理想状态,事实上是更多的人希望别人去当出头鸟,自己坐收渔翁之利。你们和修罗教拼的你死我活,元气大伤,我们不就能趁虚崛起,这才是人间真实。这必要是几个大门派所不乐见的。 双方你来我往才达成平衡,这其中阿渔和何遇也功不可没,两人不断给修罗教找麻烦,摧毁了修罗教好几个据点,修罗教各种埋伏围剿都没占到便宜,反倒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又得知正道各派打算联合起来对付修罗教,意识到不能再被这么消耗,于是将人手全部调回修罗教准备不久之后的大战。 修罗教露出疲态,激励了各门各派。 各门各派的人从四面八方向罗酆山汇聚,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瞒过修罗教,自然阿渔和何遇也会得到消息赶了过来。 此次讨伐修罗教的行动,除了各门各派外还有一些无门无派的江湖游侠参与。阿渔和何遇乔装过后混入其中,在这里能打听到不好消息,修罗教在正道内安插了间谍,正道这边也在修罗教安插了人。 他们需要知道毒姑负责哪个区域的防卫,至于闻人涞,作为一教之主,他好找的很。 “先收拾了毒姑。”阿渔对何遇道。 何遇点头如捣蒜,又保证:“前辈放心,我不会让人干扰你诛杀闻人涞。”这是前辈对他唯一的要求,前辈和闻人涞之间必然有血海深仇。 阿渔笑了笑。 大战那一天,何遇没有易容,他要让毒姑看清他的脸,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在她灭何家庄那一天,她就该知道有这一天。 毒姑从来没想过这一天,她杀了那么多人,可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杀,她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娘子。 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所谓正派人士气势如虹,察觉不妙的毒姑心生惧意,眼珠子转了转准备撤,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可不是修罗教土生土长,不过是半路夫妻,哪里值当她为修罗教拼命。 主意一定,毒姑便打算跑路,忽然一刀劈过来,磅礴杀意惊得毒姑浑身汗毛直竖,毒姑险险避开,看清握着刀的何遇,瞳孔剧烈收缩:“是你!” “你没死!” 何遇没有急着出第二招,而是恶狠狠盯着毒姑:“你都没死,我怎么会死。” 毒姑如坠冰窖,她感觉到了危机,前所未有的危机,这小子很强。怎么可能,才三年多的时间而已,而且他不是被自己废了武功。 毒姑想跑,可现在的她哪是何遇的对手。对付她,于何遇而言手到擒来,但是何遇没有一刀利落了结她,而是一刀又一刀的折磨。先是左腿,再是右腿,然后是左手,再是右手,就像当年毒姑折磨他母亲一般。 他的母亲被毒姑做成人彘,饱受折磨死去,若不是意外,还不会丧命,毒姑想长长久久的折磨他母亲,幸好,死得早是他母亲的幸运。 旁观的阿渔一言不发,过程惨不忍睹,但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天经地义,有些仇恨必须以同样的方式才能化解。 “够了,杀人不过头点地。”陈锦书正好负责突破西边,看不过眼了,说着就要解脱毒姑。 刚出手,一条长鞭卷住了陈锦书的剑:“你!” “闲事少管!”阿渔冷声道。 陈锦书忌惮地看着阿渔手里的长鞭,这两年的江湖上,有一个用鞭的人声名鹊起。这个女人鞭法深不可测,一路他都在怀疑。 陈锦书稳了稳心神,还是说道:“修罗教的人罪不可赦,但是如此虐杀,那我们与他们有何区别。” “一个杀的是无辜之人,一个杀的恶贯满盈之人,你在这说没有区别。”阿渔冷笑一声,“不如你去问问死在她手里的无辜之人的亡魂,他们是否觉得没有区别。” 陈锦书噎了下,作为陈元化的独子,他被捧着长大,尤其是这些年,他爹成为武林盟主之后,谁不是客客气气,何曾被这样对待过。 “放肆。”陈锦书的狗腿子跳出来护主,“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这样和我们少主说话。” 阿渔眉梢一挑,有个武林盟主的爹就是不一样。 落在对面眼里,十足的挑衅,狗腿子正要表忠心,忽觉一阵风来,不等他反应,整个人打了个转趴在地上,就像是被人凌空甩了一个巴掌。 他骇然捂着疼到发麻的左脸,满嘴巴的血。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敢这样和前辈说话。”不远处的何遇嫌不解气,一脚踢向地面上的匕首,匕首裹着寒光袭来。 陈锦书还陷在震惊之下,凌空出招,非内力深厚者不可为,可那个人才多大,看着比他还小了好几岁的模样,哪来这么深厚的内力。瞥到他的动作,陈锦书一个激灵回神,提剑要拦,却还是晚了一步,那匕首太快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寒光凛凛的匕首插在小师弟跨间地里,然后看着小师弟的□□缓缓湿了,在血气冲天里闻到一丝尴尬的腥臊气味。 第185章 武林第一美人8 第185章 武林第一美人8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饶是陈锦书这个非当事人都羞愤欲绝, 众目睽睽之下, 他们归一派弟子竟失禁。 战局有一瞬间的凝滞, 几个修罗教众仰天大笑:“屁滚尿流, 好一个归一派。” 恼羞成怒的陈锦书一剑挥过去。 按下暂停键的战斗重启, 阿渔和何遇这边成为真空地带, 修罗教不敢惹, 这可是能把毒姑当菜瓜砍的;正派人士不敢靠近,这可是把归一派得罪了狠的。 发泄够了的何遇干脆利落地一刀砍下毒姑的头颅,他不会让毒姑死的那么轻易, 但是也不会像她一样以没完没了的凌虐为乐。 再没看一眼尸首分离的毒姑,何遇吐出一口长长的郁气,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灭门之仇, 他终于报了,可以告慰父母亲人在天之灵。 “前辈, 我们去找闻人涞吧。”他的仇报了, 接下来就该是前辈的仇了。何遇提着鲜血淋淋的刀走向阿渔, 想起前辈不觉得他手段残忍还帮她教训那个站着说哈不腰疼的小白脸, 喜悦就像是泉眼里的泉水,咕咚咕咚冒个不停。 阿渔嗯了一声:“走吧。” 二人施展轻功离开, 一转眼就消失在人海之中。 陈锦书皱了皱眉头, 看一眼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的师弟:“打起精神来, 现在可不是分神的时候。” 话虽如此,陈锦书却忍不住分神, 一种说不出的不安萦绕在心头,见眼前局势稳定住,他吩咐一声,带了两个亲信也往山顶走。 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一路走的十分坎坷,好不容易赶到山顶修罗宫,剑光鞭影,其中一人便是刚刚在山腰上见过的那个用鞭女子,另一个便是闻人涞。 陈锦书震惊地瞪大眼,闻人涞虽然年轻,但是武功深不可测,据父亲说,他都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可以战胜,但是那个女人对战闻人涞竟然不落下风。岂止是不落下风,分明是占着上风。她到底什么来历? 她到底什么来历,闻人涞也想知道,这江湖上数得着的高手,他都知道,可绝没有这一个。 陈元化收拾了闻人涞身边的护法,左右看看,义正言辞:“我等助她一起拿下恶贼闻人涞。” 闻人涞已露出败相,正是最好的时候,手刃闻人涞的功劳,岂能落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身上,传出去,他们几个颜面何存。 闻言,有人应和有人犹豫。 陈元化已经提剑冲上去准备加入,刚一动,一把刀横劈过来,正是何遇,他一直在给阿渔掠阵,阻止修罗教的人掺和。 陈元化挡下这一刀,神色凝重,此子不可小觑,扫一眼正在和闻人涞恶战的女子,又是一个横空出世的高手,他们出自哪个门派,门派里这样的高手有多少?陈元化心念电转,正色对何遇道:“我们欲助你们一臂之力。” 何遇:“各位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前辈足可应付。”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私人恩怨,见谅。” “我们与那恶贼也有血海深仇。”这江湖上数得着的门派哪个没被修罗教祸害过。 何遇不大好意思,不过无论是从先来后到还是有能者居之的角度来说,闻人涞都该是前辈的,所以他横刀立在那儿,摆出了谁插手我砍谁的架势。 陈元化眼神沉了沉,使了一个眼色。白云宗的宗主惟陈元化马首是瞻,得到指示,出列:“狂妄竖子。” 数十几招后白云宗宗主被打落兵器,何遇的刀也横在他脖颈间,何遇收回刀,拱了拱手:“承让!” 白云宗宗主面皮来回变了好几次,恨恨退下。 “小兄弟好身手,敢问师从何派?”陈元化笑着问了一句。 何遇:“并无门派。”他练得是天山派的绝学,但是没有拜入天山派。 陈元化只当他不愿意说,越发忌惮。 有白云宗宗主血淋淋的例子在前,没人再想不开自取其辱,白云宗宗主不是他们中最厉害的,但也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结果这样的一个高手,却轻轻松松败在这个后生刀下。更可怕的是,这个后生还没有使出全力。 换成他们,只怕也是这么个下场,为了争一个杀闻人涞的机会和他对上,丢人丢脸,犯不着,传出去也不像个话。 于是,一群人干站着,看着不可一世的闻人涞一下接着一下被抽到毫无反手之力。 看得一群人精神恍惚,这是闻人涞吗,这真的是闻人涞吗 就是闻人涞都觉得一切荒诞,他堂堂修罗教教主,居然被个女人像一条狗似的鞭打,是可忍孰不可忍,然而他的反击被对方轻而易举的化解,闻人涞第一次尝到了那种无能为力的憋屈,当场吐血。 看得陈元化为首几个人都于心不忍了,好歹是一代枭雄,再看拿着鞭子的阿渔,眼底是深深的忌惮。 奄奄一息的闻人涞直勾勾盯着阿渔,一边吐血一边断断续续的问:“你到底是谁?纵使是死总要让我死个明白。” 陈元化等人也看了过去,对阿渔的身份,他们也好奇得很。 阿渔扬了扬眉,似乎要开口。 闻人涞眼神突变,手中暗器射向阿渔,便是死他也要找一个垫背的。 “前辈。”何遇大吃一惊,掷出刀,试图挡下暗器,人紧随其后。 “噗”射出的暗器撞上长鞭,反射入闻人涞脖间,瞬间毙命。 闻人涞趴在地上,双眼大睁,满满的不甘。 阿渔甩了下鞭子:“当我傻嘛!” 飞身赶到的何遇大松一口气,重新恢复心跳。 抬眸看见他模样,阿渔笑了笑,不枉自己带他这小半年,视线从心有余悸的何遇身上落到陈元化一干人脸上,在几个人神色间捕捉到几缕失望之色。 阿渔心中冷笑,伪君子。 陈元化走上前,以武林盟主的身份感谢阿渔为民除害。 阿渔:“杀父之仇,分内之事,当不得世伯一句谢。” 江湖皆知,安知鱼之父安同尘是为修罗教所害。 陈元化一怔,世伯。 阿渔慢慢揭下人.皮.面具露出真容,因为常年佩佩面具,她皮肤十分白皙,因为练武却并不是苍白,而是白到发光的那种白皙。眉眼比四年前更加昳丽,少了羸弱忧郁,多了飒爽英气,更加耀眼惊人。 “知鱼!”陈元化实实在在的吃了一惊,她竟然还活着,还练就一身武功。 “知鱼!?”陈锦书目瞪口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阿渔,整个热都恍惚了,是知鱼,可她? 陈锦书实在是难以将眼前的人和记忆里温柔动人的安知鱼重合起来。 何遇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第一反应是,前辈果然是女子;第二反应是前辈好美;第三个反应是,安知鱼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 “知鱼,你这些年去哪儿了?世伯找你了许久。”陈元化压下惊疑,换上关切之色。 阿渔开始编,编了一套失忆遇贵人学神功刚刚恢复记忆的传奇故事,陈元化信不信只有他自己知道。 陈元化看起来是信了,一番感慨:“否极泰来,”又道:“安兄泉下有知可以安心了。” 一旁的何遇再次眨了眨眼,他终于听明白了,原来前辈就是万剑山庄的大小姐,传说中的江湖第一美人,只是前辈为何要隐姓埋名? 其他人也问了。 阿渔回道:“我怕为万剑山庄惹来修罗教的报复,便没有以真面目示人,又近乡情怯不知该如何面对故人,便想为父报仇之后再回山庄。” 陈元化点了点头,说:“眼下肃清修罗教要紧。” 杀的杀,降的降,耀武扬威二十年的修罗教毁于一旦,正派这边也有不小的损失。 一群人都歇在罗酆山下休养疗伤同时商议善后,陈锦书心不在焉,满脑子的安知鱼。 陈锦书已然成家立业,他的妻子就是白云宗的大小姐白依依,这一次也在场。见状,阴阳怪气:“老情人死而复生,高兴的魂都丢了。” 陈锦书皱眉:“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知肚明,陈锦书,睁开眼看看,安知鱼早就有男人了,那男的武功还比你高了不知道多少。”气急之下白依依口不择言:“也不知道她这一身武功是怎么来的。莫名其妙就成了高手,呵呵,鬼知道是不是用了什么邪门歪道……” “闭嘴!”陈锦书打断她越来越不堪的话,脸色发青。 白依依吓了一跳,陈锦书惯来温润,这还是她第一次被吼,登时眼眶都红了:“你为了她骂我。” 陈锦书被她闹得一个头两个大。 还有比他更头疼的,现任万剑山庄庄主端木文,水月楼死后,他顺理成章继任庄主之位,他武功威望远不及水月楼,故而万剑山庄日渐没落,沦为江湖二流。 端木文倒是颇为满足了,宁做鸡头不做凤尾,这一次讨伐修罗教,他也跟着来了,但是运气不好,在进攻前被修罗教的奸细所伤,遂只能在后方帮衬,对此端木文求之不得,后方安全啊。 冷不丁听说已经死去的安知鱼居然活着回来了,还练就一身神功,亲手诛杀魔头闻人涞,端木文当场冷汗就下来了。 亲信只当他是担忧庄主之位,毕竟安知鱼是安同尘的亲生女儿,说起来,她才是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难怪端木文不安。 不安的端木文见到了阿渔,一幅好师兄的形状上来嘘寒问暖,阿渔与他虚与委蛇,端地情深意重的师兄妹。 端木文话里话外打听阿渔的师门。 阿渔一概以师父严令保密糊弄过去。 端木文也不敢多问,转而说起回山庄之事。 “我还有一些私事要处理,处理妥当,立刻回山庄。”阿渔说道。 端木文还能说什么。 不一会儿,有交情没交情的跑来了一大堆,有人是为了瞻仰江湖第一美人,有人是为了膜拜诛杀魔头的女侠。 白依依也来了,她是带着一腔怒火来的,任谁都自己丈夫的梦中情人都不会有好感,见了阿渔之后,她又带着一缸子醋回去了。 江湖从来是阳盛阴衰的,女高手凤毛麟角,而安知鱼不仅是高手里的高手,还是一等一的美人,莫说男人喜欢,就是作为女人她也看得眼热了。 白依依突然就清醒了,她怎么就忘了安知鱼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撅过陈锦书的面子,安知鱼身边还有个又英俊又年轻又厉害的男人,陈锦书单相思和安知鱼又什么关系,要怪只怪陈锦书这个王八蛋,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怒气冲冲来的白依依,怒气冲冲的走,这气是冲着陈锦书去的。 阿渔被围观了一阵,搅得人心浮动后,挥挥衣袖,离开了。 何遇跟着她一块走的。 阿渔让他别跟着自己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他可以出师,自己去闯荡江湖了。 何遇恍惚间产生了一种用完就扔的悲愤,一本正经说:“我不知道能去哪儿。” “跟在前辈身边这几个月,我获益匪浅,堪比之前十九年。” “前辈有用的着我的地方,只管吩咐。” 配上可怜兮兮的怕被抛弃的小狗一样的神情。 阿渔:“……” 后来,阿渔留下了何遇,然后使唤他绑架了五个在江湖上颇有美名的人士。 而她自己抓了端木文,自己乔装成端木文找上陈元化。 安同尘并非死在修罗教手里,而是死在陈元化和端木文的阴谋诡计下。之前端木文的伤势就是拜她所赐,可不能让这个废物死在罗酆山上,不然她怎么揭穿陈元化的真面目。 