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砍一刀》 第一章 战场行尸 南瞻部洲,中原南部。 此时正值秋日,天气萧瑟微寒。 一场惨烈的战争刚刚过去,一方惨胜,一方惨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大周将士们没有一点胜利的喜悦,他们神情麻木,相互搀扶着的回营歇息。 战场上,黑色的泥土被翻出,枯黄的野草被践踏,尸骨遍野,血流成河。营寨中,残余的箭塔已经塌了大半,残余的燃烧着火焰,浓浓黑烟升上天空。 营寨的墙上包括内外两边,无数的箭矢扎进土里,插在墙上。 营寨的大门洞开,碎片满地,无数将士的尸体堆积在这里,无数残缺的兵器乱七八糟的摆放着,或者插在尸体和土地上,组成一幅残酷的画卷。 可以想象,着门口经历过何等惨烈的战斗。 这些尸骸一路向里延伸,直到那些营帐,才被分散,变得稀薄。 辅兵们衣甲不全,紧拽着长枪,在尸堆中挑挑拣拣。回收衣甲兵器,检查尸体。 这些尸体的方法处理很简单,扒下衣甲,回收兵器。 发现其中有活的,如果伤势过重,他们就会补上一枪。如果伤势不重,就会看敌我双方,看对方官职等级,视情况而定。 辅兵多是老弱,他们拽着长枪的手臂直打颤。 这不是冷的,而是害怕。 他们怕的不是尸骸,而是妖怪。 上万人的战场,就十分容易诞生和引来妖怪。 每一次打扫上万人的战场,死个几十个上百人根本就不稀奇。 而这等数十万的战场中,会出现多少妖怪,可想而知,会死多少人,更可想而知。 事实上,数十万的战场,根本很难打扫干净。也是因此,御驾亲征的大周国君下达的指令就是打扫战场边缘,尽量回收战争器具,尽量拖回尸体就地焚烧。 一队御林军骑着马,来回巡逻。 他们既是监督,也是保护。 突然,尸骸飞起。 一个年迈的辅兵惊叫着,被一具丈高的尸体扑倒在地。 尸体疯狂的咬掉了他脖子上的大块肉,扯开了他的胸膛。 周围的辅兵惊恐的大叫,挥舞着长枪,刺入尸体体内,脓血顺着枪杆流出。 尸体张开大嘴,露出了满是肉沫的口腔。 一声咆哮,将几个辅兵震傻,随后随手抓起一具尸体,就甩了出去,将两个辅兵倒在地。随后另一只手抓着插在肚子上的长枪一搂,枪杆弯曲,剩下的辅兵通通被抛上了天空。 那一队御林军发现不对,策马扬鞭冲了过来。 当头几个御林军官抛出套索,套住了这具高大尸体的脖子,然后和这具尸体擦身而过。 套索的另一头拴在马上,没跑几步,绳索绷直,战马嘶鸣,扬蹄而起。 一声巨响,尸体被拉倒在地。 这一队御林军的队正冲出,如一汪秋水的长刀闪过。 尸体的肚皮出现一条血线,血线大张,里面的内脏伴随着脓血喷涌而出。 就像是漏气的气球,尸体迅速干瘪下去。 而这时回过头检查,辅兵已经有三人死去。 一个被咬死,而且还剖开了胸膛。 一个被尸体砸到,肋骨断裂,刺穿了心脏。 一个被一声咆哮,肝胆俱裂。 这一切,还是这一队御林军来的够及时的缘故。 接下来的时间,不断有妖怪和军队发生冲突。 这样的冲突,一直到了傍晚,在夕阳的余光中,铜锣敲响,辅兵撤退。 一群骑兵冲了出来,用火箭在战场中射了一轮之后,才宣告结束。 今夜,这支军队会休息一夜,到了明日早上,他们就会离开。 而这处战场,将会成为一处死地,直到持续百年之后,尸体尽数化为白骨,横行的妖怪大半散去,才会重新有人烟。 夜晚,黑风怒号。 战场之上,妖气冲天,形成乌云,遮蔽星月。 一直烧到夜晚的火焰猎猎作响,暗淡的火光外面,黑影浮动。 一只带着血污的手臂,从一处营帐旁边的尸堆中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一柄长刀,五指用力,血污之下,裸露出来的皮肤是毫无血色的苍白。 寒风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站了起来。 轰! 一场大雨倾盆而下,洗刷了满地的血污,冲掉了零星的火焰。 第二日,天气放晴。 战场中,地面泥泞不堪。 一片水洼前,他盘膝而坐,看着水洼中自己的倒影。 他身长八尺,身形高大,猿臂蜂腰,有着一副好身板。满头杂乱黑色长发,一张苍白的脸刀劈斧砍,硬如磐石,倒也算是样貌堂堂了。 可惜,笔直的剑眉之下,是一双狭长的双目,双目似闭非闭,几乎眯成了一条缝,让他的样貌打了折扣。 身上穿着一身破碎的鱼鳞甲,腰间挎着一口腰刀,缠着一个牛皮飞刀袋,装的是系着红绿绸子的柳叶刀,不过如今,柳叶刀已尽数用光,导致整个牛皮飞刀袋空空如也。 那他旁边插在地上的那一口长刀,是一口有点类似于御林军大刀样式的长刀,属于仪刀的变种。 整把刀长六尺五,重达六斤有余,立起来,能直戳下巴。 刀柄长一尺五,黑绳缠绕,一端有环首,铁环上缠着黑色绸带,还缠了一个铃铛,铃铛上书二字——鬼哭!!! 而刀柄的另一端,这是一个黄铜椭圆片构成的护手,上面的纹理精雕细琢,仿佛某种神秘的文字。 无论是刀柄还是护手,都和仪刀一般二,真正不同的在于刀刃。 刀刃整体长达五尺,百炼钢打制。有一尺铜护刃稳固刀身,同时便于出鞘把握。 然后,雪白平滑如镜的刀身从铜护刃中吐出,与仪刀的直刃彻底不同,而是带上了一抹弧度,整个刀身狭长,仿佛田间禾苗。 这把刀的样式,被称之为西北禁军大刀,原主人爱刀,又称鬼哭,简称长刀。 “所以,我以后就叫鬼哭了。”看着铃铛上的二字,他这样说。 他本来是有名字的,叫罗凯,可惜自从他逃出地狱,就不能用了。 这具身体也有名字,叫杨安,可惜,也不能用了。 不然,用久了,他也就成了杨安了。 而且,杨安已死,现在存留于世的,是一具被恶鬼占据的尸骸,是妖,是尸妖。 现在,鬼哭既是刀,又是铃铛,也是妖。 叮叮叮叮…… 有风,鬼哭不响。 无风,鬼哭自动。 铃铛声打破了鬼哭的沉思,他站了起来,拔出了长刀,环目四顾。 左侧远处,一个非人怪物正在翻动着尸骸。 这是一个人形狼头的怪物,别误会,他并非狼人,而是狼妖。 狼妖抬起头来,也看到了鬼哭。 四目相对,一双狭长的双目透着贪婪,一双惨白的双眸透着疯狂。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铃铛声停止了。 鬼哭裂嘴一笑,转身,右手食指与大拇指相扣,紧贴椭圆护手而握,左手小指弯曲,紧贴环首而握,双臂自然垂下,刀尖倾斜朝天。 鬼哭不会刀法,但这具身体会,而且很强,不然不会是南宋国君身边的带刀侍卫。 后来大周军队攻破营寨,国君落荒而逃,这具身体独自断后,力战,力竭倒地,留下尸体成堆。 杨安没死,不过离死也不远了。在他弥留之际,罗凯趁虚而入,这才有了后来的鬼哭。然后,得到了一些零星的记忆。 其中就包括刀法,包括如何战斗,包括一些散碎的事情,包括自己的身份来历。 第二章 村庄乱兵 狼妖吐出舌头,喷吐热气,抓起巨大的狼牙棒,缓缓的朝这边走来。 风起,两妖相近,不过两步。 狼妖停了下来,看着鬼哭身边成堆的尸体,狼牙棒一指,黑色的妖气破体而出:“他们,我的,你,滚!!!” 他感觉到了鬼哭很危险,于是决定外交。 鬼哭不会吃尸体,如果没有狼妖,他自然会走。但是有了狼妖,他却决定留下来。 他的身上,被打上了地狱的烙印。这具身体被摧毁之后,他就会被强行拉回地狱。 他不想回地狱,也不想遭受那种绝望的折磨,他情愿灵魂消散,可惜,只要地狱烙印存在,他就做不到。 因此,只有一个办法,磨掉地狱的烙印,功德! 杀了这个狼妖,他就会获得功德。 狼妖察觉到了危险,浑身毛发直竖,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下一刻,微风迎面吹来,狼妖眯了一下眼睛。 就是这一下,鬼哭瞬间接近狼妖,一刀劈出。 狼妖后退,一缕毛发随风飘扬。 他的手臂,鲜血渗出,裂开了一条血口。 一刀过后,鬼哭拖刀急退。 狼牙棒横扫,带起风声,吹的鬼哭乱发狂舞。 鬼哭猛的停住后退的步伐,突兀的向前一步,又是一刀。 狼腰左腿中刀,血液喷溅。连忙抡起狼牙棒,鬼哭滑步向前,两妖面对面,几乎紧贴在一起。 鬼哭在狼妖耳边低喃:“你闻到了吗!” 狼妖一愣:“什么?” 两妖擦身而过,狼牙棒轮空,砸在地面,泥土翻滚。 笔直的血箭从狼妖的腰侧冲出,他松开了手,狼牙棒落地,一同落地的,还有带着大片暗红血液的内脏。 哗啦!!! 狼妖跪倒在地,绝望的想要把内脏捡回来。 鬼哭背对狼妖,距离两步站定。 他像是对狼妖说,又像是对自己说:“死亡的气息。” 铃铛欢快的响起,发出悦耳的声音。 鬼哭大步而去,没有回头。 他很自信,他的刀上有着妖气。 狼妖可以利用邀请加快自身的恢复,而他的妖气又在不断破坏着狼妖的躯壳。 破坏,总比建设容易。 狼妖,死定了。 他昂首挺胸,托着长刀,对着朝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这里对于妖怪来说是个好地方,但他还是要离开这里。 他要早点完成这具身体的执念,然后多做好事,多攒功德,接着愉快的度过一生,直到人生尽头,然后烟消云散。 他的前方,游荡的尸妖,偷尸体的黄鼠狼精,前来吸纳尸气的白骨妖,通通自觉的退到两边,埋头俯首,迎送鬼哭。 看到鬼哭走远了,群妖松了一口气。 妖,异于人类,而且时常有传言,某妖吃人。 但是,实际上很多妖的武力值都是比不上人的,他们最多利用法术,去哄骗,去恐吓。 能够比绝大多数人强的妖,都被称之为大妖,或者妖王,或者大仙。 那头狼妖,就是一只大妖,在他们之中,非常罕见。 没办法,现在这里时间还不够,还没能,半身或者吸引足够强力的妖怪。 所以,他们这些小妖怪在这里,趁这机会能多吃尽量多吃一些。 鬼哭能够杀死一只大妖,是他们惹不起的。 忽然,松了一口气的群妖们身体猛然僵硬,只见刚才离开的鬼哭又去而复返。 不过,鬼哭没理会他们,而是低头寻找着。 “啊!找到了。”鬼哭开心的捡起刀鞘,将那把和他同名的长刀归于刀鞘。 然后,大步离开。 一群小妖们,你瞅我瞅你,又同时松了一口气,连忙扒拉起尸体来。 尸体是个好东西,那些盔甲兵器,同样是好东西,不趁这点时间好好捞一笔,日后就要吃土了。 …… 树叶枯黄,欲落不落。 鸟雀南飞,远处烟雾飘起。 也不知晓,是炊烟,还是战火。 鬼哭扛着刀,沿着小路行走,两旁皆是高耸的树木。 风吹过,脚下,枯黄的树叶滚动。 一片落叶飞来,粘在了他杂乱的发丝上。 鬼哭拈起树叶,随手甩掉,停了下来,侧耳倾听。 风中,传来了哭喊的声音。 看来,那不是炊烟了。 鬼哭叹了一口气,大步流星的朝着那边走去,正好,他饿了,想必,那边会有食物吧。 穿过树林,一条小溪拦在面前。 小溪对面,是一片狼藉的农田。穿过农田,是十几间草屋构成了一个村庄。村庄中,烈火熊熊,黑烟四起,哭喊声愈加清晰。 小溪不宽,成妖后,鬼哭力量非人,轻易的就跳过了小溪。 他的步伐加快,慢慢的,就变成了慢跑。 伴随着一点点的接近,他的速度也开始变快,越来越快。 渐渐的,奔跑带起的风吹着他的乱发,田坎两旁,枯黄的小草被风吹得低伏在地。 刷! 长刀出鞘,刀鞘落地。 似乎,感受到了鬼哭的心情,铃铛声响的急促。 “叮铃铃铃铃……” 一名溃兵呵呵怪笑着,接住了叔叔踢来的头颅,将这颗头颅插在长枪上。 他本来只是一名新兵,被他叔叔带在身边。 战场的厮杀把他吓坏了,他和叔叔一同逃出了战场,和一些溃兵们聚集在一起,逃到了这里。 然后,毫无理由的一场杀戮开始。 看着这些村民哭喊着倒在自己的枪下,他的心兴奋起来,冲掉了他心中的恐惧。 突然,他听到了铃铛声响起,然后看到他同伴惊讶的看向自己身后。 不由自主的,回过头来。 “敌袭!”同伴高亢的声音炸响,他看到一道黑影在瞳孔中迅速放大。 银线般的刀芒绽放,附着着妖气的长刀锋利无比。 溃兵的脖子,连皮带骨被一刀两断。 喷泉般的血液冲天而起,斗大的头颅,骨碌碌的滚到脚边。 一同被砍断的,还有他持着长枪。 儿臂粗的枪杆被一刀砍断,断面整齐光滑,上面的纹理清晰可见。 被他插在枪尖上的头颅落了下来,和那个溃兵的头颅整整齐齐的排成一排。 这名溃兵的同伴及时发现鬼哭,因此反应过来,抓着长枪朝着鬼哭一枪扎去。 兵是老兵,技法娴熟。 枪是中平枪,枪中王,当中一点最难防。 这一枪,枪尖微微一转,发黑的红缨,转如伞开,寒光一闪,就已经奔到胸前。 然而,双方实力差距实在太大。 力量、反应、眼力、技巧,老兵全盘处于下风。 一声异响,刀枪相触。 枪尖偏转,被刀压下,原本刺向胸膛的枪尖擦着盔甲而过,在甲片上留下了一道白痕。 然后刀身贴着枪杆,一刀削掉老兵的指头。 老兵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长刀就已经没入了他的胸膛,刀尖从他的后背透出。 而他身上的皮甲,一点防御的作用都没起到。 刀刃向上一挑,一路往上,势如破竹,胸前肋骨被一划而开,一条红线直接蔓延穿过喉咙,到下颚。 两刀,两人。 第三章 杀人如麻 村子中,其他的溃兵抓着刀枪弓箭赶了过来。 “是带刀侍卫。”惊恐的叫声响起:“杀了他,不然回到军营,我们都得死。” 咻咻!! 两支箭飞来。 一支箭射偏了,而另一支箭,被鬼哭轻松一晃躲开。 在他前方,有六个人。 两个拿弓箭的,四个拿长枪的。 但是剩下的敌人,有七个。 还有一个游弋在外,对房屋遮住,鬼哭只能听到急促的马蹄声。 他没有逃跑,想必是在寻找时机。 刚好,送马的来了。 鬼哭舔了舔嘴唇,冲着前方六个溃兵大喊:“一个。” “什么?” 溃兵还没反应过来,鬼哭突然加速。 人影一闪,溃兵慌忙举枪。 咔嚓! 当中的两杆枪被一刀砍断,鬼哭顺势挤了进来。 剩下的两杆枪擦着他的鱼鳞甲,带着一溜火星滑到了两旁。 电光火石间,鬼哭一刀刺中一人脖子,手中略感一阻,心想应该是刀尖碰到了骨头,便立刻抽身后退。 四杆长枪慌乱的挥舞着,在鬼哭面前划过,没有对鬼哭造成半点威胁。 长枪本没这么容易被砍断,就说枪尖,锋刃之下,还有很长一节的套管,保护着枪杆。 而且枪杆也非常坚韧,一般情况下,砍个两三下也别想砍断。 但是,鬼哭用的长刀太长,而且锋利,本身力气又大,刀法又足够高超。 直接绕过了枪尖的保护,仗着力气,顺着枪杆,这是一刀,居然就砍断了两杆枪。 这才有机会挤进去,杀伤一人。 鬼哭嘿嘿笑着,单手拎着长刀,在这几个溃兵的攻击范围之外游走。 狭长的双目中眼珠转动,恶毒的打量着这些溃兵的脖子。 刀尖划着地面,拖出一条条凌乱的图形,发出毒蛇吐信般的“沙沙”声。 断裂的长枪落地,刚才被鬼窟击中脖子的溃兵后知后觉,捂着脖子满脸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鲜血从指缝中涌出,他的脸色泛白,吐着血沫,身体抽搐,眼看已经活不成了。 剩下的溃兵们上下牙齿磕碰,满脸惊恐的看着鬼哭,发出“咔咔咔咔”的声音,双手紧攥的兵器,指节发白。 抓的弓箭的溃兵心中惊惧,满眼警惕的看着鬼哭,一脸诚恳的说:“大人,兄弟们只是想求条活路,您饶我们兄弟一命,我们兄弟把所有收集的钱财都让给您,怎么样?” “不怎么样。”鬼哭冷笑。 无论是罗凯,还是杨安,他们的血都是冷的。 罗凯以往或许还是个心软的,但是当他在地狱走了一遭之后,心就不软了。 至于尸体什么的,恶鬼他都见得不少,还怕尸体么。 而杨安,杀人无算,大体上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心硬得跟铁一样。 如果是无害的村民,双方没有瓜葛,鬼哭还能维持表面的温和。 可是面前的这些家伙,身上纠缠的怨灵可不少。 杀了他们,怨灵解脱,为村民报仇。 村民会感激他,怨灵也会感激他,他就会得功德。 因此,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大人,刀剑无眼,你一定要我们兄弟的命,我们兄弟肯定会拼命,到时候,不一定杀的死大人,但大人您也不一定会有多好受。”拿弓箭的溃兵恶狠狠的道。 而这时候,那个长枪被砍断的溃兵也终于从恐惧中挣脱,趁机扔掉了枪,拔出了刀。 鬼哭大笑:“哈哈哈哈,你们的脑袋可是我的‘军功’,怎么可能放过你们。” “大人,我们可都是宋人。” “嘿嘿嘿嘿,只带个头回去,谁又知道。”鬼哭继续冷笑。 拿弓箭的溃兵心头一寒,咬牙:“杀!” 两支箭飞出,如此近的距离,两支箭都异常的准,瞄准的正是鬼哭的胸膛。 与此同时,两杆枪同时挺进,刺杀而来。 “两个!”鬼哭高喊一声,一侧身,刀一横。 躲开一支箭,磕开一支箭。 后退半步,避开刺杀而来的两杆长枪。 一刀斩落,两杆长枪断为两截。 两个拿枪的溃兵挺着断开的长枪冲了上来,顶住了鬼哭的胸膛。 两个拿弓的扔掉了弓,拔出刀来,从两边围来。 剩下的那个溃兵猫腰一滚,一刀砍向鬼哭的双腿。 一刀劈落,两杆只剩枪杆的长枪再次断开。 这一刀余势不止,一刀劈断的身下猫着腰的那个溃兵的脑袋上,连着头盔一同劈开。 血液溅射而出,喷了两个拿枪的溃兵一脸。 鬼哭得身体向左一晃,对着左边丢弓换刀的溃兵一声冷笑:“三个。” 这个溃兵瞳孔一缩,猛的劈出手中的刀。 一长一断两刀相错,然而,长刀更快,一刀砍进了他的肩膀,沿着肩膀斜劈而下,一直到胸膛。 佩刀落地,几乎被劈成两半的尸体跪在了地上。 血液喷出,仿佛炸开的血雾。 鬼哭猛的扭过头来,原本几乎眯成一条缝的狭长双眼瞬间瞪得滚圆,露出了比寻常人小上一圈的瞳孔,和占据眼睛大半布满血丝的眼白。 配合的那被血液染红的脸,只是一瞪,右侧持刀的溃兵就浑身僵硬,双腿用胶水粘在地上一样,抬不起来。 身后,马蹄声传来。 一名穿着皮甲,手持马刀骑士飞驰而来。 他的身体紧紧贴在马背上,手臂向下斜伸,弯弯的马刀迎风而来。 只要到时候他轻轻的一推,借着马力,就能将鬼哭的脑袋完完整整的砍下来。 听到身后的马蹄声,鬼哭嘿嘿一笑:“四个!” 马很快,风驰电掣一般。 当鬼哭转过身来之时,他们之间相距就已经不到五步了。 五步,一瞬。 一人一马,相错而过。 一蓬鲜血,在中间炸开。 战马扬蹄飞驰,只是,马背上的骑士已经不见了踪影。 此刻,这位骑士正躺在地上,双目茫然看天,身下形成一片血泊。 鬼哭艺高人胆大,转身闪过战马的正面就是一刺。 刀长,如长枪般刺出,轻而易举的将骑士刺于马下。 做完这一切,鬼哭才慢悠悠的转身,甩掉刀身血迹,躺在肩头,打量猎物一般打量的剩余目若呆鸡三人:“五个!” 剩下的三人听闻此话,这才惊醒,惊恐的大叫转身就跑。 但是,他们的速度哪里比得过鬼哭。 鬼哭轻易的追上去,一人一刀,就地砍杀。 余火烈烈,黑烟滚滚。 残尸遍地,血腥冲天。 村中一片寂静,一阵风吹来,田野中的庄稼起起伏伏。 “嘎哒嘎哒”的马蹄声中,冲出去的战马又跑了回来,低着头,用鼻子嗅着骑士的尸体。 战马骨架高大,是匹好马,但是却不够膘肥体壮,看起来最近吃的不怎么好。 几只乌鸦落在屋檐上,警惕的看着村中的鬼哭。 鬼哭坐在了一间残破草屋的门槛上,身后,木头上的火焰发出猎猎声响。他抓起一把茅草,细细的擦拭着刀身上的血迹,直到长长的刀身光洁如新。 第四章 地狱曙光 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不顾老人的阻拦冲了出来,举着柴刀疯一般的劈砍着地上的尸体,直到力气用尽,这才坐倒在地,抱着另一具无头的尸体痛哭出声。 悲泣的声音感染的村庄,抽泣的呜咽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鬼哭摇了摇头,打量了一下光可鉴人的刀身,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寻回了刀鞘,挂在了腰间。 又走到战马边,牵着战马的缰绳。战马无比温驯,任由鬼哭牵着,到了村边,被拴在木桩上。 然后,鬼哭又走到了村中,弯下腰,拽着尸体拖到了村中的打谷场中。 躲起来的村民们陆陆续续的走了出来,和鬼哭一起,将尸体收集起来。 而那几间残破的草屋,也被村民们拆了,和尸体放在了一起。 最后,一把火全烧了。 村民和溃兵的骨灰交织在了一起,在风中起舞。 (尸妖,又称之为僵尸,因为他们的存在,所以这个世界平民家庭流行火葬,尤其是当战乱又或者瘟疫的时候,更是强制火葬) 村民们围成一团,肃穆庄重,偶尔有抽泣声传出。 鬼哭感觉自己袖子被人拽了拽,转过头,就看到一个矮小的女人怯生生的看着自己:“大人,吃饭了。” 鬼哭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饿了。 现在,更饿了。 听到有饭吃,他自然不会客气。 僵尸饿了吸血,鬼哭是僵尸,却又不是僵尸,他半活半死,只能算半个僵尸,能吸血,也能吃寻常人吃的饭。 吃的是牛肉,大块大块的牛肉炖的酥烂,香气浓郁,入口即化,是难得的美味。 旁边还有一大碗米酒,香甜可口。 这并非村民大方,而是他们村中唯一的一头老黄牛,已经被那群溃兵给杀了。 鬼哭来到之时,牛肉已经被放在锅中用用火炖着了。然而,牛肉虽香,鬼哭想到村中惨状,真有些难以下咽。 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流着口水看着鬼哭,被女人拖着。 鬼哭招了招手,女人看向了鬼哭。 “让他们过来吧!”鬼哭说道。 女人犹豫了一下,松开手,两小孩跑到了鬼哭身边。 鬼哭抱起他们,放到了两个膝盖上,给两个小孩一人一块牛肉。 小孩吃得开心,鬼哭也开怀,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女人松了一口气,走到了灶台边,拿起了碗,默默的吃着。 而女人的公公和她的男人,也没有上桌,就坐在门槛边,呼噜噜的吃着。 酒足饭饱,鬼哭扛着刀走出了门。 门外,村民静静地立着。 看到鬼哭出来,跪了一地。 “多谢大人主持公道,多谢大人主持公道!!!”须发苍白的老人满脸是泪,高举双手,五体投地。 鬼哭叹了一口气,扶起老人,边走边低声嘱咐:“那些兵器我就不带走了,现在到处兵荒马乱,你们拿着这些兵器,日夜操练,争取有些自保能力……” 说着,他走到了村口。 战马正低着头,吃的草料,想必是这些村民喂的。而在马背上,还多了一个包裹,和一葫芦酒。 这些村民,还真是有心了。 “就这样了,保重。”鬼哭一拱手,将长刀置于马背,翻身上马。 须发皆白的老人抓住了缰绳:“大人,您就不能留下来吗?” 两个小孩跑了上来:“叔叔,留下吧!” 这老头,看自己怜惜小孩,就来这招,还真是狡猾。 不过,却也是没办法的事。 兵祸横行,他自然希望有个武力强横之人留在村中。 “老丈,我有要事。”鬼哭坚定的摇头。 老人拉着小孩,退后一步,失落的一拱手:“大人保重,这一路,一帆风顺。” 村民们一同一拱手:“大人保重。” “就此告辞。” 鬼哭调转马头,沿着田坎远去。村民们静静地立在村口,看着鬼哭消失在茫茫树林之中。 良久,这才散去。 追逐着心中的执念,鬼哭一路向南。一直走到了夕阳西下之时,在一片小树林边,他发现了军队的踪迹。 地上满是凌乱的脚印和深深的车辙印,远方,一片片炊烟缭绕,南飞的鸟雀都绕开了道路。 腥风扑鼻,肃杀之气即便隔着老远,也能感受得到。 不再前行,鬼哭牵着马儿钻进树林之中。取下包裹、葫芦、长刀、马鞍,拔出腰间佩刀,砍断树枝,搭成帐篷。 至于马儿,也没拴着,任由它低头吃草。 鬼哭身上携带着两把刀,一把长刀,用于杀敌,一把佩刀,用于防身和生存。 长刀不必多说,又长又窄,坚固锋利,刀身平滑如镜,光可鉴人。 至于佩刀,是把短刀。 刀柄不长,足够一手而握。刀身漆黑如炭,并不反光,又宽又厚,和前臂相当,整体笔直,适合劈砍,分量却不轻,整体下来,也只比长刀轻一点。 不过以鬼哭的力量,却又算不得多重。 用这把短刀,那些枝桠一刀下去,便能砍断。 做完这一切,鬼哭这才打开包裹。包裹中,是一只烤熟的牛腿,削上一片,就可以充当晚餐了。 夜幕降临,鬼哭将马儿拴到了身边。 然后,也不生火,扫出一片空地,就这么席地而坐(跪坐),将长刀放于腿上,轻轻的抚摸。 他这是在准备观想,观想,是每一只妖的本能。 而今夜,将会是他的第一次。度过了今夜,他才是一只真正的妖。 淡淡的妖气蔓延,马儿受惊,嘶鸣着扯着缰绳歪着脑袋想要逃走。地上的毒虫鼠蚁,纷纷远离。 树林之中,远方的瘴气被牵引过来,吸入了鬼哭的口鼻之中。 白日,消耗的妖气,一点一点的补充了回来。 风起了,树木晃动,扭曲,化作无数厉鬼,张牙五爪的围了过来,遮蔽了星月之光。 他们贪婪的注视着鬼哭,就连夜幕下的虫鸣声,也变成了在鬼哭耳边的窃窃私语。 地面的影子,化为了无数利爪,拖拽着鬼哭,想要将他拖拽下去。 四周的环境,飞速变化。 风,成了锋利的刀子,割着他的每一寸皮肉。 大地变为了沼泽,让他不由自主的往下坠落,坠落,坠入那深不见底的深渊。 无数的恶鬼环绕着他,在哭泣,在哀嚎,在咒骂,他们既羡慕又怨毒的看着鬼哭,扭曲着身体,企图再次将鬼哭拉回他们之中。 猛然间,一道破晓之光从东方射来。 穿透重重迷雾,击碎无数鬼影,照射在了鬼哭身上。 剧烈的铃声响起,鬼哭猛然醒来。 天,亮了。 第五章 入海疑云 鬼哭身上一片湿润,也不知道是汗,还是露水。 他哈哈一笑,眼中愈加坚定。 来自东方的破晓之光吗?这就是我的能力,或者说,神通! 站了起来,拍拍尘土,松开了马儿的缰绳。马儿更加温驯了,低下头来,拱了拱鬼哭的肩膀。 鬼哭拍拍马头,拍掉了它鬃毛上的露水和枯叶,又将马鞍行李放于它背上,牵着马儿,走出了树林。 昨天,驻扎在前方的军队已经离开,在一览无余的平地上留下了大量存在过的痕迹。 一道黑影闪过,鬼哭不以为意。军队存在的地方,总有妖怪相随。 他们就如同食腐的乌鸦,跟在猛兽后面,企图吃上一些残羹剩饭。 牵着马儿,慢悠悠的离开了这里,到了一处高坡上,抬起手来,努力的睁大了几乎眯成一条细缝的双眼,向远处观望。 然后,他看到了一处小战场。 牵着马儿,慢悠悠的走了过去,到了现场。 几个不知名的身材矮小的妖怪正围着一匹死马,看到了鬼哭,嚎叫一声钻入了森林。 马儿扯着缰绳,不安的踱着步子,企图离开。 鬼哭安抚了一下它,环顾四周,里面的马蹄印凌乱而清晰。 几具尸体摆在路旁,一些箭矢插在地面或者路旁的树上。 看起来,这里曾经发生了一场追逐战。 因为太过仓促,导致没人打扫战场。 几堆新鲜的白骨安安静静的躺着,有马的,也有人的。 在追逐战中,他们死了。 然后妖怪来了,扒掉了他们的盔甲衣物兵器,吃掉了他们身上的肉。 如果鬼哭来得再晚一些,恐怕他们连骨头都不会剩下,会被一些喜欢收藏骨头的妖怪带走。 忽然,鬼哭嗅到了活人的气息。 他牵着马,钻入了路边树林,踩着枯叶,遁寻着气息,摸了上去。 渐渐的,他发现了一些痕迹。 整齐被削断的树枝,微不可察的脚印,被刮落的衣物纤维,还有一些血迹。 鬼哭可以想象的到,当时他受了伤,落下了马,又或者干脆马都死了。 总之,他失去了马,危急时刻,他逃入路边的树林,拔出刀,劈开前方的枝叶,一路疯狂逃窜。 在茫茫的树林之中,一棵古树之下,鬼哭看到那个活人的身影。 他瘫坐在古树下,背靠着凸出地面的树根,有些神志不清,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胡乱的挥舞着刀,避开那些缓缓靠近的妖怪。 这些妖怪一共有七个,应该是山灵精怪之类,外表类似于十二三岁的小孩,又有野兽的特征,长着尾巴,披着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衣物,领头的一个还抓着一把被斩断的长枪,以人类的审美来看,很难看。 他们并不强大,甚至还害怕野兽,不过蛊惑人心的能力和逃命的能力却有不凡。 此刻,为首的正得意洋洋的挥舞着长枪,指挥着其他小妖怪不断骚扰着那个人,让他体力消耗加速,让他不断流血。 忽然,他如兔子般的耳朵动了动,听到了声音。 回过头,就看到牵着马朝这边走来的鬼哭。 一声惊叫声中,他一头扎进了地面,半个身体都埋了进去。 枯叶爆炸般的纷纷飞起,泥土翻滚,很快在外晃动的双脚也钻进了地里,同时翻滚的泥土也掩盖了他钻出来的那个洞。 这种逃跑的本事,鬼哭自愧不如。 其他六个小妖怪听到声音,扭头一看,顿时尖叫着屁滚尿流的逃远了。 他们没有头领那种本事,但身手不慢,有的如猴子一般窜上了树,在树上穿梭,飞快消失。 有的四肢着地,就像老鼠一样爬得飞快,很快就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 鬼哭牵着马走了上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受伤之人。 看他的盔甲,他的武器,他的样貌,鬼哭大致已经判断出他的身份。 中原人,大宋国麾下将士,看他身上兵甲精良,长得魁梧高大,应该隶属于禁军。 “救我。”他虚弱的说,眼中充满了对活的渴望。 鬼哭半跪下来,查看他的伤势。 他中了两箭,一箭射中臂膀,一箭射中后背。但这两箭,都不致命,致命的伤势在腹部。他的肚皮被划破,根据那缺一大块的甲片,以及肚皮上的划痕。 鬼哭看着伤势,想象着当时的画面。 他中了两箭,被射下马来。 后方,敌人追上,一枪刺出。 他还算冷静,转身御敌。 一刀挑开刺来的长枪,奈何以步对骑,气力不足,没能完全挑开。 结果,本来应该贯穿一枪的腹部只是划破了他的肚皮。 他当时没死,翻滚着滚到了路边,爬起来钻进了树林,用刀开路,一路逃到了这里。 伤势很糟糕,他的肠子被挑破了,里面的粪水污染的伤口,九成,是活不成了。 “兄弟,你伤得很严重,我救不好你。” “救我,救我……”他努力的瞪大了眼睛,死死地抓着鬼哭的衣角。 “你告诉我,大军到哪儿了,我带你过去,那里有军医。” 听到鬼哭这么说,他连忙扒着鬼哭的衣角,用力的喊道:“入海,入海……” “好,我知道了。”鬼哭轻声说:“睡吧,先睡一觉,睡醒了就好了。” 他开心的笑了,身体一放松,就再也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手也滑落了下去,急促起伏的胸膛最终也平静了下去。 鬼哭一探手,呼吸没了。摇了摇头,站了起来,鬼哭沉思:入海,入海,什么意思?是进入海,从海上走,还是一个地名? 鬼哭估计,是一个地名的几率大一些。 因为,即便大宋有海师,从海上走也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海上,妖怪更多,蛟龙鲲鹏这一类庞然大物就不说了,光是那些虾妖蟹妖就能让人烦死,一个不注意,他们就能把船底凿穿。 在海上,可不是人的天下。 据鬼哭了解,以大宋国君的德性,从海上走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所以,应该是一个地名了,不过这个入海到底在哪里鬼哭却搞不清楚。 看来,要想办法找个人问个路了。 …… 第六章 河中水鬼 呱呱…… 凄厉的叫声,在风中响起。 乌鸦立在枝头,冷漠的看着下方的人群,扭过头,梳理这漆黑的羽毛。 这是一群难民,共一百多人,携老扶幼,身上衣着破烂,满脸麻木,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向前方缓缓而行。 贼过如梳,兵过如篦。 两国交战,战场就如一个巨大的辐射源,将兵灾人祸向四周辐射。 于是,秩序破坏,溃兵四起,盗贼横行。 面对盗匪,那些大型村庄依靠锄头镰刀以及保家的勇气,还有一丝抵抗能力。然而面对那些凶神恶煞,拿着制式兵器的溃兵,他们就显得无助了。 更要命的是,大周的军队追着大宋的军队一路跨过黄河,从洛阳一路打到了大江北部流域,途中还渡过了淮河。 大宋的军队被打得崩溃,大周的军队也几乎到了极限,两方军队都开始缺粮,于是,更加惨烈的状况出现了。 军队四处征粮,这危害,比盗匪溃兵还要大。直接导致,不只村庄,就连县城也遭了殃。 粮价飞涨,富户还能依靠钱财和家丁抵抗一二,然而,更多的平民百姓呢,对于这种情况,他们根本就没有抵抗之力。 于是家破人亡,远走他乡的难民到处都是。 人饿极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因此,这群绝望的难民一部分化身为强盗,导致更多的难民出现。 这一群人,就是其中之一,不过他们是没办法成为强盗了,因为他们之间没有青壮,老的老小的小,只能依靠草根树皮为食,在夜晚,聚在一起围着篝火瑟瑟发抖,惊恐地听着四周古怪的嚎叫。 往往,一夜过去,丢那么一两个人,都不奇怪。 那一两个人,便是在夜晚一个不留神,被妖怪拖走了。 砰! 一个老人倒地,周围的两个人蹲了下来,查看老人的情况。 然后,摇头叹息。 其余的人静静地矗立着,默默的看着这一切,神情麻木,已然习惯。 耽搁片刻,这群难民又开始上路。而老人,他的衣服已被扒光,就这么丢在了路边。 乌鸦欢快的跳下了树枝,嘎嘎叫着,啄食着尸体。 不过没等他们享受多久,一群小妖踩着枯叶从树林中冲了出来,将老人的尸体拖下了树林的更深处。 叮铃铃铃铃…… 悠扬的铃铛声响起,小妖们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扔下尸体,一溜烟跑远了。 乌鸦也飞上了树梢,静静的观察。 远处,铃铛声的来源,伴随着懒洋洋的马蹄声,他们出现了。 是一个人,以及一匹骨架高大的瘦马。 人扛着刀,牵着马。 马低着头,无精打采。 而那铃铛声,正是从拴在刀柄环手上的铃铛传来的。 铃铛声停了,鬼哭透过一棵棵大树间的缝隙,看到了两条枯瘦如柴的腿。 他松开了缰绳,走了上去。 马儿哒哒哒的走到了路边,低头啃食着枯黄的草叶。 绕过了树木,鬼哭便看到了老人的全尸。 他趴在地上,背后的皮肉被撕开,露出了里面的红肉与干枯的血迹。 一只红着眼睛的乌鸦可能是并未察觉鬼哭的到来,也可能是胆子肥了,它没有像同伴那样飞到树上暗中观察,而是继续的留在了尸体上,跳跃着,啄食着尸体。 这只乌鸦很不正常,它比别的乌鸦块头更大,它的喙子出乎意料的锋利。 只是一啄,便扯下一块皮肉,锋利的像匕首。 鬼哭拔出短刀,就是一掷。 短刀疾如闪电,一刀砍断了乌鸦的头,然后插进了地面,刀身被地面吞没,只余下颤抖的刀柄。 无头的乌鸦兀自跳跃两下,然后从老人的尸体上滚落下来,倒在地上两脚抽搐。 妖化! 也不知道这乌鸦吃了什么脏东西,都快变成妖兽了。 鬼哭看着尸体的伤口,判断出这个老人没死多久。 又根据周围的痕迹,有了个大概的判断。 他捡起了断头的乌鸦尸体,这玩意对于普通人来说有毒,但他吃得,还可以当作一顿饭。 站起来,快步走到路边,牵着马儿,加快了步伐,沿着这条被人践踏出来的路,快速前行。 铃铛声又一次悠扬的响起,渐渐的远去。 老人的尸体周围,又开始热闹起来。 乌鸦呱呱叫着啄食的尸体,一群模样难看的小妖又一次从树林中出现,驱赶着乌鸦,扯着尸体往树林深处拖去。 小溪边,难民们面带惊恐的注视着沸腾的小溪,就在刚才,他们打算涉水渡过小溪。 小溪并不深,只是没过腰间。而且这里是中原南方,靠近大江,水网密布,会水的人不少。 因此,按照常理来说,这并不危险。然而,一个人刚下去,就摔倒在地,被莫名的东西拖进了水中。 难民们惊恐的离开了小溪,看着溪中挣扎的那人。 他双手乱舞,偶尔探出头来。 然后,消失在变得浑浊的小溪中。 溪中有鬼,名曰水鬼。 然而,只有在地狱的鬼才是合理存在的,才能被称之为鬼。 因为事出反常必有妖,因此,那些游荡在房间的鬼就被称之为妖了。 想要游离在凡间,就必要有依托。 而这一类水鬼,就是依托在自己尸体之内,在河中游荡,将那些无辜之人溺死在河中。 吞噬他们的恐惧,补充自身灵魂。吞噬他们的尸体,保持自身尸体的存在。 也是因此,水鬼属于僵尸一类的妖。 渐渐的,水又恢复了澄明。一眼望去,一片碧波荡漾,深不见底。 什么鱼虾游荡,水草飘舞,通通不见。水静静地流淌着,却仿佛死去了一般,一股淡淡的腐臭,冲进鼻腔。 而那个被拖入溪中的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更重要的是,在刚才,他们看这水,感觉不过腰深,不过丈宽。 而现在看,分明已经超过八尺了。 寒气顿生! 刚才,分明有东西迷糊了他们的视觉。 这哪里是什么小溪,分明就是一条河啊。 而现在,看四周。 一些残缺的尸体扑倒在地上,看衣着,他们分明就是大宋的将士。 他们被包围了,被逼迫的跳进河中,相互纠缠,被活活淹死。 而没被淹死的,却遭到了大周将士的屠杀,他们的尸体就摆在了岸上。 这里,分明就是一处战场。 尽管战场规模不大,但依旧让难民胆寒。 按常理说,这样的战场,大周的将士应该将其打扫干净才对。 可是偏偏,却无人打扫。 只有两种原因,一种是没时间,而另一种,是发生了变故,这变故,和妖有关。 现在,已经证明了,就是后面的那一种。 突然,一个老妪惊叫起来,她颤抖的指着天边。 原来,不知何时,悬在头顶的太阳,已经落到了天边,眼看,已经落下一半,阴影蔓延,逐渐笼罩大地。 此刻,已到黄昏。 距离天黑,不远了。 第七章 死水河边 “跑!” 不知何人喊了一声,一群人,就朝着战场外面跑去。 然而,不知不觉中站了一天的他们哪里还跑得动。才走了两步,就纷纷倒在了地上,一脸虚脱。剩下的能跑得动的,也不跑了。 因为周围,那些本该死去的大宋将士,纷纷歪歪扭扭的站了起来,拿着兵器,将他们包围。 绝望,涌上心头。 “死水河,这里是死水河!”坐在地上的老头仰天悲呼,道出了令人绝望的真相。 死水河,别说下河了,就算乘着小舟,也不敢往这里过。 而现在,这么多的人死在了这里,更增添了死水河的凶厉。 河中,一个个苍白的脑袋浮上了水面。他们定定的看着岸上绝望的人们,默默的等待。 怪不得,怪不得一群人会被迷惑了半天。 原来,水中不止一个水鬼,而是一大群。 他们一同发力,这群心力交瘁的难民自然是低档不住的。 死而复生的僵尸们呆呆的站在那里,武器平端着,逼迫着难民,让他们一点点的靠近了河中。 恍惚中,一个男孩似乎听到了清脆的铃铛声。 然后,他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看到西方,太阳之中,出现了一名骑士。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其势快如闪电。 那名骑士手持长刀,靠近了这群僵尸外围之后,也不弯腰,只是长刀微微向前一递,雪白的刀光闪过。 刷! 三颗头颅飞起,三具尸体倒地。 死而复生的僵尸,再一次死去。 这名骑士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剃刀,将僵尸的外围削掉了一片。 这名骑士,自然就是鬼哭了。 冲锋过后,他一挽缰绳,调转马头,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再一次发动了冲锋。 僵尸们迟钝的身体转的过来,还未等他们抬起武器,鬼哭已经冲到了其中。 两个僵尸被战马撞翻,鬼窟挥刀左劈右砍,只是刹那,又冲了出去,留下了两个慢吞吞艰难爬起来的僵尸,和四具被砍掉头颅重新死去尸体。 看到有人相救,难民们振奋了起来。 五个难民甚至抓起地上的兵器,冲上去和僵尸拼杀。 然后,他们发现,这群僵尸除了硬了一些之外,并没有什么好怕的。 动作迟钝,力量一般。 只是一交手,三个僵尸就被挑翻在地,虽然没死,但爬起来也要费一些时间。 这些僵尸,只是徒有其表,其实力,甚至还不如他们一干老弱。 只是,那浓郁的妖气,那可怖的面容,令人心生恐惧,使他们放弃了反抗。 不过,鬼哭的出现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而五个老迈的难民一回合挑翻三个僵尸,直接戳破了僵尸的可怖面容,一下子让一群难民们明白了,这群僵尸并不可怕,他们甚至就连站立,都不稳。 “杀出去!” 他们大声吼着,纷纷抓起地上的兵器,如一股洪流,朝着外面冲杀。 僵尸看似坚固的防线,一冲就破。鬼哭又一次调转马头,发动冲锋。里外接应,难民们很快就冲出了重围。 哭泣声传来,一个小孩摔了一跤,被留在了僵尸群中。 他瘦弱矮小的母亲大叫一声,抓着刀打算冲进去,却被人们抓着胳膊,拖了回去。 僵尸们慢慢的靠近,小孩的哭泣声让人不忍卒视。 他的母亲跪倒在地,哭泣着求着身边的人,救救她的孩子。 然而,看到的却是躲闪的面容。 毕竟,被包围的时候,他们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几了。 凭着一口血勇之气冲了出来,体力消耗殆尽,再也无力再战,只想快一点离开。 孩子的母亲,绝望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僵尸逐渐靠近,消失在视野之中。 就在此刻,急促的马蹄声如同战鼓在耳边响起。 鬼哭骑着战马,直插成堆的僵尸。 轰! 几个僵尸被撞飞了出去,鬼哭连连挥刀,一片肢体横飞中,硬是杀了进去。 然后,一个利索的弯腰,一般就抄起了被吓得腿软的小孩,又调转马头,劈波斩浪一般重新杀了出来。 母子重逢,爆发出刺耳的哭嚎。 母亲带着孩子,跪倒在鬼哭面前,连连磕头。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鬼哭有些不自在,他并不擅长应对这样的情形。 扭过头看了一眼缓缓靠近的僵尸,又看了看天气,鬼哭道:“好了,快走吧,快天黑了。” 众人一听,心头一惊,连忙互相搀扶拉扯,蹒跚着跟着鬼哭朝远处走去。 夜晚,林中的枯枝黄叶被众人收集起来,在一片平地之中,一处小溪边,几堆篝火升起。 因为白天的事情让人们产生了心理阴影,所以他们尽量距离小溪远了一些。 鬼哭独自一人进入了林中深处,当他回来时,马背上多了一只死去的野狼。 野狼被分成十多块,加入了几口大锅,混合着众人收集起来的草根野菜之中,加入了溪中舀起的清水,咕噜噜的煮成了汤。 老人用颤巍巍的手,拿起了珍贵的盐巴,一口锅中放上了一点,完成了肉汤熬成。 汤带苦味,略有肉香,算不上有多好喝,对于近百人来说,也算不上有多少。 一众难民却喝得津津有味,干枯苍白的脸上,多了几抹红晕,麻木的眼眸中多了几丝希望,不由得看向了小溪中那个正在照顾战马的人影。 他们并不认识鬼哭身上的衣甲,但却看得出鬼哭是个“大官”,很可能是个将军。 对于他们来说,鬼哭很奇怪。 鬼哭没有他们印象中那种大官的嚣张跋扈,贪生怕死,也没有印象中的将军那样凶神恶煞,视人命为草芥。 反倒有点像戏文中的那样,是个大好官。 “大人,吃点吧!”一个老人颤颤巍巍的端着一碗汤,送到了鬼哭面前。 “多谢老丈。”鬼哭接过了碗,一口闷干,然后还给了老人,继续从溪中舀起水,为战马洗刷身体。 马儿似乎很喜欢这种活动,老老实实的站着,不过不断的抖动鬃毛,将水珠甩了鬼哭一脸。 也亏得鬼哭脱去了衣甲,光着精悍的上身,不然,怎么将衣服弄干都是个大问题。 给马儿洗了个澡,又给自己洗了个澡后,鬼哭牵着马,到了几个篝火组成的圈中,找到了这次人群中威望颇高的老人,张老汉。 第八章 问道入海 刚才,也是他给鬼哭送来肉汤。 “今日之事,多谢大人,否则,万事休矣!”张老汉叹息。 原本有百多人,结果就是白天一事,只剩下了近百人,一成多的人,没能冲出来。 “此事休提。”鬼哭摆了摆手,然后询问:“我想问老丈,您是否知道入海怎么走。” “是入海县?”张老汉询问。 “正是。”鬼哭心道:原来是个县。 “这个老汉倒是知道。”张老汉也不推脱,直接就说了出来:“从这里一路往南,然后沿江而下,遇到一个县城,就是入海,说起来,我们也正要去呢?” 听到张老汉的话,鬼哭有些奇怪:“你们去入海作甚?” “渡江,渡江之后,就安全啦!” 鬼哭表情严肃了起来:“是谁告诉你们的?” “县令大人。”张老汉道。 鬼哭破口大骂:“胡扯!” 张老汉被吓了一大跳,颤颤巍巍的道:“大人何出此言,老汉做错了么?” 看到把张老汉吓到了,周围的人也露出了畏惧的表情,鬼哭搓了搓脸颊:“莫怕,我不是在说你们,而是在骂那个县令。” “县令大人怎么了?” “县令这个黑心眼的在害你等。”鬼哭深吸了一口气道:“战争一路从北打到南,现在,入海附近已经成了一片大战场,战场之中,你们过去,能有什么好。他让你们渡江,那是在让你们找死。” 张老汉听闻此言,顿时如遭雷击,周围的难民也是一片哗然。 那个县令算不上好,但也是一带父母官。 并且他长得肥肥胖胖,时常笑眯眯的,看起来和蔼可亲。 而鬼哭,面容冷峻,双目狭长微微上翘,仿佛一只毒蛇,一看不就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他们更愿意相信鬼哭的话,只是因为鬼哭的行动,没了鬼哭,他们恐怕就葬身于死水河中了。 也正是因此,他们无比慌乱。 “为何如此,为何如此啊!”一想到自己这等人为避兵祸,背井离乡,一路到此,遭受如此苦难,到头来却是个骗局,张老汉不由得心酸,同时也手足无措,泪流满面的询问鬼哭:“大人,我等该何办?” “北上。”鬼哭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越往北就越安全,对了,你们是哪里人?” “烟雨县人。”张老汉抹了抹泪,开口道。 “烟雨县。”对于这个地方,鬼哭倒是有点印象,因为他们路过过烟雨县。 “这样,你们回家。”鬼哭在地上画了一个图,让人们围过来,对他们指点:“但不能原路返回,而是要绕一个圈,在这里,风火原千万不能去,这里是战场,如今鬼魅横行,要去这里……” 一番指点后,鬼哭又道:“如今战争快结束了,如果遇到大周的军队,莫要害怕,可以上前寻求帮助,他们就算不会帮你们,也不会驱赶你们,如果运气好,说不定会遇到顺路的。” 大宋国君是个什么德行,鬼哭再清楚不过了。 他善于逃跑,大周的人是抓不住他的,一旦等到他过江,一切都将成为定局,一路打来,大周也到了极限了,而且他们大多是北方人,南方水军强盛,大周是过不了江的,而且,他们还要防御西方的大秦,因此必定结束战争,休养生息。 在这个时候,人口就尤为重要。 那个黑心眼的县令之所以指使这帮难民往南走,为的就是给大周添堵。 为了所谓的大局,让这些百姓横穿战场,心黑到了极点。 “大人不与我们同行?”张老汉有些焦急的问。 “我是蜀人。”鬼哭摇头解释。 大宋的军队,水军大多来源于大江两岸,而陆军精锐,大多来源于巴蜀。 也正是一群来自于巴蜀的精锐步兵,面对成功渡过黄河的大周骑兵,大宋才坚持到了现在,并且让大周骑兵受创不轻。 鬼哭是蜀人,自然而然,就是大宋军人。 因此,他不可能北上。 张老汉无言,他不可能让鬼哭北上送死。 “我的亲人,跟军队在一起。” 这一下,进一步堵死了张老汉的话。 “敢问大人,您的姓名?”最终,张老汉问出了这么一句。 “鬼哭。”鬼哭道。 这明显是一个化名,张老汉没再问了,只是暗自决定,为鬼哭修建长生祠。 这一夜,没能进行修行,不过鬼哭心情愉悦。 这功德,涨得有点快。 第二日,黎明,天正黑。 鬼哭往篝火里添了几把柴,留下了装着牛肉的包裹,牵着马,悄然离开。 …… 入海县城外,铁蹄纵横,营帐密布。 大周将士,白衣黑甲,星罗棋布,锦旗林立,迎风招展,烟尘腾起,一声声山呼海啸般的呼喝声中,箭矢如雨,一块块巨石被投石机抛起,砸入了县城之中。 入海县城内,一片混乱。 人们哭喊着,朝城南涌去,大船小船,冲破箭雨的封锁,渡江而去。 城墙之上,赤衣黑甲的将士面露疯狂,依靠着墙垛,躲避头顶的巨石与箭矢,准备着最后一搏。 就在城楼之中,一抹明黄色的人影时隐时现。 不知为何,大宋国君一改往日的狼狈逃窜,鼓起勇气,留了下来,决心奋力一搏。 加之重金悬赏,这才使得士气高涨,将士们有了一拼的勇气。 入海县虽然只是一个县城,但由于依靠大江,土地肥沃,交通便捷,十分富饶,因此,城墙高大坚固,一时间还能支撑。 因此,单靠投石机,一时间是不可能摧毁城墙的。 而偏偏,留给大周的时间并不多。 作为背靠大江,有5000户的大县,入海县大多数人家都是靠江吃饭,因此船只众多,运力十足,加之调集了周围所有的船只。 只要给他们一段时间,来回几趟,就能将挤在县城里的近十万人全部运光。 所以,别无二法,强攻。 勇猛的大周将士在重赏之下,疯狂的冲过了护城河,架起云梯,举着盾牌,就往上面爬去。 然后,或者金汁从头浇下,或者头大的石头被扔了下来,又或者叉子叉起云梯,用力推出。 伴随着一声声惨叫,不断有人从云梯上面落下。 也有的,干脆连人带梯一同被叉了下去。 喊杀震天,战鼓雷鸣。 一名大周悍将叼着尖刀,举着盾牌拍开滚石,两三下爬上了城墙,一跃而起,连人带盾撞进了人堆,刀光闪过,肢体横飞,他怒吼的杀散了面前的杂兵,在城头占据了一席之地。 但是很快,一群精锐将士就涌了上来,当头的一个手持陌刀,只是一刀,就劈碎了大周悍将的盾牌。 尖刀对陌刀,短兵对长兵,人少对人多,即便大周悍将怒吼连连,奋勇厮杀,但依旧抵挡不住,陷入了颓势,不甘心的退下了城墙。 第九章 无裤道人 城墙之上,陷于胶着。 大周大军之中,身材魁梧的大周国君马去病带着麾下一众大将来到阵前,于土坡之上眺望战场。 看了一会儿,起了兴趣,他问身边之人:“你说,赵飞燕为何如此反常?” 赵飞燕,并不是指某个美女,而是他对大宋国君的称呼。 当然,大宋国军肯定不叫赵飞燕,名为文德,只是因为,这货实在是太能跑了。 一路从北跑到南,每次眼看都能捉到他的,他却偏偏能够神乎其神的逃出生天。 洛阳城如此,商丘如此,寿春城外还是如此。 可却偏偏,到了这入海县,却一反常态,没有第一时间逃跑,反而坐镇于城楼中,安定军心,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打算。 大周国君马去病身边的是御林军统领,同时也是皇亲国戚,算起来,算是大周国君的表哥了。 他姓马名飞字仲羽,他长得人高马大,体型壮硕,再加上宽鼻阔口国字脸,时常挂着一幅憨厚的笑容,看起来憨态可掬,似乎一个十足的傻大个。 然而实际上,他可不傻,也不粗枝大叶,相反十分细心。 正是因此,他才成了御林军统领,时刻呆在大周国君马去病身边,护卫左右。 听到国君马去病的问题,马仲羽微微一愣,露出一个大大咧咧的憨笑:“陛下,俺也不清楚,俺猜,可能是他脑抽了吧!” “脑抽了?”马去病不由得被这憨货逗乐了,洒然一笑:“或许吧,不过,孤总有一种感觉,这一次,恐怕赵飞燕也能跑掉。” “怎么可能。”马仲羽看向城南,尽管距离这里很远,人就跟蚂蚁大小似的,可是船只还能看得清楚。 他分明看见,在箭雨的压制下,几十艘船被射翻之后,已经没了船只胆敢靠近,也没有船只再次冲出了。 于是,马仲羽连连摇头:“陛下错了,四面被围,赵飞燕即使真的长出了翅膀,也跑不掉的。” 马去病微微一笑:“不如,我们打个赌怎样?” “好啊,如果我赢了,我要陛下的绝尘。” 绝尘,马去病的坐骑之一。 身为武将,马仲羽自然爱马,尤其是爱好马。 而绝尘,曾经可是野马之王。 因此,他早就对绝尘垂涎欲滴了。 “你这憨货,原来对孤的绝尘图谋不轨,好吧,就依你,如果赵飞燕被抓住了,绝尘就归你了。不过,如果赵飞燕跑掉了呢?” “这个……陛下想要什么?” “你把史记抄十遍吧!” “不会吧!陛下,不要这么狠啊!”马仲羽心头一惊,连忙高呼。 “就这么定了。”马去病淡淡的说:“还愣着干什么,赵飞燕可不会自己把自己绑着送过来。” 马仲羽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提着刀就是一抱拳:“陛下稍等,我这就去把赵飞燕抓来。” 然而,还没等马仲羽前往,一人就闯了过来,高呼着:“陛下,密探来报,宋国君已至姑苏。” 顿时,一君一臣呆立当场。 片刻,马去病仰天大笑:“赵飞燕啊赵飞燕,孤终究小看了你。” 而一旁,马仲羽搓着牙花子,满脸沮丧。 抄史记,十遍,整整十遍啊!!! 没过多久,入海县被拿下了。 宋国君在姑苏的消息传了出来,军中人心就有些不稳了。 跟着国君一路逃到这里,他们自然知道自家的皇帝是个什么德行,因此心中怀疑。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原来,一直待在城楼中的那个是个冒牌货。 这下,捶实了。 顿时,苦苦支撑的军队崩溃了。 然后,大周军队很顺利的就拿下了这座县城。 大江对岸,一名穿着满是补丁的青衫书生跟随着人群一路往南。 他心中彷徨不安,紧拽的手中之书。 作为一个只会读书的书生,自从姐姐去世以后,在宫中任职的姐夫就成了他的依靠。 后来,战争爆发。 姐夫上了战场,而他因为姐夫的缘故,跟随的军队乘着马车,一路从北跑到南。 然后,噩耗传来,姐夫战死。 接着,他的马车就没了,每日的供应也愈加减少。到了入海县,更是陷入了无人管理的境地。好在,他偷偷的藏了一些钱,勉强没被饿死。 后来,作为读书之人,他率先上了船,顶着箭雨逃到了大江南岸。而现在,他孤零零的一人,举目无亲,只得跟随着人流,卖得沉重的步伐,向南走去。 他心中很是害怕,肚子的饥饿,身体的疲惫,更是让他惊恐万分。 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天色,渐渐昏暗。 书生跟随着人群停了下来,拾起树林中的枯枝,堆在了一起。 一团团篝火被点燃,他挤在人堆中,看着晃动的火苗,怔怔发神。 而就在此时,鬼哭终于潜入了入海县。 铃铛声响起,心头一阵悸动,冥冥之中,他感应到了,与他有着执念的那人在这里呆过一段时间。 他闯入了一间无人的房间,褪去了一身醒目的大宋制式铠甲,找到了一身灰色粗布衣服换上,然后趁着县城中的混乱,到处游荡,寻找着那人的踪迹。 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士兵与趁乱而起的匪徒。 最终,鬼哭来到了城南港口。看着滔滔大江,陷入了沉思。 渡江去了吗? 希望,你不要死啊! 就在此时,铃铛响起。 “咦,僵尸?” 身后,破空声响起。 鬼哭左手握着长刀,右手摸向腰间。 拔刀,闪身,回头。 短刀出鞘! “叮”的一声,刀剑相交,一声清脆交响,火花在刀口迸溅。 拿剑的,是一位道人。 道人一头长发有着几缕花白,胡乱的挽了一个发髻,看起来颇为杂乱。 他脸上也是乱须横生,不过双眸甚为明亮,也没有一丝皱纹,让人分不清他的年岁。 他穿了一身道袍,上面打满补丁,衣袖衣襟遍布油渍,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鸡肉香味,腰间别了个葫芦,一只手抓着剑,一只手拿着拂尘,脚下不穿鞋,也不穿裤子,只要一动,衣摆掀起,毛茸茸的腿毛就随风乱舞,看起来不甚雅观。 道人后退一步,这一步极其诡异,这个道人身体像是被拉长了一样,就撤出三步,又瞬间恢复原样,避开了鬼哭扬起的短刀。 短刀回鞘,鬼哭趁机拔出长刀,将刀鞘甩到一边。 “你是何人?”鬼哭看着那道人,双手握住了刀柄,摆好了架势。 道人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鬼哭:“有神智,又是僵尸,又有人性,半活半死,半人半尸,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难道……是个人妖?” 鬼哭皱起眉头,狭长的双眸下,黑如墨的眼珠中泛着幽光,他嘿嘿冷笑道:“你知道吗?曾经我有个朋友,他也像你这样,如今坟头草已经比我的刀还长了。” 第十章 笑容诡异 “生气了?” 道人是笑非笑,又是一步跨出,瞬间到了鬼哭面前。 鬼哭脚下一滑,他的身体飘了起来,仿佛有一根绳子拉扯着他的身躯将他向后拉去,堪堪的避开一剑,跟着一刀劈下。 这一刀,极快。 然而,没中。 道人又用他那莫测的步伐撤出三步,不过这一次,他的袖口被砍掉一截,在空中缓缓飘落。 道人的额头,汗珠滚落。 口中连呼:“好险!好险!” 然后,看向了鬼哭:“飞仙步,蜀山派?” 鬼哭冷笑点头:“外门弟子,但是,离转正不远了。” 说罢,身体一沉,脚下一蹬,箭步向前,举刀便刺。 道人身形一晃,手中拂尘甩出,万千白丝绽放。 刀光一顿,白丝炸开。 道人狼狈不堪的出现在三步开外,胸前的衣服多了个小洞。 “哈哈哈哈……蜀山的兄弟,贫道清净道人,青云冠的,现在大周天师府挂职,刚才是个误会,是个误会,哈哈哈哈哈哈……”清净道人抓了抓他满是油光的头,尴尬的笑了起来。 蜀山派,可是个超级大派,号称人族三大圣地。 蜀山派的外门弟子,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只是因为,只要在巴蜀,习武之人有一半都算是外门弟子,学习着蜀山外传的武学。 而鬼哭,自幼的家传武学,就是来自于蜀山。 因此,蜀山外门弟子这个身份,在巴蜀早已烂大街了。但是,只要你有这个身份,倘若有一天,得道后,就有机会加入内门,成为内门弟子。 (得道:指的是[人]成了妖,但是还有人性,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没有性格大变,如果非人,那就另算了) 这,可得罪不得。 毕竟,他那青云观,在蜀山这个庞然大物面前,不值一提。 虽然自己还在大周天师府挂职,算得上一个坚强的后盾。 可是,大周天师府中,也同样有蜀山弟子任职,而且他们很多,地位可都比自己高。 一边干笑着,清净道人一边收起了长剑,将其背在背后,然后,行了一个道揖,连声道歉。 鬼哭哼了一声,也同样行了一个道揖:“蜀山鬼哭。” 然后,捡起地上的刀鞘,将长刀收了进去。 见鬼哭收刀,清净道人松了一口气:“鬼哭道友,嘿嘿嘿嘿,我有一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问吧?” “你为何用刀啊?” 蜀山派虽然不是蜀山剑派,但用剑是主流,用刀的,倒是很罕见,用这种双手长刀的,更是罕见。 鬼哭摇了摇头:“记不大清楚了。” 他是说的实话,杨安自幼练的就是剑,而且在当地一带,还以剑术高超示人,但是不知为何,改为用刀了。 改用剑为用刀的那一段时间,记忆太过混乱,让鬼哭也弄不清楚。 见鬼哭不愿意说,清净道人也没有追问的意思。 毕竟,也没谁规定,蜀山外门弟子就一定要用剑,只是更流行罢了,他问出了另一个问题:“鬼哭道友在找人?” “是的。” “是谁?或许贫道能帮忙。” “不清楚。”鬼哭道:“我失去了很多记忆,我只知道要找到他。” 作为过来人,清净道人倒是知道一些:“执念?” “是的。” “或许贫道可以帮忙,不过嘛……” 不能白帮,哪怕鬼哭现在是蜀山内门弟子,也不能白帮,这是规矩。 “他已经离开入海县了。”鬼哭说道。 “无妨。”清净道人自信的说:“贫道善占卜。” 他和鬼哭这个野路子不同,他没有鬼哭这样的运气,他得道(成妖)靠的是扎实的底子,靠的是青云观的传承。 作为一个道观,占卜这是基础的,而用占卜来找人,虽然无法指出具体位置,但大概的范围他还是能确定的。 而在那个范围内,那个人作为鬼哭的执念,想必已经在鬼哭的感应范围之内了。 鬼哭问:“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清净道人微微一笑:“正是道友所擅长的,如今战乱,妖魔趁机而起,贫道想让道友帮助贫道肃清城内那些不守规矩的妖怪,作为报答,贫道能为道友占卜一次。” 鬼哭不吭声,片刻,清净道人又道:“如果他在河对面,我还帮你渡河如何。” 作为一个合格的得道的道士,作为青云观的观主,清净道人擅长的是占卜、医术,会一些法术,但是大多充当辅助之用,多用于逃跑,也会一些剑术,可是并不精通,因此并不擅长战斗。 从刚刚短短的交手看来,就可以得出结论,即便他对妖气的应用远远的超过了鬼哭,却也打不过鬼哭。 有了鬼哭这个帮手,他将会轻松很多。 鬼哭看着清净道人盈盈的笑脸,总有一拳怼上去的冲动。 “好,我答应了,不过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 清净道人有些皱眉:“什么事。” “别笑。” “为何?”清净道人笑着问。 鬼哭用力的握了握拳,忍住冲动:“因为我怕我会忍不住打你。” 清净道人大惊失色:“你怎么能这么暴力。” “就是这样,保持住,别笑。” 清净道人:“……” 事实上,鬼哭也是在大哥笑二哥,他本人的面相也算不得多好,别人一看,就觉得此人面色不善。 好吧,开始正事。 城中一片混乱,兵匪横行。想要从中找出妖怪,可不容易。 不过清静道人方式就很简单了,他一挽袖子,手指一掐:“且容贫道掐指一算。” 双眸璀璨,衣抉飘飘。 如果不是迎风乱舞的腿毛,还很有几分得道高人的架势。 片刻过后,他就带着鬼哭快步前行,离开了港口。 一边走,他还一边嘟囔:“李城隍那个倔驴,就是不肯降周,结果被封了,闹的贫道被拉了壮丁。” 他嘟囔的走了一路,又是抱怨这个县城的李城隍跟倔驴似的,一边又抱怨大周天师府不讲道理,硬是把他收编了,派他来做苦力。 这样抱怨了一路,他忽然猛的停了下来:“到了。” 前方,一处房门被破开。 一群人在那里双目通红的打的头破血流,几个人浑身是血的摆在地上,被人践踏,看起来似乎已经没有了生气。 “住手!”清静道人举起令牌冲了过去,一声大喝:“天师府办事,闲杂人等走开。” 第十一章 一条黄狗 这一声暴喝,他用上了真气(妖气),顿时,这群人如遭当头棒喝,神志一清,惊恐的看着四周的情况,顿时大叫着一哄而散。 “叮铃铃铃铃……” 鬼哭扛着刀跟在清静道人的身后,当他靠近这个被破开的房门时,铃铛声忽然响起。 “别让他跑了!”清净道人忽然大喝,脚下一跺。身体飘然而至,半空中,他取出一把铜钱,一口气顺着窗户打了进去。 “噼噼啪啪”一阵乱响,窗户破碎,细碎的木屑和破碎的窗户纸飞的到处都是。 鬼哭快步闯进了屋子,一抬头,一只大黄狗惊叫着从楼上楼梯口窜了下来。 然后,和鬼哭四目相对。 大黄狗浑身毛发炸起,呲牙裂嘴一声咆哮:“汪!!!” “抓住那只狗妖,别杀他!”外面,清静道人的声音响起。 鬼哭一裂嘴,冲了上去。 大黄狗跳下楼梯,扭头就跑进了厨房。 鬼哭低头俯身,直接用肩头撞破了墙壁。 接着,长刀出鞘。 一道白色的刀光划过,准备从后门逃跑的大黄狗连忙刹住脚步,差点撞上了刀光,不过即便如此,头顶也秃了一片,大片黄毛飘舞。 顿时,这只大黄狗就被吓尿了,四肢一软,趴在了地上。 噔噔蹬蹬!!!!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跟着清净道人闯了进来,看到大黄狗,就曲起手指敲在了它的脑门上:“你这个孽畜,清不清楚现在什么情况,都跟你说过了不止一次,不能杀人!不能杀人!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指望着你犯错,好扒了你的皮,炖一锅狗肉!!!” 大黄狗低头呜咽,用力的摇着尾巴,一幅可怜巴巴的样子。 “这次不能容忍你了。”清净道人二话不说,一把抓住它的后颈,将它提溜了起来:“你必须得跟我去道观。” 大黄狗惨叫起来,奋力的挣扎,不肯跟着清净道人离开。 第一,他舍不得离开这个家,万一主人回家找不到他了怎么办?万一,那些家伙趁着没它看守,将这个家里的东西抢光了怎么办? 第二,他喜欢城中的繁华,喜欢这里的人气,吸收这里的人气,有助于他智慧的开发,而青云冠,可在城外。 第三,也是更重要的,一旦他跟着清净道人去了道观,这家伙一定会逼着它读经书的。 他就是一条狗而已,读什么道经,学什么道。 然而,清净道人的手就像是铁钳一样,提溜着大黄狗的后颈,让大黄狗根本挣脱不得。 出了门,清净道人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躺在地上的人,然后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还有一口气。” 这些家伙,也就是些混子,都是该死的东西。 但是,这些该死的东西他杀得,兵杀得,百姓杀得,就是这只狗妖杀不得。 狗妖的肉,极其鲜美,早就被一些贪吃的东西给盯上了,他们正等着一个理由呢? 不过,虽然还留有一口气,但离死也不远了,一旦死了,还是会算在大黄狗的头上。 虽然,他有能力去救这几个家伙,可是,需要消很大的力气,并且,也有一定几率救不活。 “鬼哭道友,能帮贫道杀了他们吗?” “好!”鬼哭看了躺在地上的那几人一眼,杀了这几人并不增添罪恶,于是就答应了。 上前,结束了他们的痛苦。 入海县是一个大县,但终究也只是一个县城而已,对于那些大妖的吸引力不怎么高,而且正在打仗,是围城之战,妖怪很难混进来,因此,那些趁乱而起的,绝大多数都是一些小妖。 只是忙碌大半天之后,县城中的那些过线的妖怪就已经肃清了。 太阳西斜,城中成群结队的士兵来来往往,四处巡逻。 那些趁乱抢劫的匪徒们,逃了逃,被抓的被抓,被杀的被杀,躲起来的也躲起来了,居民们都躲在房屋里,县城中陷入了一片安宁。 清净道人带着鬼哭和那条大黄狗凭借着令牌,一路走出了城门。 在城外,鬼哭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却没想到成功的找回了自己的马。 他在马的身上沾染了自己的血迹,这样,那些小妖,就不敢招惹这匹马了。 不过,他没拴缰绳,本以为这匹马会自己走掉的,却没想到,这匹马根本没走远,正在路边吃着草,只是一声呼喝,就自己过来了。 然后,两人一狗一马就到了青云观。 青云观听这名字,似乎很高大上的样子。 其实,实际上也就是在密林深处的一个残破的道观。 而且,道观很小,主体就是一个瓦房,里面中间面对正门摆了一个大鼎,上面香火寥寥可数,最里面就是一个泥塑的神像,看起来很丑,有些抽象,据说是太上道君。 除此之外,也就是一块石板铺成的平地作为的庭院,一口古井,以及几个茅草屋,几亩薄田。 当清净道人带着鬼哭沿着小路来到道观之时,太阳已经落山,星辰铺满大地。 此刻,道观之中,还亮着烛火。 一个长相可爱的小道士提着灯笼走了出来,看到清静道人之后连忙迎了上来:“师父,你回来了。” 接着又看向被清净道人皮的大黄狗,高兴的叫道:“阿黄,你来了。” 大黄狗“汪”了一声。 清净道人笑呵呵的向鬼哭介绍:“这是我的徒儿,白云子。” 因为是晚上,面容看的不大清楚,因此这个笑容并不讨厌。 接着,清净道人又向小道士介绍:“这是鬼哭道友。” “见过鬼哭师叔。” 小道士就向鬼哭行了一礼,鬼哭连忙抱拳还礼。 整个青云观,也就这师徒二人。 几人进了一间茅草屋,借着灯光,小道士看到了清净道人毛茸茸的腿,不由得又是愤怒又是无奈的对清净道人喊道:“师父,你又不穿裤子!” 清净道人尴尬的哈哈大笑:“忘了,忘了嘛!” 晚饭,是豆腐和米饭。 不过因为只是准备了两个人的,所以不够。 小道士又连忙钻进厨房,加了两个菜,又弄了一笼米饭。 菜清淡了点,但是味道还算不错。 第十二章 往事已逝 有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安身之处,稻草屋里,鬼哭推开窗户,盘坐在床上,任由星光洒满身躯,开始了观想。 一切,扭曲了起来。 黑雾,不知何时开始蔓延。 厉鬼嚎叫声,在黑雾之中响起。 鬼影绰绰,将他包围,无数尖利的爪呀,笼罩过来,拖拽着他,撕扯着他,将他往下拽去。 身下,不知何时已变成沼泽。 一路往下,往下。 就在鬼哭将要沉沦之际,一声雄鸡报晓让他的振聋发聩,瞬间清醒。 这时,只见一道破晓之光从东方而来,劈开了浓浓的黑雾,劈开了身下的沼泽,击碎了万千恶鬼。 鬼哭睁开了眼,不知何时,已经天亮了。 起身,穿衣穿鞋。 他走出了门,耳中鼾声传来,清净道人还呆在屋中睡觉,不过这声音还真是够大的。 院边,鬼哭的马已经不见了踪影。 鬼哭心头一紧,快步走到了院边,然后,松了一口气。 在一堆呱呱的叫声中,小道士带着大黄狗,赶着鸭子,将他们赶过田坎,赶到了溪中。 在溪边,他的马正在那里,吃着沾着露水的草。 直到小道士煮好了早饭,并且在他的催促下,清净道人才慢吞吞的起了床,并且在小道士一遍遍的嘱咐下,不情不愿的穿上了裤子。 早饭过后,清净道人沐浴更衣,终于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头发和胡须也梳理得整整齐齐,看起来顺眼了许多。 然后,他拜了太上道君,上了香,拿出了一个木箱,打开了锁,小心翼翼的拿出了里面的铜钱和龟壳。 几番占卜之后,他露出了疲态,告诉鬼哭,他的执念之人,还没死,正在前往杭州城的路上,但现在的状态也算不上多好。 …… 秋雨细如丝,连绵不绝,水汽蒸腾,使得大江之上云雾环绕,仿佛仙境。 鬼哭牵着马,扛着刀,穿着从清净道人那边拿来的蓑衣斗笠,来到了江岸。 本来清净道人是打算和鬼哭一起来的,不过,一场卜算,耗尽了他的精力,使得他无法陪伴。 至于小道士,则是要照顾清净道人,也无法前来。 不过,好在清净道人已经处理了关于渡河的事宜。 鬼哭拿出临走前清净道人给他的酒葫芦,打开塞子,滴上一滴滴到了大江中,驻留片刻,忽有声音传入耳中:“小娃娃,可是鬼哭?” 瘦骨嶙峋的战马嘶鸣,奋力的拉扯着缰绳,不安的来回踱着步子。 鬼哭朗声道:“正是在下,可是龟丞相。” “龟丞相可当不得,只是服侍了江龙王许久,当不得这个称呼,叫老夫老龟即可。” 话音刚落,一道玄黑出现在朦胧的江面。 它就仿佛一块比较平整的巨石,上面有着刀砍斧劈般的裂纹,加上些许青苔,看起来历史悠久。 忽然,一个蛇一样的头从巨石下面探出,和巨石的颜色一般无二。 他慢慢的靠近了江岸,缓缓的爬了上来,露出那柱子般的四条腿。 原来,这是一头宽达两丈的巨龟,这就是老龟。 鬼哭走上前去,将酒葫芦递上。 “清静小娃娃为什么没来?” “他为我占卜了一次。” “这娃子,明明那么好的天赋,却偏偏不用功,占卜一次就要躺几天。”老龟恨铁不成钢的说了几句,又关心的问道:“他没事吧?” 这老龟,给鬼哭的感觉倒不像是一只乌龟,反而像是一个慈祥的老人。 他微微一笑,安慰道:“无事,只是精力消耗太多,睡一觉,多吃点好的,就能补回来。” “那就好。”老龟张开大口,一口将酒葫芦含在嘴中。 然后,他转过了身,巨大的尾巴垂了下来,扭过头,面目慈祥对鬼哭说道:“上来吧。” 鬼哭扯着马,走到了老龟的背上。 刚一上背,马儿就瘫软了下来。 “走喽。”老龟轻轻一声呼喝,缓缓的下了水,朝着江对面游去。 “此次,多谢老丈。”鬼哭本身就是一个很有礼貌的人,即便是地狱伴随着不知多少年的咒骂,也依旧没能改变他。 “不用谢,毕竟你是清静小娃娃的朋友。” 或许是年纪大了,又或许是长时间没人交流,老龟絮絮叨叨的,一刻也没停下。 他为鬼哭讲述着江龙王如何令他头疼,讲述着他的救命恩人,也就是青云冠的祖师。 那时候,中原还未三国分立,一个名为大唐的帝国霸占着整个中原。 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青葱少年(龟壳是青色的),才刚刚300来岁,刚刚觉醒神志,成为妖类。 那时候,江龙王还是一条青鱼,被一个来自道教圣地东昆仑的少年带下了山,来到大江之畔,少年发誓欲要除掉江中恶龙,为他父母亲人报仇。 然后,他遇到了一个被恶龙追杀才300岁的少年龟。 少年救下了少年龟,两人成好友。 历经艰险,十年之后,少年除掉了恶龙,青鱼跃过龙门,长出了角,化为了龙。 少年重伤,根基受损,寿命也跟着受到了损伤。 他留在了大江之畔,收留了一个孤儿,修起了一座道观,名为青鱼冠,照顾着少年龟,以及刚刚化为龙的青鱼,培养着那个孤儿。 30年后,当初那个少年终于因为旧伤爆发,没能撑过去。 以他的功德,本可以成为城隍的。 可惜,他毫无此志,干脆使用功德令自己得以安息。 成龙的青鱼不愿归海,神志追着主人而去,成为了一头性格温顺的妖兽,后来因为长期护卫这一段大江,受人膜拜,成为了江龙王。 而那个青鱼观,也一代一代传了下来,随着大唐的分崩离析,战乱之中,牌匾破损,在当时青鱼观的继承人年仅十岁,在老龟的照料下得以长大。 成年之后,重新立起牌匾,却因为听岔了,青鱼观变成了青云冠。 就这样,又一代接着一代传到了至今。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南岸。 鬼哭牵着浑身发软的马儿走上了岸,走了许久,马儿才渐渐恢复了正常。 …… 第十三章 黑店食人 四周一片昏暗,晃动的烛光下,是布满血迹的案台。 被大卸八块的尸体在伙计麻利的手脚下,被装入篮子里,朝着另一边搬了过去。 砰! 又是一个人被摆到了案台上,两个穿着粗布衣服的伙计麻利的将他衣服扒去,摁住他的手脚,用铁环将它固定在了巨大的案台上。 一个浑身是膘的壮硕汉子走了过来,烛光下,他黝黑的皮肤发着亮光。 在掌心啐了一口唾沫,他一把拽起了卡在案台上的剁肉刀,高高的举起。 被扒光了衣服,固定在案台上的那人无力的挣扎起来。 壮硕汉子双目闪着红光,巨大的屠刀毫不犹豫的落了下去。 咚! 血液喷的老高,斗大的头颅从案台上滚落下来,刚好落在了下面的篮子里。 壮硕汉子毫不停歇,一口气举起屠刀连跺下去。 咚咚咚咚……!!!! 屠刀和案台碰撞,发出一连串的巨响。 地面震动,头顶天花板的木板缝隙中,尘土刷刷的往下掉。 角落里,笼子中的青衫书生躺在里面,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浑身发抖。 他还记得,那一日,一场连绵的细雨从天而降。 他和一群难民为了避雨,慌乱之中,走进了树林。 走着走着,起了大雾。 然后,莫名其妙的,就和五个难民到了一家客栈门口。 这家客栈来得突兀,就摆在大路边,而周围方圆十里,除了这家客栈就没别的建筑了。 浑身补丁的青衫书生和五个难民不疑有他,又或者顾不得其他了,只是向客栈的老板祈求避个雨,讨碗水喝。 老板一身是膘,膀大腰圆,皮肤黝黑,看起来凶神恶煞。 青衫书生一看就觉得他不是个好人,不过一想起姐夫那面貌,虽然他不大喜欢姐夫,却又不得不承认姐夫是个好人,所以觉得不能以貌取人。 看起来凶神恶煞的老板却出乎意料的和善,不但让一群难民进客栈避雨,还送上了汤水以及剩饭供他们填饱肚子。 青衫书生和难民们感恩戴德,由于腹中饥饿,也顾不得其他,狼吞虎咽起来。 吃着吃着,青衫书生顿时感觉浑身无力,眼皮直往下垂。 然后,在那个老板笑脸盈盈之中,倒在了桌上,汤水泼出,滴答滴答的滴落在地。 当青衫书生再次醒来,他已经被困在了一个笼子中。 接着,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长得凶神恶煞,却偏偏习惯性的带着一脸和善笑容的老板举起屠刀,将那个摆在案上,和自己一起逃难的难民肢解。 顿时,心脏砰砰直跳,青衫书生眼前一阵发黑。 这店,是黑店! 不仅是黑店,他们还吃人! 就这样的恐惧中,青衫书生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肢解了两个人。 然后,那个强壮的伙计朝自己这边走来。 青衫书生浑身发冷,他不住的颤抖着,想要挣扎,却浑身无力,勉强像条蠕虫一样动弹了两下。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伙计打开了笼子,那只大手朝着自己抓来。 “好了。”老板开口说道:“够了,吃完了再杀。” “好咧!”伙计笑着关上了笼子,重新锁上。 两个伙计抬着一箩筐的肉出了门,老板吹灭了蜡烛,关上了门,这间屋子,又重新陷入了黑暗。 在“嘎吱嘎吱”的声音中,老板踩着楼梯到了上面。 逃过一劫的青衫书生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躺在冰冷潮湿的地面,只感觉一阵发冷。 他卷曲着身体,在这黑暗中,无声的流泪。 他小时候,有父母照顾。 父母去世,有姐姐照顾。 姐姐离开了,又有姐夫照顾。 他敬重父母,敬重姐姐,却不大看得起姐夫。 首先是姐夫的面相不佳,一看就面相不善,像个坏人。 其次,他是中原人,生活在大宋首都洛阳,而姐夫是巴蜀人,是他们口中的南蛮子。 最后,他是个读书人,而姐夫只是个武夫,读书人天生就瞧不起武夫。 文官可以指着皇上的鼻子骂,可以喷皇上一脸唾沫星子。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更何况文官。 只要不叛国,再大的罪,最多也是官职被罢免而已。 而武官呢? 在文官面前天生就低了两级,一旦离开军营,又要小心翼翼,生怕出了个差错,被言官揪住,犯上牢狱之灾。 因此,他和姐夫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互相敬重。 他没能力挣钱,得靠他姐夫的俸禄养活。 他觉得,有朝一日,自己榜上有名,报答了姐夫就是。 然而,突然的一场战争,打破了数十年的和平。 姐夫,他口中这个武夫,战死之后,生活一落千丈,他这才发觉,相比起武夫,自己这个书生是何等的无用。 而现在,他更是想念姐夫。 如果姐夫在这儿,以姐夫掌中之刀,直接就可以血洗了这家黑店,而他哪里还会被困在笼子中,像只猪猡一样,在担惊受怕中等待着宰杀。 然而,这一切,都已经迟了。 青衫书生呆呆的幻想着,而头顶,穿的凳子的摩擦声、脚步声、以及那些恶魔的欢笑声。 …… 清晨,秋雨还在连绵的下。 路边客栈,一身膘的黑壮老板坐在门槛上,望着被笼罩了一层薄纱的道路,一口一个包子的吃着。 悠扬的铃铛声传入耳中,老板站了起来,对里面吼道:“吃快点,有客人来了。” 伙计几口喝掉了稀粥吃掉了包子,一个收拾碗筷,而另一个走到门边,移开了门板。 至于老板,到了厨房,忙碌起来。 账房慢吞吞的从楼上下来,抓了两个剩下的包子,到了桌子后面,一边吃着,一边打开抽屉,拿出账本。 等到,客栈收拾得差不多时,悠扬的铃铛声越来越响,一个穿着蓑衣、牵着瘦马的人出现在泥泞的道路尽头。 这人和别人不同,他腰间挎着一口刀,手中还拿着一把长刀扛在肩头。 他身后的马和寻常的马也是不同,虽然瘦,但比别的马高大许多,这是一头战马。 此人正是鬼哭,他一路来到了附近,然后遁寻着心中的感觉,沿着道路买到了这里。 客栈前,有一个青石砌成的小院,被雨水冲刷的干净。 上面摆放着两张桌子,用几根竹竿撑起了一个棚子,用来避雨。 鬼哭走到了院前,踢掉了草鞋上的泥,走上了院子。 第十四章 人肉包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顶点小说.booktxt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五章 放下屠刀 外面,秋雨如烟。 屋内,一片沉闷。 一个伙计肩头搭着白布,抱着扫帚,靠着门框,看着外面的景象。 账房一边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一边摇头晃脑的,用毛笔记着什么。 鬼哭吃了鱼,又要了一碗饭,就着青菜填饱了肚子。 当他起身,伙计就迎了上来,要带他去客房。 鬼哭抓起了刀,戴上了斗笠。 噔噔蹬蹬…… 两人四只脚踩着楼梯,楼梯木板吱呀吱呀叫着。 恍然间,一个人应出现在鬼哭脑海中。 鬼哭人停了下来:“小二,我给你打听个事。” 伙计也跟着在前头停了下来,笑眯眯的回答:“客官请说。” “你最近看见一个青袍书生了吗?” 伙计心头一个咯噔:“这鬼世道,最近除了那些逃难的难民,就没别的人了,没看到。” “是吗?” 宽大的斗笠倾斜下来,遮住了鬼哭的面容,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哗啦! 栏杆断裂,伙计同楼梯上摔了下来,砸在地板上,“砰”的一声,地板的缝隙中灰烬喷出。 顿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账房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倚在门口的那个伙计扔下扫帚,从袖子里拽出一把匕首。 厨房中,一身肥膘的老板跳将起来,扯起一把一尺宽的屠刀就冲出门了。 一片开门的声音中,脚步杂乱。 楼上、后院、厨房、前院,一下子涌出十来个人,拿着刀剑斧头,堵住了所有去路。 噔!噔!蹬!蹬! 鬼哭一步步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缓缓的拔出了长刀。 刀把上,铃铛清脆响起。 雪白的刀刃被刀鞘吐出,光晕流转,似云朵一般的花纹,在光晕之中,时隐时现。 刀鞘,被他靠在了楼梯口。 满身肥膘的老板,横在了鬼哭面前。 鬼哭一个八尺大汉,在这个老板面前,却显得小了一号。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这些自称为大侠的臭屌的总是如此!”他双眼布满了血丝,很激动,满口喷水,拽着屠刀的手,青筋凸起,微微颤抖:“当初,老子当个良民,你们在老子的店里打架,老子的婆娘就这么死了。” 他向前半步,朝着鬼哭逼来:“后来,老子上山,你们这些狗日的又来所谓的行侠仗义,什么劫富济贫。” 说着,他又向前半步:“现在,老子重新开了一个客栈,你们又来找事!” “狗日的,真当老子是好脾气。” 话音刚落,他一声大吼:“上,开了他的瓢。” 刹那间,几点暗星闪过,两个石灰包被从楼上砸下。 鬼窟身形晃动,避开几点暗星。 寒光一闪,石灰包被劈开。 一片白色照下,鬼哭低下头来,纷飞的石灰尽被斗笠挡住。 一片喊杀声中,满身肥膘的老板和几个伙计提着刀就冲了上来。 长刀劈开翻腾的石灰,切入乱舞的刀光中。 刚见血光,长刀就闪电般的缩了回去。 一声惨叫,一个伙计手中尖刀落地,抱着膀子退了出来。 指缝中,鲜血如注。 叮叮当当,兵刃碰撞。 斗篷下,鬼哭神情冷峻,看着迎面而来的刀光,脚下交错,身形晃动,始终和这群面目凶煞的伙计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磕开几把尖刀,一个伙计提着斧头高喊着就冲了上来。 猛然间,鬼哭向右侧一个翻滚,斧头“哐”的一声就陷在了地板上。 又是一朵血花绽放,那个提着斧头的伙计被一刀削断了腿,抱着断腿躺在地上凄厉嚎叫。 鬼哭刀长,占尽便宜。 在外游走的账房指尖扣着一打飞镖,待看到鬼哭翻滚从人群拖出,顿时双眸一亮,嗖嗖的就把一打飞镖打光。 鬼哭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见状,左脚一蹬,一个凳子就飞舞着横在了面前。 夺夺夺夺…… 刹那间,凳子上就排列着一堆密密麻麻飞镖。 满身肥膘的老板大步而来,仿佛一尊移动的泰山。 顿时,鬼窟眼前一片猩红。 妖气! 如果是普通人,此刻就已经被吓得尿裤子了。 可惜鬼哭不是,他的妖气更甚。 妖气激荡! 满身肥膘的老板顿时看到了鬼哭身后一片尸山血海,心头一颤,慢了半分。 一尺宽,一尺半长的屠刀无比沉重,一刀剁下,能将一头三四百斤的肥猪连肉带骨拦腰剁成两截。 老板身体前倾,屠刀高举,一片阴影覆盖了半跪于地的鬼哭。 而就在此刻,寒光从老板背后突出,一道血箭射出。 老板胸口中刀,鬼哭使起飞仙步,转瞬已到一步之外。 风声呼啸,屠刀落下,劈了一个空。 体内,妖气沸腾。 老板吐出大口鲜血,染红前襟。 “老大!” 伙计们惊叫着,朝着老板那边冲了过去。 鬼哭手中长刀一震,刀身血珠滚落,化作一道白光。 一个伙计的脖子被白光整齐切开,斗大头颅落地。 顿时,血液从脖颈喷出,仿佛喷泉。 “老七!!!” 一声声惊叫中,老板扒开伙计,周身血管膨胀,他的速度凭空高了几成。 屠刀从鬼哭胸前划过,没有伤到他半点衣角。 他的刀,短了。 老板再次中刀,那条持着屠刀的肥硕胳膊“啪”的一声砸在地上。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鬼哭语气慈悲,手中狠辣,又是一刀,贯穿老板的脖子。 滚烫的鲜血顺着刀身淋出,然而老板生命力顽强得可怕。 哪怕鬼哭那仿佛剧毒一般的妖气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一时半会也无法杀死他。 他任由刀身穿透脖子,也要朝着鬼哭压来。 鬼哭手腕一转,撕开他大半个脖子。 老板歪着头,发出一声咆哮:“滚!!!!” 他这是对鬼哭喊的,也是对那些伙计喊的。 他双眼泣血,脸上挂着惨笑,红肉白牙,渗着血丝。 他跪倒在地,仅剩的一条手用力抱住鬼哭的一条腿,企图将鬼哭掀翻在地。 鬼哭仿佛立地生根,一刀砸下,刀柄结结实实的,砸在老板后背脊梁骨上。 肥肉猛的一颤,老板直接趴在了地上。 “老大……” 两个伙计冲了上来,慌乱之中忽视了对自身的防御,被鬼窟一刀削手。 “滚蛋!” 老板松开了抱住鬼哭的手,猛的一握拳,肌肉膨胀。 鬼哭抬腿一脚将其掀翻,一拳挥在了空处。 第十六章 送你做鬼 账房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了一打飞镖,闪电般一口气将一打飞镖全射了出去。 “不要!”老板竭尽全力爬起来,凄厉的喊着。 账房的飞镖很准,频率飞快,但力道不够,被鬼哭看了个通透。 鬼哭当初如电,“叮叮当当”一阵乱响,飞镖被刀弹开,到处乱飞。 有的插在了地板,有的插在了桌凳上,有的插在了梁柱上,还有的……插在了人身上。 账房头颅向后重重一仰,瞪着死鱼般的眼睛,看着房梁倒在地上。 他的眉心,插着一把飞镖。 楼梯上,跟着账房一同射标的两个伙计其中一个突然浑身一颤,死死地捂着脖子,痛苦的倒下了。 指缝中,暗红的鲜血不住往外喷涌。 “滚啊!” 老板心头滴血,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跳了起来,朝着鬼哭扑去。 身后风声响起,鬼哭身体一转,避开了老板的这一扑。 老板满脸横肉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一拳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 地下,一片漆黑中,青衫书生卷缩在笼子里,头顶,不断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各种巨大的碰撞声,不断有灰尘簌簌的往下掉。 他十分害怕,心惊胆战,浑身发抖。 然后,一声巨大的响声从头顶传来。 接着,上面破开了一个大洞,一片漆黑的地下被光芒照亮。 碎裂的木板中,两个人影从上方跌落,一个重重地摔在地上,一个半跪在地上。 摔在地上的,又肥又壮。 半跪在地的,戴着斗笠,穿着蓑衣,拿着一把很长的长刀。 角落里,笼子中,青衫书生眯着眼睛,只觉得眼前一片明晃晃中,黑影乱晃。 老板咬着牙爬了起来,乌血从牙缝中渗出。 他浑身伤痕累累,却浑然不觉,朝着鬼哭扑去,举着仅剩的一只拳头朝那个斗笠下的面门砸去。 “去死吧,狗日的大侠!”他声音嘶哑,仿佛地狱恶鬼。 鬼哭一侧头,闪开拳头,跟着一肘砸到了他的面门。 雾气蒸腾,老板踉跄后退。 鬼哭大步追上,一刀将其刺了个通透。 老板用力的抓住鬼哭的肩膀,张开嘴就要咬下,被鬼哭一只手顶住了下巴。 鬼哭一只手顶着他的下巴,一只手握着刀吧,顶着老板的身躯,不断向前。 老板浑身力气去了因为鲜血的流逝去了一大半,无力抵抗,只能踉跄后退。 两人一前一后,“砰”的一声撞在了墙上。 灰尘落下,老板就此被钉在了墙上。 他用力的抓着鬼哭的肩膀,嘶哑的声音从被撕开一半的脖子中响起。 “放过他们,放过他们……” 鬼哭眼神冷冽:“放过你们,谁放过那些被害者。” 鬼哭的眼睛很好,面前的这个家伙虽然有了妖气,成了妖,有了一身蛮力,但依旧不够鬼哭看的。 所以落了下来,他就借着头顶破洞射出的光芒,将这个地下的房间看了个通透。 角落中,笼子里缩着的人。 案台上,布满血迹的铁链。 种种迹象,表明了这些家伙死有余辜。 尽管,这个老板似乎有些故事,但那些故事,不是他残害无辜的借口。 不仅如此,那些功德,鬼哭怎能放过。 “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老板喃喃,双眼模糊。 “不得好死,怎么死?如果是挫骨扬灰烟消云散,我可巴不得。” 鬼哭猛的抽出长刀,老板无力支撑,跪在地上。 长刀一挥,头颅滚落,无头的身躯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这时候,鬼哭才有心思打量起角落中笼子里的哪些人。 一共有三人,其中一个已经疯了,流着口水鼻涕,嘿嘿傻笑。 一个仿佛乞丐,因为太脏,又满面风霜,有些分不清年龄。 最后一个,一身青衫几乎快变成了黑色,上面布满了补丁,那歪歪扭扭的线脚仿佛蜈蚣。 他充满惊喜的看向鬼哭,鬼哭的眼中也满是惊喜。 终于,找到了。 楚君文,他的小舅子。 看着他,一幕幕记忆在脑海中回荡。 杨安,自幼研习剑术,立志要名扬天下。 有这样的志向,他也有这个资本。 他自幼根骨俱佳,在剑术上的天赋很好,更重要的是他的决断,对于时机距离的判断,可以说是天赋异禀,远超常人。 他的父母都是大侠,家中自然不愁吃穿,也有家传的剑术练习,这剑术也大有来头,来自蜀山。 父母死后,他手刃仇敌,下巴蜀,穿过巫山,前往洛阳。 然而,在洛阳,他遇到了困境。 他太穷了,洛阳的物价太贵了。 连续饿了两天,他晕倒在了路边,被一个女人相救。 女人楚香莲,不算太漂亮,但也不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杨安就被这个女人捧着一碗水的模样给迷住了。 一个月后,立志要成为名扬天下的大侠,要娶天下最美的女人的杨安,娶了楚香莲,放弃了他的大侠梦。 接着,为了养家糊口,杨安拿起了楚香莲父亲的刀,练习起了楚家家传刀术《迎风刀》,进入了宫中,成为了他一向鄙夷的朝廷鹰犬。 后来,楚香莲因病去世。 在她离世前,杨安在楚香莲的床前,抓着她的手,答应她,一定会照顾好她的弟弟。 而这,就是杨安的执念,后来也自然成了鬼哭的执念。 《迎风刀》,楚家家传刀术,来自军中。 此刀刀法分为三式,无风、顺风和逆风,分别对应三种情况。 无风,指的是和敌人交手之前,又分为敌我相见、敌欲袭我和我欲袭人,面对三种情况,各自不同的应对方式,但大体都是屏息凝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观察为主,在细节上的处理也有所不同。 顺风,指的是和敌人交手之时,处于上风之时。而这时,同样分为三种情况。分别为敌人故意而为、敌人沉着应对和敌人惊慌失措三种情况,每种情况又有不同的应对方式。不过大体讲究的就是快刀伤人、杀人谨慎、先断其指、步步为营,主要以谨慎为主,利用刀长优势,玩弄其于鼓掌之间,慢慢放血。 逆风,指的就是当自己陷入下风之时,而这时无论哪种情况都以活为主,脚步要活,刀法要活,最好不要与敌人的兵刃碰撞,伺机反击。 就在鬼哭沉迷于刀术之中时,楚君文兴奋的看着眼前之人。 斗笠、蓑衣、长刀,光芒从头顶射下,让他整个上半身都陷于斗笠投射的阴影之中,看不太清。 恍惚间,他还以为姐夫活过来了。 然后他用力的摇了摇头,虽然刀和姐夫的刀很像,但他姐夫已经死了。 (一开始,杨安用的是老丈人的刀,不过那把刀用的太久了,后来断了,杨安就自己找铁匠又打了一把) 不过不管他是谁,总之,这个黑店的老板,那个可怕的屠夫死了。 猛然间,外边传来马蹄声。 外面,马厩中,只有一匹马和一头骡子。 鬼哭听得很清楚,这是马蹄声,不是骡子蹄声。 鬼哭被瞬间惊醒,他一跃而起,猿臂轻舒,一把抓住了头顶破洞的边缘,单手发力,一下子,整个人就穿过了破洞,到了客栈的大厅中。 他先是回身一把抓起靠在楼梯口的刀鞘,然后飞奔而出,路过门口时顺势抄起钉在门框上的飞镖,追着那个骑着他马逃跑的伙计而去。 本来,找到了小舅子,鬼哭心情大好,已经把那几个逃跑的伙计给忘掉了。 然而,这些家伙好死不死,居然还敢动自己的马。 当鬼哭冲到门外时,就看到外面一个伙计正骑着马,在细雨中狂奔。 其他伙计可没他那么傻,他们奔进了树林中,四散而逃。 咻! 飞镖穿过雨幕,正中那个伙计的后脑勺。 一朵血花绽放,伙计落下马背,倒在了路边。 鬼哭牵着马又回到了客栈,先是进了厨房,看着腌制在水缸中的肉,有些反胃。 然后,就挨个房间挨个房间的搜索。 在后院,估计是那个满身肥膘的黑店老板房间中,当时搜到了十贯铜钱和三两银子。 肯定还不止这点钱,说不定有些暗格什么的,但是鬼哭也懒得找了。 他没急着拿钱,而是找到了金疮药,然后脱下了斗笠蓑衣,拔下了蓑衣上的飞镖,接着又将金疮药涂到伤口上。 那些扔飞镖的家伙人数不少,鬼哭顾得身前的刀剑,难免对于那些飞镖有些疏忽,中上几镖不奇怪。 好在蓑衣厚实,大大的消弱了飞镖的力道。 飞镖打在身上,也只是一些并不算严重的皮肉伤。 虽然,可以吸血加快伤势恢复,可鬼哭并不想这么做,他总觉得一旦做了,就会踏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一边包扎伤口,鬼哭一边嘟囔:“也不知道要损失多少血小板……” 包扎完伤口后,他穿上蓑衣,戴上斗笠,然后将铜钱放在箱子里,又将三两银子和十几个铜板放在袋中,贴身放好。 十贯铜钱,60多斤,着实有些重量,鬼哭一手提着,健步如飞。 到外面,将其放在一个板车上,板车有栓在了骡子身上。 然后,骑着马,牵着骡子,走了。 是的,就这么走了。 他仿佛就这么把地下还关着笼子里的小舅子给忘了。 楚君文,卷缩在笼子中。 他开始还很开心,当听到上面的脚步声离开时,连忙和另一人放声大叫。 结果,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远,渐渐的,变成了绝望。 天,已经黑了。 饿了许久的楚君文卷缩在笼子里,浑身发抖。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被活活的饿死在里面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然后,一个火把从上面照了下来,接着一阵叽里呱啦的声音。 然后,没过多久。 地下的门被推开,一群衙役举着火把走了进来。 楚君文卷缩在笼子里,热泪盈眶。 树林中,鬼哭压低了帽檐,看着灯火通明的客栈,嘴角微微上翘。 第二日,天明。 绵绵缠人的秋雨终于消停,太阳久违的露出了头。 楚君文孑然一身走出了衙门,茫然的看着大街,捂着呱呱叫的肚子,不知所措。 行人匆匆来来往往,踩过路上浑浊的水洼,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楚君文的裤脚。 虽然逃得一命,可是楚君文却开心不起来,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不知所措。 猛然间,他撞到了一人。 那人身强体壮,而楚君文瘦弱不堪,明明自己撞了别人,反倒是自己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对不起,对不起……”楚君文连声道歉,绕步就要离开。 然而,那人再一次挡在了楚君文的面前,粗矿的声音在楚君文的耳边炸开:“这不是楚贤侄吗?” 楚君文惊喜的抬起头来:“李伯伯!!!” 面前这人,魁梧高大,满脸络腮胡子,看起来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他虽然长得凶神恶煞,可是名字颇为文雅,叫李文献,和楚君文的父亲,曾是同僚,和鬼哭,也曾是同僚。 今早,他正在小摊边吃早饭。 一边吃着,一边为最近的事犯愁。 他跟随国君来到这里,然后一切都被打乱,各种权力交错中,他成了牺牲品,官职一降再降。 就在前天,他又被上司刁难,被调到这里,让他抓住最近在这个县城中兴风作浪的江洋大盗。 然而,那江洋大盗是何等狡猾,做了案之后,就已经溜了,加之李文献又不擅破案,所以千头万绪,理不清头绪。 就在他愁苦之际,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那人戴着斗笠,穿着蓑衣,背后背了一个长布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里面是一件兵器,不过,这事很常见。 虽然各大城中都明令禁止,不准携带兵器,但是那些江湖人士哪管这些,他们照样携带兵器,只不过弄了些遮掩,唬鬼罢了。 那些衙役捕快又打不过这些江湖人士,对此也无可奈何,反正只要你不明白把兵器亮出来就行,其余的也就听之任之了。 猛然,布袋不经意间滑落,露出了刀柄。 一下子,李文献就认出了这刀。 这刀,在民间可不常见,这是军中之刀,即便在军中也不多见,多是些勇猛之士才能使用的。 李文献觉得这人有蹊跷,连忙跟上去,结果没想到就撞到了曾经要好同僚的儿子。 第十七章 杭州日常 悄悄的,秋天过去,冬日来临。 北方的冷,冷到彻骨,天上地下,一片白色。 而南方的冷,却是明明万里晴空红日当头,偏偏感不到一丝暖意。 清晨,鬼哭头戴斗笠,背着装着刀的布袋,推开小院的门,牵着那匹瘦马走了出来,然后转身锁上。 这家单门独户的小院,位于杭州城外街道旁边,烟花柳巷周围,是鬼哭租的,花了他800文。 他要带的瘦马去郊外,让它好好走走。 一匹马,平均寿命也就30多年。 而战马的话,因为上战场,受伤难免,寿命还要降低许多。 这匹瘦马,自从在杭州城定居之后,体能就开始飞速下降,胃口也越来越不好,想必时间也不多了。 青石路板上,马蹄咯噔咯噔的走过。 一个卖炊饼的汉子,挑着担子,迎面走来。 在古代,生火着实麻烦,鬼哭因此没吃早饭。 他要了两个炊饼,付了四文钱。 和挑着炊饼担子的汉子错身而过,汉子一路叫卖的走远了。 杭州城外,依旧繁华,不过因为走到这里的难民实在是多了点,导致治安不太好。 一大清早,叫卖声就在街头响起,大多是卖熟食的。 不过相比其他地方,这里就安静许多,因为这里晚上才叫热闹,而白天,无论是忙了一晚的店家还是客人,都休息了。 猛然间,鬼哭看着围了一群人。 上去一瞅,便发现是一人衣着单薄的躺在墙角,裸露在外的皮肤满是青紫,整个看起来硬邦邦的。 鬼哭摇了摇头,那人已经没救了,应该是被活活冻死的,他牵着马继续走,渐渐的,房屋稀疏了起来。 终于,他来到了河边一片空地之处,松开了缰绳。 杭州城的河边多柳树,到了冬天,光秃秃的,十分萧瑟。 马儿一点也没有因为自由兴奋起来,但是在周围慢慢的踱着步子,仿佛悠闲散步的老人。 鬼哭在树下坐了下来,眼睛瞟向了对岸一户人家之中。 隐隐约约,有读书声传入耳中。 “这个家伙,起的还挺早。” 嘟囔着,鬼哭的屁股挪动了几下,卸下背上装着刀的布袋,靠在身前,压低了头上斗笠的帽檐,然后从怀里取出炊饼,一口一口的吃着。 当他把炊饼吃完的时候,对岸那户人家的大门也被推开了,满脸络腮胡子,穿着一身罩袍,挎着腰刀的李文献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妇人,那是他的夫人。 李文献和他夫人说了两句,他夫人就关上了,而李文献也腆着肚子离开。 吃完了炊饼,鬼哭拍了拍手,听着若隐若现的读书声:“啧啧,这小子比我还会宅。” 冰冷的日光晒着大地,接近中午,鬼哭牵着马慢悠悠的回到了家,顺道还买了点菜。 也不拴缰绳,任由马儿在院中踱步,往它的槽子里加了点草,然后,鬼哭才摘下斗笠,放下刀,径直到了厨房,取出打火石和堆在墙上的柴,揪了几根稻草,在灶中点燃。 先是蒸了一锅米饭,然后炒了些菜。 用一个大盆盛着,就蹲在门槛上哗啦哗啦的吃。 正吃着,就有人找上门来。 “嗨,鬼哥儿,吃着呢?” “嗯。”鬼哭嗯了一声,加快了速度,将盆中的饭菜刨光,然后随手放在地上,朝着院门口走去。 “王大妈,你咋来了。” “好事情。”院门口,王大妈笑眯眯的说。 王大妈是附近有名的媒婆,她说好事情,是什么好事情鬼哭已经猜到了,无外乎就是说媒。 她为何会找到鬼哭这个名字古怪,又相貌不算的家伙做媒,那就要说到这附近的环境。 距离这里不远,就一处比较著名的烟花柳巷。 不过在那里的,大都是娼,属于穷苦人玩乐的地方。 也因为那里,周围也开始新建赌坊之类的场所。 久而久之,这里便开始酒鬼、赌鬼、娼、嫖客、帮派人士横行。 因为这里的名声,大多数人都不愿意住在这里,因此这里的房价便宜,居住在这里的人,除了穷人,就是坏人,还有为数不少的妖孽藏在其中。 而鬼哭,虽然面色不善,但是身强体壮,平日里花钱不说大手大脚,但买东西从不讲价,而且顿顿吃肉,生活水平,在一堆穷人中拔尖,也超过了一大部分坏人。 不过,鬼哭平日里却没什么做坏事的举动,相反,如果邻里有事相求,他还会帮衬一二。 前不久,渔夫老张家被一群泼皮盯上,就是鬼哭出手,打断了几条腿后,就再也没有泼皮敢在这附近闹事了。 所以,在周围邻里看来,鬼哭虽然面色不善,名字古怪,但是身强力壮,有钱有本事,还不烂赌,也非酒鬼,并且还是个单身汉,如果能收他做女婿,不说别的,单单日后不怕再被那些泼皮找麻烦,就让人心动。 因此,自然而然,串门的人就多了起来。 尤其是这个王大妈,串门尤其频繁。 “算了吧,王大妈,我不感兴趣。” “嘿,你这家伙,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哪能不想娶媳妇暖被窝。”王大妈一脸猥琐的笑了:“我可告诉你,这次真的是个好人家,人家可是张家酒铺的闺女,人家经营着七个酒铺,还经营着放贷生意,乡里头还有好些田产,你知不知道,三里外的那座桥,就是他修的。他家就这一个孩子,你娶了她,他家的万贯家财日后还不是你的,我告诉你,这次他张大富跟我说,还不是要你入赘,只要你做他女婿,立刻就让你跟着他身边,教你做生意,给你放权,即便日后你养几个外室,也不打紧……” 鬼哭相信,王大妈说的是真的,因为那个张大富和鬼哭见过。 鬼哭当着他的面,打趴了他十几个手下,还威胁他,日后再找嘛,就趁夜摸过去砍了他的脑袋,顺便还用妖气让张大富在迷糊中看到了尸山血海,听到了万鬼齐哀。 当时,张大富被吓得浑身哆嗦,裤裆都湿了。 不过事后,张大富不但没有记恨鬼哭,反而看上了他,不厌其烦的用各种渠道表示愿意将自家的宝贝独生女嫁给他。 “王大妈,此事不要提了。”鬼哭无奈道,他最烦这种人了,没多大善,也没多大恶,杀了减功德,却又偏偏不断来烦你。 “哎,你这娃娃,怎么就这么犟呢?” …… 好不容易,打发了王大妈,又有人上门了。 这次来的是个乞丐,却是个不同寻常的乞丐,他是天师府的人。 有了妖气,成了妖,还要在居住于人群中,难免和天师府打交道。 事实上,到杭州城的第三天,他就被天师府的人找上门来。 好在,成妖之前他是人,而且武艺高超,因此免了很多麻烦,只是挂了个名,嘱咐他不要随便杀人扰乱秩序而已。 而鬼哭能维持这样悠闲的生活,也跟天师府离不开关系。 一些事情,天师府忙不开,会进行悬赏。 鬼哭做了两单,领了些悬赏,报酬不菲。 第十八章 纹银百两 乞丐不知姓甚名谁,鬼哭只知道,大家都称呼他为老酒鬼,鬼哭自然也称呼他为老酒鬼了。 “老酒鬼,有何事?”对于既能赚钱,又能赚一波功德的事情,鬼哭无法抵抗其中诱惑。 老酒鬼未答,抽了抽鼻子,然后问道:“刚吃过?” 鬼哭点了点头。 “还有剩?” 鬼哭摇了摇头。 “那来点酒吧!” “您里边坐,我去拿酒。” “不啦,不啦,不进去啦。” 鬼哭也不强求,转身进屋,拿了一小坛酒出来。 “少喝点,对身体不好。” 即便是妖,酒喝多了,一样要醉,只不过承受力比常人强,而且这里的酒普遍度数不高,一般喝的话,也不至于像常人那样喝得吐血。 可是这个老酒鬼,把酒当饭,这就容易出毛病了,即便他是妖也承受不住。 “无事,无事。”老酒鬼迫不及待的拍开泥封,扯下红绸,就往嘴里咕咚咕咚的灌了一口。 和那些大侠们豪看似豪迈实则狡猾喝法不同,老酒鬼真心爱酒,用嘴包着一滴不漏。 喝完一口之后,不满的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好酒。” 鬼哭笑了笑,没有答话,的确不是什么好酒,就是一般的米酒,还算酸甜可口,烧水太过麻烦,所以鬼哭干脆懒得烧水,一般口渴,就拿这酒来解渴。 “是这样的。”老酒鬼开始说起正事来:“你知道昨天有大事发生不?” “昨天?”鬼哭沉吟了一下,似乎是某个人死了,好像是:“死了一个驸马?” “嗯。”老酒鬼点了点头,嘴角一扯,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这事挺有趣。” “如何有趣?” “他本是个穷书生,赶考落第,身无分文。” “那如何能成为驸马?” “说来古怪,那日他失魂落魄的站在路边,公主驾车而过,偏偏第一眼就看上了他。” “那还真是有古怪,等等……”鬼哭回忆了一下,恍然大悟,他知道那个驸马是谁了。 “驸马是不是姓陈。” “咦,你知道?” “见过几面。”鬼哭裂嘴一笑:“那时候我还是带刀侍卫。” 当初那件事闹得挺大,主要是那个陈驸马的模样。 很帅,非常帅,不是一般的帅。 最重要的是,那种独特的魅力,让鬼哭心生厌恶。 是的,那种魅力说能让女人神魂颠倒有些夸大了,但的确很吸引女人,也能让大多数男人心生厌恶。 老酒鬼恍然大悟:“没想到你曾经还有这种身份,那为何如今……” “我战死了啊!” 老酒鬼不再纠结鬼哭的身份,继续说道:“这驸马是被人杀死的,公主整天以泪洗面,有趣的是这个杀死驸马的人。” “是何人?”既然有趣,那肯定不是一般的刺客之类,鬼哭提起了兴趣。 “是一个女人,和咱们这位陈驸马是夫妻,他们还是表兄妹关系,两个自幼两小无猜。” “我明白了。”鬼哭抚掌大笑:“攀上高枝嫌弃糟糠之妻,只是没想到,原配刚烈,竟然做出如此之事,干的漂亮。” “咳咳!”老酒鬼咳嗽两声:“关系皇家颜面,小声点,小声点。” 鬼哭点了点头,猛然间,脑子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 “等等,这个驸马是不是叫陈世美?” 老酒鬼疑惑道:“你怎么知道?哦对了,你毕竟当过带刀侍卫。” “杀他的,是不是叫秦香莲?” 这一下,老酒鬼真的吃惊了:“这个你也知道?” “嘶!”鬼哭倒吸一口凉气,竟然恐怖如斯。 秦香莲把陈世美给宰了? 这剧情,变化有点大啊! 更关键的是,看样子秦香莲杀了陈世美之后,还成功的逃脱了,这问题就更大了。 “到底是如何回事,为何还要天师府出手悬赏?快快道来。” “这秦香莲,是个狐狸精?” “狐狸精?不是骂人的那种。” “嗯,千真万确的狐狸精。” “等等,你说他们是表兄妹。” “是表兄妹。” “那这个陈世美?” “他妈是狐狸精,他爸是人,他本身暂时还是人,不过再等个几年就不好说了,可惜他没那个时间。” 此刻,鬼哭感觉自己的脑仁有点疼,只想大喊,这什么鬼剧情。 他缓了缓,问道:“那你要我干什么?” “抓住或者杀了秦香莲。” “这事我不干。”鬼哭摇头,毫不犹豫的拒绝。 从这件事表面上来看,秦香莲有罪无错,如果他抓住或者杀了秦香莲,先不说过不过得了自己良心那一关,就说功德就不好说。 杀一个好妖怪,是涨功德还是减功德,鬼哭没试过,所以不好说,但他不愿尝试。 “切,有钱都不赚。” 鬼哭摇头:“不赚。” “想清楚了?” 鬼哭语气十分坚定:“想清楚了。” “一百两纹银。” “即便是一……等等,一百两!!!还纹银?”鬼哭声音都变了。 “嗯。”老酒鬼欣赏着鬼哭纠结的样子:“想清楚喽,将近一位一品大员一年的俸禄呢。” 鬼哭曾经当带刀侍卫的时候,一年的俸禄折合成钱差不多也就40贯左右样子,而一百两纹银什么概念,差不多就是160贯。 (1钱=100文,1两=16钱,这里指纹银,因为妖的存在,所以这里的纹银成色为十成,是最好的银子,由官府发放使用,其他的银子以相应的成色折算) 这么多的钱,即便是那时候他工资高待遇好,也要不吃不喝工作四年。 然而,柴米油盐,往来迎送,为妻子买胭脂水粉,为小舅子买书,请先生,还用花钱买盔甲打刀具,剩下的,也不多。 一百两纹银,有了这100两,他就可以换个住处,租个独家大院,或者干脆修个院子或者买个单门独户。 而他的马,也可以请专人照料,他的刀,也可以大修一番。 不过,鬼哭还是痛心的摇了摇头:“你找别人吧!” “哼!看你这小子面色不善,还以为是个心狠手辣之辈,没想到却是个心慈手软的家伙。”老酒鬼冷哼一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鬼哭嗤笑一声,心头愤愤。 干你娘勒,老子长得面色不善关你屁事,你以为我愿意长这样。 第十九章 堕入魔道 秦香莲是狐狸精这事跟鬼哭无关,鬼哭继续他那无比规律的生活。 早起,牵马溜达,顺带看一下小舅子,中午回家吃饭,下午练刀,练拳脚,傍晚进城溜达,晚上吃饭念刀,然后观想。 到了第三天,他去了一趟铁匠铺,交了钱,拿走了他定制的飞刀。 第五天,他那个宅男小舅子终于出门,一群书生在一起,乘着船吟诗作对,当天回来,就感冒了。 鬼哭趁夜去了一趟,发现死不了,放下心来。 第六天,街上出现一具尸体,他的心被掏了。 这人鬼哭认识,是个船夫,夜里为那些侠客书生划船为生。 他老婆和孩子来了,抱着他的尸体痛哭。 鬼哭默默的看着尸体,看着胸口那个洞。那痕迹,是被爪子掏出来的。 听着哭声,鬼哭心中有些厌烦。 脸颊上,一片冰凉。 他抬起头来,便看到细碎的冰晶从天上飘落。 下雪了啊! 鬼哭抬起头来,接住这雪。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风不急,冷的刺骨。 雪不大,寒了人心。 鬼哭呼出一口白气,牵着马转身离开。 他,要去老酒鬼那里一趟。 那只狐狸,越界了。 老酒鬼住在乞丐窝,坐在一堆稻草上,这几个乞丐的服侍下,一边喝着酒,一边吃着肉,看起来就像个大爷。 刚下了一场雪,现在冷的不行。 而乞丐窝四面漏风,一群乞丐被冻得青紫,而这个老酒鬼却没有一丝很冷的样子,可见不凡。 看到鬼哭过来,他抬了一下眼皮:“怎么?” “那个秦香莲,怎么回事?” “走走走……”老酒鬼把酒和肉往几个乞丐身上一扔,将他们赶了出去。 随后,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身旁的厚厚的稻草:“坐?” 鬼哭摇了摇头,将随手拎着的油纸包扔给了老酒鬼,老酒鬼接住了,一打开,肉香扑鼻。 “啧啧,李屠夫家的酱肉,好东西,好东西。”他迫不及待地抓起一块,塞进嘴里,顿时迷上了眼睛。 鬼哭双手抱在胸前,随意的靠在墙上:“说的仔细点,她为何突然杀人?” “还能为何。”老酒鬼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是个好姑娘,可惜了。” 他又吃了一口,才一边咀嚼一边接着说:“两天前,那个秦香莲和安道寺的那个倔强和尚打了一架。” “和尚死了,秦香莲中了和尚的秘法,受了重伤,她很显然不想死,所以,吃了和尚的心,解了那秘法。” “不过,人肉不是随便就能吃的,修成正果,有了罗汉金身的人肉更是不能随便吃。” “秦香莲的伤好了,但心却坏了。她不再是秦香莲,而是没了人性,一个凭着本能行事,以人为食的狐妖,百年的道行,好不容易修成人形,毁之一旦。” “现在,她估计是饿了,所以杀人吃肉。” “我明白了,老酒鬼,那一百两,还算数吗?”鬼哭点了点头。 “当然算,你打算接。” “嗯。” “这个拿着。”老酒鬼甩过一个令牌,鬼哭接住。 “告辞。” 一番谈话,鬼哭心情有些沉重,转身准备出门。 “鬼哥儿。”老酒鬼突然开口叫住了鬼哭。 “还有事?”鬼哭侧过头,只看他的侧脸,狭长的双目仿佛毒蛇的眼睛一样阴森可怖,略微有些杂乱的头发披散下来,窗外的光芒斜射下来,照在他身上,大半身躯藏在阴影之中。 看起来,就仿佛一只盘踞的毒蛇,又有点像一只厉鬼。 不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人。 老酒鬼还记得第一次看到鬼哭,第一次见识到鬼哭的妖气,差点替天行道。 后来,一点点得知鬼哭的跟脚,更是担心他堕入魔道。 毕竟,像鬼哭这样,在那种地方诞生,又以那样的方式诞生,还能保持人性,太过难得了。 “有些东西,不能碰,碰了,就完了。” 那东西,叫做底线。 “知道。”鬼哭郑重的一点头,回过头,迈开长腿,就要推门而出。 “不可大意,不管怎么说,对方也有百年的道行。”身后传来老酒鬼的叮嘱,鬼哭没有停下脚,也没有回头。 百年的道行,还能化成人形,当然厉害。 不论怎么说,鬼哭都不会小觑对方。 毕竟,他自身,连自己的本命神通都还未能完全使出。 傍晚,鬼哭练了一趟刀法,光着上身,打起井水冲了一下。 他的身板极好,冬日水凉,更何况刚刚下了一场雪,真是寒冷彻骨,他却没多大事的样子,随便用毛巾擦了擦,就回房穿上衣服,歇息一阵。 入夜,城中已经宵禁,而城外和江边湖上却没有宵禁。 因此,一片灯火通明。 鬼窟戴上了斗笠,披上了披风。 然后,带上了两把刀。 长刀用布袋装着,背在背后。 短刀和飞刀一起缠在腰间,用披风遮住。 同时还穿上了靴子,靴子很贵,平日里他都不舍得穿,只穿自己编的草鞋。 出了门,就看到街上的人群来来往往,而那些夜里出没的姑娘们也纷纷走出家门,招呼着客人。 鬼哭来到了水边,一个船家招呼起了声音。 “这位大侠,要去哪里。” 只要你是一身江湖人士的打扮,喊一声大侠总是没错。 “有吃的么?”鬼哭问道。 “但有些小吃,还有点鱼。” “有酒么?” “有酒,自家酿的,不是什么好酒。” “可以。”鬼哭上了船:“哪里热闹就去哪里。” 热闹的地方,是浑水摸鱼的好地方。 “好勒。” 鬼哭没问要多少钱,船家也没说。 鬼哭是不知道要多少钱,船家却是经验老道。 他知晓这类型走江湖的人士难伺候,但伺候好了,给钱也是痛快。 鬼哭来到船头,在那狭小的桌前坐下。 船家往船舱里吼了一句:“婆娘,准备酒菜。” 然后解开绳子,撑起竹竿,离了岸。 夜里凉,穿着披风的挺多。 不过那些人的披风可不像鬼哭这样寒颤,加了兽皮垫肩,有白的,有黑的,也有红的,看起来富贵雍容。 还有一些,强装风度的。 一袭白衣飘飘,立于船头,举酒赋诗,看起来仿佛神仙。 然而以鬼哭的眼力,自然能看到这飘然若仙之下的瑟瑟发抖。 来往的小船挺多,但热闹的还数那些楼船。 上面灯火通明,歌舞欢腾,鼓乐歌声之中透露着欢声笑语,飘散的酒香令人心醉。 船家的婆娘从船舱里走了出来,她身形瘦弱,但在这摇摇晃晃的船上走得极稳。 端了一盘小吃和一壶酒摆到了桌上,道了一声慢用,随后就退回到了船舱。 船家说了几句之后看出了鬼哭不想说话,因此也没再搭话,但是默默的划船。 小船静静的在水面飘过,水声格外清脆,在一片灯火辉煌之中,却显得有了几分孤寂。 鬼哭顶的寒风,喝着热酒,偶尔吃两口点心,填饱肚子。 眼睛,在来往的船只上徘徊。 第二十章 又死一人 很遗憾,直到半夜,鬼哭也没有看到任何异样。 而此时,人们已经开始散了。 船家要收了,鬼哭没答应,直说多付一些。 看鬼哭愿意多付一些钱,船家自然不再多说什么。 人家愿意多付些钱吹些冷风,他又能怎样。 船家精疲力竭,因此收费高了些,加上点心和三尾鱼,总共也就50文,很是实惠。 鬼哭付了50文钱,好在他出门的时候就猜到要花很多钱,因此代够了铜钱。 付了钱,下了船。 一天下来没有收获,鬼哭一点也不气馁。 回到家小睡一会,第二天天明,又在外面转了一圈,发现昨夜没死人后,转身回屋继续补觉。 又到了晚上,鬼哭再次出门。 这样昼伏夜出,持续了两天,第三天,一具尸体被发现在岸边。 这一次,是个富商。 得到消息后,鬼哭第一时间去了衙门。 老酒鬼给他的令牌很好用,只是一亮令牌,他就成功的得到了他所想要的,并且见到了这位富商的尸体。 这一次,这位遇害者不但心被挖了,就连脑髓也被吸干了。 而且,整个人都被瘦得脱了形,皮肤皱巴巴的,仿佛一夜间就被抽干了脂肪。 然而诡异的是,死得如此凄惨,死者非但没有惊恐之色,反而嘴角翘起,似乎很是愉快,但这样的笑容放在这具尸体上,又显得格外恐怖。 看得出来,那只狐妖业务成熟了许多。 先吸人气,再掏心挖肺,敲开头骨,吸人脑髓。 从他头骨上那一个只能容纳一根手指头的圆滑的洞,鬼哭可以看出,这只狐妖的指力是何等的惊人。 整个过程,这位受害的都没感受到一点痛苦,在不知不觉之间就没了命。 虽然狐妖有名字,叫做秦香莲,和鬼哭不愿意叫她秦香莲,因为秦香莲是人性的称呼,是人的姓名,而那只狐妖已经没了人性。 也不愿意称呼她为狐狸精,狐狸精招人恨,可一般情况下不愿杀人,更不会吃人,没那么大的危害。 所以,鬼哭只愿用狐妖称呼。 鬼哭又调了卷宗,看了捕快们收集的信息,将其记在心里。 然后,匆匆从衙门的后门出来。 刚出门,便迎面撞上一人。 此人相貌平平,蓄的胡须,穿着锦袍,就仿佛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中年富商。 然而,不寻常的是他的步伐轻盈,像是有轻功在身。 他的手上,捏着两颗硕大的铁胆,铁的碰撞,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有些刺耳,可见其指力惊人。 两人擦肩而过,目不斜视,似乎没看到对方似的。 但他们心里都清楚,怕是遇到同行了。 鬼哭离开衙门之后,没有急着回家,而是来到了城里,走进了一家书肆中。 这家店的店主沉浸在书海中,鬼哭连敲了两下桌子,他才回过身来。 看到鬼哭的令牌,问道:“要什么?” “关于狐妖的。” 店主招呼了一个书童,对着他说了几句,等到书童离开,拿出算盘,问鬼哭:“你打算呆到什么时候?” “黄昏。”鬼哭道。 店主噼里啪啦的打起了算盘,不过一会儿,道:“一贯仨百仨十二文。” 真他娘贵,鬼哭心脏微微抽痛,取出一锭五两的元宝,掰掉一截,放到了桌前。 店主看了一下成色,拿出金色小称称了称,又在算盘上打了两下,收起银子,打开抽屉,补了鬼哭32个铜板。 鬼哭收起铜板,到了一个桌前坐下。 立马,就有伙计走了上来,奉上一盘糕点,一茗香茶,一个水盆。 鬼哭洗了洗手,伙计又递来帕子,让鬼哭擦干手,这才撤下水盆。 然后,伙计又到墙角,换上了一炷熏香。 这时,鬼哭才坐了下来。 店主看到鬼哭被安顿好,又拿起了书,摇头晃脑的品读起来,只差读出声来。 没让鬼哭等多久,书童就走了上来,捧着一大摞书,摆放的鬼哭面前。 看着一大摞书,鬼哭叹了一口气,拿起一本,放在桌面翻开。 到了傍晚,鬼哭头晕眼花的走出了书肆,在城门关闭之前出了城,回到家中,躺了一会这才休整过来。 那些书,对于识字不全的鬼哭来说简直要命。 他结合内容,结合杨安那个半文盲的文化知识,再结合简体字,连蒙带猜,才算是看了下去。 说来也好笑,杨安之所以学认字,还是因为父母从小告诉他,学认字很重要,不然以后逮到一个武功秘籍看都看不懂,那叫一个悲哀。 嗯,这是杨安父亲的亲身经历。 听说后来还是花钱请了先生,这才学会。 整理的脑海中相关的信息,鬼哭琢磨起来。 狐妖的本事各有不同,但有几点相通。 第一点就是她们的妖气能轻易挑起人的情欲,他们最喜欢做的,就是利用自身妖气,将对方带入幻境,吸取对方精气,这个吸取的方式嘛,大家都懂。 第二点就是化形,作为传言中出现频率极高的妖怪,狐妖化形格外容易,无论公母,都会化行为人类美女,因为他们认为,这样做有利于自身。 第三点,还是关于化形。虽然很容易化成人形,但是狐妖的尾巴却很难收,道行不够的根本收不起来,即便是道行够的,收了起来,也会时不时在不经意间露出狐狸尾巴。因此狐妖格外喜欢穿宽大的裙子。 最后一点,喜欢吃人的狐妖很少很少,而一旦出现,必定极其危险。 很危险,这是一定的。 从那个狐妖掏人心脏的手法就能看出,她的爪力一定非同寻常,她的指甲比匕首还锋利。 从找了这么久,还没将她找出来,就可以知道,她一定非常擅长隐匿,非常擅长收敛妖气。 而关于那个富商之死,卷宗上是疑云密布。 富商死的时候,明明是在一艘花船上,身边还有六个家仆跟从。 然而,就在富商翻云覆雨之际。 六个家仆却在不知不觉之间睡着了,第二天天一亮,这才发觉他们挤的小舟上,富商的尸体就在他们旁边。 抓去拷问,家仆们前言不搭后语。 他们说是在一艘大船上,有好几层,人来人往,美女如云,歌声绵绵,酒香醉人。 却不能解释,那艘船是哪艘船。 湖中的花船很多,但他们形容的那样大的楼船却很有数,每一艘都说得出名字。 他们说富商跟这艘船上的头牌在一起,却说不出,那女人长什么样,姓甚名谁,有什么称号,只知道长得很漂亮。 这水平,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妖气应用,而是到了幻术的层次,并且这个层次可不低,很高,足以比得上一些擅长此道的鬼魅。 强大的幻术,强大的爪力,以及非同寻常的隐匿能力,组合起来,就是一个极端恐怖的刺客。 如果没有龙气庇佑,即便是皇帝面对这样的存在,也会坐立不安,茶饭不思,日夜担忧自身性命。 这绝对是一个劲敌,绝非鬼哭曾经的对手能够比拟。 第二十一章 狐妖踪迹 这一夜,鬼哭再一次乘着船在江上湖中游荡,可是依旧一无所获。 然而,第二天,老酒鬼派人找上门。 找上门的,是个小乞丐。 带上斗笠和武器,鬼哭跟着小乞丐来到了一处大门前,掏了几文钱给小乞丐,小乞丐欢天喜地的跑远了。 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不一会,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中年人。 鬼哭亮了一下令牌,中年人沉默的侧过身,让鬼哭进去。 走了进去,到了一处庭院。 鬼哭这才发觉,这里面已经有了五六个人了,其中一人正是鬼哭昨天撞见的那个同行。 大家都沉默不语,表情严肃。 在院子中间,停放着一具尸体,老酒鬼就在尸体旁边。 他看到了鬼哭,招呼道:“你来了,过来看看吧!” 鬼哭走了上去,蹲下身来,看向那具尸体。 尸体的主人身材精瘦,面目仿佛一只猴儿。 他同样被挖去了心脏,从这手法来看,定是那狐妖无疑。 但是,他却并非是被吸干精气而亡,从种种迹象来看也并非被挖去心脏而死。 鬼哭看一下他的脑袋,他的脑袋上有着五个洞,鬼哭用手比划了一下,已经了然。 这人被狐妖偷袭,只是一爪,脑袋就被抓出了五个洞,当场横死,从他面容上看,到死他都没反应过来。 一爪抓穿人的头骨,这力道,让鬼哭微微有些心寒。 “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鬼哭点了点头,走到一边假山下,双手抱在胸前,暗自思忖。 就在此刻,门又开了,一个身材高挑,面若冰霜的女人走了进来。 和鬼哭一样,她也看了看尸体,然后到了一旁。 “既然都到齐了,那老夫就说说吧。”老酒鬼生了个懒腰,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他原本的驼背立刻变得笔直。 他站了起来,站得如同一根标枪。 气势,一下就上来了。 顿时,所有人心中一凛。 “这次的问题,很严重。”老酒鬼指着地上的尸体:“你们有些认识他,有些不认识,但无妨,老夫给你们介绍介绍他。” “他叫林猴儿,天师府铁牌,本事不小,轻身功夫和暗器功夫算得上一流,更厉害的是隐匿功夫和追踪功夫,在杭州城中,没有他找不到的人,如果他不想出现,也没有人找得到他。就在昨天,他找到了一些关于秦香莲的蛛丝马迹。他生来谨慎,怕自己有力未逮,便找到了老夫,和老夫一起追了上去。结果他先被秦香莲偷袭,当时没命,老夫也中了幻术,挨了一记狠的。”老酒鬼咳了两声,咳出了血,脸上露出红潮,他抓着衣领扯开,露出了胸膛。 就在胸膛处,是一个乌青的爪印和五个血洞,老酒鬼心有余悸的说:“差一点,老夫的心就被那狐狸挖出来了。” 鬼哭瞳孔收缩,他虽然没看过老酒鬼出手,但是作为大宋杭州城天师府的银牌,他的手段,绝对不弱。 至于林猴儿,能当上铁牌,可见其手段不用,绝对不缺乏战斗力。 可即便如此,一个银牌和一个铁牌联手的情况下依旧被打成重伤,这问题,就有些大了。 (天师府一共分为金牌、银牌、铁牌以及木牌,金牌为一国的负责人,银牌为重要地区的负责人,铁牌为县镇的负责人,铁牌相当于外勤人员,木牌为外围人员,鬼哭他们接任务时领的牌子也是木牌,属于临时工) “老夫已经开始召集其他铁牌了,并且向张城隍求援,杭州城中所有的木牌也都开始行动,你等都是俊杰,行动之时,一定要谨慎,最好,两人一起行动。那狐妖,已经成气候了。” 说完,老酒鬼的背又驮了下去,连续咳了几声,道:“老夫疲困,就先走了。” 说着,他和那个负责开门的沉默不言中年人一同离开,留下了鬼哭等几人。 “新来的兄弟,不介绍介绍?”几人中其中一人喊道。 “不了。”鬼哭说道,他没兴趣和别人打交道,也没兴趣认识新朋友。 地狱,两个字犹如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头顶,让他喘不过气来。 为了功德,他想过在粮食方面动手,然后才发现,这个世界的粮食产量极高,之所以还有饥荒出现,是因为各种灾难,是因为那些野外的野兽和妖怪。 他想过研究火药,这玩意是大杀器,然而,配方是对的,就是用不了,甚至都无法燃烧。 弄来弄去,也只有平时花些钱救人所急,多杀害人妖怪,以此赚取功德。 因此,自然没心思和他们勾心斗角。 鬼哭推门而出,他们背后要怎么议论,就随他们去吧。 开口的那人面色难看,暗地里啐了一口,脸上再一次扯起笑容:“南宫女侠……” 还没等他说完,那个面若寒冰的高挑女人也莲步轻移,出了门。 揶揄的笑声响起,此人脸色更加难看了。 夜里,江面,船上。 鬼哭让船家撤走了桌子,立于船头,压低了斗笠,狭长的双目如电般的扫射。 今夜风疾且寒,冷得透骨。 因此,江面上的小船少了些,不过楼船上却更热闹了。 上面歌声醉人,管弦悠悠,丝竹袅袅,可以想象里面温暖如春,歌舞升平的一片欢快场面。 一艘小船,靠近了楼船。 然后,一个怀揣牛耳尖刀,满脸横肉,身健如牛的江湖汉子带着一帮手下从楼船上跳到了小船。 小船不堪负重,“吱呀呀”的晃悠着。 这一点,很常见。 楼船不到天明不会靠岸,如果有急事,要下船,就只能靠这些小船了。 六个汉子,挤到了一艘小船上,船上的船家在船尾划着桨。 鬼哭得双目一掠而过,这景象并没惊起他的注意。 然而下一刻,就有些不寻常了。 那个一看就是帮派老大的江湖人士,居然径直走到了船尾,一把搂住了,船家就往船舱走去。 接着,一个壮汉就接替了船家的活,划着桨沿着岸,往偏僻之处驶去。 这艘船和鬼哭脚下的船擦肩而过,船头悬挂的灯笼照到了这一幕,鬼哭的眼角瞟到了那个船家斗笠下一张俏丽妩媚的脸,他察觉到了不寻常之处。 “船家,掉头。” 鬼哭回头嘱咐:“快!” “好咧!”船家也不问为什么,麻利的调转船头。 鬼哭双眼紧盯着那艘不同寻常的船,一次次嘱咐的船家调整方向。 渐渐的,喧哗声越来越远,灯光也越来越稀少,四周越来越暗,环境越来越偏僻。 跟着这一路,背后长刀上的铃铛忽然传出,叮铃铃的轻响,这一下,鬼哭几乎可以肯定,那个狐妖,就在船上。 第二十二章 妖气相冲 前方,越加偏僻,已经不适合在水面跟踪了。 “船家,靠岸。” 划船的老头松了一口气,这一路下来,他已经可以肯定,面前这个戴着斗笠一副江湖侠士打扮的客人恐怕要做事了。 听到鬼哭的声音,他如蒙大赦,连忙靠岸。 鬼哭甩下钱,跳到了岸上,在岸上追踪着前方的那艘船。 船家麻利的调转船头,一溜烟远离了这里。 前方的船离开了江面,转入了一条支流中。 小船顺水而行,速度飞快,在一条偏僻的河岸边,停下了。 鬼哭一路跟踪至此,在一处土坡下停了下来。 他将背上布袋中的长刀摘了下来,握住刀柄,一寸寸慢慢的拔了出来。 最后抛下布袋和刀鞘,悄悄的在一棵树后停了下来,不断的放缓呼吸,调整着自身的状态,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那艘船。 今夜,狐妖的胃口似乎更大了。 又接连两次,有两个壮汉跟着进去了,和他们的老大一样,没有再露面。 剩下的三个壮汉,两个站在船头,一个站在船尾,都是呆呆的模样,警戒的四周。 小船急促的晃动,过了许久,停了下来。 然后,又有一个壮汉走了进去,接着小船又晃动起来。 他们在具体做什么,鬼哭“不知道”,他只是瞅到了这个时机,迅速的从树后窜的出来。 鬼哭一共会两门轻功,一门名为飞仙步,一门名为登天梯。 飞仙步,是一门技击步法,有蜀山一贯的风格。 蜀山山川地势极其险要,所以这一门步法步履稳健。又因为是主要用于技击,所以方寸之间挪移飞快。 而登天梯,是一门赶路的功夫,主要用于翻山越岭,翻墙越户。 这两门功夫无论哪一门,其特色,都是蜀山一贯的稳健。因此,虽然都可以称之为轻功,但是却不怎么轻。所以,论起潜行的本事,鬼哭只能说是一般。 好在,此时风急。 吹的树枝乱晃,吹得水面波潮起伏,掩盖了鬼哭行动之间的那丝细微的响动。 脚尖点地,身体低伏,只是一瞬,他就跑到了船舷下方,大半个身躯都浸入到了水中。 冬日,夜间,水寒。 即便是鬼哭强健的身躯也不由得浑身发寒,微微颤抖,起了大片大片的鸡皮疙瘩。 他努力的调整心率,迫使自己呼吸变缓,压下倒吸一口凉气的冲动。 小船还在剧烈摇晃,鬼哭摘下斗笠,挂在背上,将耳朵贴着上去,仔细倾听。 流水声和风声的干扰,让鬼哭只能隐约听见一些急促的喘息声。 冰冷彻骨的水,让鬼哭保持着冷静,不至于陷了进去。 鬼哭的手,松开了剑柄,又一根根重新握上去,不断重复,以此来保证手指不至于僵硬。 就在寒冷中煎熬了不知多久,终于,里面传来了一声异响,随后,一阵安静。 安静没多久,就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 要来了! 鬼哭重新戴上斗笠,使劲的压了压,然后双手握刀,身体下潜,暗暗蓄积力量。 他只等狐妖到达船舷附近,就会爆发出致命一击。 不过今天,这只狐妖的胃口格外的大。 咚咚咚的脚步声中,那只狐妖回到了船舱,一同到达船舱的还有两个壮汉。 鬼哭眯起了眼,轻轻的一跃而起,一只手攀在了船舷上,使劲一拉,整个人就上去了。 他的脚轻轻的踩在了地板上,先是抖落一身的水,随后脚尖点地一个纵跃,就跳到了船舱的拱顶上,半跪下来,仿佛一只大猫蹲伏在那里。 离开了冰冷的水面,身体暖和了一点,但也没好很多。 风一吹,带走体内温度,身上的衣服也有些硬邦邦的紧贴着身体,十分不好受。 但是鬼哭还是忍了下来,相比于地狱,这点可不算什么。 这一次,狐妖显得急了一些,还不如刚才一半的时间,她就已经完事。 一阵脚步声之后,在靠近船头处,香肩**的她带着满脸红晕走了出来。 就在此刻,风起了,一道银色半月从头顶悄然降临。 就在长刀距离头顶不到一尺的时候,狐妖反应了过来。 在发现鬼哭之前,她的反应很慢。 但当发现自己被攻击之时,她的反应快的出乎了鬼哭的意料。 妖气突然爆发,糊了鬼哭一脸。 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仿佛树叶一样轻盈,仿佛枝条一样柔软。 乘风而起,向后飘飞。 柔软的身躯被轻易的折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弯度,迅速的避开刀锋。 与此同时,鬼哭也发现了不妙,同样以妖气还击。 然后,鬼哭产生的幻觉。 他看到了一片的粉色的世界,无数粉色的轻纱被挂在房顶,随风一吹,如海浪般起起伏伏。 在他身下,是一张柔软的大床。 而他周围,是肌肤如玉的美人。 她们的柔软的手臂攀了上来,银铃般的笑声中,樱桃小口中吐着湿润的香气,扑打在他的脖颈上,让他的皮肤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她们穿着粉色的衣服,里面的景象若隐若现,令人血脉喷张。 柔软的触感是如此真实,是如此美好,但是令人沉迷其中。 然而这幻境,没过多久,就轰然破碎。 并非鬼哭意志坚定,击破了幻境,而是狐妖出现的问题。 她,也出现了幻觉。 她看到了,远处无数的尸山血海。 她感觉到了,周围景象迅速扭曲。 风声,变成了诅咒,变成了咆哮,变成了神经质般的窃窃私语。 晃动的甲板,变得无比柔软,粘稠,让她的双脚陷了进去,无法拔出。 头顶的圆月扭曲,那哪里是什么月亮,分别是一颗布满血丝的眼球。 周围的树木扭曲,他们是张牙舞爪的鬼魂,嚎叫着扑了上来。 狐妖看到了她的丈夫,看到了那些被她害死的人,他们仿佛行尸走肉,七窍流着鲜血,带着怪异的笑容,抓住了她,要将她拖下去。 腹中传来剧痛,低下头,一个血肉模糊的婴儿咬穿了她的腹部,拖着脐带爬了出来,张开了口,乌黑的鲜血从口中喷出,露出了锯齿般的牙齿,痴傻的笑声从中传出。 第二十三章 狐妖难缠 尸山血海,来自杨安。 而那些扭曲怪异的景象,来自罗凯。 它们共同组合起来,迸发出了无比巨大的威力。 不过,狐妖毕竟有百年道行,妖气之多之充沛,其质量,远非鬼哭可比。 只是一个恍惚,狐妖就清醒过来。 顿时,衣物炸裂,纷飞的布条中,三条尾巴开花般露了出来。她浑身长出了火红的毛发,毛发直竖,已经炸毛。 咚! 长刀砍在了甲板上,甲板被一刀砍透。 鬼哭猛的抬起头,便看到一团火红的身影,和一只铁钩般在瞳孔中迅速放大的利爪。 只是一瞬,鬼哭就做出了决断,边躲边打。 危机时刻,他使出了飞仙步,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残影,向一旁平移。与此同时,手腕翻转,一刀削出。 这一招,正是《迎风刀》中逆风式的连消带打。 不过,《迎风刀》更多的是对付人的,而面前的,是狐妖,她更加的不可思议。 只见她双脚腾空,身体翻转,长刀,就贴着她的身躯削了过去。 一爪击中鬼哭身后的木板,遮挡甲板于船舱的木板,被她一爪抓出了五个洞。 三条火红的尾巴晃动,帮她保持平衡。她一抓抓住出,顺势借力腾空,盘踞在了船舱的拱顶上。 甲板狭小,鬼哭只是斜跨一步,就一脚蹬在了船舷上,以至于船身剧烈晃动。 血珠落地,碎裂的布片和红色毛发随风而舞,或者落入了冰冷的河水之中,沉入了河底,或者随风飘到了更远的地方,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胸前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不过运气实在是好,面前狐妖的妖气可没有鬼哭的妖气那么具有侵略性,很快就被鬼哭的鬼哭的妖气绞杀大半,只剩下一点盘踞在伤口处。 看着盘踞在拱顶半人半狐的狐妖,鬼哭舔了舔嘴唇,暗道:果然棘手。 双方对峙片刻,狐妖忽然一跃而起。 三根尾巴,像扇子一般翻开,破碎和衣角和火红的毛发柔顺张开飘舞,一轮银白的圆月就在身后,映衬着她的轮廓,将她包裹在其中。 乍一看,不但没有半点食人妖魔的样子,反而还仙气飘飘,仿佛天仙下凡。 就在此时,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不对,幻术!”鬼哭心头一紧,察觉到了异样。 月亮,哪有这么大! 后撤,出刀! 眼中那美好的一幕,仿佛破碎的镜面,露出了裂纹,接着被一只近在眼前的利爪彻底打破。 利爪瞬间消失在了眼前,并非狐妖不想一爪抓死鬼哭,实在是鬼哭的刀威胁太大。 刀长,手短。 面对长刀的优势,即便是狐妖也有些无可奈何。 她乘风而起,到了岸边。 传说的大妖可以腾云驾雾,面前的这只狐妖没这个本事,却也可以架起妖风,使得身体轻如飘叶,仿佛鬼魂,凡人的轻功再强,也达不到这种效果。 鬼哭没这本事,首先他没这么深的道行,其次他的妖气不如这火妖的妖气精细。 他的妖气更加简单粗暴,根据侵略性。被妖气附着的长刀,就仿佛被涂了剧毒一般。对方即便只是被划出一条小口,也会被妖气侵袭,轻则流血不止,重则在妖气的不断破坏下重伤不治。 一双红眸,充满贪婪的打量着鬼哭。 她渴望着鬼哭强壮的肉体,渴望的鬼哭精纯的精气。 “咯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响起,火红的毛发褪去,只留下了三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慵懒的浮动着。 她面容清纯而又妩媚,微微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她衣着破碎,裸露出雪白的肌肤,光着双脚,沾染了一点泥土,月光洒落在身上,神秘而又迷人,这景象,令人目眩。 红唇轻启,猩红舌头舔了一下修长的手指,娇媚中略带沙哑的声音传出:“这位小哥,你好粗暴哟!” 鬼哭额头“井”字青筋暴起,铃铛乍响,刀身微动,短促的破空声传出。 一道突兀贴近来的红影在刀锋前微微一顿,赤裸的玉足在水面轻轻一点,飘然退去。 这妖孽,功力实在惊人。 就在刚才,即便有了10万分的警惕,他也差点又陷入了幻境。 汗珠滚落,和身上的水渍混合在一起,被凉风一吹,浑身冰冷。 鬼哭吐出一口白气,鼓动体内气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在树林中时隐时现的红影。 咻! 一道红影掠过水面,带起几点细微的波纹,就瞬间到了面前。 腿空脚下一蹬,整艘小船剧烈晃动,急速后撤。 与此同时,雪白的刀刃迎了上去。 红影微微一晃,和鬼哭交错而过,鬼哭衣服肩头破碎,雪花绽放。 只见鬼哭闷哼一声,左手往腰间一抹,回头就是一甩。 一点寒星都被他甩出,直追狐妖的后背而去,正是一把飞刀。 狐妖身体一晃,闪过飞刀,飘落到了对岸,消失在了阴暗的树林中。 鬼哭看了一眼肩头的伤口,踩着剧烈晃动的甲板,一跃而起,到了船舱拱顶,观察着对岸树林。 冬天已至,树林中的树光秃秃,只剩下几片枯叶勉强挂在上面,随着寒风微微摆动,很是凄凉。 一道红影突然暴起,朝着这边斜掠而来。 鬼哭递出长刀,刀锋之上,寒光微闪,在短促的破空声中,直刺那道红影。 这狐妖实在是快,架起妖风,在半空中辗转腾挪,凭空拔高数尺,闪过刀锋,接着就是俯冲而下。 鬼哭不闪不避,迎了上去,左手骤然反手拔出腰间短刀,刀身紧贴前臂,朝着面前的利爪就划了过去。 利爪,短刀, 叮! 一声轻吟,几点火星在刀口炸开。 鬼哭锁骨血花绽放,身体微微一晃,差点从船长拱顶掉落下去。 刚才,他挡住了这狐妖的掏心一爪,却没挡住另一爪。 狐妖借力腾空而起,一路滑翔到岸边,再一次消失在树林中。 鬼哭不动声色,运转妖气镇压伤口,默默的将短刀收回腰间。 接连几个回合,他每一次都准确的判断出了狐妖攻击的时机和路线。 然而,有妖风相助的狐妖速度太快,行动太过诡异。 即便他算准了,也会被狐妖的速度以及诡异的变化打个措手不及。 不行,这样下去不妥。 第二十四章 破晓神光 狐妖速度极快,能打能走,天然的就占据了不败之地。 而船舱拱顶虽然视野开阔,能让他提前发现狐妖,但是太过狭小,限制他的行动,限制了他的变化,让他由活变死,只能被动接受攻击。 如此下去,只是慢性找死。现在,已经不是能不能留下狐妖的问题了,而是如何保命的问题。心中想着,跳到了甲板上,一弯腰,就钻进了船舱。 船舱中,六具干尸交叠在一起,看起来极为恐怖。 鬼哭将干尸踢开,留出了一片平整的地面,然后立于原地,做防守状。 此时,他看不见狐妖,狐妖也看不见他。双方互不相见,幻术也大打折扣。 如果狐妖当真来攻,也只有从两个窗口和两个门口进来,又或者打破墙壁。 但无论哪种,都会让她率先暴露,给鬼哭先机。 而且一旦进入了船舱,四周封闭,她那诡异多变的身法,已经受到限制,如此一来,胜算又将提高。 来吧! 鬼谷狭长的双目寒光一闪,身体一沉,双手握刀,默默地聚集力量,准备着随时发出雷霆一击。 悠悠的歌声,从外面传了进来。(因为害怕404,具体的就不写出来了) 鬼哭仔细一听,觉得有些熟悉。回神一想,顿时想了起来。这歌,不就是那些窑姐们经常唱的那首嘛。 歌声勾人,带着娇喘,一听就不正经。 而四周的景象,也随之变换。 躺在地上的尸体,渐渐的成了美人,穿着薄纱,半隐半露,几道伤痕恰到好处,弯弯的柳眉下,眼中含泪,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铃铛声骤然响起,声音急促。 鬼哭猛的惊醒过来,后方的窗户炸裂,一道火红的身影射了进来。 鬼哭当机立断,向右侧一扑,一个翻滚到了门口。 狐妖没有停留,而是从另一个窗口射了出去。 冷风灌了进来,呜呜作响。 鬼哭缓缓的站了起来,背后一阵刺痛。 伤势不重,只是破皮,上面跃跃欲试的外来妖气很快被鬼哭镇压。 他吸了一口凉气,感受着伤口的异样,脸顿时黑了下来。 他的伤势,并不简单。狐妖的妖气,侵略性不强,但也挺难缠的。它们就在伤口附近徘徊,始终萦绕不去。 而狐妖,利用歌声分散鬼哭的注意,然后移动他伤口处的妖气,将他带入幻境。 如果不是铃铛报警,恐怕自己已经被一爪掏去心脏了。 歌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狐妖的喘息声。 她利用留在鬼哭伤口处的妖气,将声音直接传到了鬼哭耳中。忽上忽下,忽前忽后,忽左忽右。 顿时,鬼哭感觉上下左右前后都有那令人热血沸腾的喘息声。 该死! 额头汗珠滚落,鬼哭努力的辨别声音的方向,可是却无济于事。 当声音在左侧出现时,突然头顶炸开,碎木纷纷落下,一只利爪从天而降。 飞仙步! 鬼哭仿佛在地面急速滑行,一瞬间就到了一步开外。 手腕一抖,长刀向上撩去。 接着,感觉砍到了什么硬物,虎口一震,刀身猛颤,发出“叮”的一声,刀口火花绽放。 而狐妖,另一只手闪电般的抓向了鬼哭的面门。 鬼哭一个铁板桥,爪子从他面门掠过,斗笠被爪子刮掉。 那只利爪在半空一顿,就猛的拐弯向下抓来。 胸前衣物被抓成碎片,藏在此处的钱袋被一爪劈开,碎银与铜钱跌落在地,“叮叮咚咚”一阵乱响,碎银和铜钱滚得满地都是。 眼看,锋利的指甲就要剖开胸膛了,就在此时,鬼哭抬起一脚踹到了狐妖身上,本人重重地摔了地面上。 小船剧烈晃动,狐妖顺着鬼哭的一脚原路返回,消失在鬼哭视野之中。 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若不是胸口的四道新鲜的伤痕,恐怕鬼哭还会错误的以为这只是一场幻觉。 月光洒落,鬼怪翻身而起,避开了头顶破洞斜射下来的月光,隐到了暗处。 现在,鬼哭浑身是血,身上伤痕累累,尽管每一道伤口伤势都不重,但是累积起来,确实不小的负担。 而他打了这么久,唯一的收获,竟然只是踹了那狐妖一脚。仓促之间,那一脚并不重,只会让狐妖痛上一阵。 这样打下去,真不是办法! 而对于这一切,一时间,鬼哭竟然束手无策。 他不够快,根本没办法追上狐妖,从一开始,主动权都始终在狐妖手上。 喘息声,还在继续,而且越来越急促,似乎已经到了高潮,让鬼哭心烦意乱。 他将目光转向了地上的尸体,舔了舔嘴唇。 这些尸体中,或多或少还残留着一些血液。 如果吸了他们的血,自己的伤…… 鬼哭得眼角猛的抽动两下,喘了两口气,不再去看那些尸体。 难道就这样了吗? 鬼哭心中有些不甘,猛然间,他似乎听到了一声鸡鸣。声音很远很远,但他确实是听见了! 那一声鸡鸣,叫醒了他。 一道光,突然出现在他心中,顿时,所有的一切干扰,都被他排出体外。 门帘忽然被风吹起,狐妖的瞬间出现在他面前。 没有幻术的影响,鬼哭的反应,那叫一个快。转身,移步,轻松的闪过了一只利爪。 那道光,叫做破晓神光!它从体内涌出,顺着手掌,到了刀刃。 嗡! 一声轻吟,刀光斩向另一只抓来的利爪。 叮! 刀口,火花耀眼。 长长的指甲,被一刀斩断。 狐妖闪电般缩回了手,转瞬间,她就在鬼哭面前消失了,只留下一道隐隐约约的红色残影,几滴殷红的血液。 船舱门口,门帘被风吹的高高飘起,随后缓缓落下。 那勾魂夺魄的喘息声,也在耳中消失。 世界,终于清静了。 过了许久,一缕晨光洒落大地,河面一片波光粼粼,光秃秃的柳枝随风摇摆。 确认了那只狐妖已经离开,鬼哭一屁股坐在地上,听着外面的水声和风声,松了一口气。 今天,算是侥幸的保住了一命。 休息片刻,鬼哭捡起了有些破损的斗笠,拍掉上面的灰尘,重新戴在头上,又找到了因为打斗跌落的钱币,嗯,不但没少,还多了。 不得不说,这六个倒霉蛋其中的那个老大,身上的钱还蛮多的。其中两个五两的元宝,更是直接冲散了鬼哭的郁闷。 提着刀,撩开门帘,走出了船舱。 不知何时,天空白茫茫一片,不大透亮,外面已经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小雨滴落在河面,无数的波纹反射的冰冷的阳光,亮晶晶一片。 鬼哭找到了竹竿,撑着船将船靠岸,随后跳到了岸上,将船上的绳子拴到一棵树上,接着,又在树林中转了一圈,找到了自己的刀鞘和布袋,这才背着刀施施然然的抬脚离开。 他走的很快,因为——他饿了。 第二十五章 难得闲日 吃了一碗豆腐脑,鬼哭很不满意。因为这家老板是个老头子,而不是什么豆腐西施。 他又去买了几个馒头,一边啃着一边施施然地走到了乞丐窝。抛出一枚铜钱,到了一个老乞丐的碗中:“老酒鬼在吗?” “在!”老乞丐默不作声将破碗中的铜钱取了出来,放到裤裆里。再凑够一文钱,就够他买个大炊饼了。 鬼哭抬脚走了进去,到了这个破院子最里面,找到了老酒鬼。老酒鬼病怏怏的躺着,明明醒了,却没多大精神,就连他最爱的酒也不喝了。 老酒鬼抬起眼皮看了那鬼哭一眼:“哟,受伤了?” “嗯。”鬼哭点了点头:“昨天晚上,碰到那狐妖了。” “你居然没死?” 鬼哭挑了挑眉:“你说什么?” 老酒鬼尴尬的捂住了嘴,咳嗽了几下:“在哪里碰到的?” “船上。”鬼哭答道:“现在那艘船在东城外大道十里处不远的一条河中,船上还有一些尸体。” “具体几个。” “六个。” “都是被她吸了的?” “嗯。” “嘶,她的胃口大得有些不正常啊!” “的确如此。” 失去了人性后,狐妖变得十分危险,但那是她饿肚子或者你主动招惹她的情况下。 狐妖不是猫妖,在填饱肚子后,并不会为了玩乐去胡乱杀人。她们动手的动机很简单,要么是为了繁衍,要么是为了生存,为了食物。在填饱肚子之后,她们就会迅速离开,回到老巢,或者找个地方藏起来。 “你的伤……” “不要紧。”鬼哭看了一下身上的伤,伤口已经结痂。 “还是小心点为好,最好去一趟医馆。” 鬼哭嘴角一抽,老酒鬼口中的医馆最擅长治妖气感染的伤口,不过那价格吗,足够令你痛彻心扉:“嗯,我知晓,昨天忙了一夜,现在已经疲了,我就先走了。” “啊!走吧。”老酒鬼看样子也疲了,打了个哈欠。 回到家,包扎了一下伤口,躺了一个上午,鬼哭才恢复过来。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用冷水洗了把脸,整个人都清醒了。 接着烧火煮饭,吃了一顿好的。或许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这顿饭他吃的比往日的都多。 肚子被填饱,顿时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叼着一根牙签,躺在小院的吊床上,任凭冷风如何吹,半点都不想动弹。 到了下午,有人来了,来的是个陌生人,看打扮像个道士。 “可是鬼哭居士?” 鬼哭坐起身来,吐出嘴里的牙签:“你是何人。” 那道人说:“贫道城隍庙安阳道人。” 鬼哭走到了院子门口,打开了院门:“城隍爷的人?” “正是。” “请进。”鬼哭一摆手。 “多谢,不过不必了,就几句话,贫道就走。” “请讲。” “城隍爷派人找到了那艘船,在上面还找到了那狐妖的血,然后经人卜算,那狐妖怀孕了。” 鬼哭瞪大了眼睛:“怀孕了?” 安阳道人点了点头:“怀孕了,不过卜算难免有岔子,也有不准的时候,所以我们又进行调查。” 鬼哭当起了捧哏:“结果如何?” 安阳道人又叹息一声:“我们又进行了的调查,最终,确定了结果,冤孽啊!” 安阳道人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慈悲的神色。 不过,一脸慈悲的安阳道人可没跟鬼哭提,为了调查,他用搜魂术究竟弄疯了几个人。 “究竟怎么回事?” “那狐妖,在洛阳之时,就已经怀孕。那时候,即便驸马已经负了她,她也没有怨言,而是死心塌地的跟着驸马,然而公主发现了驸马都不对劲,开始着手调查。” “驸马害怕公主知道关于那狐妖的事,然后,买药下毒。狐妖是妖,本没这么容易中毒,然而因为太相信驸马了,所以……唉!” “毒药能毒死人,却没那么容易毒死妖。狐妖没死,但腹中孩儿就没那么幸运了,然后,狐妖疯了。就在她养伤的时间,洛阳沦陷,所有人都开始逃亡。狐妖寻驸马的气味,一路追到了这里,又过了几个月,终于找到机会,手刃的驸马,大仇得报之后,她没有停手,而是决定救活自己的孩子,于是开始堕入魔道。” “嘶!这样的话……”来到洛阳城后,鬼哭也读过书,了解过关于妖界的一些事情,因此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没错,母入魔道,死胎救活,一旦出生,必为妖孽!妖孽为祸,轻则百人千人横死,重则瘟疫横行,秩序混乱。狐妖已成大害,我们必须在那妖孽出生之前,将那狐妖杀死。为此,我们已经请出城隍爷的玄天镜,不久必查出了狐妖踪迹,到时候,还请鬼哭居士出手相助。” 鬼哭郑重的点头:“好。” 安阳道人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行了一礼:“如此多谢,还请鬼哭居士最近最好少出门,一旦查到了狐妖踪迹,我们好通知居士。” “可以。” 安阳道人得到答复,满意的走了,鬼哭在小院门口陷入了沉思。 这个小院,外围只围了一圈木栅栏,半人多高,院门也木头简单的钉成,所谓的上锁,更子是拦君子而不拦小人,成人一翻便可越过去。 院子里面,就一口井,几棵树,一个马厩,是一家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院子了。 可不知为何,到了他家的人通通都不肯进院子,只愿在院门口谈话,谈了就离开,事到如今,没有一人到他家坐坐,当真是怪事。 鬼哭的纠结没有得到答案,他出门买了个菜,恰好撞到有人的牛摔死了,于是买了一条牛腿,又买了草料,兴高采烈的回到家中,整了一大盆红烧牛肉。于是,所谓的纠结,瞬间被他抛之脑后。 到了傍晚,练了几趟刀,冲了个凉,也给他的马刷了一下,喂了草料。然后没有出门,就在院子里,点起了火,削了牛肉,烤了起来,算是吃夜宵,这才漱了口,躺到了床上,难得的休息了一天。 第二日,一大早,他就被放在床头的长刀的铃声惊醒。一起身,才发现一只纸鸽,落在了床头。 纸鸽传书? 打开一看,便见纸上写着:午时之前,重阳楼集合。 还有小字在上面写了对接的暗号。 吃了昨晚的剩饭,提了长刀挂在背上,拿着短刀揣在怀里,又带了三把飞刀藏在身上,戴上斗笠,穿上靴子,出了门。 此时,天已大亮,看样子已到巳时。 鬼哭去看了一下小舅子,听到里面朗朗的读书声,感慨一下小舅子的勤奋,然后朝城里走去。 第二十六章 重阳楼上 快到午时了,重阳楼中很是热闹。 重阳楼与其说是楼,看起来却更像是一座塔。整个楼通体青砖红瓦,翡翠门窗。楼分五层,钻尖顶,层层飞檐勾心斗角,四面如一,整体方正。 整个重阳楼临水而建,石砖铺地,流水环绕而过。一侧有船只密布,一侧又车水马龙,屹立于繁华街道之中,鹤立鸡群。站在楼顶,便可将大半杭州城尽揽于眼中。 登高临风饮酒赋诗,是文人骚客最爱在这里干的事。喝个伶仃大醉,然后挥毫泼墨,在墙上,在柱子上,写下诗篇。 不过,有好有坏。 有的第二日就被擦掉了,有的却留了下来,名传千古。 鬼哭挤开拥挤的人群,走进了重阳楼,找到了掌柜的。 “佳节重阳酒,有么。” 鬼哭一边问一边撩开衣角,腰间令牌晃了一晃。 掌柜的抬起头,眼中精光一闪:“没有,上好女儿红,倒是有一坛。” 鬼哭道:“那就来半坛。” “热吗?” “不热,冷酒入腹,自然生热。” 掌柜的叫过伙计,送鬼哭上楼。他们拾级而上,到了五楼,一个包厢前停了下来。 伙计敲了敲门,门被打开,开门的勉强是个熟人,那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上一次,那个院门,也是他开的。 鬼哭挤了进去,中年人关上了门。里面摆了两张圆桌,此时已经有了七个人了,只有一个人鬼哭熟悉。 是那个冷若冰霜的女人,鬼哭还记得,似乎有人叫她南宫女侠。此刻她倚在窗边,侧着脸看着外面。 而其他人也很安静,一个默默的吃着瓜果点心,两个在一旁窃窃私语,其他的各自做着各自的事,互不影响。 接着,又有人陆陆续续的进来。很快,整个包间就被塞了15个人。里面,也就两三个鬼哭觉得眼熟的。 刚到午时,门又开了,这一次进来的是背着一个箱子的安阳道人。他一进来,放下箱子就道:“先上菜,咱们边吃边说。” 16个人,围了两桌。 伙计们走了进来,很快就摆满了一桌的菜。有山中野味,也有水中鲜鱼,样式很是丰盛。 “大家先吃,填饱肚子,咱们再说!” “好!” 一群人动起了筷子,鬼哭也不管那么多,闷头就吃。和他一样的,还有几个人。 至于那个南宫女侠,似乎很不习惯这样的场面,因此筷子没怎么动。 除了那位南宫女侠,还有一位书生打扮的中年人,也是如此,很是矜持。 砰! 酒杯砸在桌上,一个络腮胡子汉子大声嚷嚷:“呸,这酒忒淡了,换烈酒来。” 他这一下,一旁的那个锦衣汉子倒了霉,他的鞋子被络腮胡子一口唾沫吐在那上面,溅起的酒也洒落在他的碗中。 身下的椅子‘哗啦’一响,他一下就站了起来,一把就拽住了络腮胡子的衣领:“你找死!” 络腮胡子瞪大了一双牛眼:“咋滴?” 两人剑拔弩张,一时间,十几双眼睛全集中在他们身上。整个包厢中,气氛一下子就凝固了。 安阳道人咽下鱼丸,一点也没有因为络腮胡子的无理而生气,语气很是平和:“金刀王,莫要闹,下午有事,不宜喝烈酒。” 然后,又轻声开口:“来人,给赵馆主换个碗。” 络腮胡子金刀王嘟囔了几句,闷头喝了一大口,却不敢再闹事。而另一边,锦衣汉子原本还想发作,听到安阳道人的话,冲着安阳道人拱了拱手,坐了下去。 看他们两个的样子,似乎很是忌惮安阳道人。 论身份,安阳道人只是个铁牌。但是他这个铁牌,分量可不轻。他不仅是天师府的人,还是城隍庙的人,是城隍爷的亲信。 论地位,和老酒鬼相当。 然而相比起老酒鬼,安阳道人无疑更可怕。不在于身份权势,而是手段。 闷头吃饭的鬼哭将一切收入眼底,他算是明白了,这个安阳道人有本事镇压着一群骄兵悍将,怪不得这一次他负责主持大局。 包厢门被推开,伙计走了进来,给被称之为赵馆主的锦衣汉子换了个碗。 等大家吃的差不多时,安阳道人拍了拍手,一群人涌了进来,撤下剩菜,换上了点心瓜果。 等他们出去后,安阳道人站起来说:“这一次,招集大家,想必大家都已明白为什么了吧?” 众人点头。 金刀王显然是个刺头,他粗声粗气的:“不就是狐妖嘛!用得着叫这么多人?” 安阳道人摇了摇头:“贫道知道各位都是英雄好汉,根本不怕那什么狐妖,可是,狐妖不要紧,关键是她腹中妖孽,这件事马虎不得,必须慎重。” 说着,他打开了自己的箱子,取出了一面八角形的宝镜。镜子一面是阴阳八卦,另一面就有个平整的圆形铜片。 整面镜子也就脸盆大,但似乎十分沉重,端着这面镜子,安阳道人看起来很是吃力。他将镜子摆在了桌上,然后掏出一个瓷瓶,将殷红的血滴在上面。 “大家来看。”安阳道人招呼着众人。 众人围了上来,安阳道人解释:“这血是那狐妖的,这得多亏了鬼哭居士。” “谁是鬼哭?”一人问道。 “我。”鬼哭说。 金刀王打量了一下鬼哭:“看起来不像好人。” “嗯,此人面色不善。”也有人低声道。 鬼哭脸有些黑,他冲着金刀王一拱手:“彼此!” 顿时,众人一阵哄笑。 金刀王刚要发作,却被安阳道人打断:“你们看。” 镜面上,血液已经被吸收,此刻,浮现出一阵有点模糊的画面,整个画面看起来有些怪异。 “这是倒影。”有人说。 众人恍然,怪不得看起来有些奇怪。鬼哭看着模糊的画面,也是恍然大悟。画面模糊,并非镜子的缘故。他一只手抱在胸前,一只手托着下巴道:“在下雨。” 众人看着模糊晃动的画面,然后认同的点点头。的确,这就是雨点落在水面上然后水中倒影一片的画面。 “看这光景,应该是申时末,酉时初。” 看里面画面的情况,差不多是傍晚,冬日天黑得早,应该就是这个时间段。 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顶点小说.booktxt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七章 发现踪迹 “狐妖!”鬼哭突然惊叫,指着镜面那个带着斗笠,装扮成渔夫,正在上船的女人。 本来从正面看还看不出来,不过这是水中倒影,从这个角度正好看到她的面容。 “呸,这娘们好漂亮,比春风楼的头牌都有味道。”金刀王咧开大嘴哈哈大笑。 安阳道人咳嗽两声,他忙闭上了嘴。 “还有,你们看,这里,这不是重阳楼吗?” “诶,还真是。” “这里有座桥。” “看方位的话……” “在那里!”靠在窗边的南宫女侠指着窗外的流水的上游。 …… 一处酒楼上,二楼窗口边,鬼哭和金刀王相对而坐。 “小子,你叫啥?”金刀王闷了一口气,酒气上头,脸有些红,连忙用筷子夹了一大把菜塞进嘴里,油脂直往下掉。 “鬼哭。”鬼哭看着窗外,惜字如金。 金刀王用力的咽下了满嘴的食物:“鬼哭?这名字不,不吉利,不如你叫狗蛋怎样,这名字好养活。” “你叫什么?”鬼哭问。 “我叫王汝文,你就叫大爷我金刀王得了。” “王汝文,这名字不符合你的气质。”鬼哭摇了摇头:“不如你叫王八得了。” 话音刚落,金刀王瞪大了一双牛眼,一拍桌子,发出一声巨响:“你这厮,找打是不。” 顿时,隔壁一人被吓了一跳,手中酒杯落地,哗啦一声变成碎片。那人恼羞成怒,站了起来,手指颤抖的指着金刀王:“你……” 金刀王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顿时他的话就说不出来了,面红耳赤,支支吾吾,然后被同伴拖着。 “安静,小心惊扰了狐妖。” “你小子给我等着。”金刀王咬着牙放出狠话。 鬼哭面无表情,云淡风轻。 双方安静了一会儿,一个喝着闷酒,一个观看外面的风景,互不打扰。过了一会儿,金刀王憋不住了:“哼!你这厮面色不善,一看就不是好人。” 鬼哭惊讶的说:“你难道看起来像个好人?” 金刀王被噎了一下,看了一眼被鬼哭放到一旁长刀,长刀被布袋装着,看起来很是寒颤。 他嘟囔了一句:“穷酸。” 鬼哭无语,这货,怎么就停不下来了。 于是,他也回了一句:“土鳖。” 好吧,明知道只要不理这货就行了,可是偏偏鬼哭就是忍不下来。 金刀王恶狠狠的回了一句:“狗日的。” 鬼哭继续面无表情的吐出四个字:“没卵子的。” 金刀王咬牙切齿的骂道:“挨千刀的。” 鬼哭依旧面无表情:“娘娘腔。” 金刀王勃然大怒:“老子钢铁男儿,哪里娘娘腔了,没看到老子的胡子吗。” 鬼哭纠正:“络腮胡娘娘腔。” 金刀王反骂道:“你才是娘娘腔。” “你才是。” “你就是你就是。” “泼妇。” “哇呀呀呀!气死老子了,你个狗东西。” “王八。” “不准叫老子王八。” …… 一旁的伙计心惊胆战的看着这两位,生怕他们就动起手来。 这两个,看起来都不像什么好人。一个眯眯眼,眼缝就像刀子,看人好像毒蛇看着老鼠。一个络腮胡,满脸横肉,一看就是脾气暴躁的主。 再加上这两位的打扮,加上这两个一个带了一条长长的布袋,一个带了一个箱子。 作为见多识广的伙计,他怎么能认不出,这两个带的东西是兵器。 这身打扮,再加上随身携带兵器,他们的身份就不用说了,是开酒店客栈的老板最讨厌的那种人,江湖人士。 看了一会儿,伙计放下心来。这两位隔空对喷了大半天,也不见动手的,想必是那种传说中喜欢吹牛逼,却偏偏没本事,看起来很屌,内里是草包的那种吹起来的大侠。心中做了定义,伙计转头跑到掌柜那里。 “怎么样?”掌柜的低声问。 “放心吧,掌柜的,没事。”伙计肯定的说。 “真的?” “要打早打了,这俩货就是吹牛逼的。” 掌柜的想想也是,放下心来。 “等等!” 对喷了半天,鬼哭突然叫停。 意犹未尽的金刀王一抹嘴:“怎么了,认输了?” “下雨了。”鬼哭幽幽的说。 一滴雨,落到了街道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小黑点。 然后,更多牛毛细雨,从天而降。 下雨了,太阳已经西斜。雨很小,所以行人也没怎么避雨,不过街道上的人,终究少了一些。 两人不再吵闹,一口酒一口酒的闷着。鬼哭还要一碗饭,就着酒菜,迅速的填饱肚子。看到两人又和平共处了,伙计和掌柜反而紧张了起来。 他们可是清楚,那些一身江湖人士打扮的,喜欢嚷嚷的,反而不会怎么动手,一旦安静了下来,那就有危险了。 “小二,结账。” 金刀王粗框的声音犹如天籁,将一锭碎银放到桌上,鬼哭一把抓起斗笠,戴在头上,往下一压帽檐,遮住了眼睛,只露出一截鼻子和下巴。两人同时拿起武器,起身下楼。 看着两人离开,掌柜和伙计同时松了一口气,然后伙计连忙收拾碗筷。 两人来到江边,叫了一艘船,让船家跟上狐妖的那艘船,然后就钻进了船舱中。 坐在摇晃的船上,作为北方人,金刀王有些不安:“兄弟,你会水不?” “会。” 金刀王松了一口气,万一在水上打起来,两人都不会水,那就麻烦了。 鬼哭拔出了长刀,细细的擦拭了一番,然后收刀:“我去外边盯着,你做准备。” 金刀王点头:“好!” 在岸上,他谁都不怕,但是在水上,他有些心虚。 看到鬼哭走了出去,金刀王连忙取出一个小瓶,打开塞子,然后又取出了一块布,将里面的药水倒在了布上,然后将布揉成一团,推开船舱的窗子,趴在窗边。 “船家,快点。” “好勒!” 船家加快了速度,两船相错。 趴在窗口的金刀王连忙扔出了手中团成一团的布片,将其扔到了狐妖的船上。 狐妖在船尾,而布片扔到了船头上,看起来狐妖毫无所觉。 一只鱼鹰在天空发出一声鸣叫,它已经锁定了目标。 “船家,靠岸。”鬼哭又一次喊道。 为了不让狐妖发觉,每一队人,都不能跟远了。一个接着一个跟下去,直到狐妖远离人群,就是他们动手的时候。 第二十八章 结网围剿 渐渐的,夜色降临。 冷风冷雨,使得天上月色朦胧,冻得人瑟缩不已。 钱塘江上,一年四季都是如此热闹,风雨无阻。两艘小船,一前一后,离开钱塘江,到了一处河中偏僻处,靠了岸。 后面那艘船,船头上,南宫女侠一袭素白裙,手持三尺青锋,迎着风雨,锐利的双目扫向前方的那艘船。 忽有夜枭鸣叫,刺耳的声音透过夜空。 肃杀之气,淡淡蔓延。 滴滴细雨,溅入水中。 风吹起波澜,拍打在岸上。 伴随着一声长鸣,三尺青锋猛然出鞘。 两船相距三丈,船头南宫女侠飘身而起,横跨两丈,脚尖在水面轻轻一点,涟漪荡漾,她再一次借力斜飞而起,仿佛一只轻巧的燕子。 “好俊的轻功。”岸上,躲在灌木丛后的金刀王咋舌不已,眼中露出羡慕的神色。他一直认为,就是因为轻功不够俊,所以才讨了个母老虎。 “嗯。”鬼哭连连点头,同样,脸上是止不住的羡慕之色,他也有轻功,而且不赖,在实战上很强,可惜太稳了,不够浪漫,不够飘,不够装逼。然而从小的习惯就是如此,现在想改风格都改不了了。 突然,金刀王忍不住低吼出来:“卧槽,这招漂亮。” 只见水上,剑光纵横。 刹那间,船舱木质拱顶在这炫目的剑光中四分五裂。 一道红影腾空而起,正是那狐妖。只见她一身红色毛发肆意飘扬,在纷飞的碎片中飞射而出,矫健的身姿在半空辗转腾挪,避开了纵横交错的剑光,直逼南宫女侠。 相比起南宫女侠的轻功,她更是了不得,直接架起妖风,腾空滑翔。 狐妖出现的那一刹那,就发动了幻术。不过身为女子,南宫女侠对于这种幻术的抗性极高。只见她脸上露出一片潮红,又羞又怒之下惊醒过来。 “钛!妖孽。”双目杀机一闪,手腕一抖,雪白的剑刃在急速抖动下,化作一朵洁白的莲花。 狐妖由下而上,斜冲上来,利爪探出。 叮! 清脆的交鸣响彻夜空,一剑一爪拼了一记,南宫女侠脸色更红,嘴角渗出血丝,倒飞而出,脚尖点在水面,一路向后滑去,在水面上留下了一条白痕。跟着腾空而起,落回到了自己的船上。 狐妖紧追而至,就在此刻,船舱中又一位膀大腰圆的女侠冲出,手中流星锤已经轮圆了。 咻! 流星锤发出急促的破空声,那一颗拳头大的实心银色铁球当真仿佛流星般射出。 一股妖异的大风刮来,狐妖身躯骤停,流星锤就停在了她胸前半尺处,接着倒拽而回。 “上!”一声大喝声中,一群人从两岸冲了出来。 手中暗器,通通激射而出,直追那道红色身影而去。 狐妖发出一声厉啸:“呜呜~” 仿佛婴孩哭啼,又仿佛万鬼齐啸,声音凄厉刺耳,令众人身形一滞,同时陷入了幻境。 与此同时,狐妖也遭受了众人同时的反击。十多股妖气激荡,以狐妖为中心爆发开来。狐妖胸中气血激荡,吐出一口血雾,惊叫着倒飞而出,急掠而去。 忽然,一声霹雳弦惊,一支利箭追星逐月,直击狐妖。 狐妖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她自己也只能勉强改变一下方向。然后,被一箭射穿肩膀,从空中坠落。 “哗啦”一声,水花暴起,她坠入河中。 树林之中,沉默寡言的中年大汉缓缓放下手中漆黑强弓,再一次拈起一支箭。岸边,一群彪形大汉哇哇叫着朝着狐妖坠落的地方冲了过去。 轰! 又一次水花绽放,狐妖从水中冲了出来。紧接着,就陷入了包围之中。 映入她眼帘的,就是一口九环大金刀,九个圆环被抖得哗哗作响,摄人心魄。 狐妖也不硬扛,身体柔弱无骨,柳腰向后一折,九环大刀就贴着她的身体削了过去。 然后,狐妖一声闷哼,小腿血箭射出。 鬼哭拖刀飞身后撤,避开了狐妖疯狂乱抓的利爪。金刀王没能及时避开,脸上直接破相,胸口和手臂遍布抓痕。 “你这小子好阴险。”金刀王冲着鬼哭骂骂咧咧,手中九环大金刀毫不停歇,在一阵嘈杂了“哗哗”声中,追着狐妖的后背而去。 狐妖一个轻巧的转身,利爪和金刀一碰,铛的一声,狐妖和金刀王都仿佛触电一般,身体哆嗦着连连后退。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斜掠而出,雪白的刀刃划过夜空,不带半点烟火。又一道血箭从肩膀射到了树上,树杈晃动,血滴滴落。 狐妖愤怒咆哮,利爪再一次疯狂起来。然而,鬼哭砍出一刀后,就是飞速后撤,活像一条水中龙虾。因此,狐妖泼妇一般的乱抓自然落了一个空。 而其他人,正在飞速靠近。 狐妖恶狠狠的瞪了鬼哭一眼,一头钻进树林中。鬼哭和金刀王立马僵立当场,陷入幻境,片刻之后才恢复。 不多时,树林中又传来兵器交击之声,不过两下,又陷入了安静。 天空之上,鱼鹰鸣叫,为他们指明方向。一群人快步在树林中穿梭,跟在狐妖身后紧追不舍。 安阳道人立于树梢上,树梢随风摇摆,安阳道人却仿佛长在了上面,随着树梢轻轻摇摆。他看着下方的追逐,嘴角含笑,抬起手,一只栩栩如生的纸鸽翩翩飞去。 纸鸽穿过一棵棵大树,到了那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身边,转悠了两下,然后朝着一处飞去。 中年人停下了奔跑的步伐,拈起一支羽箭,搭在了弓弦上。臂膀发力,“嗨”了一声,便一口气将强弓拉开,弯如满月。 他左眼一眯,微微调整,便松开了弦。“嘣”的一声巨响,箭矢就射穿的纸鸽,消失在夜色之中。 噗噗噗!!! 一连三声几乎连成一片,三棵大树豆腐一样,被一箭穿透。 狐妖正在惶惶奔命,猛然听到异响,便看到一支利箭穿透树干,直奔她的腹部而来。 箭太快,根本来不及躲避。 狐妖浑身毛发炸开,三条尾巴闪电般,交叉着挡在了身前。 就在此刻,忽然一股无名之风直刮过来。这风是如此的邪,是如此的猛。只吹得大树弯腰,枯叶纷飞,沙尘卷起,完全遮蔽了狐妖的身影。 “夺”的一声,通体漆黑的这支羽箭带着一串血珠钉在一旁的一个树干上。 风停了,狐妖抱的肩膀踉踉跄跄的慌张逃窜。 第二十九章 乌鸦白狐 树梢上,安阳道人眉头一皱大喝一声:“大胆!” 然后一跃而起,驾着狂风呼啸而下。前方树枝纷纷避开,好让安阳道人顺利通过。 狐妖听到呼啸,连忙抬起头,便看到从天而降的安阳道人。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命不久矣的时候,一道似叹似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花非花,雾非雾……” 不知何时,起了大雾,在夜色中,一片漆黑。 接着,一股狂风刮起,吹散了安阳道人和狐妖之间的一片迷雾。一朵花瓣不知从哪里飘来,挡在了两人之间。 花瓣炸开,粉红色的迷雾腾起一片。 安阳道人脸色一变,像是看到了什么十分忌惮的东西,飞身后退,避开粉红色的迷雾。随后一扫拂尘,千万白丝席卷,将粉色迷雾搅碎。 可是,当他做完一切,那狐妖已被一女子抓着手腕,脱离了他的视线。 叮铃铃铃铃…… 茫茫迷雾中,悠扬的铃声响起。一口长刀横切,拦住了神秘女子和狐妖的去路。一团迷雾之中,鬼哭缓缓的走了出来:“抱歉,此路不通。” 说完,打量着面前这两人。 狐妖不必多说,以是熟人,不过狼狈了许多。 而那神秘女子,看起来也并非凡人,一袭青色长裙飘渺,满头白色长发随风而舞,长发之下,是一张貌若天仙的面容,带着几丝恰到好处的妩媚。 “小哥,何苦为难我们这些弱女子。”她俏丽的眉头皱起,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鬼哭略一恍神,然后猛的醒了过来,看向女子的眼神充满了警惕。 幻术,狐妖中一脉相承的幻术。面前的女人,很可能也是狐妖。 哗啦啦啦! 嘈杂刺耳在两只狐妖身后响起,一个高大魁梧的络腮胡汉子也从迷雾中走了出来,此人正是金刀王。 “哈哈哈哈!两个小美人,你们就乖乖从了老子吧。” 鬼哭一皱眉,自己本是好人,怎么被这家伙开口一扯,就变得像是欺负良家妇女的坏蛋了。 “大哥如愿放过我等性命,小女子愿意委身大哥。”白发女子双眼朦胧,含羞带怯的看着金刀王。 顿时,金刀王勃然大怒:“你这女子好生恶毒,居然想要害老子性命。” 白发女子一阵愕然:“大哥,您说的什么话。” “哼,一旦被我家黄脸婆知晓,老子岂不是要被打死。” 话音刚落,金刀王手腕一抖,大刀哗哗作响就毫不怜香惜玉的朝着两个狐妖砍了过去。 鬼哭一咧嘴,他没想到这满脸横肉的家伙面对美色,居然毫不动心。心中感叹一番,手上却不慢,运起飞仙步,跨出一步的同时长刀刺出。 这一刀用得谨慎,鬼哭随时准备好了面对反击。 然而,面前这两个狐妖不但没有反击,连躲都不躲,就像是傻了一样。 不好,有诈! 一刀刺进了那狐妖的体内,然而,根本没有刺入肉中的手感,反而,像是刺空了一样。 不,根本就是刺空了。 面前这两狐妖,忽然炸开,变作飘散的落叶。 “幻术!”鬼哭脸色不好看,金刀王脸色更难看。他的刀法大开大合,一刀劈空,体内沸腾,一阵难受。 “咯咯咯咯……花非花,雾非雾……”银铃般的笑声在耳边响起,迅速远去。 鬼哭和金刀王对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追!” 鬼哭的长刀,金刀王的九环大金刀,都并非凡物,与它们的主人心意相通,在它们主人手中有种种神妙之处。 也是因此,鬼哭和金刀王才得以在一片迷雾之中,准确的找到了两个狐妖。 然而,两人没追多久,一声鸟叫在耳旁炸开。 密密麻麻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两人心道不好,同时扭过头来四目相对,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意,接着同时伸出了手对了一掌。 两人借着掌力倒飞而出,下一刻,乌黑色的羽毛从四面八方射了出来,就像是飞镖一样,“噗噗噗噗”的打在树干上。 鬼哭扑倒在地,一个翻滚躲在一棵树后,半跪在地,咬着牙拔出了分别插在胳膊、腿、前胸、后背的八根黑色羽毛。 尤其是后背,插了三根。 鲜血渗出,就连不久前结痂的伤口也有些崩开了。 另一头,金刀王更惨。 他的体型更大,再加上动作比起鬼哭相对迟缓,因此身上中了十五六根羽毛,痛得他嗷嗷直叫。 “你是谁。”鬼哭看着面前的茫茫迷雾,大声问道。声音回荡,鬼哭没有等到回答。 另一旁,金刀王一边拔着身上的羽毛,一边喊道:“狗日的,是乌鸦。” 鬼哭问:“乌鸦?” “西湖鸦公子,乌鸦,tnd,老子知道那女人是谁了,是乌鸦的老婆,狐狸精小白。”一边说着,金刀王一边发出低沉的笑声:“嘿嘿嘿,黑乌鸦白狐狸,黑白双煞好有趣。乌鸦,刚才你媳妇儿冲我发骚来着。” “找死!”迷雾中响起怒喝。 顿时,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破空声响起,无数黑色羽毛如雨而下。 “就是现在。”金刀王在那边大吼,九环大金刀发出令人烦躁不已的噪声,奋力的拨打着眼前密集的羽毛。 鬼哭脚下一蹬,穿透迷雾,朝着那些羽毛飞来的源头冲了上去。 乌鸦,从外表上看,就是一个披着一身黑色羽毛的年轻的男人。惊鸿一瞥中,你还会觉得,这是一个十分英俊的男人。 如果你是一个女人,你就会发现他身上有一种神秘的气质,让你深深为之着迷,恨不得拨开他那一身黑色羽毛的大衣,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 不过细看之下,你就会发现,他的双脚和常人不同,那根本不是脚,而是一双黑色的爪子。 而那一身黑色羽毛大衣,也根本不是什么大衣,就是长在身上的黑色羽毛。同时你还会发现,他没有双手,有的就是一对翅膀。 呱呱呱呱呱呱…… 上百只乌鸦共同发出的嘈杂的叫声让鬼哭一阵头晕目眩,他咬着牙冲了上去。 而这位鸦公子,张开了双翅,用力一扇,刮起一阵旋风,便腾空而起。在风中,夹杂着无数的黑色羽毛暴雨般袭来。 “开!” 鬼哭额头井字青筋暴起,咬的牙龈出血,一声暴喝,冲进了黑色羽毛的暴雨之中。 刀光闪烁,长刀已经被他用到了极致,无数黑色羽毛被他一一斩断。羽毛飘零,鬼哭硬是顶着冲了上来。 “死!” 一刀劈下,劈开迷雾,劈开夜色,也劈开了暴雨般的羽毛。乌鸦脸上带着诧异,抬脚一爪,迎向了刀口。 叮! 火花炸开。 血珠从刀口滚落。 乌鸦一只爪子被长刀劈开一条伤口,伤口处,妖气暴乱,令他疼痛倍增。 乌鸦张开双翼飞上天空,英俊的脸庞因为疼痛而抽搐,漆黑的双眸冷冷的盯着鬼哭。 “很好!” 数百只乌鸦在他头顶盘旋,形成了一朵旋转的乌云,就像是浮在天空的漩涡。他发出一声啼叫,下一刻,数百只乌鸦俯冲而下。 鬼哭心头一紧,运起飞仙步就朝一旁闪去。 第三十章 红狐托孤 数百只乌鸦淹没了他刚才所在之处,轰隆隆的爆炸声不绝于耳,一团团血雾腾空,碎裂的骨头四处纷飞,子弹般打向四周,打得周围的大树瑟瑟发抖。 鬼哭躲在树后,咬牙切齿,从身上拔出一根羽毛。 乌鸦散开,露出了一片惨遭欺凌的大地。弥漫在半空中的,是飞舞的灰尘、飘零的枯叶与染血的羽毛。 “躲过去了吗?”乌鸦看向鬼哭躲藏的那棵大树,英俊的脸庞带起一抹邪笑,落在了一根树杈上,微微的整理了一下身上有些凌乱的羽毛。 残存的乌鸦们再一次飞上天空,形成了一朵乌云。 “去吧!”他轻声道。 急促的铃声响起,鬼哭心头一寒,向前一扑。 下一刻,身后气浪翻滚,此起彼伏的爆炸声用入耳中。背后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一阵剧痛。 一个翻滚刚刚起身,鬼哭就听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破空声,他连忙一低头,一双利爪就擦着头皮而过,带走了几缕长发。 机会! 鬼哭瞬间作出反应,左手往腰间一抹,然后头也不回的就向身后一甩。 一点寒星直追乌鸦,乌鸦一声痛呼,后背血花绽放,一把飞刀插在了上面。 他摇摇晃晃的在半空斜掠而过,一头扎进了一片灌木丛中。 “杀!”金刀王一声暴喝,从斜刺里冲了出来,追了上去。他双手持刀,九个铁环“哗啦啦”作响,从右到左,一刀横砍。 乌鸦双翅一展,架起狂风,身体向后挪移。大金刀从他胸前划过,几根断开的羽毛在两人之间翩翩起舞。 鬼哭也冲了出来,长刀被他扛在肩头,掌心藏着飞刀。 “低头!”鬼哭大喊一声,紧跟着就把飞刀打了。 金刀王连忙低头,飞刀从他头皮划过,让他一个哆嗦,忍不住低声喝骂:“王八蛋,你想杀了我!” 乌鸦双翅一合,飞刀打得了他的翅膀上,既然传出了金铁交击之声,然后飞刀就被弹飞出去。 鬼哭大步流星横跨三丈,一脚蹬在了金刀王的肩头。金刀王“嗨”了一声,肩头用力一耸,鬼哭借力而起,一跃丈高,长刀举过头顶,居高临下的一刀劈落。 一丝银色乍现,乌鸦举起翅膀,挡在了身前。 一声巨响,鬼哭感觉自己这一刀根本就是劈在了钢板上,一片火星乱窜,虎口巨震,手臂被一股巨力带的高高扬起,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仰去。 另一边,乌鸦不好受,被鬼哭这蛮横的一刀直接重新给劈到了地上。然后,迎接他的就是“哗哗”作响的大金刀。 哐! 这一刀,势大力沉。 乌鸦再一次用他的翅膀挡住,却也被一刀砍得倒飞出去。 金刀王快步追了上去,鬼哭一个跟斗落地,也紧跟着追了上去。不过他们才追了几步,就被暴雨般射来的黑色羽**退了。 等他们再追上去,乌鸦转身一变,变回了本体,收敛妖气,一头扎进鸦群中,随后一哄而散。 鬼哭和金刀王根本无力分辨,莫可奈何。并不整个树林的迷雾,遮得住鬼哭等人的眼,却遮不住鬼眼。 高明的幻术,骗得了人,骗得了妖,也骗不了鬼。 安阳道人取出一张符,念动咒语,大喝一声:“急!” 顿时一只鬼地下钻了出来,安阳道人命令道:“速速帮我找到那只红毛狐妖。” “遵命。”那只鬼恭恭敬敬一鞠躬,然后凝神一看,便道:“大人,请跟小的来。” 两只狐妖乘风而起,一路飞驰。秦香莲捂着肚子,面如金纸。终于,她忍不住了,喷出了一口淤血,但也架不风,从半空跌落下来。 狐狸小白一声惊呼,连忙一把拉住秦香莲,这才不至于让她摔在地上。 “怎么样?”小白眉头紧皱:“你怎么样了?” 秦香莲摇了摇头,脸色惨白,眼睛却从所未有的清明:“你们是为了我腹中孩儿来的吧!” 小白脸色微微一变,秦香莲却笑着说:“无所谓了,她对你们很重要,你们会把他养大,对吧?” 小白用力的点了点头:“娘娘大限快到了,她看上了你的孩子,这是你孩子的福分。” “那就好。”秦香莲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她的眼神迷离起来,又吐出一口淤血。 小白用力的抓住了她的手:“你再撑一会,很快……” “逃不掉的。”秦香莲无力的笑笑:“带着我,我们都逃不掉的。” “可是……” “我做的那些事,本就该死,但我的孩子不该死。待会,你带她走,我留在这里。” 小白心头一紧:“你这是要……” 秦香莲突然面色扭曲,用力的抓着小白的手,捏得她的手生疼。 “啊~~”秦香莲终于撑不住了,咬着牙关,发出一声低低的哀嚎。 只是一瞬间,她就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整个人瘦了一圈。 指甲从她指尖弹出,然后她双眼一闭,手指划破肚皮。 小白身体一颤,眼眶通红。她看着秦香莲带着微笑瘫软了下来,气若游丝。 小白张开双手,让孩子从秦香莲的腹中抱了出来,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带起一阵风温柔的拂掉了孩子身上的血迹。 这孩子,长得奇怪,一点也不像刚出生的婴儿。皮肤光洁,红发红眸,还有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她不哭不闹,看着小白笑嘻嘻的张开了双手,嘴里呢喃着什么,很是可爱。 “看,你的孩子。” 秦香莲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虚弱的抱住了孩子:“玉儿,你要好好的。” 随后,她浑身一震,回光返照一般,坐起身来,一把将孩子塞到了小白的怀里:“走,快走。” 说罢,红色的毛发从毛孔中涌了出来,三条尾巴大大张开,瞬间就变成一个半人半狐的可怕模样。 她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哀嚎,头也不回的冲进了迷雾之中。 小白抱住孩子,架起妖风,脚尖一点,腾空而起,横跨数丈之后,脚尖轻轻的点到了一根树枝上,借力再一次横跨数丈,就消失在茫茫树林之中。 第三十一章 水中娘娘 看着脚边红狐狸的尸体,安阳道人神色阴晴不定。 狐狸抓到了,但是她腹中妖孽却已不再。 “找到那个妖孽。”安阳道人冷声道。 飘在他身后的鬼不满的嘀咕了一句,然后乘着风朝前疾驰而去,安阳道人紧追其后。 江边树林外,一个被一只白狐叼着的婴儿突然放声啼哭。 白狐心感不妙,再一次提起妖气,刮起妖风,化作一道白色闪电。 “妖孽,哪里跑!” 身后传来大喝,安阳道人甩出一道符纸,化作一道金光,打向白狐。 突然一群乌鸦从天而降,金光打到了一只乌鸦身上,那只乌鸦惨叫一声,化作一团血雾。 有乌鸦护着,一时间,安阳道人竟然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气沉丹田,安阳道人声如洪钟:“小白,放下那妖孽,不然的话,贫道就要下狠手了。” 白狐毫不回头,跑得更快了。 “这是你们找死。”安阳道人脚下轻轻一点,再一次横跨数丈。 半空中,他手中的一道符又一次射了出去,然后又被一只乌鸦挡住。 “不好。”隐藏在鸦群中的鸦公子脸色大变。 紧跟着安阳道人的那只鬼也露出恐惧之色,连忙转身就逃。 “急急如律令,九重神霄雷。” 一道白光从苍穹直击而下,将夜色从两边劈开。 隆隆雷声震耳,十多只乌鸦被当场劈成灰飞。 慌张逃窜的那只鬼也被雷声波及,当场消散于天地之间。 然而,这只是一道雷。 轰轰轰…… 霹雳不断,雷声不停。 乌鸦们“呱呱”惊叫着,等一道道雷霆击落,化成灰烬,风一吹,尸骨无存。 当九道雷霆过去之后,只剩下三十几只乌鸦凄厉哀嚎。 然后,没飞多远,乌鸦们就纷纷从天空坠落,落在地上,或者当场死亡,或者挣扎等死。 从天而降的霹雳虽然没有直接击中它们,但是隆隆雷声,却震破了这些乌鸦的内脏,即便没有当场死亡,但也离死不远了。 最后,只剩下鸦公子孤单一妖低空飞行,心头泣血。 白狐眼前忽然一亮,江面到了前方,豁然开朗。安阳道人心中焦急,急追而上。 一追一逃,以前以后,只是两个呼吸,就横跨十余丈。 忽然,还算平静的水面掀起波澜。一声巨响,一道水柱冲天而起。水柱化作一道水龙,在天空盘旋一阵,直冲而下。 浩浩荡荡的水柱在地面一划,仿佛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地面立刻被切开,宽达五尺,长达两丈的豁口就这样出现在岸边,挡住了安阳道人的去路。 安阳道人连忙停下脚步,冷汗冒出,后背浸湿。 天空水滴落下,仿佛下起了倾盆大雨。 白狐猛的化作人形,抱着怀中孩子,跑到了水边,惊喜的叫道:“娘娘。” 一个女人,缓缓的从水中升起。 她的面容如笼罩在云雾之中,看不清晰,只知道很美。 黑色长发仿佛飘在水中,无风自舞。 金色腰带缠身,腰肢不盈一握,一袭白纱长裙平铺在水面。 端庄、神秘、飘渺,似神似仙似妖。 只见她踏水而行,款款而来。 红唇轻启,声音却仿佛天边而来。 “安阳子,退去吧。” 安阳道人脸上闪过不甘、惊惧,最终又化为了平静。 他行了一个道揖,道了一声:“诺!” 然后毫不犹豫的缓缓向后退去,退到林边,转身就走。 面前这神秘女人,别说是他了,就算是城隍爷、天师府金牌等人,见到她也得恭恭敬敬称一声娘娘。 “娘娘。”白狐乌鸦化为人形,行了一礼。 “辛苦你们了。”被称为娘娘的神秘女子温和一笑,走了上去:“让我看看这孩子。” “她已经睡着了。”小白递过了怀中的孩子。 她接过孩子,温柔的抱在怀里,轻轻地哼起了歌谣。 雾气蒸腾,整个湖面白茫茫一片。 娘娘、小白、乌鸦还有那个孩子,一同消失在迷雾中。 “嗷,你tnd轻点。” 鬼哭拔出一根羽毛,金刀王被痛得脸直抽抽,忍不住破口大骂:“狗日的乌鸦,迟早一刀砍了他的头。” 鬼哭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背上:“瞎嗷嗷啥!” 金刀王惨叫起来:“啊啊啊……戳进去啦!戳进去啦!” 鬼哭被吵得心烦,用力的拔下了他身上的一根黑色羽毛:“憋住。” 金刀王又惨叫一声:“这么痛,哪里憋得住。” “像个娘们儿一样。” “说的跟谁刚才没叫似的。” 鬼哭脸一黑:“老子那不是叫,老子那时在唱歌。” “唱歌?”金刀王嘲讽道:“那歌还真好听,像一只被杀的猪那舟……嗷!” 鬼哭抓着他背后的那根羽毛,用力的扭了扭,痛的金刀王眼泪都蹦出来了。 “狗日的,有本事你别玩阝……嗷!” 鬼哭将羽毛拔了出来:“你说啥?” “大哥,老子错了。” “老子?”鬼哭又抓到一根羽毛扭了扭。 金刀王脸直抽抽:“老大,小的错了。” “错在哪里了?”鬼哭拔出的羽毛,又抓住了一根羽毛,这一次没急着扭。 “等等,有人。” 两人同时拿起刀:“是谁,出来。(x2)” “是你们。”南宫女侠和一位膀大腰圆的女侠从树荫下走了出来,然后看到了浑身插满羽毛的两人。 南宫女侠脸上冰霜融化,回过了头,肩头抖动。 那位膀大腰圆的女侠也忍不住笑场,不过笑得格外夸张。 “哈哈哈”的声音在一片树林中回荡。 “你这婆娘,还不来帮忙。” 膀大腰圆的女侠竖起了眉头:“你说什么?” 金刀王立马认怂:“好老婆,帮帮你相公嘛!” 原来,这两人是夫妻。 金刀王曾不止一次反抗过他老婆,不过始终摆不脱别人对他耙耳朵的印象。 因为,每一次反抗都会被无情镇压。 没办法,打不过。 更重要的是,这女人的娘家。 她老子是山神,力大无穷。 她还有三个哥哥,个个身强力壮,帮她老子干活。 山神干的活,想想也知道是个什么活,所以这三兄弟的力气可想而知。 总之,每次下山就是摁着他一顿捶,他看见他婆娘的三个哥哥就是四肢发软。 所以,一般模式,就是当着外人,金刀王吹牛逼。 一旦被老婆听到,硬气一两句,立马认怂。 一两句,他老婆可不会当回事,这点技巧,是他这十几年还活着的原因之一。 这位膀大腰圆的女侠听了金刀王的话,拍了拍手掌,走了上来。 鬼哭识趣的站到了一边,嘴角抽搐的给自己拔起毛来,他背上的毛已经拔光了,倒时不需要人帮忙。 说起来很奇怪,打起来的时候,中了那么多下,他都不觉得怎么痛。一打完了,一阵阵剧痛着实令他受不了。 另一头,金刀王的婆娘已经帮他拔起毛来,不过他婆娘的手段,好像比鬼哭更加血腥暴力。 “啊!!!” “哦……” “要死!要死!要死!” “谋杀亲夫啦!” “痛啊,痛死我啦~~” 第三十二章 林家姑娘 这一次行动,可以说是失败了,又可以说是成功了。 狐妖留下了,妖孽没留下,赏金却下来了,足足一百两纹银。 然而,十几人分起来,每个人得到的却不多。 十几个人,有的主持大局,有的制定策略,有的负责联系,更多的负责行动,到达预定地点,充当大网的一部分。 鬼哭相对幸运,狐妖逃跑的方向就是他这个方向,因此交了手。 所以,分得的赏金很多,纹银十两。 但是鬼哭觉得,自己亏大了。 乌鸦的羽毛,是有毒的,附着的极其难缠的妖气。 想要清除,要么熬时间,熬个一年半载自然就会好,要么买丹药。 丹药可并非普通的药,想要炼制不简单,自然而然也就很贵。 三粒清毒丹,三粒回血丹,三粒避毒丹,这就是鬼哭通过天师府的渠道买的丹药,花了他九两纹银。 两粒清毒丹分别外敷内用,两粒回血丹分别外敷内用,七天之后,身上的伤就不影响行动了,鬼哭恢复了以往的生活模式,一大早起来,出门遛马。 说起来也奇怪,这匹大黑马瘦骨嶙峋,成天无精打采,一副要死的样子。 但挨了这么久,就是不死。 照这个势头,这匹马似乎能活到春天啊! “狗日的,你该不会是成精了吧!”鬼哭牵着马,自言自语。 大黑马浑身抖了一下,偷偷的瞟着鬼哭,看到鬼哭没怎么在意的模样,松了一口气。 动物成精了可不一定是好事,成精了就是变得聪明了,也变强了,但也会被一些达官贵人或者道士和尚盯上,抽血,剥皮,炼丹,吃肉,一套下来保管灰都不剩。 “鬼哥儿,吃碗面呗!”刚开门,开面馆的杨老汉就看到了鬼哭,招呼道。 鬼哭没有早晨起来生火的习惯,因此早饭往往是在外面吃的,这附近的人都知道。 “好!”鬼哭答应了,一拍马背,嘱咐道:“你好好呆着。” 于是牵着马,将它拴在门口,自己进去坐了下来。 “老规矩,来半斤羊肉面。” “好勒!”杨老汉喜笑颜开。 很快,一盆香喷喷的羊肉面摆上了桌,然后,杨老汉去忙他自己的事了。 正吃着,鬼哭发觉最近街上有些热闹的过分:“老汉,最近怎么回事,感觉热闹了许多啊!” 杨老汉正忙着,听的话诧异的看像鬼哭:“鬼哥儿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鬼哭表情也变得诧异起来。 杨老汉的表情更加古怪:“年关将近了啊!” “年关将近了?”鬼哭广然大悟:“最近太忙,倒是没注意这些。” “鬼哥儿,你这样可不行,怎么着家里也得有个女人。” “没时间。”鬼哭吸溜了一口面,混了羊汤的面,撒上葱花,格外的香。 “没时间有什么要紧的,直接买一个啊!”杨老汉说道:“林家那丫头漂亮还手脚勤快,她爹欠的赌债,那些没良心的人硬是要她去抵债,你也知道,那些赌坊和青楼是有勾结的,一旦林家丫头被那伙人抓去,这辈子都完了。不如你做个好事,买了那丫头,自己家里也有个女人帮忙生火做饭,晚上还可以暖被窝,多好。” “你这老东西,是可怜那丫头吧!”鬼哭可没什么尊老敬幼的心思,论年龄,他可比这老头大,真比起来,这老头得叫他爷爷。 “是啊!”杨老汉很干脆的承认了:“不过真的,买下那丫头,你不亏。以那丫头的身段,那容貌,好好打扮一下,你在那楼船上,你才看得到。” 鬼哭沉思起来,家里有个女人确实也方便许多。林家丫头他见过一两面,才14岁,如果遭遇这些,也确实可怜,下半辈子都被毁了。 能救下的话,不仅日后生活方便些,还能赚些功德,虽然不多,也聊胜于无。 “欠了多少赌债?”鬼哭问道。 “据说是二十贯。” “怎会这么多?”鬼哭大吃一惊。 二十贯钱,两万文。 林家那老赌鬼,不吃不喝,十年都赚不到这么多。 更何况这家伙好吃懒做,除了喝酒就是赌博,更不可能存到这么多钱。 “还能怎样?利滚利呗!所以说,这赌不能沾,沾不得,那林老鬼,害了自家婆娘,又来害自家女儿,造孽啊。” 20贯,十三四两纹银,鬼哭摸着下巴,这钱他倒不是出不起,勒紧裤腰带还是凑得出来,不过,让那些货色赚了他的钱,他总觉得不得劲。 一盆面吃完,鬼哭放下了20个铜板。 “我先走了。” “记得去一下林家,20贯,真不亏。” 鬼哭牵着马,一边走一边摇头:“这老头。” 不过,当前方出现岔路的时候,鬼哭还是转了个弯,去林家。 昨夜下了一场小雨,在路面泥泞不堪,一个劲打滑,来往的行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留神摔倒在地。 林家现在很破落,院子外的篱笆歪歪扭扭,有的已经倒下。 里面的房子大块大块的黄土剥落,一侧甚至已经垮掉。 房顶稻草稀少,可以想象一旦下起大雨,里面下起小雨的那种景象。 房门歪歪扭扭,开门和关门都非常费力。 两个泼皮守在院门外,嘻嘻笑笑,是不是拿石头去砸门,大声喊道:“林丫头,出来呀,别害羞嘛,说不定以后我还会光顾你勒。” 里面没有东西,似乎没人。 鬼哭松开了缰绳,走了上去,一把抓住其中一个的肩膀。 这两个泼皮瘦的跟猴一样,尖嘴猴腮,弯腰驼背,走起路来还喜欢摇摇摆摆,自以为很威风,其实很是滑稽,一看就是底层的那种。 不过这种货色,不但本事小,舌头还很些多余,时常惹祸。 其中一个泼皮也感觉有人抓住自己的肩膀,就扭头往后看去,还忍不住嘴贱:“谁tnd敢……”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钵大的拳头迅速放大。 只是一拳,他就鼻血喷涌,眼冒金星,躺在地上,打起滚来,嗷嗷直叫。 看样子,很痛。 另一个像是看到鬼一样,叫的跟娘们似的,指着鬼哭手指直哆嗦:“鬼…鬼…鬼…鬼……” 鬼哭一把掰断了他的手指头,一脚点在了他的小腿,顿时,他抱着腿就躺在地上嚎了起来。 第三十三章 妖气吓人 鬼哭走到门口,敲了敲摇摇欲坠的门:“丫头,在吗?” 门开了一条小缝,露出了林家丫头的脸。这是一张脏兮兮的小脸蛋上,一双红肿的眼,很明显,这丫头哭过。 不过现在,可怜兮兮的小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鬼大哥。” 鬼哭,在附近一带很有名。 他有钱,有本事,没有哪个泼皮敢惹他,就算有不开眼的,也会很快被打断手脚,仍在街头哀嚎。 尽管,他不像那些富商或者其他帮派老大,平日里身边总跟着几个甚至十几人,他总是单独一人,但那些帮派分子见到了他,总会露出畏惧之色,并且绕道而行。同时,也没有官方找他麻烦。 所以,在这个小丫头看来,鬼哭是一个很威风的人,同时距离自己很遥远,双方不会有什么交集。 这一次,鬼哭找上门来,让她很高兴,因为鬼哭虽然面色不善,但爱打抱不平的豪侠风范却在这一带广为流传,而且被越传越神。 “你爹呢?” “阿爹不在家。” “在哪里?” “不知道,或许在酒铺,也或许在赌馆。” “呆在家里,锁好门,谁来都不开,知道吗?” “嗯。”林丫头擦掉眼泪,用力的点了点头,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鬼大哥出手,我应该不会被卖到那种地方吧! 刚知道这个噩耗的时候,她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每一次睡着,也很快会哭醒,心中充满了绝望。 爹之所以还没卖掉自己,只是因为想要更高的价格,所以还在硬撑。 他爹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泼皮,老了就成了老油条,别的不行,就是死皮赖脸死缠烂打很是擅长。 鬼哭转过头,拍了拍大黑马的脸:“伙计,抱歉,今天不能陪你去走走了。” 大黑马不满的打了个喷嚏,然后顺从的被鬼哭牵着往回走,到了家后被关在了院子里。 鬼哭拿了刀,一把揣在怀里,一把背在背上,又拿了钱,然后就出了门。他找到了一个泼皮,拽的拖到了小巷中一顿暴揍,出来后径直的就去了银山赌馆。 这是一处偏僻,几个泼皮在门口,或站或坐,一看到鬼哭来,立马脸色大变。 鬼哭刚撩起帘子,他们就挤了过来,挡在了鬼哭面前,其中一个泼皮笑呵呵道:“鬼爷,您来这有何贵干?” 鬼哭抬起下巴,语气不善:“来这里,你说呢?” 不是来找事的。 几个泼皮松了一口气,笑眯眯的说:“请进,请进。” 鬼哭大步走了进去,放眼一看,人挤人,脚踩脚,像是沙丁鱼罐头一般。 白气蒸腾,汗味扑鼻,有的又哭又闹,有的疯癫大笑,更多的高举钱币,拍在桌上,“买定离手”的声音不绝于耳。 一群打手混迹其中,一旦发现扒手或者老千,立马抓住揪出,一顿暴打,收光所有财物,扔出门外。 里面赌博的明目也是五花八门,有猜色子的,猜棋子的,玩牌九的,更多的鬼哭不认识,总之买了好几大桌,每一桌旁都挤满了人。 他在这些人中一扫,立马就找到了林家丫头的爹——林老鬼。 他现在,正在玩,整个赌馆中最流行的,猜骰子,这个别看简单,花样更是百出。 有猜大小,有压点数,十几种选择,让人眼花缭乱。 林老鬼正在人堆中,挥舞着手臂,满脸兴奋。 庄家揭开了他那破碗,露出了下面的骰子。 顿时,一阵哀嚎和兴奋的笑声同时响起。鬼哭挤了过去,就在林老鬼旁边。 林老鬼刚赢了一把,此刻正兴奋着,根本没注意。庄家也没在意,开始了下一把,一个劲的嚷嚷:“买定离手,买定离手了。” 鬼哭掏出五两纹银,可是一个大银锭,顿时就吸引了人们的目光。 这是一个地下赌坊,上不了台面的,很少有人赌这么大。更何况,这可是纹银。 庄家也一脸诧异,抬头一看,就看到了鬼哭。四目相对之时,一股妖气从鬼哭双眼射出。 鬼哭一把将这五两的大银锭摁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 下一秒,庄家一声大叫,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手中的碗被他甩飞,惊恐的捂着脑袋摔倒在地,怪叫的连滚带爬的一头撞到了墙上,墙上留下了一道红印,直接晕倒在地。 “哗啦”一声,碗砸在地上,碎了一地。 一群人莫名其妙的看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庄家,脸上怪异无比。 管事的一阵诧异,连忙让打手将那个庄家拖走,又派了一人过来,然后继续。 可是,还没一会而,新来的又疯了,他嘴里胡言乱语的喊着“不要杀我”,然后扭头就跑,没跑几步,就撞翻了一个桌子,倒在地,后脑勺磕到了地,又晕了过去。 管事的不可能因为疯了两个人就放弃赚钱,于是第三个上了。 这个倒霉蛋手脚哆嗦的被强迫上阵,刚喊完一句“买定离手”,就大叫一声“鬼啊”,然后双眼一翻,晕了过去,顿时一股骚臭味在这狭窄的空间中弥漫。 鬼哭脸色有些发白,大脑阵阵刺痛。 妖气对于普通人来说作用很强,但将人吓成这个模样,他的消耗可不少。这一下,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赌客们连忙伸手向桌上的钱抓去,抓了一把就往外跑。管事的惊恐的大叫,催促着打手挡住那些乱伸手的赌客。 整个赌馆中,乱成了一团。 几只手同时伸向鬼哭面前桌上的那个大银锭,然而,一把通体漆黑的短刀“咚”的一声钉在了桌上,几只手触电一般缩了回去。 “啪”的一声,鬼哭将抓着钱转身欲跑林老鬼一把摁在了桌上,另一只手抓起了他的大银锭,塞回到了衣兜里。 “鬼…鬼爷!!”林老鬼嘴唇哆嗦了一下:“鬼爷,俺可没招惹你啊!” “你没招惹我,但我在找你。”鬼哭扯起嘴角,冲他灿烂一笑,顿时他浑身一个哆嗦。 混乱很快就没了,因为能跑的人已经跑光,没跑掉的,被一群打手摁在地上一顿毒打。 管事的到了鬼哭身边,尽管没有直接的证据,但他已经猜到了是谁在捣鬼:“鬼爷,您这么做,不大好吧!” 第三十四章 赌场激斗 “你说什么?”鬼哭掏了掏耳朵:“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管事的僵硬的笑了,藏在身后的手一招,周围的打手渐渐逼近,他咬着牙:“鬼爷,你这样做,不大好吧!” “不好吗?”鬼哭向四周看了看,然后摇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鬼爷,虽然我不明白您怎么做的,但是做出这种事的,周围除了您也没别人了。” 鬼哭大惊失色:“不是我,我没有,你别冤枉人。” 管事的叹了一口气:“鬼爷,这事可不好玩。” 鬼哭突然咧嘴笑了:“你有证据吗?” 齐刷刷的一阵响,一把把牛耳尖刀被拽了出来。 明晃晃的刀口中,管事的后退一步,躲到了一群打手的后面:“鬼爷,我们办事,可不需要证据。” 在鬼哭身下,林老鬼浑身哆嗦起来。作为一个老油条,他当然知道刀剑无眼,一旦打起来…… 一想到这里,他就奋力挣扎起来。可是,鬼哭的手就像泰山一样压在他身上,纹丝不动,让他挣脱不得。 鬼哭皱了皱眉头,突然屈指在他后脑勺来了一下,顿时,他就晕了过去。 然后,鬼哭将背着的袋子往桌子上一摔,手伸了进去,握住了刀柄,唰的一声就将长刀抽出。 管事的看到这一幕,神色一凛:“看来鬼爷早有准备,只是不知,我等如何惹到了你。” 鬼哭哈哈一笑:“打过再说。” “上!”不知何人还没意思,一群打手蜂拥而上。 风起! 明晃晃的刀片晃得人眼花缭乱,鬼哭双眼一眯,向前一步,手中长刀发出短促的一击。 “叮当”一声,一口尖刀落地。 一人抱着胳膊,哇哇直叫。这一刀,算是吹响了冲锋的号角。 鬼窟只来得及削出一刀,其余人便涌了上来。他向后一退,又是一刀,一人抱腿倒地。 两把尖刀扎了过来,鬼哭躲开一把,抬脚就将另一人踹飞。那人飞出去撞翻了两人,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喷出一口淤血。 一个身材矮小的打手猫着腰,悄悄地绕到鬼哭的身侧,一刀递出,直刺他的腰子。 不是他不想绕到鬼哭身后,实在是鬼哭站的位置不允许他如此做。 鬼哭背靠赌桌,距离赌桌也就半步,这个距离刚好让他进退自如,也刚好让他人无法绕到自己身后。 同时,作为常年习武之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基本操作。因此,这一次偷袭自然不成。 鬼哭早已察觉到了这个阴险的家伙,他先是装作懵懂不知,等到那家伙递出刀来的时候,一脚踹在他膝盖上,踹的他就是一个趔趄,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跟着,一刀逼退其他打手,然后一刀柄砸在了这家伙的脑门上。 “砰”的一声闷响,这家伙满面崩血,躺在地上直哼哼。 其余的打手不敢轻易再上前,比划着尖刀,相互推攘。 鬼哭将刀往肩上一扛,下巴一扬:“嗨,还要打吗?不过再打的话,我可不会留手了。” 管事的额头汗珠滚落,他一直听说鬼爷本事如何了,现在算是见识到了。 一群人围上去,被伤了几个,他自个儿一点油皮都没破,这本事,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见过最能打的,也就是老大的干儿子。 那家伙带着五个人和三十多人对砍,最终将三十多人杀崩,自身浑身是血,还死了三个兄弟。 可即便如此,也比不得眼前这位鬼爷的轻描淡写。 又有人陆续的涌了进来,细细一数,人数已达到20多人了。管事的神情变幻,最终一咬牙:“上,暗青子招呼!” 顿时,尖刀、斧头,石灰包迎面飞来。 鬼哭神色一变,向后一跃,在桌上一个翻身,桌子也被翻倒,直立起来。顿时,那些暗器,叮叮咚咚的打在了桌子上。 风逆! 鬼哭半跪在地,肩膀顶着桌面,侧耳倾听。 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有人从两旁包抄。 清脆的铃声,突然响起! 鬼哭的手向腰间一抹,头也不回的就向后一甩。 紧跟着,向前一扑,翻身而出。 一声惨叫从身后传来,一个打手刚冒头,就看到一点寒星闪过,然后胸口就中了一刀。 只觉得一阵剧痛,浑身力气被抽空,跟着就惨叫一声翻倒在地,把他后面的同伙吓得往后一缩。 而就在这时,鬼哭已经翻身出去。 刀光一闪,一人抱腿倒地。 又是一闪,一人被刀刺穿,痛得大叫,用力的抓紧了刀身。 鬼哭将刀一抽,血箭射出,八根指头齐齐落地,四处乱滚。 这人跪倒在地,发出更加凄厉的哀嚎。 两人一左一右的冲到了近前,紧跟着右边那人只觉得劲风扑面,就被鬼哭撞到胸膛。 胸膛处,一阵噼里啪啦的骨裂声中,整个人腾空而起,倒飞出去。 另一人发出肥猪临死前的嚎叫,拿着刀就是一阵乱砍。 鬼哭向后一退,避开凌乱的刀光,然后屏气凝神,抬手就是一刀劈下,鲜红的血溅到了屋顶,一条拿着刀的胳膊落到了地上。 这人顿住了,一条笔直的血线从他头顶穿过眉心往下蔓延,直到胯部。 下一刻,血雾炸开。 这人被从中分成两半,朝着两边落到了地上。 大片大片热腾腾的血喷了出来,冒着热气的内脏哗哗的流了一地。 附近的三个打手被血喷了满脸满身,其中两个惊叫着扭头就跑,剩下的一个触电一样浑身抖个不停,恶臭传出,裤裆已经湿了。 他看着鬼哭,已经被吓呆了,上下牙齿磕碰着,不断的“咯咯咯咯……”。 最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 风顺! 四人绕过桌子,从侧面疯狂的叫着冲了过来。 手中长刀微微一震,一声嗡鸣。 鬼哭抬手一刀,刀光仿佛一条银线斜斜的将世间一分为二,最前面的一人胸前喷血,被直接一刀砍翻在地。 紧随其后的一人冲上前来,一刀劈出。 鬼哭矮身闪过,两人交错,鬼哭突然抬起手,刀口朝外,划过他的腰间。 这人跑了几步,内脏喷出,连忙停了下来,扔下了刀,抓住掉落的内脏,不知所措,绝望的哀嚎。 第三十五章 用力过猛 当鬼哭抬起头来,第三人已到面前,他手中的尖刀刀尖,距离鬼哭的胸膛不过两指。 然而就是这点距离,无论如何都刺不出去。 长长的刀柄点在了他的下肋,他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捂着伤处踉跄后退,一脚踩到了血泊中,摔倒在地。 最后一人冲了过来,却看到了鬼哭那一双狭长细窄的眼睛突然圆睁,猛的心脏一抽,顿时无法呼吸。 他仿佛在那一双眼中,看到了堆积成山的尸体,周围的景象扭曲了。 而鬼哭在他的眼中,变成了一条盘着的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发出嘶吼。 周围,无数的鬼怪一拥而上。 脚下,一片粘稠,红色的血和黑色的土,形成了沼泽,他越陷越深! “啊!”他发出刺耳的尖叫,连忙停下脚步,又因为惯性摔倒在地,然后手脚冰凉,连滚带爬的远离鬼哭。 清脆而急促的铃声,停了。 四周,噤若寒蝉。 急促的心跳声和粗重的呼吸声混合在一起,整个赌馆的空气变得异常的浑浊。 终于,哀嚎声停了。 那个捧着内脏的打手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风停! 尘土离地,在斜射进来的阳光中翩翩起舞。 血珠滑过光洁的刀刃,滴落在地,叮咚作响。 鬼哭弯腰,在一具尸体上扯下一块布片,裹在了刀身上,用力拂过。 这块碎布所过之处,一片雪亮,光可鉴人。 鬼哭随手扔掉染血的碎步,将长刀扛在肩头,脸带笑意,歪了歪头:“还来?” 没人再敢靠近。 他们是混帮派的,说的是刀口舔血,但哪有不惜命的。 眼看着这么多兄弟被面前这个家伙砍瓜切菜似的砍翻在地,心中胆寒,哪里还敢上来。 “上,杀了他,赏银10两!” 10两多吗?还真不少了。 一般窑姐,一次也就十文。 上一次青楼,找个姑娘,吃顿饭,听个曲,睡一觉,一般也不会超过一两。 跑到乡下,买房置地,不说当个小地主,但弄一份安身立命的家业,也已经足够了。 去行商,这就是本钱,开一家小铺子,娶个丑媳妇,也够活一辈子。 有了这钱,他们就不用刀口舔血了,他们就可以金盆洗手了。 这诱惑,很大。 但是,没人敢上。 冷汗,大颗大颗滚落。 管事的看着鬼哭一步一步走来,明明身边有着十几个兄弟,他却不觉得安全,心里十分害怕。 果然,他的直觉是对的。看着,鬼哭一步一步的走来。他身边的兄弟们,一步一步后退,将他暴露了出去。 他也想跑,腿却软了。 鬼哭狭长的双目盯着他,他就像是被蛇盯着的老鼠。 动不了,就这么定在原地,满脸苍白,浑身发抖,如待宰羔羊。 他听说过一个传说,传说那些真正的高手,杀了百人千人之后,就会有杀气。 这种高手只要瞪你一眼,就能让你动都动不了,被他砍瓜切菜一般砍倒在地。 只要吼一声,你就会被吓破肝胆,七窍流血而亡。 他一直以为,这是假的。 但现在,他相信了,这世间真有杀气。其实,这哪里是什么杀气,知道的人都清楚,这叫妖气。 鬼哭的妖气,可以让人产生幻象,勾起心中恐惧。 不过,这却需要一个基础。 他来到这里,开始用三次吓跑了三个庄家。 第一个,认识鬼哭,有了一点基础,但这个基础不够,所以鬼哭加大了妖气,以目剑之法进行蛮干。 结果成功了,自身却也不好受,双目酸涩,大脑发胀。 第二次,因为第一个庄家,第二个庄家心中有了阴影,所以轻松了一些。 第三次,有了前两个庄家打底,又轻松了许多。 即便如此,鬼哭也像是一天一夜没有睡觉的普通人,眼皮打架,脑仁刺痛。 而后来,在这些人的面连续残杀数人,裹挟着一身腥风血雨。 勾起他们心中的恐惧,就容易了许多,消耗很少,效果却更强。 不知不觉间,鬼哭就来到了管事的面前,轻轻一拍他的肩膀。 管事的双腿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他喉咙发干,舌头发直,声音含糊不清的求饶:“别,别杀我……” 看着他那样子,鬼哭蹲下身来,露出了自认和善的笑容:“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然而,他自认和善的笑容在管事的眼中,却成了恶鬼的笑容,露出了雪亮的牙齿,让他心里更寒。 “不……别……求您了……”管事的凄厉嚎叫声在赌场中回荡,顿时,一群打手都觉得整个赌场有一股阴风盘旋,背后发凉。 鬼哭皱了皱眉头,没想到这个管事的如此胆小,居然被吓破了胆,看样子一时间也恢复不过来了。 不由得失望的站了起来,看一下周围的打手:“你们,谁能做主。” 打手们互相看了一眼,谁都没吭声。 就在气氛陷入尴尬的安静之中时,门被一脚踢开:“谁在这里闹事!” 只见一个精瘦的汉子闯了进来,而他的身后,一群膀大腰圆的汉子也跟着涌了进来。 这些人,个个手提片刀,比这些打手们的牛耳尖刀看起来更有威慑力。 这个精瘦的汉子,不是别人,正是这个赌场的主人,刘大爷的干儿子,银山帮第一打手刘小刀,人称小刀哥。 小刀哥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几人,还有飞的到处都是的血迹。 第二眼,才看到了被鬼哭逼到角落,像鹌鹑般的一众帮众。 “是你在捣乱?”小刀哥提了两把刀,摇摇晃晃的走到了鬼哭面前。 一群壮汉跟着上来,亮出了手中的刀,明晃晃一片,很有威慑力。 这群壮汉,是帮中精锐,自然比这些打手,要厉害许多。 人不多,20人,却是小刀哥的底气。 带着这20人,即便被一百人包了饺子,他也有把握杀出来。 可是,鬼哭却不将这20人放在眼中。 这20人不弱,单以身体素质,在军中足以当得上甲士。 在军中,甲士就是精锐,指的就是那些身着铁甲的步兵。 在这狭窄的地方,被20个甲士堵上了,鬼哭第一时间考虑的绝不是战斗,而是撤退,无法撤退,他才会考虑战斗,今天是战斗也不是死斗,而是在战斗中寻找逃离的机会。 20个甲士相互配合,在狭窄的地方鬼哭可不是对手。 不过,这20个帮派精锐也只有身体素质比得上,其余的,无论是身上的那股锐气、熟练的技艺、相互的配合、优良的装备,他们可都没有。 没有这些,跟鬼哭玩,简直是在开玩笑。 第三十六章 人渣老鬼 “你可别冤枉,证据呢。”鬼哭笑眯眯的答道。 看着鬼哭笑眯眯的笑容,小刀哥眉头竖了起来:“我银山帮从不要证据,上!” 一群壮汉涌了上来,鬼哭长叹一声,铃声响起。 他猛的一抬手,还没等人反应过来,两点寒星就已经击中两个壮汉的脖子。 然后,他们脖子被飞刀击中,捂着脖子一个跪在地上,一个向后倒去。 下一刻,鬼哭一脚蹬在地上,跳到了一张桌子。 一群壮汉追了上去,手中片刀劈砍着空气。鬼哭灵活的避开了一把把刀,手中长刀每一次闪电般击出,立马就有一人受伤,后退或者到低。 三人倒地不知生死之后,小刀哥突然从鬼哭身后冲了出来。一跃而起,手中双刀刀光连成一片。 然而,鬼哭头也不回,一记后踹就把他临空踹了回去。 小刀哥倒在地上,胸口一阵发闷,有时间爬不起来。几个人连忙冲上来扶起他,小刀哥甩开扶他的手,又惊又怒。 攥紧双刀,却又不敢贸然冲进去,在外游曳。 鬼哭避开一个石灰包和两个飞镖,又砍倒一人,那人捂着脖子,一个劲飙血,倒在地上抽搐,看起来没多大希望了。 鬼哭选的这张桌子选的好,这张桌子又大又宽,只要鬼哭往中间一站,这些家伙,伸直了刀都砍不到他,想要击中他,也只能爬到桌上,这也给了鬼哭的反应时间。 眼见奈何不得鬼哭,其中三人对视一眼,一把托住了桌沿,一推而起。 鬼哭身体一晃,向前大跨一步,一脚蹬在了桌沿上,跟着翻身而起,长刀挥出犹如一轮弯月。 推着桌子的三人齐齐发出一声惨叫,六只手几乎同时落地。 鬼哭刚一落地,一路翻滚离开原地,两把刀同时落下,躺在地上火星迸溅。 他回身就是一刀,两人肩头见血,踉跄后退。 接着,一路飞奔到了墙角,其余人一路紧跟。 刚到墙角,鬼哭又是回头一刀,叮当一声,一把片刀被从中斩断,那人胸口溅血,捂着伤口慌忙后退。 其余人纷纷冲上来,数刀齐举。 鬼哭冷静无比,磕开两刀,抬脚踹飞一人。跟着一刀刺破一人喉咙,迅速收刀,用刀柄挡住一刀,接着刀身一旋,顺着他的刀背往上割伤那人手臂,然后一连闪电三刀,逼退众人。 这时,传来“砰”的一声,一个人捂着喷血的脖子,硬邦邦的砸在了地上。 小刀哥趁鬼哭三刀一过收刀之时,那人倒地之时众人目光被分散,突然冲出,左手一刀紧贴鬼哭刀身,将其拦在身外,右手一刀跟进,直击鬼哭手腕。 这一手,是他绝技之一,刀刀斩手,防不胜防。 就在他露出得意的微笑的时候,左手突然不受控制的一松,他便心觉不妙。 这一手,左手刀缠住敌方兵刃才是关键,一旦没缠住,万事皆休。 果然,只见鬼哭手中长刀一扭,刀柄上的环首“叮”的一声卡住了刀尖。 小刀哥寒毛直竖,连忙后退一步,但还是迟了一点。 他的眼角余光只看到一道黑光闪过,便感觉胸口剧痛,鲜血喷出。 铃声骤停。 小刀哥踉跄的后退几步,被身后的人扶住,低头一看,胸前衣服被整齐切开,露出了里面裂开的伤口,隐约之间,可见白骨。 他转头看向鬼哭,只见鬼哭左手拉着一把黑色短刀,正在缓缓收回。 这刀,是什么时候拔出来的! 鬼哭的强悍出乎了小刀哥的意料,他一向很自负,但是这一次,却被彻底打蒙了。 连续出手两次,连续两次都狼狈而退。这一次,如果不是退的快,恐怕都已经被开膛剖腹了。 看着胸前的伤痕,感受着阵阵刺痛,小刀哥一阵后怕。现在,他清楚了这人绝不简单。无论是这身手,还是他手中的军刀。 “你是谁?”小刀哥咬牙问道:“谁派你来的?有什么目的?” “鬼哭,你们一些人应该认识,至于目的嘛……” 鬼哭微微一笑,突然抬脚就向前走。众人慌忙后退,不敢让鬼哭靠近。 鬼哭穿过众人,环视一圈,找到了趴在地上的林老鬼。 这老东西,被鬼哭打晕了,趴在地上,又因为刚才的打斗被踩了好几脚,很是狼狈。鬼哭将他提了起来,对准他头顶的百会穴用力一按。 “嗷!”林老鬼发出一声惨叫,抱着脑袋就跳了起来:“谁他女(马)……” 刚开口,他愤怒的表情就僵硬了。看着四周的情况,他感觉有些不对劲。 地上全是血和尸体,桌子被翻倒在一旁,一群彪形大汉围在周围,手中的刀明晃晃的。 他打了个寒颤,弱弱的问:“各位大爷,咋啦?” “什么意思?”小刀哥看着林老鬼,问鬼哭:“跟他有关?” “跟他女儿有关。”鬼哭道:“我看上了她女儿。” 小刀哥勃然大怒:“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欠你们20贯的债,你们要他女儿抵债。” “她女儿能值20贯?”小刀哥瞪大了眼。 “真值!(x2)”两个细微的声音同时响起。开口的,一个是缩在后面的管事的,一个是低头勾腰,一脸弱弱的林老鬼。 小刀哥一把拽住了管事的衣领将他拖了出来:“真值?” 管事的肯定的说:“真的,那姑娘可水灵了。” “买了吗?” “还没,这老东西还不松口。” 林老鬼跳脚道:“我女儿肯定不止20贯,起码要30贯才行,别以为我不懂行情。” 人口买卖,价格差异极大。 一般的,小的能卖个四五贯,大的能卖个七八贯,壮的那个十几贯,漂亮的,那行情又不同,有身份的,比如说那些犯了极大重罪的官员家眷,那又是一个价格。 林老鬼说的不错,他也有权利卖自己的女儿,可鬼哭一听,勃然大怒,反手一掌将他拍翻在地。 “打得好。”小刀哥大叫:“这种人渣,打死才好。” “不能打死啊!”管事的焦急的喊道:“打死的,他欠我们的钱怎么办?” 第三十七章 卖身契约 “你这鬼东西,干甚打我。”林老鬼捂着脸大叫。鬼哭一脚踹在他身上,将他踹得卷成一个大虾。 然后,对小刀哥说:“现在这局面,你说怎么才好。” 小刀哥一阵憋屈,他想杀人,却杀不过鬼哭,只好道:“你说咋办!” “我要林家丫头的卖身契。” 他并非一定要卖身契,也并非一定要那丫头。他完全可以付20贯,做完好事潇洒离去,赚取功德,但这样是治标不治本的。 有这么一个爹,林家丫头迟早又得面临这种情况。那卖身契,是将丫头救出火海救命稻草。 只要鬼哭拽着卖身契,林家丫头就和林老鬼不在有关系了,想动她,就得先动鬼哭。 小刀哥很是委屈,指着林老鬼道:“那你找他啊!” “找他?”鬼哭一歪头:“那得花钱,我不想花钱,你说怎么办?” “你缺钱跟我说。”小刀哥道:“咱们好好商量不行吗?” “不亮刀子,怎么能好好商量。” 说白了,鬼哭是打着空手套白狼的主意,说他是抢劫也不为过。 小刀哥身为帮派分子,从来只有他抢别人的,还没人抢他的,怎么可能好好商量,到时候还不是得打一架。小刀哥一想,也对,不过感觉更加憋屈了。 趴在地上的林老鬼大叫:“30贯,没有30贯想都别想。” “别想?”小刀哥一双猩红的眼睛死盯着林老鬼,若不是这家伙,他们怎会遭此横祸。 死了这么多兄弟,又伤了这么多,他奈何不得鬼哭,还奈何不得这个老油条? “鬼爷。”小刀哥一抱拳:“这老东西,我可以弄死吗?” 鬼哭一笑,让开:“你随意。” “好!”小刀哥,一招手:“把他给我拖去沉江。” 说着,他又对鬼哭解释:“他死后,父债女偿,那丫头决定付不起的,到时候我们逼她签卖身契,自然会双手送到鬼爷的手上。” 鬼哭抚掌大笑:“好主意。” 林老鬼顿时被吓尿了:“别呀!我签,我签还不成嘛?” 要不怎么说林老鬼是老油条呢? 他虽然在市井之间混迹,却并未加入任何帮派,虽然偷鸡摸狗吃喝嫖赌,但还属于良民。 杀了他,有麻烦。 银山帮虽有后台,但也要找人顶缸,这是要花钱出安家费的。 所以,林老鬼很机灵的就卡到了30贯,他相信,在他的软磨硬泡之下,赌场方面会答应的。 30贯,去掉债务,还剩10贯,他还可以凭借这10贯翻身。 可现在,这位刀爷似乎被气坏了,看样子打定主意要杀他,他哪里还敢皮。 “20贯,就20贯了。”林老鬼连连大叫。 小刀哥使了个眼色:“去拿纸笔。” 管事的点头哈腰,一溜烟钻出了赌场。一帮人收拾齐了乱糟糟的场地,将地上残缺的尸体收拢起来。几个打手忍不住,跑出去一阵呕吐。 一张桌子被搬到了中间,鬼哭和小刀哥相对而坐。一双牛眼瞪了过来,鬼哭有本事在身,胆量自然极大,泰然自若,将找回来的刀鞘放到桌面,然后扯下一截布低头擦刀。 林老鬼就没这胆量了,他想做又不敢做,浑身不自在,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眼睛却骨碌碌直转,不断的瞟向鬼哭。 他认得鬼哭,也见过几面。对于女儿跟着鬼哭,他一开始还在为十贯钱心痛,不过想通了之后,又开心了起来。 他听说过鬼哭的事,知道这人面恶心善,是个蠢蛋,想必是听到了女儿遭难,借钱来解救。 这人蠢虽蠢,却有本事也有钱,女儿跟着他后,也能过些好日子,自己也就不那么愧疚了,而且日后自己说不定还能打些秋风呢,那可就不止十贯了。 自己回头,得嘱咐一下那丫头,让他跟着这位后,劝一劝这位,让他少做些那些散财的事,那多余的钱,让丫头偷偷给自己送来不是美滋滋。 说起这林老鬼,心狠也是心狠,但对女儿,又很复杂。他将女儿视为赚钱工具,又希望女儿过得好。 卖了女儿,他有心理压力,有愧疚,却也并不那么愧疚。在他看来,将女儿卖掉,是让她去过好日子。 以女儿的容貌,肯定是去上青楼上花船的,那里的姑娘,穿的虽少,却也是绫罗绸缎,喝的美酒,吃的也是精致的美食,这样的日子,在他看来,怎么着也比跟着自己好多了。 再说了,把女儿养到这么大,他怎么也得回点本是吧! 也是因此,他的愧疚并不多。 但不管怎样,他就是个烂人,就是个不入流的东西,也根本不配当个父亲。 “鬼爷。”小刀哥突然开口说道:“我们的事,没这么容易解决。契约可以给你,那你打死打伤了我这么多兄弟,总也得给我们个交代。” 鬼哭抬起了头,慢悠悠的将长刀插回了刀鞘,然后一声冷笑:“交代,你要什么交代?我半夜摸到你干爹屋里,一刀砍了他脑袋可好!” “你!”小刀哥一拍桌子,就要站起来。 却看到鬼哭似笑非笑的面容,又坐了下去,恶狠狠的道:“你就不怕我们报官。” 他也只能这样威胁,死伤这么多人,虽然都是帮派的人,一般情况下绝不会报官的,因为一旦报官双方都讨不到好。 可只要他报官,衙门肯定会受理,作为杀人凶手的鬼哭,绝对会有大麻烦。 “报官?”鬼哭哈哈大笑,一把将长刀拍在桌上:“你知道这是什么刀,他叫西北禁军大刀,你知道最喜欢用这种刀的人是哪类人?一类人是西北军精锐,一类人是殿前带刀侍卫。” 小刀哥瞳孔剧烈收缩,怪不得,怪不得这种狠人突然就从哪里蹦出来,原来来自北方。 无论是西北禁军精锐,还是殿前带刀侍卫,可都是一等一狠人,绝不是他们这些小帮派分子惹得起了。 鬼哭蔑视着小刀哥:“老子当初跟在陛下身边,随身带的就是这口刀,后来南逃,更是用这口刀为陛下杀开一条血路。如果杀的是平民百姓,不用你报官,老子都有麻烦,但是杀了你们这些渣渣,虽然现在老子不当差了,但也不会有丁点麻烦,你信不信?” 这话,鬼哭可没说谎。 他当时倒在战场上,后来也没及时归队,但绝算不上逃兵,因为那时候,他独自一人殿后,为大宋国君争取逃走的时间,这就是大功一件。 大宋国君赵文德不是一个好皇帝,文采挺好,但无论政务还是军事都被他弄得一塌糊涂,可以说是一个昏君也不为过。 但抛开皇帝这个光环,他这个人还是不错的,对于身边的人,也很和蔼。于公于私,他都不会忘记鬼哭的功劳的。 鬼哭现在只是不想回到以前的生活,不想再和以前有牵扯,可一旦他恢复身份,他立马就会官复原职,说不定还能上升一级。 第三十八章 鬼哭身份 “嘶!”小刀哥和他一众兄弟倒吸一口凉气。 鬼哭身后,林老鬼双眼爆射(和谐)精光,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以他浅薄的见识,并不清楚所谓的殿前带刀侍卫是个多大的官,让他清楚,这是皇帝身边的人。 只要是皇帝身边的人,肯定都很有权势。再怎么说,都比那些让他吃尽苦头的捕头要厉害很多。这一下,他觉得自己抱上大腿了,开心的不得了。 鬼哭话音落毕,整个房间中一片寂静,气氛很是凝重。 匆匆的脚步声从外传来,进来的,不只是管事的,还有银山帮帮主刘大爷和一众帮众。 刘大爷是个大胖子,挺着个大肚子,看起来也不凶悍,就像是个以和为贵的胖商人。 他一开口,洪亮的声音在屋中响起:“哎呀,可是鬼哭兄弟,幸会幸会。” 一边说着一边大步走来,停到了桌前,用力一抱拳。不过他身后的帮众,可没什么幸会的模样。 一个个提着兵器,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模样。 小刀哥一把抓住了刘大爷的左手,在他耳中低声说了几句,刘大爷眉头微微一翘,脸上更加和蔼可亲了…… 整个过程,很是顺利。刘大爷叫来保人奋笔疾书,卖身契分为两张,但双方无异议之后,在两张后面写上“契约”二字。 没有签字画押,辨别真伪的方式就是,拿着两张卖身契一合,“契约”二字对的上,卖身契就是有效的,反之就是无效。 而另一头,管事的也把欠条给了林老鬼,林老鬼确认之后,开心的一把撕掉。待到鬼哭和林老鬼离开之后,刘大爷低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小刀哥肯定的点了点头:“那刀,那身手,很可能是真的。” 刘大爷皱起眉头:“我去查查,如果是真的,这事就算了,如果是假的,我要他去死!” 坑坑洼洼的街上,鬼哭一边走,一边整理着身上的血迹。而林老鬼,腆着脸跟在他身后。 两人走了一路,气氛有些沉闷。 林老鬼终于沉不住气,率先开口:“鬼哥儿,那个……” 鬼哭猛的回过头来,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鬼哭的眼睛又窄又长,眼珠很小,偶尔闪过精光,被他一盯上好似被一条毒蛇盯上,令人浑身发毛。 林老鬼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他只能干巴巴的说:“我女儿……” “不是你女儿了。”鬼哭冷声道:“她的卖身契在我手里,从今以后,与你无关。” 林老鬼焦急起来:“不是,你不是好人吗?” 鬼哭裂嘴一笑,白森森的牙齿闪着光,红色的牙龈好似血:“我可从没说过我是好人。” 到了林老鬼的家,鬼哭敲开了门,林丫头开了门,脏兮兮的小脸露了出来,红肿的眼睛却消了许多:“鬼大哥。” 鬼哭取出了卖身契:“跟我走,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林丫头明显有些惊慌失措,心情很是复杂,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害怕:“这……爹!” 她看到了鬼哭身后的林老鬼,唤了一声,希望从林老鬼那边得到答案。 尽管林老鬼对她并不好,经常让她忍饥挨饿,一直骂她是个赔钱货,动不动就拳打脚踢,但毕竟是她的爹,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林老鬼偷瞄了一眼鬼哭,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丫头,跟鬼哥儿去吧!如果想家了,就回来看看?” 鬼哭心头冷笑,鬼哭在这一带有名,林老鬼在这一带更有名。依着林老鬼那名声,他哪里不知道林老鬼打的什么主意。 于是,直接打断了他们的话:“她是我买的,以后自然要和这里断绝关系。” 说着,鬼哭一把抓着林丫头的手腕,将她拖了出来:“我们走吧!” 林丫头有些抗拒,不过并不严重,她有些舍不得这个家,却又愿意和鬼哭走。在她看来,至少,被卖给鬼哭比被卖给青楼要好多了。 “哇!”林老鬼哭出声来:“女儿呀!我的女儿!” 林丫头连忙回头看去,却被鬼哭拖着,无法停下。看着鬼哭和林丫头走远了,林老鬼擦了擦眼泪,眼珠咕噜噜的转了起来。 这里偏僻了,或许他该选个热闹的地方哭。 鬼哭很强,银山帮的那些人被他砍瓜切菜般就砍翻了,实在是强的有点离谱。地位也很高,曾经当过殿前带刀侍卫,皇上身边的人。 并且,长相凶恶,那一双眼睛就仿佛会吐刀子一样,“嗖嗖嗖”的往心里捅。 但在林老鬼看了,却并不可怕。 为何? 因为鬼哭是个好人,这是鬼哭来到这里短短的一段时间就用行动积累起来的名声。 林老鬼怕恶人,怕那些凶神恶煞的打手,怕那些强征暴敛的衙役,却不怕鬼哭这样实力高超的好人。因为,他认为,好人都是喜欢名声的。 为了一个好名声,他们并不在乎吃一点小亏。也并不会随意出手,杀掉自己这个河边的咸鱼。 只要他林老鬼使些手段,就能从这些好人手中抠下一点。不多,他林老鬼不贪心,这就是他生存的智慧。 到了家,在院子里晃悠的大黑马迎了上来,打了个喷嚏。鬼哭将它长长的马脸扒开,转过头对林丫头说:“以后,你就负责家务以及照顾它。” 林丫头怯怯的点了点头,鬼哭抓着她的手,让她去摸大黑马的鬃毛。 大黑马的鬃毛很长,曾几何时,它的不知道多少任主人,就喜欢把它的鬃毛扎起来,显得很是精干。 林丫头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种大家伙,有些胆怯,又有些欢喜。 摸着摸着,她的胆子就大了起来。大黑马被摸的很舒服,眯着眼睛将头凑了过去,林丫头咯咯笑着去摸它的头。 “它叫什么?”宁丫头问鬼哭。 “没取名字,就叫他大黑马吧!” “大黑马,大黑马,以后你要乖乖的哦。”林丫头喃喃自语,又扭头道:“大黑马好瘦哦。” “它老了。”鬼哭说的,带着林丫头进了院子:“先熟悉一下吧,我先出去一趟。” “鬼大哥,你去哪里?”林丫头有些惊慌的问,看来今天的变化,让她心头还没安全感。 “放心,很快回来。” 鬼哭摆了摆手,出了院子。他倒不担心家的安全,因为有大黑马在。 这大黑马虽然老了,但依旧很能打,反正几头猎犬不会是他对手,寻常人上来,被他一脚踹中,也得飞出好几米。 不过话说回来,鬼哭总感觉这大黑马似乎越来越古怪了。 家里的柴火也只够烧几顿饭,如果只有自己一人,还能用几天,但是现在两个人了。 大冬天的,鬼哭身强力壮,不需要烤火,洗澡也不需要烧水,就用井里冰冷的水直接冲就是了。但林丫头这瘦瘦的小丫头可受不了,她需要烤火,也需要烧水洗澡。 所以,现在鬼哭得去通知一下送柴的李樵夫,通知他明天送来一些柴火。 还有,自己还得去一趟铁匠铺,这铁匠铺可不是普通的铁匠铺,铁匠铺的主人擅长制作剑油,一种非常特殊的剑油,每次杀人后用上一点,保管十年后刀剑依旧光洁如新,甚至还有一定几率使得刀剑更加锋利、坚固,不过这几率实在是很低就是了,并且还要求着刀剑的主人必须得是妖。 这剑油用完了,他还得去再买一些。不过一想到一瓶二两的价格,鬼哭就有些心痛。 哦,对了,马的草料也要买上一些。 第三十九章 月下夜事 傍晚,鬼哭提了一包熟羊肉回家。 “鬼大哥,你回来了。”听到外面响动,林家丫头连忙开门,看到鬼哭后连忙迎上来招呼。 她手脚勤快,院子里家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还顺带把饭给煮好了,又炒了几个小菜。 鬼哭点了点头,把手中油纸包裹的熟羊肉递给了她:“这个拿去切一切。” “嗯,好的。”林丫头接过羊肉,又问:“鬼大哥,要喝酒吗?” “要。” 屋中昏暗,鬼哭看了看,点燃了几根蜡烛,插在烛台上,几个摆在四周,一个摆在桌上。 林丫头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刚到陌生地,她原本心中还是坎坷,不过看到米缸中一大米缸不掺沙子的白米之后,顿时就安稳了。 三个小菜,一个汤,再加一份熟羊肉。 林丫头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丰盛一顿餐,尽管除了羊肉,其余的都是出自她手。 饭菜上桌之后,林丫头就欲离开,被鬼哭叫住:“去哪儿?” 林丫头回过头,怯生生的:“去厨房。” 在她家,只要林老鬼在家,她就是不许上桌的。 “就坐在一起吃。” “可是……” “你第一次来,我还有些事跟你说。” “嗯。” 林丫头顺从的坐了下来,鬼哭端起酒碗,抿了一口,酒被热过,感觉还不错。 又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嚼了嚼,嗯,比自己做得好。 吃完一口后,他便招呼:“还愣着干什么,吃吧!” “嗯。”林丫头拿起筷子,开始刨饭。 鬼哭敲了敲碗:“别光吃饭,也吃菜。” 林丫头听话的开始夹菜,鬼哭点了点头,抿口酒,吃一大口菜,一条腿还踩到了板凳上,活脱脱的一个土财主。 又吃了几口菜后,一看林丫头,鬼哭又开始头疼了:“别光吃素,你又不是牛,吃点肉。” 招呼着,鬼哭拿起了饭碗,刨了一口饭,嗯?这饭……还真香? 鬼哭煮饭,淘两下米,去掉烦人的石子,然后倒入锅中加水烧火,直到熟透。 而林丫头煮饭,是用蒸的,自然香了许多。 “不错。”鬼哭夸奖道,只觉得即便不看功德,忙活了这一场,也是赚的。 鬼哭连吃了两大碗饭,这才放慢了速度,一边吃一边说:“丫头,你有名字么?” 林丫头摇头,她爹一直就叫她丫头,也没取什么正经的名字。 “这可不行,是人就得有名字。”鬼哭道:“这样吧,我给你取一个,怎么样?” 林丫头小声道:“好!” 鬼哭哪起筷子敲起酒碗,陷入了沉思:“这样吧,看你如此胆小,就叫林胆小吧!” 林丫头一听,顿时就傻了:“这个…这个……” 她心中焦急,害怕鬼哭真给她取了这个名字,又不敢反驳,急得泪水在眼中直打转。 “哈哈哈……”鬼哭放声大笑,没事逗一逗这丫头,还挺有趣的:“逗你玩的,还真当真了。” 林丫头气的脸都鼓起来了:“鬼大哥,你好坏!” 鬼哭不再嬉笑,这一次,真的认真思考起来。 烛光悠悠,恍恍惚惚间将他带到了重庆,那是杨安的记忆。 还记得那是晚春,天气暖和,百花灿烂。 那一日,妻子在院中洗衣,杨安在磨刀,顺带帮忙打水,而他那小舅子,在屋中摇头晃脑的读书。 这时,妻子忽然听到弟弟念道了这么一句“采薇采薇,薇亦作止”,于是便对杨安说:“相公,我们以后的孩子,如果是女孩,便叫采薇如何。” 杨安微微一愣,旋即展露笑容:“都听你的。” 妻子傻笑:“采薇,杨采薇,真好听!” “采薇,林采薇如何。”鬼哭笑着道:“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鬼哭并不喜欢诗句,因为这是他痛苦的回忆,想当年,为了背这些诗词,不知道挨过多少板子。不过这一句,却通过杨安,记得很牢。 林丫头双眼发光,脸颊被红晕染上:“采薇,林采薇,嘻嘻,真好听!” “现在在做另一件事,别人家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我们家是一日三餐,日头照到头顶的时候,我便要吃饭,这个记好了。” “嗯!” “我会把一些钱就放到我房里柜子抽屉里,如果没钱了,只管去取。” “嗯!” “吃饭的时候,只管上桌吃,不然若是别人知晓,还以为我堂堂男子汉欺负你。” “嗯!” 饭吃完了,桌上没剩下半点。 林丫头,哦,不对,现在该叫林采薇了,采薇收拾桌上残局,抱着盘子和碗去了厨房。 鬼哭伸了个懒腰,这才想起采薇睡的地方还没弄。 这间房,虽然看起来简陋,却五脏俱全。 有小院,有马厩,有厨房,有客厅,还有三个卧室。 只不过除了鬼哭睡的那一间,其余的两间,被他用来堆放杂物。 拿着烛台,鬼哭去了其中一间卧室。 然后发现,这间卧室早已被收拾干净了。 鬼哭洒然一笑,这丫头,勤快的有些让人心疼。 想想他进地狱之前的那个世界,那些和你丫头一样大的姑娘们也才上高中…… 不想了,不想了。 鬼哭看着床上的被子,这被子有些薄,而且只有一床。 这是南方,家里也没什么火炕之类,只有一床被子如何够。 于是回到自己的卧室,抱起了一床被子,他身体强壮,凑合一晚并无大碍,那丫头如果被冻病了,那就糟了,病一场,花的银子可不少。 …… 半月悬空,夜色朦胧。 江上,清冷了一些。 一艘楼船上,锦衣华服于绫罗绸缎来往交错,酒香粉香混在一起,悠扬的琴声叮咚作响,一间阁楼中,刘大爷和一华服男子相对而坐,有数名女子相陪。 “你找我有何事。”华服男子抿了一口酒,微醺,高傲的说。 刘大爷一脸赔笑,卑躬屈膝的模样让人不敢相信那个在商贩面前嚣张跋扈的他:“大人,小的遇见一人……” 说着,还将一幅画推了出来。 这是他请画师做的,画的不大好,但是特点已经画出来了。 主要是鬼哭的特征,实在是太过明显。 第四十章 阴魂不散 华服男子拿起画,看了一眼,只觉得略微有些熟悉,嘀咕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然后,抬高了声音对刘大爷说:“你走吧,有消息我会给你的,咱们还是少见面为好。” 刘大爷心中憋屈,狗日的,老子帮你赚钱,你还嫌弃老子,你怎么不嫌弃老子给你的钱。 但他脸上依旧笑脸盈盈,笑的那叫一个贱,背脊从来不敢伸直了。 他双手一合,拜了一拜:“大人,小的这就离开。” “滚吧。”华服男子挥了挥手,将头埋到身边女子的胸口,逗得那女子咯咯直笑。 刘大爷神色不变,勾着腰退出了门外。 一路下楼,在门口处遇到了老鸨,便将银钱付了,接着到了甲板,跳上了一艘小船。 小船上,小刀哥迎了上来:“干爹,如何?” “还没答案,不过大人似乎有印象。” 船夫划起船来,小船悄然离开了楼船,朝着岸边划去。 船头,刘大爷一只手拈着胡须,另一只手背带背后,思忖半晌,缓缓道:“最近,咱们别去惹他,等消息下来再说。” 几天后,刘大爷得到消息,沉寂了下来。 这天,大清早。 鬼哭练了一趟刀法,又练了一趟拳法,即便是大冬天的也满身大汗,头顶直冒烟。 冲了个凉,回屋换衣。 刚穿好衣服,就听到采薇那丫头的喊声:“鬼大哥,吃饭啦!” 在这里过了几日,采薇不再那么拘束,显露了一些青春的活力。 她将咸菜和馒头放到桌上,然后又蹦蹦跳跳的去厨房,去端稀饭。 两人正吃着,就听到外面哭闹。 这老鬼,还真是阴魂不散。 走出门,就看到院子外林老鬼坐在街边哭嚎。有风吹过,灰尘扬起,让他灰头土脸,脸颊上,两条肮脏的泪痕,让他看起来尤其可怜。 一些人围在那里,直指点点。 鬼哭冷着脸看着他,林老鬼视而不见,只是哭嚎,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他在等着鬼哭说话,只要鬼哭两个根“别哭”相关的字眼,他就会打蛇随棍上。 采薇丫头匆匆走出门来,被鬼哭摁了回去:“不许出来。” 鬼哭走到了院门口,双手抱在胸前,就这么看着林老鬼。 狭长的双目,透着些许黑白。冷硬的脸颊,毫无感情波动。 天很冷,地面结霜,水洼结冰,伴随着呼吸,一团团在眼前水汽弥漫,这是独属冬天的景象。 林老鬼只穿了一件单衣,穿着草鞋,浑身被冻得青肿,手指脚趾肿的跟胡萝卜似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他哭了一会儿,感到脸上冰凉,撕裂一般的疼痛,于是抬起头来,偷瞄鬼哭。 看到鬼哭像一座雕塑一样耸在那里,于是又嚎啕大哭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再也哭不出眼泪来了。 就在此刻,鬼哭开口说话了:“你在这里哭没用。” 鬼哭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在场的都是街坊邻居,你什么德行,大伙都知道,你仔细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说什么,不用听,就知道,肯定不是说的什么好话,而且是针对林老鬼的。 在场的街坊邻居,或多或少都受过鬼哭的恩惠。 别人不说,自从鬼哭来了这里有了名声之后,再也没有那个,泼皮流氓敢来这里压榨勒索了,光是这一点,他们就会向着鬼哭。 而林老鬼呢? 称不上神憎鬼厌,却也惹人厌弃。 如果他光是喝酒赌博也就罢了,关键是他没钱之后还会偷鸡摸狗,偷谁的鸡摸谁的狗?自然是这些街坊邻居。 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他却偏偏带着窝边草来啃,为什么,怕被打死。 偷窃之后被人捉到,犯了众怒,被打死一点也不稀奇。 偷周围的街坊邻居,虽然会让名声价降,被偷的人家也会指桑骂槐的一顿臭骂,被当场逮到也会挨一顿狠揍,却至少不会被打死。 相比之下,他自然也选择。 不过,现在他那样做的后果出来了。 周围的街坊邻居冲着他指指点点,还有的冷嘲热讽。 林老鬼忍饥挨饿,还被冻了半天,结果就得到这一句回复,心头发寒。 看着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再加上冷风,吹得他实在受不了了,林老鬼狼狈的爬起来,心头发狠,老子天天来你这里哭,就不信你能忍得了。 然而,接下来鬼哭一句让他如遭雷击:“你已经哭了三天了,明天再来,老子把你扭送衙门,说不定进去了可就出来不得。” 林老鬼浑身一抖,他没想到鬼哭会这样狠,他不是好人吗?好人怎么会这样! 他知道,鬼哭的话很可能是真的。 只要花点银子,就可以将他送入大牢。 方式实在是简单,随便污他偷了别人东西就可以。 在牢房中的日子可不好过,而且只要鬼哭使银子打点牢头,就能让他死在里面。 他决计不敢赌,虽然他已是烂命一条,但他依旧惜命的很。 赶走了林老鬼,鬼哭晃悠悠的回到屋里,继续吃完早饭。 吃饭的过程中,采薇丫头欲言又止,终究却没说出来。 待她收拾碗筷的时候,鬼哭说道:“下次他再来,我没在家的时候,送两个馒头,毕竟是你爹。” 采薇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知道了,鬼大哥。” “对了,别和他说话,不然他会蹬鼻子上脸。” “嗯。”采薇一蹦一跳的抱着碗筷走向了厨房。 “中午我会回来晚点。”鬼哭大声说道。 “知道啦!”厨房中,采薇的声音传出。 鬼哭摇了摇头,走到院子里吹了声口哨:“走了,带你出去逛逛。” 原本懒洋洋的大黑马欢快的跑了过来,鬼哭牵着他的绳子就往外走。 先是去看了一趟小舅子,快到中午的时候又去了一趟菜市场,要了半只羊,又整了一些蔬菜,挂在马背上。 大黑马嫌弃的打了个喷嚏,不满的哼了两声。 鬼哭没搭理它,路过布店的时候,又买了一匹布,接下来又买了对联,买了一个精致的发簪。 回到家,已经过了正午了。 没办法,今天市场人实在是多,人挤人的,鬼哭也是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 采薇正在打扫,看到鬼哭带了这么多东西,欢快的迎了上来。 “诺,给你的。”鬼哭拿出发簪,这玩意看起来精致,花的钱却并不多(鬼哭认为),刚好算给采薇一个小礼物。 嗯,最主要的是鬼哭看着她头上的筷子,总觉得不顺眼。 “啊!”采薇双眼发光,惊喜的叫道:“真是给我的?” “嗯。”采薇连忙接过发簪,拔下头上筷子,插上发簪,小脸红扑扑的问:“好看吗?” 鬼哭点了点头,顺眼多了。 “谢谢你,鬼大哥。”采薇跳起来亲了鬼哭一下,兴奋的抱着布跑进屋中。 鬼哭摸了摸脸颊,然后将马背上的年货下了下来,朝屋中走去。 大黑马翻了个白眼,抖了抖身上肌肉,懒洋洋的跑回了马厩,趴了下去。 哎,站着好累,从小站这么大这么多年,这才发现原来趴着这么舒服。 第四十一章 除夕之夜 除夕,今夜城中不再宵禁,众多民众一股劲的往城里涌。 皇宫前,搭台唱戏,歌舞表演,杂技耍猴,好不热闹。 在一众侍卫的保护下,大宋国君也露了面,连同皇子、公主、嫔妃、大臣居于高处,在明亮的灯光下,饮酒言欢。 一众百姓也涌了过来,或是看戏,或是瞅稀奇,想看看皇帝公主长啥样。 江边也热闹无比,江上船只来往,灯光晃的江面眼花缭乱。在这一片热闹之中,鬼哭家中附近就显得清冷了许多。不过,家中二人的心情都挺好。 鬼哭在门外挂了个灯笼,回到屋里,桌上已经摆满了菜。采薇脸颊红扑扑的,在灯光中娇俏可爱,她擦干了手,坐到了桌前。 鬼哭也坐下了,道:“吃吧。” 没有其乐融融,没有家人相伴,就两人,气氛有些不像过年。 可是,两人都不觉得遗憾。 往日过年,采薇和平日没什么区别,到了过年,老爹更不会回家,她只能听着外面远方的喧嚣,在家中默默忍饥挨冻,或许运气好,还有点饭,吃着难吃的饭,也只能吃个半饱。 而现在,桌上大碗小碟,共十几个样式的菜琳琅满目,其中肉菜众多,香料不少,使得这些菜格外鲜美。碗中的米饭,颗颗饱满,香糯爽口,令人食欲大开。身上穿着厚厚的袄子,地上摆着炭盆,屋中温暖如春,面对这样的情形,她哪里还能不满足。 抬头看向鬼哭,灯光下,小半张脸陷入阴影之中,狭长的双目使得这个男人看起来愈加仿佛恶鬼,又像是缩在墙角的毒蛇,乍一看,光是面貌就令人心生恐惧。 可采薇不怕,经过多日的相处,她了解了一些这个男人。 虽然面色不善,可是性情和善。但对待坏人,却性格暴烈如火。体魄强健,很有本事,使得那些泼皮混混都不敢招惹他。 他还很爱刀,时刻都要擦拭两下,每天都要练几趟刀法,舒展拳脚。 采薇最爱看他练拳练刀之时,练的热了,汗珠滚落,头冒青烟,兴奋之时,就会扒掉衣服,露出强健仿佛豹子似的身躯。 每到这时,采薇就移不开眼睛,她只觉得这时候的鬼哭好看极了。她没见过其他男人的身躯,想必都是不如鬼哭大哥的。 而自己已经被他买了,一想到日后就可能和这个给予自己强烈安全感的男人过上一辈子,采薇就不由得心中欢喜。 “想什么呢,小丫头,还不快吃。”鬼哭手指敲了敲桌子,叫醒了这丫头。 “哦!”采薇脸颊一红,慌忙低头扒饭。 看着这呆头呆脑的丫头,鬼哭摇了摇头,夹起一大块炖羊肉,呼噜呼噜的吃了起来。 已经有多久了?多久没享受这样安逸的生活了? 具体时间,鬼哭已经记不得了。 甚至,他连关于罗凯的许多记忆,都已遗忘。父母的面目,也在脑海中模糊。 他甚至只能模糊的记起,妈妈挺瘦,爸爸因为常年劳作很壮,妹妹有些婴儿肥,具体什么样子,根本想不起来。 他现在能清楚记得的,也就那一天。 那一天,他获得了系统,他以为自己得到了整个世界,他对系统许下愿望,他要万众瞩目,他要成为60亿最强男人。 然后,在系统帮助下练习拳击,一个个对手,被自己打倒,接着迅速走红,依靠着身后国家庞大的人口,他冲出亚洲,打遍全球,最后一幕,是万分的璀璨,他举起了金腰带,接着一颗子弹将自己送入了地狱。 那一刻,他明白了许多。 所谓的系统,其实就是一个侥幸逃脱地狱的恶鬼。 他需要一个替死鬼帮他下地狱,如此他就能在人间多呆很久。 就这样,罗凯被他选中。 接着,他完成了罗凯的愿望。然后,罗凯替他下了地狱。 在地狱中,不知岁月。 无数承载着记忆的魂魄沉沉叠叠的挤在了一起,没有丝毫活动空间。 无数象征着痛苦的记忆,不断涌入脑海,让罗凯几乎疯狂。 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了一个记忆,关于那个冒充系统的鬼魂的记忆,原来,他终究没能躲过,也下了地狱。 崩溃边缘的罗凯重新有了动力,他用尽一切办法,让自己保持神智,终于在有一天找到了那个鬼魂,接着,将他挤到了地狱中最安全的地方。 这,可不是罗凯以德报怨,地狱中,无数的鬼魂渴望着真正的死亡,渴望着彻底崩解,这样,对于他们来说才算是救赎。 不知道有多少鬼魂,奋力的挤着,往地狱最上方涌去,去那最危险的地方,为的就是彻底的死亡。 至今,罗凯还清楚的记得那鬼魂绝望的嚎叫,那嚎叫声不断在他脑海中回荡,他前往的最上层,去迎接最终的审判。 最后,他看到了那一道曙光,那一道曙光从东方而来,洞穿的地狱。 “破晓神光。”鬼哭(罗凯)抓着心口处,嘴角含笑,真心诚意的道了一声:“多谢。” 吃完了饭,两人一同动手,腾出餐盘放入锅中,准备清洗。那些剩菜,通通放入橱柜中。 然后,采薇推着鬼哭推出了厨房:“鬼大哥,你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呢。” 鬼哭道:“记得把水烧热了,别可惜柴。” “知道啦!” 厨房门关上了,鬼哭摇了摇头,他总觉得缺点什么。 突然脑中一晃,一拍脑门,他终于想起来了。 取了几个铜板,放在小小的钱袋中,鬼哭露出了微笑。 城内,在万众瞩目之中,国君赵文德,身边的太监对他耳语:“陛下,时辰已到。” 赵文德嘴角含笑:“那开始吧!” 太监匆匆离去,不过一会儿,城隍庙中,一道白光冲天,然后在天上炸开,无数光点散开,好似流星,仿佛一朵大伞,笼罩了苍穹。 鬼哭在院子里点燃了爆竹,采薇在门口捂着耳朵,听着炒豆子般的爆炸声,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这种情形,她已经梦到过无数次了,却没想到会真的实现。 鬼哭碰碰她的手,采薇茫然的转过头。 “新年快乐。”鬼哭笑着道,将压岁钱递给了她。 采薇用力的握紧手中的钱袋,里面铜板清晰的触感传出,她先是茫然,然后嘴角上翘,脸上的小酒窝清晰的出现,她低下了头,小声道:“鬼大哥,有你真好。” 爆竹声炸响中,鬼哭并未听清,大声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采薇笑着在鬼哭耳边大声说。 第四十二章 元宵人贩 除夕过的清冷,春节却过得热闹。 一大清早,就有人提着礼物拜访。鬼哭没有亲人,所以来的自然是街坊邻居。 之后,就更是没停过。 上午下午,总有人来,颇有些络绎不绝的态势。到后来,来的不仅是街坊邻居,还有一些帮派分子,他们挂着笑脸,鬼哭也不好驱赶。 直到傍晚,才算消停,又有舞狮经过拜年。采薇看的咯咯直笑,鬼哭花钱打发。 到了晚上,两人休息了下来,就着剩菜,吃的津津有味。 而后几天,采薇在街坊邻居间四处奔波,进行回礼。虽然忙,但她笑的开心,鬼哭也就不管她了。 正月八号这天,传来消息,周皇拜泰山火云洞,迁国都于洛阳,立鼎中原,改年号为周武元年。 与此同时,大秦迁都长安,与洛阳对峙,看来大秦与大周的合作关系已经到头。 不过在迁都的过程中,传来噩耗。 年近70的太子在迁都途中病逝,白发人送白发人,96岁的秦皇老泪横流,于是立40岁的九皇子为太子。 嗯,算上这一位70岁的太子,这位秦皇已经熬死了三任太子了,而九皇子已经是他最小的儿子了,如果再被他熬死,就只能立孙子为太子了。 因为三足鼎立,三方都要休养生息,为今年应该能过个平安年。 听闻此消息,大宋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消停下来,不用打仗了。 只是一仗,大宋已经被打断了脊骨。 西北军、蜀军几乎全军覆没,这两个军,可都是大宋最强的两个军,没了他们,大宋直接失去了信心。 时间一晃而过,不知不觉就到了元宵。 元宵佳节,夜晚更是热闹,因为有灯会,众人纷纷去赏灯。 吃了晚饭,采薇就提着灯笼,拉着鬼哭的衣袖,迫不及待的混进人流中,挤进城中,参加灯会。 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所以很是兴奋。 不过刚挤入城中,她就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再也走不动了。 也不是没有力气,而是一个小姑娘,怎么样也挤不过人家。 鬼哭好笑的看着这一幕,伸手抽在一只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手上,那只手立马青肿一片,触电般缩了回去。然后,将小姑娘往身后一拉,自己走在前面,仗着身强力壮,挤出了重围。 灯会,自然是有很多灯了。 这些灯琳琅满目,采薇看得双眼发亮,眼花缭乱,不知道该怎样才好。 得知猜灯谜可以得到灯笼,采薇兴致冲冲的去猜。然后苦着脸,回头看向鬼哭。 原来,上面大半的字,她都不认识。 鬼哭笑的给她念了出来,然后采薇脸上更苦了,原来,这是猜一字。她连字都没认全,怎么可能猜得出来,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着鬼哭:“鬼大哥。” 鬼哭胸有成竹,拍着胸脯道:“看我的。” 然后苦思冥想大半天,干巴巴的道:“我们去选个容易的吧!” 采薇扑哧一笑:“鬼大哥也不知道啊!” 鬼哭觉得很丢脸,拉着采薇一路往前。然后,在里面逛了大半天,两个人的眉毛都拉耸了下来。 采薇是个半文盲,还停留在认字只认半边的场面。其实,对于她这种环境的女孩来说,已经很了不起了,毕竟,更多的女孩甚至连一个字都不认识。 而鬼哭,除开一些偏僻字,倒是能认全,而且还能认两种字,一种是罗凯认识的简体字,一种是杨安认识的中原字。 然而,杨安认字的目的是为了看懂流传下来的秘籍之类,而不是为了猜灯谜的。 至于罗凯,你给他一些初中范围的数学题他还能做,猜灯谜,饶了他吧!更何况,罗凯学的可是简体字。 所以,一大一小两个人,犹如两只败犬灰溜溜的到了桥边。 鬼哭突然问:“丫头,饿了吗?” 采薇摸了摸肚子,用力点头:“饿!” “那走吧!”鬼哭笑着说。 两人到了桥下,一对老夫妻正在岸边摆摊,卖的就是汤圆,也就两个桌子,其中一个桌子一家人正在吃的。 “来两份汤圆。”鬼哭说道,和采薇找了个位置坐下。 “好勒!”大爷开心的笑道,露出了残缺不全的牙齿,将汤圆下到锅中。 两人吃了汤圆,又恢复了活力,付了钱,准备再杀回去,洗刷耻辱。 过桥时,一人怀中抱着孩子,脚步匆匆,和鬼哭擦肩而过。 鬼哭忽然停下,正走着的采薇被鬼哭一把拉住。 “怎么了?”采薇回头问道。 鬼哭没有回答,而是自言自语:“越热闹果然就越容易出事。” 叹息一声,转身追着那抱着孩子的男人而去,采薇连忙跟上。 那男人很紧,一察觉身后的鬼哭有些不对劲,连忙加快脚步。 鬼哭身长八尺,长得人高马大,一脸不善,威慑力很强, 而这个男人虽然长得也算强壮,但才七尺半还不到的样子,光看外表就不是鬼哭的对手,因此,不敢像对付其他普通人那样掏刀威胁。 鬼哭将手伸进怀里,抽出来是手掌之中已经多了一把带着绸带的飞刀。 手腕一抖,飞刀在掌中消失。 男人立马一身痛呼,大腿被一刀几乎贯穿,摔倒在地,手中孩子抛飞。 鬼哭快步上前,一把抄起孩子。 “鬼大哥,怎么了?”采薇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连忙问道。 鬼哭先检查了一下孩子,是个男孩,长得可爱,脖子上套了一个长命锁,应该很得家人喜爱,看起穿着,家中不算大富,但也应该不愁吃喝。 在孩子颈上脉搏一探,有脉搏,没大事。现在昏迷不醒,应该是被迷晕的。 鬼哭哼了一声,冷冷的看了一眼地上抱着大腿痛叫的男人:“没什么,抓到一个人贩子。” “啊!”采薇捂住了嘴,看看地上痛叫的男人,踢了他一脚,又连忙躲到鬼哭身后:“鬼大哥,我们怎么办?” 鬼哭道:“带他见官。” 元宵佳节,为了防火防盗,城中布置了大量兵力巡逻,官差也是全体出动。 鬼哭卸掉那个人贩子的四肢关节,提溜着他,让采薇抱着孩子,两人才过桥没走多远,就撞见了两个捕快。 两个捕快见鬼哭形迹可疑,连忙上前,一只手握着刀把一边询问:“你们怎么回事。” 鬼哭将人贩子往地上一摔:“这人偷小孩。” 捕快一听,就知道出了事情,不敢怠慢,连忙询问。 鬼哭将事情一说,又称自己是天师府的人。 捕快不愿意和天师府那些神神叨叨的家伙打交道,于是,只是问了鬼哭的地址,就带着小孩和那个被卸了四肢的人贩子离开。 第四十三章 又见人贩 第二日,下午,鬼哭正在练习拳脚,就有客人来到。 来的是一个小乞丐,给鬼哭传了一句话,让他去乞丐窝。 鬼哭送了他两文钱,小乞丐与蹦一跳的走远了。 “我出去一趟。”鬼哭对屋内喊道。 “鬼大哥什么时候回来?”采薇探出头来。 “应该会很快吧!”鬼哭说着,回屋拿起刀,就出门了。 很快就来到了乞丐,鬼哭径直走了进去:“老酒鬼,找我有什么事?” 老酒鬼受的伤还没好,有些病殃殃的,不过已经在吃酒喝肉了,想必没什么大碍。 他瞟了一眼鬼哭,咳嗽两声:“真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伤好的快。” 说着又咳了两声,这才继续道:“最近元宵,吸引了一大堆妖魔鬼怪,惹出了很多麻烦,我们人手不够,所以需要你们帮忙,这个活接不接。” “多少钱。”鬼哭问道。 “一晚一两纹银。” 元宵灯会共有五天,已经过去一天,还剩四天,就是四两纹银,算起来六贯多钱,价格不菲。 鬼哭琢磨着最近开销有些大,于是点头答应。 老酒鬼扔过来一个牌子,鬼哭接住。 老酒鬼吩咐道:“记得把牌子挂在显眼的地方,如此,带着兵器也不至于惹麻烦。” 鬼哭点头答应。 晚上,家中。 “鬼大哥,今晚喝酒吗?” 鬼哭坐在板凳上,停止了擦刀,道:“不了,今晚有事,你把酒灌我那葫芦里吧。” “好的。” 过了一会,采薇端着饭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摆上了桌。 两人吃个饭,采薇忽然问道:“鬼大哥,今天有什么事啊!” “接了个活,去城里巡逻,防止有东西捣乱。”鬼哭一边答道,一边刨了几口饭。 “那鬼大哥,我能不能一起去。” 鬼哭将嘴里的饭咽下肚,这才说:“不行,万一打起来,我没法顾得上你。” “哦!”采薇有些失落。 吃完了饭,采薇收拾桌子,鬼哭整理行装。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雨,鬼哭又将蓑衣穿上。 出门前,对采薇嘱咐道:“别舍不得用蜡烛,多点几根,别伤了眼睛。” 他知道晚上采薇喜欢弄些针线,因此如此嘱咐。 “知道了。”采薇答道。 带着刀,顶了个斗笠,提着灯笼就出了门,出门后关上了门,又给大黑马加了一些草料,拍了拍他的背:“帮忙看门。” 大黑马打了个响鼻,斜着眼睛瞟了一眼鬼哭,低头吃草。 雨很小,其实并不怎么影响。 鬼哭穿蓑衣,主要是在防御方面考虑。 蓑衣是雨具,对于刀剑什么的,防不了多少,该被捅个窟窿还是得被捅个窟窿,但对一些暗器,比如飞镖之类,防御作用还是很好的。 至于斗笠,除了耍帅,更重要的还是隐藏身份。 再一次挤入混乱拥挤的人群中,别人看到鬼哭这副打扮,又拿了一把好长的刀,纷纷不自觉的离远了一些,因此鬼哭很顺利的进了城。 他找了个角落,弄熄了灯笼,放到一旁,运起登天梯,几步跳上楼顶,踩着瓦片,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坐下来,看着下面灯火阑珊的夜景。 这样实在无聊,鬼哭干脆将刀放在腿上,取出酒葫芦和一包炒花生,一边慢悠悠的喝一边慢悠悠的吃。 要过大半夜呢,得节约点。 吹着冷风,吃着小酒,下方吵闹,屋顶宁静,有一种远离尘嚣之感。就这样待了许久,不知不觉,花生吃光了。 鬼哭微微一愣,将纸包随手甩到一边,拿起葫芦往嘴里倒了一口酒,将葫芦中的酒喝干。 鬼哭打了一个嗝,有点微醺。 “唉!”他叹了一口气,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那种安宁舒适感,只觉得有些烦闷。 忽然,他双眼一凝,又碰到人贩子了。 似乎,灯会中的人贩子有些多啊! 本来,这事不归他管。不过,谁叫现在他正好想管呢。 鬼哭看了一眼那人贩子离开的方向,从屋顶跳下,追的那处而去。 他没有第一时间将人贩子抓住,而是追在后面。 这一次,他想闹个大的。 前方那人贩子鬼鬼祟祟,在城中绕了大半圈,这才在一处后院门口停下,敲了敲门。 门开了,又一人鬼鬼祟祟的探出头来。 两人嘀嘀咕咕几句,那人递给了人贩子一锭银子,人贩子用手称了称,满意的点头,将手中小孩递给那人,转身离去。 那人接过小孩,“吱呀”一声关上的门。人贩子将银子揣在怀里,一脸兴高采烈。 鬼哭快步上前,还没等那人贩子反应过来,左手一抬,刀柄就出在了他的腹部。 顿时他就弯了腰,张嘴欲吐,被鬼哭一手扼住喉咙,顿时又被咽了回去,难受得他满脸通红。 连续两下,他就懵了,鬼哭扼住他的喉咙单臂将他举起,往地上重重地摔,啪叽一声,他直接摊平在地上,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鬼哭将他拖进小巷,扔到一个漆黑的角落,然后看一向那家大院。 这家院子,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 朱红的门,雪白的墙,暗青的瓦。这围墙,得有一丈半高,寻常人还真翻不进去。 鬼哭微微抖了一下手脚,热了个身,快跑几步,接着一跃而起,脚尖点在墙面,“蹭蹭蹭”几步就上了墙,接着手在围墙上面一按,整个人就翻了进去。 脚一落地,鬼哭就身体下蹲卸去了力道,心中暗骂这户人家好生歹毒,居然在围墙上面按钉子,要不是他眼疾手快,恐怕掌心就得被戳个窟窿。 猫着腰,在后院一路前行。 前方传来声音,鬼哭一闪身就到了假山后面。 两个护院提着灯笼而过,嘴里说的哪个窑姐漂亮,等过几天去关照一下。 等他们走了,鬼哭走了出来,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 这种事,曾经杨安干过,不过自从到了洛阳后,就基本收手了。 如今重新干一场,有些生疏,但别提,还挺刺激。 一边在后院中穿梭,鬼哭一边吐槽。 这些大户人家,修这么多假山、阁楼、走廊,好看是好看,但潜进来个人,只要小心点,还真的很难被人发现。 至于那些护院,就是个好看的摆设。 提着灯笼,老远就能看到。 巡逻之时,也是敷衍了事,真摸进来个贼,能起到多大作用还真不好说。 一路无惊无险,鬼哭就摸到了一处阁楼外。 第四十四章 做法续命 阁楼中一片漆黑,似乎隐约有呻吟声传出,鬼哭在窗口处偷偷的瞄了一眼,就看到床上有黑影翻滚缠绵。 咦,好好的灯会不去逛,偷溜到这里来干嘛? 鬼哭脑中的好奇一闪而过,津津有味的打量了一番,然后转身离去。 又逛了许久,鬼哭依旧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现在,他已经明了,这户人家不简单,光是这么大的庭院,在整个杭州城都是罕见的,指不定是什么大官府邸。 或许是因为这一大家子大多都去逛灯会了,所以里面留下来的人不多,这些房间中,大多都是昏暗一片。 而现在,依旧灯火辉明的,也有,不过鬼哭总觉得那里有些危险,因此没去探查。 但现在看来,被拐走的孩子多半就在那里。 “老爷,药引子准备好了。”50多岁的老管家佝着腰走进门来,缓缓的说道。 房中,那个被称之为老爷的人,半躺在床上,正由一个丫鬟伺候着。 他艰难的坐了起来,道:“扶我起来。” 丫鬟扶着他,让他坐在床沿上,然后又跪下来,为他穿鞋。 管家连忙拿起一件大衣,披在老爷身上,关心地说:“老爷,小心着凉。” 老爷拍了拍管家的手:“老姜啊,你跟了我多久了。” 管家露出了回忆之色,感慨道:“已经39年了。” “39年了啊!”老爷沟壑纵横的苍老脸上神情复杂:“只是一晃,就过去了。” 管家和丫鬟合力将老爷扶起,三人缓缓的走出了。 院子里,十多个家丁拿着武器守在周围,就连屋顶上也站了人,院子中间,摆着一张桌子充当祭台,一个鹤发童颜的道人站在祭台前,手中拿着一把怪异的鬼头匕首。 而祭台上,点着蜡烛,放着牌位、符纸、龟壳、铜钱以及装着血的碗。 而在祭台对面,放着一个笼子,笼子中,一群小孩正在熟睡。 道士念念有词,偶尔抓一把米,随手一甩,就发出一片火焰。 接着他的手又抓起一把符纸,将符纸浸入血碗中,然后绕过祭台,将这些沁满了血的符纸贴在笼子上。 管家和丫鬟扶着颤颤巍巍的老爷走了过来,管家面无表情,丫头低着头,浑身颤抖,不敢去看。 老爷面带激动,问道:“道长,如何了?” 那道人先是不答,抬起匕首割开手掌,将手中血撒到笼子中,然后才转头看向这位老爷:“12名童男童女都已就位,钱大人,只差最后一步了,完成这一步,您将延寿12年。” 原来,这位老爷姓钱。 钱老爷听闻十分激动,连连道:“12年,够了,够了。” 他又问这个道人:“敢问道长,本官要何作。” 原来,这位钱老爷还是当官的。 道人说:“且上前来。” 说着,将一碗血全泼在了祭台上,然后点燃符纸,又通通铺在的祭台上,接着撒上铜钱,然后说:“躺上去!” “啊!”钱老爷看着祭台上的火,心中犹豫不定。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钱老爷想了想,周围有他养的家仆,如果这个道人敢作妖,便会被他这些人砍成肉酱,于是放下心来。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敢直接躺了上去,他先用手试了试,真的不烫,于是躺了上去。 而那些火,瞬间将他包围,却没伤到他一分一毫。 “老爷!”管家焦急的低声喊道。 钱老爷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鹤发童颜的道人挽起了袖子,对那些家丁道:“来两个人帮忙,贫道要取心了。” 两个家丁走了过来,刚要打开笼子,头顶就传来响声,一人从屋顶落下,“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啊!”丫鬟惊叫一声,回身躲进了屋子里。 屋顶上,瓦片被脚踩得咔嚓作响。 然后,两道黑影交错而过。 鲜血迸出,一道黑影滚落下来。 砰! 看地上的尸体,又是一个家丁。 周围的家丁冲了过来,围在了祭台边。 也有家丁爬上了屋顶,去围攻屋顶那人。 只见刀光闪过,凡是和他交手之人,没撑过一合,就被砍翻在地。 有人拿刀剑抵挡,却被连同兵器一同斩成两段。 一口气斩杀五人之后,那神秘人脚尖戳进瓦中,一抬脚,瓦片纷飞,家丁被击中,惨叫着纷纷从屋顶落下。 大门被撞开,又是一群家丁拿着兵器冲了进来,一部分保护祭台,一部分爬了上去。 管家抓住一个家丁,低声喊道:“射,快拿箭射他。” 家丁犹豫道:“可是,上面有我们的人。” “啪”的一声,管家先是给了他一巴掌,然后面目扭曲的喊道:“我叫你射就射!” 家丁捂着脸,眼中止不住的愤怒,最后对身旁的几人喊道:“射!” 家丁们弯弓搭箭,“嗖嗖嗖”的直往屋顶射。 黑色的箭杆,白色的箭羽,在晃动的火光中,化作白色的影,没入黑暗中。 不断传来惨叫声,不断有人中箭从屋顶滚落,倒在地上,或者大声惨叫,或者低声呻吟。 而屋顶那人,甚是狡猾,一脚踏碎了瓦片,将屋顶踏了个大洞,落了下去。 屋中传来一阵翻腾,接着两个和他一同落进去的家丁的尸体摔破窗户,被摔在了院子里躺下。 “继续射,不要停!”管家上跳下串,指着那间屋子。 箭“嗖嗖”的透过窗户射了进去,里面不断传来箭射在木头上,发出“夺夺夺”的声音,连成了一片。 一点寒光闪过,一个射箭射得正起劲的家丁被一箭放倒,倒在地上用力的捂着脖子,指缝中直飙血。 为首的家丁大吼:“他只有一个……” 话音未落,眉心中箭,倒在地上。 管家见状,一把将钱老爷抱下祭台,那个道士一脚踢翻充当祭台的桌子,将桌子横了过来,三人缩在后面。 屋子里的神秘人,正是鬼哭。 他折下一支箭,又瞄准一人,甩了出去。 “嗖”的一声,那人被一箭射翻,趴在地上疯狂的朝一旁爬去。 终于,这群家丁崩溃了,一哄而散,四散奔逃寻找掩体。 第四十五章 进退两难 “里面的究竟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府邸!”管家藏在桌子后面,抱着钱老爷,扯着嗓子大喊。 钱老爷遭受惊吓,再加上身体不好,身上仅穿了一件睡衣,原本披上的大衣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所以,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又或者是发病了,现在浑身发抖,就跟抽筋似的,也说不出话来。 鬼哭藏在屋里,他也不敢出去,外面那些家丁用的弓,可是军用强弓,面对这么多只强弓,他可没把握每次都躲过去,一旦没躲过,被击中可不是好玩的。 所以,他也只能扯着嗓子对外喊道:“天师府办事,无关人等闪开!” 一听天师府三个字,那道人就是浑身一个哆嗦,手中的鬼头匕首都差点拿不稳了。 “不是刺客?”管家一蒙,然后一想到老爷做的事,就下定决心,绝不能让他走出去,于是对道人打了个眼色。 道人连忙摇头:“不行,杀了他,我就上了天师府的名单了。” “不杀他,你以为你做的事他就会放过你?” 道人没上天师府的名单,并不是因为他没做坏事,而是因为他足够小心谨慎。 管家可是知道,这个大人已经为很多朝中大臣续命了,有朝中大臣给他掩护,又加上天师府没发现,这才没上名单。 而现在,一个天师府的人已经发现了他,一旦被这个天师府的人逃掉,他一定会上名单的。 道人也是想到了这一茬,一狠心:“既然你不让贫道好过,贫道也就不客气。” 雨,似乎更大了,由原本的悄然无声,变为了细微的沙沙声。 夜色,更加朦胧,头顶的圆月,也恍恍惚惚。 鬼哭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觉得怀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硌的慌,摸出来一看,居然是几粒花生。 什么时候落进去的,他不清楚,不过,似乎并不是坏事。 花生抛进嘴里,咔嚓! 感受着嘴里的爽快,鬼哭心头暗叹:这样的天气,正适合裹在被子里睡觉,可惜还有活没干。 他眯着眼睛,原本狭长的双眼更是成了一条缝。 鬼哭这边有屋子挡风挡雨,钱老爷那边就倒了大霉,尤其是钱老爷,只穿了一件睡衣,丝绸的,现在睡衣被雨浸湿,他浑身抖的更加厉害了。 管家心里头焦急,连忙催促道人:“道长,您有什么手段就使出来吧!” 一想到今天就要杀掉天师府之人,从此隐姓埋名远走天涯,道人心中莫名有股热血在沸腾,听到管家催促,他便对管家说:“我需要他一滴血,他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道人低头看向手中的鬼头匕首,信心百倍。 只要获得对方的一滴血,他就能咒死他。 这一下,管家傻眼了。 鬼哭受伤了吗?刚才混乱之中,难免受伤。 他的腰侧,被刀刮了一下。他的大腿,被箭擦过。都见了血,皮肉翻卷,虽然不重,也不影响行动,但看起来还是很可怕的。 可是,当时那种情况,谁有心思去收集鬼哭的血啊! 管家看白痴一样看着道人,心头绝望。 道人心头一跳:“有难度?” 管家说:“如果能收到他的血,你认为我们还需要你出手?” 道人踌躇了一下,一咬牙:“大不了我多出些血,头发也成。” 现在,管家明白,这位道长是指望不成了,他失魂落魄的摇头:“头发也没有。” 道人懵了,他懂一十二般道术,知晓天文地理,可测过去未来,还会邪门诅咒,但就是不知道如何战斗啊! 他不比鬼哭这类意外成妖,他是修行成妖,妖气没那么霸道,却更加灵活多变,可问题是他没学过如何用妖气作战。让他拿起刀剑上前拼杀,就以他那三脚猫本事,还比不过一个家丁。 一下子,道人又偃旗息鼓了。 管家咬着腮帮子,最终只能对那些躲起来的家丁喊道:“给我上,但凡奋勇拼杀的,赏银十两,若是死了,双倍抚恤,谁能杀了里面那人,赏银百两,子女可为少爷陪读,还等什么,上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只一下,大半家丁冲了出来,顶着板凳桌子,嗷嗷叫的朝着鬼哭这屋发动冲锋。 一看这架势,管家心里有了底,抱起钱老爷就欲往屋里走。 下一刻,“嗖嗖”两声,一个顶着桌子的家丁腿中了一箭,倒在了地上。 桌子翻倒,又跟着一箭射中一个家丁的胸膛,将他射翻。 跟着,一群家丁已经靠近了门口,还没等他们闯进去,门就被一脚踹开。 鬼哭踩着门冲了出来,闪电两刀,两人捂着脖子倒下。 跟着一刀架住一个家丁的刀,一滑一削,那个家丁手臂见血,丢了刀,捂着胳膊就往后退。 鬼哭顺势甩出一把飞刀,道人始终盯着鬼哭,你看到鬼哭手往腰间一抹,顿时大觉不妙,一个飞扑,将管家和钱老爷扑倒在地。 下一刻,一把系着绸带的飞刀将管家的发髻射落,“叮”的一声插在了石板地面上。 顿时,管家感觉头顶一凉,一下子就变得披头散发,三人连滚带爬的又缩回到了桌子后面。 而这时,管家才觉得一阵心头乱跳,有些喘不过气来。 差一点,差一点他就死了啊! 鬼哭又是一刀将一人穿喉,刀口上的血珠滚滚而落,正当他杀得兴起,一阵箭羽又将他逼退。 好在天黑,而且那群家丁也比较慌乱,射的不准,侥幸未中箭,但时间长了可说不准。 无奈之下,鬼哭退回了房中,又射翻一人,然后,双方都不敢再露面了。 钱老爷的脸,已经开始变得铁青。管家心头焦急,而道人更是惊慌不已。 管家在担忧钱老爷的身体,而道人在担忧天师府,他害怕天师府又有人来。 而另一头,鬼哭也是陷入了尴尬。 这房中的窗户,只朝一面,导致他他出又出不得,退又退不得。 对于时间渐渐流逝,他也是心有忧虑。 毕竟他在别人的地盘上,万一对方援军来了,那他可就倒霉了。 双方都有顾虑,双方都不敢先出手,因此僵持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管家率先忍不住了,他大叫道:“天师府的人,你听着,这里可是钱府,三品大员钱尚书的钱府,一旦老爷出了事,你可逃不了干系。” 钱尚书,半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子,鬼哭恍然大悟,怪不得家这么豪。 于是,他哈哈冷笑:“你可得了吧,你看看他所做的事,这个尚书,怕是保不住了吧!” 说完,鬼哭心中慌得一批,妈蛋,现在骑虎难下了。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尚书。一旦他出了问题,自己可就惹了一个大麻烦了。 两人隔空放炮,雨似乎下的更大了,钱老爷也似乎抖的更厉害了,脸上已经开始由青变黑了。 第四十六章 蓑衣破局 僵持了一阵,还是管家先撑不住。 钱老爷眼看就要凉了,他急得连忙大吼:“你们还在干什么,快上啊,老爷死了,我们谁都活不成。” 无人肯上,逼不得已,他只能道:“赏金翻倍!” 这一下,终于又有人站出来。 只是他刚一露头,就有一支箭从窗口射出,正中脸颊,将他射翻在地。 他捂着脸干嚎着,爬着回到了原本的地方。 其余的慌忙拿弓箭朝窗口射去,窗子里一片黑漆漆的,也不知道射中了什么。 射完一波之后,这群人又藏了起来,不敢再露头。 管家简直绝望,他又转过头看向道人。 那道人一个哆嗦,连连摆手:“不成啊!贫道打不过他。” 别说打不过,现在他连冒头都不敢。 “道长。”管家咬着牙道:“真的没办法了?” “没了。”道人哭丧着脸,原本的仙风道骨全没了,现在他也在打哆嗦,冷啊。 鬼哭也呆不住了,那些小孩关在笼子里,又冻了许久。 借着外面的月光与火光,他分明看到笼子里的小孩脸都青了。 管不得那些了。 鬼哭一把扒下身上的蓑衣,往门口一甩,接着一个一个飞扑扑向了门口。 外面的家丁们看到窗口人影一闪,纷纷弯弓就射。 箭矢如雨,只是一瞬,蓑衣就连中三箭,被射落在地。 而此刻,鬼哭趁着这个机会在门口出现,一个翻滚冲出了门。 “他在那里!”一个家丁惊慌的叫道。 两支箭射了过来,都射偏了,射在地上,叮当作响。 鬼哭一头冲进了东厢房的大门口,那群家丁的藏身之处。 家丁们眼看已经来不及弯弓搭箭了,慌忙拔出刀来,然而鬼哭比他们预料的更快。他就犹如虎入羊群,当头一刀就劈入了一个慌忙拔刀的家丁面门中,他的头骨显然无法阻挡刀锋,一刀就将他劈得跪在了地上。 抽刀,就是一刀刁钻的刺,利用刀身的弧度,绕过了慌忙格挡的刀身,一刀挑破了一个家丁的脖子。 后退半步,两把刀从他身前划过。 刀光一闪,一条笔直的血线出现在墙上,两个家丁捂着脖子,挡在了地上。 最后一个家丁绝望的看着鬼哭,被鬼哭一刀劈翻。 对面那西厢房还藏着六个家丁,他们拿起了弓箭朝鬼哭射去。 他们本来箭术不算差,然而鬼哭所在之处昏暗,天上有雨,再加上他们心中慌乱,射出的箭自然是偏的。 这个小院没多大,从西厢房到东厢房,也就几丈远,可只有两支箭直直的射向鬼哭,鬼哭眼疾手快,避开一支箭,翻手拿出一支,再甩回去。 一个家丁被一箭射中胳膊,手中弓箭落地,抱着胳膊慌忙逃窜。 鬼哭一声大吼:“我要打十个!” 剩下的家丁瞟了一眼四周,大半的同伴都躺在了地上,或死或伤,能站起来,绝对不到十个。 因此,瞬间崩溃,慌乱逃窜。 桌子后面的三人也在逃窜,管家抱着钱老爷往正房跑去,那个道人甩开膀子,就往小院大门跑去。 鬼哭摸出一把飞刀,抬手一刀就将那道人射翻在地。 道人扑倒在地,手中鬼头匕首飞了出去,他连忙被飞刀射穿的腿,朝着鬼头匕首那边爬去。 跟着箭步向前,一刀将管家砍翻。管家和钱老爷摔成了一团,鬼哭这才回身,将那道人双腿齐根砍断。 道人瞬间爆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连忙从怀里掏出丹药就往嘴里灌。 鬼哭不再理他,返身一刀劈开笼子,将笼子里的小孩抱出来两个,跟着快步走到了正房门口,一脚踹开了门。 门栓绷断,这门也有所破损。 鬼哭已经顾不得这些了,看到里面那瑟瑟发抖的丫鬟,喝道:“来帮忙!” 丫鬟流的泪,不敢违背鬼哭,连忙接过两个小孩放到床上。 “帮他们换身衣服。”鬼哭嘱咐,又埋头冲进了雨中。 一次次进进出出,他以最快的速度将12个孩子送了进来,最后才将钱老爷和那个道人拖了进来。 也不知道那道人吃了什么,双腿不再流血,保住了一条命,不过双颊惨白,双目无神,陷入了半昏迷之中。 至于钱老爷,已经彻底昏了。而那个管家,躺在冰凉的院子中。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被鬼哭一刀劈翻之后,尽管没伤到要害,但也进气多出气少。 回到房间,看了一眼那12个孩子。 这位钱老爷的房间很大,床也大的出奇,12个孩子躺在上面,也只是挤了一些,他们换上的衣服,盖上了被子,看起来脸色好了许多,只是还没醒来。 而那个丫鬟,正在照顾婚迷不醒的钱老爷,鬼哭没去管她。 一想到很快就会有大批人马来到这里,鬼哭一拍脑门,回到了院中。 扯出一个竹筒,将下面的拉绳一拉,一道白光冲天。这是信号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原理,反正不是火药。天师府的援兵要等一会儿才能到,在此之前,只能靠自己。 在院子里搜寻了一番,收集了一些箭,拿起一张强弓,翻身就上了屋顶。 此刻,整个钱府已经沸腾了,此起彼伏的犬吠中,家丁们拿着棍棒刀剑,带的强弓劲弩,举着火把,正在朝着这边汇聚。 论箭术,鬼哭比不上那些军中的神箭手,但绝不差。凭借着眼力,对距离与时机的判断,50步之内,射晃动的铜钱,十发九中。 他有一切神箭手所需要具备的要素,缺的只是大量时间的磨合以及对弓箭的热爱。 现在,尽管长时间没有摸弓的,但鬼哭的箭术不退反进。只是因为,他的眼力和决断力比曾经更强了。 在屋顶,看着远处汇聚的火把,他默默的抬起了弓。 人可比铜钱大多了,再加上以暗射明,简直不要太简单。 他带上了从一具尸体上搜来的铁扳指戴在大拇指上,接着拈起一支羽箭,搭在弓上,跟着臂膀发力,“吱呀”一声,就将整张强弓拉成满月。 微微一瞄,便松开弓弦,发出“嘣”的一声,箭“咻”了一下就射了出去。 第四十七章 一夫当关 白色的箭羽迅速消失在黑暗中,接着,远方一个火把落地,瞬间,那边就乱了起来。 鬼哭眯着眼睛:“偏了!” 这一箭,他明明计算好了,射的那人的胸膛,结果却一箭把他的火把射落。 终究刚得到这张弓,还不熟悉,不过射几箭之后,自然会好。 而这一箭,虽然没射中人,却效果更好。 那一片地区,十几个家丁护院躲了起来,不敢露头。 鬼哭飞速离开原地,踩着屋脊悄悄地转移到了另一头。 在那边,一群家丁护院拖着大狗,正气势汹汹朝这边过来。 这一边,距离得更近些,只有50步不到。 鬼哭抬手就是一箭,射穿了一只大狗的脖子,原本气势汹汹一个劲狂吠的大狗顿时倒地,再也叫不出来了。 鬼哭毫不停歇,抓起一把箭,一箭跟着一箭,射的飞快。 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已经一口气射出了六箭。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已经有一只大狗连中两箭被射杀,一只大狗被射伤,还有两人被射翻,一人不知生死,一人倒地呻吟。 他们慌忙躲避,消失在墙角。 鬼哭甩着发麻的胳膊迅速离开原地,接着,没过一会。那边就传来一片响动,那一片的瓦片这一波箭雨射得稀里哗啦。 整个钱府,人很多。 光是老爷少爷夫人小姐,一大家子就有三四十个。 加上负责服侍的丫鬟仆人厨娘,就有百多个。 而这些名为看家护院,实为私兵的家丁,数量更是不少,足足有两百多个。 为何要养这么多,首先的确是为了看家护院。 钱老爷很有钱,即便他是官,也免不了被那些无法无天的江洋大盗打秋风,绑架勒索无所不用其极,因此他必须得养这么多。 其次,他很贪,现在大宋朝廷上,几乎就没有不贪的,在地方上,或许还有那么几个出淤泥而不染的,但在朝堂,在中央,即便有不贪的过两年也贪了。 朝堂上的那些谦谦君子,个个背地什么样大家都心知肚明。而钱老爷,不是最贪的,却是贪的最明显的那几个。 公器私用、结党营私之下,难免会有仇敌或者江湖侠士找他麻烦,因此他也必须养这么多人保护自身安全。 他养了高手,但却并不适合出现在这里,所以被养在乡下,现在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只剩这两百来个家丁,平日里比起那糜烂的中央军也算训练有素,但比起凶悍的边军,就如同小绵羊。 因此,在鬼哭东一下西一下的袭击下,被箭射杀了十多人后,他们不再寸进,为首的几个,更是相互推卸,谁都不愿意再上前一步。 鬼哭一人,就凭借着一张弓,一壶箭,将他们牢牢的钉在了原地。 不多时,在外逛灯会的钱老爷家人也得到消息,匆匆返回。 与此同时,一群衙役也挤了过来,被鬼哭两箭射飞了两个帽子后,这群衙役比那群家丁还不中用,瞬间就缩回了头,躲了起来,只是放嘴炮。 鬼哭充耳不闻,继续等待。 直到外面传来喧闹,一声洪亮的声音在夜色中炸响:“天师府办事,闲杂人等散开!” 天师府,一共来了六个人,其中,鬼窟认识的有四个,为首的那人,正是那个擅长使弓的中年男人,他给鬼哭的感觉,就是稳重,以及沉默寡言。 不过从种种迹象来看,他在杭州城这边的天师府中,地位也就比老酒鬼和安阳道人略低。 “天师府?”钱老爷的长子钱大爷心头一惊,难道有妖孽作祟。 于是,他连忙让家丁散开。天师府众人很顺利的就通过了,鬼哭提着弓从里面走了出来:“你们终于来了。” 下一刻,一众家丁举起了弓箭对准了鬼哭。 “怎么回事?”钱大爷又吃了一惊。 其中一个家丁叫道:“大爷,就是他!他突然闯了进来,杀死了兄弟们,管家被他砍翻,老爷也不知是死是活。” 钱大爷听闻此话,心头一喜,脸上焦急:“什么,我爹是危在旦夕!” “什么,爹危在旦息!”钱二爷惊叫,他是真的心急如焚,如果自己的老爹就这么去了,那家产无疑会落到大哥头上,这可要不得,就算是要死,也要把遗嘱立了才死啊! 他连忙指责天师府:“你们天师府的人究竟在干什么,想造反吗?” 其余的女眷听到噩耗,慌成一团。钱老爷的孩子中,年纪最幼的钱八爷不知是喜是悲,喜的是终于没人管他了,悲的是分家产自己可争不过那几个哥哥。于是,也连忙加入征讨天师府之中。 钱二爷一把抓住捕头的衣领:“你还在愣什么,天师府的人害死了我爹,快去把他抓起来啊!” 那捕头脸色惨白,他只是一个替死鬼。他的长官听说钱府遭到贼人袭击,立刻装病,结果他就当了背锅的,带着一帮兄弟到了这里。 一开始,他还抱着侥幸心理,只要钱尚书没事,说不定他还能保住自己的帽子。然而,这事情看来哪里有这么简单。到了现在,他才知晓,里面的哪里是什么贼人,而是天师府的人。 天师府的人又为何袭击钱尚书,他不得而知,只知道自己不但戴帽子保不住了,恐怕连小命都悬了。 现在夹在钱府和天师府之间,他哪边都不敢惹。 招惹钱府,人家权势极大,一根手指头都能摁死自己。 而天师府,更是招惹不得。虽然名义上,天师府归朝廷管。但实际上,天师府有独立于朝廷之外,只对泰山火云洞负责。 泰山火云洞有多大权势,作为一个小捕头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历代皇帝登基,都要去泰山火云洞拜一拜,这才算得上正统。 于是,这可怜的捕头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钱二爷傻眼了,钱大爷脸色悲伤,心头都快跳起来了。 “怎么回事?”沉默寡言的中年人问道。 鬼哭低声道:“里面的钱尚书请了妖道,抓了12个童男童女,为他续命。” 沉默寡言的中年人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道:“小孩怎么样。” “暂且无事,不过淋了一些雨,恐怕会得风寒。” 风寒,是个大问题。 沉默寡言的中年人又点了点头:“做的好,我们进去。” 第四十八章 恩科取士 (过渡章节) 天师府办事的特色就是闲杂人等闪开,自然,无论是衙役还是钱老爷一家都被挡到了外面。 其余的人看门,鬼哭和沉默寡言的中年人一同进到院中。 院子里尸体遍地,牛毛细雨让这些鲜红被晕开。 对此,沉默寡言的中年人停下了脚步,他对尸体没有什么看法,而是弯下腰来,捡起了地上的一把鬼头匕首。打量了一番,收进怀中。 “怎么,那把匕首有问题?”鬼哭问道。 “嗯。”中年人说:“一把法器。” 两人进了屋中,丫鬟已经烧起了木炭,屋中一片暖和。鬼哭一指墙角已经昏迷的道人:“就是他。” 中年人点了点头,然后扭头看向床上躺着的小孩们。年龄最大的,也不过七八岁,小的才四五岁。他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这事,你得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鬼哭点头:“好!” 其余的人开始办事,而鬼哭的任务只有一个,守住这里,除非有天师府的牌子,不然不能让任何人进出。 他拿出刀来,细细的擦拭一番后,就拿出随身带的磨刀石研磨一番,才涂上剑油。 跟着收刀,看着屋中的众人,坐到了桌上,晃了一下桌上的酒壶,里面还有酒,他干脆拿了个杯子,就着桌上的点心,开始填饱肚子。 一喝酒,鬼哭眼中一亮,好酒! …… 直到天明,鬼哭才穿着有些破损的蓑衣斗笠,往家中走去。 昨天晚上,忙了一夜。 那个道人,被抓走了,也不知道被抓到了哪个地方。 孩子们,也被拜托官府中人,寻回他们的家人。 有天师府插手,他们不敢玩别的花样。 “鬼大哥,回来了?”出门倒水的采薇远远的看到了鬼哭的身影,高兴的迎了上来。 “嗯。”鬼哭吐出一口浊气:“回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就没有多大的波折了。 鬼哭也只是逮到几个捣乱的小妖,多为狗妖猫妖老鼠精之类,他们也没做多大的恶事,只是捣乱,以及偷吃了一些东西。 鬼哭将他们小小的教训了一顿,然后就放了。 刚过元宵,还了天师府的牌子,鬼哭就得到消息,钱尚书病死了,钱大爷当家,他的几个兄弟姐妹都被赶回了老家。 接着,钱家也没找鬼哭的麻烦。 或许是因为他们还不清楚鬼哭是谁,也有可能根本不想多惹麻烦。 宫中,大宋国君赵文德正在画一幅美人图。 赵文德当皇帝不行,可文采还有几分,擅长书法绘画,同时拉得开弓,马术也不错,自身的才能还是很不错的。 比文采,满朝大臣,他也是位列前头的。 比武艺,武将就不说了,而那些文臣中,他一双拳头可以打十个。 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屡屡从大周军队的手中逃脱,以至于周皇望江兴叹:“赵飞燕!” 而他对面的,就是他的爱妃之一。 一个太监走了过来,在他耳边耳语几句。赵文德的手一顿,一点墨汁在画卷中晕开,顿时,整幅花都废了。 他眼角上挑,看着已经废掉的花,叹息了一下,旋即高兴的说:“太好了,他还活着。” 然后,又对太监嘱咐:“既然他没有回来,那就不要去打扰他了。” 太监点头应诺。 赵文德又说:“对了,他那小舅子,我记得好像还是举人,是否?” 太监细想了一下:“好像是的。” 鬼哭那小舅子楚君文,天生就是读书的料,他只是参加了一次科举,就通过了乡试,成了举人,结果在会试中,身体不佳,没能通过,出来后还大病一场,把楚香莲吓得够呛。 可以说,制约他的不是考试能力,而是身体素质。 赵文德想了想,道:“国乱初定,人心不稳,这样吧,你去通知其他大臣,问问他们是不是该开恩科。” “诺!” …… 听闻朝廷打算开恩科,一群举人都疯了。 他们相互报喜,甚至还放爆竹,请舞龙舞狮,每日都面带笑颜。 科举考试三年一次,相隔时间较长。如果依照以往,今年秋天,便是秋闱,明年春天,就是春闱。 而这一次开恩科,因为时间的缘故,只有春闱,也就意味着,这一次没中,明年还可以再来。 江南的举子们尤为兴奋,他们不同于中原的举子,并未遭受战乱之苦,也没经历远离家乡之愁,因此他们的优势格外明显。 再加上,现在杭州城就是大宋的都城,他们也不用长途跋涉,以逸待劳之下,又比巴蜀的举子优势大了不知多少。 可以预见,今年就是他们大展拳脚的时候。 陷入狂欢中的举人们成群结队的踏青郊游,夜赏灯花,流连于歌舞之中。 而此时此刻,暂居于鬼哭曾经同僚李文献家中的楚君文推掉了一切其他举子的邀请,将自己关在屋中,读书声愈加嘹亮。 鬼哭戴着斗笠,拿着鱼竿,坐在水边,听着对面嘹亮的读书声,会心一笑:“这小子,还真沉得住气。” 战争,让楚君文远离家乡,受尽苦难,也让他变得成熟。 他的情商依旧是那么低,朋友有,但都只是点头之交,有宴会通知一声而已。 但他的见识,会更多了,在这里安居之后,吃好喝好加上每日锻炼,身体也强壮了许多。 在别人都欢庆、郊游、踏青、举办参加各种宴会的时候,他却将自己锁在屋中苦读,再加上他本身的读书天分。如无意外,这一次恩科榜上有名者,有他一个。 一旦高中进士,李文献绝对会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楚君文。 他是一个武人,却和鬼哭岳父一个德行,希望自己的后人从文。 他收养楚君文,可不仅是因为鬼哭和鬼哭岳父都是他同僚的缘故,还有楚君文本身读书厉害,让他有了将之收为女婿的缘故。 见到此情此景,鬼哭心中高兴。只等他的这个小舅子高中进士,又去贤妻,成家立业之后,他便能放心离开了。 之后,将不再局限于苏州城这一块小小的地方,天下之大,都是任他而去。 手中微微一颤,鬼哭不紧不慢,和水中鱼儿打起太极,不一会而,鱼儿精疲力竭,被他吊了上来。 “喝,好大一条鱼。”鬼哭拎着一条将近两尺长的草鱼,晃晃悠悠的朝家中走去。 第四十九章 画皮红云 春江水暖鸭先知。 早早的,鸭子就霸占了江面,嘎嘎嘎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十分嘈杂响亮。 因为开恩科的缘故,原本就很热闹的杭州城更加热闹了。 大宋境内五湖四海的举子们纷纷来到这里,让整个杭州城的所有客栈爆满。 商人们看到了利益,也纷纷来到这里,顿时整个杭州城无论江面还是路面,都十分拥堵。 人如此之多,渐渐的,一些东西也跟着人流来到了这里。 此时此刻,杭州城西湖边,春雨楼中,鬼哭坐在角落,眯着眼睛倾听着悠扬的琴声。 楼上,轻纱帷帐中,一女子若隐若现。 她的琴,很美。 但声,更美。 终于,前奏一过,她便一展歌喉。 一曲春风醉,令众人皆醉。 歌完曲毕,片刻安静之后,一阵满堂喝彩。 鬼哭睁开了眼,夹起盘中最后一颗花生,抛入嘴中,“咔嚓”一声,花生被惨白的牙齿咬得粉碎。 一扔筷子,戴上斗笠,提着刀就站了起来,亮出了腰间的牌子就是一声如雷大喝:“天师府办事,闲杂人等闪开!” 接着也不管这些人,雪白的刀锋出鞘,跳上了桌子,踩着桌子就朝着那帷帐中的女人而去。 杯盘飞起,美酒乱舞,菜肴洒落。客人们惊慌失措,四散避开。 鬼库中一脚踏在桌上,整个人腾空而起。 猿臂轻舒,一把抓住第二层楼的楼板。跟着,整个人翻过栏杆,到了二楼轻纱帷帐前。 一刀,斩断轻纱。 风起,轻纱飘落,露出了后面那个弹琴的女人。 女人很美,美如画中人。 柳叶眉,眉间一点朱砂红。 丹凤眼,眼波流转若春水。 冰雪肤,肤中透着桃花粉。 墨色长发垂胸前,一袭红裙好似火。 这女子,就是最近红遍苏州城的红云姑娘,不知有多少人出千金,只为和其共度良宵一宿。 鬼哭提着刀,一脚踹开了一个冲过来的莽撞书生,扒开慌乱的伙计:“红云姑娘,或者说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东西,最近挖心案就是你做的吧!现在暴露了,跟我走一趟。” 面对唐突的鬼哭,红云姑娘幽怨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飘身而去,射出窗外。鬼哭快步跑到窗口,一脚踏在窗沿,跳到了对面的屋顶。 厅中众人,面面相觑。 二楼上,一富商突然脸色大变,脸色铁青的捂住了嘴。 作为一个见识广博的大商人,他自然知晓天师府要抓的东西绝对跟妖孽有关。 而关于妖孽的传闻,他也听了不少,甚至还见识过一两次。他刚才离得近,听清了鬼哭说的话,“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东西”几个字深深的刺入了他的脑海。 要知道,他已经成功和红云姑娘共度良宵一宿了。单是妖孽,他还可以用狐狸精之类安慰自己。可狐狸精是**气的,在狐狸精身上,那是速度快,频率高,一宿下来就能要你半条命。 而和红云姑娘共度良宵的那一宿,他龙精虎猛,一次半夜,第二天醒来,也只感觉略微疲惫,和狐狸精的感觉完全不同。 那一夜迷迷糊糊中,他似乎看到一个恶心丑陋的东西,他一直以为只是个梦,可现在想来…… 呕! 富商脸色灰败,像是死了娘一样。 外面,屋顶正展开一场追逐。 红云姑娘好似风筝,脚尖一点,就飘出数丈。 而鬼哭,仿佛猿猴,又像是猎豹,在一栋栋房屋间飞速穿梭,瓦片在他脚底纷纷碎裂,引得底下之人一片叫骂。 两人你追我赶,很快就穿过闹市,到了一处僻静之处。 红颜姑娘又一次飘起,飘向了对面房屋。 “咻”的一声,一道白光从鬼哭掌中射出。 红云姑娘仿佛折翼的鸟儿,斜插而下,避开了那一道白光。 而那一道白光击中对面屋顶,“啪”的一声,屋顶瓦片粉碎,白光没入其中,露出红绸,却是一把飞刀。 鬼哭从屋顶一跃而下,长刀高举过头,对着刚刚落地的红云姑娘就是一刀劈下。 一刀斩断红袖,红云姑娘好似莲藕的胳膊露出,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墙面,想要再一次翻上屋顶。 鬼哭一抬手,又是一把飞刀。 红云姑娘的腰肢似乎向后折断,飞刀划破她的衣襟,逼着她天鹅般的长颈划过,在下巴处刮了一下,钉在了墙上。 红云姑娘从半空飘落,下巴一点血珠滚落,滴落在地。 伤口处,透着一丝黑红,完全不是那应有的粉嫩的肉。 “画皮。”鬼哭道:“果然。” 画皮,一种非常特殊的妖,而且并非草木顽石野兽成妖,画皮原本,就是人。 具体的来源,已经说不清了。 不过最近百年,成为画皮的,往往都是那些弃婴。 他们被丢弃在路边、河中、井里,具体被丢弃的原因五花八门。 或者因为女儿身,或者因为身有残疾,又或者有别的苦衷。 总之,她们被丢了,然后,大多死了,有冻死有饿死,有被野兽妖怪吃了,剩下的侥幸活了下来,一部分被好心人捡去,一部分被野兽妖怪收养,还有一部分却是依靠自己活了下来。 这一部分有的在城市之中,有的在城市之外。 而在城市之中的,她们大多生活于下水道中,终日不见天日。 渐渐的,她们长大了,本能的向往上面的生活。然而因为长年呆在下水道中,依靠腐烂恶心之物为食,身体扭曲,皮肤腐烂,蚊虫遍布,散发的恶臭。 因此,她们万分自卑,不敢露于人前。她们向往着上面普通人的生活,渴望着,羡慕着,最后变成了嫉妒。 她们尤其嫉妒那些美丽的女人,嫉妒她们所拥有的一切。 终于有一天,她们走出了最后的一步,袭击了一个漂亮的女人,扒下了她的皮,代替她生活。 于是,成了妖,成了画皮。 画皮擅长表演,精通妖气的隐匿,当她们将妖气收敛,你就很难察觉这个漂亮的女人居然会是一个妖怪。 她们还会一些幻术,幻术的作用也只是让你忽略她们的一些不同寻常之处。 这些本事,能让画皮很好的融入红尘之中。 然而,画皮是一种极度自卑的妖怪,在这种自卑的驱使之下,她们异常渴望别人的目光,并且喜欢享受,喜欢纸醉金迷。 为此,画皮常常以花魁的身份出现在世人眼中,为了赚钱和享受,她们甚至还研究出能让男人持久的法术。 再加上,她们又不是披上一层皮就完事了,她们得防止身上的这一层皮腐烂,所以常常每天都需要脱下皮来用药水清洗,还要吞服男人的心脏,因此维持自己与皮之间的契合。 然而,人的目光多了,破绽难免被人发现,无论是每天都要蜕皮清洗,还是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吞服男人的心脏,都是致命的破绽。 因此,画皮须要不断的转换身份,因而危害极大。 画皮,上了天师府的必杀名单之一。凡是遇见,不问善恶,当即斩杀,并且,价格不菲。 “看来我猜对了。”鬼哭笑着说:“这样,就不必麻烦把你带回去了。” “居然敢损坏我的皮。”这位红云姑娘依旧幽怨的看着鬼哭,很漂亮,很美丽。但当沙哑苍老犹如老妪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的时候,就变得有些恐怖了。 “我要杀了你。”她说。 又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顶点小说.booktxt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章 画皮有钱 正所谓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丑陋的画皮千奇百怪。 面前这个画皮直接让鬼哭想起了前世罗凯玩的一个游戏——生化危机。 她张开了嘴,然后越张越大,接着,一双长着匕首一样的指甲的双手抓住了嘴的两侧,撕开。 然后,一个丑陋的头颅从嘴里伸了出来。 她头顶长了几根毛,浑身皮肤腐烂,挡着恶心的脓泡,眼皮已经不见了踪影,两个眼球骨碌碌的暴露在外。 她已经没了牙齿,所以嘴巴和没了牙的老太太一样。 一点点的,细长如蛇的脖子,水袋下垂的胸脯,突出的肋骨,弯曲突出的脊椎,凸起犹如孕妇的肚皮,以及一双仿佛野兽反关节的双腿。 她彻底的钻了出来,从人皮的口中爬出,一张完整的人皮连同衣物一同飘落在地。 看到这副情景,鬼哭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他平日里有事没事都会去一趟隶属于天师府的书肆,去翻看一些关于妖魔鬼怪的书籍。 出于猎奇以及学习的心理,他翻看了一本《降魔道人自传》的书,关于里面的那些事迹是不是真的他不知道,但书肆老板告诉他,里面那些关于妖魔的描述是真的。 《降魔道人自传》这本书尤其喜欢描写情色猎奇场景,直接可以当做小黄书看,而且是十分重口的。而对于相关的妖怪,自然是大书特书。 其中出现频率最多的,是狐妖,其次,就是画皮、山怪之类。 而其中有一段描写的画皮对于人皮的处理,画皮为了减少自身的破绽,一些手艺高超的,就会直接利用人体上本就有的洞,而使用频率最高的洞,就是那三个洞了。 还好面前这个画皮用的是嘴,而这样的情形自己前世在游戏中见过,已经见怪不怪了。如果用的是另外两个,鬼哭估计,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直视女人了。 画皮趴在地上,脸上的表情扭曲而又怨毒。锋利的指甲摩擦着地面,在地面留下一条又一条清晰的划痕。 鬼哭手指伸直,然后一节一节的弯曲,活动了一下手指,双手握紧了刀柄。 风,起! 妖气爆发,鬼哭顿时感觉浑身一紧,似乎被塞到了某个管子里。 风声起,他嗅到了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这个画皮突然就扑到了面前,锋利的指甲划出,直挖心脏。 这一手艺炉火纯青,不知道已经用过多少次了。 可是,她却扑了一个空。 鬼哭在她妖气爆发跳起来的一瞬就已经做出了反应,利用飞仙步飞快的闪到一旁,然后出刀。 一刀,挑筋。 一朵血花,在这个画皮的脚腕绽放。 画皮落地,发出一声惨叫,然后一跳而起,趴到了墙上,就像一条壁虎往上爬,企图逃跑。 一把飞刀射出,画皮想躲,然而一条腿的筋被挑断,没来得及完全躲开,被一刀正中肩膀。 她从墙上落下,鬼哭快步冲了上去。 画皮猛的回头,锋利的指甲闪出一片残影。 急速前奔的鬼哭身形一顿,一刀劈出疾如闪电。 爪影消失,触电般缩回来,捧着鲜血横流的手腕满是畏惧的看着鬼哭。 又一次转身欲逃,那一手一脚都受伤的情况下,速度慢了一大截,很快就被鬼哭追上,腿上又挨一刀。 再一次转过头,然而面临的又是两刀,就被鬼哭逼到了墙角。 她已经陷入了鬼哭最擅长的节奏,被鬼哭以长打短,导致自己完全攻击不到鬼哭,却不断被鬼哭攻击。 一刀刀之下,她被砍的怀疑人生。 终于,这画皮到了绝路。 她嗷嗷直叫,用沙哑苍老的声音不断发出求饶:“求求您了,大人,饶了奴家吧……” 她双手举过头顶,然后拜倒在地。眼中流出浑浊的泪,和黄色的脓液混在一起,看起来既恶心又可怜。 “奴家自幼被父母丢弃,在下面与老鼠毒蛇为伴,以蛆虫剩菜为食,好不容易活到今日,披上人皮,只为像人一样的活,别无它求,亦无害人之心……” “得了吧!”鬼哭打断了她,双眼冒火:“这红云姑娘,本是良家女子,突有一日抛夫弃子,自愿为妓。樵夫张二良,下有妻儿,上有老母,人畜无害,每日艰难为生,却被挖去心脏。更夫陶狗,一老好人,也被挖去心脏……这一桩桩,一件件,难道不是你做的,还说什么狗屁无心伤人。” 顿时,这画皮又换了一个模样,她脸上的谄媚消失,转为了怨毒:“你以为,我愿如此?” 她低下头,声音变得低沉:“若不是父母丢弃,使我长得如此丑陋,让我不得见天日,我会伤人?” 她猛的抬起了头,放声咆哮:“凭什么,凭什么你们就能在太阳下走,而我就得呆在慢慢是恶臭狭窄闷热的地方。凭什么你们能吃米吃肉,我就得吃毒虫鼠蚁。凭什么你们有一副健康身躯,我就得忍受病痛折磨。凭什么你们有衣穿,我就无衣蔽体。这凭什么?让我变成这样的都是谁?” 她向前爬了一步,质问鬼哭:“你说啊!为什么会这样?错的是我吗?不是,是我那该千刀万剐的父母,是你们,是这个世界!!!” 她的语气凄婉怨毒,声音高亢尖锐,犹如厉鬼,仿佛临死野兽。 “你很可怜。”鬼哭叹息:“但是……” 鬼哭的语气变得强硬:“谁把你弄成这样,你就去找谁啊!那些死在你手上的无辜之人,伤害了你吗?你无罪?不,你有罪,罪大恶极!” 鬼哭眼神凶厉,手中的刀微微一颤,发出一声轻吟,铃声急促响起,仿佛战鼓。 一见无法说动鬼哭,甚至鬼哭有动手趋势,她连忙向后一退,整个贴在了墙上,又开始利诱:“大人,实在是奴家可怜,这些时日,奴家存钱3000金,愿买奴家一命。” 鬼哭吓了一大跳,这狗日的画皮,竟如此能赚钱。 3000金就是3万两纹银,反正十个鬼哭赚钱的本事也比不过她。 “你真有3000金?” 第五十一章 又有任务 “真的。”画皮一眼看事有转机,连忙道:“那些人的钱不要太好赚,只用叉开腿睡一夜,伺候的他们舒服了,钱就到手了。” 她看着鬼哭:“这些年,奴家就赚了3000金,如果大人要,奴家通通给您,如果大人还嫌不够,奴家这就去赚,保管大人一生一世的富贵。” “唉!”鬼哭一声轻叹,转过身来,就在这画皮脸上露出笑容之时,刀锋一转,一道白光闪过,一颗还带着丑陋笑容的头颅滚落在地。 鬼哭这一招来的突然,这画皮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3000金的诱惑下,鬼哭会突然动手。 因此没了防备,被鬼哭轻易得手。 鬼哭仰头看天,面带忧伤:“没想到,我鬼哭堂堂男儿赚钱的本事,还比不得一个妓子。” 他从怀里取出帕子,细细的擦拭掉刀身上的血迹,然后又取出一瓶剑油,用帕子沾上,涂抹在刀锋上。 接着,弯腰捡起头颅。 看着头颅说道:“好叫你知晓,在得知你赚3000金的时候,我就杀意已决。” 画皮赚的越多,死在她手上的人也就越多,这并非绝对,但绝大多都是如此。 金钱对鬼哭的诱惑极大,但是功德对鬼哭的诱惑,可比金钱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脑袋一转,看下那地上和衣物在一起的人皮,走了过去,捡起肚兜,将人头用肚兜包裹。 然后,一只手提了一个头,一只手反手握着一把刀,就这样走出了小巷。 至于刀鞘,被扔到春雨楼里了,他也懒得回去拿,反正家里还有好多刀鞘,就是他无聊时,自己找木头做的。 这长刀很好用,对比短兵器有天然优势,可是吧,不好的地方也有,就是携带不大方便,再加上鬼哭也不喜欢将刀鞘挎在腰间,因此这刀鞘经常容易丢。 肚兜装着人头,暗红的血渗透肚兜,一滴一滴的滴在街道。 鬼哭就这么提着个人头招摇过市,一把长刀肩上扛,腰间敞开的挂着一个天师府的牌子,一股恶臭难耐,反正戴着兜帽,遮住了双眼,那也不怕别人认出他,因而如此嚣张。 周围的人见到这幅情景,哪里还敢靠近,纷纷远离。 有好事者顺着血迹找到了源头,然后看到了穿着红衣的一张人皮。 “啊!”好事者发出猪临死般的惨叫,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小巷:“人皮,人皮……” 看着鬼哭,就这么拎了个带血的肚兜走了进来,老酒鬼一阵头疼。 “你就不能稍微遮掩一点。” 鬼哭将肚兜往地上一扔,露出了里面画皮的头,一股更加浓烈的恶臭冒出,道:“我已经遮掩了。” 说着,他往地上一指:“这就是这次挖心案的罪魁祸首。” “什么鬼东西。”老酒鬼捏着鼻子惊叫。 “画皮。” “画皮?” “嗯。” “果然是这玩意。”老酒鬼捏着鼻子叫:“屎蛋,屎蛋。” 一个小乞丐跑了进来,刚一进来,就捏住了鼻子怪叫:“那玩意儿,爷爷,你该不会是拉屎了吧,好臭。” 老酒鬼脸都黑了:“把这个头提走,狗屎玩意。” 小乞丐苦着脸,提着肚兜走人。 鬼哭道:“钱呢。” “会给你的。”老酒鬼没好气的说:“你转过头去。” 鬼哭不屑的一笑:“就你那钱,谁不知道藏哪儿。” “你知道?”老酒鬼有些紧张。 鬼哭伸手一指:“就在你身后呗,藏在墙里。” “你怎么知道?”老酒鬼如临大敌。 鬼哭翻了个白眼(当然,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听声辨位呗,你那动静太大了。” 老酒鬼黑着脸,转身将墙上的砖卸了下来,然后取出银子扔了过来,鬼哭伸手接住,掂了掂:“不够吧?” “哪里不够?”老酒鬼说:“这次任务就这么多钱。” “还有杀画皮的钱。” 老酒鬼手指一个哆嗦,恶狠狠的瞪了鬼哭一眼,又抛过来一锭大的。 鬼哭伸手接住,揣进怀里,然后取下腰牌。 “别!”老酒鬼制止:“还有一个任务。” “最近的任务有点多啊!”鬼哭吐槽。 老酒鬼没好气的说:“5两纹银,你接不接。” 一听有钱赚,鬼哭连忙道:“接,怎么不接。” “有来赶考的举子在城外失踪,我要你查明原因。”说着,老酒鬼又将这些赶考举子失踪的地点都告诉了鬼哭,又嘱咐:“如不能力敌,迅速撤回,带来消息,这五两就是你的。” “明白。”鬼哭点了点头,然后离开。 晃晃悠悠的回了家,刚进院子,就看到像老爷爷踱着步子的大黑马。 他走了过去,拍了一下大黑马的脖子。 大黑马嗅到鬼哭身上的臭味,一脸嫌弃的打了个鼻响,跑到了一边。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房门打开,采薇探出头来:“鬼大哥,你回来啦!” “嗯。” 采薇迎了上去,突然顿住了步子,捏着鼻子叫道:“好臭!” 鬼哭抬起手嗅了嗅,顿时脸一苦,妈耶,这味道好像掉到茅坑里了,实在难闻。 他把刀递给了采薇:“丫头,帮我把刀放好。” 采薇拿着刀进了屋,鬼哭迫不及待的摘下斗笠往旁一扔,然后脱掉衣服裤子,打起井水就冲了起来。 一番冲洗之后,感觉好了很多。 采薇拿着干净的衣服走了过来,鬼哭拿过穿上,采薇又道:“鬼大哥,我做了一双靴子,你试试?” 鬼哭点头:“好!” 采薇拿着靴子出来了,是一双布靴。 鬼哭坐到了院子中的板凳上,接过布靴穿了起来。 鬼哭正试着靴子,采薇道:“鬼大哥,我想识字。” “这是好事。”鬼哭穿好了靴子,低着头,用脚蹬了蹬地,感觉刚合适,抬起头说:“过段时日,我买本书来教你识字。” “太好了。”采薇一拍手,钻进了屋里,过了一会儿又端了一个碗匆匆跑了出来:“鬼大哥,喝口汤。” 鬼哭喝着汤,道:“丫头,今晚我又要出去一趟。” “啊!”采薇满脸失落:“鬼大哥最近都没怎么着家。” 鬼哭笑了笑:“最近忙嘛,过了这段时日,就好了。” “哦!”采薇闷闷不乐,坐到了鬼哭旁边。 鬼哭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生了个懒腰:“我先去睡一觉,饭好了喊我。” “嗯,鬼大哥快去休息吧!” 第五十二章 秧苗急了 红日西斜,置于天地之间。 微风吹过,当出头的嫩芽微摆。 嘹亮的歌声在这山水间响起:“伸手摸姐面边丝,乌云飞了半天边,伸手摸姐脑前边,天庭饱满兮瘾人……” 歌声中还夹杂着清脆的铃声,合着歌儿的节拍,唱得理直气壮。 幽幽树林之间小路中,一戴着斗笠的汉子,坐在一匹又黑又大的瘦马背上,还带了一把长的吓人的刀。 斗笠的帽檐压得很低,让人只能看见他眼睛以下的半张脸。他时不时挥舞着手中的刀,拍开前方的树枝与蛛网。 大黑马垂头丧气,慢吞吞的踱着步子。而坐在它背上的人,也不催促,只是开心的大声唱歌。 渐渐的,天边的太阳已经没了半张脸,一朵朵红云仿佛烈火,影子被拉得老长,树林之中也暗了下来。 前方,一棵树下,坐着一人。树的影子盖下,刚好将他盖个严严实实,让人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他身材干瘦佝偻,骨节粗大,穿着一身破旧的麻布衣,裤脚高高挽起,露出了青筋遍布的双腿,没穿鞋,上面满是干涸的泥巴。一把锄头一头搁在他肩膀上,一头搁在地上,他正用双手将锄头上的泥巴掰开。 这副形象,应该是个农民老伯。 骑着马的汉子在老伯身边停了下来,抬了一下帽檐,露出了狭长的双眼,这汉子,就是鬼哭。 虽然他长相不善,却很有礼貌的问:“老伯,请问这附近哪有歇脚的地方。” 老伯低个头,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哈?” 鬼哭又大声说了一遍,老伯抬起手,往小路尽头指了一下,继续掰在自己锄头上的泥巴。整个过程,都没有抬起头来。 鬼哭笑了笑,道了一声谢,压下帽檐,将自己双眼遮住。然后,双腿轻轻一夹马腹,大黑马慢悠悠的往前走去,铃声响起,豪迈的18摸再一次回荡在林间。 转了两个弯之后,前方豁然开朗。 一条蜿蜒的小溪流淌而过,两旁是大片大片的农田,阡陌交错,将农田隔开,而田中,绿油油一片,风吹,波浪起伏。 而在这大片大片的农田包围中,一栋栋茅草屋拔地而起,形成一座村庄。余晖下,孩童的欢呼声中,仿佛世外桃源。 鬼哭一拉缰绳,大黑马停了下来。面带着微笑看着这一切,伫立良久。然后,缓缓开口道:“这秧苗,长得还真快啊!” 他翻身下马,挽起裤腿,脱下布靴置于马背,牵着马涉溪水而过,沿着田坎,往那村庄走去。秧苗浓郁,轻轻的刮蹭着脚踝,有些痒,又让心中极为舒坦。 见到有外人来,一个小孩欢快的围了上来,被大人驱赶开。一青壮走上前来,问鬼哭:“你是何人,来这干什么?” 鬼哭一抱拳:“在下鬼哭,只是一介路过的旅人,天色已暗,想求个住处。” 青壮汉子又看向鬼哭的刀:“那你为何带刀。” 鬼哭笑道:“防身之用。” “原来如此,你且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叫村长前来。” 一村长,通常都是一族之长,由德高望重之人担任,因而很多村的村长都是老人,这个村也不例外。 这村长一看就很老,拄着长长的杖,弯腰驼背,两眼长出白膜,一开口,就能看到只剩下几颗的泛黄的牙齿。 “老汉便是王家村村长,客人来自哪里。” “老人家,小子来自巴蜀。” “哦!”村长点头,又问道:“最近发生什么事,怎么这么多外乡人都来这里。” “好叫老人家知道,最近陛下开恩科,都是读书人前来赶考。” “原来如此。”村长恍然大悟:“你也是读书人?” “小子哪是什么读书人,我只是来这里赚点钱养家糊口。” “哦,天色不早了,老汉这就为客人安排住处。” “多谢老人家。”鬼哭鞠躬行礼。 鬼哭被安排在了王痨鬼的家,王痨鬼具体叫什么不知道,只知道他生了痨病,看起来骨瘦如柴,病殃殃的,经常咳嗽。他有一个婆娘,被称之为王陈氏,年纪也就20出头,长得很漂亮,是一个很有风韵的伟岸人妻。他们膝下无子,只是两夫妻相依为命。 鬼哭送了房钱,王陈氏高兴的收下了,热情的为鬼哭收拾了屋子,还言饭一会就好。 她那病痨鬼老公在厨房,边烧火边咳嗽,就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样。 鬼哭不喜欢那样的声音,到了院子,脱掉衣服只剩下件短裤就冲凉。此刻天还很冷,鬼哭浑身冒烟,又打了水为大黑马洗澡刷毛。做完了一切,鬼哭身上水分已经风干,这才穿衣。 穿衣穿到一半,他猛的回头,便看到一片黑暗的屋中,王陈氏趴在门框上,直勾勾的看着他。鬼哭快速的穿好了衣服,王陈氏冲他笑了一下,转身消失在一片黑的屋中。 太阳落山了,饭也烧好了。村长送来油灯,米粒大的火珠在堂屋方木桌上微微晃动,光线昏暗。 三人坐在桌上,彼此都只能看到对方的脸。 作为主人,王痨鬼始终在不停的咳嗽。王陈氏巧笑嫣然的为鬼哭挑着菜,共有两份菜,一份野菜,一份荤菜,野菜毫无半点荤腥,一吃进嘴里,却酥脆香甜。而荤菜似乎是兔肉,看起来鲜嫩可口。 铃声响动两下,鬼哭刨了几口饭,吃了几口野菜。至于荤菜,他是半点也未动,然后就起身告辞,到了屋后粪坑,将嘴里饭菜吐了出来。 回到堂屋,王陈氏道:“大哥身体强壮,怎滴只吃这点,难道不合口味?” 鬼哭笑着说:“怎么不合口味,只是长途跋涉,身体不适,没有胃口。” “原来如此。”王陈氏不再说什么,鬼哭到了客房,坐在床边,不脱衣服,就这么抱着刀合身躺下。 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响动。 鬼哭一坐而起,大声道:“是谁?” “大哥,是奴家。”王陈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鬼哭起身,开个门。 王陈氏端着个木盆他拿了个油灯走了进来:“大哥还没睡呢?” 鬼哭摇头:“睡不着。” 王陈氏将油灯放在窗上,木盆放在床边:“洗个脚吧,洗了就能睡个好觉。” “好。” 第五十三章 鬼村惊魂 鬼哭脱下靴子,将脚伸入盆中。盆中是热水,温度刚好。鬼哭刚把脚伸进去,王陈氏就跪了下来,帮鬼哭洗脚。 鬼哭连忙道:“这怎能行?” 昏暗的灯光下,王陈氏的笑容异常抚媚,她也不答,弯下腰来,领口下坠,显露出她的伟大,低头含笑,温柔的用手指搓洗着鬼的脚。 鬼哭不再言语,两人静静的呆在屋中。灯光轻轻摇拽,两人的影子微微晃动。鬼哭看了一眼跪下帮他洗脚的王陈氏,看了一下她地上拖拽的长长的影子。闭上眼睛,听着远处的虫鸣,叹了一口气。 一个小铜镜从衣袖里滑出,这是采薇的,这次出门他顺手带上。他瞟了一眼铜镜中的倒影,手一翻,将镜子收了起来。 水有些冷了,鬼哭抬起脚来,王陈氏用布细细的将鬼哭的脚擦干,鬼哭把脚放在床上。王陈氏端起盆子,走了出去,然后鬼哭就听到了倒水的声音。 豆粒大的灯光晃动了一下,鬼哭鬼哭猛的转过头,看向窗口。窗口外,雪白的月光下,村中一片寂静,没什么特别的,只有道边的几棵大树微微晃动,看着外面的景象,鬼哭用力的抽了抽鼻子,喃喃自语:“还真是,熟悉的味道。” 脚步声传来,王陈氏又走了进来:“大哥。” “什么?”鬼哭半躺在床上。 “还不睡觉吗?” “就要睡了。” “那为什么还抱着刀。” “习惯了,不抱刀睡不着。” “大哥可真是辛苦。” 王陈氏坐在了床沿,手就摸上了鬼哭的胸膛。她十指纤纤,好似青葱白嫩,近乎完美无缺,没有一分硬茧,根本不像是农家之人的手。 鬼哭抓住了她的手:“娘子自重。” 王陈氏浑身一颤,落下泪来:“莫非大哥以为,奴家就是贱?” 鬼哭摇头,王陈氏又道:“好叫大哥知道,此事当家的已经知晓。” 鬼哭愕然,王陈氏低下头来,一抹红晕从脖子上了脸颊:“因为当家的身体不佳,我夫妻二人以到了这个年岁还膝下无子,家人着急,村里多有闲话。而且,我们夫妻本身也希望有个孩子。今天见大哥洗澡,身体之壮,前所未见,还望大哥成全,赐我夫妻一个壮实小子。” 说罢,要扑上来。 鬼哭嘴角一抽,连忙抓住她的双肩,将她摁在床上。王陈氏妩媚的笑:“原来大哥喜欢在上面。” 鬼哭摇头:“我没有和陌生人发生关系的习惯。” 王陈氏坐了起来,轻拢衣服:“大哥还是看不起奴家吗?” 鬼哭摇头,不言语。王陈氏眼眶通红,低头埋首一会,道:“不打搅大哥了。” 她起身,拿起油灯,走了出去,顺道关上了门。听着脚步声匆匆远去,鬼哭思索了一下,起身穿上了鞋,戴上了斗笠,拿着刀就出了门。 刚一打开堂屋的门,便看到外边火把明晃晃一片,人挤人的将整个院子堵得严严实实,这么多人静静的站在那里,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院子边拴着的大黑马已经不见了踪影,这家伙奸猾,一见事不妙,立马挣脱缰绳,跑的无影无踪。 王痨鬼夫妻二人就在人群之中,王陈氏红着眼,低头哭泣。 听到堂屋门开的声音,她猛的抬起头来,指着开门的鬼哭,哭道:“就是他,在天黑的时候,他就在院子里脱衣服,企图勾引我,等到饭后,我那当家的身体不好,上了床,他见我独自一人,又…又要用强,嘤嘤嘤……” 鬼哭一听,脸颊一抽,本能的就想打死这女人。而院子里,一阵群情激奋。爷们娘们拿着镰刀锄头,叫嚣着要弄死鬼哭。 老村长颤巍巍的站了出来,指着鬼哭破口大骂:“你个挨千刀的,我们哪里对不住你了,你居然要做出这等禽兽之事。” 鬼哭一声冷笑:“都别装了,不嫌累吗?” “你说什么?”老村长更加激动了:“你居然还敢倒打一耙!” 鬼哭环视一圈,叹了一口气:“32人。” “你这畜生,既然还不知悔改。”老村长见鬼哭胡言乱语,气得跳脚。 “别演了,我都发现了。”鬼哭闭上眼睛,缓缓的说:“在进村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穿着不对劲。” 鬼哭抬起手,风吹过,他感受着冷冽的风,说:“天虽有回暖,但还不算暖,这秧苗长得太急了,才这个时候就绿油油一片,不正常。或许那些书生,那些商人,并不怎么在意,反而会觉得这景很美,可我这个人有点敏感。” 接着鬼哭又说:“你们隐藏的很好,甚至连影子都有了,可是影子和你的样子不对,那个病痨鬼,你明明骨瘦如柴,却为何影子如此壮实。” 王痨鬼正在用力咳嗽,可一听到鬼哭的声音,低头看自己的影子,然后慌忙的藏在了人群之中。人群中传来几声杂音,火把开始晃动,老村长用力的咳了几声,人群安静了下来。 他转头,恶狠狠的看向鬼哭:“好个奸猾的小子,你说说,我们还有哪些破绽。” “破绽,多着呢。”鬼哭一声冷笑:“米倒是真米,却已经发霉了。那些所谓的菜,也挺香,可口感却暴露了,什么狗屁野菜,分明就是树叶。什么狗屁兔肉,分明就是鼠肉,而且根本就没煮的。还有你们身上的气味,味道虽淡,但我的鼻子却灵着呢!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已经害死32人了吧?” 顿时,老村长神色大变,惊叫道:“你怎么知道?” 鬼哭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出来的,你们之中一共有32个有影子。我和你接触过,我也和这两夫妻接触过,你们身上都有淡淡的臭味,但是我进来的时候,那些小孩身上却没有,而且他们也没影子,你们急于赶走他们,不让他们靠近我,恐怕是为了避免破绽暴露吧。” “没想到这么远你都能闻到,你的鼻子还真灵。” 鬼哭一抱拳:“过奖了。” “就这些了?”老村长皱起了眉头,回忆的鬼哭的诉说,点了点头:“没想到竟有这么多破绽。” 鬼哭摇头:“不止如此,还有镜子。” “不可能。”老村长大叫:“我们村没有镜子。” 就算是有,也都砸了。 鬼哭说:“你们没有,我有啊!” 老村长叹了一口气:“一来就能发现我们这么多破绽,看来你也不是普通人。” “是的。”鬼哭缓缓的拔出了刀,神情凝重。 第五十四章 逃出鬼村 鬼本质上就是没了肉身的魂魄,是情绪、记忆、人格的集合。鬼无法触碰实物,无法被常人看到,他们是存活于人间七天一过,要么成功自我消失,要么被地狱吸入。 鬼类成妖是非常特殊的一类,他们依靠妖气支撑存活于世,也得以可以触碰到实物,可以移动物体,可以在人前现形。 他们被层层限制,也拥有的种种特殊能力,他们最特殊的地方在于,无法被杀死。 能杀死鬼的,只有鬼自己。当他们遗忘了以往的所有记忆,他们就死了。很多鬼都会在七天之内本能的一点一点的遗忘自己的记忆,然后完成最后的终结。还有一部分,他们有缺陷,有着强烈的执念,因此做不到。 对付这些鬼类妖怪,有两个办法。一个办法是帮助他们完成他们的执念,使得他们自行消散,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耗干他们的妖气,没了妖气的支撑,他们就会下地狱。 通常,使用的都是第二种方式。现在这个情况,鬼哭也只能用第二种方式。 这种方式是个笨办法,并且鬼类妖怪本身就是麻烦的代名词,就算是把鬼哭抽干了,他也做不到一口气耗干这么多鬼妖的妖气。 打,是打不过的。 因此,现在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跑! 被彻底揭破后,老村长呵呵一笑:“现在看来,只有把你留下了。” 王陈氏咯咯一笑:“大哥的身体健壮,也不知道会便宜哪个家伙。” 顿时,一群鬼双目发光。 鬼哭身形一动,顿时快如闪电,朝着一边斜掠过去。 “抓住他!” 一声暴喝,一群鬼飞天遁地,直扑而来。反倒是那些有了影子的鬼,和常人一样,大步流星的奔跑,没有那些没影子的鬼那样快。 一群鬼扑了上来,鬼哭感受着冲天的妖气,头皮发麻,动如狡兔,快速翻过院子的篱笆,头也不回的夺命狂奔。 突然,一只手从地下伸出来抓向鬼哭的脚腕。鬼哭猛的跳起,躲过了那只手。天上又有几个鬼俯冲而下,七八只手伸得长长的,直接抓过来。 鬼哭低头向前一扑,躲了过去,一个翻滚,连滚带爬的继续逃窜。 无数只手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鬼哭手脚并用,连滚带爬,躲过了无数只手,又举刀连连劈砍,将面前的这些鬼暂时打散,又一次突出重围。 然后,更多的鬼围了上来。 一只鬼怪笑着,挡在了村口的必经之路。 鬼哭额头见汗,关键时刻灵机一动,妖气破体而出。 只是一刹那,面前这个怪笑的鬼发出一声惊恐的惨叫,就像是被什么东西一口吞掉,瞬间消失。 鬼哭也不断冒出冷汗,刚才他魂魄一坠,差点与肉体分离,重新归入地狱怀抱。 他一直被地狱关注着,刚才那一下,前方那只鬼被他的妖气击中,立刻就被标记,瞬间就被地狱吞没,让他自己也受到波及,差一点同归于尽。 其他的鬼见到这一幕,惊恐万分的散开,惊疑不定,眼睁睁的看着鬼哭通过村口跑出了村。 后面,老村长一行人匆匆追了上来,大声叫道:“还愣着干什么,追啊!” 一群鬼如梦初醒,张牙舞爪的朝着鬼哭追去。 鬼哭跟草上飞似的,穿过广袤的田地,一头扎进树林中,突然三个人影挡在了前方,为首的一人,正是那个给鬼哭指路的老伯。 他抓着锄头,脸上带着恶狠狠的笑。 霜白的牙,血红的肉,扭曲的脸,就好像一张丑陋的脸谱。手中的锄头,锈迹斑斑,锋口处,却闪着寒光。 在他两旁,一个提着一把斧头,一个拿着两把镰刀。 他们就这样,堵在路口,堵在了鬼哭前方。他们不一定是鬼哭对手,可是足以拖住鬼哭。只要拖住一小会,后方,涌上来的群鬼就会将鬼哭吞没。 而如果绕开他们,在树林中穿梭,里面复杂的环境必然会拖慢他的速度,而这些鬼,飞天遁地穿墙就是他们的本能,在这样的环境中,必然能轻易追上他。 就在这危机的时刻,一道巨大的黑影从树林中窜了出来。它一头撞翻了前方的三个挡路虎,飞快的朝鬼哭奔来。 “好样的。”鬼哭欣喜的大叫,他看得分明,这突然冲出来的庞然大物,正是先前跑掉的大黑马。 他一伸手,一把就揪住了大黑马的鬃毛,翻身上了马背。 大黑马毫不停歇,滋溜的拐了个大弯,掉转头来,一头扎进了树林,到了小路上。 鬼哭伏在马背上,发出一声兴奋的怪叫。 大黑马跑得极快,在隆隆的脚步声中,飞快的将身后的鬼怪甩得不见了踪影。 大黑马得意的嘶鸣,管你什么妖魔鬼怪,都得在老子屁股后面吃烟。 …… 村中,一房间里,一书生艰难的在床上坐起。 门开了,风灌了进来,一女子拿着一盏油灯走了进来。 书生问:“外面怎么了?这么吵。” “无事,两对夫妻打架。”女子娇笑,将油灯放在桌上,然后上了床,跨坐在书生身上:“有奴家在,郎君怎还关心那些外事。” 书生哈哈大笑,脸上带着迷醉:“知晓,知晓,春宵苦短,一刻值千金。” …… 鬼哭快马加鞭的赶得回去,正值深夜,乞丐窝附近一群闲人在街头游荡。 鬼哭策马而过,差点撞到了人,引得一片咒骂。 径直的闯进了乞丐窝,老乞丐被叫醒,不满的揉着眼睛:“什么事,不能白天说?” 鬼哭神情凝重:“事情紧急,你不是给了我个活吗?” “怎么,查出来了。”老酒鬼清醒了一些,坐了起来。 “查出来了。”鬼哭道:“是鬼村。” “是鬼村啊!等等,鬼村?” “是的,鬼村。” 一下子,老酒鬼的睡意就没了,她连忙穿上草鞋,拉着鬼哭道:“走,我们边走边说。” 鬼哭问:“去哪里?” “桃花寺,搬救兵。” 鬼哭惊讶的问:“桃花寺?桃花林里桃花寺,桃花寺里桃花僧的桃花寺。” 老酒鬼说:“对,快走。” 中原有两大修行主流,一方为道家,降妖除魔极其擅长。一方为佛门,对付鬼类他们更胜一筹。 因为,这群和尚有绝招,名为超度。 按照明面上的说法,是直接洗去鬼怪的一身怨气,送他们早登极乐。看起来,是不是很温柔。 但实际上,是短暂的洗去鬼怪的一身妖气,直接将他们送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相比较起来,还是道士更为温和。那些正统道士会费尽心力当鬼怪解除执念,让他们自我消亡。不过过程曲折,不够直接霸道,相比较起来效率比较低。 也是因此,鬼哭对于和尚很是忌惮,一般能不见就不见。 第五十五章 桃花和尚 此时的桃树刚长花蕾,整个桃林粉红一片。月色之下,也别有一番风味。 马蹄声打破了夜色的宁静,鬼哭和老酒鬼两人三马匆匆的来到了这里,到了桃林下马而行。 连着蜿蜒的小路,到了桃林深处。一座简陋的寺庙,映入眼帘。 寺庙简陋,一个主殿,一口古井,一间茅草屋,外加一圈篱笆,一片相对平整的地。 甚至,就连篱笆,也因为年久失修,一部分已经倒塌,还有一部分顽强矗立,刚抽出嫩芽的藤蔓缠绕其上。 两人将马拴在桃林中,然后穿过篱笆走了进去。 老酒鬼来到茅草屋前,敲响了门。 门内没动静,反倒是主殿的门,在一声长长的摩擦声中,缓缓的打开了。 一白袍僧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月光下,他浑身都反着光,不仅是衣服,还有那颗闪亮的光头。鬼哭敢发誓,这是他见过最亮的和尚。 这和尚,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干净,干净的可怕,仿佛任何污秽沾染不到他。 和尚双手合十,不急不缓的行了一礼:“二位施主,深夜前来有何贵干。” “悟净,别废话了,救人。”老酒鬼道:“就在这城西野外,出现了鬼村。” 噗! 好的鬼哭没喝水,不然必定一口水喷出,长得这般好看,有一个桃花僧这个很有逼格的名号的和尚,居然叫悟净。 “哦,原来如此,那贫僧这就随施主走一趟。”悟净一看就是个慢吞吞的性子,无论说话走路,都是慢吞吞的。可听到事情紧急,事关人命,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三人上了马,匆匆的出了桃林。鬼哭一马当先,在前方带路。 又是一阵疾驰,好的月色明亮,而且三人都是耳聪目明之辈,少了许多困扰,因此速度极快。可即便如此,当到达地点后,已经到了黎明,有雄鸡报晓了。 三人纷纷停下了马,马儿发出嘶鸣,喘着粗气,不安的踱着步。 “是这里?”看着周围的景象,老酒鬼惊讶不已,连连感叹:“怪不得,原来是这里,难怪他们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却被你小子一下子就找到了。” 鬼哭问:“怎么了?” 老酒鬼道:“这里原本确实有个村,名为王家村,后来王家村遭了瘟疫,整个村的人都死绝了。” 鬼哭疑惑的说:“这么说来,更应该怀疑到这里才对。” “本该如此,可是这件事有所牵扯,导致知晓这件事的人,都本能的会忽略这里。而你是外乡人,你不会,所以你很快就找到了这里。” 鬼哭追问:“这件事有什么牵扯?” 老酒鬼不愿继续说,只是道:“此事先放在一边,先顾眼前要紧。” 见老酒鬼不多说,鬼哭也不勉强,于是说了一下村中的情况。 老酒鬼看向了悟净:“有问题吗?” “阿弥陀佛。”悟净双手合十:“贫僧这就为他们超度。” 为了避免意外,三人下马,将马拴在路上,沿着小道徒步前行。道路狭窄,并非只能容一人通过,两人也可并行,只是多有不便。 因此,必有先后。 而这一次,却非鬼哭前头带路,正在最前头的,是一身亮闪闪的悟净和尚。 走了一会儿,就在小路快到尽头时,前方突然蹦出一人,正是那拿着锄头的指路大伯。 他愣了一下,然后惊叫一声:“卧槽,和尚!” 接着扭头就跑,跑得那叫一个飞快。 “阿弥陀佛。”悟净和尚右手取出一粒佛珠,屈指一弹,前方的指路大伯就被打了一个跟头。 “痛煞我也。”指路大伯发出一声无比凄厉的惨叫,浑身冒出浓烈的黑烟,接着一道虚影就闪电般的射了出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在地上,留了一具尸体,和那指路大伯面貌截然不同。 三人连忙走了上去,检查尸体。尸体衣物全无,浑身发着恶臭。不过从衣着,形态依稀可以辨别,这是一个壮年男子,应该是担当护卫之类。 在他身上,也无一处伤口,唯一奇怪的,就是高高鼓起的腹部。 悟净和尚念了一声佛号,老酒鬼细细观察一番之后,突然跳了起来,猛的取出一瓶丹药,为自己灌了一颗,接着又分给悟净和尚和鬼哭。 “快吃下。” 悟净和尚很是信任老酒鬼,一口便将丹药服下。 鬼哭没有第一时间吃,听闻问道:“怎么了。” 老酒鬼咬着牙道:“瘟疫。” “哦。”鬼哭松一口气,将丹药还给老酒鬼:“我不需要。” “别逞强,这是瘟疫。” 悟净和尚突然道:“这位施主确实不需要。” “你们怎么……”老酒鬼看像鬼哭和悟净和尚:“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不对呀,你们才刚认识吧!” 悟净和尚看着鬼哭,微微一笑:“尸妖?” 鬼哭点了一下头,又摇头:“半个,你怎么知道?” “看出来的,刚才有些不确定,现在确定了。” 鬼哭暗叹:这和尚眼力真好。 自从他来到这里,从江北走到江南,能看出他跟脚的,也就一个半。 那一个,这是清净道人,至今为止,随着知道的越多,鬼哭才越发觉得清静道人的眼力之恐怖。 虽然这货笑得欠扁,还不喜欢穿裤子,整天露着一双大毛腿,但他就是第一眼就看出了鬼哭的跟脚。这眼力,就是比鬼哭高明百倍,要知道,鬼哭为了抓一只画皮,都要明察暗访好久,才能确定大概目标,确定大概目标之后,只要盯上几天,直到找到破绽,才能真正确定。 那可是画皮,本身就长得极为丑陋,还需要一张皮作为掩盖。而鬼哭,是半个人,就算是另一半,也不需要打扮就本身很像人,所以更难发现。可是,清净道人就是一眼看破了,毫无道理可言。 而剩下的半个,就是这悟净和尚,他第一眼就察觉了鬼哭不妥之处,又在这么短的时间,确认了鬼哭的跟脚,这份眼力,排在鬼哭认识的人中第二。 而此刻,老酒鬼才后知后觉:“什么,你是尸妖?” 鬼哭没好气道:“半个,还有半个是人。” 听到鬼哭不算是完全的尸妖,老酒鬼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他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尸妖天生免疫瘟疫,和尚天生克制鬼怪,有了他们两个在,这一次就轻松多了。 “你们让开。”鬼哭举起了刀。 第五十六章 超度鬼村 老酒鬼和悟净和尚猜到了鬼哭要做什么,连忙让开,毕竟还是离远了一些。 鬼哭深吸一口气,一刀劈下。 雪白的刀锋轻易的,划开了那高高凸起的肚皮。 接着,红色和绿色的不明物体伴随着黄色的脓液透过伤口喷涌而出。 鬼哭瞬间闪开,顿开那些喷溅物。 恶臭蔓延,三个人不约而同的你也做了鼻子,同时道了一声:“好臭!” 鬼哭看着自己的刀,脸苦了下来,转身走向老酒鬼,老酒鬼看向走过来的鬼哭:“你干嘛?” 鬼哭突然出手,一把扯下了老酒鬼身上一块补丁,衣服撕裂的声音响起,他用着这块布细细的将刀刃擦拭了一番,确认上面没有一点污渍,这才松了一口气。 老酒鬼呆了一下,又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没有补丁后露出来的那个破洞,破口大骂:“你这小子,怎么不扯自己衣服,老乞丐打个补丁容易吗?” 鬼哭撇了撇嘴:“我的衣服是好的,可比你的衣服贵。” 他走进了树林,折下了一根树枝,捏着鼻子挑起地上的那些莫名物体,这次检查。其余二人也围了上来,在几步远的地方观望。 “老鼠、树叶、毒蛇、蜈蚣……”鬼哭一一辨认,很难想象,这些东西他是怎么吃下去的。 “吃了鬼饭。”老酒鬼脸色阴沉:“那些鬼骗他吃鬼饭,这些鬼生前是因为瘟疫而死,所以吃了他们的鬼饭,自然也会感染瘟疫。只是不清楚,他是因为瘟疫而死,还是被自己给撑死的。” 悟净和尚道:“不管如何,我们首先弄明白了一个事,这些鬼的目的,他们不想当鬼,想转行当尸妖。如果真让他们成功了,说不准能出现一个村的尸妖。” 鬼虽然可以飞天遁地,拥有种种奇妙的能力,和同样有着各种限制,相比起来,还是没有那么多限制同时嗜血无比的尸妖危害更大。 突然在这地方出现一大群尸妖,而且还是带瘟疫的尸妖,那后果是怎样的,不敢想象。 于是,老酒鬼更加坚定了要铲除这里的信念。 他低声道:“我们得快点动手,争取在天亮之前完全解决,不然,会有麻烦。” “好,事不宜迟。”鬼哭也清楚,如果这群鬼真成功了,天知道会造成多大的祸害。 三人绕开了尸体,快速前行,很快就到了村口。村口一片寂静,房门紧闭。 老酒鬼冷笑:“躲起来就完事了?” 转过头,对悟净和尚说:“悟净,看你的呢。” “阿弥陀佛,贫僧这就为他们超度。”悟净和尚双手合十,一抖衣袍,盘膝坐下。取出一个木鱼,轻声念着佛经,接着轻轻一敲。 啵! 这一敲,仿佛敲在心头。鬼哭感觉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又瞬间惊醒,惊疑不定的看着地上坐着的那个大光头,这和尚,好厉害的道行。 鬼哭尚且如此,更被克制的那些鬼怪,更加凄惨。 整个村子,冒出无数黑烟。周围所有的一切,如水中倒影,在起伏的波纹中扭曲。所有的幻境,开始显露出真实。无数哀嚎声合成一片,在这个村庄上空回荡。 数十道身影从村子里冲了出来,他们身上带着古怪的幻像,就像是两个人重叠在了一起。的确是重叠在了一起,不过,总比在一起的,分别是一个鬼和一具尸体。 “挡住他们!”老酒鬼取下酒葫芦,用一根长长的细小铁链拴上,“轰”的一声,酒葫芦熊熊燃烧起来。 老酒鬼拽着铁链,将燃烧起来的酒葫芦一圈一圈的甩了起来,咬着牙道:“不能让他们打扰到悟净。” “交给我吧!” 鬼哭走上前去,舔了舔嘴唇,双手持刀,挡在了两人的前方,面向那些冲来的鬼怪,轻声低喃:“三十四个。” 他记得很清楚,让他堵在院子里的,有三十二个,后来又堵在路口的,有三个,一个已经被悟净和尚解决了,所以现在还有三十四个。 数量有些多,有点麻烦。 啵! 木鱼又一次被敲响,那些附着在尸体上的鬼怪剧烈扭曲,发出一声声哀嚎。 就是此刻! 风,起了! 鬼哭大喝一声,脚下一蹬,泥土飞扬,他矮身窜了出去。 一道银光闪过夜空,鬼哭和一鬼擦身而过。 鬼怪们在木鱼声的影响中恢复了过来,便看到了冲上前来的鬼哭,毫不犹豫的发动攻击。 斧头刚刚举起,就被一刀斩去手臂。 手臂紧握斧头,旋转的砸在地上。还没等他在失去手臂的错愕中反应过来,刀已经刺破了他的喉咙。 血浆喷出,他用力的捂住了喉咙,嘴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不断的吐出血泡。 看来,弱点和人的相差不大,该要命的还是得要命。 而此刻,和鬼哭擦身而过的那具尸体这才拦腰而断,红黄绿色混成一团,喷薄而出。 “三十二。”鬼哭一边报数一边抽身后退,一杆粪叉从斜刺里刺了出来,去刺了一个空。 抽刀,挑斩,邪月冲天,粪叉的木杆被一刀斩断。 鬼哭又退,一把斧头砍进了他脚边泥土中。这人因为用力过猛,身体剧烈前倾,这样的人头,怎么看怎么顺眼。 一个箭步,瞬间闪到了他的一侧。 跟着,高举的长刀顺势斩下。 皮肉骨头,被一刀干脆利落的砍下,断口处平滑无比,里面的纹理清晰可见,展现出了一个完美的横截面。 斗大的头颅滚落在地,被斩断的脖子好像断裂的水管,在压力之下,血浆喷涌。一同喷涌而出的,还有吃进肚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鬼哭冷静的低头闪过一把飞来的镰刀,一边开口道:“三十一。” 一团火焰从天而降,正中鬼哭身边的一只想要偷袭鬼怪,将那鬼怪打趴在地,烈焰燃烧中,一团虚影飞驰而去,留下了熊熊燃烧的尸体。 那一团火焰,其实就是燃烧的酒葫芦。老酒鬼拽回酒葫芦,原本浑浊的双目此刻冒着精光,一眨不眨的盯着那群鬼怪。 鬼哭瞟了一眼,轻声道:“三十。” 第五十七章 长刀木鱼 身后有了有力的援助,鬼哭的打法开始变得奔放,一口长刀大开大合,出手断手,出脚断脚,一片肢体横飞中,又有三个鬼怪留下了残缺不全的尸体,或者冲天或者入地。 喘了一口气,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一把锄头,架开了一把斧头,唰的一声,一刀斩断了一条举着菜刀的胳膊,鬼哭快速报数:“二十九,二十八,二十七。” 啵! 木鱼第三次被敲响,四周的景象愈加扭曲混沌,真实与虚幻交错不定,幻灯片一样,不断闪烁。 趁着这群鬼怪因为木鱼声陷入僵直,鬼哭竟然直接冲进了人(鬼)群中,长刀一转,一刀横斩八方。 五颗头颅冲天而起,五个喷泉胡乱喷涌。 天上,居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血红色的雨。 一滴血滴从帽檐上落下,鬼哭嘴里吐出了一个冷酷的数字:“二十二!” 四面八方的鬼怪,发出愤怒的尖叫,一同扑了上来。 与此同时,在身后,传来老酒鬼的喊声:“鬼哭,让开。” 鬼哭低头,向左一扑,一个翻滚,顺着缝隙穿过了包围。 老酒鬼突然冲了上来,他的脸颊喉咙高高鼓起,活像一只巨大的蛤蟆。 他跳到了半空,然后一条火龙被他从嘴里吐了出来,咆哮着冲到了一群鬼怪的中间。 轰——!! 一声巨响,鬼怪中间冲出一股炽热的波浪,以爆开的烈焰为中心,残缺的肢体燃烧着火焰像爆炸的礼花一样四散飞溅。原本朝这边冲来的鬼怪,仿佛被卡车迎面撞上,飞了出去。 鬼哭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便感觉一声巨响几乎震破了他的耳膜,接着滚滚热浪拍打着他的后背,将他推向了前方。 耀眼的红光在夜色中亮起,撕破了黑暗。十余道虚影冲天而起,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 那就在此刻,木鱼第四次被敲响。 啵! 那些头顶无头苍蝇乱飞的虚影微微一颤,紧跟着就像是被橡皮擦擦除了一样,瞬间无影无踪。 而周围,那些房屋建筑更是粉身碎骨,无数碎片飘散在天空,漂浮着移动。 村庄里,废墟与坟堆若隐若现。 而周围,那些田里面,禾苗与野草相互交替。 鬼哭一个翻身站了起来,忽略了满嘴的草与土,瞟了一眼爆炸的那一处,接着一刀将摔倒在身边的鬼怪砍翻,看着一道冲天的虚影,开口道:“八!” 燃烧着火焰的肢体碎片从天而降,噼里啪啦的落在周围,烟雾腾空,然后被夜风吹散。 另一头,老酒鬼落地,倒退几步,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他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吐出了一口黑烟之后,这才恢复正常。 可看样子,想让他继续战斗,怕是不行了。 他拿起已经熄灭的酒葫芦,往嘴里灌了一口,接着嘿嘿笑着对鬼哭说道:“小子,接下来就看你的。” 鬼哭点了点头,猛的闪过一把柴刀,握着菜刀的那只鬼怪和他擦身而过。 迅速回身,凌厉的一刀劈在他的背上。 切肉断骨,他的背后猛的炸开,腹中拥挤的未消化的食物喷薄而出。 鬼哭一瞬绕到了他的侧方,躲过了喷涌的肮脏之物。 “七!”鬼哭嘴里念着,看着又一个冲来的鬼怪,后退半步,架住了凿来镰刀,左手瞬间拔出腰间短刀,一刀抹了他的脖子,和他错身而过,迎向了另一个疯狂冲来的鬼怪。 身后,被抹了脖子的鬼怪血浆喷涌,跪在了地上,一道虚影发出凄厉的尖叫,放弃尸体,钻入地下。 “六。” 鬼哭冷冷的看着还剩下的六个鬼怪,舔着嘴唇,琢磨着从哪里下刀。 这些鬼怪占据了尸体后,力气很大,速度很快,但是也就如此。他们的技巧方面,甚至还不如一个泼皮混混,人数虽多,却并不能给鬼哭造成多大的伤害。 打到现在,鬼哭也就被一把镰刀蹭了一下,手背有条浅浅的划痕而已,这条划痕甚至才堪堪破皮,血都没流几滴。 此刻面前这六个鬼怪,其中四个,鬼哭都是记忆清晰。 首先就是老村长,本身的样子就是个老头,而他所占据的尸体,却是个青年书生,样貌倒是有点英俊,不过一贯的风格,挺着个大肚子,很不协调。 其次,王痨鬼和王陈氏夫妇,王痨鬼本身瘦弱,占据的尸体却是个将近八尺的彪形大汉。王陈氏是个颇有风韵的妇女,占据的身体是个二八年华的女子,她一开始出现在鬼哭面前的形象,是经过美化的,好歹还能认出来。 最后,就是那个一开始赶走小孩,和鬼哭对话的青壮汉子,却是表里如一。可还是那样,挺着个大肚子十分不协调。 只能剩下的两个,一个是中年妇女,却占据了一个胖子的尸体,这具尸体本身肚子就大,倒没什么不协调。而剩下一个是老农民,占据了一个老年书生的尸体。 鬼哭没有急着动手,他们也不敢动手。鬼哭虽然只能摧毁他们所占据的尸体,并不会对他们本身怎样,可是一旦离开了这具尸体,那和尚的木鱼,却是要命。 老村长吸了一口气,脸上扯出笑容:“其实,我们可以谈谈,真杀光了我们,你们会有大麻烦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时候不急着动手吗?”鬼哭将刀扛在肩头,忽然问道。 老村长愣了一下:“为什么?” 鬼哭裂开了嘴,鲜红的肉长出雪白的牙,雪白的牙闪着寒光:“因为,我在等……” 啵——! 木鱼第五次被敲响,眼前不断闪烁景象忽然一顿,终于分出了主次。 四周是一片废墟,杂草横生,起伏的坟堆将此包围,而他们的骨灰,就埋在坟堆下。 那些田野,也不是什么田野,而是一片杂草横生的平地,没有什么阡陌交错,也没有什么长势喜人的翠绿秧苗。 那一切都变得虚幻,仿佛青烟,似乎随时要随风飘散。 而面前的六个鬼怪,本体也扭曲了起来,陷入了僵直。 鬼哭射了出去,好似黑色闪电,雪亮的长刀直接划过两个鬼怪的脖子,头颅落地,污秽之物喷出,形成了两道摇摆不定的水柱。 鬼哭毫不停歇,整个人犹如陀螺一般旋转起来。一招横扫八方,一道亮银的光圈将鬼哭包围,毫无阻碍的穿过三个鬼怪。 此刻,老村长终于清醒过来。但是,已经迟了。 鬼哭双手紧握长刀,高高的举过头顶。老村长仓皇后退,才退半步,长刀就已经劈下。 刹那间,他的双眼就被雪白的刀光占据。 然后,他失去了对尸体的控制,眼睁睁的看着,鬼哭一刀从那尸体的头颅劈了进去,一路往下势如破竹,直接劈到胸口处,肋骨被接连劈断。 尸体跪在了地上,被劈开的地方向两旁歪倒,犹如一颗豆芽菜,血液顺着刀锋笔直的向后射出,在地上留下一条笔直的长线。未消化的污秽混合着血液冲天而起,好似喷水的高压水枪。 长刀微微一顿,不再往下,被鬼哭闪电抽出,转身便走,而身后,是一堆摇摇晃晃的红绿黄三色喷泉。 第五十八章 城隍与鬼 如雨而下的血液之中,六只鬼目瞪口呆的看着鬼哭的背影,完全都还没反应过来。 悟净和尚睁开了澄明的双眼,微微抬起的犍稚就要落下。 “住手!”一声暴喝从树林中传出,声音由远及近,可见主人正在飞速移动。 一下子,老酒鬼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将目光看向了树林。 悟净和尚毫无波动,犍稚落下,轻轻的敲在木鱼上。 啵! 一瞬间,风停了,万籁俱静,所有的一切虚幻,皆被抹除。一缕毫光从东方射出,那遥远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 野草艰难的抬起了头,一滴浑浊的血珠溅落,它迎着那一缕晨光,舒展开来。 废墟、坟堆、野草、青苔、藤蔓、蘑菇、腐朽的墓碑、遍地的残尸、烧焦的大地。嗯,还有一个躺在废墟稻草中,光着身体,大着肚皮,惊慌失措的男人。这,才是这里的本来面目。 鬼哭带着一身血煞,侧过头,看向东方树林那边。一袭道袍丛林中飞出,几只鸟儿受到惊吓,冲天而起,在天空叽叽喳喳的盘旋。 来者鬼哭认识,就是那侍奉城隍爷的安阳道人。 眼见一切都已成为定局,他从天空飘落,在地上缓了几步,这才施施然的走来。 “看你们干的好事!”安阳道人胸口起伏,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气的。 老酒鬼哈哈一笑,艰难的站了起来,指着那个光着身体的年轻男人:“啊!我们的确是干了件好事,你看,还救了个人呢?” 安阳道人面色变换,眼珠在三人之间转动,最终长叹一声,对老酒鬼说道:“但愿,面对城隍爷的时候,你也能这样说吧!” 说完,他一甩袖袍,转身飘离而去。 见人走了,鬼哭放下戒备,找了个地方坐下,在身上找到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布料,走向擦拭刀刃:“这件事,跟城隍爷有牵扯?” “嗯。”老酒鬼神情凝重:“你知道,城隍爷原来是做什么的吗?” 鬼哭的手一顿,思索了一下道:“当大官的吧!” 老酒鬼喝了一口酒,幽幽道:“城隍爷本名张忠,曾担任杭州刺史,他的妻子姓王,杭州王家村人氏。” 被称之为王家村的村子有很多,但此时此刻,这个王家村指哪里已经很明显了,不过鬼哭依旧问道:“这个王家村?” 老酒鬼点了点头:“就是这个王家村。” “原来如此。”鬼哭恍然大悟。 老酒鬼摇了摇头:“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当时城隍爷有个名号,是杭州百姓给的,他们称他为铁面无私青天大老爷,他也确实如此,他之所以庇护着王家村的众鬼,并非是你想象的那样简单的因为妻子的关系。” 老酒鬼抬起头,又往嘴里灌了酒,似乎陷入了回忆:“那时我才七岁,传闻有瘟疫,全城的人都陷入了惊慌。那时候的城隍爷50岁,亲自带着衙役兵丁出城。大半年,整个杭州城都在惶惶不安中度过,可最终,瘟疫终究没有扩散,张忠的名声也得以更上一层楼,后来渐渐的我长大了,才得知那次的真相。” 鬼哭陷入了思索:“你是说,王家村……” “没错,瘟疫就是在王家村发现的,城隍爷带着人亲临于此,将整个村子团团围住,并且四处搜捕,将所有和王家村有接触的人都抓了回来,无论有没有染病,都送进王家村,当时城隍爷的妻子已经有一年没和家乡人接触了,不然的话,也当时城隍爷的性格,恐怕他的妻子也在所难免。” 鬼哭吸了一口凉气,可以想象得到当时王家村的人是何等的恐惧,也可以想象得到城隍爷当时是何等的煎熬。 “所以企图逃走的人,都被乱箭射死,其中就有城隍爷的小舅子一家。村中所有的粮食,都是用投石机投进去的,没有任何人进出,里面的人生病了,也没有医生进去救治。大半年后,一个还算富饶的村庄就此变成了死地。” “城隍爷亲自下令,将整个村庄付之一炬,彻底扼杀瘟疫。当时到底死了多少人,已经不可考了,但可以肯定不少于千人。城隍爷的妻子一开始哀求城隍爷,让他高抬贵手,后来每日泪流不止,在城隍爷烧鬼王家村后,她得知消息,却流不出泪来,因为泪以流干,一根绳索上了房梁,城隍爷回家当天,便看到了妻子的尸体。” “对于母亲的死,城隍爷的几个儿子难以释怀,因此和城隍爷形同陌路。那一年,城隍爷在杭州的名声到了顶点,也变成了孤身一人,那一年,一向精力充沛的他染了病,身体一落千丈。一年后,他来到王家村,收集尸骨烧毁,埋于地下,修起坟堆。几年后,他辞了官,居于此,又过几年,他就去世了。” 听完这些,鬼哭摇头感慨:“他是个好官,但是……” 说到这里,鬼哭已经说不下去了。王家村的人无辜吗?无辜。城隍爷当时的作为有错吗?无错,一边是一个村,一边是一个州,他的决定但他当时所处的位置,不仅无错,反而很对,甚至可以说是典范,他杀了一个村,却活人无数,瘟疫蔓延开来的后果,所有人都知道。 可,鬼哭不想评价,无论是城隍爷,还是那些王家村人,他都不想评价。 “阿弥陀佛。”悟净和尚双手合十,面露慈悲,摇了摇头,念起了经文。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张城隍当真是我等楷模。” 鬼哭一愣,谁在说话,扭头望去,就是那侥幸活着的那人。此刻他已经穿好了衣服,看起来文质彬彬,只是肚子有些凸起。 “你是谁?”鬼哭问。 “在下李玉,字……” “等等。”鬼哭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看向他腰间佩剑:“蜀人?” 被打断了话,李玉只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点头含首:“正是。” “赶考?” “是。” “在这里吃过饭了?” 李玉有什么莫名其妙,不过依旧老实答道:“吃过了。” “和鬼睡过了?” 李玉脸一红,和女鬼睡觉他倒不觉得有什么,男人嘛,尤其像是李玉这种风流才子,才不会在乎对方是人是妖是魔是鬼,只要长得好看就行。 “身体承受的住?” 李玉咳了咳:“在下自幼习武,身体还算壮实。” 虽然此刻身体很虚,两脚都在发抖,但他还是顽强地保持风度。身为男人,怎么可能说自己不行。 第五十九章 深仇大恨 鬼哭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帽檐下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李玉,让他浑身发毛,随后意味深长的说:“鬼怪最善幻术,即便狐妖也有所不及,你怎么确定,对方是男是女?” 李玉额头冒出冷汗,脸色发黑:“这这……” 鬼哭摇头,这时候老酒鬼突然插嘴:“你先把裤子脱下。” “什么?”李玉懵了。 老酒鬼说:“我怕你染上瘟疫,所以得检查一下。” 李玉一个哆嗦,然后,看向了鬼哭和悟净和尚,悟净和尚闭眼念经,鬼哭看刀已擦亮,检查了一下刀口,然后取出剑油细细涂抹。 李玉别扭的脱下裤子,给老酒鬼检查。老酒鬼啧啧称奇:“看来你们已经真刀实枪的干过了。” “怎么可能,那是鬼!” “的确,鬼的确无法跟你玩真刀实枪的,但他可以控制尸体跟你玩啊!那些尸体,都有瘟疫的。” 李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唇直哆嗦,老酒鬼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一把把他翻过来,一拍他的背,他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然后,毒蛇、老鼠、发霉的谷子一个劲的从他嘴里往外蹦。他一看到自己吐出来的这些东西,吐的更厉害了。 老酒鬼笑嘻嘻的安慰他:“放心吧,目前看来,你还没染上瘟疫。” “这个样子都没感染?”鬼哭惊了。 老酒鬼细致的检查了一番,惊讶的叫了一声,随后笑逐颜开的解释道:“瘟疫本来厉害,可是这些鬼怪要的不是瘟疫扩散,而是成为尸妖,摆脱鬼怪的身份,所以被他们这么一改,瘟疫倒不厉害。现在老夫倒是可以肯定,这些尸体都是被撑死的,在死后才感染了瘟疫。” 鬼哭不由得吐槽:“这样的瘟疫有个屁用,太丢脸了。” 老酒鬼笑呵呵的说:“倒不是说没用,可以用来感染尸体嘛,尸体一被这种特殊瘟疫感染,这些鬼怪就可以进行附身。” “对了。”鬼哭突然看见李玉,他用幸灾乐祸的语气说道:“这些鬼怪里面,除了一个女鬼,无论是尸体还是她本身都是女之外,其他鬼怪,要么都是男的,要么本体和尸体,总有一个是男的。而表里如一都是女的那个,在子时之前,都跟我呆在一起。” 李玉一听,猛的扭过头来:“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啊?”鬼哭冲他微微一笑,一抱拳:“曰鬼,曰尸,曰男人,三者合一,佩服佩服。” 李玉顿时面无人色,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淤血,昏死过去。 老酒鬼无语的看向鬼哭:“有意思吗?” 鬼哭耸了耸肩:“很有意思。” 李玉和鬼哭,准确的说是李玉和杨安双方,这是熟人,谁都不能再熟的熟人,从小的冤家对头。 虽然看起来鬼哭年龄比他大很多,但实际上两者年龄相差不大,可以说是同龄。 李玉自幼就有神童之称,在那一带名声很大,年纪大一点的又被称之为诗剑双绝,再加上长相英俊,很受姑娘们欢迎。 而鬼哭的这具身体——杨安,名气同样很大,同样有神童之称,而且他在剑术方面的造诣更高。 因此,双方难免被人比较。但无论怎么比较,所有人的共同观点都是李玉更胜一筹,女孩子们也更喜欢他,而不喜欢一脸凶相还性格孤僻杨安。 当时杨安年轻气盛,怎么看李玉是一脸不爽,双方还进行了决斗。结果,自然杨安大获全胜。可围观的女孩,无论是小家碧玉还是大家闺秀,都纷纷指责杨安,嫌他野蛮,明明胜了,杨安却灰溜溜的离开,那心情可想而知。 这次重逢,李玉没看到杨安的双眼,因此没有认出来。 现在看到李玉这副惨样,鬼哭心头自然高兴,飞快的上好了剑油。 上好的剑油,鬼哭无聊,开始四处走动。他倒是可以随时离开,不过老酒鬼和悟净和尚消耗实在太大,必须得休息一阵才有力气。 咦! 鬼哭眼中一亮,快步走了几步,在一个残破的墙角,捡起了刀鞘,开心的说:“还以为又要丢一个刀鞘了。” 收刀回鞘,鬼哭问道:“两位,好了吗?” 老酒鬼喝了一口酒,躺在地上看着天:“还得等一会。” 鬼哭撇了撇嘴:“一个法术就把自己放翻了,还好意思当天师府银牌。” “你的臭小子,没看见老夫年龄大了,年轻那会,老夫一口气能放十个。” 鬼哭没有说话,在旁边坐了下来,摸了摸怀里,发现怀里有一物。 “糟了!”鬼哭大叫。 “怎么了?”老酒鬼心头一跳。 一旁,念经的悟净和尚也睁开了眼。 鬼哭连忙将怀里的那物拿了出来,这个油纸的包裹,鬼哭侥幸的自言自语:“还好没脏。” 打开油纸,全是炒熟的花生。 老酒鬼眼睛一亮:“嗨,有着好东西,你小子不早点拿出来。” 鬼哭道:“这不是忘了嘛。” 老酒鬼挑起一颗扔进嘴里,然后略带怪异的说:“咦,怎么是甜的?” “有区别吗?”鬼哭也挑起一颗,扔进嘴里,咔嚓一声咬碎,他就爱这一口爽脆,那丫头在这方面处理得非常好,至于是甜是咸,却没怎么在意。 老酒鬼又吃了两颗,感觉意外不错,招呼:“悟净过来,咱们一起吃酒。” 鬼哭惊叫:“和尚能喝酒?” 悟净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能喝酒。” 老酒鬼翻了个白眼:“他那庙里就他一个和尚,又没人管他,怎么不能喝,大惊小怪,他还酿酒呢,他酿的桃花酒,千金难求。” 三人围了过来,一人一口酒,吃着花生,聊着天,不知不觉,花生吃完了,天已大亮,几人都已休息完毕。 “他怎么办。”鬼哭指着李玉问道。 老酒鬼翻了个白眼:“抗着带走,难不成还能留在这里。” “谁抗?”鬼哭看着李玉满嘴的污秽,满心不愿,即便他现在也是像在茅坑里泡过一样。 老酒鬼冷哼一声:“难不成你还想让我老头子抗。” 悟净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坐久了,腿麻。” 鬼哭冷哼一声,拖着李玉的脚就往外走,老酒鬼看得目瞪口呆:“小子,你跟他有仇啊!” “有仇,深似海,从小到大积累起来的。” …… 鬼哭独自一人牵马回家,路人见状,纷纷捂着鼻子绕开道路。 鬼哭耸了耸肩,用力的拽了一下缰绳。大黑马苦着一张马脸,努力的距离鬼哭远一些。 此刻的它欲哭无泪,想到刚才鬼哭还骑着自己走了一段,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真的,好臭啊! “丫头,我回来了。”鬼哭推开小院的门,大黑马迫不及待的挣脱鬼哭的手。 采薇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到鬼哭,轻呼一声连忙迎了上来,刚走几步,就停了下来,捏住了鼻子:“鬼大哥,快把衣服脱了,我去给你拿干净的衣服。” 说完,转身走进了屋。 鬼哭看着她的表现,有些哭笑不得,真的有这么臭吗? 他侧过头,闻了一下,差点被熏倒在地,妈耶,辣眼睛! 把衣服裤子脱了下来,扔到院门口,摘下斗笠也嫌弃的扔到了院门口,打起水就在身上冲了起来。这时候,那黑马也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要鬼哭帮他洗澡。 采薇走了出来,将干净的衣服放到了一边。 就要捏着鼻子到院门口收拾脏衣服,鬼哭连忙的说:“就让衣服放在那儿,我答应老酒鬼了,把这身衣服送给他,待会会有乞丐来拿的。” “哦,好!”采薇松了一口气:“鬼大哥饿了吧,我去弄一些菜。” 第六十章 前往考场 科举考试,从来都不是容易的。 是夜,半月悬空,星光昏暗,此刻竟下起了绵绵细雨,天气转寒,路面也变得潮湿泥泞。 才半夜,举子们便早早起床,洗漱穿衣吃饭,看到外面的情形,不由得叫苦不迭。 李文献一家也早早起来,各自忙活,帮楚君文做起了准备。 李文献的妻子在厨房下了个面之后,又准备起了干粮。李文献的女儿为楚君文收拾行装,将笔墨纸砚油布之类装进篮子里,而楚君文被推了出来,坐在堂屋桌上吃面。 在他对面,李文献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脸上露着慈祥的笑容:“吃饱些,待会咱们还得去排队,没力气可不行。” 他身上穿好了官服,配着刀,待会他还要去帮忙开路,有这么一身虎皮,总要轻松一些。 等到楚君文吃好了,所有的东西都已准备妥当,楚君文刚要接过递来的篮子,却被一旁的李文献一把拿过:“这段路,我来拿,省些力气。” 两人提着灯笼打着伞出了门,妻女站在门口,眼巴巴的看着两人远去。入场时,天黑人多,极不安全,因此李文献妻女没有跟着一同前去。 一路前行,地上泥泞湿滑,因此两人走得慢了些。一路上,不断有举子汇合,人越来越多了起来。 因为春闱恩科,加之作为考场的贡院在城中,此时的城门也没关,大大洞开,城门口挤满了人。 人与人挤在一起,你踩我脚,我踩你脚。伞与伞相互碰撞,不断有伞檐水珠落下,滴在身上,钻进领口中,十分不好受。 时不时有人的鞋子被踩掉,有人的伞被挤坏,有人的灯笼被碰落在地,然后被一脚一脚踩灭。 “哗啦”一声,接着传来尖叫,还有人喊“有人落水啦!”,又是一片混乱。 混乱之中,楚君文的伞和灯笼被挤掉,人流涌过,竟然将他和李文献分开了。四周都是人头攒动,只是一瞬间,楚君文便无法分清东南西北了。 就在楚君文焦急地随波逐流之时,忽然,一个斗笠盖在了他的头上,一件蓑衣披在了他的肩头,一个高大的身影挤到了他的前面,“跟我走”三个字,他听得分明。 一开始,楚君文还以为这人是李文献,松了一口气,紧跟着就发现了不对劲。 李文献虽然身强力壮,可毕竟年龄大了,无论是体能还是力气,都在走下坡路。而且前方这人,身材虽然和李文献差不多,可力气却比李文献要大多了。 他可清楚记得,在人流中,即便是李文献也是艰难前行。 而这人,却仿佛一头牛挤进了羊群,周围的人好似瓷娃娃一样,一碰,就不由自主的被挤到两边,他轻松的挤开了人群,在前方开出了一条道。 更何况,李文献可没带斗笠和蓑衣。 跟在前方突然出现这人的后方,不自觉的,楚君文的眼眶潮湿了。 他想起了那年秋闱,因为本身就在京都洛阳,所以即便是秋闱人也多的要命,他差点就被吓傻了,看着夜色下拥挤的人群,手脚发抖。 然后,姐夫走在前方让他跟上,就像一堵墙,将风雨全部堵在了外面。当时也是这副情形,他走得极为轻松,而其他人却累个半死,让他直接在一开始,就领先了一大步。 那时候,他年轻,没有经历苦难,将这一切当做理所应当,现在想来,只觉得无比悔恨。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头上的斗笠,身上的蓑衣,比不得雨伞高雅,但在这种情况之下,却最是好。 看着前方这人的背影,楚君文嘴唇一颤:“姐夫?” 前方那个没有回应,只是自顾自的往前挤。楚君文双目死死的盯着前方那人,那多希望那人回一下头,只要他看到那人的眼睛,就能确定。 贡院门口,官兵们打着火把,挨个验查这些举人老爷们。在官兵的呵斥下,考生们排着队,排成了长长一串。 走到这里时,前方那人突然在楚君文眼中消失,头上的斗笠和身上的蓑衣也被人拿去,接着一个篮子塞到了他的手中。 楚君文转过头,那人就在他身边。只见那人伸出手在他背后轻轻地推了一下,一股巨力传出,他就不由自主的向前几步,加入了队列之中。 “你是谁?”他回头大喊。 那人压低了帽檐,转身消失在茫茫人群中。 李文献焦急无比,一个劲拿拳头打自己的头。 “该死!该死!该死!”他提着篮子,慌张的看向四周,企图找出楚君文的身影,然而没有。他又高声喊着楚君文的名字,可周围声音太过嘈杂,根本就没传出多远,也没听到楚君文的回应。 毕竟年纪大了,他一开始还能仗着身强力壮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可到后面,渐渐的体力不支,结果被人流冲散。 他现在一直在想,如果当时再注意一下,就好了。 浑浑噩噩的,走到了贡院外。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楚君文能够自己挤过来。 最近这段时日,楚君文虽然日夜读书,身体却也没落下,读得烦闷时,便会拿起刀,舞一套家传的《迎风刀》。虽然,这等身手在李文献看来只是花拳绣腿,看看就好。可怎么说也要比其他举人老爷好多了,相比较起来,身体方面还是挺有优势的。 就在他焦急的等待中,忽然听到有人喊他,就在前方队列之中。 转过头,便看到楚君文那小子正在队列里,手中还拿着一个篮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拿来的。 李文献松了一大口气:这小子! 他笑着摇了摇头,摆了摆手,示意他好好考。终于,在李文献的目光中,没过多久,楚君文在被检查了行装之后,就顺利的进了门。 人群里,鬼哭抛起一粒花生,扔进嘴里,“咔嚓”一声咬的粉碎,然后转过身,哼着歌,往回去的路上挤去,也不见他用多大力,一群人就被他挤得东倒西歪,不由得破口大骂。 李文献站了一会儿,就提着篮子回家了。到了家门口,他敲了敲门,妻女打开了门,看到他手中篮子就是脸色一变。 “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出事了?” “无妨,无妨。”李文献擦了一下额头,也不知是雨是汗:“差一点就出事了,不过那小子厉害着呢,自个儿就挤进去,手中提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篮子……” 他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母女二人都松了一口气,只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第六十一章 科举赌博 贡院中,领了蜡烛,楚君文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号舍。他先是取出篮子最上面的油布,挂在了号舍门口,挡住外面的风雨,这才架起木板,借着昏暗的光,检查了一下篮中的的东西。 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而且,一看就比伯父李文献准备的要好上许多。楚君文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他究竟是谁? 或许,真的是姐夫? 心中有些振奋,然后很快将这些情绪排出脑外。他是天生的考神,天生就擅长应对考试,就像鬼哭先生对于距离与时机的判断力一样,他也有属于自己的天赋,那就是一旦面临考试,他将变得无比冷静,甚至可以超水平发挥。 因此,别管他平日里显得多么平平无奇,一旦进入考场,就能考出令人吃惊的成绩。 不一定会考多好,也写不出名传千古的文章,但他的发挥很是稳定,四平八稳,令人找不出破绽。也是由此,他的成绩总能位于中上。 现在,时辰还早,他索性先休憩一会。在他提前这么久进入考场的时候,相比于其他还在外面苦挨考生,已经先一步占据了优势。 终于,天渐渐的亮了。 趴在木板上正在熟睡中的楚君文立刻就自己醒来,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一些,拿出笔墨纸砚,一一摆好…… 沾着墨色的狼毫,切在了雪白的纸上。 一撇一点,锐利的笔锋之下,雪白的纸被切开,露出了黑色的伤口。 这支笔,被一只大手握住,大手悬空,却稳如泰山。握得很紧,仿佛这握着的根本不是一支笔,而是一把刀。 笔走龙蛇,很快,“采薇”二字跃然纸上。虽然文化不怎么好,很鬼哭的字,却意外不错,还蕴含着一种凌厉的风格。 鬼哭抬起了手,将毛笔放下,对采薇说道:“这两个字,就是采薇。” “这就是我的名字啊!”采薇有些兴奋,她认识“采”字,却不认识“薇”这个字,这个字对于她来说,有些复杂。 鬼哭笑笑,拿出了一本书,这本书是他回来的时候在书肆中买的,简单的蓝色封面,上次两个字,这本书,就叫做《诗经》。 采薇只是需要认字,本来拼音这个神器很有用,可是在这个世界没法用,只能用一个笨办法,拿一本书,教她认识里面所有的字。 鬼哭选择了《诗经》,反正都要认字,倒不如顺便让她受些熏陶,而且,诗词总比别的其他什么东西要好背许多,并且不显得那么枯燥。 “这本书,给你了。” 一瞬间,采薇的眼睛都亮了,她连忙接过书,看到封面,高兴的大叫:“这两个字我认识,叫诗经对不对?” 鬼哭笑着点头,拿过了书翻到了其中一页,对采薇说:“你来看,这首诗就叫做《小雅·采薇》,你的名字,就来自于这里。” “真的吗?” “嗯,我念一句,你学一句。” “好好!!!”采薇差点兴奋的跳了起来,被鬼哭按回到椅子上。 …… 楚君文很快完成了破题,现在他脑子清醒,心中一动,笔下就写了出来,写得飞快。 隔壁,突然传来呕吐声,恶臭瞬间弥漫。巡逻的官差听到动静,连忙赶了过去。 接着,隔壁一片混乱,不断传来呕吐之声,忽然一人大喊:“日了鬼啊,日了鬼啊!!!” 楚君文愣了一下,就看到巡逻的官差将一个半昏半醒,嘴里说着胡话的考生往外抬去。 这考生,楚君文还有些印象,据说,这位英俊的年轻考生名叫李玉,是巴蜀有名的神童,号称诗剑双绝,是这一次考试状元郎的有力竞争人选之一。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才第一天,他就出局了。楚君文有些疑惑,按道理来说,对方身体强健,怎么也不可能是他啊! 很快,将疑问甩出脑海,甚至将隔壁的恶臭自动摒弃,楚君文再一次陷入了文章之中。 考场外,有人抱头痛哭。 赌博,明面上是违法的,可是屡禁不止,甚至有胆大之徒将主意打到了考场上,去赌哪个考生能够高中,赌哪个考生能够高中状元。 而李玉,作为声名显赫的人物,自然有很多人将宝压在了他身上。 结果,他第一天就会抬出来了,顿时让赌徒们哀鸿片野。 考场外,李玉惊坐而起:“日了鬼啊!” 接着,又喷血三升,终于彻底晕了过去。 一个赌徒看到这种情形,一个劲拿自己的脑门撞墙。他以前就得到消息,说是李玉遇鬼,于是,不仅不认李玉会受到影响,反而认为他的赢面很大,于是将所有身家都押了上去。 不就是闯鬼了吗,这事又不罕见。历史上,许多风流书生都遇到过艳鬼,一夜风流之后继续考试,高中状元的还不少。 当然,并非是风流书生上了鬼之后,就高中状元。而是因为他们本身有这样的才华,才被那些艳鬼看上。 可是绝大多数人不清楚啊,他们固执的认为,赶考的书生遇到艳鬼是好事,是彩头。结果现在看来,被彩头坑的人不少。 有听闻消息匆匆赶来的赌徒破口大骂:“不就是日了鬼嘛!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狗屁诗剑双绝,狗屁巴蜀神童,老子才是日了鬼哦。” 李文献一家也听到了消息,顿时心情复杂。他们不知道考场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原本一个青年俊才被整成这副模样,所以忧心忡忡。可这位青年俊才出局了,也就意味着,楚君文多了一分机会,所以又显得有些高兴,总之又喜又忧。 今日,跳楼的人很多,跳河的人也不少。 林老鬼形如僵尸,从赌场中走了出来,抬头望天,天上还下着细雨,天空一片薄云笼罩,他却觉得那天空是那样的刺眼,直刺他的心头。 雨很冷,冻僵了他的血,他的肉在抖,他的心在抖,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他能行尸走肉一般,盲目的走着,摔倒在地,浑身染上的泥土,他麻木的爬了起来,又继续盲无目的的向前走。 不知不觉中,他来到了鬼哭的小院前。鬼哭不在家,大黑马懒洋洋的趴在马厩中,有气无力的吃着草。采薇买来,养在院子里的鸡倒不怕雨,顶着雨,扒开院子里的泥土、石子,找出蚯蚓蜈蚣,然后相互争夺着吃掉。 窗户开着,林老鬼透过窗户能看到里面坐在书桌前的女儿。她穿着漂亮的衣服,头戴珠钗,拿着笔,爬在桌前写写画画。 林老鬼的手,握在了小院的门上。这门形同虚设,整个小院也就是一圈篱笆围起来的,才半人多高,只要是个成年人,能轻易跨过去。院子的一圈篱笆根本就不是用来防人的,所以,自然门也没上什么锁。 可是,他无论怎样用力,都无法推开这门。这道门,在他心头。只要他想推开这门,就仿佛看到了鬼哭,看到鬼哭那狭长的双眸,看到了那些惨死在鬼哭手下的尸体。 良久,他就犹如一根雕塑,站在院子外面。 第六十二章 出了考场 “爹,你怎么来了。”采薇端着装满谷糠的碗走出了门打算喂鸡,就看到了门口的林老鬼。 看着越来越漂亮的女儿,林老鬼张了张嘴,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害怕鬼哭的刀,也怕女儿今后彻底不认他了。 “你等等。” 采薇转身进了屋,过了将近一刻钟,这才拿了一个斗笠、一个油纸包和一个包裹走了出来,到了小院门口,将东西塞到了林老鬼身上。 鬼哭喜欢斗笠,所以家里有很多斗笠,其数量都可以跟他的刀鞘相媲美了。这一个斗笠,已经有些破损,但还能用。至于油纸包,里面是些剩下的饭菜,有些烫手,显然是才热的。至于包裹中,这是鬼哭一些不用的破旧衣服,鬼哭不爱穿,采薇将其收起来,洗干净的修补一番,这次爹来了,顺势交到他的手上。 林老鬼将斗笠戴在头上,抿着嘴,捏着油纸包和包裹,一言不发转身顺着街道离去。采薇张了张嘴,没有说话,摇头回到家中。 看爹那样子,她就能猜到发生什么事了。可是,她不可能给钱,那些钱放在哪儿她都清楚,可那钱是鬼哭的,她不能动。她清楚的记得那一次鬼步从外面出来,身上那些伤痕,这些钱,是鬼哭用命拼来的,她没资格用。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给他一些剩饭和鬼哭不穿的衣服,尽量让他穿暖一些,吃饱一点,这就是极限了。 傍晚时分,鬼哭戴着斗笠,穿着蓑衣,从外面披着一身风雨回到家中。待看到鬼哭身上没有伤痕,松了一口气。当鬼哭将蓑衣卸下,挂在墙上。 鬼哭抬起手上的油纸包,笑呵呵的道:“丫头,你看这是什么?” 采薇接过打开一看,兴奋的叫道:“德兴楼的烤鸭!有点冷了,我去热热。” 她快步进厨房,鬼哭取下斗笠,又取下背上的刀,挂在墙上,在桌旁坐了下来。 外面下着雨,因此天黑的格外快。 堂屋中,烛光下,热腾腾的饭菜冒着青烟,好大一只烤鸭被切开,摆了满满一盘。 鬼哭一边喝酒吃菜,一边给采薇讲起了外面的趣事。当讲到李玉吐血三升,被从考场中抬出来,大喊“日了鬼”时,笑的格外畅快。接着又跟采薇讲起了李玉与鬼村的事,采薇听得脸颊通红,又害羞又好笑,忍不住低下头来,掩盖脸上的表情。 桌上的菜很丰富,量也很足,可鬼哭是个大肚子,将菜扫了大半,又吃了三大碗饭,这才算是吃好了。 采薇拿着碗进厨房洗碗,鬼哭一条腿跷在凳子上,拿着飞刀剃牙,他也是艺高人胆大,不怕一不小心把舌头给剔了。 厨房中,采薇一边洗碗一边说道:“鬼大哥,今天我爹来过。” 只有一墙之隔,鬼哭听得很清楚,他放下飞刀问道:“他找你麻烦了?” “没有,他一句话都没做,不过看样子是赌钱输了,我给了他一些剩饭,还有几件你不要的衣服。” “哦!”鬼哭皱起了眉头,他本身是个赌徒,却不喜欢赌钱,只觉得那是低端的玩意,只有弱者才喜欢。他同样赌,赌的可不是钱,是命。他的赌注,是自己这一身本事。不过也懒得多说,林老鬼也就这样了。 于是,道:“你处理的很好,你给他钱,给了他又输了,让他吃饱穿暖就行了,下次他来也这样。” “嗯。”停顿了片刻,采薇的声音又传了出来:“谢谢你,鬼大哥。” “一家人,说什么谢。” 采薇听到这话,两颊通红。一家人,鬼大哥是在暗示什么吗? …… 楚君文脚步轻快的离开了考场,这一场,很顺利,算是开门红。他连夜点起蜡烛,将文章写完。之后填饱肚子,小憩一会儿,天刚亮,他便出来了。李文献一家,没人料到他会出来这么早,因此,没人过来接他。 看着天边的红光,他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心情更加舒畅:“天晴了啊!” 他快步回到了家,刚进院子,便听到李家小娘子(李文献的女儿)的轻呼:“楚大哥,你回来啦!” 楚君文笑着点了点头:“嗯。” “娘,楚大哥回来了。”李家小娘子对屋内喊道。 赶快,匆匆的脚步声传入耳中,李夫人快步走了出来,一出门就说道:“君文,怎么样?” 楚君文笑着道:“伯母,我考的很好。” 李夫人笑逐颜开,李文献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有功名的读书人,如果能当官最好。 李夫人又何尝不是如此,丈夫是个武职,虽然养家糊口不成问题,但,以前在刀尖上舔血,他心惊胆战,而后来退了下来,又备受打压,没了危险,丈夫却整日失魂落魄,她看的难受。 所以她认为还是读书好,女儿嫁个读书人,至少不用走自己的老路。而且,这个楚家小子可以说自幼是被她看着长大的,最近又变得格外沉稳,她看得喜欢,这小子家里没有老人,没有长辈,就孑然一身,女儿嫁过去也不怕被欺压,再好不过了。 “考得好就好。”李夫人看着楚君文越看越欢喜,只恨不得他立马就跟自家女儿生个大胖小子,好陪着自己。 “妈,锅里的菜!”李家小娘子叫道, “哎呀!”李夫人一拍退,连忙朝屋里跑去:“女儿,去叫你那死鬼老爹起床。” “嗯!”李家小娘子也进了屋,然后里面传来她的声音:“爹,起床啦!” 楚君文看了一下院子里堆积的柴火,这是刚才李家小娘子劈的,虽然看起来小家碧玉,温柔可人,可实际上李家小娘子自幼习武,力气可不小。 楚君文放下手中的篮子,弯腰抄起斧头,将一块圆木摆正,一斧头劈下! 餐桌上,李文献和楚君文以及母女二人就像一家人一样其乐融融。 李文献边吃边说:“当时你不知道,那可把我吓惨了,好在你小子自己到了。” 楚君文放下筷子,突然开口问道:“伯父,我姐夫真的死了吗?” “真的死了?”李文献叹了一口气:“当时周军精锐冲了进来,我护着陛下往后撤,你姐夫带着人断后,接着一眨眼,他身边的人就死了,只剩他一人拦住了上百人,之后,人就不见了踪影,那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活。” 李文献喝了一口酒,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踪影。 “可是……”楚君文皱着眉头说:“进考场的那天夜里,我们走散了,然后一个人突然出现在我身边,挤开了人群,带着我到了考场,之后又把提前为我准备好了的笔墨纸砚给我,我看他身形,分明和姐夫十分相似。” 