谋算至今,终于到了结束这一切的时候。 第186章 武林第一美人9 第186章 武林第一美人9 尘埃落定, 陈元化带着归一派众人返回门派, 因着横空出世的阿渔, 陈元化心里沉甸甸的。 安知鱼武功深不可测, 在闻人涞之上, 那么, 自己对上她呢, 陈元化不想承认,但是又不得不承认,只怕也是输多胜少。 这个认知令他百爪挠心, 好不容易死了个安同尘,又来一个安知鱼,万剑山庄有她在, 要不了几年就能重整旗鼓。 这还罢了, 万一……陈元化否定了这个念头,不可能,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心事重重的陈元化都没有多余的心思管教儿子那点事, 陈锦书和白依依大吵一架, 白依依没和他们一块回归一派, 而是和她爹回了白云宗。 陈锦书松了一口气,这几日, 他实在是被白依依闹得烦不胜烦, 不禁生出丝丝缕缕的后悔, 他之所以娶白依依,是因为以为安知鱼已经死了, 万不想,她居然还活着,眼前掠过安知鱼的面容,陈锦书心思浮动,她比以前更漂亮了。 “都歇了吧。”到了客栈,陈元化吩咐下去。 午夜时分,陈元化悄悄出了门,来到约定的地点。 端木文急慌慌迎上来:“盟主。” 陈元化浓眉紧锁,实在看不上端木文这惊弓之鸟的模样,不就是安知鱼回来了吗,吓得他在各门派没有离开就找上他咋咋呼呼的,练武之人耳聪目明,自己怕隔墙有耳安抚了他,另外约了时间。 “你慌什么?” 端木文掩不住的慌乱:“盟主,你也知道万剑山庄内好些人不服我,我看他们的样子,怕是动了让安知鱼上位的心思。” 陈元化垂了垂眼,端木文能坐上庄主之位都是自己一手扶持的结果,万剑山庄内并非所有人都心服口服,这样反倒更有利于他掌控端木文,想稳坐这个位置,端木文必须乖乖当他的狗。 万剑山庄江河日下,安知鱼展现出强大的实力,这几年万剑山庄被他们归一派压的抬不起头来今不如昔,万剑山庄那些老东西动了这个心思也正常。 陈元化心思过了又过,温声安抚端木文,他还是很喜欢端木文这条听话的狗。 “你且放心,她一个女流之辈,如何服众。”这江湖到底是属于男人的,有几个男人愿意屈居与女人之下。 端木文:“她并非普通女子,她单枪匹马诛杀了闻人涞。” 陈元化脸色一沉。 端木文打了一个寒战:“若是她知道师父的死是我们所为,她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闭嘴!”陈元化厉喝一声,眼底涌现杀意,开始思量要不要杀人灭口,免得端木文出岔子,安知鱼总归是要回万剑山庄的,端木文怕成这样,万一不小心露出马脚。 陈元化脸色白了白:“盟主,安知鱼不能留。” 你们两个都不能留,陈元化眼底杀机一闪而过:“你放心,本座定替你扫清障碍,万剑山庄的庄主只能是你。” “可她……” 话音未落,陈元化一掌劈向端木文。 端木文飞身退后,身影如鬼魅:“盟主这是想杀人灭口。” “你不是端木文。”陈元化面沉似水,端木文躲不开他这一掌,瞬息之间陈元化想到了一个人:“你是安知鱼!”在罗酆山她就是易容。 阿渔揭下人.皮.面.具,要笑不笑直视陈元化。 陈元化眯了眯眼,果然是她,端木文这个废物落在她手上了。心念电转,陈元化二话不说拔剑刺向她,眼下她没有武器,先下手为强,事已至此,他们两个人之间必有一个死人。 阿渔急退,退至一棵树前,取下放在上面的长鞭,她怎么会不做准备。 二人皆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出手快如电光,眨眼之间便是数十招,月光下只能看到残影。 陈元化早就知道安知鱼身手不凡,毕竟是能打败闻人涞的高手,这一刻才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她,便是面对安同尘,他都没有这样捉襟见肘过。 “叮”一声,陈元化的剑被长鞭缠住脱手,斜飞入地,陈元化满脸灰败,他输了,输给了一个女人。 心绪翻涌的陈元化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阿渔抹掉嘴角的血,手腕一动,长鞭卷住陈元化的脖子。 陈元化闭上眼,一心等死,成王败寇。等来的却不是死亡而是剧痛,这个女人把他当成狗一样拖。 “你敢!”陈元化目眦尽裂,垂死挣扎。 阿渔一一化解,将人拖回她们见面的地方,方才的打斗让他们偏离了那个地方。 陈元化气得吐血,却无力反抗,只能恶狠狠等着阿渔。 阿渔不以为然的翘了翘嘴角,收回长鞭抽向旁边的一块普通石板,石板飞出,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洞里面躺着六个人,正是被阿渔抓来当见证人的五个倒霉蛋以及端木文。 她不仅要让陈元化血债血偿,还要让他身败名裂,阴险小人岂能忝居武林盟主之位。 看清那一刻,陈元化骇然至极,已然明白她的用意,这个女人好狠的心思。 “你,哇”又是一大口血,陈元化恨不得当场去世,他一声爱名利,结果到头来身败名裂,如何受得了这个打击,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阿渔似笑非笑地看一眼气到吐血的陈元化,皮笑肉不笑地对坑里的人赔罪:“诸位得罪了,为了揭穿陈元化的真面目,我只能出此下策。”说完,她捂住咳了几声,指尖溢出几滴鲜血,看起来是受了内伤。 坑里五个倒霉蛋百般滋味在心头,他们在返回的途中被劫持,安知鱼说陈元化联合端木文残害安同尘,无凭无据他们自然更相信陈元化而不是满身谜团的安知鱼。不相信的下场就是被灌了药,内力全无无比虚弱的关在这个坑里,亲耳听见陈元化默认杀害安同尘一事,还听见他为了帮助端木文坐稳庄主之位想杀安知鱼,三观受到剧烈冲击。这是他们敬仰的武林盟主? 端木文抖如糠筛冷汗淋漓,完了,一切都完了! “想我陈元化风光五十年,最后居然败在一个女人身上,哈哈哈。” 陈元化忽然仰天大笑,眼角的余光落在阿渔身后,马上又转到阿渔脸上:“不愧是安同尘的女儿。” “听着你很看不起女人,可你连女人都战胜不了。”阿渔瞬间转身,长鞭裹挟着劲风挥出。 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偷袭的陈锦书不敢置信地低头,柔软的鞭尾如同一把利剑刺中他的胸口。 阿渔收回长鞭,殷红的血迸溅而出。 “锦书!”陈元化骇然欲绝。 砰一声,陈锦书栽倒在地,两只眼睛里还装着满满的不敢置信,不知道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还是不敢相信自己会死在阿渔手上。 阿渔冷眼看着死不瞑目的陈锦书。 潜伏在暗处的何遇飘然而至,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天知道他多想出来帮忙,可前辈三令五申不许他插手,他只能干瞪着眼,望着阿渔嘴角残留的血迹,悬心:“前辈,你?” “无碍。”此刻阿渔哪还有之前的虚弱。 悲痛欲绝的陈元化猩红着一双眼瞪向阿渔,那里面的恨意几乎要化作实质:“你没有受重伤,你故意的。” “是啊。”阿渔讥诮一笑,“不然君子剑怎么敢偷袭。”君子剑三个字从她口中而出,说不尽的嘲讽。 这辈子,陈锦书还没机做伤害安知鱼的事,阿渔就给他一个机会,动不动手在于陈锦书。果然,找来的陈锦书见她受伤,没有错过这个翻盘的机会,杀了她再杀了那五个倒霉蛋,神不知鬼不觉,他们父子俩还是江湖大侠。 有其父必有其子,都欧式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啊!”陈元化拼尽最后一口气扑向阿渔:“贱,呃。”一枚暗器刺入他的脖间,陈元化轰然倒地,身体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彻底不动了。 不消吩咐,何遇主动上前检查陈元化和陈锦书,抬头对阿渔道:“死了。” 终于死了,阿渔望着北方,露出一抹笑容。 见状何遇也跟着笑了下,他知道大仇得报的轻松,他走过去将坑里的五位武林前辈带上来,喂下解药。 “诸位前辈见谅,我们也是不得已为之,为了掩藏你们的气息,只能委屈几位前辈。”至于主要还是因为你们不相信所以只能下药这话,何遇又不傻,当然不会提,他虽然江湖经验少,但是并不表示他傻。 服下解药,五个人内力气力逐渐恢复,纵然心里有几分埋怨,但是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他们没有傻到直接表示出来。安家这丫头,不仅单挑了闻人涞,就连陈元化都不是她的对手,他们横什么横。 “前辈见谅。”阿渔上来客客气气的赔礼,她没想和整个武林为敌。 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五个人都表示了理解。 一番客套之后,所有人的视线落在坑里的端木文身上。 端木文面无人色,触碰道阿渔的视线,如坠冰窖,想求饶却是口不能言。 阿渔:“我要带这个欺师灭祖的叛徒回万剑山庄,在亡父坟前用我万剑山庄的庄规处置。” 端木文眼前一黑。 阿渔拱了拱手:“关于今日之事,还请诸位前辈替我作揖见证。” “应当的。”说了几句场面话,两拨人分道扬镳。 走得远了,其中一白须道人回头望了望,喟叹一声:“江山代有人才出。” 长江后浪推前浪,身为前浪,总有那么一丝岁月不饶人的不甘和无奈。 另外四人对视一眼,五味陈杂。 静默半响,有人说:“她会继承万剑山庄?” 又是沉默。 又有人说:“陈元化身死,武林盟主之位谁能居之?” 还是一阵沉默。 “武林的天,要变了。” 一个月后,万剑山庄广发英雄帖,邀请各大门派参加庄主继任仪式,这个庄主,自然是非阿渔莫属。 万剑山庄内有人服,万剑山庄走了这么多年的下坡路,急需一位高手重整山河,阿渔的武功天下皆知,诛闻人涞,杀陈元化。 也有人不服,而后被阿渔打服了。 江湖有时候就这么简单,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 阿渔继任庄主那一天,但凡收到请帖的都来了,没人愿意得罪一个一等一的武林高手。 宾客散尽,阿渔走在庭院里,一轮弯月悬在当天。 “前辈今天心情很好。”何遇望着眉眼带笑的阿渔。 阿渔心情当然好,安知鱼的有三个心愿,一为父报仇;二为己报仇;三继承万剑山庄。她都完成了,她会让万剑山庄在她手里更上一层楼,对这个武侠世界,她很是感兴趣,现在开始她可以专心致志探索这个世界了。 阿渔偏了偏头,看他:“我已经正式成为万剑山庄庄主,你真的不考虑改个称呼?前辈叫的我很老。” 何遇笑着道:“我叫习惯了。”才不改,所有人都称你庄主,可只有我能唤你前辈。 阿渔笑了笑:“你什么时候也把何家庄重建起来?”何家父母想来也希望自己的家业能够发扬光大。 何遇期期艾艾。 阿渔扫他一眼:“说。” “前辈,我能不能把何家庄建在万剑山脚下?”何遇一咬牙心一横。 阿渔静静望着何遇,望的何遇心口砰砰直跳,就像是藏了一只兔子。 何遇厚着脸皮道:“这样我就能经常向您请教,我要学的还有很多。势均力敌的对手,能去的更快的进步……”何遇叭叭叭说了一堆的理由,越说嘴越溜。 阿渔点点头,彷佛被说服了:“你说的很有道理,明天你去找刘伯,让他给你打个下手。” 何遇心花怒放,差点蹦起来,他强忍住激动,告诉自己要矜持要稳重:“谢谢前辈。” 做了庄主,阿渔也不是一年到头待在万剑山庄,她一年有九个月飘在江湖上。 渐渐的,大家都知道万剑山庄的庄主不仅是个顶顶大美人,还是个嫉恶如仇的大善人。 三年下来,宵小之辈不是金盆洗手夹紧了尾巴做好人就是死在长鞭之下,江湖前所未有的宁静。 三年后,阿渔去竞选武林盟主,她有武功有名望有地位,打扮一干竞争对手成功上位,成为第一位女盟主。古往开来第一人,大概不会是最后一人。 珠玉在前,江湖女子习武热情一年比一年高涨,只要你足够强,女人也能登顶,让男子俯首称臣。 第187章 末世1 第187章 末世1 女娲地下基地中央试验室内, 锃亮的金属门, 清晰的映照出一个女人的身影, 她看起来已经不再年轻, 瘦削的身体包裹在苍白的实验服内, 显得异常单薄羸弱。 景祤脖子动了动, 僵硬的脖颈间传来一阵滞涩, 她继续凝视着墙壁上的屏幕,脊背绷直,彷佛有一根棍子在支撑。 通道内脚步匆匆的不再是女娲基地的伙伴而是——男人和丧尸。 狰狞可怖的丧尸在男人们的异能下显得无助弱小又可怜。 景祤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健壮的身体强大的异能。她设下的高科技防御机制一个被一个突破, 科技真的无法战胜异能吗?还是女性永远无法对抗男性? 景祤一阵恍惚。 “老师,”艾丽终于打开了实验室的大门,举着激光.枪走进来,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老师, 玄武基地的人答应了我们,他们会给您提供最好的科研条件, 他们绝不会伤害您。” 景祤慢慢回过头, 艾丽在她漆黑的瞳孔里看见了泪流满面的自己, 握着枪的手逐渐颤抖。 “老师, 投降吧。”艾丽慢慢靠近控制台,准备关闭防卫系统。 景祤依旧静静地望着她, 什么也不说, 什么也不做, 只这么静静的直勾勾地望着。 慢慢靠近的艾丽彷佛被扼住了喉咙,再也无法靠近半步, 她的手越来越抖,渐渐的,连双腿也开始颤抖,眼泪滚滚而下。 她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脸,失声痛哭。 景祤望着自己嚎啕大哭的得意弟子,目光里沁出几缕温柔。 抬眼的艾丽撞见她的眼底,彻底崩溃,连滚带爬地来到景祤身边:“老师,我们都错了,我们毁了这个世界,老师,我们是罪人。” “罪人。”景祤喃喃:“命运抛弃了女性,我们只能自救,然而自救失败,于是选择终结。我错了吗?” 泪流满面的艾丽抱着景祤的小腿:“老师,一切都还来得及,您一定可以研发出女娲的解药。” 景祤轻轻一笑,笑意不达眼底:“来不及了。” 艾丽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不安,忽然听见一声闷响,殷红的鲜血顺着景祤的嘴角留下,滴落到她脸上,那一刻漫长的彷佛一个世纪。 心脏微缩炸弹! “老师。” 绷直的脊背终于塌下来,端坐在椅子上的人向后栽去。 艾丽发抖着扑过去接住倒下的恩师,声音颤抖的不像话:“老师,老师。”鲜血不断的涌出来,染红了洁白的实验服。 满脸鲜血的景祤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声音断断续续:“听说玄武基地有一位八级治愈者,可以起死回生,不知道他能不能让我复生?” “老师,老师,你别说话,他们马上就要来了。”艾丽扑到控制台前,关闭所有防卫系统,抓着话筒嘶喊:“景博士受伤了,治愈者快来,我已经关闭所有防卫系统,快!” 艾丽手忙脚乱地跑回来:“老师,你坚持住,他们,他们快来了,老师……” 白炽灯的光芒化作朦胧的光晕,声嘶力竭的哭喊逐渐远去。 一片虚无的白光中,闪现刻骨铭心的画面。 彗星滑过地球带来彗星病毒,七十二小时内,地球成为人间炼狱,失去一半人口。 伴随着灾难而来的还有机遇,十分之一幸存人类觉醒异能,五感更加敏锐,力气更大,速度更快,身体素质大幅度提高,部分幸运儿还拥有了神奇的能力,千里眼顺风耳大力士,控风点火、引雷治水,宛如超人。 数以亿计的异能者中却无一例女性,彗星病毒只改造y染色体,女性被命运抛弃,坠入弱肉强食的黑暗丛林。 道德沦丧,人性扭曲,柔弱无力的女性逐渐沦为男性附庸,取悦异能者成为她们的首要任务。 随着丧尸与异能者日渐强大,女性地位越加不堪。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一个又一个的女性组织诞生,却又在悬殊的武力差距下被消灭。 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只需要征服男人。 保护女性。 提倡繁衍。 为了世界的延续。 冠冕堂皇之下,不过是利益既得者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 景祤联合伙伴创立女娲,她致力于利用彗星病毒改造x染色体,令女性拥有异能,只有自己强大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可惜,碌碌三十年,她都没有成功,反而阴差阳错制造出了女娲病毒。 末世十七年,景祤遇到了一位末世后诞生的少女,稚嫩的面容,天真的眼神。她说服侍异能者大人是她的骄傲,她受到的教育让她将自己的身体当做谢礼。 末世十八年一月一日,女娲病毒蔓延全世界。 从末世十九年至今,再无一名女性诞生,她们选择终结这悲哀的命运。 末世三十年,女娲基地陷落,景祤选择终结自己的命运。 景祤扯出一抹薄薄的笑意,如果女性拥有异能,她才不会输。那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夫,我有一百种办法杀死他们一百遍。 可偏偏,没有异能的那个是她……们,景祤叹出最后一口气。 第188章 末世2 第188章 末世2 丧尸围城第五天, h市基地沦陷, 成为新的人间地狱, 断肢残骸俯拾皆是, 放眼过去, 到处都是异能和热武器留下的疮痍。 “卧槽, 你轻点, 这可是科学家,你以为是丧尸啊!” 男人一拳头砸在同伴身上。 被砸的男人不耐烦地操起昏迷的女人甩到肩膀上:“老子已经用自己最小的力量了,女人就是麻烦。” “嫌麻烦你别睡啊。” “草, 老子脑袋挂在皮带上杀丧尸,她们在后头享福,凭啥不睡。”铁塔似的男人吐了一口唾沫:“嘿, 这女的长得还不错, 我还没上过科学家。” “赶紧歇了你的心思,这女的可不是让你上的。” “切, 老大还真指望她研究出什么来, 一个女人。” “那可不一定, ”领头男人脸色一变, 喝道:“快走,丧尸越来越多了。”子弹伴随着异能倾泻而出, 带着硝烟的腥臭味越来越浓。 一行人杀出一条血路, 抢了一辆铁甲车, 踩下油门,风驰电掣冲出去。撞上的不仅有丧尸, 还有绝望奔跑的人。 “救命,救救我!”看见铁甲车,他们眼里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刚子!” 话音未落,一阵狂风呼啸着吹开悍不畏死扒上来的人,两条水龙紧随其后。 陈奎吹了声口哨:“你们看,那个妹子靓,队长,咱们车上还能再装一个人。” 队长易先差点忍不住捅上一刀,怒骂, “妈的,你脑子里只有女人是不是。” “这狗日的末世,老子倒是想装点别的,队长你倒是给弄啊。”陈奎嘻嘻哈哈回。 易先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陈奎唰的扭过脸,专心打丧尸。 横冲直撞的铁甲车杀出一条血路,呼啸而去。黄昏时分,他们在一座郊外的二层房子前停下,易先点了四个队员下去清场,十分钟,清场结束。 被杀死的丧尸废物利用,剁的稀巴烂沿着房子洒了一圈,最大化隔绝人体气味。 易先抱着昏迷的景祤进入楼房,啧了一声:“还没醒,奎子你到底用了多少力气。” 陈奎撇撇嘴:“分明是她太弱。” “滚犊子,她是女人当然弱。” “别死了吧。” 队伍当中的治愈者上来检查了一遍:“没死,估计脑震荡了。” “那你赶紧治。” “脑震荡不在我的治疗范围内。”治愈者耸耸肩:“昏迷够了就醒了,醒来还麻烦,就让她昏迷着呗。” “不会傻了吧,那我们不是白忙活一场。” 一群人不约而同看向陈奎:“谁让你动手的,你不知道你自己的手劲吗?” 陈奎缩了缩脖子,还不是这女人不识趣,竟然还想开枪打他们。 “都闭嘴吧,”易先揉了揉脑袋:“吃饭,休息。” 众人又动起来,吃的都是罐头,吃毕,分了房间,又安排值夜人员,各自回去休息。 顺利的话,他们还需要两天时间才能回到基地,一路都是硬仗,他们得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的休养时间。 景祤被安排和易先一个安排,防止突发情况。 陈奎嘀咕了一句,近水楼台先得月。话还没说完,就接收到来自于队长的死亡射线,顿时悻悻然。 易先将景祤放在主卧的床上,居高临下看着她,眉头轻轻皱起来,这一次为了从h市基地手里抢她,他们牺牲了好几个兄弟,但愿这人真的和传闻中一样厉害。 “队长,我有点事……”一个脑袋探进来。 易先走了出去,说到一半,听到一声夹杂着悲愤的痛呼:“不好!”易先一个箭步奔向主卧。 只见陈奎捂着血淋淋的脖子,怒气冲天地瞪着摔在墙角的景祤,她口中大口大口地吐着血,像是脏腑受了重伤。 “陈奎!”易先厉喝一声,凭空出现的水鞭抽向陈奎。 被抽趴在地上的陈奎一个激灵回神,倏尔惨白了脸。 紧随其后的治愈者朱阳冲向墙角的景祤,泛着白光的手贴在景祤伤口,她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过来。 朱阳大松一口气,幸好还来得及,不过他的异能有限,并不能彻底治愈景祤,但是性命是保住了。陈奎愤恨下的一掌,别说普通人,就是弱一点的异能者都扛不住,这家伙出了名的大力士。 “问题不大,明天我再治疗一次,差不多就能好了。”朱阳回头对易先说,又看了看还在流血的陈奎,这伤是,朱阳扭头,正对上一双冷冰冰的乌黑双眸,鬼门关上锻炼出来的危机感冒了出来。 眨眼间那种感觉又消失无踪,朱阳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女人,弱不禁风,动动手指头就能碾死,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产生这种荒谬的错觉。 阿渔捂着生疼的胸口慢慢坐起来,目光掠过屋内众人,在流着血的陈奎身上点了一点。 她从景祤的记忆里翻出了这一段。 末世第五年,丧尸围城h市基地沦陷,距离最近的凤凰基地趁火打劫,凤凰是一个私人武装基地。 混乱中,景祤来不及上救援飞机,被凤凰基地劫走,在凤凰基地度过了并不美好的两年。 h市基地是政府建立的基地,最大化的保留了末世前的人道主义,没有异能的普通人靠着自己的努力也能勉强生存。 而凤凰基地,极端精英独.裁主义,推崇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异能者凌驾于普通人之上。而普通人中的女人,成为他们口中的特殊战略物资,编号建档。在末世里,这样的基地不胜枚举,并且越来越多。从来没有哪个时代,可以黑暗至此。 易先点了点头,铁青着脸直视陈奎。 看得陈奎冷汗淋漓,颤声道:“队长,我一时没控制住,我……” “朱阳处理他的伤。”易先冷声道,鲜血会引来丧尸,尤其是异能者的血肉。 陈奎悄悄松了一口气,本来嘛,他不就是想上个女人,还没上成,软弱无能的女人,注定就是为了伺候异能者而存在的,要没他们这些异能者的保护,这些女人早就死绝了。 朱阳之前特意留了一些异能,上前治疗陈奎,背对着易先用口型骂:精虫上脑! 陈奎觉得这不能怪自己,异能者使用异能的过程中会大量分泌肾上腺激素,令异能者亢奋,加强战斗力的同时还增强欲望,大战之后,泄火天经地义。 他强忍了一路,见队长去了刚子朱阳屋里,他就没忍住进来了,哪想这女人这么彪,居然藏了一把手术刀,差点弄死他。陈奎又是火大又是兴奋,好久没遇上这么带劲的女人了。兴奋之下,他呼吸急促,下去的反应又起来了。 正对面的朱阳:“……”辣眼睛,好想一刀阉了。 闻讯而来的异能者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噗嗤一声乐了。 陈奎大大咧咧,满脸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易先嘴角抽了抽:“要不是在执行任务,我抽死你,这趟任务的奖金没了。” 陈奎嗷一声叫了起来,被易先踹了一脚,下巴指了指阿渔:“还不快向景博士道歉。” “对不起啊,景博士。”陈奎装模作样地还鞠了一个躬,嬉皮笑脸,显然并不觉得自己错了。他腆着脸道:“这都是异能后遗症,你是科学家,你肯定能体谅。” 阿渔冷冷地瞟了陈奎一眼,不愧都是被彗星病毒改造过,和外面那些丧尸有异曲同工之妙。 易先在旁打圆场,正儿八经保证以后绝不会发生类似事件。 “出去,我想休息。”阿渔声音带着伤后的嘶哑,撑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 一众人里好几个挑了挑眉,他们都是被人捧惯了,尤其是基地里的女人。 易先笑了笑:“那你好好休息,有事只管叫一声,我能听见。” 易先带着人走出屋。 “队长,干嘛对她那么客气,给脸不要脸,弄两只丧尸吓吓她,我就不信她还敢这么横。”陈奎一点都没压低自己的嗓子,就像是故意说给房间里的阿渔听。 “你再瞎逼逼我抽死你,景博士可是我们基地的贵客,必须好好招待。” “就她,能研究出个鸟来,咱们基地那么多科学家,哪个不比她厉害。” “没见识,景博士……” 阿渔冷冷一笑,一个□□.脸一个唱白脸,她勉力走过去锁上门。 听见锁门声的易先等人笑了笑,这扇门连个稍微强壮些的普通男人都抵挡不住更何况他们。 阿渔盘坐在地上,尝试内功心法,片刻后睁开眼,里面带着浅浅笑意,这个世界可以练武。 第189章 末世3 第189章 末世3 天一亮, 易先便下令出发, 阿渔坐在铁甲车最里面的位置上, 她的伤已经被完全治愈, 不过因为失血而显得格外苍白的脸提醒着车内其他人昨天发生的不愉快。 陈奎被安排阿渔的对角线上, 他阴测测地盯着阿渔。 阿渔面无表情地回视, 眼神冰冷。 一股火直冒上冒, 陈奎眼神一利。 易先无奈拍了下额头,狠狠瞪了陈奎一眼。 陈奎悻悻扭过脸,手一撑, 脚一蹬,从天窗跳到车顶,帮着轮值的两个伙伴一起清理拦路的丧尸。 易先侧脸看向阿渔。 阿渔抬眸瞥了他一眼, 淡淡的冷漠的。 易先笑了笑, 一点都没有阶下囚的自觉,科学家都这样?易先想起了之前遇见过的几个科研工作者, 一个赛一个的惊慌失措。这么镇定的只有她一个。 回忆了下她的履历, 易先心想, 这大概就是普通科研工作者和顶尖科学家的区别, 有本事的有恃无恐,似她这级别的科学家, 就算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不管哪个基地都会奉为上宾。 奎子这个精虫上脑的混球, 什么女人都敢碰,幸好没有铸下大错。 “景博士?”易先想缓和下, 却见阿渔闭上了眼,显而易见的拒绝交流,易先讪讪转过脸,就对上手下看好戏的脸,脸黑了下。 “易哥,情况不对,这些丧尸好像有组织性。” 车内众人神色立变,阿渔也睁开了眼。截止至今,丧尸已经出现四个等级,最多的是初级丧尸,手脚僵硬,行动迟缓,普通人只要胆子够大一对一也有很大胜算。 初级丧尸进化一次成为二级丧尸,速度力量翻倍,还不知疲倦,普通人难以匹敌。 三级丧尸,速度力量堪比异能者,身体更加坚硬。 而四级丧尸在身体素质大幅度提高的情况,展现出智慧化行为,他们能控制低等丧尸,制造丧尸潮。 “真的假的。”队里有人头皮发麻。 阿渔垂了垂眼,真的,上辈子也有这么一段。在返回凤凰基地的途中遇上一只四级丧尸,四级丧尸控制丧尸群围攻,一行人损兵折将,最后只剩下一半的人侥幸逃生。 阿渔摩挲了下第二节中指,是个机会。 怒吼声中,一切如记忆中那般发生。经过一番生死搏杀,一行六人狼狈不堪地驾驶着装甲车离开丧尸群 “休息。”易先抹了一把脸,肩膀微微颤抖,声音沙哑包含痛苦。 装甲车逐渐停下,砰一声,左侧门被用力打开,一道黑影袭击阿渔。 斜刺里伸出的手抓住袭来的拳头,易先咬牙,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他妈发什么神经!” “要不是她,刚子他们不会死!”陈奎怒吼,恶狠狠瞪视阿渔。 阿渔就像是个听见了笑话一般勾了勾唇角,“要不是你们,我现在已经在b市。” 这些人是保护了她,可并非是为了保护她而死,她并不觉得自己欠他们。要不是这群人横插一杠,这会儿景祤已经跟着b市基地的人抵达b市。恩情没这么廉价。 易先眼角狠狠一抽。 陈奎勃然大怒:“易哥,你还要护着她,这他妈就是个白眼狼。” “够了!”易先推着陈奎下了装甲车, 还留在车里的朱阳皱眉看了一眼阿渔,眼神有些冷,一声不吭下了车。 阿渔扯了下嘴角,不着痕打量四周。 十三人的队伍,只剩下五个人,经历了同伴死亡的五个人情绪压抑,沉默地准备过夜。 晚上在夜晚赶路无异于找死,所以哪怕他们归心似箭,也必须在天黑之前找到熬过夜晚的时间。 选择住宿的是一间破败的二层小楼,密密麻麻的爬山虎遮天蔽日,将整座房子装点成一个绿盒子。末世六年,人类凋敝,植物却迎来了又一个春天,肆意生长。 进屋前,阿渔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天快要暗了。 屋子里被整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放着睡袋和一些罐头和压缩饼干。 易先带着自己幸存下来的五个队友坐在一块吃罐头,阿渔静静的站在窗口,背对着所有人。 易先狠狠咬了一口肉干,眉头紧锁地盯着窗边的阿渔,忽然抓起一个鱼罐头扔过去。 咚一声,罐头掉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停在阿渔一米外的地方。 陈奎几个看着易先,最沉不住气的陈奎张了张嘴,这种人就该饿一饿,饿一顿又不会死。 朱阳压住陈奎的肩膀,对他摇了摇头。 阿渔抬了抬眼皮,继续看着窗外。 “哼,还挺有骨气,有本事一直骨气下去。”陈奎阴阳怪气,“给脸不要脸。” 易先脸色沉了沉,却没说什么。 阿渔弯了下嘴角,笔直立在窗前,就像是一棵树。 落日的余晖一点一点被黑暗吞噬,突然,天边传来突兀的声响。 易先神色一凛,是直升机,当即就要去拉窗边阿渔,却见那人猛地跳出窗,同时扔来三个东西。 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易先疾步后退,召出一条水柱的同时怒吼:“炸.弹”. 然而因为时太晚。 轰隆一声,火光硝烟四起,伴随着痛呼哀鸣。 跳出窗的阿渔还是被余震波及到几分,不过有墙壁做缓冲,并无大碍,她没有丝毫耽搁,掏出身上的手榴弹扔向塌了一半的小楼。 异能者并非刀枪不入,遇上□□也只有被炸死的份,不过他们生命力更加旺盛,必须补上两下,不然死的那个就是她,现在的她对上异能者只有任人宰割的命。把趁着之前混乱偷摸过来的手榴弹全部扔了出去,阿渔迅速跑向不远处的装甲车。一边用铁丝开门一边盯着不远处的废墟,还分了一缕心神给天上。 她记得在h市告破之后,b市基地一度派过人天上地下的寻找过景祤。能财大气粗的用上直升机,不知道是不是b市基地的人。 下面的连环爆炸引起了上空的直升机的注意。 “老大,可能有幸存者。”拿着望远镜的男人回头。h市基地覆灭,部分人逃出生天,流落在外。b市基地发布了一系列营救幸存者的任务,不过他们的任务并非寻找普通的幸存者,但是这遇上了…… 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身着迷彩服身材高大的男人,利落短发下的眉眼轮廓深邃,“你和明朗下去看看。” 唐山应了一声,身上出现一条藤蔓缠住横杆,一跃而下。 “啊啊啊,他妈的,你下次能不能打个招呼。”被迫自由落体的叶明朗怒叫,吃了一嘴巴风之后,闭了嘴。 打开装甲车的阿渔抓起几枚手.榴.弹,再次扔向废墟,生怕还有人没被炸死。 降落在不远处屋顶上的唐山和叶明朗:“……” 叶明朗眨了下眼,“有点眼熟。” “卧槽,天助我也。”唐山拍大腿,十吨新型燃料,妥了。 叶明朗茫然。 唐山一巴掌拍过去,“脸盲去死,刚才还看过她的照片。” 叶明朗恍然,“十吨新型燃料。” 第190章 末世4 第190章 末世4 “景博士你好, 我们是b市基地派来接您的。”唐山客客气气地开口, 笑容特别友好善良, 一半注意力落在阿渔的双手上, 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是如何干净利落地扔手榴弹。 阿渔眼神微不可查地变了一变。世界可真小, 玄武基地的人。 殊不知唐山和叶明朗也在感慨世界那么小,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欧皇附体的感觉爽呆了。 “博士, 这里的动静会引来丧尸,我们先上飞机吧。”唐山笑眯眯掏出一张公函,上面盖着b市基地的公章。 阿渔点了下头, 看向废墟, “麻烦你们帮我检查下那里是否还有活口,就是这些人杀了原本想接走我的b市基地军人。” 斩草不除根, 春风吹又生。 唐山笑容收敛了三分, 冲着对讲机喊, “老大, 麻烦送个生命探测仪。”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十八寸行李箱大小的箱子顺着藤蔓滑下来。 