李文献微微一愣,他还以为楚君文是拿的那个倒霉的考生的呢,结果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你看到他的眼了没?” 楚君文遗憾的摇了摇头:“没。” 李文献道:“那就不好确定了,可能,是哪个同僚吧……毕竟,和他身形相近的,可不少。” 楚君文也是叹了一口气,李夫人见状况不对,连忙道:“说这些干什么,来,喝酒吃菜!吃完了,君文先去泡个热水澡,再好好睡一觉。” 第六十三章 神秘女子 采薇在屋中洗碗,鬼哭将身上所有的刀细细的保养了一番,看着外面天空放晴,不由得走出了门。 门外,大黑马懒洋洋的趴在地上吃着草,任由那群鸡扒的身上,挑拣着他身上的虱子。 鬼哭深吸一口气,顿时一阵清爽。或许,今天该出门走走,他忽然心头就有了这个念头。 想想,来到杭州城这么久,也没好好去西湖逛逛,浏览一番,颇为遗憾。左右今日无事,再加上风和日丽,天气凉爽,正好适合踏青,所以,今天就去一去? 另一头,采薇也洗好了碗,脱下围裙,将鬼哭的脏衣服收罗起来,放进盆中,出了门,到了井边就要打水。 看到鬼哭站在那里,有些好奇,这个时候,鬼大哥要么已经出门,要么就在院子里练习拳脚刀枪,今儿个是怎么了? 鬼哭忽然道:“丫头,你去过西湖吗?” 采薇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知鬼哭为何如此问。 “衣服先别洗,好好打扮一番,我们去西湖玩。” “真的?”采薇高兴万分。 鬼哭点头:“嗯。” …… 风儿还有些微凉,吹在脸上却正好,不算太冷,令人清醒,平静的湖面上微起波澜,倒映着天上碧蓝的天空。 水天相接处,一叶小舟在湖上,慢悠悠的在水面飘荡。这艘船上,只有鬼哭和采薇二人,他们租了一艘船,就来到了这湖面上。 鬼哭也不划船,任由船自在游荡,只是自顾自拿着鱼竿钓鱼,而采薇陪在身边,看着周围令人心旷神怡的美景,满脸幸福。 “哗啦”一声,一个硕大的马头从水里钻了出来,打破了湖面的平静。 这大黑马,也越来越古怪了。无论他怎么不爱动,怎么吃,就是长不壮,永远那一副瘦骨嶙峋,可偏偏,体能越来越强。 上一次,在那个鬼村,他不但帮助鬼哭摆脱了危机,还来往跑了一个来回,那一段路程可不远,可它却没有半分气喘的样子,光这份体能,就远超绝大多数骏马。 而现在,还会主动下水游泳了,不但游泳,还会抓鱼。它叼起一只一尺来长的鱼到了船边,采薇嘻嘻笑着俯身接过了鱼,笑眯眯的拍了一下大黑马的头,将其扔到了甲板上的鱼篓中。 此刻,鱼篓已经快满了。而鬼哭,到现在却还没钓到一条鱼。对此,鬼哭一摔鱼竿:“今日还真就撞邪了!” 说着,他看向了大黑马:“说,是不是你捣的鬼。” 大黑马打了个鼻响,一头扎进了水中。是的,就是它捣的鬼。凡是被鱼饵引诱过来的,都被它给逮住了。 采薇看了看鬼哭,又看了看大黑马,被逗得嘻嘻一笑,随后对鬼哭说:“鬼大哥,没想到马还真的会游泳。” “马的确会游泳。”鬼哭道,心中却沉思:马会游泳不假,可游不长,而像这匹大黑马,一游就是两刻钟的,他还是第一次见。至于还会自己下水捉鱼,他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这马,怕不是成精了, 船身剧烈摇晃,采薇一声惊呼,鬼哭连忙捉住了她:“还好吧?” 采薇摇了摇头:“没事。” “这死马。”鬼哭站起来,往船尾看去,果然又看到那头大黑马浑身浑身湿漉漉的站在船尾处。 好在,这马还算聪明,从船尾跳了上来,如果从一侧爬上来,恐怕就得把整艘船弄翻了。 他穿过船舱,慢悠悠的到了船头,就拿湿漉漉的大脑袋去拱采薇。采薇笑嘻嘻的将它的大脑袋推开,然后回船舱,拿起一块干布,在这匹大黑马身上擦拭起来,将它身上的水分擦干。 一艘船,迎面而来。 是一艘和这艘船相仿的小船,船尾处,渔夫划着桨,船速飞快。 高手! 别的地方鬼哭看不出,但鬼哭可以看得出来,他的力量非同常人。 更让鬼哭在意的是立于船头的那女人,她一袭青色长裙,身材高挑,左手持着一把长剑,三尺青锋藏于鞘中。 她迎风而立,衣诀飘舞。 更近了一些,鬼哭看清了她的面容。 很美,却与寻常女子的美不同,她的美并非妩媚,头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就是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露出天鹅般的长颈,墨色长发披在背后,直到腰际。没有了纤细的柳叶眉,而是一双凌厉的剑眉,双眸明亮如镜,一双微薄的红唇轻轻抿着,一股英气迎面扑来。 女侠,一位仗剑行天涯,行事干脆利落的女侠,这就是鬼哭对她的第一印象。 而从她们脚下的船行驶的方向看,目标正是自己这艘船。 鬼哭心中警惕起来,侧过头对采薇说:“丫头,回船舱。” “啊?哦。”采薇连忙钻回了船舱,迅速拿出了鬼哭的长刀,然后朝着鬼哭扔了过去:“鬼大哥,接刀!” 鬼哭接住了刀,双手按住刀柄就在身前一杵,静静的等待着对方的来到。 哪知,双方还有十丈的距离,对面的船就忽然停住,没有一丝预兆,是怎样做到得,这惊人的操船技巧令人叹为观止。 更加令人叹为观止的,是穿着那一袭青色长裙的女子,那就像是直接被忽然停住的船甩了出去。 接着,牛顿的棺材板按不住了。她竟然就这样和水面保持平行,直接飘了过来。 船舱里,偷偷伸长脖子往外看的采薇呆住了,眼中露出的迷乱,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不由自主的道:“好美。” 的确很美,女子的这一手不带半点烟火,仿佛仙人。她轻盈的落在船头,和鬼哭相距也只有半步。 鬼哭本能向后一退,瞬间将距离拉开。这个距离,刚好足够让这女子无法攻击到自己,而自己又能当好顺畅的攻击到她,就好像尺子量过一样。 “好!”女子露出了一抹微笑:“好功夫。” “阁下来这里,想要什么?” “你误会了。”女子绕过了鬼哭,到了船舱。鬼哭眉头一皱,却没有阻拦。他能感觉到这女子没有恶意,也能感觉到,自己很可能打不过她。 这女子给他的感觉,就像面临着深不见底的深渊,又仿佛藏匿在云层中的巨龙,只能看到其中的那么一鳞半爪。就是这一鳞半爪,也让他心头惊惧。 这女子绝不简单,说不准,就是某个千年老妖怪。反正是鬼哭目前所见过的,最强的。 女子到了和采薇一同藏到船舱中的大黑马面前,大黑马趴在了地上,一副我很老实的样子。 女子弯下腰来,拍了拍大黑马的头,脸上带起了笑意:“小家伙,你可愿意跟我走。” 大黑马愣了愣,然后又看了看鬼哭,微微的摇了一下头, “你可想清楚了,像你这样的小家伙,生活在人群中可是很危险的。” 大黑马还是摇了摇头,女子点了点:“既然如此,那就好自为之吧!” 她站起身来,采薇不知何时挪到了她身边:“姐姐,你是神仙吗?” 第六十四章 小青姑娘 “不,我不是。”女子表情变得严肃:“我是一个大妖怪,每年要吃一百个人。” “啊!”采薇神色大变,连忙躲到了鬼哭身后。 女子咯咯一笑,采薇从鬼哭身后探出头:“姐姐,你好坏,你骗我。” 女子笑道:“我可没骗你。” 她踢了踢大黑马,又对鬼哭说:“看好这个小家伙,莫要让他受到伤害。” “我会的。”鬼哭说。 “姐姐要走了吗?”采薇问。 “嗯。” “不如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鱼吧,可会烤鱼了。” 一滴雨,落在身上,采薇抬起手:“姐姐你看,老天爷都在留你呢!” 女子听着采薇一口一声“姐姐”,微微一笑,那清脆的声音不由得让她想起了当年。 那一年,也在西湖上,在船中。 她和姐姐,遇到了那个男人,然后,姐姐看上了他,他们三人的命运由此改变。 那个男人…… 女子看向了鬼哭,不由得莞尔一笑。 鬼哭被看得心头发毛,他总觉得这个女人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男人,总觉得这是一个侮辱:“阁下在想什么?” “一个男人,一个和你截然相反的男人。” 那个男人温文尔雅,总是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而鬼哭,一脸凶神恶煞,一看就非常不好惹。 一个身材柔弱,一个身强力壮。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一个战场百战余生。 一个文人,一个武人。 自然,截然相反。 “姐姐喜欢那个人吗?”采薇好奇的问,脑海中已经自动浮现了一大堆关于男女爱情的话本,甚至不由自主的脑补出了一大堆男女虐恋的情节。 “不。”女子摇头:“我很讨厌他,因为他抢了我的姐姐。到了后来,又可怜他了。” 因为,她和那个男人一样,都被姐姐抛弃了。每年,只要一有时间,那个男人都会站在断桥边,望着西湖,只盼着能够和姐姐见上一面,到了如今,已经几十年了,当年那个相貌俊美的男人变成了一个糟老头子,走路还要杵着拐杖,颤颤巍巍,寿数将尽,可依旧固执的站在断桥边盼着姐姐出现。和一直游荡于西湖之上的自己,又何尝不同。 成仙,成仙…… 断欲绝情,只为成仙长生。这一切,真的有那么好吗? 至今,她也想不明白。 想要长生就要成仙,而成仙就一定要断欲绝情,断欲绝情,抛弃一切,在一个无人之地中永远的活下去,和一块石头,又有什么区别,这,又有什么好的。 “姐姐,留下来吧!” 这只是个借口,雨很小,即便不打伞,也不碍着什么。 采薇双目放光的看着女子,在见到女子飞身来到这里的一瞬间,她被她迷住了,那一道潇洒的身姿永远留在了她的脑海,然后,这女子就成了她的偶像,她无比渴望着自己成为她那样,可以那样潇洒如仙的飞来飞去。 她曾经一直在想,自己究竟配不配得上鬼大哥,而现在她找到了答案,只要自己能变得和她一样,就可以和鬼大哥一同浪迹江湖,自然就配得上了。 采薇自幼就很聪明,她知道鬼大哥迟早都会离开这里,前往更广阔的天地,只是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她不想成为鬼大哥的累赘,也想陪同鬼大哥一同前往那未知的天地。 女子看着采薇,看到了采薇眼中的向往,这种眼神是何其的熟悉。当年,自己也是这样看着姐姐的吧。 她微微一笑,道了一声“好”,然后对十丈外的那艘船上的船夫喊道:“何小子,我就在这里了,你回去吧!” 那船夫抬起头来,露出了苍老的脸,一言不发,调转船头,缓缓离去。 “姐姐,你为什么叫他何小子啊!”采薇好奇的问。 女子拍了拍她的头:“因为我比他年龄大啊!” 采薇鼓起了脸:“为什么你和鬼大哥一样,都喜欢拍我的头。” “因为你还是小孩子嘛!” 采薇生气了,一言不发,低头架起了火。 炊烟寥寥,随后便被无声的风吹散,香气渐渐弥漫,鬼哭问:“在下鬼哭,这丫头姓林命采薇,阁下,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小青,大家都喜欢叫我小青姑娘,你也这么叫吧!”小青姑娘抽了抽鼻子,赞叹一声:“采薇妹妹好手艺。” 听到小青姑娘的赞叹,采薇开心的笑了,刚才还在生气,现在一下子就被扫在脑后。 烤鱼外焦里嫩,香美可口。 三人在船舱中盘坐而食,观着外面满是涟漪的湖面,如酥的春雨仿佛将整个湖面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如诗如画。天气微寒,围着火却感觉格外的暖,世间的一切尘嚣,都被隔离,他们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满足着口腹之欲。 小青姑娘拿起一条烤熟的鱼,对大黑马招了招手:“大黑,过来。” 大黑马小心翼翼的踱着步,走了过来,低下了头。小青姑娘将鱼凑到它嘴边:“来,吃一条。” 大黑马很不情愿,他从来都只吃草的,不吃肉,更不吃熟的。她微张开了小嘴,对小青姑娘说道:“姐姐,马不吃鱼的。” 小青姑娘不以为意:“别的马不吃,但它可以吃。” 随后又鼓励道:“来吧,先试一口,如果你实在不喜欢,我也不会逼你。” 大黑马最终张开了嘴,咬了一小口,接着,双目圆瞪,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口咬下了整条鱼,嘎嘣嘎嘣的咀嚼着里面的骨头,最后整条咽下。 “儿嘿嘿……”大黑马裂开了嘴,兴奋的嘶鸣,脑袋凑过来,讨要吃的。 一边,采薇觉得新奇,主动拿起鱼给大黑马投喂。 另一边小青姑娘对鬼哭说:“以后它每天都得吃肉,不然光吃草的话,会受不了。” 鬼哭嘴角一抽,问道:“每天要吃多少?” 小青姑娘想了想,说:“一半草一半肉,全是肉最好,其实,人可以吃的,它都可以吃,人不能吃的,它也能吃,很好养活的。” 鬼哭倒吸一口凉气,那得吃多少钱啊!这么大的胃口吃起肉来,还叫很好养活! 另一头,传来采薇的声音:“没了,没了,自己去抓鱼。” 然后“扑通”一声,大黑马跳下了水。鬼哭低头一看,原本架子上那么多鱼,现在通通不见了踪影。鬼哭又吸了一口凉气,这死马,胃口大得出奇,还要吃肉,现在他总觉得,自己赚那点钱不够花啊! 第六十五章 故人相见 断桥横与西湖上,两岸柳枝尚未抽芽,光秃秃的,行人无几,十分萧瑟。 一白发老人,立于断桥上,仿佛雕塑。他双目浑浊,看向烟雾缭绕的西湖,有着期盼,也有的绝望。在他的身边,是他的孙儿,打着一把伞,为老人遮雨,一个劲的劝他回去。 “祖父,已经下雨了,快回去吧!” “无妨,你先回去吧,我再站一会。”老人对着孙儿露出了慈祥的笑,孙儿一脸无奈,也只能陪老人站着。 一艘小船,在蒙蒙如雾烟雨中悄然出现。小船上,三人烤着鱼,聊着天。 小青姑娘忽然话题一转:“没想到,这船却漂到了这里。” 采薇一脸问号:“姐姐,怎么了?” 鬼哭心头一跳,试探道:“应该是那断桥吧!” “嗯。”小青姑娘很干脆的承认了。 “那断桥,有什么特别的吗?” 小青姑娘道:“据说在这里看西湖别有一番景致,现在并非在断桥游览的好时节,要等到夏天百花竞艳,两岸葱葱,或者等到冬天下雪,才是游览的好时节。” “断桥在哪里呢?” “在那儿。”熄了火,将剩下的鱼全喂给了大黑马,三人走出了船舱,到了甲板,小青姑娘为采薇指出了断桥。 “咦,这桥没断啊!”采薇觉得,这条名不副实。 小青姑娘笑着解释:“距离这里太近了,如果距离远些,桥面与水面融为一体,便会让人产生出这桥是断开的错觉。” “哦!”对于自己没看到那种景象,采薇感觉有些失落。鬼哭拍了拍她消瘦的肩头:“反正没多远,到了夏天,我们再来。” 采薇听闻,高兴的点头:“嗯。” 小青姑娘颇有兴致的看着鬼哭和采薇,只觉得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很是有趣。 “咦!桥上有人。”采微惊呼。 “是熟人,我们靠过去吧!”小青姑娘神情复杂。 鬼哭心中早已有了猜测,他也好奇这人究竟长得什么样,能引得小青的姐姐以身相许。 “不是啊!”老人神情复杂,有着高兴,又有失落,对身边的孙儿说:“我们走。” 说着,朝着岸边走去,孙儿松了一口气,连忙跟上。 他们到了岸边,而船也刚刚靠岸。 孙儿本以为祖父要回家,却没想到在岸边停了下来,似乎在迎接什么人。 然后,那就看到船上下来了一男两女,还有一匹大黑马,看样子,根本不可能和祖父有交集,然而下一刻,他懵了。 “小青。”老人神情复杂。 小青叹了一口气:“姐夫。” “噗!”老人的孙子和采薇同时破功,也亏得他们没喝水,即便如此,也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连连咳嗽。 老人缓缓开口:“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年轻。” “可你却已经老了。”小青摇了摇头。 他们虽然都在西湖徘徊,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见面的时候用一根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小青看向了老人身边的孙儿,脸上挂起了笑容:“小狗子也长这么大了。” 老人的孙儿顿时脸上变得通红,这是他的乳名,小时候被叫倒也没觉得什么,可是现在他已经成年,甚至都已经成家了,被一个年轻姑娘这么叫,顿时羞愤无比。 “哈,还害羞,在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老人的孙儿顿时回忆起,似乎,有的时候他的确被一个年轻女人抱过,不过记忆已经模糊,但现在却和面前的这个女人重合。 “你是……” “她是你姨祖母。” “姨祖母?”老人的孙儿声音都变了。 “他们是……”老人看向了鬼哭和采薇。 “刚交的朋友。”小青道:“这是鬼哭,这是林采薇。” 鬼哭拱了拱手,他的年龄可比面前这个老人的年龄大多,真叫他对面前这个老人行礼,总感觉心头别扭。 采薇倒是很有礼貌的行了一个礼:“老人家好。” 老人笑呵呵的回应,小青又对鬼哭和采薇介绍:“那是我姐夫,许汉文,这是孙儿许博文。” 果然,这老人就是许仙。 双方一阵客套,许仙热情的招呼:“不如,到老朽的家里坐坐。” 小青有些犹豫,许仙又道:“多年未见,仕林也挺想你的。” 仕林自然就是许仕林,白娘娘与许仙的孩子。 其实,鬼哭也与白娘娘有过交集,那次天师府大动干戈,就为抓住狐妖和她腹中孩子。可后来,狐妖死了,她腹中女儿,却被鸦公子狐狸小白夫妻二人带,这夫妻二人被安阳道人追逐着一路到了西湖,后来在西湖,安阳道人被白娘娘逼退,这夫妻二人,就是白娘娘的属下。 小青最终还是答应了,她也想见见姐姐的血脉。鬼哭对于许仙很好奇,于是,也跟着上去。 说实话,刚看到许仙的时候,他有些失望,因为他看到的并非年轻的许仙,而是垂垂老矣,完全没了年轻时的风采,看起来只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老人。 路上,小青问道:“仕林也老了吧?” 许仙感叹道:“是呀,我们都老了。” 在后面,采薇看着这一幕,一言不发。 几人一路穿过大街小巷,来到了保和堂。如今的保和堂早已没了以往那样寒酸,规模扩大了数倍,作镇的医师达到了五人,加上学徒以及打杂的,人数更是达到了二三十。 许仙一进去,便有人不断打着招呼,一声声的老太爷不绝于耳。之所以能扩大到这种规模,跟许仕林不无关系,毕竟,人家是状元郎,还当过翰林。 至于妖魔鬼怪,就更不敢惹保和堂了,尽管白娘娘断情绝***要成仙,可毕竟和许家血脉相连,真动了,指不定哪天就被白娘娘一巴掌拍死了。人家白娘娘可是千年大妖,已经渡劫成功,只等时机到来,便可超脱轮回。寻常的妖怪,一根指头就按死,霸道无比的天师府,看到她也得恭恭敬敬。 “仕林呢?” “回老太爷,老爷在书房。” “我们先去后堂。”许仙说道:“博文,叫你爹来。” 许博文到了书房门口,敲响了书房的门,一边敲还一边喊道:“爹,爹,祖父带着客人来了。” 门开了,许仕林走了出来。已经人到中年,他的鬓角多了几缕白发,脸上有蓄起了胡须,看起来成熟稳重,不过和他爹一样,总是温和。 “是谁?” “一男两女,其中一个好像是姨祖母,不过她太年轻了,怎么看也不像。” “混账!”许仕林敲了许博文一下。 许博文哎呀一声摸着头,一脸委屈:“爹,你怎么打我?” “我问你,她是不是一袭青色长裙。” 许博文点了点头,许仕林道:“那就是你姨奶奶,你小时候还抱过,你那乳名,就是她取的。” 这一下子,许博文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自己被叫了十几年的小狗子,原来是她造成的。 “他们在哪儿?” “在后堂。” “走,我们快去。” 一边走着,许博文一边好奇的问:“爹,你说姨祖母她究竟有多大啊,会不会还没你大?” “闭嘴,长辈的年龄是你能问的吗?”许仕林呵斥道,不过看着儿子好奇的眼神,忍不住又说:“为父也不知,只是知道,年龄比为父要大很多。” 许博文一脸惊恐:“怎么可能?” “唉!”许仕林叹了一口气:“今晚来我书房,有些事,是该让你知道。” 第六十六章 家世不凡 (第三更) 匆匆到了后堂,许仕林一进门就叫:“青姨。” 小青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了上去,打量着许仕林,不由得感慨:“时间还过得真快。” 许仕林擦了擦眼角,不知何时,他眼角已经湿润:“这一次,青姨务必多呆几日。” 小青犹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 许仙的时日,已经不多了,而仕林,今后也不知还能见上几面,小青感慨万分,这几十年,过的比她过去的500年还要丰富,让她明白了什么叫做伤心,什么叫做离别。也让她成熟,让她不再那么莽撞,让她开始多愁善感。 午饭过后,鬼哭和采薇告别了许家保和堂,又在西湖上游览了一番。但是,自从从保和堂出来之后,采薇就变得沉默寡言,完全没了平日的活泼。鬼哭见采薇实在没什么兴致,也就还了船,回了家。 到了家中,采薇终于问了出来:“鬼大哥……” 她咬着唇:“你是不是和小青姐姐一样,能活很久很久?” 鬼哭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采薇已经带起了哭腔:“那是不是,等我老了,你还是这样年轻。” 鬼哭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没有说话。 妖,绝大多数都能活很久。少的一百多年200年,多的甚至能活上千年,有的更是能在某种程度上达到长生。 鬼哭不知道自己能活多少年,但可以肯定,他的寿命比普通人长很多。 这也是为何,人妖相恋总是结局悲伤,一个是眼睁睁的看着爱人渐渐老去,却无能为力。一个是自己渐渐老去,爱人却依旧青春如故。对于双方的打击,都是致命的。 采薇哭着跑进了闺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鬼哭在堂屋中的凳子上坐了良久,又是长叹一声。 他本来的打算,是打算等到采薇摆脱麻烦之后,就想办法帮她置办些产业,不求大福大贵,但求一日三餐温饱不愁。 可是到了后来,渐渐的接触,双方已经有了感情,只觉得采薇越来越像家人,便有些舍不得。也只能暗自决定,等到哪天自己离开江南,就把江南的一切,都给她吧! 可是……这么想着,他又总觉得有些不甘心,好不容易有一个家人,就要这样失去了吗? 他不甘心,可又害怕自己把危险带给她,最终,也只能逃避这个问题,一直以时间还早为理由,不愿多想。 而现在,却没想到,他将提前面对这个问题。 …… 书房之中,灯光明亮。 许世林、许博文父子二人相对而坐,许博文心头激动,看起来年岁和自己一般无二的姨祖母的出现,让他猜测起自己的家世不一般。 他不由得想起祖父,只要一谈到祖母,祖父就会唉声叹气,迫切的想要去断桥。他一直以为祖母已经去世,可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 许仕林看着激动不已的许博文,摇了摇头,他情愿自己的儿子一辈子蒙在鼓里,在母亲的余荫下,幸福的过完一生,也不愿意让他知道真相。 可是,虽然同样温和,但和父亲的迂腐不同,许仕林非常聪明,面对一些问题的时候异常理智。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可能瞒自己的儿子一辈子。自己的家世如此,如果瞒着他一辈子,不是为他好,而是害了他。 因为,他们体内的血,让人觊觎。 与其瞒着,激起了儿子的好奇心,让他去做一些危险的事,倒不如直接告诉他,并且教他些本事自保。 “博文,你的祖母,就是白娘娘。” 许博文“扑通”一声坐到了桌子下面,他狼狈不堪的爬了起来:“什么,爹,你不会骗我吧,祖母是白娘娘?” 白娘娘,在其他地方或许并不出名。但在江南一带,名声显赫。在西子湖畔,甚至有一神庙名字就叫白娘娘庙,专门供奉白娘娘。 虽然猜到了自家家世不凡,可许博文怎么也没想到,家世会这么的不凡。 “明日起,你就跟为父一起,学习炼丹。” “炼丹,道士的那种丹?” “嗯。” “不行啊爹,身为读书人怎么能炼丹呢?”许博文很是抵触。 “读书人?”许仕林脸上露出了笑容:“为父曾是状元郎,曾担任翰林,博文啊,你呢?” 许博文脸上羞红,低下了头,在读书上,他爹是开了挂的,而他这个儿子,在读书上却是资质平平,即便有身为状元郎的老爹教导,也只是勉强考了一个秀才。 “好了,就这么定了。”许仕林叹了一口气,他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在炼丹上有所出路,靠着炼丹术,能有几个得道的朋友,最好是武力强大的那种。 不由得,许仕林想到了鬼哭,他听过小青对鬼哭的评价,刀术精湛,是百人敌。 许仕林不是小白,不会一味的认为妖怪就是强大。百人敌,即便在妖怪中,也是一方大妖了。或许,可以让自己这个蠢儿子跟他多走动走动。 …… 第二日,鬼哭被采薇叫醒。 昨日他想的有些多,以至于睡得很晚,到现在睡过头了。 “鬼大哥,饭好了,起来吃饭吧!” 鬼哭点了点头,起床穿衣。 饭后洗漱,鬼哭在院子里漱着口。采薇鬼一般的到了鬼哭身后。她小心翼翼的说:“鬼大哥……” “嗯?”鬼哭嘴里含着水,侧过头。 “鬼大哥,昨天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的。” 鬼哭吐出了口中的水:“没事。” 采薇咬了咬牙:“鬼大哥,采薇只有几十年的寿命,采薇不求别的,只求一生能够侍奉鬼大哥。” 鬼哭摇头:“不行,这对你不公平。” “鬼大哥,采薇不在乎。”采薇看着鬼哭的脸,认真的说:“鬼大哥不要抛弃采薇。” “跟着我,很危险。”鬼哭声音低沉。 “那鬼大哥就教采薇学刀吧!采薇会很努力的,不会拖鬼大哥的后腿。” 鬼哭看着采薇倔强的样子,忽然笑了,他不在乎长生久视,只愿痛快一生。 痛痛快快的活,轰轰烈烈的死,又何必纠结。既然你愿跟在我身边,我也舍不得你离开,那便让你跟着。如果有朝一日你想离开,那便放你离开,然后忘了你。 做出了决定,便不再更改。鬼哭道:“待会,我出个门。” 泪水猛的从采薇眼眶落下:“鬼大哥不要采薇了吗?” “不是。”鬼哭擦掉采薇的眼泪:“去买把剑,女孩子,学这种刀不好,学剑吧!” “可是,鬼大哥是用刀的。” “谁告诉你我只会用刀。”鬼哭用力的揉了揉采薇的头:“我自幼学剑,天赋过人,在16岁时,方圆十里,已无人能敌,只是后来到了洛阳,才弃剑用刀。” “鬼大哥为何要弃剑。”采薇眼中带着惋惜,她努力的想象鬼哭用剑无人能敌的样子,那一定很帅。 鬼哭笑了笑:“我用剑用刀不同,手一拿剑,便杀心自起,每当对敌之时,总忍不住以伤换命,只为尽快解决对手,所以,经常容易受伤。可用刀,却不一样,用刀之时步步为营,小心谨慎,虽难免受伤,却比用剑好得多。” 为何会造成这种差异,却和杨安经历有关。他的父母都是有名的大侠,学剑就是为了行侠仗义,为了诛杀恶人。后来,遭逢大变,父母皆死于敌手,他斋戒沐浴,带剑上门,报仇雪恨,杀心更盛。往往,只要剑一出鞘,他的眼中只剩下了对手,很容易就会忽视周围甚至自己的性命。 到了后来,他娶了妻,有了家,对剑,就有了顾忌。他就弃剑用刀,弃短用长,并且穿上了盔甲,打法也变得经常以守为主,后来当了带刀侍卫,更是以保护他人为主,于是,刀术的风格渐渐的变成了这样。 不过他的实力,却始终没有下降,反而更有提升。决斗之时,面对实力相当的对手,他无法像以往那样一招分出胜负,却更加难缠。以一对多,在以往就是他的短处,可现在,他却十分擅长。 而现在,采薇既然要学武,他便重新将剑拾起。采薇是女孩,臂力不够,臂展也不够,而他这刀虽然轻,对臂力的要求却不低,对于臂展更是有严格要求。用剑就不同了,剑更灵活。 力大有力大的用法,力小有力小的用法,人高有人高的用法,人矮有人矮的用法。 而且蜀山剑术,以勇为主,对于力量的要求,却并不高,当然力量自然是越大越好。如果力量不够,也可以用技,用险招胜敌。要入门,只要有拔剑的勇气就足够了。 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采薇破涕为笑。 第六十七章 曾经的妻 “中了,中了!!!”李文献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兴奋的叫道。 “中了!”楚君文呆呆的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 “中了。”茶馆中,鬼哭压低了帽檐,听着两人的话,微微一笑,付了茶钱。 楚君文的名字高悬于榜上,而且名次还不低,排到了第五名。对此,名次如此之高,连楚君文自己都不敢相信。 对于榜上的名字,周围的人传来一声声惊呼,接着便是欣喜若狂与痛哭流涕还有悲痛万分,有人当场哭晕过去,又是引得一片混乱。 “怎会如此,不公,不公,我江南四大才子为何不在榜上!” 这一次,涌现太多黑马,而当初被看好之人,却纷纷落马,而且居然都跟情色有关,并且也都和鬼哭离不开关系。 号称诗剑双绝李玉因为曰了鬼了,导致第一天就吐血三升晕倒过去,考试都没完成,自然落榜。 而号称江南四大才子的这四人直接栽到了春雨楼红云姑娘的石榴裙下,他们四人就爱在红云姑娘身上砸钱,于是自然得偿所愿。 结果,伪装成红云姑娘的画皮被鬼哭斩杀于小巷,接着被人看到遗骸,顿时传扬出去。 红云姑娘的衣裙以及那张皮都在那里,再加上,有人亲眼看到亮着天师府牌子的鬼哭和红云相互追逐,一下子就关联了起来。 那些和红云姑娘发生过关系的人们顿时面无人色,而四大才子更是遭受了严重的心理创伤,导致在考场上无法收敛心神,直接考试失利。在所有人的意外中,名落孙山。 一口气五个硬实力都比楚君文强的有力竞争对手倒下,楚君文一口气提升五名,顿时直接考到了第五名,第五名,前二甲保住了。 尽管,明面上殿试才是排行名次的,可实际上,排出来的名次和会试的名次相差并不会很大,只是在上下浮动。因此,在殿试中考中第一甲的,通常是前五名。 现在,楚君文是保二进一,第二甲基本上已经没问题了,现在力争的第一甲。 楚君文和李文献回到了家,李夫人杀了一只鸡作为庆贺。楚君文和李文献相互灌酒,这才中午,二人便醉倒在。李夫人骂了一声“死鬼”,便和女儿搀扶着二人,将他们各自扶回房中。 鬼哭也买了只烧鹅,兴奋的带回了家。到了家中,等到采薇做好了菜,他就多喝了一些酒,这一次,他醉了,这还是采薇第一次看到鬼哭喝醉。 可即便喝醉了,鬼哭的大脑也保持着相对的清醒,眼中的世界在四处晃悠,脚下软绵绵的,他就犹如一个不倒翁一样,东倒西歪的走到了院子,打了一套醉拳。 大汗淋漓,他清醒了许多,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大口喘气。 “鬼大哥,喝口汤吧!” 接过采薇端来的汤,鬼哭一口饮尽。采薇坐在他的身边,柔声问道:“鬼大哥,发生什么事了吗?” 鬼哭靠着门框,看着外边争夺蚯蚓相互追逐的一群鸡,幽幽道:“采薇,你知道吗,我对她的承诺终于要完成了。” “她是谁?” “我的妻。” 采薇脸色一白,勉强笑道:“是嫂嫂吗?我怎么没见过她。” “她去世了。”鬼哭平静的说。 采薇松了一口气,又觉得这样不好,很是纠结。 鬼哭继续说:“她临死前抓住我的手,让我发誓,照顾好她弟弟,要看着她的弟弟成家立业,这一切,快了。” 怪不得,怪不得鬼大哥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住了,原来是他的小舅子,不过…… “快了?”采薇想到了今日是什么日子,顿时道:“他高中了?” “嗯,第五名,考得很不错,他天生就是读书的料。等殿试过后,他就会被朝廷委任一官职,同时,他还会迎娶一直照顾他的那家人的女儿,可谓是双喜临门,成家立业,都有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离开这里?”采薇看着周围的景象,心中很是不舍。 “不一定非得今年离开。”鬼哭笑了笑:“首先得等你剑术入门,还需要教你一些常识,一些关于妖魔鬼怪的常识。” “鬼大哥,放心吧,采薇一定会好好学的。” 鬼哭拍了拍她的头:“我相信你,你的剑术天分不错,虽然力道有所不足,可是很有灵性,你那把剑长了一些,等过些时日,我画个图,让铁匠给你打一把短一些的剑。” 采薇身高不足,在攻击距离上天然弱势,力量不足,又不足以持更长的剑,一寸长一寸强这条路是走不通了,所以干脆放弃长剑,选一把短一些的剑,让她的灵巧得到进一步的发挥,走一寸短一寸险的路子。 鬼哭想了想,又说:“你还得学习暗器。” 别以为巴蜀的剑客就是单纯的剑客,巴蜀单纯的剑客有,并且绝大多数都非常的强。可大部分,在有一手好剑术之余,还懂几手暗器手法,这些都是很正常的。而且就算是再单纯的剑客,也会对暗器有所了解,他们不用,但是绝对清楚的知道,绝大多数常见的暗器的优劣以及使用手法。 人们想到巴蜀,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蜀山,想到的是蜀山剑术。可是,巴蜀并不只有蜀山剑术,还有唐门暗器,还有苗疆蛊毒。 苗疆蛊毒大名鼎鼎,并不输于蜀山剑术,其阴毒程度,更是令人闻之色变,在人们的印象中,这玩意儿比蜀山剑术可怕多了。 蜀山剑术再怎么厉害,也是以剑杀人。头掉了,碗大个疤。可是苗疆蛊毒,这玩意儿是在你体内放虫子,想想都头皮发麻,何人不怕。 之所以,人们对于巴蜀的印象中,蜀山剑术超过苗疆蛊毒,是因为苗疆有一部分就在巴蜀,巴蜀代表不了苗疆。 至于唐门暗器,比起蜀山剑术和苗疆蛊毒,虽然矮了一筹,但也绝对不容小觑。各种五花八门暗器,让不知多少江湖人士命丧黄泉,同样扎根于巴蜀,尤其是在天府城,影响力极大。 因为这玩意儿对于江湖人士的克制,导致天府城中,很多权贵人家都喜欢用唐门的暗器。唐门的门人,更是被权贵人家捧为座上宾。 所以,鬼哭自然也会暗器,其中尤其是柳叶飞刀,使得最顺手。而其他暗器手法他也会,虽然比不得柳叶飞刀,却也足以教导他人。 “暗器啊!”采薇有些踌躇:“是不是有点不好?” 鬼哭摇头:“傻丫头,这是为了弥补你的不足。” 第六十八章 高中探花 采薇手短,这是天生劣势。可她将来用到的剑短而轻,这又是优势。剑短而轻,一只手使用足以,而另一只手,就空闲了下来,一般有三种选择。 擅长计算的,手捏剑诀,进行计算,以做辅佐。擅长暗器的,手藏暗器,起威慑作用,若对方是马大哈,根本不理你手中暗器,那么更好,他将会被暗器所伤,甚至射杀。如果两者都不用的,一般会持着剑鞘,杀伤不如手捏剑诀,威慑不如暗器,不过这种方式所施展出来的剑术,基本属于攻防一体,属于稳扎稳打形,要求体力绵长。还有最后一种选择,自然是专注于剑术,直接将另一只手空闲下来。 采薇自幼没有习武,再加上女子之身,体力天生弱势,并且适合她的打法本身就是速战速决,手持剑鞘就不要想了。至于手捏剑诀,诗剑双绝的李玉就是如此,他读的书多,在算术方面的本事不弱。 因此,采薇也就只剩下两种选择,一种是专注于剑术,这种方式极为可怕,要么要求杀性极强,剑出如电,对于力量的要求很高,曾经的杨安,练习的就是这种方式。要么要求剑术造诣极高,一个巧字练得登峰造极,一些以剑术闻名的剑术大师就是如此。这两点无论哪点,短时间内采薇没办法做到。 所以,她也只剩下的最后一种,一手剑,一手暗器。 柳叶飞刀就是个不错的选择,鬼哭决定教她这种飞刀。这种飞刀对于腕力的要求不低,不过不要紧,剑术本身就需要腕力,你体力可以不行,气力也可以不行,但腕力绝对不能不行,练习剑术本身就在练习腕力,一身剑术练成之后,腕力不可能会有多低。 做了决定之后,鬼哭便开始为采薇制定了一系列计划,早起练剑,上午练功,下午习练飞刀,傍晚练剑,练累了中途,休息,并且有鬼哭口述江湖中的注意事项,以及一些妖魔鬼怪的相关知识,到了晚上,背诵以及默写《诗经》中的一首诗。 为此,鬼哭花钱请了一妇人帮忙洗衣做饭操持家务。 一天都被安排满了,这样的日子是非常痛苦的。可采薇,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鬼哭的荷包也一天天变瘪。 花钱请人帮忙操持家务,为采薇打造器具,还有为她购买药材泡澡,需要填满大黑马大肚子的肉食,都是花钱大户。 于是,鬼哭只要一闲下来,就开始往乞丐窝跑,接些活计,算是勉强维持生活。 渐渐的,2月过去,3月到来。 不知不觉,柳条发芽,钱塘江两岸,郁郁葱葱。西湖之上,游人渐多。落榜的学子们,有的先后离去,有的找了个地方住了下来,开始苦读,为下一年做准备。 而高中的贡生们,摩拳擦掌,要在殿试中争取一个好名次。渐渐的,时间跑到了3月15。 这一天,天气正晴。 天还没亮,贡生们就洗漱完毕,穿上最好纷纷聚集于宫门口。楚君文就混杂其中,为了不被五谷轮回之事弄的尴尬,出门前他没有吃饭喝水,此刻腹中空空,唇舌干燥,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在场的贡生们,也都是如此做的。 渐渐的,天边泛白。缓缓的,宫门打开。 贡生们纷纷进入,然后宫门口的太监上下其手,他们也没有怨气,心怀坎坷的走了进去。穿过一层一层的门,在宫中侍卫的护卫下,在官员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大殿。然后,见到了当朝国君赵文德。 赵文德穿着一身明黄龙袍,一缕黑色长须垂在胸前,他面貌和善,宽大的龙袍下,也看不出身形如何,不过不会太胖,又不会太瘦。他端坐在龙椅上,背挺得很直,双手扶着龙椅两边,颇具威严。 “拜见皇上。”一众贡生弯腰行礼。 赵文德大袍一挥:“众卿平身。” 然后,分发试卷,一众贡生就位答题。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白纸被黑字填满。整个大殿中,鸦雀无声。 渐渐的,一个时辰过去,便有人来收起试卷,大臣们连忙修改,时不时交头接耳议论,有时还要争执一番。 过了许久,所有的试卷都改好了,大臣们将前十名的试卷交给了赵文德。赵文德一一看去,当他看到楚君文三个字时,嘴角向上一勾。 …… 放榜日,李文献特意请假,一家陪着楚君文焦急的等待。楚君文没有去放榜之处,只因为李文献害怕他被人抢去当了女婿,反正名次出来后,有专人前来敲锣打鼓的拜贺。 锣鼓喧天的声音,不断在远处响起。即便知道殿试必中,可一家人还是忍不住心中焦急。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始终没有人来。楚君文的手开始抖了起来,这名次的宣布,是由后往前,等的时间越长,名次越高。 当二甲前列第四名出来时,楚君文已经坐不住了,他站了起来,来回走动。 终于,有人敲着锣鼓前来:“楚君文,楚大人,哪位是楚君文大人。” 楚君文吐出一口气,走出堂屋:“我就说。” 顿时,一群人涌了上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恭喜楚大人高中探花,进士及第……” 楚君文听到嗡的一声,大脑一空,呆在当场。他只觉得周围声音嘈杂,渐渐远去,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突然,泪水夺眶而出,姐姐临死前念念不忘的,便是自己读书,而如今,终于有个结果了。 李文献大喜过望,连忙掏出赢钱赏赐众人,高兴之时,还抓起大把铜钱撒到院外,发出哈哈大笑。 河对岸,鬼哭看着对面喧闹的院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鬼大哥,就是他吗?”采薇看着对岸被人群团团围住的楚君文,侧过头道:“他看起来好呆哟。” 鬼哭揉了揉采薇的头:“陪我走一趟,去准备点礼物。” “准备什么礼物?” “我那小舅子的结婚礼物。” 第六十九章 张家大郎 3月末,天无月,再加连绵阴雨,天昏地暗。 正值深夜,有人顶着雨,直往巷里钻,这些大多是光棍汉,靠码头生活,明日里憋慌了,好不容易攒点钱,找窑姐儿解个急。 也有醉酒的酒鬼,大声吵闹。或者输光钱的赌棍,哭天喊地。更有三五成群的混混,也不顾身上淋湿,敞开衣襟,露出干巴巴的胸膛,在这里闲逛,寻找着出手的时机。 一个男人背着一大袋东西,匆匆而过,钻进了一个小巷。三个成群的混混,相互对视一眼,跟了进去。 紧接着惨叫声传来,一个混混浑身是血的从巷子里慌张的跑了出来,又被一只血淋淋的大手拖了回去。 天色无比昏暗,道路泥泞不堪,这个泼皮的脸砸在地上,被一只脚踩进泥中。 他奋力的挣扎着,跟着就是一声凄厉的哀嚎。一把泛着白光的尖刀从上面扎了下来,将他的手掌贯穿。 跟着,冰冷的触感在他脖子上蔓延,尽管手掌剧痛,但混混还是一瞬间就停止了哀嚎。他因为恐惧浑身颤抖,声音变形:“大…大…大哥,有话好说……” 一点火星,亮了起来。随即,昏暗的火光,照亮了这个狭窄阴暗的小巷。 原来,却是这个故意引诱他们过来的男人吹燃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 这是一个矮壮的男人,他的身高也就在七尺出头左右,比寻常的人还要矮上一点,但他却长得非常壮实,脖子几乎和头颅一样粗。他上身就穿了一件短衬,敞开衣襟,坚实的胸膛和粗壮的手臂都裸露在外,上面满是蜈蚣般的伤痕。下身就穿了一件宽松的裤子,裤腿扎起来,没穿鞋,光着脚,脚板极大,还长了一层厚厚的肉垫,现在上面布满泥渍。 他随身携带着尖刀,敞开的衣襟下,露出来的满是刀柄,就这么两排分别安放在两侧,从腋下直到腰侧,满满当当。 而现在,已经拔出来了两把刀,一把插在他手上,一把搁在他的脖子上。 他前倾身体,为火折子挡住了头顶落下的雨珠,也是因此,他的脸在火光下格外显眼。 三角眼,鹰钩鼻,组在一起,一看就是一个狠人。尤其是此刻他的双眼布满血丝,看起来很是癫狂。 而周围,借着微弱的火光,还能看到两个同伴的尸体。 一个被卸掉了四肢和头颅,残缺的尸体到处都是。一个被剖开胸腹,躺在那里死不瞑目,里面的内脏抛洒的到处都是。 而这个男人带进来的那个大袋子也落到了一旁,一些碎肉从里面滚落出来,这个泼皮混混看到了一只手,顿时就明白过来,这里面装的是一个被碎尸的人。 他只觉得心头一片冰凉,已经开始说不出话来,牙齿上下碰撞,“咯咯”直响。 “老子想要找个人,你能不能帮老子找到。”三角眼声音低沉,用刀片拍打着他的脸,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着他的脖子和心脏,似乎在琢磨着往哪里下刀。 一听到这句话,求生欲望极强的泼皮混混立马连忙道:“大人,小的办得到,小的办得到。” “老子要找三个人,三个逃难至此的人,他们被官府的人从食人客栈中救出,你知不知道?” 混混本来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后来听到食人客栈,顿时想了起来:“小的知晓,小的知晓,大人,小的和衙门里有关系,只要天一亮,小的立马帮你把那三人找出来。” “那就好。”三角眼裂嘴一笑,随手将火折子抛到了一边,然后弯下腰,把擦在他手上的刀拔了出来。 顿时,这个混混痛的浑身抽搐,他躺了一会,才艰难的爬了起来,却看到三角眼正在舔刀上的血迹,顿时,心头一阵发毛,战战兢兢的站到一边。 三角眼挥了挥手:“你先走吧,老子肚子还饿着,准备吃些东西。” 混混感觉腿都软了,他强鼓起勇气:“大人,您怎么称呼?小的把事情办成了,怎么找您?” “老子就叫张大郎,至于怎么找老子,你不用找老子,明天,老子自然会去找到你的。” 大郎说着,捡起了一只胳膊,咬在嘴里,用力撕下了一块肉。血浆迸出,顿时他满脸是血,混合着雨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混混咽了一口唾沫:“大人,小的李大牛,就此告辞了。” 说着,他转身就跑,脚下一滑就摔倒在地,然后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窜出了巷子。 张大郎嘿嘿一声冷笑,又撕下了一块肉,用力的咀嚼。昏暗的火光中,他的牙齿已经完全不是人类牙齿,而是尖锐的利齿,仿佛鲨鱼。 这牙齿白得发亮,中间残留的肉末,他用舌头舔掉,咽入腹中。 大片大片的血沫,从嘴里滋出来,沾满了他那只大嘴的附近,又被雨水冲刷。 火光一晃,火折子上的火终于被雨水浇灭。小巷又恢复了一片黑暗,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天还没亮,鬼哭睡得正香。 忽然听到院外有动静,连忙翻身而起。匆匆踩了一双草鞋,伸手就拔出床边的长刀,顶开了窗户,一个翻身悄然跳出了窗。 然后,他看到一个人在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 忽然一道黑影闪过,这人一声惨叫,就被黑影按倒在地。惨叫声戛然而止,他捂住了肚子,看样子是岔气了,一时间缓不过来。 那道黑影,正是大黑马。它侧过头,黑色大眼睛闪烁的微光。 鬼哭点头示意,走了上去,低头凑近了一看。 他的视力比寻常人要好许多,即便在一片黑暗中,也能模糊的看到一些东西。 所以,他认出了这人是谁。于是在这人胸口穴位上一按,这人顿时喘过气来。 “林老鬼,大半夜的你来我家做甚?” 林老鬼眼中惊惧:“鬼哥儿,救命啊!” 鬼哭眉头一皱:“又赌钱了?” “没,不是,我是说这次我赢钱了……” “你抽老千了?” “不是。”林老鬼连连摇头:“这次难得赚钱,就去享受了一下,喝了几口小酒,迷迷糊糊的,就走错了路,脚上踩到了东西,摔倒了,灯笼也甩到了一边。我当时爬了起来,看到踩的东西,一下子酒就醒了。” “什么东西?”鬼哭问道。 林老鬼打起了哆嗦:“一只胳膊,一只被啃了大半的胳膊。周围到处都是血肉,那些肠子也被扔得到处都是,吓死我了。” 鬼哭严肃了起来:“在哪里?” 林老鬼摇头:“光顾着跑了,到时忘了在哪里发现的。” 鬼哭又好气又好笑,看着他浑身是泥,那狼狈的样子,也不好让他回去带自己去找,于是说:“你且等着,我给你开门,今夜就住这里吧!” 说着,他又从窗子钻了进去,然后从里面帮林老鬼开了门。 外面这番动静,里面采薇因为白天太累,所以睡得正香,没有醒来。现在,即便是耳边打雷她都不会醒,鬼哭也没叫醒她的意思,自顾自的找了件衣服,扔给了林老鬼,又找了些棉被,让他去那间被废弃的卧室中对付一夜,此刻天气不算暖,但也不冷,一床棉被也就够了。 领了这些东西,林老鬼可怜巴巴的小声问:“鬼哥儿,有点吃的吗?” “你没吃?” “吃了,可是吐光了。” 鬼哭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冷着脸道:“等一下。” 他去了厨房,切了一块烤肉出来,那黑马吃的多,所以经常有烤肉备着。 抓起了烤肉,林老鬼胆子又大了一些:“鬼哥儿,有酒吗?” “没有。”鬼哭的脸变得冰冷起来,林老鬼一个哆嗦,缩到一角津津有味的啃起肉来。鬼哭也懒得理他,径直回房,关上门,脱掉衣服,就往床上一摔。 不一会,他又坐了起来,被这老鬼一打扰,他睡不着了。 索性打开了窗,迎着外面的风雨,盘膝坐着,将长刀放于膝上,轻轻一拂,开始观想。 渐渐的,四周扭曲了起来,外面细微的雨声,变成了恶鬼哭泣,整个房间,开始蠕动,仿佛某个怪物的胃壁…… 第七十章 心慌意乱 第二天一早,鬼哭在东方射出的一片白光中醒来,然后就听到采薇的声音,她慌张的对鬼哭说:“鬼大哥,不好了,昨天晚上咱家进贼了。” 鬼哭愣了一下,随后反应了过来。昨夜林老鬼进来,带了不少泥渍,整个堂屋一片泥点。 他笑着说:“无事,你爹昨夜来了。” “我爹,他……发生了什么事?”采薇紧张的起来,她害怕爹有什么事,又害怕爹又作死了。 “没事。”鬼哭安慰她:“你爹夜路走多了,闯鬼了,昨天他自个吓个半死,跑到咱们这里了。” 采薇松了一口气,鬼哭道:“张妈来了吗?” “来了。” “让她多做点饭。” “嗯,好,我这就去。” 采薇匆匆离开,鬼哭下了床,天已亮,外面天色依旧昏暗,连绵的大雨很是缠人。 他看着外面的雨,想了想,总是觉得有些心神不安,不由得拔出了刀,手指在刀身上抚过,冰冷的触感让他安下心来。 “有东西在这城中吃人?”鬼哭皱起眉头,有心去看看,可是,昨天惊慌之下,林老鬼竟然忘了那一处在哪里,只记得在附近一带,并且非常偏僻,就连东南西北他都说不清。 一种莫名的危险感,缠绕着他,他能感觉得到,却又很淡,似乎并非针对他,让他感觉不出来自哪里,因此心情有些暴躁。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刀归鞘,重新挂在床头,然后走了出去。 帮他煮饭的张妈刚好从厨房中走出,笑着对鬼哭说:“鬼哥儿,饭已经煮好了,我就先走了。” “好。”鬼哭笑着点头:“天雨路滑,路上慢走点。” “知道了,又不远。”张妈戴上斗笠,哼着歌出门远去。 采薇从厨房中将饭菜端了出来,鬼哭道:“就把你爹叫起来吧!” 早餐并不丰盛,却比林老鬼平日里吃的好了很多。比拳头还大的肉包子,就着酸辣可口的咸菜与浓稠的肉粥,让他直接吃了个肚皮滚圆。 给了他一个斗笠一件蓑衣打发了他,然后,鬼哭将堂屋布置了一下,空出了一片空地,教采薇拳脚。 拳脚相比兵器显得无用了一些,不过却可以用来应急,还可以用来炼体,将力练顺畅,不可不学。 教了几招之后,让采薇慢慢练,鬼哭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带上刀,拿着斗笠蓑衣出了门。 大雨天,大黑马缩在马厩中不肯出门,鬼哭也不强求,只是独自出门,到了李文献一家对岸。 他们一家,还在为自家女儿和楚君文的婚事忙活,看起来很是温馨。 鬼哭背靠柳树,看着在一夜雨水的冲刷下更加翠绿的树叶,手不自觉的摩擦着下巴,那危机感,到底是针对谁的。 …… 李大牛从衙门中出来,又将一个钱包塞给了送他出来的那个官差,擦了擦满头的汗,走下了台阶,嘴里嘀咕。 渐渐的,出了城,大路变成小路,一脚就踩滑了,摔了一个屁股墩。他骂骂咧咧的站了起来,感觉有些不对,低头一看,草鞋被扯断了,顿时骂得更凶了。 一路歪歪扭扭的走回了家,刚一开门,他浑身的血就凉透了。他走了进去,脸上挂起了勉强的笑容:“大人,不是说要晚上吗?” “晚上?”张大郎蹲在堂屋桌旁的凳子上,嘴唇向两边一扯,露出了锯齿般的牙齿:“老子等不及了。” 说着,他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走到了李大牛身边,让他身后的门关上:“你给我说说,查的怎么样了?” 浓烈血腥味,一刻不停的往鼻子里灌,李大牛用力的咽了一口唾液,那力的点起了头:“查到了。那三个,一个已经疯了,据说几天后就死了。一个投靠亲戚,谋了份差事,在码头干苦力。还有一个高中进士,还是探花郎,最近准备结婚。” 说到这里,李大牛满嘴苦涩。眼前这位吃人,食人客栈就更不用说了。他现在找那三位,明显不怀好意。如果这三人是普通人就罢了,偏偏其中有一位探花郎,就是要惹大事了啊。 听到这里,张大郎来了兴趣:“嘿嘿嘿……老子的兄弟死了,他倒是结起婚来了,想老子那可怜的兄弟,到死都没留下一儿半女,这世道,不公啊!” 李大牛瑟瑟发抖,看向有些癫狂的张大郎更加恐惧,这世道的确不公,会怎么样,也不该这等食人魔说出口。 张大郎的脑袋凑了过来,在他的脖子间嗅着,然后嫌弃的道:“你该洗下澡,看,这么鲜美的肉都不干净了。” 李大牛点头允诺,心中发誓,待会他就去粪坑打滚。 得到李大牛的答复,张大郎满意的点了一下头:“你说说,他们什么时候结婚?” “应该是明天,对,就是明天。” 张大郎舔了舔嘴唇,锋利的牙齿划破了舌头,鲜血一滴一滴顺着舌尖往下掉,他的嘴唇更红了,让李大牛一阵毛骨悚然,张大郎用阴沉沉的语气自言自语:“看来,得送这位探花郎一份大礼啊!” 龙武精疲力竭的坐在床沿,脱掉了草鞋。他的脚底,全是血泡。今天淋着雨干了一天活,让他全身的肌肉都酸痛无比,浑身很是难受。 今天的活不多,因此,天还没黑,他就回来了,也说不上是好是坏。 他借了一根针,拿在手上,小心翼翼的将血泡挑破,顿时松了一口气。 外面在下雨,屋中也在下雨,雨滴落在盆中,清脆作响,很是烦人。头顶的瓦片被那些狗日的大侠踩破,他也只能在心头骂两句,根本不敢去找人家去陪。 他站了起来,将针放好,穿起草鞋,决定上房去修一修。这房子不是他的,他只是寄居在这里,收养他的是一远房亲戚,按辈分算他表哥,人家好心的收留了他,还给了他一间卧室让他得以安生,无论怎样,也得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搬着梯子到了外面,上了房,他小心翼翼的踩的有些滑溜溜的瓦片,匍匐在上面,调整着这些瓦片。 “谁在上面?”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是这家的女主人。 “嫂子,是俺,俺看着屋顶破了,修一修,您看看,还有哪里的漏。” 下面女主人在指挥,上面龙武小心翼翼的干着活,当他从上面下来,腿都软了,一个劲直打抖。即便今天干的活不多,可依旧累得很,上了一次房,淋了那么久的雨,顿时感觉浑身无力。 第七十一章 灭门惨案 “唉哟,我说兄弟,你看你……”一个妇女从屋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关切的笑意,看来,龙武帮她修屋顶,让她心头好感大增:“快去换身衣服,好好休息休息,等会儿饭就好了。” “谢谢嫂子。” “谢啥啊,快去!” 龙武回了房,关了门,脱掉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将自个甩到床上,身上一个劲难受,昏昏沉沉中,不知不觉他已经睡着了。 当他醒来,天已黑,四周一片寂静。 堂屋中,灯光晃动,透过门缝,照了进来。龙武拉开了门,便看到昏暗的油灯那米粒大小的灯光中,一家五口围坐在桌前。 顿时,他心中多少感觉有些不快。 我好心好意的为你修屋顶,一不小心睡着了,结果吃饭都不喊我。 他咳嗽一声,走了过去:“大哥,嫂子,吃了哈!” 才走两步,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头。这一家五口一动不动,像个木偶一般杵在那里。龙武咽了一口唾沫,又靠近了一些,小心翼翼的喊道:“大哥,嫂子,侄儿?” 然后,他看到,灯光中,这个远方的表哥脸色惨白,毫无血色,浑身僵硬,像是一个雕像。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这血腥味是如此的熟悉,一下子就勾起了他的回忆。不好!头皮都炸开了,连忙向后退去,脚下踩到了一个滑润的东西,一下子就摔倒在地。他手摸到了一片湿漉漉的地面,湿滑黏稠的触感,让他更加恐惧。 他就要大叫出来,一道人影忽然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就落到了他的旁边,一把扼住了他的喉咙。 一下子,他就叫不出来了,脸憋的通红。 火光亮起,一个长着三角眼鹰钩鼻,面相凶狠的陌生男人出在他面前。他鼓起最后的勇气,轮起拳头就朝着这张脸砸了过去,这陌生男人咧嘴一笑,扔掉手中的火折子,微微一晃头就避开了他的拳头,接着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腕。 一瞬间,似乎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他一下子就瘫了下来。 这个男人就是张大郎,他那蕴含着妖气的唾液,只要一见血,就可以瞬间将猎物麻痹,远超寻常毒药,即便同样是妖,也很难抵挡他那混合着妖气的唾液。 龙武被甩到了桌上,他的脸砸碎了一张盘子,里面的菜和盘子的碎片到处飞舞,火光剧烈晃动。 他看到了嫂嫂,前不久才带着关切笑容跟他说话的嫂子脸色狰狞,满脸恐惧,一滴滴血一样的泪水从眼角划过,留下了红色的痕迹。腹部被剖开,大大的敞开,里面的内脏已被掏空,只剩下了一个架子杵在里面,让她坐着。 而桌上的饭菜,比平时要丰盛一些,有了几点荤腥,看来表哥一家,是打算用这个来表达他帮忙修屋顶的感谢。 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就在他走出衙门,茫然无措的时候,是表哥笑呵呵接他回家,嫂子虽然平日里对他没什么好脸色,却也没在语言上挤兑他,没在生活中为难他,还是同意收留他,专门腾出了一间房。 这个表哥,是和他家八竿子打不着远房亲戚,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断了联系,可就在他最艰难的时刻,给予了他帮助,让他不至于冻死街头。 心中的感激,难以言表。 表哥虽然长得人高马大,但胆子很小,一向与人为善,不可能惹上这等凶恶之人。这种凶恶的人,他能想象的到的,也就那家食人客栈。 面前这人,很可能就是自己引来的,是自己害了表哥一家。 恐惧,愧疚,绝望,愤怒…… “畜生,畜生啊!”他哽咽着,眼睛瞪得溜圆,可身上始终提不起一丝力气,只能用尽全力喊道:“畜生啊!” 然而,这声音有气无力,只能在空旷的堂屋中回荡。 那个陌生男人的脸又一次出现在他视野中,他吐了一口唾沫,到了男人的脸上。 那男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变得狰狞,恶狠狠的在他脸上就是两下。 一瞬间,整个世界安静了,只是流下了嗡嗡的声音在耳畔回荡。眼前一片漆黑,数不尽的星星在黑暗中闪烁。 过了好久,他才缓过神来,一阵又一阵剧痛从鼻梁上传出,好像是鼻骨被打碎了,不过对于他,已经无所谓了。 他只是一个劲的低喃:“对不起,对不起……” 这个陌生的男人,自然就是张大郎。而龙武,就是当初食人客栈三个幸存者之一。 张大郎抓起桌上一把菜塞进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冷笑:“你能吃这些东西,老子的兄弟却什么也吃不成了,狗日的东西,该死……” 他抓起龙武的头发,用力的将龙武的头在桌上敲了几下。然而,因为恐惧以及内疚冲破了心房,龙武对外界丝毫不闻不问,只是喃喃低语:“对不起,对不起……” 看着龙武这个样子,张大郎有些抓狂,对着龙武一阵拳打脚踢,让他从桌子上打到地上,将他从地上摔到墙角,并将他拖起来顶在墙上,把龙武打的浑身是血,整个人变成了红色。 “告诉我,杀死我兄弟的是谁?” 龙武迷茫的抬起头:“我表哥一家死了,你兄弟也死了,死得好!” 张大郎脸色一变,拔出刀来从他肩窝刺了下去,两刀就将他钉在墙上。 龙武已经无力惨叫,只是微微扭动身躯,然后剧烈的喘着粗气,鲜血不住的往外涌,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汇聚在一起。 “告诉我,是谁?长什么样?” 龙武咳了两声,无力的抬起头:“呵!” 他已经心有死志,现在,居然什么都不怕了,他只是盯着龙武,一个劲的将他记在了脑海中。 “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说完这一句,他浑身软了下去,双眼瞪得溜圆,死不瞑目。 张大郎脸色一变,连忙上去查看。 呼吸没了,心跳也没了。 顿时,他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死了,这就死了?他还没折磨够他! 他抓狂的尖叫,拔出两把刀来,一刀一刀的捅在了龙武的胸口,捅了十多刀之后,这才喘了一口粗气,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哐当一声,凳子的另一头,龙武的表哥摔倒在地,一颗血珠从眼球滚落。 第七十二章 哭泣的鬼 哀嚎! 哭泣! 一众恶鬼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艰难的靠近鬼哭,张开了手,伸得老长,锋利的指甲朝着鬼哭抓去。 然而,还没等他们抓到,它们的利爪就崩溃了。 鬼哭,身躯被一层莫名的力量保护,让他不受众鬼的侵害。 鬼哭双手按住膝前的刀,闭只眼,默默的忍受着。 忽然,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闯入耳中。 “恩公,恩公……” 在一众面目狰狞冒着黑气的恶鬼之中,一个鬼同样在向这边艰难靠近,他看到鬼哭看得过来,顿时激动了起来:“恩公,食人客栈,他在找你,小心……” 忽然,一声鸡鸣闯入耳中。 鬼哭双目如电,瞬间窜起。 东方,一道白虹横扫,刹那间,一切都烟消云散。 鬼哭猛的睁开了眼,手中的长刀,已经拔出一半。默默的将长刀收回,不断的回忆着观想中所看到的那诡异的一幕。 这是幻想,还是警示,又或者,别的什么? 除了道士和尚之类量产型主动修成的妖之外,其余的妖,在观想中看到的景象截然不同,受到的压力也绝不相同。因此,有的妖可以每日观想一次,有的妖却要间隔很久。 鬼哭的观想一般就要间隔很久,因为,精神上的压力实在太大,天天来,吃不消。 可是,昨天和今天,他一连观想了两次,只是因为那种莫名的淡淡的危机感。 在观想中,虽然因为回忆到地狱痛苦,可他那玄之又玄的特殊感应,却得到了放大,他需要利用这种方式,来找到那种淡淡危机感的来源。 食人客栈? 鬼哭眯起了眼睛,他下了床,带上刀和斗笠,全副武装后打开门,走到了院子里。 张妈还没来,因为天边刚刚泛起一层白,连太阳都还没露头。再加上雨天,此刻天气还很昏暗,三米之外就已经朦胧一片,自然还会来得晚一些。 因此,没来正常。 鬼哭吸着潮湿的空气,抬脚迈出院子,追寻着心中的感觉,沿着道路而行。 雨,大颗大颗的砸在斗笠上,粉身碎骨。“噼里啪啦”的声音,传入耳中,连绵不绝。 走了许久,都没看到一个行人。平日里哪怕是最勤快的,出摊最早的那个卖炊饼的,也没出现。 肚子里空空如也,有点不好受。 就在鬼哭胡思乱想之际,他停下了脚。转过身,看向面前这个小院。 小院里,房屋中一片寂静,淡淡的血腥味,涌入鼻腔。 血腥味真的很淡,可是在这样的雨天,还能传这么远,这血腥味可想有多浓。 他的眼睛穿过重重雨幕,看向了屋子里堂屋的门口。屋檐下,一只浑身是血的鬼,双目瞪得溜圆,正直勾勾的看着他。他犹如一只丧尸,嘴巴微微开合,声音传入鬼哭耳中,将鬼哭带入幻境。 笼子中,客栈老板和伙计将人宰杀。 然后,斗笠蓑衣的神秘人从天而降,仿若天神一般杀死了客栈老板。 接着,被救。 热情的远房表哥,没好脸色的嫂子,还有他们的三个孩子。 找到了工作,就在码头,每日很苦,赚的也不多,但他还是努力赚钱补贴家用,回到家,还要抢着干活。嫂子原本成日没什么好脸色,可渐渐的,也热情了起来。 下一刻,画面飞速切换,一下子,又到了黑夜。 门被推开,表哥一家五口坐在桌前,手中抓着他们自己的内脏,直往嘴里灌。一个三角眼鹰钩鼻的男人,手提尖刀,时而嘿嘿直笑,时而抱头痛哭,接着整个扭曲。 夜枭一般的叫声,在夜色的雨幕中回荡。 屋外一人,像只瘟鸡,在夜雨中瑟瑟发抖。听到这叫声,他脸色一白。白光闪过,天地一片白昼。此刻,他的脸格外清晰。 在隆隆的雷声中,幻境消失,那个浑身是血的鬼呆呆的坐在屋檐下角落中,抱着头低声痛哭。 鬼哭没有进去,而是转身离开,已经没必要进去了。 刀,拽的很紧,骨节发白。 铃声,悠扬的响起,穿透了重重雨幕。 大雨,毫不留情的砸在地面,似乎,比起刚才,这雨更大了。 “李大牛。”鬼哭低沉的声音再此回荡,屋外那人,他认得,曾经找过他麻烦,为他卸掉膀子后,就没再敢出现在他面前了。 找到他,应该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一男一女,在床上抱成一团,睡得正香。 一声巨响,门被轰开,门闩折断弹出,“啪”的一下砸到了床上。 这对男女被惊醒,看着门口的人影,惊恐的尖叫着往里缩。 鬼哭提着刀走了进来,摘下斗笠,露出了那一双狭长的眼睛。双目如刀,从那眼缝中射出,让这对男女心中一片冰寒。 “鬼…鬼…鬼爷,您这是作甚?”床上的男人慌张问道。 “受人所托,前来抓奸。” 两人脸色一白,浑身颤抖。女人尖叫一声,也不顾大好春光,直接扑了过来,还没等她求饶,就被鬼哭一掌劈晕。 男人颤颤巍巍的说:“鬼…鬼爷,开玩笑的吧?” “嗯。”鬼哭点了一下头:“是不是开玩笑,就看你的表现了。” “鬼爷请说,上刀山下火海,俺义不容辞。” “李大牛在哪?”鬼哭问道。 床上的男人松了一口气…… 鬼哭离开了,男人看了一下床上的女人,只见她正晕着,毫无形象的趴在床上,私密部位若隐若现,男人不由得食指大动,不如趁热…… 轰隆! 一道闪电就在旁边炸开,一棵大树被劈成两半,缓缓的倒了下来,就倒在鬼哭的身后。光芒从他背后射出,让他的影子拖得老长,直到前方那个孤零零的破败屋子里。鬼哭充耳不闻,坚定的朝着前方走去。 他的脸上,渐渐的挂上了笑容。铃声,愈加急促。他只想找到李大牛,却没想到,正主就在这儿。 这个时候,太阳也该出来了。可是,此刻的天,不亮反暗。 一脚踩下,踩进了一个小小的水洼,水花溅起,莲花绽放。 下一瞬,这条腿就不见了,只留下了十余朵绽放的莲花。 瞬间,房门破碎。 绚丽的刀光伴随着飞射的人影,闪电般直插而入,好似一颗出膛的子弹。 第七十三章 大雨追逐 屋中,桌上摆着一具尸体,手脚垂落,面带不甘,脖子似乎已被折断,挂在桌沿。 鲜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地面已经形成了一大片血泊。 这人,就是李大牛,他终究没有逃脱张大郎的毒手。而张大郎此刻正趴在李大牛的身上,大快朵颐。 听见声音,张大郎一下子跳了起来。 下一刻,他看见房门破碎,变成无数的碎木以及木屑。在碎木和木屑中,一道雪白的光,瞬间绽放,占据了他整个视野。 在璀璨的白光中,他似乎看到了堆积如山的战场,看到了上面无数蜂拥扑来的厉鬼。急促的铃声化作厉鬼的哀嚎,耳膜震动,顿时失聪。 刀还未至,张大郎就已经七窍流血,遭受重创。 桌子连同上面的尸体被一刀切成两半,这一刀于势未了,直射张大狼。 “嗡”的一声,张大郎身体僵硬,大脑一片空白。 不过,虽然现在脑袋懵了,但他千锤百炼的身体却反应了过来。 双手化作一片残影,四把刀几乎被同时拔出,又几乎同时在那一尺多长的舌头上一抹,朝着眼前的白光直射出去。 紧跟着又拔出两把,交叉的横在身前。 叮! 三刀交错,两把交错的尖刀刀口处擦出一溜火花。 一口长刀,刀刃向上,刀背在两把交错的尖刀刀口上滑过。弯弯的刀身掠过一条弧度,没入了张大郎的胸膛。 血花在背后绽放,染血的刀尖在血花中透出。 凌厉的妖气,附着在刀身上,再灌入体内的那一刹那,就爆发了出来,仿佛无数钢针顺着力道劲射而出。 顿时,张大郎的体内千疮百孔。 急促的铃声里,两人一退一进。 一把尖刀插在了地上,两把尖刀插在了被整齐切开还在半空翻滚的桌面上,还有一把尖刀射出门外。 四道刀光还残留在半空,那是四把尖刀飞过的轨迹。 一道残留的刀光穿透斗笠,小半截帽檐,从斗笠上脱落,切口处光滑平整,没有一分的顺畅,在半空翻滚着被甩到了背后。 一道残留的刀光切过小腿,一串血珠子,在腿上被切开的裤腿缝隙中飞出滚落,砸在地上,粉身碎骨,留下痕迹,成了一条笔直的直线。 帽檐下,狭长如刀的双眼寒光一闪,握住刀柄的双手微微一动,眼看,张大郎葬身刀下。 突然,右腿一麻,仿佛被千钧巨力按死在地上,一时间无法抬起。与此同时,他产生了幻觉,世界变得一片昏暗,只能看到无数悬挂在房梁上的尸体在那里风干。 毒液加幻觉,鬼哭身形猛然一顿。 张大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脱出刀口,射出窗外。原本就有些破损的窗子被蛮横撞开,整片窗子被扯出窗框,顿时风雨灌入。 铃声戛然而止,背后传来一连串的巨响,被整齐切成两段的桌子和尸体砸在了地上,上面的盘子和碗“稀里哗啦”的碎了一地。 风雨“噼里啪啦”的打在身上,被斗笠和蓑衣弹开。鬼哭的手臂上,满是被锋利的碎木划伤的细碎的伤痕,上面还残留着一些尖锐的木刺。 他看着窗外,看着张大郎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半晌,他一瘸一拐的找了个地方坐下,一点一点的拔出手上的木刺,然后又处理了一下小腿上的伤口。 做完一切,等到腿上不再麻木,起身到了后门,他压稳了头上残破的斗笠,然后推门而出,消失在重重雨幕之中。 天,愈加的昏暗了。 在惊叫声中,一间草屋被风吹倒,一家人狼狈的从屋里逃出,孩子哭啼,大人呆滞,邻居打开了门,招呼着他们进去。 树林中,鸟雀缩的脖子呆在窝里,浑身羽毛都已被雨浇透,双目呆滞的看着外面。 西湖边,官兵带着民夫奋力加固堤坝,在下游,就是杭州城,一旦这里失守,杭州城将不堪设想。 他们发出一声声怒吼,但是没穿多远,就被雨声覆盖。 一声惨叫,一个民夫被乱流卷走。 就在他绝望之际,一只芊芊玉手抓住他的肩膀。民夫被甩了出去,在尖叫声中砸在了岸上。 “白娘娘,白娘娘……” 无论民夫还是官兵纷纷叩首,在波涛汹涌的湖面上,一白衣女子悄然出现。 恍惚间,她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巨大的白蛇。 这条白蛇是如此之大,一张开血盆大口只要张开,就能完全吞掉两匹大马。她在湖中搅动风雨,腾起的身躯直插云霄。 暮然间,湖边堤坝轻松了许多。 天空之中,雷霆涌动。 一道霹雳从天而降,劈开了黑暗,短暂的白光照亮了大地。 耀眼的白光之中,张大郎神情癫狂,满身泥浆,他连滚带爬,疯狂逃窜。 每跑几步,他就吐出大口鲜血,鲜血中夹杂着内脏的碎片。 这样下去,不用多久,即便是他那强悍的身体也将迎来死亡。 他没有第一时间死去,还得多亏他那妖气短时间内麻醉了鬼哭的妖气,这即便如此,也只是延缓了他的死亡时间。 他冲进一个茅草屋中,屋里面,只有一个卷曲的身体的孤寡老人,他躺在床上,尸体已经冰凉。 他死得轻松,在睡梦中死去,因为没有家人,并且才死一天,又在这样的天气下,所以左邻右舍都没发现,不过却被张大郎发现了,张大龙对于尸体天生敏感。 他轻易的闯进了屋中,将老人的尸体拖到了地上,然后大快朵颐。接着,身上的伤口飞速愈合。 眼看,身上的伤势就要痊愈,他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那是清脆的铃声,即便在倾盆大雨之中,也是如此清晰。 鬼哭遁着血迹而来,血迹飞快的被雨冲淡,可鬼哭依旧还是找来了。 他本来是不知道张大郎在哪儿的,可当张大郎听到了铃声后,他就知道了张大郎的大概位置。 又是一道白光闪过,白光射进窗口,屋中一片亮堂,张大郎惨白的脸,格外清楚。 而张大郎也透过了窗口,看到了窗外,那一个穿着斗笠蓑衣提着长刀的人影正坚定不移的朝着这边靠近。 隆隆的雷声中,屋中重新恢复黑暗。 鬼哭走了进来,张大郎已经趁黑消失,只留下了地上残破的尸体躺在那里,在这黑暗中,也只能看到一个大致轮廓。 屋中是如此的黑,以至于鬼哭走路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被什么东西绊倒。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铛”的一声,迸溅的火星中,鬼哭和张大郎的身影闪过。 长刀架住两把尖刀,一道黑芒从下而上,切进张大郎的胸膛。 张大郎胸膛血花迸溅,他一个后空翻跳到了窗口。 鬼哭低头,斗笠挡住了血珠,与此同时瞬间收回短刀,然后一把飞刀就藏在掌心。 张大郎跳出窗外,飞刀紧追而至。 一声闷哼中,张大郎消失在窗外,而鬼哭拖着刀迅速的追了出去。 张大郎在逃,鬼哭在追。头顶隆隆的乌云遮住了太阳,大地一片黑暗,厚重的雨幕阻隔了两人的视线,让两人谁都看不到谁,但他们,都知道对方在哪里。 张大郎疯狂的逃,他的胸膛后背,血流不止,不过这些血刚刚流出来,又被雨水冲刷,裸露在外的伤口,都被雨水冲得一片惨白。 他跌倒在地,甚至顾不得爬起来,就这么手脚并用,疯狂的向前逃窜。 在耳边的,不仅是从远方传来的隆隆雷声,还有哗哗的雨声,以及那如附骨之蛆般的清脆铃声。 叮铃铃! 叮铃铃! …… 一刻不停,就像是一根鞭子时刻不停的抽打在他身上,让他不敢一刻停下。 第七十四章 索命恶鬼 跑跑跑…… 张大郎仓惶奔命,仿佛野狗。 他跑进了一个树林中,穿过了一条汹涌的小溪,不小心摔倒,被冲到了下游,又在下游上岸,可依旧无法摆脱如影相随的清脆铃声。 并且,这清脆的铃声越来越近,仿佛恶鬼索命。 他有伤在身,那致命的妖气在体内沸腾,这样下去,迟早得被追上,被杀死。终于,他不再逃跑,就像是被逼到了角落中的野兽,准备拼命一搏。 一瞬间,鬼哭追了上来,两人隔着雨幕相对而视,这一次,两人都没有使用妖气影响对方。 间隔不久,他们才使用妖气影响着对方,这么短的时间内,对方体内都残留着抗性,一时间无法对对方造成影响,只是徒劳。 所以,这一次,拼的是勇气、力量、速度以及刀法,还有一些运气。 铮! 刀枪争鸣,身后雨幕被一刀划破。 张大郎大吼一声,提着两把尖刀就冲了上去。 叮! 一声脆响,划来的长刀闪电般缩回。 张大郎瞳孔一缩,却不退反进,向前扑去。 他想得很简单,对方刀长,退,一时平安,却再也抬不起头来,只能狼狈防守,久守必失,一失,就将丢掉性命。进,很危险,很可能被一刀劈死,却也可能逼近他,双方贴身,他有双刀,刀短,优势极大。 然而,他进,鬼哭却退,恰好保持着一个极其稳定的距离。 刀光一闪,又是“叮”的一声,张大郎肩头被一刀挑破。 张大郎发出怒吼,却被隆隆雷声掩盖。他继续前进,迎面又是一刀,被他抬手防住,可是手上轻飘飘,这感觉十分不对。 这一刀,是佯攻。 不好,他连忙抬起另一只手。可是,迟了! 刀光犹如一条白色匹练,一闪而过,大腿血花绽放。 动脉被切,血流如注。 张大郎脸色发白,连忙舔了一下刀刃,射出手中尖刀,企图将其逼退。 斗笠下,鬼哭神情冷峻,双手运刀,刀尖轻轻触地,紧接着刀口猛然向上一弹而起。 “叮当”两声,两把尖刀被弹飞,朝两边和鬼哭擦肩而过。 鬼哭的一只手手掌顶在刀柄环手上,另一只手握住了刀柄,疾步向前,身后是一连串绽放的水花,一朵朵,仿佛盛开的莲花。 推刺! 霹雳从天而降,白光电射而出。 又一次,大地皆白。 两道人影拖得老长,最后和树林中的树影融成一片。 细长的刀身,泛着耀眼银光,穿透汹涌的暴雨,这一刺,深得稳准狠其中三昧。 噗嗤! 这一刀扎进肩窝,血花绽放。 耀眼的白光之中,两人身体前倾,额头“井”字青筋同时凸起。 鬼哭顶着刀,一路推着张大郎前行,将他钉在了一棵大树上。 张大郎吐出鲜血,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脸上却露出了扭曲的笑容。 终于,自己靠进了这个难缠的对手。距离,正好! 隆隆的雷声,大地又重新变成一片黑暗。 就在这一刹那,手中双刀,闪电般直刺鬼哭。 然而,一把短刀出现在了鬼哭的左手,黝黑、宽厚,被鬼哭反握,紧贴着手臂。 “当当”两声,张大郎虎口剧震。 如果他还没受伤,没被一刀钉在树上,那么,他还能握得住刀,甚至还能发动反击。 可现在,剧痛让他一身力气去了一半,于是,此刻连刀都握不住了。巨大的力量让他伤口瞬间撕开,两把尖刀打着旋儿飞了出去。 “刷刷”又是两刀,这一次,挑筋! “啊——!!” 绝望的惨嚎声中,张大郎张开了嘴,就朝着鬼哭咬来,跟着,脖子就被这黝黑的短刀顶住了。张大郎面目狰狞,喘着粗气:“你,到底是谁?” 又一道闪电劈下,雷声在耳边炸响,左前方十余米处,一个大树熊熊燃烧。 晃动的火光中,鬼哭抬起了头,狭长如刀的双目射出寒光。他裂开嘴笑了,整齐洁白的牙反射着火光,红色的牙龈渗出血丝,牙齿,咬得很紧:“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 “是你,是你杀了我的兄弟!” 张大郎瞬间暴怒,锋利的刀,划开了他的脖子,让他重新老实了下来。 “杀了又如何?” “杀了你。”他恶狠狠的说。 “给你机会。” 鬼哭忽然一笑,拔出了插在他肩窝的刀。失去长刀支撑,张大郎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鬼哭挽了一个刀花,一甩刀身,将上面的血渍连同水珠甩掉,然后扛在肩头,自顾自的转过身躯。 张大郎在这一瞬间,心中升起希望,他拔出了最后两把刀。 “叮当”两声连成一片,两把尖刀被毫无抵抗的打飞出去。 可是,张大郎的杀招还不是这个。他张开了血盆大口,锋利仿佛锯齿般的牙齿露了出来,只要咬中,哪怕稍微刮蹭一点,他都赢了。 眼看,越来越近。 眼看,就要咬到鬼哭的脖子。 张大郎的嘴,越张越大,一尺多长的舌头,疯狂摆动。 死! 一道黑芒闪过,他的嘴,血如泉涌,被直接一刀撕开到了耳根。 鬼哭身形一闪,张大郎扑了一个空。摔倒在地。 此刻的他,已经成了一个泥人。只是依旧不停有血往外涌,然后瞬间被雨冲刷干净。他躺在地上,犹如一条死狗,彻底的陷入了绝望。 “你知道吗,死在你手上的那些人当初也是这样绝望的。” 他想要反驳,却说不出话,鬼哭也没打算让他说话。 一刀扎下,从后背刺入,沿途刺穿心脏,然后透胸而出,扎进泥土里,将他整个钉在地上。 张大郎的生命力,实在是强的可怕。一节一节的扭过头,就好像生锈的机器。他嘴微微开合两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鬼哭冷漠的抓住刀柄,用力一扭,这一下,是真的血如泉涌了。 瞬间,张大郎浑身一僵,泪水夺眶,然后软去。 雨一下子就小了起来,天空迅速放晴,漫天的乌云飞快的无影无踪。 湖边,官员和民夫们瘫坐在地。一切,都是那么的有惊无险。 树林之中,小鸟叽叽喳喳的叫。鬼哭深吸了一口气,顿时心旷神怡。 他拔出了刀,同时将短刀收鞘,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弯腰拖着尸体,将尸体扔到了燃烧的大树的树叉上。 看着尸体和可被雷击中的大树一同燃烧,他转过身来,原路返回。 顶着小了许多的雨,他到了李大牛的家门口,捡回了自己的刀鞘。然后就一路,路过了龙武表哥的家。 屋檐下,那浑身是血鬼魂冲他微微一笑,消散在阳光中。 李文献家中,李夫人双手合十,谢天谢地没有耽误婚事。 当鬼哭回到家时,天,终于彻底晴了。 第七十五章 金牌驾临 天边一片火烧云,太阳半露,此刻正是黄昏。 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堂。 来到的客人,有的是街坊邻居,有的事同年进士,还有的是一些不认识的陌生人。 总之,人很多。 采薇送了礼,挤在人群之中,看着这一对新婚夫妇,眼中止不住的羡慕。 刚拜堂完毕,采薇悄然退出了堂屋,走出了院子,来到了一棵大树后。 “鬼大哥?” 鬼哭叼着一根柳枝,嘴里一片苦涩。他背靠着树干,看着天边的红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正出神。 “鬼大哥!”采薇又叫了一声,而这时,鬼哭才回过神来。 “采薇,你来了,我们走吧。” “鬼大哥刚才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只是……”鬼哭微微一笑:“忽然感觉,摆脱了枷锁,轻松了很多。” …… “好想死,好想死……” “啊哈哈哈哈哈……” “呜呜呜……” “弄死我啊,你弄死我啊!” “想来陪我们吧!” “嘻嘻嘻嘻……” 天昏地暗,尸山血海,断裂的兵器插满了整个战场,无数的恶鬼,嚎叫着前来索命。 脚下,是被鲜血浸湿的土地,此刻已经变成了沼泽,努力的将他往下拖。 四面八方,是无数抓来的利爪,灌入耳中的全是各种嘈杂疯狂的声音。 头顶,一轮猩红的血月,一团团巨大的血月从血液中滴落,就像是流着泪的眼珠。 鬼哭抚刀盘坐,抬头,看向东方。 猛然间,他一跃而起,大拇指一弹,长刀出鞘。 抛鞘,双手握刀。 看着下方蜂拥而来的一众恶鬼,一刀劈下。 就在此时,东方光芒大作。 万物,皆白! 鬼哭睁开了眼,鸡鸣声才堪堪传入耳中。 他穿上衣,提着刀,来到院子里。 缓缓的拔出刀鞘,手指抚过刀刃,然后双手握刀,摆好架势。 一股冥冥之中的力量,在刀刃凝聚,含而不发,它存在妖气之中,又不同于妖气,就像是一个租客,暂时居住于此。 这一刀,鬼哭终究没有砍下去,他已经清楚这是什么了,曾经用过一次,但那一次也只是应急。 这股力量,是破晓神光,是独属鬼哭的神通。使用这种神通,就犹如他的本能,想用就用,想收就收。不过,也有限度。只能用一次,想要再次使用,必须进行观想。只有一次,所以这是必杀技,用的时候,要慎之又慎。 大黑马踱着步子到了鬼哭身后,打了一个响鼻。鬼哭收刀回鞘,回过头来,拍了一下大黑马的头,笑骂:“你这吃货。” 随即进屋,到了厨房,拿了一大块肉走了出来,大黑马叼起肉,轻快的踱着步子,到了马厩。 上午,早饭过后。 采薇手提一口秋水剑,习练剑术。 这种剑,因为剑身仿佛一汪秋水而得名。 秋水剑制式为长剑,却是长剑中最短的一种,而且又薄又细,比寻常的剑轻了许多,也更加锋利,但剑身硬度不足,不适合格挡。 所以,持这把剑应敌,你的攻击首先要考虑的不是格挡而是躲闪,因此步法身法尤为重要。 也是因为这种剑极为漂亮,所以比别的长剑更贵。而用这种剑的,要么只是作为配饰,佩戴身上记得好看的书生。要么是力量不足,走的快而巧这一路子的武人。 至于这把剑,采薇很是喜爱,有时间就学着鬼哭将剑拿在手中细细保养。 现在,这把剑同样被她握在手中,不过这一次又不是保养了,而是用来攻击。 至于目标,是鬼哭。 只见鬼哭手中拿了一根树枝,采薇一次次发动攻击,都被鬼哭用一根树枝打了回来。 秋水剑很锋利,可以轻易的削断这一根细细的树枝。可是,做不到。不是树枝被内力充盈,坚硬如铁等玄之又玄的原因,而是根本碰不到不到。 这根树枝仿佛活了一样,轻易的避开剑锋,一次又一次的敲打着秋水剑的剑脊上,又或者轻轻的点在采薇的手腕上、身上,让秋水剑一次次无功而返。 连攻几十次后,采薇额头见汗,发丝都可怜巴巴的贴在了上面,鬼哭看差不多了,再玩下去,采薇就得丧失信心了,于是不经意间露了一个破绽,被采薇抓住,一剑削断树枝。 “啊!”采薇兴奋的叫了起来,同时,院外传来了鼓掌声。 采薇听到声音,往院外一看,便看到一个老乞丐笑眯眯的看向这边。小姑娘正是爱美的年纪,顿时脸颊通红,自觉狼狈,捂着脸跑进了屋。 “老酒鬼,什么时候这么有空来我这里。”鬼哭扔掉了树枝,走向了小院门口。老酒鬼扔来一物,鬼哭一把抓住,是个令牌。 “怎么,有活?” 老酒鬼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打了一个饱嗝:“一个大活,午时,来唐家后院,有要事商议。” 唐家后院,在城中,鬼哭去过几次,其中有一次就是因为那狐妖秦香莲之事。 午时,唐家后院,鬼哭踩点到了这里。 他敲开了门,开门的,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至今为止,他都不知道这中年人姓甚名谁,只知晓大伙叫他老铁。 两人无话可说,相互一点头,就错身而过。 后院中,已经摆满了12张大桌,粗略一数,人数已过50。看来,还真是一单大活。天师府,还是第一次聚集这么多人。 桌上摆满了吃食,大鱼大肉,好不丰盛,不过没人动筷子,大家都在等着正主出现。 鬼哭随意找个位置坐下,反正他也不认识多少人,更是没朋友,坐在哪里都一样。 老酒鬼出现了,他也不客套,开场就说:“最近,一伙穷凶极恶的妖怪,聚集了咱们杭州城,老夫这里有一份名单,上面标明了他们的价格,提着他们的人头,不仅可以换钱,还可以换丹药、功法秘籍、神兵利器,只要天师府有的,都可以用头换。” 说着,他就派人将这些名单一一发了下来,这是一本本装订成册的书。 鬼哭拿着手中,粗略一翻,全是画像,下面标注了文字。而翻到其中一页时,他的手微微一顿。 食人鳄张大郎,云梦泽12大盗之一,属木……价格:十五两纹银。 鬼哭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十五两,没了。他默默的将这本被称之为名单的书塞进怀里,心头,隐隐作痛。 老酒鬼说完了,最后道了一句吃好喝好,转身就离开。鬼哭化悲愤为食欲,大口朵颐起来。 老酒鬼匆匆的来到了堂屋,堂屋之中,唐家老爷正陪着一个中年人。 老酒鬼哈哈一笑:“铁金牌,好久不见。” 这人姓铁,名字却不叫金牌,老酒鬼之所以叫他铁金牌,那是因为他在天师府的职位,大宋金牌。平日里,他神龙见首不见尾,而这一刻,却悄然出现在杭州城。可见,有大事发生。 第七十六章 人族大计 “滚。”铁金牌哈哈大笑:“老东西,你再称我为铁金牌试试。” 老酒鬼歪着嘴笑道:“开个玩笑嘛,大哥。” “哈哈,兄弟。” 几人围坐一桌,相互敬酒,铁金牌问:“昨日的雨,来得古怪,查清了吗?” 老酒鬼抓住一只鸡腿,啃了一口,含糊道:“查清了。” 他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混着肉努力咽了下去,然后抹了抹嘴,继续说:“是云梦泽妖王之一滑泥骨,号称野龙王,所谓大名鼎鼎的云梦泽12大盗就是受他庇佑,一个有着千年道行的老妖怪,他自称真龙之后,可实际上……” 老酒鬼一声嗤笑:“也就是只鲢鱼精而已。” 铁金牌努力的思考了一番,实在想不起滑泥骨是何等人物,于是便道:“一个无名之辈,此次主事的必定不是他,定还有幕后黑手。他只是一个打头的急先锋,目的是为了试探白娘娘。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帮白娘娘清除一切干扰。” “他们不敢出现在白娘娘面前。”老酒鬼肯定的说:“所以,他们只能对白娘娘有关联的人下手,让白娘娘分心,使白娘娘成仙失败,这样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现在,能让白娘娘分心的也就三处。丈夫许氏一家,妹妹小青,最近收的衣钵传人。” 老酒鬼在桌上比划了一下:“小青姑娘不用担心,她本身有着500多年的道行,本身又喜好争斗。滑泥骨空有道行,就算是他来,也会被小青姑娘打得满地找牙,在这西湖上,能克制小青姑娘的,也只有白娘娘。所以她可以排除,甚至我们还可以将这事告诉她,请她相助。” “小青姑娘,当初她可是个狠角色,现在想必更厉害了。”铁金牌点头道:“只是,你打算让谁接近她?” “鬼哭。” “鬼哭?没听说过。” “一个小家伙,是新人,他和小青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双方还算谈得来。”老酒鬼眼眸精光一闪,他能当上银牌,并非是有多强的实力,而是因为他的智慧。 老酒鬼会的很多,其中最擅长的一项就包括占卜,他并不擅长算未来,但他非常擅长算过去。这种能力,能让他第一眼就看透某些事物的本质。 鬼哭并不知道,其实老酒鬼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已经将他除了罗凯的那一面看了个通透。其实在鬼哭所有见过的人中,老酒鬼的眼力才当属第一,只是他一直没有表现出来,再加上演技实在是高,让鬼哭误以为老酒鬼只是一个混吃等死的银牌。 然而,这么牛逼的卜算之术也是有代价的,让老酒鬼妻离子散,家财散尽,霉运连绵不断,最后蹲到了乞丐窝。使老酒鬼不止一次后悔,悔不该当初被那老乞丐骗了,学了此术。 铁金牌点了点头,认同了老酒鬼的话,他和老酒鬼也兄弟相称,相互了解甚深,自然知晓老酒鬼的强大之处,不然也不会将自己儿子托付给他。于是他又问:“那么许氏一家呢?” “让小青姑娘在明面保护,现在的许家,我最担心的就是许仙,他的寿数将近,任何一点折腾,有可能导致他发生意外。许仙一有意外,白娘娘就可能受到牵连。” 铁金牌点头称是,感慨道:“斩红尘,哪有那么容易斩断的。” 老酒鬼继续说:“所以,大哥,你我又要联手了,我们暗处保护他。” “哦?”铁金牌微微一皱眉:“我们去保护了许氏一家,那么白娘娘的衣钵传人呢?” “我找不到她。” “什么?怎么会找不到。”铁金牌大惊失色:“居然会有你这老东西找不到的。” “白娘娘的手段,自然不是你我这等凡人可以想象的。而且,这是个好消息。”老酒鬼自傲一笑:“老夫找不到,他们也绝对找不到,找不到,白娘娘的衣钵传人就是安全的,所以,我们所要做的就是让他们找不到白娘娘的衣钵传人。” 铁金牌眯起了眼,手指敲打着桌面:“当卜算之术不管用时,他们所能做的,就是靠人力搜索。所以,你发出悬赏,斩断他们的爪牙。” 老酒鬼拍桌大笑:“正是如此,老夫算不出白娘娘衣钵传人,算不出滑泥骨的背后之人,但是,算出滑泥骨等众,却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你就做两份册子,一份免费的,是他们的基本情况。一份要花钱,却包括了他们前几日行踪。”铁金牌指着老酒鬼的鼻子:“你这老东西,还是像以往一般奸猾。” 老酒鬼哈哈大笑,一拱手:“过奖过奖,赚些小钱,赚些小钱。” 铁金牌笑着摇头,端起酒杯站了起来:“白娘娘成仙,关乎我等人族大计,这一次就拜托诸位,来,干了。” 围坐在桌上,当鹌鹑的那几人也和老酒鬼一同站了起来:“干了!” 酒杯一碰…… 滴答! 一滴水珠滴落在棋盘上,这是一片竹林,周围云雾缭绕。 棋盘上,白子与黑子相互缠绕,势均力敌。 棋盘两旁,两人相对而坐,一黑发老者,样貌祥和,肌肤如玉,身材干瘦,衣着黑白分明,八卦缠绕,风度翩翩,手执白棋。 一白发老者,身体健壮,手脚骨节粗大,皮肤黝黑,藤蔓树叶成衣,赤着双足,手执黑棋。 “啪嗒”一声,一粒黑子落下:“非人异族成仙,关乎我等人族大计。江南西湖,就有一蛇妖即将成仙,听闻,与兄长关系非浅?” 说话的,正是皮肤黝黑的白发健壮老者。 一粒白子落下,黑发干瘦老者微微摇头:“非也非也,此非蛇妖,而是人。” 白发健壮老者爽朗一笑,落下黑子:“哈哈!是吾错也。所谓‘仙’字,一人与山,就是山一般长寿的人。欲要成仙,必先成人,她已是人矣!” “不仅是人,而且已为人妇人母。可,她太急了,若再等段时间,送走自己的夫君,再斩断红尘,就要容易许多。”黑发干瘦老者落下白子,微微摇头,又不由自主的感慨一声:“当初,妹子带她来看我,化作人形的她才三尺来高,眼中怯怯,不知不觉,将近千年,她也长大了。” “你都说了,她已是人,悲欢离合,对于离我这样的人来说,本是常事,她或许是害怕离别,这才以成仙躲避。”白发健壮老人笑呵呵的说。 “是我糊涂,算时间,天地大劫将近,就在百年之内,以至于失了分寸。”黑发干瘦老人敲了一下头,拿起一粒棋子落下,然后面含担忧:“第一次天地大劫,陨落,分出天地,百族诞生。第二次天地大劫,岛屿融合,洪荒大地诞生,龙凤两族几乎灭绝,只留下一两个残余,远走海外,不知所踪。金乌族与古巫族趁势而起。一个占据不周山,建立天庭。一个占据洪荒大地,修建祖庙。” “第三次天地大劫,烈日灼烧,地壳震动,火山喷发,海水倒灌,不周山破碎化为无尽大山,洪荒大地一分为四。天天从天上坠下,金乌一族烟消云散,古巫一族也分崩离析。后来,我等人族在劫难之中而起,在一代代人的努力下沧海桑田,这才有了现在的兴盛。” 第七十七章 天地大劫 白发健壮老人也露出了回忆之色:“还记得吾小时,父母就经常跟我提起,我人族初诞生之时,便是大兄高举火把,驱逐野兽,让我人族得以繁衍生息。之后天地大劫,兄长兄妹二人带着人族行走于破碎的大地,为人族闯出了一片天地。” “哈哈,你也不差。”黑发干瘦老者笑道:“你尝百草,刀耕火种,为我人族奠定兴盛之基。” 白发健壮老者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旋即变得失落:“当时古巫族蛮横霸道,若非我那兄弟英武善战,彻底驱逐古巫族,恐怕,我等皆为古巫族之奴。说起来,当今坐在这里的,应该是他,而非我。” “这是他的选择。”黑发干瘦老者摇头:“你应该为他祝福才对,更何况,以他那性子,坐在这里恐怕比杀了他还难受。” 白发健壮老者一想到此处,哈哈一笑:“我实在想不出他老老实实坐在这里,会是个什么样子。” 黑发老者也同时莞尔一笑,取出了一粒棋子摁在了棋盘上:“每一次天地大劫,都带来大变,而且每次,都是占据霸主地位的种族惨遭打击,这一次,我担忧……” “唉!我又何尝不担……等等,这棋子有问题啊!这是什么时候放上去的?”白发健壮老者突然叫道。 黑发干瘦老者低头一看,在白发老者指点下才看到了那一粒棋子,眉头皱起。 这一粒棋子,半黑半白,放在这棋盘上,分外的和谐,一不注意就很容易忽视,却又与其他棋子截然不同。 而无论是他还是白发老者,居然都想不起这一粒棋子是什么时候放上去,甚至想不起是谁放上去的。 “容我掐指一算。”黑发干瘦老者神色肃穆。 瞬间,周围景色变化,这一片竹林,仿佛泡沫一般化为虚无。 原来,这竹林根本就是幻境,实际上,这里就是一个山洞,山洞中居住着三个老人,除了白发老人,黑发老人之外,还有一位灰发老人,他最为强壮高大,肌肤古铜,泛着金属光泽,兽皮裹身,就这么躺在冰冷的地面呼呼大睡,也不怕着凉。而在他旁边,一团篝火徐徐燃烧。 片刻之后,黑发老者睁开了眼睛,无奈摇头:“算不出来,不过……” 他脸上浮现的笑容:“这颗棋子,带来了变局,面对天地大劫,有变局总是好的。” 忽然,篝火动了一下,灰发老者猛的睁开了眼,坐了起来,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大兄,您醒了。” “嗯!”灰发老者点了点头,然后说出了一句让两人同时脸色大变的话。 “天地大劫,开始了!” “开始了,怎么会?”黑发老者连忙掐指一算,然后道:“可是现在根本没有任何迹象。” “在北。”灰发老者幽幽道。 白发老者和黑发老者对视一眼,同时叫道:“北俱芦洲!” 黑发老者连忙掐指一算,吐出了一个字:“风,此次天地大劫,跟风有关!” “风。” 三人都陷入了迷茫,他们想不出风能带来怎样的天地大劫,难道会是一股风把大地都吹到天上去? 三人心中焦急,可能做的,也只是将消息传出去。然后,坐镇于此,守护好洞中之火。无论他们有多强的实力,无论他们有多厉害的手段,他们,出不去,根本做不了太多的事。 想不通的不止他们,无尽大山、东胜神州、西牛贺州都有人想不通,但他们都知道,天地大劫开始了。 天地大劫,无论是人族,还是其他种族,都闻之色变。 这个世界具体经历过几次天地大劫没人知道,只知道有史以来,经历过三次,三次,就是无数的种族衰亡。无论任何的强盛种族,在天地大劫面前,都无比的脆弱,想要渡过大劫,只有一个办法,在天地大劫真正来到面前之时,尽一切可能强大自身。 东胜神州,南瞻部洲,北俱芦洲,西牛贺洲,最为地大物博的,莫过于南瞻部洲。 更何况,此次天地大劫由北向南而来。 所以,一个很简单的选择摆在了所有种族面前,南迁! 而对这一切,鬼哭还懵懂无知。 饭后,他被老酒鬼单独的留了下来,交给了他一个价值百两的活。 所以,他来到了西子湖畔,来到了风云亭,见到了小青姑娘。 “小青姑娘。”鬼哭笑着,看起来狰狞而又凶恶。 “是你。”小青姑娘认出了鬼哭:“小家伙还有你身边的小姑娘呢?” “他们没有出来。” “哦。”小青姑娘随意的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平静的西子湖面:“你找我?” 鬼哭事专门来找她的,这点,鬼哭根本就没有掩饰。 “嗯,我接了个活。” “有人叫你来对付我?”小青姑娘闻言笑了,笑容中带着跃跃欲试:“拔刀吧!” “我可不想跟你打。”鬼哭举起双手:“我只是带来了一个消息,一个你一定很感兴趣的消息。” “哦!”听到没架打,小青姑娘开始变得漫不经心:“你说说看。” 鬼哭在小青姑娘身边坐下,低声道:“跟白娘娘有关。” “你说什么?”小青姑娘抓住了鬼哭的胳膊,她的力道大得吓人,顿时,鬼哭感到胳膊一阵剧痛。 “痛痛痛……松手,松手,咱先松手再说。” “切,还男人呢。”小青姑娘不屑的撇了撇嘴,鬼哭吸着气不断摩擦手臂,听到小青姑娘的话,心中吐槽:谁能跟你这个500年道行的老妖怪的比。 当然,他没有说出来,怕被打。 鬼哭不怕战斗,甚至不惧强敌,但问题是,这得有一个限度。实力差距过大,单方面的被虐,他可没这个兴致。 “有人想阻挠白娘娘成仙,很可能会去对付许家。” 听到这个消息,小青姑娘一挑眉:“我还以为哪个脑残想去跟姐姐打一架呢。” 旋即,她又扭头看像鬼哭:“是什么给了你我会保护许家的错觉?姐姐成仙失败,我还巴不得呢。” 鬼哭摇头:“我只是负责把话给你带到,你去不去关我屁事。” “你再说一句?” “我错了。”鬼哭很干脆的认怂,然后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油纸包,用手肘碰了碰小青姑娘,神秘兮兮的说:“吃不吃。” “什么东西?”小青姑娘看向鬼哭的油纸包,又看着鬼哭神秘兮兮的样子,心中涌起好奇。 鬼哭一打开,顿时小青姑娘脸上露出了失落的神色:“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神秘兮兮的,不就是包花生嘛。” “爱吃不吃。” 鬼哭夹起一粒,扔进嘴里,“咔嚓”一声,咬的粉碎。 听着鬼哭吃花生的声音,小青姑娘开始嘴馋起来,实在是鬼哭吃花生的模样根本不像是在吃花生,而是像在吃什么龙肝凤胆似的。 也忍不住,拿起了一粒。 咔嚓! 第七十八章 冒牌少侠 白日的杭州城很热闹,码头上纷纷攘攘,只要船一靠岸,苦力们就蜂拥而上,争抢着活干。商人们趾高气昂,手指比划,一派指点江山的模样。 菜市场中人来人往,小菜肉类丰盛,尤其是鱼,更是多。争执之声从未停止,摊贩想赚钱,妇人想省钱,唇枪舌战,好不热闹。 而街道上,孩童追逐,马车来往,行人纷纷,两旁的店铺里的商品琳琅满目。 一个书摊前,一袭白袍,样貌清秀的许家公子许博文正痴迷地翻看着一本书,不过这不是什么正经书,而是一些关于神鬼志异的话本。 自从得知自家身世,他便迷上了这一类的书。今日空闲,父亲有事出了门,他便早早的溜了出来,流连在这书摊上。 他身边的小厮焦急无比,却又奈何不得自家公子,只能道:“公子,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快些回去吧,少夫人该担心了,老爷也嘱咐过,最近少出门……” 这小厮絮絮叨叨的,可惜没什么效果,全被这位许家公子自动屏蔽了,人家根本就没听见。 小厮也是无奈,他毕竟只是个下人,自家公子不搭理他,他也无可奈何。可是偏偏,出了事受气的还是他。 就在此时,街的一头突然混乱起来。 只见两人相互追逐,手中都提着剑。 一人丑陋,一人英俊,丑陋的脸色扭曲,一路掀翻了无数个摊子,只为挡住身后那位神经侠客。 英俊的侠客手持利剑,一脸兴奋。不断劈开挡在面前的摊子,一看就是个楞头青。 这两人,一为淫贼,一位侠客,是天生的对头,追起来也得劲,跑起来风驰电掣。在前面的淫贼一个劲的嘀咕,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就偏生被这个楞头青给认了出来。 说起淫贼,不得不说一个有趣的现象。但凡是淫贼,绝大多数都有三个共同点,丑、穷和跑得快。 当然有例外,不过却是是少数。 大多数人成为淫贼,只有一个原因,想女人,却得不到。这一类人,长得丑,不受女人青睐,又穷,窑子都逛不起,于是只能去当淫贼了,被人追惯了,于是练出了一身好轻功。 至于那些被抓住的,那就不用说了。 只见这位淫贼跑得飞快,白驹过隙般穿过几人,回头就掀翻了一个摊子。 摊子上的各种零碎洒了一地,而后面那位少侠根本不在意,一脚又将挡路的摊子踢开,飞一般的追了过去。 两人大庭广众之下提着剑相互追逐,人们自然不敢靠近,空出了一大片。 于是,两人跑得更加顺畅了。 可这个时候,许博文又在书摊前,只顾看书。而他身边的小厮嘴里絮絮叨叨,只顾劝说许博文。那些人纷纷让路,可这主仆二人没察觉到,于是没有让,恰好挡在了那淫贼的面前。 “滚开!”淫贼呐喊着,挥舞着手里的利剑。 小厮听到声音,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扭过头去,便看到了一片剑光。顿时,他被吓得面无人色,双脚就定在了原地,怎么样也挪不开步子。 至于许博文,他还在沉迷于书中,并未发觉危险。 就在这危急之时,一粒花生从人群中射出。 噗! 淫贼膝盖附近的麻筋被击中,腿一麻,顿时摔倒在地,发出一声惨叫,手皮磨破,手中的剑也飞了出去,人们慌张躲闪。 身后的那位英俊的少侠一脸兴奋的冲了上去,然后一脚踩在了淫贼的背上。淫贼脊椎折断,顿时失声,而这位少侠腾空一跃而起,手中的剑闪烁一片,仿佛一张剑光组成的大网,从上往下笼罩而去。 而在这范围中的,只有两人,便是尚未察觉危险的许家公子许博文,以及被吓傻了呆立原地的小厮。 就在此刻,一个戴着大大的斗笠的高大身影挤过人群,顺势抽出长刀,刀鞘落地,铃声响起,许博文看的正入迷,忽然被一股巨力撞飞了出去。 “哗啦”一声,他和小厮同时摔倒在书摊上,书摊不堪负重,顿时散架。于是两人挥舞着手脚,被书淹没。 鬼哭抬起头,剑网已近在眼前。他腮帮子一动,“咔嚓”一声,口中花生尽碎。 沉肩顿足,刀口向上一转,铃声愈加急促。 “慷锵”一声,刺目的火花绽放。 利剑、少侠,两者几乎同时被一刀斩断。 折断的利剑在半空打着旋儿,“铮”的一声插在了不远处的一根木柱上,入木半寸,余势未尽,不住嗡嗡颤抖。 而这位年轻英俊的少侠,像豆腐一样被一刀两段之后,却反常的没有血液洒出,而且发出一声巨响,然后凭空爆炸。 黑色的烟雾瞬间占据半空,带着恶臭的液体淅淅沥沥的往下落。 鬼哭翻手摘下斗笠,拍开那些从天而降的液体,一脚踢起剑鞘,一把抄起许博文和他那小厮,快步将两人拖走。 离开那黑色烟雾笼罩的范围,鬼哭随手扔掉了手中的斗笠。斗笠坑坑洼洼,还不断在被那些莫名的恶臭的液体腐蚀。 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然后收刀回鞘,带着还一脸懵逼的许博文以及一副得救样子的小厮挤进人群,快速离开。 人群之中,一个相貌普通的农家汉子脸色阴沉,看着远去的鬼哭,双目之中闪着寒光。 他刚要追上去,一个一脸冰霜的女子挡在了他的面前,拔出了剑。相貌普通的农家汉子扭头就跑,女子飞快的追了上去。 周围的围观群众一脸惊悚的看着被黑烟笼罩范围的地面,地面坑坑洼洼,就像是麻子的脸。 他们一脸心有余悸,刚才要不是离得够远,恐怕现在就得跟那个地上躺着的淫贼一样了。淫贼趴在地上,浑身已经血肉模糊,只能看得出是个人形。 安静片刻,随后沸腾。恶臭弥漫,所有人都不由得捂住了鼻子,还有的人忍不住了,跑到角落大吐特吐。书摊的主人哭丧着脸,他的书被腐蚀大半,这一下,可算是亏大发了。 捕快们迟迟来到,挤进了人群,询问事情,一个捕快在捕头的命令下捏着鼻子苦着脸去检查那个淫贼的尸体,没过一会儿,他捂着嘴冲了出去。 直到走出了两条街,惊魂未定的许博文才回过神来:“是你,鬼兄,刚才到底怎么了?” 看着傻傻的许博文,鬼哭警惕的看着四周:“别废话,快走,有人要杀你。” “怎么会?”许博文一脸惊悚:“我没招谁惹谁啊!鬼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鬼哭现在没工夫跟他解释,对已经被吓的痴痴傻傻的小厮说道:“我会带你家公子回去,你先走。” 小厮双眼瞪得溜圆,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 “那你就跟着。”鬼哭没好气的说:“那些人是冲着你家公子来的,而我也没工夫保护你,到时候被波及了,活该!” 小厮想了一下,一溜烟跑远了。 鬼哭回过头:“走吧!” 许博文呆呆的看着小厮远去的背影:“他…他怎么能这样,说好的一辈子不离不弃呢?” 第七十九章 水上蜘蛛 鬼哭翻了个白眼:“你家下人拍的马屁你自己也信,快走!” “哦。”许博文亦步亦趋的跟着鬼哭,脸上有害怕,也有着兴奋,一片通红:“鬼兄,那为什么杀我,是不是我命格非同寻常,日后必有不凡,他们想将我扼杀于萌芽之中?” 鬼哭拉着他一拽,进入了一个小巷,一边匆匆前行,一边说:“不是。” “那是不是……” 鬼哭懒得搭理他,任由他在后面絮絮叨叨,耳朵微动,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刚穿过小巷,鬼哭猛的停了下来,许博文一下子就撞到了鬼哭的背上,鬼哭一动不动,他自己倒是被撞了个趔趄。 “怎么了?”他探出头来,鬼哭一把拽住他的肩膀往后一拉。一支短箭咻的一声射了过来,“咄”的一声插在了木墙上,箭羽轻颤。 许博文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后看到插在墙上的短箭,这才冒了一头冷汗。 鬼哭闪身出去,甩出一把飞刀,街头一人应声而倒,手中弓弩落地。这人倒地之后,没过一会儿就像泡沫一般破碎,变成了一只小猫般大的老鼠被飞刀插着,显然已经死了。 又引起一阵慌乱,鬼哭拽着有些脚软的许博文匆匆而过。 说起许博文这货,到和他祖父有一些相像,读书读书不怎么样,又手无缚鸡之力,遇到事情都是呆呆傻傻的,反应总要比旁人慢半拍。他爹却是个人杰,文能考状元,武,也习得一手好剑术,和这祖孙两个截然不同。 遇到了生死危机,许博文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一脸羡慕的看着前方的鬼哭,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鬼兄,你觉得我习武怎么样,我看书中,练成绝世高手,只要有武功秘籍,苦练两三年就够了,你说这附近哪里有武功秘籍……” 鬼哭不想搭理这货,这世上的确有武功秘籍,但问题是你得到了也不一定看得懂,就算是看懂了也不一定练得成,练成了也不一定比其他的武功厉害,这终归是看人的。 许博文的反应就已经证明了,他资质平平,习武是没可能的,不过修道或者修佛那就不一定了。修行方面,许仙的天赋极好,要不然不会被当时迫切想谈一场恋爱体验人间之情白娘娘一眼看中,也不会被金山寺的和尚想尽办法掳过去。而许博文不但是许仙的孙子,还是白娘娘的孙子,有白娘娘的血脉,这是天生的优势。 一会儿工夫,李博文已经说到自己出山之后大杀四方了,而鬼哭对于四周愈加警惕。 他带着许仙匆匆的来到了码头,跳上了一叶小舟。 一个带着大大斗笠的矮个子迅速解开了绳子,一撑竹篙,小舟摇摇晃晃就离了岸。 矮个子摘下斗笠,露出了一张娇俏的小脸,笑脸盈盈:“鬼大哥。” 这人,却是采薇。她好不容易说服了鬼哭,跟着鬼哭一同前来,此刻又是紧张又兴奋。 鬼哭点了点头,拿起浆,用力的划了起来。小舟行得飞快,“嗖”的一声就串了出去,灵活的在满是船只的江面穿梭。 采薇和许博文待在船中间,许博文这下老实了,不断絮絮叨叨,反而差点趴在了小舟上。这小舟是用来打鱼的,没有棚子,又窄又小,仅仅只能坐几个人,在上面稍有动静,就晃晃悠悠。 作为一个南方人,许博文很可耻的不会游泳,他母亲对他太过溺爱,一直不允许他单独接近河边,更不允许他下水游泳。因此,他不会游泳。 采薇倒是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她左手提着自己的秋水剑,右手按着剑柄,有模有样的警惕着四周。 渐渐的,水面越来越宽阔,来往的船只也少了,只能听见鬼哭哗哗的划水声。 然而,就在三人略微放下心来的时候,周围,起雾了。 铃声响起,鬼哭警惕起来,一道恍惚的人影出现在了前方,就像是站在水面上。等靠近了,才发现他是脚下踩着一截浮木,手中拿着一把大关刀,以刀做浆,以木作船,速度飞快。 鬼哭只是看了一眼,便知道带着三个人的小舟速度比不上他,于是索性收起了浆,拔出了刀,站了起来,走到船头,双脚像钉子一样钉在上面,等待着他的来到。 “哈哈哈哈……想不到是老子拔得头筹。”拿着关刀的那人狂笑。 “水蜘蛛。”鬼哭看着那人,取出了一个册子,看了一眼,又塞了回去。 水蜘蛛,云梦泽12大盗之一,蒜头鼻,面无须,身高八尺有余,体魄强健,轻功极为了得,能踩浮木立于水面,因此被称之为水蜘蛛。 虽有蜘蛛之称,也时常出现于水面,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突兀的迷雾,因此神出鬼没。但他使用的武器,却是一把名副其实的重兵器——大关刀! 水蜘蛛哈哈狂笑,突然蹲了下来。鬼哭心中一禀,双腿一前一后岔开,身体往下一沉。 轰! 一团水柱爆起,水蜘蛛挟着大关刀腾空。关刀高举,刀锋上闪着寒光。 猛然间,小舟剧烈摇晃。采薇连忙抓住船舷,而许博文更是趴在舟中间,被吓得哇哇大叫。 鬼哭箭一般的射了出去,迎向了水蜘蛛。 不约而同,妖气相冲! 鬼哭突然看到一片迷雾炸开,眼前白茫茫一片,失去了水蜘蛛的踪影。 怪不得,怪不得他使用大关刀。可以想象,在这一瞬间令对手失明,然后一刀斩下,干脆利落的砍掉了对手的头颅,使用关刀,和使用别的刀又有什么区别,而且关刀的攻击距离更长,威力更大,威慑更强。 可是,他遇到了鬼哭。 即便失去了他的踪迹,但是在此之前,鬼哭已经通过他的速度计算好了时机与角度,只要时机一到,按角度挥刀便是。 与此同时,水蜘蛛看到了尸山血海,厉鬼成群,大腿被无数鬼手抓住,直往下拽!顿时,他心神摇拽。 两刀交错,一声脆响中,火花迸溅。感受着虎口的震动,鬼哭刀势一变。一道白光贴着刀杆削了过去,水蜘蛛被鬼哭妖气影响,稍稍迟钝一些。他只来得及微微动了一下,手臂剧痛,顿时血流如柱,手中的刀差点跌落。 此时,两人同时清醒。鬼哭一拳打在他的下巴,这个部位是鬼哭的最爱。他一掌拍在鬼哭肩头,却软绵无力。 两人倒飞而出,鬼哭一脚踩到了小舟上,后退一步,小舟剧烈的左右摇摆,他仿佛一根钉子钉着的小舟上,纹丝不动。 水蜘蛛双脚踩到了浮木上,跟着大脑一阵眩晕,眼前景色恍惚,身体就这样失去了控制,“噗通”一声摔到了水里。 说明一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顶点小说.booktxt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章 冷若冰霜 鬼哭将长刀插在甲板上,跟着一跃而起,在半空拔出短刀,仿佛一条跃起的鲤鱼,“噗通”一声跳进了水中,水面上水花溅起,波纹荡漾开来。 在水里,鬼哭摆动手脚,冲了过去。 水中关刀不便,于是水蜘蛛扔掉了关刀,抽出了尖刀。 两人纠缠成了一团,相互拿短刀对捅。 鬼哭占据先机,水蜘蛛先中一刀。 接着,两人的刀相互碰撞,每一次鬼哭都精准的将水蜘蛛的刀截住,然而水蜘蛛水性更好,始终不让鬼哭接近。又拼了十多刀,水蜘蛛嘴里吐出了泡泡,往上面游去。 鬼哭纠缠了上去,不让水蜘蛛往上游。只要随蜘蛛一往上面游,他就去砍水蜘蛛的脚。 水蜘蛛无可奈何,又跟鬼哭拼了五刀,然后他双目充血,浑身青筋暴起,吐出几口水泡,再一次往上游去。接着右腿一痛,被砍了一刀。他无奈,只得转身又和鬼哭相拼。 水蜘蛛先是人,然后才是妖,妖这个身份让他的身体素质进一步加强,同时也令他拥有了种种奇特的能力。他可以用妖气影响对方,短时间内令对方致盲,也可以在水面升起迷雾,但是,一些人的弱点,他依旧没能摆脱,比如溺水。 和鬼哭不同,他成妖之时半生半死。成妖之后半人半尸,虽然他外表还是人,但内里已经截然不同。他可以像人一样活,却也可以想尸体一样,他有着人的一些弱点,却也摆脱了一些弱点。 而摆脱的那些弱点,其中一项,就是溺水。 在水里,一个不慎,鬼哭依旧会呛水,却不会溺水,如果不怕被泡得肿胀,他在水里想呆多久就能呆多久。 不过这也有一个问题,鬼哭终究不是完全的尸妖,他在水里无法呼吸,不至于死,却提不起力气。 但是比起会溺水的水蜘蛛,优势不要太大。 水蜘蛛神情开始恍惚,他又一次往上游去,却被鬼哭拉着脚拽了下来。神情恍惚中,他和鬼哭拼了五刀,然后被捅了四刀,水中不断泛起红晕。 小舟上,采薇看着平静的水面,紧拽着秋水剑骨节发白。 然后,等了一会儿之后,她开始表现出明显的焦灼不安。 等到水面泛起红晕,她的心更是被揪了起来。 她觉得等了好久好久,忽然水面炸开,溅起的水珠甩了她一脸。她向后一退,便觉得船身剧烈晃动,许博文又一次被吓得哇哇大叫起来。 采薇定睛一看,这才发觉鬼哭已经上了舟。他手中提着水蜘蛛,不过此刻的水蜘蛛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水蜘蛛生命力极其顽强,而在水中,附着在刀上的妖气被水稀释。因此,水蜘蛛没有被鬼哭的刀捅死,他是被淹死的。 鬼哭带着尸体上了小舟,不管如何,这尸体价值15两。 终于,小舟靠了岸。三人匆匆上岸,赶到了许家保和堂,他们绕了一段距离,从后门进入。 “你这逆子!”许仕林冲上来就是一巴掌,将许博文一耳刮子扇倒在地。许夫人连忙冲了出来,挡住了许仕林。 一女子扶起了许博文,她是许家少夫人许吴氏。许博文捂着脸,眼泪汪汪,一脸委屈。许吴氏扶着徐博文就往里走,看样子业务很熟练。 等到徐博文消失在视野中,许仕林这才冷哼一声,心中怒气稍歇,对鬼哭与采微一拱手:“失礼了,这一次多谢鬼哥儿相救。” 鬼哭摇头道:“无妨,收人钱财,为人办事,本分而已。” 许博文叹息一声:“老夫那逆子,文不成武不就,唉……不说这些,鬼哥儿,你手上那人……” 鬼哭随意的将水蜘蛛的尸体扔到了地上:“云梦泽大盗水蜘蛛,价值15两。” 许仕林听闻,想了一下道:“此人老夫有所耳闻,不如,鬼哥儿将尸体交给老夫,此人在云梦泽行恶多年,赏金绝不止这点,老夫运作一番,必定为鬼哥儿讨到十倍赏金。” 鬼哭摇头:“天师府赏金虽少,但他们库存好东西不少,第一次可以用赏金换取那些宝贝,机会难得。” “如此的话……”许仕林沉吟片刻,笑着道:“没有尸体也无妨,还是能要来一些赏金的,老夫为鬼哥儿多争取一些,还望不要推辞。” 许仕林一个劲要帮忙,鬼哭也不再推辞,一拱手:“好!那就辛苦许老爷了。” “叫我伯父便是。”许仕林笑眯眯的说。 “对了,此次任务恐怕还有打扰几日。” “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许仕林摆手道:“这几日就拜托鬼哥儿了。” 许家为鬼哭和采薇安排到了一间偏院中,偏院种了一些竹子,显得十分幽静。对于这里的环境鬼哭也算满意。至于大黑马,它在家看家,肚子饿了他自己会找吃的,那些肉就挂在房梁,它自己能摘下来。 这一日还算平静,只是周围多了一些心怀不轨之人。渐渐的,到了晚上。保和堂关了门,有仆人来,请鬼哭和采薇前往堂屋。 堂屋里,许仕林摆了一桌酒席宴请客人,这一次来的人,不止鬼哭,还有一位面容始终冷若冰霜的南宫女侠和那位沉默寡言的老铁以及三个陌生人。 老太爷许仙没有出席,前段时间,他的身子骨还不错,可最近大病一场,现在还在卧床。许博文也没在这里,他被许仕林关了小黑屋,一时半会儿出来不得。 席间,许仕林站起来敬酒:“这段时日,就拜托大家了。” 酒席过后,众人纷纷离场,仆人收拾残局。上半夜,鬼哭和南宫女侠守夜,两人各自巡逻一番,然后在正堂屋顶坐了下来。 不过干坐着实在无聊,鬼哭拿出花生,问南宫女侠:“南宫姑娘,你要吗?” 南宫女侠一脸冰霜,沉默片刻,道:“我不姓南宫。” 鬼哭一脸懵逼,南宫女侠解释道:“我姓赵,出自南宫。” 南宫,是江南一个女子组建的帮派势力。后来因为宫主嫁人解散了,而这位赵姓女子是南宫最有名的几人之一,所以即便南宫解散,她依旧被称作南宫女侠。 鬼哭有些尴尬,看着这位南宫女侠冷若冰霜的面容,觉得天气有些冷。他岔开话题:“其实你笑一笑,会很漂亮的。” “我知道。”南宫女侠冷若冰霜,她顿了一下,等到气氛更冷的时候才缓缓的说:“但我练功出了差错,做不出别的表情。” 鬼哭更加尴尬了,他好像一不小心又戳了这位南宫女侠心口一刀。他脸上的笑有些维持不住了,只好将手中的一包花生递过去:“吃花生。” 南宫女侠也不客气,拿起花生往嘴里塞了一颗,“咔嚓咔嚓”的咬着。看着她那冷若冰霜的面容,鬼故觉得她实在不适合吃花生,有点崩人设。 “有酒吗?”南宫女侠问。 鬼哭将酒壶递给了她,鬼使神差的说:“我有酒,你有故事吗?” 南宫女侠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喝了一口酒,开口道:“你想知道我的故事?” 鬼哭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对于这个有过几面之缘的南宫女侠,他实在有些好奇。 第八十一章 按头拜堂 “那一年我11岁,有强盗趁着青壮入山打猎,袭击了我们村。而那时,大姐出现了。”南宫女侠脸上还是一片冰霜,双眼冰冷,语气中却陷入了回忆:“她一袭白衣,飘然若仙,三尺青锋,挥舞间就将强盗杀退。不过即便如此,村里还是死了人,我的爹娘就在其中。大姐见我哭的可怜,便伸出手来对我说,跟我走吧!” 说到这里,鬼哭能感觉到南宫女侠努力想笑,可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只好无奈放弃,继续说道:“我抓住了大姐的手,她就牵着我一路到了姑苏,然后,一点一点的,她建起了南宫。那一段日子,虽然有些苦,经常遇到争斗,身上总是伤痕累累,可是却很快乐。” “后来,大姐过了30岁,她就发生了变化,不再将心思放到南宫中。”南宫女侠叹了一口气,喝了一口酒,脸上的寒冰更甚:“后来我才知晓,她喜欢上了一个男人,那是一位英俊的少侠。到后来,我们姐妹为她出主意,她终于将那个初出茅庐的少侠骗到宫中,生米煮成了熟饭。我还记得那一天,整个宫中都能听到少侠的哭声,他哭的很委屈,他很显然不想迎娶比自己大十岁的大姐,可还是被大姐按着头拜了天地。” 听到这一节,鬼哭想笑。他能想象得到一个相貌英俊的年轻人,是怀着怎样的憧憬到了江湖上,结果刚出来没多久,被一个女魔头看上了,被按着头拜堂成了亲。 “后来,那少侠的爹娘来了,也不知道对于大姐他们很满意,还是对于儿子不再闯荡江湖让他们满意。总之,大姐和少侠的爹娘带着哭哭啼啼的少侠回了老家,也是如此,南宫没了。”南宫女侠面无表情,语气中带着惆怅,她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又喝了一口闷酒:“姐妹们开心的离开了,她们也都要去嫁人去了,最后只剩下我的孤零零一人,守着偌大的南宫无处可去。南宫之中,我实力最高,却没人愿意娶我,那些男人一看到我就发抖,想要逃离。” “后来,我卖掉了所有家当,卖掉的南宫,来到了杭州城。我到了现在,依旧还是不能习惯。我只想要个家,我也想嫁人。我还记得有一次,我抓住了一个经常喜欢偷看我的男人,问他愿不愿意娶我。” “然后呢?”尽管知道那个男人没有娶她,可鬼哭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没有,他被吓哭了,一个八尺高的男人,哭得跟个小孩一样,之后就再也没出现在我周围了。”南宫女侠又叹了一口气,拿起酒葫芦就往嘴里灌。 鬼哭侧过头,看向南宫女侠。说实话,她很美,可是,她脸上的表情总是淡漠,好似高傲的雪山,高高在上,让人一看,就觉得她是那样的高不可攀,不由自主的,就想离她远一些。 本身长得极为漂亮,身材又好,想要嫁人,还不挑剔,却偏偏又嫁不出去。这还真是一个悲剧,可是不知为何,鬼哭想笑。 “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的。”鬼哭问道。 “13岁的时候,那一天南宫后院的池塘结冰,我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忍不住跑了过去,结果冰面破碎,我掉了下去,发了三天三夜的高烧,之后,我就和姐妹们不一样了,我的脸也变成了这样。” 看来,是一个意外,这个意外让她成了妖,也让她失去了表情。 “你呢,你的故事呢?” 鬼哭耸了耸肩:“就在去年,大周与大宋打仗,我在战场,被人砍翻在地,当我从尸山血海中爬起来的时候,就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战场?你是一名将军吗?” 鬼哭摇头:“不,不是,我是殿前带刀侍卫,保护皇帝的。” 说着,鬼哭往嘴里扔了两个花生,咔嚓咔嚓的嚼了起来。 “这个我知道。”南宫女侠将手中的酒葫芦扔回给了鬼哭,道:“据说咱们的这位皇帝很能跑,后来还有这个称号,叫做赵飞燕。” 鬼哭认同的点了点头:“他不像我们,但是以凡人之躯,能跑这么快,当真是当世罕见。” 鬼哭哈哈一笑,南宫女侠嘴角抽了一下,还是没能笑出来,但依旧不影响她的心情。 “谢谢你。”南宫女侠诚恳的说:“很久了,很久没人陪我这样聊天了。” “没什么。”鬼哭嚼着花生:“我也是无聊嘛。” “我们算是朋友了吗?” 鬼哭想了一下,点头道:“怎么也算是能够谈话的朋友了吧!” “那,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南宫女侠说道:“但又害怕你生气。” “问吧,我不会生气。”鬼哭一脸大度。 “那我问了。” 鬼哭点了点头,南宫女侠问道:“你为什么总是眯着眼?” 噗嗤! 鬼哭心口被插了一刀,他深深的吸了两口气,道:“我眼睛天生就这样。” 嗯,死一般的沉默,两人相对无言。 突然,铃声响起,鬼哭心头一动,低声道:“有人不老实了。” 南宫女侠拍了拍手,站了起来,看像鬼哭。鬼哭缓缓的拔出长刀,朗声道:“朋友,出来吧!” 夜风吹动,树枝摇摆,沙沙的声音中,月光之下,一片宁静。 南宫女侠手按在剑柄上,微微的转动脖子,扫向四周,寻找的潜进来的那人踪迹。 鬼哭突然行动,他压低身体,飞快的窜了出去,屋顶被他踩得哗哗作响,一瞬间他就跳到另一间院子,伴随着他的动作,铃声越来越急促。 南宫女侠心头一动,她看到了鬼哭临走时给他打的眼色,因此没有追上去,而是按剑而立,警惕四周。 狗叫声突然响起,然后其他地方的狗也跟着沸腾了起来。 鬼哭到了后院,从屋顶一跃而下,双脚刚一触地,就一个翻滚卸去力道。 还没等他起身,一把飞刀就被他甩了出去,飞刀带起的白光一闪而过,没入了假山中。叮当一声,一个老道从里面冲了出来,带起飞沙走石。 鬼哭举刀就斩,一刀疾如闪电,切开面前的飞沙走石。老道被一刀两断,浑身熊熊燃烧,却是一个纸人。 接着,四处炸开,三个一丈多高冒着黑气的铁甲悍将突兀的出现在鬼哭四周,他们全副武装,双眼通红,牙齿雪白,裸露在外的皮肤干枯皱折遍布,好似风干的尸体,分别提着大斧、大刀和一对铁鞭,迈开沉重的步子冲了上来。 三个高大的身躯围了上来,六条胳膊似乎遮住了天空,大刀大斧和铁鞭几乎同时落下,带着呼呼风声,气势汹汹的似乎要把鬼哭打成肉酱。 鬼哭身形一动,雪白的刀光以横扫千军之势飞快的划过三个铁甲悍将的身躯。 砰砰砰!!! 三个铁甲悍将几乎同时炸开,顿时一片黑烟弥漫。火光在黑烟中腾起,原来,这又是三个纸人。 第八十二章 专克男人 眼看三个威风凛凛的铁甲悍将都被一刀斩破,居然全是狐假虎威的纸人,鬼哭便知道,这里是诈。他心中略微焦急,连忙往回赶。 在围剿狐妖的那一次,他见过南宫女侠出手,看其手段,在江湖中值得称道,但在天师府中,却纯属一般。这个尚未露面的家伙精通术法,手段不凡,恐怕南宫女侠满意敌对。 “哈哈哈哈……”一道人狂笑着驾风而来,看着屋顶按剑而立的南宫女侠,不屑的一笑。 锵! 利剑出鞘,南宫女侠腾空而起,直迎上来。剑光纵横,仿佛梨花盛开。雪亮剑刃直刺这狂笑的道人。 道人挥起衣袍,宽大的袖口大张,惨白的大手探了出来,整只大手骨节分明,五指弯弯如钩,就像一只鹰爪。 就在两人接触的一瞬,猛然间,道人脸色狂变。冷,刺骨的寒冷迎面扑来,仿佛无数根钢针穿透皮肤,直钉到骨头上。他浑身肌肉僵硬,看向南宫女侠仿佛看到了一个漫步于冰雪之中的神女,她高高在上,就好似高耸入云的雪山,让人忍不住膝盖发软,直欲膜拜。 叮! 剑尖正中掌心,掌心刚硬如铁,锋利的宝剑只是堪堪破皮。然而,这已经足够。 凛冽的妖气透过剑尖直钻进去,这道人感受到了危机,体内妖气鼓荡,排山倒海一般朝着手臂涌去,想要驱逐这一缕妖气。然而,道人怎么也没想到这缕妖气是如此的强悍,他体内澎湃的妖气只要略一接触,就立刻被冻结、溃散。接着,那一缕妖气横冲直撞,一路之上势如破竹,直逼心脉。 道人一声惨嚎,倒飞而出,手臂的皮肤上泛起蒙蒙白霜。他连忙扯下自己的右臂,摔在地上,僵硬的手臂和地面接触,居然叮当作响。 一蓬鲜血喷出,他满脸怨毒的看了一眼南宫女侠,转身就跑。 然而,南宫女侠一声冷哼,仿若冰霜的面容愈加寒冷,半空中,她身躯一扭,右足虚踏,居然凭空上腾半丈高,仿佛从月宫下凡的仙女,衣诀飘飘,满头黑发微微凌乱舞动。 只见她左手捏着剑诀在剑刃上一拂而过,接着长剑一甩,细线般的血液被甩了出来,正中奔逃的道人。 道人浑身一颤,宽大的衣袍炸裂,仿佛无数蝴蝶翩翩起舞。而他本人忽然消失不见,留在原地的却是一个半人多高的丑陋纸人,纸人脸颊涂了朱丹,一片通红,其余地方一片惨白,看起来极为瘆人。 他发出一声尖锐的哀嚎,跟着浑身冒起白烟,摔倒在地,如冰片一般碎了一地。 道人出现在了三丈之外,吐出一口老血,神情萎靡。然后,倒霉悲催的一头撞到了刚刚赶回来的鬼哭。 “受死!”鬼哭大吼一声,雪白的刀刃在道人眼中变成了一条笔直的细线。 暮然间,光芒大放! 眼中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也什么都感觉不到。 这道人的一生术法实在诡异,为了防止他再闹出什么幺蛾子,鬼哭干脆使出了自己的压箱底——破晓神光! 在破晓神光的加持下,他居然根本来不及做出其他动作,就被鬼哭一刀从头顶劈到胯下,干脆利落的一分为二。 鬼哭半跪在了房顶,滑行了一丈多远,脚下瓦片接连破碎,下面传来一连串的惊叫。许博文捂着头缩在墙角,惊恐的看着头顶射下来的月光,差点被砸死的他松了一口气,他连忙走到门口,刚要敲门喊救命,一片瓦片落在他的头顶。 “哗啦”一声,瓦片破碎,许博文干脆利索的倒在了地上。 再看屋顶,原本嚣张的道人身体飞了出去,在半空中变成了均匀的两块,之后摔倒在地后,这才内脏血液喷洒。 鬼哭满脸震撼的看向了南宫女侠,他怎么也没想到,南宫女侠居然会把这手段诡异的道人压着打,可是,为何面对狐妖之时,她又表现的那么……弱? 南宫女侠也因为鬼哭那一刀而惊艳,在面对狐妖之时,鬼哭能使出这一招,那狐妖绝对跑不了。 “你怎么……”两人同时开口,然后愣住了。 鬼哭笑了一下,南宫女侠点了一下头,鬼哭转身找回刀鞘,南宫女侠收剑回鞘。 而此刻,还有护院匆匆赶来。 “鬼大侠,南宫女侠,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强壮的护院抬头看向站在屋顶的两人问道,心中不住的暗骂:tnd又在房顶打架,明天又得修屋顶了。 “有人闯进来了。”鬼哭道。 护院们开始收拾残局,然后一个个叫苦不迭。 地上有一截手臂,一个护院刚捡起来就忍不住扔了出去,这胳膊太冷了。还有几个护院找到了被劈成两截的尸体,看着热腾腾还冒着热气的那一堆,两个护院忍不住扶墙呕吐。 而鬼哭和南宫女侠又在屋顶坐了下来,气氛稍微有些尴尬。鬼哭咳嗽两声:“吃花生吗?” 南宫女侠点了点头,然后两人又热络起来。 “你怎么……那狐妖……”两个又同时开口。 “你先说。”南宫女侠道。 鬼哭沉吟了一下:“那是我的神通,最近才掌握的。” 南宫女侠了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她说:“怎么说呢,我的妖气和神通比较克制男人。” “克制男人?”鬼哭满脸问号,克制男人的妖气不少,但大多跟酒色有关,南宫女侠这样的,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 “是的,要不然你以为我怎么嫁不出去。”对于这一点,南宫女侠很有怨念。 顿时,一股寒气袭来,鬼哭打了个寒战。看着南宫女侠冰冷的脸,他嘴唇蠕动了一下,被沉甸甸的压力给压了回去。 他咽了一口唾沫,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然后将头扭到了另一边:“的确挺克制的。” 看着鬼哭这样子,南宫女侠不由得心中有些黯然,这个男人,不会又被自己给吓跑了吧! 过了一会儿,鬼哭没跑,还安慰起了南宫女侠:“你也别气馁哈,你看我这样都能娶到媳妇,你长得这么漂亮,总能嫁出去的。” 南宫女侠摇了摇头:“不可能的,男人一看到我就怕。” “那就找个瞎子呗!”脱口而出的一瞬间,鬼哭捂住的嘴,我去,今天是怎么了,难道压力过大? 南宫女侠直勾勾的看着鬼哭,一瞬间,似乎更冷了,鬼哭身上不由得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他紧了紧衣服,南宫女侠这才缓缓道:“你说的也对,要不我把你眼睛刺瞎,然后再嫁给你?反正你眼睛这么小,就算是瞎了别人也发现不了。” 南宫女侠和鬼哭在屋顶互相伤害,下方,忙碌的护院忍着呕吐的感觉,抬起头看向屋顶两人,一轮圆月就在他们后面,仿佛他们坐在月宫上,不由得,吐了一口唾沫:“呸!狗男女。” 第八十三章 咒术杀人 第二日,昏倒在门口的许博文被人发现。好在没多大的事,醒来后就活蹦乱跳了。而且因祸得福,不再被关小黑屋,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被他爹拖到药房学习炼丹。 鬼哭对此耸了耸肩,我的轻功不够轻还真是对不起。 半日无事,直到这天下午,老太爷许仙突然病情恶化,昏迷不醒。 这一次病情来的突然,许仕林诊断一番,然后皱起了眉头。 许仕林是当之无愧的人杰,读书习武皆有成就,学医几十年,也已经是一代名医,不但在民间声望很高,在妖界声望同样不小。 他的回春丹,千金难求,这玩意儿可是能影响一场战斗胜负的好东西。 可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的医术有些不够用了。 许仕林推开了门,一大家子人都围了上来,许夫人开口问道:“仕林,爹怎么样了?” 许仕林摇了摇头,许夫人焦急的问:“难道你也不能医。” 许仕林道:“爹的问题,并非病那么简单,恐怕还有别的东西,很可能是妖术作祟。” 他能医病,甚至能够炼出妖怪都眼红的丹药,但他终究是人,面对一些手段,也很无力。 “诸位。”许仕林冲着鬼哭等天师府六人一拱手:“你们也进来看看吧!” 鬼哭等人面面相觑,然后一同涌了进去。看着躺在床上的许仙,鬼哭眉头一跳,长刀上的铃铛也响了起来。 “怎么,看出来了什么?”南宫女侠问。 鬼哭摇了摇头:“我的刀所感应,但具体是什么原因却并不知晓,不过可以肯定,和妖有关。” 其余的人大失所望,看向了南宫女侠,南宫女侠连连摇头,她至今连自己怎么样都稀里糊涂的,更别说这些了。 许仕林看下了其他四人,其中三人也连连摇头,他们擅长争斗,靠的是天赋,是自己,身后没有门派,没有家族,并不擅长这些弯弯绕绕。 倒是背着一张巨弓的老铁看出来了一些,他走上前去,仔细的检查了一番,然后一口咬定:“是咒术,许老太爷定是被人诅咒了。” “这可如何是好。”许仕林扯着胡须,在屋中来回走动。 老铁说:“修成正果的和尚或者得道的道士大多精于此道,找他们或许能够解决。” 鬼哭一拍手:“我知道一人,桃花林的桃花和尚悟净,他便是修成正果的和尚。” “桃花和尚的大名我也知道,但他不行,他擅长的是超度,并不擅长解咒。”老铁沉吟着说:“安阳道人,安阳道人精于此道,但是想要请动他,得经过城隍爷的同意。可是……” 说到这里,老铁摇了摇头:“不久之前,天师府得罪了城隍爷,恐怕难以请动。” 鬼哭听到这里,有些尴尬的摸了摸下巴。 另一头,老酒鬼和铁金牌两人匆匆的赶到了一块墓地处。两块墓碑上,分别有着李公甫和许娇容两人的名字。 老酒鬼跪在了墓地前,低头检查一番:“果然有做法的痕迹。” 他连忙扒开地面的泥土,露出来一截森森的白骨。他将骨头完全抽了出来,赫然是一截肋骨。 老酒鬼摇头道:“咒术已成,无论破坏了这里,还是杀了施咒人,都已经无济于事了。” “那该如何。”身后强壮高大的铁金牌问道。 老酒鬼眼眸深邃:“我们去杀了施咒人,他总归是个祸害。” 铁金牌眉头一皱:“许仙呢?” “会有人解决的。”老酒鬼微微一笑:“你别忘了,还有一个小青姑娘。” “小青姑娘会解咒?” “哈!你可别被她的名声骗了,她虽然冲动鲁莽,但道法之精,常人难以企及。别忘了,她可是白娘娘教出来的,白娘娘是何人的弟子,你不会不知道吧?” 铁金牌倒吸一口凉气,一拍脑门:“糊涂了,糊涂了。” “找到你了。”老酒鬼大叫一声,双目精光一闪:“大哥,我们走。” 两人匆匆离去。 许仙屋中,众人心中无比焦急,那些和尚和道士,有名的不少,但有本事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个,现在排除一个最适合的安阳道人之后,剩下的,一个云游四方去了,还有几个距离太远,也都不适合。 “我爹还能撑多久。”许仕林问道。 老铁摇头:“不好说,虽然我看出了老太爷中了咒,但并不知道是什么咒。” “嗨!”许仕林一掌拍在了桌子上,然后无力的坐了下来。 忽然,门被推开,许博文满脸笑容的冲了进来。 “你这孽障。”许仕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你祖父都这样,你还嬉皮笑脸的成什么样。” 许博文被吓了一跳,哆嗦道:“爹,姨祖母来了。” “青姨!”许仕林浑身一哆嗦,连忙迎了上去。 只见小青姑娘出现在了门口,随手将许博文拨开:“仕林,姐夫怎么样了?” “我爹他中了咒。” 小青姑娘快步走到床边,只是看了一眼,略带焦急的脸就松了下来:“我道是什么,原来是这个。” 说着,她一指头就点到了许仙的眉心,道了一声:“醒来。” 随后,许仙便睁开了眼,茫然了一会儿,才缓缓的道:“小青?” 小青点了点头:“嗯。” 许仙声音沙哑:“刚刚我看到姐姐和姐夫了。” 小青叹了一口气:“他们已经走近十年了。” 许仙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我好想他们。” 小青又叹了一口气:“你还是这么喜欢哭,也不知道姐姐当初是怎么看上你的。” 许仙也不争辩,抬手擦掉了眼角的泪:“这毛病,这辈子都改不了啦!只可惜,我已经走不动了,不能再去那断桥了。” 小青摇头道:“你去了也见不到姐姐的,你自己也清楚,别折腾了,安安心心走完最后一程吧!” 说完,小青站了起来。 “你又要走了吗?”许仙问。 小青回过头,犹豫了一下,说:“等你走后,我再走。” 人群中,鬼哭微微一笑,心道:傲娇。 当初口口声声说巴不得许家去死,巴不得白娘娘成仙之败,可结果呢? 结果这边许仙刚一出事,她就来了,如果说她不是一直关注着许家,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 南宫女侠捅了捅鬼哭的腰,低声问道:“她是谁,好厉害!” “你没听他们说吗,许老太爷的小姨子。” “这么年轻。”南宫女侠满脸震惊。 “她可不年轻,至少这屋中所有人加起来年纪也没她大。” 南宫女侠更加震惊了:“她结婚了没?” 鬼哭摇了摇头,南宫女侠摆着手指盘算了一下,这一屋子人加起来都有几百岁了,都这个年纪了,还有人没嫁出去,那我着什么急啊! 顿时,南宫女侠的心结解开了。 第八十四章 黑箭白羽 一切,都是如此祥和。 今日晴朗,万里无云,天空一片碧蓝。天气不冷不热,刚刚正好。微微的风一吹,绿油油的田野之中波浪起伏。 在一片田野中,一间小屋在这里孤零零的立着。小屋后,一老妇人颤颤巍巍的从鸡窝中掏出了蛋,满是皱纹的脸上带起了笑容。 距离此处200步外,两个不速之客来到了这里,正是老酒鬼和铁金牌二人。 铁金牌是个非同一般的神射手,看的极远,哪怕是两百步开外,他也将那边的景色看得一清二楚。他看着那个老妇人拿着鸡蛋进了屋,扭过头问道:“你确定?” “放心吧,我是不会错的。”老酒鬼打了个哈欠,捶着腿靠着树坐了下来。 铁金牌点了点头,他并不会因为对方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妇人而心软,他只是本能的问问,确认一下。在天师府干了这么多年,怎么样善于隐藏的妖怪他没见过,外表早已不是阻拦他开弓的理由了。 他摘下了背后长长的包裹,这包裹很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里面藏了一只短矛。不过,这并非是矛,而是一张弓,一张很长的弓。 这张弓通体漆黑,看上面的颜色仿佛黑铁打造,但这张弓并非是铁铸的,而是一种植物的根。这张弓并不平滑,有凹有凸,却有一种别样的自然。 随后,铁金牌又取出了弦。 这是一根几乎有小指粗的弦,通体灰色,很是平常,仿佛就是一根麻布绞成的绳子。 他鼓起了力量全身的力量,将这张弓上好了弦。这才带上了玉做的扳指,抽出了一支长度吓人的箭,黑色的杆,白色的羽,三菱锥的头。 而就在此时,对面小屋中的门忽然打开,五个穿着严严实实的黑袍人跑了出来,四散而逃。 看来,被发现了。 不过,铁金牌并不在意,因为,他的目标跑不了。 他宽大的衣袍下,肌肉蠕动膨胀。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一把拉开手中这张长的吓人的大弓。 弦被绷得笔直,大弓也弯成了满月,铁金牌一只眼睛微微一眯,而另一只眼睛瞳孔正在发生细微的变化,瞳孔之中又长出来了一个瞳孔,接着一层一层,一个瞳孔套着一个瞳孔,似乎无穷无尽。 大弓嘎吱嘎吱作响,铁金牌后背的衣袍被强健的肌肉撑破,身高也拔高了数寸。让他原本就高大的身躯显得更加庞大,就像一个小巨人。 黑漆漆的箭头,在顶端泛出一点毫光,随后这点毫光越来越耀眼,当到了顶点的时候,铁金牌猛的松开了手。 崩! 瞬间弯曲的弓身恢复了原状,被折叠的弓弦变得笔直。 一声刺耳的破空声中,一条笔直的白线出现了,上面有着一圈一圈的波纹荡漾开来,这是那支箭留下的痕迹。 黑色的箭飞速的旋转着,那一点毫光无比闪耀,就像是夜空中最闪亮的那一颗星星。 整支箭一闪而过,只是在后面留下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纹,留下了那一条笔直的白色仿佛汽雾一般的轨迹。 一个黑袍人身体猛的一顿,胸口一朵娇俏可人的血花绽放,一条笔直的血线追着白色的箭羽而去。 黑色的利箭一头扎进了泥土中,只留下了巴掌长的箭尾微微颤抖。笔直的血线化作无数血珠,洒落在地上,留下了一条笔直的血痕。 黑袍人跪在了地上,直到此刻,那迟迟来到的刺耳的破空声才在她耳中回荡。 同一时间,其他的黑袍人也倒在了地上,然后黑气冒出,原本充实的黑袍,瘪了下去,一只只老鼠从袍子下面钻了出来,尖叫着四散而逃。 铁金牌身体就像是漏了气一样,迅速缩小,变回了原样。 他有条不紊的摘下了手中的扳指,取下弓弦,将弓、弓弦、扳指妥善放置,整个过程赏心悦目,看他那虔诚的模样,像是进行一套仪式,而不像是杀人后收回凶器。 “完事了?”老酒鬼问。 “完事了。”铁金牌说。 老酒鬼仰头喝了一口酒,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你不去看一看她死透没有?” 铁金牌重新将弓卷在布包中,背在了背上,道:“我出手,她必死,有什么好看。倒是你,不去看一看她是什么来头。” “有什么好看,一个利欲熏心的老巫婆而已。”老酒鬼无所谓的说。 “那走吧,快些回去。” “等等!”老酒鬼突然面色严肃起来。 “怎么了?” “我中毒了。” “扑通”一声,老酒鬼倒在了地上。铁金牌脸色一变,连忙冲了上去,将老酒鬼浑身检查了个遍,随后一把扯下咬住他屁股的毒蛇,割开伤口放血,又从他身上搜出了解毒丹,喂他服下。 老酒鬼幽幽醒来,铁金牌憋着笑问:“怎么样了?” 老酒鬼晃了晃头:“狗日的,当初老子是造了什么孽,学什么不好学了这个。” 一身霉运附身,老酒鬼能活到今日,也算是奇迹。 “能走吗?” “怕是不行。”老酒鬼捶了捶腿:“腿麻了。” 铁金牌摇了摇头,一把扛起了老酒鬼就往回走去。 一条无名河中,一尾长得平平无奇的鲢鱼在水中自由的游荡。 一艘小舟悠悠的荡过,一个渔夫打扮的老人拿起网兜就将这尾鲢鱼网了上来。他又快又准,娴熟无比。渔夫满意的看着这尾鲢鱼,裂开了嘴,露出了残缺不全的黄褐色牙齿。 突然这尾鲢鱼剧烈抖动,老人的手一松,鲢鱼重新掉入了河中,头一摆,消失在水草之中。老人呜呼一声,垂足叹息。不过很快,他又重新振作起来,拿着网去网别的鱼。 渐渐的,入夜了,虫鸣声一片。 残破的茅草屋中,白日打渔的老人卷缩在屋子的一角,床也没有,就睡的干枯的茅草之上。 月光下,一个黑袍人悄无声息的出现,他轻轻地推开了门,站在了老人面前,低头看着卷曲熟睡的老人,用别扭的声音轻轻的呼唤:“主人……” 过了一会儿,老人醒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擦掉眼角的泪水:“你来了,事情办的怎么样?” “回禀主人,事情很不妙。”黑袍人语气中带着惶恐:“许家被天师府的人团团保护,无从下手,组织了几次,死了好几个手下,也没办法。好不容易让那许仙中了诅咒,那条青蛇又出现了,有那条青蛇在,我们实在无法。” 第八十五章 采薇决断 听到事情不妙,老人并不在意:“白娘娘的传人呢?” “根本没办法找。”黑袍人无奈的说:“属下的手下撒出去了,可一进杭州城,那些长着狗鼻子的天师府众人就围了上来,最近死伤惨重啊!” 老人冷笑一声:“哼,果然如此。” 他沉吟了一下:“你这般来……” 黑袍人浑身一颤,一下子就跪了下来:“主人,饶命啊主人!” 老人面色冷了下来:“你不想去办?” 黑袍人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是,可是这就是……” “送死是吧?”老人呵呵一笑:“你觉得本尊会让你们去送死?” 黑袍人把头摇得更欢了,老人冷酷的说:“本尊就是让你们去送死,那你敢不去?” 黑袍人一下子僵在了原地,老人又说:“你这家伙,妄有千年道行,本事也就逃跑比较出色,你的那些属下跑不了,你难道还跑不了?你自己想想,是老夫杀了你,还是你去冒险一次?” 言尽于此,老人重新闭上了眼睛。 黑袍人双拳紧握,半晌过后,他道了一声“属下告退”,随后退了出去,一路飘到了河边然后消失不见。 保和堂,自从小青姑娘来了后,一连几天都无事发生,众人渐渐地也就放下心来,于是保和堂又重新开业。 前堂忙碌,热闹非凡,而后院,安静悠闲。 微风吹过,吹起了飘飘的衣抉。一声声呼喝声中,剑光闪烁,好似游龙吞吐不定。 挥出一朵剑花后,采薇一声轻喝:“着!” 一道白光从她左掌射出,“啪”的一声正中一丈开外的靶心,那道白光赫然是一把飞刀。 凉亭下,阴凉处,鬼哭、南宫女侠、小青姑娘三人围着石桌而坐,一边吃着瓜果零食,一边饶有兴趣看着采薇练剑。 在场的三人,随便哪一个都是剑术不凡。鬼哭从小练剑,南宫女侠更是靠剑吃饭。而小青姑娘虽然更厉害的是她的术法,以及她那庞大的本体,但也自从化形后整日随身佩剑,这么多年过去了,剑术方面的造诣,甚至更甚鬼哭与南宫女侠。 看了一番后,南宫女侠摇头道:“这剑术是难得的好剑术,但是太过锋锐,并不适合这小丫头。” 小青姑娘点头附和:“正是如此,这剑术应该再柔一些,更多一些变化,这才适合这丫头。” 南宫女侠道:“这轻功也不适合,这丫头身轻体柔,轻功应该要更轻才对。并且与其在剑术方面苦练,不如在轻功方面多下功夫,以后应敌,以游斗为主,更为合适。” 鬼哭无奈一笑:“这也真是我会的最柔的剑术,而轻功方面我也无可奈何,毕竟我自幼习得是蜀山剑术,练的是蜀山轻功。” 南宫女侠说:“不如把她交给我吧,小丫头是江南人,江南的功夫更适合她。” 鬼哭迟疑了一下:“合适吗?” “左右无事,正好消磨时间。”南宫女侠说道:“日后你的功夫,便用来旁敲侧击,作为补充吧!” 小青姑娘也说:“我的剑术不成体系,倒并不适合她学,但还是可以指点一番的。” 鬼哭连忙拱手:“那在下就在此多谢二位了。” “哎,别忙谢,可是有要求的!”南宫女侠竖起手指。 “什么要……”鬼哭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小青姑娘忽然大叫一声:“不好!” 然后化为一道青光,瞬间消失,遁光而去。接着,鬼哭和南宫女侠就听到前堂闹了起来。相互对视一眼,拿起兵器就冲了过去。采薇见到了这一幕,却没有追上去,原地踌躇了一下,转身跑向主院。 主院中,许家人心中惊慌,此时正值多事之秋,前堂突然出现这么大的动静,怎么能让他们心中不慌。 许博文从房里跑出来,就往前堂跑去,他想去看看那边出了什么事,结果迎面撞见了采薇,被采薇一把拉住。 “你去干什么?”采薇问道。 许博文焦急的说:“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啊!” “不许去。”采薇一边说一边拿住了许博文的脉门把他往回拖,脉门被拿,许博文一身力气去了三分,然后被采薇拖着走。即便只剩下了七分力气,可成年男人的七分力气还比不过一个习武没多久的14岁丫头,这许博文的体格真心差。 眼看挣脱不了,许博文焦急的大喊:“快放开我,我爹还在前堂!” 采薇冷笑一声,瞥了一眼许博文:“鬼大哥、小青姐姐、赵姐姐都去了,你难道认为他们还比不上你?” 许博文大叫:“可我爹有危险啊!” “得了吧。”采薇努力的回想着南宫女侠的面容,回忆着小青姑娘毒舌时的语气,于是脸色更冷了:“十个你都不是你爹的对手,你认为你去能做什么,纯粹是当个拖油瓶。” 她冷哼一声:“废物!连我都比不过,别去捣乱了。” 说完这句话,采薇心脏砰砰直跳,只觉得好刺激。而许博文听到这句话,顿时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垂头丧气的被采薇拖了回去。 没走几步,就看到一个追来的汉子,这人和鬼哭一样,都接了这单活。他看到许博文被拖了回来,松了一口气,冲着采薇举起了大拇指。采薇有些害羞,强撑着把许博文强行的拖回了堂屋。 堂屋里,许家两位夫人都到了,看到许博文被拖了回来,也同时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少夫人跑到许博文身边,关心的问:“博文,没事吧,没受伤吗?” 许夫人扯过许博文检查了一下,没看到什么伤口,也松了一口,手抚着胸口,对着采薇道了一声谢:“采薇姑娘,多谢了,如果不是你把他拦着,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采薇摇了摇头,找了个位置坐下,有些担忧的看向门外。 “放心吧,他没事的。”老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只是一句没什么说服力的安慰的话,和配着他平静的语气,以及平静的面容,却莫名的让人信服。 采薇心中安稳了几分,道了一声谢,抿了抿嘴,喝了一口茶,平复剧烈跳动的心脏。她心中始终有些不甘心,她不甘心看着鬼哭在前方战斗,而自己所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的不拖他的后腿,可是,在成长之前,她却也只能这样做了。 低头看了一下放在一旁的秋水剑,采薇深吸了一口气:什么时候,才能追上他啊! 第八十六章 小青中计 前堂,此刻已经全乱了。 原本的病人,忽然变成一只提着刀的丈高大蛤蟆,锋利的屠刀,只是一刀就劈开了面前一位大夫的头。 许仕林心中惊骇万分,抽起一张椅子就砸到了面前这个大蛤蟆的头上。然后,大蛤蟆头皮一凹一凸,椅子一下就被弹了起来,脱手而出,飞了出去,“哐当”一声差点砸到一个病人。 这病人一把掀开身上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衣袍,露出了长满鳞片的身躯。他大吼一声,抓住身边的一个小厮,一把就将其扯成两半。内脏喷涌,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顿时,所有病人都朝着门口涌去,尖叫着四散而逃。 在混乱之中,越来越多的妖怪显露出原形,四处杀戮。仅仅片刻,保和堂就已经成了一个屠宰场。 许仕林见机不妙,连忙朝着后门跑去。一条猩红的舌头“啪”的一声打在了他的前面,地板破碎,而门也被打掉了一半,碎片乱飞。许仕林低下头来,滚到了桌子下面,下一秒桌子就被掀飞了出去,提着刀的大蛤蟆站在了他的面前,脸上带着怪异的笑。 许仕林拔出佩剑,鼓起勇气大喝一声就刺出手中利剑,然而他还没能完全刺出,就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原本凌厉的攻击一下子就变得软绵绵的。 “叮”的一声,佩剑被屠刀击中,许仕林登时感觉到一股巨力袭来,握不住剑,佩剑脱手而出,“咚”的一声插在地板上。 大蛤蟆呱呱怪叫,举起了手中屠刀。许仕林清醒过来,双目圆睁,取出了一粒雷火丹,准备最后一搏。 突然,大蛤蟆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条红色的细线出现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想要伸手去抓,还没抓到,殷红的血就从红色的细线中喷薄而出,看上去就像是一条红色的瀑布。 硕大的头颅滚落下来,砸到了许仕林的脚边,喷溅的血液沾湿了他的鞋。许仕林透过断头的蛤蟆,看到了他身后的一抹青影,欣喜的叫道:“青姨!” 蛤蟆无头的尸体扑通倒地,顿时保和堂中肆虐的妖怪心头一跳,统统的看向这边,接着瞳孔收缩,恐惧在心中蔓延。 虽然蛤蟆一族不是什么强力的种族,远远比不上虎豹豺狼这类种族,但无论怎么说,这只蛤蟆精也有百年的道行了,但转眼就没了性命,怎能让他们不惊。 那个浑身长满鳞片的人形怪物大吼一声:“砸!” 顿时,所有妖怪如梦初醒,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瓶子砸在地上。瓶子破碎,烟雾腾起。小青感觉到不妙,瞬间刮起一阵妖风,将烟雾吹出去,可依旧迟了一步。因为那个浑身长满鳞片的家伙第一时间关上了门,直接导致烟雾没能被风吹出去。 许仕林顿时脸色大变,他听到了雄黄的气味。 “走!”小青一把抓住许仕林的领口,让他朝后门甩去。 此刻,鬼哭和南宫女侠刚刚到达前堂的后门,便看到后门突然被撞开,许仕林飞了出来。鬼哭忙一把将他接住,许仕林放声大喊:“快走。” 他话音未落,鬼哭和南宫女侠便听到前堂传来一声咆哮,好似龙吟虎啸,接着,墙体破碎,一条巨大的尾巴抽了出来。 第一时间,许仕林就失去了所有力气。浩瀚如海的妖气迎面扑来,鬼哭和南宫女侠头皮发麻,体内活跃的妖气被直接压制大半。 鬼哭当机立断,立马将南宫女侠和许仕林压倒在地。 一声呼啸,巨大的尾巴从头顶掠过,刮起的狂风让三人呼吸急促,甚至有些睁不开眼。 屋里被掀飞了出去,瓦片如雨一般落下。一颗长满青色鳞片的蛇头冲了出来,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了两颗锋利的毒牙,仰天长啸! 然后,她低下头来,看向了屋子东倒西歪的妖怪,尤其是那个浑身长满鳞片的家伙。澎湃的妖气仿佛火山喷发一般从体内喷出,搅动风云使得狂风肆虐。大的犹如玉柱一般的尾巴抬了起来,接着疯狂砸下。 轰! 大地颤抖,房屋坍塌,滚滚的烟尘席卷而起,顿时地上就多了三团血肉模糊的莫名物体和凹陷的地面融为一体,毫无反抗之力。 尾巴一扫,就是几个妖怪飞了起来,砸在地上和墙上,筋断骨折,躺在地上连连惨叫。 当察觉到那个长满鳞片的家伙已经逃之夭夭,巨大的青蛇更加疯狂,对着下面就喷出一口毒雾。只是一口,刺鼻的白烟腾起,整个前堂全被覆盖。 顿时,地面、墙壁、家具通通被腐蚀的坑坑洼洼,而那些妖怪也在地上打滚惨叫,凄惨不已,并且声音越来越微弱。 毒雾之中,只有一只鼠妖逃出生天,他及时钻进了一个洞。但是伴随着青蛇的尾巴又一次落下,一声巨大的轰鸣中,地面凹陷,大片大片的裂缝蔓延,血液喷泉一般从地面缝隙中喷出,那只可怜的鼠妖在地下浑身骨骼被碾得粉碎,已经被挤成了一团肉团。 鬼哭三人仓惶的逃出前堂,一路上都是哪些被青蛇吓晕过去的家仆。普通人能见到青蛇本尊,哪里能承受得住那样浩荡的妖气,别吓得尿裤子已经算是半大了,被吓晕过去是常规操作,被吓死也不是不可能。现在鬼哭三人已经顾不得那些了,只是一路狼狈的逃回主院。 “怎么回事!” 一进门,一个壮汉就问道。他和鬼哭等人一样,要是接到活来这里保护许氏一家。就在在堂屋中呆的好好的,突然感觉前堂那边爆发出一股排山倒海的妖气,直接一下子就把他吓得跳了起来,好不容易才忍住没逃跑,心惊胆战的等到了现在。 许仕林脸色惨白,有气无力的说:“雄黄,他们用雄黄袭击了青姨,现在青姨已经疯了!” 顿时,屋中大半的人都脸色一白。500年的道行听起来不算什么,你把这500年的道行安到鼠妖、兔妖、树精身上,根本就没什么用,但是如果安到虎妖、狮子精、道士和尚等强力种族身上,那就显得无比可怕了。 蛇族恰好就是强力种族,这个种族的特点就是道行越高,体型越大,体型越大,储存的妖气也就越恐怖。 蛇妖不像人类,拥有一点道行就非常强大了。在拥有百年道行之前,蛇妖并不算强,甚至还很弱,也只能靠毒牙勉强自保。可是拥有了百年道行之后,战斗力那是成倍提升。而成长到拥有了500年道行,等闲的千年道行的妖怪根本就不敢出现在它们面前。 第八十七章 调虎离山 而小青,更是恐怖。即便在蛇妖中,她都是无比强大的,不仅拥有一身强悍的肉身,还有数量众多无比精湛的法术。一旦她发起疯来,一般的蛟龙也比不过,整个西湖周围,也只有白娘娘能够制止,可现在,白娘娘正在关键的时刻,不好出手。 “咣当”一声,门又被撞开,老铁背着许仙闯进来。当他感觉到那一股澎湃的妖气的时候,连忙去了许仙的屋,把许仙背了过来。 许仙还不能行走,精神头却不错。他听着外面的动静,带着回忆笑呵呵的说:“雄黄啊!还记得当初老朽给娘子喝了雄黄酒,娘子也现出了原形。” 轰! 巨大的屋檐被抛了过来,砸了院子里,所有人的心都跳了跳,许博文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博文。”许仕林连忙给许博文把脉,随后松了一口气道:“没有大碍,只是晕了过去。” 一旁许仙听到孙子没事,也松了一口气,道:“只是晕了过去?还好,还好,当年老朽差点被吓死了,你们不必担心,当初娘子也是只是吓一下人而已,并不会伤人,想必小青也是如此,等她折腾一阵自然就好了。” 老铁突然恍然大悟:“对呀!我怎么忘了。小青姑娘跟随白娘娘不知多少年,一身道术精湛,修心养性必定不少,雄黄酒能让她现出原形,让她心头暴躁,但她毕竟还能保持清醒,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现在是白娘娘关键的时刻,她绝不会脱白娘娘的后腿的,因此肯定会更加清醒。” 鬼哭想了一下,连忙点头。虽然沾了雄黄之后,小青不能像白娘娘那样冷静,但想必也不会完全失去理智。 果然,不一会,前堂安静了下来。 “我们怎么办,就这么等着?”采薇问道。 “等。”鬼哭冷静的说:“我们的任务是保护许氏一家,其余的都不要管!” …… 一条无名河边,一个浑身鲜血淋漓长满鳞片的怪人一路奔逃至此。 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逃脱小青的攻击后,他就一路逃窜。明明西湖更近,他却不敢到到西湖里。而是绕了一大圈,来到了这里。 眼看周围无人,他松了一口气,一跃而起。在半空中,他变成了一条鲢鱼,跳入了小溪中。 “扑通”一声,水花溅起,浑身是伤的鲢鱼摇头摆尾,搅浑了水面,飞窜出去,混迹在水草之中,悠闲的向上游游去。 一路前行,不知不觉之间,就来到了渔夫的茅草屋边。他又重新化为人形跳到了小舟上,拿起小舟上的长袍穿上,遮住了丑陋的身躯,然后有些踉跄的跑到了茅草屋前,推门而入。 “主人……”猛然间,他凸出的眼珠瞳孔收缩。渔夫卷缩在墙角,早已没了气息,浑身僵硬,点点尸斑浮现在脸上。 他后退一步,呼吸急促。 他的主人已经离开,现在留下的只是一具普通老渔夫的尸体。 砰! 一声巨响,他一侧的墙体破碎,锋利的黑色三菱箭头击破墙壁,带着飞起的碎片,穿透了他的头颅。 夺! 利箭扎进了另一侧的墙壁中,箭尾轻颤,挂在箭杆上的,是轻飘飘的黑袍和半截鱼尾。 距离此处300步,一棵大树下,铁金牌放下了手中的弓。在他身边,老酒鬼问:“失手了?” 铁金牌点了点头:“毕竟是千年老妖,能这么容易得手。” 老酒鬼啧啧称奇:“滑泥骨啊,不愧是滑泥骨!我怀疑他投错胎了,他应该当一条鲶鱼,而不是鲢鱼。” 铁金牌认同的点了点头:“可能这两个字太相近了吧!” 两人快步的走进了茅草屋,一进门,老酒鬼身体一顿,那一瞬间,他便看到了昨晚的一个片段,双方的对话被他听了个一清二楚。他所在的位置,正好是昨天夜里滑泥骨所站的位置,再加上时辰刚好,正好触发了他的术法,老酒鬼跑到了墙角,翻看老渔夫的尸体。 铁金牌径直走到了钉在墙上的箭前,拔出了箭,嗅了嗅充满腥味的鱼尾,低下头来,便看到了墙角多出来的一个洞。他弯下腰来,检查了一下洞边的泥土,泥土潮湿,并且还是新挖出来的。 “啧,一条钻洞的鱼。” 旁边传来老酒鬼的惊呼,然后铁金牌听到老酒鬼的招呼:“大哥,你来看。” 铁金牌转身走了过去,便看到老酒鬼已经将老渔夫的身体翻了过来,他掀开了老渔夫的头发,在后脑勺处,一个拇指粗细的小洞很清晰。 铁金牌瞳孔微缩,一圈一圈的瞳孔浮现,片刻后道:“他已经死了三天了。” 老酒鬼说:“但是在这三天里,已经死去的老渔夫照常打鱼!” 铁金牌眉头紧皱:“看这痕迹,苗疆食脑虫?不对,食脑虫只能控制活物,无法控制尸体。控尸虫?也不对,他只中了一只蛊虫,要控制人的尸体,起码得要十几只控尸虫共同发力。” 老酒鬼声音有些沙哑:“就是食脑虫,不过,不是一般的食脑虫,是妖,是虫妖!” 他拍了拍手,站了起来,对铁金牌说:“大哥,我们中计了,调虎离山之计。他们用雄黄袭击小青,不只是为了让小青现出原形,给我们找大麻烦,还是为了调开你我二人。” 小青中了雄黄,现出原形,即便不会主动伤害许家人,也得主动离开一阵子,避免许家人因为自己受伤。500年道行的蛇妖现出原形,是真的能吓死人的,许仙因为经历过一次或许有了免疫,许仕林胆子够大,身体强健,也不用担心。但是,许博文和女眷是一个大问题,尤其是许博文,万一被吓死了呢。所以,小青必须得离开,直到她恢复了才能回来。 小青离开了,他们也被调走,现在,保和堂正是空虚的时刻…… 小青在保和堂肆虐了一顿,确认杀死了所有妖怪之后,穿过街道,吓晕了不知多少围观的民众,然后一头扎进了西湖之中。 听到外面彻底安静了,在堂屋中的众人商量了一阵,最后由鬼哭与另外一个手持双钩的大汉两人前往前堂。 两个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残破的后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废墟。 屋顶已经不翼而飞了,地面凹凸不平,血肉与碎片混成了一团,甚至还有一节肠子挂在了窗口。 面朝街的那堵墙也去了一大半,前门更是不见了踪影,桌椅板凳全部粉身碎骨,街道上也没好到哪里去,几个逃跑的妖怪就趴在那里,已经被拍平了。 这不是二次元,被拍平了也不是变扁了就完事了,整个状况异常血腥。骨头、肌肉、内脏被拍的粉碎,混杂在一起,平摊在地上,周围还有着飞溅的痕迹。 吸一口气,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涌入鼻腔。手持双钩的大汉面目铁青,一副几欲作呕的模样。鬼哭倒没有这个症状,他一脸嫌弃的小心翼翼跨过地上的污物,走到了街上,看着地面已经远去的长长痕迹,心中松了一口气。 面对显露原形的小青,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一时间,他心中也是一团乱麻,那庞大的身躯给他造成的压力,就像是杨安面对无穷无尽的敌军时那种的感受,是那样的无力。 微风吹过,街道上尘沙滚动。残破的树叶飞过脸颊,有些痒痒的。莫名的感受到了一股危机,鬼哭将手伸向了刀柄。 叮铃铃…… 铃声陡然响起! 第八十八章 血肉傀儡 明明是白天,因为小青大闹一场,街道上变得无比冷清,家家户户门户紧闭。 但还有一些倒霉蛋,因为不慎近距离看了小青一眼,被吓晕了过去,像是一具具尸体躺在街道上。然而现在,他们真的成了尸体了。 咔嚓!咔嚓! 原本躺在地上的人们体内发出剧烈的骨头摩擦声,他们张开无神的双眸,身体快速抽动几下,随后,手脚僵硬的蠕动,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 一个、两个、三个…… 风吹起了灰尘,灰尘在脚下滚动。一个个摇摇晃晃的人影以一种扭曲的姿态面向保和堂,随手抓起身边一切能当武器的东西,拖着沉重的脚步,一点一点的走了过来。 “注意了!”鬼哭神色凝重的说道,手持双钩的汉子点了点头,咽了一口唾沫,高举牌子大声喊道:“天师府办事,闲杂人等闪开!” 无动与衷! 手持双钩的汉子收起了牌子,咬着牙道:“准备了,如果他们再靠近,杀!” 雪亮的刀身缓缓的从刀鞘中滑出,闪亮的光芒在刀口游走。鬼哭看着这些双目无神仿佛僵尸的家伙,压低了身躯。天色似乎也变得阴沉,而风越来越大,渐渐的,尘沙覆盖了整条街道。 衣摆被吹了起来,猎猎作响。 铃声愈加急促,周围的景象因为风沙愈加模糊,那些摇摇晃晃的声音也愈加密集。 刀鞘落地,铃声骤停,仿佛野兽的咆哮声在耳边炸响! 顿时,惨白的面容穿透黄蒙蒙的沙尘,瞬间出现在鬼哭眼中。 一条白线闪过,风沙也被从中劈开。飞快的掠过伸的长长的脖子,脑袋喷着血当面飞了过来。失去了头颅的身躯也扑倒下去,红色的鲜血连接着头颅与身躯,仿佛一条长长的绸带。 “杀!”暴喝声中,鬼哭和另一个手持双钩的汉子同时扑了出去,就像是出闸的猛虎。大片大片的鲜血绽放,瞬间就有五六个摇晃的身影倒下。 然而,这是摇摇晃晃的家伙不惧疼痛,不惧生死,力量变得极大,爆发力也变得极强,只要一靠近,就疯狂的扑了上来。 斩斩斩斩斩!!!!!! 刀光纵横,鬼哭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狠,无扑上来的是谁,无论出现在眼中是什么,通通——一刀两断。 头颅,斩断! 胳膊,斩断! 竹竿,斩断! 斧头,斩断! 喷出的血,染红的沙。被斩断的肢体与武器,四处纷飞。 劈、砍、撩、挑,截、推、刺、剁、点、崩、挂…… 鬼哭使出浑身解数,刀刀致命。然而,对方数量太多了。放眼望去,全是那些疯狂扑来的人影。 “退!”赤着双钩汉子的声音响起,鬼哭毫不犹豫抽身后退,两人并肩而行,边打边退。每退一步就留下一具尸体,尸体铺在地上,一直铺到了保和堂中。 两人一路直退到了前堂,穿过后门,依靠着后门狭小的空间,这才堪堪顶住。此刻,两人无一例外浑身是血,一身衣服被染得暗红,每走一步就留下一个血脚印。 鬼哭侧身闪过一把飞来的菜刀,一刀劈开了面前这家伙的头颅。没有脑浆迸出,只有几点鲜血飞溅,露出了里面空空的脑壳,以及一条被劈成两半的“大青虫”。 这些原本晕倒在街上的人们已经死了,这些大青虫吃干的他们的脑子,并且操控着他们的身躯。现在,他们就是一具具会动的尸体,一具具血肉傀儡。 面对这诡异的一幕两人心头发寒,鬼哭抬脚就将扑来的尸体踹到门口堆起,对身旁的汉子喊道:“你去通知他们,快!” 手持双钩的汉子也不迟疑,扭头就跑。鬼哭深吸一口气,长刀一声嗡鸣,唰的一刀,另一个家伙连人带斧头斜斜的劈成两段。 背后,沉重的脚步声传来。铃声骤然响起,鬼哭心头一沉,向一旁闪去,雪亮的双钩从腰间划过。 只是轻轻地在腰间挂了一下,顿时鲜血渗透而出。雪亮的双钩交织成一张大网,逼得鬼哭离开了前堂后门,被堵在后门的那些血肉傀儡嚎叫着冲了过来。来不及多想为什么对方会突然反水袭击自己,在雪亮的双钩下,鬼哭只能连连后退。 几条大青虫突然弹起,直扑鬼哭。鬼哭眼角一跳,反射般两刀将这些大青虫全部劈成两段。 咻! 眼角白光闪过,是双钩。鬼哭一侧头,脸颊一痛,几滴血珠飞出。 脑海清醒了一些,鬼哭想到了那些大青虫,或许,对方正是被这大青虫给偷袭,然后被控制了。 不过时间还短,或许,他还有救! 双钩交织成大网让鬼哭一退再退,但是现在,他找到了机会。 连续不断的挥舞,这个手持双钩的汉子手臂终究无法承受,动作迟缓了一分,而这一分就是鬼哭的机会。 又后退一步,终于扯开距离,然而背脊撞在了墙上。手持双钩的汉子见机冲了上来,迎面撞上的,却是刺来的刀尖。 挥手拨开长刀,却发现鬼哭以在面前。双钩的右手钩已经和长刀纠缠在一起,左手钩反手抄的鬼哭胸膛戳来,却“铛”的一声和鬼哭不知何时拔出的短刀撞在一起。 猛然间,鬼哭松开双手,抬脚就踹在了这个汉子的腿上。汉子摔倒,两刀被抛上了半空。 鬼哭抬手抓住长刀,一刀切在了汉子的后脑勺上,半截青虫落地。反身抬脚一踢,踢在了短刀的刀柄,短刀嗖的一声飞了出去,正中一个扑来的傀儡脑门,傀儡的脑袋向后一仰,翻身倒在地上。 鬼哭冲了上去,拔出短刀,顺势荡开了劈来的斧头,长刀一挥,一颗头颅落地。 手持双钩的汉子浑浑噩噩的爬了起来,一钩勾住了一把飞来的剪刀,又是一钩勾破了一个血肉傀儡的喉咙。然而,没用。血肉傀儡继续扑了过来,眼珠突然爆开,一条青虫从里面窜了出来,闪电般的刺进了汉子的眼睛。 脑中青虫离开,血肉傀儡自然就变回了尸体,软软倒地。而汉子一声惨叫,捂住了眼睛,鲜血顺着指缝飙出。鬼哭冷哼一声,回身一刀插进了汉子的脑门。 汉子尸体倒地,鬼哭一刀迫开围上来的血肉傀儡。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被逼到了墙角。 噗! 缓缓靠近的一个血肉傀儡头颅猛的一歪,一支箭插在了他的头上,他摔倒在地,不再爬起。 接着,又是连续两箭爆头,两个血肉傀儡倒下。 鬼哭抬头看去,老铁立于房顶,对他大喊:“上墙。” 第八十九章 主动出击 眼看鬼哭一脚蹬在了墙上,就要翻身上墙。血肉傀儡当然要阻止他,咆哮着冲了上来,然后,被一支支飞来的箭矢射翻。 鬼哭到了围墙上,紧接着就窜上了屋顶。 血肉傀儡涌了上来,纷纷趴在墙上努力向上爬去,堆积在了一起,居然垒成了人墙,涌上了屋顶。 鬼哭回身砍翻一人,便听到老铁大叫:“别管他们,快走!” 鬼哭不再管他们,抽身就走。事实上也不用管,那些血肉傀儡在上面根本就站不稳,刚爬上去没多久就摔了下来。 两人在屋顶飞速移动,避开了那些被血肉傀儡扔上来的武器,回到了主院。 主院大门紧闭,把外面的血肉傀儡牢牢的挡住了。十几个家丁拿着长长的竹竿在屋顶,将那些爬上来的血肉傀儡捅下去。 鬼哭和老铁两人从屋顶跳了下去,到了院子里,来到了堂屋中。 “鬼大哥!”鬼哭刚进去就迎面撞见了采薇,她看到鬼哭浑身是血,心都提起来了。 鬼哭笑着摇头:“放心吧,我没事。” 南宫女侠问:“另一个呢?” 鬼哭道:“被我杀了。” “什么?”所有人都是一惊。 鬼哭将刀拍在桌子上,拿起茶壶就往嘴里灌了两口。随后指了指头,才说:“外面的那些,脑子被一种青虫给吃了,然后在那些青虫的控制下,成了血肉傀儡,开始袭击我们。他就是被那些青虫给袭击了,第一次我救了他,将还没完全钻进他脑子里的青虫给杀死了,可是第二次……” 鬼哭摇了摇头:“第二次,那些青虫从他眼睛里钻进去的。” 说到这里,鬼哭心中嘀咕,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环视了一圈后,鬼哭又忽然问道:“那两个呢?” “他们?”南宫女侠冷着脸说:“他们说是去求救了。” 语气中,带着明显的鄙夷。 “他们这样做,是正确的。”一旁,坐在打瞌睡的许仙身边的许仕林说道:“无论如何,尽早通知官府都是好的。现在事态已经扩大,非要军队加入不可。” 想起外面数量众多的血肉傀儡,鬼哭也认同的点了点头:“无论是消灭它们,还是封锁这里,防止事态进一步扩大,都需要军队。不过……” 鬼哭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怕就怕,那些兵瘩不可靠啊!” 许仕林笑着说:“放心吧!杭州禁军和江南水师的确不可靠,但是大宋水师却是可靠。” “大宋水师在杭州城?”鬼哭惊异。 许仕林点了点头:“前阵子刚靠岸。” “如此便好。” 大宋水师,在大宋可以说和西北禁军以及巴蜀禁军齐名,虽然江南水师也是水师,可是江南水师说白了就是个运输大队,而大宋水师负责绞杀沿海的海寇,常年待在海上,可以说是战斗力极其彪悍。 当然,这也仅限于在水上。在陆地上,战斗就要弱上许多,比不得西北禁军和巴蜀禁军,但依旧可以完全吊打杭州禁军那群少爷兵。 “可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南宫女侠道:“军队来援,还要等一段时日。这段时间内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我们决不能被动抵御。” “可…可…外面那么危险。”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的许博文插了一句,然后他的脑门就挨了许仕林一巴掌。 “滚到一边去!”许仕林冷声道,许博文捂着头,可怜巴巴的走到了墙角,许仕林深吸了几口气,抿了一口茶道:“南宫女侠说的有理,可是具体该如何?” 鬼哭回忆着先前的种种,沉吟道:“那些青虫倒是和食脑虫有些相似,可是又有所不同,但不管如何,都很可能是蛊虫,我怀疑幕后有人操控这些虫子。” “所以我们要想办法找出幕后主使。”许仕林放下了茶杯,此刻,外面敲击大门的声音愈加剧烈,平静的茶水泛起波澜。 “如果他离得不远,即便他藏在那些血肉傀儡之中,我也有把握把他找出来,可是,我需要知道他大概方位。”鬼哭扯下桌布,细细的擦拭刀身。 一直沉默的老铁突然说话:“我有办法,但我需要一个高处。” 许仕林想了一下,忽然一把推掉了茶几上的所有茶壶茶杯,顿时噼里啪啦,那些茶壶茶杯碎了一地。许仙被吓了一跳,从梦中惊醒。许夫人连忙走上前去,安抚许仙。 许仕林招呼着众人围上来,他手指沾着,茶几上的水在茶几干燥的地方画着:“你们看,这是保和堂,这是仙云塔,相隔一条街。沿着街走要走许久,但是在房顶的话,就简单许多了,还能避开那些血肉傀儡……” 经过商议,鬼哭与老铁一同行动,鬼哭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戴上斗笠,和老铁一同上了屋顶,在屋顶飞速前行。 下面,那些血肉傀儡仰头好像,搭起人墙上了屋顶要追逐,在屋顶却站不稳,没跑几步就摔了下去。 这些家伙看起来虽然恐怖,但只要有准备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对鬼哭二人造成任何威胁。可是,幕后之人真的只有这点本事吗? 当然……不是!!! 正在奔行之中,铃声突然响起。 鬼哭与老铁神色同时一变,停住飞速前行的步伐。老铁飞身一跃而起,三支箭就已经搭在弓上。鬼哭一脚跺在屋脊,十几张瓦片几乎同时破碎。 破碎的瓦片朝着前方激射,纷飞的瓦片似乎碰到了什么,顿时碎得更加彻底。 就是这么一下,让隐藏的东西显露出原形。透明的细丝沾上了灰烬,顿时变得能让肉眼察觉,一根根细丝纵横交错,组成了一张交织的大网,正朝着这边笼罩下来。 半空中,老铁身形一转,手中三支利箭对准的,赫然是下方的鬼哭。 鬼哭借着一踏之力,向一侧斜掠而去。屋顶顿时破碎,一只比圆桌还大的蜘蛛探出头来。 崩! 三支利箭化作残影,瞬间没入这只大蜘蛛的体内。绿色的血液喷溅,大网罩下,大片大片的灰尘腾起,鬼哭从这间屋的屋顶跳到了另一间屋的屋顶,双脚连踢,一张张瓦片飞出。 一声惨叫声中,房屋倒塌。 半空中,老铁双脚连蹬,居然踏着飞来的瓦片横跨数丈,到了鬼哭身边。 第九十章 分头游斗 老铁从背后箭袋中缓缓的抽出一支箭,鬼哭提起长刀,手指张开,然后又一根根重新握上。 铃声轻吟,微风刮起,衣袍微微摆动。 前方,冲天的烟雾微微散开了一些,一只浑身长着钢针一般鬃毛的巨大蜘蛛蹲伏在其中,八只大小不一的眼睛镶嵌在头上,一对巨大的螯肢相互摩擦,有液体从螯肢上的螯牙牙尖滴下,一触到地面,就发出剧烈的“滋滋”的声音,仿佛水滴滴入沸腾的滚油,阵阵白烟冒出。 不仅如此,伴随着一阵轻响,两个摇摇晃晃的人影,分别出现在鬼哭与老铁两旁屋顶。他们一个手握双刀,一个手持长剑,赫然就是说是要去通报官府提前离开的两人,现在看他们那样子,恐怕已经成了血肉傀儡了。 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更多的血肉傀儡正从远方朝这边摇摇晃晃的聚集。 鬼哭没看他们,而是猛的转身。 在身后,房顶屋脊的另一侧,一个浑身黑袍的神秘人正静静的站在那里,也不知是何时出现的。 “没有心跳,没有呼吸。看来,他和他们一样,都已经死了。”老铁没有回头,只是缓缓的说道:“又一个不简单的血肉傀儡。” 风,吹起黑袍上宽大的帽檐,露出来了泛着金属光泽的皮肤,以及没有半点毛发的面容,连眉毛都没有。这张面容长得很古怪,说不清年纪多少,就像是一个正常人被风干了之后的模样,独眼,另一只眼睛被蒙上了。鬼哭听着铃声,嘿嘿一笑:“看来,咱们找到正主了。” “找到了本尊,又如何,难道你们翻盘不成。”神秘人双手背在背后,满意的打量着鬼哭二人,舔了舔唇:“真是好体格,本尊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你们了。” 体型巨大的蜘蛛精,两个生前是同行的血肉傀儡,再加上操控这么多血肉傀儡的神秘人本尊,四对二,胜算极大。 更何况,他们只要逼迫鬼哭二人落地,鬼哭二人就会陷入血肉傀儡大军的围剿之中,并不一定要击败二人。 怎么看,鬼哭二人都已经陷入了绝境。 “好了,不与你们废话了,动手!”神秘人一挥长袖,这个巨大的蜘蛛精率先发动攻击。 只见它八条腿猛的绷直,跟着,它庞大的身躯一跃而起,瞬间到了鬼哭二人的上空,遮蔽了太阳。 鬼哭二人抬头看去,只能看到一个巨大的剪影。 澎湃的妖气喷涌,猛烈的压迫力,从上而下,直压下来。仿佛泰山压在身上,一时间,鬼哭与老铁被同时压弯了腰。 这就是体型巨大的好处,这只蜘蛛精体型比不上小青,但也绝对远超寻常,妖气极为厚重。在它面前,那些普通的野兽一旦在它妖气影响范围之内看了它一眼,连动弹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走!”鬼哭与老铁对了一掌,两人同时离开原地。 蜘蛛精落了下来,庞大的身躯直接砸穿了屋顶。 纷飞的瓦片中,鬼哭从这间楼的屋顶跳向另一间楼。楼顶的血肉傀儡抬起了眼帘,手中长剑微微一震,一脚踏碎瓦片,冲着半空的鬼哭直冲而来。 叮! 刀剑相交,发出一声清响。 鬼哭与血肉傀儡相错而过,回身就是一记飞刀,血肉傀儡一晃头,血光一闪,耳朵被一刀射掉。 紧跟着,鬼哭卷缩身体,重重地撞在了阁楼的窗上。 “哗啦”一声,窗户破碎,他一头扎进了阁楼中,砸到了一张方桌上。杯盘飞舞,鬼哭翻身落地,看了一眼窗外,重重地撞开了隔间的门,消失在神秘人眼中。 神秘人收回目光,低笑自语:“有趣。” 另一头,老铁跃至半空,反身就是一箭。一箭正中蜘蛛精,绿色的血液喷溅。然而,这点伤对于蜘蛛精来说也只能算是轻伤,并不碍事。蜘蛛精砸破屋顶,落了下去。 老铁深吸一口气,在半空一个翻身,衣袍鼓荡,紧跟着一拳劈下,而此刻,手持双刀的血肉傀儡正好迎面撞了上来。 一片刀网交织,拳落,交织的大网被砸得粉碎。 同时粉碎的,还有老铁这只胳膊的衣袖。一片“叮叮当当”的声音中,衣袖化成了几十片碎布,露出了里面藏着的结实的胳膊,还有手腕上的一个黑铁护腕。 砰! 老铁的铁拳砸在了手持双刀的血肉傀儡胸膛,一声闷响如擂鼓,紧接着就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骨裂声。胸膛凹陷,血肉傀儡被从半空砸向地面,老铁借力凭空拔高数尺,迅速抽出利箭,对准下面就是一箭。 “嘣”的一声弦响,他轻盈的落到了对面屋顶。 血肉傀儡砸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接着利箭从天而降,他连忙抬起胳膊。“噗嗤”一箭,胳膊被一箭射穿,骨头卡住了箭杆,三棱锥的箭头堪堪停在眼前。距离无神的瞳孔,只差半寸。 嘣蹦蹦!!! 连续三声弦响几乎连成一片,三支利箭排成整齐的一列,化作一条长长的残影。 而神秘人竖起手指,露出了漆黑如铁的尖锐指甲。“叮叮”两声,轻松写意的弹开了两支箭,随后一捏,拇指与食指便轻松的捏住了第三支箭。中指一弹,箭杆折断,他随手一甩,凄厉的破空声响起。 老铁飞身闪避,被飞来的箭头挂中肩膀。肩头衣物破损,一朵血花绽放。他脸色凝重,一脚踏碎屋顶,落了下去。 趁着他与神秘人交手,手持双刀的血肉傀儡又重新爬了上来,看着老铁踏碎屋顶落了下去企图逃走,他连忙一跃而起,就要顺着老铁踏出的破洞跳下去。 一箭从破洞中飞出,手持双刀的血肉傀儡根本来不及反应,被一箭贯穿头颅。身体一歪,砸在了屋顶,沿着屋顶滚了下去。 “废物!” 神秘人脸色阴沉了下来,身体一晃消失,化作一道黑光,直射老铁所在那间楼。 轰! 墙壁破碎,突地多出了一个人形大洞。 另一头,手持长剑的血肉傀儡也钻进了鬼哭所在的楼中,对着鬼哭紧追不舍,然而鬼哭太快了,片刻间,他就失去了鬼哭的踪影。 就在他东张西望之时,一截狭长的刀刃瞬间贯穿隔间的木墙。 噗嗤! 雪白的刀刃刺进头颅,血红的刀尖从另一头贯穿而出。血肉傀儡身躯晃动一下,然后无力的瘫软下来,长剑落地。 刀刃唰的一下缩了回去,尸体倒地,隔间的木墙另一边,鬼哭冷笑一声。 这类血肉傀儡的确挺强,正面硬撼的话双方要纠缠上许久。可惜,他们没长脑子,一个二个太笨了。 也对,他们的确没脑子。他们的脑子就是只虫,一只虫能有多少脑子? 第九十一章 重新汇合 铃声骤然响起,剧烈的危机感扑面而来。 鬼哭面色一变,一脚蹬在地上,肩膀撞破墙壁,合身倒在了血肉傀儡的尸体上。 轰! 这间楼的外墙破碎,鬼哭原来所在的隔间中,一个巨大的蜘蛛头探了进来,紧随而至的是喷出的毒液。噗的一声,整个隔间都是。 一点毒液粘在了鞋底上,鞋底瞬间破开一个大洞。 鬼哭挥刀削掉鞋底,翻身而起直奔门口。 轰! 身后墙壁破碎,碎片四面八方的射出,一些射在他的背上,很痛! 澎湃的妖气在背后爆发,后背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鬼哭冲出门时的瞬间,用手一勾,顺便关上了门。紧接着一按栏杆,一跃而下,从二楼跳到一楼的一张桌子上,一个翻身,到了地上脚一蹬,整个人就滑到了桌子下面。 轰! 隔间的门包括周围的墙壁一同粉碎,巨大的蜘蛛精伴随的灰色的烟尘冲了出来,一头撞破了栏杆,也从楼上掉了下来,“砰”的一声,后背朝下的砸在了地板上,地面震动两下。 鬼哭,蜘蛛精,刚好十目相对。 蜘蛛精发出咯咯的叫声,八只大小不一的滚圆眼珠一同看向的鬼哭。鬼哭一脚踹翻了桌子,恰好挡住了蜘蛛精的视线。蜘蛛精翻身而起,八只大长腿飞快的舞动,像一只疯狗一样直扑而来,鬼哭飞身向一侧扑出。 轰! 倒霉的桌子碎片四射,背后剧痛,鬼哭龇牙咧嘴的一个翻滚后翻身而起,提着长刀就要跟这个蜘蛛精拼了。 轰! 一声巨响,倒霉的大门轰然落下,一群血肉傀儡嚎叫着冲了进来。鬼哭放弃一拼的打算,撞开了旁边的门闯进了一间房中,这很显然是一间卧室,衣柜桌椅镜子床,一应俱全。 尤其是床,长长的床单垂落下来,刚好将床下遮个严实。鬼哭一撩床单也要钻进去。结果,却看见了床下面一男一女一小孩一家三口缩在一起,女人泪眼婆娑,男人紧紧的捂住小孩的嘴,浑身颤抖。 鬼哭放下床单,转身一刀劈死一个穿过门冲进来的血肉傀儡,一声大吼,然后冲向窗口破窗而出,到了后院。 血肉傀儡们也纷纷冲向窗口,结果却在窗口处卡住了。 又是一连串的破碎声,蜘蛛精横冲直撞的冲了进来,将一群血肉傀儡撞的筋断骨折,又撞破了窗口连同附近的墙壁,在一堆残肢碎片乱飞中冲了出来。 然而窗外,是早已等候多时的鬼哭。 轰! 天地景色大变,血红的天空,血红的大地,在血红的太阳照耀下,是成堆的尸山,尸山的阴影之中,是嚎叫的恶鬼。它们如洪水一般扑了上来,尖叫之声几乎震破耳膜,让大脑阵阵刺痛。 可是,这些对于蜘蛛精来说效果并不大。它的选择和中原常见的妖的选择并不相同,它选择的是更强的力量,是更大的体魄,而并非化身为人,获得更多的智慧。像它这种的,被称之为妖兽。 对于妖兽来说,尸山血海又如何,那只不过是成堆的食物。恐怖的恶鬼又如何,只不过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所起的效果,也只是让它感知方面受到了一点影响,让它很是迷糊。 不过,这就已经足够了。 一道白光,贯穿天地,劈开了这红与黑的世界。 这是一把刀,一把长刀。 蜘蛛精惊醒,长刀已经近在眼前。 它只来得及一摆头,锋利的长刀就劈在了身上。 一声剧烈的金铁交击之声在耳边炸响,蜘蛛精身上的那一层钢针般的鬃毛,几乎跟铁一样硬,更硬的是它的身躯。鬼哭感觉自己一刀不是砍在蜘蛛身上,而是砍在坚实的重甲上。 蓄势一刀蛮横的斩破蜘蛛精的身躯,绿色的鲜血喷涌如注。刀口轻颤,虎口发麻,身上伤口崩裂。接连撞击墙壁、窗子、门的后遗症也爆发了出来,身体无处不痛。 劈出一刀击伤蜘蛛精,铃声却愈加急促,鬼哭连忙抽刀急退,顺势甩出飞刀。 蜘蛛精厉声惨叫,喷出毒液,紧接着一把飞刀穿透毒液,正中它的一颗眼睛。眼珠被一刀扎破。蜘蛛精惨叫声更大了,受了惊,扒着墙壁窜到了屋顶,趴在上面惊疑不定的看着鬼哭。 鬼哭闪过大半毒液,低头用斗笠挡下剩下的残余,然后甩掉斗笠,微微喘了几口气拔腿就跑。 血肉傀儡洪水一般的从破洞中冲了出来,在鬼哭后面紧追不舍。鬼哭一路跑到了墙角,顺着墙角的大树就窜上了墙,一下子翻到了隔壁,暂时摆脱了这些血肉傀儡。 蜘蛛精犹豫了一下,没有追上去,转身离开,寻找角落舔舐伤口。鬼哭松了一口气,如果蜘蛛精还要追来,他就不得不使出底牌了。现在,该去找老铁汇合了。 另一头,老铁正在亡命奔逃。 轰! 身后传来巨响,一堵墙壁被撞开一个大洞,狂风猛灌进来,神秘人就出现在老铁后面。 老铁回身就是一箭,神秘人弹指将箭拨开。随后,风驰电掣一般迅速的接近了老铁。仿佛铁钩般的利爪,眼看就要抓穿他的后心。 老铁像身后长了眼睛一样,回身就是一拳。一拳横扫势若雷霆,带着风雷呼啸,撞击在那铁爪上。 一声巨响,火星迸溅。老铁手腕上的黑铁护腕明显凹陷,一丝裂缝贯穿,老铁闷哼一声,额头见汗,一脚蹬在墙上,翻身到了房梁上。 神秘人一脚差点将地板踏碎,地面一圈灰尘被带起的劲风吹开,仿佛一颗炮弹,直冲房梁上的老铁。老铁就像一只猿猴,飞身跃开,手臂舒展,抓住另一根房梁轻轻一荡,就跳到了窗口上。 一声巨响,屋顶破开一个大洞,房梁也被砸断,顿时屋顶塌了一片。 轰隆隆的巨响声中,无数瓦片破碎,阳光透过塌陷出来的大洞照射下来,灰尘腾起,在弥漫着灰尘的屋中,光线的轨迹是如此清晰。 老铁跳出窗外,灰尘从窗口冲出。他的长发飞扬,落到了瓜藤架子上,迎面就撞见了从隔壁翻过来的鬼哭,鬼哭和他使了个眼色,窜到了窗口下,后背紧贴墙壁。 咚! 神秘人落地,衣抉漂浮在半空,他踩在满是瓦片的地上,脚下嘎吱作响。一支利箭从窗外射出,被他一把抓住。 他似乎有些腻了,面色阴沉,甩出手中利箭,直射窗外瓜藤架子上的老铁,却被老铁歪头闪开。 利箭插进墙中,发出“拙”的一声,余音袅袅,箭尾轻颤。 老铁跳下了瓜藤架子,消失在神秘人眼中,神秘人连忙追了出去。刚冲出窗口,一支箭就迎面射来。这一次,神秘人没来得及挡下,被一箭正中胸膛。 “叮”的一声,这支箭插在了他的胸膛上。可是,他的身躯太过坚硬,箭杆折断,箭头只是入肉一寸,便停了下来。 神秘人“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挥手弹开了插在身上的半支箭,冲着瓜藤架下的老铁一声冷笑:“你,跑不掉了。” 外面,传来剧烈的拍门声,过不了多久,那些血肉傀儡就会冲进来。有那些血肉傀儡牵制,再加上他本身,老铁在劫难逃。 哪知老铁也是冷笑一声:“谁说我要跑?” 他的目光透过神秘人看向了神秘人的身后,在神秘人的身后,是狞笑鬼哭。 第九十二章 功亏一篑 神秘人回过头,看到的,是满眼灿烂的光辉。 待他看清之后,才发现,这满眼的光辉只是一条细细的银线,就是条银线,将他整个世界一分为二。 他的世界被割裂了,其中一小半,向下滑落。 从头顶右侧到脸颊左侧,一条笔直的线出现在他头上。他的小半截头颅缓缓滑落,露出了里面空荡荡的空壳。 “啪嗒”一声,小半截头颅跌落在地,弹动两下。空荡荡的头壳中,被切成两段的肥硕青虫在里面扭曲挣扎。 “扑通”一声,尸体倒地,鬼哭与老铁神色却不大好看。 神秘人很强,身躯强横可以说是铜皮铁骨,刀剑难伤。可是,最关键的是他的本体,只是一只肥硕的大青虫,比起其他血肉傀儡脑海中的大青虫,只是体型更大更为肥硕而已。他之所以如此的强,完全是仰仗着这具刀枪难入的身躯,而并非本身。 鬼哭掀开底牌,在破晓神光的加持下,铜皮铁骨的身躯仿佛豆腐一般脆弱,强大的神秘人被他轻松的一刀斩杀。可是,现在谜底揭晓,这一刀,似乎出早了。 外面,那些血肉傀儡涌了进来。 鬼哭抬起脚,一脚将地上扭曲的肥硕大青虫跺成肉饼,再用力碾了两下,彻底将其粉身碎骨。紧接着,这些血肉傀儡似乎被瞬间抽走了什么,就这样凝固在了原地,就像是没了油的汽车。 有效? 还没等鬼哭与老铁松一口气,紧跟着,这些血肉傀儡又活了过来。通通抬起头,同时张开双眸无神的盯着鬼哭与老铁,嘴里发出不知所谓的呢喃。 头顶,碎片与灰尘纷纷掉落。在细碎的声音中,巨大的蜘蛛头从屋顶探出头来。而在蜘蛛精的后面,一个背生双翅的美丽女人轻轻地扇动着她宽大的翅膀,悬在了蜘蛛精的一侧,巧笑嫣然的打量着下方。 她一身绚烂的彩色长裙随风飘舞,满头柔顺的青丝洒落下来,披在背后。青丝之下,是一张俏丽的脸蛋,泛着迷人的红晕,一双细长柳叶眉之间,是一点灿烂的蓝宝石,她的红唇格外的红,就仿佛夏日盛开的红花。无论是洁白如藕的手,还是赤裸的双足,都是如此的美丽,而她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背后的那一对翅膀。 她们轻柔而宽大,弧度优美,很薄,有点半透明。绚烂的彩色图案印在上面,远远看去,她整个就像是一只蝴蝶,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 然而事实她本就是蝴蝶,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一只成精的蝴蝶,一个——蝶妖。 她没有蜘蛛精那样的压迫力,也没有神秘人那强大的体魄。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威胁,反而柔弱无比,让人忍不住抓住她,将她关在笼子里。 然而,她的威胁性可一点也不低,当她出现的那一刻,鬼哭与老铁就已经察觉不妙。 叮当! 长刀落地,鬼哭喘着粗气,他想捡起长刀,无论如何也不敢弯下腰去,因为就在刚才,他那充沛的体力似乎又被什么东西给抽走了,此刻能站着就已经不错了,一弯了下去,恐怕就直不起来了。 老铁更是不堪,他身上冷汗淋漓,衣袍尽湿,半跪在地上,额头青筋暴起,想要站起来,却怎么也提不起力气,只能浑身颤抖。他咬着牙,微弱的声音从牙缝中传出:“有……毒!” 不知何时,周围飘起朦胧的花粉,散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清香。鬼哭与老铁猝不及防,吸入了花粉,顿时,蝶妖的妖气顺着花粉进入体内,不知不觉中偷偷禁锢了他们的妖气。没了妖气护体,这些有毒的花粉发挥的作用,将他们的神经麻痹,让他们使不出力气。 蝶妖飘落下来,花粉从她的翅膀中飘出,散发着朦胧的七彩光晕。她那张娇俏的脸,差点就贴到了鬼哭的脸上,她上下打量的鬼哭,咯咯笑道:“能一刀劈了小七,还真是厉害,想必母亲也会对你的身体非常满意吧!” “还……真是荣幸!”鬼哭原本垂下的眼眸猛的抬起,比常人小上一圈的黑色瞳孔在狭长的眼缝中闪过凛冽的寒光。 蝶妖忽然花容失色,宽大的翅膀一扇,就向后飘去。鬼哭动了,他身体前倾,额头“井”字青筋暴起,身上起伏的肌肉蠕动,瞬间紧绷的像一张满月的弓。 一道乌光射出,切开了七彩的朦胧光晕。大蜘蛛从头顶轰然落下,一团细丝从它的尾部射出。这团细丝变成大网罩下,被一刀切开。鬼哭突然步入幻境,进入了一个粉红的世界,紧接着粉红世界还未完全成型又被一刀切开。 蝶妖飞退,鬼哭急追,蜘蛛精紧随其后轰然的砸在了地上。三“人”你追我逃,眨眼间便从院子的这一头到了院子的另一头。 灰尘荡起,狂风怒号。 血肉傀儡蜂拥而上,纷纷的挡在鬼哭面前。鬼哭体内妖气无法动用,身中剧毒,浑身大半麻痹,状态可谓是差到了极点。可就在这关头,他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那是一种信念,是他被打入地狱之后,又重新爬出来的信念。 我,鬼哭,无人能挡! 蜂拥的从四面八方而来的,血肉傀儡在这个状态下的鬼哭面前根本无力阻挡,鬼哭压榨出了体内所有的潜力,这短短一段时间,手中短刀只剩下了一片残影,所以靠近到鬼哭一步之内的血肉傀儡,通通被一刀斩杀。 无一例外,全部是头颅被一刀削成平滑的两段,躺在里面的大青虫也被斩杀。这些血肉傀儡组成的城墙,就跟纸一般薄,在鬼哭面前,一捅就破。 蝶妖的翅膀触及到了围墙,她身上冒出冷汗,发丝凌乱的散落贴在额头。她很想飞起来,飞到半空直接摆脱鬼哭的追击,然而她飞不起来,在鬼哭那狭长的双目下,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股压力仿佛囚牢一般囚禁着她。 鬼哭的身形在她眼中无限拔高,就像是手挥利刃的巨人。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她还是一只小蝴蝶的那个时代。她被孩童追赶,惊慌至极,那些孩童小小的手,抓住她后只要微微用力,她必然就会被直接捏死。 “不要!”她惊叫出声,鬼哭手中的黑色短刀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第九十三章 城隍出手 冰凉的刀刃切入额头,将她眉心的那颗璀璨的蓝宝石一分为二。蝶妖脸色煞白,更多的朦胧七彩光晕从体内透出。 “噗通”一声,鬼哭倒地,沾着几颗血珠的短刀,也脱手而出。 一路追击到此,整个过程也不过两个呼吸,他便耗光了所有力量。最后一击本来可以斩开蝶妖的头颅,可最终被她眉心蓝宝石所阻,功亏一篑。 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蝶妖从半空坠下,靠着墙瘫跪在了地上,一双翅膀也焉了吧唧的垂落下来,双目无神,殷红的鲜血从眉心流出,在洁白的脸庞划过,看起来,似乎惨遭蹂躏。想来,应该是被鬼哭吓的不轻。 蜘蛛精撞飞了一堆血肉傀儡之后终于赶到,它发出一声愤怒咆哮,鬼哭砍了它一刀,还射伤了他的眼睛,而现在更是差点杀死了小主人,让它恨极。因此毫不犹豫的,挥舞着两个巨大的螯肢,就要将鬼哭杀死。 鬼哭躺在地上,心中难免遗憾,又有几分释然。 地狱啊!我终究摆脱不了你吗? 他看着天空,瞬间天空就被蜘蛛精庞大的身躯遮盖。一对巨大的螯肢高高扬起,螯肢上的螯牙正渗着毒液。 “镇!” 一身天神般的大喝从远方传来,澎湃的妖气从四面八方一同涌来,形成了一方虚无大印,砸在了它的身上。蜘蛛精浑身一颤,浑身妖气崩散,巨大的压力从苍穹直压下来。 即便是有八条腿也承受不住,只是一下,蜘蛛精就跪了,是真的跪了,同时身上伤口崩裂。 一对巨大的螯牙从天而降,插在了鬼哭身旁的泥土中,那庞大的身躯就这样砸在了鬼哭身上,鬼哭身上伤口再一次崩裂,几欲吐血。 一群穿着差服恶鬼居然在大白天就显出身形,他们准确的称呼应该是鬼差,当差的鬼,他们依托于城隍爷,如今在城隍爷的力量加持下,实力暴增。鬼差们甩出一根根铁链锁住了蜘蛛精,直接将它从地上拔起掀翻。 蜘蛛精感受到了威胁,奋力的挣扎着。然而鬼差们一声大喝,用力猛拽铁链,共同发力,居然将体型庞大的蜘蛛精牢牢的压制住了。 血肉傀儡暴走,他们疯狂冲了出去,用的砸着街道上那些紧闭的门。他们企图用这种方式,威胁来人。 “哼,愚蠢!”一团浓墨般的黑雾凝聚,最终化作了一扇巍峨大门出现在街道尽头,大门被两个极其强壮的鬼差推开,一身穿官服的高大老人龙行虎步的走在前头,带着一群体型彪壮的鬼差从墨色的巍峨大门中走了出来。 此人,不对,此鬼,也不对。应该说此神,此神便是杭州城城隍。 神,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有这一类身份的妖,他们的实力不再局限于道行,而是香火,换个说法,也就是所谓的声望。 杭州张城隍,在杭州城中的名望极高,因此杭州城隍庙香火也非常鼎盛。在平日,他不显山不漏水,可以一旦到了需要他的时候,他就会爆发出极其恐怖的力量。人们越需要他,他爆发出来的力量也就越恐怖。 张城隍和天师府有隙,和白娘娘是竞争对手,关系也很差,能不见面就不见面的那种。他巴不得天师府倒大霉,也巴不得白娘娘成仙失败。可是,这些胆大包天的家伙,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主意打到百姓头上。杭州百姓,是他张城隍的根。 事到如今,城隍爷已经看的很清楚了。这些家伙想让白娘娘成仙失败,一开始,主意打到了许家人与白娘娘的传人身上。可是,天师府守得固若金汤,让他们无机可乘。于是,他们改变了目标,变成了西湖周围的百姓。这一点,是天师府没能料到的。于是,天师府的一位金牌和一位银牌中计了。 的确,百姓出了大问题,白娘娘很可能因此分神,从而成仙失败。但是,有一点,保护杭州城百姓不受妖魔肆虐,不仅白娘娘在做,城隍爷也在做。 他们这些家伙来自无尽大山,对于中原了解不多,只知道城隍爷和白娘娘是竞争对手,却不知道,百姓,是城隍爷的逆鳞。对大量的百姓下手,就是在跟城隍爷宣战。 他们封锁了道路,不让官府知道,却无法不让城隍爷知道。城隍爷就扎根在杭州城,杭州城一旦有巨大变动,是绝对瞒不过他的。 城隍爷看着一片混乱的街道,看着那些肆虐的血肉傀儡,不由得须发皆张,对着周围鬼差大吼:“还等什么,救人!” 鬼差们提着锁链、佩刀、水火棍,大声嚎叫着冲了出去。 另一头,安阳道人出现了,他大袖一甩,一爪探出,直抓蝶妖。 哪知,刚刚一触,蝶妖的身体就化作泡影,无数的蝴蝶翩翩飞出。 在发生变化的那一刻,她就察觉到了不妙,使用金蝉脱壳之计,悄悄溜走。 “跑了?”安阳道人眉头一皱,看向躺在地上的鬼哭,眼中露出艳羡的神色。 鬼哭绝地反击的那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就在那一刻,鬼哭突破了桎梏,达到了另一番天地。 自古以来,成妖的途径有很多。不过在人族之中,其中的捷径,只有两个,修道或者修佛。但总有那么一些惊才绝艳之辈,他们既不修道,也不修佛,也没有发生什么神奇的意外之事。他们就是凭借的在某一方面的专研达到了极致,借此最终捅破了那一层窗户纸。 能走这一条路的,少之又少,十年百年都难得一见。可一旦走上了这条路,无一不是赫赫有名,女娲、伏羲、神农都在其中,而蜀山、昆仑中的几个老怪物,也都是如此。 当年的诸葛神侯,被称之为智多近妖,距离成妖只有一墙之隔,跨出一步,就可以脱离凡俗,不再理会人族内部斗争。只不过因为托孤,导致最终他迟迟没有走出那一步,直到寿尽。 而现在,鬼哭但一次突破之后,在那一瞬间,他的意志之强,融入到了刀中,助他到达了那一步。虽然他已经成妖,但并不妨碍到达那一步他所获得的好处。 城隍爷出手,数百鬼差同时发力,整个局势瞬间扭转。 城隍爷一路前行,到了院中。安阳道人一拱手道:“大人,主使跑了。” 城隍爷冷笑一声:“不必管她,她跑不了。” 随后他看向那只蜘蛛精,骂了一声“孽畜”,翻手甩出一个令箭,令箭之上,赫然写着一个死字。 白光一闪,绿血喷出,一个巨大的蜘蛛头滚落在地。 蝶妖仓皇逃窜,然而没跑出多久,就被拦了下来。 拦住她的,是一女一蛇。 女的,是南宫女侠。而那一条蛇,是小青。 原来,在许仕林的计划中,鬼哭与老铁二人的行动,只是一个幌子,他们作为诱饵,吸引幕后之人的注意。而后,南宫女侠趁机溜出,拿着许仕林交给她的信物——一把伞,找到了西湖中的小青,带着小青折反。 不过,她们慢了一步,让她们重新返回来的时候,城隍爷已经出现。小青不愿意与城隍爷这个讨厌的家伙见面,于是两人又兜兜转转,恰好发现了逃出来的蝶妖,一下子拦住了她。 蝶妖面色煞白,看到小青不由得浑身发抖。她还想故伎重施,使用有毒的花粉。然而,她面对的不是纯武斗派的鬼哭与老铁,她不再是处于暗中,可以从容布置。 她面对的是底蕴惊人的小青,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小青的眼中。只是一声龙吟般的咆哮,花粉尽数被吹散,刮起了妖风让蝶妖无法控制身形,被直接吸到了小青面前。 一双冰冷的竖瞳一瞪之下,妖气爆发,可怜的蝶妖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直接被瞪晕了过去。 第九十四章 纷纷离去 睁开眼,看到的是白色的帷帐。 “鬼大哥,你醒了!”采薇惊喜的叫声在旁边响起,鬼哭扭过头,就看到了一脸兴奋的采薇。 着丫头转身就“噔噔噔”的跑了出去,然后外面就传来了采薇的叫声:“许伯父,许伯父,鬼大哥醒了!” 然后,又是一阵匆匆脚步,一群人一下子就从外面涌了进来,为首的,正是许仕林。他坐到了鬼哭床边,鬼哭刚要坐起来,就被他按了下去:“好好躺着,别乱动。” 说着,他就为鬼哭把脉,同时问:“感觉怎么样?” “感觉?”鬼哭嘴角一翘,露出了一个毒蛇般的笑容:“我觉得我需要大吃一顿。” 许仕林哈哈大笑:“是个好消息。” 鬼哭身上最大的问题,就是蝶妖的毒,而那些伤口虽多,却大多数刮伤,还有少数几处伤的比较重,可依旧算不上重伤,只是这些伤口太多了,因此有些麻烦。许仕林最担心破伤风并未出现,鬼哭免疫那玩意。 现在,鬼哭昏睡一夜。 蝶妖的毒并不致命,鬼哭身躯对毒性的抗性,也十分的大,在鬼哭昏睡的时候本能的排毒。同时又有祛毒丹的作用下,一夜过去,那些毒消散大半,再加上妖气也回来了,更重要的是突破带来的好处,让此刻鬼哭虽然感觉浑身疼痛,状态却出奇的好。 他现在的感觉就是清晰,他清晰的感觉到身体的每一寸,他清晰的感觉到那些伤口的准确位置,感觉到了那些伤势的轻重。这种对于身体的绝对掌控,使得他甚至能够通过发力控制肌肉挤压伤口,让伤口更好的愈合。 三天后,鬼哭伤好大半,出了门,逛了一圈就不自在的回来了。 保和堂外,整整的一条街全部缟素,这几天外面传来的哭声从未断绝。至于保和堂,也只是匆匆修整了一番,看起来破破烂烂的。而门外更是可以说是门可罗雀,行人路过时便会加快脚步,看向保和堂眼中神情复杂,其中最多的,便是怨恨。为此,许仕林不知叹了多少气。 下午,突起大风,天空之上乌云密布。很快,整个天空又被乌云遮蔽,到处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大颗大颗的雨点从天而降,不一会儿,这雨点就越来越密,最后变成了倾盆大雨。 堂屋中,灯火通明。众人齐聚一堂,人人面带疲色。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让所有人都疲惫不堪。 许仕林坐在主位上,手指不停的敲打着桌面,许博文不安的扭动着身躯,时不时拿眼睛去瞟许仕林,欲言又止。 鬼哭坐安心的擦拭着他的长刀,听着雨滴敲击瓦片,时不时回过头安抚了一下有些莫名焦躁的采薇。 突然,一只如同老僧入定的小青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轻呼一声“姐姐”,一挥手,紧闭的堂屋门开,风雨灌入,小青化作一道青芒,瞬间消失。许仕林一下子站了起来,捂住了心口,怔怔的看着外面:“娘!” 许夫人提着灯笼冒着风雨匆匆闯了进来,一进来便叫道:“仕林,爹走了。” 咔嚓! 白光闪过,隆隆的雷声迟迟的从远方传来。许仕林的身体晃了一下,许博文叫了一声“祖父”,便冲出门外。 乌云散尽,万里晴空如洗。鸟雀齐鸣,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水滴从树叶滴落,街道两旁全是匆匆的流水。 偌大的西湖,仿佛一面巨大的镜子,一轮绚丽的彩虹仿佛一座弯弯的桥,架在西湖两岸。 一袭白裙若仙的白娘娘,站在断桥上,看了一眼保和堂的方向,一滴泪水从眼角滚落。白娘娘伸出了手,擦掉了眼泪,看着粘着眼泪的手指,微微一怔。 “姐姐!” 一声呼唤,一道青光飞来,落在她旁边,小青显露身形,看着白娘娘,欲言又止。 “小青。”白娘娘含首笑道:“我要走了。” 小青心中一痛,白娘娘的笑是那样温和,她却感觉到这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温柔的姐姐了。站在她面前的,是白娘娘,她脸上温和的笑容,却和庙中的泥塑一般无二。 小青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姐姐去哪里?” “天外天。” 天外天在哪里,小青不知道,据说是群仙所居之所,成仙之后,自然知道那里在哪儿。 “别了,小青。”一道白光,白娘娘消失不见。 “姐姐!”小青惊呼,化作一道青光直追白光。 山中,一无名洞口。 一对夫妇从山洞中走出,他们分别一黑一白,色彩鲜明。白裙女子抱着一个红发女婴看着天边远方远去的白光,扭过头对黑衣男子说道:“走吧。”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夫妻二人背着行李,带的女婴渐行渐远。 床上,许仙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苍老的脸上嘴唇微微翘起,他走得很安详,似乎在临走之前,得到了满足。 床边,许仕林眼眶通红,他好久没看到爹笑的如此开心了。而许博文趴在床边,哭得非常伤心。或许是隔代亲,或许是因为性情相近,他和许仙最为亲近,许仙对他也是最宠溺的。 门外,鬼哭坐在台阶上,看着远方的彩虹,喃喃道:“这个活,算是干完了。” “对啊!”南宫女侠在他旁边一拢长裙坐了下来,侧过头,神色冰冷:“以后,你打算做什么。” 对于南宫女侠的神色,鬼哭并不大在意,突破之后,他已经能免疫那仿若冰霜的脸了。忽略了那一层冰霜面具,鬼哭忽然觉得,南宫女侠美得惊人:“以后啊!还真不好说,不过有一点不会变的。” 鬼哭脸上的笑容敛去,神情变得十分认真:“我发过誓,这一辈子,要痛痛快快的活,轰轰烈烈的死。” “长生呢?”南宫女侠突然问道:“成仙,就可以长生了呢。” “成仙长生?”鬼哭嗤笑一声,他并不认为成仙就能长生,人族崛起也就三千年,神、仙、佛这些称呼,也是在人族崛起之后才出现的。凭什么就认定,成仙之后就能长生。 他在地狱,见识过很多,见识过来自于各个世界的强者,不管哪个世界都有长生的传说,甚至有些强者都相信自己到达了长生的境界,可是最终,依旧敌不过时间,还不甘心,魂魄犹存,结果到了地狱,一心求死。 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长生,就算是肉体不老,在精神上,活久了也会老去,会厌倦活下去,最终迎来死亡。 南宫女侠问道:“你不信?” “就算能长生又如何。”鬼哭微微一笑:“一直这么活下去,岂不是很可怕。” “你居然会这么想。”南宫女侠有些错愕,随即她道:“不过,我却希望能够成仙。” “为何?” 南宫女侠抱着腿,看着天边的彩虹喃喃说道:“大概是成仙之后,就能不再愁婚事了吧!” 鬼哭愕然:“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把成仙和婚事混为一谈?” “难道不是吗?” “是吗?” “是!”南宫女侠很肯定的说道:“你看白娘娘就是。” 鬼哭嘴角扯了扯,他只能说这姑娘的脑回路他跟不上。无论谁看白娘娘和许仙的故事,看到的都是爱情,看到的是悲剧。再不济,也看到了白娘娘一身通天本事。结果就这位南宫女侠,就看到了成仙之后不再愁婚事。 不过你也不能说南宫女侠说的不对,这不,白娘娘一成仙就单身了。而且从古自今,也没听说哪位成仙后成婚的。 第九十五章 冤魂铁甲 天边,彩虹消失。 小青失魂落魄的在树林中游荡,她脸色发白,光遁术本就极耗妖气,并不适合长距离赶路。她的妖气自然比不上白娘娘的,白娘子成仙之后,她就更比不上了。因此,当她妖气耗光之后,只得落了下来,眼睁睁的看着看着白娘娘消失的彩虹之中。 …… 鬼哭和采薇辞别了保和堂,回到了家,许久不见,大黑马很热情,看到鬼哭与采薇,就伸长脖子在院口迎接。等到鬼哭与采薇近了,就把脑袋凑到前来,鬼哭用手把它那长脸推开。 一开始,鬼哭好奇平日里一向懒惰的大黑马为何突然会变得如此热情,他还在心中猜测有可能是许久未见,大黑马想念他了,结果厨房传来采薇的惊呼,鬼哭走了进去后,脸就黑了。 原来房梁上悬挂的那些肉,全没了,只留下一根又一根的绳子垂落下来,在风中轻轻摇摆。 那可是五头猪的肉,由于猪没有阉割,并且是放养的,腥味很重,相对其他肉便宜许多。于是,鬼哭就买来专门给大黑马吃,大黑马倒是不在乎腥味,觉得很欢快,连骨头都嚼了。 按照他吃肉的速度,五头猪的肉怎么着也得吃一个月吧,可是现在才过去几天,就被这货给吃完了。想到自己回来后大黑马的热乎劲,鬼哭不由得脸黑了。就算自己再能赚钱,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在江南,铜钱的购买力还是很强的,作为鱼米之乡,鱼和米自然最便宜,在丰收年,五文钱就可以买一斗下等米,同样的价格就可以买一斤鱼,猪肉贵了些,但也只需要十文钱一斤。这个世界不知为何,明明没喂饲料,偏偏家畜一个二个个头都长得很大,一头猪身上肥肉有多少,可就是重。因此五头猪算下来,哪怕再便宜,也要七八两银子。 七八两银子啊,才几天就被这货给吃了个一干二净。更重要的不只是肉,酒也被这货糟蹋了几坛,而且其中一坛还是鬼哭特意买的好酒,准备逢年过节或者招待客人用的,这些酒,加起来比肉更贵。 顿时,哪怕这一趟活赚了150两,鬼哭的心情也不好了,没办法,养不起啊! 他走出门,坐在门槛上,就这么看着,懒洋洋的趴在马厩中的大黑马,心中琢磨着,等它长些膘就把它给卖了,一匹成了精的马,怎么着也挺值钱的。 鬼哭充满恶意的眼神盯着,大黑马立刻浑身毛发直竖,一下就蹦了起来。然后一扭头就看到了鬼哭那双狭长的眼睛,顿时一股压力扑面而来,当场就腿软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鬼大哥,吃饭啦!” “来了。”鬼哭应和着,站起身来,走进屋中。大黑马松了一口气,一下子就趴了下去,在刚才,那眼神好可怕。第二日,院子里,采薇对鬼哭说道:“鬼大哥,你看,大黑是不是出问题了?今天他吃的肉好少哦。” 鬼哭沉吟:“喂点草试试?” 然后,大黑马吃草吃得很欢。我喜欢吃草,我从出生就吃草,吃了几十年了,以后也要吃草,还要吃一百年,一千年,吃肉算什么,吃肉就是邪道,我鄙视吃肉的马。这样,就安全了……吧? “看来没问题。”看着吃草的大黑马,鬼哭说道:“不过还是有些费钱啊!” 大黑马耳朵一动,咀嚼着草的嘴角抽搐。当天夜里,鬼哭收到消息,离开了家。等到鬼哭离开,等到采薇睡下,大黑马蹑手蹑脚的到了窗下,拱开的窗子爬了进去,到了厨房,叼起一个竹篓出了门,悄悄的离开了院子。 鬼哭到了一个客栈,在一间上房中住了下来。房中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厚厚的册子,鬼哭翻开一看,一边是一些丹药奇异珍宝的介绍。 鬼哭第一眼就看中了一个很神奇的宝贝,乾坤袋,不过那一串的零让鬼哭有些头晕眼花,连忙喝了一口茶缓缓。惹不起惹不起,鬼哭连忙翻到下一页。之后,翻遍了整个厚厚的册子,鬼哭罗列出了几个最便宜的东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那些丹药,平日里也可以买到,虽然比册子上贵了许多,因此可以排除,然后排除一些华而不实的,鬼哭只剩下了三个选择。 冤魂铁甲,这只是一件胸甲,其制式是鱼鳞甲。相传是一个杀人成性的将军穿戴的,比寻常的甲胄更加坚固,同时比起同样规格的盔甲轻便一倍,不仅如此,它还可以缓慢的修复自身,是一件十分实用的妖器。但是,有个缺点,但凡是穿上它的人,都会被冤魂缠身,到现在,已经有五任的主人疯了,因此很便宜,只要一百两的份额。 第二样,是一块磨刀石,这不是妖器,却也非常珍贵,是被称之为奇石的淬火石。战前磨一磨,刀口更锋利。战后磨一磨,能保养刀身,修复刀刃,消除一些刀身上的隐患。长期使用,甚至有可能能让自己的武器品质更上一层,不到巴掌大小的一块就需要35两的份额。 至于第三样,是一个玉佩,有蕴养妖气之效,长期佩戴,能够使妖气更加温和,便于操控,同时还没祛除厄运,这一点是不是真的鬼哭就不知道了。不过,光前面一条对鬼哭的诱惑就很大。 有了这玩意,鬼哭的妖气就不会那么霸道了,更加便于操控,能让他在学习道术方面更加容易,选择余地更大。对于神奇的道术,鬼哭垂涎已久,不说别的,腾云驾雾、奇门遁甲、卜算之术都非常实用。不过最终150两份额的价格,以及牺牲妖气的攻击性,让鬼哭放弃了,他选择了另外两样。 分别在上面打了个勾,剩下20两,鬼哭又选择了一些用来淬体的珍贵的丹药,然后,躺在床上默默的等待。 到了半夜,一只巨大的老鼠从窗外钻了进来,叼走了册子。第二日天还未亮,冤魂铁甲、淬火石,还有一些装着丹药的精美小瓶子就出现在了桌上。 鬼哭睁开了眼,就看到桌上的东西,忍着心中的激动,穿上了冤魂铁甲。所谓的冤魂,和怨灵是一个性质,就是一些极具攻击性的残缺魂魄。鬼哭一穿上铁甲,这些冤魂就缠了上来,各种咒骂声同时在脑海中响起,就像苍蝇一般在耳边嗡嗡,令人烦躁不已。 这些玩意儿,别人觉得很麻烦,长期下来会精神出现问题,然后疯掉。鬼哭却不怕,相比起地狱,所有魂魄挤成一堆的那种冲击,这点只能算是小儿科了。不过毕竟麻烦,他闭上眼睛运起妖气要将这些东西弄掉。然后,那些冤魂感受到了威胁就开始求饶了。 它们是这具铁甲的根本,因为它们,这具铁甲才有了种种神奇的功能。不然,天师符的能人异士那么多,怎么不将它们祛除。 它们不怕消散于天地,却本能的害怕地狱。而在鬼哭身上,通过妖气,它们感受到了地狱的气息,于是,哪还敢瞎逼逼,立马磕头求饶。 最终鬼哭放过了他们,并且警告它们,平日里不准打扰自己。这些冤魂还是挺有用的,可以使盔甲坚固轻便,可以修复盔甲,还可以用来放哨,他们看到的世界和常人看到的世界截然不同,因此在某些时候,绝对会有大用。 鬼哭觉得,自己捡到了宝,开心的在外面罩上一层长袍,带上桌上的东西,出了门,结了帐就离开了。 此时,外面天才刚亮,太阳都还没出来,四周灰暗,行人无几。 一路脚步轻快走回了家,然后在院子外,僵住了,目瞪口呆的看着里面。 大黑马浑身湿漉漉的站在院子中,满脸讨好的看着鬼哭,一张马脸做出这个表情着实是为难了它。在它脚边,一个大大的竹篓,竹篓中,全是一条条肥大的鱼。不仅是竹篓中,就连地上,也有一堆一堆肥大的鱼也到处散落着,整个院子,成了鱼场。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鱼腥味。 这一下子,鬼哭五味陈杂,他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大吃货还是挺有用的,至少在抓鱼上,鬼哭自认不如。 当鬼哭敲开了门,采薇揉着朦胧的睡眼看到了院中的情形,小嘴不由得张大了! “鬼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鬼哭指着院子中的大黑马,哭笑不得的说:“你得问问这货了。” 鱼太多了,又不能久放,鬼哭买了许多盐,与采薇挽起袖子,做了一大堆咸鱼晾在了院子里,然后买的盐不够了,又送了一堆给周围的街坊邻居,这才将满院子的鱼清理干净。 之后,大黑马吃了好久的咸鱼。同时,整个院子里好长时间都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咸鱼味。等大黑马终于吃完了所有的咸鱼,不由得眼泪汪汪,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 第九十六章 安静的街 这几天,采薇白天都不在家。她去了南宫女侠家中,在南宫女侠手下学习剑术,一呆就是一整天,直到傍晚才回。鬼哭倒是觉得有些不习惯,不过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了。 因为,买了大量的盐后,鬼哭开始缺钱了,他要赚钱,于是开始接活。 西子湖畔,因为那一件大事,引起的后续风波不小。许家人为许仙举办了丧事,不过并不盛大。西子湖畔的百姓,对于保和堂,完全没有了原来的热情,保和堂多年的名声也付之一炬。 许仙的丧事中,周围的街坊邻居一个都没来,大伙都在办丧事,连连绵绵整整一条街。 每天焚化尸体的烟,在整条街弥漫,被风吹起的纸钱更是满街都是。 最近几日,好了许多,可夜晚时常发出怪声,扰得人不得安宁。而鬼哭,接到的活就是负责调查此事。 夜晚,家家户户门户紧闭,完全没有了以往的热闹。来往的船只也不敢在此处靠岸,远远的就绕走了。远处热闹的声音传到这里,显得这里愈发寂静。 夜空无月,群星璀璨。 星光下,一人一马来到这条街上。这一人是鬼哭,斗笠蓑衣,内穿冤魂铁甲。这一马是大黑马,明明每日吃的奇多,却还是如此的瘦。 风吹起,灰烬和残余的纸钱在地面滚动,风一大,就飘到了半空。 鬼哭压低帽檐,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黑色灰烬与白色纸钱。风声呼啸,隐隐有哭声传来。铃铛“叮铃铃”的响起,不急不缓,清远悠扬。柳树微微摆动,好似群魔张牙舞爪,瑟瑟作响。 气氛,很是古怪,让人浑身发毛。这条街,完全没有了曾经的多繁华,现在看来,分明是一条鬼街。 鬼哭一只手拿着装着花生的油纸包,一只手夹起一粒花生,扔进嘴里,“咔嚓”一声咬得粉碎。随后,又夹起一粒,扔向身后。大黑马扬起头接住了花生,咔嚓咔嚓的嚼着,然后打了个响鼻。快走几步,跟上鬼哭。 一声瘆人的尖叫声突兀的在夜空中响起,铃声瞬间急促。鬼哭耳朵一动,转身一把抽出安放在马鞍上的长刀,朝着叫声传来的地方冲了出去。 砰! 鬼哭一脚踹开了大门,巨力之下,门框被扯烂,整扇大门轰然倒下。鬼哭踏着大门走了进去,整个堂屋内,一片素白。 无数的白布从房梁上垂落下来,不要钱一般,将整个堂屋挂满。风顺着洞开的门口灌了进来,呜咽的风声中,无数的白布飘荡而起,一道几乎和白布融为一体白影一闪而过。 瞬间,鬼哭动了,他如箭一般射了出去,长刀横斩。 被整齐切断的白布肆意的飘扬,鬼哭已经来到了堂屋的另一头,眼前除了几个牌位,别无他物。 呼! 忽然,放着几个牌位的桌子剧烈抖动起来。然后猛的刮起妖风,铁盆中的纸钱突然冲了出来,像无数的白鸽展翅飞翔,“哗啦哗啦”的冲出了门外。 鬼哭低头用斗笠挡住了那些疯狂的纸钱,等到风停了,这才抬起头来。牌位已经东倒西歪,甚至有一个桌面跌落,落到了地上。 有血,从桌底蔓延而出,蔓延而过的地方一片殷红。 鬼哭快步走上前去,撩开垂下的桌布,一个一身素白的女人蜷缩在桌底,披头散发,双目圆睁,满脸惊恐。 鬼哭弯腰钻了进去,手指撩开女人的头发,露出了她的脖子。脖子处,两排咬破皮肉的牙印正不住的往外冒血。伤口处有妖气附着,不仅让伤口无法愈合,同时使浑身的血液都朝着这边聚集。这伤势如此明显,除了尸妖,鬼哭想象不出还能是别的什么东西。 看牙印,鬼哭已经基本确定,这尸妖很可能生前是个成年男人,要不然就是长得高大同时嘴巴特别大的女人。 鬼哭又重新退了回来,目光打量着四周,轻吟的铃声告诉了他,那个尸妖,还未离开这间屋。很可能,他就在暗处观察着自己。 刀尖点地,鬼哭拖着刀,缓缓的朝着门外走去。他隐约能感受到尸妖的方位,却并不清楚他具体在哪里。这头尸妖,很明显非常善于隐藏,真要鬼哭在这样的环境去找,恐怕得花费很长的时间。所以,他决定勾引尸妖主动出来。 对于尸妖最有诱惑力的,是什么?是血管中流淌的鲜血。而获取血管中的鲜血的方式,自然是袭击鲜血的主人。大自然中那些独行的狩猎者总摆脱不了一个毛病,那就是喜欢偷袭,尤其是喜欢偷袭背对着他们的猎物。 鬼哭的脚,踩上了门板。“咚”的一声,在堂屋中回荡。而这一瞬间,那些微微摆动的白布忽然扬起,一张苍白中泛着青色的僵硬面庞突然出现。 鬼哭猛的转身,随后,那个飞速靠近的僵硬面庞就停在了他的面前。两人面对面,静静的注视着对方。僵硬的面庞张开了嘴,露出了锋利的牙齿。鬼哭抬手压低了帽檐,微微的调整了一下斗笠,遮住了狭长的双眼。 一条细长的线,出现在僵硬面庞的身躯上,这条线,从他的左肩到右肋,贯穿了他的身体,倾斜的将他的身躯切割成了两半。 他的上半身缓缓滑落,露出了光滑如镜的断口处。没有鲜血喷出,断口处无比光滑,同时,似乎被烧红的铁锅煎过一样,断口处的肉,居然已经熟了,冒着青烟,散发着点点肉香。 鬼哭的手微微发抖,狭长的刀身透着红光。 原来,就在鬼哭回过身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劈出一刀了。这一刀快若闪电,以至于这个尸妖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甚至连看都没看到这一刀,就被一刀夺取了生机。 这凶悍的一刀,绝不是迎风刀的刀势。这一刀,反倒像是杨安巅峰一战,持剑杀人的情形。 在那一次突破之后,迎风刀的标记就一点一点的从鬼哭身上淡去,到了现在,鬼哭用的刀,已经彻底不是迎风刀了,而是属于鬼哭自己的刀。这刀有着年轻时的杨安凶悍,有着婚后的杨安老道判断,有着从地狱爬出的罗凯的意志。三者合一,居然让这一刀斩出了火焰。 第九十七章 落魄许家 噗通! 上半截尸体倒地,然后又是一声轻响,下半截尸体向后躺在了地上。 鬼哭低下头来,蹲了下去,静静的看向这个重新变回安静尸体的尸妖,然后动手翻动着这具尸体。 他的皮肤苍白中透着青色,浑身僵硬冰冷,他的唇鲜红无比,那是血液染成的。鬼哭又在他身上割了一刀,然后,几点干涸的血液艰难的透了出来。种种迹象表明,这尸妖还很年轻,现在才刚刚诞生不过一夜。 鬼哭站了起来,走向了堂屋另一头,撩开面前重重的白布,一路到了桌前,一一翻看牌位。 婆婆、夫、子、女,一共四个牌位,四个身份。鬼哭忽然感觉有些不对,鼻子抽了抽,快步走到了一间门前,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然后,瞳孔一缩。 这间屋内,摆着三具尸体。一个老婆婆的尸体,一个中年男人的尸体,还有一个垂髫女孩的尸体。 鬼哭吸了一口气,在这条街死了这么多人的情况下,不将尸体火化,还将尸体摆在屋中,这女人真是疯了,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的。 现在情况已经很明了了,这女人不肯火化尸体,摆在家中,出于什么心理,鬼哭大概还是能猜到,无非就是不肯相信自己的家人真的死了,不肯火化下葬。然后,就在今夜,她儿子动了,成了尸妖,接着本能的寻找食物,自然而然就找到了这女人,自己生前的母亲。 这一场悲剧,鬼哭也不知该如何说,女人蠢得要死,可真遇到她那个情况,恐怕…… “这下好了,一家人整整齐齐了。”鬼哭叹息一声,得,今夜是别想完成自己接的活了,他得守在这里,不然万一又有尸体妖化了,袭击邻居怎么办。 无可奈何,又带着一股怜悯之心,鬼哭将尸体拖到了大堂,让他们一家人整整齐齐的躺在地上。 大黑马也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然后欢快的在堂屋里蹦达起来。它觉得这里好玩极了,至于尸体什么的它见得多了,所以不怎么在意,而这个屋中的布局,它却是第一次见到,因此感觉很是新鲜。 一会儿从这里跑到那里,一会儿又从那里跑到这里,带起的风吹起了垂落下来的白布,让它的身影在其间时隐时现。 到了后半夜,兴奋劲过去,大黑马无聊的打起了哈欠,趴在地上。鬼哭坐在门槛上,时不时喝一口酒,看着外面的景象。 就在此刻,那个女人的尸体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鬼哭飞快的拔出短刀甩出,乌光一闪,一刀就钉在了女人尸体的头上。女人的尸体抽搐了一下,眼中的血丝消退。 鬼哭慢悠悠的起身,走到女人尸体身边,弯腰拔出她头上的刀,手在她脸上一抹,让她的双眼重新合上。扯下一块白布,细细的擦拭掉短刀上的浓稠血迹。 渐渐的,天亮了,有人开始在街头走动,鬼哭站了起来,到了隔壁,敲响了门。 开门的是个男人,他看着门外的鬼哭愣了一下,后退半步:“这位大侠,有什么事?” 从他语气中不难听出,他有些怕。鬼哭晃了一下手中的牌子:“天师府。” 这三个字,让这个男人又愣了一下,又退了半步,随后察觉到了不妥,走上前去压低声音问道:“这位大人,难道我家出了什么事?” 那他们这些平头百姓眼中,天师府的人,一个个都是行走的瘟神,走到哪里哪里倒霉,巴不得离远些。 “放心吧,出事的不是你们家。”鬼哭指了指隔壁:“那家人,你清楚吗?” “清楚,怎么不清楚,老惨了,一家人与人为善,结果却死的只剩一个女人了。怎么,出事了?”脸上露出了关心的表情,毕竟,死了全家的寡妇太可怜了。 “他们家尸体没烧,尸变了。” “卧槽!”男人被吓了一跳,满头冒汗:“昨天夜里,那响动……就是尸变发出来的?” 鬼哭点了一下头:“我还要看着尸体,你去叫人,弄些柴火,把他们一家火化了。” “这就去,这就去。”男人连忙道,大清早的,他直接被条消息吓得手脚发软,一阵后怕。一开始他还觉得那个女人挺可怜的,现在嘛,他只想骂死她。 “狗日的,这是想拉着我们陪葬呢。”双方是邻居,一旦有尸妖出没,最先倒霉的就是他们这几家。鬼哭回到了满是白布的堂屋,而那个男人,也叫开了周围街坊邻居的门。然后带着人到了这里,将尸体抬去火化。 看着这一切完事,鬼哭拍了一下大黑马的脖子,一人一马走上了街头,准备回家。 “鬼大哥?”听到有人叫他,鬼哭回过头,就看到一身丧服,在巷口探头探脑,像贼一样的许博文。 他看到鬼哭回头,又连忙招呼道:“鬼大哥,这里。” 鬼哭牵着大黑马走了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买菜。”许博文提了一下篮子,满篮子的菜叶。 鬼哭问:“怎么会是你买菜,其他人呢?” “唉!一言难尽。”许博文摇头道:“其他人都跑了,没跑的也被爹给遣散了,现在保和堂,只剩下我们一家四口了,昨天娘着了凉,所以今早我来买菜。对了,鬼大哥,跟我去一趟我家吧!” “有事吗?” 许博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爹昨晚就说,他打算今天去见你一面,想必是有什么事情,没想到今天早上,我就恰好撞见了你。” 鬼哭不知道许仕林要找他干什么,但左右现在无事,见一面也好。于是点了点头:“好。” 两人来到许家,从后门进。才几天不见,整个许家一下子就落寞了。偌大的许家,这么多的院子都空了下来。 “爹,娘,我回来啦!”许博文走进了主院,他的妻子正在院子里打扫,许博文见状,连忙放下篮子,上去帮忙。 短短的一段时间,许博文就成熟了许多。不过,体格还是这么的差。无论许博文还是他的妻子,都是娇生惯养,力气小,两个人合起来,还是搞不定。 鬼哭走了上去,一把抓起井口拴着绳子的桶,将桶里的水倒进了井边的木桶中,然后提起木桶说:“带路。” “这怎么好意思。”许博文和他的妻子两个人满脸通红,显然,当客人动手使他们觉得羞耻。 鬼哭摇了摇头,对这一对小夫妻说的:“别废话,走吧。” 到了厨房,将桶中的水倒进了水缸。提着桶出来就撞见了许仕林…… 一顿简陋的早饭后,许仕林和鬼哭来到了书房。 “许大夫,有什么事说吧!”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感谢一下你们而已,那段时间,多亏你们保护,老夫一家才得以安全,如今要离开杭州城了,一些东西想送给你们。” “要离开了?” “是啊!娘走了,老夫一家还留在这里,那是等死,不如趁现在走,去别的地方隐姓埋名。” 鬼哭皱起眉:“可路上也不安全吧?” “无事。”许仕林笑道:“天师府会派人相助,帮老夫一家隐匿行踪的。” “如此也好。”鬼哭点头道:“何时离开?” 许仕林摇了摇头,没说,只是取出一个精致的药瓶,对鬼哭道:“回春丹,老夫亲自炼制的,这一瓶,还望鬼哥儿收好。” 鬼哭也不客气,道了一声谢,收下了药瓶。许仕林见状,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送鬼哭与大黑马从后门出。 身后,穿来大门关闭的声音。鬼哭回过头来,看向保和堂的后门,摸了一下怀里的药瓶,日后,恐怕再无相见之日。心中却也没有多少伤怀,毕竟相处时日不多,只是觉得有些奇特。 白娘娘,许仙…… 第九十八章 家人牵绊 从保和堂回来,当天下午,鬼哭休息好了,打算出门走走,刚出门,就看到了一袭青影。 她正坐在院子中的吊床上,低垂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大黑马趴在她面前,将下巴靠在她的膝上,眯着眼睛享受着她的抚摸。 “小青姑娘?”鬼哭问道。 她抬起头来,看像鬼哭:“有酒吗?” 鬼哭点了点头:“你等着。” 回房,生火,炒了一碟花生,又整了两条咸鱼,取了一坛酒,拿着碗筷就出来到了院子的小桌前,将东西一股脑摆在了上面。 鬼哭招呼道:“来吧!” 小青拍了拍大黑马的头,大黑马懒洋洋的站了起来,跟着小青到了小桌前,小青坐到了凳子上,大黑马就站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 鬼哭拍开泥封,顿时酒香味就飘了出来。他将酒分别倒入两个酒碗,其中一个直接递给了小青,随后将酒坛摆到了一旁,没好气的对大黑马道:“来吧,你的。” 大黑马欢快的嘶鸣一声,低头喝酒。 鬼哭端起酒碗:“先喝吧!” 两人对饮一口,鬼哭问:“看你的样子,怎么回事?” 小青眼中露出了迷茫,喃喃道:“姐姐走了,仕林他们也走了,偌大的西湖,就剩我一个,突然感觉,不知如何是好。” 许家人走了,这么快?鬼哭愣了一下。 小青抬起头来,问道:“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对此,鬼哭叹了一口气,在遇到采薇之前,他也有这种感觉。不过好在那时,还有事做,但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受。 “你感觉心头空落落的,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 小青点了一下头,鬼哭夹起花生扔进口中,嚼碎咽下,这才开口说道:“不如这样,你找点事做。” “可是,我做什么?”小青依旧迷茫。 鬼哭摇头:“你是从小就跟着白娘娘的?” 小青微不可查的摇了一下头,然后嘴角微微上翘,陷入了回忆:“并非如此,那时我才刚化形,正巧撞见了姐姐,于是幻化成男人,出去调戏她,结果发现打不过,被姐姐收拾了一顿,后来就一直跟着姐姐了。” “那你尝试一下,能不能重新做回一个人的自己。” “不可能的。”小青说:“跟姐姐在一起太久了,已经变不回去了。” 她抬起头来,似乎在笑,又像是在哭:“曾经的我,无忧无虑,无法无天。那是因为孑然一身,没有牵绊,没有相互扶持,没有受到关心,没有体验过家人的美好。家人,亲情,这就是一剂毒药,一旦沾上了,就无法摆脱。一旦失去,便心神不宁,无所适从。一想到我重新变回曾经孑然一身的样子,便心生恐惧。” 说到这里,小青显得无比脆弱,完全没有了英姿飒爽的模样。 “不如,重新找个家人吧!”沉默了一会的鬼哭人笑着说道:“我认识一人,她的脸出了问题,始终冰冷,人见人怕,心却柔软,而且她也失去了家人,不如你们做个伴吧!” “你说的,可是赵小妹?”小青口中的赵小妹,便是南宫女侠。 鬼哭笑道:“正是她。” 小青有些意动:“倒是一个有趣的小妹妹。” 南宫女侠愁嫁吗,虽然她神色冰冷,可单凭美貌,依旧有一大群男人趋之若鹜。她真的想要把自己嫁出去,其实并不难。但她要的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个家人。她本能的害怕孤独,却又故作坚强。想要家人,也只想到了嫁人一个办法,把自己嫁了,就能得到家人了,就不孤独了。 这些时日,有了采薇作陪,她脸上的冰霜都没那么严重了,也不再提嫁人的话题。南宫女侠和小青,两个都是外表坚强,却害怕孤独的人儿。她们在一起的话,不管怎么说,多多少少都会驱走一些孤独吧! 鬼哭抿一口酒问道:“怎么样?” “可是,她会答应吗?” 鬼哭笑着说:“这件事交给我,关键是你觉得怎么样?或许,你可以试试当姐姐的感受。” 这一句话,直接击破了小青的心理防线,当姐姐,这件事她没想过,可鬼哭一提出来,她便觉得这件事自己内心居然无法抗拒。她的脸颊泛起绯红,有着几分期盼,又有着几分坎坷:“真的可以?” “试一试嘛!” 到了傍晚,采薇和南宫女侠并肩而来,两人有说有笑,看起来亲如姐妹。 到了院门口,采薇惊叫道:“小青姐姐!” 南宫女侠愣了一下,略微有些拘谨,不过被满脸的冰霜覆盖:“小青姐。” 小青露出的原形让她心头震撼,也让她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些生活在传说中,如此强大的妖。 小青站了起来,揉了揉跑过来的采薇的头,笑着回应了两人。而鬼哭,将南宫女侠拉到了一边。 “赵姑娘,在下有事相求。” “哦,什么事?”南宫女侠好奇的看着鬼哭,她不知道什么事能让鬼哭求到自己头上。 鬼哭偷偷的指了指小青,道:“小青姑娘姐姐走了,姐夫一家也走了,现在她独自一人,无处可去。” “等等……许大夫一家走了?” “嗯。”鬼哭点头。 “我们上午才见过面,没想到他却走的如此的急。” “他也送了你回春丹?” “嗯,哦对了,小青姐怎么了?” “小青姑娘无家可归,我想问问你能不能收留一下她。” “这怎么可能。”南宫女侠一副你在开玩笑的样子,她才不相信如此强大的小青会无家可归呢。 “我可没开玩笑。”鬼哭说道。 “真的?” “真的。”鬼哭叹道:“如果不是我家实在不适合,哪里还会求到你头上,况且,你自己住那么大个院子,不觉得孤单吗?有一个人作陪,怎么也会好许多吧!” 说起来也不得不感慨,鬼哭住的也就是一间大瓦房加上半人高的篱笆围起来的小院。而南宫女侠住的,是一个回字的大院子,有主屋,有偏房,院子也是由青石板铺就而成,平整的很。无论是美观程度、宽敞程度还是私密性都比鬼哭住的不知要好多少。一个男人,挣钱还比不过一个女人,真值得深思。 南宫女侠虽然是个女人,但胆子不小。一个人住那么大的院子,她是不怕的,可时常静悄悄的,一个谈话的人都没有,确实挺孤单。如果能多一个人住进来,她还是挺愿意的。尤其是,是小青的时候。 第一,小青和她都是女人,第二,小青实力比她强得多,所以并不会因为她的脸害怕她,第三,两人有过短暂的相处,并且相互之间还算融洽。 南宫女侠微微含首:“好吧,我就帮你一回。” 鬼哭露出了自(凶)认(神)和(恶)善(煞)的笑容,对着小青眨了一下眼,只是眼睛实在太过狭窄,效果不大好。 “你怎么了?”南宫女侠问道:“眼睛进灰了?不应该啊,你的眼睛应该不怎么容易进灰才是。” 噗嗤! 鬼哭感觉自己挨了一刀,南宫女侠,赵姑娘!你果然还是这么会谈话啊!!! 第九十九章 一个布条 西子湖畔,保和堂所在大街。 时间过去了已经半个多月了,可是,这里一到夜里依旧如同鬼街,只是少了那些白色的纸钱和黑色的灰烬。 人们对这条街道心生恐惧,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又或许是因为这里死的人太多了。到了晚上,这条街道就要比其他街道要冷上许多。明明已经到了夏日,偏偏这里听不到半点虫鸣,睡觉时,还要盖上被子,不然大半夜都要被冻醒。 鬼哭和大黑马亡魂般在街头游荡,他们已经来了这条街好几次了,抓到或者杀死的妖怪已经超过一掌之数。但是,那个时常发出响动声音的主人始终没找到。 这个活,只有五两银子,忙了几天,一点影子也没有,算起来应该是亏了。可鬼哭主抓到或者杀死的那是妖怪,获得的补贴,已经为他赚了20多两了,每来一次就要好几两,算起来,似乎又是赚了。 大黑马紧跟在鬼哭身后,无精打采的。一连吃了好几天的咸鱼,却还没吃光,想到还要吃很久的咸鱼,它就提不起精神来。对此,鬼哭也没办法。他也吃咸鱼吃腻了,所以不再吃咸鱼,全交给了大黑马,对于大黑马的惨状,他也只能表示无奈,然后啃着炖好的香喷喷的骨头。 于是,大黑马就更提不起精神了。 鬼哭往大黑马嘴里塞了一把花生,道“好了,打起精神来,到了早上,我给你买杨记肉包子。” 一下子,大黑马提起了精神,虽然以他的口味,包子不如纯肉好吃,那怎么着,也胜过咸鱼。看着重新打起精神,昂首阔步跟在自己身后的大黑马,鬼哭笑了笑,太天真了,他可没说买多少,就算只买一个,也算买了的。 在漫漫长街上逛了一圈,吃了一肚子灰后,他们到了保和堂避避夜里吹起了怪风。如今保和堂人去楼空,也无人修理,整个前堂,只剩下了残破的墙壁,看起来很是凄惨。 一人一马休息了一会儿,突然,一个声音传入鬼哭的脑海:“大人,左侧墙角半步洞中有东西。” 这声音,来自于鬼哭身上穿着的冤魂铁甲。 鬼哭主精神一振,一下子跳了起来,抬手便伸进了明显是老鼠洞的动作,不过,却抓了一个空。 “大人,它往后院跑了。” 鬼哭一听,快步撞开后门,冲进了院子。只见一个长条状的东西一闪而过,钻进了草丛中,似乎,是一条蛇? 鬼哭不确定,快步追了上去。 “大人,它跑远了。” 鬼哭停下脚步,皱起了眉头,难道,这些时日,到处发出响动的东西是一条蛇精? 但这玩意儿似乎没什么危害,而蛇精十分危险,所以又有点不像蛇精。能危害到自己的妖怪,铃铛会示警,可是这东西悄悄的潜到了身边,铃铛却没有半点反应。 发生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个可能就是对方实在太弱,无法引起铃铛注意。第二个是太强,有某种办法骗过铃铛。鬼哭更偏向于第一种,这是来自于他的推断以及感觉。 大黑马姗姗来迟,疑惑的看着鬼哭,不明白鬼哭为什么跳起来就跑。鬼哭拍了拍大黑马的头,而此刻,铃声响起。 有东西! 鬼哭立马冲出保和堂,然后就看到一道黑影疾驰而去,马蹄声在身后响起,鬼哭一把拽住了从后方跑来的大黑马缰绳,翻身就上了马背。 大黑马风驰电掣,飞快的追上了那个黑影,却是一个身材矮小,穿着夜行衣的人。 “天师府办事,前面的人站住!” 前面穿着夜行衣的黑衣人不但没有停下,反而跑得更快了。 警告一声,见对方不听,鬼哭一夹马腹。作为训练有素的战马,那黑马一下就明白了鬼哭的意思。别看大黑马瘦骨嶙峋,可现如今,称呼他一声千里马绝不为过,速度飞快。 那个穿着夜行衣的黑衣人加快了速度,结果不但没有拉开距离,这个距离反而更近。 见此,他干脆猛的回头就是一打飞镖打了出去。大黑马一个急停,鬼哭一下就从大黑马背上飞了出去,顺势抽出长刀。刚一落地,双腿一蹬,压低身体就仿佛一支利箭射出,面对迎面而来的飞镖,他没有丝毫闪避。 一下子,飞镖尽数射到了鬼哭身上,然后全部插在蓑衣上,被里面的冤魂铁甲挡了下来。与此同时,鬼哭也摸出了一把飞刀,抬手就打了出去。 这一刀又快又狠,直接一刀射穿了前方黑衣人的大腿,钉到了大腿的骨头上。这一下,痛彻心扉。 前方的黑衣人发出“吱”的一声痛叫,一直揣在怀里的包裹甩了出去。鬼哭看清了那个包裹中装的是什么,顿时心中一惊,顾不得黑衣人,连忙冲出去,一刀挑起包裹,然后猿臂轻舒,揽过了包裹。低头一看,包裹中,一张滑嫩嫩的小脸睡得正熟,呼吸平稳。 鬼哭松了一口气,再转身追击黑衣人,黑衣人大腿被射穿,根本就跑不快,鬼哭两步就追上了他。 “噗”的一声,黄烟弥漫,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鬼哭连忙抽身飞退,退出了黄烟弥漫的范围,低头看了一下抱在怀中的婴儿,又是松了一口气。 黑衣人单脚蹦达着往漆黑的小巷中逃窜,突然,他似乎踩到了什么,脚底,一道细长的影子扭动着盘住了黑衣人的脚,接着一道巨大的黑影从斜刺里就冲了过来。“砰”的一声闷响,黑衣人被撞的飞上了天空。 从斜刺里冲出来的黑影,正是大黑马,他猛的一转身,扬起后蹄又是一脚正好踹动半空中的黑影。 黑影又是“吱”的一声惨叫,重重地摔在地上,黑色的面巾飞出,在半空飘舞,露出了毛茸茸的脸和尖尖的鼻子。 鬼哭借着今夜的月色看了个清楚:“老鼠?不对,黄鼠狼!” 大黑马毫不停歇,又一次转过身,一声嘶鸣,满脸泪流,一脚踏在了黑衣人的身上,然后吐着口水伸长了舌头摇头摆尾的飞驰而去。 鬼哭将手中长刀插在地上,摸出一把飞刀射了过去。黑衣人身体被飞刀的力量射得抖了一下,缠住黑衣人脚的细长影子被惊动,一下子就抬起了头来。 这一下,鬼哭看清楚了,赫然是一块长长的布条。看其样式,应该是……裤腰带? 这玩意儿给他的感觉,似乎就是在保和堂中,那个被他认为是蛇的东西。 他走上前去,一把拽住这玩意,这玩意儿灰扑扑的,身上全是灰。它一下子就缠住了鬼哭的手,然后像蛇一样去咬鬼哭。结果他没有嘴,根本就咬不动,甚至连咬痛都做不到,只能在鬼哭衣服上留下徒劳的摆着头。 四周,弥漫着刺鼻的臭味,眼睛实在是受不了了,鬼哭又流着眼泪迅速退了出去,眼中一片火辣辣,看不清东西,过了两三秒才缓过来。看一下怀里的婴儿,居然还在熟睡,没被臭味惊醒。 现在,鬼哭两只手,一只手抱着婴儿,另一只手拽着这个像蛇一样的布条。 大黑马伸长着舌头慢吞吞的走了回来,一边走还一边用力吐着口水,他的眼眶,早已被泪水打湿,看起来很是凄惨。 鬼哭婴儿放到了马鞍上,用绳子固定好。这才有功夫收拾另一只手上疯狂扭动的布条,找了个袋子把它塞了进去,然后把袋口扎紧,任由它在袋子里疯狂摆动。 做完这一切,臭味也消散了不少,鬼哭走了上去,用刀挑着尸体,果然,就是一只黄鼠狼。 鬼哭回头看着街道,对了,刚才这家伙是从哪间屋里跑出来的? 第一百章 刘寡妇家 张二郎搂着婆娘儿子正在熟睡,突然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把他惊醒。婆娘也醒了过来,抱紧两个儿子,看向了张二郎。 门窗紧闭,屋里黑漆漆的,张二郎只能看到自家婆娘的一个轮廓,可自家婆娘颤抖的身躯却是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的,他清楚,自家的婆娘现在很怕。 想想也是,这里才死了这么多人,晚上,这里又冷又静,比宵禁的还安静,像条鬼街似的,没有一点人气。不仅如此,还时常有闹鬼的传闻。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然外边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敲你门,就问你怕不怕。 不仅婆娘怕,张二郎也怕。如果可以,他们一家早就搬家了,可问题是没钱,没能力,也只能勉强住下来。 张二郎拍了婆娘的肩膀,坐起身来,被婆娘抓住了手,冲他摇头。张二郎挣脱了婆娘的手,踏着草鞋,弯腰捡起了墙角的斧头。然后,凑到门口,顺着门缝往外看。一眼就看到一个大斗笠,斗笠下面的脸被帽檐投射下来的影子遮盖,看不清楚。顿时,他就觉得外面的家伙有鬼。更让他心惊胆战的是,外面的家伙身上还带了一把好长好长的刀,一看就不好惹。 他退后两步,鼓起勇气冲着门外喊道:“谁啊,大半夜的,敲鬼啊!” 语气很是嚣张,嚣张中带着不耐烦,他想要以此告诉外面,自己不是好惹的。 “天师府的,有事问你。”浑厚中带着沙哑的男声从外面传了进来,让张二郎有些慌张。乖乖的,天师府找上门来了,有大问题啊! 有些结巴,对外面喊道:“我…我凭啥信你?” “你不必信我,也不必开门。”鬼哭道:“只要回答我问题,就行了。” 听到这话,张二郎安定了一些:“你说,啥问题?” “你家有小孩吗?” “有,你可不能打我家小孩的主意,不然我跟你拼命啊!”说着,张二郎拽紧了斧头,打定主意,要是对方真的要打他家小孩的主意,他就要一斧头轮出去。张二郎年轻气壮,顺着纹理,一斧头下去能把脑袋大的圆木劈成两半。狠下心来,劈死个人绝对不成问题。 “你家丢小孩了吗?” “小孩?”张二郎心提起来了,扭过头对自家婆娘说:“娃他妈,咱们家儿子丢了没。” 自家婆娘摸索了一阵,小声的说道:“大的小的都在。” 张二郎对外面喊道:“没丢。” 外面沉默了一下,然后声音又传了进来:“我这里有个男孩,才几个月大的,你知道附近谁家有。” 张二郎微微一愣,这个他倒不知道,反正就他所知,他认识的人中没有哪家有这么小的男孩,女孩倒是有一个,经常跟他一起干活的那个朋友家里,那个朋友最近还在发火,说自家婆娘给自己生了个赔钱货。 “当家的,我知道。”忽然自家婆娘小声的对张二郎说:“刘寡妇家里有个男孩,才四个月大。” 张二郎愣了一下:“哪个刘寡妇?” 最近,这条街的寡妇可有点多。 “她家男人当纤夫的,被强盗杀了的那个。我和刘寡妇以前还帮一起别人洗过衣服,看过她家小孩,从咱们家往上走两家就是。” 这一下,张二郎有了印象:“是他们家啊!” 于是,他大声对外面说道:“外面的大人,你往上走两家去问问吧!” “嗯,好。最近夜里不太平,晚上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记得关好门窗,看好自家孩子。” 留下了一句提醒的话,然后便是马蹄声响起,外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张二郎嘀咕了一下,浑身打了个寒颤,这时候他才发觉,自己还光着膀子,着实有些冷。他连忙钻回了被窝,搂着婆娘,感觉暖和了许多。 婆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外面那人是谁?” “天师府的,戴着个大斗笠,也看不清样貌,鬼知道是不是真的。” 婆娘忽然问:“啊!他是不是还带了一把好长的刀,身边还有一匹大黑马。” “你咋知道?” “碰到过好几次了,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不过行为举止却很和善,每一次碰到你都不在家,恰好错过了。据说他可有本事了,抓到了好几个妖怪。” “啊,就是前不久你说的那个。” “嗯。” 说到这里,张二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困了,睡吧!” 门外,鬼哭到了刘寡妇的家门口。然后,开始敲门。 敲了许久,门不见开,里面也没动静,鬼哭皱起眉头。有可能是对方睡得太熟,没听见,但更多的可能,是出了意外。 鬼哭回身,将熟睡的男婴放在了马鞍上,提起了刀,对着门缝就是一刀。一声轻响,门闩应声而断。 没有铃声,鬼哭也没感到危险,他回身将刀收进刀鞘,挂在马鞍上,抱着男婴,走进了屋。 屋中,一片漆黑。鬼哭取出火折子,一点晃动的火光浮现,借着这点火光,鬼哭看到一个妇人趴在床上,被子被掀到一边。他走上前去,推了推,人没醒,还在熟睡,和自己怀中的男婴一模一样。看来,应该是被迷晕了。 鬼哭取出了解毒丹,塞进了妇人的嘴里,然后,一按她身上的穴道,一下子她就跳了起来。然后,看到鬼哭,惊叫出声。 若是往日,早就有热心的街坊邻居提着斧头扫帚群情激奋的赶到了门口,将这里堵个严严实实。可是现在,外面门窗紧闭,周围的街坊邻居就算是听到了叫声,被惊醒了,也是一个二个的将自己裹在被子里,不肯露头。 那一场灾难,带来的不仅是死亡,还有对人心的摧残。 “好了,好了。”鬼哭掏了掏耳朵:“我是天师府的,你好好回忆一下,在你晕倒之前看到的是。” 叫了一会儿,妇人终于反应了过来,开始回忆晕倒之前的记忆,然后惊慌失色的说:“老鼠,好大一只老鼠,它推开窗就进来了。孩子,它抱走了我的孩子。” 鬼哭将熟睡的男婴递给了她,妇人一把抢过来,看到男婴的模样,松了一口气,这才真正的安静了下来。 鬼哭道:“那可不是老鼠,是黄大仙,你什么时候招惹上它的。” “对对,就是黄大仙,他也跟我说他是黄大仙。” 黄大仙,也就是那只黄鼠狼,这是这个世界民间对于成精后的黄鼠狼的统称,一般情况下,这些黄大仙多出没于偏僻的乡下,出现在城中,还能长到这么大个的,确实罕见。 第一百零一章 破碎的家 说到这个,妇人的眼眶就红了,眼泪珠子颗颗滚落。那时她身怀六甲,然而家里缺衣少食。为了吃喝用度,他家男人每天就出去干活,帮人拉船,总算能够勉强度日。可惜,好景不长,有一日,她家男人就被人给抬了回来,大伙都说是给累着了。看了大夫,说是得了痨病。 这一下,就是一个晴天霹雳。家里越来越艰难,全靠左右邻居帮忙,再加上身怀六甲的她出去帮人洗衣,这才勉强维持。 而她的男人,一下子就被这个病给压垮了,人瘦得脱了形。有一次,她帮人洗衣回到家,发现男人不见了,顿时被吓得半死,生怕自家男人出什么事。要知道,在此之前,她家男人已经好几次尝试过自杀了,她不想一夜过去,就有人告诉她自家男人吊死在了某棵树上。 于是,一番寻找。好在只是虚惊一场,天黑没多久,自家男人就面带笑容的回来了,还带回来的一只鸡。 男人告诉她,从今以后,就不必为吃穿忧愁了。有个好兄弟找到了他,要跟他干一笔大买卖,只要做成了,就能让她当个富家夫人。她一听就觉得不靠谱,可是无论她怎么劝自家男人,都没用。他鬼迷心窍一般,就是不听。还常常用那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睛,看向自己的腹中。 第二日,噩耗传来。 她家男人偷偷摸摸的钻进了一个院子,找到了一堆白银。又在搬运的过程中,被这一堆白银的主人,五个强盗发现了,然后,她家男人被人捅死。而后,官府突然出现,五个强盗也被抓住。而她男人口中的那个好兄弟,始终没有出现。就此,她成了寡妇。 后来,独自一人生下的娃,独自一人艰难抚养。半月前的一场灾难,她独自一人抱着娃躲在水缸中发抖。 直到今天夜里,那只黄大仙出现,要抱着她的娃,这时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男人和黄大仙做了一笔交易。 那一天,自家男人恰好撞到了黄大仙,谈论了几句,自家的男人要财富,还要黄大仙帮自己治病,而代价,就是自己腹中的孩子。 自古以来,和黄大仙交易的,能有几个好的。可那时候,自家男人失去了一切,就如同红了眼的赌徒,紧紧的拽着黄大仙这根救命稻草。黄大仙也确实治了自家男人的病,又告诉了自家男人,五个强盗在城里藏的钱的位置。虽然自家男人死了,可黄大仙认为,交易确实完成,他要拿走属于自己的。 她当然不肯干,死死地护住自己的孩子,可是一下子,身子就软了,被黄大仙轻易的抱走了孩子。那一刻,她心如死灰。直到后来,鬼哭叫醒了她…… 女人流着泪,断断续续的将前因后果诉说给了鬼哭。当她说完,衣袖已经被泪水湿透。 鬼哭却也无言以对,面对这种情况,他能做的也极其有限。他不可能复活这个女人的男人,给这个女人一个完整的家。也不可能让时间回溯,让那个男人不去招惹黄大仙。更何况,他也觉得那个男人不是个东西。 其实,当黄大仙和男人交易的那一刻,那个男人的后果就已经注定。黄大仙要的不仅是男人的儿子,还要男人的命。 只不过,别的地方,那些黄大仙很有耐心,他们会等个十几年甚至20年,才去收取当初和自己交易之人的性命。而这一次,或许是因为在城中,这个黄大仙很是急迫,因此一等那个男人得手,就要了他的命。 正面战斗,长得这么大的黄大仙有可能打得过一个成年男人,但自身依旧有危险。黄大仙是很胆小的,不可能做出正面战斗这种事情。 所以,依照本性,他选择了通风报信。先是告诉了强盗,所以那些强盗才出现的这么突兀。然后又告诉了官府,官府抓了强盗,他们自然会把这个功劳往自己身上揽。于是,黄大仙的存在压了下来。 只剩下了一个怀孕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并不知晓黄大仙的存在,同时自身的能力有限,也无法离开,所以他放心的离开了。等过了好几个月,他才重新回转过来,抱走孩子。如果不是遇到鬼哭,他已经成功了。 “你不要哭了,跟我走吧。”鬼哭叹道,他所能做的,也只是让这个妇人过得轻松一些。 一下子,妇人红了脸,摇头道:“大人,我才死了男人,这样做,不好吧。” 鬼哭差点岔气,他没好气道:“我给你找个轻松点的活,好歹能养活你自己和你孩子。” “啊!”妇人的脸更红了,低头道:“大人请稍等片刻。” 鬼哭走出了门,拍了一下在袋子里乱窜的布条,让布条老实些,然后在外面等着。没过一会儿,妇人抱着孩子走了出来。外边风冷,她缩了缩脖子。 鬼哭解下蓑衣,披在了妇人身上,妇人道了一声谢,然后带着担忧的问道:“大人,我的孩子没事吧?” “没事。”鬼哭说道:“只会晕一会,等他自己好,强行叫醒可能有损伤。” “哦。”妇人松了一口气,然后惊叫一声。 “又怎么了。”鬼哭回过头。 妇人指的大黑马的方向,面露惊恐:“大人,那是什么?” 鬼哭一看,却是挂在马背上的黄大仙尸体,这玩意儿可值不少钱,所以鬼哭带上了。此刻,嘴里正在往地上滴着血,看起来有些瘆人。 “你不是见过吗?那黄大仙,好了,跟上。” 鬼哭牵着马走在前面,妇人抱着孩子亦步亦趋的走在后面,没走几步,鬼哭突然问:“对了,你奶量怎么样?” 一下子,妇人又红了脸:“如果…如果吃的好的话,挺大的。” “嗯。”这个话题有些尴尬,两人都不再吭声,沉默的前行。 公鸡打鸣,可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就在这个时候,门房就听到有人拍门。 刚刚被公鸡打鸣惊醒的他还在打哈欠,听到外面敲门的声音,顿时皱起了眉头,披上的衣服,拖着鞋快步的走了出去:“谁呀谁呀,天还没亮呢,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这里可是……” 一看到外面来人,他脸上的不耐烦顿时消失,挂起了灿烂的笑容:“哎呀,是鬼爷啊,快进来,快进来。” 他热情洋溢的领着鬼哭和妇人走了进来,将他们安排到了客厅中,安顿好了大黑马,然后转身去找老爷。 “谁呀!”搂着小妾睡得正香的老爷被敲门声惊醒,顿时勃然大怒。 “老爷,老爷。”外面门房边拍门边叫:“鬼爷,鬼爷来了。” “我管他哪个鬼……鬼爷,可是相貌非凡,气势非凡的鬼爷?” 相貌非凡,相貌非同凡人,这个形容还真不能说错。看起来是褒义词,放到鬼哭身上嘛,大家都懂。 “是的,就是那个相貌非凡、气势非凡的鬼爷。” 一听到这里,老爷坐不住了,他一把推醒了小妾:“快起来,给本老爷更衣。” 他儿子,被鬼迷了心窍,差点害得他家破人亡,多亏鬼哭及时出手,这才免于一难。于是,就有了结交的心思。 在商场上,他有一堆盟友。在江湖上,他结交了好些大侠。在朝堂上,他每年都会送上一些上供。可以说是黑白通吃,无论什么事,他都摆得平。他自己一直这么认为,可直到自家财产被一个妖道盯上,自己的儿子被被妖道指使的鬼缠上,差点连累全家。 于是他发现了自己的弱点,在神神鬼鬼方面,自家一点保障都没有,所以他一直在绞尽脑汁想和鬼哭搭上线,可一直没有机会。现在听到鬼哭上门,哪里还敢耽搁。 第一百零二章 终离杭州 老爷紧赶慢赶到了客厅,看到坐在椅子上的鬼哭,连忙迎了过来,一拱手道:“是鬼爷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鬼哭也连忙站了起来,一拱手:“来的突兀,还望见谅。” “哪里哪里,鬼爷能来,就是郑某人的荣幸。” “我听闻,郑老爷家有喜事,多了一个孙儿?” 老爷裂开嘴大笑,脸上止不住的喜色。两人一番客套,鬼哭就将话题引到了坎坷不安的妇人身上。顺理成章的就把事情办了,于是,妇人成了一个奶妈。 鬼哭告别了郑老爷,离开了郑府。牵着大黑马回家,一路之上,被困在袋子里的那个蛇一样的布条就是不得安生,总是企图逃窜,被鬼哭一次又一次镇压下来。 路过包子铺的时候,鬼哭买了一个肉包子给大黑马,大黑马一看,顿时就傻眼了。昨天晚上它那么积极,那么主动,你就给一个肉包子,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鬼哭的良心自然是不会痛的,看着大黑马满脸郁闷的样子,他反而还哈哈大笑。 黑马垂头丧气,又跟鬼哭走了一条街,鬼哭买了十个肉包,自己吃了一半,剩下的全给了大黑马,一下子,大黑马就兴高采烈起来。 嗯,对于大黑马来说,五个肉包子,也就是一顿零食,但相比一个肉包,要多了五倍啊。 几天后,西子湖畔的那条街不再有那种莫名的响动,看来应该就是那个布条捣的鬼。鬼哭的活完成,终于得了那五两银子。 那个成精的布条,鬼哭没有交出去,而是放到了家中。这玩意儿一到家中,就盘了起来,高昂着“头”,很是警惕,谁靠近他就咬谁。不过它没有嘴也没有牙,谁都咬不痛。后来不知道怎么跟院子里的鸡杠上了,被鸡啄得到处跑。 后来采薇回来,见到了这玩意儿,一开始被吓了一跳。后来发现这玩意儿没什么威胁后,就开始嫌它脏了,直接抓住它,将它按到了水盆里。一顿搓洗后,这布条战战兢兢,可怜巴巴的缠在了竹竿上,将自己晾干。 几天后,小青来串门,一进屋就就发现了这个布条。通过小青的话,鬼哭才知道,这个布条已经有了40年的道行了,是自己的40倍。不过很可惜,空有道行,其实就是个废,算得上是一种极有灵性却没多大作用的妖气,纯粹可以当宠物养。 在小青面前,这布条不仅显得很规矩,还很亲近。可是小青却不待见它,直接一巴掌拍开了。于是布条很是委屈,抑郁了两三天。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到了盛夏。然后,小青和南宫女侠也离开。她们结伴去了海外,一个是为了寻找天外天,一个是为了寻找仙缘。 渐渐的,到了秋天。天气转凉,鬼哭也决心是离开的时候了。他要前去巴蜀,对于杨安日夜怀念想要回到的地方,他想去看看。 这天,鸡刚打鸣,鬼哭与采薇就醒了过来,收拾行李。他们速度很快,再加上昨天晚上就已经收拾了一些,天还没亮,行李已经全部收拾好了。只要提着行李,就可以上路。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采薇却显得十分犹豫,她欲言又止。 “去吧,毕竟是你爹,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嗯,鬼大哥,等我回来。”采薇提着剑和一个包裹跑了出去。 许久没回,林老鬼的家更加破败了。屋顶破了个大洞,墙也塌了一角,但是无人理会。 采薇敲门,才刚敲两下,腐朽的木门就向里倒去。“啪”的一声,碎成几瓣,一片尘土扬起。 采薇皱起眉头,挥手扇风,走了进去。屋中,林老鬼卷缩在床上,正在呼呼大睡。 “爹!”采薇呼唤一声,推了推林老鬼,林老鬼没有醒来。采薇无奈,最好说道:“爹,我要走了,日后……您好好照顾自己。” 说着,她包裹放在破烂的桌上。里面,是一些干净的衣物和一些肉干。然后,出门而去。 床上,原本熟睡的林老鬼身体微颤。他坐起身来,跑到门边,看向外边远去采薇。 许久未见,采薇长高了,身着素白裙,挽着简单的发髻,腰背挺得笔直,原本干瘦的身材,变得高挑,手持三尺青锋长剑,看起来英姿飒爽。一点也不像是自己这个老混混的女儿,反倒是像行走江湖春风得意的侠女,像是某个大侠之女。 “走吧,走吧!不要让我连累你。”他身体颤抖,苍老的面容满是纠结。 等真看到采薇不见了踪影,他又后悔了,连忙跑了出去,一边抽自己巴掌:“糊涂啊糊涂,她走了,我这把老骨头怎么办。” 才追出院门,他的脚就像灌了铅似的,再也挪不开步子了。张了张嘴,颓然的坐在地上,捂住了脸,抽泣道:“你个老东西,老赌鬼,老酒鬼,叫你不中用,老婆保不住,还想连累女儿,真是该死……” 采薇回了家,一缕曙光从天边射来,太阳都还没露头,路上行人无几,不过路两旁的屋中已经有了响动,应该是人们准备出门了。院子外,原本商量好租来的马车已经到了。车夫叫老王,正在给他的马儿喂草,这些草料,自然是鬼哭提供的。 鬼哭将最后一件行李搬进了马车,从马车中出来,就看到往回走的采薇:“回来了。” 采薇点头:“嗯。” “上车吧,咱们马上就走。” 采薇上的车,忽然探出头来问:“鬼大哥,大嘴呢?” 鬼哭正在给大黑马上马鞍,闻言一愣:“没在车上吗?” “没在!” 鬼哭眉头竖了起来,冲着屋里大喊:“大嘴,你给我滚出来,不然把你烧了。” 一条灰影“嗖”的一声窜了出来,迅速的钻进了马车里。其实鬼哭和采薇口中的大嘴,就是一直认为自己是蛇的布条。这家伙可聪明着呢,还学会了写字。一学会了写字就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就叫大嘴,他想让自己有一张血盆大口,不过很可能这辈子都没希望了,希望它下辈子投个好胎。 “嘛东西?”车夫老王被吓了一大跳。 鬼哭道:“没事,自家喂的条蛇。” “你还喂蛇?” “没毒的。”鬼哭解释道:“受了白娘娘的恩惠,所以喂了一条,抓耗子还挺厉害。” “哦。”老王抓了抓脑袋,满脸佩服:“你们城里人还真会玩。” “这里可不算城里。” “对俺们来说就是城里。” 鬼哭戴上斗笠,压低了帽檐,翻身上了马背。老王也上了马车,鞭子一抽,马车缓缓的驶了起来,跟着前面的鬼哭,沿着大道前行。 鬼哭嫌麻烦,他们要走没有通知任何人,所以,没有任何人前来送别。这样,倒也走的干净利索。 没走出多久,一辆马车迎面驶来,两辆马车小心翼翼的擦身而过。 另一辆马车中,一身怀六甲的女子对身边撩开窗帘往外面看去的年轻男子问道:“夫君,看什么呢?” 年轻男子回过头来,赫然正是楚君文,他一脸柔和的笑意,回忆着刚才那个骑马而过的江湖人士,眼中带着疑惑:“不,没什么,只是觉得一个路人很眼熟。” 说着,他喃喃自语:“到底在哪里见过?” (题外话,《斩妖录》、《先砍一刀》、《恶面人》、《天劫之下》、《破晓》,你们觉得哪个名字好听些?) 第一百零三章 瘟面煞神 早晨,天气凉爽。露珠滚落,地面湿润。这个时候正是舒爽,眼看着人烟越来越少,老王找话题问道:“东家,你们去江宁干啥,听说那里最近可不太平?” 江宁靠着长江,大周就在对岸,现在正是动兵的好时节,能太平才是怪事。 “乘船,沿江而上,去巴蜀。” “哟,走那么远?俺听说似乎要经过云梦泽,那里可老危险了。” “是挺危险的。”鬼哭答道:“不仅要经过云梦泽,还要经过巫山。” “巫山,这个俺也知道,听说那边有个神女娘娘,和白娘娘一样神通广大,是不是这个回事?” “确实如此。”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采薇坐在马车中,听着外面的对话,拍了一下不老实的大嘴,推开窗,向外看去,眼中有些迷茫,忍不住回头看向杭州城的方向。然而,只看到了茫茫的树林,杭州城,早已被远远的甩到了后面。 莫名的,有点恐惧。不由得,关上窗,抓紧的秋水剑。 到了江宁,找了间客栈,付了银钱,车夫老王就离开了。这里处处都体现了一种肃杀的氛围,时刻都能看到官兵在街头巡逻,街上的行人很少,而走上街头的行人也是脚步匆匆,完全没有一个繁华大城的模样。 采薇带的客栈,而鬼哭前去码头,寻找前往巴蜀的船只。这样的船只并不少,因此并不难找。到了码头后,他并未挨个找船问,这样太蠢了,而是找到牙人。 找牙人并不难找,这些牙人也在四处揽活,他们甚至会主动找到你。不过其中,却混杂着不少不怀好意之人,就需要你自己辨认了。 鬼哭找到了牙人,付了银钱,在牙人的介绍下,他见到了一艘货船的船主,是个商人,人称张善人。善人不一定善,但一定要有钱,这是常识。 张善人有好几艘大船,都是来往跑货的。在大江上,在巴蜀与江宁之间,跑了几十年了,算是有信誉。 两人在茶坊相见,茶坊中客人无几,唱曲的有气无力,让人心烦。相互介绍一番,然后落座。刚一落座,鬼哭摘下斗笠,张善人就微微皱眉,随后掩去,问道:“阁下是蜀人?” “是的,在外闯荡多年,如今想回家了。” 张善人道:“却是家乡人,不过我看阁下眼熟。” 鬼哭道微微一愣,道:“我的相貌可不常见。” 张善人拍桌大笑:“我想起来了,诗剑双绝东李玉,瘟面煞神西杨安。” 鬼哭有些脸黑,瘟面煞神可不是什么好名号,当初李玉和杨安的名号被称之为东李玉西杨安,意思是当地两个年轻俊杰。结果他们决斗一场之后,各自就多出了四个字,鬼哭用屁股都想得到,准是那些嘴碎的大姑娘小媳妇干的好事。 就为这个名号,杨安没少发火,练剑练得更勤了,他决心等剑术更上一层楼,在三招之内打败李玉,让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看看,他杨安是何等厉害。 可惜,年轻的杨安并没想清楚,这不是剑术高低的问题,而是长相的问题。说来也怪,杨安的父母英俊漂亮,偏偏生出个儿子长了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睛,奇怪的很。 看到鬼哭脸黑了,张善人连忙转移话题:“杨安兄弟当初一人一剑血洗张家堡,张家三虎连同手下弟子喽罗29人都命丧于杨安兄弟剑下,堂堂的威名,我等可都听说过,后来离开巴蜀至今已经十年了吧?” 一旁的牙人听得心惊胆战,他一看鬼哭打扮,就知道这位是个狠人,可没想到这么狠。29人,而且似乎都是习武之人,被他一人杀光,这等狠人,绝对罕见。 “差不多十年了。”鬼哭感慨:“如今,我名叫鬼哭,而非杨安。” “哦,是否出了别的事?” 鬼哭不答,张善人也不再多问,而是改口道:“鬼哭兄弟既然不愿多说,那我便不问,说实话,这名字还挺契合的,咳咳……” 两人闲聊一阵,张善人聊了一些巴蜀的话题,比如说天府城也不太平。大宋使者、大周使者、大秦使者三国使者齐聚一堂,似乎都想要得到巴蜀的支持,然而在巴蜀权势与威望最高的川王却似乎有心自立力。 一番闲聊过后,一盏茶已经结束。鬼哭问:“我想要乘船入蜀,不知道需要多少?” 张善人豪迈的说:“鬼哭兄弟想要乘我船,是我的荣幸,哪里还敢收钱。” “那需要我做什么?” 张善人哈哈一笑:“也没什么,最近到处都不太平,大江上水匪横行,尤其是云梦泽,更是危险重重。到时候遇了危险,还望鬼哭兄弟出手相助。” “好说,毕竟同一条船,该出手时我会出手。” “那边如此说定了,3日之后,酉时五刻,恭候阁下大驾光临。” 张善人主动付了银钱,三人出了门,牙人率先告辞。 鬼哭一拱手:“告辞。” 张善人同样一拱手,回礼道:“告辞。” 回到了客栈,鬼哭边看到客栈已经被士兵重重包围。 怎么回事??? 他满脑子问号的走了过去,然后就被士兵拦住:“来人止步。” 看着顶在胸前的长矛,鬼哭走着眉头后退半步,指了指客栈:“我妹妹在里面,请问发生什么事?” “后退。”士兵厉声呵斥。 鬼哭眼角抽了一下,手指动一动。因为长刀不便,他没带长刀,可短刀和飞刀都在身上。一旦出手,他有把握一击杀死这个士兵,不过后果,将会非常严重。 似乎感受到了威胁,有几个士兵走了过来,几杆长矛指了过来:“后退。” 鬼哭将目光飘向客栈,心中有些焦急。看这些士兵,身材或瘦或胖,并不强壮,身上甲胄不全,走路漂浮,持枪的姿势并不严谨,绝非是什么精兵,甚至都不是什么禁军。这样的兵,而且还是南宋的兵,军纪之败坏,鬼哭想也想得到。 采薇独自一人,相貌绝对漂亮,再加上身怀巨财,这些兵难免心生恶念。 “外面是谁捣乱?”一个军官挺着大肚子从客栈中走了出来,一个士兵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顿时,他的眼睛就眯了起来。 “喂,你是不是秦国派来的奸细。” 看着这个军官这幅做派,鬼哭心中更加不妙,杀心渐起,他沉声道:“不是。” “摘下斗笠,给本将看看。” 鬼哭道摘下斗笠,一双狭长的双目让他心头一跳,感觉就像是被老虎盯上了一样。他本能的后退一步,被身边的士兵扶住,身边的士兵小声道:“将军,没事吧!” 这个军官恼羞成怒,恶狠狠的对鬼哭道:“别以为眯着眼睛我就认不出来了,你就是秦国派来的奸细。来人,给我抓住他。” 话音刚落,几杆长矛当胸挺来,鬼哭一呲牙,脸上露出了凶神恶煞的笑容。 他一挥手就荡开了几杆长矛,跟着,蛮横的顺着矛杆挤了进去,肩膀轻轻一撞,几个训练无素的士兵就东倒西歪。 眼看着鬼哭一眨眼的时间就到了面前,军官神色大变,低头拔刀。“锵”的一声短刀出鞘,一个士兵挡在了军官面前。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击之声炸响,士兵手中佩刀脱手而出,被鬼哭一肘打在脸上,登时眼前一黑,没了知觉,身躯一僵,眼鼻流血轰然倒下。扭头一声虎吼,如平地惊雷,军官身边的另一个士兵浑身一哆嗦,手中佩刀落地。双眼一翻,竟被吓晕过去。 而这时,这个军官的刀还没拔出来。而鬼哭的短刀,已经贴在了他的脖子上。 其他的士兵想要冲上来解救,被鬼哭一瞪,顿时脸色惨白,连连后退,不敢上前。军官想要说话,被鬼哭短刀一顶,刀锋破皮,鲜血流出。顿时嘴唇哆嗦,不敢开口。 还没等鬼哭与这个军官交流,几个士兵从客栈中哎呀连天的飞了出来,一抹白影提着剑出现在门口,漂亮的脸蛋满是煞气,红彤彤的,很可爱。 “鬼大哥。”白色的人影就是采薇,一看到鬼哭,她便欢快的叫了起来。鬼哭用刀顶着这个胖胖的军官,对采薇道:“走,进去再说。” 第一百零四章 客栈中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顶点小说.booktxt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下一章会来的晚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顶点小说.booktxt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五章 持刀如虎 军官绝望了,双目无神,如死狗一般。鬼哭一松手,他就瘫在地上,一股尿骚味就此蔓延。 鬼哭主嘴角一翘:“对了,这位将军,叫什么?” 军官闭着嘴,不肯说。鬼哭可不惯着他,抬手就是两巴掌。顿时,军官哭了,泪水与血液混合在了一起,看起来格外恶心。他抽抽噎噎的说:“白…白…白臀” “白臀?”鬼哭抿着嘴,然而肩膀却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他强忍着笑道:“你就是白女生啊!” 也不知道这家伙倒了几辈子的霉,遇到那么个爹。他爹没什么文化,却偏偏喜欢装作自己很有文采。 他儿子刚出生的时候,高兴的不得了。为了给自己儿子取个好名,他苦思冥想好几天,想不出来,却又拉不下脸面去请别人。后来听说古时有个国家的国君叫黑豚,心想自己姓白,于是灵机一动,给自己儿子取了个名字叫白臀。可是光有名不行,有文化的人还得有字,他又听说古时候有个猛将字是女生,心想名传千古的猛将取的字肯定不会差,于是又把这个字按到了自己儿子的,就想让儿子能文武。可惜,把他儿子给坑惨了。 白臀脸胀得通红,也顾不得害怕了:“你怎么知道。” “哈哈,你爹可是叫白落,我们可是熟人,我跟你爹是同僚。” 一下子,白臀欣喜若狂,比鬼哭大不了多少的眼睛眯了起来:“原来是叔父啊!这都是个意外,是意外。” “意外吗?”鬼哭的笑意味深长:“老子现在叫鬼哭,过去还有个名字,想必你经常听说,杨安。” 一下子,白臀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李文献老匹夫,杨安小杂种”这句话,可是经常被他爹挂在口边。双方的确是同僚,但那关系,不但不咋地,还相互仇视,甚至恨不得砍死对方。李文献能被一撸再撸,和得势后的白落可脱不了干系。 “您…您…您不是已经死了吗?” “哈哈,运气不大好,丢了半条命,去地狱逛了一圈,发现没有阎王,又给溜回来了。” 白臀干笑道:“杨叔父开玩笑,开玩笑……” 鬼哭脸色一肃:“谁跟你开玩笑,墙角呆着去。” 白臀浑身肥肉一抖,畏畏缩缩的呆到了墙角,缩成了一团。 “鬼大哥,您的刀。” 楼上传来声音,鬼哭一抬手,接住扔来的长刀。刀鞘上绑着布条…等等,不是布条,是大嘴。大嘴受到了惊吓,抬起头来就咬了鬼哭一口。嗯,感觉就像是被布包裹住了,连痛都不痛。 鬼哭收起短刀,拔出长刀,将刀鞘甩到一边。刀鞘和地板碰撞,弹了两下,大嘴不满的抬起头来疯狂摇摆,随后尾巴卷着刀鞘,挪到了墙角。 鬼哭主找了个凳子,就搬到了门口,大马金刀的坐下,手中的刀“咚”的一声钉在地上,刀身陷进去了一截,方便手搭在上面。 “采薇,你帮我看住那胖子。” “放心吧,鬼大哥。”身后传来采薇的声音,不过没过多久,采薇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什么味?好臭,啊!鬼大哥,他尿裤子了。” 白臀一脸想死的模样,用手捂住了脸,眼中满是怨毒。 从小到大,因为白臀这个名字,没少招人嘲笑,所以他极度自卑。后来长大了,即将加冠成人,心想着有了字,又可以摆脱臀这个名了。他一天天的期盼着自己能有个好听的字,结果老爹又给他取了个叫做女生的字,那一刻,他的天塌了。 那一天,成人礼后,他看谁,都觉得有人在嘲笑他。成人礼后回屋,家里的小厮笑着跟他打招呼,那是谄媚的笑,但他觉得这是嘲笑,于是活活的把小厮给打死了。 后来,家中的家仆,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他心中却充满了快意。这一天,他觉醒了,整个人性情大变。他行事不再畏畏缩缩,而是暴虐异常。谁敢对他笑,他就打死谁,结果就成了远近有名的小魔王,他的恶名,甚至更胜其父。 这样的性格,他已经保持了两三年。如今,在这里又遭到了嘲笑,让他的心犹如被恶鬼啃食,怒火在胸中沸腾。圆圆胖胖的脸,就像是有无数条虫子在里面蠕动,扭成了一团。 外面,传来了喊话声,看来那些援军终于来了,这给了他们胆子。 鬼哭拔出刀,走到门口,顺着门缝往外看去,便看到了外面整条街已被封,士兵们举着弓弩齐齐的对准了门口和窗户。强弓劲弩的攒射下,这门与窗,可挡不住。 “里面的人听着,某奉劝你们老老实实的……” 听着外面的威胁,鬼哭有些想笑。白臀是白落的儿子,即便鬼哭再看不起白落,也不得不承认,白落是个当官的料,他十分善于经营。靠着护驾之功,想必时至今日,这官位不小。十有八九,便是这驻扎于江宁城中某个军都指挥使。 作为白落的儿子,有白臀在这里当人质,他们绝不敢往里射箭。射死了,那些士兵不一定倒霉,但指挥士兵的人,绝对要拉出来顶锅的。 有些不耐烦外面的威胁了,鬼哭冷笑着大声对外面喊道:“说那么多废话干啥,有本事你就射啊!嗨,老子这边刚好有个肥肥胖胖的家伙当挡箭牌。” 说完,鬼哭不再理他们,左手在腰间拔出了一把飞刀,藏在掌心。外面聒噪的声音还在响,而里面客厅中一片寂静。鬼哭来回走动,目光不断飘向楼上以及客厅中其他几个门。 白落心狠手辣,但对于自己独子,却是恨不得含在口里,捧在手心,爱的不得了。如今他的独子出事,他怎么可能坐视不理,甚至很可能会亲自出手。 虽然他本事在鬼哭看来不怎么样,但相比于这些废物湘军,却要厉害的太多了,说是驻扎在江宁城中的湘军军中的第一高手,鬼哭也丝毫不怀疑。 手下是一帮酒囊饭袋,别人不清楚,他还不清楚吗?十日一操能不能保持,鬼哭都表示怀疑。所以,对于让这样的兵来救自己儿子,任谁都不放心啊! 轻微的脚步声,在头顶响起。鬼哭微微一笑,他们,终于来了。 静心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后院爆发出一股妖气,顿时铃铛猛摇。那群摸索进客栈的人终于出手。楼上的一扇客房门被撞开,一群十几个弓手涌到了栏杆处,举起强弩就对准了下边的鬼哭。这群士兵身穿红褐扎甲,头戴红缨铁盔,装备齐全,身强力健,显然是精兵,应该是白落养的家兵。 还没等他们发动攻击,鬼哭抢先出手。手一抬,一把飞刀打出。然后抬脚一踢,一张桌子就立了起来。 白光一闪,一个士兵面门中刀,一缕鲜血飘出如红绸随风飘扬,仰头倒下。与此同时,弩箭射出。 “咻咻咻”的,一下子桌面就得射出了十几个孔。弩箭纷纷扎到了地板上,不断发出“夺夺夺”的声音。 鬼哭拔地而起,抬脚蹬在了立起来的桌子上,运起轻功[登天梯],一下子横跨两丈,直扑楼上栏杆而来。 长刀一震,一声轻吟,一刀斩出,白色的刀光如火般炽烈。 两条胳膊飞出,甲片纷飞,一道血光横贯三个士兵。 血流如瀑,鬼哭道一脚蹬在栏杆上,身形再次拔高。 刀光一闪,又是一道血光绽放,一颗头颅冲天。 铃声更急,鬼哭刚一落地,两把腰刀就近在眼前,雪亮的刀身倒映着鬼哭的面容。鬼哭哈哈一笑,横刀一斩,“叮当”一声,两把刀应声而断,两个士兵手臂被刀尖划破,受创后撤。 鬼哭一个翻滚脱离了包围,一刀上撩,和一刀相碰,顿时,火星迸溅,那把刀刀口被崩出一条口子,接着,对方臂力不够,手臂高扬。鬼哭挺刀而刺,一刀穿喉。这还没完,他拔出刀运起飞仙步,顺势脚下一错,就到了这人身后,和他背靠背。两把刀砍了过来,砍到了这人胸前扎甲上,两片甲片崩飞,两刀被弹开。 鬼哭又是一刀,面前一人见刀劈来举刀相挡。结果,手中钢刀被一分为二,长刀落下,他的脑瓜被一刀劈开,血光冲天,直喷到房梁上。 两具尸体倒地,打斗中,楼上一片混乱不堪。客房中,一群人蒙头紧缩,听到外面剧烈的打斗声,不断有人传来的惨叫,浑身发抖。看到有血泼到窗纸上,白色的窗纸红了一片,不由得发出阵阵惊呼。 而就在此刻,后门忽然被撞开,一群将士举着重盾刀枪弓弩蜂拥而入,直扑墙角白臀。好主意,趁着鬼故在楼上被缠住,他们从楼下后门而入,然后救人。 不过当距离白臀还有三步的时候,就停了下来,不敢向前。白臀站在墙角,满身肥肉战战巍巍。而他身后脖间,一汪秋水般的剑刃探了出来,割破了他的喉咙表面一层油皮,鲜血流下。 持剑之人,正是采薇。她娇小的身躯缩在了白臀肥胖的身躯后面,卡在了两个90度墙壁之间。白屯和两个墙壁,共同组成了一个三角形,正好是她最好的堡垒。 后院,大黑马看着那群士兵,低头吃草,装作自己只是一匹普通的马。在刚才,它发现这群士兵的时候,就将体内的妖气爆发,喷薄而出,提醒了鬼哭。 现在,它要隐藏自身,在关键的时刻发挥最大的作用,比如说载人逃跑。绝对不是因为它发现这群士兵训练有素,回想起战场的恐怖时光,因此怂了。 客厅中,楼下僵持片刻,楼上就已经分出胜负。 九具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剩下七人其中三人重伤,其余四人轻伤。一人藏到了其他六人身后,悄悄的给自己的弩上好了弦,安上了箭,偷偷摸摸的对准了鬼哭。 铃铛一响,鬼故眼中一厉,身体一侧。一支箭飞射而出,击中鬼哭身躯。鬼哭衣袍破碎,露出了里面泛着金属光泽的鳞甲。箭矢在上面一擦滑过,一溜火花中,在坚固的冤魂铁甲上面出现了一条白痕,然后,鬼哭如猛虎一般冲了上来。 手起刀落,刺耳的金属交鸣中,一截刀片飞上天空,一人胸膛喷出血光。 肩膀一撞,两个士兵向一旁栽倒。那个躲在后面用强弩偷袭的士兵一脸慌张,被鬼窟一刀穿胸,血红的刀刃从后背透出。 其余的士兵嚎叫着冲了上来,鬼哭一扭头,帽檐微微抬起,露出了斗笠下寒光四射的狭长双目。顿时,他们看到了什么极端恐怖的东西,脸色大变,纷纷停下了脚步,手脚发抖不敢上前,甚至还有一个被吓晕了过去。 鬼哭狞笑一声,扭着头,抽出长刀,手指在刀身上一抹而过,一片鲜血甩出,然后大步朝着这些被吓破胆的士兵走来。 在慌不择路中,他们被鬼哭逼到了楼梯口,一个二个全从楼梯口滚了下去。 咚! 刀尖插进了地板,鬼哭双手杵刀,居高临下的看着楼下的众人。 而楼下,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士兵被拖走,几个盾手纷纷涌了过来,举起手中重盾,然后几杆长矛架在上面,对准了鬼哭。 第一百零六章 同僚相见 鬼哭身手之强,让藏在官兵之中的白落心口微寒。一人敌十余弓手,不仅将十余弓手杀的大溃,看起来还没怎么受伤,这等功夫,无论是江湖还是战场,都极为罕见。 但一想到自己这方现在还有30余人。人人着甲,个个训练有素,前有重盾大枪御敌,后有强弓劲弩攒射。那些大周悍将自然能凭借满身铁铠和重兵器强行击破,但白落不相信面前这人能够与之对敌。单人独刀,身着片甲,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但是,他没想到鬼哭是真的这样厉害。 楼上的鬼哭手一扬,一把飞刀就打了下来。白落心头一惊,猛的一低头,头盔上传来“铛”的一声,让他脑袋一阵发晕。周围的士兵见状,连忙朝他挤了过来,举起盾牌挡在了他的上方。 而就在此刻,鬼哭冲了下来,他脚一蹬,猛的拔出长刀就跳到了楼梯扶手上,踩到扶手就滑了下来。 箭矢从战阵中射了出来,鬼哭刀锋一转,“叮叮”两声,格开射向头手的两支箭矢,然后,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就挺着胸就迎了上去。 叮叮当当响成一片,箭矢射到了鬼哭胸膛,大多数都纷纷被冤魂铁甲弹开,只有一支侥幸,箭杆崩断,箭头却扎进了甲片,挂在那上面。胸前微微刺痛,受伤了,但只是皮外伤,连轻伤都算不上。 箭矢纷纷落下,鬼哭再次一跃而起,长矛刺来,被他扭身闪开一些,任由剩下的长矛在身上划过,鲜血与火花迸溅,他一脚踏在了战阵中的重盾上。 冤魂铁甲,那些冤魂能让铁甲变轻,让原本20多斤的铁甲,变得只有十多斤重,自然也能使铁甲变重,全力以赴下,三四十斤的重量还是有的。再加上本身170多斤,以及从高处坠下,再蹬上一脚。 如果是西北禁军重盾手,自然能扛得住。这些变态的重盾手人人身高超过八尺,体重超过200斤,个个力量非凡,随便放到哪里都是闻名一方的大力士,即便是飞奔而来的战马,依靠队友和手中重盾,他们都能扛住,更别提鬼哭这一下。 可是,此刻在鬼哭脚下的,不是西北禁军重盾手,而是白落的家兵。白落可不是什么名将,他训练出来的家兵也只是在一群老弱病残的湘军中称雄而已。 面对鬼哭这一下砸在盾牌上,就像是一个秤砣砸在了薄木板上。顿时,一连串的惊呼中,举着盾牌的盾牌手七歪八倒,而其中一个更是被鬼哭一脚跺在地上,口中喷血。 趁着他们站立不稳,鬼哭拔出短刀,朝着四周连捅五刀。顿时,一连串的惨叫中,三人众创踉跄后退,一人身上喷血倒地。 一下子,鬼哭主周围的人就慌了,慌忙后退。而且外围的人却猛的往里挤,整个战阵一下子就乱成一片。 那些长矛手想要捅刺,却被前方混乱的战友阻挡,高举的长矛硬是落不下来,只能焦急围观。而那些弓弩手,他们就在鬼哭身边,于是只好扔掉手中弓弩,拔出佩刀,但人挤人的情况下,佩刀也不好拔,急得额头直冒汗。 看到这个情况,鬼哭裂嘴一笑,左手正握短刀,右手抓着铜护刃反握长刀,左右开弓,鲜血狂喷,惨叫一片。 看着鬼哭浑身染血迎面杀来,白落慌了,一个劲的往后退。然后整个混乱的战阵,围绕着鬼哭与白落两人,一路从楼梯口杀到了大门口,沿途横七竖八的躺着七八人。鬼哭身上也或多或少受了些伤,可并无大碍,大多的攻击,都被冤魂铁甲挡下。 白落的后背撞到了大门上,鬼哭身上接连火花迸溅,他大喝一声撞开沿途的两人,终于冲到了白落面前。 白落一声大喝,举刀劈向鬼哭。他用的刀,和鬼哭一样,都是军大刀样式。这种刀,对于工艺要求极高,不仅灵活,攻击距离长,而且威力不小。但是,同样有弱点,那就是面对刚才那种情况,一旦刀术稍微差点,就会无所适从,甚至一刀都劈不出来。 白落力气不小,不比当初杨安差,但可惜,习武不够勤奋,导致刀术不够精湛。虽然砍杂兵威猛无比,但一遇到刚才那种复杂的情况,再加上鬼哭这样一个高手,就麻爪了。 现在,好不容易两人之间没了阻拦,他仓促的一刀也因为发力不够充分,显得轻飘飘的,被鬼哭的短刀轻松格住。 刀口摩擦,火花迸溅。 眨眼间,两人就已经面对面不过一尺。两人眼中都反射着火花,白落看到了那一双充满杀气的狭长双眼,顿时浑身一紧,动作微微一滞。 刀锋一转,白落手中长刀不受控制的被撇到了一边。接着手腕一痛,长刀落地。而鬼哭,已经到了他身侧。接着,短刀离手,飞旋着插到了一个士兵的脖子上。然后,白落感觉脚后跟一痛,跟着双脚被鬼哭一脚扫得高高翘起,离开了地面。 砰! 他重重地砸在地上,同时倒地的,还有脖子上插着短刀不住喷血的士兵。 闪电般的两刀,两杆长矛被斩断。接着,白落看到了高举的长刀,刀锋上泛着刺目的白光。 他瞳孔收缩,忍不住大叫:“不!!!” 声音在客厅中回荡,冰冷的刀锋在他脖子处顿住。一条血线蔓延开来,滴滴鲜血滚出。“咻”的一声破空声的余音,在耳中回荡,不知是不是错觉,伤口处,一片炽热难耐,脖子上停了一个火把。 这一刀,来得如此之快,显然是鬼哭没想杀他。不然,绝不可能停得如此及时。 一支利箭射来,鬼哭一侧头,斗笠被射落,钉在了门上。鬼哭右手捉刀,左手抹过腰间一抬手,白光一闪,嘴里道了一声“着”,一个弓手应声而倒。 其余杀红了眼的士兵还想冲过,被鬼哭一瞪,他们便被浇了一盆冰水,清醒了过来。然后像是见了鬼一样不敢靠近,反而还退了两步。白落浑身冒着虚汗,脸上带着干笑:“杨安兄,好久不见,你还是如此悍勇。” 鬼哭低头看着白落轻声低笑,笑得白落浑身发毛,此刻他脸上血汗灰混成一团,无比狼狈。 白落咬着牙道:“杨安兄,这回是兄弟错了,兄弟给您道歉,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兄弟。前不久,兄弟还听说杨安兄的噩耗,却没想到杨安兄功夫天下无双,死里逃生,这值得庆贺,请允许兄弟给杨安兄摆一桌酒席,送杨安兄一点心意,除除晦气,如何?” “不错。”鬼哭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起来,虽然依旧凶恶,但也没了原来那样择人而噬。 鬼哭伸出了手,白落松了一口气,抓着鬼哭的手站了起来。鬼哭道:“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第一百零七章 名扬江宁 “自然知晓。”白落先是扒掉了战甲,然后手抓住了门闩,然后听到鬼哭阴测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做事之前考虑清楚,我使飞刀的本事如何,白兄应该知道。” 白落点了一下头,像他这等贪财惜命之人,自然知道该如何做。拨开了门闩,打开了门,他走了出去,大声喊道:“收了,都收了,没什么奸细,是吾同僚,带刀侍卫杨安,当初保护皇上身陷战场,如今从战场上爬回来了。” 说完,他回过头来:“杨安兄,你看如何?” 鬼哭点了点头,回过身,对还缩在墙角,藏在白臀身后的采薇点了一下头。采薇厌恶的推开了白臀,白臀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浑身已经被汗浸湿,裤子更是变了颜色。 “儿呀,你没事吧!” 白落快速的走到了白臀身边,一边检查着他的身体一边关切的问着。白臀一把抱住了白落,嚎啕大哭。 安抚娃儿,白落满脸讨好的看着鬼哭:“杨安兄弟,如果不嫌弃的话到我那儿坐坐?” 鬼哭点了点头:“也好。” 一下子,白落被噎住了,脸上像是吃了屎一样难看。然后他眼角瞟到了一样东西,顿时被吓了一跳:“嘛东西?” 大嘴拖着刀鞘飞快的窜到了鬼哭身边,鬼哭没有理会白落,抓住大嘴,也不顾它扭动的身躯,擦干了长刀上的血,拿过刀鞘,将长刀收起,扛在肩上,对着白落嚣张的一摆头:“还等什么,带路啊!” 白落点了点头,看向大嘴,眼中止不住的射出贪婪光。寻常百姓见到大嘴,或许会怕,可他,作为殿前带刀侍卫,虽然清楚这类东西是何等宝物。如果能得到它,不管是收藏也好,送人也好,都有大利可获。 不过一想到鬼哭将会住在他家,而且一旦“杨安”还活着的消息传到了陛下耳中,那么……一想到这里,他的拳头就捏的嘎吱直响。 刚才他当众说,消息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了。现在,只有想办法消除双方仇恨,才是上计。至于自己的这个仇,就不要想着报了。 “对了。”鬼哭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让他心头一跳,然后他便听到鬼哭:“日后叫我鬼哭。” “鬼哭,那不是杨安兄弟您的刀吗?” “杨安这个名字不吉祥。”鬼哭说道。 “那好,鬼哭兄弟。”白落脸上挂着笑容,笑得十分真诚。 杨安的大名,就在他们两人一马进入了白府中后,在江宁城中飞快的传播起来。也不由得他不出名,因为白臀这个少将军本身就很出名。这位大名鼎鼎的少将军可谓是恶名远传,结果就被这个叫做杨安的家伙给绑了。 然后被百多两百号人包围着,又有军都指挥使亲自带人。结果,被人家一人一刀砍死了几十号人。据说当时搬尸体的,好多都吐了。那些尸体被抬出来,有的残缺不全,血呼啦啦的,让人看了就心生恐惧。最关键的是,这个叫做杨安的还没事,大摇大摆的住进了白府。 这么牛逼的人,不应该默默无闻吧!于是便有好事之人还是打听,一打听才知道,哦,原来这位和军都指挥使是同僚,曾经一同当过殿前带刀侍卫,保护过当朝陛下。 后来,战场中,这位叫做杨安的猛人为陛下殿后,被大军淹没,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哪知道他又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江宁城。 这下子,人们兴奋,这就是个活生生的演义中的人物啊,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动笔了。 张善人听到了杨安的名声,愣了一下,这位瘟面煞神倒是更厉害了。江湖人士和军队还是有区别的,江湖人士多用轻巧的武器,而军队则是长枪大盾。单个的军中勇士不一定打得过那些江湖高手,可一旦集结起来,10个打你20个是没问题的,100个打你300个是没问题的。 而人家杨安,在众军的包围中,还砍死了那么多精锐,这份本事,可比十年前血洗张家堡要厉害多了。 血洗张家堡那是趁着夜色,趁着人家喝酒喝得二麻二麻的时候干的,这跟和军队明枪明刀的干起来,可截然不同。 他吸了一口凉气,抿了一口茶,然后自言自语的疑惑道:为何,他用的是刀? 不理外面的风风雨雨,白府中,白落设宴款待鬼哭二人。 此时已经到了晚上,屋中灯火通明。歌女唱曲,舞姬起舞。肉香四溢,酒香迷人。 酒席上,他连连敬酒赔罪,鬼哭也不拒绝,大口吃酒大口吃肉。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容,看不出有一点不快。 午夜,酒席这才散去。白落献上12元宝,鬼哭笑着接纳,他似乎已经喝醉,揽着白落的脖子,在他耳边道:“白兄啊,你给我出出主意。” 白落点头哈腰,问:“鬼哭兄请说。” “陛下若是知道我没死,必定高官厚禄。然而,我思乡心切。一边是荣华富贵,一边是落叶归根,因此左右为难,你说这该如何?” 白落脸上露出了狂喜,旋即又阴沉下来,他知道鬼哭这是在威胁他,于是道:“人总是要落叶归根的,我觉得吧,还是家好。” “然而,我家在蜀,道艰难回啊。” “这可该如何是好。”白落踌躇了一阵,道:“这样吧,你我是兄弟,自该有福同享,现在我也算是有福了,愿意出金二十,找人为鬼哭兄弟开路,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钱应该足够了。” 鬼哭满脸惆怅:“怕是不够,蜀道之难,超你想象。” “没想到蜀道如此之难。”白落脸上很是扭曲:“那么,三十金应该够了。” “巴蜀山多,买通那些野山神恐怕还要花费一番力气。” …… 卧室中,白落没有叫妻妾前来暖床,而是坐在桌前,一口一口的喝着闷酒。鬼哭敲了他五十金,让他心痛欲裂。五十金啊!如果不贪的话,当个军都指挥使省吃俭用二十年都挣不到那么多。即便吃军血、公权私用、装扮盗匪、收取平安钱、放贷,一年下来,辛辛苦苦也才百金。然而上上下打点、一大家子吃喝、圈养美眷、培养家兵等一番下来,估计也就能存个十金。 鬼哭这一下,差点把他骨髓敲出来了。今年,怕是过不成一个好年了。因此,他睡不着觉。 敲门声突然响起,他微微一愣,站起来朝门口走去,一边走还一边问道:“谁呀?” “爹,是我。” 第一百零八章 离开江宁 门开了,白臀挤了进来。白落皱起眉头:“你身上还有伤,不好好休息,这么晚来这里干嘛。” “爹,我看那厮已经醉了,不如我们……”说着,他小眼睛中寒光一闪,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不可鲁莽。”白落沉声道:“不要有任何轻举妄动。” 一下子,白臀变了脸色,大颗大颗的眼珠儿从他眼中滚出,他带着哭腔道:“爹,今天孩儿差点被吓死了,以为再也见不到爹了。爹,孩儿怕啊,只要那人一天活着,孩儿一天睡不着觉啊!” 白落也哭了,他抱着白臀圆圆的大脑袋,痛哭流涕:“爹也心痛啊,可是,爹不重要,爹打不过了杀千刀的啊……” 这对父子抱在一起,哭作一团。过了好半晌,这才重新安静下来。 “爹,孩儿想今夜就杀了那人。” 白落果断拒绝:“不行。” 白臀抹着眼泪:“爹,你不爱我了。” 看着白臀可怜的样,白落心头一痛,连忙道:“并非如此。那杀千刀的,并未喝醉,喝醉只是他装的。我等去杀他,却给了他借口,到时候万一他杀心起来,伤到我的孩儿该怎么办?” “可是,就这么算了吗?” “怎么可能。”白落冷笑道:“我给了他50金,送他回巴蜀。” “什么?爹,您给了他五十金,你糊涂啊!” “你这小兔崽子知道什么,他救了陛下,不给他,等陛下知道了,他不走,就当了大官,就一辈子压在咱们头上,咱们就一辈子报不了仇。如今五十金送他走,咱们就让人扮作盗匪去截回那五十金,顺带了结了那货。哼,他在岸上是头猛虎,但我不信他下了水还能变蛟龙不成。” 白臀眼中射出满是崇拜的光芒:“爹好厉害!” 白落抚须得意的笑:“也不看看你爹是谁。” 五十金,的确十分珍贵,可相比起那件像蛇一样的布条的奇物,就显得不那么珍贵了。 同样是卧室中,鬼哭光着膀子,采薇正在为他处理伤口。白天的一战,鬼哭以一当百,勇悍无双,不过一番打斗下来,身上却也不免多了好几处伤。 如今的采薇,已经不会像原来那样看到一点伤口,就心惊胆战,又是心痛,又是害怕。现在她能细心分辨伤口的轻重,待看到伤势不重,她松了一口气,然后一边为鬼哭包扎伤口,一边问道:“鬼大哥,你说,我们住在这里安全吗?” “住在这里当然安全,他没这个勇气在这里对我们动手,不过嘛……”鬼哭狭长的双目中寒光一闪,道:“等咱们上了船,离开了这里,就说不定了。” 3日后,酉时五刻,太阳偏西。 码头上,不但没有因为两国矛盾变得冷清,反而更加热闹。 游人少了,可是商人多了。两国因为矛盾摩擦,导致物价上涨,于是眼见有利可图,商人身份来到这里,船自然也就多了,在这里干活的人也跟着变多了。 于是,这里和城中几乎成了两个世界。 不过,在这里游荡的官兵也更多了,让人们显得有些畏首畏尾,以至于这个热闹,看起来更多的是匆忙。匆忙的下货,充满的上货,匆忙的来到,匆忙的离开。 鬼哭、采薇、大黑马,还有两大沉重的箱子挂在大黑马背上,里面装的也就一些衣物、干粮和钱,衣物床被占据的地方大,但钱重。鬼哭已经尽量多带金银,可即便如此,铜钱的数量还是少不下去。两个箱子的重量加起来,得有三百来斤,里面的钱将近两百斤。 这个世界可没交子之类,毕竟有妖怪法术存在,平日里就不少有道士和尚用点石成金骗人,好在平日里用的多是铜钱,骗也是骗那些大户人家,而且还得费一番手脚。 如果你真把交子之类的东西整得出来,人家拿一片树叶使个幻术,就把你钱给骗走了,分分钟叫你破产,因而钱庄之类是开不起来的。 鬼哭等人带着行李在白落的护送中,来到了码头。鬼哭一拱手道:“白兄,就到这里了,莫要再送。” 白落长叹一声:“才刚重新相见,便又要离开,日后再次相见,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此次,我就在这里祝鬼哭兄一路顺风,早日平安到家。” 这个“家”字,咬的颇重。 鬼哭哈哈一笑:“我也在这里祝白兄官运亨通,财运滚滚。不过,白兄可得注意,对于你我这等武人,官场比战场还可怕,千万要小心,莫要等哪一天全家抄斩,才追悔莫及。” 白落的脸拉了下来:“告辞。” 鬼哭也道:“告辞。” 两人分别,鬼哭直往码头。早已等候的张善人迎了上来,引着鬼哭他们到了他那艘船。 踩着跳板,到了船上。大黑马看起来有点危险,毕竟它身上栽的重物,不过它终究并非寻常的马,稳稳当当的就上了船。 采薇和大黑马前往被安顿的房间中,而鬼哭,站在甲板上,双手撑着栏杆,向岸上望去。在岸上,白落并未离开,而是一直注视着鬼哭等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太阳半截落山,船队终于离开了码头。无数的大浆拍打着水面,一艘艘大船就像是在水上爬行的蜈蚣。到了这时,白落才慢慢的收回了目光,亲眼看到鬼哭离开,他放下心来,道:“我们走。” 说来也巧,船刚离开码头,便刮起大风。船帆鼓起,船员们松了一口气,收起船桨。 感受着阵阵寒风,鬼哭心中惊诧,不由得感叹道:“真是好巧。” “这可一点都不巧。”一个汉子来到了鬼哭身边,只见他身材干瘦,皮肤如同猪肝,看到鬼哭看了过来,冲鬼哭裂嘴一笑,露出满口大黄牙:“俺叫张忠善,这艘船的管事的,贵客叫俺忠善就好。” “张管事,你给我说说这为何不巧?” 见鬼哭称他为张管事,张管事心头高兴,脸上笑愈加灿烂,语气也更加热情:“回禀贵客,这是江龙王发力喽!” “江龙王发力?”听他这么一说,鬼哭更有兴趣了。 “是勒,要说这船在大江上走,从上边下来容易,一日千里。但从下边上去,可就难了。在平缓的地段还好,靠划船,靠风帆,费些力气,行得慢些,总是可以走的。但是有些地方,就不行了,得靠纤夫,那些纤夫赚的是玩命钱,收费自然不小,这么一路上去,那费用自然就高的吓人。所以很多人行商,干脆就从上边下来,下来后又不要船了,走路路沿途回去。可是咱们这船不行啊,咱们这船贵啊,随意扔了多可惜,您说是吧?” 鬼哭点头道:“这样做的确浪费。” 第一百零九章 水中黑影 张管事一拍大腿:“所以啊,大伙儿就一起商量办法,决定去请江龙王,江龙王那本事可以翻江倒海,把船送上去,应该不成问题吧,后来没想到事情还真成了。于是,这习俗一代一代的传了下来,每到船够多的时候,所有想要到上边的船主就合力出钱出力,请道士祭拜江龙王,献上牛羊鸡鸭。然后,江龙王发力,将我等送出它的地界。” 在大江上,江龙王有很多,它们的地盘是一段一段的,并且没有覆盖整个长江,只能说覆盖了一小部分。 所以,鬼哭问道:“没有将龙王的地带呢?” 张管事叹息一声:“还能怎么办,有山神的,请山神帮忙,没山神的,就靠划桨,划不过去的,就靠纤夫。也是因此,下去的时候,想要乘船船费并不高,但是想要上去,这船费就要贵上许多。” “说起来,俺们在船上赚的也都是些卖命钱,这船每一次来回,死上几个人根本就不奇怪。下去的时候,船上有货,遇到水匪很常见,有些地方可以拿钱当个买路钱,而有些地方,却要拿刀子去拼。上去的时候,船上没货,利润少了许多,遇到的水匪也就少了,但是啊!累啊,有不知道多少好小伙子,都是活活的累死在这条路上的。贵客您看那些堆在船头的绳索,是红的,那是血啊!” 说到这里,张管事觉得自己不该说这些,又连忙扯开话题:“对了贵客,这段路上可千万不能钓鱼。” “这是为何?”鬼哭来了兴趣。 “可以喂鱼,但不能钓鱼,现在这水里的鱼,都是龙子龙孙,正在底下帮俺们推船呢。伤了它们,咱们可没好果子吃。” 鬼哭挑了一下眉毛:“哦,有这得事?” “自然是。”张管事肯定道:“今天这一夜,咱们都能放心大胆的睡觉。有江龙王庇佑,必定一帆风顺。但过了今夜,出了这个地界,就有得苦吃喽!所以,今晚请贵客好好休息。” “多谢提醒。”鬼哭一拱手又问道:“那下水没问题吧?” “最好不要下水,毕竟水中危险。而且现在船开的快,一下水,就被甩得老远。这时候,船可不会停下来等人。” 鬼哭点了点头:“受教了。” “对了,这熏香您拿去,在身上熏上一遍,水里的那些家伙值得的熏香的味道,这样一来,一旦不慎落水,在水里至少不会遭遇某些东西的袭击,如果水性够好,还能上岸。只不过,就别想回到船上了。” “多谢!” 天黑之前,大量的肉块丢入江中,过了一会儿,船前行的速度又加快了。当太阴悬空,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旅客们也纷纷回房。 夜晚风极大,寒冷刺骨,而此时是秋天,大家穿的衣服都不多,不怎么御寒,所以站在甲板上吹风,绝不是什么好主意。 房间中,鬼哭将自己和大黑马都熏了熏香,推开了窗,招了招手。窗外波光粼粼,此起彼伏的浪潮反射的月光。 大黑马来到窗边,两蹄踩在了窗沿,接着一跃而下,砸在水面,砸起一股巨大的水花。声音很大,确定风声与潮水声以及不断传出的有东西撞击船底的声音掩盖,并不引人注意。 鬼哭踩到了窗沿上,采薇抓住了鬼哭的衣袖:“鬼大哥,能不去吗?” 鬼哭摇头道:“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必定会想尽办法杀死我,不管如何,先下手为强,他绝对想不到我会游回去杀他,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挣脱了采薇的手,提着刀带着不断扭曲挣扎的大嘴一跃而下,“扑通”一声,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 采薇冲到了窗口,只看到了一抹白色的水花一闪而过,然后飞快的被船甩在了后面。她眼中泛起担忧,其实她并不担心鬼哭会被白落伤到,鬼哭是她心目中的大英雄,在她心中,无论玩阳的还是玩阴的,白落都不是鬼哭的对手,她担心的是万一鬼哭在水中遇到了危险,那该怎么办。 大江大河,养育了无数的人。但它们可不是什么仁慈的母亲,它们不仅养育了无数的人,还养育了无数危险的妖怪。在水里,无论遇到怎样的危险,都并不奇怪。别说单人遇险,就是每年翻了多少船,都说不清楚。 一旦船出了江龙王的地界,那么危险,将会呈数十倍增长,而那时,船就成了人的堡垒,一旦离开了船下的水,就很容易遭遇危险。这个危险不仅来自于激流,还来自于水中的妖怪。 “鬼大哥,你一定要及时回来啊!” 在水下,一片黑暗。无数庞大的黑影,和鬼哭擦肩而过。在黑暗的深处,水的下面,似乎有一个巨大无比的黑影蛰伏在那里,它是如此的大,几乎和鬼哭乘那一艘船一般巨大。 它看起来距离鬼哭并不远,一仰头,就能将鬼哭一吞掉。并且,在船上感觉还不明显,可一到水中,这感觉就无比的明显了。 这个巨大的黑影,正操控着一股澎湃无比的妖气,施展着翻江倒海之能。水上的风,水面的浪,皆受它操控。 无论是那巨大的身形,还是那澎湃的妖气,都让鬼哭心头一震,心脏的跳动都变得缓慢。而大嘴更是吓得死死的缠在鬼哭身上,一刻不停的瑟瑟发抖。 至于身边那些时刻不停穿梭的黑影,鬼哭凝神看出了个大概。那是一头头鳄鱼,他们驱赶着鱼群,不断的推挤着船底,让这些船只加快速度。 又对照了下面那个巨大的黑影,鬼哭便知道,张管事说错了。那些鱼虾才不是水龙王的龙子龙孙,而是水龙王龙子龙孙的食物。至于钓鱼,那是在和那些龙子龙孙抢食物,不倒霉才怪。 看来,江宁城这一带的江龙王,其跟脚便是一头鳄鱼。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身处于鳄鱼群中,让鬼哭浑身紧绷。好在或许是因为熏香起效了,又或许是因为这些鳄鱼吃饱了,它们并未理会鬼哭,而是追逐着船只,飞快的远去。 吐出几口气泡,一头钻出水面。鬼哭抹了一下脸上的水,寻找着大黑马的踪迹。 在岸上,他跑不过大黑马。在水里,他还是游不过大黑马。大黑马有空就下水,追逐游鱼,就连那些鱼都游不过它,鬼哭自然也游不过。所以这一次返回江宁,又返回船上,最主要的就是靠大黑马。 大嘴从鬼哭的肩上也探出头来,鬼哭扭过头一把抓住大嘴,将它的一头在刀柄和刀鞘上缠了几圈打了一个结,又将它的另一头拴在身上。大嘴疯狂的挣扎,想要摆脱这个暴君,最终还是没能挣扎的掉,不由得像条咸鱼一样任由鬼哭施为。 做完这一切,鬼哭顶着浪向下游去,不断拍水而起,跃出水面,借着这短暂的时刻,寻找大黑马的踪迹。 很快,他找到了大黑马。牙齿紧咬小指,发出一声尖锐的哨音。大黑马听到了,扭过头,欢快的朝着鬼哭这边游来。 鬼哭松了一口气,到了这一步,计划已经完成三成了。 第一百一十章 回马一枪 鬼哭拽着马尾,由大黑马带着一共游了五里后,终于找到个地方上岸。上了岸,骑在马背上,鬼哭的速度又快了一截。 距离船离岸已经一个多时辰了,虽然船往上游走速度慢,可在江龙王的帮助下,却也达到了一个不错的速度,一个时辰,跑了70里路。然而,鬼哭骑着大黑马一路风驰电掣,仅仅用了一炷香(半小时)多一点的时间,就到达了江宁城西门外。 大黑马累得气喘吁吁,鬼哭拍了拍它的头:“好好休息,就在这里等我。” 说完,就朝着江宁城奔去。 江宁城和姑苏城杭州城不同,虽然也很大,可不像姑苏城和杭州城那样繁华,繁华到甚至因为建筑过多,城内与城外已经模糊。 江宁城并非如此,城墙内就是城中,房屋青砖瓷瓦,大多高大。城外,就没那么多建筑。也就一些沿路沿河的地方,有一些零星的建筑。 沿路的地方通常每隔一段距离就有着那边一间客栈或者驿站,又或者佛庙道观,周边还有一些以种田为主的村落。沿河的地方,就是一些以打渔为主的村落。 若是往日,夜晚的江上很是热闹,行走于江上的花船尤为著名。不过,自从大周打到了对岸,那些花船就没了。现在一到夜里,城外一片静悄悄的。 鬼哭没有沿着大路走,而是一路涉水钻林,小心翼翼避开了有人烟的地方,避开了草丛中游走的毒蛇,听着偶尔从远处传来的狗吠声,一路摸到了一个偏僻的墙角下。 湘军的素质,确实令人堪忧。明明对岸大周军队每日训练的那叫一个勤奋,他们看到了,也的确有了一点危机感,于是在北门水寨巡逻的很是勤奋,再加上因为时长有人视察,表现的还算中规中距。 结果,这个西门,城墙上一片寂静,偶尔还能听到鼾声。而其余的地方,就更不用说了。这样一搞,有个毛用。要不是人家还在训练水军,水军未成之前不想开战,真渡河过来,一个突袭,这个城就下来了。 鬼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绳索,拿出了大嘴。大嘴不满的拍打着鬼哭的手背,鬼哭将它系在绳索一头上,然后拔出拔出长刀,用它的另一头拴住刀鞘中间,接着奋力把它甩了上去。 它和刀鞘都被甩到了城墙上,下边鬼哭一拉绳索,上边大嘴扭动身躯,调整着刀鞘的位置。一声轻微的响声,刀鞘卡在了城垛之间。 鬼哭嘴里叼着长刀,一拉绳子,运起登天梯,在墙上轻点几下,一下子就窜上了三丈高的城墙。 上了墙,一手反握长刀,一手用灵活的手指帮急不可耐的大嘴解开绳子,低声嘱咐它回到大黑马身边,然后就将它连同刀鞘绳子一起扔到了城墙下。 鬼哭来到了城墙的另一边,俯瞰整个江宁城,夜晚的江宁城一片寂静,整个城市黑压压一片,只有偶尔几个地方有灯火亮起,烛光穿透窗纸后,也显得昏暗。 鬼哭从城墙上一跃而下,轻巧的落在地上,然后拔腿就沿街朝着白府狂奔。这街上可没路灯,透着月光还能看清路,也能看见前方的人影,可人一旦到了屋檐下,不走近还真看不到。 骑着大黑马一炷香的狂奔,鬼哭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和头发早已风干,但依旧有些难受,不过却可以接受。赤着的双脚踩在地上,有一种莫名的踏实感。 这种感觉,让他仿佛回到了到达入海之前,独自一人行走在旷野之中,四周随时可能出现危险的那种感觉。 四周很没安全感,他尽可能的贴着墙走,尽量将自己隐藏在黑暗里,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注意力前所未有的集中。这种感觉,同时又很刺激,让他心跳加速,让他反映从所未有的敏锐。 前方出现火光,鬼哭一下就做出了判断,他压低身体,加快速度,闪身就进了一个漆黑的小巷。 就在他进入小巷的下一刻,两个官兵打扮的提着灯笼,相互抱怨着匆匆走过。等他们离开,鬼哭又钻了出来,继续前行。 一共花了一刻钟,鬼哭就来到了白府外。他绕到了后院,叼着刀上了围墙。不过却没急着进去,而是先只探出半张脸扫视了一下整个后院,接着捏碎一张瓦片,将碎片藏在手心,然后另一只手猛的发力,整个身躯翻过围墙,还在半空,手中的碎片激射而出。 一只趴在狗圈中的大狗猛的抬起身,然后被碎瓦片击中脑门,一声不吭的趴了下去。鬼哭轻盈落地,反手抓着长刀摸了进去。 白府中巡逻的人可不少,这些人都是白落养的家兵,相比其他家丁护院专业不少,相比起那些湘军又尽职了不少,再加上底蕴缘故,白府本身也没那么大,没那么复杂,因此比起其他那些达官贵人的府邸,想要潜入还要难上许多。 但是,他的这些家兵被鬼哭砍死砍伤不少,人数上的下降导致白府的防卫破绽多了不少,让鬼哭轻松了许多。更何况,他这次潜入早有预谋,因此更是如鱼得水。 他在白府呆了三天,每到夜晚,都会到屋顶赏月喝酒吃花生,到了白天,一有时间就到处逛逛。目的,可不单纯,就是为了弄清楚白府的布局。 然而对于鬼哭的这些,白落居然毫无察觉,也怪不得鬼哭看不起他。带刀侍卫的责任,就是保卫国君。这可不仅仅只是当个护卫那么简单,作为国君心腹,往往还需要帮国君消除隐患,譬如……杀掉某个对他地位有威胁的人! 因此,还有些时候,带刀侍卫,还要负责干一些见不得光的活。侦察、反侦察、收集情报、潜入杀人等,可都是基础功。 然而这些,白落似乎已经丢了大半了。 这边鬼哭正忙着,而另一边白落正在堂屋宴请宾客。 白落坐在主位,白臀也在座,此刻却显得格外老实。而他的客人们,一共有四人,个个光着上半身,身材匀称,皮肤光滑,不壮不瘦,看起来很是顺畅。不过看其外表,就没他们的身材那么好看了。 一个尖嘴猴腮,他是李老大,号称水猴儿。一个方脸凸眼,他是李老二,号称水鱼。一个一脸阴霾,他是李老三,号称水鹰。一个惨白瘆人,他是李老四,号称水鬼。 老大擅长操舟,驾着一叶小舟,在水上飞行如梭。老二老四都擅游,老二游的快,在水中捉鱼,谁都比不过他。老四擅潜,一个猛子扎下去,可以一刻钟都不露头的。至于老三,擅长喂养鱼鹰。 他们这四兄弟,就是李家鱼村的,这个村子可不得了,秋天鱼肥打鱼,而春夏两季,村里的老人就驾船拉客,在江上来往穿梭。而村里的年轻人就离开家,去伏击那些落单的货船。 所以,这其实就是个水匪窝,可是,官府就是不剿他们。一来是因为这个村的一些人在官府干活,二来是因为他们还能帮干些脏活,三来就是因为这个村每年上缴的供奉,可不少。 而这四兄弟,就是这个村中年轻人里面本事最大威望最高的。而他们,就是白落请来对付鬼哭的。 面对四个凶气毕露的家伙,即便是一向嚣张惯了的白臀,也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个乖宝宝。最主要的是这四个人,可不会惯着他。 一番酒酣耳热之后,四兄弟各自抱着一人出了堂屋,然后一同挤进了西厢房中。这是他们的习惯,在陌生的地方,这四兄弟从不分开。就算是干些羞羞的事,也是两个人干两个人警戒。 白落与白臀看着离开的四兄弟,白落脸带笑意,白臀面色焦急。在酒席上,他们的请求,这四兄弟已经答应。为此,白落要付出百两纹银的代价。 白臀拉着白落匆匆到了书房,留下了打扫房间的家仆。 书房中,白臀焦急的问:“爹,你明知道他们在敲诈,为何还要答应他们?” “敲诈,那又如何。”白落脸带笑容,拍了拍白臀的肩:“你呀,莫要焦急,先听你爹我细细道来。” 白落把白臀按到了椅子上,脸上带着宠溺的笑,为他泡了一杯茶,安抚了一下他的情绪后,这才说道:“这是一桩大活,一旦他们接了,大半年轻人必定离村。年轻人离开了,就剩下老人。而我们,手下有兵,你就没想到点什么吗?” “爹,您是说?” “想通了。” 白臀兴奋的连连点头,眼中露出了贪婪的光芒:“我可是听过,这村里的油水可不少。” 白落笑着点头:“自然不少。” “可是……万一他们找我报仇呢?我可听说了,这些人可狠了。” “狠?”白落大笑:“那又如何,先杀光那些通风报信的家伙,再杀光一村留下的老小,之后,咱们就埋伏起来,等那些年轻人回家,万箭齐发。” 白落一握拳:“保管他们一个都跑不了。到时候,不仅咱们的钱回来了,他们抢的财货也归咱们。” 他用拳头锤了锤白臀:“那些文官并非收拾不了他们,是懒得收拾,反正每年都有利可图。可咱们不同,咱们可没获利,只能干看着,不干一票就对不起自己。” “可是爹,咱们这样会不会得罪那些文官老爷。” “不会。”白落阴沉的笑,笑中带着苦涩:“在他们眼里,你爹我和那些水匪可没区别,只要咱们把钱交上,他们能照常获利,他们就不会管。如果能交更多,说不定他们还扔一个骨头给咱们舔舔。” 说着,他擦了擦有些辛酸的泪,重重地拍着白臀的肩:“这一次赚他一票,我会想办法把你塞到长史大人门下,一定要好好读书啊!” 白臀心中哽咽,第一次看到了爹软弱的一面,顿时因为名字的种种怨气,消散一空。他用力的抱住了白落:“爹,放心吧,我一定会努力读书的。” 回到卧室中,看着躺在床上千娇百媚的美人,白臀想到了爹苍老的面容没了心情,挥手让她滚蛋。美人错愕,在挨了一巴掌后,捂着脸,抱着衣服匆匆离开。 白臀坐在书桌前,用力的抓住头发。脑中一片混沌,一遍又一遍回响着爹的话。 一根鸡骨头,砸到了桌上,在他的面前弹动两下,将白臀惊醒。 白臀愣了一下,猛的扭过头来,就看到正在剃牙的鬼哭,鬼哭裂嘴一笑:“你家的鸡,味道真不错。” 白臀浑身一颤,一张嘴,鬼哭猛的抬手,雪白的刀刃没入口中。雪红的刀刃,从后脑刺出。如毒蛇吐信一般,瞬间又迅速缩了回去。 肥胖的身影晃了晃,向后倒去。被鬼哭一手扶住,让他趴到了桌上,还细心的帮他吹灭了蜡烛。 书房中,白落还在想着儿子刚才离开前的样子,不由得痴痴傻笑。那孩子,终于开窍了。 忽然,有风灌进,门又开了。 他以为是儿子回来了,抬起头来:“怎么……” 然后,他看到了一抹白光,接着,整个世界就突然陷入了黑暗。耳朵始终回荡那一声“咻”的破空声,和飞射的箭矢很像,却又更短促许多。 一道细线,贯穿了白落的脖子。那一道细线,冒出袅袅青烟。烤肉的香味,在屋中蔓延。 鬼哭的刀刃,一片通红,仿佛刚刚在烈火中烧过一般。他取出剑油,浇在了刀刃上,“吱吱”的声音中,一片白烟冒出。 光杀了这对父子,还没完,还要将危险扼杀于萌芽之中才对。刚才他在堂屋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西厢房外,鬼哭站在门口,将妖气、气势、以及手中长刀融为一体。这种运用方式,他已经练了许久,这是第一次真正的用。 厢房中,正在埋头苦干老二老三抬起头来,正在对饮的老大老四也是手中一停。 “什么声?”老大猛的问道,老四摇了摇头,老三拍了一下身下的女人,厉声呵斥:“安静。” 叮铃铃~ 叮铃铃~ 声音,很有节奏,并且,在耳中越来越响。 “你听见了吗?”老大问身边陪他喝酒的女人,女人茫然摇头。老大转过头,又问老四:“你听见了吗?” 老四点了一下头,惨白的脸因为喝酒已经一片胀红,他用力的甩了甩头,道:“似乎铃声。” 老四转过头,问身边的女人:“你听见了吧?” 女人满脸惊恐,连连摇头。 其他两人也同样问了其他两个女人,那两个女人都没听见。一下子,四兄弟头皮同时发麻。 老二道:“该不会是……” “闭嘴。”老大呵斥,然后大声说:“滚,你们这些女人,滚出去!” 面对不知为何发火的老大,女人们惊慌失措。老二老三也跳了起来,拔吊不认人:“滚,都滚出去。” 听到响动,鬼哭嘴角一翘,一转身藏到门边墙后。接着,门开了,四个惊慌失措的女人衣衫不整的从里面出来。 老三关上了门,四兄弟一起围了过来,老大低声喝吗:“狗日的,这里肯定闹鬼。” 他们常年干着那些买卖,古怪的东西自然遇到了不少。别的不说,光是各种水鬼遇到了不止十次。老四这个样,就是因为遇到的水鬼,其中一次差点丢了性命,逃出生天之后,皮肤就白成这样了。 老二道:“骂也无用,咱们点起火来,聚在一起,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去管,度过这一夜再说。” 其他三人点头,连忙去翻蜡烛。忽然老四开口大声问:“谁开的窗?” 其他三人微微一愣,然后摇头。 老大用力的甩了一下头,想要将脑海中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铃声甩掉,这声音严重的影响到了他的听觉,让他烦躁不已,可惜,这个动作只是徒劳,不仅徒劳,酒气上头还让他有些头晕。用力的甩了头几次后,老大喘着粗气道:“别靠近窗口!” 接着,他就听到了老二的声音:“你是……” 接着,老二手中的蜡烛熄灭,他投射出来的影子里,头颅忽然不见了。老大心脏剧跳,连忙看向老二那边,结果就只看到了一具拿着蜡烛的喷血无头尸体。 突然,眼角一道刀光闪过。等他反应过来,刀尖已经戳破了他的眼睛,扎进了他的头颅中。 鬼哭仿佛一道鬼影,在狭小的厢房中飞快移动,一沾即走。 在他杀死老二老大的时候,一把飞刀已经从手中甩出,老四捂着插着飞刀的喷血喉咙,跪了下来。 老三怒目圆睁,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刺客,随手抄起了凳子就砸了过去。 鬼哭反身一刀,凳子一分为二。刀光穿过老三的身体。 “哐当”两声,被一分为二的凳子几乎同时掉到地上。老三向前跑了两步,和鬼哭擦肩而过,接着身躯一分为二,下半截身躯倒在了床脚边,而上半截身躯扑到了床底下。 屋中,浓烈的血腥味蔓延开来。 鬼哭收回飞刀,擦干净的长刀和飞刀上的血迹,细心的帮他们熄灭蜡烛,然后翻出窗外,还怕他们着凉,帮他们关好了窗子,这才离开。 (这一章算是昨天加更的,虽然只加更了一章,但这一章可足足有5000字,分量十足。)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人都死啦 鬼哭去了一趟厨房,顺走了一只风干羊腿,一路原路返回,到了城外,在城外和大黑马汇合。休整一番之后,骑马上路。现在,距离他跳下船,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时辰了。 大黑马扬蹄狂奔,劲风迎面扑来,鬼哭趴在大黑马身上,他现在要做的只是将自己固定的大黑马背上,大黑马识路的能力,可不比他差。 一路追风逐月,不过相比于来时,速度要慢上了许多。毕竟回去的路要更长,要保持体力。 一个时辰后,鬼哭和大黑马在一处岸上林边。 此刻月色正好,星光正明,微风和缓,凉爽宜人,耳边虫鸣蛙叫,就是依旧还有一些蚊子令人心烦。 鬼哭找了块石头坐下,大黑马就在旁边,一团篝火在眼前徐徐燃烧。大黑马眼巴巴的看着鬼哭,只见鬼哭一手持一把黑幽幽的短刀,一手持着烤热的风干羊腿,“唰”的一刀就切下一大片。 鬼哭拿起这片羊肉,尝了一口:“不错不错,很香,就是有些干。” 说完,他放下刀,看了一眼眼馋的大黑马,笑着把整个风干羊腿都给了它,大黑马愣了一下,不敢相信会有这种好事。随后听鬼哭说:“吃吧,今夜累坏了,本就是犒赏你的。” 一听此言,大黑马笑逐颜开,裂着嘴叼走了风干羊肉,找了一块平地,跪了下来,像一条大狗一样啃着肉。 鬼哭收起了刀,一只手拿着酒葫芦,一只手拿着风干羊肉,喝一口酒,吃一口肉,看着粼粼波光的江面,享受着杀戮之后的片刻安宁。大嘴盘在一旁,将头埋了起来,他们都有吃,就它没有,让它很是郁闷。 当鬼哭酒足饭饱,当大黑马将整个羊腿吃的只剩骨头时,阵阵阴风刮来。一下子,明亮的月光变得昏暗,漫天的星辰也若隐若现,四周变得如冬天般寒冷,不停鸣叫的虫鸣蛙叫声刹那停住了,顿时一片寂静。 “来了!” 鬼哭站起来一脚踢灭了篝火,朝着下游看去。一片云蒸雾绕中,一艘艘大船的轮廓出现在视野里。 那一艘艘大船前方挂着的灯笼,就像是怪兽的眼睛。大船上,所有的风帆都鼓足了劲,推着大船前行。“哗啦啦”的水声愈加激烈,狂风卷起飞沙,拍打在身上一片生疼。如果不清楚的人,恐怕还会以为是鬼船路过。 鬼哭和大黑马没有急着跳下水,而是努力瞪大眼睛,寻找着原本他们所乘的那艘船。 “走!”鬼哭一声大喊,一把抄起长刀和大嘴,让大嘴将长刀固定在自己身上,接着跳下了水。声音没飞出几步就被风吹散,不过大黑马确实听到了,跟着鬼哭一同跳下了水。 在岸上就已经找到了目标,下了水,在鬼哭的指挥下,大黑马绕开了那些“龙子龙孙”,迅速的靠了船。鬼哭踩的大黑马被一跃而起,攀住了窗沿,爬了进去。 刚一进去,大嘴就迫不及待的离开鬼哭的身体,长刀落在地上。接着一个身影就扑了过来,鬼哭没有避开,被采薇抱了个结实,她的小脑袋埋在了鬼哭湿漉漉的胸膛中,闷闷的说:“鬼大哥,我好担心。” 鬼哭拍了她的小脑袋一下:“好了,大黑还在下面呢。” 垂下绳索,大黑马一口叼住了绳索,鬼哭一脚踩着窗沿,双膀较力,一声低喝,一把一把的将大黑马拖了上来。等到大黑马从窗子钻了进来,鬼哭松了一口气,甩了甩发麻的膀子,拍了拍大黑马的脖子:“好兄弟,这次多谢了。” 大黑马得意一笑,砸吧砸吧嘴,觉得牙齿有点不舒服。皮毛一抖,水珠洒的满屋都是。 大嘴不满的昂起身体,它刚刚好不容易东扭西扭,才将身上的水分拧干。结果被大黑马这么一弄,身上又湿了。 采薇看的咯咯直笑,一把抓起大嘴,麻利的将它折起来,手伸到了窗外,用力一拧…… 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丫鬟拿着装着水的盆子走了进来,然后就被吓了一跳。只见白落白老爷端坐在椅子上,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她被吓了一跳,手中木盆落地,哐的砸在地上,水花飞溅,泼出来的水迅速的在书房中蔓延。 丫鬟被吓呆了,连忙跪在了地上,慌张的拿起抹布,努力的擦洗地面,一边擦还一边不断求饶:“对不起老爷,我不是故意的,求求您了,大慈大悲……” 丫鬟说了一通,结果,书房中一片寂静。她愣了愣,抬起头来,看到老爷还是刚才那个样子,一动不动。 “老爷?”她满脸畏惧,却又靠近了一些,老爷没有丝毫反应,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就像是……一个死人!!! 丫鬟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老爷身强力壮,每天一大早都还要打一套拳,怎么可能忽然会死呢。可是,为什么老爷没有一点反应? 丫鬟又小心翼翼的靠近了一些,然后就看到书桌上盖子翻到一边,已经冷掉的茶。 “老爷,你的茶冷了,我帮你换一下吧?”她小心翼翼的说,拿起了茶杯。这里实在诡异,她想要离开这里,又生怕离开引起老爷的不快,于是将主意打到了茶上。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不小心碰了一下老爷放在桌上的手指指尖。就是这么轻轻的碰了一下,一下子,老爷的头掉了。 丫环傻眼了,被吓的大脑一懵,手中的茶杯落地,“哗啦”一声,碎片飞溅。 “死人啦!老爷死啦!头都没啦!……” 一声声尖叫声中,丫鬟连滚带爬的逃出了书屋。 “少爷,不好了,老爷死了!” 门外,一个家仆打扮的中年男人用力的敲打着白臀的房门,但不管他怎么呼喊和敲打,里面就是没有一点声息。 一下子,中年男人心中有了不好的念头。他叫来了人,合力撞开了门。接着,就看到趴在桌上的白臀。一滴水滴声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只见一滴浓稠的殷红色液体滴落在地,地面,是一片血泊从脚底向四周蔓延。 咕咚! 所有人都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其中一个人小心翼翼的靠近:“少爷?少爷?” 他轻轻地推了一下白臀,白臀一下子就倒了下去。 “不好啦,少爷也死啦!!!” 与此同时,外面也传来声音:“不好啦,客人也死啦,四个人都死光啦!!!!” 第一百一十二章 平安县城 鬼哭打开窗,天已大亮,略微有些刺眼的阳光射了进来,他本能的抬了一下手。 外面,传来一声声呼喝。不知不觉,昨天下半夜就已经出了这头江龙王的地界,那凛冽的寒风,已经不见了踪影,一下子,天气就回暖了,然而这对于船队来说并非好事。 风不足,也只有靠船夫们拿着桨用力划了。划船,尤其是这种大船,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也幸亏,此刻这个地带的江面广阔平缓,水量充沛,不急也不浅,还用不着纤夫。 一声声号子声中,一艘艘船上伸出来的大浆波动的水面,惊得水中鱼儿慌乱远去,让天上鸟儿盘旋着不肯落下。 噔噔噔! 敲门声响起。 “请进。”鬼哭道。 门开了,采薇端着饭时进来:“鬼大哥,吃饭了。” 吃了饭,左右无事,鬼哭来的甲板上。 放眼望去,外面是一片平静的大江,两岸郁郁葱葱,时不时有野兽来到江边饮水。一声声号子声中,船队仿佛一群爬行的乌龟,在江面上缓慢前行。这速度,比起昨天夜里慢了数倍。 今天天气很好,蓝天白云,风和日丽,天气微暖,让人心旷神怡。然而,这样闲适的心情注定不属于船夫,他们都是干苦活的,光着身板卯足力气用力划桨,个个身上汗如雨下,看起来就像是在水里游了一圈似的。 原本憨厚可掬的张管事此刻变得凶神恶煞,他叫张忠善,忠善二字是张善人给他取的,要的可不是让他心怀慈悲,而是让他忠于张善人。说白了,他就是张善人手下的一条恶犬。 恶犬,面对尊贵的宾客,会摇尾乞怜,看起来乖巧万分,而面对主人与宾客之外的人,那就永远是一副凶恶的姿态。 他带着一群壮汉,壮汉手中提着鞭子,在甲板上来回走动,只要有偷懒的,他就是一声令下,那些壮汉就挥起了手中的鞭子。 看到鬼哭,他主动走了上来,脸上凶恶的表情一变,又变成原来的那一副憨厚人家的样子。 “贵客,起来了?吃饭了没?” 鬼哭看他那前倨后恭的样子,没有露出鄙夷的神色,而是平淡的道:“吃了,对了,这个地界到哪里了?” “这里……”张管事琢磨了一下,道:“这里应该到平安县附近了,傍晚之前,咱们就能到达平安县。过了平安县,有一段浅滩,船是过不去的,得叫人来拉。” “平安县,平安县距离江宁有多远?” “这个嘛,差不多将近400多里吧。” “也就是说,现在已经驶了300多里了。” “差不多。” “300多里。”鬼哭琢磨了一下:“不到一个夜的时间行了300里,这江龙王还真是好本事。” “那可不是,没了江龙王,这速度起码降了六七成。” 知道了自己想要的,鬼哭不再在甲板上溜达,用鞭子抽人实在没什么好看的,眼不见心不烦,他干脆缩到了屋里,陪着采薇习练方寸之地技击之处。狭窄的屋中选择余地不多,能习练的功夫也就这么几个。 一声声鞭响中,整艘船行了大半上午,也没走多远,只走了二三十里路,但是船夫们已经力竭,于是开始换人。 到了中午,大江开始分流,船队驶入了南边的那一头。 然而这边,江面开始变得越来越窄,同时水也不急,很缓,比分流前那宽敞的江面还要缓上一些,于是,速度提快了一些。 一直到了下午,太阳已经偏西,影子被拉得长长的,终于,见到了一个县城的影子。 平安县,一点也不平安。这里没有龙王庇佑,也没有城隍保佑。整个县城,也就一个道观在东头,但是早已废弃,前几年倒还有一些乞丐去那边夜宿避风,不过莫名其妙的死了几个人后,如今罕有人去了,人人避之不及。 没有神佛庇佑的地方,是不太平的。 入林打猎,时常受山中妖类惊扰。下水捕鱼,水中精怪也不好惹,碰到就是麻烦。 他们能做的,也只是开垦田地,春种秋收。但是,田地不能离镇太远,不然种子下去,又被精怪魔兽刨出来吃了,就算是撑到秋天收获,依旧逃不过那些精怪野兽的魔口,必定颗粒无收。因此,明明有很多肥土,田地却并不多。 所以,还是要下水捕鱼,要入林打猎。但是下水捕鱼和入林打猎同样不能远了,近了还有人相助,远了有危险,无人相助,就只能靠自己,这是十分危险的。 他们,整个县城的百姓,就这样被困在了这里,只依靠这些,根本不够。 好在,这里依靠大江,每年来往船只极多,让这里活了起来,让镇上的百姓多了许多选择。 有人乘船离开家,去别的地方打拼。有的开起了客栈,有的倒买倒卖,但更多的,当起了纤夫。距离镇子不远处,有一大片浅滩,小渔舟还好,而大一点的船是绝对过不去的,因此就需要纤夫,并且需要很多。 虽然纤夫赚的是卖命钱,但是每拉一趟,得的钱多,所以哪怕辛苦的要死,依旧有人去拉。然而,到后来,一个县的人不够了,就算是都去当纤夫也不够,于是,外地人来了,并且越来越多的外地人来了,来找一份活干。这个活,自然是为人拉船,没有多大的技术,靠的就是一个好身板再加上听指挥。 而外地人多了,县城里就变得鱼龙混杂起来,并且情况越来越复杂,治安每况愈下。大宋与大周的战争,导致大江两岸的州县都受到了影响。平安县中的情况,也愈加诡谲,整个就成了一个大漩涡。 而这支船队的来到,给这个县城带来了新的变化…… 现在已经接近傍晚,船队还想赶路是不可能的了,也只能在这个县城中修整一夜。船只靠岸,庞大的船队,带来了太多太多的人,县城中的百姓个个眉开眼笑,船队的到来,让他们看到了大赚一笔的机会。 此刻,船夫们的精疲力竭,不过一看到平安县,立刻又有了的精神,纷纷踏着跳板上了岸,兴高采烈的直往县里闯。鬼哭和采薇也上了岸,在船上呆了一天,他们早已闷烦。 上岸前,张管事抓的鬼哭的袖子,重复叮嘱,上岸后一定多加小心,尤其注意财物,万不可露白,不然必有灾祸。晚上,最好回到船上过夜。一个是县城中住处紧张,二个也是安全问题。船上虽然睡的不舒服,可胜在比那些地方安全多了。 那些苦哈哈的船夫就没有这个问题,他们穷的连一件好衣服都穿不起,自然没人打他们的主意。但鬼哭和采薇不同,他们穿着不说多好,怎么说也比这些苦哈哈要好多了,第二个,采薇太过漂亮,引人注目。 若是其他人,他提都不会提。但是鬼哭,是他的主人张善人千叮咛万嘱咐要照顾好的。 鬼哭对于这些请求一一答应,因为张管事说得严重,鬼哭还特意带上长刀。然后下了船,进了平安镇。 只是没想到,刚进去没多久,就有麻烦上身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外地的人 此时已经傍晚,鬼哭和采薇以及大黑马走在碎石街上。夕阳的余晖投射下来,让整个热闹的平安县多上了一些光晕。影子被拉得老长,街头到处都是拉客的居民,他们看起来很是热情。 平安县中的房屋多为木质,主要街道两旁,大多为两层楼的小楼,几乎都是开门做生意的,门上挂着一个小旗,上书着“酒”、“布”、“粮”等字眼。 采薇叫做了一个卖梨的小哥,买了一些梨,这是准备在船上吃的,放到了大黑马的背上,压到了上面的大嘴。装作自己是一根布条的大嘴不满的扭动了两下,舒服的将自己盘了起来。 然后,他们进了一家酒家,这里的大厅中,十几张桌子,已经挤满了人。不过不要紧,还有包厢。 将大黑马交给了伙计,鬼哭和采薇径直的上了楼,到了包厢中。鱼肉他已经吃得烦了,因此点了一只鸡。就在鬼哭和采薇吃饭的时候,下方传来喧闹。鬼哭一皱眉,他听到了大黑马的嘶鸣声。 鬼哭推开窗,看向下面。下面马厩处,正围着一堆人。 “你们干什么呢?”鬼哭探出头来大声喊道。 “干你鸟事。”一个精瘦的家伙抬起头来叫嚷道,不过一看到鬼哭那张脸,微微有些心虚:“奉劝……劝你别多管闲事。” 鬼哭冷笑:“那是老子的马?” “嘿,你的马?”一个高个子拍了一下那个精瘦家伙的肩膀,让他站在一边,扬起头挑衅鬼哭:“你叫它一声,它会答应吗?” “大黑!”鬼哭叫了一声。 大黑马仰头嘶鸣:“儿嘿嘿嘿~~” 鬼哭道:“它答应了。” 气氛,有些尴尬。几个围观的路人,捂嘴偷笑。高个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恼羞成怒,踢了身边人一脚:“还愣着干什么,拖马!” 几人一拥而上,想要把大黑马强行拖走。大黑马身体一扭,抬脚就是一下。一人直接飞了起来,飞出了五六米,砰的一声砸在了木桩上,一蓬灰尘从屋顶坠落,这人躺在地上,没了动静。 顿时,无人敢上。高个子红了眼,连忙扑到地上那人身边,往他鼻子上一伸手。片刻后,他缓缓的抬起头来,双目血红:“小五没了。” 瞬间,他们就沸腾了起来。 “狗日的,杀了这马。” 一个二个扯出尖刀,高个子更是拿出了一把斧头。 “你们敢!”鬼哭一声大喝,一把抓起搁在桌上用布袋装着的长刀,踩着窗沿就跳了下来。 “滚远点,外地人。”两个人提着刀走了过来,挡住了鬼哭。鬼哭双眼一瞪,两人就不约而同后退半步,接着恼羞成怒,怒吼着就冲了上来。 鬼哭一抬手,刀柄戳在一人的小腹。这人面色一变,跪在地上,一个劲干呕。 接着鬼哭一次侧身,一把尖刀贴着胸口就刺了出去,鬼哭一把就扼住了他的喉咙,单手把他拎了起来摔在地上。 砰! 一声闷响,百多斤的身躯被摔得平铺在地上,掀起灰尘。尖刀叮叮当当的滚到了一边,这人面色扭曲,身体卷成一团。 另一头,大黑马也开始发飙了。它皮糙肉厚,挨上几拳几脚根本不成问题。但是如果对方动刀,那就是要它的命了。若是曾经之前浑浑噩噩的,也只是象征性的反抗几下。但是成精之后,它对自己的命就格外的看重。 张嘴咬住缰绳,一仰头,缰绳扯断。紧跟着,四蹄疯踏,整个身体像是旋风一般盘旋,马背上的梨子被甩飞出去,在地上咕噜咕噜的滚动。而大黑马那边,卷起了满地的飞沙,让他所处之处一片风沙弥漫,接着后脚连环蹬出。 砰砰砰!!! 三声闷响,三道人影口中喷血的飞了出去。一个撞到了墙上,两个摔到了街上,都是胸膛凹陷,口吐血沫,眼看活不成了。 一旦大黑马下狠手,那脚力再加上脚上的马蹄铁,被这么踢一下,不亚于被两个大力士拿着铁棍用尽全力戳一下,寻常人哪有活命之理。 剩下的人见到同伴如此惨状,都不敢上前。高个子一发狠,掂了一下手中斧头,举起来就要掷出去。 身后,传来“锵”的一声拔刀声。还没等高个子反应过来,一截染血的宽大刀尖从他的喉咙处透了出来。 扑通一声,尸体倒地。 一下子,周围安静了。不仅那些高个子的小弟们安静了下来,就连周围围观的百姓也安静了下来。他们都没想到,这个外地人敢杀人。 鬼哭脸色阴沉的走了上来,踩得高个子的尸体,把短刀拔了出来。鲜血喷溅,鬼哭满脸是血。他将短刀在尸体上擦拭两下,然后收回腰间,接着捡起了一个梨子,在身上擦了两下,放在口中,咬下一块。 咔嚓!咔嚓!咔嚓! 雪白的梨肉被咬的粉碎,甜美的汁水充斥着口腔。鬼哭一手拿刀,一手拿梨,将口中的梨肉咽下,这才平静的开口道:“还有谁?” 他双目一一扫过那些拿着尖刀的家伙,他们脸上一阵哆嗦,略微犹豫了一下,扔下尖刀,转身就跑。 “不得了,这外地人杀了文静,出大事啦!”一个围观的百姓低声道。 文静,就是那个高个子,他看起来没有什么背景,但有一个身份,平安镇本地人。因为外地人越来越多,所以本地人自然的就开始抱团取暖。 别看文静神憎鬼厌,但是,他聪明,他从不对本地人下手,相反多有援手。所以他的名声,在本地人之中还是挺不错的。现在,他和他的几个兄弟死了,他们家人如何肯干,外地人杀本地人,那还得了,这事绝没完。 “鬼大哥。”采薇付了钱就匆匆的下来了,鬼哭安抚了一下大黑马,冲她点了点头:“我们走。” “抱歉,你们现在不能走。” 掌柜的带着伙计围了上来,伙计们手持棍棒,看向鬼哭的眼神有些避让,手脚有些哆嗦,但还是不得不听掌柜的话。 鬼哭问道:“怎么,我们付的钱不够?” 掌柜脸带笑容:“并非如此,只是你们就这么走了,我会很为难。” 平安县,本地人可得罪不得,更何况鬼哭杀了本地人。自从外地人多了之后,依旧干着纤夫的活的本地人就不多了。他们更多的是开酒馆,开客栈,卖东西,出租房屋,当牙人,当官差衙役,得罪了他们,在这里可不会怎么好混。 鬼哭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掌柜的心中一个咯噔,只听鬼哭说:“人死了,就不会为难了,对吧?” 掌柜的努力的咽了一口唾沫,点了点头:“对!” 鬼哭回头道:“走!” 说罢,他提着刀用肩膀撞开掌柜的。掌柜向旁边踉跄了几步,被两个伙计扶住。他摸着生疼的肩膀,眼睁睁的看鬼哭采薇以及大黑马扬长而去。 “鬼大哥,没事吧?”采薇问道。 鬼哭摇头:“麻烦大了。” 在他们身后,一群人明目张胆的跟着。不远也不近,眼中充斥着仇恨。 当时,理智的说,鬼哭不该出手杀人。应该挡住那些人,让大黑马逃走。人,是大黑马杀的,大黑马走了,总有些转弯的余地。 可是,当时鬼哭已经想不得许多了。大黑马陪着他穿过一个个战场,跨过大江,到了江南,他们之间的感情,绝不是人与马那么简单,而是战友。 见有人想杀大黑马,他本能的,又出手了。做完一切,这才反应过来,却也容不得反悔。更何况,他根本就不后悔。 第一百一十四章 文家兄弟 “大父,大父。” 在急促的拍门声中,文殊山不耐烦的开了门:“吵什么吵。” 他一句话镇住了外面围住的人,然后定睛一看,全是乡亲父老,疑惑的对拍门的年轻人说:“小九,什么事?” “死了,死人了。三哥、五哥、七哥、屎蛋、高个都死了,是外地人干的。” 文殊山脑袋蒙了一下,一把拽住小九的衣领,将小九拽了过来:“你再说一遍,文静、文丁、文堂怎么了。” 小九被吓得一个哆嗦,连忙道:“三哥、五哥、七哥都死了,就在那里。” 小九指了一下,人群散开,露出了五个担架,个个覆着白布。文殊山慢慢的走到了一个担架前,慢慢的揭开了白布。惨白的脸,露了出来。他双目圆睁,明显死不瞑目。而他的脖子,一个巨大的伤口竖着贯穿了整个喉咙,伤口无比狰狞,现在还流着丝丝的血液。 文殊山手一松,白布落下,盖住了死不瞑目的脸。他脸颊抽搐,两只手颤抖的捂着脸,泪水大颗大颗滚落,突然跪地大嚎一声:“三弟五弟啊!哥对不住你们~~” 他放下了双手,双眼充血,满脸疯狂,他缓缓的站了起来,看向周围的父老乡亲,道:“走,我们去找老大和老二。杀人凶手,必遭严惩,不然,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文殊山一家很特殊,12年前,文殊山一家兄弟五人全部受征入伍,九年前,文殊山独自一人回家,带回了四个兄弟的骨灰。然后,他独自一人咬着牙承担起来养育子侄一共九人的重任。 为此,他的老婆都离开了他,可他毫不在乎,依旧咬牙坚持了下来。而这九兄弟,虽然名义上是堂兄弟,但实际上却比亲兄弟还亲。九兄弟中,只有老大是文殊山的亲生儿子,而其他八人,却也个个把文殊山当作亲生父亲,称他为大父。 他们相继长大,老大有出息,身强力壮,出去打拼几年,习得一身好武艺,回来后当了县尉。但比不上老二,老二最有出息,虽然身体不如其他几个兄弟,但他是几兄弟中唯一一个喜欢读书的。 对于老二的爱好,文殊山是大喜过望,用尽一切办法,帮助老二。老二读书天赋一般,再加上家庭条件,最终没能考上进士,但也考了个举人,回来后没再继续读书,而是想办法娶了当时主簿的丑女儿,一番经营后,坐上了岳父的位置。老大的县尉,他也出了大力。 如今,这兄弟二人其利断金,更是牢牢掌管着县衙。至于县令,就是个摆设,他发出来的命令根本出不了县衙,没人听他这个外地人的话。 一大群人气势汹汹的来到了县衙,有人将鼓槌递来,文殊山接过鼓槌,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在了鼓上。 咚咚咚咚…… 一声又一声鼓声震天,县衙里,屋顶的灰尘混着碎石一蓬又一蓬的往下直掉。匆忙有人出来,然后看到这一幕,本想上去阻止的他一下改变了主意,扭头又冲了回去。 接着,一个将近九尺高的彪形大汉走出门来,只见他满脸络腮胡子根根如钢针,一双牛眼瞪得如铜铃,皮肤微黑,虎背熊腰,头戴幞头,身穿青衣,腰挎宝刀,走起路来虎虎生威,身后跟着四个手持水火棍的衙役,好不威风。 不过他一看到文殊山后,就像耗子看到了猫,将近九尺高的身躯不自觉就矮了一尺,脸上还挂起了憨厚的笑容:“爹,你咋来了。” 文殊山面带悲伤:“儿啊,老三、老五、老七去了。”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老泪纵横:“他们虽然调皮了些,但都是你的兄弟啊!” 这将近九尺的彪形大汉,就是文殊山的儿子,九兄弟的老大——文龙。 文龙听闻此事,不由得虎躯一震,满面震惊:“爹,你没骗我?” “混账东西,老子哪有空骗你!” 说着,文殊山就奋力的敲击鸣冤鼓,鼓声极大,整个县衙都被震的灰尘一顿一顿的往下掉。 文龙一把拽住身边一人,大声道:“你去,去把我那二弟叫来!” 县衙中,县令捂着帽子匆匆的赶了出来,连连大叫:“莫要敲了,莫要敲了,县衙要塌啦!” “咔嚓”一声,县令被吓了一跳,便看到上书“明镜高悬”四个大字的牌匾在一声响中,歪了,看样子随时有掉下来的可能。 满头白丝的县令被吓得够呛,捂着心脏跑了出来,便看到正在敲鼓的文殊山,连忙跑了过去,劝道:“文老爷,别敲了,别敲了,我这不是来了嘛!” 文殊山把鼓槌一扔,叫道:“县令大人,请给小民做主啊!” 做势要跪,县令哪里敢真让他跪下,连忙一把扶住,道:“文老爷,莫要折杀我了,我做主,我给你做主。” 说着,连忙喊道:“还等什么,升堂啊!” “威~~武~~~~” 县令狼狈不堪的坐到了“明镜高悬”下面,有些担忧的往头顶看了看。 老大县尉文龙凶神恶煞的站在一旁,老二主簿文虎脸色阴沉在旁边的一个桌前坐下,拿出纸笔,慢悠悠的研墨。文殊山走上堂前,文龙连忙扯了根椅子,摆到了堂前,让文殊山坐下。 县令眼角抽了抽,轻轻的拍了一下惊堂木:“堂下何人?” 文龙扯着嗓子喊道:“县令大人,你莫非老糊涂了,我爹都不认得了?” 县令脸色十分精彩,一片色彩变换之后,陷入了平静,柔声道:“文老爷,您说出了什么事吧?” 文殊山一拱手:“我家老三、老五、老七都被卑鄙的外地人杀了,正所谓杀人偿命,我要杀人凶手偿命。” “他们死了?”县令一惊,然后无比痛快,心中叫好。这几个狗日的,还调戏过他的小妾,他去讨要说法,结果被文龙以“他们还是孩子”给打发了。 呸,狗屁的孩子。死的好,死的好! “啊!狗日的县令在笑!” 门外,一堆人中突然有人大叫。然后县令一惊,一摸脸,不知何时嘴角已经翘起。 “打死狗日的贪官。”一群红着眼睛的人冲了进来,县令被吓得浑身哆嗦,大叫着“拦住他们”,然后钻到了桌下。接着,就被群情激奋的众人给拖了出来。 “够了!”文虎大叫一声喝住了众人,道:“现在不是闹的时候。” 他站了起来,绕过桌子,推开面前的人,走到了浑身哆嗦的县令面前,帮他整理了一下被扯得凌乱不堪的官袍:“县令大人,怎么说?” “该死!该死!杀人凶手该死!” 文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轻声道:“大哥,还在等什么?” 文龙一声狞笑,从桌上的桶中抽出令箭,带着人直往县衙中闯:“走,跟我去拿刀剑弓弩。” 不一会,众人拿了武器后纷纷离开,县衙大堂上只剩县令一人。他呆呆的坐在桌边地上,双脚叉开,背靠桌子,官帽被扔到了一边,满头白发披散开来,像个老疯子一样嘴里喃喃自语:“刁民,刁民啊!!!” 咚! 牌匾落下,银镜高悬碎成几瓣。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路追逐 鬼哭一行匆匆的到了船边,然后,被张管事挡住了。张管事看着鬼哭面带苦笑:“抱歉了,得罪了他们,就没人帮我们拉船了。如果只是一家,即便不要船,我们也会帮贵客的。但是,并非我们一家的船。” “你们怎么能这样!”采薇一脸错愕,随后,她看着满脸苦笑的张管事,叹了一口气,也知道自己是为难人了。自己和鬼哭上船,对方可没收一分钱,哪怕是因为刻意交好,这个情谊也是存在的。 现在出了这个事情,虽然对方有些不对,那怎么样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鬼哭拍了拍采薇的肩,事到如今,他也不会为难对方,道:“我们的行李呢?” 张管事松了一口气,一侧身:“都在这里。” 鬼哭道:“最后帮我个忙。” 张管事面带苦笑:“还请贵客别让我们为难。” “并不会为难。”鬼哭说:“我想换些钱。” 说着,他打开箱子,一串又一串的铜钱出现在张管事面前:“我想把它们换成银子或者金子。” 张管事点头道:“好,但是现在情况紧急,来不及细数,我们只有用秤称了,恐怕您会吃亏。” 鬼哭道:“不要紧。” 两个壮汉将所有同钱取了出来,抬着称称了一下。张管事拿着算盘,算了一下道:“一共是10两银子,贵客没异议吧?。” “嗯,就这样。” 没了铜钱的拖累,行李一下就有两个大箱子变成了一个大箱子,重量也只到了一百来斤左右。对于大黑马来说,轻轻松松。 鬼哭一拱手:“张善人的这个情,我收下了。” 张管事松了一口气:“贵客一身好本事,定能走脱,祝贵客一路顺风。” 说完,他又低声道:“贵客从这里往西走20里,便有一艘小船,船上还有水图弓箭以及一些干粮,应该能帮到一些忙。” 鬼哭深深的看了一眼张管事,转身翻身上马,一伸手,采薇有些脸红,一把抓住鬼哭的手,同样上了马,在后面紧紧的抱住鬼哭。 一匹马上面坐着两个人,还挂着一个箱子,显得有些臃肿。也亏得大黑马是中原北方战马,骨架高大。换做一般的驽马,背是背得动,跑不跑的快、装不装得下就是个问题了。 “走!” 大黑马嘶鸣一声,追逐着夕阳而去。 文龙背着弓,挎着刀,带着人匆匆赶到码头。一人迎了上来,道了一声:“文龙大哥。” 文龙扔给了他一把刀后,问道:“卑鄙的外地人呢?” 那人接过刀,指的西方道:“沿着江往西跑了,跑得快正在追。” “果然被老二言中了,老四。”文龙对身后一个穿着皂服持着一杆钢叉精壮小伙道:“我带着兄弟骑马在岸上追,你带着其他兄弟驾船追。” 老四道:“好!” 言罢,文龙、老六以及其他五个衙役翻身上马,沿江往西追逐。 老四一声呼喝:“跟我走。” 说完,就朝着码头的小船冲去。一片片水花溅起,不一会儿,十多只小船离开码头,箭一般的朝西驶去。 不过还是有人没能上船,文殊山被文虎和小九两人一左一右死死拽住,他气的须发皆张,不由得破口大骂:“老二小九,你们两个狗日的是想造反吗?” 文虎和小九不由得同时苦笑,小九叫道:“大父,你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这些事,都让哥哥们去办吧!” 文虎也劝慰道:“大父,你得相信兄弟们啊!你不是经常说,大哥比年轻时候厉害多了嘛!” “狗日的!”文殊山不甘心的嘟囔了两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艘艘小船飞快地消失在那夕阳中。 20里路,即便是大黑马背着400来斤的重量,也只花了一刻钟的时间。而此刻,西边的太阳,只剩下个顶了。天空中的云,一片通红,像火烧似的。 果然,他们找到了一艘小渔船,就搁在江滩上。小渔船四周也没个遮拦,就这么光秃秃的,很是简陋。 鬼哭和采薇翻身下马,鬼哭道:“你们先上船。” 采薇和大黑马连忙踩着水,跳上了船。鬼哭脱下了靴子,扔到了小渔船上,跑到了水中。踩着水,用力推船,将船推离滩上。等到船浮了起来,他这才爬上了船,撑着竹竿,快速的让船行起来。 另一头,文龙一行七骑遇到了跑得快。跑得快已经跑不动了,靠在树边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他们人呢?”文龙问道。 跑得快艰难的抬起头,指着远处的浅滩道:“他们在那儿找到艘渔船,撑着渔船往西走了。” “干得好。”文龙说完,扔出一个碎银到跑得快怀里,说:“你去那滩边,待会我的兄弟们来了,你知会一声。” 说着,和兄弟衙役策马离开。灰尘扬起,跑得快毫不在意灰尘扑面而来,摸着手中的碎银笑得露出一口烂牙,然后一瘸一拐的朝着浅滩处走去。 “鬼大哥,你看!”坐在船上的采薇突然指着后方叫道:“有人。” 鬼哭回头定睛一看,只见岸边一行七骑正策马扬鞭正朝着这边沿岸追逐。 鬼哭一把将手中竹竿递给采薇:“你来撑船。” “嗯。”采薇抓住竹竿,尽管不怎么会,她还是咬着牙站到了船尾处。 鬼哭迅速的将绳子一头拴在船头,另一头递给了大黑马,道:“拜托了,沿着北岸而行。” 大江的这一段,中间一节地面凸起,于是这一段大江从这一头开始被一分为二,又到了另一头汇合。 而被一分为二的这一段,分为南北两端。北端的江宽而深,水中妖怪横行。南方这一段,江窄而浅,要安全许多,但是大船难过。 现在,鬼哭他们所在之处,就已经接近最浅的地方了,而这里江的宽度,也不过二十多丈。 对于时常宽达数百丈、甚至数里的大江来说,这一处浅成这样,又窄成这样,简直给大江丢脸,不配称之为江。 所以,即便小船靠北岸而行,依旧没有摆脱弓箭的射程范围。但是,却也已经给了鬼哭准备的躲避箭矢的时间。 大黑马跳进了水中,拖着船游到了北岸边,距离岸上也就一两丈。这里很浅,才刚刚没过大黑马的膝盖,大黑马咬着绳子拖着船一蹦一跳的飞快前行,溅起一片又一片巨大的水花。 采薇奋力撑船,有大黑马在前头牵着,她不必担忧船的方向问题,只用不断撑着船让船前行,减轻大黑马的负担。 而鬼哭,快速的将船上的那张弓上好了弦,把一个装满箭的箭袋挎在腰间身上,调整了一下位置,最后戴上和弓放在一起的铁扳指。 大嘴缠住了鬼哭的脚,鬼哭愕然,低下头来看着大嘴。问道:“你也想帮忙?” 大嘴连忙点头,鬼哭想了一下,最后灵机一动,一把抓起大嘴:“来,你来帮我递箭。” 做完了这一切准备工作,鬼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等会儿,听我号令。” 说完,又对大嘴道:“大嘴,递箭。” 大嘴“唰”的一声抽出了一支箭,鬼哭伸手便拿住,搭在了弓上。而此刻,大嘴又抽出了另一支箭,等待着鬼哭拿走。 第一百一十六章 箭箭惊魂 岸上,马蹄纵横。水上,水花四溅。 一行七骑冲出了树林,沿岸狂奔。文龙肥大的舌头舔了舔厚实的嘴唇,虚的眼睛看着右前方被马拖着的小船,略微有些惊异,反手将弓摘了下来。 鬼哭抬起头,看着渐渐靠近的七骑,手指扣住了弓弦,猛的起身,开弓就是一箭急射而去。 一道黑色闪电迅猛的在船上飞来,瞬间就出现在了眼前。还没等文龙反应过来,这一箭就咻的一声,擦着他的肋下而过,“拙”的一声扎进一棵树中。 直到这时,文龙才反应了过来,他差点就中了一箭。 “我……” 他刚开口,立马就闭上了嘴。又一箭迎面而来,飞旋的硕大箭镞瞬间出现在眼帘之中。文龙一低头,幞头被一箭射落,盘起的长发也被一箭射开,胡乱的披散下来,随风乱舞。 文龙惊出了一身冷汗,这tnd是什么箭术,难道那外地人还是军中神射手。不由得,他放慢了马速,对其他人大喊道:“射,都给我射。” 乱糟糟的几支箭射进江中,溅起了一点水花,鬼哭脸上带起了笑意。一开始看这群人在马上弯弓搭箭,他还被吓了一跳。什么时候,一个县城的衙役连骑射都会了,结果看他们的表现,哪里是会骑射的样子。靠着将自己绑在马背上勉强空出了双手,匆匆忙忙射出一轮后,离他最近的箭,也有一丈多远。 而且,射出来的箭软绵无力,就算是射到了身上,也根本不能造成太大伤害。 现在,双方距离有80步,只要保持好这个距离,让他们不敢接近,他们就无法造成一点威胁。 鬼哭低吼一声:“大黑,丫头,稳住!” 大黑马连忙放慢了速度,采薇也停止了乘船,小船的速度一下就慢了下来,却也变得平稳了。 刚才连射两箭,都是瞄准当头最壮一人胸膛射去的。结果两箭都偏了,不过这也正常。鬼哭才刚用这张弓,还不熟悉,两箭射出之后,他就有了一些感觉了。 鬼哭拈起一支箭,吸了一口气,接着瞬间开弓,整张弓被拉到了极限,“嘎吱嘎吱”直响。他微微一瞄,随后,“嘣”的一声,弓弦瞬间笔直,箭矢“咻”的一声就窜了出去。 看到一个黑影闪过,文龙被吓得一缩脖子。然后,旁边的一匹马儿发出惨叫,跪倒下去。背上的衙役也跟着惊呼,随着马儿一同倒下,接着,这一人一马瞬间就被甩到了后面。 文龙脸上一热,伸手一摸,是一滴殷红的血。回头一看,衙役在地上翻滚,而那匹马躺在了地上,血红的箭镞从后颈透出一大截,鲜血流了一地。 鬼哭看到有一骑翻倒,又拈起一枝箭。 文龙隐约看到船上那人又有动作,顿时不由得惊呼:“躲!” 话音刚落,“咻”的一声破空声传入耳中。一马发出痛呼,歪着头,连带着背上之人一同撞进了树林中。 文龙看的分明,马上那人正是老六,他不由得急得回头大喊:“老六!” 树林中传来老六的声音:“大哥,我没事。” 文龙松了一口气,看向那艘船,眼中代替了畏惧。一想到损失了两匹马了,顿时一阵剧痛涌上心头。 “大人,不能追了。”一个衙役急得大吼:“那是神箭手,追下去,咱们的马全保不住。” 文龙看了过去,只见其他四人,人人脸带畏惧。文龙无法看到自己,不然他也会看到一张同样带着畏惧的脸。 他吸了一口气,看到前方有岔路,连忙道:“往左走。” 一支箭呼啸而来,插着一匹马的脖子射进的树中。他们突然变向,导致这一箭射空。 鬼哭放下了弓,从他这边看去,这群人是一头扎进了树林中。他眉头一皱,大喊道:“大黑,丫头,全速前行!” 作为靠江在水上讨生活的人,老四一群人中的操舟好手不要太多。 在江上,船这玩意儿的速度可不好说,一些地方,顺流能够快得吓死人,有诗云“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就是典型的例子。而逆流的时候,这速度也能慢的吓死人,甚至根本就开不了。 不过在这里,江面平缓,顺流逆流的影响也就没那么大了。在这种情况下,全靠人力这船的速度是怎么也提不上去的。 可是,这些操舟好手绝不是鬼哭和采薇一个相比的。采薇撑船的困难,而鬼哭好点,但也仅限于撑船与划船。张管事之所以为他们布置一艘船,那是让他们多一项选择,一但在岸上逃不了,还可以乘船到对岸。只是谁也没料到,鬼哭身边有一匹水陆两栖战马,愣是玩出了水上马车夫的诡异操作。 而这些操舟好手没这么多诡异操作,但他们船上的本事比鬼哭与采薇厉害多了,他们多了一项技能,那就是操纵风帆。此时正值傍晚,江上风大。船帆加船桨,一艘艘船如梭子一般窜的出去。 老四感受着风向,游刃有余的操着帆。突然,一旁有人叫道:“四哥,你看。” 岸上,一匹马尸横在那里,距离马尸有两丈多远,一个人双脚的岸上,身体却趴在了水中。老四心头一惊:“准备靠岸。” 船还没靠岸,老四就迫不及待的跳了下去,水也才没过大腿一半,他涉水而行,最快的跑到了那人倒地之处,一把将人从水里抄了出来,然后就松了一口气。 这人浑身是伤,但并不是因伤致死,而是或许是因为倒地之后昏迷了过去,结果趴在了水上,活活的把自己给溺死了。 把尸体拖到了岸上,叫一人看管,其余等人回到船,紧追船队而去。他们这艘船停了下来,其余的船可没停下。 “四哥,怎么回事。”前方另一艘船的小八喊道,他本来也想靠岸去看看的,不过当他看到老四先靠岸后,他就没跟上去了。 老四大声道:“又有人死了,咱们小心点。” 话音刚落,就看到前方突然一人窜入江中,朝着船队这边游来。老四看得分明,那是老六。他连忙操这舟朝老六那边开了过去。老六爬上了船,抹了一下脸,直骂道:“tnnd,大家小心点,那外地人是个神射手。” “老六,你没事吧?” 老六现在看起来颇惨,不仅衣衫凌乱,到处都有破损,而且浑身是伤,尤其是脸上,那些伤口一条一条,满脸都是。 老六摇了摇头:“不碍事,被树枝刮的。” “狗日的,天快黑了。”一人看着远方渐渐消退的红云骂骂咧咧,到了晚上,可就不好追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开县和县 船又开出了五里,然后,和文龙他们汇合。 “大哥,人呢?” 文龙神色阴沉的指着对岸,在对岸,一艘小船被抛弃在江面,随波逐流。老四瞳孔一缩,倒吸一口凉气。 在大江下游,总会有这么一片突然多出来的土地将大江一分为二,这样的一片土地被称之为中心滩。而这一片中心滩,长达40余里,最宽的地方宽达五里,犹如一条弯曲的长蛇。这样长度的中心滩,在整个大江上也是当属第一的,可是后来,越来越多人不愿提及它,就仿佛将它遗忘了一样。 曾经,这中心滩上,有这两个县,分别位于这片中心滩的两头,被称之为东头和县、西头开县。这两个县离的近,但关系很奇特,两个县之间时常有人聚众斗殴,偏偏,又相互联姻。 不过,百年前一场洪灾,两个县都没了,成了老人口中的鬼城,平安县中的人对这两个县十分忌惮。因此,一般情况下是没人过去的。 现在,鬼哭登陆的地方,距离开县就不远。因此,众人犹豫起来。 “要不,咱们回吧。”有人道:“只要把他们的船拖走,他们就走不了了,日后有的是时间,毕竟,现在天快黑了。” 抬头看去,天上已经依稀出现了星辰,天边只有一点亮光,过不了一刻钟,天就会彻底黑下去。 文龙眼珠一瞪:“怕什么,咱们这么多人一起去,什么鬼都被吓跑了!况且,咱们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你们不嫌丢人?” 十几条船的人,加起来差不多70多号人了,人人带着兵器,还有20多号人身上穿着甲。这样的情况下还捉不到两个外乡人,确实丢人。 众人沉默,老四道:“准备火把,咱们过去。咱们这么多人,什么东西来都不怕。而且,最近这些年,也没听到有人在那边发生什么事。” 没有人开腔,那边为什么没发生什么事,大家都清楚。因为就算有人去了那边,那也只是在外围走一圈,不敢深入,而且还是在白天天气晴朗的时候。 现在,那边对于他们来说是一块陌生之地。他们只是从一些老人口中知道那边一些含糊不清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大多是一些鬼怪故事,常常用来吓唬他们,是他们的童年阴影。 “走!”文龙不容置疑道:“不跟我一起去的,就是在跟我文龙作对。如果跟我一起去的话,回来之后,人人都有五两银子,就当文某答谢大伙了。” 这一下,文龙算是大出血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就更没人说话了。留下一人看马,其余的人纷纷上了船,穿过江,到了对岸。当他们走进了树林中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树林并不茂密,不过这些树木却挺高大的,一个个高达十几丈,但树叶却并不多。而且还有一点很古怪,这些树大多长得奇形怪状,居然没有一棵是直的。 众人举着火把,看着周围的景象心头有些发毛。头顶的树叶不多,地上的树叶倒挺厚实,踩在上面软绵绵的,就像是走在棉被上,让人心中感觉有些不踏实。 文龙看了一下脚下遍布的枯叶,心头有些后悔,兄弟的死亡让他愤怒,那一箭又一箭让他羞怒。这些直接导致他冲昏了头脑,不顾一切的追了上来。 可是看现在看周围的环境,着实让他心头的阵阵不安,并且时间愈久愈加浓烈。 此时此刻,莫说是他,现在鬼哭也感到了一阵不安,刀上的铃铛一个劲直响。 鬼哭、采薇、大黑马、大嘴他们带着行李,穿过了树林,接着,便发现了一个破旧的县城。 对于这里,因为他是外地人,才刚到这里。而这里的人对于这一片中心滩又是讳莫如深,别人不问,绝不会主动谈起。所以鬼哭对于这里是一无所知,他本想将这里作为猎场,可现在看来,这里似乎和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样啊。 前方的县城周围是一片空旷之地,树木野草稀疏,泥潭遍布。仔细看去,还能看到一些裸露的白骨。 而县城本身,城墙已经坍塌大半。里面的房屋,没有一个是完好的,道路也完全不见了踪影,地面除了瓦砾就是烂泥。 一只乌鸦立在一个插在地上斜指天空的横梁上,呱呱的叫了两声,在空荡的旷野中回荡。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 看着这个副景象,鬼哭的太阳穴一个劲乱跳,那铃声也扰得他心烦,发出阵阵警报。 “鬼大哥!”采薇的声音有些颤抖,用力的抓住了鬼哭的衣袖:“我们怎么办?” 鬼哭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五脏皆寒,当他将这口气吐了出来,却变成了一片朦胧的白雾,盯着眼前的白雾,鬼哭道:“这里面,不能进,但是……” 鬼哭咬着牙:“恐怕我们不进,也不成了。” “什么?”采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鬼哭拉着疾奔起来。 “鬼大哥,怎么回事。” “采薇,待会,千万别回头。” 话音刚落,马蹄声在身后响起,大黑马快步的追了上来。鬼哭一把抄起采薇,将她放在马背,随后大叫一声:“大嘴!” 马背上的大嘴缠住了刀柄,用力一甩,长刀凌空。鬼哭飞身而起一把接住长刀,转身就是一刀。 叮! 一声长长的刺耳摩擦声中,长刀巨震,鬼哭虎口发麻,被从半空击落,一脚踏在地上,脚下一片湿滑,烂泥乱飞,一直向后滑了接近一丈,这才停了下来。 鬼哭稳住身形,抬头看去。面前之“人”,身长将近八尺,身材干瘦,身上穿着变色发黑的官袍,手中提着一把锈迹斑斑仿佛废铁的佩刀,满头乱发仿佛枯草,长长的乱发之下,是一张已经腐烂的脸。 他瞪大了双眼,眼皮高高肿起,很是凸出,双眼中惨白一片,就像是那死鱼的眼珠。而他的脸,更是严重腐烂,其中的一边,甚至露出了里面黑黄相间的牙齿。 这样的一张脸,这样的一个身躯,再出现在这样一个地方,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鬼哭判定,这是一个尸妖,而且还是尸妖中最典型最常见的一种,僵尸。 而在这个僵尸身后,一只手从地面伸了出来,然后又一只手,它们胡乱的挥舞着,接着撑着地面,一个个的爬了出来。摇摇晃晃,一个又一个的僵尸站在他的后边,从他们身上的服装依稀可以看出,他们生前的身份是官差。 如果说率先出现的僵尸是将军,而这些僵尸就是士兵了。 一个,两个,三个…… 细细数来,竟有22个之多。22个僵尸士兵,再加上一个将军,不可力敌。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夜雾迷心 僵尸将军的身体微微前倾,铃铛猛的炸响,鬼哭飞速后撤一步,果然,原本慢悠悠的僵尸将军速度突然变快。伴随着“嗤嗤”的气流声,锈迹斑斑的佩刀瞬间就到了眼前。 刀尖,划破胸前。耳边,传来冤魂的哀嚎。衣袍破碎,露出了里面泛着金属光泽的铁甲,一溜火花在刀尖与铁甲之间绽放。 鬼哭眼中精光一闪,他刻意高举长刀,使得空门大开,就是为了此刻。 长刀,力斩而下。 一道白色的匹练,在鬼哭与僵尸之间绽放。 肩膀,被一刀斜斩而开。 妖气早已遍布刀身,刀锋闪烁着凄凉的寒芒。这一刀下去,在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一路势如破竹,直接一刀斩开琵琶骨与数根肋骨。 妖气,爆发!如一根根钢针,在僵尸将军体内一阵乱射,将他体内搞得一塌糊涂。虽然这样做,极耗妖气,可是,如果能解决为首的这个僵尸将军,确是值得的。 长刀拔出,鬼哭拖刀飞退。僵尸将军伤口炸开一团血雾,他发出一声哀嚎,眼中流出浓黄。心脏受创,即便是僵尸,也无法承受。 接着,在他身后,那22个穿着衙役服饰的僵尸扑了上来。速度,快若闪电。 叮! 两刀相交,一点火星绽放。 鬼哭虎口一震,用力拽紧刀柄,眼中,满是骇然。 他发现,他错了!一开始,他就认为,僵尸将军应该是他们之中最强的,但实际上,完全不是这码事。虽然他们服饰有所不同,但实力其实却是相差无几。 几点铁屑飞溅,鬼哭的手背,被一条笔直的血线贯穿,那是飞溅的铁屑划过的痕迹。 此刻,他却浑然未觉,重重一脚蹬在烂泥之中,飞溅的泥点组成了一朵丑陋的莲花。大脚陷进泥中,污水没过脚背,却被满是干涸泥渍的靴子阻挡在外。 鬼哭身形一顿,长刀急刺。化作一道白虹,穿过了重重刀网。长刀破体而入,在一个僵尸体内一沾即走,留下一团妖气炸开。 这个被一刀击中胸膛的僵尸身形一顿,勉强走了几步,扑倒在地。 与此同时,鬼哭衣袖破碎,手臂上几道血花绽放。 就是鬼哭这一顿的时间,就有几个僵尸从两翼包抄而来。鬼哭眼角余光瞥到了这一幕,吸了一口气,接着,不退反进! 以一打多,最重要的,就是保护好后背。现在身后无墙,没有任何遮挡,一旦,身后遇敌,遭受攻击,离败退,也就不远了。 所以为今之计,就只有一往无前。如此,才能将背后与敌人保持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距离,就是他此刻的盾牌。 鬼哭额头井字青筋凸起,面目瞬间狰狞。浑身肌肉蠕动,整个人紧绷的像一张满月强弓。 啪! 烂泥在脚下炸开,原本,狭长的双目突然怒睁,比常人小上一号的瞳孔被一片黑色晕染,周围的眼白,全被狰狞的血丝覆盖。 “斩!” 一声暴喝,长刀横斩。一片火焰升腾,一串迸溅的火花凌空炸开,一连串刺耳的金铁交击之声中,五把佩刀在巨力之下同时高高扬起。斑斑锈迹,全被震散,露出了里面裂纹遍布的刀身。 长刀一片赤红,升腾起徐徐白烟。刀口震动,发出一声又一声凄婉的哀鸣。 突然出现的扇形火光尚未消退,鬼哭就已经像一头发怒的公牛一般拖着刀冲了出来。 双膀已经麻木,低头侧身,八尺高的大汉缩成了六尺。那凸出的肩膀,就像是公牛的犄角,凶悍的撞在了一头僵尸的胸膛。 这头僵尸,倒飞出去。与此同时,原本高举的佩刀落了下来。 手臂、肩膀、后背接连中刀,然后,这些没了锈迹的佩刀纷纷破碎,碎片凌空乱舞,交织一片。 身上血花与火星同时绽放,而鬼哭接连撞翻了三个僵尸冲出了包围。丝毫不敢停歇,双腿交错连成一片残影,头也不回的狂奔而去。 僵尸们在后面紧追不舍,但是,他们虽然短途爆发的速度极其可观,但是长途嘛,也就那样。短时间的爆发过去了,他们的速度慢了下来,眼睁睁的看着鬼哭如脱缰野马,飞快的消失在眼中。 失去了鬼哭的踪迹,僵尸们停了下来,摇摇摆摆的在四周游荡起来。 夜色渐浓,不知何时升起的迷雾。 树林之中,光线本就昏暗。到了现在,情况更是严重。即便打着火吧,几步开外,就已经一片模糊了。 感受着四周越来越冷,文龙紧了一下衣服,衣服背后已被汗水浸湿,触感一片冰凉,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周围的气氛越来越沉默,只剩下一阵阵“沙沙”的脚步声。文龙心脏咚咚直跳,又走了一段距离,他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咱们先停一下吧!” 没人开口,大家继续沉默的前行。 “我说。”文龙抓住身边一人,晃动的火光下,那人一顿一顿的缓缓扭过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腐烂的脸。 瞳孔,瞬间扩张。一片幽黑中,倒映着那张正不断有腐肉下掉的脸,依稀间,还能隐约看出他曾经的模样。 文华,文龙的一个远房表兄,是那些跟他一起来这里的人之一。 文龙一声惊叫,二话不说,就将手中的火把杵在了他的脸上。头发,被火引燃。腐烂的人脸,发出夜枭般的惨叫。 刺耳的尖叫声,在树林中不断回荡。 沙沙…… 沙沙…… 树叶飘落,原本麻木前行的队伍,一下子就顿住了。他们拿着火把,缓缓转身,痛苦而麻木的眼神,通通集中到了文龙身上。 那些火把下一张张的脸,通通都已经腐烂大半,碎肉从上面掉落下来,令人作呕的黄色浓液不断渗透而出。还有更多,已经被迷雾遮盖,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一点,更多的只是模糊不清的轮廓,隐隐绰绰。 周围扭曲的大树,发出阵阵怪笑。树上那些丑陋的疙瘩,是一张张带着邪恶笑容的苍老人脸。而那些张牙五爪的枝桠,分明是一只只怪异的利爪,将天空笼罩,痛苦的乱晃。 文龙倒吸一口凉气,那股凉气顺着鼻腔涌入肺中,带来剧烈的刺痛。尤其是鼻腔,被寒冷刺痛,让他忍不住流下泪来。 “啊!”他发出了惨叫,拔出腰间钢刀,向身边的人砍去。刀锋入肉,剁在了骨头上。面前丑陋的腐烂人脸,在中刀之后更多的碎肉从上面掉落下来,阵阵的惨叫从大张的嘴中发出。嘴越张越大,甚至撕开了脸颊,一直裂到耳后。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会武功 “死吧,怪物!” 文龙双眼充血,又是恐惧又是兴奋。着迷一般挥舞着钢刀,带起一片片喷溅的鲜血。 很快,他浑身浴血的从人群中杀了出来。嘴里发出惊恐的叫声,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踉踉跄跄的一路狼狈逃窜。耳边始终萦绕着的,是兴奋的笑声与惊恐的喊声。 终于,他累了,耳中那怪异的声音也不见了,在一块大石头边,他停了下来。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跑出了树林。 他的手放在了石头上,触手之处,一片寒冷刺骨。拿着火把凑近一看,这颗巨大的石头上,泛起一片白色如盐的白霜。 白霜在火把的火焰下,流出泪来,一滴一滴的,滴落在下边的小水洼中。文龙低头一看,便浑身一震。 他忍不住蹲了下来,将火把凑了过去。小水洼中,倒映着一张腐烂的脸。一块碎肉落下,砸在水洼里,溅起了水花,那张脸也伴随着溅起的水花破碎消失。 …… “怎么回事,都这个时候了,大哥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堂屋中,小九焦急的来回走动。夜色已深,县城已然宵禁,外面静悄悄一片,只有一声声蛙叫由远及近,不断传入耳中,让他心头烦躁。 文殊山坐在椅子上,双眼也布满了血丝。不由得眼皮垂了一下,头颅向下一点。 “大父。”文虎道:“不如,你先休息一下吧?” 文殊山疲惫的说:“不行,我要等老大他们回家。” “小九。”文虎使了个眼色。 小九到了文殊山身边:“大父,我扶您去休息。” “放开我,我要等老大他们回来。” 拉拉扯扯中,文殊山被小九带到了卧室。 小九把文殊山按到了床上,帮他把被子盖在身上,小九往外看了一眼,只见外边文虎依旧端坐在椅子上,于是扭过头,冲着文殊山眨了眨眼。 文殊山神色一变,脸上的疲惫不见了踪影,低声道:“怎么样,消息传出去了吧!” 小九点了点头,道:“如果所料不差,江南水师,正朝这边赶来。” 文殊山一声冷笑:“哼,叛国罪,文家完了。” “爹,我先出去了。” 文殊山抓住了小九的胳膊:“小心文虎,那兔崽子可不简单。” 小九点头,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爹,你放心吧,即便是文龙也不会是我对手,虽然文虎偷偷练了些功夫,但再强,能比得上文龙。” “小心一些为好。”文殊山神色阴沉:“百年了,百年了啊!我武家灭族之仇,终于即将得报。” 张管事在睡梦中被惊醒,急促的拍门声就像是催命一般。他连忙起身,拖着鞋到了门口开了门。一个伙计闯了进来,一进来就大叫:“管事的,不好了,官兵,有好多官兵到了船上!” “什么?”张管事脸色一变,连忙就往外走。还没等他走出门,锋利的长矛就顶在了他的胸口。门外,几个官兵神情冷漠的看着他。 “回去。”伴随着官兵的呵斥,张管事和伙计回了房。 伙计在屋中来回走动,焦急不已。张管事坐在床沿,抚平了胸口的剧烈跳动。 外边的那些人,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他已经认定了他们的身份。 他们穿着宋军的盔甲军服,但是,那健壮的身材,饱经风霜的脸,刻板严肃的表情,尤其是行止之间那默契的配合,通通都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秦军! 是秦军! 当听到外面有官兵的时候,他第一个念头是宋军,第二个念头是周军。那怎么也没想到,出现的居然会是秦军。而且,还绝对是秦军精锐。 宋、周、秦,三国军队个性分明。 宋军雍容华贵,甲坚刃利,装备最为奢华,不过,已经被打瘸了,只剩下了大宋水师一个独苗苗。其余的,军纪败坏,军中之人,或者肥如猪,或者瘦如猴,或者面貌英俊皮肤白嫩,就是一些样子货。 周军人高马大,身材健硕,士卒个个性格暴烈如火,崇尚个人武勇,所以每个士兵基本上都有一身好武艺,他们尤其爱马,大多视马为命,以成为骑兵为荣。 秦军同样人高马大身材健硕,但和周军、宋军都截然不同。宋军军纪极差,周军军纪也就好了一些,而秦军军纪,则是三国楷模。他们个人武勇不差,但更擅长的,却是相互之间的配合。他们在战场上给其他两国的印象经常就是强弓劲弩长枪大盾,一个个士兵组成一个个巨大的方块,宛若一体。数万人站在沙场上,却能够安静的像是一堆雕塑,让人一看就心生畏惧。 如果说宋军是身披华贵战甲的雍容将军,那么周军就是粗矿豪迈的策马勇士,而秦军,则是安静的铁面甲士。 秦军,怎么会是秦军?张管事大脑一片混乱。 过了不知道多久,外边突然传来喧闹:“官军,入城啦!” 原本安静的城中,就像是一滴水滴入了滚烫的油锅,瞬间炸开了! 穿着红衣黑甲的江南水师,在码头靠岸,然后也不管码头上的其它船,迅速的冲到了县城的城门口。接着,有军官叫门,直接就说文家人叛国有罪,当诛九族,今日派江南水师前来剿灭。 然后,县城城墙上的打瞌睡的几人瞬间清醒。他们当然不开门,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文家人。 然后,官兵攻城。 一番交手后,一千多人的官兵付出了十个人的伤亡后终于攻下了城,而城墙上的几人死了一个,其他人都跑了。 接着,县城的城门大开,一群官兵涌了进去,按照名单挨个敲开了门,将里面的人抓了出来。 这个过程中,自然引起了反抗。很快,喊杀声遍布全城。全城的百姓都不知所措,紧锁门窗,呆在屋里瑟瑟发抖。 船上,伪装成宋军的秦军统领就站在船沿,扶着栏杆,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群宋军的表现。尤其是看到一千多人乱糟糟的去攻打一个只有几个人守着的县城还死伤十几人之后,不由得直撮牙花子。 半晌,宋军终于全部进城,他不由得扶额,低头看向自己这身宋军甲胄。合着,他这身伪装是白穿了。 无力的挥了挥手,道:“留下几人看守,其余的,换装进城。” 城中,文府。 听到外边的响动,文虎站了起来。他的丑婆娘跑了出来,紧张的抓住了他的衣袖:“夫君,怎么回事,外边突然出现好多官军,说文家密谋造反,奴家好害怕。” 文虎笑着将她抱在怀中:“傻婆娘,夫君我的确是谋反了啊!” 怀里的丑婆娘浑身一僵,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文虎,然后拖着他就要往外跑:“夫君,快走,我们快走……” 文虎心中一暖,笑着刚要说话,大堂一侧卧室的门开了,一人从走了出来,道:“不必了,你们今天谁也走不了。” 来的,正是小九,他拿着一张军中劲弩,此刻已经上好了箭,正对准了文虎。丑婆娘见状,连忙挡在了文虎面前,大声道:“小九,你在干什么,疯了吗?” “干什么?”小九笑着歪了歪头:“嫂子,难道您没看出来吗?我要杀了二哥呀!” 文虎拍了拍自家婆娘的肩膀:“让开。” “我不让。”丑婆娘已经被吓的泪流满面了,泪水流过坑坑洼洼,没有在脸上一划而过,而是滞留在了上面。 小九不在理丑婆娘,虽然她平时待自己很好,但长得实在是太丑了,让他对她生不起好感。 他将目光转向了文虎,笑着朗声道:“文虎,我知道你偷偷练武,你说,你挡不挡得住我手中的弩。” “我不会武功。”文虎摇头道。 小九轻蔑一笑,勾动扳机。他手动的这张劲弩,即便是两个人也能一穿而透,以为躲在自家婆娘身后就没事了,想得美。 崩! 利箭迎面而来,丑婆娘闭上了眼,半晌,身上也没有半点痛楚。 她疑惑的睁开了眼睛,面前多了一只手,那支弩箭,正被这只手稳稳的抓住。这只手,很熟悉,正是她夫君的。 第一百二十章 椅子板凳 小九大叫:“文虎,你还说你不会武功。” 文虎摇了摇头,将自家婆娘拉到一边,把手中弩箭扔掉,诚恳的说:“我真的不会。” 小九眉头都竖了起来,能徒手捉箭,还说不会功夫。他扔掉了手中的劲弩,两把短刀从衣袖滑落,被他抓住,大步朝着文虎走来。 会也好,不会也罢,都会死在他手中。 看着走来的小九,文虎也迎着走了上去。两人越走越快,随后变成了小跑。 小九脸上露出了狞笑,不拿兵器就和他斗,这是找死吗。眼看双方相距不过两步,小九身形一矮,瞬间如一支利箭射出。 看着迅速拉近的文虎,他手腕一抖,双刀递出。然而,迎面而来的是一张椅子。 椅子实木打造,重十余斤,被文虎单臂轮起,发出剧烈的呼啸。双刀刺在了椅子上,然后卡在那上面。接着,椅子砸到了身上。因为太过结实,椅子没什么问题,小九有问题了。他只感觉左肋和双臂剧痛,接着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横飞而起。 砰! 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一把短刀此刻还插在椅子上,另一把短刀刀柄倒是握在他的手中,然而,刀刃已经被折成两段。 小九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然后就看到从天而降的椅子。