阿渔看了眼苍翠的藤蔓, 视线上移, 一直望到直升飞机。 魏南风垂眸望着下方, 这么远的距离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 叶明朗拿着生命探测仪跑到废墟便一番检查,没有检测到任何生命特征。 阿渔翘了下嘴角, 这些人怕是直到死都不敢相信会死在她手上,这一路以来,他们压根就没防备过她,这才给了她动手的机会,这就是轻敌的下场。 看见她嘴角的弧度,叶明朗咋舌,看样子埋在这下面的该是异能者,结果,啧啧啧,所以说啊,大佬就是大佬。 叶明朗顺手将装甲车内剩下的武器打包,家大业大也得精打细算过日子呢。 唐山笑眯眯对阿渔道,“景博士,这里不方便降落,待会儿我们通过藤蔓上去,中间委屈你一下。” 阿渔颔首,一条藤蔓便在她腰上缠了好几圈。 为了照顾阿渔,唐山以一种较慢的速度上升,他先进了机舱,然后伸手拉着阿渔进来。 阿渔揉了下微微发疼的腰腹,一言不发地望着面前的人。除了飞行员,剩下四个都是眼熟的,玄武基地的骨干,在景祤那都备了号。 “博士,”季深善意地递了一瓶水缓和气氛,“喝点水。” “谢谢。”淡淡的凉凉的声音,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唐山和叶明朗对视一眼,又去看魏南风,这位博士有点酷,一点都不像面对救命恩人,倒像是面对下属似的。 黒潭似的眼眸淡淡的看过去,魏南风打量眼前的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出奇的年轻。她的履历在末世前是秘密,末世后才被部分人知晓,诞生于国家‘天才计划’,生来便注定不是普通人,二十岁取得博士学历,进入科学院。末世第四年率先成功将晶核能量转化为新能源,解决末世能源危机。 也正是因为这一项成就,b市基地好几次想从h市基地带走人,不过h市也不傻,虽然两个基地都是国家基地,但是和平年月地区和中央之间都会掰手腕,更何况末世。 这一次h市基地沦陷,b市派了大批部队营救,主要营救各种人才,这位博士更是重中之重,可惜出了意外,不过峰回路转。 心情不错的魏南风露出一丝笑影,“你好,博士,免贵姓魏,风霜会会长。” 阿渔抬了抬眼皮,b市基地尚且没有沦陷,魏南风还没有流浪到玄武基地反客为主,眼下只是b市基地三大异能者组织之一。 “幸会。”阿渔神色依旧淡淡的。 魏南风牵了牵嘴角。 狭窄的飞机舱内气氛有点冷。 最会活跃气氛的唐山左右瞅瞅,打哈哈,“景博士,刚才下面的爆炸啥情况,那里面有几个异能者?你没受伤吧,咱们会花是治愈者,让他给你瞅瞅。” 会花季深,顶尖治愈者,末世前就是个肤白貌美的大帅哥,末世后大概是因为进化出治愈异能,风吹日晒下依旧貌美如花。 季深嘴角抽了又抽,没好气地瞪了嘴皮子花花的唐山一眼。 阿渔:“无事。” 话音未落一道柔和的白光落在阿渔身上,因为爆炸和藤蔓产生的细小伤口顷刻间痊愈,阿渔抬眸看向季深,隔空使用治愈异能,五级异能,这才末世第六年。 季深笑着颔首示意。 “多谢,”阿渔道了一声,回答唐山之前的问题,“五个,我趁他们不注意扔了三枚手.榴.弹,运气好,炸了个正着。” 云淡风轻的语气,彷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唐山吹了声口哨,“厉害!”真心实意的夸,一个普通人团灭五个异能者,就算那些异能者都是受伤的,那也是了不得的成就。要知道异能者五感和各方面的反应力都远超常人。能炸的这么恰到好处,需要极佳的时机掌控力,心理素质和反应能力,还需要一点点运气。这科学家就是不一样,果然是干大事的。 魏南风眸色深了深,转瞬即逝。 直升机向北而飞,夜色里只剩下螺旋桨的声音。 阿渔坐在一侧,看似在闭眼小憩,实则在运转内功心法。 假寐的魏南风忽然睁开眼,“有东西靠近。” 唐山三人立刻醒神。 叶明朗怪叫一声,“丧尸蝙蝠。” 阿渔豁然睁开眼。彗星病毒席卷全球,所有哺乳动物都未能幸免。作为地球上唯一真正拥有飞行能力的哺乳动物,丧尸蝙蝠称霸天空。为了抢占制空权,末世初期,政府付出极大的代价剿杀蝙蝠,但是仍然有不少漏网之鱼。 这种会飞的东西是最让人的头疼的丧尸动物之一,而在天空中,没有之一。 “tmd,它们不好好冬眠跑出来干嘛!”叶明朗如临大敌。走空路比陆路安全,前提是别遇上丧尸蝙蝠,在空中,不会飞的人类天然落于下风。 唐山:“都丧尸化了还冬眠个屁。” 灯光下魏南风脸部线条微微绷紧,语调平稳镇定:“小丁,降落。” 飞行员大声应是。 季深拿出声呐武器,又扔了一对特制耳塞给阿渔,“戴上。” 阿渔二话不说,拆开包装戴上耳塞。蝙蝠的叫声是一种超声波,末世前,这种声波对人体无害,但是末世后,这种叫声成为它们的武器之一。 远远的,一片乌压压的黑色靠近,如同一朵巨大的乌云。以不弱于直升飞机的速度追上来,经过六年的进化,丧尸蝙蝠的最高速度可达400公里每小时。 带着夜视仪的唐山艹了一声,“丁哥,哥们的命全在你手上了,我们老唐家九代单传,我还没结婚啊!” 这要是一小片,他们能解决,这么一大群,在空中,他们可没有胜算。 季深一脚踹在他背上,“有那功夫你赶紧干活。”说着打开舱门。 冷风呼啦啦灌进来,阿渔被吹得睁不开眼,她举手挡在眼前,透过手指缝往外看,只见唐山的藤蔓裹着声呐仪伸出机舱,说来他这异能倒是实用的很,到了不得不弃飞机逃生时还能平安把人送到地面。 在声波攻击下,气势汹汹飞来的蝙蝠群中扑簌簌落下黑点,彷佛下雨,那是低级丧尸蝙蝠,高级丧尸蝙蝠依然悍勇无比的飞来,甚至发出更加尖锐的叫声。 阿渔按了按太阳穴,胸口微微不适,闷闷的有种呕吐的反胃感。 反观魏南风等人,神色凝重但是并无不适症状,这样的声波攻击不足以影响他们。这就是彗星病毒赋予异能者的能力,随着异能等级的提高,异能者会越来越接近于神,越加居高临下。 彗星病毒硬生生将人分出了三六九等。 第191章 末世5 第191章 末世5 越来越靠近的丧尸蝙蝠忽然间四分五裂血肉弥漫, 就像是撞上了一张激光网。 唐山哈哈大笑, “对付这种东西, 还是老大最擅长。” 因为蝙蝠叫声而不适的阿渔抬眸看了一眼魏南风, 风异能者。 魏南风:“数量太多, 降落。” 撞了风网的丧尸蝙蝠散开, 高级丧尸已经进化出初步智慧。魏南风改用风刃, 却不可能在成千上万的丧尸蝙蝠追上来之前全部绞杀,一旦被这些丧尸蝙蝠追上,直升机失去控制, 他们的处境会非常被动。 飞行员小丁叫,“会长,这里没有适合降落的地方。” “跳下去。”魏南风挥出两道巨型风刃, 斩杀一片丧尸蝙蝠, “唐山,带他们下去。” 唐山应好。 直升机快速逼近树林, 唐山先把季深和叶明朗送了下去, 然后他一把抓起驾驶舱的里的小丁跳下直升机。 机上只剩下阿渔和魏南风, 已经有零星的丧尸蝙蝠达到眼前。 魏南风二话不说拎着阿渔跳出飞机, 真的是拎,而不是绅士风度的抱, 不过阿渔更喜欢被当行礼拎着, 面前是一堵风墙, 所有试图靠近的丧尸蝙蝠都被绞杀成血雾。 临近地面,阿渔感觉到一阵风托住了身体, 平稳落地。阿渔扯了下领子,咳了两声。 “见谅。”魏南风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失去控制的直升机撞上地面爆炸,远处火光冲天。 降落在不远处的唐山四人飞快跑来,丧尸蝙蝠遮天蔽日的扑过来。 叶明朗大吼一声,三道土墙拔地而起,形成掩体。 藏身在掩体之后,风刃、藤蔓、沙土、子弹交织成的火线牢牢将丧尸蝙蝠隔绝在三米之外。 季深是治愈异能者,小丁是力量异能者,这会儿都拿着热武器扫射。 打空了弹夹,季深正准备换,余光瞥见一把全自动步.枪补上了他的空位,扭头就见他们的营救对象扣下扳机,子弹突突突射出去,她的肩膀因为后坐力微微颤抖。 从一开始的生疏到熟练,不过是十几秒钟的事情,阿渔瞥了一眼季深。 季深一个激灵,自己居然站这发起呆来,面上一囧,立刻抄起一把□□。 低等丧尸动物悍不畏死,但是拥有初级智慧的高等丧尸蝙蝠在损兵折将之后选择了落荒而逃,离开时的队伍不到来时的十分之一。 魏南风没下令追杀,以往遇到都是能杀尽量杀,少一只丧尸物种,人类就多一分安全,但是这一次他们的任务并非猎杀丧尸物种。 魏南风看了一眼面庞微微发白的阿渔。 阿渔扔了手里的枪,活动了下震到发麻的肩膀和手臂。 “博士练过枪法?”季深笑着问。 阿渔:“学过一点。” “比一般的军人还厉害。”越到后来她的准头越好,像是找到感觉。 阿渔牵了牵嘴角,不欲多言的模样。 季深笑了笑,手一挥,一道白光落在阿渔手上,之前换枪械不小心划开的伤口快速愈合,连个疤都没留下。 阿渔微怔,“谢谢。” 季深又是一笑,“不客气。” “诶呦诶呦,会花,我全身上下都在疼。”唐山一屁股坐在地上,嬉笑着望向季深。 季深脚尖一踢,一块小石头飞向唐山。 唐山扭身躲开,背对着坐在他后面的叶明朗倒了霉,嗷的叫了一声,“谁砸我。” 唐山:“会花!” 叶明朗委屈:“深哥,你砸我干嘛!” 季深扶额,“谁让你坐在那。没人受伤吧” “几只破蝙蝠也想伤我们。” 叶明朗哼了一声。 “原地休息一刻钟。”魏南风目光逡巡一圈,没有感觉到危险。 季深走过去,“南哥,等下我们往哪边走?” 魏南风:“降落的时候,我在北边看见几栋别墅,今晚去那边过夜。” 一行人除了魏南风外全部掏出晶核,盘腿而坐,五心朝天。刚才的战斗令他们精疲力竭,异能近乎枯竭,急需恢复。 魏南风则负责警戒,防止黑暗中的危险。 阿渔坐在地上休息,目光落在四个人手里的晶核上,这些晶核是在丧尸大脑中发现,等级越高体积越大颜色越红,里面蕴含的能量也越多。 随着能量消失,晶核颜色逐渐变淡。 运气不错,这一刻钟内,没有任何危险出现。 一刻钟后,速度最快的唐山手心里的晶核已经化作粉末,这是晶核能量告罄的特征。 唐山站起来,“老大,你不恢复下能量。” 魏南风:“暂时不用,先离开这里。”夜晚的树林不是久留之地。 唐山一把扛起装备,看来南哥还剩下不少异能,这一场仗明明南哥是主力,五级巅峰就是不一样。 “小丁,你背着景博士。”魏南风吩咐,作为力量异能者,小丁是他们中体力最好的一个。 异能者的速度不是阿渔现在的状态可以赶得上,故而她也没矫情,对着小丁道了一声谢。 小丁摸了下后脑勺,在阿渔面前蹲下。 唐山胳膊肘推了推季深。 季深奇怪地看向他,唐山高深莫测的眨了下眼,季深莫名其妙。 小丁背上阿渔走在小队中间,一行人健步如飞地在树林里奔跑,途中遇到了两条丧尸犬,只造成一点小麻烦。 那三栋别墅位于空旷地带,哪怕爬满了野草藤蔓也能看出几分盛世时的辉煌,应该是富豪的度假别墅。 “中间这栋里面有人,还不少。” 一行人在别墅外面停住了脚步。 在末世里遇到同类,有时候比遇上丧尸还麻烦,魏南风捻了捻手指,今晚可能下雪,“去西边那栋。” 中间的别墅内,也有人在说,“有人来了,六个人。” “也是从h市逃出来的吧。” 他们这一群都是从h市基地跑出来的,一辆大货车装了三十来个人,九死一生跑到这里,燃料告罄,徒步走到这里,中间又折损了八个人,幸好遇到这一片别墅,有了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他们去西边了,杨哥,要不要打个照面?” 杨哥想了想,能跑到这儿的肯定是异能者,他准备带人投奔凤凰基地,手上异能者越多,越能尽快在那边站稳阵脚,便挑个五个厉害的手下走出去。走到门口又点了个漂亮的年轻女人,这一路想来经历过战斗,他们这会儿正是最需要女人的时候。 “兄弟也是从h市基地来的?”杨哥笑眯眯打招呼。 季深笑着说是啊。 杨哥上下打量,脸生的很,h市基地十几万人,不认识正常,但是这种气度的人,若是见过肯定忘不了。 杨哥心念转着,口中道,“怎么称呼,我姓杨。兄弟们给面子,喊我一声杨哥。” 季深:“沈季。”他们的名字还算有点名气。 杨哥过了过,没印象,依然十分好客,“相逢就是缘分,这栋房子我们已经清理好,里面还有空的房间,不如带着你的兄弟来我这,也省的大晚上的折腾。” 说着杨哥看了一眼带出来的女人。 年轻的女人娇俏地撩了下长发,声音也娇娇嗲嗲的,“里面还有热汤,哥哥们喝几碗暖暖身子,这世道里我们人类就该抱成一团取暖。”最后一句话带着钩子似的,往人心里勾。 季深笑:“也不费什么功夫,我们就不打扰了。” 杨哥还要说什么,看见了被护在中间的阿渔,心念一转明白过来,原来他们自己也有女人,衣服挡着脸倒是看不清模样,不过能拒绝莉莉,该是个美人。 杨哥暧昧一笑,“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明天见。” 都是男人,哪里听不出他话里暧昧之意,这在末世也是司空见惯的事,哪怕是秩序最好的b市基地,这种事也屡见不鲜。 唐山去瞅阿渔,见她面容一如既往的平静,心想她应该没听出对面的言下之意。似她这样的,一到末世便被保护起来,平日里都被供在实验室,哪里了解人间真实。也幸好有本事,不然以她容貌,在这样的世道里早就被人占了。 两厢分开,魏南风先带着叶明朗进别墅上下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危险,又点了一段驱虫鼠的熏香。一行人入内。里面一片狼藉,蜘蛛网密布,几簇杂草顽强生长,整个屋子里散发着难闻的异味。 一楼没法住人,倒是二楼东边的房间勉强还能落脚。 外面已经下起雪来,簌簌落落,气温骤降。末世后,天气都变得极端起来,酷暑严寒,南方能低至零下二十度,盛夏炎热,北方也能高达四十摄氏度。 季深把其中一个背包打开,便成了一个睡袋,他对阿渔道,“今天晚上景博士将就下。”他们这些人两天不睡都不是事,但是她在这样的气候里,一个不好可能就会病倒。而他的异能,内脏破了只要还有一口气他都能救回来,反倒是这种病毒引起的疾病却无能为力。 阿渔道:“已经很好。”纵然对这些人无好感,但是她也承认,这些人在能力范围内给她提供最好的条件。 奔波了一天,吃了点东西,阿渔便进入睡袋,不过她没有睡,而是在修炼内功。她小有所成,才能让b市基地的人相信古武,愿意费人力物力推广。 古武不像异能,只要愿意吃苦,普通人都能学。而且这两日练功中她发现内力积聚的速度远比上个世界更快,这个世界非常适合古武。阿渔不知道这种变化是不是彗星病毒带来的,这暂时不重要,日后再去解惑。反正这是普通人的转机。 异能者可以呼风唤雨,顶尖武者也能飞天遁地,论起速度、续航能力、格斗技巧武者在异能者之上。异能者太过依赖异能,异能耗尽之后或者被近身之后,就是脆皮。异能者和武者,就好比游戏中的法师和战士,职业没有高低,区别在于使用者。 魏南风一行也在吸收晶核恢复异能,拍掉手里的晶核粉末,异能彻底恢复精力充沛的魏南风走出去,让巡逻的唐山进去。 “老大,过会儿再换,我这才守了一个小时。” 魏南风:“我不累。”随着异能的提高,对睡眠的需求也在逐步减少。 唐山笑嘻嘻道,“我也不累。”他忽然一笑朝里面努了努嘴,“老大,你有没有发现深哥对景博士特别殷勤。认识他这么多年,可没见他对哪个女人这么殷勤的,之前在基地多少女人扑上来,深哥都不心动,原来她喜欢这一款。” 魏南风笑了一声,“知道你就别给他捣乱。” “哪能呢,”唐山摩了摩下巴,“不过我觉得有点悬,那就是朵高岭之花啊,浑身上下都透着股离我远点的劲。” 魏南风想起他离开时,那位博士还没睡着,早早的进了睡袋,睡不着却闭着眼一言不发,在他看来这是不想和他们交流。 寂静的黑暗里,飘来隐隐约约的欢愉痛苦之声。 唐山冲着中间的别墅方向磨了下后槽牙,大老远的都听得到,玩的够凶的。听了两耳朵,唐山心里有点燥,使用异能后本来就特别亢奋。 他们刻意锻炼过这方面的自制力,一旦一开始的时候不加以控制,那么只会越来越难以自控。便是秩序最好的b市区基地,也发生过酣战之后,异能者控制不住兽性大发光天化日逞欲的恶劣事件。一些异能者组织出去猎杀丧尸时还会在队伍里带上女人。 这种连自身欲望都控制不住的异能者注定前途有限。 不过自制力归自制力,激素归激素,被这么远距离撩拨的唐山还是不得劲,就像看片,哦,他这是听片,血气方刚的男人能不心浮气躁吗? 好像能……唐山瞅了瞅魏南风,面平如水,柳下惠似的。 第192章 末世6 第192章 末世6 “都起了啊。”陈哥带着几个手下来到西栋别墅, 其中一人手里端着一个锅子, 冒出扑鼻的粥香。 季深前迎几步, 含笑打招呼。魏南风不喜欢应酬, 这位陈哥也没到要他们老大亲自接待的份量, 所以他充老大外交。 陈哥是来拉拢人的, 一大早的就看见叶明朗在清院子里的雪, 土异能者,眨眼功夫就用异能清出一条路,对方很强。就算不能收回己用, 路上搭个伴也好,这一路到凤凰基地,谁知道还会遇上什么鬼东西。 “我们煮了点杂粮粥, 送来你们尝尝。”