他身如灵猴,轻巧的躲过了这一击,椅子重重地砸在地上,一条腿折断,飞了出去。 还没等小九站稳身形,一条腿就踹到了他的腹部。腹部剧痛,一阵干呕的感觉涌上心头。可此刻,小九顾不得那么多了,连忙抬起手护住了头。 砰! 小九被一凳子砸翻在地,原来,文虎眼看椅子没有击中他,就松开了椅子,另一只手随手抄起一旁的凳子砸了过去。 第二次倒地,小九手中的刀柄脱手而出。然而,文虎的攻击远远还未结束。 小九在地上翻滚,避开了飞来的杯盘,眼看实在避不开,心中发狠,一个翻身站了起来,双手护住头颅就犹如一只发怒的蛮牛朝着文虎冲了过去。 杯子、盘子、碗不断的撞击在他的双臂上,然后粉身碎骨。小九的双臂和面门被那些碎片划开了一个又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一片鲜血淋漓。他红着眼,心中发狠,只要一接近…… 噗! 小九大腿剧痛,低头一看,一把短刀插在了自己的大腿上,这把短刀就是自己的,也不知怎么的就到了文虎手中,被他甩了出来。 小九悲愤的一声怒吼,拔出短刀,也不顾血流如住的伤口,一瘸一拐的继续坚持冲锋。然后,他看见了,文虎一声大喝,将一张桌子抡了起来。 砰! 短刀再一次脱手而出,小九躺在了满是碎片的地上,呕出一大口血。他不再爬起来,瞪大着眼睛看着不断旋转的屋顶,双眼一片迷茫。 文虎捡起一根筷子,朝着小九走了过去。他扼住小九的喉咙把他提了起来,小九忽然嘿嘿一笑,藏在手心的盘子碎片露了出来,可还没等他动手,下体一阵剧痛。文虎一记撩阴脚让他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力,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文虎将筷子插向自己的眼睛。 突然,文虎一偏头,一抹白光斩断了他的几根发丝。文虎的丑婆娘发出尖叫,小九感觉一支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拖着他飞速后退。 “爹!”看到拖着自己飞退的人,小九松了一口气。 文殊山神色阴沉,松开了小九。然后,前踏一步,手腕一震,手中利剑挽了一个雪亮的剑花。 他长叹一声:“你是如何发现我的身份的。” “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之时,我就在怀疑你的身份了,当我亲眼见你杀了大伯娘之后,就更肯定了。你,不是大父,你只是披了一层大父的皮。但是,那时候我年纪太小了,无法与你对抗,所以,隐忍了下来。直到,我那一次游学,去了中原,终于脱离了你的眼线。” “然后,你就勾搭上了大周,学了一身本事,并且查清了我的身份。”大父笑着说道:“是这样吗?” 文虎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后来,我终于查清了,你不是我大父,甚至不仅你不是我大父,就连小九,也不是我的九弟,我的九弟已经死了。你们,是开县武家,本该灭族的武家人。” “是啊,我们武家……” 开县武家,和县文家,在百年前就是这一片最大的两个家族。他们相互竞争,却又相互合作。 在数百年前,他们两个家族的祖先就来到这里,共同保守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就在那一片绵延如蛇的中心滩中。 守着这一片秘密,两大家族也因此获利,从此放弃了水匪的身份,将这里打造成一片和谐的家园。渐渐的,两个家园就发展成了一个富饶的村庄,村庄又发展成了两个县城。 但是,贪婪吞噬了他们。 一场大水,从上游横贯而下,整个中心滩,变成了一片泽地。两个县城滔天的罪恶,从此被这一场大水洗刷干净。 开县首当其冲,之后才是和县。 于是,开县之人九死一生,家财全无。和县之人虽然也损失惨重,但却不如开县那么凄惨。 当时知情的人,也就只剩下了文家残余和武家的两个双胞胎。文家对武家展开了追杀,两个双胞胎,哥哥死去,弟弟消失在大江上。 本以为武家没了,但是却没想到,并没有处理干净。那个失踪的双胞胎弟弟,被一个美艳的女人所救。而这个美艳的女人,是一个花魁,暗地中的身份,却是画皮。 为报答救命之恩,双胞胎弟弟得知画皮身份之后,不但没有害怕与嫌弃,相反还帮助画皮掩盖身份。之后,这一人一画皮还孕育了后代。 但是,画皮终究露出了破绽,被天师府所杀。但武家的后人,却传了下去。他们就像是躲在阴暗中的毒蛇,时刻关注着文家的一切,默默的等待着时机。 终于,到了武仇这一代,他找到了机会。五个文家兄弟,因为一份不义之财相互厮杀,大哥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却也受了重伤,被埋伏在一侧的武仇杀死。利用传下来的制造人皮面具的技艺,他成功的伪装成了文殊山,成功的融入了文家。 接下来,他想办法杀死了所有有可能认出他的人,又将自己的儿子安排了进来。 人皮面具,不能久存。 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办法。他一点一点的改变着自己的相貌,最终,三年之后,他不再使用人皮面具,而是使用自己的脸,儿子也是如此。 这样一来,他彻底不用担心自己暴露了。 之后,他一直在寻找着如何铲除整个文家的办法。后来,当他发现文虎勾结大周的时候,更是用尽一切办法,将整个文家一同拖下了水,之后,暗中收集证据,并且让小九想办法联络驻扎在这一带的江南水师。 最后,鬼哭的来到,小九的蛊惑,老三终于在一系列的作死中成功了。他们的计划,终于开始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知妻丑 接下来,是意想不到的顺利。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外乡人如此厉害,居然将大半青壮引了出去。机不可失,今夜,就是文家灭族之夜。 说到这里,文殊山神情很是阴郁。如果不是江南水师太废了,他哪里还用整这些乱七八糟的。 如果文家青壮都在的话,那一千多人江南水师还真不一定打得过。这不,到了现在,那句废物还没打进来,外面还是一片喊杀声。 说完了前因后果,文殊山道:“其实,我一直在好奇,你明知道我做的这一切,为何不阻止?” “为何要阻止。”文虎神情也变得阴郁:“那群该死的老东西,得知宋军大败,父亲等人很可能回不来时,就想尽办法谋夺我们家产,母亲因此而死。躲起来,虽然你是假的大父,我依旧要谢您,若不是您,我活不到这么大。” 说着,文虎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等我得势了,这些老东西又腆着脸上来了,呸,一群杂种!” 文殊山脸上的表情很精彩,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于是又问:“那他们呢,你的那些兄弟,他们可是跟你一同长大的。” “是啊,我们小时候感情很好。但是,当我知道我父的死因后,我就没有一日不想一人一刀杀了他们。” 说到这里,文虎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大父,你说,你拖了这么久的时间,为什么,那些宋军还没进来?” 一提到这里,文殊山咬牙切齿:“这群狗日的废物。” “大父,不如我们先边打边聊。” 文殊山看向文虎,眼中满是忌惮,不过还是提着剑走了上去:“我一直在好奇,你究竟念的是什么武功,竟然如此诡异。” 文虎摇头:“我都说了,我没练任何武功。” 文殊山冷笑一声:“你认为我会信?” 话音刚落,他便冲了上去。文虎抬起手来,不知何时,他手中已经多了一个盒子。 文殊山双目圆睁,眼中满是惊恐。努力的想要停下来,却因为冲得太猛,不由自主的撞了上去。 噗噗噗噗…… 文殊山身上冒出无数血花,接着,摔倒在了文虎的脚边。 小九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连忙扑上去抱住文殊山,大声道:“那是什么东西?” “唐门暴雨梨花针。”文虎脸上露出笑容:“唐门的东西,总是那么实用。” 小九心头一颤,唐门的暗器与毒,天下皆知。他连忙翻过文殊山的身体,只见文殊山脸上惨白如纸,不知是昏迷了还是死了。 “放心吧,他没死。暴雨梨花针杀伤不足,想要不靠毒射杀一人,很难。而我使用的这些毒针,并非致命,只会让他睡上许久,毕竟,活的他比死的他要有用多了。” 小九刚刚放松下来,文虎突然就动了。他一脚挑起一个板凳,双手抓住就劈了下来。 哗啦! 凳子四散开来,小九直愣愣的看着文虎,头顶血流如注,“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昏倒前,他喃喃自语:“不会武功,骗鬼啊……” 文虎又一次重复:“我真不会武功,只是精通杀人。” 文虎并不算骗人,他从未练过武功招式,他只是在一次次生死危机中,知道该如何杀人。不仅他如此,铁鹰卫中所有袍泽同样如此。 他们不练任何武功招式,因此出手没有任何章法,诡异而又突然。在出手之前,他们的表现就像是没有学过任何武功一样,有一些甚至拿刀的姿势都十分别扭,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个门外汉。 文殊山之所以会认为文虎偷偷练武,那是因为文虎不方便训练,因此买了大量的药,使自己保持力量,因而认定文虎习武。 文虎现在强大的一切,都是靠人命喂出来的。 文虎接受铁鹰卫的训练,也才短短一年多。可是就在这一年多的时间中,他杀死了二百二十一人,其中包括八十个穷凶极恶的匪徒和三个大妖。同样接受训练的,有三百四十五人,最后还活着,有三十七人,真正的百里挑一。就凭这点,小九拿什么跟他斗。 外面,接连不断的喊杀声渐渐消失。 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进。 文府大门被家丁打开,一群穿着铁面黑甲的士兵提着染血的长矛走了进来。这些家丁,是文虎训练出来的死士。刚才那些宋军迟迟没有进来,就是给他们挡住了,直到秦军前来。 “你们来了?” 为首的一人点了一下头,拿着一个铁铸令牌抬起手:“老秦军百人将。” 文虎也取出了一张令牌:“铁鹰卫,文虎。” 说着,文虎一指地上两人:“先把他们压下去吧!” 百人将点了一下头,一招手,两个甲士走了上来,分别将两人拖走。 “相公!”一切变化来得太快,让文虎的丑婆娘措手不及,惊慌失措的叫了一声。看着文虎,眼中的泪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给我一点时间。” “尽快。” 堂屋的门关上,屋中只剩下了文虎和他的丑婆娘两人。 “相公,你要离开了吗?” 文虎点头:“是的,这一次事毕,我就会离开。” “那,那我怎么…呜……”丑婆娘跪倒在地,曾经,她的爹就是他的天,后来,他不堪病痛折磨,离开了。于是,她的夫就成了她的天。可是如今,她的夫也要离开了。她只是一个女人,这一系列的变化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文虎走了上去,把她拉了起来:“你哭什么?” “我…我……”丑婆娘摇头,她害怕文虎将她抛弃,毕竟,她是那样的丑,所有人都说她是整个平安县最丑的女人。 当初,文虎娶她。所有人都说,文虎攀附权势,就连她爹也这么认为。不过,她爹还是答应了,因为害怕她嫁不出去。 不管文虎有怎样的目的,他都是一个人杰,还有举人的功名。 现在,这一系列的变化,虽然她还是有些搞不清楚,但已经知道,自己的夫,在干一桩大事。他已经做完了自己的事,很可能会就此离开,从今往后,不在回来。 可是,他走了,她怎么办? 以往,还能欺骗自己,他就是真心爱自己。可是现在,这突然发生的一切,她已经无法欺骗自己了。 粗糙的手,触到了她的脸。大拇指,温柔的擦掉了她的泪。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就和往常一样,完全没有刚才一番打斗表现出来的那样暴虐。 “傻瓜,你难道也以为我接近你是别有目的?” 丑婆娘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文虎:“你不是在骗我?” 文虎摇头道:“我骗过很多人,但没骗过你,我娶你,是真心的想娶你。” 丑婆娘心脏砰砰直跳:“可是…可是…我这么丑……” “可我不觉得你丑。”文虎温柔一笑:“告诉你个秘密,我从小就不知美丑,我很难分辨一个人的面貌如何,所以,我认人从来都不是依靠面容相认的,而是依靠声音、体型、气味来认的。” 也是因此,那个假的文殊山瞒过了这么多人,却没能瞒过他。 “从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决定要娶你。因为你是那样的独特,让我远远就能轻易的分辨出你和他人的不同。”文虎将丑婆娘拥入怀中:“我的丑娘,我见过很多女人,他们说那些女人很美,我看不出来她们和常人有什么不同。他们说你很丑,我也不清楚你为何被认为是丑。但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这样好认,让我不用非任何心神就能一眼认出你来。” 丑婆娘大脑一片空白,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让她害怕,又让她喜悦。可是,又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那,你要离开了……” “我带你一起走。” 第一百二十二章 情形不妙 门开了,文虎带着丑婆娘走了出来。 百人将问道:“她就是你要带走的人?” 文虎道:“是,她是我的妻子,自然要带走。” “她太瘦了,壮一点的好。” 文虎道:“壮的女人有很多,但我喜欢的就这么一个。” “哼,搞不懂你们这些读书人,一天到晚情情爱爱的。” “走吧!”文虎笑道。 铁面甲士们带着大大小小的箱子以及几个哭嚎的老人,和文虎一同来到了码头,上了一艘船。 另一艘船中,一个铁面甲士问:“知道该怎么说?” 张管事笑着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我们就说,是一群穿着秦军甲胄的官兵干的,那群官兵可凶残,喊杀声整个县城都听得到。” 铁面甲士满意的点了一下头,然后转身离开,到了甲板上。等到自己的船靠了过来,跳了上去。 当所有铁面甲士聚集,这艘船离开了岸,升起了风帆,消失在夜色中。 张管事抹了一下额头的汗,他知道,这是这群秦军想要抹黑周军。众所周知,秦军杀人是不吭声的。但是,他依旧要按照秦军这么说,不然,到时候不只他会倒霉,老爷也会遭殃。 张管事对身边的伙计吩咐了一下,等伙计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还要联络其他的人,大伙不仅要统一口径,还要让这个谎言变得更加真实。 …… 嚯嚯! 嚯嚯! 嚯嚯! …… 鬼哭收起了淬火石,抬起手来,举起长刀。透过头顶洞口投射下来的微薄星光,看向刀口处。一番打磨,刀口已经重新恢复了锋锐,反射着森森寒光。 此刻,鬼哭在一处半塌地窖中。 四周,都是冰冷的石壁。这里算不算密闭,但空气依旧浑浊。不过还算隐蔽,不仔细留意的话,还是很难发现的。 将刀放在一边,鬼哭取出飞刀,小心翼翼的将身上伤口中的杂物挑出,随后肌肉蠕动,伤口紧紧的贴在了一起,喷涌的鲜血立马止住,比金疮药还好使。 身上没有干净的布,他也就没有包扎了,而是尽量让伤口周围干净一些。 外面,一道白影闪过。伴随着银铃般的笑声,一个一袭白衣身材高大的飞尸从头顶洞口经过。 鬼哭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塑。等到飞尸走远了,他这才起身,一只手抓起长刀,另一只手协助双腿,轻盈的爬了上去,从洞口钻出。 看了一眼在远方空中肆虐的飞尸,鬼哭朝着反方向离去。 文龙剧烈的喘息着,水中倒影让他吓坏了,他不可置信的伸手去摸脸,却没有摸到想象中的腐烂皮肉。 等等! 他猛的清醒过来,顿时心中的恐惧如潮水般退去,一股怒火,在胸中爆发,他双目圆睁,一拳砸在石头上,顿时,拳头一片血肉模糊。他剧烈的喘息着,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如癫似狂的笑着,回忆着刚才的那一幕幕。很显然,他们陷入了幻境。然后,因为恐惧互相厮杀。他杀死了那些与自己相处多年的同伴,疯狂逃窜,最后,逃到了这里。 文龙愤怒的咬牙切齿,脸颊紧绷,牙齿间相互摩擦,发出“咯嘣咯嘣”的清脆声音。 他抬起头,向四周看去。 不知何时,他已经穿过了树林,到达了一处废弃的县城周围。在他脚下,全是烂泥。 头顶,星月朦胧。周围,一层薄薄的夜雾弥漫。远处,时不时传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以及欢畅的笑声。 整齐的脚步声,踏着满地的烂泥,正朝这边而来,声音越来越大。文龙连忙躲在了一棵巨大的石头后面,然后,又看到了一群穿着衙役官服的僵尸虽然体型摇摇晃晃,却保持着整齐一致的步伐,在他面前走过,就像是一群衙役在巡逻一般。 有冷气,从脖子处吹了出来。顿时,一片鸡皮疙瘩蔓延开。 文龙浑身一僵,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紧紧的拽住了手中的刀,大颗大颗的汗水划过脸颊,从下巴滴落。 他猛得回头就是一刀,随后,一刀劈空,让他一个踉跄。 一个飞舞在半空的人头,脸上带着嬉笑,出现在他面前,鼻子,贴在了他的鼻子上。这个飞舞的人头,明明没有脖子,却爆发出了一阵巨大的笑声。 “死!” 文龙大叫着,身体后仰,又是劈出一刀。一刀,从这个飞舞的人头脑门劈了进去。然后,人头一顿,笑声戛然而止。 文龙用力的甩掉了人头,接着,那整齐的脚步声却让他浑身僵硬,他脸上狰狞的表情,凝固了。 20多个僵尸,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一动不动。他也因为恐惧,一动不动。这些僵尸散发着恐怖的气息,让他就像是看见了蛇的老鼠,身体一个劲发软。 一个僵尸打破了沉寂,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文龙大叫一声,挥舞着刀冲了上去,发出凄厉的惨嚎。挥出的刀,软绵无力。 叮! 锈迹斑斑的刀和雪亮的钢刀相互一碰,顿时,雪亮的钢刀被一刀斩断,只剩下半截被文龙握在手中。 而文龙还来不及做出惊诧的表情,他脸上就已经凝固,一条血线在脖子上蔓延。 这个僵尸伸出手来,抓住了他的头发,将他的头提了过来,系在腰间。无头的尸体血流如瀑,僵直的向前扑倒了下去。 啪! 砸在了烂泥之中。 这个僵尸,回归了队伍,在一串整齐的步伐中,这群僵尸再一次巡逻起来,渐渐远去。 采薇脸颊苍白,已经陷入了昏迷。她被大嘴拴在了大黑马的背上,大黑马一路狂奔,冲出了树林,跳入了大江之中。 接着,一连串剧烈树枝折断的声音中,一道黑影从树林中冲了出来。他似乎在忌惮着什么,没敢踏入江中,静静地看着在江中远去的大黑马,眼睁睁的看着看着大黑马游到了对岸,消失在对岸的树林中。良久,转身回头。 在一处树林里,大黑马剧烈的喘着粗气,嘴里吐出白色的泡沫。他的一张马脸表情丰富,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沉浸在了劫后余生之中。大嘴蠕动了一下身躯,采薇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随后,大嘴窜进的茫茫林海里。 距离这里不远的一片灌木丛里,微微晃动。一个仿佛人类的矮小身影,悄悄的从灌木丛中爬了出来。 只见他面目丑陋且黑,嘴角翘起,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笑脸,身上长着长毛,远远看去,就像一只猴子。 第一百二十三章 武家府邸 这些家伙,被称之为山精。在野外,最常见的妖怪之一。他们大多身材矮小,性格贪婪,善于逃跑。不过也有个别的,身材能够达到正常人的大小,还有一些极为罕见的,可以与熊相比。 他们的胆子,与身材以及数量挂钩,块头越大,数量越多,胆子就大。块头越小,数量越少,胆子就小。 看到大黑马这样体型的妖怪,这个山精本该逃跑的,然而,他实在是太过贪婪了,他实在是舍不得已经昏迷的采薇,再加上身后有兄弟。因此,冒险前来,企图偷走采薇。 可哪里知道,此刻,大黑马正是敏感的时候,他一出现,就被大黑马发现了。 大黑马猛的转身,后蹄一扬,一声闷响中,这个身材矮小的山精飞了出去。这一下,好像是炸了锅一样,一群山精嗷嗷叫的冲了出来。然后,面对的就是疯狗一般的大黑马。 大黑马嘶吼着,四条蹄子瞬间化作一片残影。刹那间,飞沙走石,无数蹄子迎面而来。顿时,一群山精仙女散花一般被抛上了天空,口中喷血的重重地摔下。 眼看不可力敌,山精们一哄而散,飞快消失在大黑马的眼中,留下了一地的棍棒、几把生锈的锐器以及几具尸体。 沙沙、沙沙…… 大黑马猛的昂起头,竖起耳朵,巡视的四周,在采薇身边来回徘徊。然后,一个布条拖着一大捆柴出现在了它的视野中。 行李大半丢失,好在,火折子还在。 轰! 篝火燃起,那些黑暗中的东西,稀稀疏疏的远离了几步。感受着迎面扑来的热浪,大黑马松了一口气。而大嘴,将采薇往篝火这边拖了几步,没一会儿,身体渐渐被温暖占据,采薇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又一次从树林中走出,鬼哭脸色有些难看。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连续三次,他都没能穿过树林。 这树林之中那浓浓的迷雾,能影响人的神智。如果是普通凡人,就会产生可怕的幻觉。鬼哭有妖气抵挡,可依旧难免受到影响。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身后的树林,随后又看向那个破碎的县城,心中琢磨起来。 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鬼哭迅速的躲到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后面,等那些僵尸走过,松了一口气,走了出来。 然后,眉头一皱! 在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 一具尸体?还是无头的尸体。 他四处看了看,飞快的在尸体上摸索起来。随后,他得到了一张弓和一袋箭。他将弓和箭清理干净,背在了背后,快速离开原地,朝着那个县城摸了过去。 现在,除了那里,也无别的地方可去了。 一个慌慌张张的人影,出现在鬼哭眼中。 然后,他被一头强壮的血尸扑倒在地,在惨叫中,被血尸一口咬住了脖子处的血管。 随后,又一道人影出现了。他手持钢叉,将这头血尸叉翻在地。 “快帮忙!”伴随着他的低喝,又有几个人影出现,手中钢刀齐举,将这个血尸剁成肉泥。 “四哥,他不行了。”一人低声说。 这个手持钢叉的,就是老四。他比较幸运,逃了出来之后,恢复了神智,然后与其他几人会合,在一路逃窜中,跑到了这个破碎的县城里。 老四半跪下来,看着,刚才被血尸扑倒的这人。他满眼透着的都是恐惧,脸色因为大量失血变得苍白如纸。他失去的血液太多了,可即便如此,脖子处还在喷血。他,已经不行了。 “好兄弟,走好。”老四站了起来:“把他的头剁下来。” 身边的几人一听,眼中露出不忍。其中一个一咬牙,抓着钢刀一刀砍下。 而躲在一旁的鬼哭,注意力已经不在他们身上了。他看向了一片坍塌的屋前的瓦砾中,在那里,似乎有着什么东西。 就在老四等人继续前行的时候,躲藏在里面的东西动了。他似乎钻到了地下,在地下迅速穿梭。而地面上,凸出了一个并不起眼的小土包。 速度,很快。一眨眼,就到了老四他们身边。 “谁!”老四提着钢叉,一声低喝,无人响应。 鬼哭瞳孔一缩,他分明看到了那个小土包中钻出来了一道黑影,从其中一人的胯下钻了进去。 这人瞬间肚子被撑的老大,几欲爆裂,他脸上露出了异常痛苦的表情,然后摔倒在地。 老四等人同时被摔倒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们同时转过身去,然后,其中一人问道:“老白,怎么回事?” “没事,摔了一跤。”老白闷闷的声音响起,然而隐藏在黑暗中的,是一张因为恐惧和痛苦已经完全扭曲的面孔。 老四说道:“这里诡异,大家小心些。” 老白高高鼓起的肚子,渐渐的消退下去。他扭曲的面孔,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看着毫无察觉的老四等人,鬼哭心头泛起一阵寒意。不过,他却并没有去提醒,而是偷偷的跟在他们后面,不远不近。 这座破碎的县城太过诡异,让他不得不提防。有几个人在明面中充当诱饵,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充当诱饵的几人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是诱饵了,他们继续以自认为很隐蔽的方式前行。却并不知晓,早已有人盯上了自己,更不知晓,他们之中藏了一个妖怪。 在他们和鬼哭走后不久,又出现了一道黑影,他飞快的钻进了地上无头尸体的体内。地上无头的尸体肚皮高高鼓起,然后缓缓的消退了下去。 他慢悠悠的从地上爬起,然后撕开了衣襟,接着整个上半身赤[禁]裸[禁]裸的挺立在了寒风中。而在他的腹部,一张人脸浮现。 明明,直觉告诉鬼哭,这里很危险。可是偏偏,已经接近县城中心,却还是没有遇到多大的危险。相反,越靠近中心,似乎遇到的危险也就越少。 前方充当诱饵的老四等人,除了一开始进入县城时遭遇了危险,并且被混入了一只妖怪,之后一路就是有惊无险。 几只血尸,都没能成功偷袭几人,被几人反杀。 越往里走,原本残破的建筑。反而一点点的,越加变得没那么残破了。到最里面的时候,他们终于见到了整个县城中唯一完整的建筑。 这是一个府邸,正门前挂着一个牌匾,上书两个字——武府。 鬼哭一直以为,县城中间应该是县衙,却没想到是一家姓武的人的府邸。 这武府,不但没有受到多少损坏,反而,保存的很好,还有人生活的痕迹。 武府前方的街道,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在门前,还挂了一个灯笼。最关键的是,灯笼中的蜡烛,还在徐徐燃烧,散发出红色的光芒。最最关键的是,里面隐隐约约还传出人声。 这,是怎么回事? 不仅鬼哭摸不着头脑,老四等人也摸不着头脑。 老四壮着胆子走上前去,轻轻地叩了一下门。接着,里面有脚步声由远及近。门开了,一个门房模样打扮的人显露出来。 看到外面的人,他脸上挂起了笑容:“是文家的人啊!你们终于来了,老爷等候多时,请进。”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头颅飞舞 门房一摆手,老四等人面面相觑,却不肯进去。 门房脸色阴沉了下来,哼了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拍了一下掌,接着,周围不断传来响动,一道道人影,出现在视野中,这些人越来越多。他们密密麻麻的,朝着几人压迫过来。有人在走进了灯笼的光芒中,显露出模样。 顿时,老四等人露出了骇人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这些人,赫然就是和他们一同上岛的同伴。刀尖,顶在了老四后背。刺破的衣物,微微刺破皮肤。老四感受着后背的刺痛,心头一震,不敢动弹:“老白,你在干什么?” 老白面无表情的说:“进去。” 其他人也是一脸惊讶,纷纷将刀口对准了老白。然而,外面那些人又面无表情的压迫了过来。 汗水,大颗大颗的滚落,终于,他们承受不住压力,纷纷丢掉兵器投降。老四咬着牙道:“我们进。” “等等!”门房说道:“远道而来的客人,你不一同进来吗?” 鬼哭心头一惊,铃铛忽然发出脆响,身后传来呼啸。 他一个翻身离开原地,一支箭扎进了泥土中。 回头望去,几道人影正举着弓箭对着这边。 该死! 鬼哭暗骂一声,提刀欲战。 然而,更多的人影出现了,伴随着一声声“咯吱咯吱”的声音,一张又一张的弓被拉成满月。 这里,并无多少可以躲避的地方,面对至少十几张弓的近距离攒射,即便是以鬼哭的刀法也很危险。他本来想拼死一搏,但看到阴影中的某物时,放弃了抵抗。 鬼哭很干脆的将刀插在地上,向前两步,露出了身形。 “是你!” 老四等人大吃一惊,眼中喷火。如果不是这家伙,他们为何会来到这里,成为别人鱼肉。 鬼哭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是我。” 一个面无表情的人抓住了鬼哭的刀,走到了门房面前,递给了门房。 门房抓住刀,感叹了一声:“好刀。” 随后看向鬼哭:“客人,还请你把所有的兵器交出来。” 面对十几张强弓的威慑,鬼哭无奈,将短刀和飞刀都掏了出来,扔到了地上。接着又把身上的弓箭取了下来,同样扔到了地上。 “这样行了吧!”鬼哭两手一摊。 门房点了一下头,转身往里走去,淡淡的说道:“跟上。” 老四等人咬牙切齿,不甘心的在原地踌躇,鬼哭倒是显得很干脆,越过他们,跟着门房走了进去。 看到那些面无表情的家伙逼迫过来,那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既熟悉又陌生。老四他们感觉一阵毛骨悚然,连连后退,被逼了进去。 砰! 大门关上。 老四他们无奈,只得跟上。 穿过前院、两个院门,几人来到了内院。 内院中,一群群男女老少静悄悄的待在那里,等候着几人的大驾光临。当他们出现,这群男女老少齐刷刷的看着老四等人,原本平静的脸飞快的变得扭曲。 正房的大门前,一个衣着华贵的老人安静的坐在一张椅子上。门房走上前去,轻声道:“老爷,人带到了,还有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 这个被称之为老爷的老人抬起头来,仔细的打量着几人,随后挥了挥手:“来人,上座。” 一张椅子,被搬到了东厢房的门前两丈处,老爷对鬼哭道:“远道而来的客人,此事和你无关,请你就坐。” 鬼哭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到了椅子边就坐了下去。 随后,老爷就闭上了眼睛,没有开口说话,老四等人面对一群诡异的男女老少,也不敢动。 接着,陆陆续续又有人被送了进来。当人数到达十七人的时候,老爷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惶惶不安的老四等十七人。 他从座位上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下阶梯,缓缓的道:“文家的后人,你们可知道,100年,100年了啊!老朽在这里等你们,已经等了100年了啊!” 伴随着老爷的声音,那些因为怨恨面目早已扭曲的男女老少一步步逼了过来。看着越逼越近的男女老少,老四等人一个劲咽唾沫,有人喃喃自语,有人崩溃的大哭,更有人浑身发抖,大小便失禁。 “去吧,去发泄心中的怨恨吧!” 话音刚落,老爷浑身肌肉鼓胀,身体急速拔高,他的脖子飞快拉长,然后,被强行扯断。大片大片的鲜血喷出,带着脊椎的头颅冲上了天空,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嚎叫。 伴随着冲天而起的头颅,异常,粗大的双手撕开身上的衣物,露出了胸膛,以及上面浮现的扭曲面容。 这,只是个开始。 一颗又一颗的头颅冲天,在天空盘旋着,发出一声又一声尖锐的咆哮。随后,无数的无头身躯一同涌向了老四等人。 此时此刻,老四等人,已经被头顶那一声接着一声的尖锐嚎叫吵的头晕眼花,浑浊的妖气,在这一片院子中来回激荡,他们头晕目眩,站立不稳,哪里还有能力反抗,被一个个扑倒在地,在一声声惨叫中四分五裂。 鬼哭双腿一蹬地面,椅子向后倒去,避开了一个无头身躯的扑击。接着,两步跳到了台阶上,整个人合身撞开了东厢房的房门,冲了进去。 比想象中,要容易很多。这门虽然看起来挺完好的,但实际上,因为时间过去太久,早已腐朽不堪了。被一撞,就四分五裂。 五个无头的身躯涌了进来,他们胸腹部上的头颅眼中露出了贪婪,嚎叫着追着鬼哭。 鬼哭一把掀翻一张桌子,两个无头的身躯被桌子绊倒在地。接着,还想要爬起来,被后面紧跟着的无头身躯踩趴在了地上。 鬼哭一个正蹬将一个扑来的无头身躯踹飞出去,随后转身抄起一张凳子,砸到了另一个无头身躯的身上。椅子粉碎,这个无头身躯也摔倒在地。而鬼哭手中,只剩下了一个凳子腿。 最后一个无头身躯尖叫着扑了过来,结果,被一个凳子腿插进了胸膛那个扭曲面容的脑门中。顿时,血如泉涌,被鬼哭摔到了一边,没再动弹。 做完这一切,鬼哭双手抱头,撞碎了窗户,到了外面院中,避开了两个扑来的无头身躯,冲出了这个院子大门。 就在他快要穿过前院的拱形院门时,一道人影拦在了他的面前。正是那个门房打扮的家伙,他手持长剑,面无表情的看着鬼哭,手腕一抖,挽了一朵灿烂的剑花。 看得出来,是个用剑好手,是一位一流的剑客。 鬼哭盯着他变得锐利的眼睛:“我就知道,你没这么简单,绝不是他们的门房。” 他点了一下头,道:“的确,硬要算起来的话,我应该算作一个狱卒。” “这么说起来,武老爷他们都是囚犯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最佳辅助 这位门房打扮的剑客点头:“的确如此,可是,那又如何,你依旧逃不了你的命运。老老实实回去吧,外乡人,我知道你很强,但如今你已经没了兵器,不会是我的对手的。” 鬼哭舔了舔舌头:“谁说,我没了兵器?” 一身轻吟,一把长刀飞速旋转着从屋顶被甩了过来,鬼哭一抬手,一把握住了刀柄。铃铛欢快的吟唱,鬼窟手指拂过雪白的刀身,看着对面的剑客,一挑眉:“你看,我的刀不是回来了吗?” 门房打扮的剑客看着鬼哭手中的刀,又看了看屋顶,心头此起彼伏,面上有些尴尬。 让我们把时间往回拉,就在和开县隔江相望的对岸,一团篝火旁,采薇一声呻吟,苏醒过来。 在此之前,他们和鬼哭分别,先后躲开了好几波尸妖的袭击,最后遇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飞尸,实在是躲不开了,采薇持剑相敌。可惜学剑不过一年,年龄也才15,再加上对方是个实力不弱的大妖,她哪里是对手。 只是一个照面,就被妖气震慑,陷入了恐惧之中,然后被一巴掌拍飞了手中的秋水剑。好在大黑马及时相救,一脚踹飞飞尸之后,叼着采薇将她甩到背上,拔腿狂奔。大嘴也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产生的作用,牢牢的将采薇固定在马背上。 接着,他们慌不择路的一头撞进了树林。采薇没能扛过去,原本被妖气重创,现在又遇到林中迷雾,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接着,大黑马迷失了方向。不过好在大嘴似乎并没受到影响,在大嘴的帮助下,他们逃到了这里,采薇悠悠的醒来。双眼迷茫了一阵,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的恢复了神智。 “不好,鬼大哥!”采薇爬了起来,一看周围的环境,便知道已经不在那个诡异之处了,她连忙问大黑马:“大黑马,鬼大哥逃出来了吗?” 大黑马打了个喷嚏,摇了摇头。 “大嘴,你说?” 大嘴竖起尾巴在地上写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字——没。 采薇双眼暗淡了一分,她咬着牙,努力的回想着晕倒前的一幕幕。一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些恐怖的场景,她的脸色就不由得苍白了几分。 那场景实在是太恐怖了,让她不想回忆,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去回忆那一幕幕。 然后,她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不由得将目光看向了大嘴。大嘴吃了一惊,连忙竖起头来,警惕的看着采薇。尽管它没有脸,无法做出表情,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它很紧张。 “大嘴,我要你回去,去帮助鬼大哥。” 大嘴一听,要回到那个恐怖的地方,连忙摇头。 “大嘴,你听我说。”采薇蹲了下来,一把将大嘴拽到身前:“你好好想想,我们遇到的那些妖怪,有哪个攻击过你?” 大嘴仔细的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 采薇又说道:“所以啊,他们并不会攻击你,你回去,并没有危险,只要在关键时刻,帮一下鬼大哥就行了。” 大嘴听了,觉得有道理。然后,还是摇头。采薇眼中凶光闪过,一把抓起大嘴就要往火堆里扔,大嘴吓了一跳,连忙缠住采薇的胳膊。 采薇威胁道:“你不去,我就把你烧了。” 顿时,大嘴瑟瑟发抖,心中无比的委屈。是谁把你固定在大黑身上的?是我。是谁找来柴火的?同样是我。是谁把你拖到火堆边的?还是我。 我都做了这么多了,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你答不答应?” 听着这个人形魔头的声音,大嘴连连点头。采薇松开的手,大嘴“嗖”的一声就窜了出去。 妈妈呀!太危险,我情愿回去。 对了,我妈妈是谁? 大嘴带着一脑子的疑惑,飞快的到达了江边,然后在江边发起了愁。自然是不怕被淹死的,但是,很容易被水冲走,根本就游不到对岸啊! 身后传来脚步声,采薇和大黑马跑了过来。 “你找什么急啊!”采薇说着,取下马背上的弓箭。大嘴感到有些不妙,想要逃跑,却被一只马蹄踩中。 “儿嘿嘿嘿的儿~~” 幸灾乐祸的叫声中,那长长的马脸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可怜的大嘴被采薇抓住,栓在了箭矢上,还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然后,弯弓开箭。 采薇的弓箭水平,很一般,也就仅限于射出去,具体能不能射中,就要看缘分了。不过,将箭射到对岸还是没问题的。 在大嘴的挣扎中,它飞上了天空。“宽阔”的江面,在它下方一闪而过,紧跟着,无数的树枝抽打在了身上。 “咄”的一声,箭矢钉在了一棵树的树干上。 这时候,一阵后怕涌来,紧跟着,害怕的情感又消失了。因为大嘴发现,自己已经安全着陆了。似乎,这个方式还挺安全的。回想了一下,还有些小刺激呢。 一路,有惊无险。 那些东西虽然恐怖,但并不会攻击大嘴。可即便如此,胆小的大嘴依旧努力的隐藏着自己。能钻洞的就钻洞,不能转洞的就钻草丛。 它的速度很快,前进的方向笔直,没有一点犹豫,就像是一开始就知道鬼哭在哪里。不,不是就像,而是就是知道。 大嘴没有眼睛、鼻子、嘴巴,所以,可以说是没有视觉、嗅觉、味觉。因此,他用来感知世界的方式,就有点奇特了。他依靠的,就是妖气。又因为妖气的独特,他看到的世界和其他生灵看到的世界是截然不同的。 在它感知的世界中,最主要的划分,并非距离与颜色,而是熟悉与陌生。 所谓的熟悉与陌生,就是沾染了他的妖气的多少。沾染了他的妖气越多,那就越熟悉。沾染了他的妖气越少,那就是陌生。 而它和鬼哭、采薇、以及大黑马之间,呆在一起的时间极长,因此,不知不觉之中,他们就沾染了大嘴的妖气。所以,他们的形象与所处的方向距离,在大嘴的感知中格外清晰。 其次,才是距离。这点就不用多说了,距离越近,在它感知中形象也就越清晰,距离越远,就越模糊,而超出了它的妖气散播的范围,就超出了他的感知范围,对于它来说就是一片迷雾。靠着这一点,它才不至于成为一个瞎子。 就依靠着它那独特的感知,它飞快的找到了鬼哭,在暗处告诉鬼哭自己的到来,并且和鬼哭默契的配合。在鬼哭的刀被收走后,偷偷的又将鬼哭的刀偷了回来。 是的,就是这样。 我,大嘴,全场最佳辅助! 第一百二十六章 快剑孙福 门房打扮的剑客看着鬼哭手上的长刀,神色变得阴沉了起来。他的声音低沉,缓缓说道:“你认为,有了刀就能战胜我了吗?” “不然呢?”鬼哭脸上挂着笑,狭长的双目变得森然。 话音刚落,鬼哭身形瞬间拉长,仿佛一支利箭,直射对手。门房打扮的剑客眉头一挑,身体骤然往后一缩。 接着,刀剑交鸣。 就在此刻,两人同时陷入幻境。 鬼哭看到了一个无头的身躯,他如同山岳一般巨大,挥舞着盾牌与斧头,直击下来。巨大的斧头遮天蔽日,整个世界,瞬间一暗。无形的压力,从头顶降临,几乎要将鬼哭压趴在地。 而另一边,门房打扮的剑客同样感觉,四周的景物飞速流去。而且天空中飞舞的头颅,变成一个个厉鬼,直扑过来。一颗巨大的眼球,挂在天空中,滴着血,注视着他。而脚下,变成了一片沼泽,无数的手伸了出来,抓着他的双腿,往下直拽。 刀剑交鸣之声在耳边炸响,让两人同时清醒。 看着近在眼前的剑光,鬼哭向后一退,锋利的剑刃,停在了鼻尖。 一抹刀光斜斩而下,门房打扮的剑客向旁一闪,几缕发丝被刀光斩断,在半空随风漂浮。 两人同时后撤,同时惊叫出声:“飞仙步!” 鬼哭脸上挂起了笑容:“不知,是哪位前辈?” 门房打扮的剑客脸上挂起了笑容:“孙福,剑客孙福。” “哦,原来是疾风快剑孙福前辈。”鬼哭挑了一下眉头,在记忆中,他找到了这个人。 “你又是哪位后辈。”孙福昂了一下头。 鬼哭嘿嘿冷笑:“在下鬼哭。” 孙福道:“没听过。” “在下还有个名字,叫杨安,家父惊雷剑杨武,家母春风剑龙三女。” “他们的儿子。”孙福哈哈大笑:“你父母本事一般,但双剑合璧,确实难缠。” “本事一般?”鬼哭嘿嘿一笑:“的确如此,不过前辈的本事恐怕更一般了吧,不然也不会被家父家母打得抱头鼠窜。” 孙福脸色胀红:“二打一,有什么好说的。” 鬼哭又说道:“15年前,听说前辈被一个无名氏吓得不敢拔剑,最后失踪了,没想到却来到了这里。” 说到这个,孙福的脸色更不好看:“小子闭嘴,你知道什么?” 孙福黑着脸,看来当初被那个无名氏骗得不轻。那时候,他与那个无名氏有了矛盾,双方就要动手。 结果,那无名氏只是看了孙福一眼,孙福就莫名的陷入幻境,被勾起心中恐惧,不敢动剑。他本以为那个无名氏是剑道高手,一身剑术已经融入精气神之中,但现在看来,不过是妖气最简单的运用而已。 那时的他信心已经被击溃,不敢拔剑,而无名氏依旧不出手,想必是本身本事不怎么滴,没有把握击败信心已经崩溃的孙福。 后来孙福跋山涉水,寻求那种剑道。结果来到这里,以成为狱卒的代价终于成妖,才发现一切真相。 现在被鬼哭重新揭开伤疤,顿时恼羞成怒,主动出手。 孙福十五年前的剑很快,而现在,他的剑更快了。 一抬手,伴随着一丝细微的破空声,剑已到了面前。然后,鬼哭的发丝扬起,他手中的刀根本就没抬起来,只是运起飞仙步后撤半步,这一剑就已然告破。距离鬼哭鼻尖还有一寸远之时,就已然力竭,不得寸进。 “不可能!”孙福双目圆睁,不可置信的看着鬼哭:“这是什么?” “这是……”鬼哭嘴角一勾:“以武入道啊,前辈!” “不可能,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以武入道,通通都是骗人的,一切都不过是妖气作祟罢了。” “信也好,不信也罢,过手一下,便知道了!” 说罢,扛着刀,直起身,鬼哭挑衅的勾了勾手。孙福面色潮红,大叫一声,提剑冲来。 他的剑,实在是快,鬼哭只来得及看到他的手一抬,一气三剑,就已经使出。 铃铛摇晃,急促的声音在耳边炸响。鬼哭眼睛一眨不眨,死死地盯着孙福的肩膀,随后脚下一错,身形向后一拉,三剑落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孙福一脸不可置信,嘴里喃喃自语,脚下不停,直追过来。一抬手,又是一片剑光纵横。 然而,鬼哭始终扛着刀,只是脚下或者后撤,或者左移,或者右闪,便轻易的一一闪过孙福手中之剑。 72剑,短短三个呼吸,孙福就一口气挥出72剑。然而,在一片剑光交织的剑网中,鬼哭闲庭散步一般,就让这72剑全部落空,惊得孙福头皮发炸。 艰难的刺出最后一剑,再一次落空,而这一次,鬼哭忽然动了。刀锋一转,便被他双手持住,紧接着,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刺。 这一刺,仿佛一道雷霆,快的不可思议。 孙福算准了这一刀的轨迹,提剑就挡。哪知道,这一刀瞬间变势,刀背紧贴剑刃,在滑动中一片火星迸溅,孙福肩头被一刀挑破。 他捂着血流如注的肩头连连后退,脸上还带着震撼与不解。茫然失措的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的,你是怎么办到的?” “怎么办到的?”鬼哭掏了掏耳朵:“前辈,这不是很明显吗?只是对于距离与时机的判断而已,你的剑的确很快,但是,你用的是青锋剑,你的剑术是蜀山剑术的快字诀,晚辈自幼就用这种剑,不巧,晚辈修行的同样是蜀山剑术的快字诀。无论是青锋剑还是蜀山剑术快字诀,晚辈都可以说是了如指掌,用它们,一开始您就输了啊!” 伴随着鬼哭的解说,孙福眉头舒展开来:“不仅如此,不仅是如此简单。” 说着,孙福脸上露出了笑容:“或许,以武入道真的存在吧!但是,今天你必死无疑。” 说着,他手中长剑一指:“杀了他。” 天空中,盘旋着无数头颅。内院院门口,无头的身躯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穿过大门。而孙福,横剑而立,挡在了鬼哭面前。 四面,皆敌! 面对这一幕,屋顶上,大嘴软塌塌的趴在那里,努力的将自己伪装成一块布。 而鬼哭,脸上却露出了笑容:“前辈,你真以为有了他们,你就能挡住我吗?” 第一百二十七章 自刎断头 听到鬼哭的话,孙福神色阴沉:“小子,你太狂妄了。” “是吗?”鬼哭嘴角一勾,猛的,双目怒睁! “死!” 伴随着一声暴喝,劲风扑面,鬼哭瞬间跨出一步,长刀斜斩而上。 退! 孙福浑身寒毛倒竖,瞳孔扩张。他看到了,一道刺目的刀光划破夜空,将整个世界一分为二。耳中,听到的是“嗤嗤”的声音,就仿佛毒蛇吐出红信。 长刀的刀口向上,刀尖倾斜的指着天空。雪白的刀身,变得一片通红,冒出点点青烟,飘上天空,被风吹散。一道火光,徐徐消散。坚固的石板地面,露出一片笔直的焦痕。 而孙福眼中的刀光,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的红。 他伸出了手,触碰了一下刺痛的面颊,接着,一道倾斜的红线将他面颊一分为二,红线之中略带焦黑。鲜血没有喷出,而是一点点的渗透出来。伤口仿佛被高温烧灼过,表面已然凝固碳化。 一点点的,一小半头颅缓缓的滑落。“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只剩下半个头颅的孙福喃喃说道:“好快的刀!” “这一刀,你本该能够躲过的。”鬼哭垂下手中的刀,取出一瓶剑油,沿着刀身往下倒去。伴随着“滋滋”的声音,大片大片的烟雾腾起,一片通红的刀身被剑油走过的地方,迅速恢复雪亮。 瞥了一眼刀身,鬼哭继续对孙福说道:“我这一刀的确很快,可凭借你的反应,完全可以拉开距离,让我一刀落空。躲在这里的十几年,你的剑更快了,但是,反应却变迟钝了。” “闭嘴!”只剩下半张脸的孙福咬牙切齿。这一刀,从他的右侧脸颊穿过眉心到头顶偏左侧,让他失去了半张脸,从切口处,可以清晰看到他被烧得焦黑的大脑。 可是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死去。不仅没有死去,看起来还好像没有半点妨碍似的。 “小子,这是你逼我的,这是你逼我的!” 孙福咬着牙,将长剑横在脖子处,恶狠狠的瞪着鬼哭,接着奋力一剑。 噗嗤! 血光喷涌,残破的头颅落地。 没了头颅的孙福体型膨胀,就像吹气球一样,被吹了起来。衣服迅速撑大,衣袖彻底破碎,裤腰带崩成两段,裤腿先后撕裂。 起伏如同山峦一般的肌肉蠕动着,他粗壮的手先是撕开了衣服,裸露着胸膛,一颗满脸怨毒的脸浮现在那里。 骨节分明的大手摸到了脖子的断口处,伸了进去,插进了断口处肉中,让那里的肉搅的一塌糊涂。接着,他摸到了脊椎,然后用力往外拔出。 咔嚓!咔嚓!咔嚓! 脊椎一节一节的被拔了出来,森森白骨组成的脊椎上面残留着血丝,扁平修长,就仿佛一把利剑,撕开了身后的皮肉,整个脊椎终于被他拔出,握在手中。 鬼哭脸颊一抽,一种幻痛,从他的脖子处蔓延到尾椎骨,沿途生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面前,没了头的孙福不但没有变矮,反而身形拔高,和鬼哭相差无几,都有八尺多高。 孙福胸前的那张脸抽动着,嘴唇开合,声音从里面传出:“小子,我说过,今日,你必死!” 他手中的脊椎长剑一指鬼哭,命令道:“杀了他!” 鬼哭心中一凛,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然而,一群没了头的武家人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一人行动。 “哈哈哈哈哈……”鬼哭笑了,他手中的刀指着面前的孙福:“前辈,似乎他们不怎么听话啊!” “我命令你们,杀了他!” 然而,没了头的武家人依旧一动不动。 孙福胸前的脸阴晴不定,粗大的胳膊用力一擦,擦掉了不断流下的血迹,又一次发出命令:“杀了他!” 武家人终于有了动静,可是,却并非孙福所想的那样。武家人无头的身躯向两旁移去,露出了一条道。老爷去掉了头变得强壮的身躯走了出来,胸膛上的脸充满嘲讽的看着孙福:“别费劲了,现在,我们已经饱饮了文家后人的血。虽然主动对你动手依旧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可是现在,你也已经无法命令我们了。” 说着,他看向了鬼哭:“远道而来的年轻人,如果你杀掉了他,我就放你离开。” 话音刚落,孙福身后传来破碎的声音。一群面无表情的人穿过大门走了进来,纷纷扯掉自己的头颅,撕开胸前的衣襟,将里面的头颅暴露出来。 然后他们拿着刀和弓,对准了鬼哭和孙福。 又一堆头颅升天,和头顶盘旋的头颅混在了一起,发出一声声的尖锐嚎叫。 他们,在逼迫鬼哭与孙福二人。 孙福胸前的脸颊颤抖,大声叫道:“你们,不能这样,我可是大人派来的,专门监管你们的狱卒,难道你们想造反?” 老爷胸前的脸哈哈一笑,只在头顶飞舞的头颅:“可是现在,我们的镣铐已经打开,我们,已经不是囚犯了。” “战吧!谁胜,谁就活。不战,你们都得死。”说着,老爷双目猩红的看向了孙福:“别以为我们不能杀你,只是我们不愿意付出太多代价。” 一声又一声高亢的嚎叫声中,鬼哭取出回春丹,塞进嘴,用牙咬碎。顿时,一股暖流遍布全身,周身的伤势,好了一些,体力、妖气、精力一同飞速恢复。 做完这一切,鬼哭扛着刀招了招手:“来吧,前辈!” 孙福眼看这个局面,也不得不无奈单独面对鬼哭:“小子,这是你在找死。” 他粗大的手腕一震,白骨组成的脊椎长剑呼呼的挽了一朵剑花,迈步逼近鬼哭。 鬼哭手腕一翻,长刀落下,双手把住一压,摆了一个架势,缓缓靠近孙福。 孙福突然身躯一沉,接着连跨三步,瞬间逼近鬼哭,沉重的脊椎长剑带着呼呼的风声迎面劈来。 然而,鬼哭的长刀更快。只见一道刀光闪过,鬼哭就抽身飞退。脊椎长剑在他面前“呼呼”划过,带起满头凌乱发丝。 孙福还欲追击,忽然手臂一痛,低头一看,一道巨大的伤口出现在手臂上,顿时皮肉翻卷,血流如注! 什么时候? 好快! 两个念头在孙福脑海中闪过,他看向鬼哭,心中惊疑不定。 第一百二十八章 孙福其人 孙福其人,是一个天赋绝佳的习武天才,一手快剑,不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却也独树一帜。 他的剑,就犹如狂风暴雨,一出手,就是一串剑影,还没等你反应过来,就已经身中数剑。 孙福败过,但每一次败,都不是败在剑术上,而是败在心性上,他没有一颗属于剑客的心。 所以,他是习剑天才,剑术达人,却并非一名真正的剑客。遇到弱者时,他可以凭借高明的剑术摧枯拉朽的将其击败,可一旦受挫,就会心中大乱,导致实力急速下降。 鬼哭的刀,的确很快。而这种快,却又和他不同。鬼哭的刀势若雷霆,每一刀劈出,快如闪电。但和孙福不同,鬼哭无法做到在三个呼吸内疾风暴雨般连挥72剑。甚至,一个呼吸内连击10刀,刀势都会变得零散。 双方各有优点,可鬼哭将自己的优点发挥到了极致,而孙福,不但没有发挥出自己的优点,就连缺点都暴露无遗。 孙福放声呼喝着,强壮高大的身躯带来更大的力量,更强的爆发,狰狞的脊椎长剑,旋风般肆虐于周身六尺处,带起阵阵劲风,扬起漫天尘沙。 然而,这一切都无半分作用。 鬼哭的身形飘忽不定,飞仙步已经被他运到极致。每一步都经过精妙的计算,恰到好处的始终和孙福保持一段距离,恰好在孙福的攻击范围之外。 他的剑很快,快到即便是鬼哭也无法看清,可那又如何,此刻他心神大乱,这优势完全无法发挥出来。 三个呼吸,鬼哭三个呼吸没出一刀,始终游走。三个呼吸一过,孙福力竭,手中之剑一缓,早已蓄势待发鬼哭立刻就犹如离弦之箭,切了进去。 长刀迎面而来,轻易的切开激荡的劲风。明晃晃的刀光,在孙福眼中一闪而过。等他反应过来时,胸口已中一刀。 一条血线笔直的贯穿两个锁骨之间,到达了浮现在胸前那张脸的头顶,在此处戛然而止。接着,一滴滴殷红的鲜血点点渗透而出。然后,皮肉翻卷,大片鲜血喷出,瀑布一般的流到了那张脸上,整张扭曲的脸一片通红。 挥舞的脊椎长剑,姗姗来迟,被鬼哭轻易避开。 伤势,并不重,都没有伤到骨头,只是切开了表面的一层皮肉。 可是,对于孙福的打击却极大。 剑客可以怕死,任何人都怕死。但是,剑客却不能因为怕死而失了方寸。 而孙福不是一个合格的剑客,他不但怕死,还失了方寸。 步伐踉跄,向后退去。手中的剑,更加凌乱。 鬼哭就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看到了破绽,再一次折返回去。 不过这一次,却不如刚才那样突然。孙福及时反应,用手中的剑挡住了鬼哭的。 “叮”的一声轻响,鬼哭的长刀在脊椎长剑凹凸不平的剑刃上轻轻一触,刀尖一踹就剃了下去。 孙福手腕一蓬鲜血溅出,顿时,他脸色大变。触电般缩回了手,像只蛤蟆一蹦三丈,跳的老远,飞快的远离鬼哭。 等看到鬼哭没有追上来,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头一看,手腕处破开一条巨大的伤口,里面的经脉清晰可见。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被挑破手筋。 顿时,他看向鬼哭的眼神充满了惊惧。鬼哭出刀不多,但每一刀,都给他带来的伤害。每出一刀,又让他心头直颤。 现在,他看向鬼哭,就像是看到了一个无法战胜的绝世,尤其是当鬼哭狭长的双目扫过来的时候,更是心惊胆寒,不敢与之直视。 武家众人那一边的无头身躯看着这一幕,也是惊异异常。他们本以为这二人实力相当,哪里却知晓,一打起来却是一边倒。 老爷胸膛的眼中阴晴不定,他让这二人相互厮杀,两虎相斗,必定一死一伤。可哪知道,实力差距却是如此之大。 不行,不能这样。 可还没等他开口,鬼哭却已经再次出招了。 他提着刀朝着孙福逼了过去,孙福胸前的脸愈加扭曲,目露凶光,行动却畏畏缩缩。不但不敢靠近,连连后退,直到后背靠在墙上,被鬼哭逼到了墙角。 “想活吗?”鬼哭突然问道。 “想活。”孙福颤颤巍巍的说。 “那么来吧,咱们并肩杀出去。” “什么?” 孙福微微一愣,鬼哭又有行动了。 他突然右脚一蹬,向后一跃,转身便拖着刀朝着武家人杀了过去。 刀身与地面摩擦,“嗤嗤”的声音中,被鬼哭拖着一路火花带闪电。 看热闹的武家众人微微一愣,旋即勃然大怒,放声大叫迎着鬼哭而去。堵在大门口的文家众人手忙脚乱的弯弓开箭,准备射击。天空中盘旋的一颗颗头颅,发出一声声呼啸,拖着长长的脊椎骨,朝着下方的俯冲。 无论是没了头的文家众人,还是天空中俯冲而下的一颗颗头颅,都慢了一步,鬼哭率先和武家众人交上手了。 只见他一跃而起,双手握刀高举过头,刀尖倾斜指地。 接着,一刀如同霹雳,直接笔直的劈开了面前这个无头的身躯。血光冲天,连肉带骨被从中分成两半的身躯向两边倒去。 而鬼哭,一头撞开面前弥漫的血雾,脸上挂着狞笑,撞进了武家众人之中。 武家众人去掉头颅之后,体型飞速膨胀。相比去掉头颅后变化不大的文家众人,看起来要强壮了许多。 但是,这些去掉头颅的文家众人随身携带着兵器,而武家众人没有。 面对鬼哭锋利的刀锋,他们竟然没有什么可以格挡的东西。在鬼哭一刀又一刀之下,鲜血狂飙,肢体横飞,像被割麦子似的,一茬又一茬的倒下。 老爷怒目圆睁,发出一声惊天怒吼。 天上的头颅终于赶到,翻开一张张血盆大口朝着鬼哭咬去。 文家众人的无头身躯手中的弓箭已经拉开,但看着已经和武家众人绞成一团的鬼哭,愣是找不到出手的机会,好在又有一部分文家众人的无头身躯提着刀冲了过去,但一时间,还无法追上闷头狂斩的鬼哭。 眼看突然产生的变化,孙福也反应了过来,他大吼一声,朝着文家众人无头的身躯冲了过去。 文家众人无头的身躯调转箭头,纷纷朝着孙福射击。和鬼哭不同,孙福的快剑刚好善于应对面前的情形。 伴随着呼啸的风声,狰狞的脊椎长剑被孙福舞成了一片残影。“叮叮当当”的声音中,暴雨般射出来的箭矢被狂风般挥舞的长剑扫落。 箭矢就像是巨浪撞在了礁石上,纷纷粉身碎骨,化作碎片,被弹飞到了一边。不过,也有漏网之鱼。 孙福发出一声闷哼,身中五箭。但是这五箭,无一例外的都被厚实的肌肉挡住,卡在上面无法深入。 在一声怒吼声中,孙福冲了过去。暴雨般的剑影泼洒而出,只是瞬间,当头的三个文家人的无头身躯就在暴雨般的剑影中支离破碎。 第一百二十九章 无人可挡 俯冲而下的头颅,被一刀两断。 从后面冲来的文家众人的无头身躯,高举刀剑,紧追着鬼哭的背影。 在鬼哭的刀口下,武家众人的无头身躯在一片尖叫声中,狼狈逃窜。 所有挡在鬼哭面前的,尽数丧命于长刀之下,没有一合之将。 喷出的鲜血,将大地染红,喷到半空,炸开形成朦胧的血雾。而在血雾之中,鬼哭化身杀神,一刀又一刀势如雷霆,将面前所有鲜活的物体通通斩断。 眼看着鬼哭劈波斩浪而来,老爷心头泛起寒气,发出一声声尖锐的吼声。 接着,无数的人头出现在他的面前,挡在了鬼哭和老爷之间。 那一根根长长的脊椎,在尾端锋利如锥,并举如林,疯狂的朝着鬼哭刺了过去,阻挡着鬼哭靠近。 而在身后,文家众人的无头身躯终于追了上来,刀剑并举,朝着鬼哭杀去。 鬼哭手腕一抖,长刀上粘连着的血迹,被摔落在地,形成了一条笔直的红线。 两把刀砍在了鬼哭背后,划开布料,划出一片火星,冤魂铁甲上,几个甲片崩飞。 鬼哭双手持刀,左臂横到面前,刀身向后延伸。森冷的光芒,沿着雪亮的刀身,滑到了刀尖。 “斩!” 一声暴喝,刀光绽放,一条银线贯穿了三个身躯和五个头颅。 老爷只看到,一截刀尖突然突破面前头颅组成的幕墙,接着,头颅组成的幕墙被撕裂,突兀出现的澎湃烈焰被一分为二,就像是拉链被拉开,露出了后面一双狭长的双眼。 猛然间,双眼睁开。是一双漆黑的瞳孔,而周围,血丝遍布,仿佛血红的蛛网。 咚咚! 心脏,猛然跳动。 老爷被吓了一跳,后退一步。 刺耳的铃声,在耳边炸响,仿佛催魂。 一条血龙,直追着长刀而去,形成了一条血色的圆环。 三具无头的身躯,被一刀切成两半,下半节向地面倒去,而上半截,在半空翻转。 一头在半空翻转的,还有那一颗颗被切成两段的丑陋的头颅,以及那四处散落的骨头。 所有的血液,突然一同炸开。化作朦胧的血雾,迅速扩散开来。 血雾之中,一道人影冲破了头颅组成的幕墙。 锋利的脊椎,划破了鬼哭身上的皮肉。而绽放的赤红刀光,撕开了红色的血雾。 赤色的刀身,由上往下,笔直的砍进这个武家老爷无头的身躯,一路往下势如破竹,直到斩开了那胸膛上浮现的扭曲人面,这才堪堪停住。 咚! 双膝跪地,和地面碰撞,发出一声闷响。 嗤~~~~!!! 伴随着长长的水分蒸发的声音,一大团白烟从这个老爷被刀斩开的伤口中喷涌而出。 血雾与白雾,交汇在了一起,刺鼻的血腥味烤肉的香味,就此蔓延。 就在这一片红与白交汇之处,鬼哭将刀抽出了老爷的躯体。 另一头,孙福已经浑身浴血。 他的剑,犹如疾风骤雨,所有被他纳入攻击范围的一切,都会在瞬间连中数剑,然后支离破碎。 他冲进了一群手持弓箭的文家众人的无头身躯之中,接着就像是虎入羊群,走到哪里,那里就引起一片血浪翻腾。 他的这手快剑,以一敌多,以一强敌众弱,其杀戮速度,比鬼哭更快,更加凶残。 在他的摧残下,很快,这群手持弓箭的文家众人的无头身躯就被杀的崩溃,只是因为老爷的命令,还在苦苦支撑。 当老爷被鬼哭一刀斩杀,那一根弦,就断了,残余的无头身躯也纷纷四散奔逃。 孙福呆呆的站在原地,看了一下四散奔逃一众无头身躯,终于松了一口气,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恢复的消耗的体力。 在他身上,十几支箭插着,让他犹如一只刺猬。伤口处,正不断有血渗出。一阵阵剧痛传来,让他胸膛那个扭曲的脸颊抽动。 还有十几个文家众人的无头身躯朝着鬼哭杀来,刀光剑影犬牙交错。伴随着一道道血箭射出,一具具无头的身躯倒地,终于,剩下的也崩溃了。 有风从大门刮入前院,吹散了院子中弥漫的血雾。 只见遍体鳞伤的鬼哭追上了一个逃窜的无头身躯,一刀刺穿了他的胸膛,血红的刀尖从胸膛上那扭曲面容中的嘴里透出,大片大片的鲜血喷出,鬼哭一脚踩着他的背脊,用力的将长刀抽出。 此刻他,浑身伤痕累累,浑身沾满血污。双手更是一片潮湿,刀柄上缠着的布更是被血液浸透。 外面的袍子,大半破碎,成了条状,露出了里面漆黑的铁甲,铁甲上伤痕累累,甲片也损坏了不知多少。 噗通! 死透了的无头尸体倒地,鬼哭胸口剧烈的起伏,喘着粗气,铃铛轻摇,悦耳的铃声在院中回荡。 天空中,那些头颅嚎叫四散远去。 屋顶上,大嘴悄悄地探出头来,感应的四周。 鬼哭踢了一下老爷的无头尸体,这老头,在这里呆了百多年,实力变强了,人却变蠢了。 鬼哭之所以被逮进来,并非是因为刀剑和人数,而是因为弓弩以及不利作战的地形。 他让鬼哭和孙福相互厮杀,然后企图坐收渔翁之利,这并非不对。不对的是,他不该距离鬼哭这么近,而且,还自大到不拿平安县文家带来的武器。直接导致后面鬼哭和他们杀成一团,有了他们作为盾牌,再加上有孙福牵制那些弓箭手,鬼哭就直接没了弓箭的威胁。而他们还没有武器,鬼哭又没了武器的威胁,结果成了一方倒的屠杀。 明明没有足够的实力,他们真正该做的,是联手孙福,先除掉鬼哭才是。而不是一摆脱了孙福的控制,就迫不及待的反叛,然后看愚蠢的让鬼哭和孙福两虎相争,给了他们联手的契机。 身上,不断传来剧痛。鬼哭裂着嘴,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处理起身上的伤口。 孙福警惕的看着处理伤口的鬼哭,随后悄悄朝着大门摸去。眼看鬼哭没有理会他,他连忙一溜烟跑出了大门。 鬼哭看了一眼孙福狼狈逃窜还频频回头的身影,没有理会这个蠢货,低下头来继续处理伤口。 他从一开始和孙福交手的时候,就没动用全力,不然的话,妖气入体,这个孙福根本活不到现在,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却还是没有发现这一点。 更重要的是,他逃跑的时候频频回头。要知道,他已经没了头颅,所以要看到身后的景象,就要扭过身躯,这直接导致他忽略了前方的路,忽略了前方的危险。 以十分别扭的姿势回头看着身后越来越远的大门,孙福胸膛上那个扭曲的头颅露出了兴奋的笑容。然而,他却没注意,风中传来的铃声,越来越急促了。 一锈迹斑斑的佩刀,突然出现在了面前。孙福心头一惊,连忙挥出手中脊椎长剑。 锈迹斑斑的佩刀和狰狞的脊椎长剑相互一碰,发出一声刺耳的尖鸣。铁屑纷飞,划破了孙福的手臂皮肤。 事发仓促,孙福本能的又是一连两剑接了上去,然后,一剑击在了回缩的刀身上,一剑击在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身上。 然后,孙福感觉自己不是一剑刺在了血肉中,而是刺入了树木中,手感极为生涩。 对方被他逼退,他凝神一看,顿时心凉了下来。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持刀的僵尸。而站在这个持刀僵尸身后的,是一群持刀的僵尸。 通过刚才仓促的交手,他已经明白这些僵尸可比那些无头身躯要强太多。刚才他虽然也击伤了面前的僵尸,可是自己的手臂,也同样被铁屑划伤。不仅如此,面前的僵尸怪力惊人,和他相差无几,刀剑碰撞的那一刹,他身上原本已经止血的伤口也跟着崩裂,身上的阵阵刺痛折磨着他的神经。 对付三五个,还好说。可是对付这么一大群,问题就大了。 第一百三十章 地下墓穴 暴雨般的剑影,将两个僵尸打得支离破碎。更多的僵尸涌了上去,一道血箭射出,暴雨般的剑影破碎,被刺穿胸前扭曲面容的孙福跪倒在地。 僵尸们继续前行,朝着前方武府洞开的大门前行。 迎面,撞上了那些四处逃窜的无头身躯。然后,锈迹斑斑的佩刀挥舞,一具具无头的身躯被斩杀当场。 嚯嚯! 嚯嚯! …… 一声声磨刀声从前院传出,鬼哭坐在台阶上,用淬火石一点一点的磨着刀刃。 大嘴就在一旁,将地上的破碎甲片捡了起来,重新摁在了冤魂铁甲上,然后由铁甲上的冤魂将这些甲片固定,一点点的修复。 “大人~他们~来了~~” 附着在冤魂铁甲上的冤魂提醒着鬼哭,鬼哭抬起头来,看向这些来到这里的僵尸,站起身来,面对着他们。 “其实,我们没必要战斗的。”鬼哭看着这群僵尸,突然开口说道。冤魂告诉他,这些僵尸并不是单纯的野生僵尸,而是有人专门炼制的。并且,这些僵尸的主人,现在还在。 僵尸们没有开口说话,依旧不停的挥舞着生锈的佩刀,将里面残余的所有无头身躯通通杀死。然后,一步一步朝着鬼哭走来。 鬼哭拽紧了刀,却始终没有出手。这些僵尸也没出手,而是越过了他,前往内院,去追杀其他走散了的无头身躯。 鬼哭“咚咚”直跳的心舒缓下来,松了一口气。一旁的大嘴,将刀鞘递了过来,鬼哭收刀回鞘,看向身边两个站着一动不动仿佛雕塑的僵尸,他们没有像别的僵尸那样,去追杀其他的无头身躯,而是留在了这里。 这两个僵尸看到鬼哭看了过来,抬起脚,一步一步的往外走。鬼哭皱了一下眉头,然后跟了上去。 外面,此刻一片群魔乱舞。 天空中,有飞尸飞过,嗷嗷直叫着,追捕着四处乱窜的头颅。有血尸,从阴影中爬出,像一群二哈癫狂的叫着,到处乱跑,有的还在泥潭中打滚,偶尔追逐那些从天空上掉落的头颅。有水鬼浑身脏兮兮的趴在泥潭中,有气无力的伸着手想要抓住什么。有无名尸妖,躲在墙角,嘤嘤哭泣,一颗颗血泪滴落。整个开县遗迹,变成了一片尸妖的乐园。 那些尸妖,看到了鬼哭,使劲的吸着气,抽动着鼻子靠了过来,却被两个僵尸用锈迹斑斑的佩刀赶走。 冤魂铁甲告诉鬼哭,除了这些僵尸,其余的是尸妖通通都是野生的,自然诞生的。而这样的数量,着实有些惊人。也可以看得出,这一片中心滩,确实是大有问题。 他们离开了热闹的开县,穿过一片沼泽,穿过迷雾笼罩的树林,走上了一条蜿蜒的小路。 沿着小路一路往东,到了尽头,是一个石洞,石洞中,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癫狂咆哮。 伴随着咆哮声,一阵阵妖气冲天而起,山呼海啸般的迎面扑来。 鬼哭眼前一黑,只觉得乌云盖顶,身上的妖气遭到压迫,直接被压到了体内深处,完全无法动弹。 大嘴更是被吓得心惊胆寒,死死地缠住刀柄,发出一片咯吱咯吱的声音,可见用力之大。 看了一眼站在洞口两旁的僵尸,鬼哭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伸手不见五指,洞中右侧的石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插着一个火把。火把徐徐燃烧着,光芒昏暗,好歹能勉强看清路。 鬼哭一步步的走了进去,穿过弯曲的洞口,渐渐的,人工开凿的痕迹就越来越明显了。不知不觉,石洞变成了狭窄的地道,越往里走,就越感觉妖气逼人。不知不觉之间,地面和墙壁已经布满了寒霜,阵阵寒气像一根根锥子,直往体内钻。 一扇石门挡在了面前,里面传来一声一声的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猛烈的撞击着墙壁。 鬼哭推开了沉重的石门,伴随着一阵长长的摩擦声,石门后面的景象渐渐的展露在他的眼中。 这时候,鬼哭才惊觉,这竟然是一片地下墓穴。这个地下墓穴十分简陋,只有一条长长的地道,外加一个相对宽敞的房间。 房间里,对面就是一口石制的巨大棺材,棺材的盖子已经被掀开。四根粗壮的铁链从里面拉扯出来,而另一端,拴在了一个庞大的身影四肢上。 只见他高大如熊,浑身长满了黑色的浓密长毛,有点像人,又十分的像一头癫狂的野兽,扯动着哗啦啦直响的铁链,不断的用头敲击着用石头垒砌而成的坚固墙壁,嘴里还发出一声又一声痛苦的呻吟。 咚!咚!咚…… 一声一声,仿佛敲打在鬼哭心头,让他的心脏也不由得跟着一同跳动起来。 而那坚固的墙壁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光滑的凹坑,显然,是日复一日撞出来的。 …… 咔嚓! 一道霹雳从天空落下,一棵大树被一分为二,燃烧起熊熊烈火。狂风呼啸,暴雨骤降。原本平静的江面,掀起波涛。 一间废弃的草屋里,大黑马将一个被它踹死的僵尸扔到门外。这僵尸外貌形如老人,想必是他生前死在了草屋中后,因为没人知晓,自然也没人为他收尸。渐渐的,尸体变成了僵尸,徘徊在附近,以野兽血肉为食。 采薇和大黑马为了躲避匆匆而来的大雨,到了这里,看到一间茅草屋就推门而入。而此刻,这僵尸正呆在墙角,一抬头,猩红的眸子就看到了着进来的一人一马,然后,扑了上去。 采薇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大黑马也吓了一跳,本能的扬起了蹄子。 扑来的僵尸年份不够,被接连几蹄踹中胸膛,结果胸前凹陷,肋骨折断,心脏爆裂,还没倒地,就又再一次死去。 受惊的大黑马又踹了几蹄后这才消停下来,破布般的僵尸贴在墙上,缓缓滑落。 大黑马嘶鸣几声,小心翼翼的凑过头去,嗅了几下,这才一口叼起僵尸,将其甩出门外。 采薇被吓的脸色惨白,一滴冰凉的水滴在她的脸上,让她清醒过来。 又一道霹雳从天而降,惨白的光芒透过门口和窗户射了进来,让屋中一片亮堂。 第一百三十一章 仇恨遗传 借着短暂的光芒,采薇看清了屋中的情形。 中间是一张腐朽的桌子,墙角一堆稻草为床,稻草上铺着发霉的被子。另一边的墙角,是一个灶台,铁锅锈迹斑斑,一个黑漆漆的大洞就在锅底。而在灶台旁边,立着一把斧头。其余的,也就没什么了。无论是地面还是桌上又或者柴火堆上,都是一层厚厚的灰尘,而那些角落中,更是蛛网密布。 伴随着隆隆的雷声,天地又暗了下去,屋中又恢复了伸手不见五指。 采薇在马背上摸索着,终于,摸到了一个圆柱形的东西。她拿了下来,这是一个火折子。 吹亮了火折子,采薇弄过来了一堆枯黄的稻草。 大黑马扬起蹄子,将桌子踢得粉碎。 然后,他们就用桌子的碎片和稻草,堆在一起,点燃了。 哗啦!哗啦! 外面下的暴雨,屋中下着小雨。大黑马就在火边烤着火,采薇蹲在大黑马身体下面,看着明灭不定的火堆,时不时扔出一些木头,咬着唇,用力的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然而,麻烦不会就此离去。突然,一只山精呱呱叫的从门外冲了进来,他浑身湿漉漉的,进来后皮毛一抖,将身上水珠甩落,发出一声咆哮。 它的老巢已经被水鬼占据,所以连夜跑了出来。因为无家可归了,自然就将主意打到了原本的邻居那头老僵尸身上,只要赶走那头老僵尸,它们就能占据这栋草屋,有个遮风避雨的家了。 然后,感觉似乎有些不对劲,怎么屋里这么亮? 抬起头来,看到了一张长长的马脸。咦,怎么不是那只老僵尸? 砰! 拿着木棍的山精手舞足蹈的飞出了门外,砸在了泥泞的雨地中。 然后,外面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怪叫。无数黑影从雨中冲了出来,冲向了门口。大黑马一声嘶鸣,堵住了门口。不断将那些冲进来的山精踢出去。 但是,这间草屋不止门口,还有窗口。很快就有山精爬过窗户,跳了进来。 采薇一个飞扑,一把抄起了放在灶台边的斧头。手起斧落,鲜血溅到脸上,被一斧头劈开脑瓜的山精软倒在地。 采薇擦掉脸上的血迹,眼中惊惶,一阵恶心涌上心头,但她来不及思考,又有一个拿着木棍的山精从窗口跳了进来。 …… 咔嚓! 一道白光将整个起伏不定的江面照亮,在一阵阵浪花里,江面燃烧的火焰在大雨的冲刷下渐渐熄灭,一艘破碎的楼船在艨艟的撞击中,爆出一团又一团的火焰,接着缓缓下沉。 看着远方的情景,文虎擦掉了脸上的雨水,松了一口气,他的计划又成功了一步。 那艘船,这大周的楼船。上面的士兵,是大周的水军。他们哭喊着,在起伏的江中时隐时现。 一艘艘艨艟在江上盘旋,把所有能看到的大周士兵,一一杀死。 那些士兵,侥幸的游到了岸边,却依旧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他们不是大周铁骑,只是大周新训练出来的水兵,遭到突袭,因为没有经验,也没有足够的意志,慌张不已,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什么有效的反抗。 “差不多了。”文虎说道:“总得留几个人报信。” “既然如此,那就收兵吧。”百人将走到船头,开始传信。 无论是大周的还是大秦,他们所用的楼船,目前都是大宋制式的楼船。 而现在,这群大秦精锐身上的服装,是大宋的,他们就很容易的伪装成了大宋的江南水师。白天还可以看出破绽,但是在这样大雨倾盆的晚上,就算是贴近了也很难发现这群宋兵是伪装的。 平安县,看起来不起眼,但实际上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因为这里的独特地形,一条长达40多里的中心滩导致这里变得有些微妙起来。大宋没有重视这里,是因为他们的水师天下第一,他们自信,无论是大秦还是大周,无法跨过这条大江。 但是,无论是大周还是大秦,都无法忽视这里,这里能让大江下游的水师作用发挥到最小。因此,文虎,本来作为闲棋的他,就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他身份很复杂,明面上是文家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是大宋的官吏,里面的一层身份,是大周派出的间,可实际上,却是大秦铁鹰卫卫士。 他就利用这个身份,借着假冒的文殊山将计就计,把附近一带唯一的水师吸引过来,然后,让大秦精锐在陆地上消灭了这支水师,还顺带报了仇。 而在此之前,他也将这个情报传给了大周,大周水师是逆流而上,晚了许多,结果被大秦水师偷袭,现在差不多全军覆没了。应该能有一部分逃回去,不过正好在文虎的计划之中。 大宋水师全灭,大秦水师全灭。而且,表面上看都是因为对方的缘故。如果是三家人,相互对峙,还能将情况弄的清楚,但这是三个国家,关系何止复杂百倍。想要弄清楚,绝非一时半会儿能行的。 而大秦就要趁着这个机会,迅速消灭中心滩上的隐患。接着,趁两国被此事吸引目光的时候,顺流而下悄悄登陆中心滩,然后屯兵筑城。 等到两国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迟了,到时候,大秦可以利用在中心滩上屯的兵,直接渡过这一段江面的浅滩,到达对岸,占据平安县包括周围一大段地盘,封锁这一段江面,将整个江南一分为二。之后,不但可以慢慢蚕食江南西的一大片区域,还可以断绝大宋以及大秦和巴蜀的联系。 而建此功勋的文虎,将会趁势而起,今后前途无量。 到了船舱,被五花大绑的冒牌文殊山和冒牌小九已经醒来。他们一看到文虎,就激动得呜呜叫了起来。 文殊山挥手,让看守这里的人出去,待到门关上了,他松开了绑着这对父子嘴巴的布条,然后又将这对父子口中的布片取了出来。 “文虎,你个王八蛋,要杀要剐随便!”小九年轻气盛,梗着脖子叫道。 文殊山倒是冷静了下来,喘着粗气瞪着文虎,满眼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和小九不同,他没有和文虎大战300回合,而是一个照面,中了文虎的暗算,被暴雨梨花针射翻在地。相比起小九,他心中更是不甘。可是,他的年龄让他努力冷静下来。 文虎皱了皱眉头,又重新把大骂不止的小九的嘴给塞上,这才松开了眉头。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文殊山问道。 文虎没有理会文殊山,而是感叹一声:“100年,100年啊!究竟是怎样的仇恨,才能延续100年?延续100年,到了曾孙辈,依旧念念不忘。” 文殊山楞了一下,瞪着眼睛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戾气源头 文虎继续说道:“你知道吗,游学的时候,我走过很多地方,但从没见过一个地方的人,像平安县的文家人一样。平安县的文家人脾气实在是太暴躁了,稍有触碰,就破口大骂。稍有争执,便拳脚相向。或许只是一个眼神,就拔刀相向。这样的人,应该出生于野蛮偏僻危险重重的村落,而不应该出生在一个相对繁荣的县城。相比起文家人,平安县其他的人稍好一些,却也随着时间渐久,脾气变得暴躁起来。一个性格平和的老好人,在平安县呆了几年之后,也会出口成脏,呆了十几年之后,就会不自觉的面向凶狠,性格暴躁,一点就着。你说,这些都是为什么呢?” 相比其他文家人,文虎是个怪胎。再加上自幼读书,冲淡了许多戾气,他不但比平安县的人冷静,甚至比世间绝大多数人冷静,也是因此,才会发现平安县的异常,不被影响。 文殊山答不出来,他胸中有一团火在燃烧,但大脑一片冰凉,冷汗直流。回忆自己这一生,似乎始终都被仇恨支配。 可是,自己的曾祖父和文家有血海之仇,自己的祖父,可以说是为父报仇,到了自己的父亲那一代,仇恨应该小了许多才对。却不知为何,仇恨不但没有因为时间半分淡泊,反而依旧是那样浓郁,深深的刻在自己的骨子里,在血管中流淌。 这些仇恨通通都是自己父亲传给自己的,但很多关于仇恨的事情,父亲却都开始变得语焉不详,记不大清了,可是为何,自己依旧被仇恨支配,想方设法的要毁了文家。这,究竟是为什么? “啊!”文殊山头痛欲裂,额头青筋爆出,发出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他红着眼睛,愤怒又惊恐的大声叫着:“杀了我,杀了我啊!杀了我!!!” 剧烈的痛苦,让文殊山眼中一片通红,疯狂的恶意,在心头涌动。他奋力的挣扎着,想要挣脱身上的枷锁。肌肉高高隆起,似乎要撑破皮肤。然后,在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声中,他的头垂了下去。一滴滴鲜血,从鼻尖滴落。 “呜呜呜……” 看到文殊山的惨状,小九也用力的挣扎了起来,文虎走了过去,取下了他嘴上的布。 小九用舌头将口中的布顶的出来,厉声质问道:“文虎,你究竟对我爹做了什么?” 文虎手一摊:“什么也没有啊!” 小九红着眼睛,愤怒的看着文虎。文虎道:“小九,我们在一起已经有十几年了吧?” 小九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并不理会文虎。文虎不紧不慢的说:“你今年才19岁,12年前来到我们家的,那时候你才七岁。我们,对你很好吧?” 小九微微一愣,然后艰难的点了一下头。文虎幽幽的说:“我们兄弟九人,你年龄最小,自幼身体最弱,对了,忘记也是冒牌的了。小九身体很差,你的身体却很好。但不管如何,上到老大,下到小八,都很疼爱你。从小到大,最好吃的是给你的,最好玩的,也是给你的。你受了欺负,我们兄弟八人全都站出来,你16岁时,我们兄弟凑钱让你上花船,让你在平安县最漂亮的女人身上当了男人。就算是铁,也得给捂化了,可为何,对你无用。” 一点点,一桩桩,一件件,大大小小的细碎的记忆涌入脑海,小九猛然想起那些很容易忽略的事情。 脾气最为暴躁的文龙,每一次面对他,脸上都不由自主的挂上温和的笑容。总是惹是生非,在外面天老大我老二的老三,总是喜欢搂着他的肩膀,带着他去看寡妇洗澡,去玩斗鸡,每一次他惹祸,都是老三帮他顶锅。年龄和他相近的小八,和他玩的最好,有什么东西,总是让着他。 就算是面前,性情淡漠的文虎,小时候对他,也是掏心掏肺的好。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渐渐的疏远了他。 “你记起来了吗?”文虎魔鬼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利用老三对你的宠爱,说自己喜欢那匹黑马,让他去抢夺那匹马。你知道那匹马的主人不是好惹的,这一切都是你故意的。然后,你成功了,直接害死了老三老五和老七。现在,老大老四和小八,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这样,你满意了吗?” 一时间,小九突然感觉到了窒息。他剧烈的喘息起来,额头脖子上青筋凸起,像蚯蚓一样蠕动。 牙齿,紧紧的咬在一起,咯嘣作响。牙龈,有血流出,渗出嘴角。因为用力过度,他的腮帮高高鼓起,上面肌肉的纹理清晰可见。而眼睛,开始急剧充血,变得一片通红,就像是发怒的公牛。 终于,一丝鲜血从眼角流出,在脸颊滑落,他带着求饶的语气道:“不,不要说了。” 但是,文虎脸上带着冷笑,继续摧残着小九的神经:“经常给你吃包子的包子铺胖大婶,他的儿子也跟着去了。隔壁的龅牙表哥,每次捕鱼回来都会送你一尾尝鲜,就是因为你,死在了宋兵手里。县南的鳏夫老头,因为你长得像他死去的儿子,真把你当儿子看,每次……” “我说了,不要说了!”小九红着眼睛发出咆哮:“我还要说几遍,你,闭嘴!” 唾沫喷到了文虎脸上,文虎表情不变,始终保持着冷笑,用手一摸,继续说:“你也知道痛苦?那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事?” 小九呵呵的喘着粗气,脸上已经扭曲:“我也不想,我也不想的。可是,爹一遍一遍的跟我说,那些声音不断的在我脑海中回荡。吃饭时,在脑中响起。睡觉时,在脑中响起。就连和女人干事的时候,也在脑中响起。无时无刻,都在回荡。十几年了,十几年了啊!我没有一刻清静过。就是因为你们,如果你们死了,我或许能够得到清净。我想你们去死,我想你们去死,我…呜呜……” 小九疲惫的低下了头,嘴里喃喃自语:“嘻嘻嘻,不是我,我也不想的,别找我……” 文虎脸上的冷笑变成了微笑,他忽然朗声问:“道长,看出什么了吗?” 身后的门,开了。一个中年模样的道人和几个年轻的小道士走了进来。 中年道人看着一个昏迷一个疯癫的两人,点了点头道:“看出来了,果然是戾气!”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眼中满是痛苦:“贫道师父,当初云游至此,传出一封信后,就消失无踪。想必,就是因为这戾气的源头。” “那戾气的源头,究竟是什么?” “不清楚。当年师父的信中,只是说开县以南20里,有上古封印在此,而至今,因为开县合县百姓之故,封印残破,上古或有可能脱困而出,以致天下大害。身为昆仑求道人,必当前往。之后,大水淹没开县和县,波及方圆千里。” 第一百三十三章 和县登岸 楼船停在了和县废弃的港口,铁面黑甲的老秦军跳下了船,举着火把涉水上岸。 如今大雨倾盆,他们没有带上射程更远的劲弩,而是改为了标枪。身为秦军中的精锐老秦军,他们几乎擅长使用所有的常规兵器。 和县没有像开县那样僵尸横行,也没有像开县那样淤泥遍布,但是建筑,也依旧几乎完全坍塌。 发生大水时,开县首当其冲,然后才轮到和县。和县的建筑并未被大水完全摧毁,大部分坚强的挺立着,但又因为不像开县有一群本该死去的人还活着,维持着开县大水之后的外貌。 这些和县没有,100年的时间,娇嫩的花草,苍劲的树木,几乎将和县完全摧毁。 整个县城,野草密布,荆棘横生。最外围的城墙,大半已经坍塌,墙缝中长出野草,石头上长出青苔,有树木甚至破开墙壁,顽强的伸展着。 尸妖依旧不少,不过更多的,是一群又一群红着眼睛的老鼠、鸟雀、毒虫、毒蛇以及一些妖怪。山精这种玩意,尤其的多,在妖怪中,它的地位就相当于老鼠蟑螂,有山有树的地方,基本上就有这玩意,怎么杀都杀不光。 一群山精呆呆的呆在城门洞中,过了100年了,城门洞已经变成了一片隧道。本来应该塌陷的,但是一颗苍劲的古树,拯救了这个城门洞。 这很矛盾,植物摧毁了这片城墙,却又拯救了城墙下的城门洞。那些树根,纵横交错,将这个洞口支撑起来,让他不至于塌陷了一小部分之后,就不再塌陷了。 山精们挤在洞中的角落,在一片潮湿的环境中,用互相的体温取暖。 有破空声,突兀的出现。一杆标枪,穿透重重雨幕,射进了这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洞中,然后一头扎进泥土里。 山精们被吓了一跳,惊惶的叫了起来。 在一片黑暗中,他们的眼睛泛着朦胧的幽光,看起来很是恐怖。这让他们,能够在黑暗中视物。因此,他们看得分明。一杆标枪,插在泥土中,没入大半,枪杆还残留着余劲未消,微颤。 一杆标枪,对于他们来说是难得的财富。是此时此刻,这群胆小的小东西可没有那个胆量去取这标枪。因为,更多的标枪穿透雨幕,射了进来。 噗噗噗…… 血花,在挤成一团中的山精中绽放,他们小小的身躯,完全无法抵抗这恐怖的凶器。 一旦被标枪击中,立马就被贯穿身躯。往往有两个、三个甚至是四个山精被一杆标枪贯穿。 标枪,一共射进来了40多杆,只有五六杆,击中了这群山精。然后,山精就伤亡超过1/3。 点点荧光,外面飘了进来。洞中不再是一片漆黑,而是勉强能够视物了。 在点点荧光中,一群山精脸色惨白。在他们先祖的记忆中,人类很可怕,拿着兵器的人类更可怕,而那一些能使用妖气的人,更是可怕到无与伦比。而这些记忆,伴随着血脉一代代的传了下来。 顿时,原本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懵的山精瞬间清醒,惊恐叫着往洞的另一头跑去。 山精的头目,那一个体型和人类相当的山精跑得最快,跑的方式也最为独特。只见他一头扎进泥土中,然后瞬间刨开了一个大洞钻了进去,接着一片泥土飞扬,洞口就被堵住了。 其他的山精只能凭借双腿逃跑,有的手脚并用,但不管怎样,都不约而同的扔掉了身上珍贵的武器木棍,叽里呱啦的叫着,像一群乱窜的老鼠。 一道白光划破天空,洞中一片惨白。一个个惊慌的剪影张牙五爪,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迅速消失。 伴随着隆隆的雷声,白光维持了没多就迅速消退,外面,层层相叠的雨幕中,有火光晃动。 一群甲士,举着火把盾牌走了进来,他们身着厚厚的黑色铁甲,头上铁盔,脸上覆盖着样貌狰狞的黑铁鬼面。 甲叶摩擦、碰撞,发出一声声金属碰撞声,混合在脚步声之中,带着一股肃杀。 这是一群老秦兵,一路跋涉,他们终于到了这里。整个过程并不太平,尸妖、兽妖遇到了不知多少,杀退一波又一波。 不过好在有惊无险,那些妖怪无一例外,先是被混在军中的昆仑道人发现,然后通通都被老秦军恐怖的标枪逼退或者击杀。 最前一排举着盾牌挤了进来,后面的是投矛手。而他们之中保护着的,是一群背负军械的甲士、文虎、中年道人和几个年轻的小道士以及冒牌文殊山和小九。 文虎道士他们都穿着布衣,文虎、文殊山以及小九都成了落汤鸡。但是神奇的是,道人和几个小道士身上却只是有些潮湿,并无狼狈之相。不过他们很明显也松了一口气,一路上,他们不仅要负责警戒,率先发现敌人,还要负责维持火把的燃烧,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 老秦军中的一个甲士揭开了面具,露出了那张年轻的面孔,他就是这群老秦军东的百人将,他们之中的最高指挥官。 他有条不紊的发布了命令,一部分守卫,一部分打扫,还有一部分休息,准备轮换。 甲士们飞快的打扫出一片干净的地方,将散落在周围的木棍堆积起来,用火把点燃,百人将和中年道人以及文虎商讨这一次的行动。 他们上岸后,楼船和艨艟都已离开,趁着这一场大雨使江面高涨的时候沿江而上,回到秦国。 而这一百老秦军留了下来,他们要在这里等到雨停或者天明方便行动后,才会再次行动。从和县出发,一路往西,找到开县、和县惨剧的源头,将其消灭,然后继续一路继续往西,到达开县,从那里登船离开。 并不是除了这两个地方其余的地方就不可以有船靠岸了,而是其余地方不方便楼船这样的大船靠岸。 在再次行动之前,他们要迅速恢复体能,并且进一步商定下一步的详细行动。 而就在他们商议之时,鬼哭那边事情也有了新的进展。 那个熊一般高大,身上长满长毛,像野兽又像人的家伙终于不再撞墙,停了下来,理智渐渐恢复。 鬼哭身上的冤魂铁甲,或许可以大致知道对方的身份,但此时此刻,他们已经藏了起来,根本也不敢有半分动弹。 对方具体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要靠鬼哭自己了,偏偏,在这方面,鬼哭的眼力算不得好。 所以,鬼哭谨慎的开口问了:“你~是谁?” 第一百三十四章 狂风暴雨 “我是谁?我是谁?”他低声呢喃着,语气中带着哭腔,猛然间,他抬起了头,露出了长长的毛发下那青黑色的脸。两颗巨大尖锐的淡黄色犬齿,撑开了嘴唇,露了出来。 看起来,他就像一只十分凶残的大猩猩。但是,那眼眸中,疯狂里却闪烁着智慧的火光。这很奇特,这双眼睛分明告诉鬼哭,他有着人的智慧。 猴妖? 又或者别的什么? 鬼哭努力的观察着他,而他却自顾自的又一次低下头陷入了回忆:“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 一声一声的低喃着,他的眼角崩裂,混合着黄色浓液的血一颗颗的顺着脸颊滴落,平添几分恐怖。 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低喃,又一次陷入了疯狂,抱着头痛叫,用力的撞击着墙壁。 顿时,整个房间都抖动了起来。铁链哗啦啦直响,神秘的金色纹路涌现,努力的拽住了他。 原本趋于平缓的邀请又一次爆发,卷起狂风在屋中肆虐。 鬼哭觉得周围寒气顿生,铁甲上浮现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耳旁,传来了冤魂的哀嚎。大嘴更是一溜烟顺着刀鞘沿着鬼哭的手臂钻进了袖中,紧紧的缠住了鬼哭的胳膊。 飞沙走石迎面而来,“啪啪”的打在了鬼哭身上,外露的皮肤一片生疼。 好强! 鬼哭眼中露出惊骇,在他印象中,也只有小青显露真身时有这样的实力,这种绝对压倒性的实力才能给他这样强烈的压迫感。 外面的雨,也加大了。就仿佛,天塌了一般。银河之水,冲破堤坝,从天上一泻而下。 大颗大颗的雨点,砸落在大地之上。将泥泞的道路,砸出了一个个凹坑。雨滴汇聚起来,变成了水洼,然后又从水洼,变成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池塘。整个开县,变成一片泽国。 不仅雨更大了,风也更大了。 风魔咆哮着席卷而过,一棵棵大树发出惨烈的呻吟,然后,有大树在风雨中缓缓倒下。 地面上,树叶、树枝、木头、小草、花朵甚至一些野兽、体型较小的妖怪,一切较轻的东西都被卷上了天空,在天空飞舞着,然后砸落在树木上,或者岩石上。 风席卷过江面,江面上的波涛更加汹涌。咆哮着冲向江岸,然后撞得粉身碎骨,化作大片大片白色的泡沫,又退了回去,带走了江岸的泥沙。 天上,银蛇狂舞。无数雷霆,在大江中间的中心滩上最中心处凝聚,然后一道又一道,疯狂的朝着下方劈了过去。 一片漆黑的天地,一次又一次的被雷霆劈开。惨白的光芒,照耀着大地上的一切,驱走了黑暗。然后,力竭,让黑暗又重新卷土而来。 平安县,码头已经被淹没,船只在风雨中起伏不定,不断有船被风掀翻,消失在巨浪中。张管事和一群船员早早的跳下了船,一路顶着风雨狼狈逃窜,朝着前方漆黑的城墙跑去。 忽然,一个三尺多长的木板被风卷来,将一个船员砸翻在地。定睛一看,却是半截门板。然而,没人去救他,大家都在跑,疯狂的跑。 县城里,也陷入了混乱之中。 狂风卷走屋顶的茅草,卷走了屋顶瓦片。稍微脆弱一点的房子,甚至直接被风吹塌。 今夜,这里注定多灾多难。 先是人灾,就在大家以为已经过去了的时候,又是天灾降临。雨水在街道上横行,此时此刻,已经没过了脚面。有的低洼的地方,那些积水更是达到半人高,冲进了房屋。 整个县城,在风雨中岌岌可危。然而,这也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这风雨,到达了这个程度,不但没有稳定下来或者变小,反而愈加猖狂起来。 百姓在这雨夜中惊慌的大叫,他们头一次,遇到这样剧烈的狂风暴雨。如果,县城中有人活到一百岁,那么他一定会想起100年前的那一场大水。 但是,这个县城中,最高寿的人,也才50来岁,所以,整个县城都在恐惧与迷茫之中。 本来主持事物的县令,也同样陷入惊慌之中。他在这里到任才一年多,没有任何从事组织管理的经验。之前,县衙中几乎所有的事物,都被文家兄弟给包了。文家兄弟走了,他陷入了迷茫与恐惧,其他的衙役也同样陷入了迷茫与恐惧。 开县对岸,一片树林中的草屋。 外面的那些山精已经无力发动攻击,他们个个头太小,体重太轻。 当狂风来袭,瞬间,近乎一半的山精就被狂风带走,剩下的也都是站立不稳,只能趴在了地上。 屋中,采薇和大黑马没有因为这个缘故而松一口气,而是更加紧张了。 一声巨响,屋顶直接被掀飞了出去。倾盆大雨狂奔而下,屋中的篝火瞬间熄灭。 大黑马瞳孔扩散,发出一声惊恐的嘶鸣。采薇脸色大变,拔腿朝着大黑马那边跑去。 一道黑影,被风吹来。借着惨白的电光,他们看清楚了,这是一个只剩半截身躯张扬舞爪的水鬼。倒霉的他被巨浪抛起,然后被狂风卷起,又带到了这里。然后,重重撞在了墙上。 轰! 草屋的墙,在狂风暴雨中,塌了。一道黑影,狂奔而出。采薇紧紧的抱着大黑马的脖子,整个人趴在了大黑马身上。 在墙塌之前,大黑马就一个飞跃埋头撞开了窗子,逃了出来。 它的四蹄用力的践踏着泥泞湿滑的地面,溅起大片泥点。它就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顶着风雨一头扎进树林中扬长而去,留下了还趴在地上苦苦挣扎的山精们。 外面的风雨,影响到了地下墓穴。 大片大片的水流,沿着地道从外面冲刷进来,很快,原本只是阴暗潮湿的地下墓穴,就不止潮湿那么简单了。 鬼哭感觉到了一些不妙,这水来得太快太多了。只是一会,地面就已经被水流占据。 他看了一眼那个继续撞墙的家伙,然后转身,踩着满地的水朝着外面跑去。他并不会被淹死,但是讨厌无法换气后力量下降的那种无力感。 一声声撞击声,被他甩到了身后,然后迎面而来的,是山呼海啸一般的风雨声,以及如战鼓一般的雷鸣声。 刚到出口处,一股狂风就灌了进来,鬼哭差点被掀翻在地。他眯起眼睛,顶着狂风,走了出去,然后,不由得张大了嘴。 在这里正前方的不远处一个微微隆起的土堆。一道道雷霆直击而下,不断的轰击着那里。 不由得,让他想起了一句话。 “不知是哪位道友在渡劫?” 第一百三十五章 突破封印 渡劫? 当然不是渡劫。 众鬼皆怕雷霆,这是为何?只是因为雷霆有消抹妖气的能力。没了妖气的支撑,那些鬼怪就会立马被拉进地狱。这种现象看起来,就像是一道雷将鬼劈的魂飞魄散,也是因此有了雷克鬼的谣言。 雷克的其实不是鬼,而是那些成妖的鬼身上的妖气。但是,雷霆专击妖邪却并非谣言。 在前方,那个土坡上,一股澎湃的妖气肆意妄为的爆发出来,妖气中,裹挟着一股澎湃的戾气,浩浩荡荡的向四面八方横扫而去。 戾气,是天地间浊气的一种,是一种极度妖邪之气,能引起人心的恶念。而这么多戾气聚集在一起,就犹如一个巨大的磁场,不断的吸引着天上的雷霆。 戾气横扫而过,瞬间,鬼哭满脸通红,双目怒睁。体内血液沸腾,直欲拔刀,要砍杀眼前一切。但是他,忍了下来,剧烈的喘着粗气。 他闭上了眼睛,努力的观想着那一抹破晓神光。渐渐的,呼吸平缓了下来。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眼中澄明清澈,没了刚才那杀意。 雷霆还在劈着那里,不过,没有直接劈到土坡上,而是被一层淡淡的金光挡住。这一层金光很淡,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 可就是这么一层淡淡的金光,挡住了一次又一次的雷击。 终于,“咔嚓”一声,一条裂缝贯穿了那一层金光,紧接着…… 轰! 地洞山摇,浑浊的黄褐色的水从前方那个小山坡顶端喷薄而出。 澎湃的杀意,被妖气裹挟着,疯狂的横扫而过。 鬼哭再一次中招,他看见了,一个通天的巨人,肩膀以上直插云中,让人看不清他肩膀以上的情形。他一手持盾,一手持斧,巨大的斧头从天而降,劈开了云层,直落下来。 鬼哭闷哼一声,身体一僵,浑身剧颤,双膝一软,就要跪倒在地。 “啊!” 他发出一声嘶喊,拇指一弹,长刀出鞘,被右手接住。甩掉刀鞘,双手一握刀柄,奋力向前一劈。 雪白的刀刃,没入了重重雨幕。浑浊的黄色泥水汹涌而来,重重地撞击在他的身躯上。 鬼哭身体前倾,用力的顶住了这些黄色的泥水,又是一声闷哼,嘴角鲜血渗出。不由得双目怒睁,又是一声暴喝,前踏一步,一道惨白的刀光闪过,接着火光大盛,顿时觉得身体一轻。 朦胧的水汽,被狂风暴雨瞬间冲的粉碎。 黄色的泥水已经没过腰间,鬼哭手脚有些发软,在激荡的黄色泥水中摇摇欲坠。 一个远超常人的巨大手掌,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将他顶住。 鬼哭回过头来,又看到了那个撞墙的怪人。 他四肢拴着的铁链已被扯断,还有一截残留在上面,行动之间哗啦作响。如熊一般强壮的身躯,就像是一堵墙,站在这激流中,仿佛定海神针,纹丝不动。 伴随着他的一声大吼,一群僵尸走了过来,并排着站在了前方。僵尸们手挽着手,组成了一堵墙,挡住了冲刷的黄色泥水。 泥水冲刷而过,一鼓作气之后,就衰竭了,水位迅速下降,只是那些带来的泥土残留在地上,没过脚面,将这附近变成了一片沼泽之地。 鬼哭看向身后最喜欢撞墙的家伙,不由得问道:“你是谁?” 他身上的长毛紧贴在了身上,被雨水冲刷了个通透,看起来很是狼狈,不过高大强壮的身躯,却没有缩水多少。 他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黄色的尖牙,低沉的声音响起:“我是谁?百年了,我终于想起了我是谁。” 城门洞中,盘坐在地上的中年道人猛的从跳了起来。 “怎么了,道长?”百人将问道。 中年道人眼中射出慑人的精光,看着外面一片漆黑的雨幕,听着愈来愈响的雨声和风声,手指掐了一个法诀,良久后,一口舌尖血喷出,用嘶哑的声音开口说道:“将军,我们要立刻行动。” 百人将猛得摇头:“不行,现在的雨太大了。” “我们必须得行动。”中年道人用袖子抹掉嘴角的血,道:“再不行动,就永远也无法行动了。” “什么意思?”百人将眉头一皱。 而就在此刻,文虎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这雨,太大了。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雨。道长,你的意思是不是如果再不行动,这里就会被大水淹没。” 中年道人摇头道:“不止这里,这大水将会绵延千里,不知多少土地都将被淹没。即便是江龙王,也只能尽量消减这样的灾祸,而无法完全阻止。” “怎么可能?”百人将失声惊叫。 大江的江龙王,大河的河神,其实都是一个意思,只是称呼不同。百人将没见过江龙王,但有幸却见过河神大展神威。对于河神的力量,他再清楚不过了。一听到即便连和河神齐名的江龙王都无法阻止,不由失态。 “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先想办法自保离开。大水绵延千里,这千里都是大周与大宋的,他们头疼了,不正好符合大秦的利益吗?” 文虎的一番话脱口而出,顿时,道人怒目而视:“劣畜,你怎能如此!” 文虎笑道:“我又不是昆仑道人,只是区区大秦铁鹰卫卫士。你们考虑天下苍生,而我只用考虑大秦的利益即可。” 说着,他看向了百人将:“大公子,你身份尊贵,可不能冒险。”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百人将惊讶的看着文虎。 文虎微微一笑:“我曾经见过大公子一面。” “大公子?”中年道人双目圆睁:“你是大公子,秦国的大公子。” 百人将无奈的点了点头:“是。” 中年道人激动的上前抓住大公子(百人将)的盔甲:“大公子,你可不能听他的,如果我们不管,数以万计的黎民百姓,都将葬身于这大水之中。” 文虎也上前一步,拱手弯腰:“大公子,大秦为重。” 大公子双拳紧握,他看向了文虎冷漠的脸,又看向了中年道人焦急的面容,然后一一扫过周围甲士狰狞的铁面。深吸了一口凉气,然后猛的拔出腰间佩剑:“听我号令,准备出发,随我前往西边,斩妖——除魔!!!” 哗啦! 所有的甲士整齐划一,抬起了手中盾牌。 文虎脸上露出了愕然,吃惊的看着大公子:“大公子,您怎么?” 大公子脸上挂起了笑容,拍了拍文虎的肩膀:“这下游,哪里是周与宋的子民,分明是我大秦的子民,只不过现在暂时交由他们看管。身为大公子,拯救大秦子民,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大公子。”文虎急了,挡在了大公子面前:“您的身份尊贵,这事太过危险了,它引起的大水,可是连江龙王都挡不住啊!” “危险,那又如何?身份尊贵,呵!我上有叔父、祖父、曾祖父共计数十人,下有弟弟妹妹上百人,又能尊贵到哪里去,更何况虽然挂有大公子的名头,而现在,却只是大秦区区百人将,大秦百人将,何止千计,又有何尊贵?文虎,你若再扰军心,可休怪我无情了。” 文虎不敢再拦,咬牙切齿,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中年道人。中年道人松了一口气,道:“虽然他引起的大水连江龙王都不能挡,却并非是因为他本身如此强大,而是因为这积攒的百年的戾气,这积攒了百年的戾气因为一个引子一朝爆发,这才有了这样的大水,我等,还是有胜算的。” 虽然,这个胜算低得可怜。 第一百三十六章 猛虎道人 文殊山父子两人走在了最前面,他们形如傀儡,浑身散发着莹莹的光泽,所过之处,留下了点点荧光,像是一个个萤火虫,却顽强的没有被风雨打散。 在众将士的保护中,中年道人和几个小道士已经不能保持风度了,成了落汤鸡,浑身湿漉漉的。他们努力的睁开眼,维持着这个道术。 文殊山父子有着武家血脉,中年道人用道术激发了他们父子体内的血脉记忆,让他们父子不由自主的踏上了先祖所走过的道路。 这,就是昆仑求道人的力量。正面战斗,他们除了一小部分,绝大多数不如蜀山。但是在其他方面,他们的手段令人生畏。在他们面前,普通人没有任何秘密,他们不能仅能挖掘出你所有知道的秘密,还能挖掘出你不知道的隐藏在血脉中的秘密。 而将士们,则是紧紧的靠在一起,依靠着战友的力量,在大雨中追寻着那点点荧光徐徐前行。大公子已经重新戴上了铁面,和身边的老秦军甲士融为了一体。 一百多人,在这狂风暴雨中,就犹如一张树叶,随时都有被掀飞的风险。 雨越来越大,天越来越黑。 就连那点点荧光,也仅限几人能够看到。前方的道路,也仅限那能够看到点点荧光的几人能够略微看清楚一些。 火把,即便有中年道人的帮助,也根本无法在这种情况下点燃。中年道人的确还有一些其他的能力可以让众将士看清道路,可是此刻,他已经无暇分身了。 现在,可以说大半将士都身处于伸手不见五指的状况。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行军的,天下之间,也只有老秦军能够做到,而且还必须是老秦军中的精锐。 大公子抽出了剑,用剑身拍打着身上的盔甲。 铛铛挡! 铛铛挡! …… 一声声,被风雨声轻易的淹没,但是,那大公子只是起了一个头,而他身边的将士们,跟随着他,打着节拍,拍打着身上的盔甲。 铛铛挡! 铛铛挡! …… 渐渐的,整支军队,每隔一段时间就整齐划一的响起了这种有节奏的声音。然后变向,或者停顿。这,就是老秦军之所以为天下精锐的秘密。 老秦军的将领,指挥将士,靠的不仅仅是旗帜,还有音律。 在老秦军的精锐中,不仅将领,包括所有的甲士,都必须精通音律。他们通过音律互相传递消息,他们通过音律,让整支军队仿佛一个巨人,整齐划一。 盔甲和武器,就是他们的乐器。而除了音律之外,还有舞蹈作为补充。肢体动作,和挥舞的旗帜,就是舞蹈。在舞乐之中,在沙场上所向披靡。 因为舞乐是整个军队的核心,所以一旦到了战场,无论是将军还是甲士,都极少开口。也是因此,才有了战场之上无声死神的传奇。 而就在这个夜里,这个大雨倾盆的夜里,这个传奇,再一次上演。 尽管人数只有百多人,尽管只有几个观众,尽管舞台糟糕至极,但依旧无法阻止这一百零一人上演一场恢宏的舞乐。 大水,已经没过了膝盖。不断有各种东西,被大风席卷着从天而降砸了过来。 但这一百零一人,每一个都犹如一个精刚打造的齿轮,组合成一个巨大的战争机器,毫不动摇的前行。不仅如此,还牢牢的将文虎和中年道人以及几个小道士保护在其中,挡住了大半风雨。 文虎的脸色变得惨白,但眼中却是止不住的震撼。 他是一个自傲的人,尤其是在成为铁鹰卫卫士之后。但是此刻,亲眼见证了何为天下精锐的老秦军精锐之后,他心中的傲气,被直接压了下去。 他从未见识,甚至想都不敢想,一个军队的精锐程度,居然能达到这种程度。在离开尚且还算安全的城门洞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一旦出去就被冲得七零八落的准备。但是,完全没想到,他们不但没有被冲散,反而,以一种不慢的速度前行。 即便有他们遮风挡雨,可是文虎依旧感受到了十分的吃力。他不敢想象,这群甲士是怎么坚持下来的,难不成,他们都是铁打的? 文虎想不通,不仅他想不通,就连中年道人也想不通。 中年道人看起来外表虽然只是中年,但实际上,年岁却比秦王还大,已经超过百年,是一位名副其实的有着百年道行的真人。 在100年间,他见过太多太多,甚至深入无尽大山数次。无论是血腥的、恶心的、恐怖的又或者浩大的场面,都见过不少。但是,像这样的场面,却是第一次见。 他双目圆睁,在那整齐的盔甲兵刃碰撞的声音中,不知不觉,体内一股热血沸腾,只觉得有无数力量涌出。 此时此刻,他的大脑中只是不断浮现的这四个字——“人定胜天!”。 铛铛挡! 铛铛挡! 铛铛挡! 一声声,在风雨声中,在电闪雷鸣中,是如此的渺小,却又如此的坚定。这盔甲与兵刃碰撞的声音,一种莫名的韵律,控制着整支军队一百多人前进、左转、右转,不知不觉,就已经渐渐的接近了戾气的源头,那一个小土坡处。 而与大公子那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还有鬼窟这边。 20个僵尸,整整齐齐的站成四排。低着头,身体前倾,顶着风雨,淌水而行。 而那个和熊一样高大,比起人更像野兽的家伙,鬼哭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昆仑求道人,有着300年道行的真人,昆仑长老之一,昆仑少有的武斗派,道号猛虎道人。 100年前,他来到了这里。想要阻止一场灾祸,结果失败。最后拼尽全力,将快要挣脱封印的再次封印。同时,炼化僵尸一百,守住整个开县,杀掉所有已经被已经被血脉污秽之人,同时杀掉所有外来者。 就在十几年前,眼看快要成功杀掉所有被血脉污秽之人的时候,一个人来到这里,他叫孙福。他被引诱,成了狱卒。将所有被血脉污秽之人控制住了,利用的力量隐匿在开县武府中,让僵尸无法找到。 而猛虎道人为了维持封印,他待在这里,足足100年没有离开山洞。也因为全力维持封印的缘故,这100年,大多数时候,他都处于疯疯癫癫的状态。 所以面对这样的状况,也无能为力。 终于,又过了十几年,一群文家人,不经意间到了这里。然后,最后的仪式完成了。而这个封印维持了100年,终于,又一次,被利用戾气破开了封印。而猛虎道人也终于解脱,恢复了所有神志。 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猛虎道人,鬼哭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一步一步的跟了上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刑天 猛虎道人回头,看到了跟上来的鬼哭,哈哈大笑道:“小家伙,这是贫道的事,你好好找个安全的地方呆着吧!” 鬼哭裂开了嘴,白森森的牙齿在雷霆下反着光。他大声说道:“听说那玩意儿是上古,我倒是想看看,究竟长个什么样,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哈哈,好小子。”猛虎道人眼中露出赞叹:“既然你想跟来,那就跟过来吧,到时候死了,可别怨别人。” “哼,自然不怨别人。”鬼哭咬着牙,顶着风雨跟了上去,大声问道:“前辈,那个究竟长啥样?” “长啥样?”猛虎道人又是哈哈两声大笑:“让你失望了,他可没有三头六臂,甚至连头都没有。” 鬼哭太阳穴微微一跳,想起了这里的一幕幕,不由得脱口而出:“那玩意,该不会是刑天吧?” “哈哈,你小子猜到了啊。没错,就是洪荒时期古巫一族的悍将,刑天!他的尸骨就埋在这里,历经数千年,已经成了一方。”猛虎道人抬头看着远方,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如今,咱们要干的事,就是……” “屠神!!!” 戾气已经完全扩散,雷霆因为失去了目标,又或者目标范围太大,开始胡乱的劈落。一道道银蛇乱舞,伴随着一声声炸响,天地一阵黑一阵白,不断变换。 刑天,是什么样的? 难道真如幻境中的那样,体型巨大到直插云霄? 当鬼哭真的看到后,却觉得有些失望。 前方的那处小土坡,如今破开了一个大洞。刑天就从这里面爬了出来,浑身淤泥,很是狼狈。 不过很快,他身上的淤泥就被暴雨冲刷干净,透过雷霆的白光,看着雨幕中缓缓而来的众人,拔出了背上的斧头与盾牌。 鬼哭也同样透过雷光看到了刑天,因为雨幕的遮挡,他看的并不太清楚。只能依稀看到,一个无头的高大身躯。 刑天,的确很高大,将近两丈,犹如移动的小山丘。但是,相比起幻境中看到的模样,要差了太多太多。 很快,鬼哭心中的失落感澎湃的妖气冲上,体内妖气被压制,让他一阵发闷。 鬼哭不由得自嘲一笑,再怎么说他也有两丈高的身躯,相比较起来,猛虎道人也才一丈来高。 前方的僵尸,沉默的冲了上去。 然后,刑天举起了斧头。这斧头有双刃,犹如磨盘一般大小,斧柄长达一丈。对于普通人来说,即便是双手也舞不动,却被刑天轻易的单臂拎起。 轻轻一挥,重重雨幕便被划破,雨水子弹般的四散射出。鬼哭的眼中只看到一片残影,接着,三个僵尸上半身就已经化成了一片肉泥被甩飞了出去,留下上半身站在原地,缓缓倒下。 鬼哭瞳孔扩散,这些僵尸是何等难缠他是亲眼见证过的,却没想到,如此轻易的就被杀死。 更多的僵尸涌了上去,刑天抬起了她那如墙的盾牌,向前一推。 地上的积水,哗啦啦的被卷起,和雨幕融为一体,然后被盾面震飞,形成了一片朦胧的白雾。锈迹斑斑的长刀劈在了盾牌上,一阵叮当作响中,被轻易弹开。 然后,盾牌撞击在了僵尸身上,一个个僵尸,形如破布一般,被抛上了天空。 就在他们坠落下来的时候,刑天手中的斧头瞬间划破天际。 只是一瞬,半空中的身躯就残破不堪,化作无数的碎片与肉泥,四处飞散。 刑天再一次横过盾牌,将几个僵尸拍飞。 盾牌,斧头,只是简简单单的转换,几回之后,20多个僵尸,就只剩下一个了。 刑天举起了斧头,挥舞稻草一般的挥舞着斧头劈下。 砰! 这个僵尸连人带刀,被一斧头劈进了泥土中,化作了一滩肉泥。 轰隆隆! 伴随着隆隆的雷声,世界又缓缓的陷入了黑暗。刑天高大的身躯,消失在鬼哭眼中。 一道雷霆,三个呼吸,20个僵尸已经全军覆没。 鬼哭眼角抽搐,这,怎么打? 在这天塌一般的暴雨中,他连行动都变得异常艰难,速度起码比平日慢了一倍。在刑天沸腾的妖气中,体内妖气几乎完全被压制,实力再度下降。 也幸亏他在前来之前,就已经见识过刑天的妖气了,短时间内对妖气激发的幻觉有所抵抗,不然的话,他甚至不会觉得自己会表现得比那些僵尸好多少。 用力的握紧长刀,咬了咬牙,鬼哭再次迈步。 又是一道雷霆,天地一片白昼。 不知何时,猛虎道人已经到了刑天跟前,一把抓住了插在地上的一根石棍。 用力一握,表面的一层石头纷纷崩碎,露出了里面漆黑的铁棒。铁棒之上,金色的纹路浮现,那是一道道符篆真文。 铁棒被拔出,大地猛的一颤。猛虎道人一脚跺在地面,飞身而起。手中铁棒高举,大吼一声,向下劈落。 妖气腾空,卷起漫天风云。 这一刻,风雨为之一静。 下一刻,天地为之崩裂。 一声闷响,平地起惊雷。铁棒与大盾相撞,大片大片的电蛇游走。地面炸开,无数泥浆迸溅。气劲肆虐,风雨倒卷而回。 鬼哭胸中一闷,被余波击中,口中一甜,几欲吐血。他艰难的抬起头来,风雨却模糊了双眼。 隆隆的雷声在耳边炸响,照亮天地的白光也迅速被黑暗吞没。而就在黑暗猖狂的时候,又一道雷霆从天而降。 铁棒,在盾牌上滑开。磨盘大的巨斧,被粗壮的胳膊单臂抡起,瞬间快到了极致,风雨也被搅动。 猛虎道人扭动身躯,铁棒在胸前一横。接着一声巨响,一丈多高的庞大身躯飞了出去。砸在了一片泥泞之地,那一片地犹如被炮弹击中,瞬间炸开。 刑天抬脚大步走去,鬼哭头皮发炸,他没想到猛虎道人居然不是其一合之敌,直接被一击轮翻在地。 不过现在也顾不得那些了,他必须为猛虎道人拖延时间。一咬牙,鬼哭体内的血液沸腾起来,拔出陷在泥地中的双腿,燃烧所有的潜能,大步前奔。 第一百三十八章 猛虎之道 飞仙步被运转到了极致,一时间,他居然就踩着满地的烂泥如履平地,像是飞起来了一样,瞬间冲破重重雨幕。 一团火光绽放,雪白的刀刃爆发出刺眼的红光。在一声声刺耳的气爆声中,直击,刑天胸膛。 刑天双乳处的双眼微微一转,随后轻轻一横盾牌,就犹如一堵墙一样挡在了鬼哭面前。 当! 拼尽全力的一击,也只是在这盾牌上留下了一道微不足道的白痕。一丈多高的盾牌横推而至,鬼哭撞在了上面,一股沛然不可阻挡之力让他飞上了半空。 鬼哭心头一惊,登天梯全力运转。凌空一踏,身形拔高三尺。 一股旋风在脚下呼啸而过,把他的身体带的一偏,摔飞出去。 砰! 鬼哭的身躯重重地砸在泥地之中,不由得喷出一口鲜血。 燃烧潜力,被盾牌轻轻撞了一下,之后又强行爆发被压制的妖气。而这些的后果,让他只觉得五脏移位,浑身上下,筋骨针扎般的刺痛,尤其是双臂骨头,更是发出一声声抗议的呻吟。 他艰难的抬起头,然后欣慰的一笑。 此刻,猛虎道人又重新站了起来。他哈哈狂笑着拖着铁棒,迈开大步,缩地成寸,身形极闪,又一次发起了冲锋。 鬼哭呵呵的喘着粗气,用力的抓着刀柄爬了起来,手掌剧痛,这才发觉,不知何事,虎口已经崩裂,此刻鲜血之流,然后被雨水冲刷,伤口处一片惨白。 猛虎道人和刑天已经打成一团,两人的兵器不断交击,伴随着一道道灿烂的电光,爆发出一声声剧烈的爆炸声不绝于耳。每一次碰撞,都搅动风云,气劲乱舞之间,各种碎片横飞。 鬼哭艰难的避开了一块大石,随后看到眼前情形,心头一跳。 铁棒与巨斧碰撞,同时,猛虎道人和刑天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暴喝。刹那间,风雨都被震碎,地动山摇之中,以他们为中心,方圆数丈之内,一片干燥。 轰! 鬼哭耳膜震裂,七窍喷血,连连后退。 然后,看到了猛虎道人的身躯如破布一般倒飞而出,半空中,一抹晶莹的红色犹如绸带,那分明,是猛虎道人的鲜血。 …… 毫无疑问,猛虎道人自幼就是一个狠人,他出身于昆仑南部,位于无尽大山和昆仑的交接之处。 穷山恶水,不足以形容这里。 这里何止是穷山恶水,简直是与世隔绝。他的先祖被一只虎妖妖王掳到了这里,世代为奴。渐渐的,人口越来越多,成了一个小村庄。 看起来和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因为妖王的保护,没有别的妖怪敢招惹他们,所以,种出来的粮食不少。 可是,村中之人每日依旧为吃饭发愁,他们种出来的大多粮食都要送到山上。 不仅如此,稍微能看得过去的女人,也要送到山上,直到人老色衰,才能下山。妖王需要了,还要将自己送上山,跳进锅中,供他们享用。 而在这样的环境中,猛虎道人出生了。出生那天,妖王的孩子也出生了。难得的,这个孩子有妖气,是妖王十几个孩子中唯一有妖气的。妖王大悦,于是让猛虎道人成为他孩子的玩伴。 小妖王继承了父亲的凶残,喜欢捕猎,自然而然,将目光放到了猛虎道人身上,练习捕猎。几乎每日,猛虎道人都是被抓的遍体鳞伤。 妖王不以为意,反而十分欣喜自己的孩子捕猎方面的天赋了得。 五岁那年,猛虎道人正在河边清洗伤口,遇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猎人。 在无尽大山,所有成为猎人的人都是了不得的人,但凡能成为猎人的,都有一身好本事。 猛虎道人救了猎人,将他藏了起来,不让其他妖怪知晓。在无尽大山,猎人和妖怪,可是死敌。 之后,猎人清醒过来,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不想让自己一生本事埋进土里,于是,开始教授猛虎道人本事。 猛虎道人天赋很高,没有办法,他这是被逼出来的。每日被小妖王当做猎物,如果不想办法躲避,不锻炼自己的体魄,是真的会死的。 在这年冬天,猎人没能扛过去。猛虎道人将他的尸体焚化,把他的骨灰洒向悬崖,被风吹散。 之后的日子,猛虎道人悄悄的练习本事。他用草药涂抹伤口,用拳法锻炼筋骨,暗中琢磨陷阱之道,偷偷的藏起了一把镰刀。 寻常的老虎,34年便可成年。 作为天生的妖怪,小妖王用了十年才成年。 这一天,满山遍野开遍了蒲公英,风一吹,白色的蒲公英翩翩起舞,将整个山头笼罩,和蝴蝶一同翩翩起舞,美丽极了。 而就在这一天,猛虎道人在内的十个人,将成为小妖王的猎物,小妖王将猎杀他们十人,作为自己的成人礼。 然后,死亡!死亡!死亡!!! 小妖王虽然带个小字,但一点也不小,相反,十分的大。 他浑身黄黑相间,爪牙锋利,连头带尾身长达两丈三尺,又有些妖气相辅。别说赤手空拳的十个人,就是全副武装的20个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有想反抗的,死得最快。逃跑的,接二连三的被追上杀死。 很快,他就杀了九个人,然后,追逐着猛虎道人到了一处山谷。 之后,再也没回来了。 当妖王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他只看到了一具尸骨,皮也被剥落。 小妖王中了陷阱,被开膛剖腹。在挣扎中,击伤了猛虎道人。龙虎道人忍着伤痛,剖开了小妖王的皮,带着皮毛,一路往北,避过了一次次危险,到了秋天的时候,终于赶到了昆仑,在一个昆仑山下,奄奄一息。 晕倒前,他弄起了火堆,焚烧虎皮。 焚烧虎皮的动静,引来了一个道人,然后,他成功的加入了昆仑。 10年后,成年没多久的他独自一人斩杀了虎妖妖王,用它的皮,为自己做了一身衣裳。从此,自称猛虎道人。 100年后,他成了昆仑武斗派顶梁柱之一。 200多年后,他因为一个武姓弟子,来到江南开县,接着敏锐的发现了这里的隐患,但是,文家和武家鬼迷心窍,揭开了封印。 整个中心滩,下沉一丈。冲天的戾气,搅动风云,引来狂风暴雨。接着,一场大水冲毁了一切。 对手实在太过强大,猛虎道人没有一点胜机。徒儿在愧疚与自责中,以自己性命为引,为猛虎到来争取了一线机会。猛虎道人拼尽一切,封印了刑天。 接着百年,他浑浑噩噩。只是偶尔,有一丝清明。就借着这一丝清明,他开始思考。觉得自己的肉身实在无法承受那样的战斗,于是毅然决然的开始修行铜皮铁骨之术。 铜皮铁骨之术,无论资质,任何得道之人都可修行。一般以两人为妙,用金针刺入体内,在骨头上,雕刻符篆。要求每一块骨头,都必须刻上。全部完成后,所有的骨头加起来,一共会刻满1080个符篆。 这才完成了一半,不过这是最痛苦的一半了。还有一半,就要轻松许多,就是在皮肤上雕刻。等所有完成后,铜皮铁骨之术就成了,从今之后,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但是,修行这一道术的人,很少很少,能成功的,百不存一。有一部分,在中途放弃。有一部分坚持不下来,然后被活活痛死,还有一部分人,只修炼铜皮,而不炼铁骨。 猛虎道人,硬是是在这一百年间,用铁链将自己拴住,用道术将自己镇压,然后依靠偶尔的清醒,完成了这门道术。 为了完成这门道术,他痛苦了100年。 如今,这门道术成果显现了。 他奋力的一击击伤了刑天,与此同时,空门大开,被刑天的战斧击中。 磨盘大的斧头,重达两百多斤。轰的一声击在身上,别说人体,就连钢铁也承受不住。 猛虎道人被一击重创,伤口贯穿胸膛,肋骨断了九根,露出了血肉之下散着金光的骨头,喷出鲜红晶莹的鲜血,飞出数丈远,轰然倒地。 但是,没死。 只要没死,就还有机会。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双双重创 刑天小山一般的身躯晃动了一下,肚脐处的大嘴,渗出鲜血。猛虎道人的一棍,又如何是那么好挨的。 猛虎道人本身就是天生神力,后来又修行了拔山之力,力量更上一层。横拉八马倒,倒拽九牛回,拳上能立人,臂膀能跑马。形容的,就是他这种。 而他掌中铁棍,更是了不得,这是他师傅花了30年的时间,亲手为他打造的,后来又经他亲自完善。 整根铁棒玄铁打造,长一丈三尺,小儿臂粗,重百斤。上面雕琢365道大小不一的符篆,使得这根铁棒拥有的种种不可思议的威能,让它在猛虎道人的手中轻如鸿毛,落到别人身上,却重若千钧。还不仅如此,这铁棒还能劈开风水雷电,有打散妖气、镇压邪祟之效。 刑天挨了一棒,顿时筋断骨折,肩膀凹陷,妖气溃散,戾气被镇。猩红的眼眸,流出殷红的血泪。小山般的身躯,晃了一下之后,僵立当场。 而这时候,鬼哭再一次冲了出来。 一刀,重重雨幕被一分为二。 刺眼的火光,向两侧展开,仿佛一对张开的翅膀。大片大片的沸腾水汽蔓延,一片白茫茫中,鬼哭的声影一闪而过。 这一刀,如同一只浴火的凤凰。赤红的刀尖就好凤凰尖锐的喙,发出了一记致命的啄击。 眼看,这一刀直击刑天左眼。关键时刻,刑天身躯微微一晃。 噗嗤! 红刀入肉。 鬼哭的额头脖子青筋根根暴起,犹如一只只蚯蚓在身上蠕动。他浑身肌肉紧绷,原本受创的虎口更是再次崩裂,整个人顶着长刀直往前推。 然而,身高问题,鬼哭身处半空。同时,刑天身躯的坚固程度,也远超鬼哭的想象。即便因为妖气被打散,短时间内没有妖气的加成,防御大降。可他的肌肉,依旧硬的吓人。 鬼哭感觉,自己这一刀不是刺在肉上,而是刺在石头上。而且,还是河边的鹅卵石。 更可怕的是,因为刑天微微晃动身躯,长刀没刺进去多少,又被骨头所阻。 猛然一顿,鬼哭身上伤口再次崩裂。 刑天张开了血盆大口,短暂溃散的妖气再一次被他凝聚,一声咆哮震慑山河,犹如实质般的妖气从口中喷出,卷起了翻腾的气浪一下就将鬼哭拍飞了出去。 砰! 鬼哭砸在一片烂泥中,接着又弹了起来,落下去,在烂泥中翻滚了一丈多远,这才堪堪停下。 他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身上除了泥水,就是咕噜咕噜直往外冒的血水。手中长刀,也不知道被甩到哪里去了。 咔嚓! 刺目的白光砸在泥土中,瞬间,周围一片白昼。刑天高大的身躯向前迈了一步之后半跪下来,以斧盾杵地,支撑着身躯不让其倒下。 在他肩头,原本恐怖的凹陷伴随着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中,一点一点鼓了起来,恢复了原状。 咚! 一根铁棒插在了泥土中,一双大手,紧握着铁棒,伴随着沉重如闷雷的呼吸,猛虎道人高大的身躯缓缓的站了起来。 呼! 刑天的血盆大口,吐出白色的浊气。一声闷哼,同样站了起来。 四目相对,双方同时迈开双腿,大步朝着对方走去。 铁棒、斧盾,两个巨人战作一团,一声声刺耳的轰鸣不断传出,翻腾的气浪搅得天地不宁。 满是烂泥的地面,一个不起眼的小东西微微蠕动,用一把长刀拖到了鬼哭身边。迷迷糊糊中,鬼哭本能的抓紧了长刀。 铃铛轻吟,似乎是在呼唤。 可是,这声音是如此的微弱,还没传出半步,就已经被风雨声淹没。 小小的布条缠住了鬼哭的手,努力的拖着他,远离战场。在泥地中,留下了一条长长的拖痕,很快又被风雨淹没…… 砰! 大地猛的一颤,泥水形成了水花溅起一丈高。 一根闪耀的金色符篆的铁棒,旋转的飞了出去,插到了三丈远的泥地中。金色符篆最后挣扎的闪烁了一下,熄灭了。 对于刚开始的交手,已经将近一个时辰了。 鬼哭因为重伤,躺在泥地中,被泥水冲刷,结果伤势越来越重,由半睡半醒陷入了彻底的昏迷。 而猛虎道人,仗着铜皮铁骨,以及更加灵活的身手,拼命的和刑天缠斗,结果被击飞了一次又一次,身体扭曲得不成样子了。现在终于到了极限,被刑天一斧头劈趴在地上。 斧头,就镶嵌在猛虎道人的身上。伤口,就像是破碎的水管,鲜血止不住的往外喷。 刑天扔下了残破的盾牌,拖着斧头,将斧头从伤口中拖了出来,猛虎道人的身躯被抬起落下,痛苦的抽搐。 刑天双手持着战斧,缓缓的抡了起来,高举过头顶。 就在此刻,整齐的金属碰撞声,穿透重重雨幕,穿透呼呼风声,穿透滚滚雷鸣,传到了这里。 时间往前回拉…… “终于,到了。”一里开外,中年道人吐出一口浊气,一个年轻的小道士面如金纸,摇摇欲坠。 而文殊山父子,在一刻钟前就已经被大雨冲走,不见了踪迹。好歹已经距离够近,有没有他们已经无所谓了。 老秦军甲士挺立着,不断的拍打着盾牌盔甲。整齐的轰鸣声中,不但冲散了肆虐的妖气,同样冲散了一些天空中盘旋的戾气。 妖气与戾气,在深深贯彻的老秦军意志的响声中,不得近身。 大公子来到了老道士身边,脸色沉重:“道长,这样大的雨,恐怕,我等的战力,无法发挥十之一二。” 这样的雨,他们能够到这里就已经是极限了,还要进行战斗,根本就不现实。 “无妨,都交给老道了。” 中年道人面色一阵胀红,突然拔出背后木剑,喷出一口心头血,扯出一张黄符,贴在木剑上,道了一声“急”,木剑化作一道白光,冲上云霄。 顿时,云层稀薄了一分,里面有亮光透出。而雨,虽然依旧倾盆而下,但也小了许多,在他们的接受范围之内。 做完这一切,中年道人也摇摇欲坠了,他强撑着扯出了一个葫芦:“一人一颗,给将士们吃下,你们只有两刻钟,两刻钟一到,贫道的道法失效,丹药的毒性也将爆发,所有吃了丹药的将士都将无力再战。” 这些甲士,虽然依旧挺拔如松。可是中年道人知道,他们的力量已经消耗大半。能够站在这里,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还要继续战斗,恐怕也就只剩一个冲锋的战斗力了。 大公子点了一下头,倒出一粒,自己咽下,然后将葫芦交给一个十人将,由他分发下去。 第一百四十章 死战不退 “道长,这一次,无论成败如何,我大秦老秦军在此的事迹,必须要天下人知晓,可否?” 中年道人连忙摇头:“不行,我等修行求道之人,不能插手凡俗事务。” 大公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眯着眼睛道:“这样吧,不需要昆仑插手凡俗事务,只需要让这下游所有的江龙王、城隍、得道真人、天师府众人知晓便可。” “这……”中年道人不由苦笑:“大公子好算计,贫道答应就是。” 大公子脸上露出了笑容:“我等为他们拼命,不求别的,求个名总行了吧!至少,不能白死了。” 昆仑、江龙王、城隍、得道真人、天师府众人明面上看,的确都不能插手凡务,但说不插手就能不插手吗?并非如此,他们的影响太大了,稍微有些偏向,就能影响到许多地方。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大公子又看向脸色苍白的文虎:“文虎,你照顾道长等人。” 文虎咬了咬牙,想要拒绝,和大公子他们一同战斗,争取一个好印象。可是一想到还在船上等自己的丑妻,想到远处那高大的身躯,想到自己才刚刚起步,还没一展宏图,一拱手:“诺!” 大公子含笑点了点头,戴上了铁面,拿起了盾牌,拔出了长矛,走到了所有甲士的前方,用长矛猛烈的敲击盾牌。 沉重的脚步声,整齐的传出。大地微微颤抖,就仿佛一个巨人,正朝这边走来。 大公子抬起头,透过狰狞铁面,看向远方那个缓缓而来的无头高大身影。 刑天提着战斧,走向了那个黑沉沉的百人队。 雷声,已经停了。 微弱的光芒,照射了下来,让双方都能看到对方模糊的身影。 此刻,丹药已经生效。 体内,变得滚烫。血液,开始沸腾。心脏,有力的跳动起来。手臂双腿的酸麻,一点点的被热流抹除。原本消耗的体力,正在飞速的补充。 刑天发出一声如雷的咆哮,大公子等人只觉得一股滔天巨浪重重地拍在了身上。 哼!一口腥甜涌上。他们不但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步伐。 就在双方相距只有五十步的时候,秦军甲士猛的停下,将手中长矛插在地上,拔出了盾牌上的标枪。 双方相距三十步的时候,大公子率先掷出手中标枪,紧接着…… 刷! 标枪整齐掷出,像是群蜂蜂涌而来。 盾牌已经报废,被刑天扔掉,他只好挥舞战斧,压低身躯发起冲锋。 泥土,被大脚震上半空。在地上,留下一个个巨大的脚印,然后被积水覆盖。 飞蝗一般的标枪,被飞旋的大斧打得粉碎。但是,标枪太多了。 噗噗噗噗噗…… 朵朵血花绽放,只是一瞬,刑天就连中十多枪。 作为上古洪荒遗留下来的,刑天的肌肉坚若磐石,骨骼硬比精钢。强弓劲弩,根本不被他放在眼中。 但是,标枪不同。标枪的破坏力,远超弓弩。更何况,作为老秦军精锐,这群甲士人人身高八尺有余,家中富裕,常年习武打磨身躯,随便放到哪里,都堪称一方力士,个个力大如牛。 他们投掷的标枪,比寻常士兵投掷的标枪威力更要翻上数倍,即便是鹅卵石,30步之内,也给你击的粉碎,即便是厚厚的铁甲,坚固的盾牌,也能将其洞穿。 只是一个照面,刑天就已受创。但紧接着,刑天就给了这个老秦军精锐百人队一个下马威。 十步,刑天只跨出十步,就追风逐月一般冲到了近前。紧接着,双手轮就是一斧。 轰! 只是一个刹那,三名甲士连人带盾都在刑天的战斧下支离破碎。 热血,冲天而起。残破的碎片,拍打在盔甲盾牌上“叮当”作响。 这样的猛烈一击,普通士卒,恐怕已经惊慌失错,甚至崩溃了。但他们没有,他们沉默的,顽强的发起了进攻。 既然盾牌无用,干脆丢弃的盾牌,大公子挺着长矛,将整个人都压了上去。长矛刺破坚实的皮肉,在顽石一般的肌肉中艰难前行。 被六根长矛刺中身躯,刑天发出一声咆哮,滚滚的妖气迎面冲荡而来,种种幻象在眼前浮现,紧接着就被一声声呐喊击碎。 沉默的秦国的甲士们,终于在这样的压力下,开口发出咆哮。 在这样的魔神面前,所有的防御、阵型都变得无用。于是,他们干脆抛掉了盾牌,放弃了以往严密的阵型,放弃了以往沉默的习惯,将压抑已久的怒火,倾泻出来。 被蕴含妖气的咆哮正面击中,顿时,大公子七窍喷血,大脑昏沉,双脚差点离地,却被身后的甲士们顶了回来。 紧跟着,身体一轻,被抛上了半空。 他只是被挥舞的大斧刮了一下,可就是这么轻轻的刮了一下,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腾空而起,被抛出两丈开外。 砰! 大公子砸在了泥地中,泥点飞溅,口中再次喷血,他浑身剧痛,艰难的爬了起来,眼中一片猩红。 跟他呆在一起的甲士,只是瞬间,就变成了漫天飞舞的残肢碎片。大片大片的猩红,从天空坠落,砸在了地上。满地的积水,昏黄中红晕蔓延。 甲士们分散开来,一波一波的冲上去,挺立的长矛不断刺入刑天的身躯,刑天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咆哮,不断挥舞着手中的大斧用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变成乱飞的残渣。 有甲士甩出铁链,缠住了刑天的左腿,五个甲士扑了过来,一同呼喝着,将刑天拖翻在地。刑天弯腰抓住铁链,猛的一扯,六个甲士飞上了天空。 接连不断有长矛刺进他的身躯,刑天不再痛叫,满身的伤让他几乎变成了一个筛子,已经麻木。 一个甲士冲了过来,刑天挥手拍掉他的长矛,一把握住了他的头颅,一用力,一声毛骨悚然的尖锐呻吟,这个甲士头盔扭曲,鲜血喷出,身体瘫软下来。 刑天甩掉尸体,抓住大斧爬了起来,然而才刚刚起身,就被两杆长矛击中小腿。一声巨响,他半跪下来,挥舞大斧,只是一闪,两个残破的身躯就到了半空。 天上,下起了血雨。 中年道人远远的看着,顿时目眦欲裂。惨,打的实在是太惨了。 才片刻时间,死伤就接近四十。这样打下去,恐怕再过一会儿,就会全军覆没。 现在别说两刻钟了,半刻钟都坚持不住。 他当机立断,又是一个心头血喷出,顿时整个人仿佛苍老十岁,连忙使用道术,引动甲士体内药力。 做完这个,又马不停蹄,再一次施展道术,卷起雨水,形成四条巨蟒,朝着刑天缠绕过去。 刑天身形受阻,甲士们感觉体内力量大增,顿时士气大振,发出一声声咆哮,疯狂的涌了上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魂肉分离 大公子大脑一片空白,他12岁从军,一路大大小小打过上百次仗,但是打这样绝望的仗,还是第一次。 所有的指挥、配合、战术都变得无用,他只能将自己变成野兽,嚎叫着、嘶吼着,随手捡起一杆长矛,冲了上去。 十几杆丈八长矛戳在腹部嘴唇下方,刑天居然被顶翻在地。他奋力的翻滚着,将戳在身上的长矛通通折断,同时挥舞着大斧,把四条雨水混合而成的巨蟒击得粉碎。 中年道人喷出一大口鲜血,无力的瘫软在地。文虎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一幕幕,四肢颤抖。 刑天已经发狂,疯狂挥舞着手中的大斧,不顾身上的伤口不断崩裂,不顾喷出的血液已经蔓延成河。 一斧又一斧,将甲士们杀得七零八落。 大公子被尸体砸翻,他发出无意义的吼叫,也不知道是哭喊还是在咆哮。 铁面被甩到了一边,头盔也摔到了一旁。脸上,雨水、泥水、泪水、血水混在了一起,咬着牙,继续冲锋。 无力,深深的无力。 以便是十倍的敌军,他们也有把握一战而胜,但是面对眼前的这个怪物,这个恐怖的,以往的骄傲被碾到了泥土中。 放眼望去,还能站着的,只剩下了孤零零的十几个。顿时,心脏剧痛。 就在所有人都绝望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呼啸而至,那是猛虎道人。 泛着金光符篆的铁棒,被他双手紧握,高高的跃到半空,然后,力劈而下。 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砰! 一声闷响,狂风卷起,气浪滚滚而来,风雨倒卷。 刑天被一棍砸得半跪在地,斧头脱手而出,砸到了另一边。 他双手撑地,还想爬起来,然而紧跟着,又一棒砸了下来。 砰! 大雨骤停,乌云混沌。 刑天扑倒在地,紧接着,第三棒、第四棒、第五棒…… 一棒接着一棒,一声又一声闷雷般的巨响,直砸得刑天的整个上半身成了一滩肉泥,猛虎道人这才气喘吁吁的杵着铁棒停了下来。 天上,云消雨散。阳光洒满大地,不知不觉中,一夜已经过去,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一抹弯弯的彩虹横跨大江,散发出绚丽的光辉。 此刻的空气,似乎散发着魔力,只是嗅上一口,便精神焕发。 所有人,看到眼前这一幕,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中年道人趴在地上,双目圆睁,脸上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口中低喃:“师父。” 100年前,猛虎道人同样以这样顶天立地的身姿出现,将他从血泊中捞出。 100年的今天,猛虎道人再一次出现,一根铁棒将令人绝望的活活打死。 然而,中年道人笑容刚刚绽放,甲士们也才刚刚松一口气,有的坐在了地上,有的跪倒在地,大公子走向了中年道人,而就在这个时候,异变突生。 原本,上半身已经被打成一滩肉泥的刑天犹如时间回溯一般,肉泥一般的上半身迅速的恢复原样。 他,伸出了粗壮的胳膊,往地上一撑,就站了起来,然后弯腰一把抓住了那一口巨大的斧头,这才直起身躯。 身上,所有的伤势都已消失。不仅如此,他似乎更加高大了。 错觉? 不,并非错觉。 和猛虎道人一比较,他的确更加高大了,起码长高了两成。 所有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刚刚一瘸一拐的来到中年道人身边的大公子神色阴沉,他一把拽住中年道人的衣领,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中年道人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我们成功了,这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将所有的戾气吸入体内,重塑身躯。整个大江下游的百姓,保住了。但是现在,这不但恢复了巅峰,并且实力更加强大,我们,死定了。” 大公子脸颊抽搐,片刻,他一把拽出一块金牌,扯过一旁呆立的文虎,声音干涩的吼道:“拿着它,往西走,我等为你拖延时间。” 文虎猛的摇头,大公子如果死了,他怎会好过,于是一咬牙,眼中闪过决然,连忙道:“不行,大公子,你走吧。” “没这么多时间跟你客气。”大公子深吸了一口气:“你是铁鹰卫,比我们更擅长逃遁,在场的人,也只有你逃出去的机会最大。” 他恶狠狠的咬着牙道:“这是军令,我等兄弟,不能白死。” 说着,他毅然决然的转身,提着长矛,一瘸一拐的走向了那个高大的。 中年道人满脸苦涩,也取出了一个玉佩,递给了文虎:“这是我给大公子的承诺,里面记录了这一场屠神之战,你收好,一定要交到昆仑。” 其余的甲士,再一次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朝着大公子那边聚集,口中发出绝望的悲呼。 他们唱起了悲壮的歌声,扔掉了头盔面甲,眼中含泪,一步一步的朝着走去。 文虎拿着玉佩和金牌,不再犹豫,迈开脚,一脚深一脚浅的朝着西方逃遁。 中年道人努力的坐起身来,对身边的那些小道士说道:“徒儿们,抱歉了,为师害惨了你们。” 猛虎道人浑身喷血,他用尽全力向前迈出一步,紧接着,一团团血雾在他身上炸开,他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趴在地上,浑身使不出一分力气,只能艰难的抬起头,看着十几道晃动的人影朝着刑天一步步走去送死,发出不甘的怒吼。 而距离这里一里之外,大嘴缠着鬼哭的手腕艰难蠕动。 现在,鬼哭的状态十分奇特。 他明明陷入昏迷,却意识清醒。明明闭着双眼,却能将周围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能够看到自己。不过,视野范围有限,也只能看到方圆三丈之内,而更远的地方,就是一片迷雾。 现在,他已经陷入了魂肉分离的状态。他分明清晰的感觉到,来自地狱的吸力越来越大,而妖气的流失,越来越快。当妖气完全流失之后,他将又一次死去,又一次被拉回地狱。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鬼哭焦急起来,对于地狱的恐惧,让他失去了理智,然后,走上了一条极端的道路。 长期以来,鬼哭表现的都是人的这一面,但是,他还有另一面一直被压制着。可是现在,伴随着魂肉分离的状态,另一半渐渐苏醒。 锋利的犬牙,飞速生长。身上的皮肤,越来越苍白。妖气,越来越阴冷。一股赤裸裸的恶意,示意妄为的散发。 猛然间,他睁开了眼。赤红的眸子,透过狭窄的眼缝,巡视着外面的世界。与此同时,魂魄状态的他也透过这双眼睛,肆意妄为的扫描着外面的世界。 两种感觉,却融为一体,显得万分混乱无章,却又莫名的统一。 第一百四十二章 血红的眸 魂魄看到了,漫天的怨灵,扭曲的身躯,听到了他们发出痛苦的嚎叫、咒骂,嗅到了功德的气息。 肉身看到了精纯的血气冲天而起,听到了隆隆的心跳如同雷鸣,更是嗅到了那诱人的香味,那香甜的血液就在前方。 大嘴受到了惊吓,瞬间松开鬼哭的手腕,窜进了一处灌木林中。 鬼哭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魂魄的一头像云雾一样弥漫在肉身的头顶,而另一头,紧紧的缠绕着这一具晃动的肉身。 鲜血顺着手,流到了刀上,在长刀上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原本雪亮的长刀,浮现了妖异的血色,就像是一根根血管,有生命般微微蠕动。 他扒开了身上的衣服,撕下了身上的冤魂铁甲,抛到了一旁,露出精壮的上半身,以及满身纵横交错的伤痕,微微抬起头,看向前方。 魂魄喃喃开口道:“功德!” 肉身低头沉吟道:“血!” 两种声音混合在一起,直让人听了之后有一种脑袋爆炸的崩溃感。 然后,身体向前一倾,右腿迈出,接着,整个人就像是鬼影一般,一闪一烁,一道黑影还留在原地,而人就已经到了一丈开外。 飞仙步,不自觉的他就用出了飞仙步。并且很明显,突破了某种关窍。同样很明显的是道路绝对走偏了,飞仙步愣是被他走成了鬼气森森的鬼影步。 看着艰难朝这边走来十几个甲士,刑天露出了一抹嘲讽般的笑容,然后猛的开口发出一声咆哮。 沸腾的妖气犹如实质般的横推出去,甲士们要是被滔天巨浪直接拍在身上,一瞬间,全倒在了地上。 道人引动妖气,让甲士们获得了更强的力量,但也加速了他们的消耗。刚才一个泄劲,本身就已到极限的他们放松下来,现在再想提起来,根本就不现实。 因此,倒下之后再也爬不起来了。 刑天静静的看着他们,然后举起了斧头。 大公子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等了一会儿,想象中的最后时刻始终没到,他又睁开了眼,就看到刑天看向了远方。 一股纯粹的恶意,在那个方向直扑而来。只是瞬间,就让他们陷入了无穷的恐惧与痛苦。 然后,他们看到了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和刑天对峙起来。 一方,高达两丈五尺,就是一座移动的小山,手中巨斧,重达两百多斤,轻轻一挥,就能开山劈石。 一方,身高八尺,相比之下,瘦弱渺小。手中长刀,重达六斤有余,相比两百多斤,相差30多倍。 这差距,大得令人绝望。 但在气势上,丝毫不输半分。 一边的妖气,犹如实质。带着泰山压顶之势,让人不由臣服下拜。又蕴含着一股暴虐之势,就仿佛跃跃欲试的火山,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而另一边,那是一股纯粹至极的恶念,以至于万籁俱静,要在场所有的人都不由得头皮发麻,有一种想要立刻逃离的冲动。 一片不知道哪里的树叶飘来,就在两人之中时,瞬间,一半在狂暴的妖气中化为齑粉,一半在纯粹的恶念中表面凝霜垂直砸落在地。 而就在此刻,两人同时动了。 酝酿已久的妖气,火山一般喷发出来。接着凶悍的撞到了鬼哭这边,然后瞬间变得如同绵羊,化作一缕清风,吹起了鬼哭满头乱发,露出了那一张惨白满是血污的脸。 狭长的双眸,透着红光。 鬼哭抬起头来,看着眼前遮天蔽日的巨斧,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轰! 巨大的斧头砸在了地面,鬼哭所在之处就仿佛被炮弹击中,地面瞬间炸开,而他本人也化作一缕黑烟消散。 与此同时,又一个鬼哭出现在了,刑天正前方,双脚踩在了他的斧柄上。 刑天一声大吼,挥拳便砸。 然后鬼哭诡异的一退,身躯一转,恰好避开了这一拳,刑天一拳击空。 一股气闷感,浮上心头,身体也失去了重心。他不由得前跨一步,稳住身形。不知何时,鬼哭已经踩到了他的膝盖上。 手中妖异的长刀,轻轻一挥。坚若磐石的肌肉,就被轻易切开。 噗! 一道血箭从伤口喷出,紧跟着血流如柱。血液喷到了鬼哭身上,鬼哭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身上的皮肤红润了一分。 受伤之处,正是刑天腹部嘴角。 刑天张口就咬了过去,然后又一次被鬼哭轻易避开。 自从贴近刑天后,为了节省妖气,鬼哭就再也没用过鬼影步(飞仙步)了。可即便如此,刑天也无法击中鬼哭。 他的每一次攻击,都被鬼哭提前感应,在他攻击之前,鬼哭就已经有了应对。 因此,体型差距极大的两人,上演了极其滑稽的一幕。 刑天不断发出怒吼,但每一次,都恰到好处的没有击中鬼哭。看起来,就像是收了鬼哭辣条一样,双方的配合极为默契,就像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演出。 翻飞的战斧,带起翻腾的气劲。一道道斧影上下翻飞,瞬间覆盖了方圆两丈之内。在席卷的气浪面前,鬼哭犹如翻腾的大海中的一叶扁舟,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覆没。但是起起伏伏,却始终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鬼哭脸上的笑容,愈加猖狂,锋利的犬牙,蠢蠢欲动。 每一次看准时机,又有一条毒蛇一般,一击命中,然后抽身而退。 刑天无法压制此刻的鬼哭的妖气,于是,他的麻烦来了。鬼哭的每一刀,都让他身上大量喷血,每一刀留下的伤口,都无法愈合,血流不止。 噗! 伴随着一声轰鸣,大地微微颤抖,刑天半跪在地,他的脚腕被鬼哭一刀击中,脚筋被鬼哭一刀挑断。 鬼哭和刑天错身而过,手中的长刀,愈加妖异。他抬起手中妖异的长刀,伸出猩红的舌头,舔舐刀上的鲜血,皮肤又红润了几分,已经不再像开始那样惨白了。 刑天呵呵的喘粗气,他的力量,是鬼哭的数十倍,他的身高,是鬼哭的数倍,他的攻击范围,是鬼哭的数倍。而鬼哭,也只有灵活一项略胜于他。无论怎么看,都是他碾压鬼哭,只要稍微刮中一点鬼哭,就胜局已定。 可是打到现在,他已经被鬼哭击中七下,被挑断脚筋,血流成河,然而,连鬼哭的衣角都没摸到。 这种感觉,令人绝望,看不到一点胜利的希望。 第一百四十三章 刀尖舞蹈 鬼哭的上空,他的魂魄始终注视着那些怨灵。那些怨灵缠绕着刑天,诅咒着刑天。他们原本和戾气融为了一体,当刑天吸收戾气重组身躯之后,他们就喝刑天融为了一体。 然后,一个致命的破绽就出现。 刑天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眼中。接着,他们将这一切,告诉了鬼哭。 与此同时,刑天体内的血流分布,被鬼哭肉身的双眼一览无余。刑天在他面前,就像是被拨了皮后里里外外扫描了一遍一样,直接导致,鬼哭每一刀都砍在了他的大动脉上。 可即便如此,鬼哭也是在刀尖上舞蹈。 妖气的流失越来越多,来自地狱的吸力越来越强,他的时间,所剩无多了。 “功德,功德……” “血,更多的血……” 魂与肉同时低喃,鬼哭猛的回过头来,拖着长刀再一次发起了攻击,而这一次,更加凶猛。 放血,放血,不断的放血! 伴随着一道道闪过的刀光,一道道飞溅的血光,又过了短短十个呼吸后,瘸了一条腿的刑天双腿跪在了地上。 他的身上,纵横交错十余道伤口,血液喷泉一般往外涌。滚滚外流的血液,在他脚下,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血泊。 刑天有气无力的挥起了斧头,鬼哭压低身体,斧头从他头顶扫过,随后他向前一步,抬手就是一刀。 刑天的胳膊顿时皮开肉绽,又是大片鲜血喷出。他再也握不住的斧头了,斧头脱手而出,旋转着砸到了一丈之外。 “砰”的一声,大片血红的泥点飞溅。 鬼哭双手抬起长刀,与双眼齐平,刀尖直指前方。看着面前浑身浴血的刑天,猛的一脚踏下,整个人腾空而起。 刑天无力的抬起了双手,横在了身前。鬼哭双目怒睁,赤红的双眸彻底暴露出来。 破晓——神光!!! 铮! 一抹白光在刑天的眼中绽放,瞬间,他眼中的世界就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紧接着,他横在身前的两条粗大的胳膊被一刀连肉带骨毫无阻碍的斩断,整齐的脱离了身躯。鬼哭白驹过隙一般,穿过了他的双臂,一刀刺入了他的左眼。 左眼被一刀穿透,然后眼睛后面跳动的心脏,同样被一刀贯穿。 被一刀贯穿的左眼,就像是破裂的水管,赤红的鲜血激射而出,喷了鬼哭一身。 刑天高大的身躯,向后缓缓砸倒在地,大片的泥浆翻滚,两条断裂的巨大胳膊,这才跟着砸落在地。 噗!噗!噗! 一道又一道喷泉一般的血液,从刑天身体各处喷洒出来。喷到了天空,扩散,蔓延,形成了朦胧的血雾。 血雾之中,沐浴着鲜血的鬼哭拔出了刀,仰头咆哮。如狼似鬼的咆哮声传出了很远很远,他这才把刀扔到了一边,然后张开大嘴趴了下去。 长刀落地,扎入泥土中,微微摇摆。 咕咚!咕咚!咕咚! 一口口吞咽的声音,清晰的传入在场众人的耳中。 “不,不要喝,不能喝,不要喝了!”猛虎道人双手一撑,猛的就要爬起来。一旦喝了,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在猛虎道人的眼中,满是心痛。 鬼哭,这个一脸凶相的年轻人,虽然和他只有一面之缘,但是,他由衷的喜欢这个年轻人,喜欢这个年轻人的勇气,喜欢他强悍的作风。 面对刑天这样几乎不可战胜的魔神,这个年轻人没有一点后退,接连两次,拼命的挡住了刑天,为他争取机会。 而现在,他绝对不容许自己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年轻人堕入魔道。 但是,他身上的伤势不允许。 “咔嚓”一声,手骨折断,猛虎道人再一次倒了下来。 “啊!”他不甘的怒吼,一点一点的向前蠕动着,在身后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色。可是,已经迟了。他眼睁睁的看着血雾中,刑天手脚颤抖的干瘪下去。 终于,血雾被风吹散,鬼哭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而刑天,也因为血液流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猩红的眸子,扫视着在场所有的人,纯粹无比的恶念,让所有人不由得心脏一紧,就像是被无形的手紧紧拽住。 鬼哭压低了身体,这是一个进攻的姿态。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没了战斗力。他们只能又一次等待着死亡的降临,但是死亡,却又一次匆匆的和他们擦肩而过。 盘旋不去的恶灵,扭曲的面孔变得安详,身上的黑烟褪去。一个个脸上浮现出感激的笑容,冲着鬼哭微微颔首,然后,化作点点光芒消散。 由衷的感激,化作一缕清风,轻轻的吹拂过鬼哭。 满是凝结血块的长发微微飘荡,来自地狱的吸力被这一缕清风吹走。猩红的眼眸,渐渐的恢复了黑色。 几乎脱离躯壳的魂魄,迅速的被拉回体内,猛然间,鬼哭清醒过来,理智重新驱走欲望。 叮铃铃~ 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将鬼哭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他跳下了刑天的身躯,一把抓起了长刀。 然后看着众人,脸上刚刚露出笑容,但紧跟着,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咚咚~ 咚咚~ 咚咚~ 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这股血腥味,带着一股无可抵挡的诱惑力,冲击着他的理智。 他努力的咽了一口唾沫,然后扭过头,向远处跑去。 鬼哭离开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而猛虎道人,看着鬼哭远去的身影,脸上犹豫挣扎不定。 众人怔怔发神,过了许久,才缓缓的恢复了过来。 大公子喃喃的开口道:“我们,成功了?” “我们赢了!”一个甲士双手捂住了脸,双肩颤抖。 大公子心头一沉,脸上露出了黯然。他为死去的甲士惋惜,为活着的甲士心痛。 死去的,将会作为勇士把他们的骨灰安葬带回他们的故乡,一同带回去的,还有属于他们的荣耀。 可是这些活着的甲士,在惨烈的厮杀中,他们没有半步后退。可是侥幸存活下来放松之后,之前厮杀中的一次次打击不断的在他们脑海中回荡,然后毁了他们。 大公子杵着长矛努力的站了起来,拍了一下哭泣的甲士肩膀,坚定的道:“走,带兄弟们回家。” 第一百四十四章 重逢离别 两只鸳鸯漂浮在江面,依偎在一起,你侬我侬。突然,一个人头钻了出来。顿时,两只鸳鸯惊慌的飞上天空,发出“鹅儿鹅儿”的尖叫。 鬼哭浑身湿漉漉的,从江中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他过江的方式有些奇特,并非游过来的,而是直接沉到江底走过来。因此,突然冒出,颇有些惊悚。 浑身的水哗哗的直往下掉,被风一吹,一阵凉爽。虽然身上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皮肤上,但是鬼哭感觉很好,他那过热的大脑,终于在江水中得到了清醒。 看向天上盘旋的鸳鸯,他舔了舔嘴唇,觉得有些渴,有心将它们打下来,又猛然惊觉,别过了头。 上了岸,找到了一些柴火堆在一起,高举长刀用力一挥,顿时,一堆柴火熊熊燃烧起来。 大嘴拖着冤魂铁甲卷着一些甲片到了鬼哭跟前,火堆边,鬼哭接过冤魂铁甲和甲片,尽人事听天命的修理起来。 大嘴一副被榨干了的样子,懒洋洋的趴在地上。 “你去找采薇他们。” 大嘴起身,气愤的咬了鬼哭两口,鬼哭抓起它就往树林中甩了出去。 大嘴落地,气的只想哇哇大叫,可惜它没有嘴,因此只能生闷气,埋头冲进了树林。 鬼哭低下头,继续努力的拼接着冤魂铁甲。 “痛啊,好痛啊,痛死鬼了……” “你个没良心的,当初叫人家小甜甜,现在人家成了残花败柳,就弃之……” “枉我为你挨那么多刀,每一次都是谁相救,没想到你个白眼狼,嘤嘤嘤……” “闭嘴!”被一群冤魂闹的头大的鬼哭大吼一声,顿时,安静了。等到鬼哭将所有的甲片按了上去,冤魂铁甲总算修复了一部分,看起来也就比刚才好一些。如果说刚才是报废,现在就是残破。 “啊,好丑啊!” “我可怜的翠花哟,你死的好惨哦,哈哈哈哈哈……” “楼上的,别发神经病了。” “你骂谁呢?” “骂你又怎么样?” “吵麻痹啊,还让不让鬼睡觉了。” “睡觉,你居然还有睡觉的功能,弄死你。” 听着一群冤魂吵吵嚷嚷,鬼哭额头青筋暴起,干脆将冤魂铁甲甩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一群冤魂,残破不堪,还好意思称自己为鬼,有那个资格吗? “这一次,亏大了啊!”鬼哭抱着头躺了下来,看着碧蓝的天空。不过想起那浩瀚的功德,又似乎是赚了,而且赚大了。毕竟,这一次他可是拯救了下游数以万计的黎民百姓。再来这么几次,似乎就可以功德圆满了。 “哼,我也是拯救世界的英雄了。”鬼哭脸上露出了笑容,翘起二郎腿,脚抖了起来。紧跟着,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等等,新增加的怎么功德这么少? 鬼哭细细的回忆,然后想起,似乎,是功德将自己从崩溃的边缘拉回来的,嘶,用了这么多! 妈蛋,果然还是亏大了。 “儿嘿嘿嘿~~” 一声嘶鸣,伴随着一阵马蹄声,大黑马从林中冲了出来,兴奋的围着鬼哭转着圈。 鬼哭站了起来,然后就听到了采薇的声音:“鬼大哥!” 采薇从马背上扑了下来,一把抱住的鬼哭:“太好了,你没事。” 被采薇抱住,鬼哭浑身一僵,低下头来。此刻的采薇很是狼狈,身上的衣服充满褶皱,明显是被水浸泡后匆忙烤干的。 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雪白的脖子那几丝若隐若现的青筋。鬼哭分明能感觉到,里面流淌的血液是何等的鲜美。 他努力的咽了一口唾沫,然后推开采薇:“多大的姑娘,还哭鼻子。” 采薇破涕而笑,不好意思的抹了抹眼泪。然后偷偷瞄了一眼鬼哭,看鬼哭一副要吃掉她的样子,不由得脸颊一红,走到大黑马旁边,帮大黑马把身上的行李和马鞍卸了下来。接着,用力的一拍马背:“去,捕鱼去,鬼大哥肯定是饿了。” 大黑马一脸幽怨的看了采薇一眼,跳进了江中。 …… 另一边,开县码头,一艘楼船静静地停在这里。 伴随着悲呛高亢的歌声,熊熊的烈火升起,92名勇士先后被火焰吞没。 原本,加上大公子一共101人,战到最后,还有13个人。 结果,有人松了一口气,眼睛一闭,就再也没睁开了。 中年道人挥舞桃木剑,为他们做法祈福。不断抛出黄色的符纸,让火焰烧得更加旺盛。 大公子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如刀绞。这些人,自从他18岁时就一直跟随着他,到了如今,却没想到,一战之后身边只剩下的七人,而这七人中,恐怕其中有四人以后再也无法上战场了。 文虎也站在这里,同样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他的双眼,倒映着火焰中的尸骨,心中发誓,绝不让自己成为其中一员。 一直到了黄昏,火焰才渐渐熄灭。 众人收拾骨灰,然后默默上船。 “师父,你说什么?”中年道人看着猛虎道人,一脸愕然:“你不回昆仑?” “现在还不能回去。”猛虎道人摇头道。 “为什么?师兄们都很想你,还有师祖,师叔师伯,他们都想你。” “最后出现的那个年轻人,我不能将他置之不理。” “他?”中年道人想起了鬼哭血红的双眸,回忆起了那恐怖的纯粹恶念,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连忙道:“不行啊!师父,你现在伤成这样,怎么还能战斗。” “我并非是去找他相斗。”猛虎道人摇头道:“他还有救。” “那个样子,没救了,我们走吧!师父。” “不,还有救。”猛虎道人看着中年道人,不怒自威:“你先回去,待我解决了这件事,再回去。” “可是!”中年道人一脸纠结:“师父,徒儿也留下来吧!” “不行,你道基受损,必须尽早回去。” “可是!” “别啰里啰嗦了,滚回去!!!” 楼船,离开了岸。 浑身缠绕白布,像个木乃伊的猛虎道人提着铁棒看着远去的楼船,叹了一口气。 这一次,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 在见过鬼哭和刑天的一战之后,即便是全盛时期的他也没把握。那种堪称未卜先知的预判,那种近乎于道的刀术、步法、身法,加起来,他现在根本想不出如何破解。 一旦打起来,他很可能会死。 可是,那又如何。他看到鬼哭在最后那一刻,忍住了,然后以莫大的毅力转身离开,他就固执的认为,这个年轻人还有救。 于公,他不能放任一个如此恐怖的妖魔在外游荡。于私,他不能对一个连续救他两次的年轻人置之不理。 所以于公于私,他都不能对那个年轻人弃之不顾。 最后的看了一眼夕阳中的楼船,猛虎道人猛的拔起铁棒,一瘸一拐的往南走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长威镖局 一大早,就起了大雾。 大雾极浓,置身其中,前后左右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三步之外,就看不到任何一点东西了。 一行20余人,拿刀持剑,牵着马,拖着车,打着一张长威镖局的旗,在迷雾中前行。 为首的镖头,时不时挥出鞭子,发出“啪”的一声巨响,打在道路两边,赶走毒虫野兽。 “这见鬼的天气。”一个年轻的镖师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嘟囔着:“莫名其妙就起了雾,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 镖头扭过头来,低声呵斥:“闭嘴,注意四周。” 年轻的镖师裂了裂嘴,不再吭声。 沉重的马车,压在了地上,留下两条深深的车辙印。马儿埋头前行,时不时不安的抬起头,看向四周。 “头儿,有些不妙啊!”一个稳重的镖师快走几步,靠近了前面的镖头。 镖头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叫道:“大伙注意点,有点不对。” 刚才开口嘟囔的那个镖师又接话道:“哪里是有点不对,分明是很不对。” 镖头猛的回过头:“最后一次,闭嘴。” 这个年轻的镖师低下了头:“是,你是我叔,你说啥就是啥。” 镖头猛的抬手,年轻的镖师以为镖头要打他,连忙后退一步,却听到镖头大叫:“停!” 顿时,整支队伍停下来。 四周,一片静悄悄的。没有鸟叫,没有虫鸣,只有风吹过树叶,带起细碎的沙沙声。 “你们听,有动静。” 年轻的镖师心中疑惑,刚要开口,却忽然一怔,似乎,真有些动静。 清风吹来,年轻镖师有些乱糟糟的头发飘荡了一下,一缕清脆的铃声被清风吹来。 “叮铃铃,叮玲玲,叮玲玲……” 一开始,声音很微弱,然后,渐渐的,变得大了起来。 “什么声音?” “似乎是铃声。” “有人……” “正在接近。” 镖头头大叫:“警戒!” 瞬间,一群镖师纷纷拔出手中刀剑,抬起长枪大棍。 上书“长威镖局”的旗帜,微微展开,晃动了两下,又垂落了下去。 “叮铃铃,叮铃铃……” 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铃声中,带着肃杀,让人感觉一把把刀子就顶在身上各处,贴在了皮肤上,忍不住头皮发紧。 沉闷的呼吸声,在镖局众人周围回荡,年轻的镖师,手心冒汗,剑柄缠着布吸了汗液,有些湿润。他瞪大的眼睛,努力的看向前方。然而看到的,只是一些树木微微的轮廓,其余的,都是一片白茫茫。 忽然,镖头气沉丹田,洪亮的声音在众人耳中炸响,短暂的压下了急促的铃声:“来者是哪位高人?” 哪位高人…… 位高人…… 高人…… 人…… 回音从远方传来,一群鸟雀被惊起,惊叫着扑着翅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飞上了半空。 一道若隐若现的人影,出现在一众镖师面前。这人似乎牵着马,而马背上,还坐着一人,看其体貌轮廓,似乎是个女人。 镖头自动忽略了那个女人,看向牵着马的那人。他看不清那人的样貌,但可以肯定这人一定高大魁梧,而且他似乎手上带着兵器,可能是弓,可能是棍,也可能是刀。 “不是高人,是个过路人。” 略带沙哑而且沉闷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声音中似乎在忍受着什么。 镖头略微松了一口气,对方带的女人,语气中也不像是在找麻烦的样子,于是客气的说:“阁下,我们可否过去。” “可以,不过提醒一句,前路危险。” 说着,镖头就看着那人牵着马到了路边。 镖头脸上带起了笑意,对于前路危险的话,并不太在意。前面是个什么地界,他自然知晓,有一伙盗贼盘踞在那里。不过,他们这边好手不少,只要打出长威镖局的名头,花点买路钱,就可过去,没什么危险的。但是对方只是一男一女就过来了,可以看出是真有本事。 不过,他还是一拱手:“多谢阁下提醒。” 然后,挥了一下马鞭,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对身后的兄弟们道:“走!” 镖局的队伍,再一次前进。 随着靠近,镖头也看清楚了来人。 牵着马的果然是个高大的男人,他面色凶恶,脸上满是钢硬的胡渣,一双狭长的双目透着血光,满头长发用一根稻草随意的扎着,而他的手上带着的,是一口很长很长的刀。 这口长刀的刀柄上,系着一个铃铛。想必刚才的声音,就是这铃铛发出。 而身上,穿着一身破烂的袍子,宽大的袖子被扎了起来,用布条捆个严实。袍里面透着冷光,偶尔可见甲片,想必是穿着盔甲。 穿着盔甲,又带着刀,身材高大,面相一看就不好惹。这人,不简单。 至于马背上的,是个少女,娇俏可人,一袭白色长裙,不过也和那个男人一样,原本宽大的袖口被扎得紧实,多了几丝英姿飒爽。着实让镖头眼中一亮,他心中感慨:好漂亮的丫头,这等风度,再长大一些后又是个名闻江湖的侠女。 镖师们拖着马车,警惕的看着二人一马,然后缓缓而过。年轻的镖师看着马背上的少女,双眼发光,他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女人。 啪的一声,他的后脑勺挨了一巴掌。他身后的一个中年镖师低声对他喊道:“别惹事。” 年轻的镖师面色通红,不舍得移过了双眼。而他身后的中年镖师,提起的心放了下来,满是忌惮的看了一眼鬼哭手中的长刀。这口长刀,他认得出来——西北军大刀,在军中能用这种刀的,哪一个不是百战余生的杀才。 更何况这人身上穿着盔甲,眼中透着血光,对方只是一眼看来,就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就更让中年镖师心生警惕了。 能不惹,就不惹。 他不清楚马背上的那丫头是这男人的媳妇还是女儿,又或者是这个丫头护卫,但不管是哪样,被别的男人这样盯着,很容易触到人家心中逆鳞。本来可以和平相处,结果愣是起了冲突,那才叫糟。 咚咚咚咚! 忽然,那马背上的一个箱子,发出响动。马背上的少女拍了一下箱子,箱子里面老实下来。 “什么东西?”年轻的镖师一开口,中年镖师就叫糟,你管人家什么东西。 不过幸运的是,那一男一女没大在意,那少女随口应道:“一条蛇。” 年轻的镖师和中年镖师没信,年轻镖师还想说些什么,被中年镖师踹了一脚,他有些发怒,回过头就看到一向好脾气的中年镖师一副要吃人的样子,顿时怂了。 一切,都相安无事。 双方擦肩而过,没有滋生什么冲突,镖头松了一口气。落到了最后,对着一男一女一拱手:“告辞。” 那男人随口应道:“告辞。” 悠扬的铃声再次响起,随后渐渐远去。看着那一男一女消失在弥漫的大雾中,镖头一甩鞭:“走!” 不过,才走了几里路,又一次遇到了状况。 第一百四十六章 雾与后怕 “停!”镖头喝道。 所有人停了下来,镖头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张头,小王,你们跟我来,其余的,留在原地,注意警戒。老王,看好虎头,别让他捣乱。” 张头,就是那个沉稳的镖师。而小王,这是年轻镖师身后那个中年镖师身旁的另一个中年镖师,两人长得有些像,应该有血缘关系。 自然,老王就是那个中年镖师了。虎头,指的就是那个年轻镖师。 老王点了一下头,虎头很是不满,他怎么就捣乱了。刚要说,后脑勺又挨了老王一下。 张头和小王一个拿着一口长剑,一个提着一杆铁枪,到了镖头身后。而镖头一手拿鞭,一手拿剑。三人淌着步,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的消失在这白茫茫的大雾中。 一具尸体,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尸体下面蔓延着刺眼的红,已经形成了一片血泊。而尸体惨白无色,他身上只有一处伤口,就在心口处,还在往外涌血。 镖头走上前去,蹲下身来,手指点在了血中,触手温热,他开口道:“他刚死,时间不久。” 然后,检查伤口,手指伸了进去,摸索了一阵:“用的是刀,一刀穿心,好刀法。” 不由得,他想起了路上见到的那个男人,想起了那个男人手中的长刀。这个时间点,又恰好用一口长刀,八成就是那个男人干的。 他又看向这尸体的面容。那张惨白的丑脸,尽管因为恐惧而扭曲,但他还是有些印象,招手道:“张头,你来看看,这人你认识吗?” 张头走上前来,看了一下道:“有些印象,似乎就是耗儿寨的人。” 耗儿寨,指的就是盘踞在这里的那伙贼人。 小王抽了抽鼻子:“这血腥味好浓,绝对不止这一个。” “我们到前面去看看。”镖头站起身来道。 三人继续小心翼翼的前行,似乎惊动了什么,有东西朝着道路两旁窜了出去。 没走两步,又是一具尸体。走近一看,果然,又是耗儿寨的人。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更浓了。 和刚才那具尸体一样,这具尸体同样惨白无色。不同的是,伤口在脖劲处。小王用铁枪挑了一下尸体:“一刀切断颈动脉,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好干脆利索。” 张头道:“那死的一定很痛苦。” 只切断颈动脉,人还能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可不好挨。 而镖头则是神情凝重的看着前方,尽管被白雾遮蔽,但他还是看到了一些若隐若现的血迹。 他迈步前行,然后瞪大的双眼。 尸体,又见尸体,这一次,映入眼中的是两具尸体。继续往前走,然后见到了更多的尸体。 一直走了二十多步,他停了下来。 短短的20多步,就在这道路上看到了十多具尸体。还有一些尸体,还在树林中,只露出一鳞半爪,细细算来,少不得有二三十具尸体,甚至更多。 看这些尸体,有的一脸茫然,显然,死的时候还不自知。有的,满脸恐惧,像是看到了什么很恐怖的东西。但不论哪些,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征,那就是血流的很多,每一个都因为血流过多尸体发白。 好快的刀,好狠的刀。 镖头不由得庆幸,幸亏没和那人发生冲突,不然的话,自己这一干人等,绝讨不了好去。 眼看镖头三人匆匆回来,老王问道:“头儿,怎么样。” 镖头脸色不大好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众人匆忙上路,往前走了没多久,他们就明白了镖头的脸色为啥不大好看。 尸体,满地的尸体。更重要的是,这浓烈无比的血腥味,在这样的荒郊野外,很容易吸引一些不好的东西。有些是野兽,有些事比野兽还要可怕。 众人用武器挑开尸体,扫出了一条道,匆匆而过。 虎头脸色苍白,这是他第一次出镖,一下子就看到这刺激的画面,难免有些受不了。胃中在翻腾,心头在颤抖。回过头看向身后的老王,问:“大王叔,刚才那些尸体是不是刚才那个人干的?” “嗯。”老王看着前面心肝直颤的虎头,冷声道:“也亏得你没惹恼了他,不然,你今天估计就得和那些尸体作伴。” 虎头浑身一颤,手脚有些发软。他回忆那男人的面容,不由得一阵庆幸。对于老王原本有些抱怨,现在心中充满了感激。 “大王叔,多谢了您。” “哼!”老王冷哼一声,看着脸色煞白的虎头,嘴角微微翘起。虽然那个画面对于虎头这个雏有些太过刺激,但是,被这么吓一吓,也是好事。不然不知天高地厚,今后难免惹些是非。 人在江湖,本事不高不要紧。要紧的是认不清自己,不懂江湖险恶。 江湖上很多事情,不要去探究。某位名震江湖的大侠被一个更夫一拳打死,某位剑术高超的剑客被一个无名小卒吓得不敢拔剑。这样的事,还少吗? 等等,说的剑客,老王猛然想起一件事,那双眼睛…… …… 采薇有些担忧的看着鬼哭的背影:“鬼大哥,你没事吧?” 鬼哭没有回头,他害怕看到采薇雪白的鹅颈,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作出了后悔一生的事。 体内,心脏的跳动早已超出常人,身上的温度,高的可怕。就在不久之前,一伙强盗惹到了因为时刻被血液诱惑,而心情暴躁的他。 然后,拔刀,杀人! 本能的,一刀又一刀,刀刀砍在动脉处。 结果,血液喷涌如喷泉,弥漫在空中,形成朦胧的血雾。贪婪的吸着血雾,牙齿开始发痒。紧接着,他就红了眼睛。痴迷般的将所有强盗杀死,哪怕磕头求饶的。 最后一刀,就停在了采薇鼻尖。 差一点,就落了下去,幸亏心中观想已久的破晓神光及时出现,将他惊醒。 采薇被鬼哭凶残的样子吓坏了,那一刻,鬼哭红着双眼,就像是要吃掉她一样。这,可不是她期盼的那种吃掉她的眼神,而是像林中凶狠的饿狼,不,那眼神比那饿狼还要凶狠。 一路走来,她始终觉得鬼哭不对劲,现在,更加担忧了。 良久,鬼哭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欲望,沉声回道:“没事。” 声音,更加嘶哑了。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各有心思。这样走了许久,雾不见散。雾中的妖怪,在刚才被鬼哭手中长刀铃声吓退。可是,他们似乎还是没有摆脱麻烦。 鬼哭眉头一皱,那些妖怪已经远离,但铃铛始终未停,发出一声又一声不急不缓的铃声。 终于,鬼哭道:“放大嘴出来带路。” 第一百四十七章 山神庙中 大嘴愤愤不平的在前面带路,鬼哭牵着马在后面跟着。 渐渐的,脚下的道路变了。由原来走出来的泥路,变成了一块块石板铺成的石板路。 然后,一间房子的轮廓出现在他们面前。走近了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平整的庭院,周围被郁郁葱葱的树林包围。庭院边缘处,似乎有一口古井。然后,就剩下了一间瓦房,看其样式,不像是给人住的。 鬼哭眼中的血光,又一次开始跃跃欲试了,他强压下沸腾的血液,对大嘴道:“我是让你带我们离开这片迷雾。” 大嘴摇头,开始扭动身躯,将自己扭成了一个字,停顿了一下,迅速变幻,又扭成了另一个字…… “你也做不到?”鬼哭眼角余光扫到了采薇,连忙闭上了眼睛,吸了一口凉气,让自己冷静一下。 看来,这里的问题很大啊! “鬼大哥,接下来咱们怎么办?”采薇问道。 “怎么办……”鬼哭沉吟了一下,抬脚朝着那间房走了过去:“既然都请我们来了,那就去看看吧。” 门关着,鬼哭抬起手,尝试着推门。然后,轻易的推开了门。 吱~呀~~ 伴随着长长的尾音,门缓缓的开了。 当头看到的,就是一个残破的泥塑。他的头和一条胳膊已经没了,只剩下另一条强壮的胳膊似乎握着什么东西,但手中空空一片,握着的东西也不见了。 而在他脚边,半卧着一头石雕猛虎。栩栩如生,露出尖牙利爪,一副择人而噬的样子。 雕塑前面,却是一尊青铜大鼎。大鼎之中,还残留着燃烧后的香火和大量的香火灰。 “看来,是间山神庙。” 鬼哭看着这雕塑,嘴角微微翘起,心中直呼有趣。 这两个雕像,在完好的时候,应该是山神将猛虎摁在地上,手中高举武器,做制伏装。 可是,问题就出来了,山神是粗糙的泥塑,被制伏的猛虎却是栩栩如生的石雕。作为主角的山神残破不堪,武器也丢了,作为配角的猛虎,明明是战败的那一方,却一尘不染,宛如新的。 鬼哭着魔一般看着这头栩栩如生的猛虎,不由得,牙又痒了。真的,好想一刀砍上去啊! 铃声,开始响起,并且,越来越急促。 “鬼大哥!”采薇将鬼哭惊醒,鬼哭回过头来,一双猩红的眼眸吓得采薇不由得后退半步,她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走了上来:“你没事吧?” “没事。”鬼哭摇头,眼中的猩红渐渐褪去,拍了拍手上的长刀:“知道了。” 铃声停了下来,鬼哭对大嘴和大黑马吩咐:“大嘴,你去捡些柴火过来,大黑,我们今天的食物就靠你了。” 说着,鬼哭将大黑马身上的行李和马鞍卸了下来。 大嘴拖拖拉拉的出去了,大黑马一身轻松,嘶鸣一声,扬蹄跑了出去。 等他们都出去了,鬼哭盘坐在地,对采薇说:“等我一下,一会儿就好。” 采薇乖巧的点头:“嗯。” 鬼哭闭上了眼,努力压下心头的欲望,还是琢磨起来。 瘾不是病,但不可否认,很多时候,它们都极其可怕。 功德,不仅帮鬼哭从悬崖上拖了回来,同时也治好了身上的隐患,人性的那一半又重新占据上风。但是,精神上的隐患却留了下来。 他,染上了血瘾,它是如此的可怕,在鬼哭的印象中,也只有毒瘾才能与之匹敌。 现在,中心滩上,他痛饮刑天之血的一幕幕,还不断在脑海中回荡。那痛快到极致仿佛飘飘欲仙的感觉,总是在诱惑着他,让他去再一次吸食有有灵性的鲜血。 怎样的鲜血有灵性,就是拥有智慧,懂得思考与学习的生命体内的鲜血,就是有灵性的鲜血。 目前鬼哭见过最多的,身上携带着有灵性鲜血的生命,就是人。其次,就是那些已经懂得像人一样思考的妖。 他一次次的忍了下来,但每一次发作,都比上一次更加严重。 口干舌燥,体温上升,心跳加剧,牙齿发痒,双眼发红,感知提升,身体异常兴奋。尤其是大脑,更是不断的响起那个字——“血”。 然后,总是不自觉的寻找起有灵性的血,总是不自觉的想要扑上去扯断血管,吸出里面的血。 理智!这是关键,是人性这一半的手中利剑。只有理智,才能让鬼哭在关键时刻收住手。当兽性的那一半重新蠢蠢欲动之时,他需要依靠理智将其战胜。 然而,现在他的理智,在血的诱惑下,在兽性那名为血瘾的武器进攻中,正在逐渐瓦解。这把名为理智的剑,正在生锈,变得迟钝。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要找到办法,找到办法…… “鬼大哥……”一个声音,突然闯进了鬼哭的耳中。鬼哭猛的睁开了眼,血红的眸子中倒映着采薇的模样。然后,他猛扑了上去。 采薇根本没想到会这样,她毫无反抗力的被鬼哭倒在地,在惊慌失措中。鬼哭张开了嘴,锋利的犬齿距离她的雪白的鹅颈只剩半寸。 就在这时,一道光击破了他眼中的血色,他狂奔的兽性立刻被缰绳扯住,在悬崖前停了下来。兽性发出不甘的怒吼,然后,被破晓神光无情镇压。人性,再一次回归。 “对不起。”鬼哭双手撑地,喘着粗气爬了起来。 采薇脸色煞白,紧紧的抓住了鬼哭的衣袖,带着哭腔道:“鬼大哥,你到底怎么了?” 鬼哭双拳紧握,指甲深深的陷入肉中。就在刚才,他差一点又被兽性击败。不,他已经败了。击败兽性的,是破晓神光。 这种无力的感觉,让他很不甘心。 面对采薇的问,鬼哭没有回答。他只是擦掉了采薇脸上的泪,然后默默的捡起地上的长刀,走到了山神庙的一角,坐下,拔出长刀,细细的抚弄雪白的刀身。 采薇看着鬼哭,自从那一场可怕的雨夜,他回来之后,就开始不对劲,而现在,愈演愈烈,让采薇很是担忧。她有心过去,却又害怕打扰到他,心中踌躇不已。 真是狼狈,毫无反抗之力! 鬼哭牙齿紧咬,瘾,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都是他最大的敌人。 大嘴最先回来,或许是因为熟练了,它带了很大一捆柴。不过,或许是因为柴太重了,到了门口,被高高的门槛挡住,怎么也跨不过去。 鬼哭站了起来,单手拎起这一大堆柴,走了进去,沉默的架了一个篝火堆。 随后,拔刀,斩! 轰! 篝火堆熊熊燃烧起来,鬼哭眼中倒映着火焰,眼神又重新变得凌厉。不就是失败一次吗,没关系,有破晓神光,我还可以一次次爬起来。但是你,可千万别让我找到破绽。 第一百四十八章 马儿捕狼 经历过一次失控之后,兽性暂且潜伏了下来,对于嗜血的渴望反倒是没那么强烈了。 “采薇,没事了。” 听到鬼哭的话,看到鬼哭的神情,采薇开心的笑了:“我就知道鬼大哥能行。” 大黑马回来了,叼了一头狼。这头狼胸膛凹陷,估计是被大黑马踹的,嘴里正不断往外滴着血。而在它身后,跟着几头狼,只是远远看着,在雾中时隐时现,偶尔可略微窥见其轮廓,不过它们也只是这样跟着,不敢靠近。 情形已经很明了了,估计是这几头狼想要捕猎大黑马,结果反而被大黑马抬脚踹死。 鬼哭打量了一下这头狼,拍了一下大黑马的头,赞了一声:“干的漂亮。” 大黑马放下了野狼,得意的扬头:“儿嘿嘿嘿~~” 大嘴圈缩在行李箱旁,看着大黑马,嫉妒的浑身扭曲。这么大一捆柴,是谁拖回来的,啊?不就是欺负它没嘴吗?不就是欺负它不会叫吗?啊? 鬼哭看着地上的这头狼,眼中流露回忆之色。狼,杨安不是第一次吃了,还是吃过好几次。 第一次吃的时候,是杨安下山的时候。最后一次吃的时候,是在军中。那时候他们被大周追得屁滚尿流,很多的粮草都扔了。于是将士们被迫无奈开始进山捕猎,杨安就猎了一头没来得及逃跑的狼。 拔出短刀,鬼哭走上前去,拎着这头狼走到了院中,然后在井中打水,忙碌起来。 外面徘徊的那些狼自然看到了鬼哭,不过不知为何,明明鬼哭的身形比大黑马要小了许多,但它们一看到鬼哭,就迅速悄然撤离了。 狼肉的滋味,和罗凯所在的世界传闻不好吃截然不同。事实上想想都知道,狼肉怎么可能会不好吃。 狼与狗,本是同源。俗话说,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狼肉也是如此。 而且,或许是因为吃得少的心理缘故,又或许是真的美味,鬼哭凭借杨安的记忆,总觉得,狼肉比狗肉好吃些。不管怎么说,狼肉都算得上野味。 仗着艺高人胆大,处理好狼肉之后,从行李箱中拿出了锅,倒入水在篝火上烧着,又独自一人进了树林,找了一些认识的蘑菇。 然后,放了些盐巴,炖了一个锅清淡的狼肉汤。 杨安吃过不少,鬼哭却才第一次吃。不过,和记忆中比起来,这锅狼肉似乎要美味许多。这狼肉,似乎有问题啊!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将目光看向了大黑马,大黑马皮毛一颤,打了一个喷嚏! 这么大一只狼,鬼哭和采薇自然吃不完,一大部分,都便宜了大黑马。大嘴眼巴巴的看着,又扭动起来。 外面,天上雷云滚滚,渐渐的,天变黑了。 大颗大颗的雨滴从天上砸了下来,那些雾,倒是消散了。 一道又一道的霹雳闪过,滚滚的雷声中,一阵又一阵的白光,让整个山神庙一闪一闪的,平添几分阴森恐怖。一股股冷风直往里灌,夹杂着雨水,篝火不住摇晃。 鬼哭关上了门,将风雨挡在了外面,坐下来,扒掉冤魂铁甲,妖气灌注手掌,然后细细的在上面拂过。 最近他发现,这种方式,有利于冤魂铁架的修复,但是,每一次使用这种方法都颇为烦人。 “嘻嘻嘻嘻,不要挠,不要挠,哈哈哈哈哈……” “老流氓,居然摸老娘那里,占老娘便宜。” “楼上的,你不是个男的吗?” “滚,老娘只是长得像个男的而已。” “话说回来,你们是哪来的呀!怎么我以前都没见过你们,这么皮。” “你管我们哪来的。” “我擦,这些货色,是从那个没头的家伙身上偷渡过来的。” “怪不得感觉越来越挤了,原来有鬼偷渡!!!” “我擦,你们这些家伙,住进这里都不知道交房租的吗?” “我给你钱你要吗?” “俺要钱有啥用?” “你们好无聊。” “安静,安静,莫要打扰老子修仙……” “都成鬼了,还修个屁的仙,积德修神吧!” “好主意。” “都成鬼了,那接个屁的德……” 听着一群残魂唧唧歪歪,鬼哭不由得额头青筋直暴:“安静!” 一下子,安静的下来。耳边传来采薇怯怯的声音:“鬼大哥?” 鬼哭抬起头,吐出一口浊气,脸上变得和缓了下来:“抱歉,说的不是你。” 轰! 白光一闪,一大股寒风从窗口卷了进来,破碎的窗纸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好不烦人。 砰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采薇起身要去开门,却被鬼哭拦住。鬼哭穿好了冤魂铁甲,提起了长刀,走到门口对外喊道:“来者何人?” 洪亮的声音透过门传了进来:“在下长威镖局镖头王英雄,人称金鞭银剑,里面的兄弟,还望给个方便。” 长威镖局? 鬼哭打开了门,迎面进来的,正是那个喜欢使鞭的镖头。他看到了鬼哭,愣了一下,一拱手:“兄弟也没走出去?” 鬼哭点头道:“那雾有些古怪。” “是啊。”王英雄点头,面带愁色,扭头招呼众人:“快进来。” 众人蜂拥而入,几个大箱子,被他们迅速的搬了进来,看他们的样子,里面的东西挺沉。 老王最后牵着马进来,看到了鬼哭,对王英雄耳语几句,王英雄面露惊诧,忍不住看了鬼哭几眼。 一下子涌进来了20多个人,顿时,原本空旷的山神庙一下就变得有些拥挤起来。 王英雄走了过来跟鬼哭客套的一拱手:“敢问阁下,可是妖刀鬼哭鬼大侠。” “某的确叫鬼哭,但妖刀是个怎么回事。”鬼哭只觉得那个称号有些莫名其妙。 王英雄笑道:“鬼大侠在江宁城所做的事,在附近一片已经传遍了。人人都说,鬼大侠刀法如妖,神鬼莫测,有以一当百之能。” 本来,鬼哭的名声不会传得这么快的。毕竟,他的名声是踩着白家父子的头上去的,白家父子理所应当会想办法阻止,尽量,让这事变得不那么引人注意。 然而哪知道,鬼哭走后当夜,白家父子就命丧黄泉。仵作判断,他们都是被人用刀杀死的,一刀毙命。于是,鬼哭名声的传播就更快了,很多人都将他和白家父子的死联系起来,不过由于没有直接证据,所以众人也只是有所猜测而已。 不过后来,又有人将鬼哭本是巴蜀剑客杨安,和李玉齐名,有雨夜血洗张家堡的前科。于是,更多人直接认定,就是鬼哭趁夜袭杀白家父子。然后,鬼哭就被越传越神。 一开始,王英雄还没认出来。不过,当老王一提之后。略一回忆,似乎,他和白家父子起争执的原因就是一女子,而他身上标志性的事物就有两个,狭长双眼,军中长刀。一合计,立马就确认。接着,恍然大悟。 怪不得,怪不得能以一敌多,一刀一人杀死耗儿寨的那些人,他说是这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刀客哪位猛人,原来是这位爷。 “客套话就别说了,我这种麻烦人物,以你们这行当,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就算是认出来了,一般也会装作不认识。说吧,找我干什么。” 王英雄老脸一红,将目光瞟向了地上的那堆柴,笑道:“在下想借点柴,将身上衣服烤干,不知可否?” 他也是无法,这场雨来得古怪,雨冷得跟冰似的,风像是刀子一样割在身上,浑身难受的紧,由不得他不谨慎。万一有一两个兄弟得了风寒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麻烦可就大了。 “还有多余的,你们拿去就是,不过这里有女眷,你们看着办。” 王英雄脸上笑容灿烂:“是是是,并不会污了姑娘的眼。” 第一百四十九章 斑斓猛虎 当王英雄回过头的时候,就看到老王在打虎头。 “怎么回事?”王英雄低声问道。 老王气吁吁的说:“这小子眼睛不老实。” 王英雄听闻,低声呵斥:“虎头,管好你的眼睛。” 然后又对老王说:“打得好。” 第一次接触,他不明白鬼哭的性情如何,但从传闻中就可得知一二。这位妖刀鬼哭,绝对是非常记仇的,而且报仇不过夜,性格暴烈。 同时,他和白家父子冲突,就是因为女人。这小子眼睛不老实,看到漂亮姑娘就控制不住。万一惹恼了对方,他们可承受不住。 哪怕宋军战斗力再弱,但其中的精锐,也不是他们能够打得过。对方能砍翻一堆精锐,也能将他们砍翻。 虎头一脸委屈,他不明白,第一次出镖,为什么一向和蔼的两位叔叔突然变得这么严厉。不过再委屈又能如何,也只能憋着。 这雨来的邪乎,来的快,去的也突然。 众人还以为这雨得下个一天一夜,哪里知道忽然就停了。然后,光芒洒落,天气一下就热了起来。 走出了门,看头顶太阳,也才到了下午。 长威镖局众人决定重新上路,王英雄又一次走上前来套近乎:“阁下,这里有些邪乎,不一起走吗?” “不了。”鬼哭拒绝:“我们道不同。” 长威镖局匆匆离开,鬼哭和采薇收拾了行李,也重新上路。 临走前,铃铛轻响,鬼哭猛的回过头来,看向那头栩栩如生的猛虎石雕。 “鬼大哥,怎么了?” “嗯,没事,来了。” 沿着石板路穿过密密的树林,又重新回到了大路。但是,没走多远,雾,又开始弥漫了。 鬼哭眼中血光闪烁,怒气在心头酝酿。这雾,还真是没完没了。现在他已经可以肯定,这雾,绝对是有妖邪作祟。 “鬼大哥,有些不妙啊!”采薇看着周围渐渐升起的雾,来到了鬼哭身边。 鬼哭点了点头,然后说:“走,我们回去。” “回去?” “对。”鬼哭裂开了嘴,四颗尖锐的犬牙微微磨蹭:“那斑斓猛虎石雕看起来很硬,我想拿它试试刀。” “这……”采薇有些迟疑:“鬼大哥,那里可是山神庙。” “山神庙?”鬼哭嘿嘿冷笑:“如果我所料不差的,那所谓的山神,已经死了。就算没死,也出了别的意外。” 采薇很是吃惊:“怎么可能?” “都让人给鸠占鹊巢了,又有什么不可能。”鬼哭摆了摆手:“走吧,趁着现在雾还不算浓,我们原路回去。” 原路而回,山神庙的门紧紧的关着。明明,他们走时,山神庙还是开着的。 “装神弄鬼。”鬼哭目露凶光,血色蔓延。他大步向前,一脚重重地踹在了门上。 砰! 一声巨响,两扇门板被一脚踹开。 鬼哭大步走了进去,左手拇指一弹,一道明黄的光芒从刀鞘吐出,他右手,拇指和食指扣住明黄的铜护刃,缓缓拔出长刀。 雪白的刀身在悦耳的摩擦声中,一点一点暴露出来。一抹寒光,在刀口处一闪而过。 在猛虎石雕面前,鬼哭停下了脚步,扔掉刀鞘,双手握住了刀柄两端,缓缓的举起了长刀。 猛然间,这猛虎石雕活了过来。瞬间,无数的裂缝出现在它身上,然后,大片大片的石块被它抖落。 妖气喷薄而出,猛虎发出一声咆哮。 鬼哭胸口一闷,后退两步。 紧接着,就看到一道黑黄相间的庞然大物,瞬间占据了所有视野。 铃铛剧烈摇晃,急促的铃声让人心烦意乱,似乎预示着狂风暴雨的到来。 鬼哭抬起头来,不知何时,眼中已经被血色占据。 连头带尾超过三丈的庞然大物,轰的一声砸在地上,而鬼哭的身影瞬间破碎。一圈波纹般的气浪席卷开来,满地尘沙飞扬。 大嘴卷起地上的刀鞘,“嗖”的一声就窜了出去。大黑马受到惊吓,一口叼起被妖气冲击陷入恐惧的采薇扭头就冲出门外。 一股妖风在屋中激荡,原本残破的窗户纸更是被击得粉碎,仿佛白色的蝴蝶漫天飘舞。 纯粹的恶念,与澎湃的妖气碰撞。 鬼哭带着森森鬼气,突兀的就出现在了猛虎的一侧。紧接着,黑色的森森鬼气就被狂暴的妖风吹得七零八落。 鬼哭顶着风,向前一步,长刀高举过头。 狂暴的妖风中,隐藏在其中的风刃刮破了他的皮肤。 手上、腿上、脸上,接连受创,被锋利的风刃划开,一条条整整齐齐的伤口留在了身上。 胸前,更是重灾区。衣袍爆开,瞬间被切得粉碎,露出了里面犹如一片片鱼鳞贴在身上的冤魂铁甲。 耳边,是冤魂铁甲的哀嚎。身上,一道道血箭激射。眼前,冲天的妖气与气血中,是浓郁的鲜血在血管中激荡流淌。手中,雪亮的刀身上浮现犹如血管般跳动的血纹,开始变得万分妖异。 身上受创,鬼哭的双眼愈加猩红。体内的妖气,不断的刺激着肌肉。手臂的肌肉,越加明显,微微蠕动,紧绷着仿佛一根根铁条。 伴随着他的一声大喝,锋利的长刀劈开了澎湃的妖风。在短促刺耳的破空声中,一团火焰凭空绽放,仿佛一对翅膀,在长刀两侧张开了双翼。 山神庙外,采薇和大黑马突然发现眼前浓雾像是被一只大手搅动,疯狂的乱舞,迅速稀薄。 接着,他们就听到了一声大吼,然后“轰”的一声,一头猛虎撞破了墙壁,带着一串飘扬的血珠一头撞进了树林之中。 采薇和大黑马连忙赶了回去,就看到鬼哭正在持刀而立,只见他浑身是血,衣袍破烂不堪。原本被稻草束着的长发披散下来,被劲风吹得凌空乱舞。他那狭长的双目,透出刺眼的红光,让人不寒而栗。而他手中的长刀,微微垂下,刀刃一片通红。可奇怪的是鲜血正一滴一滴的滴落下来,看起来似乎没有半点受到通红的刀刃影响。 周围,墙面上到处都是被利刃切割的痕迹,窗口全都破碎不堪。那尊大铜鼎,被掀翻在地,香火灰倒的满地都是。至于那尊泥塑,也是碎了一地,彻底的拼不回来了。尤其显眼的,却是那一串笔直的血迹。一端在鬼哭脚下,而另一端,却是倒塌的一处墙壁,那处墙壁正是被那猛虎撞开的。 采薇和大黑马刚想上前,一股恶念扫过,一人一马当即将立当场。看着猩红的双眸,一人一马不由得浑身颤抖,冷汗直冒。 然后,鬼哭眼中的红光渐渐消退,慢慢的,恢复了正常。那一股无形的压力,也悄然消失。 通红的刀刃猛的冒出一股浓烟,上面的血迹瞬间因为高温干涸。 第一百五十章 林间遇狼 一条蜿蜒的道路,贯穿了整个密林。 道路两旁郁郁葱葱,枝桠延伸,盖住了头顶。在阳光的照射下,整条小路光影斑驳。 马蹄声,车轮声,由远及近。只见一伙大约有20多人,似乎很焦急。 这20来人,个个身体健壮,手提武器。他们有两辆马车,都是拉货的,无棚无顶,就像板车,套在驽马身上。一个个镶铁大木箱子垒砌在马车上,使得马车沉重无比。这样的车,还有一个特定的称呼,就叫做镖车。 每辆镖车上,还竖着一张旗,上书四个大字“长威镖局”。看来,就是长威镖局这一伙人。 不过刚下过大雨,地面泥泞湿滑,走起路来一脚深一脚浅,要时刻注意着脚下,不然很可能会摔倒。这样的情况,即便他们焦急,速度也快不起来。 “快点,快点!”王英雄一个劲催促着,不住的看向四周。今天太过邪门,由不得他不谨慎。现在,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他虽然催得凶,其他的人也没有什么不满,大伙儿都是老江湖了,不光是王英雄焦急,其他的人也同样焦急。 大伙儿扶着镖车,用力的向前推,就希望速度能够快一点。 没走多远,王英雄心头就是一沉。 一抹淡淡的迷雾,悄悄升起。不知不觉之间,开始变得越来越浓。 “快快快!!!” 这时候,不止王英雄催促起来,其他人也开始吼道。立马,除了五六个负责警戒的,其他人都通通的加入推镖车的行列。 大伙儿也顾不得道路泥泞湿滑,也顾不得摔倒,只是一个劲加快了速度。 可是,相比于他们的速度,似乎雾气渐浓的速度更快。 很快,大伙儿再一次被这浓浓的迷雾包裹。 “行了,慢下来吧,大伙儿小心点,千万别走散了。”王英雄语气带着担忧,也带着无奈。 其余的镖师们,也是一阵丧气,这迷雾的难缠,他们在之前就已经领教过了。现在,还要领教一次。 一声声狼嚎,在四周响起。时远时近,让众人不由得心生警惕,能空出手的纷纷拔出手中兵器,对着外面。 偶尔,似乎有一道兽影出现在人眼前一晃而过,很快又消失无踪。 老王快步走了上来,在王英雄耳边说道:“头儿,咱们怕是被野狼盯上了。” 王英雄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让大伙儿小心些。” 老王凝重的点头,然后退下。王英雄忍不住啐了一口:“这些狗日的畜生,在这样的雾中,也不知道是如何看清楚的。” 但是,这一次又出乎了他的预料。 很快,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着浓雾。很快,浓雾飞速的变得越来越淡薄了。 接着,他看到道路两边,前后,一只只狼,睁着碧绿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看着他们。 “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不知不觉之中,他们已经被狼群包围了。 放眼看去,起码得有二三十之多,个个跟小牛犊似的,怕是不下百斤。 而且,这还是他们能看到的。恐怕,还有许多看不到的这隐藏在暗处,观察着他们。 王英雄猛地退后两步,拔出腰间利剑,大声喊道:“准备~~” 顿时,几乎所有人都拔出兵器对准外面,自然的形成了一个圆形。 拉车的马放声嘶鸣,眼中满是惊恐,不安的想要挣脱缰绳,被人用力拉住。 狼群蠢蠢欲动,一声声狼嚎从四面八方响起。有的更是低伏身躯,呲牙裂嘴,爪子刨着地面,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 夕阳西下,天边一片通红。 映入眼前的,是一片金黄。风一吹,在一片沙沙声中,田野里的金黄波浪般起伏。 在这金黄的海洋里,一个村庄就仿佛海洋中的小岛,屹立在那里。 村中,草屋与瓦房交错,每一间房前,都有一片平地充当小院,有大有小。或者一间房独用,周围围上篱笆,或者几间房共用。小院里有水井,有些上面还有瓜藤架子,翠绿的瓜藤结着沉甸甸的果实,让人一看就心满意足。 村中,也不只是房屋,小院、及道路。还有一些菜园子,穿插在其中,增添了几分生机。几片竹林更是将村庄分割开来,让这片村庄看起来有些零散。 房屋道路菜园都并不规整,那些道路也是蜿蜒曲折,有起有扶。不管如何,最后都被不规则的土墙将整个村围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了前后两个门,门上还修建了阁楼。 一条小溪,从西而来,半环绕了一圈这个村庄,然后往东南而去。 鸭鹅徘徊在溪边,或者漂浮在溪面。也有人来洗澡,不管大人还是小孩,都是光着屁股,一个猛子就扎了下去,引得溪边洗衣的妇人一阵笑骂。 一头老黄牛在树边眯起了眼睛,不断的抽动着尾巴,赶走那些烦人的牛蝇。 这是一个富裕的村庄,这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而就在这个时刻,鬼哭来到了这里。 他牵着一头大黑马,身边跟着娇俏可人的采薇,另一只手提着一口长刀,行走于这阡陌之间。 很自然的,引起村民的注意。 此人面色不善,尤其是那一双狭长的双眸,更是如同一双无形的刀子刮在人身上。 他一靠近村,立刻就引来了三只大狗,他们对着鬼哭狂吠不止,夹起尾巴不敢靠近。 村民们听到了声音,强壮的年轻人和中年人靠了过来,在路上院中跑跳的小孩被老人和女人拖回了屋。 五个背着弓箭,手持长矛牛耳尖刀的男人站在村口,隐隐之间挡住了鬼哭的去路,不让鬼哭靠近这个村庄。 他们是在村中的猎户,他们虽是猎户,拥有的田地却并不少,并且受人敬重。 每到农忙的季节,村中的人总是率先帮他们的田地中的事先忙好,然后才回过头来忙自己地里的事。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些猎户可不仅仅只是入山打猎这么简单。 猎户承担的责任十分重大,他们入山打来的猎物,那些肉,除了自己吃的,还有一部分卖的,其余的都会无偿的分给邻里,那些皮毛,会拿到附近的县中获得集会贩卖,一部分留下来自己用,一部分用来帮村中购买种子农具等等。 而这些,这是日常中的一些小事,只是用来维持猎户的日常生活所需。 猎户更重要的职责,是日常的巡山,如果有危险的野兽或者妖物,他们要通知村民注意安全,然后想办法驱赶或者猎杀这些野兽和妖物。 每到丰收的季节,他们就要带着村民日夜在田野中巡视,用弓箭和镰刀斧头来保护自己辛苦了大半年的庄稼。 而每当有敌来犯,比如强盗山匪。他们就要带着青壮,和那些强盗山匪谈判,又或者孤身一人离开村庄,想办法前往县城中或者州城中寻求官兵相助,总之是要想办法保住村庄。 现在,鬼哭这个一看就不好惹的人来到了这里,他们自然要负责招待。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大有问题 “远道而来的客人,你是谁?”为首的一个中年猎户警惕的看着鬼哭,问道。 鬼哭没有想要惹麻烦,所以将长刀递给了采薇,而自己空着手向前一步,一拱手道:“我只是路过的旅人,你们可以叫我鬼哭,现在天色渐晚,我想在这里借宿一宿,然后买些干粮衣物,不知可否?” 中年猎户皱了一下眉头,他若有所指的说:“俺看,不止那么简单吧?寻常的旅客,带着刀剑棍棒防身很常见,但穿一身铁甲带这样的长刀的,俺却没见过。” 鬼哭低头一看,他的衣袍满是补丁,还有一些地方有破洞,露出了里面的甲片。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件衣服,已经是鬼哭最后一件衣服。他从未想到,最近这段时间用衣服会消耗的如此厉害,所以准备不足。 鬼哭看着他们戒备的眼神,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然后低喝一声:“刀。” 采薇一听,连忙拋出长刀。鬼哭一伸手,就捉住了刀柄。中年猎户神色巨变,连忙抬起了手中牛耳尖刀。 看着抬起手来的中年猎户,鬼哭胳膊猛的一甩,“唰”的一声,长刀出鞘。 接着,就是一道白光一闪而过。“叮当”一声,牛耳尖刀拦腰断成两截,其中一节跌落在地。 与此同时,刀鞘跌落,被鬼哭凌空一捞抓在手中,然后收到回鞘,吐出一口浊气,这才对中年猎户说道:“你看,如果我真对这穿着不利,你们挡不住。” “我们有弓箭。”中年猎户身后一个年轻一些的猎户举着钢叉叫道。 鬼哭微微一笑,扯开衣襟,道:“看到了吗,我有甲。你们的猎弓,我并不怕。” 猎弓不是战弓,相比于一张合格的战弓威力确实有所不如。猎弓更短,更加便于携带,又因为手艺问题,普遍弓身更软,因此射速更快,射得也更近,威力下降许多。 “等一等,等一等。”一个老头拄着拐杖挤了进来:“莫要打,莫要打,有事好商量。” 鬼哭看向这个老头,这老头之前就一直在外围观,而现在又突然挤了进来,一副主持大局的样子,看来在村中地位不低,于是问道:“老人家是谁?” “老头子就是这白古村的村长。”老村长笑呵呵的说:“这位壮士,你有何事,咱们好好商量,好好商量。” “我想要借宿一宿,再换些东西,可否?” “容易,容易!贵客远道而来,路途疲惫,借宿一宿有何不可,我等欢迎,我等欢迎。” 说着,就带着鬼哭采薇和大黑马往里走,然后一脸笑盈盈的为鬼哭他们介绍几个村中族老和那些猎户,还有村中的一些情况。 这村名叫白古村,具体为何叫白古村已经不知道了,只是世代传下来的名字。 白古村中的人,大多姓吴,只有寥寥几个,有别的姓,他们地位也都不高。 白古村是一个富裕的村庄,一些人家已经修起了瓦房,村中的人虽说不上大鱼大肉,但也勉强算得上丰衣足食,冬天少有人饿死冻死。 村庄的人口也挺多,足足有150多户人家,大多是农户,其中猎户有七户,猎人总计20多人。 村长之所以说出这些,只是为了让鬼哭有所忌惮。隐晦的告诉鬼哭,他们村的人不少,不缺乏武力,让鬼哭老实些。 谈着谈着,就到了村长的家。 他家就是个小院,四间大瓦房围了一个方方正正的长方形,共用一个石板垒砌的平整院子,不过没有院门,穿过竹林,沿着小路直接就可以走进去。 而后面还有一个菜园,茅房猪圈牛圈粪坑之类都在那里,用篱笆围住。因为被大瓦房相隔,倒也不会有恶臭飘来。 老村长请他们到了堂屋,让儿子帮忙将行李送到了偏房,牵着大黑马到了菜园马厩,然后点燃珍贵的蜡烛,送上茶水。 大黑马到了马厩,不满的打了个响鼻,满脸嫌弃的看了一眼身旁矮小的驮马,低头在马槽中喝水。 堂屋里,老村长家人相陪,采薇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鬼哭和老村长谈话。 谈着谈着,鬼哭,忽然就问到了山神庙的事。 只听他说:“村长,我想给你打听个事。” 老村长裂开了嘴,露出了残缺的黄黑色牙齿,哈哈笑道:“有事找老头子就对了,老头子在这里活了几十年,大事小事都知道。” 鬼哭笑着说:“既然如此,那我就问了。来这里之前,我们遇到了一件怪事,走着走着突然升起了雾,然后莫名奇妙的就撞见了一间山神庙,不知老人家可否知道。” 老村长脸色微微变了变,他诧异的看着鬼哭,然后打了个哈哈道:“有雾啊,那个…很正常,这附近也不知道是个啥原因,时不时又会忽然升起一阵浓雾,呆的时间长了,习惯就好。那间山神庙啊,这个…这个俺们村的人好久没去了,也不大清楚具体情况。” 骗鬼去吧!那些镖师看样子是经常路过这,对于这雾都猝不及防,觉得有古怪,正常个屁。 “好久没去了?”鬼哭脸上似笑非笑:“可这山神庙的香火,可从没断过啊,还时常有人打扫,不知是何人……” “不是俺们村的人。”老村长很肯定的说:“俺们村的人好久没去,老头子说了,并不大清楚山神庙的情况。” “这附近还有别的村?” “当然有喽,就在这林子的对面,就有一个叫西河村的村,有可能是他们村里的人还在供奉山神。” “原来如此。”鬼哭点了点头,不再细究,但总觉得其中问题很大。而且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这老村长明显是不肯讲。 …… 树林中,年轻的虎头浑身是血,他满脸惊慌,狼狈逃窜。在他身后,一只只碧绿的眼睛若隐若现。 虎头此刻已经泪流满面了,他喘着粗气,顾不得胸口喉咙火辣辣的疼,也顾不得手脚的酸麻,只是一个劲的跑。 猛然间,他踩到了什么,然后一根绳索突然窜起,将他吊到了半空。 宝剑落地,瞬间,被挂在半空的虎头心头一阵冰寒。 但是很快,他咧嘴笑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因为被挂得太高,那些狼走了过来,一个劲往上窜,可就是够不到他。 这些野狼在下面盘旋了一阵,在远方一阵阵狼嚎的催促下,呜咽着离开了。 虎头想要翻身解开脚上的绳索,若是平日,他自然能办到。可是现在,他浑身是伤,又累又渴,就跑了老长一段距离,浑身酸痛。现在被吊在半空,连弯腰都困难,哪里还能解开脚上的绳索。 他感觉到了不妙,开始呼救。 喊了许久,不见人来。而他的大脑,却开始因为充血眼前发黑,渐渐的,开始神志不清。 第一百五十二章 白狼将军 一头斑斓猛虎,摇摇晃晃地撞进一片竹林里,一路鲜血滚滚滴落。 夕阳中,枯黄的竹叶打着旋儿,随风飘落。一阵沙沙作响中,地面的竹叶也被吹起,露出几根白骨。 斑斓猛虎庞大的身躯扎倒在地,肚子一起一伏,任由枯黄的竹叶落在身上,吐着血沫,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斑驳的光点中,一道人影骑着一头和马一样大的巨型白狼缓缓而至,他从白狼的背上跳了下来,缓缓的走进了斑斓猛虎。 这人身形高大,八尺五寸有余。浓眉大眼,相貌端正,些许胡渣遍布脸上,原本,看起来会是一个硬朗英俊的男人。可是,他的双眼,瞳孔幽绿,反射荧光,就像是一只饿狼双目,让人一看就不由得心生畏惧,不敢与他对视。 他头顶红缨铁盔,灰白的长发从铁盔中倾泻而出。身上是鱼鳞重甲,上面满是累累划痕,肩甲裙甲皆备,脚上蹬了一双牛皮战靴,背后残破的大红披风随风飘舞。 而在他腰间,挎了一口五尺长的战刀,刀身巴掌宽,三尺六寸长。护手造型古朴,雕琢云纹。刀柄笔直,一缕绸带在刀柄尾端飘扬。 在他的背上,背了一张长弓。在他的腰间,又挂了一个箭囊,里面插满了狼牙箭。 他半跪下来,抚摸着斑斓猛虎的皮毛,看向猛虎的伤口。 伤口在脖子处,只有一尺来长,却有三指多宽,伤口深可见骨,皮肉翻卷。上面有幽幽的火光闪动,火光所过之处,皮肉腐烂,血流不止,还有浓黄的液体流出,发出阵阵恶臭。 这将军打扮的人手拂过伤口,幽幽的火光熄灭,但伤口,已经太深了。这血,也流的太多了。 这将军打扮的人所做的,也只是略微的减少斑斓猛虎的痛苦。 斑斓猛虎努力的睁开眼,看着面前的将军,喉咙蠕动,吐出了一块大印,然后,闭上了眼睛。 死亡的气息,在斑斓猛虎的身上蔓延。 将军打扮的这人脸颊微微抽动,在他腰间,那口宽大战刀剧烈抖动,嗡嗡作响。 一声凄厉的狼嚎,在竹林中荡漾,鸟雀腾飞,惊慌的叫着,在天空盘旋。 远处,一声声狼嚎呼应。顿时,漫山遍野皆是狼嚎声。 几个山间行走的猎人面对慌乱,惊恐的看向四周,然后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拜:“白狼将军息怒,白狼将军息怒啊!” 过了许久,远方的太阳已经落下了半个头。连绵不断的狼嚎声,这才消停。 猎人们面面相觑,又继续向前走几步。 “你们看,那边……” “诶,有收获。” “有点不对啊,看起来,是个猴?” “屁的猴,是个人。” “快,快点,把他放下来。” 几个猎人合力,将虎头放了下来。 其中一个人突然指着虎头的伤口:“你们看,他的伤……” “俺们怎么办?” 为首的猎人道:“绑着,带回去,交给村长。不过俺估计如果那群狼来要,把他交出去。” …… 鬼哭憋了一泡尿,去菜园茅房。 大黑马扯着缰绳从鬼哭打招呼,鬼哭微微颔首,大黑马消停了下来。 忍着臭味,一泡尿下去,神清气爽。 鬼哭推开了门,走了出来,忽然出现了一个疯婆子,扶着篱笆指着鬼哭破口大骂:“杀千刀的,滚,滚出去,离开这里,有多远死多远。这里不欢迎你,滚啊,愣这干啥,你聋啊……” 很快,就有人冲了出来,那是村长的儿子,他抓住疯婆子,就往外拖。 疯婆子一个劲的挣扎,一边挣扎一边大喊:“天煞孤星,那是天煞孤星,会害死俺们的,会害死俺们的……” 回到堂屋,鬼哭对村长问起这事。 老村长先对鬼哭道了个歉,然后说:“她呀,是我妹,可怜啊。因为我那外甥在山上走失了,后来就疯了,还望客人见谅……” 村长家杀了只鸡,又挖出来埋在地下的女儿红,款待鬼哭采薇。席间,连连敬酒。女儿红香醇可口,劲道极大,鬼哭耿直的一杯接着一杯全喝了。没过多久,喝了大半坛,鬼哭脸色就潮红一片。 醉醺醺的鬼哭,被采薇和老村长那五大三粗的儿媳扶回房间。然后,留下采薇照顾鬼哭。 这村长儿媳偷偷瞄了一眼采薇和鬼哭,然后抓起放在桌上的长刀,走出门去。缠在刀鞘上的大嘴扭动了一下,没有引起这村长儿媳的注意。 采薇猛的回过头来,刚要叫出声,却被鬼哭的大手捂住了嘴。采薇瞪大了眼睛,浑身散发着酒气的鬼哭根本就没有醉。 鬼哭伸出一根手指:“嘘~” 采薇点了点头,然后装模作样的照顾鬼哭。 村长儿媳抱着长刀,一路到了老村长的屋里。此时,天色已暗,屋中点起了油灯。油灯放在桌上,米粒大小的火光让整个屋子很是昏暗。 村长儿媳抱着长刀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对坐在床沿打瞌睡的老村长道了一声:“爹。” 老村长睁开了浑浊的眼睛,接过了儿媳手中的长刀。然后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坐到了桌前的凳子上,凑到油灯前,拔出了一截。刀刃雪白,在油灯下,散发出凛冽的寒光。老村长感叹了一声“好刀”,然后合上,锋芒顿敛。 门又开了,老村长那矮壮的儿子走了进来。 老村长扭过头问道:“你姑姑怎么样了。” “爹,已经把她关回屋了。” “看好了,莫要让她坏了我们的事。” “找人看着勒,坏不了事。” 老村长冷哼一声,眼中闪过冷光:“这疯婆子,如果不是看着她儿子的份上,早拿她浸猪笼了。不知好歹的东西,留了她一条命,还让她儿子当上了白狼将军,委屈了不成。” 说着,老村长将长刀放在桌子上,又对自己儿子说:“通知他们,今晚多准备几个。我有预感,那家伙没那么容易被擒。” “是。”村长矮壮的儿子应道。 村长叹了一口气:“这事二十年一次,希望能平平安安度过,不要像二十年前一样,闹出一大堆乱子,收场的时候一大堆麻烦。咱们要把这事,办的干净利索。办好了,接下来的二十年,就平平安安顺顺当当的了。” 突然,又传来拍门声,老村长使了个眼色,村长儿子连忙转身,去开了门。 进来的,就是鬼哭在村口撞见的猎人之一。 村长看到是他,便问:“怎么了?” 这猎人说:“有两个人浑身是血的到了村口,说是被狼袭击了。村长,咱们怎么办?” 村长说:“还用问,先把他们请进来,安抚他们,然后,想办法把他们捉住,他们十有八九是被白狼将军盯上的人,绝不能放过。”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五花大绑 王英雄和老王两人惊魂未定,在村口没等多久,就被人请了进去。 走镖十几年,这条路走了不下百次,王英雄听说过白古村许多次,大多都是感叹白古村多么富裕,多么排外。而亲眼见到,才是第一次,却觉得,他们也没那么排外。 身旁相陪的,是三个猎人。他们虽然拿着武器,却并不冷漠,反而非常热情。 到了一个猎户的家中,这家就两个光棍兄弟,没有女人,也没有小孩。 两人坐在凳子上,两个打光棍的猎人兄弟中的弟弟相陪,而哥哥一头撞进了厨房中,准备起了晚饭。 昏黄的油灯下,弟弟拿出酒招待两人,询问两人为何这么狼狈。 两人浑身是血,衣服破烂,一看就经过一番厮杀。老王更是胳膊鲜血直流,手中的武器也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至于王英雄,却好上许多。他鞭子没了,但剑还在手上。 老王在一旁,默不作声。王英雄一口闷下一杯浊酒,感受着糟糕的口味,长叹一声,郁闷道:“今天忒邪门了,先是遇到一场大雾,然后又突然刮起了大风,下着大雨。好不容易在山神庙那儿避了雨,出来后又起了大雾,结果还撞上了狼。” “狼?” “是的,是狼。这条路走了十几年了,第一次撞见狼的,以前虽然也听说过附近有狼,但被狼袭击还是第一次。” “不对,俺们这里有山神庇佑,狼不会主动攻击人的,你们是不是犯了什么忌讳。” “哪能犯什么忌讳。”王英雄红着眼,又闷了一口酒:“我们一路来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出什么岔子。现在完了,都完了,二十几个兄弟,全折里面去了。” 说到这里,王英雄老泪横流:“人没了,镖也没了,我如何对得起总镖头啊!” 猎户的家里,不缺肉吃。 一碟子肉摆上了桌,无论是王英雄还是老王,都没心情吃,只顾喝酒。然后,两人喝了个烂醉。 这是大忌,可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兄弟惨叫着被狼拖走,两人早已崩溃,哪还顾得上什么大忌。 因此,全趴在桌上。这猎户兄弟没想到会这么容易,相视一笑,将两人拖走。 砰砰!! 两个醉醺醺的家伙,被五花大绑的扔到了一间四面不透风的石头房中。 在这间房子角落里,一个人在那边趴着。他看到被扔进来了两个人,连忙蠕动着爬了过去。借着狭小的窗户透进来的月光,他看清了两个人的面容。 “英雄叔,大王叔。” 这人,正是虎头。他被猎人救了下来,然后那些猎人趁着他昏迷,把他五花大绑扔到了这里。 …… “嗷呜~~” 明月之下,一片空地中,一头白狼仰天长啸。 整个树林中,狼群涌动。一颗颗发出惨绿光芒的眼睛出现在一片漆黑的树林中,像是无数的鬼火,漂浮在半空。 20多人,人人身上带血,慌张的挤成一团,脸色惨白的看着树林。仔细看去,这20多人,豁然就是长威镖局的镖师,他们没有一人身亡,全被那些恶狼逮到了这里。 此刻他们心中惶惶,不知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在一群野狼的围观下,手无寸铁的他们瑟瑟发抖。 一声声狼嚎中,不断有野狼从树林中扑出,逼迫他们,让他们踉踉跄跄地前往前方的竹林。 一脚踏进了竹林中,顿时,森森鬼气迷离,阵阵妖风刀子般刮着人的皮肤。 这20多人又惊又惧,想要退出去,后路却早已被那些野狼堵住。 前方,一头马一样大的巨型白狼迈着悠闲的步伐走了出来,在它口中,叼着一捆兵器,刀枪棍棒都有,被他随意的甩在地上。然后,看了一眼这20多个镖师,扭头甩着蓬松的尾巴消失在竹林深处。 镖师们面面相觑,看向那捆兵器。藏在镖师之中的张头鼓起勇气哆嗦的走了过去,抽出了一把刀。抚摸着冰凉的刀身,用大拇指刮了一下刀口,又弹了一下,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这并不是一口好刀,却也不差,算是普通,没有什么大问题,略微有点铁锈,用来砍人却已经足够。 “张头,怎么样?”藏在镖师之中的小王问道。 张头说:“这些兵器,能用。不管它们打什么主意,兵器咱们就拿着,毕竟,有兵器总比没兵器好。” 众人觉得也对,纷纷上前挑选兵器。 “等等,还有肉。”有人忽然叫道。 众人的脸色更加古怪了,这些狼,究竟要干什么。把他们抓来,不但不吃掉他们,还给他们送兵器,送肉食。 而且不仅有肉,还有火把与打火石。 …… 十几个猎人,有的手持钢叉,有的手持弓箭,潜伏到了鬼哭所在偏房门口。其中一个猎人用手指沾上口水,戳破了那一层窗户纸,向里面看去。 屋中一片黑漆漆的,两道人影都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着。 他比了一个手势,众人做好了准备。其中一个猎人拿出了一把轻薄的短刀,插进门缝中。 这个偏房,门缝特意做的有点大,因此施展起来很是轻松。没一会儿,门闩就被撇到了一旁。 紧接着,他们撞开了门,一窝蜂的涌了进去。 一杆杆钢叉对准了床上,可是奇怪的是,床上的人一动不动。灯笼提了进来,一照,在床上躺着的,哪里是两个人,就是两捆稻草。 “不好!” 一个猎人惊叫出声,连忙提着灯笼,看向屋子的一角,原本放在那里的行李箱,也不见了踪影。 堂屋中,老村长一拍桌子,双目圆睁的站了起来:“人不见了,行李也不见。” 他吸了一口气,来回踱了两步,又连忙问道:“马呢,还有马。” 一群人匆匆来到菜园,那批大黑马,也早就不见了踪影。 “该死!该死!”老村长气得直跺脚:“我不是叫你们派人盯着他们的吗?” 一个猎人道:“已经派人了,鬼知道他们怎么跑的。” “不好了村长,吴狗子被人打晕了。” “吴狗子?”一个猎人惊叫:“他是负责盯着偏房屋后窗户的。” “该死,他们是从窗户跑的。” “还愣着干什么,去叫人,不要让他们跑了。” 村长黑着脸回到了卧室,然后微微一愣,大叫道:“刀呢?” 刀,自然是回到了鬼哭身边。有大嘴在,刀丢不了。 此刻,鬼哭一行人正匆匆走向村口。 路过一间茅草屋时,忽然有人叫道:“什么人?” 鬼哭一行人心头一惊,怎么这里会有人? 采薇刚要动作,被鬼哭按住肩膀,冲她微微摇了摇头,然后把刀递给采薇,独自一人空着手走了出去。 一边走,一边说道:“叫嘛叫,吓死俺了。” 茅草屋前,有两人就在门口。他们都觉得声音有些不对,但一时间也没怀疑。 其中一个人看着林子里走出来的人说:“大半夜,鬼逛啥。” 鬼哭的脸暴露在月光下,顿时,两人心头一惊。然而,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鬼哭脚下一动,就瞬间到了两人面前。 “砰”的一声,两人的头在一双大手下,碰在了一起,声音清脆响亮。两人只觉得眼前一黑,双眼一翻就双双倒了下去。 “鬼大哥。”眼看鬼哭解决了事,采薇和大黑马也走了出来,采薇将刀扔给了鬼哭,道:“他们似乎在看守着什么。” 鬼哭点点头,拔出腰间短刀,一刀劈进了门缝中。门闩应声而断,鬼哭推门而入。 “是谁。”一个人惊慌的从床上坐起,透过月光,鬼哭看清楚了这人,正是今天莫名其妙骂他,要赶他走的那个疯婆子。 第一百五十四章 疯婆不疯 疯婆子一点也不疯,她不仅不疯,反而还聪明冷静。当看清是鬼哭时,脸上还露出了笑容,道:“没想到,你居然如此有本事,还能逃脱。” “你不疯?”鬼哭问道。 “当然不疯,却不得不疯。”疯婆子坐起身来,双脚踏上的草鞋:“如果不疯,就活不到现在了。” 一下子,鬼哭就想明白了。这个疯婆子今日骂自己,并无恶意,而是为了保护自己:“你到底是谁,今日为何要提醒我。” “老婆子并非提醒你,只是不想让他们成功。现在看来,老婆子时来运转了。”说着,她满是褶子的脸露出了一个阴毒的笑容:“年轻人,你想知道这个村如此富裕的秘密吗?” “这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当然有。钱,你可以得到很多钱,这个村子上百年的积攒,是你想象不到的。你知道附近有个耗儿寨吗?耗儿寨收路人过路费,而白古村,收耗儿寨租住费。这个,只是村里的财源之一,像这样的财源,可还有挺多的呢。” “有趣。”鬼哭看着面前这个老太婆,她似乎非常仇恨这个村,那种仇恨,就刻在她脑门上,几乎已经快溢出来了。他现在很好奇,这个村究竟对她做了怎样的事情,让她如此的仇恨这个村。 于是,他问:“那么现在,你要我做什么。” “先带老婆子走,脱离他们的视线,再慢慢商议。” 而就在此时,外面传来喧闹。疯婆子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快,快走。” 鬼哭深深的看了疯婆子一眼,然后道:“好!” 疯婆子和采薇,骑上了马背。 大嘴缠着长刀,将其固定在鬼哭身上。鬼哭挂上了箭囊,提着一张弓,试了两下,觉得有些不顺手。他用惯了军中强弓,对于他来说这猎弓,可真软,不过现在,也顾不得那些了。 取下一个猎人手上的鹿角扳指,戴在手上。然后对采薇说道:“待会,你们看准时机,往村后那扇门跑。” 采薇用力的点了点头,鬼哭又拍了拍大黑马的脖子:“拜托你了。” 大黑马打了个鼻响,算是回应鬼哭。 看着,周围不断扩散的连绵火光,鬼哭眼中冷光闪烁,低伏着身体,窜了出去。 两个汉子正提着斧头,举着火把四处搜索。猛然间,鬼哭冲了出来。 其中一人还没看清楚,太阳穴就挨了冷脆一拳。然后浑身一僵,“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另一人发出惊呼,被鬼哭一掌切在脖子上。惊呼声才刚提起来就戛然而止,捂着脖子一阵咳嗽。鬼哭在他后脑穴位上一按,他立马就倒在了地上。 火光晃动,正不断接近,想必是听到声音,所以前来。 来了三个人,都是青壮。常年劳作,再加上村子富裕,不那么愁吃食,所以也都堪称强壮,不像一般农夫那样身体瘦弱。 他们匆匆赶来,就看到躺在地上的两人,顿时惊得大叫。 藏在一棵树后的鬼哭突然窜了出来,先是一拳打晕一人,两人回过头,鬼哭又一拳打晕另一人。第三个人总算反应过来,挥起了手中木棍,鬼哭抢上前去,一个正蹬将他踹翻在地,不等他爬起来,冲上去一拳将他打晕。 鬼哭出手又重又准,只是几下,地上就躺了五个人了。 他本来还打算继续围点打援,不过看到远处出现十几个火把后,立刻放弃计划,转身撤离。 十几个人牵着狗匆匆来到,其中还有一个猎人。他们看到地上躺着五个人,立刻警戒了起来。 平日里,追捕猎物贼人非常有用的狗,刚刚狂吠几声,鬼哭在暗处瞪了它们一眼,眼中血光闪过,就夹着尾巴屎尿齐流,直接就被废了。 半晌,也没人出现。 鬼哭早已离开,如果只是他独自一人,那真的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过可惜,他并非独自一人,此时此刻,他需要以自己作为诱饵,吸引这些村民的注意,让他们来找自己。 爬到了屋顶,鬼哭踩碎了一个瓦片。碎裂的瓦片滚滚落下,砸在了地上。 一个村民被吓了一跳,这碎瓦片刚好就砸在他的脚边,连忙抬起头,看到上面黑影一闪而过。 “他在屋顶!”村民大叫。 “抓住他,不能让他跑了。” “他在这边。” 几个猎人弯弓搭箭,纷纷对准鬼哭。 老村长蹒跚着赶了过来,连连大叫:“不能杀了他,活捉他,射他的脚,用大网网他。” 咻咻咻咻…… 一连串的破空声中,几支羽箭射在了屋顶鬼哭脚下,噼里啪啦的声音里,一片片瓦片被打得粉碎。 “狗日的,射准点啊!”屋主心疼大叫。 鬼哭取下了弓,从箭囊中抽出羽箭,一边跑一边左右开弓,向着下面还击。 一时间,箭来箭往,一阵阵破空声呼啸而过,让人们心头发颤,连忙找地方躲避,生怕一个倒霉,就被流矢击中。 老村长在儿子的搀扶下,躲到了一口大缸后面。“啪”的一声,一支箭不知道从哪里射来,大水缸被射了一个洞,里面的水喷了出来,洒了老村长一声。 老村长被吓了一大跳,破口大骂:“哪个狗日的射的箭,不知道射准一点。” 一个农夫心虚的重新抽出箭,抬起弓,刚要将手中的箭射出去,突然看到一点亮光正在飞速放大,他吓了一跳,连忙躲避。 “噗嗤”一声,他被一箭射中胳膊,倒在地上,又痛又怕,连连大叫:“要死了,要死啦,快来救我……” 鬼哭闪过两支箭,一跃而起,在半空射出一支箭,随后落到了对面的茅草屋屋顶,屋顶被他一脚踩破,他整个人就摔了下去。 老村长刚直起身来,就忽然一箭从天上落下,“夺”的一声,钉在了身后的木墙上,粘了羽毛的箭尾一个劲乱颤。老村长额头冒汗,一动也不敢动。 这支箭,正好射穿了他的的发髻,差点就要了他的老命。老村长今年50多了,可见活到这把岁数了他还不想死,他还想活到古来稀呢。因此,直接被这一箭吓得脚软手软还不敢动。 砰! 鬼哭砸到了橱柜上,顿时,橱柜木板断裂,橱柜上的锅碗瓢盆碎了一地。 他翻身落到了地上,一群缩在墙角的鸡听到巨大的声响,被吓得“咕咕”乱叫,挤成一团。若不是看不到路,它们早就跑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箭来箭往 看了一眼手中的弓,鬼哭一阵无奈。 这弓用的不顺手,而那些箭,有一部分的箭杆也并非笔直。 刚才那一支箭一出手,鬼哭就知道不妙,这一箭必定射偏。虽然没看到这一箭射到哪里去了,但肯定是偏了。 一个女人惊叫着冲了过来,高举着手中的镰刀,没头没脑的就砍了下来。鬼哭闪过镰刀,反手一记手刀砍在了女人的脖子上,女人软倒在地。几个小孩因为太过害怕,哭成了一团。 “哪个敢伤俺婆娘娃儿。”门被一个村民撞开,他哇哇叫着就冲了过来,被鬼哭一脚就踹翻在地。然后,鬼哭冲到后门,打开后门就冲了出去。 一股恶臭迎面扑来,这后面,就是猪圈茅坑,然后隔着一条臭水沟,地面隆起,就是竹林。 竹林中冲出几人,二话不说抬手就朝着鬼哭射击。鬼哭弯着腰躲过一支支箭,借着猪圈的掩护,向对面还击。 箭矢“嗖嗖”来往穿梭,猪圈里的猪,发出惨烈的尖叫,其中一头甚至直接从猪圈里跳了出来。 一只带血的箭射穿的竹子,一个村民捂着胳膊连连惨叫,然后被几个村民拖了下去。 另一个村民抬手一箭,射进了黑乎乎的猪圈里,然后就慌忙退了回来,躲在竹子后面。一只猪被一箭击中,痛的叫得更大声了,慌乱的在猪圈中乱窜。 跳出猪圈的那头猪撒腿狂奔,将一个朝这边奔来的村民撞翻在地。 鬼哭抬手又是一箭,击中了一个村民的小腿,这个村民捂着小腿在地上打滚。 一个猎人看到了机会,连忙朝着鬼哭射击。天太黑,鬼哭一时不察,被击中胸口。“叮当”一声,这一箭击中了铁甲,冤魂们齐齐发出“哦”的一声舒爽销魂的叫声。 竹林也是黑乎乎的,只看得到一坨黑影。鬼哭抬手还了一箭,这猎人连忙躲避,结果恰好撞了上去,被一箭击中肩膀,顿时丢掉了弓箭倒在地上痛得打滚。 猪圈里的猪连插了七八支箭,躺在地上吐着血沫,只剩下哼哼的力气。 村民们被连伤四五人,就连猎人也伤了,于是怕了,慌乱胡射,不肯露头。 鬼哭趁机沿着墙角跑了出去,跳过臭水沟,跳到了一处菜园里。 更多的人举着火把冲了过来,其中有人连连放箭。 这里空旷,月光洒落,因此看的还算清楚,鬼哭飞快的避开了几只箭,还了一箭。 这弓越使越顺手,糟糕的箭矢也被鬼哭习惯,所以自然越射越准, 这一箭直接射中一人大腿,这人刚刚想要翻过篱笆,一下子就被射翻在地,然后倒在菜园中,也不知道压坏了多少菜。 有人心痛的大叫:“俺的萝呗啊……” 鬼哭一溜烟跑到了黄瓜架子后面,一只只箭紧追而来。一时间,汁水四溅。 刚才那人不由得痛苦大叫:“俺的黄瓜呀!” 然后,让他更痛苦的事情发生了。一群人飞快的翻过菜园子,一只只大脚踩在了菜地上。这人心痛到无法呼吸,倒在了地上,眼中流出了痛苦的泪水。 鬼哭在前面飞窜,后面的人紧追不舍。他回身一箭,将后面的那群村民吓得慌忙躲闪,一声惨叫,一人的脚掌被钉在了地上。 丝丝的血腥味传入鼻中,鬼哭觉得牙有些痒。 犬吠声传来,几只大狗从一侧狂吠着扑了过来。被鬼哭双眼一瞪,顿时吓得屎尿齐流,慌乱逃窜。 鬼哭的双眼,血丝蛛网般蔓延,他的心脏怦怦直跳,耳中不断传来血液流淌的声音。 又是几箭迎面飞来,鬼哭晃动着上半身躲开这几箭,然后弯弓搭箭,就朝着箭来的那边射去。 这一箭在一个猎人的大腿上一擦而过,拉出了一条巨大的伤口。 丝丝~~ 喷血的声音,就像是毒蛇吐信传出的声音。一片红色的血雾,从伤口处喷出。猎人惊恐大叫,连忙摁住了大腿。 鬼哭刚才一箭,直接射断了他大腿的大动脉,微微附着上的一点妖气,让他血液喷溅仿佛喷泉。 “糟糕,有些失控了。” 鬼哭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一头撞进了一片竹林中,村民们乱糟糟的追了上去,又有人中了一箭。被一箭射穿手掌,火把落地,“轰”的一声,地面枯黄的竹叶被熊熊点燃,并且正在飞速蔓延。 “救火啊!” 村民们惊叫道,乱糟糟的东奔西走。 没人再追上来了,鬼哭一边跑一边晃头,努力的甩掉脑海中的冲动,用力的摩擦着牙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心中庆幸不已,也亏得这群村民不再追了,不然的话,他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失控,然后引发一场屠杀。 别看村子里有两三百号青壮,但没有有效的训练,手中的武器大半都是农具,勉强能打的也就那20来号猎人。真打起来,鬼哭借着村里复杂的地形,几下就能将他们杀的崩溃,边杀边放火毁掉一个村根本就不是难事。 另一头,采薇见村中一片乱糟糟的,靠近小溪的前村口处,人声鼎沸。而另一头后村口,不仅没有多少火光,就连声音也没多少,相比起前村口,显得十分寂静。 于是,当机立断。 “走!” 活着两个人再加一个行李箱的大黑马窜了出去,四蹄连踏如滚滚闷雷,箭一般的就射了出去,飞快的穿过蜿蜒的小路。 七八个村民守在这一边的村口,听到声音,连忙抬起头来。一下,就看到了一匹大黑马拖着两个人就飞奔过来。 他们连忙慌张的迎了上来,举起了手中的钢叉。 大黑马一跃而起,在这几个村民头顶飞越而过。在村民们的目瞪口呆之中,大黑马在他们身后落地。 劲风刮起一片纷飞的枯黄竹叶,大黑马一头撞开木质的大门,在一片爆开的木屑中,一头撞了出去。 接着,在一连串马蹄声中,迅速的穿过在一片金黄的海洋,消失在一片漆黑的树林中。 “不好啦,他们跑了,他们从后村口跑啦!!!” …… 石头房中,外面的吵闹终于将王英雄和老王惊醒,他们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发觉自己已经被绑了。顿时,两人奋力的挣扎起来。 可是,绑他们的是猎人,那手法,自然是专门用来绑缚那些力气极大的野兽的。野兽都挣不脱,他们又怎么可能挣脱。 “叔,大王叔……” 虎头惊喜的叫道:“你们终于醒了。” 这房子里黑漆漆的,除了窗口射进来的那一点光所照射的地方,其余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 王英雄和老王听到声音,也兴奋的叫道:“虎头,是你吗?” “是我。” 不过很快,他们的兴奋劲就被现实冲散了。 “该死!”努力的挣扎了一段时间后,王英雄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红着眼睛恶狠狠的道:“狗日的白古村。” 第一百五十六章 河边小屋 天明,村中,一缕缕黑烟飘上天空。 老村长坐在石阶上,满脸的灰,低着头,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他儿子来到了身边,低声道:“爹?” 老村长抬起了头,露出了满是血丝的浑浊双眼:“怎么样了?” “房子烧了三间,东边的竹林也给烧了,不过好在火势被扑灭。” “伤亡呢?” “伤了二十几个,死了一个,重伤一个。吴二石被猪撞死了,吴牛养脚被划伤,失血过多,刚刚才救活。” “耻辱,耻辱啊!”老村长痛心疾首:“平日叫他们操练,操练不专心,经常偷奸耍滑,现在好了吧,两三百号人,还捉不住人家一个,反而被人家耍的团团转!” 老村长他儿子低下了头,那偷懒的人中,就有他一个。 老村长说了一通,也说不下去了。这个操练,也就每年农闲的时候操练一下,也只是走个形式,他自己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毕竟,有白狼将军,没人敢惹他们村。结果现在,好了,问题暴露出来了。两三百个青壮啊,被人耍了一夜,弄得灰头土脸的。结果,人没抓住,甚至连对方什么时候跑了都不知道,自己损失还不小。 “村长,村长,不好了。”一个猎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你妹不见了!” “什么?”老村长一下站了起来。 还没等他询问,又有一个村民跑了过来:“村长,村长,好多狼来到了村口。” 老村长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昨天晚上抓住的那三人,怎么样?” “还关着的。” 老村长松了一口气:“把他们带到村口去。” 村口处,20多头狼聚集在这里,或站或坐或卧,分散开来,相互之间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老村长带着十几个人,推着五花大绑的王英雄等三人到了村口。顿时,王英雄三人瞳孔一缩,连连后退。可是他们身后,又不断有村民推攘,让他们无法后退,甚至被推得踉跄前进几步。 一头狼走了上来,嗅着三人的气味,一扭头,嚎了一声。然后,二十几头狼围了上来。 王英雄等三人汗都流下来了,他们可是见过这些野狼的凶残的。而现在自身的情况,比手无寸铁还要严重十倍,哪里是这群狼的对手。 于是,自然而然就被这群狼驱赶着,在一声声狼吻下的惨叫中远离了村庄。 目送他们离去,老村长擦了擦额头的汗,对身旁的人道:“那一男一女两个人咱们也不能放过,现在通知周围县乡,一旦发现这两人,有重赏。对了,那疯婆子也顺便一起悬赏。” …… “大娘,您没事吧?” 一条河边,大黑马低头吃草,采薇扶着疯婆子,疯婆子颤颤巍巍地摆着手,不想说话。 被大黑马驮着,风驰电掣般跑了大半夜,大黑马其实已经收着速度了,所以没怎么累。但是,疯婆子却受不了了。 她虽然才过40,但是穷人家老的快,再加上她一生受苦,所以此刻已经弯腰驼背,一身伤病。被颠了大半夜,整个人差点散架。又因为没骑过马,所以尤其是双腿内侧,火辣辣的疼的要命。 现在,急需缓一缓。 大黑马突然扬起头,冲着树林发出一声嘶鸣。 采薇连忙翻身而起,拔出了黑色的短刀。她的剑已经丢了,所以此刻用的是鬼哭的短刀。短刀颇重,因此她双手握持。 树林中走出一人,身形高大,身上头上沾着几片枯叶,双眼狭长如刀,衣着破烂,露出了里面森冷的甲片。背上挂着弓,腰间挎着箭囊,手中提了一口长刀,一根灰色的裤腰带像蛇一样盘在他的肩头。 这人,不是鬼哭还是谁? “鬼大哥!”采薇松了一口气。 鬼哭冲她点了点头,有些别扭的扭过头,看向那个疯婆子,顿时感觉轻松许多。疯婆子气血衰竭,对他的吸引力几乎为无,因此他能很正常的看像疯婆子:“接下来我们怎么走。” 疯婆子捶了捶腿,没有看鬼哭,而是指着面前的这条河道:“沿着这条河,往下走就是。” 当她抬起头来看像鬼哭时,大嘴连忙趴了下来,疯婆子奇怪的看了一眼鬼哭,有些好奇他为啥把裤腰带放在肩头。 不过,终究没问。毕竟,这年头,有个与常人不同的癖好不是很正常嘛! 越往下游走,河水就越缓,河面也越宽。不断有支流加入河道,流水量越来越大。 走出十多里,河边一间孤零零的木屋,出现在三人面前。 疯婆子脸上带起了笑意:“走吧,我们过去。” 木屋很简陋,屋顶覆盖的茅草,通体皆为木制。下面一根根原木支撑,让整个木屋离开了地面。木质的台阶连接着门口,整个木门离地估计得有五六尺。 鬼哭走在前头,他老远就看到了木门已经上锁,于是问道:“有钥匙吗?” 疯婆子摇头:“没钥匙,直接撞破门进去就是。” 采薇吐了吐舌头,这个大娘,还真是彪悍。 鬼哭摇了摇头,沿着台阶而上。看了一下这锁,妖气迸发,肌肉隆起,用力一扯就将锁给扯了下来。 然后他推门而入,迎面看到的,就是一颗头颅钉在墙上。 头颅看五官是人头,不过皮肤惨白浮肿,双眼圆瞪如青蛙,没有瞳仁,只有眼白,长发惨绿仿佛水草,胡乱的耷拉下来。这与其说是人头,不如说是水鬼头。 水鬼头的眉心位置,有一个破洞,穿透了整颗头颅。鬼哭走上前去,看其伤痕,觉得应该是箭伤。这伤势,绝对是强弓劲弩近距离射击造成的,不然不可能穿透这坚固的颅骨。 不过即便如此,也可以看出,这屋中主人绝不是普通人,普通人可没那个勇气对水鬼下手。 身后传来脚步声,踩着木质阶梯吱呀作响。 鬼哭回过头,采薇扶着疯婆子走了进来。疯婆子坐在床上,锤着的双腿,看着这简陋的屋子,脸上逐渐展露笑容。 鬼哭道:“现在,你能告诉我一些关于白古村的秘密了吗?” 疯婆子点头,脸上原本开怀的笑容逐渐狰狞,道:“那是当然,老婆子巴不得知道这些秘密的人越多越好,只是,以前没机会说,就算是说了也没人信。” “哦?”鬼哭脸上带起了笑容:“你就这么认为我会信?” “你会信,因为,你那头马就不简单。对于一些不简单的事,当然会信。就算不信,也没关系。当你遇到那一场大雾,当你走进山神庙的时候,你就注定和白古村为敌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小村前因 “一切,都是从山神庙开始的。山神庙中的山神,被我们称为白狼将军。大概在100年前,也有可能在200年前。那时候白古村还没这么富裕,大家都活得战战兢兢,只是因为林中两害。” “其中一害,是一头斑斓猛虎,住在虎狼山山脚林中东头,这头猛虎已经成精,不仅可以轻松扑杀路人,会使妖风,还可以拘禁被它吃掉之人的魂魄,作为伥鬼,帮它欺骗路人到它巢穴之中。每年都有大量路人遇害,村中受害之人也不少。” “而第二害,就是狼群,这一群狼住在林中西头,林中有狼,这并不少见,可少见的是,这狼群的数量。狼很多,比住在这一片林周围的人还多数倍。这群畜生轻则叼走家禽家畜,重则叼走小孩,甚至还会袭击落单的村民。” “就因为这两害,白古村很穷,穷到没人肯嫁过来,以至于村中大把大把的全是光棍。” 听到这里,采薇若有所思的说:“所以,后来就出现白狼将军了?” “是的,关于白狼将军的传闻有很多,有的说白狼将军就是白古村的人,也有的说,白狼将军是宋国的猛将。但总之,白狼将军是骑着白狼而来。他降服了林中狼群,杀死了斑斓猛虎,成为白古村的村长,娶了当地三个寡妇当婆娘,生了二十个孩子,在死后又成了虎狼山的山神,一直庇佑着白古村。” “斑斓猛虎?”鬼哭饶有兴趣的道:“斑斓猛虎可没死。” “什么?没死,不可能。”疯婆子连连摇头:“如果没死,怎么可能一直没听到这斑斓猛虎的传闻。” 鬼哭道:“我记得,山神庙中有一尊猛虎雕像,对吧?” 疯婆子点头,鬼哭继续说:“那头猛虎,就藏在雕像之中啊!” 疯婆子双眼圆睁,随后喃喃自语:“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每一次去山神庙,看到那头猛虎雕像总是心惊胆战。” 随后她回过神来,对鬼哭和采薇说道:“我刚才说的这些,村中的人基本都知道,但还有一些,村中只有少数几人知道。” “哦!”鬼哭和采薇打起了精神,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侧耳倾听。 疯婆子咽了一口唾沫,缓缓的叙说:“就在百年前,村里出现了一个不孝子,他成天游手好闲,偷鸡摸狗。有一次,他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山神庙头上。那一天,忽起大雾,他趁着守卫不注意,偷偷进入了山神庙,然后,取下了山神泥塑手中的刀。下一刻,就是倾盆大雨。守卫们跑进屋中避雨,看到了他。他将两个守卫砍成重伤,然后就失踪了,而在当晚,山神庙也塌了,山神的泥塑也被毁了。当他再一次出现的时候,他已经不是他了,而是成了骑着白狼的白狼将军。再之后,山神庙也就废弃了。” “废弃了?”采薇道:“不对吧,我和鬼大哥进山神庙的时候,明明看到山神庙里面的那口大鼎,还有残留的香火,距离最后一次上香,时间可不会远。” 疯婆子脸上露出了悲痛的神色:“那是因为,时间到了。” “什么时间?”鬼哭问道。 说到这里,疯婆子脸上留情,声音从紧咬的牙中蹦出:“20年,每隔20年,白狼将军就要换一具身体,而到那个时候,白古村的村民总会去祭拜一次。” “20年前,白狼将军换了身体之后出了大问题,差点暴露。老婆子那该死的爹,为了解决这事情,把老婆子送到了县令的床上。”说到这里,她的双眼通红:“这样,也就罢了。事后,老婆子怀孕了,他差点将老婆子浸了猪笼,又用木棒打老婆子,给老婆子灌药。老婆子和老婆子的孩子命硬,愣是撑到了孩子出生。” “孩儿出生后,他就一直把老婆子和孩儿锁在家中,老婆子那可怜的孩儿,从小到大,都只能趴在窗口看着外面。直到他死,我那可怜的孩儿才能四处行走,可却被村民嫌弃,每次回来都是一身的伤。今年都19岁,明明长得高大魁梧,相貌堂堂。却因为身份连一个媳妇都没娶到。” “可是……可是……我可怜的康儿啊!” 说到这里,疯婆子说不下去了,一个劲的哽咽流泪。采薇听得眼眶发红,她已经一猜到了,恐怕这大娘的儿子出了什么事。她低声细语的安慰的疯婆子,过了好一会儿,疯婆子才渐渐恢复过来,她继续说道:“我那孩儿叫康,吴康,老婆子希望他能健健康康的,他也的确健健康康的长大,从小到大都没生过病,还长得高大健壮。村庄的人不肯借我们牛,我们娘俩就自己犁,老婆子扶犁,康儿在前面拖,他力气大,村中没人比得上他。就我们娘俩,竟然比村中其他人犁的还快。” “后来,白狼将军看上了他。我们决定逃跑,康儿能打,十几个人都不是他对手,若他从军,定能成为将军。可是,那该杀千刀的吴金宝,竟然带人抓住了老婆子,威胁康儿。就如此,这几天前,康儿成了那白狼将军,可怜我那康儿,连媳妇都还没娶啊……” 那吴金宝,正是老村长的名字。 一声声呜咽,从这疯婆子口中传出。采薇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安慰,鬼哭看着疯婆子的脸,她的脸因为痛苦和怨恨而扭曲,三分像人,却有七分……像鬼! 那一声声呜咽,涌入耳中,让他心情烦躁,抬脚走出了门,坐在门槛上,揉了揉太阳穴,他决定等里面哭完了再进去。 鬼哭低估了疯婆子,20年的折磨,让她身体千疮百孔,同样是这20年的折磨,让她的精神犹如金刚。只是一会儿,呜咽声就停了。 鬼哭站起身来,走了进去,也看到疯婆子已经抹干了眼泪,摘下来挂在房梁上的鱼干,开始准备吃食。 鬼哭走上前去,抢过了鱼干:“这就免了,我们吃新鲜的。” 疯婆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哪来新鲜的。” 鬼哭微微一笑,露出了凶神恶煞的笑容,蹬蹬的走了出去,在河边吹了一声口哨。 没过多久,大黑马衔着一只破鱼篓游了过来,爬上了岸。 这鱼篓,是大黑马从柴堆里找到的。鱼篓里,满是一条条新鲜的大肥鱼。 第一百五十八章 巨汉出没 黑鱼县,一间小客栈中。 客人不算多,客栈也不算大,因此看起来还不算太冷清。 客人们坐在桌上,喝着酒,吃着菜,聊着天。掌柜的坐在柜台前,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算着帐。 掌柜的小子,才十四五岁,又瘦又小。肩头搭着一块白布,充当伙计,靠在门口,无聊的打着哈欠。 忽然,他觉得面前的光被遮住。不由得,向门外看去,然后吃惊地张大了嘴。 好高!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戴着斗笠,斗笠上挂着纱布遮住面容,身上穿着长衫,体型高大强壮的壮汉。这壮汉一副江湖人士打扮,手中还提着一根铁棒。 这样打扮的人,他已经见过不知多少次了,可现在,却依旧被面前这人给镇住了。无他,面前这人太高了。 起码得有一丈多高,再加上一看就很沉重的铁棒,威慑力十足。 在哪里是个人,分明就是头熊。 掌柜的小子被吓得脸色有些发白,磕磕巴巴的问道:“客…客人,打…打尖还是…是…是…住店。” 一声雷鸣般的闷响从面前这巨汉腹中传出,他发出洪钟般的声音:“都要。” 说着,抬脚弯腰就走了进去。 掌柜的小子四肢发软,但还是连忙走了上来,勤快的取下肩头白布,把桌子椅子擦了个干净,道:“客人这边请。” 巨汉走了过来,挪了一下凳子,坐了下去。凳子嘎吱作响,一副无力承受的样子。 随后,巨汉随手,将铁棒放在一旁,靠在墙角,发出咚的一声巨响。然后,又将配着他的身躯看起来很小的行李包裹放在桌上。 响声惊动众人,目光看了过来,随后,声音一点一点小了起来,不过一会儿,小小的客栈变得一片鸦雀无声。 掌柜家的小子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大脑一阵发蒙。这样的巨汉,远远看去,都压迫力十足,贴近的相处,更是令人心惊胆战。生怕对方一个不开心,挥手就把自己给扫飞出去。 他的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回过头,就看到掌柜的,低声道了一声:“爹。” 掌柜的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来。” 相比起这小子,掌柜的镇定了一些,至少,说话没有磕磕巴巴的。 他看着委屈的坐着的巨汉,脚艰难的伸着,这桌子凳子,到了他这边,看起来是如此的不匹配。 这巨汉即便是坐着,也比自己高过一头,掌柜的心跳不自觉的加剧两分,脸上勉强挂起笑意:“客官,不知道您要来点什么?” “你这儿有什么?” “小店不大,东西不多,还望见谅。也就些蒸饼、包子、面条、时蔬、鱼肉,自家还养了些鸡兔,也酿了些酒,不知道客官想吃什么。” 巨汉将手伸进斗笠下,纱布后,似乎在抚摸胡须。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先来十笼蒸饼,再来两只鸡。” “请问客官,这鸡你是要蒸的、炒的、烤的、还是煮的,又或者是炖汤?” “蒸的,这些天天天吃肉,都吃腻歪了。” 一旁掌柜的小子听到这话,一阵羡慕嫉妒恨,不由得心中嘀咕:你这么牛,有本事别吃鸡啊。 掌柜的却不知道自家小子心理活动,而是答道:“好勒。” 说到这里,掌柜的又有些为难的说:“不过客官,那两只鸡恐怕得等点时间。” “无妨,先把蒸饼端上桌,让贫道先填下肚子再说。” “哦,原来还是位道长,怪不得如此雄奇。”掌柜的连忙鞠躬。 巨汉摆了摆手:“不必多礼,快些把吃食端上来才是正事,贫道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掌柜的连忙下去,拍了拍自己那还在发愣的小子:“愣着干什么,快去后厨,叫你老娘准备,莫要让道长久等。” 掌柜的小子连连点头,一溜烟跑进了后厨。 掌柜的回到柜台,看了一眼坐在墙角那桌的巨汉,叹了一口气。这巨汉吃的挺多,花销不小,可就怕万一他不付钱该怎么办。他不付钱,自己也没法。那身板带着根铁棍往那边一杵,就算是那些三天两头来收税的官差,也不敢惹。 看来这个亏,也只得自己咽了。 很快,剩下的几个客人都结了帐,没吃完的也打包带走。不一会儿,整个客栈就只剩下那个巨汉一个客人了。 也有客人从门外走进来,看到那个巨汉,愣了一下,然后转身就走。见到这一幕,掌柜的又叹了一口气。 掌柜的小子端着蒸饼出来了,放到了巨汉的桌上。然后,飞快的闪到另一边,又惊又怕又带着几分好奇的看着巨汉。 可惜,这巨汉吃饭也不放下斗笠,只是抓起蒸饼,放到挂在斗笠上垂落下来的纱布后,送入嘴中。 咀嚼声传出,掌柜的小子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听着这巨汉的咀嚼声,他也有些饿了。 巨汉吃的很快,一个个大大的蒸饼,被他抓的送进去就不见出来,一口一个。很快,就见底了。一笼笼蒸笼码在了桌上,形成了高高的一摞。 就在巨汉吃完了蒸饼,等着蒸鸡的时候。 两个人闯进来,他们穿着皂服,腰间插着铁尺,显然是衙役。 这两人一进来,就开始不耐烦的敲掌柜的柜台,掌柜的看到两人,连忙弯下腰,谄媚的问:“两位官员,那税,前二个不是才交了吗?” “不是问你来收税。”其中一个不客气的说,掌柜的脸上更苦了,不是来收税的,那问题肯定自然就更大了。 就在他准备破财免灾的时候,另一个说道:“有一男一女两个江洋大盗流窜到了这里,你给注意一下,一旦发现他们,立刻上报,明白了没?” “江洋大盗?”掌柜的吓了一跳:“那他们长啥样?” “据说女的挺漂亮,差不多二八年华。男的一看就面色不善,一双眯眯眼很独特,据说一看就明白了,手中提着一口长刀,他们还牵着一匹高大的黑马,就这些特征,给老子记好了。” 掌柜的连忙点头哈腰:“是,是!” 坐在墙角的巨汉耳朵一动,一下子就站了起来。顿时,桌椅挪动,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传入几人耳中。 两个衙役警惕的转过身,结果呼吸一滞,瞳孔微张。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注意,而等对方靠近了现在才发觉,这人,竟然是如此的高大。他们,还从未见过这样高大的人。 伴随着巨汉的迫近,两个衙役不由得同时退了一步,心肝直颤。 随后,巨汉洪亮如雷的声音传出:“这两个江洋大盗,贫道很感兴趣,不知二位可否详细的说一下?” 第一百五十九章 孙家五郎 竹林中,王英雄三人的来到,算是让这一镖的镖师们整整齐齐了。没人欢迎他们三人都来到,看着这三个人在狼群的驱赶下走了进来,张头小王等20余人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如果王英雄还在外面,他们还能安慰自己,有获救的可能。可是现在,逃出去的三个也被逮了回来,众人不由的心中绝望。 看着众人还活着,王英雄三人高兴万分,不过当看到一只只狼后,三人的高兴荡然无存。 张头小王等人帮王英雄三人结了绑,三人活动着麻木的身躯,其中王英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张头摇头,他同样一脸莫名其妙:“他们把我们抓到这里来,还给了我们兵器食物,我们现在也纳闷着呢?” “他们该不会是想找我们押镖吧?哈哈哈哈……”小王笑了两声,没人附和他,于是他的笑变成了干笑。 “虎头,你怎么了。”另一边,虎头一头摔倒在地,众人围了上去。 王英雄心中一惊,挤开众人,看着趴在地上的虎头,连忙扑了上去,关切的喊:“虎头,虎头……” 虎头双眼含泪:“叔,好痛,站不起来了?” “什么好痛?” “屁股。”虎头满脸悲愤:“那些野狼,专挑屁股咬,真的好痛!” 原来,在路上,就属虎头最不老实,一个劲的想跑,结果被重点照顾。 老王扒开虎头的裤子,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天哪,这屁股已经烂了! “嘶!”小王也倒吸一口凉气,为身边的人:“这屁股,还有救吗?” 身边的人双目圆睁,咽了一下唾沫:“估计,嗯,啊!还有救……吧?” …… 河边小屋门口,鬼哭正在和一人对峙。 这人头戴斗笠,身穿无袖汗衫,敞开衣襟,下身穿了一条破烂长裤,光着脚,一副贫困渔夫打扮。 他捞了一船的鱼,觉得够了,于是回来。哪知道刚回家,就看到家门已经被撬开。立马拿起藏在船上的弩,奋力拉开上弦,再上了一支弩箭,端着弩就摸了过来。 那知鬼哭警觉,立马喝了一声:“来者何人。” 于是,双方对峙起来。 这渔夫见鬼哭身材高大,不敢靠近。鬼哭认出了他手中的弩,知道是上品军弩,同样不敢轻易露头。 “好了,孙五郎,是我。” 被称之为孙五郎的渔夫手抖了一下,问道:“兰芝?” “是我。” “你…你出来了?” “我逃出来了。”疯婆子冷着脸,走出了门,一步步的沿着台阶而下。 孙五郎看着疯婆子,神情复杂。20年了,两人第一次相距如此的近。 孙五郎,是孙家沟人,距离白古村,有20多里路。他和疯婆子相识,是在黑鱼县中。那时候,疯婆子还不是疯婆子,而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女,孙五郎一见她就着了迷,决心要娶她。 回到家,就说服了双亲。 孙五郎家中的条件不差,给出的嫁妆不少。疯婆子的父亲,他觉得很划算,也答应了。 但是,山中蛮人闹了饥荒,下了山。然后,一场战争爆发了。 白古村因为特殊的原因,没人敢去那边征丁。于是,压力就到了其他地方。 孙五郎没能逃过,被征走了,婚事拖延了下来。这一场仗,打的艰难,足足打了三年。三年后,孙五郎回家,便得到了一个又一个噩耗。 首先,他的父母死了。其次,他的未婚妻,在他离家一年后,怀孕了,现在,那个娃娃都一岁多了。 得知这个消息,孙五郎心如死灰。他想要去讨个说法,可是白古村人蛮横,他打伤了几个人后,就惨遭驱逐,一路恶狼相伴。 他浑身是伤的回到了家,躺在床上,足足躺了三个月。他的心,仿佛被万千蚂蚁啃食,痛到无法自拔,恨不得杀掉自己那个不守妇道的未婚妻全家。 伤好之后,他找到了一把刀,把刀磨得锃亮,揣在怀里,决心用血来洗刷自己的屈辱。如果是三年前的孙五郎,决计不敢这样做。可是三年后的孙五郎,已经是手刃七个蛮人射杀蛮人无算的神箭手了。 但是,他根本没能接近白古村,就被野狼驱逐。 就这样,蹉跎了一年,大哥嫌弃他不事劳作,不管家务,成日游手好闲,而且似乎对白古村有不好的想法,可能连累家中,于是将他赶出家门。 孙五郎也没说二话,提着行李就出来了,在这河边,建了一间小屋。这河的上游,就是白古村,他在这里日夜磨刀,只为找到一丝机会。他住在这里,没一个人知道。出门的时候,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让别人只是以为,这是个不知哪里来的渔夫。 在这个过程中,他偷偷进县城的时候还遇到了往日的战友,靠着那积蓄,在他战友手里买到了一张弩,正是他擅长的样式。 机会来了,白古村村长死了,据说是痛风死的。这一天,白古村请来了和尚,唱起了哀乐,乡亲邻里,甚至包括周围的几个村的人,都去了。 孙五郎也去了,不过,他是带着刀和弩去的。 接着,他找到了疯婆子。 疯婆子被关在石头房中,有专人看守。他无法接近正门,只能绕道了墙后。他明明知道,应该保持冷静,但此时此刻,却根本无法冷静。 隔着一堵墙,他低声斥责疯婆子,骂她是荡妇。即便是他知道这样很可能会将自己暴露,却怎么也忍不住。 那仇恨,酝酿了这么多年,就像是酒一样,越来越浓。此时此刻,他忍不住用一切恶毒的话去伤害她。 他骂了很久,这堵墙的后面,始终不吭声。后来,当他问起奸夫是谁的时候,抽泣声将他惊醒。 他终于冷静下来,而这堵墙后面的疯婆子,他曾经的爱人,他的未婚妻也开始向他诉说,这些年她的遭遇。 孙五郎听完,双目发红,怒发冲冠。他想要杀死所有的人,他也确实这样去做了。 然后,他杀了疯婆子的二哥,杀了一个猎人,用刀捅死了疯婆子大哥的长子,打伤打死了好几个村民,最后被一箭射中膝盖,狼狈的逃出村后,摆脱了狼群,回到了他那无人知晓的木屋中,舔舐着伤口。 又过了几个月,他的伤好了,可惜并没有好完全,他的腿瘸了。 但即便这样,他也没有放弃复仇。 孙五郎就是这样的人,叫他放弃仇恨,比杀了他还难。可是,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小孩。 小孩很可怜,他被所有人欺负,被大人欺负,被小孩欺负,就连狗也欺负他。 他哭泣着,带着累累的伤痕,大冬天的,跑到河边清洗伤口。他不敢这时候回家,害怕回家娘会伤心。 孙五郎因为仇恨变的坚硬如铁的心,软了。他不止一次打探过白古村,如何不认得这个男孩。这个男孩,叫吴康,是她的骨肉啊! 这个孩子都过得如此艰难,她,又会是受到怎样的折磨? 孙五郎送了小小的吴康两尾鱼,叫他偷偷摸摸的藏着带回家。然后,自个儿回到了自个的木屋,打了一盆水,看着水中的倒影。 不知不觉,他已经满头白发,脸上褶皱横生。往日强壮的身躯,变得干瘦,笔直的背脊,也弯腰驼背。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他很不想承认,但他不得不承认,他,已经没有报仇的能力了。不经意间,他想起了那个孩子。 是啊,他不能报仇,但那个孩子能啊! 第一百六十章 左右开弓 之后,孙五郎开始接近吴康,一点一点的,吴康开始信任孙五郎,并且从孙五郎这边学习如何使用武器,如何使用自己的身体。 渐渐的,孙五郎惊喜的发现,吴康就是一个天才,天赋异禀的天才。他身体里的潜力,深到可怕。无论如何压榨,那些潜力都源源不断的往外冒,可以说是深不见底。 当吴康12岁时,村中就已经没人欺负他了。当吴康14岁时,孙五郎就已经不是吴康的对手了。 也借着吴康,孙五郎虽然依旧没有和疯婆子见面,但双方又有了联系。虽然曾经有着婚约,可是两人,却不像有过婚约一样,而是像一个战壕的战友,默默的积蓄着力量,默契的交换着情报,准备对白古村发起复仇一击。 可是孙五郎没想到,这一天,疯婆子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一天,来得是这么的突然,让他措手不及。 双方对视良久,孙五郎终于开口了,他问:“康儿呢?” 疯婆子嘴唇蠕动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康儿,已经去了……” 孙五郎突然笑了:“你莫开玩笑,康儿前些日子还是好好的,怎么可能……” “康儿去了。”疯婆子再一次说道。 “什么,不可能!白古村没人是康儿对手。”孙五郎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努力的想笑,脸上的笑容却是那么的僵硬。 …… 斑驳的光点斜射在地上,长威镖局的镖师们或站或坐,无聊的打着哈欠。 时间眼看要过了一夜一天了,这群狼只是不准他们出竹林,其余的任由他们活动。渐渐的,竟然有镖师觉得,这样还不错。 这些狼,根本不会饿着他们,送水送食,让他们不会渴到,也不会饿着。肉虽然是生的,但竹林中枯叶到处都是,身上又没有打火石,轻易就可点燃,只要做好防火工作就行,很快就能将肉烤熟。 除了没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除了没自由,顿顿吃肉,还不用干活,这样的好事,哪里找。 于是乎,甚至还有,镖师砍了根竹子削了牙签,叼着,跷着二郎腿,靠着竹子,哼起了歌。 呜呜~~ 仿佛狼嚎的破空声,一道黑影掠过,紧跟着就是“咔嚓”一声,一根成人胳膊粗的竹子被一支狼牙箭穿透。 狼牙箭余势不减,又飞出数丈,“咔嚓”一声再一次穿透一根竹子,卡在那上面。 叼着牙签,跷着二郎腿,抖着腿哼着歌的镖师停了下来,牙签落到了衣襟上。在他的头顶,拇指粗、上了黑漆、粘着白羽的笔直竹箭杆微微颤抖。 缓缓的,长发披散滑落。 “敌袭!” 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镖师们瞬间站了起来,拿着刀剑棍棒长弓,迅速聚集在一起。 箭来的地方,一只白狼,一个将军,缓缓显露身形。 将军举着弓的手垂下,一双和野狼一模一样幽绿的眼睛打量着众人。 众人喘着粗气,看着这位骑狼的将军,瞳孔中满是惊恐。王英雄努力的咽了一口唾沫,磕磕巴巴的道:“白…白…白狼将军,怎么可能!!!” 面前这人,和山神的打扮一模一样,长弓、战刀、盔甲、白狼,所以特征通通符合。 白狼将军眼中幽光晃动,时不时变幻回一片漆黑,露出挣扎,但很快又被幽绿占据。 他再一次抬起手来,一只手捏着箭,一只手撑着弓,一张弓被缓缓拉开,弓弦紧绷,整张弓“咯吱咯吱”作响。 呜呜~~ 噗! 坚固的颅骨,被一箭射穿。 一名镖师,双脚离地,被狼牙箭带得倒飞出去。晶莹的血珠,飘洒在半空,串在一起,仿佛一粒粒红珍珠组成的项链,在半空形成一条优美的弧线。 砰! 尸体落地,大片大片枯黄的竹叶被风吹起,四处乱飞。 瞬间,刚刚还在和他们欢笑的同伴,就这么没了。镖师们双目圆睁,眼中血丝蔓延。 王英雄看向白狼将军的箭囊,狼牙箭过于粗大,以至于一般的箭囊中根本就装不了多少支箭,可是,白狼将军,挂在腰间的箭囊同样尺寸惊人。这样算下来,那箭囊中的箭,依旧有十五支左右,那他们在场所有的人,加起来也就20多。如果任由他把箭囊中的箭射完,不,只用射一半,士气就会全然崩溃了。 白狼将军是似缓实快,抽箭、搭箭、拉弦、撒放,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半分迟疑,行云流水,充满了美感。看起来,不像是一位将军正在杀敌,反而像是一位贵族公子正在进行一场严格的礼仪。 但这整个过程,看起来如此轻松舒缓,而实际上还不到一个呼吸。 瞳孔,微张! 伴随着呜呜的风声,狼牙箭一闪而过,快得人眼都看不清,更别说反应了。 噗! 鲜血,喷洒! 一人,连连后退,撞在了竹子上。狼牙箭穿胸而过,又同时贯穿竹子,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这人一脸不可思议,吐着血沫,低头看着胸前露在外面那一截的箭尾,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被箭击中,定在了竹子上。 一人,捂住了脖子,鲜血,顺着指缝直往外涌。而他的后颈处,同样多出了一个大洞,正不断往外飙血。而他身后,地面,一条笔直的血线,蔓延出了一丈远。 王英雄剧烈的喘息,当他看到,是他人中箭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不是悲伤,而是欣喜,欣喜这一箭射的的不是自己,因为他知道,一旦对准的是自己,自己绝对躲不了。 而虎头,已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已经顾不得屁股的疼痛了,而是双目惊恐的看着捂着脖子的那个镖师。 砰! 镖师的尸体倒下,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从张头的口中涌出:“跑,分散的跑,能跑一个是一个!!!” 一向沉稳的他,面若疯魔,喊完这一句,拔腿就朝一边跑去。 人腿,怎么可能跑得过狼腿。但是,能跑的过自己的同伴。 所有人都明白这道理,没人发愣,连滚带爬的四散而逃。 小王抓着虎头,一头扎进了一片碧绿的竹中。他嘴角带着得意的笑,还有闲心对惊慌不已的虎头说道:“刚才我看了,那白狼将军擅长的是右手,咱们就往他的右边跑,活下来的机会起码多一倍。这一条,给我记住了。” 虎头满脸崇拜的看着小王,就在他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小王叔还能想到这些,真是太厉害了。 呜呜~~ 又是夺命的风声,一道黑影一闪而过,贯穿了小王的胸膛。虎头只觉得一股大力从小王那边传来,然后就被拖倒在地。 狼牙箭一头扎进地中,只剩一小截箭尾暴露在外,不住抖动。 一片鲜血散落,又是一条笔直的血红直线。 虎头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抬起头,才看到小王背上多了一个大洞,此刻他趴在地上,那大洞正不断往外渗血。 虎头脸都白了,连忙给小王翻了个身,哭叫道:“小王叔,小王叔……” 小王吐着血沫,看着头顶斑驳的光影,口中喃喃:“左右开弓,左右开……” 然后,声音越来越低,没过三个呼吸,身体就瘫软下去。 是的,白狼将军能够左右开弓,左边和右边,对他真的没区别。 虎头呜咽着,犹如一只绝望的小兽。白狼将军冷漠的眼睛扫过已经放弃抵抗的虎头,随后,双腿一夹,白狼再次狂奔,去追逐其猎物。 第一百六十一章 战刀呼啸 晚饭,气氛很沉闷。 疯婆子和孙五郎都没胃口,饭菜根本没吃多少。采薇看着尴尬气氛,低下头来,给鬼哭挑菜。 倒是鬼哭,胃口很好,大口大口的,将所有的饭菜一扫而光。 渐渐的,天黑了。 灶里,火焰还在燃烧。照亮了屋中,让屋中不至于一片黑暗。 屋中没人睡觉,疯婆子呆呆的坐在床头,采薇偷偷的打了一个哈欠,孙五郎坐在灶口,时不时往里面添一把柴,而鬼哭,拿起淬火石,细细的磨刀。 外边,一声声蛙叫虫鸣此起彼伏。 不过,渐渐的,那些声音低了下来,最后悄然消失。 屋外的大黑马一声嘶鸣,然后就是一连串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铃铛忽然响起,声音急促,“叮铃铃”的连成一串。 “有动静!” 鬼哭和孙五郎同时站了起来,孙五郎打开窗户就要往外看去,被鬼哭一把扯了回来。 夺~~ 一支狼牙箭从窗口射入,钉在了厚实的木墙上,箭尾轻颤。疯婆子就要站起来,被采薇一把扑翻在地。 “你看到了什么?”鬼哭按着孙五郎的肩膀,低声问道。 孙五郎喘了一口粗气,道:“狼,好多狼。” “你看清楚了?” “就是狼,虽然外面天黑,可它们的眼睛藏不住。” 说着,孙五郎爬到床边,打开柜子,取出了他那珍贵的弩,手脚并用用力拉开,然后将箭放了上去。 “嗷呜呜呜~~” 外面,一声狼嚎。接着,狼嚎声此起彼伏。 月儿,并不圆,也不弯,正是最难看的时候。 银白的月光下,白狼将军骑着白狼缓缓的从密林中走了出来。他的双眼,和其他狼一样,都反射着惨绿的光芒。 现在的白狼将军,可并非曾经的山神。现在的白狼将军,需要一个躯壳,一个拥有白狼将军血脉的躯壳。但是,这个躯壳只能保存20年,20年后,就要换新的。 每一次更换躯壳,都需要一场猎杀,用猎杀的快感,迷惑躯壳的神志,让躯壳不再是人,而是白狼将军。 今天,一场猎杀,躯壳已经趋于稳定。但是,这场猎杀还没完全完成,猎物还未被完全捕获,躯壳还有恢复神智的风险。 现在,通过狼群,他找到了剩下的猎物,于是,他来到了这里。这两个猎物,可不一般,他们杀死了自己的宠物。所以,他们值得得到自己的重视。 唰的一声,他那腰间的战刀被拔出,战刀宽如手掌,弯如新月,被他单手拿着,向前一挥。 “呜呜~~” 战刀发出狼嚎声,随着风,传到了所有野狼的耳中。下一刻,无数的野狼嚎叫着从林中飞奔而出,直奔河边小木屋而来。 鬼哭弯着腰,双手持着刀,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木门,道了一声:“它们来了。” 孙五郎一声低嚎,猛的站起身,手中的弩对准了窗外。 崩! 一支弩箭飞射而出,他本人迅速的低头。飞出的弩箭从窗口射下,经过短暂的飞行,一下就命中了一头野狼的背部。破甲三棱锥箭头直接就射穿了野狼的脊柱,将它射翻在地。 这头野狼在地上翻滚着,留下了一大片飞溅的血液。 白狼将军看着那头野狼,猛的抬起弓,然后,就是一箭。 狼牙箭发出呜呜的呼啸,一瞬就跨过70多步的距离,击中了对面那个河边小木屋。 “咔嚓”一声,小木屋顿时破开一个大口。 屋里,木屑纷飞。 一支狼牙箭突然射穿墙壁飞了进来,孙五郎还在给弩上弦,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一箭擦过腹部。 一条血线,顿时就出现在了腹部。紧跟着,皮肉翻卷,内脏就要涌出。他连忙扔掉手中的弩,按住伤口,不让内脏涌出,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头上滚落。 采薇见状,连忙扑了过去,一把捞起地上的弩,用脚蹬着,双手拉弦,一声轻喝,就给弩上好了弦,然后翻过身,趴在地上,把一箭搭在了上面,就着那个破洞口,对着外面瞄准的就是一箭射出。 噗! 一朵血花飞溅,一头野狼扑地。 做完了这一切,采薇连忙滚到一边,接着,又是一只狼牙箭贯穿木墙射了进来,哗啦一声,将放在灶台上的一只碗射得粉碎,然后,钉在墙上。 碗的碎片纷纷落地,采薇小脸一片煞白。而疯婆子缩在墙角,听着外面一声声狼嚎,双唇快速开合,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终于,有狼扑到了门上。爪子拍击木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鬼哭听风辨位,一刀刺出。刀锋蕴含妖气,锋利无比。瞬间,厚实的木门就像是一块豆腐,被一刀刺穿。 那头刚刚扑到门上的狼,也同时被雪亮的刀身刺入身体,一截血红的刀尖从背部透出。仿佛灵蛇吐信,刀尖迅速消失。扑到门上的这头野狼落了下来,砸在地上,一动不动。 在它的体内,妖气爆发,顿时被搅得一塌糊涂,当场丧命。 鬼哭将刀抽回,用刀尖顶住了门,侧过头,细细倾听。 叮叮叮叮…… 铃铛猛烈的晃动,急促的铃声在小小的木屋中回荡。鬼哭耳朵一动,听到了那呜呜的风声。 咔嚓! 身体一侧的木墙爆开,纷飞碎裂的木片,伴随着一支狼牙箭一同激射而出。 叮! 刀口剧颤,狼牙箭被一刀劈得偏转,向上斜掠而过,一头扎进了屋顶稻草之中。 鬼哭透过墙上洞口,看到了远处骑着白狼的白狼将军,狭长如刀的双眸,血光微闪。 一头狼突然从窗口扑了进来,窗口离地起码一丈多高,也不知道这头狼是怎么跳进来的。 采薇想都没想,迎了上去。此时此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就仿佛回到了那个雨夜,在那个雨夜中,她也是如此,将身体交给了本能,一次次的打退了蜂拥而入的山精。 仿佛牛犊一般的野狼,将采薇扑倒在地,鲜血喷溅而出,穿过地板,一滴一滴的滴落。 采薇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用力的推开了身上的野狼。她的手,紧紧的握着,一把黝黑宽厚的短刀,这把短刀正刺穿了这头扑来的野狼胸口。 第一百六十二章 鬼哭狼嚎 刀,被拔了出来。血,也从伤口处飚了出来。采薇满脸染血,双手骨节惨白,伏低身体,惊慌不已的看向窗口。 砰! 木门仿佛被巨力击中,重重的颤了一下。鬼哭又一次刺出手中长刀,一头野狼再次被隔着门刺穿。 血腥味,在小木屋中弥漫。鬼哭的脸上,一根木刺扎进脸颊中,鲜血渗透,划过脸颊,到了嘴角。他舔了一下嘴唇,满口的血腥味,脸颊蠕动,用力的磨着白森森的牙。 “哗啦”一声,地板被一颗硕大的狼头撞破,它张着血盆大口,疯狂的朝着里面咬了进来。 采薇一声尖叫,跳了过去,双手高举宽刃短刀,用力劈下。 鲜血喷溅,她用力的拔出了卡在狼头中的刀,双眼泪花闪动,脸上还带着温度的鲜血滑过光滑的脸蛋,到了尖尖的下巴,一滴滴的滴落下来。 狼眼中的疯狂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硕大的狼头顺着破洞处,滑到了地板下面,消失不见。 鬼哭看了一下地板上的破洞,低喝一声:“让开!” 采薇连忙退开,疯婆子更是蜷缩成了一团,努力的将自己塞到墙角。 鬼哭一把抓住了床,将床掀翻,盖住了地板上的破洞。 又有一头狼企图从窗口扑进来,就在它到窗口处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双惊慌犹如小鹿般的眼睛。 硕大的狼头,张大了嘴,从窗口处探了进来。然后,被一把宽刃短刀一刀砍进了脑门。 采薇整个人已经红了,她抽泣着拔出了刀,而这头可怜的野狼,在窗外跌落在地。 呜呜的风声再一次传入耳中,鬼哭一把拽过采薇,一支狼牙箭和采薇擦身而过。 砰! 门被撞开了,一头凶悍的饿狼扑了进来,一脚踩到了躺在地上装作自己是一个裤腰带的大嘴。 大嘴猛的扭动着抬起身来,一圈一圈的缠绕住了饿狼的一双前腿。饿狼刚刚做出一个扑的姿态,然后就摔倒在地,被一把宽刃短刀砍破了脑壳。 一群野狼扑向了门口,一双双血盆大口,从门口处探了进来。鬼哭一把掀起了桌子,凶悍的砸向门口。 轰! 门口破碎,一片碎木纷飞中,一群野狼凌空飞舞,浑身是血的摔倒在一片青翠的草地中。 一只野狼顶着纷飞的木头扑了过去,背一把长刀从中一分为二。 大片大片的血液喷溅出来,凌空炸成一片朦胧血雾。 鬼哭半跪在地,胸前急促起伏,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贪婪的嗅着血雾,眼中血光不断闪烁,满脸都是挣扎。 他突然发出一声闷雷般的咆哮,一群围着木屋的野狼顿时被吓得屎尿齐流,夹起了尾巴哀嚎着惊慌逃窜。 屋中,采薇三人如遭雷击,脸色一片煞白,浑身紧绷,不能动弹。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从白狼将军体内传出,他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那一片小木屋,看着那一群被吓得屁滚尿流的野狼,不由得舔了舔嘴唇,英俊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然后,收回了弓,缓缓的拔出了刀。 屋中,灶里的火,还在徐徐燃烧。 采薇三人,脸颊缓缓的恢复了血色。 鬼哭深深的吸了一口夜色中的凉气,猩红的双眸愈加浓烈。他不敢回头,而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些野狼身上。 野狼们在五丈开外徘徊,当鬼哭的眼神横扫过来的时候,它们纷纷扭过头去,避开和鬼哭直接对视。 鬼哭踹开狼尸,一步一步从木梯上走了下来,越过狼群,看向远方的白狼将军。然后,他一步一步的走向了白狼将军。 前方的野狼,不敢阻挡,纷纷让开了一条道。 也有狡猾的野狼,偷偷的绕到了鬼哭后面,蹑手蹑脚的爬向了木屋。 采薇双手紧握短刀,看着那些野狼,惊慌的眼中闪过决然。 眼看,这些野狼就要摸进来了。原本一直缩在墙角的疯婆子突然出现在了门口。看到门口的疯婆子,野狼们一步步的退却了。 白狼将军双脚一夹,胯下白狼缓缓的迈开了步子。 鬼哭看着缓缓而来的白狼将军,摆好了架势,等待着他的前来。 白狼速度一点点的加快,到了鬼哭面前的时候,就已经由原来的悠闲散步变成了快步急奔。 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一条摇拽的刀光被拖得老长。 叮! 几点火星在半空炸开,鬼哭的肩头,衣袍破开了一条口子,有鲜血飞溅而出。 白狼跑动了起来,悄无声息,却速度飞快。 白狼将军坐在白狼背上,甩掉了战刀刀口上的血迹,注视着鬼哭,寻找着破绽。 鬼哭呼吸急促了几分,眼中猩红更甚。 白狼将军骑在白狼身上,借着白狼的速度,四处游走,飘忽不定。就在他一晃而过的时候,猛然间突然发动攻击,巨大的白狼一扑而至。 原本站在原地的鬼哭,五官突然模糊,变成了一片黑影,被巨大的白狼扑成碎片。 而鬼哭本身,出现在一步之外。 鬼影步!!! 狼背上的白狼将军,高举战刀,发出呜呜的呼啸。 一道短促的白光,仿若反射的月光的秋水。一道洪亮的白光,却仿佛挂在天边的弦月。 两道血花飞溅,相互平行,几乎同时在刀光上绽放。 两道身影,交错而过,相互背对而停。 飘落在半空的鲜血洒落,在地上却汇聚在了一起。 几片零星的甲片落地,鬼哭发出一声闷哼,耳中传来冤魂的一片惨叫。在他的胸口,冤魂铁甲被劈开,扭曲的甲片颤颤巍巍的挂在上面,中间破开一条大口,露出了里面血肉翻卷的伤口。 白狼皮毛抖动,一条笔直的血线出现在它身上。从它腹部右侧下方,一直拖到了后大腿。伤口不深,却很长。附着在上面的妖气,尤其难缠。 白狼尝试着挪动了一下步伐,就不得不将右后腿抬起,难以再次跑动。 鬼哭深吸了几口气,伤口蠕动,然后紧紧的压在了一起,流血止住。 而那头白狼,伤口虽小,却血流不止,那些留下来的血,此刻已经在地上形成了一滩。 鬼哭缓缓的回过身,甲片摩擦,沙沙作响。 白狼将军下了狼背,拍了拍白狼的脖子,然后手掌拂过白狼的伤口,顿时,不断喷涌的血液喷血量少了许多。然后,他提着刀看向鬼哭。 猩红与惨绿,四目相对,鬼哭露出了嗜血的微笑,白狼将军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第一百六十三章 针锋相对 呜呜的呼啸和叮叮的铃声随风传荡开来,两道人影交错,一串火星炸开。 刀锋与刀锋相对,各不相让,都不断的寻找对方的弱点,企图一击致命。 白狼将军身材更为高大,力量更足,沉重宽大的战刀,在他手中呼呼作响,每一击,都有千钧之力。 鬼哭更加灵活,细长的刀闪着寒光,阵阵微弱的破空声仿佛毒蛇吐信,他就犹如一条毒蛇,四处游走,偶尔露出的锋利毒牙令人胆寒。 鬼哭的眼中,一头白色巨狼迎面扑来。而白狼将军的眼中,无数的恶鬼朝他发出嚎叫。 砰! 沉重的大刀劈在了地上,泥土波浪翻卷,两块鹅卵石被一刀两断,呼呼风声吹起了满地的枯叶,凌空乱舞。 鬼哭忽然消失在白狼将军眼中,战刀劈中的一片黑影,黑影随风化作青烟,让白狼将军心中提起了警惕。眼角余光,一道寒光绽放。 身上的重甲,给了白狼将军更强的防御,但也限制了他的行动,让他无法做到像鬼哭那样灵活。但是,传承的记忆,让他做出了最佳的选择。 白狼将军身形一矮,猛的低头,主动用头盔迎了上去。“嗤啦”一声,带着几分刺耳,一串火星在头盔绽放。 鬼哭剧烈的喘息着,飞速抽刀后退。果不其然,宽大的战刀横扫而过,呼啸的风声刮起了他的衣袍。 如果说鬼哭的长刀是刺客,每一击都迅捷致命,而且悄无声息。那么,白狼将军的战刀就是一位悍将,每一击都声势骇人,裹挟着排山倒海之力。 两人再一次相隔两步,站定对峙,两人的胸口都剧烈起伏。 白狼将军每一刀,都要消耗大量体力。而鬼哭刚才使用的鬼影步,也同样让他妖气有些跟不上。 片刻,两人再次迎了上去。 鬼哭刀长,率先发动攻击。白狼将军提刀迎了上去,却击了一个空。 长刀扭过一个诡异的幅度,一击直刺让白狼将军有些猝不及防。他抬起宽大的刀,横在了身前。 可是,这一刀的诡异,再一次出乎了白狼将军的意料。 刀背与刀背贴在了一起,一溜火星中,白狼将军的肩膀被一刀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击中。 肩甲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白狼将军的身体微微一晃,鬼哭已然身退,速度飞快,就像是一条蛇咬了对手一口之后,飞速缩回了头。 白狼将军还击的一刀落了空,紧跟着,他就发觉自己的肩膀有些不对劲。 眼珠一转,就看到了固定肩甲的牛筋已被一刀挑断。 这刀! 白狼将军心中惊愕,看像鬼哭,不由得更加警惕起来。 居然在战斗中,一刀穿过那么小的缝隙将牛筋挑断,这刀之快、之稳、之准,已经远远超过了他。 这场决斗,虽然自己力量占优,速度相当,有盔甲的优势,还因为之前对方就已经受创,体力占优,却居然不但没有讨到好处,反而一点点的处于了下风。 白狼将军能清晰的感觉到,这个双眼狭长一脸凶恶的对手,已经渐渐的摸清了他的刀术门路,一旦等他完全摸透,就是自己战败之时。 可是自己,对于他的刀法却还是满头雾水,连一鳞半爪都未能窥见。 不行,不能拖下去了。 白狼将军猛然抽身后退,鬼哭抬脚便追了上去,才追一半,忽然心头一惊。他看白狼将军的姿态,那运力方式,顿时明了,这是拖刀式,追不得。 于是立刻停下追击的脚步,刹那间,一道白光由地而起,呼啸的刀风吹过面颊,一阵生疼。刀锋发出呜呜的呼啸,仿佛一头恶狼正在他面前咆哮,作势欲扑。 白狼将军后退一步,一脚蹬在地面,陷入泥土,停下后退的步伐。“咔嚓”一声,刀已回鞘。俯下身来,一只手扶着刀鞘,另一只手搭着刀柄,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直盯着鬼哭。 拔刀式!!! 鬼哭浑身寒毛倒竖,他仿佛看到了一头匍匐的猛虎,正在蓄势待发,准备着致命一击。 鬼哭吸了一口气,摒弃身上所有的伤痛,摒弃了那些冤魂在耳中的絮絮叨叨。 脚下弓马步,缓缓举起长刀,刚过头顶。铃铛和绸带,在刀柄上的环首处垂落下来,笔直的遮住了鼻梁,将鬼哭的脸一分为二。 刀口朝天,一汪秋水般的雪白利刃,微微向上倾斜。一道异光在刀锋闪过,在刀尖汇聚,仿佛一点璀璨星辰。 他的双眼,同样紧盯着白狼将军,大脑飞速运转起来,身上的肌肉微微蠕动,继续调整,缓缓积蓄的力量。 这一刻,即便是那血瘾也悄然消退。双目依旧猩红,但里面却并非那癫狂的贪婪,而是燃烧着的熊熊的战火。 腿,微微蠕动,双方一点点的,拉近着距离,不断的调整着自身,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这一刻,风也停了。 月光之下,河中波光粼粼,缓缓的拍打着河面,发出懒洋洋的涛声。 群狼在外围围成一圈,屏住呼吸,看着正在交手的两人,在这一片肃杀中,不敢有分毫动作。 猛然间,两人都停止了那细微的动作。他们仿佛一尊雕塑,静静地屹立在那里。 此时此刻,两人都已经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了极致,距离也调整到了极致,只等一个时机,一个将对方一击毙命的时机。 静,很静,大地一片沉闷。这静谧之感带来的沉闷,降临到所有观看着这一场决斗的生灵身上,压在心头,沉甸甸的,让他们被束缚。 鬼哭和白狼将军都能清楚的听到对方的呼吸,都能清楚的听到对方心脏有力的跳动,甚至都能听到对方血管中血液流淌的声音。 这声音,一点点的放大。 这一刻,双方好似情人。他们的眼,变得极其狭窄,只能容纳对方。而他们的心,都为对方敞开了门,小心翼翼的探索着对方,感受着对方的情绪,也因此,纠缠在了一起。除了对方,其余的一切,都被忽视。 两股气息,势均力敌,由原来的分庭抗礼,变成了现在的缠缠绵绵。 终于,变数出现了。 孙五郎被一箭开膛破肚,一直血流不止。此时此刻,他终于支撑不住,昏倒过去。 他的手,敲到了地板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咚!”。 锵铛!!! 白狼将军猛然拔刀,这一刻,他化身为风的主宰,操控着风,凝聚成无数刀刃,劈头盖脸的朝着鬼哭斩去。 停留在眼前的铃铛剧烈摇晃,铃声骤响。鬼哭猛地睁开了眼。那比常人小上一号的瞳孔,一片猩红。以瞳孔为中心,蛛网般的血丝,蔓延开来。 一刀,火焰绽放,仿佛凤凰展翅腾空。 第一百六十四章 愤怒的鬼 风凝聚的刀刃,大半被火焰形成的凤凰翅膀拍开。火焰形成的翅膀崩溃,零碎的风刃击中了鬼哭。 冤魂哀嚎,一片片甲片接连崩飞。鲜血喷溅,一道道伤口,突兀的出现在鬼哭身上。 赤红的刀刃落下,一刀划过白狼将军的前胸。白狼将军前胸的盔甲,仿佛纸糊的似的,被一刀劈开。 没有鲜血喷溅,大片大片的白烟从盔甲破口处喷出,一股浓浓的肉香味扑鼻而来。 白狼将军眼中光芒绽放,刚才那一手,看起来凶猛,却只是他掩人耳目所用。他的后招,才是真正的杀招。 宽大的战刀,已然高举。 一声咆哮,破口而出。 平地卷起风云,灰尘与落叶,被劲风卷起,翻滚着到了远方。 赤红的刀刃,斩进了泥土,正在一片嗤嗤声中飞速冷却。鬼哭猛的抬起头来,头顶,宽大的刀刃一斩而下。 白狼将军脸上,扬起了笑容。这一场狩猎,他很满意,不像曾经那样无聊。刀已落下,这个猎物的头颅,他收下了。 猛然间,白狼将军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猛的失去了平衡,身体腾空而起。 脚! 是脚! 一刀斩出,鬼哭已无太多余力。 面对这致命一击,他选择了一个白狼将军忽略的部位,脚。 他的脚,勾住了白狼将军的脚后跟,脚下一扯,膝盖一顶,白狼将军失去了平衡。 砰! 他摔倒在地。 白狼将军满脸愕然,双方对拼刀法,他没输在刀法上,也没输在体魄上,却输在了这一脚上。 呜呜的风声掠过,白狼将军一刀劈空,鬼哭身体向前一倾,这一刀,蓄势待发。 下一刻,时空似乎凝固。 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鬼哭的身躯。那是,他的理智。 如果单纯拥有欲望,那是野兽。如果单纯拥有理智,那是神,并且是真神,而非山神城隍之类的有着神的名头的妖。 而所谓的人,是理智与欲望并存。用理智进行判断,在欲望的驱使下,做出自己想要的选择。 在即将一刀砍死白狼将军的时候,一直蛰伏在体内的魂魄,忽然动了。鬼哭的魂魄感觉到了不妙,它告诉鬼哭,一旦杀死白狼将军,的确会增加功德,但是,罪孽更深。 于是理智判断,这一刀砍下去,得不偿失,因此制止鬼哭。 白狼将军,每隔20年都要进行一次狩猎,看起来,罪不可恕。 但是真正算起来,每隔20年他才杀20多人,相当于一年只杀一两个人,可它带来的,却是整个狼虎山周围所有的村县都不受野狼侵害。 曾经没有白狼将军的时候,每年丧命于狼吻之下的人,可绝对不止一两个人。 这样看起来,白狼将军功大于过。 更何况,一旦他死去,那些野狼没了束缚,一旦发狂,就是一场浩劫。 白狼将军,不能死。 对于鬼哭来说,站在人类道德伦理的观点看,他明明该死,可是在死板的功德计算下,他却不该死。 功德,从来都不是你杀一个坏人就可以获得的那么简单。有时候,杀一个坏人你不但不会获得多少功德,增加的罪孽反而能压得你喘不过气来。 如果说功德,代表着人们对你的祝福。那么罪孽,就代表着人们对你的诅咒,对你的憎恨。 来自于理智的束缚,是如此的强大。只是因为,这理智本就是鬼哭的一部分,让他的身体不自觉的遵守。 鬼哭的一刀,迟迟没有落下。白狼将军翻滚着离开原地,逃过了一劫。 他疑惑的看着鬼哭,有些不明所以,但这并不妨碍他发动攻击。 一刀,呜呜作响,依旧裹挟着千钧之力,带着呼啸风声。 但是,在鬼哭的眼中,他这一刀,却远远及不上开始的一刀。 并非是他这一刀力量减弱,技巧下降。而是因为,鬼哭已经摸清楚他的门路了。他的刀,不再神秘,鬼哭已经找到了他刀法上的破绽。 仅仅是微微挪动一步,上身略微一侧,宽大的刀刃就在眼前划过,呼啸的风声,吹起了长发。 就在此刻,鬼哭动了。 他一刀快如闪电,就在白狼将军旧力未去,新力未生之时,恰到好处的击中了他的腋下。 刀尖染血而回,白狼将军脸颊抽动,踉跄后退。 鬼哭再次抬脚逼近,白狼将军又一次举刀劈来。可他才刚刚举起刀,鬼哭的刀就已经到了。这一刀,直刺面门。 挡的一声,白狼将军头盔巨震,脑袋一歪,又向一旁踉跄几步。就在刚才,他脑袋一歪,躲过了鬼哭长刀的一刺,却没躲过一刺之后的一拍。 此刻,耳中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鼻腔流出鼻血。 鬼哭又一次迈步逼近,白狼将军不敢出刀,可是鬼哭出刀了。“叮”的一刀点在他的胸口,那一处,正好是盔甲的薄弱处,一条深深的划痕就在上面。 盔甲,被刀尖刺穿,刀尖再一次染血而回,白狼将军本能的挥出了刀,企图逼退鬼哭,哪知道又被鬼哭一刀击中手背,手中的刀差点脱手而出。 他冷汗直冒,又一次踉跄后退,眼中的绿光,忽隐忽现,十分的不稳定。 此时此刻,他完全被打蒙了。挥出的刀,力道依旧十足,却没了原来那样的千锤百炼,就像是刚摸刀的幼童一般,笨拙得可笑。 白狼将军感觉鬼哭浑身一股凌厉的气势融入妖气压迫过来,那妖气并不强大,却让他浑身不由得紧绷,心也被提了起来,呼吸不自觉的变得急促。 鬼哭,在愤怒。 就在他有了摆脱地狱的希望的时候,去愕然发觉,自己不知不觉中又进入了另一个囚笼,那就是功德。 这功德是来自于人族的功德,发放功德的未知之物,它没有思想,就仿佛一个程序,却操控着鬼哭,逼迫着鬼哭做一个“有用的人”。否则,后果就是失去它的庇护,直接面临地狱。 鬼哭并不介意自己做一个有用的人,但非常介意,有别的什么东西逼迫自己做这样的一个人,这种方式,他很厌恶。 所以,他愤怒了,这是来自于灵魂的愤怒,来自于那个逃出地狱,名为罗凯的恶鬼的愤怒。 他经历了系统,又经历了地狱,对于这类存在,是打心眼的排斥。 可是,他太弱小了,他无力抵抗这类存在。所以,他也只剩下了愤怒,这种无力的愤怒。 第一百六十五章 将军与刀 愤怒的鬼哭,无疑是可怕的。他将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到了面前这个白狼将军的身上。 白狼将军被彻底击溃,他甚至不会挥刀了。 出手,挨一刀,不出手,又挨一刀。没挡住,挨一刀,可即便是挡住了,莫名其妙依旧挨一刀。 只是片刻,白狼将军就浑身是血。 战刀发出呜呜的咆哮,又一次被鬼哭轻易避开。野狼们开始坐不住了,他们露出了牙齿,发出低低的咆哮,一点一点的接近二人。 突然,一头野狼扑了过来,企图偷袭鬼哭。 鬼哭头也没回,长刀一转,反手就是一刀,锋利的刀刃划过皮肉。 砰! 这头野狼的身躯坠地,落到了鬼哭脚边,大片大片的鲜血从身下蔓延。 白狼将军趁机挥刀,然而鬼哭手一抬,“嗤啦”一声,宽大的战刀从金黄的铜护刃划过。鬼哭反手握刀一刀划过,白狼将军的胳膊出现一条婴儿小嘴般的伤口。 又一条野狼扑了过来,被鬼哭抬脚踹到了一边。 这一脚又准又狠,脚掌前端点在了这头野狼的肋骨上,顿时肋骨折断。这头野狼扑倒在地,呕了几口血,尝试了几下,始终没能爬起来。 白狼将军趁机后退,结果鬼哭又是一刀,正中他的小腿,顿时,他摔倒在地。 野狼们终于忍不住,蜂拥而上。 鬼哭猛然变得一片漆黑,然后在野狼们的扑击下,化作袅袅黑烟。 又见鬼影步! 野狼扑了一个空,撞成一团。鬼哭突然出现在一侧,暴喝一声,一刀横扫千军。 细微短促的破空声响起,大片大片的血液呈一道圆弧被甩出。闪亮的刀光,仿佛一轮新月。四头野狼,顿时化作九块,飞散着砸在地上。 其余的野狼还要扑上来,被鬼哭一瞪,顿时纷纷夹紧尾巴匍匐在地,不住哀嚎。 另一边,白狼将军已经跑出五六步了,鬼哭看着他,冷冷一笑。 砰砰砰砰砰……!!!!!! 白狼将军浑身的伤口上面残留的妖气,同时发作。一团团血雾,从伤口中爆出。 伤口撕裂,白狼将军发出一声惨叫,扑倒在地。 体型硕大的白狼,忍着伤痛,发出一声哀嚎,直冲向鬼哭。 一道黑影闪过,一连串的马蹄声这才涌入耳中。 砰! 跳到半空的白狼被大黑马撞飞出去,一群野狼见状,纷纷凶性大发,嚎叫着扑了上去。 大黑马放声嘶鸣,风驰电掣一般打起转来,顿时仿佛一阵黑色的旋风,无数蹄影飞出,七八头野狼横飞而起,重重地砸在地上。 鬼哭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了白狼将军的面前,缓缓的举起了刀。 “不,不要……” 疯婆子突然出现,扑到了鬼哭面前。这时候她的力气是如此的大,一个糟老太婆,却连采薇都拉不住。 她跪在了鬼哭面前:“求求您,求求您了,放过我儿子吧,我儿子还有救啊!” 鬼哭抓住了她肩膀,用力的将她推到了一边。疯婆子还想跑过来,却被采薇用力拖住。 鬼哭低下头来,看向已经瘫软在地的白狼将军。白狼将军扬起了头,惨绿的眼眸分明告诉他,他还会回来的。 鬼哭的嘴角微微扬起,左手搭在了刀柄上。柔和的光影,划过刀刃。 瞬间,刀身消失。雪白的刀光浮现在半空,停在了白狼将军的眉心。 一滴血,顺着白狼将军的鼻梁滑过,滴到了嘴角。 他眼中的惨绿,已然消失,变成常人的黑色,不过有些呆滞。 鬼哭放下了刀,有些意兴阑珊。挥了挥手,大嘴拖着刀鞘出现。 刀身,在衣袖上擦拭一番,然后缓缓的没入了刀鞘。 鬼哭提着刀,对采薇说道:“走吧!” 采薇看了看坐倒在地疯婆子,又看了看鬼哭,张了张嘴,最终跟在鬼哭后面。 “对了丫头。” “嗯?” “你有针吗?” “啊……哦,有!” 大嘴这时候很怕鬼哭,跑到了大黑马这边,沿着大黑马的腿爬到了大黑马的背上。大黑马昂首挺胸,不屑的打量了一下这一群野狼,追着鬼哭而去。 野狼们面面相觑,露出的牙齿收了回去,然后,围向了还躺在地上的白狼将军。 疯婆子掩面哭泣,她觉得什么都没了,自己的这一生,除了痛苦,什么都没留下。此时此刻,她甚至想一死了之。 “娘。” 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疯婆子愣了一下,猛的抬起头来。此时此刻,他的儿子浑身是血,身上到处都是伤,可是脸上,却洋溢着那一贯憨傻的笑容。 他,是吴康,前一刻,还是白狼将军的躯壳。 “康儿,我的孩子啊!” 疯婆子一把搂住了高大的吴康,喜极而泣,一个劲呜咽。 吴康将战刀插在地上,用力的搂住了她的娘亲。战刀发出呜咽,野狼们看了看搂在一起的母子二人,转身消失在丛林之中。 体型硕大的白狼艰难的爬了起来,看了一眼吴康,又看了一眼吴康腰间的战刀,走了过去,趴在了吴康身边。伸出舌头,舔舐着身上的伤口。 两人抱在一起很久,吴康心中的喜悦稍稍降了一些,然后抬头看到周围的景象,不由得愕然:“这……孙伯伯,这里不是孙伯伯的家吗?” 疯婆子也愣了一下,对呀,她怎么把孙五郎给忘了,不好…… 两人匆匆的跑到了残破的木屋,孙五郎静静的躺在地上,脸色煞白。 疯婆子不由得悲从心起,唯一一个勉强能够算朋友的人,也离开了她。 “孙伯伯!” 吴康扑了上去,一番检查后,松了一口气。虽然孙五郎气若游丝,却并无生命危险,一股散发着勃勃生机的力量,护着他的身体。 空气中,除了血腥味之外,也弥漫着淡淡药香味,想必是吃了某种灵丹妙药。 再看孙五郎的腹部,一根线,像是缝衣服一样,将他的腹部伤口缝合起来。嗯,线就是普通的线,也亏的他吃了灵丹妙药,不然,光是感染就够他受的。 孙五郎幽幽醒来,看着面前二人,有气无力的问:“你们怎么也下来了?” …… 河边,两人一马缓缓前行。 鬼哭沉默不语,功德到手,这一次的事,算是完美解决了,可是,他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 往小的说,他损失了一颗珍贵的回春丹。往大的说,他对于自己被功德操控今后的人生道路感觉十分的不爽。 看着头顶皎洁的明月,鬼哭想到了破晓神光。这一道光,让自己有了从地狱离开的机会,之后,自己对着道光进行观想,然后又一次次受其相助。 这一次,又是因为它的相助,鬼哭斩断了那把战刀对吴康的控制,让吴康得到自由。 或许,有一天,我能用破晓神光斩断地狱投来的目光,斩断功德对自己的控制。 跟在后面的采薇,脸色煞白。就在刚才,她亲手用针在人身上缝纫,一想到刚才的一幕幕,她就忍不住胃中沸腾,连忙捂紧了嘴…… …… 嗷呜呜呜呜~~ 一声声狼嚎,在白骨村外响起。 紧接着,传来村民惊叫:“不好了,村长,野狼进村了。” 老村长匆匆的走了出来:“不要慌,不要慌,有白狼将军庇佑,野狼不会伤害我们的。” 村民们被野狼驱赶着聚集在了一起,这些狼实在是太多,光亮处,就有将近百只,黑暗中,一双双绿色的幽光,更是数不胜数。 村长也混迹在村民之中,他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一鞠躬:“不知白狼将军有何吩咐?” “白狼将军吩咐,要吴金宝做他的祭品。”疯婆子走了出来,站在狼群之中,看着老村长中气十足的叫道。 老村长浑身一颤,指着疯婆子破口大骂:“你这个疯婆子,胡说些什么,你看我待会儿不家法伺候。” 疯婆子冷笑的看着老村长:“吴金宝,你的死期到了。” “你…啊!!!!!” 老村长指的疯婆子的那只手被一只野狼一口咬住,然后,他就被拖出了人群。 在村民们惊恐的眼神中,一群野狼蜂拥而上,很快,老村长就在惨叫中被活活咬死。 顿时,所有的村民都脸色一片煞白。他们看着地上的残尸,不由得两股战战。 疯婆子痛快的大笑,随即冷笑着看着一众村民:“还有谁,不必我多说了吧!现在我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一盏茶的时间你们没站出来,所有村民都得给你们陪葬。” 村民中间,十几个人同时浑身一抖。他们低下头,不敢跟其他村民对视。 “出来啊,怎么不敢出来了?当初趁着我不敢吭声,一边肆意的欺辱我一边骂我荡妇,现在怎么不敢出来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很快,村民们忍不住了,一片打骂声中,十几个村民鼻青脸肿的被推了出来,疯婆子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 从前,有一把妖刀,名为兽王。 一名将军,得到了它,战无不胜。后来,兽王反噬,将军杀掉了妻儿。当将军清醒过来时,悲痛不已。他想摆脱兽王,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于是孤身一人离开了家乡。 后来,将军来到了一个名为白古村的村庄,利用妖刀兽王,除掉了此地祸患,在此隐居。 隐居期间,他一直寻求着摆脱兽王的办法,始终未能成功。后来,功德成神。以山神身份,镇压此刀。不知多少年后,兽王再次反噬,成为山神的将军魂飞魄散。 好在,之前的努力,并未白费。兽王被禁锢在狼虎山这方寸之地,无法离开。只好每隔20年就控制一个拥有将军血脉之人,寻求解除禁锢之法,同时利用周围村民香火信仰,维持山神印的存在,让人以为被它操控之人便是山神,不至于引起人族圣地的目光。 就此,20年一个轮回,一直绵延百代,直至百年,一位名为吴康的年轻人在村民的逼迫下握住此刀…… …… 李文,字仲德,号白马将军,大宋十七开国大将之一。其样貌俊美,身材高大。幼年习文,十四岁时弃笔从戎,十六岁时崭露头角,擅统率骑军,征战十八年未尝一败。后突患脑疾,杀妻弑子,消失无踪…… (3600多字,不要说我水) 第一百六十六章 到小王村 清澈的河水,缓缓流过。阳光下,闪耀着粼粼波光。 一群光屁股的小娃娃,跳下了河,捉鱼摸螺,阵阵欢笑,传的老远。 农田之中,农夫提着镰刀艰难的直起腰,用力的捶了捶酸痛的腰,在他身后,大片大片的稻谷躺下,在他身前还有大片大片的金黄随风摇摆。 他听着河边传来的欢笑,咧嘴开怀,继续弯下腰,忙碌起来。伴随着刷刷的声音,沉甸甸的稻谷,先后被放躺下。 “鱼,好大的鱼!”一个小娃娃从河里探出头来,双手举着一条大鱼,大鱼摆动着尾巴,扇了他一耳光,然后又“噗通”一声重新钻回河里。 这个小娃娃愣了一下,接着回过神来,脸上的欢笑垮了下去。而其他的小伙伴,则是哈哈大笑,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 这小娃娃憋了一口气,再吃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河面泛起一片水花,过了一会儿,小娃娃的头猛的探出,放声尖叫:“鬼,水里有……” 话音未落,他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了,再一次沉了下去。 其他的小娃娃见状,先是沉默了一下,随后放声尖叫:“救命啊!救命啊!” 原本清澈的河水,忽然浑浊起来。水下似乎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里面游动。 小娃娃们光着屁股跑上了岸,向着农田中的大人求救:“不好啦……” 大人们听到了那边的喧闹,愣了一下,然后纷纷脸色大变。放下手中农具,拔腿就朝那边跑去。 “怎么回事……”有大人问。 小孩们叽里呱啦的说了起来:“驴蛋说水里有鬼,然后就沉下去啦!” 其中一个大人二话不说,脱掉衣服就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没过一会儿,他抱着那个小娃娃探出头来。还没等人们高兴,两个人又一同沉了下去。 大人们纷纷脸色大变,一个女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河面,接着放声大哭,就要冲向河中,却被身边的人连忙拦住。 就在所有人束手无策的时候,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对面,只见他一跃而下,跳进了河里。 没过一会儿,刚才跳下去的大人又抱着小娃娃出现了,他手脚并用游到岸边,然后被其他的人拉上了岸。 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娃娃都神色慌张,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 “怎么啦!” 大人喘着粗气,声音急促:“老鱼,我看到老鱼了。” 老鱼,是附近一带的渔夫。几个月前,一场大水之后,他就再也没出现了。 由于老鱼是个光棍汉,没有婆娘后人,也没兄弟姐妹,老娘老爹早就死了,所以也没人关心。村民们只是敷衍的找了两下,就没再关注这事了,却没想到,几个月之后的今天,突然出现在河中。 “老鱼……该不会是变成鬼了吧?”顿时,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如果老鱼真变成鬼了,这条河,可就不安全了。别说下水洗澡,今后捕鱼、在河边洗衣服等等都成问题。 这样一来,众人又要筹钱请和尚道士帮忙驱鬼,又要做法事,一套事情整下来,接下来一年的日子,就通通要勒紧裤腰带了。 “对了,刚才下去那人呢?” “我出来的时候,看到他在和老鱼打,现在也不知道如何了。” 众人焦急的盯着河水,河水中愈加浑浊。 猛的,一个惨白的头探出河面,把众人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这人,就是老鱼。他的脸已经浮肿,上面看不到一丝血色。双眼圆睁,里面一片惨白,没有半点黑色,凸了出来。看起来极其可怖。 然后,又一个头钻了出来。 老鱼的眼就像蝌蚪,瞪得极大。那么这个人的眼,却始终眯着,又窄又长,好似两把狭长的尖刀。再配着他满脸的胡渣,那脸上刚硬的线条,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 仔细一看,众人才发觉。老鱼是被这人拎着的,后颈被抓着,就像是一条被拎着的小猫儿。 “哗啦”一声,老鱼被甩了上来,扔到了岸上。 众人纷纷惊叫着躲避,老鱼一上岸,就疯狂的摆动起来,挣扎着要往水里去。 水里的那人跳上了岸,一把抓住老鱼水草似的头发,让他仰起头来,接着拔出腰间宽刃短刀,一刀砍下。 没多少血溅出,惨白的头就被砍了下来,那疯狂摆动挣扎的身躯,剧烈的抽搐两下,不动了。 “鬼大哥!”对岸传来清脆的声音,一个窈窕的身影和一匹大黑马出现在了对岸,那窈窕的声音大喊:“你没事吧?” 对岸的,是采薇和大黑马。而此刻拎着刀和一颗人头,面色不善的男子,自然就是鬼哭了。 鬼哭回道:“没事。” 然后,将人头扔到地上,收刀回鞘,对身边众人说:“喂,你们,把地上的这些收起来,烧了。” 众人纷纷避让,鬼哭面色凶恶,身材高大,身上一件破衣,里面露出盔甲,要随身带着刀,刚才一刀就砍下了一个头,让他们不敢与之对视。一个浑身湿漉漉的青壮男子大着胆子走了出来:“小…小…小……” 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自己了,于是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恩公在上,救了草民和儿子,草民这就给您磕头了。” 说着,他一拉身边那个浑身湿漉漉的小娃娃,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小娃娃看了看自己的爹,又看了一下鬼哭凶恶的面容,于是也连忙磕头。一个女人也冲了出来,跪在地上,二话不说就磕头。 鬼哭一阵头大,一把将两个大人拽了起来:“好了,说什么话。” 又把小孩提溜了起来,拍了一下他光溜溜的屁股:“小东西,先把裤子穿上。” 小娃娃摸着屁股,又觉得不对,捂住前面,又感觉有些不对,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后来,还是被他娘提着耳朵给拖走了,他娘一边走一边骂:“你这混小子,该不会又把裤子给老娘弄丢了吧!” “没有啊,娘,还在呢。” 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 “对了,这附近,可有桥?” “有有有……就在下游,我…草民这就带恩公去。” “别自称草民了,我现在又不是当官的。” “恩公别哄草民了,恩公如此威武,还能杀死水鬼,肯定是一名将军。” “对了,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小王村。” 第一百六十七章 我不知道 到了夜晚,一把火烧掉了水鬼的尸体后,鬼哭被请到了小王村村长家中。村长点起了珍贵的油灯,摆了两大桌酒席,杀鸡宰鱼招待鬼哭。 酒席上坐满了青壮和老人,酒席上的饭菜也很简陋,虽然有肉,可没多少香料,腥味压不住,味道勉强可以入口。可人却很热情,杯中的浊酒有些酸味,但在着热情之中却显得可口。 席间,鬼哭问村长:“老人家,敢问这附近,可有什么县城?” …… 同安县,一个人口才不过500户的小县。这县城依山伴水,土墙环绕。 县门口时常不见人影,里面瓦房草屋交错,土墙木墙皆有。 两条主要的街道并不笔直,起伏凹凸不平。晴天走过,扬起大片尘沙。雨天路滑,泥泞不堪,大大小小的水洼遍布,行走艰难。 县城中的人也无几,行人大多匆匆,衣袍补丁遍布。 看起来,也就是个大号的白古村。可跟白古村比起来,精神面貌又有所不如,看起来还没白古村富裕。 这天清晨,有薄雾。 一青壮男人,挑着担,在前面走着,这人真是被鬼哭救起那人。他听说鬼哭要来县城,有自告奋勇的要充当向导。 来的时候,顺便挑了一担橘子,来到了县城中打算贩卖。 而鬼哭采薇和大黑马跟在后面,鬼哭已经换了一身衣服,麻布的,很旧,却没多少破损的地方。对于村里来说,这已经是一件好衣服了。 这件衣服是村长看鬼哭的衣服破成这样,因此特意送来的。鬼哭还要了一个斗笠,遮住了他那狭长的双眼,顿时,整个人就没那么凶神恶煞了,看起来柔和许多。 走在前面的男人回过头,对鬼哭说道:“恩公,你看,前面就到县城了。” 鬼哭的眼睛透过薄雾,看到了朦胧的县城,一股股炊烟飘起,此时正是早饭的时候。 没走几步,男人又回过头:“恩公,您渴不渴,要不要吃几个橘子,我家橘子可甜了。” 鬼哭哭笑不得,这家伙,一路走来,一个劲推销他家的橘子。鬼哭推脱不得,和采薇两人分别都已经吃了两个了,可看他那样子,似乎是嫌自己吃得少,难道真的要逼着自己吃到拉肚子不成? 当然,鬼哭也知道,对方是没恶意的。只是一心想报恩,可是又没别的东西,只好一个劲请鬼哭吃橘子。 几人进了城,这男人还没完。 又把鬼哭送到了县城中一家熟人的客栈里,然后帮鬼哭把行李搬到了客房中,又硬是留了一堆橘子在客房的桌上,这才施施然的离开。 鬼哭和采薇同时松了一口气,这家伙,比鬼哭曾经的那些对手都要难缠。曾经的那些对手,拔刀砍了就是,无非就是一个砍得过砍不过而已。而这家伙,这热情的劲像牛皮糖似的,甩不掉,又不好直接拿刀砍他,麻烦的很。 客栈中没几个人,很是无聊。上午,鬼哭带着采薇出去转了一圈,主要去了裁缝铺,想要为自己定了几件衣服。 本来是打算直接买成衣的,可是,这附近一带的人,平均身高也就七尺多一点,鬼哭显得太过高大,所以没有成衣。要是定做的话,时间又太长,他们可等不了这么长时间。 无奈,也只好让采薇采购了一些布料,自己来做衣服。 快到午时了,鬼哭和采薇回了客栈,叫了几碗面条,在大厅里坐着,等着面条煮好,一个男人忽然就钻了进来:“恩公,我要走了,还剩些橘子……” 鬼哭以手掩面,最后,还是收下了。男人挑着两个空空的箩筐,高高兴兴的走了。他并不知道,他的橘子大多都进了马肚。 …… 因为昨天的事,村中的人们心有余悸。小孩们没敢再下水,而是去草地中逮蛐蛐,去田坎捉黄鳝。 忽然,一个身材极其高大的人走了过来。他带着一个大大的斗笠,斗笠上垂下纱布,遮住了他的面容。 巨人一般的他,蹲了下来,看着正翘着屁股摸黄鳝的这群小娃,尽量用柔和的声音问道:“小娃娃,贫道向你打听个事……” 小娃们回过头来,就看到了这个蹲下的巨人,被吓了一大跳,其中几个一溜烟跑了,只剩下一个一屁股坐进泥潭中。 风吹过,灰色的纱布飘起,露出一张清一青黑色带毛的面容,面孔中还长着一口的獠牙。 小娃呆了一下,接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有妖怪啊!” 正用扁担挑着两个箩筐的男人听到自家娃儿的声音,心头一惊,连忙扔下箩筐,抓着扁担就冲了出去。 接着,他看到了一个巨人般的身影,而他手中,还提着一根吓人的铁棒。 他家小娃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腿:“爹,爹,有妖怪!” 男人看着那巨大的身影缓缓走来,努力的咽了一口唾沫,紧紧的抓住了手中的扁担:“你……你要干嘛!” 周围正在干农活的村民听到的声音,冲了过来,一看到这巨大的身影,看到了巨人一样的家伙手中的铁棒,都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手中的镰刀,顿时,不敢上前,纷纷用同情的目光看向那个男人。 这家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连续两天都遇到这种事。 “贫道想问个问题。”这巨人的语气确是很和善,不如他身形那么骇人。 男人心中叫苦不迭,看着抱着自己小腿的娃儿,暗骂坑爹的小灾星,心中琢磨的晚上回去一定要再痛打他一顿。听到巨人的问,连忙道:“你…你想问啥?” “贫道想打听个人,不知你们见没见过一个身长八尺,带着长刀,身穿盔甲的男人,对了,他的一双眼睛又窄又长,看起来面色不善,很好辨认。” 男人心中一个咯噔,吞吞吐吐的说:“没…没见过恩公。” 顿时,一堆看智障的眼神飘了过来。巨人嘴角一抽,差点笑出声来。你就算是扯谎,也得在心头打个草稿吧! 男人也知道自己智障了,连忙补救:“不…不…不,我是说,昨天没见过那个人。” 村民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男人隐约听到“该不会是因为昨天被吓傻了吧”之类的话,回忆了一下刚才自己所说的,顿时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好吧,在这巨大的身形压迫下,他的脑子变得不大好使了。 于是,干脆心一横,挺起胸膛,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我不知道!” 只是,如果他的四肢没打颤,就更好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雨中古庙 秋日渐深,天气骤寒,白日渐短,雨多而且连绵。 入夜,无月无星,道路泥泞。 路边,有一小路,小路尽头,便是山路,沿山路而上,是一座废弃古庙。 古庙碑坊倾倒在路边,已然断裂,青苔横生。山门倾塌大半,好歹还能通过。养生池中淤泥遍布,荷叶败落,隐隐有腥臭传出。 天王殿好歹立着,只是屋顶破漏,此时此刻,殿中积水遍布。 穿过内庭,就是大雄宝殿,这间古庙保存最为完好的,也就数大雄宝殿了。 虽然墙上脱漆,铜鼎不知被何人拖走,留下一地的香灰,混在满地树叶之中,佛像很是凄惨,不仅金漆被刮走,同时还被打碎,像是被强盗式虐过一般。但好歹,还能遮风避雨,漏水的地方也就几处。 而其余地方,诸如禅房、藏经阁、知客寮之类,或者垮塌,或者摇摇欲坠住不得人。 因为这连绵的雨,加上夜色。鬼哭一行人就来到了这里,暂且在大雄宝殿住下。 将宝殿中枯叶收集,还可以用来当做柴火使用。事实上,鬼哭和采薇就是这样做的。 不过,鬼哭没有一点心理负担,他也有信仰,虽敬神佛,却不信神佛。这庙宇看这样子已被臣服抛弃,他自然就不客气了。 采薇就不同了,她信神佛,无论是神还是佛她都信一点,因此道了几声阿弥陀佛,就心安理得起来。毕竟,神佛是仁慈的嘛! 得知自己的庙宇,能够为赶路之人遮风避雨,想必,不会生气,还会很欣慰的吧? 采薇将墙角干燥处打扫干净,然后铺上被子。鬼哭用在外面砍来的木棍架起了架子,将一只小野猪串在上面烤着。 有风带雨夹叶灌入,殿中,门窗早已破碎,无法抵挡。火焰翻腾,有燃起的树叶被吹上半空,卷到了一旁。 殿中人影晃动,一股股肉香弥漫。这只小野猪,已经烤熟了。 夜越深,风雨还在继续,吃饱喝足的大黑马躺在一处干燥的地方,砸吧砸吧嘴,一脸满足的样子。 鬼哭脱下盔甲,细细的擦拭着,引来一阵阵咯咯的大笑在耳边回荡。 采薇用被子将自己覆盖,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问鬼哭:“鬼大哥,你说距离千鳞城还有多远?” 在县城中呆了一天,他们可不是什么都没干。先补充一下干粮,然后又问清楚了路,知道距离这里最近的,就是千鳞城了,也知道了千鳞城的方位。 “估计还得走一天吧。”鬼哭停止了擦拭盔甲,将盔甲放在一旁,耳中立刻就传来窃窃私语。 “别嘛,人家还要。” “来嘛,官人,继续来啊!” “要要要要……” “怎么停了,正爽着呢。” 鬼哭没理那些骚气的冤魂,双手放在后脑勺,躺了下去。 大嘴像条蛇一样盘在房梁上,“看”着下方一片和谐的景象,懒洋洋的伸直了一下身躯。 外面的雨声更大了,殿中的火光晃动不休。猛然间,鬼哭坐了起来。房梁上,大嘴也抬起头来。 缓缓的已经陷入睡眠的采薇被惊醒,睁开了眼睛,见状也爬了起来:“鬼大哥,怎么了。” “准备一下,有人来了。” 采薇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然后,将被子叠好放在一边,警惕的看向门口。 匆匆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一群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只见他们有男有女,女的有两个,看起来像是丫鬟和小姐。而男的,有七个,个个形态彪悍,身上有兵器,一看就是不好招惹的。只是他们看起来明明粗鲁,身上穿的却很华贵,同时也不合身,有些不伦不类的样子。 这七个男人中,其中四个,抬着两个大木箱,其中两个带着大包行李,而只有为首的那个,没带行李,也没抬箱子。而两个女人,就在他身后。 两个女人脸色惨白,又被雨冲刷,浑身湿透,摄手发抖。 而七个男人走了进来之后,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看向了采薇,随后又迅速移开,看向了鬼哭。 为首那人身材和鬼哭差不多一样高大,和其他人不同,或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他干脆脱掉了外套,只穿了件短衫,敞开衣襟,露出来大片的胸毛。而他手中,拿着一口明晃晃的朴刀。 只见他豪迈的一笑,冲着鬼哭一拱手:“兄弟,这下雨天的,找个避雨的地方不容易,能否搭个伙,共度一夜。” 鬼哭一摆手:“请随意!” 说着,便将身上的盔甲穿上。 这汉子看到鬼哭的举动,脸颊抽搐一下,继续问道:“不知能否借个火,我们这些男人身强力壮倒也无所谓,可还有女眷,却经不得这么折腾。” “可以。”鬼哭点了点头,又在外面披上了一层灰色麻布外衫。 为首的汉子对着身后众人示意了一下,然后一同走了过来,到了火堆边,纷纷放下行李木箱,坐在地上,拿出干粮,在火上准备烤热。 两个女人相互抓着对方的手,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坐在那火边,不住的看向几个男人。 采薇冲他们柔和一笑,两个女人一个哆嗦,连忙低下了头。 采薇趴在了鬼哭的肩头,看起来很亲昵的样子在鬼哭耳边说道:“他们很有问题,那两个女人,看起来像是被胁迫了。” 鬼哭微微点头,一路走来,采薇的眼界被拓宽,成长了不少。若是以前,她可能会觉得眼前这群人很奇怪,却不会多想。而现在,第一时间就起了疑心,这点很好。 出门在外,最重要的就是疑心,哪怕疑神疑鬼都好。如果没了疑心,一副傻白甜的样子,走不出多远,就会被人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这里毕竟是人类腹地,能打得过人的妖怪其实并不多,那些具有危险性的妖怪,或者被村中猎人猎杀,或者被军队道士和尚之类驱逐杀死,剩下的也都藏头露尾,轻易不会冒头。相比之下,还是同为人族的同类更加危险。 这群人,问题的确很大。 首先是那七个男人,或许有不高大的,但人人身体健壮,有常年习武的痕迹。 第一百六十九章 行侠仗义 而那两个女人,对这七个男人没有一点亲近的样子,反而满是畏惧。她们不敢接触鬼哭和采薇,甚至都不敢看,可以理解为害羞,也可以理解为她们害怕这几个男人误会。 而他们的行李,那两个大木箱,外面镶铁,有装饰,雕刻着一些图案,看起来非常美观。而大木箱非常沉重,从他们吃力的样子就能看出。 现在,那四个抬着木箱的男人,正按摩着自己的肩膀,可以看得出并不轻松。 种种疑惑看来,不由得鬼哭不想起四个字“杀人越货”。 至于为什么杀人越货之后,还带着两个女人,这很好理解,因为这两个女人都长得很漂亮。 漂亮的女人,对于匪徒来说,就是会动的财宝,随便找个地头就能卖个好价钱,就算是不卖,自个留着,也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大殿之中,很沉闷。一滴滴雨滴,从头顶滴落,掉在地上,小小的水洼之中,滴答、滴答…… 几个男人取出干粮,在火上烤着。冷硬的面饼,在火上微微发黄。 为首的那个汉子,取出了一个酒葫芦,喝了一口,然后问鬼哭:“兄弟,喝酒吗?” 鬼哭摇头:“不喝。” 为首的汉子道:“出门在外,多交个朋友也是好的。更何况现在下雨天寒,喝口酒暖暖身体呗。” 鬼哭抬起了头,狭长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这汉子,汉子看着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而鬼哭突然开口:“闭嘴。” 汉子满脸通红,额头紧致青筋暴起。顿时其他人怒目圆睁,其中一人已经摸到了腰间佩剑。 汉子突然哈哈大笑:“兄弟既然喜欢清静,那我等就不打扰兄弟了。” 隐隐间的冲突,被压了下去。刚才摸到剑的那人在汉子耳边耳语几句,汉子面带微笑的低声说了一句话,腰间佩剑的这人就退了下去。 汉子拿着烤熟的面饼,用力掰开,然后递给,那个小姐打扮的少女:“拿着。” 小姐打扮的少女抬起头来,双眼通红,嘴唇哆嗦的,迟迟不肯接过面饼。倒是她身边的丫鬟,连忙抢上前去,颤颤巍巍的接过了面饼。 汉子收回了手,冲鬼哭一笑:“不好意思,我这婆…娘子正闹脾气了,见笑了。” 鬼哭没有搭理他,而是在心中默默的思考,如果真动起手来,怎样才能尽量少见血。 汉子眉头皱起,目光隐晦的在鬼哭和采薇之间来回巡视,突然,他看到了躺在一边的大黑马。 “艾呀!这马怎么躺地上,这可不行啊,兄……”他的话没有说出来,看到鬼哭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话不自觉的变得干巴巴的,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大黑马抬起头来冲着这个汉子翻了个白眼,继续躺了下去,像条巨大的咸鱼。 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男人之中,不断有隐晦的目光扫过鬼哭二人,尤其是在放在鬼哭身旁的那把长刀处停留了一下,然后就传出一阵阵窃窃私语。 那小姐,在丫鬟的小声劝解下,终于红着眼,将那一半面饼一分为二,主仆二人小口小口的吃着。 小姐似乎很不习惯这种干硬的面食,每一次咽进去的时候,都十分费力。 就在这个时候,又一个人闯了进来。所有人,都不由得将目光看向门口,然后神态各异。 几个男人,不由自主的警戒起来。而小姐和丫鬟,却都忍不住向这人脸上看去,眼中露出希翼。至于鬼哭和采薇,脸上露出愕然。 男人相貌端正英俊,身材非常高大,比鬼哭还高了一个头。他打着伞,穿了一身麻布衣,而腰间,配了一口又宽又长的战刀。 这人,不是吴康是谁。 吴康也看到了鬼哭,眼中一亮,收了伞,踢掉脚下烂泥,朝着鬼哭就径直而来。 采薇直起了身,看着越来越近的吴康,一把飞刀不知何时就已经藏在了手心。而大黑马也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鼻子里喷出白烟,瞪大了双眼看着吴康。 鬼哭抓住了采薇的手腕,冲她微微的摇了摇头。 吴康走到近前,和鬼哭相对,席地而坐,一拱手:“多谢!” 鬼哭眉头微皱:“你来找我作甚?” 他可不相信这是巧合,这吴康,就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来助拳。” “助拳?”鬼哭挑眉。 吴康裂嘴一笑,和鬼哭凶神恶煞的笑容不同,他浓眉大眼,鼻直口方,虽然身材高大,却没有鬼哭那样的侵略性,一笑起来,看起来十分憨直,令人信赖。 只听他说:“我得到消息,有人在找你。” 鬼哭微微坐直了身体,心头诧异:“是谁?” “不清楚,只知道对方身材高大。” “身材高大的人,可不少。” “的确不少,但高大到他那种的,却实属罕见。” “他有多高大。” “据见过他的人说,这人有一丈来高。我手下的狼崽子们也见过他,他徒步追上了一条鹿,并且扭断了这头鹿的脖子。” 人有一丈高,虽然罕见,但也并不是没有。不过这一类,基本上都是傻大个。虽然难缠,但也不是不能对付。 然而,有一丈高,还能徒步追上一头鹿,这就可怕了。 吴康和鬼哭交过手,自然清楚鬼哭刀法的可怕。但是,两人交手,比的可不仅仅只是刀法。 对方身高一丈,就有天然的力量和距离优势,能徒步追上一头鹿,说明对方的速度极快,并不是一贯的傻大个,同时力量还要往上拔好几个档次,这样一来,光是体魄方面,就甩掉鬼哭好几条街了。这差距,可就不是光靠刀法就能轻易追上来的了。这样的优势下,就算是对方武艺一般,他都不怎么看好鬼哭。 “还有兵器吗?” “有,一根铁棒,比他人还高。” 是他! 鬼哭想起了那个疯狂撞墙的身影,又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 “是对手吗?” “不好说。”鬼哭摇头,他在对方的面前表现出了那一面,难免对方没有除魔卫道的心思,所以说:“要看他怎么想了。” 看到鬼哭和吴康相谈甚欢,另一边,那拿着朴刀露出胸毛的汉子神色阴沉起来。 一人悄悄地挪到他身边,低声问道:“老大,怎么办?” 汉子咬牙,看向相谈甚欢的两人,眼中满是警惕,道:“等。” 他的心,砰砰直跳起来。 看到采薇的时候,他的第一想法是上天真是眷顾,又将一个大美人送到了自己跟前。可是进门没多久,他就认出了鬼哭,顿时冒了一身冷汗,于是打算套近乎,然而那知鬼哭油盐不进。 心中虽然不快,却也忍了下来。对于鬼哭的传闻,他是八成不信的,他不信有人当真那么厉害。 在江湖上,什么有开碑裂石排山倒海之能夸上天的话,他也听过不少,但见到真人,对方确实厉害,和传闻比起来,却差的太多了。所以那些所谓的传闻,信个三分就行。 在他的心中,鬼哭的确很厉害,他们七兄弟本事一般,但他们七兄弟加起来,不一定会比鬼哭差。他唯一忌惮的是,双方硬拼起来,他在一边的伤亡绝对不小,不合算。刀兵凶险,万一一不小心自己死在了对方刀下,那可就亏大了。 可现在,对方身边又多了一人,这样的身材,又加上这样的刀,看起来身手也绝对不差。两人加起来,他心中开始打起了鼓。生怕对方见财起意,突然就来个行侠仗义。 第一百七十章 蒙眼盲斗 “鬼兄,他们和你一起的?” 虽然没问过鬼哭的名字,但吴康显然已经知道。也是,以他的能力,查到鬼哭的名字绝对不难。 露着胸毛的汉子听到吴康提起了自己,心头的跳动更加剧烈,悄悄的挪到了两个少女身边。 两个少女也是心头怦怦直跳,看向吴康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亮了几分。 “不是。”鬼哭道:“不过我怀疑他们是杀人越货的强盗。” 顿时,露着胸毛的汉子等七人头皮发炸,纷纷站了起来拔出刀剑,面带警惕的看着鬼哭吴康二人。有些事情,知道是一回事,说出口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一定是强盗。”吴康脸上继续带着憨厚的笑容:“也有可能是白眼狼,距离这里五里外大道旁,有五具尸体,一辆马车。尸体其中两具衣着华丽,还剩下三具明显就是仆人,没有护卫,这年头,有钱没护卫的出现在外边,是不是很奇怪。” 鬼哭点头:“的确很奇怪。” 吴康道:“所以我猜,那辆马车的主人有可能养了七只白眼狼。” 露出胸毛的汉子面色发青,其余六人脸色也不好看。两个少女,其中一个小姐模样的更是满脸泪流,而那个丫鬟打扮的也红了眼眶。 “巧了。”鬼哭看向这七人,嘴角翘起,露出玩味的笑:“这里刚好就七个人。” 胸毛汉子拽紧了手中朴刀,强笑道:“阁下,可别乱说。” 鬼哭和吴康谁都没理他,吴康自顾自的问:“我听闻鬼兄一向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次怎么了?” “怕见血。”鬼哭道:“我得了病,一见血就发疯,我怕到时候控制不住,把这里的人杀光了。” “哦,这个病的话,我倒有办法。” 鬼哭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什么办法?” “既然一见血就发疯,不见血不就行了。蒙住眼睛,堵住鼻子,自然就可以了。这个方法,别人用不了,但鬼兄不同,以鬼兄的刀术,一开始用想必很不习惯,但是时间长了,自然就习惯了。这几个人,正好可以供鬼兄习惯习惯。” 鬼哭抚掌大笑:“果然好主意。” 说罢,扯掉一截袖子,蒙住了双眼。 而吴康后退几步,以手按刀,堵住了大门。采薇也挪动几步,和大黑马在一起,呆到了墙角。 见此状况,胸毛汉子怒极反笑,从未见过如此狂妄之人,朗声道:“兄弟们,准备好,先杀了这家伙,再联手杀门口那个。” 吴康听闻,不以为意,温和的对两位少女说道:“两位姑娘,还请后退,莫要被刀兵所伤。” 两个少女脸颊绯红,看着高大俊朗的吴康,双眸像是要滴出水来。 胸毛汉子听到这话,觉得也是,如果这两个小美人被伤到了,那多可惜。所以他也说:“你们两个,去那边。” 指了一下另一边的墙角,正好和鬼哭与吴康隔开,这样一来,两个少女虽然也不在他手中,但也不怕她们逃跑。 两个少女相互抓住对方的手,小步到了墙角,双眼满是希翼的看着吴康。还好鬼哭已经蒙了眼睛,不然的话,恐怕要吐血了吧。明明出手的是他,这两个肤浅的女人,却偏偏一个劲往吴康身上瞅。 此刻,鬼哭又扯下了另一片袖子,蒙住了口鼻,闷声道:“丫头,你来帮我。从高到矮,那个长胸毛的,是老大,那个拿长剑的,就是老二,那个拿双刀的,就是老三……以此类推,然后你告诉我他们的方位即可,具体报谁的方位,你自行判断。” 与此同时,心中沟通冤魂铁甲。 叮铃铃铃…… 铃铛,无风自动。 采薇美眸闪动,她心中有些担忧,又非常激动。以鬼哭的实力,这七个人也就是土鸡瓦狗而已,不过毕竟蒙上了眼,所以实力难免有所下降。 而且,明明有吴康在侧,鬼大哥却偏偏让自己来,这并不仅仅只是为了磨练自己的判断力,还以为他相信自己。 一握拳,采薇美眸圆睁,努力的看向七人。 眼前一片漆黑,明明大战在即,心头却有一种莫名的安宁。 鬼哭缓缓的拔出了刀,将刀鞘扔到了一旁,然后左手搭在了刀柄上,手指一根根弯曲,双手握住了刀柄。 细微的脚步声,传入耳中,比平时,有清晰很多。 铃声骤急,采薇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老三,左前一步半。” 一声异样的响动,顿时,在左前方传出。 鬼哭猛的后退半步,刷刷两声破空声几乎同时响起,裤腿突然多出两条口子,有凉风灌入。 鬼哭的脑海中,猛的闪过一个画面,一个七尺半的男人,将自己缩成一团,猛的滚到自己脚边,挥起双刀就砍。 “老六,右前半空一步。” 铃声又急。 这声音,鬼哭还真没注意,他刚才被其他声音所吸引了。不过,他依旧选择相信采薇判断,而且,耳中的冤魂铁甲也正在不断絮絮叨叨的叙说着七人的方位。 他们看到的东西和人看的东西是不同的,因此他们分辨不出这七人具体模样,只知道他们的方位。 冤魂的絮絮叨叨,加上采薇的诉说,最后加上鬼哭听到的脚步声和破空声,最后,又通过了铃声模糊的感应,鬼哭飞快的在脑海中编织出一幕幕画面。 耳中,短枪那独特的破空声响起。 鬼哭耳朵微微一动,一刀,斜撩。 “叮”的一声脆响,鬼哭的手微微一顿。 半空中,手持一双短枪的汉子手中的双枪交叉,额头冷汗直冒。这一刀来的好阴险,幸好被挡住了。 然而,真的挡住了吗? 火花溅开,刀锋一转,随后,持短枪的汉子瞳孔微张,一抹刀光猛的在微张的瞳孔中放大。 鬼哭感觉到了几点温热分别溅到额头和手背、脖颈等皮肤裸露在外之处,身形一转,一道破空声在耳中回荡。 耳中那些冤魂,齐齐传出一声销魂呻吟。刀口切开衣袍,擦过盔甲,带起一溜火花,在上面留下一条浅浅的白痕。 手持双刀的汉子眼中满是不甘,这一刀,这么好的机会,却只是砍到了盔甲上。 他眼中的不甘尚未褪去,鬼哭衣袍的下摆就扬了起来,遮住了他那不甘的脸。 砰! 一声闷响,带着微微的骨裂声。 双刀汉子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膝顶在脸上,眼前一黑,然后剧痛袭来,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两条长长的血线,从他扁塌的鼻孔喷出,在半空形成两条晶莹的弧线。 鬼哭后退半步,摸了一下盔甲被砍中地方,心道:果然没那么简单,才刚出手就失误。 第一百七十一章 裤腰带精 “老大,前两步。” 采薇清脆的声音,将鬼哭惊醒。 一声略带沉重的脚步,传入耳中。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了胸毛汉子弓步向前挥刀劈砍的画面。 弓步向前,也就瞬间将距离拉近到一步半,再加上他手中的是朴刀,刚好差不多。 鬼哭脑海一转,身体就已经提前做出了反应。他猛的俯身向前,随后,一刀突刺。 身体猛的向下一沉,一根木棍一样的东西,砸到了背后。前方,一声惨叫。又是几点温润,滴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 鬼哭收刀,慌乱的脚步,在耳边匆匆响起,迅速远离自己。 一个呼吸,两刀一腿,三人重创。 双枪汉子,颈部被切,血流如注。双刀汉子,面部凹陷,倒地不起。胸毛汉子,肩被刺穿,胳膊垂落,面带慌张。 其余四人,拖回胸毛汉子之后,面面相觑,不敢靠前。只是将武器对准鬼哭,不住颤抖。 外边的雨声,连绵。 屋中的铃声,舒缓。 “噗通”一声,一直用力捂住脖子的双枪汉子终于倒地,短枪脱手,在地面滚动,到了半丈开外。 鲜血形成血泊,向外蔓延,流到了鬼哭脚底。 鬼哭侧过身,做侧耳倾听之状。 此时,他已经让怨魂们闭嘴,没了冤魂那一声声嘈杂的声音,顿时清静许多,也轻松许多。 两个姑娘呆在墙角用力的捂住了嘴,眼中又是快意,又是惊恐,还带着恶心。 片刻过后,胸毛汉子回过神来。肩膀的阵阵痛楚,让他脸色煞白。 现在,才一个呼吸,自己这一方就倒了两个,自己也受了重创。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己七个人,根本就不够人砍的。 更何况此时此刻,对方还蒙了眼。真不知道,没蒙眼的时候,鬼晓得他得有多厉害。 心中有了退意,胸毛汉子连忙开口:“兄弟,大家行走江湖都不容易,我这里有铜钱300斤,银百锭,金十锭,丝绸数匹,珠宝无算。分你一半,就当没看见过我等如何?” “老大。”他身旁一人连忙低声呼喝:“那可是我们给那老东西当牛做马足足五年换来的。” 吴康突然笑道:“原来不是养了白眼狼,而是眼神不好,引狼入室。” 胸毛汉子假装听不见,只是看着鬼哭。他身边的人连忙焦急道:“老大,不行啊,这些钱,是咱们辛苦赚来的,可不能就这么给他。” 墙角的少女,猛的抬起头来,大颗大颗的泪水又止不住从眼角滑落。这些钱,明明是她爹娘辛苦赚的,在外打拼20多年,这一次带钱衣锦回乡,却没想到,在半途横尸他乡。 胸毛汉子一摆手,低声道:“原来我们七个人,分这所有的钱,现在是五个人分一半的钱,算起来,虽然比以前分的少些,但也没想象的那样少。” 身边的人一想,也对,然后不再说话。 躺在地上的双刀汉子朦胧中听到了这声音,连忙惊坐而起,想爬起来又倒了下去。 胸毛汉子见状,对身边持剑的汉子死了一个眼色。持剑汉子点了点头,一把飞刀从衣袖滑出,到了掌心,他手腕一抖,飞刀射出,正中双刀汉子的脖子,双刀汉子躺在地上不再挣扎。 胸毛汉子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问道:“兄弟,你觉得如何。” 鬼哭也笑了,不过因为眼被遮住,口也被遮住,所以显得没那么可怕。只听他说:“你认为,我是那种缺钱的人吗?” “哈哈哈哈……”胸毛汉子放声大笑,声音嘶哑:“没想到,有一天还能碰到真君子。” “不,你误会了。”鬼哭的笑容愈加灿烂:“我很缺钱,所以,钱,我全要。人,我也要。” 胸毛汉子神色一变:“看来,也只能一战了。” 说着,他一甩头:“上!” 噗! 一朵血花,在胸毛汉子的胸膛绽放。鲜血喷溅,挂在了胸毛上,一大片胸毛被染成了红色,一截血红的剑尖,在他胸口处刺了出来。 胸毛汉子脸上的神色凝固,艰难的回过头:“为什么……” “老大,你的胳膊已经被废了,打起来也是碍手碍脚,事后还要分钱,不如提前上路。放心,明年的今天,如果还有机会,兄弟定会给你烧纸钱的。” 持剑汉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胸毛汉子张了张嘴,“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暗红的血。被持剑汉子轻轻一推,就倒了下去,脸砸在血泊中,侧着头,努力的想往身后看,双目圆睁。 一道人影突然窜了出去,一个精壮的汉子像是一条灵猴般跳到了角落两个少女面前,在少女的惊叫声中,他手中的两把短刀,架在了两个少女的脖子上。 持剑汉子看着鬼哭:“阁下,这两个女人,放到青楼可都是头牌,价值不菲。我们留下一箱金银,这两个女人也留下来,只带一箱走,如何?不然的话,我就杀了这两个女人,你可就亏大了。” 鬼哭没有说话,突然一条蛇一样的东西从天而降,一下勒住了精壮汉子,将他的两条胳膊紧贴着两腋死死的捆在一起,然后又探出另一个头,勒住了他的脖子。这家伙,不是大嘴是谁。 匕首落地,两个少女惊慌逃窜,精壮汉子跪了下去,双眼暴突,用力的张大了嘴。 两道人影突然奔了出来,一道人影追向了两个少女,一道人影冲向了精壮汉子。 采薇突然抬手,一把飞刀射出。 追向两个少女的汉子猛的扔掉兵器捂住了脖子,扑倒在地,血液溅出。采薇向前几步,抓住两个少女猛的退到了大黑马身边,然后低声安慰。 另一道人影是一个手持单刀的汉子,他冲到了精壮汉子身边,举刀就要割断大嘴,大嘴猛的松开精壮汉子的双手,尾巴一抽,啪的一声,单刀汉子手中单刀落地。他捂着手腕,那里一片青红。 单刀汉子红了眼,连忙捡起地上的刀,举刀就要砍去。大嘴连忙松开了精壮汉子的喉咙,飞快的窜了出去。 精壮汉子倒在了地上,单刀汉子连忙扑了上去,却发现,精壮汉子满脸乌青,吐出舌头,已然气绝。然后,惊呼:“不好了,小白猴被裤腰带勒死了。” 小白猴,想必是称呼那个精壮汉子的。 喊出声后,单刀汉子觉得有些不对,然后向飞窜的大嘴看去,没错,就是裤腰带。接着,惊诧莫名的大叫:“裤腰带成精了。” 说着,他看向了两个少女,发现她们正和采薇待在一起,顿时眼前一亮。对呀,采薇可比那两个少女重要多了。 他拔腿就朝着那边冲去,采薇还在低头安慰两个少女,似乎根本就没看到他。他脸上扬起笑容,最后一个蹄子突然出现在眼中。 砰! 单刀汉子横飞出去,手中单刀落地。鬼哭听声辨位,反手就是一刀。 唰的一刀下去,一个人瞬间就被整齐的片成两半,“呼啦呼啦”的血洒了一地。 隔了一层布料,鬼哭也嗅到了那股浓烈的血腥味,顿时心跳加速,感官更加敏锐。 紧急通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顶点小说.booktxt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二章 话说心魔 只是不过一会儿,七个人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噗通”一声,持剑的汉子跪倒在地。然后,用悲呛的语气说:“大侠,饶命啊!我这都是被他们逼的,我也不想,林老爷那么好的人,死得太惨了……” “前方,两步!” 采薇的声音突然响起,持剑的汉子微微一愣,鬼哭一刀劈下。 咔嚓! 整个头颅连同大半上半身,被一刀劈开。血液喷薄,其中朦胧血雾蔓延。 随着鬼哭收刀,持剑汉子倒在了地上,在他的掌心,一把飞刀是如此刺眼。飞刀落在地上,发出两声脆响。 鬼哭耳朵一动,然后笑道:“丫头,有长进啊!” 看着撒了一地的内脏,采薇胃中沸腾,这样的场面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可是到了现在,还是不能习惯。而她身边,两个少女但是扭过头去,不敢看那里。 过了一会儿,等胃中平复一些,她才回道:“没办法,他的手法太熟悉了。” 这汉子,明显来自巴蜀的,而且走的是和杨安一个路子的。不过,虽然走的一个路子,但显然双方差距极大。即便是十个这样的汉子,也比不上一个杨安。 自身天赋很重要,名师的指导同样重要,鬼哭算不算名师,但绝对比一般的拳馆师傅厉害太多了。 在他、南宫女侠以及小青姑娘三人的教导下,采薇因为年龄以及天赋的原因,真打起来,不一定是持剑汉子的对手,但眼力却比他高明许多。持剑汉子自认隐蔽,却不料被采薇一眼看破。 两个少女已经傻了,今天一天,变化太快。先是因为大雨道路泥泞,耽误了行程,找不到住宿。就在大伙儿抱怨这场雨的时候,七个护卫突然下杀手。 然后,她们因为美貌,逃得一命,被胁迫着顶着雨,到了这里。 紧跟着,七个人就死了。而她们,很显然已经落到了这个一脸凶神恶煞的男人手中。 啪啪啪啪…… 掌声响起,众人纷纷向门口看去,然而不料,门口的吴康双手抱在胸前,根本没有鼓掌。 那么,掌声从何而来? 吴康扭过了头,夜幕下,一个高大的身影静静的站在雨下。吴康瞳孔微张,呼吸略微一滞。 他,被这个人跟踪了。而且从头到尾,都未发觉。 而且看着人的模样,身高一丈、斗笠、宽大长袍、还有那根铁棒。他,赫然就是自己刚才提起的那人。 他终究是小瞧了对方,一开始,他只以为对方很难打,但没想到,在追踪潜行方面,更远远胜过自己。如果他要杀人,只要摸到身边抬手一棒,自己必定脑浆迸裂而亡,到死都反应不过来。 吴康嘴唇蠕动,洪亮的声音从对方那边传来:“放心,你的狼崽子们没事,只是睡一觉就好。” 吴康松了一口气,让开了道,嘴里说:“那就好。” 随着人的走近,吴康这才发觉此人是如此的高大。 吴康本人将近九尺,大多数人在他面前,就犹如小娃娃一般。可是,现在,吴康在对方面前,瞬间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矮了,就像小孩看大人一样。 这人弯腰从门口挤了进来,第一眼就看向了鬼哭。鬼哭虽然蒙着脸,但听到了这脚步,尤其是听到了那铁棒杵地的声音。 那熟悉的感觉,他不由开口道:“你来了。” “嗯。”声音沉闷洪亮,在破旧的宝殿中回荡。 鬼哭又问:“是来除魔卫道的?” “正是。” 鬼哭双手握住了刀:“抱歉,这条命不能给你。” 对方又说:“不过,并不是要杀你,我来除的,是心魔。” “心魔?” “正是。”这异常高大的人抬起手,揭开了头上的斗笠。一瞬间,几乎所有人呼吸为之一窒,下一刻,两个少女尖叫出声。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 被黑色的毛发遍布,只露出少量青黑的脸颊,一双粗大的犬齿露出嘴外,与其说是人,倒更不如说是一只巨大的猩猩,一个长相极为凶残的大猩猩。这人,正是猛虎道长。 采薇捂住了嘴,拼命才没叫出来。吴康握紧的刀柄,神色凝重的看着猛虎道人。 鬼哭突然开口道:“不要紧张,这是昆仑真人,猛虎道长。” 昆仑真人? 所有人又不由得为之一愣,蜀山,大名鼎鼎的就是剑仙。昆仑,名气还比蜀山大上一些,天下道门皆出于此。 当然,严格意义上讲,这里的昆仑,指的是东昆仑。而西昆仑,是西王母的地盘。 而昆仑真人,能当得起这个名头的,随便走到哪里,一旦当地官员知晓,都会以最高的规格接待,并且以之为荣誉。不过这样的场景不多见,昆仑真人一般神龙见首不见尾,出现在中原大地都很少,就算是出现了,也会非常低调。 总而言之,昆仑真人地位极高。 不过,当听到鬼哭称之,猛虎道人为昆仑真人的时候,众人都有一种幻灭的感觉。在他们想象中的昆仑真人是仙风道骨的,而出现在他们面前昆仑真人,则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现在他们脑海中就回荡着一句话:昆仑真人怎么长这样? 猛虎道人没有反驳,他确实当得起昆仑真人这四个字。 等众人安静下来,鬼哭问道:“道长,您说的心魔,是怎么回事?” “心魔,就是另一个你。每一个人,都有心魔,只不过,藏得很深,被锁在心里,很难显现。但是,当你越过了那一条线,踏上修行之路,拥有妖气相互之时,心魔也得到了妖气相助,于是就会显现,就会想办法取代你。当初与刑天交战之时,那个你,就是心魔。” “原来,那就是心魔啊!”鬼哭心中了然,喃喃自语:“我将其称之为兽性。” “兽性,很形象。”猛虎道人点头认可:“天下踏上修行之路之法,无非两类。一类类似于修道修佛,修心养性,沿着一条前人走过的大道,笔直前行,大道坚固,坡不陡,道很宽,所以行的安全。积累到了一定程度,时机一到,自然而成。只不过这个过程很是漫长,大多数人都等不到那个时间。可一旦通过这个方法踏上修行之路,自我强而心魔弱,心魔被压的死死的,如无大变,心魔一辈子都无法显现。” “还有一类,或者是天赋异禀,自然就踏上修行之,天下大多妖物都是如此。或者某一方面远超同类,这一种只要出现,必定是天之骄子。或者是突逢大变,譬如你我。或者是长期与妖气接触,譬如那匹马,那根裤腰带。” 说到这里,大嘴不满的直起身,一副要咬人的样子。 猛虎道人继续说:“或者是偶得天材地宝,这一种,少见的可怜,一旦出现,可以说是老天的私生子也不为过。” 第一百七十三章 并非是你 “但这些,不管怎么说,都是从一开始走上了一条无人走过的小路,这条路,又高又陡,还很脆弱,随时可能坍塌。一旦走上这条路,就意味着随时会遭遇艰难险阻,需要你自己开出一条道。这些艰难险阻之中,最多的,都是来自于你自己,也就是所谓的心魔。” “对于你我这种来说,心魔危险无比,却又不可脱离。它既是绊脚石,也是垫脚石,就看你能否应对。每一次战胜心魔,都意味着一次突飞猛进。而一旦失败,将会被心魔取代,实力更是猛涨,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妖魔。” “那一次,你身受重创,自我消退,从而导致心魔显现,又在心魔的控制下喝了刑天之血,自我更是惨遭压制。我本以为,你将会被心魔取代,却没想到,居然撑了过来。” 说到这儿,他眼中满是欣慰,看着鬼哭,就像是看着良才美玉。 修行之人,也有天赋一说。道士和尚,讲究的是根骨悟性。而他们这一类,讲究的就是心魔是否强大,心魔越强,天赋越高,当然,夭折的可能性也自然越高。 鬼哭的心魔之强,骇人听闻,可与师傅师兄弟们口中的他相比。 刑天,在鬼哭心魔之下,被打的没有一点还手之力,那恐怖的判断力,恐怖的刀法,绝非妖气的恐怖恶念,至今,猛虎道人还记忆犹新。 即便以他300年打磨的道行,修行拔山之力,拥有金刚之躯,也无法与之相敌。 相比之下,鬼哭的自我是何等脆弱,所以他虽然感情上愿意相信鬼哭能够夺回自我,理智却告诉他,鬼哭完了。他之所以追上来,完全是因为不想放弃这个良才美玉。就像当初,所有人都要杀了他除魔卫道,只有师傅没有放弃他一样。 最后,在师傅的帮助下,他终于找个机会,战胜心魔,重获自我。 那一次是如何的险,从他那张像野兽多过于像人的脸,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可不是天生就是长得如此,你绝对想不到,曾经的猛虎道人相貌英俊无双,配着魁梧的身躯,不知道有多少师姐师妹心系于他。 至于变成这副面容以后嘛,emmm……没见人家现在还打光棍的吗? 题归正传,猛虎道人略带惊异的说:“现在贫道非常好奇,不知你这小子是如何撑过来的。” 鬼哭摇头苦笑:“我杀了那刑天之后,便看到漫天冤魂褪去丑陋,对我感激,然后,我就恢复了一部分。再然后,就跟我的神通有关了,我的神通可以压制心魔。” 这倒是没说谎,只是隐藏了一部分。 “原来如此。”猛虎道人一拍额头:“却是功德救你一命,你小子真是好运到,不仅有功德相助,还有如此神通,若不是贫道还会面相,恐怕真会以为你小子就是天命之子。” 鬼哭干笑,微微摇头:“我哪是什么天命之子。不过前辈,我的神通虽然克制心魔,但我却总有一种治标不治本的感觉,不知为何?” 猛虎道人道:“这很正常,因为治标的根本之法,就是壮大自身。” 说着,他表情变得严肃:“对于心魔,有两种应对之法,这两种应对之法相辅相成,我且说给你听。” “一曰强本,一曰用巧。所谓强本,就是加强心性修为,昆仑蜀山都有。”他看着鬼哭,忽然问道:“你这小子是否和蜀山有关。” 鬼哭点头道:“我自幼习练蜀山剑术。” 猛虎道人没有问他为何现在用刀,而是点头:“那你当去蜀山后,在蜀山,有一法,名曰《十年磨一剑》,这就是天下之间最好的强本之法之一,你去蜀山之后,便会得到此法。你的心魔极强,得到此法之后切记好好修行,莫要因为得来容易而将其轻视。” 鬼哭听得心中一暖,自然听得出猛虎道人是为他好,于是连忙拱手:“多谢前辈教训。” 猛虎道人又说:“而所谓的用巧,就是面对心魔的技巧。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心魔一旦显现,就必定意味着他更强。此时此刻,万万不能硬来,不然必定吃亏。你得用巧法,先守住自我。这个过程最重要,千万不要自己逞强,要积极寻求一切能够帮助你的,可以是你手中兵刃,可以是你的师门前辈,也可以是偶然遇到的天材地宝。甭管什么东西,有用就用,千万不要听信那些修道修佛之人瞎说怎么不能依靠外物,他们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此时此刻,关乎性命,有外物不用那是傻蛋。” 一旦被心魔击败,将会失去自我。在猛虎道人看来,失去了自我,又和丢失了性命有何不同。所以,他才会说出此番话。 “守住自我之后,你再一点点的了解自己的心魔,寻找它的破绽,一旦找到了心魔的破绽,一击有效之后,便要果断乘胜追击,直到彻底击败它,吸收它,将它化为自己的养分,明白了吗?” “明白了。”鬼哭若有所思的点头。 “你现在的状况非常好。”猛虎道人道:“你有你的神通可以压制心魔,不仅如此,看你的样子,你也开始了解你此刻的心魔了,对吧?” 鬼哭点头:“是的,我此刻的心魔就是嗜血,一旦看到了血,嗅到了血腥,它会发动攻击。” 猛虎道人开心的哈哈大笑:“好极了,好极了,你的神通是你的运道,好好运用它,它就是你最坚固的盾牌。而你蒙住眼鼻有效的遏制了心魔,说明你已经找到了心魔的弱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刀剑。现在,你只需要将刀剑磨利了,一刀一刀砍上去便是。” 鬼哭道:“还请前辈相助。” 猛虎道人更加开心了,指着鬼哭鼻子笑道:“你小子学的蛮快的嘛!好,贫道这就教你二法,作为磨刀之石。听好了,这二法一曰心眼术,一曰龟息术。” “多谢前辈,我迫不及待想要让那心魔好看了。”鬼哭嘴角一扬,露出了凶神恶煞的笑容。猛虎道人哈哈大笑,血盆大口中满嘴尖牙,更加恐怖。 在场的所有人,静静的听着他们二人的谈话,神情各有不同。 其中吴康很是激动,等到二人相谈完毕,他连忙走上前来:“前辈,晚辈有事相求。” 猛虎道人停止了笑:“你说。” 吴康说:“晚辈也有心魔,还请前辈相助。” 猛虎道人看了一眼吴康,摇了摇头:“没必要。” 吴康着急了,一下就跪在了地上:“还望前辈相助,前些日子,晚辈被心魔所控,酿出大祸,好在有鬼兄相助,这才暂时摆脱心魔……” “停停停……”猛虎道人揉着太阳穴,一脸头疼的样子:“你根本没被心魔所控。” “那怎么回事。”吴康一脸你不能因为我帅就唬我的样子。 猛虎道人耐心的说:“你根本没踏上修行之路,哪来什么心魔困扰。” “不可能。”吴康信誓旦旦的说:“我能控制狼群野兽,我的力气比以前大多了,我莫名其妙就会了很多战场搏杀之法,怎么可能没踏上修行之路。” “不,你不能控制野兽。” “那怎么……” “你听我说完。”猛虎道人制止了吴康继续说下去:“踏上修行之路的,不是你,是你手中的刀。控制你行为的,不是心魔,是你手中的刀。控制野兽的,不是你,是你手中的刀。你的力气比以前大很多,不是因为你踏上了修行之路,而是你手中的刀借给了你妖气。你莫名其妙会了战场搏杀之法,也不是因为你踏上了修行之路,而是你手中的刀给你的。” 一口气说完这些,猛虎道人继续说道:“你手中的刀,是一把妖刀,非修行之人不可掌握。你并非修行之人,这把刀迟早得重新操控你。现在,你能脱离它的控制,是因为它受了重伤,无力控制你。现在,你最好趁着这个时候,将它甩的越远越好。” 第一百七十四章 如此熟练 渐渐的,天亮了。 大殿中的血肉,已被清理干净。那些武器,除了一把青锋长剑被采薇拿着之外,其余的也随着尸体一同处理了。而外面,还在下雨。不过雨已经小了很多,道路依旧泥泞,却无法影响众人赶路。 沿着小路,到了大道。一群狼,在这里等候多时。 两大箱的财宝,被猛虎道人双手提着,他看起来万分轻松,不过当这两大箱财宝放在狼背上时,野狼直接发出悲鸣,四只脚颤颤巍巍。 一头白色的巨狼走了过来,之后,两大箱财宝重新搬了过来,放在了它的背上。 两位少女,看着这一群狼,瞳孔中止不住的透出恐惧,随后,在吴康的笑容中融化。 吴康亲手将她们放在了狼背上,触手的是柔软的皮毛,那两位少女的恐惧进一步降低。 即将分别,众人没有不舍,毕竟大家也不熟。 吴康对着猛虎道人一拱手,做出最后的努力:“前辈,晚辈想学道,不知可否?” “你有这个机缘,也有这个根骨。”猛虎道人说:“只要你能到昆仑,自然能学,不过却需要你自己慎重考虑。” “多谢前辈。”说完,吴康又对着鬼哭一拱手:“鬼兄,告辞。” 鬼哭回了一礼:“告辞。” 看着他们离开,鬼哭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两位少女现在有两个去处,一是去老家,投靠族人。一个是去城里,投靠大哥。一般来说,大哥理应更加亲近,少女应该跟着鬼哭他们才对,毕竟鬼哭这边顺路。然而,她们却选择了跟着吴康,真是令人费解。 “鬼大哥,走了。”采薇的叫声将鬼哭从沉思中惊醒,鬼哭抬起手,用布条将双眼蒙住。 现在,修行开始。 …… 地点,大鱼县。 这是一个人口过万户,远近闻名的大县。 虽然只是一个县,但是,就是这个县城比一些州城都要富裕。 富裕了,自然热闹。 每日城门大开的时候,人来人往,城门口都一片拥挤。 这一天,在城门口出现了三个人和一匹高大却很瘦的大黑马,这一行人非常奇怪。 三个人两男一女,女的是一名二八年华的少女,手中提着一把青锋剑,窄袖长裙,一袭青丝简单的挽着,脚下蹬了一双小牛皮靴子,俏丽的脸上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咕溜溜的转着,好奇的打量着四周。有着几分侠女范儿,又带着邻家小姑娘的娇俏可人。 在少女身侧,则是一个八尺大汉,长相稳重俊朗,在他的手里,提着一个被布包裹长条状仿佛棍子的物体。本来,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行走江湖,差不多打扮都和他类似,其中也不乏身材高大的。可奇怪就奇怪的他的脸上蒙了一个布条,遮住了双眼。 真可惜,好一条大汉,却是个瞎子。 看到他,路人纷纷不由得生出这个念头。 如果只是这样,还不至于称之为非常奇怪。最奇怪的是走在一男一女身前的那个大汉。这已经不能称之为大汉了,应该称之为巨人了。 他实在太过高大,身高起码达到了一丈,走在人群中,直接就是鹤立鸡群,一个大人走到了一群小孩中间,谁也无法忽视他的存在。而在他手中,一根乌黑的铁棒扛在他的肩头,这玩意儿一看就沉重无比,也只有这样高大的家伙才能使得动。 分明就是重型武器,按照当朝律例,是违法的。可是,他就扛在肩头,又有谁敢去管。 这三人一出现,原本拥挤的城门口立马空出了一大片。 然后,三人顺利的进了县城。 县城负责守门的城门吏张开的嘴,想说些什么,不过看到那高大的身躯,终究没敢上前。 进了城,出现在眼前的就是一条笔直的大道,碎石铺就,上面依旧灰尘累累,但是相比其他地方的路,无疑要好得太多了。 这两旁,或者两层或者三层的小楼一个个紧挨着,这些小楼,大多都是店铺。或者是茶馆,或者是酒楼,或者是布店,或者是粮店,或者是客栈。不约而同,纷纷插上的小旗,或者挂上了牌坊,写上了“酒”、“粮”、“茶”等字眼。 除此之外,还有摆地摊的,有卖各种小吃的、也有卖各种零碎饰品的、还有卖字画的、帮人写信的……林林总总,见缝插针,吆喝声一声高过一声,顿时,一片喧哗热闹。 猛虎道长、鬼哭、采薇不约而同的,脸上都挂起了笑容。 他们距离佛庙出来,已经过了半个月了。现在天气已经彻底变凉,路人的衣服也渐渐变厚。他们去了千鳞城,又从千鳞城一路到了这里。 路上,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一边走,一边练习心眼术和龟息术。 心眼术说得玄一点,就是心代眼,实际上,是以其他的感官代替眼睛。平时或许没什么大用,可是一旦陷入黑暗,又或者周围太过混乱,心眼术的作用就出来了。 一开始,鬼哭还没入门,他可是吃尽了苦头。没人提醒的情况下,他只能跟着身边的脚步声前行,经常一不留神就摔倒在地。 而走了几天后,凭借着对于身体的掌控,以及自身的天赋,他很快就熟悉了下来。不知不觉之中,心眼术入门了。 而至于龟息术,能隐匿气息,隔断自身感知,使心平静。这个反倒是比心眼术更难练,虽然每夜都有练习,但都是以睡着告终。 这一路走来,没什么危险。就是遇到野兽和妖怪,远远的看到猛虎道人之后,扭头就跑了,根本就没发生过什么冲突。所以,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即便如此,三人还是风尘仆仆,一进县城,就迫不及待吃个好的,泡个澡,然后痛痛快快的睡一觉了。 三人快步在大道上走着,拥挤的人群在他们面前根本就不拥挤,猛虎道人高大的身躯威慑实在太大。 一路顺利的找到了一家客栈,三人走了进去。然后,鬼哭明显听到一阵吸气声,紧接着,客栈就安静了下来。 “客…客…客…客……”店里本来该在门口迎接的伙计,现在才反应过来,满脸畏惧的走了上来,“客”了半天,就是“客”不出来,急得满头大汗,脸颊胀红。 “先来十五个人分量的吃食,然后要三间上房,准备好热水,那马要上好的草料,莫要马虎了。”说着,猛虎道人走到一张桌前停了下来,问一个吃面的年轻小伙:“小兄弟,我能坐这里吗?” 年轻小伙嘴里的面掉了下来,僵硬的点了点头,然后端起面,跑到了另一桌。 猛虎道人拉开凳子坐了下去,对呆滞的伙计道:“目前来说,就这些了。” 伙计如蒙大赦,跟另一个伙计说了一句,另一个伙计接过大黑马的缰绳,把大黑马拉向马厩,而这个伙计又到了柜台,快速的对掌柜的说了几句。 很快,三间上房就安排好了,并且还有人来,帮忙把行李搬了上去。 采薇拉着鬼哭到桌前坐下,然后有些好奇的问:“前辈,为何你那么熟练啊?” 猛虎道人愣了一下,长叹一声。 第一百七十五章 突然安静 “报~~夫人,夫人,出现啦,出现啦!” 一个洞窟中,一只半人半鼠的鼠妖一边发出尖叫,一边往里面跑去。 洞窟深处,是一片巨大的空旷之地。 周围石笋密布,头顶也有为数不少的石钟乳,一滴一滴水滴落下,落到了陶碗中,叮咚叮咚,好似乐器敲击。 一张宽大石椅,定在那里,上面半躺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而周围,一个个火把照得通透。 只见她一头乌发盘起,上面点缀的珠宝闪闪发光。眉心一点绿翡翠,鼻尖一点亮金沙,眉尖调皮的翘起,让一张鹅蛋脸带着几丝娇媚。她身形修长,前凸后翘,一袭淡紫长裙格外修身,袖子几乎透明,露出一双玉臂仿佛莲藕。而那凹凸有致的身躯上,又披了一件白披风,上面一圈白色毛绒绒的兽皮围住脖子,又让她多了一份可爱。 听到那只半人半鼠的鼠妖的叫声,她一下就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半人半鼠的鼠妖满脸兴奋:“夫人,大王,有小的看到大王了。” 女人站了起来,急忙问:“在哪里?” “大鱼县,就在大鱼县。” 女人脸上带起了笑容,欢快的转了一个圈,裙摆飘起,也随着她的步伐一同欢快的跳起舞来。 女人跳了一阵后,突然停了下来,脸上变得幽怨:“疯猴子,死猴子,负心汉,在一起的时候时常发疯,不发疯了抬脚就走,说好的会常来看看,结果都是骗人的。” “夫人,夫人?”半人半鼠的老鼠精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咱们接下来干什么?” “干什么?”女人用手指点着嘴角,抿着唇,低下头来,细细思量。过了一会儿,她猛的抬起头,脸上满是幸福:“走,我们去找那死猴子。” 说到这里,她又跳起舞来,裙摆下面,一双绣花鞋闪闪发光。 半人半鼠的鼠妖被女人的话吓了一跳,连忙叫道:“不行啊夫人,这里是中原,外面好危险的。” 然而,女人根本没听进去,她的舞步一停,眼中全是痴迷:“死猴子,你的小白儿来了,嘻嘻嘻嘻……” …… “阿嚏~~” 一声巨响,满盘子的菜肴飞出,顿时整个桌面一塌糊涂,不远处,斜对面,靠在墙上烛台上的一排蜡烛一同熄灭。 鬼哭和采薇手中的筷子落下,嘴巴微微张大。大厅之中,其余的人也都是如此,不可思议的看向这边。 猛虎道人用力的揉着鼻子,皱着眉头自言自语:“不妙啊!” 掌柜的手中的笔落到了账本,顿时清醒过来,连忙抓起了笔,看着账本上的一团乌黑,欲哭无泪。 其余的人也纷纷清醒过来,不敢看向猛虎道人,装模作样的吃吃喝喝。 掌柜一伸手,摸到脸上,上面多了个软软颗粒状的东西,拿下手一看,一粒米静静的待在指肚上,认识怒由心生,拍桌而起,手指着猛虎道人:“你……” 猛虎道人看了过来,掌柜的脸上愤怒消失,换上了笑容,收起了食指,伸出了大拇指:“大侠好口气!” 鬼哭与采薇的脸微微抽,低下头来。猛虎道人一阵尴尬,干咳几声:“这多菜怕是吃不得了,小二,撤下来换一桌。” 几伙计走了过来,迅速的将上面的饭菜撤走,还有一个伙计拿着一个蜡烛,将猛虎道人斜对面烛台上的一排蜡烛一一点燃,回过头来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还在喝酒的猛虎道人,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伸出了大拇指:“大侠,好内力。” 采薇用力的捂住了嘴,肩头抖动。鬼哭再也忍不住了,趴到了桌上,用力的拍桌。猛虎道人不满的道:“笑笑笑,笑什么笑!” 说到这里,他自己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顿时,整个客栈大厅中都回荡着他的笑声。其余的人也被他的笑声感染,忍不住大笑起来,客栈中一阵欢腾。 砰! 门被踹开了,风涌了进来。 一个穿着皂服的衙役走了进来,顿时,客栈又安静了下来。衙役厉声呵斥:“笑笑笑……” 他看到了猛虎道人,也看到了旁边立着的漆黑铁棒子,于是话音一转:“笑一笑十年少嘛,笑得好,笑得好啊!哈哈哈哈哈哈……” 说着,他大笑转身而去,门口的几个衙役也跟着大笑离开。伙计匆匆的将门关上,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 县老爷有能力,就是规矩太重。夜晚宵禁尤其严格,不准在外走动,甚至不准大声喧哗,如有违背者,轻的罚款,重的坐牢。 在客栈中,有人大声喧哗,第一个找的,就是掌柜的。掌柜的倒霉,他们这些伙计自然也会跟着倒霉。 看着这滑稽的一幕,所有人都不由再一次大笑起来,客栈中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饭后,鬼哭叼了根牙签,又要了一包花生揣在怀里。三人上了楼去了客房,到了猛虎道人的客房中。 猛虎道人一把摘下斗笠,倒了一杯茶,一口闷掉,这才喘了一口粗气。 此时采薇才发现,猛虎道人头上大片大片青烟冒出,明显流汗了。鬼哭虽然因为蒙住了眼看不见这一幕,但也能感觉到猛虎道人似乎有些不对。 “怎么了?”鬼哭轻声问。 猛虎道人擦掉额头的汗,神情凝重的说:“有大危机。” “大危机?”鬼哭神情凝重了起来。 像他和猛虎道人这一类,灵觉异常敏锐,一旦有危险接近,或多或少都会出现征兆。 猛虎道人那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喷嚏,就是一个明显的征兆。 猛虎道人继续说:“不仅让贫道打喷嚏,还让贫道眼皮跳,这危机不小啊,你们做好准备!” 鬼哭和采薇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表示知晓。没过多久,三人分开,鬼哭和采薇从猛虎道人的房中走出,各自回了房。 这一夜,三人都没睡个好觉,心情很是沉重。 第二日,三人付了钱,带上行李匆匆离开,掌柜的松了一口气。这三人付钱很豪爽,但是他们在,着实让掌柜的心头不安。 没了三人,客栈又重新回归了正常,伙计们忙里忙外来往穿梭,卖唱的拉起了曲子,吃饭喝酒的高声畅谈。掌柜的算着流水,一手提笔,一手把算盘打的啪啦响。虽然很忙,但他心中愉快。 这种愉快,一直维持到了傍晚。眼看这天快黑了,客栈即将关门。 忽然,门口传来伙计的声音:“客客客客客……” 掌柜的心头一惊,连忙抬起头来,然后瞳孔微张,下巴垂落。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女子。她头上珠宝缤纷,身上一袭长裙,袖子几近透明,露出玉藕般的胳膊。这身打扮,在常人看来伤风败俗,但穿在这女子身上,却一点也不觉得突兀,只觉得好漂亮。 至于他身边一个贼头贼脑的小矮子,被人忽略。 客栈中,再一次为之一静,筷子噼里啪啦的掉落下来。 掌柜的心头一惊,好熟悉! 但很快,又被那女子迷惑,扯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硬是露出了一张灿烂的笑容,走了上去:“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看着一群人像白痴一样流口水,女子捂嘴偷笑,只觉得这些中原的凡人好有趣,然后说道:“什么是打尖?什么事又是住店?” (本文中,中原有两层含义,一个是大江和大河之间,一个是指宋周秦三国所在之地) 第一百七十六章 道士长春 “什么,走了?”尖锐的声音,在大厅回荡。女子双眼瞪得圆溜溜的,煞是好看。 掌柜的呆呆的点了一下头,女子直跺脚,气哼哼的说:“丑儿,走了。” 说着,转身离去。 那个贼头贼脑的小矮子听闻,应了一声,连忙跟上。 “砰”的一声,一股白烟升起,两人消失。过了半晌,大厅中的人才缓缓回过神来。 掌柜的呆呆的看着门外,怅然若失:“人呢?” “哎呀,天快黑了。”有人忽然叫道,连忙结账走人。 客人们一个个匆匆离去,伙计准备关门,一个背着一把剑,样貌年轻英俊的道士突然闯了进来。 伙计恭敬的说:“道长,打尖还是住店。” “都不是。”年轻的道士看了一下四周,皱着眉头道:“你们看到一个女人吗?” “女人,每天来来往往女人倒是挺多的,不知道道长说的哪一个。” 这年轻的道士也说不清楚,只是含糊的说:“很特殊的那一个。” “特殊的那一个?”伙计恍惚了一下:“倒是有,前不久才出现。” “人呢?”年轻的道士显得很激动。 伙计摇头:“不知道,不知不觉就不见了。” “唉!”年轻的道士跺脚长叹,转身离去。 伙计摸了摸头,自言自语道:“最近邪门的很。” 说着,就要关门,哪知道那年轻的道士又回来了,直接就把手伸了进来:“别忙关门。” “道长又有何吩咐。”伙计依旧很恭敬。 年轻的道士胀红着脸说:“开间房,先住一晚。” 年轻的道士走了进来,伙计一边关门一边问:“道长想住哪种房。” 年轻的道士摸了摸钱包,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问:“有柴房吗?” 伙计愣了一下,随后说:“我去问一下掌柜的。” 伙计到了柜台,对掌柜的说了几句。掌柜的看向了年轻的道士,年轻的道士脸颊通红,不好意思点了一下头。 掌柜的有些惊奇,这年轻的道士穿得干净整齐,身上的法衣纹理精致,价格绝对不菲,让他有些想不通这样的道士身上为何会没钱。 掌柜的招了招手:“道长,请往这边来。” 年轻的道士走了过去,行了一礼:“见过居士。” 掌柜心想,这道揖还挺标准,于是问:“不知道长道号。” “居士称呼小道为长春即可。” “长春道长,可有度牒?” 度牒,这就是一种身份证明,一般只有和尚和道士才能持有。有资格发放度牒的有很多,昆仑、天师府、县衙、各大道观佛庙都能发放,不过,发放的机构不同,权威又有所不同。 “自然是有的。”长春道人将手伸进袖里,取出一个度牒,这度牒实在精致,正面就有道家法印,镶嵌碎玉,偶尔有毫光闪过。 掌柜的一看,就知道这道士来头很大,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翻开,随后倒吸一口凉气。 他合上了度牒,恭恭敬敬地递回给了长春道人,说:“柴房并非住人之处,我这儿正好有间空房,这就给长春道长安排。” “不必了,小道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便可,如果可以,就在这厅堂之中静坐一宿吧,还望居士行个方便。” 掌柜的心想:这道士好生迂腐,如果不是看你来头极大,谁会理你。 不过脸上却始终挂着笑容,口中说道:“不可啊,道长,你在这里坐一宿,我等也不方便。不如就去空房住下,反正空着也是空着,现在这个时候,也不能指望拿它赚钱。” 长春想了一下,觉得掌柜的说的也是,于是便说:“这就麻烦诸位了。” 说着,又行了一礼。 掌柜的脸上带笑,连忙还礼。 他这话,也就哄哄涉世未深的长春。他的话听上去没毛病,但生意人可不是这么算的。即便有空房间,如果有人没钱,也不能好心把这个房子租出去。 这不仅仅是坏了规矩,还因为这事一旦被别人知晓,他们就会觉得他们花钱才能住,而有人不花钱也能住,这让他们怎么想。好在,这是一位道长住了,又有所不同,即便别人知晓了,也不会多说什么。 进了屋,伙计离去。长春松了一口气,然后又猛然想起的事,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哎呀!忘记问他们见没见过师祖了。 原来,他是为了寻找师祖而来。至于临时问起别的,那是因为他一到这大鱼县,恰好就感应到了这妖气。 妖气这玩意儿,你不用,别人很感应到。但是你一用,只要没有特殊的方法掩盖,立刻就暴露了。 那个身边跟着鼠妖的女子,她似乎根本没有隐藏妖气的意思,肆意妄为,根本不知收敛,所以轻易的就被感应到了。 其实,感应到的不只长春一人,在县城中,还有好几个感应到了。不过他们实力太弱,不但不敢靠近,反而心惊胆战,努力收敛,生怕被这突然出现的妖王给盯上。 …… 月上树梢,山涧边,悬崖下,一团篝火升起,鬼哭一行人人马俱乏,在此休整。 已经到了深夜,大黑马一口一口的嚼着它的烤鱼,大嘴盘旋起来,将自己挂在树上,努力的将自己晾干。采薇已经困了,躺在了临时做的小窝中。 猛虎道人依旧心神未定,在篝火前来回踱步。鬼哭也没睡,他席地而坐,将长刀横在膝前,默念着龟息术的心法口诀,努力的让自己进入口诀中的状态。 没过一会儿,就宣告失败。 他的眼睛被蒙上,五觉自然就少了一觉。但是其他四觉,就没这么好搞定了。 他努力的想隔绝听觉,可听到的东西却偏偏越多。努力的想隔绝触觉,皮肤的触感反而越加敏锐。努力的想隔绝嗅觉,好吧,这是除了视觉之外最容易隔绝的一觉,可他自己差点被活活憋死。 平时想要习练龟息术就够难了,而现在有了一个来回踱步巨人,自然也就更难了。 鬼哭无奈的睁开了眼睛,他依旧看不到任何东西,但很清晰的感觉到了猛虎道人的焦躁,不由得心中疑惑万分,开口问道:“前辈,面对刑天的时候,你也没有如此,而是慷慨以对,为何现在,就如此焦躁,难道对方比刑天还危险不成?” 猛虎道人一下子就停了下来,他愣住了,对呀,就算是面对几乎不可能战胜的刑天,他也没怕过,可现在为何会这样? 第一百七十七章 巨型山精 清晨,有雾。 雾大,三步之外,一片茫茫。 鬼哭等一行三人,行走于此。林中有露水,颗颗滴落,清脆有声。空气微微冷冽,带着丝丝寒气,吸入鼻中,顿时困意仿佛冰雪消融。 铃铛轻摇,一声声悠悠铃声荡漾开去。 在林中,一只高大如熊的巨型山精用力的抽着鼻子,看向路上晃动人影轮廓,眼中露出贪婪。 一声声仿佛猿啼狼叫的嚎叫声此起彼伏,叽哩呱啦的杂音夹杂在其中。 生锈的镰刀,断柄的锄头,削尖的木棍,一群半人高的山精叽叽喳喳的叫着,在大王的一声声催促下,双眼通红的拿着这些杂七杂八的武器一拥而上。 一声声嘈杂的呐喊声中,一群小矮子脸上挂着小丑一般怪异的笑冲浓雾中冲了出来。 很突兀,但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面露惊讶。当鬼哭的铃铛响起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看着冲出来的小矮子山精,采薇松了一口气。她每一次面对那些妖怪的时候,总是吃亏,只有遇到山精的时候例外。 这些小矮子,妖气稀薄,体型瘦小,力量欠缺,虽然有妖气相辅,但依旧是弱鸡,一个农民可以打三个一点也不夸张。 采薇拔出了青锋剑,然后,这群小矮子山精就像是看到了鬼一样,脸色大变,那时刻挂着的怪异笑容变成了恐惧的表情。 他们看到了,一个和他们大王一样大的家伙,扛着一根又黑又长的大铁棒,站在那里,就像一尊山岳。 山精们手忙脚乱的刹住了车,然后又被身后的推了个踉跄,被逼着前行。 一道黑影冲了出去,瞬间到了一群山精面前。 这是鬼哭,他正巧需要陪练,这些家伙就自己冲出来了。 长刀出鞘,雪亮的刀光切开重重浓雾。 下一刻,刀光一顿,鬼哭大步前行。 然后,血光冲天,炸出一片朦胧血雾,与白色的浓雾交织在了一起。一同冲天而起的,还有凌厉的妖气。 一声声凄厉的叫喊响了起来,后面的山精听到了前方撕心裂肺的叫喊,原本就胆小的他们顿时被吓到了,因为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恐惧更增几分。 然后,这群数量数百的山精士气崩溃,四散而逃。 巨型山精发出沉闷的咆哮,迈开腿来,向前挤去,将脚下混乱的山精踢得四处乱飞。 接着,他就看到了一个朝这边疾奔而来的身影。 手中,成人胳膊粗的木棍呼啸而起,在上面,一颗颗野兽的牙齿镶嵌,这是一根真·狼牙棒。 鬼哭感受到了呼啸的风声,刹那间,脸上一片微微刺痛。他猛的低头,然后就感觉一个粗大的东西呼啸而过。 长发乱舞,带起束在头上的布条。 看不清对手更进一步的动作,也不清楚对手具体的身高,鬼哭只能凭经验本能出手,一刀划过。 紧接着,他眉头一皱,抽身飞退。 刀尖划破肚皮,巨型山精只感觉肚子一凉,低下头来,肚皮上出现了一条血线。 然后,皮肉翻卷,露出了里面厚厚的脂肪。 他脸上那怪异的笑容渐渐消失,又惊又怒,大步朝着飞退的鬼哭追了过去,嘴里还发出一声又一声意义不明的吼叫声。 轰! 胳膊粗的狼牙棒砸在鬼哭脚尖前的地上,地面泥土翻滚,风声呼啸,数片枯叶飞舞。 鬼哭后退的身形猛的一顿,像一支利箭,猛然前冲。 巨型山精只看到眼前人影一闪,鬼哭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慌乱的扭头寻找,眼角的余光看到,鬼哭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双方错身而过,巨型山精大腿血花绽放。 他皮糙肉厚,这点伤还能扛住,笨拙的转过身。鬼哭回头,侧耳倾听。 四周显得有些安静,只有一声声悠扬的铃声在此回荡。 巨型山精单手举起了狼牙棒,下一刻,腹部的伤口和大腿的伤口同时炸开,血雾朦胧。他惨叫一声,半跪在地。高举的胳膊,也垂落下来。 山精,一个古怪的种族。他们每个成员,都是妖,都拥有妖气,可以说是天生的妖怪。按照常理来说,他们的血脉绝不简单,但他们的上限和下限,都低的可怜。 