陈哥热情洋溢, “还放了二两红枣,一两枸杞。” 季深:“这怎么好意思。” “多添一碗水的事。” 季深笑容不改, 客气两句就收下了, 让唐山端了一碗粥上去。景博士留在二楼没有下来, 这些人来自h市基地, 万一有人认出来,平添麻烦。 寒暄两句, 陈哥结束前奏切入正题, 邀请他们雪停之后同行, “沈兄弟,你们的车也坏了, 不如我们做个伴,一块去凤凰基地,听说那凤凰基地因能者待遇十分优渥。” 大基地生存环境更佳抗风险能力更强,不过一部分异能者偏爱一些小型武装基地,为了吸引异能者定居,这些基地往往给予异能者更多的特权,那里是异能者的天堂。h市基地和凤凰基地距离近,时不时有来往,陈哥没少听凤凰基地的异能者炫耀他们的快活日子,简直如土皇帝。 车坏了是季深昨天扯的借口,这会儿他苦笑了下,“我们打算等天气好点,去外面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代步工具。”又装模作样一叹,说更想去y市基地。 y市基地是一个大型基地,是距离h市基地最近的大型基地,也是军方建立的基地。 陈哥心里一顿,倒是不意外,有人偏爱小型私人基地,自然也有人偏爱大型国家基地。不死心的陈哥又劝了两句,见季深心意已决,只好放弃,拉拢不成也没必要翻脸。 陈哥带着人离开,倒是他的手下颇为不忿,“就他们这几个人也想去y市基地,别半路喂了丧尸。” 陈哥没有出声。 手下觑着陈哥的脸色就又骂了几句,另一个手下眼珠子一转,“陈哥,我看他们的枪倒是不错,要是?” 陈哥摇了摇头,“算了,我看这几个人不好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昨天看见那些武器他也多看了几眼,看得眼热,不是没动过心思,可他不是没见识的愣头青,直觉告诉他,那几个人不好惹。 …… “老大,基地那边发来讯号,丧尸蝙蝠频繁出没,飞机无法起飞,让我们再等等。”小丁走到魏南风面前。 魏南风低声问:“多久?” “看丧尸蝙蝠情况,基地说最近丧尸蝙蝠活动频繁。” 魏南风眉心微蹙,说了一等字。 但不能长久等下去,在野外一个地方长期驻留,气味会引来敏感的高级丧尸和丧尸动物,亏得现在是冬天,空气流通速度慢。 魏南风带着人干掉了一群寻味而来的丧尸犬,决定离开,此地不宜久留。 目睹了一切的陈哥咽了咽唾沫,再一次庆幸自己没有脑子发昏来硬的,虽然对方人数比他们少,可一个能打他们五个,不,十个。 陈哥越发想拉拢这一行人,他再一次伸出橄榄枝。 没想到,对方竟然接住了。 季深递上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一枚三级晶核,十枚二级晶核,当做搭车的路费。 飞机来不了,他们不能再等下去,凤凰基地那帮人留下了一辆装甲车,正好可以使用,徒步过去不现实,便想搭个顺风车。 “咱们兄弟间犯不着这么见外。”陈哥一幅哥两好的架势,有了这几个人,路上更加安全。 客套一番,季深回到西栋别墅,对魏南风道,“11点出发。到时候咱们找个地方下。” 魏南风点头。 中午11点,天空阴沉沉,无雪也无雨。 阿渔穿着一件从原先那波人车里翻出来的黑色大衣,男款,很长,一直到膝盖上,她把拉链拉到顶,大半张脸都藏在里面,头上戴了一顶从别墅里翻出来的灰色帽子,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这幅装扮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引得好些人看了过来。陈哥一直以来都对她很好奇,这两天他把自己队伍里的漂亮姑娘推出来,可那群人跟和尚似的,没一个上钩的。这世上哪有不爱女人的男人,除非他有更好的。 陈哥看了几眼,什么都没看出来,心道藏得还挺好。 一行人上了车,陈哥这边一共两辆车,一辆越野车和一辆货车,都是改装过的,普通车也没法坚持到现在。季深随着陈哥做了越野车,其他人坐后面的货车。 陈哥一行二十三人,十八个异能者,四个年轻女人和一个精致少年,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这个年月,不只年轻漂亮的女人受欢迎,年轻漂亮的男人同样如此。和平年月,漂亮是一种资本,在末世,是资本的同时也是灾难。 路途无聊,女人和少年成了打发时间的对象,不堪的调笑声不绝于耳,如果不是路上有未知风险,阿渔毫不怀疑,这些人会来一发。 末世,兽性的乐土,强权的天堂。 阿渔胸口有点发闷,她放空思想,让自己专心修习内功。 魏南风靠坐在车壁上,他们坐在车厢靠外面的角落里,四个人将阿渔拱卫在中央,隔绝了另外一群人。 车顶吊着一盏灯,让车厢内的一切秋毫可见。漂亮的男人女人靠在异能者身上,笑容婉转妩媚,眼底却透着丝丝缕缕的麻木。这样的情形,他并不陌生,末世以来每个人都在尽自己最大所能挣扎求生。 车轮不知道压过了什么,剧烈摇晃了一下。 “哎呦,搞什么。” “撞死老子了。” “东平,怎么了?”有人敲着车壁。 驾驶座里的人透过小窗喊了一声,“压到雪下面的丧尸,没事。” 阿渔身子一晃,磕到了鼻梁,疼得嘶了一声,生理泪水霎时冒了出来。 魏南风扶了下她的肩膀,待她坐稳,立刻放开,望着她水润的眼睛,想想还是问了一句,“没事吧?” 心道,这么看来,倒比之前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冷漠,是他对这位博士最大的印象。 阿渔捏了捏鼻梁,淡淡道,“没事。” 缓了下,擦掉分泌出来的泪水,抬眸间,对上一双眼睛,俏丽的桃花眼,那是个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姑娘,被一个熊一般壮硕的男人搂在怀里,看样子,这个男人应该是一个小头目。 女孩眉眼间透着憔悴之色,对上阿渔的眼,怔了怔,扯出一个说不出意味的笑容。 阿渔收回目光,又闭上了眼,继续修习。一些回忆却不可自抑地出现在她脑海中。 末世一降临,正在h市附近参加研讨会的景祤便被部队救走严密保护起来,从此废寝忘食地待在实验室,外面的世界,她知道但是并没有深入接触过,而h市基地的管理尚且算得上人性化。 直到被凤凰基地掳走,景祤才真切地了解到末世的残酷,普通人的悲哀,也是在凤凰基地的这两年的经历,改变了景祤的心态,让她走上了建立女娲这条路。 而这才末世第六年,局面尚未恶化到极点。 天黑时分,队伍在一家破旧的工厂前停下。 唐山带着小丁叶明朗,陈哥那边出了支十人小队入内,清出二十来具丧尸。众人纷纷入内,女人和那少年开始准备做饭。 “你把这些熏肉切一下。” “黑衣服那个女的。” 穿着黑衣的阿渔抬眸看过去。 说话的是杏眼桃腮的莉莉,一双桃花眼风情无限,对上阿渔的眼神,没来由心里发怯,却是不肯服输,“大家都在忙,你怎么好意思干看着。”这个大家只指没有异能的人,大家都在忙,凭什么她什么都不做就等着吃。 “我们自己准备吃的。”季深面上带着笑,眼里却无笑意。 莉莉敢呛阿渔,却不敢呛异能者,心里更加不忿,大家都这样,凭什么她就不一样。 陈哥打圆场,邀季深一起吃晚饭。 季深客气又坚定地拒绝了。 陈哥笑呵呵说好,回头瞪了莉莉一眼。 莉莉瑟缩了下。 “我说你管哪门子闲事,那女的一看和那群人关系不一般,不是谁老婆就是谁姐妹,你找什么茬。”这世道也有过得好的女人,亲人是厉害的异能者,就不需要像她们这样卖肉换保护,这都是命,羡慕不来的。 “关系户就能坐享其成。”莉莉咬牙切齿。 劝解的女人瞟一眼冒硫酸的莉莉,撇了下嘴,“谁让人家命好!”继续切熏肉。 …… 晚上休息时,魏南风特意挑了一个离陈哥一行有点远的办公室,省得半夜被荼毒,这群人实在是不怎么讲究。 这一晚前半夜,魏南风和季深值守,连同陈哥那边出的六个人一起。 魏南风站在天台上,拿着夜视仪逡巡四周,夜色茫茫,万籁俱寂。忽然听到一阵吵闹声,凝神细听,脸色微变,大步奔向楼梯。 阿渔只是想上一下厕所,但是没想到会冒出来一个人,在那个人捂住她的嘴贴上来那一刻,她第一反应是抽刀直刺对方心脏。 异能者若是不一击毙命,震怒之下,自己可能没有反抗余地机会便丢了性命。 这一刀捅了个正着,阿渔想对方应该没有受过专业的格斗训练,浑身都是破绽,身体素质也一般般,所以被捅了。 阿渔握着染血的匕首,啧了一声,好像有点麻烦了。 第193章 末世7 第193章 末世7 循声而来的两拨人呈对峙状态, 气氛一触即发。 陈哥放下染血的尸体, 恶狠狠瞪着被魏南风等人围在中央的阿渔。 魏南风头疼了下, 死掉那家伙居然是陈越的表弟姜维, 但是挡在阿渔身前的脚步并没有丝毫退缩, 别说是正当防卫, 便是故意杀人, 他也得把人保下。 阿渔毫不避让陈哥凶狠的眼神:“是他先动的手,我正当防卫。” 姜维什么德行,陈越那边的人心知肚明, 其中两个和姜维走得近的更加门清,姜维对隔壁队伍里那女的心痒很久了,这家伙向来喜欢新鲜货。说是姜维半夜摸过来想干点什么, 他们都信。白天和丧尸干了一仗, 正是亢奋的时候,一亢奋, 脑子就会发热。 然而, 他们难以相信姜维居然死在了一个女人手里。一个异能者居然死在了女人手里, 简直荒谬, 就算姜维只是一个二级嗅觉异能者,那也是个异能者。 陈越一边怀疑阿渔, 一边又怀疑叶明朗, 赶过来时, 叶明朗也在现场,会不会是他动的手, 可叶明朗身上没有血。 “你他妈的放屁,”和姜维走得近的三角眼男人怒冲冲指着叶明朗,“凭她一个女的能杀了姜哥,肯定是你小子动的手,妈的,敢做不敢当,是不是男人?” 叶明朗同样觉得匪夷所思,但事实摆在眼前,人真的是景博士杀的。他见过一些厉害的女人,末世前的女兵,身手敏捷,普通异能者还真不是她们对手。异能者身体素质提高了,但是大多数异能者都是普通人,没有半点格斗技巧和经验,十分实力也只能发挥出三分。不过发展至今,异能者和普通人身体素质的差距越来越大,且经验技巧也在增加,能打赢异能者的普通人寥寥无几。 不曾想,面前就站了一个,叶明朗看了又看,眼神亮晶晶的,还分了一缕注意力给对面,“要是我动的手,不可能是一刀的事,我会活埋了他。” 比起近身格斗,他还是更喜欢用异能,酷! 话一出口,那边更加义愤填膺。 季深没好气地瞪一眼叶明朗,端上笑脸,“这都是个意外,谁也不想发生……” 季深发挥他末世前律师的口才,以三寸不烂之舌安抚下陈越,付出了五枚三级丧尸晶核的代价。倒不是他们怕对方,真打起来,他们能胜,但是没必要,都是人,外面丧尸漫山遍野,何必内耗。且他们这还有个普通人,万一打斗过程中发生个磕磕碰碰,得不偿失。 陈哥何尝想动干戈,他和姜维感情也就那样,不值当为了这个□□熏心的家伙损兵折将,主要是老大的面子不能丢。见季深搭了梯子,陈越便顺着梯子爬了下来。 “咱深哥就是牛!”叶明朗笑嘻嘻的竖了竖大拇指。 季深白他一眼,看向一直都十分淡定的阿渔。 “你练过?”魏南风凝视阿渔。 出其不意炸死了五个异能者,枪法如神,还能单枪匹马近身杀异能者,不像一个科学家。b市基地提供的资料里可不是这么写的,醉心科研,体质普通,谨慎保护。 阿渔嗯了一声。 魏南风:“谁教的?” 阿渔报了一个名字,h市基地安排给她的保镖,末世前是一名特种兵。末世后觉醒了速度异能,死在几天前的丧尸围城中。 魏南风扯了下嘴角,侧身看向叶明朗。 叶明朗绷紧了皮,“是我保护不力。”景博士要上厕所,他跟着出来了,他靠在走廊上抽了一根烟。 魏南风:“回头再跟你算账。” 唐山打哈哈,“谁他妈想得到那个死鬼胆子这么大。” “精虫上脑了。”小丁补充,撇撇嘴,“那一群人都没自控力,脑子一热,什么蠢事干不出来,给异能者丢人。” “兽性复苏,欲望逐渐占上风,异能者的基因缺陷。” 阿渔淡淡说了一句,抬脚往回走,扭头,“不回去休息?” 在一言难尽的沉默中,季深轻咳了一声,“异能者基因存在缺陷?” 阿渔:“这不是明摆着的,使用异能的副作用,难道你们没有?” 这个问题有那么点尴尬,尤其提问的还是个女人,年轻又漂亮的女人。 唐山干笑两声,“很晚了,睡觉吧。” 唐山拍了拍季深的肩膀,小声道,“那位好像不怎么喜欢异能者。” 季深:“……” …… “啪。”莉莉被一耳光打翻在地。 一回来就有人告诉陈越,是莉莉撺掇着姜维搞事。姜维本人就有这个想法,而莉莉点了几把火。 陈越是四级初期异能者,用上八分力量的一巴掌打的莉莉脸颊瞬间肿胀起来,满嘴的血沫。 “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陈越阴测测地盯着满脸血的莉莉,一步一步走近。他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心里这口气并不意味着消了。只是因为技不如人,不得不展现出大度。 莉莉抖如糠筛,手脚并用着后退,“陈哥,陈哥我错了,你绕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莉莉涕泗横流,悔恨铺天盖地,早知如此,她干嘛要嘴欠。 “陈哥,陈哥。”看着陈越手里聚起的火苗,莉莉目眦尽裂,忽然间,脑中闪过一道光,“我想起来了,陈哥,那女的是研究院的,那个,那个开发出新能源的女博士。” 跟陈越之前,她跟过一个男的,是护卫研究院的,偶然间见过一面,印象十分深刻。人人都活的那么低三下四,她却高高在上,怎么可能忘。 火苗骤灭,陈越一把揪住莉莉,“你确定?” 莉莉点头如捣蒜,“我没有看错,绝对没有看错,她就是化作灰我都认得。” 陈越心念电转,眼神明灭不定。 第194章 末世8 第194章 末世8 乌云遮住了月光, 巡视的人百无聊赖地打了一个哈欠, 忽然喉间溅血。 他的同伴大惊失色, 张嘴要喊, 便觉喉间刺痛, 彷佛有什么东西割开血管。 地上静悄悄的藤蔓拖住两句栽倒的身体, 悄无声息地放在地上。 夜色下, 一切进行的安静而又无声。 魏南风捏了捏眉心,微操作更加耗费精神力。 阿渔看了他一眼,风, 杀人于无形,的确是一种可怕的异能。 小丁和叶明朗悄然无息地来到越野车前,小丁拿着工具捣鼓了两分钟, 打开车门。 叶明朗做了一个手势。 隐匿在阴影中的阿渔几人走过去, 上了车。 四周的人都被暗中解决,知道引擎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夜里炸开。 “谁开车?” “怎么回事!” 七嘴八舌的质问声中, 越野车咆哮着从冲向外。 从别墅里急奔而出的陈哥怒吼, “拦住他们!” 五花八门的异能飞出去, 却在有效范围之外。 有人奔向停在一旁的卡车, 刚开出去十米,一声闷响, 大半个车身陷进叶明朗制造出的土坑里, 轮胎也被扎破。 等这边的土异能者把卡车弄出来, 那边车影早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怒火攻心的陈越不甘心,修好车胎, 带着人沿着车辙印追赶,又掉了坑,车里面的人摔得七晕八素。 “陈哥,再追上去可能会遇上丧尸。”人群中冒出一个声音。 陈越两眼充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声音都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回去。” 怒火慢慢熄灭,陈越逐渐恢复冷静。 在莉莉说出景博士之后,之前的所有疑惑迎刃而解。 怪不得那群人对那个女的这么礼貌,因为她是个宝贝。 怪不得这群人这么强,他却一点印象都没有,因为这群人来自于其他基地。 在知道那女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景祤之后,陈越便动了心思,如果他能把这个女人带去h市基地,觉得能拿到意想不到的报酬,试问哪个基地不想要这么一位科学家。 他召集了心腹手下,讨论着怎么把人弄到手。富贵险中求,巨大的利益值得他和那群人斗一斗。 他人多势众,他在暗处,只要谋划得当,可以用最小的代价取得胜利。 然而,没等他动手,那群人居然跑了。 煮熟的鸭子飞了,陈越火冒三丈,真正意义上的火冒三丈,他甩出一个巨大的火球,烧出一个火坑。 一众手下战战兢兢,鸦雀无声。 越野车里的气氛却截然相反。 “追上来没?” “没有,应该放弃了。” “算他们识相。”唐山哼哼一声,“追上来后,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他们不想大动干戈,但是也不惧干戈。 “这种货色,干嘛对他们客气,他们都想杀人越货了。”叶明朗不满意,他看这群人不爽很久了,巴不得打一场,偏老大不同意。 季深撞了下叶明朗,什么叫杀人越货,会不会说话。 