这巨型山精,就象征着山精的上限,可其实力,空手的情况下居然也就和普通的熊差不多。 而其妖气,也就只能把和他体型悬殊的普通人吓一跳,把小孩吓哭,不过具体起效用的是他们本身那可怖的面容还是妖气,那就说不清了。更多的,还是用来震慑自家小弟。除此之外,再无他用,更不用说像鬼哭一样用来辅助进攻了。反倒是一些体型很小的山精在妖气应用上更有天赋,比如说用于逃跑。 伤口,因为附着在上面的妖气爆发,被大面积撕裂。血液,更加汹涌的喷涌而出。 巨型山精艰难的抬起头来,看着缓缓靠近的鬼哭,双手撑地,单脚发力,发出最后绝死一击。 然后,他真的死了。 沉重的身躯,重重的砸在地上。一条巨大的伤,几乎贯穿了他的身躯。 血液、内脏一同喷出,浓烈的血腥味,让原本惊慌不已的山精们更加恐惧,慌乱逃窜,一溜烟就纷纷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片沙沙的树叶摩擦声。 鬼哭抬起了手,摸了一下肩头。 一道巨大的伤口出现在了这里,刚才,巨型山精的一扑,他没能完全躲过去。 而他脸上的布条,也被那个山精的指甲勾走,一双眼睛,又重新见到了天日。 因为眼睛过于狭窄,对于突然的明亮,他没有什么太多的不适。 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血。 青筋暴起,皮肤泛红,口中发干,心脏砰砰直跳。眼珠上,眼皮下,一根根血丝交错相连,很是狰狞。 鬼哭连忙闭上了眼睛,遮住了眼中血光。喘着粗气,把刀夹在腋下,迅速的摸出了一包花生,打开,将一把花生塞进嘴里,咔嚓咬碎,用力的咀嚼着,止住了牙痒。 他一边吃着一边摸黑前行,靠着记忆,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嗅着熟悉的味道,他嘴角微微翘起,不过,总感觉有些不对,怎么安静的这么过分。 他连忙睁开了眼,然后,他看到了巍然而立的猛虎道人。 此时此刻,他头顶的斗笠已经不翼而飞,一张脸上,满是恐惧。大颗大颗的汗水滴落,将皮毛湿透。 而采薇,也如临大敌,双目直勾勾的看向前方。 鬼哭吸了一口凉气,此时此刻,铃声已经停止,但他们依旧这样,难道,有某个强大的对手甚至强大到了让铃铛根本无法察觉。 鬼哭觉得脖子有些僵硬,一下一下的扭过头来,然后,他看到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种下道士 “好大的老鼠!” “啊!” 尖叫声中,采薇一下子就跳到了大黑马的背上,把大黑马吓了一大跳。 此时,雾已经薄了一些,没有刚才那么浓了。 就在前方,没几步远。 一只猫一样大的肥老鼠倒在了地上,被大嘴五花大绑,像一只蠕虫一样蠕动着。 肥老鼠发出一声又一声吱吱的惨叫,眼中倒映身上沾染着血点的鬼哭,止不住浑身发抖。 鬼哭走了上去,抓着肥老鼠的后颈把它提了起来。血腥味扑鼻而来,肥老鼠挣扎得更凶了。 鬼哭看了看肥老鼠,又看了看猛虎道人,有些蒙圈。这只老鼠,的确不简单,已经成精了,想必肉质十分鲜美。可是为何,一只大大的肥老鼠会把猛虎道人吓成这样。难不成,猛虎道人还怕老鼠? 一有了这个可怕的念头,鬼哭打了个寒颤,连忙把这个念头甩出脑海。他无法想象,猛虎大人这个身高一丈的猛男见到老鼠后跳到房梁上,大叫我怕怕的情形。 …… 一滴水滴,压弯的树叶,从树叶上滑落。 水滴往下,折射着光彩。然后,滴落在那黑白分明的道袍上,在道袍上一划而过,没留下半点痕迹。 长春拿着罗盘停了下来,此刻林中露水极重,然而,他身上没有半点湿润。疑惑地左右环顾,然而,眼前只有重重树木,更远的地方,白茫茫一片。 长春低头看向罗盘,疑惑的道:“不对啊,明明就在这里。” 他向前一步,然后一脚踩空,扑通一声就落了下去。瞬间,只剩下一个人头落在了地面。 长春一脸懵逼,然后就看到一个美丽女子突然出现在面前。 这女子拿着一根树枝,戳了戳他的头:“喂,小道士,你跟着我干什么?” 瞬间,长春脸色一变,该死,果然还是经验太浅,这么快就招了女妖精的道。 他想起师兄师叔相传的各种关于妖怪的传闻,顿时感觉不寒而栗。但是,又要维持身为昆仑求道人的颜面,因此,硬是压下心中害怕,铁骨铮铮的说:“女妖精,既然落在你手里没什么好说的,来吧,要杀要剐随便,你休想动摇贫道的道心。” “我为什么要杀你?你这么好玩,当然要跟你多玩一会儿。”女子觉得这个小道士好有趣,虽然长得丑了些,而且还有些发育不良,看起来很是瘦小,还蠢笨蠢笨的,没有死猴子那样威武霸气,但是不妨碍她跟这个小道士多玩一会儿。 长春俊朗的脸一片胀红,难不成,这女妖精想吸干他的精气。师兄们常说,女妖精最喜欢吸人精气,一旦被吸了,百年道行毁于一旦,十年青春随着流逝,整个人骨瘦如柴,形如骷髅。 一想到自己会变成那个样,顿时,他被吓得心肝直颤,嘴唇哆嗦,但他还是铁骨铮铮的说:“女妖精,有什么手段就使出来吧。” “哎呀,你脸怎么这么红啊!哈哈哈哈……脑袋还冒烟了。” 看这女妖精伸过来的越来越近的手,长春眼皮直颤,难不成,他要在自己脑袋上抓五个窟窿,然后吸食自己脑浆。 长春铁骨铮铮的闭上了眼,大声喊道:“来…来…来吧,女妖精。” 泪水,从眼角滑落,对不起,师傅,徒儿没有完成你的交代。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他感觉头顶一轻,长发散落。一只小手在他头顶摸了摸,然后那个女妖精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一蹦一跳的走远了。 长春睁开了眼,他感觉自己的道冠被这个女妖精拿走了,一同被拿走的,还有那个掉落在地的罗盘。 同时,那个女妖精欢快的歌声传入耳中:“今天种下一个小道士,明年收获十个小道士……” 长春打了一个寒颤,好恶毒的女妖精。 女妖精走远了,长春陷入了沉思。 他想出来,可是自己被埋在土里,周围的土用力的挤压着自己,现在自己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符篆无法取出,道术也无法施展。 看来,只有用最后一招了。 想起了师兄们的教导,长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气沉丹田。 “救~命~啊!!!” …… 五个猎人在山间行走,最近,来了一伙山精。这本没什么,他们也不敢靠近村子,不然村民们聚集起来,斧头锄头齐上,就能把他们打的抱头鼠窜。 但是,山精中多了一个山精王,这可就不得了了。 山精王本身也就相当于一头熊而已,他们这些猎人,常年和野兽打交道,黑熊、野猪之类,不知道杀了多少。也只有猛虎难缠些,懂得隐蔽伏击,但也对他们退避三舍。 关键的是,有了山精王,那些山精们胆子就要大上数倍,现在,已经开始在村子周围游荡,还拆了好几个陷阱了,攻击了好几次路人。他们自然得想办法,将这伙山精驱逐。嗯,也只能驱逐,这群山精数量太多,杀是杀不完的,只要把他们打痛了,他们自然会跑。 猛然间,其中一人停了下来。 “怎么了?”有人问。 这人侧着耳朵,仔细倾听,道:“有人在叫救命。” “那去看看。” “不过得小心些。” 几人同时点头,小心翼翼的朝着喊救命的那个方向摸了过去。 然后,找了很久,就是没找到人。 几个猎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犹豫道:“我估计,谁会到某种妖怪了,用救命声来吸引人前来。” 其他的人同时点头,而其中一个猎人面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 “你看!” 此刻,浓雾已经消散许多,眼前也空旷了许多。在不远处,有个人头摆在地上,正在喊救命。 怪不得,刚才明明声音就在耳边,就是找不到。 不过,只剩下了一个头了,还能喊救命,恐怕,不是什么善茬。几个猎人或者拉开了弓,或者抬起了钢叉。 看到几人过来,长春脸上露出了笑容:“在这里,快来,快来救我啊!” 然而他这一笑,几个猎人的心顿时警惕起来,不敢靠近,其中一个大声道:“你是什么妖怪。” 长春一脸莫名其妙:“我不是妖怪。” “你胡说,只剩一个头了,还能说话,不是妖怪,是什么。” 长春满脸问号,嘛意思? 其中一个老相的猎人道:“我知道你有冤屈,你且说,我们看能不能帮你完成了,你也好好安息吧,莫要害人,怎么样?” 长春脸上的问号更多了,有些觉得莫名其妙的说:“我没冤屈啊。” 老相的猎人脸一沉:“好一个不知好歹的妖怪。” 第一百七十九章 把他挖出 长春说:“我怎么就不知好歹了。” 老相的猎人脸更加阴沉了,提议道:“我们弄死他吧!” 长春瞪大了眼睛:“你们好歹毒。” 但是,他说的话没人理会。 一个猎人说:“不能靠近啊,万一那边有陷阱呢。” 另一个猎人说:“我们可以拿弓箭射啊。” 看着一群猎人举起了弓箭,长春瞳孔微张:“你们要干什么。” “等等。”一个年轻的猎人说道:“我看到他脖子了,他似乎是被埋起来了。” “嗯???” 老相的猎人恶狠狠的瞪着长春:“你被埋起来了不早说?” 看到他们放下了弓箭,长春松了一口气,然后一脸委屈:“你们也没问啊?” “我且问你,你姓甚名谁,来自哪里,干什么的。” 长春说:“我道号长春,来自昆仑,当道士抓妖的。” “你哄人。” “不,我真是道士。” “道士就道士呗,还说昆仑来的,真不要脸。” 长春又是一脸莫名其妙:“我怎么就不要脸了。” “不跟你说这些了。”老相的猎人一摆手:“你为什么会被埋起来,是不是欠了债没还,又或者勾引了人家的女儿。看你的样貌,小白脸,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说到这里,老相的猎人一脸羡慕嫉妒恨。 长春瞪大的眼睛:“你凭什么冤枉人。” “我冤枉人?那你说你是怎么被埋起来的。” “我是在追踪女妖精的时候,被女妖精埋起来的,她还拿走了我的道冠和八方罗盘。” 几个猎人面面相觑,然后同时爆发出一阵大笑。过了半晌,老相的猎人抹着眼泪说:“你说你捉妖怪的,怎么就被女妖精给抓了。” 长春胀红了脸,无言以对。又一个猎人道:“你说你是被女妖精捉了,那女妖精既没吸你的精气,又没吃你的心肝,你说她图啥,要你那些破玩意儿图个纪念。” “哈哈哈哈哈……” “好啦好啦,我们别玩他了,去把他挖出来吧。” 猎人随身携带有挖掘工具,毕竟,经常要做个陷阱什么。所以,应该不会很慢。 …… 渐渐的,雾散了,鬼哭三人走在大道上。 偶尔有风拂过,枯叶飘零,仿佛蝴蝶翩翩飞舞。 采薇抬手摘下鬼哭肩膀的枯叶,用手戳了戳马背上被五花大绑的肥老鼠,脸色有些红。 她本来不怕老鼠的,小时候就学会了做老鼠烤着吃。但是这只老鼠实在是大得吓人,再加上妖气相辅,一时间把采薇吓到了。现在她反应了过来,有些恼羞成怒。于是,问鬼哭:“鬼大哥,这只大老鼠不能就这么干绑着吧!毕竟,大嘴还是很累的。” 大嘴抬起头来,它一点也不累,它很享受这种把别人绑着让对方动弹不得的感觉,这时候,它觉得自己就是一条巨蟒。 但是,他无法说话抗议,所以只能摇头。 “你看,大嘴还累得摇头了。” 大嘴连忙点头,采薇欢快尖叫:“大嘴同意了。” 鬼哭嘴角翘起,对于采薇偶尔活泼一些,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这个年纪,不管女孩还是男孩,正是活泼的年纪,死气沉沉,那才叫有了大问题。 猛虎道人在前面也裂开了嘴,这丫头着实有趣。不过他没有回头,那只肥老鼠总让他感觉有什么可怕的事情正在酝酿。 百年前,他之所以下山,可不单单只是因为徒儿的邀请,还是因为师傅告诉他,他还有一劫要渡。 到了开县,花费了100年,终于解决了刑天。他以为这个劫过去了,结果不是。 他以为是鬼哭,毕竟鬼哭入魔之后,强得离谱。但是,顺利的过分,他隐隐有感觉,恐怕也不是这个劫。 但当他看到这只肥老鼠的时候,恐惧由心生起。他知道,劫数将近。 终于要来了,他心中有着几分坎坷,有着几分恐惧,更多的,是一种热血澎湃的感觉,终于要来了,他的铁棒,已经准备好了。 肥老鼠一个劲直颤,猛然间,大黑马跳了起来,一下子就把肥老鼠甩了出去。肥老鼠砸在地上,很有弹性的弹了两下,咕噜咕噜的滚到了路边。 大嘴从他身上飞快的窜了出来,一路翻滚,弄得浑身灰尘扑扑。 肥老鼠就要窜走,采薇眼疾手快,两步赶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它的尾巴,把它提了起来。 他张开大嘴,露出了两颗大门牙,回头就要咬,却被一把抓住了后颈,失去了反抗能力。 采薇一脸嫌弃:“哎呀,它被吓尿了。” 鬼哭笑道:“尿了好啊,脏东西排多些,咱们处理起来也好些。” “它太可恶了,好恶心啊。”采薇皱着眉头道:“鬼大哥,咱们中午就把它烤了吃了。” 好恶心你就别吃啊! 肥老鼠泪流满面,不由得仰天长叹,看来,数十年的道行即将毁于一旦。 大黑马气哼哼的喘着粗气,他的背上沾了尿,怎么都感觉不舒服。一双铜铃大眼恶狠狠的瞪着那只可恶的肥老鼠,只要这家伙敢再跑,那它直接就冲上去把它踩死。 大嘴浑身是灰,想要爬到大黑马身上。大黑马一撅蹄子,把大腿甩出去。 死尿布,莫挨老子。 大嘴晃了一下头,心中怒气勃,哼,谁稀罕。 …… 此时此刻,长春口中的女妖精正坐在,一棵大树的树杈上,双腿轻轻的晃动,裙摆起伏不定。 而她的手里,正捧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巨大野果,哼哧哼哧的啃着,脸颊高高的鼓起,小嘴动的飞快。 “夫人,夫人,不好了……”树脚下,一个贼头鼠脑的小矮子突然从地下钻出,仰着头,大声的喊着。 她放下了野果,瞪圆的眼睛,努力的将满嘴的食物咽了下去,然后差点被活活噎死。死里逃生后,她用力的捶着胸口,问道:“什么事。” 贼头鼠脑的小矮子,连忙说道:“胖根,胖根被人抓走,他们还说要烤了胖根,真的是好恶毒啊。” “是胖根啊!”女妖精松了一口:“那家伙死就死呗,咱们窝里,就数它最能吃,一个人抵得上十个了,偏偏自个又懒又笨,死了正好。” “不行啊夫人,这样的话,鼠心就散了。” “不能吗?” “真的不能。” “这样啊。”女妖精点着下巴说:“你去查一下他们什么时候要煮了它。” “说的似乎是中午。” “中午啊,让咱们下午去救它吧?” 小矮子脸颊抽搐,虽然双方只相差几岁,但不管怎么说,胖根也是它的曾孙子,不能不救。所以它又连忙道:“夫人,大王也在那里……” “你说什么?”女妖精听到这话,手里的野果也不吃了,一跃而下,落到了小矮子面前:“死猴子也在,那还等什么,咱们这就去营救胖根。” 第一百八十章 终于相见 “看,前面有个村庄。” 正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村,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大路一转,一个村庄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眼前。 这时候快到中午了,不过大多数人可没有吃午饭的习惯,又是秋天,收获的季节。人们要么在农田中,要么在河水上。 村子里,显得很是寂静,偶尔传来鸡鸣狗叫,一个大户家一声又一声朗朗的读书声跨过院墙。高高的院墙中,炊烟袅袅升空。这家作为地主的富户,看来是有吃午饭这个习惯的。 采薇看了一眼拎在手中的肥老鼠,脸上笑得灿烂:“看来,你逃过了一劫。” 顿时,整只肥老鼠都软了下来,明显松了一口气。 鬼哭一行人朝着村中走了过去,大黑马每走两步就抬起蹄子,用力甩着。在他脚上,大嘴死死的缠着,它算是大黑马的克星。身为成了精的裤腰带,他扯不烂,磨不破,又不怕踩,只怕火与锋利的刀刃,这两样,大黑马都没有,所以根本就拿它没办法。 路过田坎,田中劳作的村民不由得抬起头来,看着这怪异的一行人。 一个漂亮的姑娘,手里拎着一只硕大的肥老鼠,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老鼠。 一个高大沉稳俊朗的汉子,偏偏瞎了眼,眼睛被蒙上了,可是步履稳重,看起来一点也不受影响的样子。 一个更加高大的巨汉,好像一头熊一样壮硕高大,头上戴着斗笠,垂下的纱布遮住面容,手中拎了一根又长又黑的大铁棒子,着实吓人。 还有一匹又瘦又高大的大黑马,似乎腿不舒服,被破布缠着,时不时抬起头来甩着脚,走路很是怪异。 每年,路过村庄的人不少,但这么怪异的,还是头一次见。 在众人看稀奇的目光中,鬼哭一行人走进了村子,在一家客栈面前停了下来。 这家客栈着实简陋,一块平地,几间土墙瓦房,入口处插了个破旗子,迎风招摇。 一间堂屋门口,几根竹竿,一块布,就架起了一个棚子,可以用来遮阳,下边摆了两张桌子。 一个胖女人扯了根板凳坐在那里,一边眯着眼睛打量在外边,一边嗑着瓜子。 emmmm,也有可能没眯眼睛。 当她看到鬼哭一行人,立马就站了起来,大叫道:“大兄弟,来喝杯酒啊!” 接着,又扭头朝着里面喊道:“你个懒鬼,有客人来了。” 等到鬼哭一行人走进来,她才发现,这大兄弟,大的有些过分啊! 胖女人脸上的笑容凝固,而这时候矮胖的老板也走了出来,僵在了门口。胖女人很不自然的牵着马到了马厩,客栈老板麻利的把桌椅擦干净,低着头不敢看鬼哭等人,问清楚鬼哭的人要什么之后,一溜烟钻进房中。 很快,炊烟升起。 老板和老板娘都不敢打扰他们,鬼哭他们也乐得清闲。 采薇拍着肥老鼠的头:“把你放下了,不准跑哦,好了的话,就吃了你哦。” 说着,她把肥老鼠放了下来,这只老鼠呆在那里一动不动,听话极了,果然不敢跑。 就在几人等着午餐的时候,村口处出现一人。 这是一个女子,非常美艳的女子,正是长春口中的女妖精。 女妖精穿的伤风败俗,一蹦一跳而来。腿上的绣花,偶尔闪烁着光,十分显眼。 猛虎道人正喝着茶,不经意间看到了那个女妖精,顿时,身体一晃,手中的茶碗倾斜,把茶水全倒了出来。 采薇注意到了猛虎道人的异样,也转过了头,然后,浑身僵硬,张大了小嘴。 鬼哭听到了一蹦一跳的脚步声,他本以为只是一个活泼的小女孩,但是感受到了身边采薇和猛虎道人的异样,顿时警惕起来,一把抓住了放在桌上的长刀。 脑海中,冤魂嘈杂的声音响起。 “啊好,漂亮啊!” “我恋爱了,我恋爱了……” “小姐姐来撩啊!” “哼,狐狸精。” 要知道,冤魂看到的东西和人类截然不同,所以他们的审美观也和人完全不同。对方居然能影响到冤魂,可见绝不是什么善茬。 然而,铃铛却未想起,让鬼哭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忍住强烈想要在下遮住眼睛的布条的冲动,大拇指扣在了护手处。 肥老鼠兴奋的吱吱叫,一溜烟跑到了女妖精身边。女妖精一脚把他踹到了旁边,然后一脸痴迷的看着那个高大的人影。 肥老鼠满脸委屈,一个贼头贼脑的小矮子出现在它身边,一把拎起了它的后颈,训斥道:“你这家伙,叫你平时多锻炼,多锻炼,你就是不听,现在呢,差点被别人给烤了。咱们是老鼠,这多肉有什么用,只能让别人吃个饱。身为老鼠,跑得快会挖洞,才是真理。” 肥老鼠连连点头,它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回去就减肥。 老板娘端着几盘菜走了出来,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女妖精。接着,她也僵立当场,手中菜盘落地,哗啦哗啦,变作一地碎片,汤汁乱飞。 “臭婆娘,干什么呢,把碗都摔……”老板气冲冲的走了出来,接着,咔嚓一声下巴脱臼,口水泉水一般从嘴角涌出。 鬼哭额头冒汗,他看不见东西,很多东西都不清楚,这给他的压力很大。 他已经决定,再过两个呼吸,就扯掉脸上的布,跟对方拼了。 气氛渐渐凝重,村口传来一声大喝:“女妖精,哪里跑。” 长春出现在村口,他大步流星而来,每一步都跨出常人的好几步,赫然是缩地成寸之术。 一施展此术,他立马速度就快的吓人。 身后几个猎人见到此状,顿时双目圆睁。他们把长春从地里挖出来后,就相信长春是个道士了,毕竟,那一身价值不菲的道袍做不了假。 但他们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憨憨傻傻的小道士居然有这等本事,明明步频不快,但偏偏,飞速的远离他们,他们怎么赶也赶不上。 看着大步而来的小道士,女妖精笑盈盈的招了招手:“哎呀,你来啦!” 长春神色凝重,大叫道:“妖精,看我如何擒拿了你。” 说着,他飞身而起,五指成爪,大袖一甩,大大张开,然后一股吸力凭空而来,朝着女妖精的头顶就照了过去。 接着,抓到了一只绣花鞋,而女妖精不见了踪影。 长春傻了眼,一落地,脚下一空,不知何时,地下已经被这女妖精给掏空,他咕咚一声就落了下去,只剩下一个头露在外面。 女妖精一消失,顿时被她迷惑的人们就反应了过来。 “啪”的一记耳光,口水横流的老板被老板娘打的转了两个圈,一头撞在了门框上。 采薇和猛虎道人同时清醒,不约而同的捂住了心口。采薇两颊绯红,暗道好险,差点就被掰弯了。猛虎道人心头猛跳,入魔的那一段本该被他遗忘时光,一幕幕映入脑海。 几个猎人匆匆赶来,然后看到了路中央只剩下一个头的长春,顿时大惊失色,原来,这位道长说的是真的,还真有女妖精啊! 第一百八十一章 劫数难逃 一道白烟在猛虎道人身后炸开,那女妖精从地里蹦了出来,一下就跳到了猛虎道人的背上,双臂用力的环住了他的脖子:“死猴子,负心汉,一走就是这么多年。” 猛虎道人浑身一颤,他终于,将入魔之时所有的记忆全部记起了。 入魔的他,生性暴烈,凭本能行事。 他闯进一山中,遇到猛虎,顿时毫不犹豫将其杀死,扒下皮毛,围在腰间,生痰其肉。 这时的他,入魔已经极度严重了,就连外表,也发生了改变。 毛发疯长,体型膨胀,尤其是爱上了生吃血肉后,变化更是加剧,变化越大,实力越强。可是,也在这个过程中,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如果他在无尽大山中,杀死一头猛虎,没人会管他。但是,他在西昆仑山脚下杀死了这头猛虎,问题可就大了。 这头猛虎,虽然黄黑相间,那是体内,依旧有着西昆仑白虎血脉。在西昆仑,白虎、青鸟以及云蛛都是受西王母庇佑的,杀了有白虎血脉的猛虎,西王母必有感应。 西王母是一个很奇特的女神,她来历神秘,跟脚不明,既受人族供奉,也受西昆仑所有妖物供奉。 和人族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却又不像其他山神,把全部身家都挂在了人族身上。 猛虎道人虽然是昆仑弟子,但他已然入魔,更何况,即便他还没入魔,杀了西昆仑有白虎血脉的猛虎,依旧要受到惩罚。现在已经入魔,昆仑方面除了他的师傅,其余的都以放弃了他,甚至还想杀他,所以西王母下手,不会太过留情。 西王母感应到了猛虎道人,然后隔着百里出了一招,就不再管他死活。如果死了,那就活该。如果活着,算他命大。 这是在西昆仑,不是在别的地方。别的地方,入了魔后的猛虎道人还能挡住,甚至西王母还不一定打得过,但是在西昆仑,西王母的实力无限拔高。 只是一招,山崩地裂,猛虎道人被埋在了山石之中,深受重创,动弹不得。如无意外,他将死去。 而这时候,他遇到了一只老鼠精,一个漂亮的老鼠精,她的名字,就叫小白儿。 小白儿擅长打洞,魅惑,她听到头顶有巨响传出,便出来看看,然后,就遇到了奄奄一息的猛虎道人。 只是一眼,她就被猛虎道人高大威武的身躯和凶恶的面容所吸引,挖了一个洞,把猛虎道人带走,还四处采集草药,甚至偷偷摸摸的钻到了蟠桃园中。 小白儿实在是太过怕死,再加上天赋异禀,在逃跑方面,她就没遇到过能抓住她的,这一次大胆一搏,她居然神奇的带回来一个蟠桃。 接着,猛虎道人得救了。 让他醒来,第一个看到,就是那双明亮的眸子,好奇又胆怯的打量着自己。 猛虎道人无法动弹,小白儿采集清晨山巅包含月华的露水,为他充饥。细心的为他包扎伤口,继续叨叨的在他耳边说着话。 渐渐的,无论是本我,还是心魔,都被她融化。 猛虎道人伤好了,他得罪了西王母,不能在这里久待。虽然因为入魔,变得嗜杀易怒,但不是真傻,所以打算离开。而小白儿也是做贼心虚,跟着猛虎道人一同离开。 一人一鼠就这样在无尽大山之中闯荡了十余年,相依为命。入魔后的猛虎道人好战,每到一地,必定惹上无数敌人,然后发狂一般战斗。小白儿就在后面为他加油,等战斗完毕,寻找草药为他治伤。这样的日子,直到被猛虎道人的师傅找到,才算结束。 再然后,他师傅用计抓走了小白儿,猛虎道人一头扎进了他师傅布置的阵中,耗尽了所有体力,终于找到了大阵核心,那一根铁棒,同时,也见到了一样被迷晕在阵中的小白儿。 抓住铁棒的一瞬,入了魔的猛虎道人就知道上当了,可惜一切已迟。心魔被打了下去,本我再一次占据上风。 在弥留之际,心魔对朦胧中醒来的小白儿说:“等我。” 他沉寂了下去,同时带走了猛虎道人对小白儿的所有记忆。 是的,心魔在吃醋,他不愿意本我和小白儿在一起,他更加愿意等日后战胜本我,逍遥天地,再来寻找小白儿。 失去记忆的猛虎道人离开了,小白儿留在了无尽大山之中。她一路追逐,到了昆仑山脚下,然后,却发现无论如何也进不去。 她一次次的寻找猛虎道人,等待着猛虎道人走出昆仑,却一次次的和猛虎道人擦身而过。 直到,今日。 猛虎道人心头剧烈跳动,他终于知道师傅所说的那一劫是哪一劫了。 “死猴子,不要离开小白儿好不好。” 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猛虎道人扭过头,就能看到那一双充满希翼的双眼。 猛虎道人纠结的闭上了眼,一边是仿佛父亲一样的师傅,一边,又是她无法割舍的小白儿。 往日的种种,一同涌上心头。 他不由得想到了下山之前,师傅不舍的双眼。他只以为是师傅担忧自己的性命,但现在看来,恐怕师傅早已料到今天这一幕。 学艺的时候,师傅就常在他耳边唠叨:我家的皮猴儿,日后必定是在昆仑呆不住的。 他一直不明白师傅为什么称自己为皮猴儿,猛虎道人一点也不调皮,他稳重谦和,也只有战斗之时,才会露出那狂暴的一面。他在昆仑,人缘极好,很是习惯,一点也不像是呆不住的样子。 而今天,他终于明白了。 “小白儿,下来。” 小白儿嘟起了嘴:“不下来,下来你就跑了。” “我不跑了,我只是要跟师傅道个别。” “咦,那大坏蛋老头子不在这里啊!” “不,现在他在这里。还有,他不是大坏蛋。” “骗人家吃了一颗丹药,害的人家睡了好久,还带走了你,就是大坏蛋。”小白儿双目圆睁,寒毛根根直竖。 “下来吧!” 小白儿依依不舍的跳了下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龙虎道人。 猛虎道人突然跪下,朝着东北方就是重重的三个头,在地面砸了个大坑。 “无量天尊。”猛虎道人高呼:“师傅,对不起,这一劫,徒儿过不去了。” 说着,他站了起来,对鬼哭说道:“小子,我该教你的已经教了,今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了。” “前辈,多多保重。”到了这一步,虽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鬼哭已经大致明了,他一拱手,说道:“一路顺风,万年好合。” “哈哈哈……借你吉言。”猛虎道人大笑着,抓住了小白儿的手。 鬼哭扯下了脸上的布条,扭头看去,猛虎道人和小白儿的背影,就像是父亲牵着女儿。采薇走了过来,一脸羡慕的看着远去的二人,抱住了鬼哭胳膊。 周围的人愣愣的看着这一幕,总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大事情。 长春还被埋在土里,张大了嘴巴,心中呐喊:夭寿啦,师祖带着女妖精跑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臭骨头鱼 “话说回来。”鬼哭看着地上的那颗人头,道:“我总感觉你很面熟。” 长春看到了鬼哭,顿时打了个哆嗦。他是见过鬼哭的,在和刑天的战斗中,他就在一旁打酱油。那非同于妖气的恐怖的恶念,那吞噬刑天血液的身影,那满是疯狂的血红双眸,给他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鬼大哥,你认识他?”采薇好奇的看着地上只剩一个头在外面的长春,走到鬼哭身边问道。 “我想想。”鬼哭努力的回忆着,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他。于是凑过头去,眼皮微微抬起,眼中一抹尚未消退的血色露出红光。 长春一看到这抹红光,鼻尖嗅到丝丝血腥,顿时就想到了刑天那副惨样,在他的印象中,鬼哭是比刑天还要恐怖的魔头,这样的魔头接近了自己,偏偏自己还被埋在土中动弹不得,于是大叫一声:“天亡我也。” 然后,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鬼哭和采薇面面相觑,鬼哭摸着脸颊问:“我有这么可怕吗?” 采薇仔细的打量着鬼哭的脸,她倒没觉得鬼哭怎么可怕,于是说:“还是那么英俊,可能是他太胆小了吧。” 听到采薇说自己英俊,鬼哭心里美滋滋的,然后拿起布条蒙上了眼睛,回到桌边坐下。 “鬼大哥,我们就不管他了吗?” “放心吧,村民们会把他挖出来的。” 几个猎人你看我,我看你,愣了半晌,其中一个猎人小心翼翼的说:“要不,我们把道长挖出来?” 虽然这位道长看起来是蠢了点,但有真本事啊,其他的猎人一同点头,纷纷拿起工具干了起来。 饭菜端了上来,鬼哭和采薇吃着吃的,就觉得不对劲了。猛虎道人点的饭,实在太多了,他们根本就吃不完。 无奈之下,只好打包带走,到了野外,把所有的饭菜交给了大黑马。 没了猛虎道人体型威慑,这一路上的麻烦多了许多,不过也正是因此,鬼哭的心眼术在一次次的战斗中突飞猛进,龟息术也有了进展。并且,渐渐的重新熟悉了血腥味。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半个多月,一路走来,草木越加枯黄,风一吹,漫天的枯叶飞舞。 这一天,到了黄昏,有小雨,天地昏暗。 乌鸦立于枝头,呱呱乱叫,时不时用力甩头,将身上雨水甩落。 地面凹凸不平,形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水洼。路两旁,草木繁茂,灌木丛生,时不时有一道虚影一晃而过,也不知道是野兽还是妖怪。 草木随着风雨招摇,偶尔间,露出一截森森白骨。 渐渐的,前方出现一道土墙。 土墙并不结实,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垮塌,然后用木栅栏围住。 外面,一条弯弯曲曲的护城河环绕。河中冒着绿泡,有怪鱼游动,一股股恶臭扑鼻而来。 土墙中间,便是城门。一座木桥在城门前跨过护城河,连接两岸。 城门口,几个兵士聚在那里,双手笼在袖中,在雨中无精打采。 偶尔,有人通过。出城不管,但是入城,他们就会派一人前来,收取入城费用。 城门上挂着一匾,上书三个大字——“胡泽县”。 采薇戴着斗笠,看着前方,将一景一物通通诉说与鬼哭。鬼哭压了一下头顶斗笠的帽檐,道:“看来到地方了,我们走。” 这时候的鬼哭和采薇,比起半个月前,他们的形象有所变化。身上的衣服变厚,一人头上也多了一个斗笠,用来应对绵绵缠人的秋雨。 大黑马的背上,晃荡着两个大木箱。不过比起半个月前,这木箱要轻了许多,所以它走起路来也轻快了一些。 两人一马踏上了木桥,脚下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着实令人担忧,让他们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渡过了桥,几个衣着破烂的兵士就围了过来,他们远远就看到了大黑马背上的两个大包厢,脸上挂起了笑容,不过当看到鬼哭手中的刀以及采薇手中的剑后,笑容褪去。 别的地方,鬼哭的长刀要遮掩,但是在这种地方,却需要明目张胆露出来,以此减少一些麻烦。 鬼哭取出两枚铜钱,抖了一下,精准的抛到为首的一个兵士的怀里。这个兵士一挥手,其他人纷纷向后退去,让开了道。 在身后,一个人挑着一担子鱼跟了上来,被兵士拦住,他们往筐中一看,顿时眉头紧皱,破口大骂,一拳把这人打翻在地,踹了几脚,强行搜走他身上几个铜板,骂骂咧咧的让他进去。 进了县城,采薇的眉头紧紧的皱起。 她很不喜欢这个县,来往的行人无几,偶尔出现一个,也是匆匆而过,脸上挂着麻木。整个县城死气沉沉,烟雨之下,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霉臭味。 一处客栈,伙计懒洋洋的上来迎接,帮忙牵走了马。 客栈之中,一滴滴雨滴从屋顶落下,滴落在大大小小的碗罐中。 叮咚! 叮咚! 桌椅始终是湿润的,几个人在里面或者喝酒闲聊,或者下棋。一个盲人老头拉着二胡,咿咿呀呀,仿佛在号丧。 掌柜的在柜台处,腿跷到桌子上,捧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一口一口小口抿着,嘴里哼哼。 看到鬼哭采薇进来,掌柜的就大叫:“死婆娘,出来接客。” 一个脸上长疮,一头长发乱糟糟的矮胖中年女人走了出来,她应该就是这间客栈的老板娘了。 她没好气的走到了鬼哭采薇的桌前,用布马虎的在桌子上擦了一下,说:“打尖还是住店。” “开两间房,然后,你们这里有些什么吃的?” 老板娘翻了个白眼:“还能有什么,就是些臭骨头鱼,一文一条,你们要不要。” “臭骨头鱼?” “护城河里,水沟里,到处都是的那种。”老板娘说话很不耐烦:“要不要?” “不要。”采薇说道:“换一个。” 她想起了进城的时候在护城河看到的那些怪鱼,让她吃那些玩意,还不如杀了她。 “鲤鱼,自家塘子里养的,50文一斤,自家养的鸡,100文一斤。” 采薇顿时双目圆睁:“你抢劫是吧?” 老板娘冷笑:“这地儿,谁去抢劫啊,忙活一天都抢不到这么多。” 鬼哭抓住了采薇的胳膊,道:“来只鸡。” “好,蒸的还是煮的。” “烤的。” “没问题。”老板娘脸上挂起了僵硬的笑容,扭着肥大的屁股,转身进了屋。 采薇左右看了看,低声道:“鬼大哥,这县城有问题。” 鬼哭叹了一口气:“在靠近云梦泽的所有县城都有问题。” 他松开了伸进铃铛中的那只手指,铃铛轻轻摇拽,清脆的铃声荡漾开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 惨绿的眼 虽然老板娘的态度很差,但是手脚确实麻利。 很快,一只烤鸡就端了上来。 香味蔓延,客栈中顿时就安静了下来。喝酒聊天的依旧在喝酒聊天,下棋的也依旧在下棋,但是目光,却时不时瞟向桌上的那盘鸡。 鬼哭撕下一个鸡腿,香气更加浓郁。 门口,人渐渐的多了起来。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衣衫褴褛,手脚纤细,头大肚大。他们的眼睛,仿佛一只只的恶狼,死死地瞪着客栈里面,不停的吞咽口水。 掌柜的没了刚才的悠闲,他整了一下衣襟,将茶杯放在桌上,轻咳一声。 顿时,迈进来的半只脚立刻缩了回去。 在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中,采薇额头细汗冒出。鬼哭将一个鸡腿放进她的碗中,道:“吃。” 采薇低下头来,小口小口的吃着,一股股压力迎面扑来,让她神情僵硬。 铃声微微有些急促,鬼哭大口大口的吃着肉,眼中的红光忽隐忽现。 终于,一盘鸡吃完了。 采薇松了一口气,吃饭之时,她感觉,自己仿佛被一群饿狼包围,他们随时都可能扑上来将自己撕得粉碎,这样的一顿饭,她还是第一次吃。 老板娘扭着腰走了过来:“432文。” 采薇听得头皮发麻,这一顿饭,好贵。 她从包裹中扯出一贯铜钱,拆开来,输了432文,放在了桌上。 老板娘满意的抱起铜钱走了,鬼哭和采薇离开了座位,鬼哭到了柜台边,问道:“掌柜的,能问你一个事吗?” “自然能问。”掌柜的悠哉悠哉的说:“不过回不回答,就是我的事了。” “我就问个路。”鬼哭说:“黑烟湖,埋骨城,怎么走?” 掌柜的直起了身:“要入云梦泽?” “要经过云梦泽。” “那你可得悠着点,等人多一起走,” “多谢教诲,所以该怎么走?” 掌柜的脸上挂起了笑容:“100文。” 鬼哭扭过头,采薇走上前来,数了100文,放在了柜台上。 掌柜的笑容愈加灿烂:“你们可以明天早上去北城门外的臭河河岸边找一个叫老冬的人,他的船,可以载你们去那里。” “多谢。” 鬼哭和采薇就要离开,掌柜的忽然说道:“给你们个忠告,晚上,别出门。” 鬼哭和采薇点了点头,采薇心中越加不安。 “鬼大哥,我总觉得有问题。” “是啊,问题还很大。” 鬼哭说着,用力的咬了咬牙。 鬼哭和采薇离开了大厅,顿时,一群人扑了进来,疯狂的抢夺着桌上的骨头。 噼里啪啦的声音中,桌子被挤翻了,一群人疯狂的厮打起来,一声声闷哼,一声声击打声,一声声骨裂声,在客栈之中交错响起。 二胡再一次被拉响,悲凉的歌声混合了进去。掌柜的舒服的躺在了椅子上,看着打成一团的人群,又一次哼起了歌谣。老板娘悄无声息的出现了,她双手抱在胸前,冷冷的看着。 终于,打斗停了。 那群人默契的出了门,有的鼓起腮帮,满脸幸福。有的擦拭着身上的血迹,神情灰暗。 还有的,却是留在了客栈中,哼哼唧唧,甚至一动不动。 几个衙役就在门口,其中一个脸上挂起了笑容,冲着掌柜的和老板娘鞠了一躬,挥了挥手。一群衙役默契的将人拖走,脸上都挂着止不住的激动。 县衙的牢房,始终都是空的。囚犯们一个个进来,让牢房不那么空旷,却往往一夜之后,牢房又空了。 那些囚犯,去了哪里。整个县城中的人,心知肚明。 看着离去的众人,老板娘啐了一口:“真tnd恶心。” “恶心?”掌柜的嘿嘿一笑:“总比臭骨头鱼要好多了,他们成日吃臭骨头鱼,总该换个口味吧,不然,真疯了,你我也就倒霉了。” “他们和疯不疯已经没什么两样了。”老板娘说了一句,转身离去。 下棋的老头耳朵动了动,落下一颗子,然后双手把住裤腰带,用力勒紧。 三个喝酒的,神色艰难的将臭骨头鱼塞进嘴里,费劲的嚼着。骨头被嚼成碎片,用力的抿出一丝又一丝的肉,大片大片的血沫混合着散发着恶臭的骨头从嘴里吐出。 其中一个突然拍案而起,眼中热泪横流:“对不住了。” 说着,他转身出门而去。 出门的时候,脚步沉重。一跨出了那一道门,脚步一下子就变得轻松起来。 只听他高声呼喊:“臭婆娘,快点准备赢钱,咱们去县衙买肉。” 安排妥当了采薇之后,鬼哭来到了后院,后院的马厩中,大黑马不安的踱着步子。 院墙上,一颗颗人头伸长了脖子,使劲的往里瞅。那头上安着的,是一颗颗惨绿的眼珠子,像金鱼一般凸了出来,嘴里流着口水,完全不顾秋雨冰寒。 而现在的鬼哭,已经扯下了脸上的布条,此时此刻,由不得他大意。 他解开了缰绳,牵着大黑马,走出了后院。到了大道上,一路往北。身后,先是几道人影,然后十几道人影,并且越来越多。 铃铛震动不休,鬼哭和大黑马的脚步加快。 匆匆的穿过城门,穿过了护城河,鬼哭用力一拍大黑马的屁股,大黑马嘶鸣一声,纵蹄狂奔而去。 匆匆的脚步声,仿佛潮水,隆隆而来,迅速的将鬼哭淹没。 鬼哭仿佛一块礁石,屹立不动。那些撞在他身上的人,纷纷被弹开,然后摔倒在地,接着无数双大脚踩下。 他们来得快,去的也快。就像是一群疯狗,追着大黑马而去,鬼哭站在原地,在他脚边,躺着五六个人,已经没了声息,看起来是被活活踩死的。 城门口的兵士跑了过来,无神的双目瞟了一眼鬼哭,然后兴奋的将地上的人拖走。 鬼哭深吸了一口气,道:“运气真差!” 也不知道在说自己,还是说躺在地上被拖走的那几人。 说着,他转身回去。 脑海中一遍遍回荡着“胡泽县”三个字,思考的臭骨头鱼这种怪鱼。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浮上心头。 入了城后,在客栈前,鬼哭猛的停下。脸上,挂起了苦笑,眼中,透着血光。 “不会吧……”语气中,止不住的兴奋。 鬼哭伸出了舌头,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更新推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顶点小说.booktxt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四章 再遇长春 一开始,云梦泽本是一个美好的地方,是大江两岸繁荣的起源。 在这里,四季温暖如春,绿树成荫,草木成群,湖泊河流遍布,野兽物种繁多,水中鱼儿肥美。 在这里,有着太多太多美好的传说,是天下所有青年男女向往之地。相传,只要一对男女在这里行了阴阳之事,必将一生幸福。 这里,曾经被某位帝王当作后花园,强行将这里收为己用,作为猎场。可是即便如此,即便有的禁令,即便有的军队封锁,也挡不住人们对这里的向往。到后来,这位帝王也不得不无奈的收回禁令,于是,更多的人们甚至远离他乡,拖家带口的来到这里。 然后,这里繁荣的速度,变得极端可怕。不过十几年,一个个的县城拔地而起。三十几年后,这里就成为整个南瞻部州的中原大地最富裕的地方。 这里实在是太过美好,就像是受到了整个世界的祝福。如此美好的云梦泽,以至于妖怪都很难在这里诞生。 然而,一场战争摧毁了这里。 一个帝国兴起了,一个帝国衰落了。 双方的战争,持续了很久。最后,衰落的帝国龟缩到了这里,抵死顽抗。 这里是中原大地上最大的粮仓,这里是中原大地上景色最为秀丽之处之一,这里,犹如一个梦境般的国度。各种珍稀的药材,几乎可以说随处可见。 双方,没有哪一个愿意放弃这里。 十年,战争延续了十年。 十年间,战火焚烧了每一寸大地,数百万生灵涂炭。 厮杀声,遍布了整个云梦泽。 双方都用尽了所有的力量,无数的士兵远离家乡,来到了这里,然后将血液流干。 衰落的帝国终于被彻底铲除,新的帝王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来到了这里。然后,兴奋从他脸上消失。 这个传说中梦境般的国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地疮痍。 每一寸土地,都埋着无数的尸骨。每一条河流中,都流淌着腥臭的鲜血。 一股股黑烟冲天,导致天空不再明朗,到了夜晚,那闪烁的群星也变得昏暗。整个云梦泽,怨气冲天。数不尽的绝望,将这里淹没。 妖物开始从绝望中诞生,从残骸中走出,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哀嚎。 这个美好的国度,这个世外桃源,已经被战火摧毁。无数的怨魂盘旋在天空,遮天蔽日的怨气久久不曾消散。 罪魁祸首之一,已经付出了代价。但是另一个罪魁祸首,还在逍遥法外。 他,逃不掉。 来到的当天,帝王的大船就被成群的水鬼袭击。 第三天,帝王就生了怪病,即便是初生犹如朝阳般强壮的龙气,也保不住他。 他上吐下泻,尿出了血,原本明亮的双眼变得浑浊,原本千锤百炼的身躯在一夜之间变得消瘦,皮包骨头。原本什么都能吃,极好的胃口,变得什么都吃不下,就连咽水都艰难。 第四天,他发起了高烧,昏迷不醒,被人匆匆的送了出去,前往国都。 在路上,他没能挺过去。 这一切,太过突然。直接导致了,他的几个孩子为了争夺王位,杀得你死我活。 三年之间,连换两王。 最后一个胜利者坐上了王位,他是帝王最小的儿子,只有八岁。但他只是帝王所有孩子中的最后胜利者,却不是这一场王位争夺战的最后胜利者。 第二年,一场由下而上的反叛开始,一名位高权重的将军,在泰山的扶持下,在昆仑的帮助下,坐上了帝王之位。有泰山和昆仑在左右,他,名正言顺。 而原本的那个八岁的小帝王,不见了踪影。一场屠杀之后,先王的家族,就此消失。原本帝国的国号,一夜之间,换了一个。 第二个罪魁祸首,也获得了应有的代价。 云梦泽上空的怨气渐渐消退,来自蜀山的弟子以及天师府的金银铁牌们,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这些年,他们损失惨重。四位下山的剑主,两位元气大伤,一位身亡,长老去了一半,弟子去了大半。而来自天师府的两位金牌和32位银牌,也损失大半,至于铁牌,更是惨不忍睹,近千个铁牌只剩三百。 蜀山和天师府各自回家舔舐伤口,而云梦泽,怨气虽然消散,生机也渐渐恢复,却再也无法完全回到人族手中了。 这个曾经属于人族的瑰宝,如今成了妖怪的乐园。这些年崛起的妖怪,实在是太多太多了。硬要全部杀光,恐怕人族也将损失惨重。 与此同时,埋下的祸根也未完全消除。每隔百年,云梦泽的另一面将会展现。很多无法以常理理解的现象,都将出现。 关于云梦泽的真相,只有少数几人知道。 云梦泽本身,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妖怪,一种没有感情没有欲望的妖怪。它会有百年的休眠,然后偶尔在朦胧中微微醒来,不经意间展现出对所有生灵的恶意,顿时,整个云梦泽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大变。 “才60年。”鬼哭眼中深邃:“距离大变,还有40年,到底是什么,让它提前了?而且,来得那么突然,没有一点预兆。” 这一切,都很反常,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将它惊醒。 鬼哭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的百姓,仿佛已经死去的县城,犹如腐尸一般的臭骨头鱼,无处不在的那一阵阵恶臭…… 云梦泽周围的县城确实古怪,经常发生各种怪异的事情,人的性情也变得诡异,但也没诡异到这种程度。 这,就是云梦泽的另一面吗? 在整个县城中,还勉强算得上是正常人的,也只剩下了客栈中的寥寥数人。 鬼哭抬脚,走进了客栈。 掌柜的瞟了一眼鬼哭,打了个招呼:“你没瞎啊!” 鬼哭摇了摇头,掌柜的再次躺下,摇着椅子,哼着古老的歌儿。 那一声声哀乐一般的二胡声,断断续续,就仿佛是临死前的哀嚎。 鬼哭敲了敲柜台,掌柜的不耐烦的道:“啥事?” 鬼哭笑着问:“今年,哪一年?” “鬼知道哪一年。”掌柜的没好气的道:“狗日的战争,毁了我们一切,害得我们成天吃那些臭骨头鱼,现在,现在谁知道是哪个皇帝当家。” “战争,什么战争?” “还能什么战争,就是几年前才刚刚结束的那一场。” “三国夺鼎之战?” “啥,没听说过。” 鬼哭得嘴角翘起,他猜的不错,果然如此。 外面的雨,还在下,而且越下越大。 忽然,一个人闯了进来。 “掌柜的,有没有些吃食,贫道的肚子好饿啊!” 声音,很熟悉。 鬼哭扭过头去,微微抬起帽檐。一袭道袍,映入眼帘。 是他? 长春看到站在柜台前的人,礼貌的行的一个礼,然后,看到了帽檐下那狭长的双眼。 顿时,浑身一僵。 第一百八十五章 吃鱼喝茶 “我记起你了。”鬼哭看着长春说:“你是来自昆仑的小道士。” 准确的说,鬼哭是记起了长春身上的道袍,至于他本人,抱歉,那个时候的惊鸿一瞥,这些炮灰,他没记住。 长春身体微微发抖,怎么办,该怎么办,被大魔头盯上了,要死!要死!要死!!! “你不必怕我。”鬼哭说道:“我没有入魔,至少现在没有。” 长春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鬼哭,看到鬼哭确实非常理智,松了一口气。 “在下鬼哭,敢问道长尊姓大名?” 长春擦了一下额头的汗,一拱手:“小道长春,见过鬼哭居士。” “喂,你们有完没完,那小道士,你还吃不吃东西?”掌柜的不满的道。 长春看向鬼哭,鬼哭一摊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长春便道:“掌柜的,你们这里有什么?” “有什么?”掌柜的冷笑一声:“臭骨头鱼要不要?” “臭骨头鱼,这是什么鱼?多少钱?” “什么鱼,当然是外面河里的鱼,一文钱一条,你看怎么样。” “这么便宜?”长春两眼发光:“先来四尾。” 掌柜的听闻,对着里面大声喊道:“臭婆娘,四条鱼。” 鬼哭对长春说:“先坐下再说。” 长春点了点头,两人在一张桌前相对而坐。长春问:“居士找小道有何事?” 鬼哭问:“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当然是走过来的啊!不过,这个地方在地图上没有哇!”长春取出地图,使劲的在上面找着,就是找不到一个叫做胡泽县的地方。他疑惑的抓了抓头:“难不成,我又迷路了?” 鬼哭心中明了,想必,这个叫做长春的年轻小道士也是在稀里糊涂中进来的。 砰! 装了四条臭骨头鱼的盘子砸在了桌上,顿时,一股臭肉味开始蔓延。 “咦,这种味道……”长春使劲的抽了抽鼻子,然后若有所思的说:“难不成,这臭骨头鱼和臭豆腐是一样的,都是闻着臭,吃起来好吃。” 一边说着,他一边夹起一块鱼肉。鬼哭凝神盯着他,看着他将带着臭味的鱼肉塞进嘴里。下一刻,长春脸色剧变。 他一下扭过头,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顿时,臭味和酸味蔓延。 掌柜的看到这一幕,皱起了眉头,大声叫道:“狗日的大娃子,还得偷懒呢?快给老子出来干活。” “嘛事嘛事?”一个伙计懒洋洋的走了出来,不耐烦的问道:“有嘛事?” “那边,扫一下。” 伙计瞟到了了一地的呕吐物,露出了饶有兴趣的神色:“哟,有肉,有饭,还有青菜。” 他走了过来,拍了拍用力扼住喉咙的长春:“兄弟,伙食不错啊,真羡慕你们这些有钱人。” 长春趴在桌上,脸色憋得通红,用力的咳嗽。 鬼哭道:“先给他来杯茶。” “嗯,好。” 伙计耸了耸肩膀,吊儿郎当的走进了屋。没过多久,走了出来,一只手端着一个碗,另一只手提着扫帚和撮箕,撮箕中装着草木灰。 (撮箕(cuoji)就是和扫把配套的,现在主要是装垃圾的,以前还有竹子编的,还可以用来淘米装菜。这玩意儿虽然一直在用,但突然发现普通话怎么说我真不知道(???д???)!!!) 他把一碗茶甩到了桌上,然后倒下草木灰,混合着呕吐物一同扫走。 长春狼狈的捧起茶碗,一口闷干,然后整个人都趴在了桌子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啊!得救了。” 鬼哭看着长春的表现,心头吃惊,又同时暗暗庆幸,还好,采薇没点这一道菜。 万一真端上来了,自己吃了,不一定会把自己毒死,但肯定得难受一阵,说不定记忆深刻的能记一辈子。 长春看了一眼盘中的鱼,触电般连忙将鱼推到一边,然后看到了茶碗中残余的渣滓,顿时震惊了。 他把手伸进了茶碗中,然后拈出了半片树叶。接着,长春的脸开始抽搐。点了四条鱼,结果吃一口差点被那臭味毒死,喝了一口茶,结果茶碗中全是树叶。 即便是好脾气,也受不了了。 长春拍桌而起:“掌柜的,你们这是什么菜!” 掌柜的斜瞟了一眼长春,懒洋洋的说:“爱吃不吃。” “这种能毒死人的菜,你叫我怎么吃。” 掌柜的伸手一指:“你看他们怎么吃的。” 长春扭过头,那两个还在喝酒的抿一口酒,然后吃一点臭骨头鱼。顿时,长春瞪大了眼睛。然后,用力的捂住了嘴。 他一看到那人将臭骨头鱼的肉送进嘴中,然后脸色扭曲,喉咙上下蠕动,最后咽下去,他就忍不住想要吐。 这东西,居然真有人吃。 “坐下吧。”鬼哭说道,看了长春的表现,他才深深知道,为何这个县城中的人都是这个怪样子。 换谁成天吃这种东西,都要疯。 那两个看上去是在喝酒的,其实酒只是佐料,为了让自己更能吃得下臭骨头鱼而已。 同时,鬼哭估计,这酒的味道恐怕也不咋地。 听到鬼哭让自己坐下,长春乖乖的坐下了。他看了一下一盘子的臭骨头鱼,喉结蠕动,紧跟着扭过头,眼中满是愁容。 “你也感应到了吧?” “感应到什么?”长春一脸懵逼。 鬼哭眼角跳了跳,说:“这个县城的奇怪。” “的确,这么恐怖的东西他们都吃得下。” 鬼哭一拍额头,同样是昆仑的,猛虎道人这个武斗派都能十分熟练的使用卜术,怎么面前这个明显是文斗派的家伙,这么呆傻。 鬼哭又问:“你难道不会算一下吗?” 长春好奇的问:“为什么要算?” 鬼哭面目变得狰狞:“我让你算!” 长春看到一脸狰狞的鬼哭,顿时怕了,委屈的说:“你让我算就好好说嘛,这么凶干什么?” 说完,眼眶中泪水直打转,抬起手就掐指一算。然后,脸色煞白,浑身打起了摆子。 鬼哭舌绽春雷,低喝一声:“呔!” 妖气爆发,直冲长春脑门,一触即收。顿时,长春冒了一身冷汗,清醒过来。 鬼哭问:“怎么样,算到了吗?” 长春六神无主:“好可怕,好可怕,吓…吓…吓死人了……” “你看到了什么?”鬼哭追问。 长春眼珠转动,看到鬼哭后,这才振奋了一些:“怨气,好多好多好多怨气,满天都是!!!”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夜有访客 小道士被吓傻了,鬼哭就不再欺负他了。给他安排了一间房间,扔了进去,然后转身,敲响了采薇的房门。 “谁啊!” “我。” 门开,一张俏脸出现在鬼哭面前。 “鬼大哥,怎么样?” “大黑已经出了城,我看了一下,咱们恐怕遇上大麻烦。” 鬼哭进了屋,采薇关上了门。 “什么麻烦?” “丫头,你听说过云梦泽的传说吗?” “倒是有所耳闻。”采薇若有所思的说:“据说每隔百年,云梦泽都会停航一年,不许任何人出入,据说这一年,云梦泽万鬼横行,地狱将会在此浮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说完这句话,她双眼圆睁:“难不成我们……” “没错,我们被卷进来了。现在,我们恐怕并非是在云梦泽周边,而是已经被拉进了云梦泽。” “可是……这时间不够啊!” “谁知道呢。” 鬼哭倒了一杯茶,刚要喝,就被采薇挡住:“鬼大哥,这茶不能喝。” “我知道,是树叶,对吧?” 采薇点了点头,鬼哭嘴角一翘,一口喝掉。然后说:“你也喝一些吧,对你有好处的。” 这树叶做的茶,很难喝,又苦又涩,还散发着淡淡的腐臭味,但是,在这里还是喝一点为好。 长春差点被臭骨头鱼的臭味毒死,结果却被这树叶茶救了一命,而且鬼哭看了掌柜的不经意间露出来的茶杯中的茶,那茶叶,同样是这种树叶。 而整个县城中,鬼哭所见过的,最接近正常人的,就是那掌柜的。 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 鬼哭和采薇连结而出,同时,鬼哭敲响了长春的门。长春满脸苍白的打开了门,看起来,他好多了。 “走,去吃饭。” 长春脸瞬间变得更白了,连连摇头。他宁愿饿死,也不宁愿吃着客栈中的一口食物…… 客栈大厅中,长春一口喝光了碗中的鸡汤,脸上洋溢出幸福的微笑。 “鬼哭居士,多谢了。”感受着暖洋洋的肚子,长春郑重的行了一礼。 他可是知道,这一只鸡煲的鸡汤是何等的价值。好几百文啊!足足好几百文。 “不过……” 长春话题一转,看向门口。 门口处,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那挤成一堆的奇形怪状的人,就像是地狱中的恶鬼,脸上露出的,全是渴望与贪婪。 “采薇。” “嗯。”采薇很是心痛的交了钱,一顿饭就吃这么多,这钱可不够用啊! 掌柜的收了钱,鬼哭不甘心的:“掌柜的,你们这儿真的没有花生吗?” “都说了,没有没有!”掌柜的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鬼哭失望的耸了耸肩,带着采薇和长春,刚要离去。 掌柜的再一次发出警告:“记住了,晚上,别出门。” 鬼哭郑重的点了点头:“多谢掌柜的。” 看着鬼哭三人离去,掌柜的叹了一口气:“但愿,你们能活下去吧!” 说着,他又重新躺了下去,哼起了歌。 喝酒的两人终于填饱了肚子,吃掉了盘中的臭骨头,留下几个铜板,和掌柜的打了声招呼,然后离去。 至于那个两个下棋的老头,也相继离去。 门外,那群饿死鬼一样的人冲了进来,又是一番打斗。很快,飞速离去,只剩几个不知是死是活的留在地上,然后,被衙役拖走。 “行了行了,别拉了!” 二胡声停了下来,掌柜的叫道:“臭婆娘,准备吃晚饭了,记得锅中放条鲤鱼。” 掌柜的,老板娘,拉二胡的,再加上一个伙计。他们吃的,比其他人好太多太多了,他们吃的是一锅鱼汤,里面有十几条臭骨头鱼,还有一条鲤鱼。就这么一条鲤鱼,让整锅汤,除了难以下咽的恶臭之外,还多了一丝鲜香,就这么一丝,就将他们和外人区分。 锅中,连汤带鱼一点不剩,只余下满桌的臭骨头鱼的骨头。 鲫鱼的骨头,被小心翼翼的盛放在盘子中,掌柜的庄重的站了起来,分别将鲫鱼的骨头尽量公平的分了下去。 四人用力咀嚼着骨头,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幸福的神色。 “掌柜的,咱们为什么不吃人肉,我听说,人肉可好吃了。”伙计眼中光芒闪动:“那三个人,和县的人不同,他们的肉,没有臭,更加美味十倍,如果宰了他们,我们能……” “闭嘴!” 掌柜的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顿时发出一声巨响,桌子剧烈呻吟,锅碗瓢盆一同被震得一跳。 他双眼发红,用力的喘着粗气,语气艰难的说:“不…不…不许再…再说了。” 说完这句话,他虚脱般坐了下来。 真的,真的好想吃啊! 但是一想到吃了人肉之后的后果,他就不寒而栗。 其余三人,包括伙计,通通都松了一口气,他们需要掌柜的拒绝,不然,他们根本无法抵抗诱惑。那是肉啊,新鲜的肉啊,活生生的没有腐臭的肉啊! 是的,他们也喂得有鸡,也有鲤鱼。但是,鸡不是他们的,他们不能碰,不然,一天的两条鲫鱼,都将失去。 “大娃子。”掌柜的虚弱的说:“去把门关了吧。” 伙计点了点头,提起一盏灯笼,到了门口处,外面,传来了骚动,纷纷躲避灯笼透出来的昏暗光芒。伙计将灯笼挂在了门上,然后,关上了门。 …… 客房中,鬼哭、采薇以及长春三人待在一起。明明开了三间房,但在这样诡异的情形下,他们哪里敢分开。 屋中,烛光微微晃动。 采薇坐在床上,取出了剑,细细擦拭。鬼哭坐在桌前板凳上,闭着眼睛,似乎在沉思着什么。而长春呆在墙角,取出一个又一个的道具,和大把大把的符篆,细心的检查着。 鬼哭联系到了冤魂铁甲:“平日里那么话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冤魂铁甲半晌没吭声,在鬼哭的一再追问下,吐出了一个字:“怕!” 看来,是怂了。 风雨声中,多了一些细细的摩擦声。铃铛摇拽,声音清脆。鬼哭站了起来,将两人的目光吸引。 “准备一下,快来了。” 两人心中一禀,同时向鬼哭靠拢。鬼哭拔出了刀,将刀鞘甩到墙角,又说道:“大嘴,帮忙保护丫头。” “大嘴是谁?”长春问道。 鬼哭瞟了他一眼:“待会儿就知道了。” 外面的响动,越来越大。 突然,敲门声传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县中百姓 鬼哭扭头看了长春一眼,长春走到门口,叫道:“是谁啊?” “是我。”长春松了一口气,对鬼哭道:“是掌柜的。” 鬼哭点了点头,走到了门口,然后提起刀,在长春骇然的目光中,一刀穿透了门。 暗红色的血,顺着刀身淌入进来,一滴一滴,滴落在地板上,散发出阵阵恶臭。 鬼哭抽回了刀,外面传来重物倒地之声。鬼哭裂开了嘴,眼中红光闪烁:“有个好消息。” “嗯?”两人同时发出疑惑的声音。 “这血,太脏了,吸引不了我。”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这就意味着,鬼哭可以放心大胆的出手了。鬼哭,已经好久没有全力出手了。 血瘾症,就犹如沉重的镣铐,始终制约着他。 如今脱去镣铐,一阵轻松油然而生。 鬼哭舔了舔唇,长春打了一个寒战,相比去外面的那群,面前的这个,看起来却更像恶鬼。 现在,长春已经完全顾不得质问鬼哭为何突然出手杀人。他只想尽量找个角落,将自己藏起来。 就在此刻,窗户猛然破碎。 轰!!! 风雨灌入,蜡烛熄灭。整个客房中,陷入一片黑暗。 几道黑影从窗外就要跳了进来,然而鬼哭两个箭步冲到窗口,在他们还未落下来之时,一刀横斩。 窗口的黑影,被一分为二。 残缺的尸首,稀里哗啦的落下。 一道白光,猛的亮起,悉悉嗦嗦的声音中,黑暗中的人影褪去。 长春高举起手,手中的一块玉佩,散发出柔和的白光,他抹了一下满头的汗,捏了一个法诀,道了一声“急”,紧跟着,这玉佩就紧贴在了房梁上。 鬼哭站在窗口前一步,风雨迎面扑来,半个身躯被雨水湿润。 采薇用力的捂住了口,光芒下,窗口处散落的尸体碎片,散发出剧烈的恶臭,暗红色的血,缓缓蔓延。 鬼哭低下头来,用刀尖挑起半截尸身,狭长的双眼中,红光闪烁。这肉,早已腐烂。根本不像是才死去的人身上的肉,反而像是,埋在地里许久之后挖出来的死人身上的肉。 “那个掌柜的在骗我们?”采薇好不容易从反胃中缓过来,脸上阴晴不定,这样说道。 掌柜的一直盯着他们呆在屋里不要出去,可是现在,他们却遭受了攻击。 “不,掌柜的没骗我们。”鬼哭双眼透过窗口,看向一片昏暗的外面。 长春问道:“为什么?” 鬼哭没好气的说:“你不知道自己算吗?” “对哦。”长春掐指一算,顿时又疯了,抱着头缩在了墙角,发出一声声尖叫。 鬼哭眼皮跳了跳,这长春,胆子怎么这么小,道心不稳啊! 采薇看了一下长春,有些傻眼:“鬼大哥,怎么办?” “去护住他,那些家伙,又要来了。” 屋顶,被一双爪子扒开。稻草,纷纷飘落。 一道黑影从上面一跃而下,然后被鬼哭凌空一刀斩为两截。 接着,窗口有黑影射了进来,采薇尖叫一声,眼中泪水打转,手中利剑毫不客气的将其刺穿。 鬼哭甩出一把飞刀,没入屋顶稻草之中。然后,屋里有东西翻滚,接着就是一声响声,那东西落到了地上, 滴滴暗红色的血,从屋顶滴落。 哗啦!!! 雨声更急了,鬼哭抄起桌上的斗笠,一个人给了采薇,一个盖在头上。 雨滴击打在帽檐上,撞得粉碎。 采薇拿着斗笠,心中有些犹豫。 鬼哭道:“带上吧,上面有我守着。” 采薇点了点头,将斗笠戴在头上,挡住了上面滚落的水滴。 外面的雨声“哗哗哗哗”,雾中的水滴“滴答滴答”,还有踩中水坑“啪啪啪啪”,这一切,都显得屋中无比的寂静。 采薇心头怦怦直跳,那一缕缕恶臭仿佛附骨之蛆,时刻在她鼻尖蔓延,往她的鼻孔里钻,让她一阵反胃。她强忍着不适感,竭尽全力的屏息凝神,注意着四周一切动静。 鬼哭持刀而立,仿佛一尊雕塑,一动不动。 房梁上,紧贴在上面的玉佩原本柔和稳定的光芒开始闪烁不定。看来,和长春状态不稳有很大关系。 采薇的身后,抱着头躲在墙角的长春茫然的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门口。 然后,被采薇一把抓住。但此时的他,力气大的吓人,直接把采薇拖着走。采薇无奈,用剑柄敲晕了他。顿时,房梁上的玉佩系列,同时落了下来。 鬼哭耳朵一动,骤然挥刀。“叮”的一声,一支吹箭被他凌空打落。 数道黑影,从窗口处,从房梁上,冲了进来。 鬼哭朗声大笑,铃铛剧烈摇摆。他后退半步,抬起右脚如枪,脚尖戳在一道黑影身上。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中,这道黑影被他一脚戳入体内,挂在了他的脚上。 随后他右脚一甩,和另一道黑撞成一团。同时,头顶黑影已经近在眼前,一把牛耳尖刀在他手中闪烁着寒光。 鬼哭左脚支地,上半身猛的向后一倾,与右腿连成一条直线,与地面平行。帽檐下的双眼,冷冷的盯着头顶着黑影,接着左手在地面一撑,身体一转,整个人向一旁飞旋而去,刀光一闪,半空中的黑影一分为二。 啪! 水花溅起,被一分为二的尸体砸在地面后微微上弹。 又有两道黑影从窗口冲来,手中分别提着钢叉和斧头。同时,两道撞在一起的黑影其中一个挣扎着爬了起来,半跪在地,双刀在手。 鬼哭胳膊一挥,不知何时拔出的短刀脱手而出。手持钢叉的那道黑影直接被短刀击中,原本前冲的身躯瞬间向后飞去,“咚”的一声,被短刀钉在了窗口一侧的墙上。 鬼哭扭头朝着拿着斧头的那道黑影看去,他冲向了采薇,准确的说是冲向了采薇护着的已经晕倒的长春。 然后,一条长长的仿佛蛇一般的黑影从天而降,缠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拽了上去,顿时,斧头落地。 一侧,风声响起。两把短刀,朝着鬼哭刺来。 一刀刺向心脏,一刀刺向喉咙。 然而,这两把刀在距离鬼哭还有一尺的时候,就突然停了下来。 雪亮的长刀,贯穿了他的眉心,从他的后脑透出。 他的刀,太短了。 长刀抽出,尸体倒地,又是“啪”的一声,溅起了水花。 鬼哭皱起了眉,脚下湿滑一片,不知何时,那些积水已经形成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水洼。 一条链子,突然击破墙壁,一把缠住了长春的脖子。铁链收缩,就要把长春拉出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 可以试试 采微惊呼一声,合身扑了过去,手中利剑贯穿了墙壁。链子软了下去,采薇又连忙拖着长春的脚将他拖了回来。铁链瞬间绷直,长春被惊醒,然后脸颊通红,吐出了舌头。 鬼哭闪身过去,一刀斩断铁链,被斩断的铁链“嗖”的一声缩了回去。 光芒,再一次在屋中亮起。 掉落在地的玉佩,嗖的一声又飞到了房梁上紧贴着。 地上,满是尸体,就是白天见到的这些胡泽县百姓。 长春在地上翻身坐起,用力的捂着喉咙咳嗽。采薇满脸是水,还有飞溅的鲜血沾在上面,可怜兮兮的,不知道是不是哭过。 鬼哭看向墙壁的破口处,伸手过去摸了一下。很粗糙,触手的满是草屑与干了的泥巴,还可以看到一些竹子。 毫无疑问,这是一面土墙。但是因为厚度,依旧结实,那铁链,能打穿这样的墙壁,其力道绝对不容小觑。 “长春道长,给我光,我要看看外面。” 长春狼狈的爬起,到了墙边,将一张符纸递给了鬼哭,符纸上燃烧起火焰,发出闪烁的金光。鬼哭拿起符纸,向外一照,就看到外面泥地中躺着一人,身上穿着官服,一条巨大的伤口贯穿了喉咙。 鬼哭看了一眼可怜兮兮的采薇,没说什么,将符纸扔到外面。 符纸轻薄,却不为风雨所动,在外面金光大放,紧跟着就是一声又一声的惨叫。 最后,伴随着一声愤怒的兽吼,一团巨大的黑影渐渐褪去。 鬼哭先是拔出短刀,被钉在墙上的彭泽县百姓倒在了地上。擦拭了一番之后,将短刀重新归鞘,然后把长刀插在地上,掀翻了桌子堵住了窗口。 另一头,采薇看到鬼哭这样做,也连忙掀起了床上散发着霉味的床单,塞住了墙上的破洞。 “扑通”一声,大嘴松开了被吊死的彭泽县百姓,落了下来,帮鬼哭找回长刀刀鞘。 “我们……”长春犹豫了一下,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鬼哭斩钉截铁的说。 …… 夜色渐渐褪去,不知何时,雨停了。 伴随着一声鸡鸣,长春惊醒,啪的一声摔倒在地。他迷茫的看着杂草垂落的屋顶,然后翻身而起:“天亮了?” 采薇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她强撑着到了后半夜,终于没撑住,睡了过去。但没睡多久,就被鸡鸣声叫醒。 “醒了,那走吧。”鬼哭提起了两个大木箱说道。 “等等……”长春说着,取出一张符纸,咬破指头,在上面画了几笔,然后贴在了木箱上。 鬼哭轻咦一声,他只觉得顿时,这木箱轻了许多。 “看来你也没那么废材嘛!” 长春脸一红:“我才不是废材,师傅说过去,我可是天赋极佳。” 的确,在鬼哭采薇等人眼中,他就是个废柴,两下就被废了。但在昆仑,他也的确是天才。他对外界各种变化,过于敏感,很容易受到惊吓,但也同时,学习各种法术、炼制法器丹药事半功倍。 提着两个大木箱,到了大厅。 掌柜的看着三人:“昨天可睡得安好?” 鬼哭看着掌柜:“你早就知道了?” 掌柜的点了点头,鬼哭又问:“如果我们出门,会怎样?” 掌柜的抿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说:“如果你出去,就触犯了宵禁的禁令,会遭到城中兵营百人队的围剿。” 鬼哭暂且相信他的鬼话,昨天夜里在外面的,绝对不止那些非人的百姓和兵士,还有不知名的巨兽。 “那他们怎么不会?” “这禁令只针对人,他们,他们已经不算人了啊!” 采薇和长春对视一眼,都倒吸一口凉气。长春连忙问道:“在县城中,还有多少算是人?” “多少?不知道,反正绝大多数百姓,都不算是人了。” 鬼哭问:“穿官服的呢?” 掌柜的瞳孔微张:“怎么突然问这个?” 鬼哭凶神恶煞的笑着说:“只是问问。” “穿官服的,当然都是人了,他们的日子,过得可滋润呢。” “那这么看来……” 外边,匆匆的脚步声响起。鬼哭长叹一声:“咱们的麻烦,来了。” “大胆草民,居然胆敢刺杀县令大人!” 伴随着一声爆喝,一名身着战甲的百人将跨着一柄剑,从外面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有几个身穿皮甲的军士,还有几个身穿皂袍的衙役。 其中一个衙役看了一眼鬼哭,然后又看向了采薇和长春,最后目光定到了采薇身上,他看向了百人将,百人将点了点头,于是这个衙役指着采薇叫道:“昨日大人巡夜,就是这丫头,刺杀了大人。” “哦,好大的胆子。”百人将打着官腔走了过来:“我倒要好好看看,这丫头哪来的胆子。” 说着,他笑起搓起了手。 看来,他们也不清楚昨天杀死县令的是谁,恐怕更多的还是以为是鬼哭干的。但这一次,这一道选择题,他们选对了。 可惜,没有奖励。 鬼哭将两个大木箱放了下来,发出沉重的一声“咚”,然后走到了采薇与长春面前,挡住了百人将。 面前的百人将,没戴头盔,脸上漆黑,满是横肉,长着刺猬般的络腮胡,身穿扎甲,手扶腰间佩剑,脚蹬长靴,身材高大魁梧,和鬼哭相当。 他在鬼哭身前一步停住,看了一眼鬼哭手中的刀。然后笑道:“我的剑,一定比你的刀快。” 他的剑,是军中战剑,又宽又厚,双手单手都可使,并不以速度见长。但相比鬼哭手中的长刀,出鞘的速度,他的剑绝对占据优势。 鬼哭笑了笑,压低了帽檐:“你可以试试。” 百人将起了眼睛:“你当真要挡我。” 鬼哭笑道:“我说了,你可以试试。” 说着,鬼哭裂开了嘴,森森白牙露出。 气氛变得凝重,掌柜的早已不复原来的懒散,勾着腰,偷偷的从后门溜出。 过了一会儿,百人将同样裂开了嘴,笑道:“我还真想试试。” 说着,他突然一侧身,一杆短矛发出呜呜的破空声,朝这边急射而来。 鬼哭猛的抬起手,一把抓住了飞来的短矛,矛尖距离他的胸口,不到半寸。 就在此刻,百人将突然拔剑。鬼哭眼角瞟到寒光,突然向前一步。 上架感言 在此之前,先说说我自己吧。 我自己初中的时候成绩还不错,结果英语太差,拖了后腿。到了高中的时候,开始自暴自弃,成绩直线下降。 专科毕业,出来后,第一份工作就是关于模拟铁路的,就是按照发下来的照片,在电脑上将现实的铁路做成3d的,所有火车驾驶位上能看到的外面的情形,都要做出来。 这种活很简单,但是很繁琐,又要求团队之间的配合,所以我基本上没碰到那种办公室政治,刚去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在“老同志”的带领下,很快就开始熟悉了那些操作。 两个星期后,项目分成下来了,我领了500块,当时就乐得像个百多斤的孩子。 在这个公司干了一年,虽然工资并不多,但很快乐,每个季度在公司组织下都会出去玩,或者去洗浴中心,或者去某个风景区。 但是吧,工作实在是繁琐,成天坐到电脑前,虽然也有加班费,可眼睛受不了。 后来我辞职到了上海,找了一份包吃包住的工作,做游乐设备场地设计。 这一份工作是真的无语了,老板抠门得紧。整个公司,加上老板五个人,主要做的是遥控车和遥控船。我做场地的设计图和效果图,一个做程序,还包括组装遥控车遥控船,一个焊电路板,还有一个打杂煮饭。 后来打杂煮饭都跑了,老板在北京找到个冤大头,然后对方定了20个遥控车。遥控车做出来了,各种电线外冒,然后用胶带粘上,丑的一逼。老板问我要场地设计图和效果图,我给他做出来了,甚至还特意的在网上查了一下做出这种效果要多少钱。 老板把效果图发给对方,对方很满意。然后转过头又对我说,这东西太贵了,做个便宜点的。 我照他说的做了,场地变得丑了一些,老板很满意。后来他找了几个人去了北京,等他回来后,那个冤大头联系我,说那场地做得太丑了,还发了张照片过来,我当时就无语了。 那场地,立体的给变成了平面的,原本光滑的赛道,变成一根根柱子,然后胡乱喷上了漆,就完事了。 我跟老板说了,老板说不理他。后来那边遥控车又出问题了,发过来让修,硬是被拖了20多天,对方都哭了。20多天,北京的房租,北京的工资,鬼知道他亏了多少钱。 后来老板自己干,自己找了场地,我就不知不觉,从设计师变成了收银员。这其实没什么,只要工资发到位,我无所谓的。然而,欠薪。 我辞了职,在欠薪方面斗争经验丰富的老爸帮助下,要回了工资,回到了重庆,兜兜转转,又干回了原来的工作。 不过从这开始,我写起了小说。一个接着一个的扑,订阅最高的100,订阅最低的两三个。每一次写完,我都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写小说了。然后,又重新换马甲,开新坑,道一声真香。 每一次开新坑,安慰自己,虽然扑了,但也是赚了,阅文亏了。只要上架了,阅文每个月还要给我发600块的低保呢,以我这么差的成绩,直接就相当于阅文每个月要亏几百块钱。 写了两年,这几个月前,我又开了这一本,原本的名字是《鬼哭的声音》,游戏分类,因为一开始的设定是有系统,后来觉得系统麻烦,给扔了。 结果,一个多月,签不了约,10万字的时候,收藏个位数,将近15万的时候,收藏不到50。 当时我就觉得这书扑了,后来有书友在龙空推荐,收藏总算开始涨了,我信心大增。再到后来,成绩越来越好,我也将书转到了仙侠分类,然后成功签约,再然后推荐不断。 到了今天,40多万字了,终于要上架了。现在这成绩比起那些大神来说差得远,但比起我曾经那些书,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所以在此,要感谢所有看这本书的书友,也感谢你们所有赞扬的指责的评论,还要感谢我的编辑。 好了,煽情的话说了一大堆,我们来聊聊实在的吧。 在明天早上7点之前,我会陆续更新至少1万字。 24小时首订超过500,加更一章,每多100,就多加更一章。 总订阅每积累5000,加更一章。 月票累积100,加更一章。 ————————————————————我是分割线———————————————————— 感谢书友____未成年打赏500起点币。 感谢书友易我心打赏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dsdssdsdsdsd打赏600起点币。 感谢书友小伊万啊打赏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马克升打赏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粉嫩的新淫打赏2000起点币。 感谢书友鲁段长打赏500起点币。 感谢书友马赛克的归宿打赏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2013穿云箭打赏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150712214053053打赏500起点币。 感谢书友那年ing打赏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181024122653213打赏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鼎锈”打赏500起点币。 感谢书友无悔千年打赏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风尘不动打赏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20180103162318054打赏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161214095734630打赏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fh56打赏1000起点币。 感谢书友20180212171652524打赏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哈哈呵呵嘿呃打赏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魔.神打赏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断是非人定打赏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肥猫的悠闲时光打赏2000起点币。 感谢书友蚊叔大魔王打赏500起点币。 感谢书友中和居明心打赏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薛定谔的裤衩子打赏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无赖你怎么样打赏100起点币。 第一百八十九章 河边老冬 噗!!! 一截血红的矛尖,从百人将的后背透出。 他身上锈迹斑斑的扎甲,在妖气附着的短矛下,不堪一击。 百人将瞪大的眼睛,他不能理解,为何鬼哭会这样快。抓住飞来的短矛同时,将他刺杀。而他手中的剑,才拔出一半。 鬼哭松开了矛杆,百人将跪倒在地,然后向一侧摔倒。 鲜血,在他身下漫延。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涌入鬼哭的鼻腔。血太臭,引不起鬼哭的心魔。此时此刻,鬼哭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还有谁?”鬼哭平静的问。 几个兵士和几个衙役看到了鬼哭泛着血光的双眼,顿时感觉浑身一僵,一股莫大的压力油然而生。看着鬼哭,像看鬼一样,齐齐后退。 鬼哭对身后道:“跟上。” 采薇和长春一同点头,长春看了一下采薇,然后在身上贴了一张符,吃力的提起两个大木箱。 鬼哭向前一步,他面前这些兵士和衙役就后退一步。一步又一步,他们被连滚带爬的逼出了大门。 大门之外,近百个兵士懒散的站着。看到有人出来,连忙拿起兵器。 鬼哭抬头看向这些兵士,他们衣甲不全,体型瘦弱,也就比那些饿死鬼一般的百姓好一些。 唯有一个值得鬼哭注意,是一个傻大个,比鬼哭稍微高一些,手脚粗壮,光着上半身,拿着一个盾牌,上面插着几根短矛。刚才射向鬼哭的那一根短矛,就是他投的。 那一根短矛,很有力。到现在,鬼哭的虎口还在微微发麻。 他看着鬼哭,一边傻笑一边流着口水取出了一把短剑。然后,朝着鬼哭走来。 他的短剑,又宽又厚,分量恐怕不比一般的重剑要轻。他的剑重,盾重,但是步伐却很轻盈,光着的脚掌贴合着大地,犹如一只大猫。 这,绝对是一个军中悍卒,尤其擅长攻城拔寨时登城作战的那一种。 但是,他面对的是鬼哭,是刀术登峰造极的鬼哭。 他举着盾牌小心翼翼的贴了过来,鬼哭提着刀,两步就冲了上去。 然后,隔着两步远就是一刀刺出。 这一刀,看似出早了,但当鬼哭一步跨出的时候,就恰到好处。 傻大个连忙提盾,刀尖在盾牌上带起一溜火星,傻大个举着盾牌就压了上去,然后就是短剑刺杀。 这一套,他已经玩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能挡住的,寥寥无几。 可是,他这一套用到一半,就被强行打断。 那一刀,在他的盾牌上划过,贴着他的盾牌边缘,就斜刺了进来。这一刺,太过突兀,击伤了他的手腕。 短剑落地,傻大个脸上露出了慌张,连忙将整个人都缩到了盾牌后面。鬼哭脸上挂着冷笑,两个箭步上前,脚一勾就勾起了盾牌。 盾牌大开,傻大个飞扑而至,却被刀柄击中面颊,凌空坠落。 砰! 他重重地摔到地上,用力的拉回盾牌要护住自己,鬼哭一脚踩在盾牌上,将他的双手限制在胸口,刚好露出一个头来。 傻大个不再傻笑,脸上露出了惊恐。 “不……” 尖叫声戛然而止,几只乌鸦“扑扑”的拍着翅膀飞上天空,嘎嘎怪叫。 整个过程,也就一个呼吸之间。其他人,根本就没反应过来,这个傻大个已经死了。 血溅在了脸上,鬼哭没有伸出舌头去舔,这血是臭的,让他厌恶。 他抬起头来,血红的双目扫过。原本想要一同冲上来兵士们同时停下,手中兵器颤抖,不敢向前。 “走!” 鬼哭带着采薇和长春缓缓后撤,兵士衙役们因为鬼哭带来的压力,也不敢贸然接近,只是徐徐跟上。 双方一直僵持到了城门口,兵士们没再追,而是眼睁睁的看着鬼哭三人扬长而去。 从北门出,一路往北。 鬼哭吹响了口哨,没过多久,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大黑马满身是泥的出现在他面前。 看它肚子溜圆,就知道它的日子过得不错,这货,无论在怎样恶劣的环境,总是能找到吃的,不会让自己饿着。 有了大黑马背负行李,鬼哭等人的速度就快了很多。 走了几里路后,就遇到了一条河。 河水泛绿,上面浮着一层厚厚的油脂,冒着恶心的泡。长相丑陋的烂骨头鱼尸体漂浮在上,露出了长着蛆虫的肚皮。 这股恶臭,实在难以忍受。 大黑马不断的打着喷嚏,鬼哭三人也捂住了鼻子。想必,这就是掌柜口中的臭河。 他们沿着河岸而行,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一间小木屋,屋前停泊着一艘小渔船。 鬼哭等人连忙走了过去,他们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这臭河散发的臭味,不但能杀死你的味蕾,还十分的辣眼睛。 此时此刻,三人一马都泪流满面。鬼哭还好,他的眼皮对于眼睛的保护实在是太过到位,狭长的双目你就是那么炯炯有神,小小的缝隙中透出神光。采薇和长春都有些凄惨了,眼睛已经开始红肿了。 敲了门,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谁啊!” 鬼哭对里面喊道:“你是老冬吧!县城中客栈掌柜的介绍我们来的,我们要去黑焰湖埋骨城。” “等着。” 里面传来悉悉嗦嗦的声音,没过一会儿,门开了,一个顶着金鱼眼的老头走了出来,想必他就是老冬。 老冬看起来过得不错,虽然干瘦,但没有大肚子,没有大脑袋,很有精神,和胡泽县中的人死气沉沉截然不同。 鬼哭实在是不知道,老冬为何在这样的环境下,看起来除了眼睛之外,受到的影响却并不大。而且,心情很好,看他笑呵呵的样子就知道了。 老冬戴上了斗笠,一边走下来一边说:“去那里可不简单,路上危险重重。” “你要多少。” “一共十银子。”老冬狮子大开口。 “好。”鬼哭一口答应,现在,他身上的银子还不少。 老冬脸色有些憋屈,补充道:“我说的是十两纹银,要先给钱。” “可以。”鬼哭痛快的给了钱,说:“我们要尽快出发。” 老冬点了一下头,仔细的观察一下,又掂量了一下,然后收入怀中。明明这一趟赚了很多,但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亏大了。 众人上了船,老冬解开了绳子,竹竿一撑,船就悠悠的离了岸。 虽说是渔船,但也有棚子遮风避雨。装五六个人,不成问题。四个人加上大黑马,也只是稍稍有些拥挤。 第一百九十章 话说鬼市 河面上和河岸边又有不同,味道更重。 一阵阵恶臭扑鼻而来,熏的采薇头晕眼花,胃里翻滚。长春连忙为她贴上了一张符,采薇这才好受些,但依旧很不舒服。 长春也不好受,不过他闭上眼睛,默念口诀,很快就如老僧坐定,一切烦恼都烟消云散。 鬼哭和大黑马依靠妖气硬抗,至于老冬,因为习惯了,看起来却什么影响都没有,他心情挺好,唱起了歌。 歌声很难听,他自己唱的很嗨。 鬼哭和大黑马不堪其扰,而采薇,已经没工夫理会这些了。 鬼哭让采薇平躺着,把她的头放在自己大腿上,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找来临走前带走的充当茶叶的树叶,用布块包裹着,然后捂住了采薇的口鼻,这样,采薇的脸色又好看的一些。 “闭上眼睛,睡一觉就好。” 采薇虚弱的点了一下头,闭上了眼。鬼哭在她后颈处按了一下,采薇昏睡去。 老冬扬起了帆,风不算大,但也算一个助力,再加上他手中的竹竿,船不算太慢。 现在有些无聊,话痨冤魂铁甲变成了哑巴,长春和采薇,一个入定,一个已经昏睡。大黑马耳朵软趴趴的贴在头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聊天的对象,也只剩下了老冬。 “老冬。”鬼哭问道:“你要那些银钱做什么?” 照他看来,此时此地,银钱的作用已然不大。 用来买吃的? 现在到处都是那种臭骨头鱼,那玩意儿只要有水的地方就有它们的踪影,一张网下去就是一大堆,吃都吃不完。 至于说吃草根树皮,路上的时候,鬼哭留心了,用刀斩断了一些野草,砍伤了一棵树。草和树里面流出的汁水都是黑的,那种恶臭比臭骨头鱼还难闻,恐怕更难吃。 整个湖泽县,已经被食物扼住了喉咙,能用银两买到鸡吃,无论从哪方面看,鬼哭都觉得很是神奇的事。 那么,这个老冬拿着银钱又能干什么? “当然是用来买吃的,买穿的,去逛杏花楼了。” 什么?钱居然还有用,别听他的意思,似乎还有大用。 “吃的穿的在哪里买?”鬼哭问道。 “在鬼市。” “鬼市?” 老冬点了点头:“鬼市里什么都有,就是太贵了,有了你这十两纹银,我可以在鬼市逍遥好一阵子呢。” “鬼市在哪里?” “你们要去的地方,不就是鬼市嘛。” 又打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啊! 埋骨城,对于人族来说十分重要。它不仅仅是云梦泽的出入口之一,还是少有几个在云梦泽中完全掌握在人族手中的大城。 明面上,那里驻扎着数量上万的江南水师。暗地里,还有天师府的数名银牌和上百铁牌,以及数个道观佛庙,得道的道士、修成正果的和尚加起来也是超过二十了,更别论站在人族这一方的众多神神鬼鬼。 可是,这样的人族重镇,在老冬口中,却变成了鬼市。 所以,鬼哭敢肯定,他们口中的埋骨城,即便是地理位置一样,也绝不是同一个城。 小船悠悠的在水上飘荡,船头将漆黑的浮萍、翻着肚皮的死鱼、以及那一层厚厚的油脂,从中切开,在后面流下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在船上,伴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鬼哭猛然发觉,龟息术在不知不觉中更近一层,他已经能够完全自如的封闭嗅觉了。 冰冷的阳光洒落,不知何时,太阳已经立在了头顶。 “我们去前面休息一下,吃点东西。”老冬伸了一下懒腰,说道。 在前方,有一处河滩,正好可以用来停船。 “好。” 鬼哭点了一下头,在竹篙下,小船轻轻靠岸。老冬跳下了水,用力的推着船,让其搁在河滩上。 鬼哭先是叫醒了长春,然后摇醒了采薇:“起来,先吃点东西。” 大黑马率先的跳下来,鬼哭抱着采薇紧跟其后。长春看了一下河中的水,露出一脸便秘的表情跳了下,踩着水走到岸上。 大嘴从箱子里跑了出来,活动了一番,自觉的钻入灌木丛中,拾捡柴火。 鬼哭找了个干净的地方放下采薇,帮大黑马将身上的负担卸下,然后说道:“你自己去找点东西吃。” 大黑马嘶鸣一声,扬蹄而去。 长春上了岸,抖动两下衣袍,身上的污渍流水一般落下,他身上再一次清洁如新。 老冬撒下了网,然后就捞了十几条鱼上来。 走上了岸,把鱼摔到岸上,转身又从船中取出铁锅以及储存的雨水。 大嘴回来了,带回来一捆柴。老冬看了一眼大嘴,对于种种怪事,他早就见怪不怪了,笑着说:“你养了一条好裤腰带。” 大嘴生气的抬起了头,也是没有嘴巴,不然他非得咬这家伙一口。 鬼哭很快的将柴火堆好,拔出长刀,一刀落下,一声刺耳嗡鸣,瞬间,柴火燃烧起来。 然后他收刀,浑身从装在行李的木箱中取出干粮和一个小铁锅。 “道长,你能弄些干净的水吗?” 长春连忙点头:“可以。” 他默念口诀,取出了一张符纸,在上面画了两天,摁在铁锅中。 符纸燃烧,锅中水气朦胧。没一会儿,就有了小半锅水。 不得不说,这长春道长简直就是万金油,全能后勤,很多生活上的事,他都能帮你轻松搞定。 鬼哭将铁锅架在篝火上,把水烧开,然后,把干粮丢进去,烧化。又取出碗,盛了一点,一点一点喂给采薇。 长春看向了铁锅,吞咽口水。 “剩下的,交给你了。”鬼哭说道。 长春一愣:“你呢?” “我自然有吃的。” 老冬看着三人,摇头道:“你们这样,可不顶事。” “能撑到鬼市就好。”鬼哭说道:“不介意我搭个伙吧?” “当然不介意。”老冬脸上挂起了微笑,他很期待看到鬼哭狼贝不堪的样子。 即便是本地人,吃这种鱼也要吃好长一会才能吃完一条,而鬼哭这样的外地人,吃了一口不吐,他都要夸赞对方是条好汉。 长春震惊了:“居士,你该不会要吃那种鱼吧?” 鬼哭点了一下头:“怎么?” 第一百九十一章 路遇水鬼 长春脸上露出纠结,道:“那我不吃了,你吃这个吧!” 鬼哭笑着摇头:“你吃吧。” “不,你吃吧。” 鬼哭板起了脸,阴冷的看着他:“叫你吃就吃,哪来那么多废话!” 长春被吓得浑身一僵,委屈的低下头:“吃就吃那,干嘛那么凶。” 鬼哭自有他的考虑,如果三个人都吃干粮,以他的肚子,是不够的。如果少了他,两个人吃干粮,那就勉强够了。 他有龟息术,还是一半的尸妖,不惧尸毒,是最适合吃臭骨头鱼的人选。 看着委屈巴巴吃着干粮做的汤的长春,鬼哭突然问:“对了,你和猛虎道人是什么关系?” “你,你怎么知道。” 果然有关系,和猛虎道人聊天中,鬼哭知道猛虎道人还有许多徒弟,那一次,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中年道士,就是猛虎道人的小徒弟,才一百多岁。 而这个长春,很有可能就是猛虎道人的徒孙了。鬼哭受过猛虎大人的恩惠,自然投桃报李,要护住他的徒孙了。 老冬胡乱的把鱼倒入锅中,完全没有处理,然后就架在篝火上,鬼哭看得眼角直跳:“算了,我还是自己来吧。” 采薇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鬼哭也不强求,让她躺下,放下碗,站了起来,走到河边,长刀一刺,就挑起了一条臭骨头鱼。然后转身到篝火边,拔出短刀,处理了一下,就放在火上烤着。 恶臭,在火焰之中,淡了许多,臭味直接从无法接受变成了还能勉强接受的程度。 然后,鬼哭也不顾烫,拿起来就吃。 刹那间,一股难以言语的味道在他的味蕾炸开,鬼哭脸上的严肃瞬间消失,倾刻间胀得通红。额头青筋根根暴起,仿佛蚯蚓一般蠕动,汗水颗颗滚落,顿时衣服湿透。 艰难的咽了下去,胃中翻腾,仿佛孙大圣在里面翻江倒海。 鬼哭一阵头晕眼花,用力的抿住嘴,努力的不让自己吐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老冬见状哈哈大笑,从锅中捞起一条鱼,张嘴就吃下将近一半,嘴里蠕动两下,吐出一口鱼子,接着又是两个,整条鱼就已经下了。 鬼哭眼睛都差点凸出来了,这个老冬,既然如此强悍,看来,自己果然小觑了他。 这一刻,鬼哭的好胜心被提起来了。他努力的张开嘴,闭上眼睛就咬了一大口。 鱼肉混合着众多的骨头,那一股味道直冲脑门,鬼哭摘下斗笠,头顶冒烟,狭长的双眸血光消褪。面对这样的味道,即便是心魔也承受不住,完全溃败。 瞬间,鬼哭的妖气坚定不移的向前跨了一大步,实力拔高,脑中更加清明,一种难以言语的感觉浮上心头。 第一次战胜心魔,却是以这样的方式,鬼哭兴奋之中又哭笑不得。 他吐出了一口鱼刺,然后怀着悲壮的心,用力的咽下了鱼肉。 而此刻,老冬已经开始吃第三条鱼了。 嘶,此时此刻,看到此情此景,鬼哭还能说什么,他心头也只浮现了四个字:恐怖如斯!!! 在岸边休息了一阵,采薇好了许多,不再像刚才那样虚弱了,这才将剩下的东西吃完。 另一边,长春瞪大了眼睛,看着鬼哭吃完了整整一条臭骨头鱼,顿时惊为天人。不过当他看到老冬吃鱼后,更是惊骇莫名。 这玩意儿,一口就差点要了他的小命,而老冬,狼吞虎咽的,居然还让他升起了一丝食欲,忍不住想去尝尝臭骨头鱼的味道。 长春心头惊讶,好奇更多。忍不住了,于是问道:“老冬居士,你能这样大口大口的吃臭骨头鱼,是不是有什么秘诀?” “秘诀?没有啊。我没嗅觉,也没味觉,所以也不知道这鱼到底有多难吃,反正我吃起来入口即化,口感不错。” 说着,他裂开嘴笑了,露出了两颗残缺的牙齿。 长春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回事。鬼哭听闻,顿时了然,一下子,老冬在他眼中就不那么神秘了。 休整完毕,几人再次上船。 这一次,采薇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又吃了一颗鬼哭递给她的回春丹,再加上适应了一些,比起刚才来说,又要好上许多,但依旧昏昏沉沉,提不起力气。 渐渐的,到了下午。 河面宽阔了起来,一株株仿佛芦苇一般的漆黑植物像一支支利箭插在水面,风一吹,便如波浪起伏。 虽然河面变宽了,但因为这些漆黑植物,能走的道反而更窄了。 “小心了。” 老冬招呼一声,走到了船头,双目紧紧的盯着水面。 鬼哭站了起来,拔出了刀,小声问道:“怎么了?” “看到这些了吗?我们称之它们为水鬼草,有它们的地方,必定就有很多水鬼。”老冬眯着眼睛,猛的抬起竹竿,向下一拍。 啪! 一条直线,水花两分。 一个满头杂草的大脑袋刚刚探出头来,就被竹竿敲了下去。 顿时,水中沸腾了,无数的水鬼在水中游荡,时不时探出头来。 “自己注意,落下去可就没救了。”老冬一声大吼,又是一竹竿将一个探出头来的水鬼挑翻。 “大嘴,护着丫头。” 鬼哭叫道,一个水鬼猛的扑出水面,把住了船舷。鬼哭箭步窜了上去,一刀砍断了他的双手。 这只水鬼沉了下去,更多的水鬼探出头来,瞪着死鱼一般的眼睛,苍白浮肿的面容上,嘴唇开合,露出了里面锯齿般的牙齿。 老冬大声呼喝,一根长长的竹竿飞快挥舞着,敲土拨鼠似的将一个个浮出水面的水鬼重新砸了回去。 鬼哭又斩断了一双胳膊,回身一脚将船的另一边一个想要爬上来的水鬼踹了回去。 长春捂着嘴,艰难的念着口诀,在一张符纸上写写画画。汗水大颗大颗滚落,船猛的一摇,顿时手一滑,这张符纸腾起一股火焰,瞬间变成灰烬。 “狗日的,老子艹你姥姥。” 老冬破口大骂,用力的拽着竹竿,将一个抓着竹竿的水鬼拔了出来。 鬼哭眼睛余光瞟到到了这一幕,抬手就甩出一把飞刀。 飞刀反射着雪白的银光,化作一点流星,没入水鬼胸膛。“扑哧”一声,又从水鬼的后背射出,带出一条血线在半空抛落。 水鬼松开了手,落到了河中。 第一百九十二章 到达鬼市 十几双手攀住了船舷,用力的摇晃着船只。 鬼哭双脚很稳,身体虽然摇摇晃晃,却没有一点要倒下的样子。 老冬的脚同样很稳,就像黏在了甲板上。这样的情况他已经遭遇过不知多少次了,如果脚不稳,早就死了。 大黑马站了起来,伸长了脖子,一口咬掉一只手。 大嘴一头绑住了船帆,另一头绑住了采薇。采薇面色惨白,她本就很不舒服,这一摇晃,顿时胃中翻腾, 长春突然哈哈大笑,一张符被他甩了出去,像一把飞刀一样射入水中。 刹那间,细碎的电弧闪过,抓住船舷的水鬼们同时浑身颤抖,水中的那些水鬼其中一些顿时失去了意识,浮上了水面。剩下的仿佛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慌张的四散而逃。 鬼哭的长刀贴住了船舷,然后一刀削过,七八条胳膊齐齐而断。几次之后,攀住船舷的水鬼通通被削断双臂,浮在了水面。 老冬松了一口气,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回过头来,打量了一下众人,笑道:“居然没人落水,还真是稀奇。” 没人理他,大黑马重新倒下,尽量减少自己对这艘船的影响。长春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脸上又是兴奋又是疲惫。大嘴松开了采薇,鬼哭连忙接住,采薇此刻已经气若游丝:“鬼大哥,我要死了吗?” 鬼哭为采薇把了一下脉搏,松了一口气:“傻丫头,说什么话呢?还早得很。” 连忙又给她喂了一颗回春丹和一颗解毒丹,接着对长春叫道:“道长,麻烦你过来看一下。” 长春手脚颤抖的爬了过来,检查了一下采薇的情况:“现在还无大碍,但是时间一拖久了,那可就说不定了。” 鬼哭眉头大皱,长春道:“你等一下。” 他连忙取出符纸朱砂,回头喊道:“老冬居士,能麻烦你将船开的稳一些吗?” “好咧!”老冬调整了一下船帆,船平稳了许多。 此刻也不好用毛笔,长春就用手蘸着朱砂,飞快的在符纸上写写画画,然后叠好,交给了鬼哭:“让她带在身上,应该能起些效果。” 太阳西斜,船又一次靠岸。 在夕阳下,众人上岸。鬼哭抱着迷迷糊糊的采薇,硬是灌了一些食物和水下去。 长春看到采薇这样,觉得不是办法,施展法术,让采薇睡了过去。 “老冬,还有多远,”鬼哭的声音有些急促。 “如果没意外的话,下半夜,一鼓作气,下半夜就能到。” 鬼哭将目光看向长春,长春点点头道:“越早有个安稳的地方,越好。” “速度还能快吗?” 面对鬼哭的问题,老冬点头道:“的确还能快,不过需要你帮忙。” “好,要我怎么做?” 在长春目瞪口呆中,鬼哭一口气吃了十条鱼,然后众人匆匆上船。 在船上,长春凑到到鬼哭身边:“鬼哭居士,你刚才怎么做到不皱眉头吃那么多的?” “我修行了龟息术,刚刚有所突破,现在能做到封闭味觉了。” 长春张了张嘴,无话可说。他也修行过龟息术,很多法术他都能很快学会,就龟息术这一类封闭五觉的法术,他自始至终都学不会。 “对了,老冬,你说加快速度的方法呢?” “方法很简单。”老冬指着船尾的两个浆鬼哭说道:“你去后面划船,划得越快,到的时间越早。” “好。” 鬼哭二话不说,就往船尾走去。 “等等。”长春突然说道:“我还有办法。” “不知道长有什么办法?”相比起对鬼哭的太多,老冬对长春却很客气。 长春露出心痛的神色,取出一支玉笔,又取出朱砂,然后是一个小瓶子,他小心翼翼的打开瓶子,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如果现在鬼哭没有封闭味觉,心魔还没被击败,恐怕第一时间他就暴走了。 “这是什么?”老冬好奇的问。 “一滴蛟龙血。”说出了名字,长春更加心痛了。他小心翼翼的将这滴血滴到了朱砂上,然后用玉笔沾上,大豪挥舞。 过了一会儿,船帆的柱子上多出了几个极具道韵的文字,他虚脱的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快点!” 老冬拉起船帆,刚刚完全拉起,就有一股风吹来,整艘船就“嗖”的一声窜了出去。 “好快!好快!” 老冬瞪大了眼睛,努力的看清前方,然后用竹竿一撑,整艘船就轻松的完成了变向。 入夜没多久,居然就到了黑烟湖。 而这时候,船帆柱子上的字,已经消失无形,整艘船也自然慢了下来。 黑烟湖中,黑烟袅袅。一旦进去,就是天昏地暗,南北不分。 老冬小声道:“注意了,水下有怪物,千万别别发出声音引起它们注意。” 说着,他收起了竹竿,和鬼哭换了位置,到了船尾坐下,一只手抓住绳子操纵船帆,然后一只手把住船桨,操纵方向。 船桨轻轻的拍打着水面,老冬微微调整方向之后,悄然的进入了黑烟之中。 一入黑烟,鬼哭就感觉脑袋一沉,眼中迷乱。其余的人也有这种感觉,但他们同时感觉身体一轻,那股不消之不去的臭味,悄然散去。这清晰的空气,让他们头脑为之一清。 大黑马贪婪的吸着气,长春也深深的吸了一口。采薇眼皮眨动,然后醒来,刚要开口,就被鬼哭捂住了嘴。 耳边,只有哗哗的水声。 鬼哭在船舷悄悄的探出头,往水里看去。微光下,清澈的水中一大片阴影飘过。长刀和他心意相通,这个时候,铃铛纹丝不动,就像是被焊死了一般。 大嘴缠住了鬼哭的胳膊,也学着鬼哭悄悄探头,然后闪电般的缩回了头。在鬼窟的胳膊上一圈一圈的,缠得更紧了。 这一刻,时光流逝得格外的缓慢,明明没过多久,他们却像是在迷雾中度过了一天。 终于,一道火光穿透了迷雾。老东一扯绳子,船的速度顿时加快了一分,朝着火光船的地方驶去。迷雾悄然退去,几人的眼前豁然开朗。然后,嘈杂的声音传入耳中。 在前方,就是一个码头,旁边有一个高塔,塔顶燃烧着巨大的篝火。 而码头再往里,人来人往,商贩遍地,一个热闹非凡的市场,就这样映入众人眼眠。 顿时,船上所有人都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第一百九十三章 红裙女鬼 上了岸,老冬一溜烟就跑了,留下了鬼哭三人一马呆呆的站在码头。 “嘿,别挡着路。” 听到声音,鬼哭三人连忙让路,一群人或者背着、或者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就往里面走。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长春有些手足无措,连忙问鬼哭。 鬼哭看了一眼里面灯火辉煌的集市,道:“我们去那里。” 说着,他扭头看向靠着自己的采薇:“丫头,你没事吧?” 采薇艰难的笑了笑,虚弱的摇了摇头。鬼哭叹了一口气,一把抓住了她的腰,在她的惊叫声,直接把她放到马背上。 “别掉下来了。”鬼哭说道。 采薇红着脸点了点头,趴在了马背上。大嘴从箱子里探出头来,被采薇发现,又给摁了回去。 集市距离码头并不远,走了几步就到了。一到了集市,人口骤然增多,各种奇形怪状的鬼魅妖怪都冒了出来。 这集市绵延了好远,一眼看不到头。街道两旁,全是大大小小的商铺,各种小贩放声卖力叫卖。一盏盏灯笼,挂在门口,或者是红色的凡火,又或者是惨绿的鬼火。 “包子,新鲜的人肉包子……” “快来看啊,快来看啊,便宜卖,便宜卖喽!今天错过了明天就没啦……” “面饼糊糊,面饼糊糊……” “水鬼油,水鬼油,用来做蜡烛最好用的水鬼油……” “人皮,千刀大师亲自出手挂下来的人皮!” “收购人油,收购人油,收购人油……” “壮哥哥,快来嘛,不要钱,免费的。来试一试嘛,大不了少吸一点精……” “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马上就要表演五鬼搬山了啊!”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使鬼推磨,推磨鬼便宜卖啦!推磨鬼便宜卖啦!只要一文钱,他就能帮你推一整天,快来看一看啊,还能出租哦!” 耳朵充斥着各种声音,眼前的这一切,和过年一样热闹。但仔细观察,却能看到一幕幕骇人的场景,绝对让人头皮发麻,两股战战。 一头猪妖,挂着个硕大的猪脑袋,将一条人的胳膊麻利的剁成几截,然后卖给其他妖怪。 一只鬼,仗着能穿墙越户,偷人钱财,哈哈怪笑着飘飞而去,却被鬼差用铁链拴住拖了下来,一阵暴打,打得他妖气四散,连连求饶。然后,把这只倒霉的鬼钱财搜出,揣进自己包里。 娇媚的狐妖,站在青楼门口,拉着客人。嘴里说着不要钱,将一个个人或者妖迷的神魂颠倒,被拖了进去。然而,不断有被脱得光溜溜的人或者妖被架着甩了出来,让她们的话没那么有信服力。而这些被甩出来的倒霉蛋口中还在嘟嚷着,眼中迷离,丑态百出。 一个胖子,走到摊前,说要卖掉自己肥肉。被人用刀割开肚皮,取出肥肉,再次缝好。胖子拿着钱欢天喜地的离开了,摊主将肥肉甩到案板上,放声叫卖。 长春五觉最是敏锐,所看所听,让他头皮发炸,一个劲直往鬼哭身后缩。 鬼哭压低帽檐,这样的景象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尽管他没有去过埋骨城,但他可以肯定,埋骨城绝不是这幅景象。 埋骨城原本叫做镜湖城,依山傍水,景色秀丽,城中百姓富饶。后来一场战争,整个城都被毁了,甚至不知为何,整座城市开始倾斜,有一半,都被水给淹没。 后来的埋骨城,就是以天境城没被水给淹没的那一半为基础修建起来的。而现在,出现在鬼哭他们眼中的,恐怕是被淹没的那一半。 面对这样的景象,鬼哭虽惊不惧,低声道:“跟紧了。” 然后抬脚就往里挤。 一只惨白的小手伸了过来,鬼哭甩手就是一巴掌。妖气密布在手上,将那只惨白的小手拍的粉碎。一个面敷白粉的小鬼发出刺耳的尖叫,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啊!” 突然有人大声惨叫:“抓住那小鬼,那小鬼,那小鬼把我的肾给偷了。” 左侧突然传出一声爆喝:“什么,你敢吃霸王餐。” 扭头看去,就看到一个壮汉把一个僵尸给摁到了桌上,一张符就贴在了他的身上。 “狗日的,还想白吸血,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明天就叫你去扛大包还债。小兔崽子,小兔崽子……” “来了来了。”一个半大的小子出现。 “把这僵尸拖下去,小心点,少了零件找你算账,这僵尸可要去码头做苦力帮我们赚钱的。” 那边的事还没完,前面又有事了。 一群鬼差扯着铁链拿着钢叉甩着鞭子开道,在他们后面,一群鬼抬着轿子就飘了过来。 “滚开滚开,红娘娘驾到,红娘娘驾到,所有人都滚开!!!” 一条条鞭子劈头盖脸的就打了下来,把一群来不及躲避的人妖鬼魅打的屁滚尿流,嗷嗷叫着手脚并用就往路边跑。 其他的人妖鬼魅见状,连忙让开,让这群蛮横的鬼差通过。 鬼哭等人躲得及时,没引发冲突,也没有吃那鞭子。 被一群面无表情的女鬼抬着的轿子飘过,红色轻纱飘起,露出来一张妩媚的(女)鬼脸,这是一个红裙女鬼,她不经意间向人群中看去。 然后,一眼便看到了鹤立鸡群的鬼哭。鬼哭本能的抬起了头,四目相对。 血红的薄雾遮住了鬼哭的双眼,一股纯粹的恶念从鬼哭眼中射出,击碎了血红的薄雾。 战胜了一次心魔,由于有功德帮忙作弊,削弱了心魔,他无法一下子就变得像战胜刑天的心魔一样强大,只能与削弱后的心魔持平。但是一些心魔会的东西,他也都会的。 红裙女鬼脸色瞬间煞白,然后迅速的恢复了红润,她的嘴角勾起,饶有兴趣的看着鬼哭,然后轻柔的拉下了红色轻纱。 “哼!”鬼哭闷哼一声,抓着长刀的手紧了紧,骨节发白,手背青筋爆出。 “快走!”鬼哭回头,便看到长春在脱衣服。 “你在干什么?”鬼哭喝问。 长春终于解下了最后一粒扣子,然后翻手就将道袍搭在了马背上的采薇身上:“采薇姑娘不行了。” “什么?”鬼哭面色一变,连忙走上前去。 只见采薇双目紧闭,面色惨白,毫无血色。 顿时,鬼哭心头怒火中烧,揪着长春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这样?” “刚才那个被称之为红娘娘的红衣女鬼,是她干的。” 鬼哭眉头竖起:“好啊,好!” 他嘴中叫着好,心头杀机四溢。 长春连忙道:“我的道袍可以暂且护住采薇姑娘,但是,无法长久。为今之计,先找一个落脚点为好。” 鬼哭收起心头杀机,放下了长春:“刚才……抱歉了。” “没事。”长春性格还是挺好的,并不会因为鬼哭的无理记仇:“我们快走吧,不然采薇姑娘恐怕……” 鬼哭点了一下头:“等会我来开路,你跟上。” 长春点头道:“好。” 铃铛猛烈的抖动,一股恶念肆意爆发,随着剧烈的铃声传荡出去。鬼哭周围顿时为之一空,人妖鬼魅通通惊疑不定的看着鬼哭,猜测着这是何方神圣。 鬼哭压低帽檐,对身后长春道:“走!” 第一百九十四章 进了鬼店 一行人匆匆的闯进了一间客栈,鬼哭穿过伙计的身体,快步走到了柜台前:“一间上房。” 半透明的掌柜不紧不慢的抬起头,随后问:“啊?” 鬼哭忍住心中的怒火:“一间上房。” “哦,一间上房啊!”掌柜的点了点头:“200文。” 鬼哭取出一锭银子掰下一点扔到柜台上:“剩下的记在账上,现在,快带我们去房间。” 掌柜的点了点头,一个伙计飘了过来道:“客官,跟我来。” 鬼哭快步到了门口,把采薇从大黑马背上抱了下来,匆匆的就跟着伙计往里闯。 长春连忙跟在后面,挥舞袖子,拍开一个个想要贴上来的鬼。 大黑马看了看,自觉的跑到了马厩。伙计还打算牵绳子呢,看到这幅样子,耸了耸肩,转身出去抱了一堆马草。 “噔噔噔”的上了楼,伙计一挥手,一间房的门开了。鬼哭冲了进去,将采薇放在了床上,长春也跟着进来,鬼哭让开了位置,长春俯身检查。 “怎么样?” “等一下。”长春取出来七八个瓶瓶罐罐,从里面倒出丹药,一股脑灌进采薇嘴里。采薇的气息平稳了,脸上也恢复了红润。 长春又咬破指头,凌空画符。随着一道金光没入采薇体内,长春双腿一软,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鬼哭脚下一勾,一张凳子移了过来,刚好接住长春。 长春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暂时没事了。” “什么意思?” “暂时保住了采薇姑娘的命。” 鬼哭眼皮一跳:“这个暂时,是多久?” “不知道,看对方心情。” “嗯?” “采薇姑娘中了咒术,除非解咒,不然,性命始终被握在对方手中,对方什么时候想要采薇姑娘的命,什么时候就能要采薇姑娘的命。” “我明白了。”鬼哭吐出了一口气:“施咒者,便是那个叫做红娘娘的女鬼,对否?” “正是如此。”长春说到这里,有些颓废:“对不起。” “什么意思?” 长春用力的握紧的拳头:“如果那时候我能快一些的话,就能挡住那道咒术。” 长春的道行尚浅,虽然会很多很多的法术,堪称法术大全,但是释放是个问题。还需要大量的时间,需要符或者其他法器配合,才能将法术放出来。遇到突发事件,总是有力未逮。 鬼哭摇头:“不怨你,相反,我还要谢谢你。这一次,多谢了。” 长春脸红了,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这没什么的。” 突然,一颗头穿过了墙,鬼哭抬手就差点一拳砸了过去,还好他看清了对方的模样,及时收手。 这是那个店伙计,带他们上来的那个。 这家店,是家鬼店。上到掌柜的,下到伙计,都是鬼。而鬼一般都是有住处的,其他的,无论是人是妖对于鬼这种东西都有所忌讳,再加上费用昂贵,装修一般。所以这家店生意不大好。如果不是鬼哭急着找个住处,才不会来这里。 “客官,需要热水吗?” 鬼哭刚想拒绝,长春道:“要!” 鬼哭看向长春,长春小声对鬼哭说:“在臭河上行了一天,难免沾上脏东西,你我受得了,采薇姑娘受不了,用热水洗漱一下,对她有好处。” 鬼哭听到这话,点了点头,对伙计说:“要一盆热水,还有一个女人。” “女人?”伙计脸上露出了猥琐的笑:“不知道客官是要哪种女的,对面的狐狸精挺不错的,长得漂亮会勾人。杏花楼的女鬼也非常好,而且还便宜,而且保证让你飘飘欲仙。我个人嘛,还是最推荐隔壁街的李姑娘,虽然是个画皮,不能去看内在,收费贵些,但用过的人都说好。” 鬼哭脸黑了:“我要的是个女人,人,听清楚了吗?” “切!种族歧视。”说着,这伙计的脑袋就从墙上缩了回去。 鬼哭扭过头,看向长春:“道长,你有办法吗?” 长春点了点头,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朱砂和玉笔。 没过多久,外面穿的一声惨叫。 鬼哭走上前去,推开了门。 伙计捂着额头一脸不善:“客官,你怎么把墙给堵了?” 在刚才,他还想穿墙而过,又砰的一声撞了个实在的。 “防有鬼偷窥。”鬼哭理所当然的说:“人呢?” 伙计愤愤不平,但还是压下了心中火气:“给你带来了。” 一个涂脂抹粉,穿的不知羞耻的女子,双眼放光的看着身材高大的鬼哭:“呦,官人,好身板啊!” “你跟我来。” 鬼哭带着女子进了屋,反手就关上了门。伙计还想跟进去,被砰的一声关在门外。他的脑袋撞了上去,顿时碎成碎片。片刻之后,他的脑袋仿佛时光倒流一般又回来了,捂住额头连连叫痛。 半晌,他冷哼一声:“我还不稀罕呢!” 进了屋,这衣着不知羞耻的女子看到了桌前的长春,眼中更是光芒大放,装作害羞的卷着头发,说:“三个人,可是要加钱的。” 长春一脸莫名其妙:“为什么啊?不对,你什么意思?” “呦,小哥儿还是个雏啊!” 说着,还贴了过来,就要上下其手。 “好了,我让你来,不是让你去照顾他的。”鬼哭抓住女子的肩膀,把她拖了过来,让长春逃得一命。 长春脸颊羞红:“无量天尊,无量天尊……” “哦,我明白…白…白……” 帽檐下一双狭长的双目,里面透着不耐。女子看到这一双眼睛,脸上的嬉笑消失不见。冷汗冒出,这个人高马大一看就是坏蛋的家伙,心想:他该不会想把我绑了卖了吧? “我叫你来是照顾她的。” 鬼哭指了一下床上,女子看得过去,便看到一张比她还漂亮许多的俏脸。 “女人啊!虚凰假凤也不是不行,不过就是要加钱的。” “闭嘴!我只是让你帮她洗个澡。” 鬼哭脸色一沉,一声怒吼,屋中安静下来。热水来了,帮忙倒好水之后,两个大男人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伙计看了一眼门神一般的两人,飘然而过:“两个怪人。” 门口,听着里面的水声,鬼哭道:“等会,采薇就拜托你照顾了。” “鬼哭居士,您……可别冲动。” “来而不往非礼也。”鬼哭语气阴森。 “可是,你得考虑一下采薇姑娘吧!她还中了咒术,一旦惹火了对方……” “没关系的,待会儿我就帮她解咒。” “鬼哭居士还会解咒?” 鬼哭笑了笑,没有回答。 倒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顶点小说.booktxt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五章 破除咒术 咒术,是法术的一种,起源于蒙昧野蛮时代,当时的巫师大多都以咒术与医术闻名。 咒术的特点就是防不胜防,并且非常难缠。无论是施咒还是解咒都非常麻烦,不过如果道行和咒术造诣相差太多,麻烦就会变得简单。 长春也会咒术,无论施咒还是解咒都行。作为昆仑弟子,本身就是以博学著称。尤其是他还在法术方面有着独特的天赋,论法术造诣,根本不惧昆仑之外任何人。 但是,他的道行和红裙女鬼相差太多,而采薇又和红裙女鬼双方相差太多,所以根本不可能解咒成功,他实在想象不出鬼哭是如何解咒的。 解咒万万不能乱来,很多时候,杀掉施咒者的确可以解咒,但还有一些咒术,绝不是杀掉施咒者就可以解决的。更何况,那红裙女鬼绝不那么容易杀死。 很快,他就见到了鬼哭是如何解咒的了。 那穿着羞耻的女子为采薇洗漱完毕之后,浑身大汗的从屋中出来,拿着鬼哭的钱欢欢喜喜的走了。 鬼哭和长春走了进去,采薇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安静的躺在床上。 然后,鬼哭的手指点在了采薇的额头。 接着,咒术就破了。 没错,就这么破了,只是因为鬼哭用上了破晓神光。被妖刀兽王控制的吴康他都能用破晓神光将其救醒,心魔也同样能够用破晓神光将其击退,自然也能用破晓神光将咒术解除。 一开始没用,那是不知道采薇是中了咒术,后来不用,那是被伙计打断。而现在一用,就犹如冰雪遇到了火焰,牛油碰到了热刀,一切都迎刃而解。 长春眼睛瞪得溜圆,不可思议的看着鬼哭。鬼哭气定神闲,没有半分出过力的样子。 “这…这…这…你…你…你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太过震惊,他连语气都结巴了。 鬼哭说道:“神通,这是属于我的天赋神通。” “原来如此。”长春松了一口气。 法术的来源,就是神通,最开始便是对于神通的模仿,不过到后来,渐渐的积累,已经不再是一味的对于神通的模仿。 但不管怎么说,神通就是比法术高一等级。在神通与法术的碰撞中,如果使用者双方实力相当,并且神通与法术属于同种类,那么神通总是能够获得碾压般的胜利。 这并非是拥有神通的就一定比使用法术的厉害了,获得神通是偶然性的,不管再努力都没办法,而法术,是可以学习的。当你学会足够多的法术的时候,总能找到方法克制对方神通的相应法术。 总而言之,神通很牛逼,如果你有了神通,就相当于有了一个别人没有的作弊器,不过能不能用好,就要看你自己了。而且拥有神通的,在学法术方面通常都是学渣,这是获得神通后一点小小的代价。 “现在,还请道长帮我护住采薇,我得出去找那女鬼算账去了。” “等等。”长春说道:“别这么急,先等我做好准备再说。” 鬼哭思考了一下,然后还是点头答应了。那女鬼就在这鬼市中,而且有很大的名声,跑不掉。长春也确实有本事,不过面对突然出现危险的应对能力也的确很差,让他多做些准备也好。 然后,长春伏案准备符纸法器,鬼哭盘坐一旁,进行观想恢复妖气与破晓神光。 那一声声熟悉的咒骂哀嚎,不能半分令他恐惧,那乱舞的鬼影,扭曲的景象,也不能半分让他有纹丝动摇。天空中那血红的滴血圆月,他甚至还觉得有些可爱。 当破晓神光一到,一切都烟消云散。 鬼哭睁开了眼睛,桌案边,长春依旧还在伏案忙碌,不过看着那大量的玉器,以及一大叠写了符篆的符纸,便可以看出时间过去不少了。 鬼哭扭过头来,看向床上,然后就看到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你醒了?” “嗯。”采薇的脸有些红,移开了目光,向别的地方看去。 鬼哭走了过去,坐到了床边,关切的问:“感觉怎么样?” “有些脱力,还有肚子好饿。” “那便好。” 鬼哭帮她掖了一下被子,采薇提起被子,捂住了嘴,只露出了半张脸,闷声闷气的道:“对不起,鬼大哥。” “没事,有些事,本不该你接触的。”鬼哭站了起来:“好了,我出去一趟,弄些吃的过来。不仅你饿了,我也饿了。” 说着,拉开门走了出去。 看着关上的门,采薇的眼中有些黯然。明明这段时间鬼哭一直在她身边,她却感觉鬼哭越走越远,无论她怎样去追,都追不上。 不能这样下去了啊!采薇。 心头,一个声音响起。 鬼哭下了楼,先去了一趟马厩,大黑马老老实实的呆着,只是脚边多了几个躺着的“人”。 这些人,估计是眼馋大黑马背上的木箱,想来拿走木箱,结果被大黑马一脚踹飞。 提着木箱进了客栈大厅,鬼哭到了柜台边,敲了敲桌子。 半透明的掌柜抬起头,慢吞吞的问:“打尖还是住店?” “吃东西。” “吃什么?” 鬼哭点的食物,掌柜的一一记下,然后鬼哭就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这间客栈生意不大好,但也有几人在这里落脚歇息喝酒喝茶,鬼哭竖起耳朵,倾听他们的谈话。 “客官,你要的……” …… 这里的东西,比胡泽县要便宜太多了。一份酱牛肉、一只烤鹅再加上十几个大饼和一碗咸菜,一共也才100多文。不过加上大黑马嘛,大黑马其实吃的也不多,也就二三十斤肉食而已,这里的鱼非常非常便宜,一斤也就五文钱,加上烹饪,大黑马一共就花了鬼哭200文。 鬼哭抱着食物提着箱子进了门,看着趴在的桌前长春,道:“吃东西了。” “嗯?”长春疑惑的抬起头,然后就看到鬼哭怀中的一堆食物,顿时大喜。虽然路上也有吃干粮,但那种环境,怎么可能吃得饱,现在,肚子早就咕咕直叫了。 三人将食物分吃完毕,鬼哭吩咐采薇继续休息,嘱咐了长春之后,就带着刀出了门。 已经到了后半夜,街上依旧热闹,灯光依旧辉煌,街道上一片明亮。 鬼哭压了一下帽檐,很快就融入了人群之中。 几只鬼从暗处走了出来,然后钻进了客栈。 第一百九十六章 我是他爹 “什么事啊?”掌柜的抬起了头,看着面前的几只鬼。 为首的一只长得凶神恶煞的鬼道:“我问你,你见过这三人没?” 说着,他展开了一张卷轴,里面,鬼哭三人栩栩如生,正是他们在人群中见到红裙女鬼的时候。 掌柜的说道:“你拿近点,我看看。” 为首的那只鬼拿着卷轴靠近了一些,掌柜的把脸凑了过去,仔细的观察。 然后,掌柜的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一动不动。 “喂,看够了没有?” 掌柜茫然的抬起头:“啊,你们找我什么事?哦,是来卖画啊,我们这里不收画啊!” 为首的那只鬼脸色开始扭曲,用力的一拍桌子,桌子剧烈一震,发出痛苦的声音,一道裂缝迅速蔓延,瞬间贯穿了整张桌子。 “你这老东西,在唬鬼呢?敢玩我们兄弟。” 掌柜心痛的大叫:“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别拍桌子啊,这张桌子是上好的木料造的,可值钱了。” “你还跟我装糊涂。”为首的那只鬼一把揪起来掌柜的。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伙计刚刚下楼就看到这一幕,连忙跑了过来,抓住了为首那只鬼的胳膊。 说起来,鬼这东西也是奇怪。你说他们是虚的吧,有时候和真人没什么区别,你说他们是实的吧,大多时候都是虚的,什么东西都碰不到。 但鬼和鬼之间,却是可以触碰,就像人与人之间。 “有什么好说的,这老东西敢欺辱老子。” “您先放下他,先放下,他还年轻,才死了十年,难免糊涂。什么事跟我说,我做主。” “你能做主?” “我是他爹,当然能做主。” 伙计看起来才二十啷当岁,而掌柜看起来已经六七十岁。不过,如果是鬼的话,看起来年轻的是看起来年老的爹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 “你唬鬼啊,哪有儿子当掌柜,老子当伙计的。” “真没唬您,我死的时候,就是个伙计,我儿子死的时候,已经当上掌柜啦!再加上我儿子才死十年,年份不够,脑子不大好,让他坐在这里,不至于到处乱跑。再加上他虽然脑子糊涂,但算术好,其余的,我这个当爹的自然要帮衬帮衬,当个伙计正好有事情可以帮他挡着些。”伙计一脸骄傲的说。 为首的那只鬼面色和缓下来,松开了掌柜,粗声粗气的说:“我问你,你看过这三人没有?” 伙计看了一下,说:“认识。” “他们住在哪间房。” “你跟我来。” 几只鬼上了楼,伙计指了一下,几只鬼对视一眼,一头就撞了上去。 砰! 霹雳闪过,伙计尖叫一声就飞快的窜了出去,用力的拍着胸脯,暗道里面坐人的心好狠。 长春提醒过他千万别试图穿墙,他只以为会痛一下就是了,不过无缘无故没人会愿意挨痛,所以他也就尽量不碰墙。 哪里知道,长春专门为墙壁施加了雷法。几只鬼一头撞上去,瞬间就触发了雷法。一身妖气被洗了干净,直接给扔到鬼哭老家里去了。 另一头,繁闹的大街上。 鬼哭一只手抓着刀柄扛着刀,另一只手拿了一个苹果,放进嘴里,“咔嚓”一声咬了一大口,汁水在口中横流。 没了花生,他拿这玩意代替了一下,虽然没有发生那样脆,但好歹嚼起来也挺清脆。 一个苹果吃完,鬼哭随手就甩进了一家酒楼门前馊水桶里,然后走进了这家酒楼。 他找了个位置坐下,把刀立在了身旁,很快就有个长着兔子耳朵面貌平庸的伙计跑了过来:“客官想要吃点什么?” “一碟花生,一壶清酒。” “好咧,一碟花生,一壶清酒。”兔耳朵伙计高声喊道,然后匆匆忙忙跑向另一座。 “红烧猪蹄一份。”兔耳朵伙计高声喊道,鬼哭扭过头去,就看到一只猪妖坐在那里,他的眼皮跳了跳,然后移开目光。 酒楼中热闹非凡,许许多多意想不到的食材,都被搬上了桌。 客人更是千奇百怪,除了人之外,还有各种妖类。有顶着猪头的,有顶着牛头的,有长着尾巴的,有长着鱼鳃的,还有干脆就是野兽的外貌。 不过他们之间谈话,大多用的都是人话,想有几个同族,用了各自的兽语。 长耳朵伙计蹦蹦跳跳的到了鬼哭这桌:“客官,您的清酒花生。” 说着,还给鬼哭倒了一杯。鬼哭点了点头,长耳朵伙计又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鬼哭一边吃着花生喝着酒,一边竖起耳朵,听着他们的谈论。 谈论的都是些琐事,大多都是八卦。比如说某个狐妖原本是个公的,比如说某只牛妖因为生了个狗崽子正发生家暴,比如说杏花楼又推出了什么套餐,买一送一之类。 鬼哭听得津津有味,然后,嗅到了一股腐臭味。他不由的转过头,就看到一个老太婆带着她的小孙子朝这边走了过来,坐到了他的对面。 老太婆笑呵呵的给鬼哭打了个招呼,露出一口尖牙,鬼哭点了点头,继续将注意集中到其他地方。 没过一会儿,腐臭味更浓了。 鬼哭转过头来,就看到这老太婆和她的孙子正在吃着一盘腐肉。肉是什么做的不知道,但已经腐烂,上面还有蛆虫。 看着他们一口口将腐肉吃进肚里,鬼哭不由得皱起了眉。 “哇~~”小孙子突然发出大叫:“祖母,祖母,我眼珠子掉啦,找不到了。” “什么?”老太婆大惊失色,连忙给孙子找眼睛:“你掉哪里了?” “掉盘子里了。” 看着这一对婆孙两人,鬼哭揉了一下有些胀痛的太阳穴。 “官人,听个曲吗?” 一白衣女鬼突然出现在身侧,鬼哭摇了摇,白衣女鬼又向别的桌飘了过去。 鬼哭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抓起盘中的花生,全部塞进嘴里,有一口喝光了壶中的酒,然后站起来走向了邻桌。 这桌围了许多人,而中间的,是个脸都烂了一半的尸妖,也就一个普普通通道行低微的僵尸。勉强能够看到一点生前的样子,背脊佝偻,身高也才七尺左右,在生前应该就是个寻常人家的老人。 第一百九十七章 色中厉鬼 不过,他的口才确实挺好,现在正讲评书似的,讲的一些八卦的事情。 只听他说:“就在前几天,日头正高,我正躺在坟里歇着呢,结果就有尿水渗了进来,我当时就差点跳了出去,但是一想,人家也是尿急了没办法,我这么通情达理的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得了吧,张胆小,还通情达理呢。你分明就是胆小,怕被别人给逮着捶了。” 又有人叫道:“张胆小,你别忘了,你已经不是人啦!” 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笑声。 张胆小憋红了脸,一拍桌子:“不说了,不说了……” 刚要站起来又被人按了下去:“哪能说到一半就不说了,继续说,继续说,我等不打断你就是。” “奈何腹中空空,说不出来。”张胆小揉着肚子,装模作样的说。 “那好说。”一个猪妖豪迈的一拍胸膛:“小二,来份炒猪血。” 张胆小听到这话,心中一喜,一双眼睛就落了出来。连忙双手接住,又重新给安了回去:“那好,我就继续说……” “虽然我以打算原谅他们了,但是也好歹要知道是谁尿了我一头对吧!于是,我就施展我那神通,向上看去。呦,原来是项保国项大爷,怪不得一泡尿如此气势汹涌,你们猜,那项大爷在干啥?” 项保国项大爷,是一头象妖。 “这不废话,不就是在撒尿吗?” 张胆小双眼一瞪,眼珠子差点又落了下来:“如果只是在撒尿,我还会问你们?” “好了好了,张胆小,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那项保国在干啥?” 张胆小一听,是那猪妖的声音。既然恩主这么说,他也就不卖关子了,大笑道:“那项大爷不远处,朱二嫂衣衫半露,一身肥肉直打颤,正是完事后的模样。想必是来项大爷完事之后,尿憋急了,就往我坟头撒了一泡。” “朱二嫂?前不久生了个狗崽子的朱二嫂?” “正是那朱二嫂。” “什么,那个贱妇又勾搭上了项保国?”猪妖一拍桌子,满脸激动的就站了起来。 顿时,周围为之一静。 一只鼠妖藏在人群中小声问道:“朱大富,那是朱大贵的婆娘,你这么激动干嘛?” 朱大富更加愤怒了:“你管得着嘛?” 说完,留下钱气哼哼的挤开人群离开了酒楼。 顿时,一群妖魔鬼怪再也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张胆小一边笑一边抹着并不存在的泪:“当初朱大富和朱大贵都看上了猪二娘,结果猪二娘没选道行更加高深更能干的朱大富,而是选了胆小无能的朱大贵,看来还真选对了。如果她嫁给了朱大富,恐怕早就被打死了。” “可不是吗?”有人接腔:“现在朱大富是朱二娘的奸夫,他可没理由去管朱二娘又勾搭上了谁。”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爆笑。 “诶,张胆小,还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 “没了,没了。”张胆小看到兔耳伙计端着一盘炒猪血过来了,于是道:“散了吧!散了吧!” 众人不甘心,又问了一问,张胆小还是摇头,于是四散离去。 一盘炒猪血到手,张胆小拿起筷子,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块,放进嘴中,津津有味的嚼了起来。 鬼哭来到了他的面前,坐下。 “没了,没了。”张胆小不耐烦的挥手。 “光有菜,没有酒怎么行?” 鬼哭一招手:“小二。” 兔耳伙计蹦蹦跳跳的跳了过来:“客官,还要点啥?” 鬼哭道:“来一壶他最喜欢的酒。” 兔耳朵伙计喊道:“好嘞!一壶棺材酒。” 说着,又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张胆小抬起头,抹了一下嘴:“好吧,你要知道啥?” 鬼哭压低了一下帽檐,双手撑着桌子身体前倾,低声道:“你也看得出来,我是个外地人。不久前,我见到了一红裙女鬼,着实令我惊艳,他们称呼她为红娘娘,我想知道,这个红娘娘是个什么来头?” “嘶!你小子还真胆大,居然把主意打到了红娘娘头上,你可知道红娘娘是谁?” “我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来问你啊!” “红娘娘几年前才来到这埋骨城,结果没过多久就成了鬼市第一艳鬼,后来还建起了杏花楼,是杏花楼的主人。她平日最爱人族男子,不过但凡和她有过一夜之情的人族男子,通通都被吸成了干尸,然后被她做成僵尸。直到后来,她嫁给了黑阎罗,成了黑阎罗的小妾,这才消停了。而这个黑阎罗,就是这埋骨城的城主,一手建立鬼市,手下鬼差阴兵成千上万。所以兄弟,你可千万别乱来。” “原来如此,不过……”斗笠下,鬼哭眼中精光闪烁。这红娘娘,背景确实惊人。但是,他还是打算去见上一见。不过,手段却需要改变,变得柔和一些。虽然手段改变,他的目标却没变,红娘娘必须付出代价,不然他念头不通达。 “我还想试试,你只需要告诉我她住哪里就行了。” “不是吧兄弟,你就听听老哥的劝,我要去找红娘娘,不要白白误了性命。” 鬼哭一拱手:“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胆小老哥,你就告诉我如何能见到她吧。” “原来是个不要命的色中厉鬼,好,我就跟你说,红娘娘平日里停留的最多的,就是两个地方,一个是红娘娘府,那是黑阎罗帮她修的,一个就是杏花楼。”张胆小吃了一口炒猪血,抹了抹嘴,然后继续说道:“红娘娘府那边就不要去了,那里守卫森严,而那些守卫都是黑阎罗麾下的鬼差阴兵,你根本无法靠近。所以,去杏花楼,在那里你或许能够找到机会。” “多谢老哥。”鬼哭又是一拱手,然后大叫:“小二,结账。” 付了钱,鬼哭又对张胆小一拱手:“老哥,保重。” 张胆小也像模像样的一拱手:“兄弟,祝你心想事成。” 鬼哭提着刀挤开人群就离开了,一群人迅速的围了上来,又将张胆小围了个严严实实。 “嘿,张胆小,那外地人怎么了?” “还能怎么样,鬼迷心窍了呗。” “哪个鬼?哪个鬼?” “红娘娘。” “嘶!” 周围又是为之一惊,大伙儿齐刷刷的将目光转向门口鬼哭远去的背影,他们目光,似乎在看一位风萧萧兮的勇士。 第一百九十八章 红杏鬼楼 杏花楼,位于鬼市最繁华的地带。 楼如宝塔,有六面七层,三面环水,三面临街。通体高十丈,一盏盏灯笼挂在了屋檐,火红的烛光透过灯笼纸照射出来,不留一丝空隙。 远远看去,整个杏花楼就如同一座闪闪发光的宝塔,神圣庄严,不像建筑,反像传说中上古使用的法宝。 其间偶尔还有身穿白衣的女鬼翩翩飞舞,完全没有一丝鬼气森森,反而飘飘仿佛仙境。 一层,艳鬼飞舞,衣着暴露,来往招揽客人。杏花楼前,人口密集,来来往往。有点闲钱的,就直往里奔。 鬼哭在拥挤的人群中,不着痕迹的捏断了一只拿着小刀的手,拍碎了一只直取肾脏的手。扛着刀,挤开人群,走了过去。 门口,一个光头饿鬼堵住去路。交了两钱银的入门费,便得以进入,并且告诉他一楼可以随意嬉戏,不过天亮之前必须离开。 一入门,就感觉一阵暖风迎面扑来,带着阵阵香味。铃铛微动,他便清醒过来。 原来,女鬼们合力施展幻术,笼罩了整个一层。将一群凡人迷的欲仙欲死,乖乖掏出钱包。他们以为在和美艳的女鬼玩乐,但实际上只不过在和一堆面无表情的鬼怪假身嬉戏。 粉红色的薄雾朦胧,花香迷醉,层层薄纱随风而舞,时常有仙女般的女鬼嘻嘻笑着飘过,裙摆飞起,可见雪白肌肤。 中间一个方形澡池,冒着腾腾热气,里面几个只穿了一件透明薄纱的女鬼姐姐双手轻轻的捧起了水,浇在身上,或者互相嬉戏。 半遮半掩,透着神秘,偶尔可大饱眼福,最是诱惑,让人忍不住一探究竟。可惜,这一切都是幻境中的景象。 展现在鬼哭面前的,没了那粉红色的薄雾,烛光昏暗,垂下的白纱让这里仿佛灵堂。一个个,鬼怪假身犹如死人。桌上,遍布的珍馐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干硬面饼。 客人们玩着充气娃娃一般的鬼怪假身,吃着干硬的面饼,然后乖乖的交上了入门费,还有本身的精气。 怪不得,如此便宜。 鬼哭脚下没有停留,径直的来到了楼梯处,抬脚就往上走。 和他一样,对于周遭事物充耳不闻,直往楼上走的,人数也不少,不过个个都有妖气护身,已经脱离凡俗。 其实待在一楼的,也不全是凡人,同样有妖,不过他们其中一部分是情愿待在幻境中,还有一部分,则是天生五觉迟钝,没有看出这是幻境。 又补交了三钱银,鬼哭进入了二楼。 然后,和一楼一模一样的景象映入眼中。不过在一楼是幻境,在二楼,却是真实的。 五钱银子,在这样的环境下肆意享受,确实很值。以妖怪赚钱的能力来说,也确实便宜。 “这位官人是新来的吗?” 身后传来声音,鬼哭回过头,就看到一个身材消瘦,病弱貌美的女鬼。她身穿一袭白裙,款款而来,一点也不妖媚,带着几分清冷,又仿佛易碎的瓷瓶,十分容易惹人怜爱。 只见她对鬼哭道:“官人是新来的吗?” 鬼哭点了一下头,这女鬼笑了:“小女子名为婉儿,很高兴认识官人。” 鬼哭道:“在下鬼哭,有花生吗?” 婉儿脸上的笑脸僵住了,愣了一会儿:“啊?” …… 一张桌前,鬼哭拿着筷子,挑起一粒花生扔进嘴里,“咔嚓”一声咬的粉碎。他享受般的眯起了原本就够窄的双眼。这种爽脆感,多一份则硬,少一分则软,尤其是那声音,是他吃过的花生中最好听的。鬼哭不由得心中感叹,不愧是杏花楼,光是这花生就值了。 一旁的婉儿倒了一杯杏花酒,这就到了杏花楼就是必喝的,不喝就算白来。 装着酒的酒杯双手递了过来,鬼哭端起米酒,一口饮尽。然后,脸上泛起潮红。这酒与花生,是如此的相配。他忍不住十分不雅的张开嘴,叹了一声:“哈!” 婉儿笑眯眯的看着鬼哭,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人,觉得这样很有趣。不经意间,扭过头,眼中露出与娇柔的身躯完全不符的凶光,一个想要靠过来的女鬼看到这一幕,迟疑了一下,然后离开。 婉儿又扭过头了,再一次露出温和的笑,仿佛一个大家闺秀,举止得体。偶尔打量鬼哭高大的身躯,眼底透出贪婪。 这千锤百炼的身躯,一定很补。 一炷香之后,婉儿的笑容僵硬了。 花生,到现在已经在吃第三碟。杏花酒,第二壶也快喝光了。 而鬼哭,专注于吃喝,根本就没正眼看过她哪怕一眼,看起来根本就对她没兴趣。 终于,最后一粒花生,被嚼得粉碎咽了下去。终于,最后一杯酒,被仰着头一饮而尽。终于,鬼哭放下了筷子。 婉儿脸上僵硬的笑容终于解冻,仿佛一朵灿烂的向日葵。 鬼哭抹了抹嘴,自言自语:“也过了一把瘾,该干活了。” 他转过头来,对婉儿说道:“我如何能见到红娘娘?” 婉儿脸上的笑容再一次凝固,她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问道:“官人,您在说什么呢?” 鬼哭和耐心的再一次问道:“我如何能见到红娘娘?” “你……”婉儿瞪大了眼睛,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接话。 鬼哭抬起了头,婉儿看到了鬼哭狭长如刀的双眼,瞬间,如遭雷击。 顿时,娇弱的身躯透明几分,仿佛幻影,看起来随时可能被一阵风吹走。 “啊!” 尖锐的叫声在二楼大厅回荡,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一同剧烈颤动,烛光摇拽,明灭不定,粉红的薄雾为之沸腾。声音中充斥着痛苦,那痛苦是如此的撕心裂肺,以至于所有人都感同身受,忍不住生出了一片片鸡皮疙瘩。 在凡间,对付鬼怪的方式,就是瓦解对方的妖气。而在地狱,鬼是没有妖气的,可是偏偏,他们互相之间都本能的攻击着一切接近自己的鬼,所以地狱的景象,你可以简单的看作是一群被压缩在一起的刺猬,不管他们愿不愿意,都在用刺互相伤害。 而那种攻击的表现形式,就是自身的各种记忆碎片无比混乱的揉杂在一起,扩散出去。一旦其他鬼接触到了这记忆,就会影响到对自身的认识,同时产生无与伦比的痛苦。 到了凡间,这种攻击方式就表现为恶念,纯粹至极的恶念。面对恶念,凡间的鬼类可以说是没有一丝抵抗能力,他们没有肉体保护灵魂,同时也从没见过这种攻击方式,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作为地狱爬出来的恶鬼,鬼哭本能就会这种攻击方式,而且还是被动的,时刻都在。不过后来有了一具肉体的束缚,这种攻击方式就被禁锢了。直到最近,心魔浮现,才学会了短暂解除禁锢的办法。 只是一下,面前的这个自称为婉儿的女鬼就遭受重创,失去了一切抵抗力,并且发出了那一声惨烈的叫声。 大厅,顿时安静了,所有的目光,都注视了过来。 鬼哭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大厅中响起,很是清晰:“现在,能说了吗?” 第一百九十九章 女鬼红杏 “别为难她,我来了。” 黑发如墨,红唇如血,柳眉杏眼,鹅颈修长,一袭红裙包裹娇躯,雪白肌肤若隐若现。 红娘娘款款而来,双腿微微一屈,优雅的行了一礼。 “不知官人找妾身有何贵干?” 说着,红娘娘的手挥了挥,袖袍飞舞。 婉儿见状,连忙飞身而退,鬼哭也没拦她,任由她离开,而是看着面前的红裙女鬼,疑惑道:“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这话一出,一群妖魔鬼怪竖起了耳朵,探头探脑的看了过来。难不成,奸夫找上门来了? 红裙女鬼以手掩唇,低低笑了两声:“官人,我们之前可没见过啊。” “没见过,好一个没见过。”鬼哭咬牙嘿嘿冷笑,白森森的牙齿泛着寒光:“我请问你,在路边的时候,为何无缘无故给我的家人下咒?” “咯咯咯咯……”红裙女鬼又一次笑了,笑得花枝乱颤:“妾身只是随意扔出一个咒,却没想到砸到官人家人头上了,实在抱歉。” 说着抱歉,她却没有半分抱歉的样子,反而挑衅挑了挑眉。 肆无忌惮,也不知道是因为瞧不起鬼哭的实力,又或者是因为有鬼哭的把柄在手。 “道歉就不必了。”鬼哭的语气缓和下来:“帮我把咒解了就行。” “这可不行呢,妾身忘记了是施了哪种咒,所以怎么解咒,有点麻烦。不如等妾身的人把官人的家人接过来,当面解咒如何?” 咒术分为很多种,有复杂的,也有简单。有与施咒者紧密联系的,自然也有不紧密联系的。 因为实力的差距,红裙女鬼对采薇施的咒就是随手而发,联系十分微弱。剩下的那一丝微弱的联系,只是用来激活咒术的,而不是用来感应的。就像是安装了一个遥控炸弹,而她手中只有装着按钮的遥控器,按一下按钮,炸弹就爆炸,至于炸弹是不是被人排除了,她并不知道。所以这个咒术被破,因为隔得太远,她也没有感应。 “恐怕你的人接不过来。”鬼哭说道:“我一朋友,是昆仑求道人。或许弱了些,但绝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动的。” 红娘娘对此皱起了眉头,深深的看了鬼哭一眼,然后道:“这里总归不方便,不如官人跟我来吧,妾身准备好了茶水点心,咱们,慢~慢~谈。” “好。” 鬼哭点了点头,他想看着红娘娘还要耍什么花样。 两人沿着楼梯拾级而上,等到两人都到了楼上后,整个二楼顿时就炸开了。 “那家伙是谁,这么牛逼?” “别看他现在这么牛逼,哼哼,我打个赌,明天天一黑,他的尸体就会摆在街头。” “好,咱们就赌一把,你说吧,怎么赌。” …… 整个杏花楼,一楼为假,二楼为俗,三楼为雅,四楼为小家,五楼为金屋,六楼为迎客。 这前三楼,都是付了银钱,就可以随意玩乐的地方。 不过到了四楼,又不是这么容易进的。 想要到四楼,不仅要付出大笔银钱,还得得到女鬼们的允许。因为这四楼,是女鬼们的闺房。而五楼,和四楼差不多,但是住在五楼的女鬼,被称之为娇娘,她们个个气质如仙,是最受欢迎的,也是最难得手的。 而六楼,就如其名,迎客而用。能到达这里的,无一不是一方豪杰,需要红娘亲自款待。 最后第七楼,便是红杏楼。红娘娘的名字,就叫红杏。这个名字,充满屈辱,因为给她取这名字的人,是一个老鸨。她的娘亲,是一个青楼女子。 她一生,都没有离开过那个青楼,直到死后,整个青楼被她变成了一片鬼蜮,她才算摆脱了青楼,却也并不彻底。她现在的行为举止,也始终被那里影响着。 红杏楼,也只有黑阎罗登上去过。 鬼哭和红娘娘,一前一后的到达了六楼迎客楼。 一进屋,就嗅到一股迷人的熏香。 屋子不大,也不小,刚好合适。 与门相对,是主位,靠墙。两边,两排桌椅靠墙,是客位。 主位两旁,有窗。红娘娘走了过去,推开了窗,就看到整个夜色下的黑烟湖。 整个黑烟湖上空被朦胧的烟雾包裹,像是一个吞噬一切的怪兽。不断有船只从黑雾中行驶而出,到了船只拥挤的码头,靠了岸。 凉风阵阵,从窗口灌入。明明风很大,可一到了窗口附近,就变得柔和,吹拂在脸上,恰到好处的舒适。 黑色的发丝和红色的薄纱飘舞,她回眸看向鬼哭,倚着窗,嫣然一笑。 烛光、熏香、微风、黑发、红裙,那不经意间回眸的一笑,组合起来最是动人,仿佛画中。 然而,这一笑注定白费功夫。 桌上,摆上了上好的杏花酒,还有一盘盘精致的点心。 鬼哭找了个位置坐下,翘着二郎腿自顾自的倒上了酒,然后拿起一块点心就扔进了嘴。抬起头来,就看到嫣然一笑红娘娘。 “你家点心不错,就是太软了些,有没有硬的。” 红娘娘眼皮跳了跳,然后坐到了主位上,倚着扶手,道:“在妾身的地盘喝酒,你不怕喝醉了,遭遇不测?” “不怕。”鬼哭说道:“这酒不烈,不醉人。” “酒不醉人人自醉,官人可有听说过?” 说话间,景色恍惚。 长刀之上铃铛抖动,一道恶念,瞬间从鬼哭体内迸发。 恍惚的景色,轰然破碎。鬼哭有些迷乱的双眼,又瞬间恢复了清明。 他的手,第一时间就握住了刀,一拍扶手就站了起来:“可是要开打。” 红娘娘的眼皮跳的厉害,她开始有些头疼了。在人群中,她一眼就相中的鬼哭。可是鬼哭所展现的神通,却对她这一类鬼类克制的厉害,让她无从下手。 心思飞转,红娘娘眉头竖起,语气不再温和:“阁下可要想清楚,一旦动手,在这埋骨之城,阁下将寸步难行。” 鬼哭耳朵动了动,听到了隔壁盔甲摩擦,兵器碰撞之声,一屁股又坐回到了座位上:“懒洋洋的说,我知道,黑阎罗嘛。” 没有第一时间打起来,红娘娘松了一口气,决定转换策略:“你,也是来自外面吧?” 第二百章 互有把柄 “你也是从外面来的?”鬼哭的声音略带惊讶。 “已经三年了。”红娘娘说道:“我进来的时候,外面还是大唐玄武年间,现在,外面过了多少年了?” “大唐,大唐已经没了200多年了,现在是周武年间。” 红娘娘托着下巴道:“这么说来,外面已经过去了至少200多年了,还真是久啊!” 鬼哭想到了这里100年开启一次,于是道:“这么说来,很可能是这里一年,外界百年了。” 说到这里,他多少有些急切。万一在这里呆久了,一出去,一切都变得陌生,又要重新适应。 “不,更准确的说是过了一年,封印百年。”红娘娘眯起了眼睛:“每年都有一次日食,那一刹那,我总感觉过了很久很久,以前,以为只是错觉,现在看来,是真的。” 说着,她看向了鬼哭:“每一次日食之后,我的危机感就浓烈一分,总感觉自己正在被消化。三年来,我一直在寻找着离开的办法,可是一直失败,一旦我想离开的念头被人发现,他们就会不顾一切的阻止我。我需要一个帮手,而你,也需要我的帮助。我们,需要联手。” 红娘娘说的诚恳,鬼哭也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但是,鬼哭更相信,在必要时刻,她必定会毫不留情抛弃自己。 所谓的联手,的确需要联手,但是绝不能太过信任对方。 “怎么个联手方法?”鬼哭问道。 “我现在被盯上了,很难有大动作,可是你可以。所以,很简单,我告诉你情报,你来行动。” “可以,不过在此之前,先把我家丫头咒术解开。” 红娘娘脸上挂着妩媚的笑容:“等等我们出去,自然会把你家丫头身上的咒术解开,在此之前,抱歉,做不到。” 鬼哭眉头皱起,语气生冷:“如此,你根本没有一点想要和我合作的诚心。” 当发现无法魅惑鬼哭时,红娘娘此刻已经转换风格,没有一点矫揉造作,话语之间却变得更加强硬:“不,我有。我与这里的联系更加紧密了,也更加难以逃脱,我比你更急迫想要出去,但是,我不信任你,所以我需要握住你的把柄。” “可是我没你的把柄。” “不,你有。”红娘娘看着鬼哭道:“那种纯粹的恶念,是你的神通吧,它对我们鬼类威胁太大了,有这神通,你可以轻易杀死我。” “杀死你,那也得接近你才行。” 鬼哭说着,猛的拔出了刀。红娘娘心头一惊,连忙跳起来,飞快的向后穿过墙壁。 墙壁,仿佛豆腐做的,被雪白的刀刃轻易刺穿。鬼哭拔出了刀,刀尖上多了一点暗红的血迹,血迹十分干涸。 “僵尸,炼制而成。” 僵尸,自然而成的,绝大多数反而没那么可怕。如果生前只是平民,刚刚诞生之时,十分脆弱。过了一些年,也就比寻常人僵硬一些,还有妖气可以恐吓对手,并不难对付。如果是鬼哭这种,又另说了。 可是炼制而成的僵尸,又不同了。每一个炼制而成的僵尸都是经过精细挑选的,而后又用了大量珍贵的材料,让他们身躯坚固如铁,接着又找风水宝地,进行蕴养,如果主人有钱,还可以提供盔甲刀剑,比起自然而成的僵尸,何止强了十倍。 鬼哭抬起了头,取出一块麻布,细细的擦拭掉了刀尖的血,然后收刀回鞘。 红娘娘又一次穿墙飘了回来,坐回了主位上,脸色十分难看:“你这是什么意思?” 鬼哭将染血的麻布放在桌上,重新坐了下来,道:“就在隔壁,一群身披重甲手持利刃的僵尸随时都可以破墙而入,将我砍成肉泥。而我的神通,虽然克制鬼类,可是我不信你没有脱身手段,我看起来是握住了你的把柄,但这把柄可不怎么可靠。” 对于这些,红娘娘没有反驳,她从另一个角度与鬼哭针锋相对:“我手中握的把柄也不可靠,我并不知道那丫头和你是什么关系,我也并不清楚你能为那丫头做到何等地步,在关键时刻,我也不能保证你会为了那丫头做出退让。所以,我们双方的把柄,都不可靠。” “既然如此……” 红娘娘抬起头来,表情严肃,现在,鬼哭就要表态了,她希望,鬼哭说出来的话是她想要的。而鬼哭,也摘下了斗笠,表情同样严肃,足以吓哭小孩。 “这点心有没有硬的。” 红娘娘一口银牙差点咬碎,她恶狠狠的瞪着鬼哭,差点发出命令,让藏身在这间屋子隔壁的大群兄贵僵尸破墙而入,用刀将他砍成肉酱。 最终,红娘娘忍了下来,催动千里传音之术,通知其他女鬼,送来硬的点心。 屋中,谁也没开口。 鬼哭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扶手。一个女鬼进来了,手中端着一盘子的点心。放到了鬼哭身边的桌上,然后端走了另一盘被吃了大半的点心。 鬼哭拿起了点心,这点心方方正正,他敏锐的看到了里面有花生,准确的说是以花生为主体,顿时心头愉悦。 红娘娘开口打破沉寂:“我知道你喜欢吃花生,所以让她送来了花生酥。” 鬼哭拿起一块花生酥,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咔嚓”一声,清脆悦耳,比起花生,嚼得更加舒服。 鬼哭眯起了本就不大的眼睛,“咔嚓咔嚓”的嚼了起来。很快,一块花生酥就进了他的肚中。 他嘴角勾起,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很好,那么我们就联手吧!” 两人相视而笑,都认为自己捡到了大便宜。 鬼哭的神通,的确对鬼类的克制极大,可以说一旦命中,只要鬼哭下狠心,对方不死也残。 但是,作为一只老鬼,红娘娘的手段多的吓人。即便鬼哭的恶念一个眼神或者一个铃声就能发动,速度很快,可以说是防不胜防。但是,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命中她的。 她有替死鬼,有迷眼幻境,还有僵尸护身,种种底牌,即便鬼哭有恶念,也很难杀死她。 甚至,她还有很多底牌,让鬼哭根本就无法近身。 把柄,不存在的。 而鬼哭,也是如此。 红娘娘端起了酒杯:“为我们联手干杯。” 鬼哭也连忙倒了一杯酒,端起酒杯:“干杯。” 鬼哭看着红娘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心中嘀咕:这些鬼类,到底是怎么吃东西的? 嗯,虽然他也是一个恶鬼,不过他还没尝试过以恶鬼的形态吃东西呢。 第二百零一章 马踏飞燕 两人干了一杯之后,各自放下酒杯。 “既然已经结盟,妾身可还不知道阁下的姓名,本事。” “鬼哭,是个人,擅长用刀。” “人?”红娘娘笑了笑:“你说是人就是人吧,妾身红杏,外人称红娘娘,如你所见,是个鬼,其他女鬼擅长的,妾身都擅长。” 好吧,两人除了通报姓名之外,别的都是屁话。 “接下来一步,咱们怎么办?”鬼哭拿起一块花生酥,咬了一口,用力的嚼着。 红娘娘皱了皱眉头:“这里,便是一处出口。” 鬼哭眉头一挑,他有些明白红娘娘的意思了。 “当年南北两国交战,将整个云梦泽打成一片废墟。有一座叫做镜湖城的州城,也被战火波及,而且不仅遭受人祸,还受了天灾。双方正在交战的时候,一场地震,整座城市倾斜,被水淹没一半,于是就形成了后来的埋骨城。本来该被淹没的,是我们脚下这一片。而另一半本来没有淹没的,变成被淹没的了。不过不再是水淹,而是土埋,那里,也被称之为埋骨地。” “一年前,妾身嫁给黑阎罗,为的就是想要探查埋骨地。不过在半年前,我的举动被黑阎罗抓住了一点小尾巴,现在无法轻举妄动,所以,就要靠你了。” 鬼哭用力吞下口中嚼碎的花生酥,道:“跟我说说,这埋骨地是个什么样子的。” “里面尸妖、蛇妖、鼠妖、虫妖、树妖遍布,十分危险。据我探查,那个出入口,跟埋骨地中的城隍庙息息相关,不过可惜,我还未接近城隍庙,就被黑阎罗有所察觉,不敢再有行动。你需要进去找到城隍庙,在里面搜寻下一步线索。” “黑阎罗,城隍庙,鬼差,阴兵。”鬼哭猛的抬起头来:“这黑阎罗,和城隍有什么关系?” 红娘娘点头道:“的确很有关系,如果妾身所猜不错的话,他便是镜湖城城隍,后来不知为何,成了埋骨城的黑阎罗。” 鬼哭突然心头一惊,他猛然察觉这红娘娘找到自己,恐怕不仅仅是因为自己也是外边来的人,绝对还有更深层的原因,于是说:“你是不是看出我的根脚了。” 红娘娘也没否认:“看出了一点。” 鬼哭了然,然后问:“我该如何去?” 埋骨城,三面环水,北面就是埋骨地。埋骨城的南面码头这一点周围的附近好几条街,就是鬼市,是整个城中最热闹的地方,也是人口最为密集的地方。 而剩下的一大片空白,将鬼市和埋骨地分隔开来。这一片区域,因为居住的大多是鬼类尸类,所以又被称之为鬼域。 他要去埋骨地,就要横穿鬼蜮,这样的话,费力不说,还可能闹出大动静,被他人察觉。 “妾身自有办法。”红娘娘微微一笑:“你是否有一匹马?” “是。” “那是否已经成精?” “是。” “那你需要给它换个马掌了。”说着,红娘娘拍了拍手。 门开了,一女鬼飘然而入,将一个精致的小箱子,放到了鬼哭身旁桌上。 鬼哭打开,就看到里面摆放着四个精美的马蹄铁,上面雕琢着古朴花纹,鬼哭觉得有些眼熟,总觉得和长春画的符很像,都有一种非常特别的韵味。 “这是……” “南朝开国帝王欧阳龙从东海获神铁,请昆仑真人打造了一套马掌,被称之为踏飞燕。他将踏飞燕装在了自家神驹飞云的马蹄上,从此,他的飞云就可以踏水而行。后来,欧阳龙终于夺得江山,飞云功成身退,上了昆仑,这一套踏飞燕留了下来,却被锁在了宝库中。” 鬼哭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这就是踏飞燕?” 红娘娘点头:“这便是踏飞燕。” 鬼哭意味深长的说:“这东西在南朝皇家宝库中,为何会到你的手中。” 红娘娘笑而不答,鬼哭也无意追问。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南朝国都被破,一群道行高深的妖魔鬼怪趁火打劫,冲进宝库中趁机卷走一两个宝物并不稀奇。 南被北灭,北朝30载,过后便是大唐,大唐国运300载。 在南朝国都被破的时候,红娘娘就已经有能力在北朝军队面前火中取栗了,这说明当时她的道行就已经足够高深了。 看来,还要更警惕一些才对。 过了一会儿,鬼哭合上了箱子:“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从水路走,绕过鬼蜮。” 红娘娘点头:“正是如此,在埋骨城北面,黑阎罗修建了一座城墙,将埋骨城与埋骨地分隔开,并派重兵把手。说的是不让埋骨地的妖魔闯进埋骨城,可实际上,也有不让埋骨城的人妖鬼魅进入埋骨地的意思。想要通过,很难,但是走水路就不一样了。” 鬼哭道:“因为他管不到水路,还因为水路十分危险。不仅有无处不在的烟雾阻碍视线,还有水中巨大妖兽。但是,这样一来我也很危险啊!” “那就要看你的马跑的快不快了,沿着岸跑,出现在沿岸附近的妖兽个头会小一些,而且,还能解决迷路的问题。” “你就不怕这样的话,我被人发现。” “放心,你能在雾中看到岸上,他们可不能够在岸上看到雾中。” 鬼哭拿起最后一块花生酥,一口咬住,“咔嚓咔嚓”快速吃完,然后站了起来,拍了拍手:“我该走了。” 红娘娘点头:“是的,你该走了,很快你将会前往埋骨地,你家丫头和你的朋友要不要来我这里,我来照顾他们。” 鬼哭冷笑:“不必了,我不放心你。” 红娘娘咯咯一笑:“你这样说,妾身可是会伤心的。” 嘴上这样说,脸上可没有一点伤心的样子。鬼哭想到了什么,忽然道:“有一件事情还真要麻烦你。” “什么事?” “我还想带走一些花生酥,对了,最好把配方也写给我。” 红娘娘直勾勾的看着鬼哭好一会儿,道:“我真怀疑你不能人道。” 鬼哭答道:“我可是有媳妇的人,还差点有了个小崽子。” 又在里面呆了一会,鬼哭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红娘娘指了一下窗户:“你来还是我来?” 鬼哭道:“你来吧,逼真些。” 红娘娘点了点头,手一招,窗户关上。 下一刻,窗户轰然破碎。 鬼哭撞破窗户,斜射而出,砸烂了一角飞檐,瓦片纷飞中,向下跌落,然后又砸烂了下一层的一角飞檐。 他一直从六楼落到了一楼顶上,这才停下。 二楼的妖魔鬼怪听到声音纷纷冲到窗口,看着躺在瓦片上的鬼哭,忍不住议论纷纷。 “这不就是那个耍横的嘛。” “哈哈,你输了,你说的是明天见的尸体,但是现在就见到了。” “你也输了,你明明说了在街头看到尸体,你现在看看,他躺在哪里的。” “不对,他没死,他动了!” 鬼哭扶着头,手一撑爬了起来,破口大骂:“臭婆娘,你给老子等着。” 说完,他拿着刀,抱着怀里的箱子和油纸包,踩着瓦片,快跑几步,轻盈的跳到街头,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一群妖魔鬼怪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忍不住道:“这剧本不对啊,他怎么没死,还生龙活虎的?” 感谢 感谢书友抱玉真人打赏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刁民焉敢害朕丶打赏500起点币。 感谢书友20170421171639099打赏1000起点币。 感谢书友20180211091328259打赏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edc咸鱼打赏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魏文昇打赏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150428023211238打赏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千山鸟万径人打赏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孔姓闲人打赏200起点币。 感谢书友tyuiopu打赏800起点币。 感谢书友精分的小铠打赏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梓枫儿打赏1000起点币。 感谢书友山河旧人打赏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那年ing打赏500起点币。 感谢书友月下子卿打赏500起点币。 感谢书友20180321152852316打赏500起点币。 感谢书友何蜀黍打赏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养虾池打赏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天天5分钟打赏500起点币。 感谢书友醉入书乡打赏10000起点币。 感谢书友20181013224941824打赏500起点币。 感谢书友20180303214442737打赏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dsdssdsdsdsd打赏500起点币。 感谢书友20170719183915162打赏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赵晓蘭打赏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艾萨克任我行爵士打赏500起点币。 感谢书友风华l流年打赏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璑月打赏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大梁子守护者打赏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人鱼海神打赏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graysky打赏500起点币。 感谢书友坐忘客打赏10000起点币。 感谢书友我还是个孩子丶打赏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周porridge打赏12000起点币。 感谢书友净业寺打赏1000起点币。 感谢书友你皮不死我的打赏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20180104181125593打赏500起点币。 感谢所有书友的订阅,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二百零二章 踏水而行 敲门声响起,里面传来长春的声音:“谁呀?” “是我。” 门开,鬼哭挤了进去,关上了门。 “还没休息?” “现在可不敢休息,等采薇姑娘醒了再说。” “也好,辛苦你了。” “没什么。”长春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有偏差,我和她结盟了。” 长春心头一惊,鬼哭临走前,是什么样的,他可记得一清二楚,那分明是要杀人的模样,可是现在,怎么转眼就联手了:“为什么?” 鬼哭将事情说了一遍,长春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点了点头。 鬼哭要出去,是因为他不喜欢留在这里。采薇要出去,是因为这里并不适合她生存。长春要出去,那就是因为牵挂了。他和鬼哭与采薇不同,因此最为急迫。 “记住,这里的所有人都不可靠,我不在这些天,你们必须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长春点了点头:“我知道。” “对了,这个等采薇醒了,你交给她。” 鬼哭递出一张折叠的整整齐齐的纸,长春接过,鬼哭又嘱咐:“一定要交到她手里。” “放心吧。”长春郑重的说。 鬼哭点了点头,叫道:“大嘴。” 箱子的盖子动了一下,大嘴探出头来,鬼哭道:“跟我走。” 大嘴兴奋起来,“嗖”的一声就窜到了鬼哭身上,一圈一圈盘在腰间,假装自己是条裤腰带。 鬼哭推门而出,不一会儿,“噔噔噔”的下了楼。 长春关好了门,然后看着手中的纸,心中蠢蠢欲动。怎么办,这张纸好有诱惑力。不好,难道是心魔发作。 这里面究竟写的是什么,难不成是情书? 一想到鬼哭那样子,长春更加好奇了,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写出来的情书究竟会是怎么样子的? 啊! 不行了,手好痒。 不,不要,喔控制不住喔寄几啦! 对不起,师傅,我终究抵不过心魔。 长春流下了悲伤的清泪,满怀好奇的将纸翻开。 面粉、花生仁、鸡蛋、沙饴…… 这是什么,难不成是珍贵的丹药配方? 他一目十行,看完了之后,默默的重新将纸叠好,放在桌上,只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 马厩,大黑马在地上躺尸,活像一条咸鱼。 行李还在背上的时候,它开心极了。因为很多坏东西都在打它的主意。然后它假装自己是一匹普通的瘦马,等到对方一靠近,抬脚就是一下踹飞。 那感觉,爽爆了。 而现在,没人理会他,无聊极了。 脚步声传出,有人靠近。这声音很熟悉,大黑马知道,只有八九是鬼哭。 它懒洋洋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扭头看去,就看到鬼哭捧着个箱子走了过来,箱子上还有个小铁锤,这铁锤是鬼哭问伙计借的。 大黑马好奇的凑过头了,鬼哭拍了拍它的头,拿起铁锤,打开了箱子。 大黑马一下就看到了箱子中的踏飞燕,顿时眼中光芒大放,兴奋的嘶鸣起来。 这好漂亮,难不成是它的新鞋子? 它兴奋地来回踱步,不断的伸出大脑袋,讨好的磨蹭着鬼哭。 “好了好了,就是给你的,把脚抬起来。” 大黑马兴奋的把脚抬了起来,鬼哭把箱子放在地上,抓住它的脚,拔出了腰间短刀。 本来,这事应该找个专业工具,不然有可能伤到马蹄。 不过,鬼哭就不一样了,他的刀,太过准了。 只见他三两下就挑出了钉子,卸去马掌,一刀精准的削去一层,又刮掉一部分,然后把踏飞燕在它脚上一合,用锤子轻轻的敲了两下,鬼哭就感到有微微的妖气波动,踏飞燕就牢牢的固定在了上面,根本不需要钉子。 很快,它的四个蹄子就换了一个遍。大黑马用力的抬高自己的蹄子,一双核桃般的大眼睛不住的低头打量自己的新鞋。 鬼哭帮大黑马解开缰绳,后退两步,道:“走两步看看?” 大黑马走了两步,鬼哭皱起了眉头。这大黑马的走路姿势,现在变得十分怪异,蹄子抬的老高。 鬼哭问:“是不是不舒服?” 大黑马连忙摇头,正常的走了两步,鬼哭点了点头,它走得很顺畅。 “等着我。”说着,鬼哭啼起锤子,进了客栈。 看到鬼哭离开,大黑马又是一声兴奋嘶鸣,在马厩旁又蹦又跳。 鬼哭出来了,看着安安静静站着的大黑马,神情有些古怪,走了过去,拍了它一下,道:“走吧,我们有活干了。” 一人一马一前一后走在街头,沿着岸,向着人口稀疏的地方走去。 鬼哭倒还正常,斗笠长刀,虽然身材高大,比起一群妖魔鬼怪,他显得如此的低调。但大黑马就有些不正常了,它每一步脚都抬的老高,昂首挺胸,生怕别人看不到他脚上的马掌,还时不时用妖气去刺激,让马掌上流光溢彩,很是显眼。 看着一个个看过来的目光,它就更加兴奋了,头昂得更高了。 鬼哭回过头来,大黑马瞬间恢复正常。鬼哭无奈道:“老实点。” 大黑马很老实的点了个头,鬼哭无奈的摇了摇头,将一块花生酥塞进它的嘴里,然后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花生酥。 不知不觉间,繁华远去,四周变得昏暗,月光铺满大地屋顶,投下大片阴影。 风吹过,树枝摩擦,萧萧之声中,枯叶飞扬。 一人一马穿过树林,到了黑烟湖边。 鬼哭翻身上马,俯身道:“伙计,就看你的了。” 大黑马点了点头,前蹄踏了踏地面,然后突然发动冲锋,一跃而起,跳到了湖中。 水花飞溅,一圈圈涟漪扩散开来。 马蹄重重地砸在水面,踏飞燕流光一闪,紧跟着,前蹄稳稳的立在水面,后蹄落下。 鬼哭和大黑马同时瞪大了眼睛,下一刻,大黑马就犹如一支黑色的箭飞射出去。 一连串的水花,被他远远的甩到了身后。一路风驰电掣,沿岸的景物被飞快的超过。一棵大树明明就在前方,下一刻,化作一道残影,瞬间就到了身后。 水面上响起了清脆的马蹄声,无数马蹄践踏的水花连成了一条长长的轨迹。 水中,那些体型巨大的妖兽听到了动静,开始向上浮来。 铃声大作,鬼哭一家马腹,大黑马又快几分。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一张大嘴冲出水面,“咔”的一声咬在了空处。 鬼哭趴在大黑马的背上,狂风在耳边嘶吼。他的长发被一根稻草束起,披在背后凌空乱舞。他用力的压低了头上的斗笠,让斗笠不至于被狂风掀飞。 大黑马就像是一道闪电,在水面飞驰,偶尔转弯加速,一张张大嘴出现在周围,然后被大黑马一一避开,锋利的牙齿凶猛的撞击着,接着沉没下去,带起大片大片水花。 沿岸的湖面,沸腾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三章 穿越高墙 鬼哭拉了一下缰绳,大黑马扭头向左一转。鬼哭一把抓住刀柄,大嘴用力缠着刀鞘。锵的一声长刀出鞘,一个硕大的鱼头张着大嘴紧贴着大黑马的身体冲出水面。 刀刃平放,随着双方擦身而过,厚实的鳞片被布满妖气的一刀轻易划开,一条血线出现在这条大鱼模样的妖兽身上。 轰隆一声! 身后水花四溅,化作朦胧的水雾,被大黑马远远的甩开。 湖面泛起红晕,下方数道巨大的黑影掉转头来,朝着身后游去。 澎湃的妖气混乱不堪,从下方直冲上来,然后被铃声中蕴含的恶念搅碎。 朦胧的光芒从右边传来,那边,是东方。 狭长的双目透过朦胧的迷雾,看向岸上。一片废墟中,一只七彩的雄鸡高昂着头,一声长鸣响彻天地。 鬼怪们四散而逃,灰溜溜的钻进废墟的阴暗之处,或者钻到地下。 一队浑身重甲,手持长戈的阴兵走过。其中一个十人将模样的阴兵猛的扭过头,手就朝着鬼哭这边一指。 紧跟着,其中三个阴兵引弓搭箭,朝着这边连连射击。箭矢“嗖嗖”在湖面掠过,飞向了远方。 鬼哭提起的心松了下去,他们并没看到自己,只是听到了声音。 很快,骑着大黑马的鬼哭跑远了,三个阴兵停下射击,回归队伍。 一抹霞光从东方射出,照耀了大地。 两个游荡的僵尸身上冒起白烟,连忙低头钻进了地下。而阴兵们依旧巡逻,不过外表冒起了一股黑烟,挡住了光芒。 他们的脚步依旧沉稳,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光芒透过了他们凝实的身躯,却没在地面留下哪怕一分影子。 迷雾中,鬼哭看到前方天边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轮廓,从远方绵延而至,仿佛一条万载巨蟒匍匐在地。 一张大嘴从下方突然出现,鬼哭一拉缰绳,大黑马一跃而起,踏着那张大嘴的上颚,向前方飞跃。 踏飞燕流光溢彩,大黑马踏着溅起的水浪,踏着飞在半空的水珠子,凌空虚度,横跨十余丈,又一次落到了水面,踩出大片水花。 鬼哭刀尖沾血,刚才那一瞬,他的刀向下一挥,在那张大嘴的上颚上,流下了一条能让这张大嘴的主人毕生难忘的伤口。 伤口很小,但一个呼吸之后,妖气爆发。伤口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暴力撕开,那张大嘴的主人猛的在水中翻滚起来,硕大的尾巴拍击水面,引起了一丈多高的水花。 “儿嘿嘿嘿的儿~~!!!” 大黑马发出畅快的嘶鸣,脚下更快,脖子处长长的鬃毛随风摆动,水中倒映着他矫健的身躯,卷起的狂风让烟雾沸腾,溅起的水花还没落下,那只蹄子就已经没了踪影。 它就仿佛一阵风,犹如一道闪电,伴随着铃声与蹄声,瞬息而至。 前方那高大的绵延的轮廓,迅速被拉到眼前。 很快,鬼哭看清楚了。 这是一堵城墙,一堵分割了埋骨城与埋骨地的城墙,高达三丈,厚达一丈,上面长矛林立,阴兵横行,这堵城墙内外数里,被守的密不透风。 转瞬间,城墙又被远远的甩到了身后。 惊呼声从身后传出,跟着,嗡嗡声连成一片,飞蝗一般的箭雨从天而降,一支支箭一个接一个扎进水中。 数十骑阴兵沿岸追击,弓如霹雳,箭似飞梭,寥寥几支箭差点击中鬼哭,却被鬼哭长刀阻截。 这数十骑为他们送行二里多路,然后被大黑马甩得不见了踪影。 “哗啦”一声,一张血盆大口,追着大黑马与鬼哭扑到了岸上,然后搁浅了。 四只蹄子凌乱的踏着结实的地面,大黑马仰起了头,抬起了前蹄,人立而起,在朝阳中发出一声长嘶。 接着重重踏地,用力的喘着粗气。 鬼哭从大黑马背上翻身而下,大步朝着那条搁浅的鱼妖走去。 这是一头妖兽,放弃了智慧进化,导致身躯极剧巨大化,让它的身躯膨胀到了三丈多长。 它的鳞片厚实,刀剑难入。身上的鱼鳍如刀,锋利无比,在阳光下反射着寒光。 鬼哭来到了它的腹部,大鱼眼珠转动,突然腰腹发力,腾飞一丈多高,尾巴闪电般一抽而下。 轰! 大地裂开,烟尘飞腾,可惜击中的只是一片残影。 运转鬼影步的鬼哭瞬间来到了半空,长刀划过,仿佛皎洁新月。 一条血线,出现在了它的腹部。银白的鳞片,仿佛纸糊,没起到半分作用。 轰! 沉重的身躯和鬼哭同时落地,不过它是砸到了地上,而鬼哭落地轻盈无声。一声巨响中,伤口炸开,血液内脏喷薄,瞬间就淌了一地。 作为鱼类,这只妖兽生命力顽强无比。即便这样还没死,翻腾着身体还想返回水中。 大黑马奔腾而至,张开大嘴咬到了大鱼身上,然后四蹄发力,用力的把它拖着远离湖面。 一顿早餐,鲜美丰盛。 这头鱼类妖兽的肉,不仅大补,而且滋味极美。可惜没带锅,不能炖上一锅汤,很是遗憾,最后也只有烤了。 一群奇形怪状的小妖被吸引过来,躲藏在灌木中,躲藏在乱石堆里,躲藏在土堆之后,探头探脑,眼巴巴的看着一人一马大快朵颐。 叮叮咚~~ 悠悠琴声由远而近,鬼哭和大黑马同时抬起头来。 白纸伞,白长裙,怀抱古琴。人美如仙,踩着树枝小草与飘零黄叶飘然而至。 人美,打伞的姿态更美,恰到好处的,不让自己一分一毫的肌肤暴露在阳光之中。而那一看就显得的沉重古琴,被她轻松的抱在怀中,手指一拨,就是一阵悦耳的琴声。 “奴家秦美人见过两位官人。” 白衣白伞的秦美人双腿一曲,低首微躬,微风拂过,长发飘扬,几丝挂在了洁白的脸蛋上。 她抬起素手,古琴悬空,轻轻的撩起发丝,将其置在耳后。 “红娘娘的人?”鬼哭问道。 秦美人抿嘴一笑:“红娘娘对奴家恩重如山。” “明白了。”鬼哭道:“带我们去吧。” 一人一鬼一马离开,片刻之后,一群妖怪蜂拥而上,瞬间将剩余的鱼肉哄抢一空,眨眼间就只剩下了骨架。 没过多久,就连骨架也被敲碎带走,只留下了一堆熄灭的篝火。风一吹,灰烬徐徐向远方滚去。 第二百零四章 踏叶飞奔 鬼怪越年轻越糊涂,尸妖也是如此,而且更加严重。鬼怪差不多需要十几年的时间变得清醒,尸妖则需要100多年。当然,也总有一些天赋异禀的能打破这个规律,刚诞生就足够清醒。不过这样的,差不多都前往了埋骨城,而不是呆在埋骨地。 一堆废墟中,一大群新生的尸妖嗅到了人味,僵硬的爬了起来,随手拿起身边的武器,摇摇晃晃的朝着那边走去。 叮铃铃的铃声里,一鬼一人一马,出现在他们眼中。 瞬间,他们之间的天赋差异表现的淋漓尽致。 有的就在这一瞬间,窜出了十余米,眼睛一眨就不见了踪影,快得远超凡人的反应速度。然后,迎面撞向锐利刀锋,被一分为二。 有的,根本跑不起来,摇摇晃晃仿佛醉汉,然后因为追不上他们眼中的食物,逃过一命。 鬼哭避开一块飞来的砖头,一脚踹飞了一个疯狗般的尸妖,然后砍下了它的头。另一边,大黑马一脚踹飞了一个尸妖,不耐烦的打了一个响鼻。 铃声之中,夹杂着恶念。可这些尸妖脑子不清醒,根本不知道恐惧为何物,也因为太过麻木,很难感觉到痛苦,所以恶念并不好用。 看着越来越多的尸妖出现,鬼哭两条剑眉竖起。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加快速度。” 秦美人无所谓的点了点头,这些尸妖是不会攻击她的,她自然无所谓。 大黑马也忙不迭至的点了点头,它块头最大,针对它的攻击也最多,这让它感觉很不耐烦。 鬼哭翻身上了马背,大黑马扬蹄狂奔起来。而秦美人,化作一缕青烟,飘在了前方带路。 秋风如刀,几棵孤独的树木摇拽。密密的竹林中,竹叶依旧青翠,相互摩擦着,沙沙作响。枯叶被如刀的秋风吹起,满天飞舞。 这里曾经或许是一条繁华的街道,不过如今已经变成一片废墟。青石地面被黄泥覆盖,耸立的房屋已经垮塌,成了鼓起的瓦砾堆。断柱斜立,残破的墙壁仿佛千疮百孔的老人,发出一声声哀叹。 一滴滴露水凝结在残破的墙壁上,仿佛泪水滑落,浸湿了青苔。 这个早晨,真的很冷。薄薄的白霜凝结,就仿佛那苍苍白发。 渐渐的,升起了薄雾。 清脆的马蹄声和悠扬的铃声,由远及近,一骑撞破晨雾,飞驰而至。 一头尸妖,嚎叫着扑了上去,迎面撞上一把流星一般划过天空的飞刀,鲜血早已在他体内干涸,变得暗红以及粘稠。粘稠的血一片片飞出,拍在了残破的墙上。 一骑飞驰而过,尸妖被一飞刀贯入额头,沉重的身躯凌空的打了个转,这才在马蹄扬起的灰尘中轰然落地。 大黑马跑得兴起,一脚踩在了枯叶上,然后身体腾空。马蹄声骤然消失,秦美人疑惑的回过头来,然后便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冰雪消融,分明写着“惊讶”两个大字。 鬼哭伏在马背上,心头同样惊愕。 只见大黑马踏着飘舞的枯叶凌空而渡,偶尔一脚踏在一根倾斜的立着的枯木上。 这原本是一根梁柱,因为虫蛀以及风吹雨打变得千疮百孔,如今已经腐朽,就成了一根枯木。这根枯木如今被重达千斤的大黑马一脚蹬在上面,却没有半分断裂的,只是落下几点灰尘。 一头尸妖从后方追来,百多斤的体重砸在了上面,枯木拦腰炸开,这头尸妖失去平衡,翻滚着重重的撞在一堵残破的墙上,墙体倾斜,化作一片碎石将它掩埋。 满是鲜血的胳膊扒开瓦砾碎石,这头尸妖从里面爬了出来,它看着飞奔远去的那一骑,又看了一下拦腰断开的枯木,抓了抓头,咆哮一声,不明所以。 飞奔,可并非夸张,而是真正的飞奔,现在的大黑马,就是在飞奔。 感受着身下大黑马的所作所为,鬼哭原本狭长的双目瞪得溜圆。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一匹重达千斤的大黑马的轻功,比不到二百斤的他好上十倍。 劲风迎面扑来,鬼哭压低了帽檐,取出一块花生酥塞进嘴,“咔嚓咔嚓”的嚼着,压了压惊。 原本一刻钟的路程,因为那些尸妖拦路,本来以为要走一个时辰,结果,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已经到了。 这是一座古庙,从外面看来,黄泥从远方冲来,重重地撞击在了外面的围墙上。 不知为何,围墙顶住了,让整个古庙仿佛一个深坑。 秦美人在前方下坠,落到了古庙中的院子里。大黑马同样下坠,轻盈的落到了院中,带起清风,吹开了满地的枯叶,露出了下面的青石板。 “就在这里了。”秦美人说着,朝着古庙钟楼那边飘去。 鬼哭翻身下马,一头头尸妖追来的从上跃下,直扑而来。 鬼哭的手一甩,一道黑影飞过,一头半空中的尸妖就像是被汽车撞了一下,直接就倒飞而去,撞击在墙壁上,挂在了上面。 他的胸口,多了一个刀柄。是鬼哭甩出的短刀,将他钉在了墙上。 其余的尸妖或者落地,或者跳到了屋顶,发出一声声咆哮,然后一部分发动了进攻。 大黑马马蹄连环踢出,将一头头扑来的尸妖踹飞。 鬼哭持刀而立,刀光霍霍。 闪烁的刀光中,一头头扑来的尸妖或者断头,或者断手断脚,又或者拦腰而断。 血光飞溅,一片片暗红的血洒落在地,浓烈的血腥味蔓延。 咚咚咚!!! 洪亮的钟声,从钟楼那边传来。 钟声之中,天不怕地不怕的楞头青尸妖眼中闪过惊慌,然后慌忙逃窜。 被钉在墙上的那头尸妖甚至因为挣扎用力过度,硬是用刀口从胸口一路切到了胯下,然后跳到了围墙上,离开古庙,跑出了五六步,留下了一地的内脏,终于倒在了地上,重新化为僵硬的尸体。 几声钟响之后,所有的尸妖能逃的逃了个一干二净,还有两个没逃是因为被大黑马踹飞之后摔断了手脚。 看着他们奋力挣扎的样子,鬼哭心中慈悲,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走上前去,手起刀落。 两颗头颅咕噜噜的在地上滚到了墙角,喷血的无头尸体挣扎了两下,随后仿佛雕塑一般不动了,停留在了一个扭曲的姿态,还颇具美感。 第二百零五章 美女蜈蚣 鲜血与尸体,让这座古庙多了几分诡异。 秦美人从钟楼滑翔而至,长裙飞舞中,就已经无声落地。 “现在该往哪里走?”鬼哭问道。 “从这里。”秦美人到了井边,意思显而易见。 鬼哭低下头来,看着这口井,这并非枯井,井中有水,水面上漂浮着一层枯叶。靠近井口,就感受到了阵阵寒气。 “你的意思是从这里跳下去?” 秦美人轻轻地点了点头,道:“不过还请稍等一会儿。” 说着,古琴悬空,她的手指轻轻一拨琴弦,叮叮咚咚的琴声中,古井中的水面开始颤抖。然后,一滴滴水珠伴随着琴声,从水中漂浮而上,穿过井口,到了半空。 一滴两滴三滴…… 无数滴水珠仿佛群星挂在了半空,在阳光下折射着灿烂的光辉。不知何时,雾已消散,霜已融化,阳光之下,阵阵暖意浮上心头。 鬼哭这才发现,水井中的水,只有中间那么一层,底下是无水的。 鬼哭略有深意看了一下秦美人手中的古琴,然后嘱咐大黑马:“大黑,等我下去之后,你就回去,帮我保护采薇他们。” 大黑马昂起了头,一副有我就没问题的模样。有了踏飞燕,它自信心爆棚,觉得再也没什么事能难得住它了。 鬼哭将长刀细细的擦拭了一番,然后收刀回鞘,放到了腰间,被大嘴缠着,然后道:“走吧。” 秦美人微微颔首,抱着古琴瞬间没入地中,只是白伞留在了地面。鬼哭知道,她应该就在下面等着自己。于是一手扶着斗笠,一手握住短刀刀柄,纵身跳了进去。 云梦泽水多,井不深,也就三丈出头。在底部,被一层厚厚的枯叶覆盖。 井中湿润,枯叶潮湿。鬼哭落了下去,层层柔软的枯叶缓冲,就犹如踩在了厚厚的棉被上,双腿只是一屈就站稳了。 一落地,他便飞快离开原地,握紧了怀中短刀,警戒四周。 井底不算还算宽阔,但因为此刻阳光无法直射而入,一片昏暗。不过即便如此,鬼哭依旧能够看到两个黑漆漆的洞口,他只是不确定,该走哪一边。 “这边来。” 秦美人的声音传出,她突然就出现了一个洞口旁。 在这昏暗的地方,一袭白裙的她反而更加显眼,透出一股柔和的白光,让人远远就能看到她。 鬼哭走了过去,跟着秦美人一同进入了洞中。 随着两人的离去,外面,仿佛时光倒流一般,那一颗颗晶莹的水珠迅速原路返回,回归原位。阳光折射下,井底波光流转。 鼻尖,缠绕着植物的腐烂味。 秦美人就是一个大号的灯笼,有她在前方带路,倒也不用愁看不清前方道路。 两人一路沉默,鬼哭的脚踩在地面,发出微弱的脚步声,伴随着他们前行。 在扭扭曲曲的通道中走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终于,眼前豁然开朗。 “到了。”秦美人说道:“这就是真正的埋骨地,现在我们在一处客栈中,距离城隍庙,还有五条街。” 随着秦美人的出现,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上,那些蜘蛛迅速的远离,躲藏到了黑暗的角落中。 鬼哭走了进来,打量着四周,嘴里啧啧称奇:“这房子,可真结实。” 这里正是一处大厅,大门口处,黄泥涌入,形成了一条斜坡。 窗口处、楼梯口处,也同样有黄泥涌入。而鬼哭身后,他们所来的地方,借着余光看,可以看出分明是后来打通的一条通道。 “这通道,是谁打通的?” 秦美人笑而不答,鬼哭耸了耸肩。不说他也能猜到,无非就是尸妖或者其他打洞的妖怪之类想要出去,然后挖出了一条通道。 鬼哭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绕开了前方的方桌,脚踩在地板上,带起地面些许灰尘。他挥舞着短刀,扫开面前的蛛网。 “咔嚓”一声,一节腿骨被他踩短,他低下头来,就看到一堆骨头,看着不远处的头骨,鬼哭分辨了出来,这是人骨头。 他收起短刀,捡起一块骨头,上面还残留着齿痕。不由得,鬼哭两颊紧绷,用力的咬住了牙,细细的研磨。 这齿痕,怎么看怎么像是人留下来的。 扔下的骨头,拍掉手上的灰尘。对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秦美人问道:“接下来我们怎么走?” “接下来就要看官人您的了。” “什么意思?” 秦美人笑着穿墙而去,顿时,这里陷入了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鬼哭愣了愣,铃声响起,随后,他脸上挂起,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 他的手,触到了墙壁。 心眼术已然入门,并且达到了熟能生巧的程度,失去了视觉,他还有嗅觉触觉和听觉,并不会陷入绝境。 满是灰尘的墙壁,微微的震动,灰尘脱落,似乎有什么东西,就在不远处。犹豫了一下,鬼哭脱掉了靴子,赤着脚,踩着满是灰尘的地板,弯腰将靴子放到了一旁。 “大嘴。” 大嘴微微的收紧,表示知道,用力的圈住了刀鞘。鬼哭右手握住了刀柄,在大嘴的配合下,拔出了长刀。 双手紧握长刀,后退两步,抬起脚,重重地落在地板上。 咚! 震动扬起灰尘,朝着远方传荡。 随后,脚掌感觉到了,一股震动传了过来,并且越来越剧烈。 来了! 鬼哭猛的扬起了刀,而他的正前方,墙体轰然破碎,泥土翻滚着涌了进来。 铃铛剧烈摇摆,声音急促。 一声短促的破空声中,火焰被一刀劈出。 短暂的火光里,一张娇媚的脸,出现在他眼中。 光看脸的话,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美人。但这个美人,却是如此的惊悚。 那一颗美人头,被安放在一条长长的身躯上。这条身躯是如此的长,就像一条蟒蛇的躯干,不过还是扁平。上面长满了纤细修长的手臂,手臂上的每一根手指,都长出长长的指甲,弯曲着仿佛一根根铁钩,让人不由得头皮发麻。 而这身躯的背后,则是长满了硬壳,一节一节的,反射着光。从背面看,分明就是一只蜈蚣。 这美人蜈蚣到底有多长,鬼哭不清楚。他所看到的,只是这美人蜈蚣的一部分,但就是这一部分,已经有一丈多长了。 火光,迅速消失。冰冷的液体,喷洒在身上。 一股剧烈的刺痛,从沾染了液体的皮肤传来,就像是被放到火上烤一样。 尖锐的惨叫,在这密闭的空间内回荡,让鬼哭耳膜刺痛。一股股腥臭,缠绕在鼻尖,让鬼哭感觉一阵头晕眼花。 破空声,从身后传来。 鬼哭耳朵微微一动,皮肤感受到了刮来的风。他闪电般拔出腰间短刀,回身就是一刀。 第二百零六章 烛光刀影 短刀微微一滞,鬼哭感觉自己似乎斩断了什么东西,然后发出物体掉落的声音,一轮攻击结束。 伴随着脚下微微的震动,这美女蜈蚣又迅速的缩了回去,消失在了这被掩埋在地下的客栈大厅之中,只余下一个多出来的黑漆漆的洞口。 急促的铃声,开始变得平缓。 鬼哭以淌水步前行,脚掌紧贴地面,扫开地面碎片,然后踢到了一样东西。就触感,感觉像是人体器官。 他弯腰伸手一摸,却是一截手臂。想来,是刚才美女蜈蚣偷袭时,被他砍下来的。 他小心翼翼的摸到了柜台处,拉出抽屉,一股呛鼻的烟尘冒出。鬼哭屏住呼吸,在里面摸索。 书本、账册、笔墨、砚台……嗯?还有蟑螂。 鬼哭扔掉蟑螂,继续摸索。 终于,他摸到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鬼哭脸上露出了笑容。看,他找到了一根陈年老蜡烛。 刀口嗡鸣,火光一闪而过。紧接着,蜡烛就被点燃。 胳膊有些发麻,鬼哭拿着蜡烛,看着四周昏暗的光线,四处打量着布局,迅速的将其记在心中。 晃动的烛光中,手背、脖子都有绿色的血迹,被血迹覆盖住,都长出了水泡,让鬼哭感受到阵阵刺痛。 脚下,震动开始变得明显。美女蜈蚣,再一次接近。 鬼哭快走几步,踩着板凳轻轻的跳到了桌上。 然后,擦了擦陈年老蜡烛,拍掉了上面的灰尘,用嘴叼住了,就像叼了根雪茄。双手持刀,身体下沉,静静的等待着,美女蜈蚣的到来。 铃声开始变得急促,声音越来越大。 猛然间,鬼哭一跃而起,一滴烛泪脱离了蜡烛。他还在半空,刚才被他踩在脚下的桌子就轰然破碎。 美女蜈蚣从下而上发动袭击,十多条胳膊张开,仿佛人立而起的眼镜蛇,就要把鬼哭搂在怀抱中。 烛光摇晃,骤然变小。一道黑影留在了原地,烛火化作一条红线,形成一道凌厉的弧线,到了美女蜈蚣的右侧。 鬼影步! 美女蜈蚣抱住了一团残影,同时一道细微的刀光闪过。美女蜈蚣抱了一个空,右侧躯干被拉开了一条伤口。 鬼哭摇晃着身子快步后撤,烛光明灭不定,叼在嘴中的蜡烛始终顽强的燃烧着。 美女蜈蚣想要追击,突然伤口爆开,大片绿色血液喷出,又发出一声惨叫,口中一道毒液射出,被摇晃着后撤的鬼哭轻易避开。毒液射在地上,吱吱作响的冒出白烟,将遍布灰尘的木质地板腐蚀的坑坑洼洼,发出阵阵恶臭。 鬼哭避开一击,脸色突然大变。 烛泪滴在他的脚面,他吐出了蜡烛,猛然向左扑出。 又是一声巨响,他刚才所在的位置,地板化作碎片。碎片纷飞中,又一个美女蜈蚣从下面钻了出来,顶飞了半空中的蜡烛,同时给了飞扑得鬼哭一爪。 “痛啊!”一直不吭声的冤魂铁甲发出惨叫。 与此同时,另一个美女蜈蚣缩了回去。 