叶明朗砸吧了下嘴,“深哥,干嘛呢。” 季深扶额,不着痕地看了眼旁边的阿渔。 阿渔半垂着眼帘。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魏南风淡淡道,“注意四周环境,找一个地方休息。” 不到万不得已,赶夜路不可取。 第二天,他们回到相遇的地点,越野车换成了装甲车,现在的车辆都已经改造成新能源汽车,太阳能和晶核能源取代了汽油,大大方便了他们,不如还得在冰天雪地里到处寻找燃料。 “基地那边没法派出飞机,”小丁嘀咕了一句,“风急雪大,先是蝙蝠后雪,真够倒霉的。” “那就开车吧。”魏南风拿出地图,选出一条避开各基地和大城市的道路。 大抵是否极泰来,接下来这一路一帆风顺,如果撇开遇到的各种丧尸不说的话。 半个月后,风尘仆仆六人在距离b市基地百里的地方和b市基地派来接人的队伍汇合。 “博士,一路受苦了。”说话的男人肩上两杠四星,自我介绍姓赵。 阿渔与他握手:“赵大校。” 赵大校望着面容憔悴的阿渔,又欢喜又担忧,“景博士,刘院士他们一直都在等你,知道你回来了,十分高兴。” “能来到贵基地,我也十分荣幸。” 唐山冲季深挤了挤眼睛,看来基地挺重视这位博士,这么远迎,还派了一位大校来。 几句寒暄,赵大校把阿渔和魏南风都请到了自己的车上,一排车辆浩浩荡荡往b市基地方向走 “老子终于回来了!”唐山感天动地,除了末世开头几个月,他就没受过什么苦,这半个月算是尝了个遍。心疼地摸摸自己的脸,瞧这瘦的,回头他得好好补补。 望着不远处高耸又坚固的城墙,阿渔露出微微的笑意,她也受过这种风餐露宿的日子了。 “老大!”惊喜的声音传来。 正是出城狩猎的风霜会成员,基地内的异能者经常会出去猎杀丧尸和丧尸动物,用晶核换取各种物资。 “嗷呜,你们可算回来了!” 久别重逢,尤其是在末世,显得难能可贵。 阿渔望着城墙,也想起了景祤的故人。 末世降临时,国家用大量的人力物力保下b市,建立基地,这里是全国全世界最大的人类基地,也是现代文明保存最完整的基地,同时也拥有最大的武装力量和最多的异能者。 基地内依然高楼耸立,只是宽阔的街道上再也没了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行人脸上也不复依然自得,神色间泛着麻木、愁苦、萧瑟。 在末世,强大的异能者需要不断厮杀,在生死间徘徊。而普通人为了一日三餐倾其所有。 阿渔抬眸,看了一圈,寻到魏南风:“多谢。” 魏南风微笑:“不客气。” 赵大校热情握住魏南风的手,“魏会长,找回景博士,你为基地立了大功。” 魏南风笑着道:“赵大校言重了,这是我应做的。” 阿渔冲他们点了点头,随着科学院的人离开。 赵大校则带着魏南风去了另一边,魏南风率领的风霜会是基地最大的异能者组织之一,他本人也是目前最强的异能者之一,是基地的笼络对象。 在科学院,阿渔见到了自己的导师刘院士,短暂的叙旧之后,阿渔说:“老师,我找到了古武秘籍。” 刘院士呆愣,彷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异谈。 阿渔就知道会是这个反应,“就是和武侠电视剧的那种武功秘籍,老师,既然能出现异能,为什么不能有古武。” 老科学家缓了缓,又缓了缓,缓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仔细说。” 说完,神采焕发的老科学家拉着阿渔去找基地领导,“普通人可以练习古武,那人类的战斗力将上升一个台阶,普通人在这世道也有了安身立命的资本,还有……” 面对亢奋的刘院士,头发花白的崔上将露出了之前和刘院士如出一辙的你彷佛在逗我的表情。 阿渔:“我学过,还不到一个月,效果不错,您可以找人和我比试,百闻不如一见。” 崔上将目露沉思,理智告诉他,这对师徒都不是信口开河的人,理智又告诉他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可他还是觉得玄幻,就像除非末世真的发生了,他才会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丧尸和异能者。 崔上将站了起来,安排了一个室内格斗场,让自己的警卫下场,叮嘱,“别用异能,下手主意分寸。” 警卫敬礼,下场。 崔上将的目光饱含期待,他希望她说的都是真的,这是普通人的希望,也是人类的希望。 看着看着,崔上将的眼睛越来越明亮,精悍利落,快如鬼魅,面对一位优秀的特种兵却丝毫不落下风,实在很难相信她是一位科学工作者。 她才练了不到一个月。古武?古武!老祖宗保佑! 第195章 末世9 第195章 末世9 末世居, 大不易。 b市基地已经算得上是众多基地中的一股清流, 基地领导层尽可能创造条件让普通人能在这险恶的世道里有尊严地活下去。 基地为普通人提供了不少工作岗位, 诸如收尸, 所谓收尸便是清理基地附近的丧尸以及丧尸动物的尸体。 每天都有不计其数地狩猎小队离开基地去野外狩猎丧尸, 这些队伍只会挖走晶核, 却不会处理尸体, 若是不加处置,长此以往,难免造成瘟疫。 于是围绕着这些尸体产生了一个行业, 搬运尸体,焚烧,掩埋。异能者嫌弃腌臜不屑一顾, 对普通人而言却是一个难得的工作机会, 靠自己的双手活下去的机会。 每天晚上都会有一些丧尸或者丧尸动物被基地内部鲜活的人味引,特别是一些低等丧尸, 高等丧尸知道这里危险会避开, 但是低等丧尸完全靠本能活动。 这些寻味而来的丧尸对基地不会造成任何威胁, 反而是千里送晶核。 城墙上值夜的士兵, 轻而易举地射杀城墙下的丧尸。 天一亮,城门打开, 收尸人在士兵的带领下鱼贯而出, 领取装备走向那些狰狞的丧尸。 相对来说, 收拾城墙下的丧尸是一个比较轻松的活,就在城墙脚下, 安全有保障。基地会酌情把这些工作派给相较而言更加弱势的女性。 乔瑶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哈出一口热气,瞬间凝结成雾气。她搓了搓冰冷的双手,鲜红的冻疮微微发疼发痒。乔瑶低头看了一眼,瘦骨嶙峋的脸上扯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微笑,有点苦。 穿上了防护服又带上防护镜,最后带上手套,乔瑶拿着刺刀和盒子走向丧尸。 末世前,她连一条鱼都没有杀过,但是现在,她能面无表情地刺破丧尸的头,挖出里面的晶核。 丧尸的致命点在头颅,所以头骨格外坚硬,但是在基地特制的刺刀下,不说切豆腐,但是和砍猪骨头也差不多。 乔瑶啪啪砍了三刀,一刀比一刀狠,像是发泄似的,啪嗒一声劈开丧尸头盖骨,灰白色的脑浆流了出来,一同流出来还有一个花生大小的透明晶核,晶莹剔透,与丧尸恶心的形象一点都不搭。 另一只手拿起夹子,把晶核夹进盒子里,乔瑶走向另外一具丧尸,今天的丧尸特别多,乔瑶算了算,今天的报酬能让她坚持一个星期,嘴角露出一点笑影,不过转瞬即逝。 “呕” 乔瑶抬头,就见十步外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捂着嘴干呕,呕出了几口酸水。 “没事,多看看,多看看就习惯了。”旁边的母亲摘下手套,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干巴巴的安慰着,防护镜背后的眼睛里泪光闪烁。 如果可以,谁愿意让孩子来做这种活,可不做这种活,她们又能做什么,难道去卖肉吗?衣服脱掉容易,再想穿起来却难于上青天。 “妈,好恶心,我做不了,妈,我不想,我害怕,妈……” “别人都能干,你为什么不能干,就你精贵不成。” 听着哽咽声,乔瑶转开了眼睛,还走远了一些,第一次来干活时,她也吐了。 末世前,她是个娇小姐,家境富裕,她自己有长得好,什么苦都没吃过。末世后,她哥哥是个挺厉害的异能者,沾他哥的光,生活虽然远不如末世前,但也没像普通人那般落魄不堪,有一份工作,衣食不愁。 直到四个月前,她哥的队伍出去狩猎时,全军覆灭。她的靠山倒了,那些魑魅魍魉全部跑了出来,其中一个跳的最厉害。 那人曾经是他们家公司里的一个小职员,长得人模狗样还想追她当驸马爷,自然没追成,因为故作情圣死缠烂打,工作也丢了。 结果倒好,末世一来,□□丝逆袭,成了异能者。 之前因为她哥和基地的规章制度,这个男的也不敢怎么样,顶多见面嘴上花花几句,可她哥死后,便想来霸道总裁那一套强取豪夺,幸好这里是b市基地,他不敢过分,只是自己原本的工作却是被他给搞没了,积蓄用完后,差点饿死,幸好哥哥的朋友帮忙,还能来收尸。 眼前这张腐败的脸忽然变成那张油腻恶心的面孔,乔瑶一刀扎下去,刺进丧尸太阳穴。 想让老娘求他,滚!乔瑶咬牙切齿地想,老娘就是喂丧尸也不便宜垃圾□□丝。 一个上午,城墙下的丧尸和丧尸动物处理完毕,乔瑶领了报酬离开,临走前撞上那对母女,小姑娘两眼红彤彤的,显见哭得狠了。 乔瑶对她笑了下,小姑娘挺勇敢,比她那会儿还勇敢,吐了一回就没再吐了,一边呜呜咽咽地哭一边哆哆嗦嗦地挖晶核。 少女愣了下,拘束地扯了扯嘴角。 旁边的母亲有些戒备地看着乔瑶。 乔瑶点了下头,大步离开,这世道逼得人崩成了弦,尤其是带着女儿的母亲。 “呦,乔瑶,乔瑶真的是你啊。” 乔瑶皱了皱眉,抬眼看着面前的女人,她哥的前女友。或者也算不上女友,算床伴吧。 这年月,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就是下等人,活着不易,尤其是年轻漂亮女人,为了吃饱穿暖担心之余还得小心骚扰,谁不知道异能者都是人形泰迪。 慢慢的,一些女人走了捷径,古老的行业在这世道复苏壮大,就连基地都不管,也没法管。 她哥也没能免俗,身边女人不断,眼前这女人就是其中之一,她哥死后,对方就投奔入另一个异能者的怀抱,这没什么可指摘的,只是这女的老爱针对她,简直有病。 乔瑶不想理她,打算径直离开,显然对方不这么想,带着自己的朋友一个跨步拦住前路。 “有什么事?”乔瑶压着不耐烦。 女人上下打量她,瘦骨嶙峋,满眼血丝,可饶是这样还能看出三分貌美,乔瑶是个美人,因为她哥护得紧,没吃过苦头,末世都这么多年了,还干干净净,便显得格外与众不同,以至于那些男人念念不忘。 “你怎么?”女人欲言又止一般,“听说你现在在当收尸人。” 乔瑶抬了抬眼皮,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这种事哪是你做的。” 乔瑶面无表情。 “瑶瑶,要不我给你介绍个工作吧。” “不用。”乔瑶拒绝的毫不犹豫。 “你别急着拒绝。” 乔瑶甩开她摸上来的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她能给自己介绍什么工作,拉皮条还差不多。 “你先听我说说啊。”女人一把拉住乔瑶。 乔瑶再次拍开伸过来的手,“不用,谢谢。” “乔瑶,你别不识好歹,要不是看在你哥份上,我才懒得帮你。” “我哥死了,你不用看他的面。” 乔瑶又要走。 女人扭了扭脸追上去,“我是真的想帮你,你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了,你哪里吃过这种苦,你看看你的脸,再这么下去都毁了,毕竟你年纪也不算小了。趁着现在还年轻漂亮,赶紧给自己找个靠山。” 乔瑶刹住脚步:“吕同义那样的靠山是不是?” 女人捋了下头发,“吕队长年轻有为,对你一片痴心,哪里不好了。” 乔瑶冷笑一声,盯着女人的眼睛,“积点德吧,你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是你的自由,但是少拉别人下水,作孽!” 女人一愣,再回神,乔瑶已经走出十米远,霎时握紧了拳头,“乔瑶,你清高什么,你之前命好,摊上一个好哥哥,我就不信你能一直清高下去。” 乔瑶充耳不闻,躺下去容易爬起来难,她这人就喜欢难得路怎么了。 “娇姐,别生气,不识好歹的货,早晚有她后悔的一天,到时候看吕队长怎么收拾她。” 女人咬着一口银牙,“傲什么,我看她能撑多久。” “就是,收尸那也是人干的活,看看乔瑶那张脸还有那双手,何必呢,后面就算她想服软,只怕吕队长也看不上她了吧。” 女人眼前浮现乔瑶那双皲裂的手,一时有些痛快一时又有些难以言说的发闷。她不喜欢乔瑶,因为妒忌。她们没有异能,她们想活下去,找男人给自己当靠山怎么了,不是人人都像乔瑶一眼命好,能摊上一个好哥哥。 乔瑾死了,乔瑶靠山倒了,可她还是妒忌乔瑶,妒忌她能干干净净地活着。 “敬酒不吃吃罚酒,活成这德行,都是她自己作的,活该。” 是啊,有好日子不过,偏偏要去当恶心的收尸人,乔瑶活该。 那她们呢,她们是不是也活该当交际花,说得好听是交际花,实际上就是鸡。可末世前,她们哪一个不是清清白白,谁不能自食其力。 去他妈的活该,见鬼的末世,该死的彗星,这些从来就不是她们应该承受的,她们本来应该好好的,她大学毕业后能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找一个志趣相投的男朋友,拥有一段光明美好的人生。 “闭嘴吧你们。”女人暴喝一声,大步离开。 剩下两个人面面相觑,“她怎么了?” “有病吧。” …… 乔瑶买了点红薯回到家里,这些红薯都是无土培植出来的,末世一来,无土培植、新能源这方面的科研成果突飞猛进,果然人就是要逼一逼。 这家是她哥早年前花了五百个晶核买的,末世人少房子多,房价倒是降下来了,幸好是买的不是租的要不然她就得露宿街头,更惨。 打量着三室两厅的房子,乔瑶琢磨着是不是换一个小居室,她一个人没必要住这么大的房子。 “咚咚咚” 乔瑶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看见了两个穿着基地工作制服的男人,连忙打开门。 “乔瑶小姐是吗?” “是的,请问你们?” 工作人员友善一笑,说明来意。 乔瑶懵了下,那位研发出新能源的景祤博士要见她,因为她姑妈帮过景祤博士一个忙,如今姑妈没有亲人在世,所以人情还在她身上。 深吸了一口气,乔瑶跟着工作人员离开,心里百转千回。 基地派给阿渔的助手小程向阿渔汇报情况,“博士,乔瑶小姐在会客室。” 阿渔点了点头,放下笔。自从向基地领导展现古武的力量之后,她便开始默写武功秘籍,现在这条件,也没法让她弄几本做旧的武功秘籍出来,只能现默,幸好原身本就是个天才,过目不忘,也不甚稀奇。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人们早已见怪不怪,就算基地一方有所疑虑,也只能选择相信阿渔编出来的那一套说辞。 略微收拾了下,阿渔出去见客。 乔瑶是和景祤一起建立女娲的好友,景祤请求过她帮忙照顾故人。她编了一个人情出来又表现的郑重其事,只要她活着一天,基地就会照顾乔瑶一天。 当然,她相信只要给乔瑶一个机会,她就能绽放光彩,靠自己的能力立足。全民古武就是这个机会。 听见开门声,乔瑶看了过去,人也随之站起来。就见一个高挑的短发女人站在门口,眉目精致,气质疏淡,与她想象中差不离,除了更年轻漂亮一些。 “你好。”阿渔笑着伸出手。 “很高兴见到您。”乔瑶目光落在她冷白修长的手上,看了一眼自己红肿皲裂的手,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握上去。 阿渔已经握住她的手,力道很轻。心下有些唏嘘,如果没有这末世,乔瑶本该是个白富美。 “坐吧。”阿渔示意乔瑶坐下。 乔瑶应声坐下,看得出来有些拘谨。 阿渔笑了下,乔瑶刚刚离开温室,尚且稚嫩,还没有成为前世的大姐大。 “你姑母……”阿渔缓缓把故事说来,景祤对乔瑶过去一清二楚,这方便了她编故事,眼下这世道,也不可能考证。 乔瑶信了,对方没有理由骗她,现在的她又有什么值得对方这样的大人物处心积虑骗她。 面对递过来的橄榄枝,乔瑶没有清高的拒绝,她现在需要那份工作。收尸这份工作只是临时的,帮她的人不一定能一直帮助她,而没了工作,她无以为继。更深一点,搭上景祤的名头,吕同义也不敢得寸进尺骚扰她。 “谢谢您!”乔瑶站起来,鞠躬致谢。 阿渔含笑道,“不必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以后若是遇上麻烦,你可以来科学院找我。” “谢谢。”除了这话,乔瑶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略说几句,阿渔告辞,乔瑶送到了门口,目送她离开,心口热乎乎的。 带着乔瑶来的工作人员送她离开,“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来找我,我会转达博士。” 乔瑶:“麻烦你了。” 工作人员摆摆手,“不用客气。”心里羡慕乔瑶好命,摊上了一个好姑姑,抱上了景博士这条大腿。 乔瑶也觉得自己命好,她回头望了望,看着科学院庄严的大门,脑中浮现气质卓然的阿渔,举手投足之间之间都是身居高位的淡然,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样自信坦然的女人。异能生生将人类分成两个阶层,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彷佛成了下等人。 其实就算是末世了,女人也能占据高位,只要有能力,异能并不是唯一的能力。基地的领导层里不就有普通人,这一刻,长久以来压在心上的名为绝望的石头出现松动。 良久,乔瑶隔着衣服摸了摸胸口的项链,爸、妈、哥,你们可以放心了,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 见过乔瑶,阿渔继续投入古武之中,第一批习武的人来自于部队,选了二十人,十男十女,男性中五个普通人五个异能者。 一个月后,确认异能者只能学到拳脚无法生出内力,阿渔怀疑内力和异能无法兼容,不过目前并没有数据能证明这一点,就像无法从科学角度阐述内力的存在。 异能者的y染色体上基因明确发生变异,但是在有内力的军人身上并没有发现类似的基因变异,也有可能是研究时日尚短。 “异能者无法修习古武。”崔上将眼望着阿渔。 阿渔:“经过六十一天的练习,十五名普通者都有了内力。”虽然很少,但是确确实实的存在,这个世界比之前那个世界更适合古武的修行。上帝关上了一扇门又打开了一扇窗。 崔上将缓缓地点了下头,有点可惜,但是从另一种角度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异能者地位太过超然。强大的力量,人们的崇拜,把他们捧上了神坛,他们也逐渐把自己当成了神,而普通人成为他们眼中的蝼蚁。 一些异能者渐渐不服管教,蠢蠢欲动,力量必将催生野心,人类是一个善于内斗的物种,如今大敌当前,陷于种族生死存亡的重要关口,实在不应该内斗。 这就需要当权者展现压倒性的武力。古武一旦推广,进步最快的绝对是军人,他们自律坚韧有基础,能大大提高基地实力。 “是时候推广了,人类需要希望。”尤其是普通人,末世以来,普通人太过绝望,普通人和异能者实力差距过大,这不利于社会稳定,就像和平年月贫富差距过大。长此以往,早晚有一天会爆发混乱,基地一直坐在火山口上。 久旱逢甘霖,古武就是这一阵及时雨,普通人也能变得强大,异能者不再是唯一的特殊能力者。前者能从地上爬起来,后者能从天上降下来。 …… 基地划分为十二个区,每一区都有一块巨大的led屏幕,用来发布一些重大消息。 这一天,上面播放了一段战斗视频。 没有令人眼花缭乱的异能,有的是精悍利落的身手,一招一式宛如在播放武侠片。 屏幕前的人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武侠片?我怎么一个都不认识?” “什么武侠片,降龙十八掌打丧尸,谁会拍这种片。你看着迷彩服,是部队的。” “那,那个不是朱琳,天啊,她飞起来,她怎么飞起来了,她觉醒异能了,不可能,难得女人也能觉醒异能。” “那两个女的,速度好快。” “比速度异能者差远了。” “可比普通人快多了,基地是不是研究出让普通人也拥有异能的办法了。” 此言一出,周遭的人诡异的安静了一瞬,紧接着巨大的嗡嗡议论声蜂拥而起,尤一普通人最为激动,他们想要异能都快想疯了,这种乱世,谁不想变强,只有变强才能活下去活得好。 巨大的声浪盘旋在以屏幕为中心的广场上,越来越多的人涌来。 屏幕上的战斗进入尾声,画面一转,气质凌厉如刀锋的军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基地崔上将成肃的面容。 “……视频里的十五位战士在六十五天前是普通人,现在还是普通人……终有一天黑暗会消失,人类重迎光明。” 崔上将的声音经广播传遍基地的每一个角落,阿渔靠在窗边,听着那位老人铿锵有力的声音,轻轻地笑了。播下一颗希望种子,收获一片未来。 古武可以提高普通人的身体素质,配上冷兵器热武器,普通人也能拥有强大的实力。 说起武器,阿渔又想起了激光武器,前世在末世第二十三年,景祤成功研发出第一把激光枪,这是个好东西,大幅度提高了女娲基地的战斗力,她真的是个天才! 阿渔估摸了下,大概需要一年的时间。有了激光武器,人类面对丧尸更占优势,不过最关键的还是破解彗星病毒。 阿渔抚了下额头,她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 古武的出现宛如一剂强心针注入普通人的血管,变强终于不再遥不可及,成为唾手可及的救赎。 武馆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出现在基地内,最早的一拨习武者成为师父,阿渔会定期指点他们,但是其他人她爱莫能助,她没有三头六臂,无法兼顾所有。 乔瑶就在武馆工作,工作之外的时间她全部投入到学武当中,成年人习武不如孩童有优势,但是只要吃得了苦,不能飞檐走壁也能强身健体,这强身健体还不是打太极那种强身健体,是肉眼可以感觉到的变强。 “把这张表填一下。”乔瑶指了指ipad,纸张珍贵,能电子就电子,现在互联网是没了,但是局域网还存在。 “诶诶诶。”中年女人谦卑的笑了笑。 乔瑶目光一顿,认出眼前的母女,就是三个月前,她在城墙外见到的母女俩。 中年女人看着女儿填表格,絮絮叨叨,“你看那些女兵多厉害,一个人就能杀一个丧尸,我不求你像她们一样厉害,只要有一半我就放心了。”女儿越长大出落的越漂亮,这要是在以前,只有高兴的份,漂亮的人路要平坦一些,可在这世道里,漂亮是祸不是福,一些人的目光令她不寒而栗。 “妈,我会努力学的,等我成了高手,我养你。” “那我等你,到时候可别喊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听着喋喋不休的唠叨,乔瑶不由自主地笑了,真好。春天来了,万物复苏,人也复苏了。 四个月后,经过深思熟虑的乔瑶辞职,她打算全身心的学习古武。 八个月后,乔瑶加入了一个组织,名为女娲,领导者是一个女人,内部全是女性。她们和异能者团队一样,猎杀丧尸,打到晶核换取生存物资。 在靠自己的能力杀死一只二级丧尸之后,看着自己亲手打到的二级晶核,乔瑶喜极而泣。 “啧,哭什么,应该笑。”肖薇拍了下乔瑶的头顶。 乔瑶快速抹掉眼泪,露出一抹灿烂笑容,“回头我要拿这枚晶核去黎明喝一杯。”黎明是基地内最大的酒吧,虽然是末世了,但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道理依然亘古不变。 “请景博士喝一杯。”肖薇笑盈盈建议。 乔瑶戒备地看着她,满眼地你又想干嘛。 肖薇啧了一声,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你知道今天我们用掉了多少火力。” 热武器金贵,而且他们修习古武,更擅长冷兵器作战,但是不可避免的还是要用到杀伤力巨大的热武器。 乔瑶面无表情:“不知道。” 肖薇就让乔瑶知道了,“库存没多少了。” 乔瑶置若罔闻。 肖薇长吁短叹,“周主任就是个周扒皮。”基地内的人若想从基地购买热武器,需要经由热武器中心,中心主任便是周主任。 “每次去买都像是割她的肉似的,我又不是白拿的,我拿晶核跟她换的。” 乔瑶说了一句公道话,“首领你每次都想把中心搬空。” “我这不是帮她分忧吗?” 面对这样厚颜无耻的话,乔瑶只能在心里呵呵。只有买不到热武器的人,没有卖不出去的热武器。 做首领的脸皮都不会薄,看着彷佛被噎到的乔瑶,肖薇终于进入正题,她想走后门,多买点热武器。那位博士说一句,比她们说上一百句都管用。 她脸皮厚,可乔瑶脸皮薄。 肖薇扼腕地叹了一口气,掐了下乔瑶的脸,“都奔三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姑娘似的害羞,姐告诉你,这人啊,还是得不要脸一点,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乔瑶:“……” 肖薇也就是半真半假地逗一逗乔瑶,在发现乔瑶和那位大名鼎鼎的景博士有渊源之后,肖薇就想搭上一根线,多条朋友多条路,特别是这么有能耐的朋友,奈何乔小瑶面皮薄如纸。 “最近丧尸好像少起来了。”肖薇另起话题。 “你们觉不觉得最近丧尸数量有点少?”唐山摸了下脑袋问,“我昨天开出一百里,就见到那么小猫三两只,弄到的晶核还不够油费的,亏大了。”他还真情实感地拍了下大腿。 “是有点少,这还没入冬呢。”叶明朗应和了一声,忽见院子里涌来七八人,气氛高涨,吆喝一声,“干嘛呢?” “打架。” “谁和谁打。” 刚觉醒半年的力量异能者和古武修习者。 唐山顿时来了精神,嚷嚷着下注,唐山压了力量异能者,结果赔了。 唐山痛心疾首。 力量异能者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成哥出手太快了。”他也是学过格斗的,但是真的应接不暇。 叶明朗跃跃欲试,外套一脱,勾勾手指头,“小成耍一把。” 魏南风和季深从军部开完会回来见到的就是叶明朗在欺负人方面,季深笑笑,“面对高级异能者,习武者在速度和力量上还是有所不及。” 魏南风:“才一年不到。” “潜力无限,古武……”季深低头笑了笑,从异能者角度来说,其实古武并不怎么友好,异能者无法修行,但是从人类角度出发,古武提高了全人类的战斗力,尤其是在眼前这种局势下。 第196章 末世10 第196章 末世10 “会长, 副会。” “老大。会花。” 七嘴八舌的称呼渐次响起。 叶明朗一把抹掉额头上亮晶晶的汗水, 蹦跶过来。 季深微笑着看着方才和叶明朗队长的薛平, “小薛进步很快。” 薛平是刚加入的年轻人, 才十八岁, 习武天赋颇高, 他兴奋握了握拳头, “总有一天,我会打败叶哥的。” 少年人的脸勃勃生机,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敢。 叶明朗一个手栗敲了过去, “小子,想赢你哥,下辈子吧。” 魏南风等他们笑闹几句, 目光扫过几名队长, “来一趟会议室。” 魏南风和季深一大早就去军部开会,肯定是有事, 所以众人也不奇怪。 叶明朗吊儿郎当地跟着走, 一边走一边笑叹, “这一年, 小薛平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薛平的哥哥是他们的同伴,在一次战斗中牺牲, 大家对薛平不免多照顾几分。这孩子因为迟迟没有觉醒异能, 所以在会里做些跑腿的杂活, 少年人心气高,很是郁郁寡欢。可自从学了古武之后, 心情一天比一天好。靠山山倒靠水水干,只有靠自己才最踏实。 “男人啊,哪能没有力量。” “别说男人了,女人不也一样,自从学了古武,女人的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 “不带这么歧视人的,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学了,我从小就喜欢看金庸,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上武当道士去。” 话题奔到了小时候的武侠梦上。 进了会议室,季深拍了拍手掌,热火朝天的议论霎时结束,众人不约而同看向主位上的魏南风。 魏南风说话向来是干净利落直切主题,“今天会上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丧尸潮。” 下面众人脸色骤变,多少基地覆灭在丧尸潮下,b市基地建立以来,一共遇到过三次丧尸潮,每一次都一场辛苦仗,耗费的人力物力难以估量。 魏南风看一眼季深。 季深拿出军部发下来的一些资料,让大伙儿传阅,丧尸以及丧尸动物正在向基地聚集,“基地怀疑已经出现六级丧尸。” “六级!”叶明朗愕然看着魏南风,魏南风是目前最强的异能者之一,五级巅峰,他在五级巅峰停滞了一年,越到后期,异能升级越不易。 魏南风略一点头,眼风一扫,拔出别在腰上的枪,“丧尸在进化,人类也在进步。” 一群人目光聚焦在他手上的抢上,外形类似温彻斯特马格南□□。 魏南风:“这是基地最新研发的激光枪,目前……” “激光枪,科幻片里那种激光枪!” 被打断的魏南风睇了一眼叶明朗。 叶明朗悻悻一笑,两只眼睛热切盯着他手里的枪,恨不得扑上去抢过来,便是其他人眼中也有热切之色。 魏南风带着他们去枪房,在亲眼目睹一枪贯穿了一个铁球,还在地上留下一个坑,不禁瞠目结舌,不愧是科幻片里秒天秒地的激光枪。 季深之前已经见识过,遂十分淡定,笑眯眯道,“这种武器的能源是晶核,相较于热武器,它的弹药更加充足。” 基地热武器供应一直很紧张,虽然已经建立兵工厂,但是因为原材料的原因,产量有限,而激光枪利用的晶核能量,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只要丧尸不绝,晶核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那是不是以后我可以随心所欲的用!”以为资深热武器弥兴奋异常。 季深笑,“只要你不心疼晶核就行。” 叶明朗深知新武器一开始数量肯定有限,巴巴望着魏南风:“老大,基地准备给我们多少?” 魏南风:“100” “这么少。” 魏南风懒得理他。 季深:“刚研发出来,数量有限,优先部队,要不是丧尸潮,估计这会儿还轮不到我们。”基地为了加强领导力,一直以来都在武器方面辖制异能者,这无可厚非。 叶明朗吧唧了下嘴,“研究院真牛逼,这都能弄出来。” 季深神色微微变了下。 叶明朗看在眼里,心里动了动,散会之后,蹭到季深边上,没骨头似的搭在他肩头。 季深睇了他一眼。 叶明朗嘻嘻一笑,“深哥,这激光枪是哪位大神的杰作啊?” 季深眉峰不动,“景博士。” 叶明朗夸张地叫了一声,“果然,我就说嘛,景博士果真是个天才,救世主!” 季深耸了耸肩,想把叶明朗甩开,奈何叶明朗狗皮膏药一般粘着不放。 “松手我还有事。”季深没好气。 “聊聊呗,”叶明朗暧昧地眨眨眼,“深哥你今天见到景博士了吗?” 季深彷佛在看白痴,“我是去军部开会。” “景博士作为激光枪的研发者,难道没在会议上露面。” 季深用一种这是个智障的表情看着他,“她为什么要露面。”最高级别的保护,等闲不在人前现身,更何况一个研究人员怎么会愿意在这这种带着政治色彩的会议上露面。 被藐视了智商的叶明朗尴尬了下,好像是哦,都怪他关心则乱了,叶明朗摸摸鼻子,“我这不是关心哥你吗,你看都这么久了。” “用不着你操心,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我有什么好操心的,我媳妇都有了,等哪天丧尸没了,我就生个孩子立马当爸,倒是哥你,”叶明朗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形单影只一个人。” 季深嘴角抽了抽,“我很好。” 叶明朗不信,深哥分明对那位又冷又靓的景博士有点那个意思,还打听人家消息来着。 季深按着他的脸推到一边,“管你自己那摊子事。” “深哥,诶,深哥。” 季深大步离开,诚然,他对景博士有那么点似是而非的好感,喜欢上那样的姑娘很容易,只是这份好感,犹如水中月镜中花,都是不切实际的。 深居简出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实验室里的景博士不会属于某个人,她是属于b市基地属于全人类的。 想明白之后,季深把自己三十年第一次冒出来的少男心团吧团吧藏了起来,满世界的丧尸,想什么风花雪月,打丧尸才是正经事。 实验室里,阿渔忙得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她现在主导着八个大项目,大项目又能分细分出几十个小项目,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前世的成果,这不难只是工作量大过程繁复,幸好基地给她提供了最大的支持,她可以把大部分工作分派下去,而她本人主要的心血花在彗星病毒疫苗的研究上。 过程并不顺利,迄今都没有突破,毕竟前世,那么多顶尖的科学家研究了三十年都没有研制出疫苗。 忙碌的一天之后,阿渔坐在休息室的软椅上,脑子里还在回想着之前的研究。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请进。” 进来的是小助理,主要负责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小姑娘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小心翼翼地放在旁边的桌上,牧场养的那批奶牛产奶有限,末世前几块钱一大杯的牛奶现在是有价无市。 “博士,您早点休息。”小姑娘眼里是满满的崇拜和心疼,博士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 阿渔点了点头。 小姑娘告辞离开。 阿渔喝了牛奶,洗漱过后上床,没有睡下而是盘坐着运转内功心法,要不是有内力傍身,这么高强度的工作,她身体早垮了。 运转一个大周天之后,阿渔方躺下休息,脑中将今天的事情过了一遍,都是各种实验进度,又想到即将到来的丧尸潮。 前世这会儿,景祤身在h市基地,耳闻过这次丧尸潮, b市基地挺过了这一次的丧尸潮,但是基地实力尤其是军队元气大伤,这也为日后的内乱埋下了隐患。 不过这一世普通人的战斗力大幅度提高,还有这大半年来她紧赶慢赶研制出来的武器,基地能更加从容应对丧尸潮,损失也会减少。 b市基地纵然不是一个乌托邦,但是和其他基地相比算得上一方净土,尤其是在大力推广古武之后,普通人生存环境得以改善。 这样的基地,对普通人而言是友善的,而依托基地的科研条件,有助于她研究彗星疫苗,所以她并没有脱离基地重建女娲的打算。 不过女娲还是出现了,肖薇、乔瑶,命运之手又把她们凑在一块,她明里暗里帮衬过,基地也在扶持,基地领导把女娲当做了一面旗帜。 普通人,异能者,男人,女人,平等才能让基地发展的更平稳有利,基地领导深谙其道。 眼下的局面,已经比前世好了许多。阿渔缓缓吁出一口气,可离她想要的还有一段距离。 第197章 末世11 第197章 末世11 浩浩荡荡的丧尸以及丧尸动物涌向b市基地, 站在城墙望出去, 密密麻麻一片, 一眼竟是望不到尽头。 热武器、冷兵器、新能源武器、异能交织成一片, 被集火的丧尸顷刻间倒下, 很快空缺又被前赴后继的。 强大的火力下, 仍有漏网之鱼出现在墙头, 一露面,便被翘首以待的古武者击杀。 两天两夜日夜不休的战斗,城墙外留下摞成堆的丧尸。百不存一的高等丧尸撤退, 低等丧尸悍不畏死,在高等丧尸的驱使下全成了城墙下的炮灰,而惜命的高等丧尸眼见着啃不下b市基地这块硬骨头, 恢复的稀薄理智让它们选择了放弃。 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欢呼, 紧接着,一声连着一声, 汇集成一片, 排山倒海袭来, 传遍基地的每一个角落。 躲在安全通道内的人也听到了欢呼声, 不一会儿,听到了广播中传来的捷报。 惶恐之色迅速被狂喜取代。 实验室里的阿渔也笑了起来。 “博士, 丧尸走了, 我们赢了。”助理小吴喜动于色, 几乎要手舞足蹈,忽然又噤了声, 呆呆的看着阿渔,她脸上的笑容发自内心,眼角眉梢都是纯粹的笑意,这是小吴甚少在她脸上看见的。 阿渔低低叹道,“是啊,赢了,我们会一直赢下去。” 小吴倏尔回神,用力一点头,眼底闪闪发亮,他们有强大的军队,厉害的异能者,还有像景博士这么厉害科学家,一定会赢的。 丧尸围城危机解除,满城狼藉也被清理干净,乍看彷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只是看起来而已,失去的人再也回不来,活着的的亲人的伤口也难以痊愈。 基地方举办了一场集体葬礼,为在这一场战役中牺牲的人送行,安息亡人,告慰生者。 葬礼的地点定在基地一里外的空地处,只有在这里才能容纳下成千上万的死者家属。 这一天,基地有名有姓的领导悉数到场,阿渔也参加了,她很忙,便是丧尸围城时她也在做实验,早一天研究出彗星疫苗,便少一份牺牲。可再忙,也不妨碍她来送英烈最后一程,正是这些人用生命保卫了活着的所有人。 阿渔看见了很多熟悉的面孔,曾经的同伴,还有敌人。 乔瑶和肖薇低声说着什么,肖薇脸上没有那道为了自保而毁容的狰狞刀疤,她的笑容张扬自信。乔瑶和她印象里的模样完全不同,曾经冷若冰霜的野心家笑起来竟然有点软萌。 目光收回时,不经意间划过魏南风,昔日的劲敌。魏南风代表的玄武基地处心积虑想逮捕她研究女娲病毒的解药,解开生育难题。 阿渔嘴角提起淡淡的弧度,b市基地在一次比一次浩大的丧尸潮中没落,各方势力渐渐不甘屈居人下,人心浮动,最终被丧尸潮夷为平地。b市基地覆灭,割据一方的各大基地名正言顺的自立为王,人类彻底成为一盘散沙。 魏南风趁势崛起,领导的玄武基地成为后期最大的人类基地。 但是,这一世,没机会了。 只要b市基地一直占据着绝对的上风,所有魑魅魍魉都得安分守己。 这一群人实力不错,当个打手倒是不错。 阿渔弯了下嘴角,眯眼望着头顶的太阳,万丈光芒笼罩大地。 无论黑暗多么广阔无边,光明一直存在。 * 末世第十年,站在前世奋斗三十年的无数科研工作肩膀上,阿渔和她的同伴历经四年,终于研究出彗星病毒疫苗。从此人们在和丧尸战斗的过程中再也不用畏手畏脚,他们可以更加无畏的战斗。 末世第十三年,最后一只丧尸倒下。 万千金光冲破地平线,照亮人间大地。 b市基地大门缓缓打开,载满了摩拳擦掌准备重建家园的人们的漫长车队驶出牢笼一样的基地,奔向远方。 第198章 末世12 第198章 末世12 末世第三十年, 女娲基地沦陷。 基地灵魂人物, 投放女娲病毒引发人口危机的科学家景祤自尽身亡, 将女娲病毒的秘密带到不见天日的地下。 全球哗然,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攻破女娲的玄武基地身上。 末世至今三十年, 人类在和丧尸的战斗中逐渐取得上风, 哪怕至今尚未研制出攻克彗星病毒的疫苗, 但是伴随着各种高科技武器以及异能者的强大,丧尸被消灭指日可待。 时至今日,人类最大的危机不再是丧尸, 而是繁衍。 末世初始三天内,地球失去了一半的人口。 末世以来,环境急剧恶化, 没有觉醒异能的普通人不仅要面对丧尸的威胁, 还要承受各种天灾人祸,人口数量骤然, 以老弱妇孺尤甚。 在女娲病毒出现以前, 普通人尤其是女人生存环境恶劣, 无依无靠的年轻女性几同于被异能者圈养, 成为末世里的‘特别物资’。其中很有一部人选择在绝望之中自杀。 越往后性别比例越触目惊心,然而当时各基地尚且还没有意识到其严重性, 直到女娲病毒出现后, 新生儿性别彻底失调, 再也没有一名女婴降生。 人们这才惶恐起来,本以为是割不尽的韭菜却没想到整块地都成了荒芜。各基地终于正儿八经的开始重视保护基地内的女性, 纷纷出台保障政策,宛如保护金丝雀。女性地位便以这种荒诞的方式得到提高,只是之前,男人更注重她们的身体,现在,男人们盯上了她们的子宫。 在这一年,男女比例高达28:1,全世界都在研究女娲病毒,然而一无所获,无数人把希望放在研制出病毒的景祤身上,然而,景祤自尽身亡。 季深蹭蹭鼻子,对魏南风道:“青龙,白狐……”他报了一串基地名称,“拐弯抹角的打听,他们怀疑我们把人藏起来,想挟解药以令诸侯。” 魏南风呵了一声,“我倒是想把人藏起来。”一场辛苦一场空,还是这种攸关种族存亡的事,魏南风面上不显,心里同样一肚子郁闷。 季深叹了叹气,喃喃:“千算万算都没算到最后一刻会出纰漏。”在进攻女娲前,他们就安排好人看住景祤防止她寻短见,谁想到她摆脱了他们的人,躲进实验室自杀,功亏一篑。 景祤一死,还有谁能研制出女娲的解药,又要多久,等幸存的所有女人都死绝吗? 季深捏了捏鼻梁,长长叹出一口气。异能者拥有比普通人更加漫长的生命,可在这一刻,他看不见未来的形状。 末世四十五年,人类消灭最后一只丧尸,人类历史进入新纪元,开启灾后重建的篇章。 没有了丧尸的威胁,繁衍成为新纪元当局的重中之重。 但是,女娲病毒依然是未解之谜,而彗星病毒导致人类基因变异,试管婴儿、克隆人种种手段都无济于事,人类只能眼睁睁看着随着一个又一个女性年迈老去,人口数量呈断崖式下降。 在唯一的女性离开人世时,新纪元已经三十五年没有新生儿降临,这三十五年来,世界人口每天都在减少,从未增加。 经过大半个世纪的重建,废墟重新成为城市,科技也发展到了二十一世纪难以想象的地步,全自动驾驶,智能机器人,太空旅游,基因进化剂…… 人类拥有更加漫长的生命,然而整个世界呈现的不是生机勃勃,而是暮气沉沉,没有温柔美丽的女性,没有活泼可爱的孩子,只剩下成年男性,整个世界都变得单调又冰冷。 一个无法繁衍的种族,即使有再高的文明科技,最后必将走向灭亡。 新纪元六十五年,一位行将就木的科学家将变异彗星病毒注入自己的身体,一天后,他醒来,面容苍白,眼珠发红,浑身冰冷,保有神智。经研究,保养得当,丧尸化的身体可以保持两百年不腐烂,也只有两百年而已。 新纪元六十八年,政府发起新人类计划。 人们自由选择是否转化为新人类,成为自己曾经最痛恨的物种以换取长久的生命。也许在多出来的两百年里,新人类能够幸运地攻克繁衍长生等等难题,谁知道呢? 从21世纪到末世纪元再到新纪元,人类从未停止作。 最终章 最终章 阿渔没有把掉落的那条尾巴收起来, 而是把之前收集的尾巴全部拿出来, 一条、两条、三条、四条……十八条。 十八条毛绒绒的尾巴放在一块, 犹如一块柔软的地毯, 阿渔在上面滚了几圈, 一动不动地趴在那儿。 转眼便是一千年, 她的第九条尾巴依然没有长出来。 历尽千帆于千万人中积德行善普度众生, 那么谁来度我? 良久良久,阿渔伸了一个懒腰,把尾巴收起来, 一同收起的还有万千愁绪。 她再一次开始寻找有缘人。 被摘桃的开国皇后;被拐卖到山区的花样少女;被夫家饿死换取贞节牌坊的寡妇;被恋爱脑儿子逼死的侯夫人…… 有一天,阿渔遇到了一个古曼丽,这是源于泰国的一种武术, 男为古曼童, 女为古曼丽。此法本意是因为泰国民间信仰夭折的儿童无法转世轮回,爱子心切的父母为了让儿女能够顺利投胎不做孤魂野鬼, 便请高僧或者法师超度亡魂。 然而却被一些心怀不轨之人用在了歧途之上, 他们故意虐杀年幼孩童, 令其在极度的恐惧中带着满腔怨恨死亡, 既而用特殊的方法炼化其灵魂,让他(她)为主人辟邪挡灾招福。 阿渔遇到的这个小古曼丽便是被她亲生父母亲手残忍杀害炼化而成。 小古曼丽的生父是一位郁郁不得志的小明星, 她的生母则是生父的助理, 无意间得知此种秘法, 二人便用在了两岁的私生女身上。后来,她生父红透半边天。 她趴在生父的背上, 无时无刻不在承受死前的折磨,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然而因为法术牵制,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春风得意生儿育女,而他们却看不见听不见更是摸不着她。 一年又一年,终于有一天,有人能看见她了,那是一个新出道的男明星,长得很漂亮,挡了她生父的路。 这对夫妻让她去害这个男人,她不想,但是她无法拒绝主人的要求,幸好这个男人是一位很了不起的天师。 在漂亮天师的帮助下,这对夫妻的恶行大白于天下,然后她反噬了二人,最后被超度。 “哥哥法术不到家,我没有被超度呢,但是哥哥看不见我了,他以为我被超度了呀。”三头身的小古曼丽坐在石头上,皮肤呈现出诡谲的青白色,又大又圆的眼睛里只有漆黑的瞳孔,没有丁点亮光,只有毛骨悚然的黑。 她保持着夭折时的年龄,但是心智并没有停留在两岁,随着时间增加,越来越清楚自己遭遇了什么,这让她身上的怨气越加浓烈,能力也更强。 阿渔:“小家伙,你有什么心愿?或者说,我超度了你?” 小古曼丽摇头,“不要,投胎后我就不是我了,我才不要。那个哥哥真坏,一定要超度人家。” 阿渔笑了下,“那你有什么心愿?” 小古曼丽托着腮,“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不是!”阿渔否定地毫不犹豫,“我没这么神通广大,你先说来听听?” “你为什么要帮我呀?”小古曼丽眨巴着只有瞳孔的大眼睛。 阿渔:“积德行善普度众生。” 小古曼丽抱着肚子咯咯咯笑起来,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阿渔懒洋洋地甩了下尾巴,“小鬼,有愿望就说,没有我便走了。” “你让我想想。” 过了一会儿,古曼丽飘过来,指着对面的正新鸡排流口水,“那个看起来好好吃,我想吃,可以吗?” 阿渔:“……”纵横人间一千多年,头一次遇到这么清奇的愿望,清奇到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阿渔心念一动,热腾腾的鸡排出现在小古曼丽手上。 古曼丽惊奇的摸着鸡排,“喵喵你好厉害。” 被随便取名的阿渔懒得纠正。 “这个愿望不算,你再想一个?” 然后,古曼丽尝到了自己一直想吃却从来没吃过的汉堡、冰激凌、薯条、旋风土豆……那对狗男女的儿子经常吵着要吃,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嗯,果然很好吃,怪不得他打着滚要吃。 “喵喵,我要吃这个。” “喵喵,这个好好吃,你尝尝看。” “喵喵,我帮你吃过了,这个太难吃了。” …… “你可以叫我阿渔。”阿渔其实并不喜欢被称呼为猫大仙,猫大婶,仙长……当然也不喜欢被叫喵喵,她就是阿渔,只是阿渔。 古曼丽睁大了眼睛,样子看起来有点渗人:“你不是猫吗?” “渔夫的渔。” “可你是猫啊!”古曼丽搞不明白为什么一只猫要叫阿渔,哪怕是渔夫的渔。 “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当渔夫,这样就有吃不完的鱼。” 古曼丽恍然大悟,拍着胖乎乎的手掌,“我现在就是小时候,我希望有吃不完的鸡排,那我是不是叫正新。” 阿渔:“……正新。” “诶。”古曼丽脆生生地应了,“阿渔,我以后就叫正新了,我们去吃鸡排吧,我要吃爆浆鸡排,甘梅味的。” 阿渔陪着古曼丽吃遍了这个国家,对她而言,时间并没有意义,但是古曼丽不是,她的灵魂越来越虚弱。 “再不超度,你会魂飞魄散。”, 古曼丽一手抓着一块甘梅味的爆浆鸡排,另一只手抓着一排养乐多,每一瓶插着一根吸管,闻言,一口气吸光了一整瓶养乐多。 “等我吃完了,你再超度我。”古曼丽不高兴,“以后我就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鸡排了。”投胎后那个人又不是她。 “除了吃,你就没其他愿望了,或者遗憾。” “有啊,我不想被他们生出来,不要当他们的孩子。可你又没办法。” 阿渔再一次:“……”她可以回到过去,但是这个过去必须是古曼丽的过去。 古曼丽咽下最后一口鸡排,喝完最后一瓶养乐多,伸着油乎乎的手走向阿渔。 这一次,阿渔没有避开,任由小鬼油腻腻的手摸上她干净柔软的毛。 “好软,”古曼丽幸福地抱起阿渔,把沾着油腻的脸埋进阿渔柔软蓬松的腹部,“喵喵,你有愿望吗?” 阿渔愣了下,“我想长出第九条尾巴。” 古曼丽蹭了蹭,奶声奶气道,“那我的愿望就是喵喵长出第九条尾巴。” 话音刚落,万丈金光升起。 古曼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只见怀里油光水滑的猫忽然变成了人,身后长着一串尾巴。 “喵……喵!?” 阿渔回头数了数自己的尾巴,1、2、3……9,倍感欣慰的摸着第九条尾巴,终于九条了,可喜可贺。 她把呆若木鸡的小古曼丽提起来,笑盈盈平视她。 “喵喵,你怎么变成人了?”古曼丽茫然。 阿渔甩了下尾巴:“八尾猫长出第九条尾巴那一刻,便能得道成仙。” 古曼丽张大了嘴,忽觉额头一热,一股热流袭向四肢百骸,她傻乎乎地看着点着她额头的新鲜出炉的仙人,感觉体内魂力一点一点增强,低头一看,几乎透明的身体竟然又变得凝实,仿若实体。 “以后你还能继续吃鸡排。”阿渔抖了抖手里瞪圆了眼睛的小家伙,笑眯眯的摸了下她脸。 本欲度你,反被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