鬼哭一个翻滚脱离了美女蜈蚣的攻击范围,半跪在地,抬手甩出一把飞刀,飞刀接住了蜡烛,钉在了墙上。 微弱的烛光里,鬼哭拔出短刀,长刀反握,刀刃反射着点点寒光。 他吐出一口浊气,刚才剧烈跳动的心脏缓缓的平缓了下来。冷静下来的他很快就察觉到了异样,他面对的并非是两个美女蜈蚣,只有一个,只不过这个美女蜈蚣长了两个头而已。 背后,有微微酸麻。 刚才美女蜈蚣的那一爪,就抓在那里。 坚固的冤魂铁甲,挡住了这一爪,可是力道依旧渗透了进来,让他感受到了。 连续两次偷袭都无功而返,美女蜈蚣愈加焦急,看着鬼哭,眼中全是贪婪。 她匍匐了下来,那密密麻麻的手,紧紧的抠进了地板,然后身躯,开始收缩,就犹如弹簧被挤压在了一起,蓄积的力量。 鬼哭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这一刻他有点想喝酒,用酒来镇住身上的伤痛。 不过,还是战斗之时,所以,他俯下了身,双目直视面前的这个美女蜈蚣。 原本有些平缓下来的铃声,又变得急促,预示着下一轮交手即将开始。 嗖! 破空声刚刚传入耳中,美女蜈蚣就已经到了面前。 鬼哭脚尖踮起,身体滴溜溜的一转,就让开了美女蜈蚣,反手握住紧贴前臂的长刀刀锋在坚硬的背壳上擦出绚烂的火花。 好硬! 鬼哭心中还在感慨,美女蜈蚣的全部身躯就已经暴露出来。 澎湃的妖气,在一瞬间炸开,直冲鬼哭而来,相比起以前,鬼哭的妖气已经很多了,但比起面前这个美女蜈蚣,却依旧是那么的稀少。刹那间,鬼哭妖气被瞬间冲破,感觉置身于火海之中,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没有一处不痛,那剧烈的痛楚直冲大脑,让他不受控制的浑身发抖。 很快,隐藏在体内深处的无形恶念直冲出来,将所有扑来的妖气搅得粉碎。 两张美艳的脸蛋,出现在身前身后,将鬼哭夹在中间。脸上贪婪的笑容,瞬间因为惊恐变得扭曲。 接着,两张美艳的脸蛋同时发出惊恐的尖叫。 鬼哭一声闷哼,耳中淌出鲜血。 美女蜈蚣两个头尖叫着从两边逃跑,整个身躯被绷得笔直。 难得的好机会,可惜鬼哭未能把握。 他脚步踉跄,向一旁窜了两步,这才站稳身躯。 美女蜈蚣已经回过神来,扭曲着那一张美丽的脸,飞快的在地上、墙上、头顶上四处游走。 美女蜈蚣的身躯,总体长达三丈。 盘旋起来,瞬间就将鬼哭包围。 她用坚固的背壳对着鬼哭,面对这幽黑发亮的壳,即便是鬼哭一时半会也砍不破。除非,他使用破晓神光。 然而,破晓神光是他最后的底牌,只有一次机会,不到绝境,万不能轻易使出。 面前这个美女蜈蚣,还不至于将他逼到绝境。 蜡烛,被一条手臂无意间扫落在,终于熄灭。整个大厅,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一张桌子,被掀飞了起来,鬼哭听到风声低头避开。 桌子重重的砸在地上,就在这一刻,美女蜈蚣第四次发动攻击。 桌椅板凳锅碗瓢盆的碰撞声纷纷响起,在碎片纷飞之中,美女蜈蚣的身躯猛的向中间合拢,将鬼哭团团包裹在其中。 无数双胳膊从黑暗中探了出来,纷纷抓向中间那个可口的肉体。 面对这样的团团包裹,即便是鬼影步也无法脱身。鬼哭压低身体,低喝一声,身体仿佛陀螺一般转动起来,双刀舞动。 铃声急促的响起,仿佛战鼓。 斗笠,被抛上半空,打着旋儿。 带血的破碎布片,飘飘扬扬。 “哧啦哧啦”的声音中,刀刃与指甲碰撞,与背壳摩擦,无数的火花闪耀。 被斩断的胳膊,在这狭小的空间中四处飞扬。红色的血和绿色的血,在时隐时现的火光中,交织成了一片。 第二百零七章 大嘴绝杀 斗笠挂着了残破的椅子上,一颗美人头在地面滚动。 短刀已经不见了踪影,长刀刀身下垂,一滴滴绿色的血液从刀刃滴落。 身上衣甲残破,红绿混合在一起,条条伤痕遍布全身,尤其是双臂,就像是被铁刷子刷过一般。 鬼哭仰起了头,丝丝鲜血穿过狭长的右眼,顺着脸颊流下。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他却认定了美人蜈蚣就在那里。 美人蜈蚣也的确在那里,她的身躯高高抬起,胸口被一把短刀穿透,刀柄露在外面。 比起鬼哭,她身上的伤口更多,身上纵横交错,十几道伤口被暴力扯开,大片大片绿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根本停不下来。就连背壳,在接连的攻击中也被击破,露出了几道巨大的伤口,有一节背壳甚至被完全扯下。 美人蜈蚣露出了攻击姿态,背部,几乎到了大厅的顶部。她居高临下的看着鬼哭,张开残存的几条胳膊,最后一击已经酝酿完毕。她张开了嘴,露出了尖锐的毒牙。 鬼哭的毒抗无疑非常强大,喷出的毒液能让鬼哭痛苦,却无法杀死鬼哭。但面对经过美人蜈蚣淬炼后的毒液,却不一定扛得住。这毒液,就储存在她牙齿上方的毒腺中。只要鬼哭被咬上一口,战斗就结束了。 身躯,犹如被拉成满月的强弓,能够瞬间爆发出无与伦比的速度。 一条裤腰带,从上方垂落,缠住了美人蜈蚣的脖子。下一刻,美人蜈蚣发动了攻击。 鬼哭向后一跳,然后,猛烈的风压从上往下而来。 鬼哭眼皮直跳,毫不犹豫的运转鬼影步,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轰隆隆…… 巨响声中,土石飞溅。 整个客栈大厅突然崩塌,瞬间将鬼哭的残影和美人蜈蚣淹没。 碎石泥土不断的从上往下掉,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停下来。 压抑的呻吟,传入耳中,那是冤魂铁甲发出的。 沉重的呼吸,在大厅中回荡。清脆的铃声,若隐若现,有时候在远方,有时候又突然到了近前。 过了许久,铃声停了下来,一道扇形的火光闪过,然后又瞬间熄灭。 绿豆大小的烛光,出现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接着,烛光摇拽着,一点一点的变得更加旺盛。 昏暗的烛光中,些许景象浮现。 鬼哭一手拿着蜡烛,一手提着长刀。伤痕累累的手臂,微微的颤抖,完全没了以前的稳。 鬼哭提着蜡烛,打量着大厅。 桌椅破碎,中间塌了一大截,土石堆砌,形成了一个锥体,下大上小,又重新顶住了大厅。而美人蜈蚣,被埋在了里面,露出了几条胳膊,还有断了头的那一小截躯干。 脚下,地板也是一副饱受欺凌的样子,两个大洞大咧咧的出现在那里,仿佛两张吃不饱的大口。 “哗”的一声,地面突然凹陷一节,中间土石堆砌之处,又接连有石头泥土滚落。 一截裤腰带突兀的从土石堆砌之处探出灰扑扑的头来,用力的甩了甩,甩掉身上的灰尘和泥土,然后,吃力的将自己拽了出来,还带出了一把短刀。 鬼哭松了一口气,竖起了大拇指:“大嘴,干得漂亮。” 大嘴洋洋得意的抬起了头,舞动着被尾巴卷起的短刀。 为了保险起见,鬼哭又插了她几刀,每一刀都蕴含妖气。 砰砰砰砰…… 接连的爆炸中,伤口被暴力撕裂,一团团绿色的血雾炸开,美女蜈蚣也只是抖动了两次。 已经死透了,可是,没有功德,即便她是妖魔,是被心魔占据身躯的妖魔,也是没有功德的。 因为,她对人族无害。至少曾经,没有伤害过半个人。毕竟,她住在这里,想伤害人,也找不到人伤害。 找到了已经破损的斗笠,重新戴在了头上。 刀,插在了地上。 鬼哭靠着墙,坐了下来,发颤的手,伸入怀中,取出了一块花生酥。架打完了,结果不怎么痛的伤口突然变得巨疼。 咔嚓!咔嚓!咔嚓! 一块花生酥入肚,那清脆的响声、那酥脆的口感让鬼哭又重新振作精神。 回春丹,已经用完了。不过好在回血丹和清毒丹的还有,这两种丹药一直没怎么用,今天正好清空库存。 将蜡烛插在地上,脱下了衣甲,然后,秦美人出现了。 “官人,需要奴家帮忙吗?” “拜托你了。” 看着身上花花绿绿的样子,鬼哭也有些犯愁。 秦美人波动琴弦,叮叮咚咚清脆的声音中,一滴水珠,从地下窜出,漂浮在半空。 秦美人走了过来,将古琴放在一旁悬空,然后手指沾着水珠,细细的帮鬼哭擦拭掉了身上的血迹和泥土。 随后,捏碎了回血丹以及清毒丹,将其一一涂在伤患处。 “真没想到,官人居然能够杀死美娘,奴家还以为,官人会被吃掉呢。” 瞬间,鬼哭身上的伤口全部紧紧合上,他的肌肉紧绷,变得跟石头一样硬。 美娘,应该指的就是美人蜈蚣,不过这名字,可就值得推敲了。 美娘,美人…… “秦姑娘。”鬼哭道:“你不会告诉我,她姓秦吧?” “啊!官人,您怎么知道。”秦美人捂住了嘴,装作一副惊讶的样。 “那请你告诉我,她是你的姐姐还是妹妹?” “嘻嘻,都不是啦,她是奴家的外孙女呢。”秦美人笑嘻嘻的说。 恶念,在心头酝酿。 “我很好奇,秦姑娘的外孙女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唉,我这可怜的外孙女哦,那一仗,打得天崩地裂,整个城,埋了一半。结果,可怜的美娘就这么被埋了,等我那女婿找到她的时候,已经不行了。为了给自己女儿续命,我那女婿就显露原形,施展秘法,想要救活美娘,可哪有这么容易。结果嘛,官人您也看到了,美娘没救活,我那女婿也搭了进去,最后便宜了他的心魔。” “那怎么有两个头?” “有一个自然是后面长出来的。”说着,秦美人拍了拍手,站了起来:“好了。” 鬼哭身上的伤,都经过了处理。虽然依旧非常的疼,但比起刚才好多了。稍稍活动了一下,鬼哭又拿过冤魂铁甲。 大嘴默默的将甲片收集了起来,鬼哭一边熟练的重新将冤魂铁甲简易的修整,一边问道:“你是故意带我来这里的?” 他等待着秦美人的答案,如果稍稍有错,那就莫怪他的恶念不认鬼了。 第二百零八章 鬼类天敌 “这里,本就是几个备选的通道之一。”秦美人说道:“这是娘娘的大事,奴家只能在上面小小的调整,其他通道,官人一样要受到差不多的危险。” “不是理由。” 秦美人沉默片刻,道:“奴家还知道几样和花生酥一样好吃的点心。” 说着,她停顿了一下,看着鬼哭严肃的表情,补充道:“都是以花生为主料。” 鬼哭将最后一片甲片安上冤魂铁甲,然后穿戴好,站了起来,一压帽檐:“算了,原谅你了。” 休整一番后,再次行动。 有秦美人在前方引路,鬼哭干脆熄灭了蜡烛。猫着腰,沿着美人蜈蚣挖出来的洞口前行。 蜈蚣美人在这里呆了许多年了,留下了一个又一个四通八达的通道,连接着一处又一处空间。 用力的践踏地面,将老鼠驱逐。 踩死几只臭虫,拨开眼前的蛛网,鬼哭穿过一条狭小的缝隙,终于来到了一个房间中。 这里看起来,这么个千金的闺房。一张巨大的铜镜,价值不菲,静静的摆放在梳妆台前。 一张玉枕,放在床头,布满了一层厚厚的灰。 鬼哭看了一下头顶,有些担心这里忽然垮掉,问:“还有多远?” “到了。” “到了?” “就在上面?” 头顶,衣柜上方,有一个洞。 鬼哭翻了上去,穿过了那个洞,然后,看到了上面一片非常狭小的空间。 四周,黑沉沉的,鬼哭摸到了泥土、石头、瓦砾、木头以及稻草。 他匍匐前行,也幸亏有大嘴相助,不然怎么带着那把长刀都是个问题。 又向前钻了七八丈,鬼哭差点怀疑自己变成老鼠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巨大的空间,出现在了眼前。 头顶,黑漆漆一片,看不到顶。下方,一栋栋房屋环绕,而中间,华丽的城隍庙耸立着鹤立鸡群。 惨绿的鬼火,代替了灯笼。而周围,阴兵成群结队的在此巡逻。这里,分明就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城。 只不过,没有居民,没有喧嚣,有的只是一片肃杀。每一个阴兵都犹如机器,按照着固定的路线巡逻,没有一丝松懈,也没有一丝激情。 “我的目标,就是那里?” “是的。”秦美人藏在鬼哭身后,只在墙上露出了一张脸,小心翼翼的将自己隐藏。 “跟我说说,那里都有什么。” “奴家只知道一些外围的情况,最外面,有成群的阴兵把守,里面一些,有鬼差以及猛鬼。最里面,即便是红娘娘也没进去过,她只是在外面就感受到了危险。” “明白了。” 鬼哭提着长刀,深吸了一口气,从上面跳了下去。 一声轻响,落到了屋顶。 然后,十多双眼睛朝这边看了过来。 接着,成群的阴兵举起了弓箭。 上面,正观察着的秦美人用力捂住了额头,鬼哭嘴角扯了扯。 嗖嗖嗖…… 一支支利箭袭来,鬼哭迎着飞来的利箭,冲了上去。 箭,可并非普通的箭,一支支介于虚幻与真实,射出的弹道笔直,也因此非常的准。而威力,和一般的箭相当,足以射死人了。 铃铛,剧烈摇晃,发出急促的铃声。叮铃铃的铃声中,恶念随之扩散。 箭矢开始变得虚幻,变得扭曲,变得时快时慢。在一圈一圈因为恶念犹如实质的音波之中,不断的虚化。 终于,箭矢击中了鬼哭,然后,就像水滴撞击在岩石上,箭矢粉身碎骨。 鬼哭一脚重重地踏在屋檐上,瓦片破碎。他一跃而起,长刀高举。 “嗤啦”一声,一个阴兵被一刀劈成两半。 紧跟着,化为点点星光,消失在天地之间。 周围的阴兵,也没好过。在接连不断的铃声中,冒出一股又一股的黑烟,身体越来越透明。 恶念,对他们这种鬼类实在是太过克制了,不管是鬼哭攻击他们,还是他们攻击鬼哭,结果都是一个样。 鬼哭见状,精神大振,信心大增,完全不在躲避,在道路上横冲直撞起来。 阴兵们无声无息,沉默的冲了过来。 鬼哭毫无畏惧的迎了上去,然后一波又一波的阴兵,直接被杀溃,在恶念的削弱下,一个个跟纸糊的真的没什么,稍微被擦上一点,被轻轻的碰上一下,就消散于天地间,碰瓷的都没他们这么浮夸,也只有传说中的大师弟子,能和他们相媲美。 十余骑策马扬鞭从斜刺里忽然冲出,一杆杆大枪抖动,枪头直指鬼哭。 鬼哭扭头看去,双目恶念电射。为首的一骑猛然身上爆开,接着就迅速的变得透明。 十余骑阴兵化作幻影,撞到了鬼哭身上,接着,变做了星星点点,随风飘扬。 秦美人瞪大了眼睛,愣愣的看着下方,浑身止不住的轻轻颤抖。这克制,实在是太过吓人。 那些阴兵,面对鬼哭根本毫无反抗之力。任由鬼哭势如破竹的一路杀穿,偏偏还没在鬼哭身上留下哪怕一点伤痕。 她刚这么想,一杆大枪就刺中鬼哭的脸颊。 一滴鲜血滑落,那杆大枪连同大枪的主人一同崩溃,灰飞烟灭。 鬼哭抬起了头,看向了前方。 前方,便是城隍庙的大门。 十几个鬼差迎面走来,铁链哗啦啦的飞出。 铁链交错,形成了一张大网,当头就朝着鬼哭笼罩而来。 鬼哭只出了一刀,随后,铁链交织而成的大网从中间崩裂,碎了满地。 鬼哭继续前行,鬼差不是阴兵,他们更聪明一些,因此个个面露震惊,慌张后退。 铃声响起,一圈圈的音波扩散开来。鬼差们一触到音波,就不由得身躯晃动,紧接着变得透明,如梦似幻,不再真实。 一声声尖叫中,鬼差们四散而逃。鬼哭没再受到半分阻扰,抬脚走上石梯,穿过大门,跨过前院,直接推门而入。 供奉的城隍雕像,如今已经不见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巨大的蠕动的血肉。 只是一见到它,就不由得各种杂念从心头升起。 无病、无痛、长生,没有争斗、没有战争、没有灾害,不用劳作,饿了就有食物,想睡就有床被,日日皆是晴天…… 一幕幕景象,深深的烙印在鬼哭的脑海中。 安详、和谐、美满,一幕幕就是传说中的无数人所向往的仙境。只要融入其中,成为它的一部分,这一切都能实现。 鬼哭闭上了眼睛,傀儡一般的迈开了脚步,不受控制的向着这一团巨大的血肉走去,还剩一半的时候,鬼哭突然停住了脚步,睁开了眼问道:“你说,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地方,是不是会很无聊。” 腰间的裤腰带抬起头来,用力的点了点头。 第二百零九章 就地活埋 轰! 大殿的屋顶,轰然破碎。 鬼哭“啊啊”的叫着撞破屋顶,倒飞了出来。 横跨十余丈,穿过了宽阔的前院,穿过了围墙,穿过的街道,然后砸到了一间民房的屋顶。 “哗啦”一声巨响,瓦片四散纷飞,民房的屋顶破开一个大洞。鬼哭坠落进去,在半空中翻滚720度,一下子砸到了一张床上。 “哗啦”一声,床碎了,惨遭虫蛀的地板也碎了。鬼哭连同一堆碎片从楼上掉到了楼下,从卧室掉到了厨房,最终,落到了一口锅中。 “哐当”一声,铁锅倒还坚挺,稳稳的接住了。 但是,墙却出了毛病。 只见,灶台旁边的这堵墙缓缓的倾斜,鬼哭这迷迷糊糊的,只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朝这边压了过来,定睛一看,顿时瞳孔微张,大叫一声翻身滚下灶台,连滚带爬的撞开了门,到了堂屋。 接着,整个屋子都倾斜了。 一声巨响,这间两层楼的民房彻底的垮了下去,变成了一地的废墟。 大殿那边,又是一声巨响,整个屋顶都被掀飞了出去。一团巨大的肉柱冲天而起。顶端,圆形的如同菊花一般的嘴发出沉闷的咆哮。 大地的震动,无数的碎石下雨一般从头顶落下,周围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点点鬼火悠悠上升,在半空摇拽、漂浮。 鬼哭用力的推开压在身上的木头,扒开了瓦砾碎片,捂着他的小蛮腰从爬了出来,大嘴死死的缠在他的身上,同时死死的缠住了长刀,让长刀不至于丢失。 鬼哭吐出一口浊气,道了一声:“刀来。” 大嘴抬起头,举起了长刀。 鬼哭右手拿过长刀,而左手,扶正斗笠,挡住从天而降的碎石。 碎石不大,打在身上却很疼。 鬼哭吐了一口血沫,抬起头来看向大殿处,正在发飙的那坨肉柱,暗骂一声倒霉,他哪里能想到看起来只是一坨肉团的东西实际上是一根大肉柱子,他看到的只是对方的一点点而已。 溜了溜了,扶着腰杵着刀,鬼哭一瘸一拐偷偷溜走。 他不就是皮了一下,至于这么生气吗? 居然一口气把他扔出了十多丈远。 另一头,那肉柱还在发怒。 只见十多丈的一根粗壮肉柱舞动起来,倾刻间,整个城隍庙就成了一片废墟。 鬼哭额头冷汗直冒,连忙加快步伐。 碎石变成了小石子,由小拇指大小变成了大拇指大小。 鬼哭感觉到了不妙,由一瘸一拐的快走变成了小跑,由小跑变成了狂奔。 天上落下来的石头越来越大,“轰隆”一声,旁边的一栋小楼被一块,长宽超过一丈的巨石砸的粉碎。 鬼哭狼狈不堪的躲开了一根粗长的圆木,由狂奔变成了拼命狂奔。 猛然间,身后安静的下来。 鬼哭心头愈加不妙,忍不住回过头来,就看到那跟肉柱卷起了一尊石狮子甩了过来。 看着石狮子在瞳孔中瞬间放大,鬼哭倒吸一口凉气。等看清了石狮子的轨迹之后,顿时头皮发炸。 “不要!!!” 他大声喊出,朝着来时的路冲了过去,鬼影步连连运转,留下了数道残影。 然而,还是迟了一步。 轰! 鬼哭呆在了原地,愣愣的看着,石狮子镶嵌在了前方尽头半空的那个洞口。他来时的路,被堵死了。 鬼哭颤抖的手伸进了怀中,取出一块花生酥。现在,他需要冷静一下。 咚! 一块巨石就落在了他旁边,差一点就把他砸成了肉泥。 鬼哭一把将花生酥塞进嘴里,这个时候,还冷静个屁啊! 他用力的咀嚼着花生酥,抬脚就奋力向着那个十几丈长的肉柱狂奔,一把将长刀从刀鞘中扯了出来,刀鞘随手甩下,还在半空就被大嘴卷住,拖到了鬼哭身后,仿佛鬼哭多了一条长长的尾巴。 一团团幽幽的鬼火熄灭,这里越来越昏暗了。 情况愈加危急,这一刻,鬼哭全力运转心眼术,用尽全力感应着周围的一切。铃铛剧烈摇摆,急促的铃声就像阵阵呐喊,不断的喊着加油。 鬼哭的太阳穴处,“井”字青筋暴起,压低了身躯,像是一只离弦的箭,“嗖”的一声就窜了出去。 拦路的大石头,被他一刀一刀,统统斩为两段。天上落下来的大石,又纷纷被他险之又险的避开。 这一刻鬼哭敏锐无比,这一刻鬼哭无坚不摧,这一刻鬼哭仿若猿猴,这一刻鬼哭…… …… 埋骨地的地下凶险无比,而地面之上,景物颇美。 树林、竹林、草地、山坡、小河一应俱全。 已经到了秋日,枯叶随风而舞,鸟雀叽叽喳喳的南飞。累累果实挂在枝头,红艳艳的、黄橙橙的,让人忍不住口舌生津。 漂亮的小鹿精顶着可爱的两只小角,蹦蹦跳跳的跳到了小溪边,大眼珠子转动,左右看了看,捧起了清澈的河水,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 她再次低头要捧水喝的时候,便看到小溪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大鱼脑袋,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转身跳进了树林。 长出了四肢的大鱼妖发出狗一般的“嗷嗷”叫声,狂吠着从水中跳了出来,冲进了树林,追着小鹿精而去。 猛然间,小鹿精和大鱼妖都停了下来,他们感觉到了地面在震动。 两个妖怪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竖起了寒毛。 哦,忘了,大鱼妖没有汗毛,所以他竖起了鳞片。 下一刻,地面愈加强烈的震动起来。 无数的毒虫鼠蚁,包括丑陋而且数量众多的尸妖和凶猛并且孤单只影的虎妖,一同从树林之中冲了出来。小鹿精和大鱼妖扭头就跑,很快就混进了野兽和妖怪混合而成的群体中。 他们一路夺命狂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跑,跑得越快越好。 终于,他们渐渐的停了下来,后续的妖怪和野兽,还在连绵不断的朝着这边跑来。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地下传了出来。 紧接着,巨大的裂缝在地面出现,并且迅速的蔓延。 河水倒灌,泥土翻腾,一棵棵大树拔地而起,呻吟着倒在了地面,被翻滚的泥土掩埋。 一声又一声巨大的轰鸣声中,一个大坑,就这么出现在了埋骨地上。 然后,烟尘弥漫。 地下,所向披靡的鬼哭冲向了那根大肉柱子,接着,天塌地陷的轰鸣声中,无数的土石从天而降。 鬼影步!!! 无数的残影,瞬间绽放,鬼哭一口气,疯狗般突进了二十步…… 这一刻鬼哭英勇无畏,这一刻鬼哭快如疾风,这一刻鬼哭帅的一逼,这一刻,鬼哭…… 轰! 这里终于完全塌陷,一切,都安静了。 这一刻,鬼哭被……就地活埋! 第二百一十章 鱼掌兼得 夕阳的余晖中,湖面上波光粼粼,倒映着清澈的天空。 大雁南归,原本金黄的谷物已被收割,露出黑色的泥土。 枯叶飘舞,随风而起,沙沙的声音不绝于耳,几只顽固的虫子鸣唱起最后的挽歌。 鬼哭躺在农田中,身上的血与泥混合在了一起,让他看起来十分的狼狈。他就这样躺着,看着天空翱翔的飞鸟,双眼之中还有些迷茫。 吸入鼻腔中的,那种久违的新鲜的空气,告诉了他,他,出来了。 最后关头,他拼死一搏,冲进了那团肉柱的血盆大口中。 然后,加持了破晓神光的长刀势如破竹,轻松的切开了满是牙齿的肉壁。伴随着一声惨烈的嚎叫,他,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挤压,就这么被身下的大地中吐了出来,出现在了这里,离开了那儿。 耳中,隐隐约约传来牧童的歌声。 歌声由远及近,变得清晰。 一个小孩,骑在一头大水牛的牛背上,水牛迈着悠闲的步伐,低着头行走在阡陌之间。 鬼哭从田中坐起身来,顿时把田坎上骑牛的小牧童吓了一跳,“哎呀”一声就从牛背上翻了下来,落到了一旁的稻田中。 也幸亏到这已经被割,稻田中的水也不算多,不然这小孩不仅要沾了一身的泥,估计还要被家人给打死。 水牛受惊,抬脚狂奔。 小孩惊呼,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在后面直追。鬼哭更快,他迅速的冲上前去,一把扯住了绳子。 水牛鼻子吃痛,扭过头,就看到了一双狭长的双目。“轰隆”一声,水牛跪在了地上,浑身颤抖,屎尿齐流。 小孩快步的跑了上来,停到了两步之外,有些害怕的看着鬼哭:“那…那是俺…俺们村的牛。” “放心吧,不抢你的牛,只是想问个问题。” 鬼哭一看就是个坏蛋,身上还沾满了泥和血,带着恶臭,小孩当然不会信他,但是又无可奈何,牛在人家手上,他一个小孩能有什么办法。 “你问吧,俺都会如实告诉你的,只要你把牛还给俺。” 鬼哭点头,说:“这是哪里?” “这是东骨村。” “这附近有什么城吗?” 小孩看向鬼哭的目光有些奇怪:“往西边不就是埋骨城。” 鬼哭心头一动:“最近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吗?” 小孩说:“当然有了,最近黑烟湖上突然升起了黑烟,俺听爹娘说,好多人一进去,就再也没出来了。” 说着,小孩看向不远处的湖面,突然瞪大了眼睛:“烟…烟呢?黑烟怎么不在了?” “果然如此。”鬼哭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有些深邃。 小孩看着鬼哭半天没反应,小声的提醒道:“牛!” 看着鬼哭看了过来,而且目光中泛起亮光。他浑身一抖,天哪,难道这个坏蛋不仅要牛,还要拐卖自己这个小孩。 小孩的腿有些发抖,他可听大人说过,不听话的话,就要被人贩子卖走,卖给湖中的妖怪,真的好可怕。 “来拿吧。”鬼哭露出了个自认和善的笑容。 小孩看着鬼哭凶神恶煞的表情,差点都哭了,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挪了过来,一把抢走了鬼哭手中的绳子。 “等等!” 小孩拿个绳子就要走,听到鬼哭的声音,不由得浑身一僵,不敢动弹。 “小娃娃,你身上的那斗笠给我看看。” 鬼哭看着小孩那斗笠,心中实在喜爱。 这斗笠不如市面卖的精致,很是粗糙,看起来就像个圆锥,还不怎么规矩,戴起来想必也不怎么舒服。但是,鬼哭一眼就相中了它。 小孩转过头,连忙将挂在背后的兜里取了下来,递给了鬼哭。 鬼哭拿起来翻来覆去,看着这斗笠粗糙的构造,越加喜爱。 把手伸进怀里,然后面是一囧。 身上的钱袋,已经不翼而飞了。想必是在打斗中,不小心弄掉了。 但是,好的花生酥还在。可是,花生酥也只剩下一块了。 鬼哭有些纠结,他喜欢斗笠,也喜欢花生酥,实在是有些难以取舍。 “这斗笠,怎么来的?”鬼哭问道。 小孩小心翼翼的答道:“俺自己做的。” 鬼哭点了点头,用力的将手在身上擦干净,取出最后一块花生酥,掰成两半,然后说道:“这样,我用着一半花生酥跟你换着斗笠,怎么样?” 小孩连连点头:“你说啥就是啥。” 鬼哭满意的笑了,小孩差点被吓哭。 鬼哭看着两个半块的花生酥,衡量了一下,将小一点的塞到了小孩手中,拿着斗笠,吃着花生酥扬长而去。 “呸!不要脸的家伙,欺负小孩。” “对对对,我都看不下去了。” “装什么凶神恶煞呢,看把人家小娃娃吓的。” “虽然我知道小孩很可怜,但不知道为什么,看他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就是想笑。” “哈哈哈哈咳咳咳……” “楼上蠢货,都变成鬼了还会被口水呛到,真机儿丢鬼。” “丢鬼的家伙,退裙吧!” …… 耳边,附着在冤魂铁甲上的冤魂吵吵嚷嚷,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莫名的,鬼哭居然还觉得有些亲切。 缠在腰间的大嘴抬起头,疑惑的看向冤魂铁甲,哟,又活跃起来了? 小孩看着远去得鬼哭,手中紧拽着花生酥,委屈巴巴的咬了一口。 嗯,真好吃。 他“喀吧喀吧”又吃了两口,这才想起爹娘的嘱咐,千万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不然吃了就要死掉,死掉就要被火烧了。 一想到这里,小孩再也忍不住了,委屈巴巴的将花生酥吃完,牵着大水牛一路狂奔,跑回了村中,匆匆的把牛拴好,就直奔家里。 小孩他娘还在厨房中忙碌,小孩一下就冲了上去,抱着娘的大腿,哇哇的哭了起来,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小孩他娘懵了,这小娃怎么回事,怎么哭得这么伤心,难不成又被大娃欺负了? 一看到小孩身上的泥,顿时,小孩他娘怒从心头起,安慰了一下小孩之后,让他坐在灶台边看一下火,反手就抄起烧火棍,怒气冲冲的冲了出去。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小孩他哥的尖叫声:“娘啊,那碗不是孩儿故意打碎的,别打了,别打了。” “什么,你还打碎了碗?” 带着哭腔的叫声更大了,坐在灶台边看火的小孩很是疑惑,哥哥到底又犯什么事了? 没过多久,又听到爹的声音。 “怎么又在打大娃,他又犯什么事了?” “今天小娃哭得伤心,身上还沾了泥,俺寻思着除了大娃还有谁,结果一打就打出来,这小王八蛋不仅欺负了小娃,碗也是他打碎的。” “不对啊,几天前我是拿了弹弓打了弟弟的屁股,可都过了几天了啊,而且弟弟也并不知道是我干的。”小孩他哥倔强的声音传出。 灶台前看火的小孩顿时恍然大悟,他说前几天拉屎的时候是谁打了他屁股,原来是哥哥啊。 “什么?几天前让你弟弟跌进茅坑中的是你。”小孩他爹暴怒的声音传来。 然后,小孩他哥的惨叫声更加洪亮了。 小孩听着声音,回想着花生酥的美味,砸吧,砸吧嘴,吸溜了一下鼻涕,又往灶中添了一把火。 第二百一十一章 水妖上岸 天渐黑,风愈大,平静的湖面起了波澜,拍打着死寂的的码头。 阵阵水声之中,一颗颗巨大的头颅浮上水面,圆鼓鼓的眼睛散发出惨绿的光芒。 早早的,人们就钻进了家中,钉死了窗子,关上了门。一家老小,缩在一张床上,不敢脱衣,菜刀斧头一切能充当武器的东西,都放在了床边。 门缝下,月光透入,有影子晃动。 一双双惊恐的眼睛看着门口,孩子他娘捂住了孩子的嘴,孩子他爹屏住呼吸,抓紧了手中的菜刀。 啪! 门口微微一震,一家子不由得全部寒毛倒竖。诡异的气息,从外面传了进来,屋中气温骤降,让人心头一阵阵的颤栗。 孩子他爹光着脚,踩在了冰冷的地上,握住刀柄的手,骨节发白。 孩子他娘眼中落下泪水,紧紧的盯着孩子他爹的背影。 啪! 木门一颤,灰尘扑簌簌的往下掉。 这门已经加固过了,但是,所有人都不敢保证,这门能挡得住外面的妖怪。 孩子他爹抬起了手中的刀,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几天前,湖中突然冒出黑烟,恶臭弥漫。 妖怪从湖里冲出,直接冲上码头,打开杀戒。 驻扎在码头附近的江南水师不堪一击,虽然人数众多,但根本没组织出什么有效的反抗手段,仅仅一夜,就全军覆没。 那些商人,也倒了大霉,所有的船只,都被倾覆,还有的直接失踪了。 不过,也不能说江南水师完全无用。 他们把那些妖怪喂饱了,那一天身处码头的百姓,反而没遭多大的难。 之后,便引起了全城恐慌。 有钱的权贵商人,纷纷搬到了离水更远的地方,直接导致那些地方房价上涨,而没钱的百姓,只得留了下来,所能做的也只是加固门窗,紧闭门户而已。 原本这个全城最为繁华的地带,如今成了一片死地。 啪! 一声巨响,屋中所有的人都不由得浑身一抖,脸皮发白,大颗大颗的汗珠从毛孔中渗透出来,在身上滑落。 门,上面开了一条缝,惨绿的眼珠,透过缝隙正在往里观望。 床上老小,都用棉被盖住。 站在地上的孩子他爹,紧贴在墙壁,嘴唇哆嗦。 “嘎嘎”的怪叫从门外口妖怪的口中传出,他的眼睛移开,露出了两个大大的鼻孔,使劲的嗅着什么。 所有的人,心沉了下来。 大多妖怪,本身就嗅觉灵敏。 他们避得开妖怪的目光,却避不开妖怪的嗅觉。 木门,发出不堪负重的呻吟。又一道裂缝,出现在了上面。 妖怪发出兴奋的吼叫,锋利的爪子,抓在门板上,轻易的在上面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孩子他爹脸上露出了绝望之色,嘴唇开合,和自己的妻儿无声的告别。 噗! 染血的刀尖,穿透了门板,突出一截。 转瞬间,又缩了回去。 不断有带着恶臭的暗红色血液,从缝隙喷了进来,洒在了地上。然后,就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握着菜刀准备拼死一搏的孩子他爹愣住了,贴在了门上,透过缝隙向外看。 外面,月光之下,一人一刀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而地上,躺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这些尸体千奇百怪,有的半人半鱼,有的仿佛水鬼,有的人形却长了鳞片,还有的身上有着两位数以上的触手。 但不管他们如何奇怪,此时此刻,他们都只是一具尸体,最大的危害,也就是造成污染,如果不及时处理,甚至还有可能引发瘟疫。 天黑之前,鬼哭没能入城。 当他到了城门下的时候,天就已经黑了,城门老早就关了。 他绕了一个大圈,打算从水路进城。可是怎么也没想到,埋骨城居然已经危急到了这个地步了。 水师,不见踪影。 天师府的人,同样不见踪影。 任由成群结队的妖怪在街头横行,敲开一扇扇门,大开杀戒,肆意吞食人的血肉。 面对这种情况,他无法置之不理。 也不知道是因为功德的需求,又或者是自己的本心,他没有多想,举刀就冲了上去。 铃铛,随着他的心意,没发出半点声音。 一直吵吵嚷嚷的冤魂们,也停下了争吵,闭上了嘴巴,让鬼哭得以安心战斗。 鬼哭弓着腰,仿佛一只大猫,行走于小巷、屋顶,小心翼翼的不发出声音,慢慢的接近,然后悄悄接近,恶念爆发,挥刀斩击,直接一击毙命。 扶了一下头上心爱的斗笠,刀身紧贴着袖子,擦拭掉了刀口的血迹,鬼哭再一次锁定一个目标。 这是一头尸妖,这些从水里钻出来的妖怪,就属尸妖和鱼妖最多。 这头尸妖浑身泛青,长着青苔水草,充当衣服遮住了身躯,身上带着腥臭。他没有武器,空着双手,一双爪子,漆黑弯曲,仿佛铁钩。 他爬到了屋顶,扒开了瓦片,翘着屁股,正在往里观望,活像一个采花贼。 鬼哭悄悄的来到了屋檐下,转身到了小巷中,轻轻纵身一跃,双脚连蹬墙面,猿臂舒展,勾住了屋檐,翻身而上。 鬼哭轻功不轻,踩在瓦片上,声音不大,却也不是没有。可是眼前这个尸妖流着口水,似乎看东西看得太过专注,并没察觉。 鬼哭悄悄的接近了,慢慢的举起了刀。 咕咕…… 肚子发出闷雷一般的响声,尸妖捂住了肚子,然后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自己肚子没叫啊,然后疑惑的抬起了头。 一道白光,凭空绽放,占据了全部视野。 当白光消失,这头尸妖感觉世界旋转,然后看到了自己无头的尸体正在缓缓倒下。 鬼哭用脚尖接住了尸体,一手抓住了离开身躯的头颅。 然后,轻轻的放下,让尸体躺在屋顶,尽量不发出更大的声音。最后,单手拎着头,轻轻地摆在了屋顶。揉了揉饥饿的肚子,扬长而去。 屋中,一滴滴血从上面落下,屋中正在瑟瑟发抖的主人感觉有东西滴到头顶,疑惑的抬起了头,接着,用力的捂住了嘴,不让自己惊叫出来。 一头半人高鱼头人身的小鱼精头目,正“叽里呱啦”的指挥着手下用力的砸门。 猛然间,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小鱼精头目被一刀从后颈灌入,从屁股刺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失掉了性命。 鬼哭落地之后松开刀柄一个翻滚,甩出两把飞刀,命中两个小鱼精,接着快步向前,拔出腰间短刀,“扑哧”一刀把一头小鱼精的头颅从中劈开。 鲜血喷溅,重物倒地的声音同时响起。 剩下的五个小鱼精,其中两个回头,然后这两个就被就被大手抓住各自的头颅往中间一碰。 砰! 一声脆响,两个小鱼精萎靡在地。最后三个小鱼精正砸门砸的开心,根本没理身后的动静,鬼哭回头,拔出卡在一个小鱼精头颅上的短刀,摸了上去……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夜叉鱼妖 鬼哭遇到大麻烦了,让他杀死第42个妖怪的时候,终于,一盘散沙的妖怪中有三个“大家伙”盯上了他。 一头鱼妖,这货很明显化形不成功,鱼头人身,身长一丈二。周身鳞片密布,就像是穿了贴身的鱼鳞甲。背上突出的鱼鳍如刀,一直绵延到了头顶,立在光秃秃的大脑袋上,活脱脱的像一个装扮怪异的小混混。 身为鱼妖他还知道羞耻,一堆水草绑在腰间,遮住了私密之处,活像小短裙,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滑稽。 既然化了形,有了智慧,他自然不会傻傻的空手而战,也使用兵器。一杆镔铁长枪被他握在手中,丈多长,和他身形等高,枪杆相对于他的身形显得太细,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别扭。 一头水夜叉,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身长八尺七寸有余,肤色泛青,绿发尖耳,双目大如铜铃,鼻子如猪,有犬牙露于唇外。他手脚修长,身形健壮,手脚有蹼,使了一杆丈长钢叉。 最后是一头乌龟精,不过这头乌龟精可一点也不慈祥,相反十分凶悍。 他的体型,是三头妖怪中最大的,和那条鱼妖一般高,却宽上数倍。虽直立行走,却并非人形,四肢仿佛四根柱子,一双绿豆般的小眼睛闪着凶光,脖子伸得老长。一对亮银梅花锤被他握在手中,双脚迈着八字,一副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都不要,比螃蟹还螃蟹。 这三妖怪并非同伴,却不约而同的同时盯上了这个还敢反抗的渺小人族小个子,纷纷狞笑着冲了上来。 水夜叉速度最快,这个来自于西牛贺州的特殊种族天生好战,以速度著称。 不论是水夜叉、地行夜叉、飞天夜叉,都是如此。 虽然因为上了岸,速度有所削弱,可他依旧快如闪电。 只听一声短促破空声响起,一股旋风凭空出现,这水夜叉就已经横跨百步,出现在了鬼哭面前。 铃铛大响,鬼哭心头一跳,眼角余光就瞟见一根颤抖的钢叉直扎过来。 这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已经暴露。 水夜叉蓄力而击,占据先手。鬼哭等危险临头才作出反应,属于后手。 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可是,水夜叉虽快,鬼哭的刀却更快。哪怕是仓促出手,也快到水夜叉寒毛倒竖。 “叮”的一声脆响,带着微微的颤音,长刀与钢叉碰撞,炸出一串火花。钢叉被碰歪,刺到了空处。 居然,挡住了! 两人身形交错,水夜叉冲出了三丈才堪堪停下。 鬼哭手腕一抖,刀口血珠滚落。 水夜叉腰侧炸出一团血雾,他的脚步踉跄了两下,钢叉杵地,稳住身形。 伤口,不深,本来只是破皮。可是,附着在上面的妖气一爆,顿时伤口撕裂,让水夜叉如遭雷击,身受重创。 伤势不至于要了他的命,却能让他因为那剧烈的疼痛影响发挥。 鬼哭眼珠转动,紧接着就看到了鱼妖和乌龟精。他们一个在正前方,一个在左侧。而后方,还有一只水夜叉。 “啧!” 抬手,压低了一下帽檐。 鱼妖提着一杆镔铁长枪,快步朝这边走来。 随着距离的拉近,他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最终,快步变成了慢跑,慢跑变成了冲锋。 一脚,重重的踏在地上。 沉闷的声音中,一丈二的身躯猛然拔高。 半空中,他双手擎着那丈二的镔铁长枪,成人腰粗的胳膊上那一双蒲扇般的手,握着儿臂粗的枪杆。在鬼哭抬起头的瞬间,一枪扎下。 在鬼哭的眼中,庞大的身躯遮蔽了大半个天空。黝黑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光滑。凌厉的枪头,枪尖射出的寒光,就仿佛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辰。 叮! 又是这一声清脆的响声,枪杆紧贴着刀身,“嗤啦”的摩擦着,一枪刺在了空处。 那一双灯笼般的绿眼睛,瞬间光芒收缩。 庞大的身躯,从鬼哭头顶越过,落在了他的身后。 出乎意料,这一落下来,却并没发生多大的声响。 鱼妖那庞大的身躯,就仿佛一个巨大的气球,块头很大,但是不重。可事实上,鱼妖很重,但是他都步法,很轻。 柔软的脚掌,贴在地上,庞大但柔软的身躯,轻易的扭转,一同扭转的还有钢硬的枪杆。 带着呼啸风声,反身向后砸去。 还是那一声清脆的响声,沉重的枪杆就像是撞到了一堵墙上,被高高弹起。 鬼哭手握长刀,虎口剧烈震动。 两枪下来,他看似轻描淡写的接住了,但实际上又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双方的体型差距,太过巨大。即便他拥有最精妙的技巧,但每一次扛下,依旧让鬼哭浑身骨头颤抖,发出一声声不堪负重的呻吟。 技巧,并非万能。它只是让你更少犯错,让你更好的发挥。一切技巧,都是建立在身体基础上的。 身体上的差距过大,除非产生奇迹,不然,身体处于弱势方的绝无可能战胜。 不过妖之间,除了身体之外,还有妖气。妖气,就是奇迹。 枪头一颤,闪电般缩了回去。 巨大的手掌拽住枪纂,另一手团住枪杆,胳膊上的肌肉再次膨胀,下一刻,就是夺命的一击。 水中妖怪,使用武器的大多爱枪。 在水中,用武器比岸上更加讲究。水的阻力比风更大,横扫之类的招式根本不好用,最实用的,便是那一刺。 也正是因此,但凡水中擅长使用武器的妖怪,都擅长刺,用枪比岸上的更加纯粹。 这一刺,在千锤百炼之中磨练得无比锋利,就仿佛贯穿天地的神雷,在一道耀眼的白光中,已经贯穿了鬼哭的身躯。 然而,鱼妖没有高兴,反而神色大变,触电一般缩回了手,身躯向后一拱,仿佛一张被拉成满月的大弓,就像水中的龙虾,向后飞退。 被大枪贯穿的鬼哭,随风而逝。这,只是他的一道残影。 鱼妖飞退,可是终究晚了一步。 鬼哭的身形,凭空出现在他的身侧。他的双脚刚刚离地,鬼哭的刀口就已经沾血。 鱼妖庞大的身躯落地,接着小腿炸开一团血雾。伤口撕裂,他发出一声闷哼,冷汗淋漓中,半跪在地。 鬼哭快步追来,鱼妖抬枪连刺。 但仓促之下,速度不足。被鬼哭避开,迫近身前。 双手握住刀柄,藏于腹部。刀口朝上,刀尖对准鱼妖胸膛。下一刻,就会迸发出一记直刺。 鱼妖的心,提了起来。 他见识过鬼哭出刀的速度,这一刀,他心知,挡不住! 鬼哭的刀,又快又狠。擦破点皮,就是重创。而被一刀直刺贯胸而过,即便不死,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要完!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三妖合力 鱼妖已经做好了一死的准备,只是不甘心,强行拉回长枪,准备最后一搏。 可是哪知,鬼哭这一刀根本就没有刺出来,而是抽身飞退。 风声响起,一柄亮银梅花锤从天而降,“轰隆”一声砸在了地上。 坚固的石板地面被一击砸破,碎石纷飞,尘土飞扬。如果鬼哭刚才没有避开,就会被一锤击中。以他那身板,必死无疑。 鱼妖扭过了头,便看到那只嚣张的乌龟精正迈着八字步朝着这边走来。他一抬手,砸在地上的亮银梅花锤就倒旋而回,被他重新握在了手中。 锤,在水中并不好用,往往事倍功半。 可是,这乌龟精偏偏就用了。并非是因为他傻,而是因为他的情况特殊。 “一起上。”乌龟精一边走来,一边大声喊道。别看他外貌最为嚣张,但性格最为稳重。 沉闷的声音,让鬼哭心头一沉。 单打独斗,他谁都不怕,但这三个妖怪一起上,那又是不同了。 不能待在原地任由他们包围! 鬼哭心中有了计较,抬腿就走。 水夜叉嘎嘎怪笑一声,仿佛一道闪电,瞬息而至,一下就到了鬼哭前方。 当! 钢叉挡住长刀,迸溅的火星中,水夜叉抽身飞退,刺出的一刀落空。 鬼哭心头更加沉重,水夜叉速度极快,进退自如,首先就已经站在了不败之地。 身后,两妖追来,无奈之下,只得回身迎敌。 一枪当头砸来,这一招,鱼妖在水中根本就不会用,但在岸上却用的很勤。 长刀与镔铁长枪碰撞,鬼哭一扭刀身,长枪就顺着刀身滑了过去,砸到了地上。 碎石打在了脚上,鬼哭向一旁扑去。 在地上,才滚到一半,水夜叉的钢叉又至。 鬼哭单手撑地,在半空回身就是一刀。这一刀又是落空,水夜叉哈哈怪笑着已经远去。 身后风声大作,眼角余光瞟到,一柄亮银梅花锤已经到了近前。鬼哭身在半空,无法躲避,只得举刀相抗。 当! 鬼哭如遭雷击,面色潮红,身躯砸落在地。 另一梅花锤飞上半空,锤柄处水流缠绕,拉着锤子回到了乌龟精手中。 鱼妖哈哈大笑,一瘸一拐的直追而来,抓着掌中枪朝着地上的鬼哭就接连刺去。 一枪一枪刺在地板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窟窿。 鬼哭狼狈的一个懒驴打滚躲了过去,刚刚站起,身后又是风声袭来。他迅速拔出短刀,回身一格,挡住扎来钢叉。右手长刀一转,反手握住荡开刺来长枪。 抽身飞退,亮银梅花锤轰的一声砸在地上。 鬼哭额头冷汗直冒,一路直退到了墙边,背靠墙壁,一手长刀,一手短刀,在胸前交叉,摆出警戒架势。 三个妖怪同时一愣,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即便他们三妖联手,依旧没有击杀鬼哭,别说击杀了,甚至连伤都没伤到。 那些攻击,要么被他挡住,要么被他躲开,没有一样落到了他的身上。 “我滴个乖乖,这刀法,有点意思啊!”乌龟精操着他那明显带的地方方言的口音说道:“单打独斗,咱们中任何一妖还真不是他对手。” 鱼妖接话:“可惜,嘿嘿嘿嘿,咱们有三个。” “嘎嘎嘎嘎,这么能打,肉一定很好吃。”水夜叉脸上露出了嗜血的笑容。 三个妖怪相视大笑,只觉得对方很对自己胃口,不由得惺惺相惜。 “等杀了他,咱们就义结金兰如何?” “嘎嘎嘎嘎,好主意,好主意。” “嘿嘿嘿嘿,当是如此。” 鬼哭没有吭声,他默默的调节着自身的气息,周身肌肉蠕动,在妖气的按摩下,酸麻感缓缓的消除。 “哈,咱们可不能给他喘息的机会。” 乌龟精看着一言不发的鬼哭,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杀!” 水夜叉的攻击最先到,一杆钢叉朝着胸口就扎了过来。 举起短刀,撞开钢叉,俯身,钢叉从头顶掠过,扎进了墙中。机会,鬼哭眼眸一亮,长刀一刀顺着杆子削了过去。 叮! 刀口嗡鸣,被镔铁长枪挡住。枪尖一颤,就是一枪刺来。 鬼影步! 长枪贯穿残影,鬼哭猛然出现在乌龟精面前。 狭长的双眼透出冷光,绿豆般的双眼透出凶光。 四目,相对! 恶念激射而出,乌龟精浑身一僵。 与此同时,鬼哭也陷入幻境。顿时嗅到了淡淡的腥味扑鼻,滔滔潮水迎面排山倒海而来,下一瞬,被恶劣击溃。 一刀,正中乌龟精胸口。 乌龟精尖叫一声,一双亮银梅花锤向中间砸来。 鬼哭向一侧飞扑,一杆钢叉从他斜方刺出,刮中了一下鬼哭肩头。 一双亮银梅花锤碰了一下,发出“咚”的一声巨响,无形的冲击波,震荡开来,刹那间,鬼哭、水夜叉以及鱼妖同时耳膜淌血。 鬼哭重重摔倒在地,乌龟精粗壮的胳膊一挥,一支亮银梅花锤脱手而出。 鬼哭躺在地上瞳孔微缩,猛的甩出手中短刀。 当! 短刀与亮银梅花锤在空中碰撞,紧接着,短刀被弹飞,亮银梅花锤也微微的改变了轨迹。 轰! 地面应声而碎,鬼哭脸颊被碎石划破,左手拍地,翻身而起。 还不等他站稳,一枪一叉从左右袭来。 鬼影步! 一枪一叉贯穿残影,鬼哭突兀的出现在一丈之外,紧跟着呼啸之声传入耳中。 不必扭头,鬼哭就知道,一柄亮银梅花锤正电射而来。 一声巨响,刀柄磕开了亮银梅花锤,而亮银梅花锤裹挟的力量,也让鬼哭踉跄的退了两步。 钢叉再次袭来,鬼哭深吸一口气,猛的扭头,四目相对之际,恶念爆发。 水夜叉浑身一僵,惊恐的尖叫一声,手中钢叉失去力道,被鬼哭长刀轻易磕开,接着一道白光闪过,长刀直切而入。 以长刀的锋利,恐怕会在一瞬间切断他的双臂,斩入他的身躯。 可是,鬼哭突然收刀飞退,镔铁长枪从一侧刺出,被他恰好避开。 鱼妖不爽的“啧”了一声,枪杆一抖,变刺为扫。刀枪相撞,鬼哭连连后退,后背又一次碰到了墙壁。 三妖围了上来,都是一脸不可置信。 乌龟精拍了一下硬邦邦的胸膛,那里一道清晰的刀痕,差点就击破了防御。一旦被击破防御,哪怕只是一点,以鬼哭妖气的特性,恐怕瞬间他就会遭受重创。 乌龟精赞叹道:“我滴个乖乖,这人族小子有点厉害啊!” 其他两个妖怪也连连点头,同时心中后怕不已。对方凭借这种刀法,再加上那诡异神通,如果单打独斗,他们完全没有一点胜算。 刀尖点地,鬼哭伸出左手扶了一下头上斗笠。 斗笠之下,狭长的双目更加锐利。 以一对三,他完全没有胜算。现在,他在思考,到底用不用破晓神光。 突然,乌龟精哈哈大笑,双锤轻轻一碰,发出一声嗡鸣。 鬼哭心头一沉,只觉得双腿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低头一看,双腿处,水流盘旋,将他双腿死死的禁锢在了原地。 什么时候? 不等他想明白,乌龟精挥手让两妖后退,笑道:“人族小子,你完蛋了!” 说着,半跪于地,双锤触地。然后,地面突然炸开,一道道水柱从地下喷出。水柱在天空盘旋,揉成一股,压缩、成型,一颗滚圆的水球飞快膨胀。 “小子,尝尝水的力量吧!” 第二百一十四章 他乡遇故 噗! 乌龟精那长长的脖子处绽放血花,一截锋利的箭头染血钻出。 天上巨大的水球从天而降,“哗啦”一声巨响,巨大的水花绽放。 绽放的水花中,鬼哭瞬间脱困,犹如一把锋利的尖刀,切开了面前的重重水幕。还在愣神的鱼妖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只看到一团火焰在眼中绽放,紧接着,血光冲天中,头颅落到了脚下,咕噜噜的滚动着。 那双死鱼眼大大的睁着,眼中还带着不可思议。伤口处,略带焦痕,然后被迸溅的血液染红。 砰! 无头的尸体向后倒下,重重落地。 水夜叉一个激灵,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一支利箭从远方飞来,带着刺耳的呼啸,一掠而过。 下一刻,水夜叉出现在30步之外,在地上翻滚着滚出了三丈多,在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重重地撞翻了一辆板车。 水夜叉躺在地上,身体卷曲,用力的抱住了大腿。大腿处,插着一支箭矢,伤口处血浆止不住的往外喷。 他面色扭曲,一把折断的箭矢,艰难的爬起来。 又是一声刺耳的呼啸,“噗”的一声,水夜叉被一箭贯穿头颅,身体栽倒。 乌龟精发出带着血沫的痛苦大吼,他的声音格外难听,或许是因为喉咙受伤,他的声音变得嘶哑古怪。 他还没死,甚至还有力气站起来。 但是,他没机会活命了。此刻身受重创的他,面对的是鬼哭。 挥舞的亮银梅花锤,擦着鬼哭的身躯而过。然后,被鬼哭一刀刺穿的胳膊。 他痛苦的大叫,吐出的血沫越加的多了。另一柄亮银梅花锤兜头砸下,鬼哭侧身就轻易避开。亮银梅花锤砸了一个空,乌龟精身形踉跄,然后被一刀击中了腿。 胳膊伤口炸开,乌龟精摔倒在地,他还想爬起来,腿上伤口又炸开了。一团朦胧的血雾中,他倒在了水泊里。 周围,几个喷泉还在往外喷水,朦胧的水飘荡开来。地上的水泊范围也越来越大,鬼哭踩着水,居高临下的看着乌龟精。 乌龟精知道自己濒临绝境,发出了最后的反击。 勉强抬起身来,柱子一般的胳膊拍在了水面。澎湃的水柱从水泊中冲出,直击鬼哭。 却被鬼哭一刀从中斩断,顺势一刀击中乌龟精的前胸,刀口向上,在他的前胸处一擦而过,火花迸溅中,刀尖切开了他的脖子,一路往上,直到下巴。 砰! 伤口炸开,沉重的身躯扑倒在背水泊覆盖的地面,溅起大片水花。 水珠在斗笠上颗颗滑过,粘连在粗糙的帽檐,依依不舍的滴下。 鬼哭将刀身夹在手肘,用袖子用力的擦干的刀口。 大嘴窜了出去,找回了短刀和刀鞘。 鬼哭将短刀收纳在怀中,又将长刀归鞘。抬起头,帽檐下的双眼透过朦胧的水雾,看向远方的屋顶,那里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手中是一把将近一人高的铁胎弓。 鬼哭嘴角一翘,此刻的心情格外愉悦:“好久不见,老铁!” 这个和他并肩作战过的天师府铁牌,虽然双方并未过多交流,但已然算是朋友了。 老铁从屋顶跳了下,双腿微微一屈,便站稳了身躯,快步朝这边走来。 鬼哭抬脚迎了上去,一拱手:“老铁。” 老铁同样一拱手:“鬼兄!” 两人相视大笑,老铁道:“多日未见,鬼兄刀法又有精进。” 鬼哭笑道:“老铁箭术不一样?” 远处,有妖怪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正朝这边而来。 老铁说:“不如比比?” “好!”鬼哭一口答应。 厮杀声,再次响起。 身躯庞大的鱼妖,被一刀开膛破肚,内脏流了一地。 剑术惊人的尸妖,被一箭爆头,从屋顶跌落。 长相滑稽的虾兵,被斩断一双巨大的钳子,头颅被一刀贯穿。 拥有坚硬外壳的蟹将,被一箭钉在墙上,血流满地。 月光之下,两道人影仿佛死神,在大街小巷飞快穿梭。肆意妄为的妖怪,在两人的相互配合之下,被疯狂屠戮。 这些妖怪人数虽然众多,可是一盘散沙,没有统一的首脑,这也算两人如鱼得水。 可即便如此,一刻钟后,两人也不得不撤退了。 鬼哭消耗太大,在地下,时刻不停的使用恶念让他精力飞速消耗,一番险死还生之后,还没吃东西,又是一场恶战体力妖气消耗难以为继。 至于老铁,他携带的箭矢有限,而且每一箭对于他的精气神消耗也极大。箭囊中的箭射光之后,他自身也开始气喘吁吁了。 两人配合,也只能杀死一些胃口极大并且危害极大的妖怪,然后无奈的抽身而退。 远离了码头,那些随处可见的妖怪就变少了。 石板路变成了碎石路,一处小巷中,两人相对靠墙而立,各自调息。 等到两人都恢复一些后,鬼哭问道:“天师府的人呢?” “别提那些混蛋了。”老铁愤怒的说:“那些混蛋一个个肥头大耳,吃的满身油腻,一道凶险关头,就被吓破了胆,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 “怎么说?”鬼哭皱起了眉头,按常理,人类腹地,妖怪越多的地方,天师府的力量越强。 像是江南姑苏杭州等繁华之地,妖怪本身就相对本分,而且数量较少,所以天师府平日里常驻的也就那么几个。 而像这里,云梦泽这个妖怪横行的地方,天师府光是人数,都接近三位数了,力量也应该极其浑厚。可是听老铁的语气,似乎并非这样。 老铁叹了一口气:“这里虽然妖怪横行,但也繁华非常,每年来往的商船,数不胜数,也带来了无尽的财富。也不知从何时起,驻扎在这里的天师府和那些妖怪达成了默契,开始腐化。那些来往被抢劫的商船,明面上是那些妖怪指使他们手下的水匪做的,然而实际,还有天师府的默许,因为这里天师府也收了钱。” “我这次来这里,为的就是割去一些腐肉,可是哪知道出了这档事,原本百年一次的云梦泽大变,突然降临。那些蠢货,有一大半都在码头或者水上享乐,结果面对突然翻脸的妖怪,直接大半覆没,只有寥寥几个逃了回来。” “然后,他们就被吓坏了,明明有一身修为,却和凡人一般无二,躲在屋中瑟瑟发抖,全然不顾这里百姓死活。还振振有词,说什么反正留在码头附近的百姓不多,不如保留兵力,为更多的百姓负责,我呸!” “不对,还有城隍,城隍呢?” “城隍?”老铁无奈摇头:“因为埋骨城的天师府和那些妖怪达成默契,妖怪们从不在城中作恶,于是城隍的力量就年复一年的被削弱,如今,鬼差阴兵数量不到100,城隍本身也前所未有的虚弱。更何况,城隍本就以民意行事,码头附近的百姓少,而其余地方的人多,人多压过人少,城隍不可能为了少部分人而耗光力量,所以……” 老铁叹了一口气,满心的无奈。 第二百一十五章 水下有城 “你知不知道你们干了什么?” 一大清早,下面就传来愤怒的咆哮。昨晚,鬼哭跟着老铁来到了他的住处,匆匆吃了点东西冲了个澡之后,就在这间卧室睡下了。在床头,有一套干净的衣服,应该是老铁的。 鬼哭从床上坐起,听到下面的吵闹声,紧紧的皱起了眉头。大嘴慵懒的伸了个懒腰,鬼哭拍了拍它:“你又不睡觉,装什么装?” 大嘴不满的晃了晃头,缠到了长刀上。 鬼哭好笑的摇了摇头,看了一下昨天晚上还满是血污与烂泥,今天早上就变得干净的盔甲,微微一笑,对大嘴道:“谢谢了。” 大嘴蠕动了一下,得意的翘起了尾巴。 穿上衣服与盔甲,踏上了一双崭新的草鞋,提着刀,推门而出,“噔噔噔”的沿着楼梯到了楼下堂屋。 门口,几个人堵住了老铁,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怎么了?”鬼哭一边朝着门口走去,一边问:“一大早的这么吵。” 这几个堵住老铁的家伙一看到鬼哭,立刻就将火力倾泻到了鬼哭身上,其中一个瘦老头直接就指住了鬼哭的鼻子:“就是你这个兔崽子昨天晚上乱搞是吧?” 鬼哭的眼睛眯了起来,看起来更小了:“你再说一句试试?” “你知不知道,我们好不容易和对面达成协议,就因为你们两个兔崽子昨天晚上妄开杀戒,现在弄得我们很被动。” 鬼哭突然笑了,对老铁说:“这老头这么瘦,看起来也不像你说的那样肥头大耳嘛?” “你这小兔崽子说什么?”这瘦老头激动起来,眼看就要扑了上来,但被老铁挡住。 老铁扭过头,脸上露出无奈:“你先进去,这是我的事,这里交给我。” 鬼哭看着叫嚣的老头几人,眼中凶光四射:“他们已经骂了我,这可不是你的事了。” 说着,鬼哭看向了瘦老头:“老东西,你说是吧?” 瘦老头脸色剧变:“你说什么,兔崽子,老夫今天就要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孝道!” 说着,他后退一步,取出一把金钱小剑。 老铁的脸一板,向前一步,高大的身躯朝着瘦老头迫近:“过了啊,张银牌。” 看着老铁高大的身躯,张银牌手一抖,叫道:“铁大枪,你可别乱来呀,我是银牌,你只是铁牌,你可不能对我不敬。” 语气中多了几丝颤抖,看来他也是心虚。 老铁虽然只是个铁牌,和人家的身份相当于朝廷钦差,有尚方宝剑。再加上,老铁的实力极强,绝不是这群已经被酒色财气腐蚀家伙能够对抗的。 “噗嗤!”一听到铁大枪三个字,鬼哭不由得笑出声来,拍了拍老铁的肩膀:“你怎么取了个这个名字。” 铁大枪有些无奈,这是他老爹取的,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双方又僵持了一阵,鬼哭算是看出来了,这被称之为张银牌的,老家伙就是个嘴强王者,光哔哔,就算是做出要动手的样子,也只是摆个架势,他根本就不敢动手。 身为一个银牌,实力不行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不敢动手,这问题就大了。 而且他身边的几人,百分之百都是铁牌,他们也没有一点要动手的样子,银牌不敢动手,作为本该出生入死的铁牌即便是人多的情况下也不敢动手。 没想到这里的天师府已经腐朽到了这个样子,鬼哭不由得失望的摇头。 铁牌不敢动手,难不成还能指望作为临时工的木牌不成? 鬼哭并不知道,还真就是这样的。每一次他们遇到必须要动手的大麻烦后,就高价悬赏,发放木牌,解决问题。近几十年来,都是如此。 猛然间,地面震动了一下。 铃铛响起,鬼哭和老铁的注意力同时被转移。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沉重。 脚下又震动了一下,鬼哭和老铁都坐不住了,不再理会瞎哔哔的几人,老铁拿起挂在墙上的弓箭,鬼哭取下挂在墙上的斗笠戴在头上,撞开他们就走了出去。 瘦老头被气得满脸通红,还要追上来不依不饶的叫骂。鬼哭猛的回头,四目相对之际,恶念爆发。 瘦老头顿时双眼翻白,浑身一僵,向后倒去,被他身边几人手忙脚乱的接住。 两人才走没多远,就听到了前方的尖叫。 码头,鬼哭和老铁匆匆赶到,紧接着,就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原本还算平静的湖面,明明无风,却波涛汹涌。在远方,高达数丈的浪涛,裹挟着鱼虾泡沫,如墙一般横推而来,重重的撞击在了码头上。 “轰隆隆”的声音仿佛天崩地裂,不过一会儿,波涛就冲到了岸上,甚至冲垮了房屋。邻近码头的几条街,都被大水淹没。 妖怪们冲到了水面,惊慌不已的跑向岸上,就像是身后有什么极端可怕的东西。 “水…水…水……” “鱼,好大的鱼!” “救命啊,鱼吃鱼了!!!” “水里有东西,水里有东西!!” 有人惊慌大叫,一阵哭爹喊娘的声音中,人妖混成了一团,疯狂的朝着城中涌去。然后被水冲翻,一片狼藉。 鬼哭跳上屋顶,一路跳跃飞奔,到了码头边的一栋三层酒楼屋顶,向湖中看去。 湖面上,除了汹涌的波涛,还有无数水中妖怪,此刻,他们已经完全没了昨晚的凶残。 他们惊慌的叫着,拼命的朝岸上游去,然后,不断的被一头头巨大的鱼类妖兽捕食。 一头头巨大的鱼类妖兽冲出水面,翻腾着,张开血盆大口,咬住那些水中奔跑的妖怪,撕扯、分食。 老铁也来到了鬼哭身边,他瞪大大的双眼,惊叫道:“tnd,水里有座城。” “不,不是有座城,是有半座城。” 鬼哭倒吸凉气,双眼死死的瞪着水中的那一大片阴影。 曾经沉入水中的半座城,正在缓缓升起。 准确的说,是另一个埋骨城,正在缓缓的浮出水面。 尤其是当他看到那一条绵延的城墙,看到了那城墙上静立不动的阴兵之后,心中更是肯定。 确定之后,他开始担忧起来。采薇、大黑马还有长春,可都在那半座城上。 “鬼兄,你的马,你的女人!” 伴随着老铁的呼声,鬼哭看了过去,只见大黑马正驮着采薇在波澜起伏的湖面狂奔,就像是一道黑色的旋风,划过水面,轻易的避开了一张张血盆大口,直向岸上奔来。 第二百一十六章 城不防水 哗! 身后巨大的水花绽放,一物跃上了天空。 采薇趴在大黑马背上,忽然感觉到头顶瞬间变黑,不由得抬起头来,然后就看到了一头五丈多长的鱼类妖兽就在头顶。 它外貌酷似鲶鱼,两条触手般的长须灵活的舞动。他的身躯在半空旋转着,除了肚皮处一片白之外,其余的地方一片黝黑。身上表面包裹着一层湿滑的粘液,在阳光下晶莹剔透闪闪发光。在它的身体周围,无数的水珠浮在半空,每一颗水珠都折射出五彩的光华。 它的眼珠转动,摆动头颅,瞄准了下方的大黑马和采薇,张开了血盆大口,圆圆的嘴里锯齿般的牙齿层层叠叠,看起来就像一朵绽放的菊花。 巨大的体型带来了浩瀚的妖气,采薇浑身不可控制的发抖,牙龈紧咬,小脸一片惨白。 大黑马一声嚎叫,浑身皮肉抖动,毛发倒竖,脚下更是一片残影,无数水花接连绽放,瞬间就被它远远的甩到了身后。它就像是一艘乘风破浪的快船,将水面劈开。 头顶那巨大的鲶鱼妖兽从天空坠落,一张血盆大口越来越近,采薇可以清晰的闻到其中的腥臭,甚至还能看到牙齿中残留的肉块。 眼泪,从眼里迸出。采薇握紧了长剑,发抖的身躯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那声音,不断在她的耳中窃窃私语:“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啊!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啊!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啊!” 血盆大口,从天空上罩了下来。 一支利箭,发出短促的破空声,从远方疾射而来,深深的扎进了这头鲶鱼妖兽皮肉中。箭矢上,五彩的光晕流转,在射入鲶鱼妖兽体内的刹那,爆炸开来。 砰! 血肉飞溅,鲶鱼妖兽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两根触须扭曲成了一团。 他的身躯一摆,微微偏离原有的路线。大黑马加快了步伐,险之又险的和这头鲶鱼妖兽错身而过。 轰! 身后,巨大的水花翻腾。 码头处酒楼屋顶上,老铁心头万分肉痛的放下了手中的弓,脸上一如往常的沉默严肃,看着已经冲出去的鬼哭。 鬼哭仿佛马戏团的小丑,踩着一个又一个露出水面的脑袋,辗转腾挪,飞快的接近了大黑马和采薇。 泪眼朦胧中,采薇看到了鬼哭的身影,体内那个想要破壳而出的东西潮水般消退了下去。 “鬼大哥!”采薇惊喜的叫道,然后便看到一头怪鱼模样的妖兽冲出水面,张开大嘴咬向了鬼哭,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叫。 鬼哭的身躯在半空微微一转,一脚蹬在了这头怪鱼模样的妖兽的鼻子上,身形再次拔高,手中长刀向下一削,几滴血珠被甩飞出去。 这头怪鱼模样的妖兽沉了下去,身上伤口猛的炸开,大片大片的血液喷溅,染红了一方水域,无数的鱼类妖兽直冲过来。 也有的,注意到了半空中的鬼哭,或者弹出舌头,直射鬼哭,或者跃出水面,一口咬来。 鬼哭挥刀斩断舌头,一只手扶住斗笠,一脚蹬在了一头鱼类妖兽的下颚上,向前飞窜。 终于,他们会合了。 采薇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鬼哭的手,鬼哭借力翻身上了马背,手中长刀一挥,切开一头鱼类妖兽身上的皮肉。 轰! 溅起的水花被飞快的甩得老远,更多的鱼类妖兽被血腥味吸引,冲向了那头受伤的鱼类妖兽。 终于,到了岸边。大黑马踩着水,到达了浪潮的顶端。在浪潮冲上岸的那一刹那,大黑马一跃而起,踩着水珠盘旋而上,最后跳上了足足有三层楼的酒楼楼顶,停了下来,喘着粗气,四蹄发软,刚才,实在是太过惊险,让它现在那小心脏还扑通扑通直跳。 鬼哭翻身跳下了马背,接住了从马背上跳下来的采薇。采薇用力的抱住了鬼哭,浑身微微发抖。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大嘴在两人之间直起身来,盘旋着爬到了鬼哭的肩头,用尾巴拍着采薇的肩膀,安慰着惊魂未定的她。 “对了,长春道长呢?” 采薇听闻此话,如梦初醒,连忙离开鬼哭怀抱,对鬼哭说道:“自你离开之后,没过多久,埋骨城城遭逢大变,整个城开始倾塌,大水冲上了岸,一夜之后,整个埋骨城就变成了泽国。幸亏道长准备充沛,没让大水进屋,护住了我们。可是在今日早上时,我们被怪鱼盯上,房屋破碎,大水倾覆,道长施法让我和大黑马不至于被淹死,然后引开怪鱼。我们逃了上来,可是道长恐怕……” 说到这里,采薇说不下去了,脸上放弃不正常的红晕,羞愧的低下了头。大黑马也低下了头,不去看鬼哭,也为自己抛弃长春的行为感到羞耻。 鬼哭沉默片刻,道:“大黑,还有体力吗?” 大黑马仰起了头,回应一声,踏动四蹄,踩得瓦片咔咔作响。 “丫头,保护好自己。” “嗯!”采薇用力的点了一下头。 “老铁,拜托了。” 老铁点头,郑重承诺:“放心。” 鬼哭翻身上了马背,大黑马扬蹄跃到水面。 巨浪横推而至,大黑马带着鬼哭一头撞入了水中。 水下,一头巨大的鱼类妖兽和鬼哭擦身而过,然后,猛的一摆尾,激起暗流,回过头来就张开了大嘴。 大黑马四蹄摆动,踏飞燕被妖气激活,顿时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大黑马冲出水面。 这头巨大的鱼类妖兽从大黑马脚底冲了过去,鬼哭一拉缰绳,大黑马猛的一摆头,转了一个方向,避开了冲出水面的血盆大口,扬长而去。 水上的巨浪,开始变小。一截截屋顶,利剑一般冲破水面。 此时此刻,局势又开始扭转。 那些体型巨大的鱼类妖兽,开始搁浅。也有见机得快的,及时远远的逃遁。 原本可以肆意奔驰的湖面,因为房屋冲破水面,变成了河流。 大黑马开始慢了下来,避开了一个又一个的障碍物。 轰! 大地颤抖,水面波纹乱晃。 四周的建筑,不断有水从里面流出,整个城市,被洗了一遍后,终于又被一双无形的大手从水里捞了出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两个猪头 街道上,积水横行。 水面漂浮着浮木与尸体,伴随着水流朝远方飘去。 大黑马立于水面之上,缓缓前行。大嘴藏在大黑马脖子上,身体伸得笔直,负责指路。 因为它的特性,跟长春有所接触,虽然时间不长,但也足以让它隐约感觉到长春大致所在的方向。有它指明方向,鬼哭与大黑马不至于漫无目的的乱逛。 渐渐的,他们到了鬼市。周围有些熟悉,但更多的还是陌生。 码头处,大量的积水从这里排出,回到湖里。 无数的鱼类妖兽在这里搁浅,原本凶悍无比,可现在只能任人宰割。 鬼哭心头沉重,眼皮乱跳。 这一切,都是他导致的,很可能是因为他弄死了那个肉柱。不然,不可能会这么巧合。 城中的人不多,可是也不少,这埋骨城先是被弄到水中,泡了一阵又给捞了出来,直接导致了大量的伤亡,普通人几乎没有活下来的。 这些普通人虽然大多已经疯疯癫癫,但也依旧是人族。 现在鬼哭明显感觉,功德降得厉害,罪孽升的厉害。无数冤魂缠绕,身上怨气冲天,耳中传来阵阵哭啼咒骂。 可他现在顾不得那些了,先找到长春要紧,如果他出了事,日后见到猛虎道人,该如何交代! 即便,猛虎道人很可能跟长春根本就没交谈过,也很可能并不会太过责怪自己,但是他自己的心,无论如何也过不去这个坎。 大黑马突然兴奋起来,拔蹄狂奔。 鬼哭微微一愣,就看到前方一头妖兽体内,有光芒透出。 “快!”鬼哭催促,大黑马的速度更快。 一人一马心意相通,鬼哭伏于马背,长刀平置于一侧,刀口向前。刀刃处,妖气密布,让整把长刀锋利难挡,即便是厚重铁甲,也能一刀砍破。 一人一马一掠而过,刀锋划过这头鱼类妖兽的皮肉,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线。 妖兽吃痛,剧烈挣扎。 伤口炸开,猛然撕裂,血雾沸腾之中,内脏喷薄,连同金光闪闪的长春也一起从伤口处被喷了出来。 妖兽剧烈挣扎,庞大的身躯撞碎了一栋民房,翻滚着压断了好几棵大树,到了另一条街。 此刻的长春盘膝而坐,一动不动,仿佛雕塑涂上金漆,发出闪闪金光,硬邦邦的砸在水中,然后漂浮上来。 大黑马掉转头来,踏水狂奔而至。鬼哭弯腰俯身,猿臂轻舒,一把就将长春给捞了起来。 大嘴飞快的盘旋,将长春固定在鬼哭身后的马背上。 “快!”鬼哭轻声呼喝,大黑马心中了然,飞快的穿过大街小巷,一路往北直行。 不过,金光闪闪的长春实在耀眼,吸引了大批妖怪,直往这边而来。 这些妖怪之中,鱼妖、尸妖和鬼类最多,其他的很少。把整个城拿到水下泡一泡,不仅普通人活不下来,大多数岸上妖怪也活不下来,不过只要能活下来的,可都是狠角色。 而他们,也夹杂在鱼妖、尸妖、鬼类之中。 “放下宝贝!”尸妖们大吼着或者从街道两旁冲了出来,或者从窗口屋顶跳下。 扑通扑通…… 水花四溅。 长刀如电,阵阵刀光之中,这些尸妖或者被连肉带骨一刀削成两截,或者干脆被大黑马撞飞出去,根本无法拦截。 鬼妖们漫天飞舞,或者长相丑陋,能吓哭小孩。或者长相美艳,能迷惑众生。 他们在水面掠过,他们穿墙而出,他们从头顶飞下,只是瞬间,里三层外三层,像鬼哭包了个严严实实。 铃声响起,一圈圈波纹扩散。 饱含恶念的铃声对于有肉体的妖怪效果并不算太好,但是对于没有肉体的鬼类,那克制效果简直不要太明显。 无论是厉鬼、恶鬼还是艳鬼,碰到这毫不讲理的恶念,就感觉无尽的痛苦直钻进来,顿时发出惨叫,妖气因此暴乱,也直接导致他们身形变得扭曲透明。 这个时间,正是上午时分,太阳高悬东方。 阳光斜射过来,还能出现在阳光下的鬼怪,至少都有着百年道行。 可是面对鬼哭通过铃声散播出来的恶念,依旧无法抵挡,一触即溃,惊叫着四散而逃,眨眼间就逃得不见了踪影。 来得快,去的也快,一切仿佛梦幻。 朱大富站在屋顶,冷漠的看着骑马踩水飞奔而来的鬼哭,一手拎着一把大的吓人的黑色屠刀,另一只手提着朱大贵那血淋淋的猪头,冷漠的猪脸上,嘴唇翘起,露出了黄褐的牙齿。 在这种地方戴斗笠,直接被遮住了上方的视野,还真是愚蠢。 但是他并不知道,斗笠是鬼哭的本命。什么东西都能遮住鬼哭的视野,就是斗笠不能。 一颗血淋淋的猪头,从屋顶扔下,砸在了奔流的积水上,溅起了几尺高的水花。 做完高空抛物这种不道德的事情,朱大富一跃而起,沿着倾斜的屋顶滑了下来,到了屋檐处,一脚踩碎了瓦片,向下跳去,双手举起屠刀,眯起双眼,一刀斩落。 鬼哭与大黑马飞奔而至,以他们的速度,当这一刀完全斩落的时候,鬼哭的脑袋正好会撞到这一刀的刀口上。 这一切,都是朱大富计算好了的。他目光看向金光闪闪的长春,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笑容。没想到杀了情敌之后,还能撞见这么一件宝物。只是有些遗憾的是,就是不知道朱二嫂被水冲到哪里去了。 然而,在距离与时机方面的计算,鬼哭比他更加精通。 以长打短,更是鬼哭一贯所擅长的。 胳膊伸直,长刀举起,就仿佛一把长枪。 还未等到屠刀碰到鬼哭,长刀就已经率先碰到了朱大富。 尖刀入肉,厚实的脂肪完全无法抵挡,被轻易穿透,任由长刀深入。 鬼哭发出一声低吼,刀身向上一挑。 一道血光激射而出,朱大富的整个腹部被撕开大半。 没有半分停留,留下了一连串溅起的水花,鬼哭和大黑马风一般的从这边掠过。 当他们已经跑出十多步的时候,朱大富这才砸在了水中,手掌紧紧的握着的,是那大大的吓人的屠刀。 此刻,他还没死。 只是剧痛,让他无法动弹,他的身躯砸入水中,脑海中始终不断的回荡着一句话:“如果,刀再长一些就好了!” 当他浮到水面时,伤口炸开,这一次的重创彻底要了朱大富的命,他终究不甘心的瞪着眼睛。 如果刀再长一些,就好了。 这种想法,他绝非第一个,也绝非最后一个,很多死在鬼哭刀下的对手,都有这么想过。 一颗猪头,漂浮了过来,同样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同样的满是不甘。两个猪头,就这么相互对视着,一同飘向了远方。 第二百一十八章 飞越城墙 箭,如雨下。 若是寻常的箭矢,鬼哭早就被射成筛子了。 但是,射箭的是阴兵。 那些箭矢,还没靠近他,就已经透明了,去的不成样子。刚刚一碰到他,便立刻破碎,化为虚无,连皮肤都无法击破。 箭如雨下,也就真的成了雨了。 鬼哭压低帽檐,伏在马背上,撞破雨幕一般的箭矢。铃声悠扬,恶念不断扩散。 留在身后的痕迹,笔直的连成了一条线。 大黑马低着头,直愣愣的撞上向城墙。 三丈多高的城墙,并不算高,也不算低,只是寻常。可不寻常的是,这城墙由青砖铺就,其防御力远不是其他土木石结合的城墙可以相媲美的。 但是,这对于大黑马来说毫无意义。 它在壮年时期,便是一名将军的坐骑。即便到了老年,体能衰弱,也是一匹优秀的战马。 成妖之后,奇迹般的返老还童。虽然外表看起来依旧瘦骨嶙峋,但本身的状态,甚至要超过以往壮年时期。力量、速度、体能,都得到了成倍的增长。 而在他壮年时期,都可以跳到将近一丈的高度,此时此刻,即便因为先前消耗的体力,即便现在背上驮着两个人,在妖气的刺激下,在踏飞燕的辅助下,他也跳出了远远超过曾经的高度。 只见大黑马一跃而起,四蹄流光闪动,凌空虚踏。 顶着密集的箭雨,飞跨三丈远,而高度直接到了城墙一大半的高度。 眼看,他就要撞在墙上了,那只前蹄向前一伸,踏在了墙壁上。 “咚”的一声,墙上裂缝蔓延,马掌微微镶嵌进去。 紧接着,整只马与城墙平行,在城墙上再一次纵身而起,然后居然直接跳上了城墙。 庞大的身躯直压下来,几乎全透明的阴兵被撞得粉碎,仿佛幻象一般飞散,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四蹄落地,发出一声轻响。紧接着,大黑马拽出一道残影,驮着鬼哭以及金灿灿的长春飞跨城墙。经过短暂的滞空,落到了城墙下,在箭雨中踏水扬长而去。 但是,事情还没完。 此时此刻,局势万分古怪。 两个埋骨城,一个南边,一个北边。 北边的,是人族这一方的。南边的,是以黑阎罗为首这一方的。 南边的埋骨城,在水里泡了一泡,直接导致伤亡惨重。 北边的埋骨城,码头附近的几条街,已经完全被原本生活在水中的妖怪占据,他们被夹在了中间。几条街开外,依旧是人族的地盘,衙役、士兵、天师府纷纷出动,封锁街道。 此时此刻,三方都是心中惶惶,三方都有惨重的损失,结果又直接导致了这诡异的一幕,三方都按兵不动,保持着紧张的和平。 而这个时候,鬼哭突然出现了。 他带着金灿灿的长春,直接从南到北横跨南边的埋骨城,然后飞跃两城之间的城墙,到了码头。 而这里,正好是水中妖怪的地盘。 他们被水中妖兽捕食,被追杀到这里,好不容易逃过一命,突然发现面对两面夹击的糟糕局面,偏偏又群龙无首,神经是如何的的紧绷可想而知。 突然看到一人一马带着一个金灿灿的东西从城墙上一跃而下,提着刀就朝这边冲来,想也不想,立刻就一窝蜂的迎了上去。 鬼哭伏在马背上,左手一甩,三把飞刀一闪而过。 血花飞溅,一个在街道积水中起伏的水鬼面门中刀,顿时变成了浮尸。一头强壮的鱼妖,胳膊中刀,惨叫着扔下了兵器。一个踩着瓦片“叽里呱啦”叫唤的小鱼精胸口中刀,翻滚着从屋顶落下,砸在水中。 鬼哭打了招呼,而迎接他的,同样是各种五花八门的兵器。 首先,就是十几块从屋顶扔下来的瓦片,三杆从不知何处射来的钢叉,五条蛤蟆精猩红的舌头,以及一头大妖掀起的水浪。 轰! 大黑马踏着溅起的水花,一脚蹬在了翻卷而来的水浪上,一跃而起,同时避开了大半飞来的武器,然后踏着射下来的瓦片飞腾升空,直冲屋顶。 鬼哭硬扛了两个瓦片,任由它们砸在身上化成碎片。挥舞长刀,挑飞了一杆钢叉,又斩断了三条舌头。 两条舌头拐着弯儿缠住了大黑马的后腿,两只蛤蟆精不约而同的一声惨叫,被从水中硬生生的拽了出来,撞在墙上,晕了过去,舌头也松了。 身后传来铛的一声,鬼哭额头冒汗。一杆钢叉击中了金灿灿的长春,然后弹飞出去。 就在此刻,长春的一身金光破碎,一睁眼,就发现身处半空,忍不住一声惨叫。若不是大嘴死死的将他缠住,恐怕他已经掉了下去。 “啊啊啊啊……” 惨叫声带着长长的尾音,伴随着大黑马跳上了屋顶,撞飞了七八个小鱼精,又一连跨过了六个屋顶之后,才堪堪停下。 长春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不由得惊喜的叫道:“鬼哭居士,你果然来救小道了!” 鬼哭低声喝道:“抓稳了。” 长春愣了一下,茫然的问:“什么?” 一头鱼妖,体内充满了气,浑身鼓得像一团巨大的球,身上的鳞片,根根直立,背对着他们,挡在了他们的前方。 猛的,鱼妖张嘴,澎湃的气体从嘴里冲出,鱼妖的身躯顿时带起了一片残影,飞速的旋转着,锋利如刀的鳞片切割着气流,发出剧烈短促的呼啸,朝着鬼哭他们这边直撞过来。 鬼哭一俯身,手中长刀挑起瓦片。 大黑马踏着瓦片腾空而起,踏飞燕流光溢彩,道道残影之中,仿佛有一道彩虹就被大黑马踏在脚下。 速度,猛然提升。 长春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甩飞出去。然后被大嘴连接着,拖在了半空中。 “啊啊啊啊啊……” 又是惨烈的叫声响起,那头浑身鳞片直立的鱼妖在大黑马的身下飞过,鳞片刮到了长春的道袍,这件耐磨耐操防火防水的道袍,终于不堪负重,“撕拉”一声,下摆被全部带走。 被飞旋的鱼妖搅成碎片,化作纷飞的布片翩翩飞舞。 只是瞬间,长春的道袍就变成了露脐装,白白匀称的肚皮露在外面,还颇有些小诱惑。 长期修道,练就了钢铁般的肺叶。惨叫声还在继续,很有些连绵不绝的架势。并且声音之大甚至还盖过了零声和厮杀声,向远方传荡过去。 只见被拖着在半空中荡漾长春裤腰带已经松了下来,他双手紧拽裤子,大声尖叫,眼中迸出泪花:“裤子!裤子!裤子啊啊啊啊……!!!” 第二百一十九章 风中惨叫 南边的埋骨城,因为刚从水中出来,所以街道变成了河流。 北边的埋骨城码头处的几条街,先是被大水冲上了岸,然后,就被南边的埋古城一条城墙堵得严严实实,只留下远远的两边有出水口,直接导致积水遍布,街道同样变成了河流。 而占据这里的妖怪,本身就是水中的妖怪,所以也没什么不适应的,对于他们来说刚好。 至于其余的地方,被人族占据。大水没冲过去,所以那边街道干燥,和被水淹的地方截然不同。 青云街,取青云直上之意。 这条街很是奇特,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这条街太过陡峭。 是的,就是陡峭。 街这头和街那头,直接相差了三层楼的高度。平日里,车辆来往,就数这里出的事故最多。所以,无论马车、驴车、牛车还是板车,经过这里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 而如今,这条车更是变成了冰火两重天。 一半的街道,被淹没在水中。另一半的街道,很是干燥,一走路,就能带起一片飞扬的尘土。 人族和妖怪双方在这里对峙,官差衙役士卒拿着弓箭刀枪,居高临下的看守在这里,还将拒马拖来,聊以安慰。 一群天师府“高人”也到了这里,他们也不愧于高人之称,居高临下,指指点点,挥斥方遒。 当然,无论是士卒、衙役还是天师府高人,别看外表或者坚毅,或者云淡风轻,其实心里都怕。只看他们手脚,微微颤抖,这些可不光是天冷造成。 人族这边在怕,妖族那边也在怕。 他们前不久才冲了一次,人族这边受到惊吓,兔子般跳了起来,尖叫着用强弓劲弩将如雨般的箭矢一口气倾泻了下去,顿时就射翻了一群妖怪。 然后妖怪们嚣张的气焰直接就被打了下去,不敢暴露在人族的视野范围之中。 是的,他们的确有着倾覆江南水师的战绩,可是,那不是因为他们强大到能横推这座城,而是因为江南水师自己找死。 不仅将营地设在水边,而且自身军纪散漫,对于突然的袭击根本没有防备。 当时事情突然,江南水师只有一部分待在营地之中,剩余的一部分,出了军营各自找乐子。而就算营地之中的那一部分,也只有几百个穿着盔甲提着刀枪的巡逻,其余的,或者睡觉、或者喝酒聊天、或者赌博。 面对突如其来的偷袭,有武器有盔甲的,被一波打崩,剩下的就是追杀和逃窜的事了。 事实上,当时不仅江南水师懵了,就连那群发起偷袭的妖怪也懵了,他们已经做好了伤亡惨重的准备,可结果,就连小妖都没死几个。 于是,自然而然的就开始自大了,认为人族没什么了不起。 然而今天,在码头城墙处,被阴兵一波箭雨射的不敢露头,在这里,又被一波箭雨打得狼狈逃窜。 然后,看到强弓劲弩,就不由得心生畏惧。再加上被两面夹击的糟糕局势,这些妖怪们也是心惊胆战,只感躲在掩体处向外观望。 猛然间,一连串的惨叫声由远及近,还有乱糟糟的喊杀声。 一群妖怪回过头来,就看到一人一马在屋顶飞奔,轻松的跨过一座又一座房屋,飞越过一条又一条街道,撞破一次又一次的封锁,朝这边疾驰而来。 雪亮的刀光,划过七八道身躯。喷溅的鲜血,被远远的甩在身后。 长春用力的提着裤子,被拖在后面,摩擦的瓦片,时不时腾空而起,发出一声又一声尖锐的惨叫。 他额头冷汗直冒,若不是每一次到了紧急时刻,大嘴都扭动了一下身子,甩动着他,让他避开那些从两旁而来的兵刃,恐怕他早就横死当场。 可即便如此,眼看着那些兵刃和自己一次次擦肩而过,虽然无数次在心中告诉自己要坚强,可长春还是忍不住:“啊啊啊啊……” 这是什么情况? 一群正在和衙役士兵对峙的妖怪看着一人一马拖着一人的情况,摸不着头脑。直到那一连串同为妖怪的怪叫声提醒下,这才反应过来,冲上去阻拦。 …… 采薇身上裹着厚实的大衣,在凉风中微微发抖。此刻她,也和那群高人一样,站在屋顶。不过没有挥斥方遒,而是焦急的看着远方。发抖也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真的冷。 “没事吧?”老铁站在采薇身边,一手持弓一手执箭,一双鹰一般的眸子注视着对面的动静。 对于采薇,他不怎么熟悉,只是见过两面。他这样问,也就习惯性的例行公事而已。见采薇摇头后,就不再管了,继续观察对面。 “啊啊啊啊……” 惨叫声,随着迎面扑来的凉风传了过来。 “什么声音?”采薇问道。 “他们回来了。”老铁心头高兴,脸上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待在这里,去接他们。” 采薇点了点头,呆在屋顶没动,看着老铁几步到了屋檐,跳到了对面的屋顶,朝着惨叫声奔去。 …… 轰! 一栋民房应声而塌,碎裂的木板漂浮在水面,随着街上流淌的积水缓缓的朝着远方飘去。 大黑马踩着飞溅的碎片,跳到了另一栋民房的屋顶,继续飞奔。 一头体型巨大的妖怪在废墟中爬了出来,仰天长啸,迈着笨重的步伐缓缓的追去。 一群拦路的小妖,被大黑马撞飞。一头手握峨嵋刺的尸妖高高跃起,被鬼哭一刀穿心而过。重新变为尸体的尸妖被高高挑起,打在瓦片上,混合着碎裂的瓦片,一同从屋顶坠落。 大黑马避开了大多数飞射而来的石头、瓦片、钢叉、长枪,鬼哭的长刀又挡住了一部分,但难免有漏网之鱼。 长春被一片瓦片砸在头上,顿时起了一个大包。不由得眼前一黑,手一松,差点裤子掉了。也幸亏他连忙惊喜,及时拉住了裤子,然后又被一截砖头打在了头上,金星四冒。然后感觉腰间一紧,大嘴高高甩起,避开了一杆飞来的长枪。 又杀散了一群妖怪,鬼哭回头:“道长,你没事吧?” 长春身体在和瓦片摩擦,一只手提着裤子,一只手擦拭了一下满脸的血,停止了尖叫,大声道:“小道没事。” 鬼哭放心的回过了头,一口大刀划破了长春的裤腿,他不由得再一次放声尖叫:“啊啊啊啊……” 第二百二十章 拯救小道长春 伴随着回荡的尖叫,越来越多的妖怪冲了上来。 毒液、飞镖、长矛、大刀、石子、砖头、瓦片……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眼花缭乱的接踵而至。 鬼哭他们被从屋顶逼了下来,长春砸在水中之后,呛了几口水,就被拖着飞速漂流。如此,他反倒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也比和瓦片摩擦强的多。 拨开两杆飞来的长矛,击碎几个瓦片砖头。长时间的神经紧绷让鬼哭大脑胀痛不已,一不小心,就中了一支一个水鬼射出来的吹箭。 一把扯掉插在脖子上的吹箭,鬼哭有些头晕。伤不深,但问题是箭上有毒。 大黑马剧烈的喘着粗气,一路狂奔的它体力消耗的太多太多了,频繁的使用踏飞燕,也让它的妖气开始后继乏力。 越来越多的妖怪围了上来,鬼哭反手一把扯住大嘴,胳膊一用力,就把长春从水中扯了上来,接着站起身来,从马背上跳了出去,撞破了街道旁邻近的一扇窗户,到了屋内。 “你们先走。” 鬼哭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少了一个人,大黑马再次振奋精神,拼着屁股上中了一记毒镖,撞飞了几只奇形怪状的小妖,冲了出去。 这时候,趴在马背上的长春终于有空腾出手来,哆嗦着从怀里拽出符纸,贴在了马背上。 脚下生风,大黑马又一次加快速度,甩开了一群嗷嗷叫的妖怪。 房间里,鬼哭踩的桌面,匆匆扫了一眼,看其周围装饰,心中确定不是酒楼就是客栈。然后一踩桌子,跳到了楼梯扶手上。就在此刻,一群妖怪破门而入,嚎叫着冲了过来。 鬼哭沿着木制的楼梯扶手一路跑到了楼上,一只提着一杆长枪的蛤蟆精破窗而入,挡在了他的面前。 精铁的枪头在鬼哭眼前乱晃,鬼哭上身一侧,翻过墙头,向前一步靠近了蛤蟆精,一刀刺破了他的喉咙。 两人身形交错,鲜血笔直的射在墙上。 长枪脱手落地,发出一声轻响,在地板上“咕噜噜”的滚动。 鬼哭的脚重重地踩在了地板上,地上粘稠一片的血液溅起水花,笔直的向前冲去。 一群妖怪沿着楼梯追了上来,一个个双目因为兴奋变得通红,就像一群狂吠的野狗。 一只巨大的拳头,挤破了地板,抓向鬼哭的脚。鬼哭向前一扑,一个懒驴打滚躲开这只大手,顺势一刀刺破地板。 长刀从地板抽出,刀刃出血珠滚落。 下方传来痛苦的嚎叫,紧接着一声犹如鞭炮的爆鸣,声音戛然而止。 一群疯狗般的妖怪已经涌了上来,浑身硬壳的龙虾精举着钢叉直插地上的鬼哭。 刀光闪过,钢叉被一刀斩断。 鬼哭猛的抬起头来,和一只王八精四目相对。王八精发出一声尖叫,粗壮的胳膊一挥,还算庞大的身躯带着几只妖怪破墙而出,摔了出去。 纷飞的木屑中,七八把各色的兵器已经近在眼前。 “叮叮当当”响成一片,耀眼的火花连成一串,鬼哭边打边退,不断拨开近在眼前的武器,挡住一次次进攻,随后发出凌厉的反击。 砰! 一只身长七尺体型健壮的鱼妖,捂着脚倒在了地上,然后后面的妖怪涌了上来,将他踩在地上不得动弹。 嗤~~ 一头身长七尺体型肥胖鱼妖手中兵器落地,浑身的血浆沿着心口处小小的伤口喷射出来,接着肥胖喷血的身躯被蜂拥的妖怪挤到了墙壁上,摩擦着不断翻滚。 咔! 一只螃蟹精由于道行不够,坚硬的甲壳尚欠火候,被一刀砍透。顿时喷出的血液扩散开来形成弥漫的血雾,然后被一群蜂拥的妖怪掀翻在地。 接二连三的妖气不断撞击着鬼哭的身躯,冲击着他的意志,然后无一例外,都被恶念击溃。但是一波又一波的妖气太过频繁,他眼中不断闪过眼花缭乱的景象,严重的干扰了他。 不经意间,身上就有三朵血花绽放。 剧痛让鬼哭再次清醒,飞快的挡开几把兵器,一杆长枪擦着他的大腿扎进的地板中,让鬼哭不由得心头一跳。 又一杆长枪从人群中刺出,顶在了他的胸口。鬼哭身躯即时一侧,长枪就沿着盔甲滑了出去,擦出一溜火花,冤魂们齐齐的倒吸一口凉气。 砰! 后背,重重的撞在了墙上,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过道尽头。 鬼哭猛的停下了后退的步伐,身上再次被击中,又是两朵娇艳的血花绽放,长刀磕开两杆铁枪,沿着枪杆就切了进去。 一道笔直的血光射到了墙上,被一刀几乎两段的僵尸用力的抓住了刀身。 鬼哭抽出长刀,僵尸的四根手指和半个手掌被一刀削断。 就在此时,一杆钢叉已经近在眼前,鬼哭抬头透过帽檐就看到了一张典型的水夜叉的脸,迅速的手摸向腰间短刀刀柄。这水夜叉一直潜伏在妖怪之中没有出手,现在等到了这个机会,立刻就是蓄势一击。 面对这一击,鬼哭根本无法完全挡下。 他,已经做好了受到重创的准备。 夺! 墙上被瞬间开了一个孔,外面的光线透过这个圆孔射了进来。一支利箭插在墙上,染血的箭羽轻轻颤抖。 这一箭,来的是这样的突兀。 手持钢叉偷袭的水夜叉根本没有防备,被一箭爆头,头颅猛的一歪,血液喷洒在墙上,然后向下扑倒。 迅猛的钢叉变得无力,被鬼哭手中短刀轻易拨开,扎在了墙上。 耳中突然传出冤魂们痛苦的惨叫,腹部剧痛,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狠狠贯入。 又是水夜叉,这些妖怪之中,有两个水夜叉,都很阴险的没有出手,只等待着这个时机。 这个后出手的水夜叉更加阴险,而他使用的武器也是一种格外歹毒的武器,峨眉刺! 腹部的甲片,被峨眉刺一击贯穿。 这个水夜叉抽身飞退,脸上带着得意的怪笑,下一刻,他的头颅猛的向一侧一歪,一支箭矢从窗外射进,又一次直接爆头。 水夜叉栽倒在地,而鬼哭也终于用出了他的底牌。 此刻的他无论妖气还是体力都所剩无几,原本狠辣的刀法也变得软弱,全靠着精准的判断苦苦支撑。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没有威胁了,相反,他的威胁突然间变得更大了,因为这一刻,他翻开了最后的底牌。 破晓神光! 软绵绵的刀,缺了几分力道,看起来轻飘飘的,不快也不狠。这样的刀,即便是这群单体实力远差于鬼哭妖怪也能挡住。但是,前提是没有破晓神光的加持。 他的刀,碰到了螃蟹精巨大的钳子上。 这只身高只有七尺的螃蟹精,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然后,仿佛一阵徐徐清风吹拂而过,长刀穿过了那巨大的钳子,又接连穿过了两只鱼妖、一只龙虾精和一只王八精的身躯。 他们脸上的表情,同时凝固了。 无论是坚硬的钳子,还是坚固的龟壳,在加持了破晓神光的长刀面前,都犹如纸糊的一般。 瞬间,喷溅的鲜血占据了整个走廊,残破的肢体落了一地。 鬼哭的背,重重的撞在了身后的墙上。然后,腹部的疼痛让他冷汗颗颗直冒。 残余的妖怪,冲了上来。鬼哭猛的抬起了头,帽檐下,血红的双目圆睁。 恶念,爆发! 一群妖怪,瞬间石化一般,僵在了原地。 鬼哭头痛欲裂,又一次鼓起全身力气,重重的撞击在身后的墙上。 “哗啦”一声,鬼哭破墙而出,跟随着碎裂的墙体一同砸到了下方街道的积水中,溅起大片水花。这一瞬间的冲击,让鬼哭痛的脸上扭曲。 一群妖怪如梦初醒,连忙追了上去,争先恐后的冲向了鬼哭撞开的破洞。 噗! 锋利的箭头,穿透了一个王八精还来不及缩回壳中的头颅。 这群妖怪,前不久才遭受了强弓劲弩的打击,一见到冲到最前方的王八精被一箭爆头,沉重的尸体向后重重倒地,砸在残破的肢体之中。 顿时,他们如同惊弓之鸟,不约而同的发出尖叫,连滚带爬的疯狂后撤,纷纷远离那个鬼哭撞出的破洞。 积水之中,鬼哭扭曲的脸,呛了两口水,艰难的爬了起来,收回短刀,用力的捂住腹部的伤口。 这时候的他,已经到了青云街下面的一头,一瘸一拐的涉水朝上面走去。 此刻的采薇,刚刚扶着长春下马,听到衙役士卒们的惊呼,不由得流过头来,顿时就红了眼眶,将手伸向了剑柄。紧接着,手腕就被大嘴缠着,衣领也被虚弱的大黑马一口咬住。 鬼哭走了两步猛的停下,一刀扎进水中,然后抽了回来。下一刻,一只水鬼的尸体漂上了水面。 一只蛤蟆精看着筋疲力尽一瘸一拐缓缓前行的鬼哭蠢蠢欲动,刚刚探出头来,就被一支不知道从哪里射来的箭矢穿胸而过,顿时口喷血雾,栽倒在地。 其他妖怪见状,不敢再有他想,惊慌的看着四周,努力的将自己藏得更好一些。 屋顶上,老铁迅速的离开了原住处,伏下身,一边悄无声息的快速转移,一边从箭囊中抽出了一支箭矢。 噗! 一个偷偷的想要释放法术的妖怪引起了老铁的注意,老铁毫不犹豫的弯弓搭箭对准那边。一箭快如闪电,击穿门板后,还击中了这个想要偷偷释放法术的妖怪右眼。这个妖怪顿时发出惨叫,捂着右眼倒地翻滚。 老铁再一次离开原地,飞快转移。 而街道上,鬼哭咬牙前行。 终于,他一脚踏出了积水,踩到了干燥的街面上。 采薇冲了出来,翻过了拒马,扶着鬼哭迅速的走完了这条街剩下的一半,一头钻进了衙役士卒之中。 衙役士卒们手持强弓劲弩,颤抖的瞄准了街的另一头。这条街另一头的妖怪们,也没有想要去试一试这些衙役士卒们手中弓箭是否锋利的意思,小心翼翼的寻找着射出暗箭的神箭手,同时朝着街头观望。 一头身躯庞大的鱼妖,很小心的向对面观望。但是,他的身躯太过庞大了,再加上智商有些低,于是不经意间露出了小半截身躯,一下子就吸引了近乎所有衙役士卒的注意。 然后,惊慌失措的衙役士卒们尖叫着射出了手中的箭矢…… 嗖嗖嗖嗖嗖…… 一连串密集的破空声响起,飞蝗般的箭矢倾泻而出。 眨眼间,这头身躯庞大的鱼妖小半截身躯就连中二十多箭,一声不吭的横死当场,沉重的身躯重重地砸在了水面上,溅起大片水花。 可即便如此,来自于对面的攻击依旧没有停止,衙役士卒们发泄般吼叫着疯狂的朝着下方倾泻箭矢,一箭又一箭,覆盖了尸体周围方圆一丈之内。 短短的几个呼吸,尸体上就又多了三十多支箭,直接被射成了一只活脱脱的刺猬。 血腥味开始弥漫,水面也泛起了红晕。 一群妖怪目睹着这一切,不由得心脏狂跳,身躯乱颤,惊恐无比。 这些人类,怎么突然间就变得如此凶残。不由自主的,心生退意,不愿再呆在这里僵持下去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活活吓死 昏暗的光线,透过窗纸射了进来,到了床头。 鬼哭从床上坐起,看了一下趴在床边已经睡着的采薇,心头泛起暖意。 “鬼大哥,你醒了。”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采薇突然醒来,一眼就看到了坐起的鬼哭,连忙站了起来:“饿了吧,饭现在冷了,我去热一热就端过来。” 采薇快速的说着,不等鬼哭开口,“咚咚咚”的就冲出了门外。 “这丫头……” 鬼哭摇了摇头,微微活动了一下,感受着已经恢复大半的妖气,蠕动了一下肌肉,调整了伤口,忍着疼痛下了床。 此刻他,身上只穿了条长裤。因为满身的伤,被白布缠了一圈又一圈,差点把他包成了粽子。 踩着草鞋,鬼哭到了窗边,往外看去。 此刻天气阴沉,有牛毛小雨连绵不绝,到了远处,就仿佛笼罩上了一层轻纱,景物开始朦胧。 街道上,地面微润,不像原来那样干燥,走个路都能扬起大片灰尘。也并不太过湿滑,走个几步就是一脚烂泥。 此刻的路面刚好软绵,泥土也并不算粘脚,正适合行走。 不过可惜,此时的街头一片死寂。只是偶尔有形单只影的行人匆匆而过,更多的还是跨刀持枪的成群士卒巡逻。 连绵的细雨,从窗外飘了进来,落到了皮肤上,一阵冰寒刺骨。鬼哭抬起了手,接住牛毛般的雨滴,抬头看向昏暗的天空,不由得喃喃自语:“怨气冲天啊!” “鬼大哥,你还有伤在身呢。” 采薇端着餐盘从外面进来,一看到这个景象,连忙把餐盘放在桌上,推着鬼哭坐到桌前,然后转身关上了窗子。又找来火石,几下点燃了桌面烛台上的蜡烛。 橘红的烛光,让屋中变得微微暖和起来。采薇又取下挂在床上的狼皮大衣,披在了鬼哭身上。 餐盘中装着的,是一碟花生,一壶酒,三尾鲫鱼,一碗不知道是什么的肉,和一大盆白饭。 鬼哭看到这些,嗅到香气,眼中一亮,腹中更加饥饿,取了筷子,在桌上磕了磕,对采薇道:“一起来吃。” “不,我已经吃过了。”采薇说着,在鬼哭对面坐了下来,下巴搁在那双手上。 两人已经亲如家人,没有那么多客套。既然采薇说她吃过了,那便是吃过了。 “我睡了多久,现在什么时辰了?” “您只睡了半天,现在才刚刚卯时(下午5点)。” 鬼哭听闻点了点头,和他猜的差不多,端起了饭盆,就着鱼肉吃了一口白饭,烦人的鱼刺被他的牙齿嚼成碎末。自从战胜心魔后,实力提高了不少,但提高得更多的,还是他的牙口。 看着鬼哭吃得香,采薇脸上挂起了笑意,指着那一大碗不知道是什么野兽的肉,对鬼哭道:“鬼大哥尝尝这个。” 这是一整块肉,有猪肘子那么大,放了一些香料,然后直接蒸透了。 一筷子夹上去,立刻就被夹破,夹起来的那触感就如同果冻一般,在筷子上微微抖动。 一口下去,唇齿留香,尤其是咽入腹中之后,顿时一股暖流荡漾开去,传遍全身。鬼哭眼中一亮:“这是什么肉?” “妖兽肉,大黑出去了一趟,然后就拖回了一头妖兽。” “大黑?”鬼哭疑惑道:“他受伤也不轻吧?” “都是些轻伤,并不妨碍行动。麻烦的就是中了毒,吃了几粒长春道长的丹药,又吃了一顿饱的后,就重新生龙活虎了。” “那边好,长春道长呢。” “长春道长身上的伤也并不严重,只是后背擦伤稍微麻烦的些,这些他自己就能治,真正的问题是心伤。” “心伤?”鬼哭有些不解,难不成他也遇到了情劫? 采薇眼眸弯弯,双肩颤抖,忍了几个弹指的时间之后,终于忍不住了,捂着嘴“噗嗤噗嗤”笑出声来:“大概是因为回来的时候有些不雅,所以觉得羞耻,现在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肯出门。” 何止是不雅,身上穿着露脐装,脚上穿着破洞裤,双手还使劲的提着裤子,如此时尚的样子,还被那么多人围观,让一向脸皮薄的长春怎么受得了。 一顿饭吃完,鬼哭就觉得身上的状态好了大半。伤口依旧很痛,但他忍得住,关键是妖气和体能的恢复,让他感觉浑身力量充沛,不由得心情愉悦。 采薇看到鬼哭状态明显好转,开心的哼着歌,端着餐盘出了门。 而鬼哭拿起了刀,看着刀口上的痕迹,心脏抽搐了两下,连忙拿出了淬火石在刀口处细细研磨,然后又细心的涂上的剑油。 渐渐的,天色暗了下来。 老铁也回来了,身上沾满了泥点。 此时,鬼哭和采薇都在堂屋。借着蜡烛,鬼哭正在指点采薇剑术。 察觉门被推开,采薇放下了手中的剑,而鬼哭站起身来,走上前去问道:“外面的局势,怎么样?” 老铁把斗笠挂在墙上,然后为弓松弦,听到鬼哭的话,抬起头来摇了摇头:“现在的局势,是麻杆打狼两头怕。那些妖怪,群龙无首,而且数量相比我们更少。而我们这边究竟如何,我们自己心中也清楚。现在我唯一担心的,就是那突然从水中钻出来的城池。” “我倒是知道一些。”鬼哭说道。 门关上了,把风雨挡在了外面。晚饭也端上了桌子,三人落座,筷子与碗碰撞着,声音被墙壁挡住。 沙沙雨声中,烛光透过窗纸传到了外面,鬼哭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在他的娓娓道来之中,老铁也渐渐的明白了这座城的来历。 马厩处,大黑马竖起耳朵听了一阵,然后无聊的打了个哈欠,低下头来,吃着干净的马槽中的熟肉,心中琢磨着,是不是再拖一头妖兽回来?一想到那么多妖兽搁浅,那么多鲜美的肉肉将被糟蹋……它就忍不住一阵心痛。 夜雨沙沙,鬼哭这边一片安详,而另一处豪宅之中,可就没这么安详了。 白天,和鬼哭有过一面之缘瘦老头张银牌此刻躺在床上,气若游丝。 在他的周围,是低声哭泣的妻子,以及儿女孙子部下。 “气息絮乱,内脏受损……”说话的,是一个道士打扮的中年人,人们称他为成道人,他是受邀来到这里为张银牌看病的。 虽然他看不起张银牌,也不愿前来,但没办法,谁让天师府底蕴深厚,随便拿出一样东西,就让他无法抵抗自己的心魔,从而违背自身意愿,来到了这里。 (鬼知道这些道士哪来这么强的心魔) 成道人松开了张银牌的手腕,叹了一声,站起身来,抚弄着黑色的长长胡须:“没救了,准备后事吧。” 说着,他摇了摇头,一副惋惜的样子,心里暗骂活该,谁让他成天莺歌燕舞,还尤其喜欢玩女妖精,女妖精是那么好玩的? 看吧,恶果来了,要不是他自个把这原本强健的身体弄得千疮百孔。不然的话,只是被吓上一下,就算是被吓破了胆,有妖气撑着,有珍贵的药材救着,怎么样也救得活,又哪里会有这么严重。 爽啊!谁让他玩女妖精。 成道人心中痛快无比,脸上很是哀痛。 突然,床上原本还算安静的张银牌猛的双目圆睁,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疯狂的挣扎起来。 他的两个儿子连忙冲上去按住了他,不过五个呼吸,张银牌停止了挣扎,一同停止的,还有心跳和呼吸。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上门寻仇 黎明,天还未亮,张府传出阵阵鬼哭狼嚎的凄厉哭泣之声。 声音的来源就在张银牌的床前,他的儿女们哭作一团,一个比一个声音大,一个比一个声音嘶哑,一个比一个看起来更加伤心欲绝。 仆人带着几个和尚匆匆的进了张府,没过多久,成道人脸色漆黑的从张府走了出来,而后朱红的大门紧闭。 成道人回过头来,气呼呼的啐了一口。 狗日的,我这个道士就在眼前,你请几个和尚来念经是几个意思?活该你去死。 天刚亮,一群四五十人身穿白衣,头裹白巾,提着刀枪棍棒气势汹汹的离开了张府。穿过大道,离开了石板铺就的主道,转进了街角,拐了一个弯,直奔老铁的临时住所而来。 有巡逻的士卒见了,走了上来,想要将他们驱逐。其中一人一晃手中牌子,然后塞了一些钱出去,巡逻的士卒把钱揣在怀里,笑呵呵的让开了。 马厩中,大黑马懒洋洋的躺在干燥的稻草做的窝里,听到吵闹,连忙抬起身来,就看到一群人大步朝这边而来。 这群人冲到了门口,吵吵嚷嚷的用力拍门。 “谁啊?”采薇拉开了门,就看到一群身穿丧服的人要涌进来。 “你们干什么?”采薇叫道,抽身飞退。 他们没有理会采薇,抬脚就要往楼上走。 采薇眉头竖起,一把拽住其中一身材相对瘦小的人:“你们要干什么?” “滚开!”这瘦子抬起胳膊就要把采薇甩开,采薇双眼一眯,一把捉住了他的脉门,一抬脚就点在了他的膝盖处,让他跪在地上。 然后,另一只手往腰间一抹,胳膊一甩,一把飞刀从为首那个中年胖子的脖子处擦过,“夺”的一声钉在了墙上。 中年胖子感觉脖子微微刺痛,伸手一摸,满手的血,顿时发出刺耳的尖叫,脚下一个踉跄,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引得一阵混乱。 “小娘皮,你找死。” 众人愤怒无比,气势汹汹的围了上去。 采薇一脚将被她把住脉门的这个瘦子踢翻在地,然后迅速退后,把桌子扯到了面前,挡住了汹涌的众人。 一把飞刀,在指尖亮起,顿时还想绕过桌子的众人就不敢接近了。 就在刚才,采薇就差点一飞刀要了中年胖子的命,万一一不小心惹急了这个小娘皮,挨上一飞刀,那可不划算。 被一群面目可憎的男人围住,每一个块头都比她大,采薇也是心头微颤,手心冒汗。她强装镇定,大声的喝问:“你们是谁,想来干什么?” 那中年胖子被人扶了起来,一看到采薇手中的飞刀,就忍不住心头一阵哆嗦。后退几步,躲在人群后面,觉得采薇无法击中他后,顿时胆量又回来了,凶狠的叫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有个小眼睛杀了我爹,我们就要他偿命。” 一听这话,采薇顿时心头焦急。 天还没亮,老铁就出门巡逻去了。而鬼哭因为身上的伤,所以此刻还在休息,长春也因为心伤自闭,将自己关在屋中。所以此刻,也只剩下了她面对众人。 此时听到鬼哭杀人,对方是来报仇的,就是一阵惊慌。虽然不知道鬼哭杀了谁,但能纠集这么多人,肯定地位不凡。现在他们这么多人,而鬼哭有伤在身,并不适合动武。 采薇心思急转,连忙道:“你们可知道这里是哪里,这里是天师府铁牌的住处。” 中年胖子哈哈大笑:“你可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 “吾乃张飞云。”中年胖子张飞云满脸傲然,双手叉腰,用力的一挺肚子,差点把前方的人顶飞出去。 “没听说过。”采薇说着,眼角立马就瞟见了一人蹑手蹑脚的准备绕过来,连忙抬起手中飞刀,让一群人顿时神色大变,慌张躲闪。 张飞云看到眼前的人一哄而散,又看到了采薇扬起手中飞刀,也慌张的躲避,连滚带爬的到了楼梯后面,大声叫道:“我爹乃是天师府银牌,我告诉你,那小眼睛惹大麻烦。他害死了我爹,害死了天师府银牌。铁牌,铁牌又如何,他可保不住那小眼睛。” 一听鬼哭害死了天师府银牌,采薇心头叫苦。鬼哭曾经和天师府合作过很长一段时间,这些可都没瞒着采薇,采薇也自然知晓天师府是个何等组织。 顿时,冷汗浸湿内衣。 可即便如此,采薇也做出一副傲然的样子:“是的,天师府铁牌不行,那么昆仑呢,昆仑的第12代弟子呢?” 猛虎道人是第十代弟子,作为他的徒孙,自然就是第12代弟子了。这些,是长春不经意间自己说出来的,采薇多了个心眼,把这个给记住了。 采薇并不怎么了解昆仑,昆仑弟子众多,而且加上年龄差距极大,有的几百岁了还在收弟子,有的才几十岁就开始收弟子了,现在辈分排位更是都已经排到30多代了。12代弟子,辈分绝对位列前排。所以别看长春年纪不大,好多人都称他为师叔祖呢。 对于这些,采薇不太清楚,也只是知道12代弟子似乎很厉害,而不学无术的张飞云就更不清楚了。 “昆仑,的确很厉害,但那又如何。如果是三代弟子,我还怕上几分,都排到12了,你以为我会怕?” 嗯,不学无术的张飞云以为掌门的弟子就是二代弟子,以此往下,第12代弟子都排到老远了,所以认为12代弟子没什么了不起的。 张云飞冷笑着叫嚣:“她只有一个人,我们有40多人,给我抓住她,谁抓住了我就赏谁纹银十两。” 顿时,原本躲躲闪闪的众人双眼一片通红,采薇心头一沉,连忙道:“我看你们谁敢!” 说话间,她努力的回忆着南宫女侠的样子,漂亮的脸蛋板了起来,一副冷若冰霜高不可攀的气息透体而出。眼看,一群人被她镇住了。突然楼上传来声音:“闹什么呢?” 楼上,鬼哭披着大衣,把着扶手,看向下方众人。 众人抬起头来,其中一人突然大叫:“就是他,就是这个小眼睛!” 第二百二十三章 讨个说法 “弄死他,100两!!!” 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中,40多人一窝蜂的朝着楼梯挤了过去。 鬼哭眉头一皱,手一按栏杆,就从楼上跳了下去,到了一群人之中。 砰! 一脚踹在一人胸口,这人倒飞而出,撞翻了三人。 侧身躲开一把尖刀,抬手一掌砍在手持尖刀这人的脖子上。“咔嚓”一声,这人口喷鲜血,歪着脖子倒在地上。 棍棒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被鬼哭抬手接住,用力一拽,一根齐眉棍就到手了。 有人一个翻滚来到了鬼哭脚边,手中尖刀还没出来,就被一脚踢在了下巴上。顿时整个人拔高五尺,双脚离地,鱼跃出人群,在半空中一个180度翻转,头下脚上的砸到了地上。 一根齐眉棍,在鬼哭的两个手掌中仿若游龙,翻腾之间格开一把把兵器,然后打在一个又一个人身上。 顷刻之间,三人倒地,被击中的地方一片淤青肿胀,在地上卷曲呻吟。 “让开!”一猛汉怒吼,撞开几人。 只见他手持双刀,仿佛一个陀螺,绚烂的刀光包裹着他,直击鬼哭。 仓促之间,齐眉棍被一刀削成两段,长棍变成了一双短棍。鬼哭后退一步,避开刀锋,后背重重地撞在一人身上,这人腾空而起,撞翻一人之后,卡到了楼梯扶手上,双腿凌空蹬踏。 狭长的双目一瞥之下,鬼哭就已经透过重重刀影看出了这双刀的路数。 抬手就是一敲,这手持双刀的猛汉手腕中棍,一生痛呼,手中钢刀落地。身形因为突如其来的变化微微一滞,鬼哭抬脚就逼近了他。短棍戳中胸膛,胸膛顿时凹陷。 这猛汉另一把刀也随之落地,双脚腾空,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砰”的一声,他的后背砸在地上,张嘴就喷了一口血,接着整个人就弓得跟一只虾子一样,卷成一团。 他活不了了,因为鬼哭下了死手。 这里是老铁的家,而且这群人也目的不明,来历不明,再加上不久前才损失了大量的功德,所以他出手很克制,完全是看对方出手。 如果对方用棍棒想要击伤他,他就出手将对方击伤,以让对方疼痛为主要目的。如果对方用利器攻击他的四肢,他依旧会出手将对方击伤,不过就是以重伤为目的了。如果对方想要杀他,他出手就会以击杀对方为目的了。 不过遗憾的是,似乎想要杀他的人比较多,所以,鬼哭出手也比较重了。 鬼哭不再理会,双棍连连挥舞,将周围几人打得不住哀嚎,抱头鼠串。 “啊啊啊啊……”一消瘦汉子嚎叫着举着板凳冲了上来,被鬼哭双棍绞住,直接扯了下来,砸的另一人身上。 这消瘦汉子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中的凳子就不翼而飞了,紧跟着就看到一根棍子兜头盖脸劈了过来,不由得双目紧闭等死。 过了一会儿,棍子没有落下,他睁开了眼,便看到鬼哭扔掉了棍子,一巴掌抽了过来。 啪! 脸上,仿佛火烧。 消瘦汉子脸颊高高鼓起,满口鲜血,吐出两颗晶莹的牙,原地转了两圈后失去平衡倒在地,大脑一阵发蒙,嗡嗡作响,半晌没能反应过来。 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趴在地上,悄悄的捡起了一根头发,从怀中摸索着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草人…… 眼看法术就快完成了,猛然间他觉得浑身发冷,不由得抬起头来,就看到一双狭长的眼睛。 却是鬼哭感应到了,一眼看了过来。四目相对的一瞬,恶念从双眼迸发。 轰! 周身妖气瞬间失控,法术反噬,口中鲜血喷到了草人上,接着昏厥过去。 手中草人落地,不经意间被人踩了一脚,一脚踩扁。下一刻,这个贼眉鼠眼的家伙立刻从昏睡中醒来,双眼暴突,浑身骨头“咔咔”作响,顿时整个人都扁了一些。 这一次法术前所未有的成功,完全不像以前那样蹩脚的样子。 砰! 又是一人腾空而起,飞出门外,重重地砸在了街道那柔软的泥土上。 连绵的阴雨落到了他的身上,血像喷泉一样从他口中喷出,两个呼吸后,双眼就失了神采。 屋中,激烈的打斗停了下来,鬼哭扔掉了手中棍子,看着不敢靠近的众人,弯腰扶正了一个凳子,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上面。 另一头,采薇也扔掉了手中破烂的凳子,到了鬼哭身边。在刚才,混战之中,她趁人不备,敲翻了好几个。 一把连鞘长刀,被从楼上甩了下,鬼哭抬手接住,往地上一顿,“咚”的一声,众人不由得浑身一颤。 此时还能站着的,只剩下20多人了。因为100两银子充血的大脑,已经开始冷却,重新恢复了理智。 看到手持长刀得鬼哭,不由得心中畏惧,没有刀的鬼哭就已经足以吊打他们了,有了刀之后,他们理所当然的更不敢上了。躺在地上几人发出的一声声痛苦的呻吟,更是让他们浑身直颤,不敢直视伤员,也不敢直视鬼哭。 鬼哭抬起手擦掉了脸上的血迹,看着众人道:“说说吧,你们为什么而来。”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纷纷后退,一下子,就将鼻青脸肿的张飞云暴露了出来。 他身上的伤,可不是鬼哭打的。 在众人一窝蜂朝着鬼哭涌去的时候,张飞云被挤在了人群之中,一个没站稳,倒了下去,头被磕破,又被踩了几脚,好不容易爬了起来,就被采薇一凳子敲翻,晕了许久,直到打斗结束才爬起来,可以说是倒霉透顶。 张飞云看着鬼哭凶神恶煞的面容,心头畏惧。尤其是被那一双狭长的眼睛盯着的时候,更是让他心跳加剧,浑身僵硬。 他吞吞吐吐的说:“你…您害死了我爹,我…我…我来报…报…讨个说法的。” 鬼哭眉头一挑:“你爹是谁?” 张飞云脸顿时胀得通红,他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不过没敢提出来,而是很有礼貌道:“我爹是天师府银牌,昨天早上我爹来了,被你…您施展妖术…不…不对,是法术,昨天您用法…法术瞪了他一眼,之后便不成了,昨天晚上就去了。” “哦,是他。”鬼哭想起了昨天被自己瞪一眼的张银牌,心头诧异。 纯粹的恶念能让人心中恐惧,能让人幻觉丛生,能影响人的五感,能影响人的平衡,能让人感觉头痛欲裂,能让人浑身发毛、僵硬、行动艰难。 但它能弄死人吗? 能的,它能让人吓到破胆,被活活吓死。但是吓死一个天师府银牌,按常理来说是不可能的,但现在,有一个天师府银牌被吓死了。 鬼哭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天师府银牌到底该有多废。 双方沉默片刻,鬼哭问:“所以,你想讨个什么说法?”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下油锅炸 张飞云额头冒汗,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原来是一个家伙见势头不对劲,偷偷摸摸的想要溜出门。哪知道迎面就撞上一匹大黑马,被一脚踹了回来。 砰! 这人重重的砸在桌上,然后翻倒在地,发出一声又一声痛苦的呻吟。 众人回头,便发觉门口已经被一匹大黑马给堵住了。看了一下躺在地上呻吟的这个人,只见他胸口凹陷,明显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又看向大黑马,目光不自觉的被它脚下哒哒的铁蹄吸引,然后众人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凉气,离门口远了一些。 张飞云努力的咽了一口唾沫,低头看着地面,不敢和鬼哭对视,脸上露出难看的笑容:“您杀了我爹,总要…总要说声对不起吧!” 说着,他脸上的笑容开始变得灿烂:“刚才手下太过鲁莽,让在下很不好意思……” 一边说,他一边取下腰间玉佩,放到了一旁的桌上:“在下就拿着玉佩当做赔礼,聊表心意。” “不是还要我道个歉吗?” “不必了,不必了,心意到了就行……”张飞云摆着双手,一路小步后退,到了门口,然后被堵住门的大黑马挡住,他委屈巴巴的回头看向鬼哭。 “这么急着走干嘛,坐下来聊聊呗。” “不…不打扰了吧?” “坐下!”鬼哭板起了脸,张云飞浑身一颤,扶起一根凳子,半个屁股落在凳子上。 “跟我聊聊你的那些兄弟……” 一番谈话之后,鬼哭要问的已经问完,张云飞也得知了鬼哭的名字,心中更加不安。 他身边狐朋狗友不少,因为出钱豪爽,江湖游侠也结交不少,得知很多江湖传闻。 “鬼哭”这两个字,在他耳中也是大名鼎鼎。鬼哭的名声已经酝酿了许久,来历也渐渐被人摸清。 原名杨安,用剑。后改名为鬼哭,使刀。 在江湖中盛传的最著名的两大事迹,一个是血洗张家堡,一个是根除白家,两大事迹都是灭门惨案,可以说是凶名赫赫。 张云飞心中愈加害怕,在莫大的压力下谈话完毕过后,他整个人几乎虚脱:“鬼爷,我们…可以…可以走了吗?” “地上的这些家伙,你总要带走吧?” 张飞云连连点头,鬼哭对大黑马使了个眼色,大黑马后退两步,一群人拖在地上的尸体和伤员,涌出了门,扬长而去。 “就这么轻易的放他们走了?”采薇疑惑的看向鬼哭,在她的印象中,鬼哭的胸怀可不怎么宽广。当初白落白臀(女生)父子得罪了他,他硬是大半夜的游回去,也要砍死他们。像张云飞的货色,鬼哭应该没道理放过。 “一群死人,我还要计较什么?”鬼哭笑道。 他已经摸清了张银牌一家的底细,张银牌早年间,是个富家大少。后来痴迷于修道,没想到还真让他成了,机缘巧合之下加入了天师府,混着混着不知不觉就混成了张银牌。 张家就一个张银牌,亲属不少,可都是拖后腿的,张银牌的子女也不少,加上私生子私生女共有20多个,也都修过道,然而没一个得道的,全都半途而废。 现在张银牌没了,张家的顶梁柱也就没了。没有一个合格的继承人,那偌大的家产,那珍藏的宝物,引人垂涎。 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天师府中张银牌曾经的同僚已经开始磨刀霍霍,准备分食张家了。 或许其他人可以逃得一命,但是作为张银牌的嫡长子,这位张飞云必死无疑。 另一头,南面的埋骨城中,城主府内,大堂中,红娘娘跪在地上,脖子上拴着铁链,周身止不住的微微颤抖,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两侧,但这青面獠牙身穿衙役皂服的鬼差。而在她身前,是身高一丈,身穿大红官服,皮肤漆黑,面目狰狞,有獠牙暴突的黑阎罗。 此刻,他看起来万分愤怒。 手持长鞭,一鞭又一鞭的抽在了红娘娘身上。 每一鞭子下去,红娘都会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形扭曲晃动,冒出大股青烟,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十鞭子下去后,红娘娘身躯变得透明,晃晃荡荡,十分的不真实,显得虚弱无比。 黑阎罗松开了手,手中的鞭子化为黑烟飘散。那庞大的身躯一屁股坐在官椅上,让椅子发出“吱呀”的呻吟。 见到此状,红娘娘松了一口气,四肢一软,趴在了地上,默默的调理着混乱的妖气。 “红杏儿,你还不肯说吗?” “老爷,妾身冤枉啊。”红娘娘咬着唇,泪珠大颗大颗的从眼中滚落,撞在地板上,粉身碎骨后化为几粒光点,光点渐渐暗淡消失。 “冤枉?” 黑阎罗狰狞的脸扭曲起来,发出一声冷笑:“因为本官看守不力,致使大圣圣须被毁,本官必定将会受到重罚,甚至可能身死道消。不过在此之前,罪魁祸首是一定要查出来的。” 停顿半晌,黑阎罗看着红娘娘,见她依旧不知悔改,便道:“在这个偌大的埋古城中,敢毁大圣圣须的,我想除了你们这些外来的家伙,也不会有别人了,而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你。如果不是你,请问是谁?” 说完,黑阎罗疲惫的挥了挥手:“把她拖下去,进油锅。” 红娘娘瞳孔剧烈收缩,浑身止不住的乱颤,猛的扑向黑阎罗,却被脖子上的锁链扯了回去,摔倒在地。 “不要啊,老爷,求求您了,不要啊……”凄厉的叫喊声中,红娘娘被硬是拖了出去。 门外,一口大锅被摆放在那里,下面架着柴,火焰徐徐燃烧。大锅中,热油沸腾。 “不!!!!” 惨烈的叫声中,红娘娘被铁链一圈一圈的缠绕着,动弹不得后扔进了油锅。 倾刻间,她身上腾起一股又一股的白烟,原本美女的形态瞬间破碎,临死前的模样,浮现出来。长长的舌头从嘴里伸出,雪白的皮肤上不断冒出丑陋的血泡。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接连回荡,她在油锅中剧烈挣扎,每次即将逃出来的时候,又被棍棒打了回去,一声比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声里,她的身躯越来越扭曲变形。 “谁!” 外围巡逻的阴兵发出爆喝,一道白影一闪而过。阴兵们朝着白影出现的地方冲了过去,追逐了一阵,无功而返。 而油锅中的红娘娘,就在那追逐的短暂时间中,已经晕厥,几乎和油锅中的热油融为一体,形成了不可名状的一坨,在沸腾的热油中起起伏伏。 第二百二十五章 云梦大妖 秦美人躲在了一间民房中,面色惨白,浑身发抖。 太可怕了! 她脑海中不断回忆起红娘娘在油锅中挣扎的画面,鬼本来是不怕油锅的,但是那是黑阎罗的法器,专门克鬼的刑具。 在油锅中,沸腾的热油里,那原本雪白的肌肤上,生出密集的血泡,血泡炸裂,流出浓黄的液体,与沸腾的热油混合。身体因为痛苦而扭曲,姣好的身材仿佛融化一般,膨胀,扩散,就像是一团烂泥,又略微带着一些人形。 没有亲身经历过,秦美人并不清楚那到底有多痛苦,那她可以肯定,自己是绝对承受不住的,因为她敢说,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红娘娘的鬼。 红娘娘最可怕的地方,不在于修为,不在于诡计,不在于手段,更不在于美貌。红娘娘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忍。 即便是被一个乞丐在万人围观中羞辱,她也可以一声不吭的完全承受。即便是十指连心的痛苦,她也可以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纤细的指头被活生生因为刑罚而溃烂。即便是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几乎命丧黄泉,她也依旧可以克制自己对于水和食物的欲望。 而这一切,都还只是她生前的表现。 而在死后,在忍的方面,她变得更加可怕了。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红娘娘,也忍不住在油锅中放声惨叫,露出那痛不欲生的表情。 秦美人不敢想象,一旦自己被放入油锅,会是怎样的情形。恐怕,会瞬间因为痛苦而神魂俱灭吧! 此时此刻,她恐惧极了。 现在,她只想找到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躲起来,永远不见天日。可惜,不说有没有这样的地方,如果有的话,她也找不到,所以根本就不现实。 细微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红娘娘如同惊弓之鸟,一下子就钻进了那满是恶臭的大水缸中,和蛆虫呆在一起。 两个外表腐烂的僵尸,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们身高也就七尺出头,体型瘦弱,不过百十来斤。身上满是伤痕以及腐烂的痕迹,看起来,日子过得很不好。 通过他们之间的聊天,红娘娘了解到,这是一对僵尸兄弟,而这里就是他们的家。平日里,他们捉老鼠吸食其血肉为生。 老鼠的血,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无法完全满足这一对兄弟,所以他们辛苦打工,干一些挖井、挖地窖、修建厕所之类的苦活,辛辛苦苦换来钱财,每隔几天凑够一笔,去找那些穷苦人买血作为老鼠血的补充,让身体溃烂得不那么快。 这两个兄弟找了个漆黑的角落坐了下来,相互依偎着,神情愁苦。 这城突然在水里泡了一泡,直接导致整个城中伤亡惨重,他们实力又弱,抢不到尸体。而现在城中太乱,也没什么活干,今天这一天,他们也就挖到了几只死老鼠,不要说填饱肚子,就连当点零食都嫌少了一点。 屋顶,因为大水,瓦片所剩无几,经过休整之后,依旧漏光。 点点光斑投射下来,僵尸兄弟无奈的拿起一张破桌子盖在身上。 他们平时就不怎么睡觉,现在浑身都是虫子,肚子又饿,很不舒服,更加睡不着觉了。于是互相聊着天,捉着对方身上的虫子,放在嘴里咬的稀烂,吸允着里面的汁液,打发着这无聊的白天,说一些听到的传闻。 当他们说到昨天有一猛人戴的闪闪发光的宝贝,骑着一匹战马,横穿整个城池的时候,躲在水缸中的秦美人眼眸一亮。 斗笠、长刀、黑马,黑马能踏水而行。这说的,不就是那个叫鬼哭的家伙吗? 她还以为这家伙死了呢,没想到居然还活着。如果是他的话,即便是黑阎罗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想到鬼哭的神通,秦美人心中激动,决定去找他。趁着僵尸兄弟没有注意到这边,悄悄地穿过墙壁,东躲西藏的飘出百多步远后,遁土而行。 不由得她不谨慎,尸妖之中,僵尸最为常见。这一类,天生对土敏感。在他们面前用土遁,距离稍稍近些,立马就会被他们发现。 另一头,北边的埋骨城中,一处隐蔽的民房里,老铁将纸条卷起,插入竹筒,然后交给了鸽子。 一抬手,白色的鸽子抓着竹筒扇着翅膀腾空而起,朝着远方飞去。 老铁看着鸽子消失在视野中,松了一口气,悄悄地出了门,继续在四周巡逻起来。 云梦大妖,又被许多生活在云梦泽的妖怪称之为大圣。 这是一个万分奇特的妖,它没有具体的形态,又或者说目前为止没发现有谁能完全窥视它整个的具体形态。 了解它的人只知道在云梦泽中它无处不在,甚至有人直接将它看成云梦泽的另一面。 每隔百年,它会苏醒一次,将一些人或者物无声无息的吞进腹中。 而它腹中的景象,和现世中息息相关。根据一些从他腹中逃出来的人的描述,某位大贤猜测,当它沉睡时,它腹中的一切都会静止,而当它苏醒时,它腹中的一切又会活起来。 而现在,对于云梦大妖又有了新的突破。 根据鬼哭的描述,他原本被云梦大妖吞入腹中,在击杀了一个长着一个菊花般的大嘴的肉柱过后,他突然的就被余梦大妖吐了出来,回到了现世。 之后,更是发生大变,整整一座城,也紧跟着被云梦大妖给吐了出来,这个情报,非常重要,由不得他马虎,甚至不惜动用了这只白鸽。 这只白鸽可不是一般的鸽子,而是一只鸽子精,有着很强的自保能力,有它在,这封信九成九的可以送到那人手中。 希望,千万不要有意外啊! 老铁脑中乱糟糟的,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了他的临时住处。 顿时,神色一变,撞开门闯进了堂屋:“发生了什么?” 屋中,看起来似乎和离开前没什么两样,但是很多细微之处,都透露出这里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 鬼哭坐在凳子上,光着膀子。而采薇,正从盆中热水里捞出被煮过的干净麻布,在上面涂上药,为鬼哭包扎。 鬼哭身上,原本微微愈合的伤口一部分又重新崩裂,很明显是剧烈活动过。 鬼哭抬起头,看着闯进来的老铁,笑着打招呼:“老铁啊,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发生了什么事?”老铁的表情很严肃。 鬼哭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老铁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说着,他又重新转身出门。 背对着鬼哭的时候,眼中杀机毕露。现在的鬼哭,关系着云梦大妖,很重要。 张家人,这是找死。 正好,杀鸡儆猴,让他们好好看看。 鬼哭和采薇莫名其妙的看离去的老铁,突然采薇神色一变,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老铁离去的地方,眼中透出浓浓的戒备。 第二百二十六章 妖怪会盟 这一天,埋骨城三方都没爆发出没多大冲突,只是略有摩擦。 渐渐的,入夜了,伴随着天黑,雨越下越大。 不知不觉间,“沙沙”变成了“哗哗”,连绵的细雨变成了暴雨。 码头处,街上的积水没有因为大雨上升,反而降了下去。一群妖怪,也没有因为头顶的大雨躲在屋中,反而在雨幕中狂欢起来。 北边的人族这方,听到消息心头紧张,连忙加派人手,看住这群妖怪。 老铁也得到了消息,刚刚吃了晚饭就冲出了门。 天黑和大雨都影响弓弩使用,这些妖怪又都是善水的妖怪,所以今天夜晚,难免他们不会整出些动静来。 鬼哭有伤在身,呆在了家中。 老铁带着斗笠,背着长弓,来到了青云街。 现在在这里管事的是王都头,王都头看到老铁来了,连忙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迎了上来。他平日里亲近天师府的那群高人,是因为他们的权势,他们能让自己赚钱。而现在,他自然是亲近老铁,因为老铁有能力,能打。 “铁大爷,您来了,快快快,这边请。” 说着,他把老铁拉到了一间房中。 老铁摘下斗笠,推开窗户,看着对面隐约晃动的人影,问道:“现在情况怎样?” “不知道啊,这黑灯瞎火的,他们只是在对面乱嚎。”王都头一边笑呵呵的说着,一边拿起手绢擦了一下身上的雨水。 老铁继续观察了一会儿,眉头一皱。 王都头看着老铁的表情,心头一跳,问道:“铁大爷,怎么了?” 老铁回过头深深的看了一眼王都头,吸了一口气,把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淡淡的说:“好好管管你自己的兄弟,我去探查一下。” 说着,他拿起斗笠戴在头上,出了门,低头闯进了雨幕中。 此时此刻,明明局势危急起来,可那些士卒,松散的不成样子,几个零零闪闪的站在屋檐下,靠着墙壁,仿佛鹌鹑一般。更多的,呆在暖和的屋中,围着火,正舒服的祛着寒呢。 他们已经烂到骨子里了,在白天的时候,老铁就一而再再而三的说了不知多少遍,可是现在,看样子依旧没用,老铁已经干脆懒得说他们了。 他已经不指望这些士卒了,他指望的,是那些江湖人士以及之后的援兵。 这座城中的江湖人,可不少,几乎每个豪门都有结交江湖人士的习惯。 昨天,可把那些豪门给吓坏了。他们不是傻子,自然也知道指望不上这城中烂透了的守军和衙役,所以把目光瞄向了鬼哭与老铁。 昨天的那一战,众人有目共睹。 鬼哭以一己之力杀了不知道多少妖怪,硬生生的杀了出来,再加上还有凶名在外。而老铁那一手神出鬼没的箭术也是让人心头发寒,让他们心安。 不过鬼哭受了伤,他们自然也识趣的没去打扰,不过却找上了老铁。 老铁也正需要他们,双方一拍即合。他们出钱,请那些江湖人士相助,老铁出力,当这群江湖人士的临时首领。 战场上,这群江湖人士自然不如士兵。 可是这里,这个情形下,这群江湖人士很好用。并且他们拿钱办事,只要钱给的够,让他们拼命都没问题,比那群烂到骨子里的守军们好多了。 这群因为钱财聚集起来的江湖人士一共100多人,来自于五湖四海。有巴蜀的剑客,有江南的侠客,有中原的刀客,有喝花酒的和尚,有到处骗人的道士,也有前水匪盗贼山贼之类。 东南西北、善的恶的、偷的骗的都有,但无一例外,他们愿意,在这几天听从老铁的调遣。 一是因为钱,二是因为老铁有这个本事。对于老铁的箭术,他们心中佩服。 老铁运气也好,在这100多个江湖侠士之中,居然还有两个会使妖气的。 这两个,一个是学了点蹩脚法术然后到处坑蒙拐骗的算命先生,人称大先生。一个是运气好跨过了那一条线,以“杀气”慑人的刀客,人称王老虎。 王老虎一开始还看不起老铁,不过被老铁以“杀气”摄住之后,顿时就听话了。对于算命的大先生就更简单了,老铁作出了承诺,这一次事后,保他进入天师府,这一个承诺直接就让大先生唯老铁马首是瞻。 到了一处漆黑的小巷中,老铁发出了信号。没过多久,大先生戴着斗笠出现在老铁面前。 “铁大爷。”大先生拱了一下手。 老铁问:“对面怎么样?” 大先生说道:“蠢蠢欲动,随时有可能发动攻击。” “数量呢?” “目前聚集在青云街附近的,小妖上千,大妖近百。” 小妖倒是无所谓,关键是大妖。 老铁摸着下巴,沉思一会儿道:“继续观察,记住了,一定不要擅自接近大妖。我不需要你们拼命,只需要关键时刻牵制住他们,发出信号,就行了。” 甭管这群武林人士再厉害,刀法剑术再精通,面对大妖的妖气,往往也是直接一个照面就被妖气冲翻。所以,拉开距离,以暗器牵制就是最好。 “是!”大先生又是一抱拳,他们也不是傻子,能不拼命更好。 …… “快点快点!” 雨夜中,传来一声声咆哮。 一只身长八尺的蛤蟆精提着一对铁枪,不断呼喝着,带着数十只身长不过五尺的小蛤蟆精,到了青云街附近的一处豪宅前。 这里,早已聚集了大大小小的妖怪,或者在一起聊天打屁,或者一言不合举拳相向,总之没有一个安分的。 “你们就呆在这儿。” 这头体型巨大的蛤蟆精将孩儿们留在了这里,独自一人走进了豪宅。 留在外面的,都是一群小妖,他们泡在街道的水中。而进来,都是大妖,堂屋地面还是有些潮湿,但已经没了明显的积水。 各类鱼妖、龙虾精、螃蟹精、王八精、蛤蟆精……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妖怪聚集在一起,就像是一场大型的化妆舞会,不过这个化妆舞会着实有些简陋,只有一堆聚集的篝火燃烧着,放出红色的光芒,将整个堂屋照亮。 一群妖怪一堆一堆的聚集在一起,小声的谈论着,偶尔发出争执。 蛤蟆精一走进去,就被一只泥鳅精给逮住了:“你怎么现在才来?” 说着话,蛤蟆精就被泥鳅精给拖到了一伙小团体中。 小团体加上蛤蟆精一共也才六个大妖,一共一只蛤蟆精,一只泥鳅精,三只龙虾精,一只王八精,其中三只龙虾精是三兄弟。 “听说要选盟主,情况怎么样。”六只大妖刚刚聚集起来,蛤蟆精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这个我知道,现在人选差不多已经出来了,鲶鱼精老黑五、黄鳝精黄婷婷、乌龟精王老爷、还有你们蛤蟆精一族的金蟾儿。估计,盟主就会在他们几个之中诞生。” 说话的是泥鳅精,这一个小团体中,也就他最擅长打听消息。 “黄婷婷!”蛤蟆精眼中凶光大放,他们之间有血海深仇。在黄婷婷还是个女的时候,吃了他不知多少子嗣,有一次还差点把他给吃了,也幸亏他跑得快。 “注意点!”王八精小声警告:“别让黄婷婷给看到了。” 蛤蟆精点了点头,压下心中怒火,看下黄婷婷那边。只见化形比较成功的黄婷婷仿佛一个样貌阴邪英俊的富家大少,左拥右抱,搂着两个身材姣好的黄鳝一族的女妖精。 蛤蟆精冷哼一声,心中恶狠狠的道:得意个什么,不男不女的东西,哼! 第二百二十七章 战争突发 青云街局势一触即发,然而双方谁都没料到,最先打起来的,却是码头那边。 阴兵潮水般的从城墙上涌了下来,城门大开,无数的僵尸挥舞着兵器跳到码头横冲直撞,数不尽的鬼怪漫天飞舞,发出一声又一声尖锐的嚎叫。 码头处的妖怪们根本没能反应过来,面对汹涌而来的大军,一触,即溃! 战火一下子就燃烧起来,重重雨幕中,无数的鬼脸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一头体型壮硕的鲶鱼精掀起桌子拍碎从门外冲进来的阴兵,紧跟着壮硕的身躯就被几支利箭穿透。 没有血液透出,箭矢击中他之后就消失了,只是被击中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来。 鲶鱼精双目圆睁,发出愤怒的咆哮,冲向了门口,紧跟着又被几支箭矢击中。他终于支撑不住,摔倒在地,双目圆睁,张大了嘴。 在他的瞳孔中,刚刚还被他拍得粉碎的阴兵重新凝聚,缓缓的恢复了原形,只是比刚才透明了一些。 他不甘的瞪圆的双眼,血盆大口发出“呵”的一声,瞳孔灰暗。伴随着他的死去,原本壮硕的他变成了一具干尸。 一支支黑色的利箭,穿透重重雨幕,飞蝗一般激射而下。 击中树木,树木枯萎。击中墙壁,墙壁开裂。击中泥土,泥土沙化。击中水面,水面结冰。 数不尽的利箭之中,妖怪们四散奔逃。 有遁术的使用遁术,跑得快的拔腿狂奔,力气大的把力气小的摔翻在地,块头大的把块头小的挤得东倒西歪。 这幅情形,除了长得怪些,这些妖怪和人类溃军在战场上的表现真的没什么两样。 这就是一场不见血的屠杀,一个又一个妖怪倒在了箭雨之中,干瘪的尸体漂浮在街道的积水上,不甘心的瞪圆的双眼。 存活下来的,一部分逃向了远方。还有一部分,躲到了房屋中、树木后等没有被利箭击中的地方。 数量众多的鬼怪和僵尸,横推而过。 僵尸们涌上街头,而鬼怪们,飞上天空,或者穿过房屋,又是一场激烈的战斗爆发了。 积水上,因为那些阴兵射出来的箭矢,表面结了一层薄冰。 相比起昨天,这积水的水位已经很矮了,可依旧差点没过了膝盖。十几只僵尸,紧紧的抓着手中的武器,敲碎了冰面,艰难而行。 突然,冰面破碎,一双惨白浮肿的手一下子就伸了出来,紧跟着,是水草般的乱发,乱发之下是一张浮肿的脸。 这是一个水鬼,他带着狞笑,一把将一个僵尸拽进水中。 僵尸剧烈挣扎,引得水面沸腾。 但很快,就安静了下来。没过多时,僵尸了腐烂的身躯浮上水面。心口处,几个破洞是如此显眼。 其余的僵尸愤怒了,他们疯狂的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拍打水面,想要找出那只水鬼。 就在此刻,头顶忽然传来风声。 这是一个直径一丈多球形的物体,大部分地方为白色,就像是充了气的皮球,只是表面有着锋锐的尖刺。 这是一条鱼妖,本体为河豚,所以又可以称之他为河豚精。如今愤怒的他,被气得胀成了一个球,就这样从头顶砸了下来。 砰! 水花飞溅,五个僵尸毫无反抗的被砸翻了。而河豚精重新弹了起来,他猛的张开了嘴,一股气流从口中喷出,体型瞬间缩小,并且被喷射出去,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那五个被砸翻的僵尸,身上满是透明的孔洞,其中四个已经没了动静,只剩下一个偶尔动弹两下。 “死!” 一声怒吼,从街边屋中传来。 僵尸们被那边吸引了注意,紧跟着,积水忽然凝聚,掀起了大浪,“轰隆”一声将毫无抵抗能力的僵尸们打翻,从街的这一头冲到了街的另一头。 一个英俊的男子看着窗外的一幕,微微一笑,然后转身就走。 长发飘舞的瞬间,露出了他腮帮处的鱼鳃。这是一个鱼妖,不过化形颇为成功。刚才掀起的那一场大浪,便是他的杰作。 他刚刚推门而出,突然浑身僵硬,抬起的腿也在半空凝固。 一个白衣女鬼,披头散发的站在门外,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就等着他呢。 双目对视,英俊的男子就看到了一双没有半分瞳孔的眼睛。接着,他浑身发冷,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女鬼的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英俊男子脸色先是发白,然后变得铁青。忍不住张开了嘴,伸出了舌头。他浑身颤抖着,在女鬼的压迫下坐在了地上,渐渐的,身体躺了下去。他的腮帮处,鱼鳃奋力的开合着,可是吸不到一点空气。 眼看,他就要完了。忽然他的身体一动,转眼间这个英俊的男子就变成了一条四尺多长的大鲤鱼。 大鲤鱼奋力的摆动着身躯,尾巴重重地抽在了女鬼的脸上。女鬼的脸轰然破碎,裂缝顺着脸上蔓延到了手上,然后手臂也轰然破碎。 大鲤鱼挣脱了女鬼的束缚,摆动着身躯一蹦一跳的从楼梯上滚落下去,到了下面堂屋中。眼看,他到了门口,就要逃离。 忽然,一杆长枪从门外刺了进来,穿透了大鲤鱼的身躯。 血液飞溅,大鲤鱼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他就已经失去了性命。 阴兵面无表情的抽回了长矛,转身跟随着队伍继续沿街而行。 另一头,河豚精吐出了口中的气,借气飞遁,直接就飞出了一条街。“扑通”一声,河豚精恢复原形后那不到三尺的身躯砸在了积水中,溅起了一尺多高的小水花。 眼看,他就要逃之夭夭了。 然而水中,无数长发如蛇一般在这平静的积水游动。 轰! 充气的河豚精体型瞬间膨胀,水花飞溅之中,无数黑色的长发如蛇一般冲了上去,将它缠绕得严严实实。 他那圆滚滚的身躯,根本无法摆脱这些如附骨之蛆的长发。长发一点一点的缠绕,然后,找到了河豚精的双眼、鱼鳃和嘴,接着,一股脑的涌了进去。 嗖嗖嗖…… 无数尖锐的长发穿透河豚精的身躯,从他体内刺出。瞬间,河豚精变成了通体红色的刺猬。 接着,圆滚滚的身躯迅速的干瘪下去。 那个水鬼,也没能逃脱。他先是被一个恶鬼盯上,不过,水鬼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尸妖,因为他们的这种特殊性,他们是可以伤害到鬼类的。 这头恶鬼,飞扑下去,冲进水中,就犹如飞蛾扑火一般,被水鬼一把逮住。当水鬼的手,扼住了这个恶鬼的喉咙时,恶鬼忽然就变得不对劲起来。 体内的妖气,在一瞬间就开始迅速消耗。恶鬼发现了不对劲,剧烈的挣扎起来,可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三个呼吸,仅仅只是短短的三个呼吸。这个恶鬼就因为体内妖气消耗一空,被瞬间拉到了鬼哭的老家,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解决了一个碍事的恶鬼之后,水鬼继续逃窜。可很快,他就撞到了一群僵尸。 不知为何,这群僵尸发现了他,然后,七杆长矛刺了过来。水鬼飞快的躲开了其中三杆长矛,又有两杆长矛刺偏。 即便如此,也有两杆长矛刺中了他。一杆长矛刺穿了他的胸口,一杆长矛刺穿了他的大腿。两个僵尸合力之下,将他挑了起来。 离了水的水鬼,就像是离了水的鱼。无论在水中他如何凶猛,一旦离开了水,他就是案板上的肉。 接连几杆长矛刺出,穿透了他的身躯。一个僵尸走了过来,砍掉了他的头,将他的头挂在了腰间。 这样的情形,不断在码头附近重演。 经过慌乱之后,一些妖怪们冷静了下来,他们利用各种方式抵抗,不断的偷袭,非常顽强。 然而,对方的数量太多。不论他们如何顽强,终究逃不掉被捕杀的命运。 很快,码头包括码头附近迅速沦陷。 第二百二十八章 突然崩溃 码头处,城墙下,城洞口。 沉重的城门大开,一群阴兵开路,数十个鬼差紧跟其后,接着,鬼马拖车,巨大的鬼车中,黑阎罗庞大的身躯稳坐当中,双眸微闭,身躯纹丝不动,仿佛一尊雕塑。 在他的脚边,是一团烂泥一般的红娘娘,被铁链拴着,颤抖着微微蠕动。很难想象,当初那个风华绝代的红娘娘居然会被折磨成这副样子。 四周已被清空,鬼车停了下来。 黑阎罗抬起了眼皮,铜铃一般的眼球转动着,打量着四周。然后,他的嘴开始上翘,接着,便发出疯癫一般的狂笑。 才几年,才几年啊,外界却已过了几百年了。 往日,这里的景象,他还清晰的记得。可是现在映入眼帘的,却是如此的陌生。一草一木,都是如此的刺眼。 黑阎罗站了起来,牵着铁链,走下了鬼车。 在没过膝盖的积水中,他庞大的身躯缓步而行,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也没有在水面引起半点波澜。 一具尸体,顺着积水漂了过来。 黑阎罗低下了头,捞起了尸体。他仔细的打量着尸体上的衣着纹理,这是一个富人的尸体,衣着颇为华丽。不过在水中泡了这么久,样子也变得十分的难看了。 黑阎罗毕竟是黑阎罗,他透过这泡的褶皱横生的衣服,看出了这衣服平日的样子,感慨道:“还真是奢华精美,可惜不够大气。” 他将尸体扔回水中,拽着铁链,牵着红娘娘,继续往前行。 打量着四周,眼中的厌恶越来越多。 这座城,本就是他的。 他是这座城的城主,他的先祖是这座城的城隍。北蛮子来到了这里,夺走了他的一切。 而后,他成了大圣的傀儡,负责看守大圣的众多圣须之一。 如今,大圣的圣须被毁,他清晰的感觉,自身的妖气正在迅速流失,如果不抓紧时间想办法摆脱这种状况,等到妖气耗光之后,就是他付出代价之时。 “可恨的贱人!”黑阎罗双目发红,用力的拽了一下铁链,红娘娘发出痛苦的哀嚎。 听着红娘娘的哀嚎,黑阎罗的怒火被降下几分,停了下来,对身边的传令官发出命令:“加速前进。” 传令官听到命令,策马扬鞭朝前方赶去。而黑阎罗,转身上了鬼车。 …… 一声巨响,一栋小楼在一群僵尸手中铁链的拉拽下轰然倒塌。几个妖怪窜了出来,一群僵尸手持长矛迎了上去。很快,几个妖怪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个浑身铁甲的将军打扮的僵尸提着一杆铁枪在护卫的簇拥下来到了这边,看了一眼几个妖怪的尸体,抬起头来,看向了前方,发出怒吼:“李永道~李永道~李永道……” 一声声吼声中,他的眼中迸出血泪。他叫王然之,埋骨城前身镜湖城守将。 对于外界来说,已经过去数百年了。但是对于云梦大妖体内的他们来说,才过去数年。 数年的时间,可不足以让仇恨消磨。 他还清晰的记得那一天,战事惨烈。敌将李永道指挥大军攻城,数次,无功而返。 王然之眼看击退敌军,却没有多高兴,眼中略微透着忧愁。若不是那个猪队友城主,害得水师几乎全军,他哪里会如此被动。 现在看来,只能冒险行事了。但愿,能够成功。 就在他沉思之时,突然天崩地裂,大地整个塌陷,双方乱成一团。 王然之立于城头,抓住墙垛,看向周围,只见无数建筑迅速垮塌,目眦欲裂。然后,他便看敌军上了大船,扬帆而去。而己方这一边,湖水倒卷,大地下陷。很快,在他的不甘中,城墙、房屋、周围的将士一同被大水淹没。 王然之心头愤恨,他恨天不公,身边都是猪队友,手下将士除了少许精锐,其余的都是酒囊饭袋,身后一大帮人拖后腿。无奈之中,他想出了一计,若是成,便可夺取一线生机。若不成,便死无葬身之地。 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然而,这一计根本来不及用出来,就突然给他来了这么一出。 他不甘心啊,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 一半的城池下陷,导致湖水倒灌,巨大的力量形成的漩涡,即便有再好的水性,也无济于事。 他,被活活淹死了。当他再次醒来,就成了一个僵尸。 如今,没想到,这贼老天居然还会给他一个机会,给他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李永道,出来受死!!!” ……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一群大妖还在商议,转瞬间,一群猛鬼就穿墙而入。 他们击退了猛鬼,冲了出来,便看到满地的尸体,还剩下一小部分存活了没来得及逃跑的小妖正在一群阴兵的追逐下抱头鼠窜。 突然,阴兵退去了。 下一刻,无数的箭矢混合着暴雨一同落下! 逃! 逃! 逃! 一小半大妖在箭雨中倒下了,剩下的,狼狈逃窜。 青云街的对面,士兵们发出惊恐的尖叫。看着无数的妖怪不要命的朝着这边跑来,而他们后面,是漫天飞舞的恶鬼,是身着黑甲的阴兵,是涉水而行的僵尸,浩浩荡荡,无边无际。 一瞬间,青云街失守。 老铁的一切布置,都在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中成了无用功。 那些江湖人士,各有绝技。面对那些妖怪,他们还可以周旋一二。可是面对那些鬼怪,他们根本无法对抗。 并不是那些多为鱼类的妖怪就一定比那些鬼怪要弱,而是因为这些江湖人士刚好被克制。 他们可以凭借复杂的地形,对那些多为鱼类的妖怪进行牵制,可是却没办法牵着那些鬼怪。 鬼怪会飞,会穿墙遁地,这些江湖人士们除了少数几个,对这些鬼怪一点应对的办法也没有。 溃败!溃败!溃败! 一瞬间,鬼怪和僵尸仿佛潮水一般,涌进这座城中,冲击着全城。 老铁的双目有些茫然,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攀上了屋顶,弯弓搭箭射杀了一只僵尸。 然后,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般,无数的鬼怪僵尸疯狂的涌了过来。 刹那间,天地昏暗。 第二百二十九章 无能为力 开门声中,堂屋内鬼哭和采薇同时扭过头,采薇惊喜的叫道:“道长,太好了,你终于出来了。” 鬼哭挑起一粒花生,扔进嘴里,抿了一口酒道:“他昨天晚上就出来过了。” 采薇张大了嘴:“啊!” 长春此刻穿了一身麻布长袍,听闻鬼哭的话,他连忙摇头否认:“不,鬼哭居士一定是听错,那绝对不是小道。” 鬼哭什么耸了耸肩:“那你说说那失踪的馒头是怎么回事?” 长春很肯定的说:“肯定是老鼠干的。” “得了吧,饿了到晚上偷偷出来找吃的不就是你吗?” “无量天尊。”长春捏了一个法印,面色微红:“小道有辟谷丹,并不需要吃饭。” “然而你并没有辟谷丹,不然在胡泽县的时候,你为什么会那样,嗯?” “对哦。”采薇补刀:“道长在前往埋骨城的路上,还吃的是我们的干粮呢。” “好吧!”长春走到了桌边,垂头丧气的找了根凳子坐了下来,用力的捂住了脸:“昨天心魔忽起,小道需要闭关压下心魔,偷吃馒头的,也是小道的心魔。” “少拿心魔说事,你们这些道士哪来的心魔。”看到长春还要反驳,鬼哭摆了摆手:“不说这些了,我现在只想问,道长为何突然出来?” 长春被噎了一下,道:“有危险,在南边,有浩瀚妖气沸腾。” 叮叮叮…… 清脆的铃声,同时吸引了三人的注意。三道目光,不约而同的聚集在了靠桌而立的长刀上。 铃铛轻轻摇晃,黑色的绸带无风而起。 鬼哭抬起头,看了一下两人,一把握住了长刀:“来的还真是时候。” 一张鬼脸,浮现在墙上。 下一刻,恶念透过铃声传荡出去。 这张鬼脸,瞬间透明。一声惨叫中,鬼脸迅速消失。 采薇小脸有些发白,大叫一声:“大嘴。” 大嘴从楼上窜了出来,尾巴上还缠着一把长剑。长剑被甩了下来,采薇抬手接住。 轰! 大门破碎,一道黑影破门而入,风雨紧跟随着灌了进来。 鬼哭一脚踢掉刀鞘,雪白的刀光绽放。这道黑影顷刻间变为两节,红色的血液喷洒而出,两截尸体先后砸落。一截砸到地上,一截砸到桌上。 是一只小鱼精,浑身鳞片黝黑,只有腹部有大片的白,被鬼哭拦腰斩断。 门外,大黑马惊魂未定的收回蹄子,一口咬住缰绳,仰头扯断。刚才这头小鱼精突然从地下钻出来,可把它吓了一大跳。 肢体本能抽搐,鬼哭看向被尸体砸得粉碎的盘子,一颗颗染血的花生满桌乱滚,还不断有花生滚落在地,在地上弹动,留下一个个鲜红的印记。 刹那间,好生心痛。 鬼哭心头杀意沸腾,走到墙边摘下斗笠盖在头上:“你们呆在家里,我出去看看。” 说着,埋头撞进了暴雨之中。 采薇张开了嘴,想要叫着鬼哭,终究没有叫出来。 穿着草鞋的脚,踩在了积水之中,水花飞溅。长刀拖地,在地上留下细细的蜿蜒痕迹。原本干净的麻布衣服,在大雨之中瞬间就湿了大半,粘连着皮肤,看起来沉重而缠绵。 踏踏踏踏…… 清脆的脚步声,在“哗哗”的雨声中响起,这脚步声略显急促。 “大黑,你看家。” 大黑马还想跟上去,却被这一句堵了回来,浑身湿漉漉的闯进了堂屋中。 鬼哭扯下碍事的宽大长袖,撕开衣襟,又扯掉缠绕在身上那包裹伤的臃肿布条,露出了已经结痂的伤痕,任由倾盆大雨冲刷。 抬头,帽檐下的双眼,透过重重雨幕,看向远处天空。 鬼哭双眸深邃,抬脚远离了屋中传出的晃动烛光,消融在重重雨幕的夜色中。 贪生怕死的士卒在逃,贪财如命的都头在逃,那些执勤的衙役们在逃,那些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江湖人士也在逃。 对于这些,老铁没有指责,因为他也在逃,他没有指责的立场。就在前不久,他射杀了一个僵尸,接着鬼怪与僵尸蜂拥而至,他用一张从得道高人那边求来的驱邪符保得一命,接着便是一路逃窜。 如果只是僵尸和其他鱼类兽类的妖怪,还可以拼一拼,凭借高超的箭术拖住他们一段时间。但,他面对的不止僵尸和其他鱼类兽类妖怪,还有鬼怪,在没准备的情况下,他无法和这么多的鬼怪相斗。 一声巨响,又一栋房屋塌了。 孩童的哭喊声响起,一家十几口,在这栋房屋塌了之后,一部分仓皇逃走,一部分被压在了下面,一部分留了下来,却手足无措。 老铁猛的停下了脚步,一咬牙,朝着那边冲了过去。 一个女鬼出现在他面前,他双眸凶光闪过,女鬼发出尖叫。紧接着,他一头撞了上去,一人一鬼相穿而过。 湿透了的背后,阵阵阴寒透体,而那个女鬼,透明了几分。 女鬼尖叫着跑远了,老铁闷哼一声,跳下屋顶,冲到了那栋倒塌的房屋前。 一家十几个,跑了一半。 一个老人放声嚎啕大哭,在他身边,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小子站在那里手足无措,也跟着哭了起来。倒塌的房屋中,血液混合着雨水蔓延而出。 一个身材还算强壮的男人,被房梁和瓦片压在了下面,只露出了伤痕累累的上半身。他眼中满是焦急,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不断的吐着鲜血。 老铁赶得过来,只看了一眼,就已确定,这样的情形下,这人救不活了。 他一言不发,没有安慰这一老一小,只是一把抄起那才七八岁的小子,在过那五六十岁的老人,撞开重重雨幕,远离了那倒塌的房屋。 “我的儿,我的儿啊!”老人撕心裂肺的大叫。 “爹,爹……”小孩也跟着叫了起来。 男人努力的张开了嘴,口中发出混合不清的呢喃,眼中满是绝望:“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在他的怀里,还有一个小子。 而他身后,还存活着的家人被困在其中,发出一声声绝望的哀嚎。 可是,老铁始终没有回头,现在他的能力,只能救两个,两个,已是极限。 男人涣散的瞳孔中,漆黑的马蹄印入眼帘。他艰难的抬起了头,骑着鬼马的阴兵穿着一身黑沉沉的重甲,提着一杆大枪,冷漠无情的双眼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然后,举起了手中大枪,一枪刺下。 一对父子,被一枪穿透。 更多的惨剧,在这座城中,在这个雨夜,正不断的发生。 可是,老铁已经顾不得这些了,现在就是他自身,也是岌岌可危。 在身后,十余骑追了上来,并且盯上了他。 第二百三十章 一命抵一命 他带着一老一小,闯进了小巷中,避开了“嗖嗖”而过的箭矢。 然后,他将老人和小孩推了进去,独自一人转身,拉开手中将近一人高的铁胎弓,就回了一箭。 弓声仿佛霹雳,箭矢发出恶龙般的咆哮,旋转着,搅动着倾盆大雨,穿透重重雨幕,将三个骑着鬼马的阴兵一箭贯穿。 三个阴兵连同胯下的鬼马瞬间破碎,然后,时光倒流一般,碎片又迅速重新拼接。 没有针对性的手段,他无法对这些阴兵造成太强的伤害,硬靠磨的话,他能磨掉几个后就会没了力气。 剩下的阴兵,毫不停留,继续的冲了过来。 老铁连射五箭,每一箭都击碎两个到三个阴兵,连续五箭一个呼吸内全部射完,将所有的阴兵都射成了碎片,为自己争取到了片刻的时间,代价就是胳膊酸痛难耐,连抬起来都费力气。 带着一个小孩和一个老人,注定跑不快。在小巷中穿梭,也只能拖延一时。 很快,被射成碎片的阴兵们又重新恢复原状,直追上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个女鬼从天上掠过,恰好就盯上了老铁三人,直冲而下。老铁体型膨胀,沸腾的妖气凝聚,一拳就把女鬼打得粉碎。 可是,紧跟着,一个阴兵穿墙而过,堵在了前方,提着大枪驾着胯下鬼马,就直冲上来。 小孩被吓得哇哇大叫,老人把小孩往旁边一推,接着就被大枪刺穿。 残破的身躯,被挑飞了出去,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那一颗浑浊的眼珠,透着眷恋。 猩红的血珠飘零,和瓢泼大雨混合在一起,喷血的伤口,刹那间被冲刷得惨白。 小孩的头重重地撞在墙上,头皮破损,鲜血渗出,小小的身躯软倒在地。 老铁怎么也没想到,只是一个不留神,爷孙二人便1死1伤。 他一向沉默寡言,情绪不易外露。此刻即便是愤怒不已,也只是双眼猩红,腮帮紧咬,依旧沉默。 还没有发出怒吼,沉默的冲了上去,沉默的挥起了将近一人高的铁胎弓,将这个阴兵抽得粉碎。 老人的身躯重重落地,伤口迸裂,扭曲的表情却安详了下来。浑浊的双眼失去了最后的神采,怎么也不肯闭上。 啪! 即便在“哗哗”的雨声中,这一声撞击声也是如此的清晰,混合着泥点的水花高高溅起,溅到了老铁身上,让老铁更添几分狼狈。 他迅速的跑到了小孩身边,一探手,还有呼吸。一把抱起了小孩,踏着湿滑的地面,抬脚狂奔。 又一个阴兵穿墙而过,跨坐着鬼马紧追而至。锋锐的枪尖,直指老铁后心。 老铁发出抽出箭囊中粗大的箭矢,猛的回头,一脚踏弓一手拉弦。 崩! 黑影一闪而过,这个阴兵瞬间化为碎片。老铁重重地倒在地上,肩头衣服破损,渗出红色,衣服里面,伤口周围的肌肉略显枯萎。 整条胳膊,被抽走了大半力量。老铁用力的翻身爬起,然后,便发现,更多的阴兵穿墙而来。 他换了一个手抱着孩子,抬脚挑起了那巨大的铁胎弓,一脚踏住弓身,将其踩入淤泥。一手抽出了箭囊中最后的四支箭矢,被手指扣住。 豆大的雨滴砸落在残破的斗笠上,升腾起阵阵薄烟。然后雨水汇聚于帽檐处,滴落下来,就像一串串珍珠。 小巷中,一片漆黑。一个个阴兵,浑身同样漆黑,在这小巷中,就仿佛隐形了一般。 但是,老铁却偏偏将这里的景象“看”得个清清楚楚,和他的父亲不同,他没有父亲那样的天赋,但他父亲也没有他的天赋。 心眼术和龟息术,鬼哭在练,并且已经熟能生巧。老铁同样在练,比鬼哭练得更好,心眼术和龟息术两大术被他练得已经登峰造极,同时相互之间相辅相成。 狭窄的小巷,过于漆黑,看不见任何东西,他干脆封闭了视觉,闭上了眼睛。味觉无用,所以他也封闭了味觉。最后嗅觉,因为这场大雨,自然也大打折扣,因此嗅觉也被他封闭了。 三大觉都被封闭,取而代之的是听觉与触觉前所未有的加强。 每一滴雨滴落的声音,都被他的双耳听得清清楚楚。每一缕风吹过,他粗糙的皮肤就感受的明明白白。不仅如此,一丝飘渺的灵觉,往日的高冷也不见踪影,开始向他抛出媚眼。 阴兵们动了,但是老铁更快。 他就凭借着一只胳膊两条腿,分前后左右一口气将四肢箭全部射了出去,整个过程不超过半个呼吸。 炸雷般的声音连成一片,然后四道黑影飞过,在雨幕中留下四道笔直的螺旋直线,中间一条空洞,这是四支箭经过的轨迹。 其中射向前方的那支箭,击穿了三个挡路的阴兵,然后飞得不见了踪影。三个挡路的阴兵瞬间扭曲崩溃,消失在雨幕中。 射向后方的那支箭,只洞穿了两个阴兵,跟着一头扎进一堵墙中,只留下手掌长的箭尾微微颤抖。同样,两个阴兵扭曲崩溃。 左右两方的箭,先是洞穿的墙壁,接着余势不止,一个洞穿了两个阴兵,一个洞穿了一个阴兵之后,在另一个阴兵身上蹭了一下。就这样,三个阴兵扭曲崩溃,一个阴兵大半身躯崩溃。 连射四箭之后,老铁闷哼一声,胳膊皮肉撕裂,溅出血雾,双腿微微颤抖。他踢起铁胎弓,单手勉强抓住,紧接着快步离开。 然而,没等他离开多久,原本扭曲蹦溃的阴兵,其中有六个再一次恢复原形,不过这一次又透明了许多。 老铁穿过长长的小巷,一道黑影闪过,他就是一个踉跄,“砰”的一声摔倒在地上,手中铁胎弓飞了出去,他紧紧的护住怀中小孩,在地上滚出了很远。 他的小腿,被阴兵的箭矢击中,瞬间就干瘪了下去,被击中的地方小了足足一圈,导致他腿提不上劲,加上剧痛无比,摔倒在地。 骑着鬼马的阴兵如附骨之蛆,又一次追了上来。 老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无论是体力还是妖气,都已见底。看来,今天就要撂在这里了。 他睁开了先前一直紧闭的双眼,双眼中的坚定里微微透着迷茫。 他是被老酒鬼养大的,从小老酒鬼就告诉他:“你爹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就因为这句话,不知不觉中,他也走上了他爹的老路。他爹用弓箭,他也用弓箭。他爹斩妖除魔,他也斩妖除魔。 可是,一直以来,他都没想过这是为什么。之前,去救老人和小孩,他也没想过这样做有什么意义。老人被杀,他也只是因为自己保护不力而感到愤怒,却并未因为老人的死去而悲伤。 现在,到了绝境,他依旧护住怀中的小孩,这一切,都是出于本能,出于心中那个高大的背影。 明明,他们相见的时间少得可怜。 或许,以后都无法再相见了吧! 老铁趴在地上,卷缩起身体,牢牢的将小孩护在下面。脑海中,却一遍遍的回忆着自己的一生。 真是,太过单调了啊! 叮铃铃…… 叮铃铃…… 猛然间,清脆的铃声传入耳中,铃声不大,却是如此的清晰。 阴兵们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透明,然后,就像是橡皮泥被小孩胡乱的拉扯,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形,变成一团莫名的物体。 无声无息中,围上来的阴兵在透明与扭曲中悄然消失。 与此同时,铃声也停下来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的脚步声。 踏踏踏…… 每一脚,不轻不重,踩得很稳。满是积水的地面,溅起水花,仿佛一朵朵浑浊的莲蓬。 斗笠,长刀,以及无论是怎样的黑暗,也挡不住的斗笠下那一双不断发展寒光狭长如刀的双眸。 是鬼哭! 脚步声停了,一双踩着草鞋满是烂泥的大脚出现在老铁的眼前。老铁抬起头,就看到一只伸来的手,手掌上满是老茧,粗糙有力。 鬼哭的声音铿锵有力,干脆利落,极具穿透力,他的铃铛一样,随便在这“哗哗”的雨声中,也是如此清晰:“你救我一命,我救你一命,扯平了。” 老铁一把抓住了那只手,借力站了起来,一向沉默寡言的他发出了低沉的笑声:“可没扯平,你还欠我食宿费呢。” 第二百三十一章 秦美人问路(二合一章节) 砰! 门被撞开,风雨灌入,晃动的烛光中,三双眼睛同时看了过来。 鬼哭扶着老铁走了进来,老铁怀中抱着孩子。 鬼哭转身关上了门,老铁两步走到桌前。粗壮的胳膊扫掉了桌上的东西,把小孩放在了上面,焦急的道:“道长,快看看这个孩子。” 长春早已走了上来,挤开了老铁,上去检查。 另一边,鬼哭问采薇:“我离开了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一群小鱼精闯到了这条街,到处敲门,被大黑吓跑了。” “大黑,干得漂亮。” 大黑马得意的扬起了头,嘶鸣一声。大嘴从不知道哪个角落中冲了出来,缠住了鬼哭的头,身体扭曲成一个一个字体。 “你也吊死了一个?干得好。”鬼哭夸奖道,大嘴满意的松开了鬼哭的腿,得意洋洋的到了一旁。 长春检查完了小孩,道:“没什么大碍,只是晕了过去,过一会儿就会醒来。” 老铁点了一下头,长春为小孩包扎了伤口之后,又帮老铁处理起伤口来。鬼哭对采薇使了一个眼神,采薇噔噔噔的上了楼,没过一会儿,抱了一床棉被还有几件衣服下来了。 …… 像老铁所处的这样偏僻的地方还好,此时此刻,整个城中的主干道,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鬼怪们不断穿墙而过,僵尸们四处横行,原本生活在黑烟湖的妖怪们,抱头鼠窜。 因为鬼怪的缘故,屋中不再安全。不断有人冲出了门,冲到了重重的雨幕之中,惊叫着连滚带爬的远离了自己的家。 现在,城中的大户人家正后悔不已。 当老铁四处游说,寻求帮助的时候。他们打发乞丐一样打发了老铁,最终无奈之下,老铁找到了百多个江湖人。百多个江湖人士之中,只有两个跨过了那一条线,拥有妖气。 然而在城中拥有妖气的奇能异士真的只有两个吗?当然不是,这类人数量很少,但绝对不止两个。 光是这些大户人家知道并且结交的,数量就不下20,甚至还有一部分是他们的门客。但是因为私心,他们并没拿出来。 可是现在,想要拿出来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这些人绝大部分一见已经事不可为,便抽身匆匆离去,将这些大户人家留了下来。 一间豪宅的堂屋中,烛光微微晃动。 一大家子,齐聚一堂,将整间堂屋挤得满满当当。 外边很冷,屋中却有些燥热。不断有人拿出手绢,擦拭着汗珠。 气氛很是沉闷,老太爷坐在主位上,苍老的脸上全是愤怒。就是不久前,街上突然传出一片喧哗。跟着,就有护院看到一道鬼影飘过,当即被吓半死。 有人偷偷往外看去,然后面色苍白,连忙闯进了老太爷的屋中,将情况报告。 老太爷才刚刚睡下不久,此刻醒来精神乏困,却也顾不得这些了,连忙嘱咐,让下人去请王老仙。结果那下人去而复返,称找不王老仙。 王老仙是个老太爷眼中的奇人,他能点石为金,轻轻一跃就能飘到屋顶,可以操控水火,可以一眼就让人昏昏欲睡。 当初一见到王老仙,老太爷一开始认为是骗子,后来惊为天人,为此不惜花大价钱,将王老仙留了下来,要女人给女人,要银子给银子,任由王老乡白吃白喝白住七八年,如今要用到他了,他居然一溜烟跑了。 老太爷那个气啊,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还好被人救起。缓了一会儿,就匆匆的召集家人,在堂屋聚集,叫醒所有下人,前往堂屋护卫。 可等所有人聚集起来,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少了五个人,还有两个下人在睡梦中死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外面的惨叫声越加响亮,屋中的人心头越加沉重,女人们抱成一团,拽紧了手中手绢。丫鬟们心神恍惚,不住的往门口看去。 门外,家丁护卫们头戴斗笠身穿蓑衣,手持刀枪棍棒,或者在屋顶,或者在院中,或者是处巡逻,将整个院子守得严严实实。 人多带来了一些人气,让那些鬼怪有所顾忌,不敢轻易靠近。 忽然,有人大叫,跟着便看到,几个僵尸正在爬墙,其中一个已经翻过了墙。 慌乱之中,家丁护院们一拥而上,把那个翻过墙的僵尸戳成了筛子。其余的僵尸见到同伴这个惨状,也心生惊惧,不敢靠近。 屋中的人也听到了外面的响动,老太爷咳了一声,对身边下人道:“去看看外边发生了什么。” 下人脸色一苦,却不敢违抗命令,到了门口打开了门,顶着灌进来的冷风冰雨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门又开了,下人浑身湿漉漉的回来了,到了老太爷身边:“老太爷,有几个僵尸企图翻墙而过,已经被赶走了。” 老太爷松了一口气,刚要安抚惊魂不定的众人,突然一声惨叫从角落响起。 一个女人尖叫着撞翻了两个人,冲到了堂屋中间摔倒在地。然后又是一声声惊呼,众人飞快的远离了那个角落。 老太爷心头一紧,从那边看去,只见一个二三十岁的后辈用力的扼住了自己的喉咙,张开了嘴,瞳孔中满是惊恐,抽搐着摔倒在地。 “火!”说话的,是护院教头,人称陈快刀。 陈快刀本来是闯荡江湖的刀客,后来被老太爷看中,花重金聘请成了护院教头,平日里负责教导护院武艺,以及整个宅子的安全。 陈快刀胆大心细,还有一手好武艺,并且多年的闯荡江湖经验,让他见识广博。这时候,自然是他发挥作用的时候。 只见他点燃了一支他人递来的火把,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持着刀,快步走上前去,拿着火把就杵了上去。 一声尖锐的惨叫,一道黑影从这个老太爷的年轻后辈体内冲出,穿墙而去。这个年轻的后辈自然而然的松开了扼住自己喉咙的手,也停止了抽搐。 陈快刀上前翻开他的眼皮,看了一眼已经扩散的瞳孔,摇了摇头,对老太爷道:“已经没救了。” 众人一阵惊恐,不由自主的离得更远了一些。 老太爷觉得嗓子有些发干,身上阵阵发寒,他略带颤音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看向了陈快刀,陈快刀道:“鬼上身了。” 这种情况,他闯荡江湖时也见过,所以才知道如何处理。 不过即便知道如何处理,陈快刀依旧心头沉重,知道该如何处理,可并不意味着就能解决问题,他只能说道:“多备火把,这些玩意儿怕火,尽量不要去阴暗的地方,对了,以防万一,把家里的两条黑狗牵过来。” 他,也只能做到这些了,而这些,也只能对付一些道行不高的鬼怪。 “快快快,照陈教头吩咐的做。”老太爷连忙嘱咐道,其余的人也纷纷催促下人,等到一切布置完毕,大伙儿松了一口气。 可是,事情还没完。 “这位姑娘,请问您的芳名啊?” 一个声音,很是突兀。众人不由得将目光移了过去,发现正是老太爷的长孙,这个色胆包天的大少爷此刻心中完全没了刚才的恐惧,他的所有恐惧,都被身边的这位白衣女子的美貌所冲淡。 古朴的发髻,毫无瑕疵的清秀面容,修身的白色长裙,怀中抱着一张古琴,带着浓郁的书香之气,又混杂着点点飘渺仙气,仿佛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这时候,所有人都冒出来了一个念头,这姑娘是谁,怎么从来都没见过? 这样的姑娘,如果见过,他们不可能没有印象。不由得,议论纷纷。 老太爷也是满脸疑惑,而他身边的陈快刀则是神色大变。 作为护院教头,他自然清楚老太爷所有的家人。作为平日里就习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武人,他的警惕性也更远超常人。 他很清楚,原本在屋中没有这女子,这女子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他再看着女子脚下,火光下,并没有她的影子。 冷汗,浸湿了后背。 陈快刀猛的大喝一声,冲上前去。 这白衣女子冲他微微一笑,轻轻拨动琴弦。 咚! 陈快刀口鼻喷血,摔倒在地,他放声大喊:“她是鬼!” 一句话,让整个堂屋再一次陷入混乱。 有人惊恐大叫,有人疯狂逃窜,还有人朝这边扔出了火把。 咚! 又是一声清脆的响声,就像是水滴滴落,这声音是如此的美妙自然,带着种种玄妙。 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蜡烛和火把上的火焰同时熄灭,整个堂屋陷入了一片黑暗。 顿时,所有人停止了尖叫,他们恐惧得说不出话来。 门口,传来重重的撞击声。那些家丁护院察觉到了不妙,想要撞开大门。可是,此刻大门仿佛已经被钉死,无论如何都打不开。 铮! 又是一声琴声,带着幽幽颤音。 轰! 所有的蜡烛和火把同时冒出火焰,不过这火焰,却并非先前的红色,而是幽幽的绿色。 刹那间,整个堂屋显得无比的恐怖。 人们又一次发出惊恐的尖叫,一堆一堆的挤在了墙边,钻进了桌底。老太爷这一刻显得无比的灵活,直接从椅子上翻了下来,爬到了椅子底下。 白衣女子扭过头,微微屈膝,对身边的大少爷行了一礼:“奴家秦美人,见过这位少爷。” 说着,她环视众人,又行了一礼:“见过诸位老爷少爷夫人小姐。” 她显得很有礼貌,但众人依旧胆战心惊。 秦美人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因为被吓傻了像个木头人一动不动的大少爷,秦美人决定放过他,飘到了老太爷面前。 看着微微摆动的裙摆,又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已经晕倒过去的大黑狗,老太爷心头暗暗叫苦。秦美人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老太爷,能够出来一下吗?这椅子可保不住你。” 老太爷浑身哆嗦着从椅子下钻了出来,冲着秦美人行了一个大礼:“这位女…秦…姑…姑娘,请问…请问…有何要事?” 秦美人捂嘴微微一笑,安慰道:“老太爷暂且放心,奴家只是想问个人,除此之外,并无他意。” “那就好,那就好,请问姑娘想问什么?” “奴家想要知道一个叫鬼哭的人,老太爷可否清楚?” “鬼哭啊!”老太爷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努力的想着这人是谁。对于这两个字,他感觉很熟悉,不过由于太过紧张,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于是就更加紧张了。 老太爷努力的咽了一下唾沫,不一会儿浑身就已经被汗水全部湿透,秦美人见状,再一次拨动了琴弦。琴声入耳,老太爷浑身一震,原本因为恐惧变得迟钝的大脑再一次活跃,一下子就想起了鬼哭其人。 这不就是从妖怪堆里杀出来的那人吗?听说这人是个武艺高强的刀客,喜好屠家灭族,是鼎鼎有名的大恶人,千万不可与之交恶的家伙。 “老夫…老朽知道了,老朽知道了,那鬼哭,住在天师府铁大爷的家里。” 秦美人皱起了好看的眉头:“铁大爷住在哪里?” 老太爷看了一下还呆呆傻傻站在那里大孙子,于是指着他道:“我孙儿知道。” 秦美人美眸看去,大少爷打了一个哆嗦,然后茫然道:“啊?” “不要啊,祖父!” 惨叫声中,大少爷随着秦美人撞开了窗,迅速的消失在黑暗之中。 绿色的火焰,同时熄灭。 在一片忙碌中,一个火把被点燃,所有人松了一口气。 今天晚上,实在是太过刺激了。 老太爷听着大孙子惨叫声越来越远,最后逐渐消失,不由得泪流满面,拍着腿叫道:“我的孙儿啊!” 陈快刀扶着头站了起来,老太爷擦干眼泪质问:“陈护院,为何这黑狗无用?” 陈护院苦笑摇头:“我说的这些,只能对付普通鬼怪,根本对付不了刚刚那个道行高深的女鬼。如果能对付的话,我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老太爷张了张嘴,无话可说。 “不对。”陈快刀突然道。 众人心头不知多少次的又是一惊,其中一人问道:“有什么不对?” 陈快刀说:“外面为何没有声音?” 众人侧耳倾听,外面果然没有半分声音。 “这……怎么回事?” 陈快刀摇了摇头,走到了门前,趴在门上,透过门缝向外看去,顿时脸色煞白。 门外,所有的家丁护院都躺在了地上,火把也已经熄灭,一道道影子若隐若现,看样子,似乎像是在补刀。 猛然间,一道黑影贴在了门口,无情的眼眸顺着门缝往里看去。两颗眼珠,相互对视,陈快刀心头一跳,脸皮颤抖。 噗! 背后,一截染血的枪尖钻出,鲜血流逝中,伤口附近的皮肤暗淡,肌肉肉眼可见的萎缩。只是瞬间,枪尖缩了回去,陈快刀的身体贴着门瘫软下来。 “啊!” 一声短促的惊叫,拿着火把的那人手中火把落地。接着,骑着鬼马阴兵穿墙而入。 一声声的惨叫,在堂屋此起彼伏。 慌乱之中,一人沿着破碎的窗口爬了出去,在大雨中踉跄而行。不过他也只跑出了几步,就被几支箭击中身体,扑倒在地。 第二百三十二章 苦猴子 一只小鬼,慌张的闯进了城隍庙中。 城隍庙的庙祝,是一个身着灰色短衫的老人。天很冷,他穿得很单薄。夜已深,他却呆在城隍庙的大殿中,上了一支香,然后跪坐在那儿,双眸微垂,也不知道在冥思些什么。 小鬼破门而入,闯了进来,嘴里发出急促的叫声,用力的指着门外。 庙祝的眼皮缓缓的抬了起来,看了一眼惊慌的小鬼,挥了挥手,示意他躲起来,随后慢吞吞的站起身,缓缓的拉开了大殿的大门。 门外,整个城隍庙已经被阴兵包围,一辆鬼车到了院中,黑阎罗牵着铁链,庞大的身躯从鬼车上挤了下来。 黑阎罗的目光,透过了大开的大门,看向大殿里面的那尊雕塑。雕塑微微破旧,可以清晰看出有过修补的痕迹。 埋骨城的城隍雕塑,面容苍老,眉头下垂,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身材枯瘦,背脊微佝,穿着宽大的道袍,双手拢在袖中,看起来有些滑稽。 黑阎罗神情微微有些错愕,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城隍居然不是自己猜测的那人。 “为何不是李永道?”黑阎罗问道。 王然之比黑阎罗先死,王然之死后,大军入城,黑阎罗毫无反抗能力的被抓住了。 然后,他亲眼见证了李永道稳定秩序,捕杀盗贼,发放粮食,拯救人命。短短几天,李永道就得到了百姓的爱戴。几天后,自己这个百姓眼中的大贪官,自然而然的走上了刑台,被压着跪在地上,被斩掉了脑袋。 他以为,成为城隍的会是李永道,却没想到,是一个他根本就不认识的老道。 “李永道?”庙祝愣了一下,想了许久,这才恍然大悟:“那个罪孽深重的罪人啊!自然是下了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罪人?” “是啊,罪人!”庙祝摇头:“若不是他,镜湖城哪里会被毁,导致5万户百姓死的死,伤的伤,活着的饱受饥饿与瘟疫的折磨。” 黑阎罗眼角抽搐:“什么,镜湖城是因为他给毁的?” 庙祝说道:“镜湖城下方,便是一处龙脉,他设法击毁了龙脉,致使了这一切的发生。” 黑阎罗脸皮抽动:“他为何要如此?” “因为他不想败。” “败?” “你有所不知,当时李永道使得镜湖城水师近乎全军覆没,可是也因此发生了一个意外,军粮被一伙水匪给劫走了。如果你们再坚持几日,就赢了。” 黑阎罗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当初,自己这一方差点就赢了? 得知这个真相,他觉得胸口闷得发慌。 “能知道这些,你必定不是凡人。你是谁,这城隍又是谁。” “城隍是我先师,我先师就是峨眉山的苦猴子。先师听闻此处大难,便来到这里,斩妖除魔,施药救人,历经十年,活人无数。后被妖魔偷袭深受重创,虚弱之时又身染重病,一命呜呼。此处百姓深感先师恩德,为他塑像,香火祭拜,致使先师得证城隍神位。” 庙祝并没说,当时偷袭苦猴子的那个妖魔就是李永道。李永道被怨气缠身,每日不得安眠,于是疯癫,然后不知何时,化为了妖魔。 “苦猴子?”黑阎罗叹道:“早闻其真人大名,可惜不得相见,那么你呢?你说苦猴子是你先师,那么必定是苦猴子的徒弟。苦猴子有三个徒弟,你是哪一个。” “老朽在师兄弟三人中,排行第二。” 苦猴子有三个弟子,大弟子为苦中苦,二弟子为苦中乐,三弟子为苦不得,都尽得苦猴子真传,声名远扬。 “原来如此,你是苦中乐,那你的师兄师弟呢?” “师兄已经仙逝,师弟在峨眉山,传承先师道统。” “真是了不起,可惜,今日某要多有得罪了。” 失去了大圣圣须的支持,他的妖气正在飞速流失。他必须在妖气完全流逝之前,夺得城隍之位,才能保住自身。 其实城隍之位,按常理来说是不可夺的。 但是,这世间有两个埋骨城,黑阎罗本身就相当于另一个埋骨城的城隍,不过相比较起来,苦猴子的城隍之位更为正统。如今两个埋骨城合二为一,他自然就有了争夺城隍的身份。 “请吧!” 苦中苦侧过身,一摊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黑阎罗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城隍的泥塑,只要他摧毁了城隍的泥塑,再立起自己的泥塑,然后得以香火供奉,他便能够夺得城隍之位。 然而,他没有第一时间出手,转而警惕的看着苦中苦。 苦中苦身躯衰败,有天人五衰之相。体内妖气虽然精纯,却没有与之相比的浩瀚,就仿佛将近干涸的湖泊。 这个苦中苦,明显身有暗疾,导致身躯如同筛子,根本存不住妖气,没了足够的妖气滋润,导致身躯衰败苍老,实力急剧下降。 别看这个苦中苦有500年以上的道行,但实际上,身体素质也就比普通的老头子强上一点,这样的身体素质,哪怕他的妖气再精纯,也无法支撑他使用高明的法术。 现在,这个苦中苦也就是一个能施展几个粗浅法术的糟老头子,战斗力明显不强。 不知为何,黑阎罗就是深深的感受到了一种极度的威胁,这个威胁就是来自于苦中苦。 黑阎罗猛的摇了摇头,他觉得这是苦中苦在装腔作势,刻意做出这幅姿态,让自己感受到威胁不敢动手。可是,也有可能那威胁本就是真的。 黑阎罗犹豫了,他抬起了脚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最终,他的脚回归了原位,没有前进半寸,而是一招手,在他身后,黑压压的一片阴兵抬起了手中的弓。 苦中苦长叹一声:“本想留到最后,可惜啊!可惜啊!” 黑阎罗瞳孔猛缩,顿时感觉一股无穷的力量在苦中苦体内爆发出来。只见苦中苦一抬手,刮起一阵清风。清风拂面,仿佛温柔的手在脸颊轻轻拂过。 黑阎罗在温柔的抚摸中,闭上了眼睛。自从他死后,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舒适。 无声无息里,他没有一点痛苦,就这样消散于天地之间。 一同消散的,还有那鬼车,还有那黑压压一片的阴兵,全都在这一股温柔的清风之下,越来越大,然后消失在这夜雨之中。 第二百三十三章 心急的铁金牌 苦中苦喷出了一口血,苦笑道:“清风前辈啊,恐怕晚辈无法完成您的嘱托,将仙剑送回蜀山了。” 说着,他的手扶住了门框,支撑着自己,不至于倒下去。就在此刻,一袭红衣的红娘娘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不由得轻“咦”一声,接着脸上的苦笑更苦了:“真没想到,会是你,让它将另一座埋骨城从肚子里吐出来,恐怕就是你的杰作吧?” 红娘娘轻轻摇头:“并非是我,但也差不多吧,我没想到运气会这么,本来还想多找几个人试一试,哪知道他就这么成功了。” 苦中苦感受着生命渐逝,遗憾的说:“悔不该当初不听师傅的话,心慈手软饶你一命。” “可惜这世界上,灵丹妙药千万种,就是没有后悔药。”红娘娘叹息着,将手伸入苦中苦的胸膛,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他的心脏。 苦中苦瘫坐在地,红娘娘跨过门槛,抬头看着苦猴子的塑像。嘴角微微翘起,眼中流露出了怀念。 这些年,她明知大圣腹中危险之极,却依旧想尽办法进去了。后来明明厌恶,又偏偏委身于黑阎罗。再之后,明明能够逃走,却偏偏留下来,承受油炸之苦。明明能够扛住,却偏偏放弃抵抗,让自己成为一滩肉泥。这一切,可都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素手扔掉了跳动的心脏,紧接着,指甲弹出,互相碰撞,发出金铁交击之声。 她抬起了手,就要击碎眼前的塑像。 …… 老铁住处。 砰! 门再一次被撞开。 刀子般的风、冰点般的雨一同从门口处蜂拥而入,屋中桌面烛台上燃烧的蜡烛火光剧烈晃动,差点熄灭。 鬼哭一把抓住刀,站了起来,看向门口的两道人影。一个是落汤鸡似的脸白如纸明显肾虚的男人,一个是一袭白色长裙抱着古琴的女子。 男人,是那个倒霉的大少爷,此刻的他浑身颤抖,缩着脑袋,仿佛一只淋了雨的瘟鸡。女子,就是秦美人,她依旧是那样的美,白衣如雪,随风飘动,外面的风雨没有影响到她分毫。 “是你?”鬼哭将手中即将出鞘的长刀收了回去。 长春后知后觉的跳了起来,手中的符差点打了出去,被采薇一把拽住。 “你专程来找我,是为了兑现承诺?” “不是……”秦美人看到鬼哭目露凶光,连忙改口道:“是的,但还有事相求。” “先兑现承诺再说。”鬼哭一摆手道。 秦美人焦急的说:“可是,事情紧急。” 然后,她看到鬼哭无动于衷,无奈的说道:“有纸笔吗?” 鬼哭看向长春,长春道:“我只有符纸和朱砂,这只玉笔,想必这位姑娘也不能用。” 秦美人一看到那只玉笔,瞳孔微张,连忙后退一步,摆手道:“务必请道长将笔拿回去。” 长春有些遗憾的收回了笔,鬼哭看向一旁闭目养神的老铁问道:“有纸笔吗?” 老铁点了点头,起身进屋,没过一会又出来了,拿着笔墨纸砚。 研了墨,毛笔沾上了墨水,秦美人一边写的关于花生的点心配方,一边道:“娘娘有危险,还请官人相助。” “相助?”鬼哭脸上的笑容有些怪异:“她在哪儿?” “娘娘现在就在黑阎罗身边,我能找到他。” “好,写完之后,你就带我去。” 秦美人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暗道:娘娘总算有救了。 长春抓住鬼哭,将他拖到了角落,递给了鬼哭一张符,而长春手中也握着一张符,两张符同时燃烧起来,然后,鬼哭就听到了长春的声音:“居士,你真的要帮她救那个红娘娘?” 鬼哭打量着长春,明明长春没有说话,自己却能听到长春的声音,这让他感觉很神奇。 “这是传音术,在符燃尽之前,居士只要心中默念,小道就能听见。” “喂喂喂,能听见吗?” “自然能听见。”长春觉得声音有些怪异,很不像鬼哭的声音。 “小白脸你好啊!” “小帅哥你好啊!” “娘娘腔你好啊!” “小道士你好啊!” “小春春你好啊!” 五花八门的声音响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堆称呼招呼下来,长春觉得太阳穴发胀,眼前有点发黑。 接着,他听到了鬼哭的声音:“闭嘴!” 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鬼哭道:“我可没答应过要去救那红娘娘。” “可是你……” “我只说让她带我去,可没说是去救的。” 长春瞪大了眼睛,然后又是一大堆声音响起。 “鬼鬼,你好坏坏啊!” “奸诈之徒。” “果然,人可以貌相。” “那叫相由心生。” “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 “楼上的笑个没完了是吧?” 无数的声音同时在脑海中炸开,长春一把熄灭了手中那张符上的火焰,声音消失。 另一边,秦美人已经将配方写完,站了起来,急促的问:“官人,我们什么时候走?” “现在就走吧。”鬼哭拿起斗笠,盖在头上。 秦美人松了一口气,走在前方出门带路。 鬼哭看了一眼长春,长春默契点头。然后,鬼哭带着大黑马和大嘴,闯进了雨幕之中。 采薇到了门边,看着鬼哭在视野中消失,用力的关上了门。 “居士可知道红娘娘是谁?” “知道,就是给我下咒的女鬼。” 长春好奇的问:“那为何不阻止鬼哭居士。” 采薇抿嘴一笑:“鬼大哥要为我报仇,我为何要拦着。” 长春目瞪口呆,他一直以为采薇是善良单纯的,可没想到她居然会说出这句话。而且,她是怎么知道鬼哭是去找红娘娘报仇的,而不是去救红娘娘的? 采薇没有看长春,而是继续说道:“我最了解鬼大哥了,鬼大哥这人吧,心胸最是狭窄,如果不让他报仇出那一口气,他连睡觉都睡不安稳。等报了仇,他念头通达了,我也开心。” …… 城外,一行数十人,头戴斗笠,身穿蓑衣,顶着暴雨,策马扬鞭而行。 为首的一人,身材最是高大,而他胯下的马,也比其他的马高大许多。 而这人最为显眼的,却是他背上的那一张长弓。这一张弓,是如此的大,寻常人别说能不能拉开了,光是臂展就不够。更别提整张弓通体透着金属的光泽,一看就绝非普通人能够拉开的,必定需要非凡神力才能拉开。 后面有一人大声叫道:“铁金牌,请慢一点,不然马受不住。” 为首的这人赫然就是铁金牌,他一拉缰绳,战马停了下来,剧烈的喘着粗气。 “抱歉,兄弟们,是某急了。” “无事,金牌的心情,我们懂。” 铁金牌看着黑压压的夜色,感受着冷冽的风雨,忍住心中的焦急,道:“先给马喂丹,缓一缓继续前行。” “是!”一行人听从吩咐,从腰间取出葫芦。 铁金牌给自己的马喂了一颗丹药,然后敞开衣襟,里面一只白鸽探出头来,铁金牌问道:“还有多远?” 白鸽叫道:“咕咕咕咕……” 第二百三十四章 仙剑清风 一人一鬼,匆匆的赶到了城隍庙。刚一进去,就看到了在城隍泥塑前弹出指甲的红娘娘。 秦美人有些懵,红娘娘怎么看起来是这副模样,跟她想象的那凄惨的样子很是不同。还有,黑阎罗呢? 然而,秦美人懵了,鬼哭可没懵。他双腿一夹马腹,大黑马蹄下踏飞燕流光闪烁,闪电一般就冲了闪电一般就冲了上去。 铃铛剧烈摇晃,铃声响起,与此同时,鬼哭大喝一声:“红娘娘,受死!” 听到铃声,红娘娘便是一个踉跄,身形晃动,透明的半分。在鬼哭大喝中,她回过头来,便看到了帽檐下的双眼,顿时心知不妙。 一刹那,红娘娘如遭雷击,身体瞬间变得如水一般透明。 “锵”的一声,长刀出鞘,雪白的刀光绽放。鬼哭人借马力,顺势劈出一刀。长刀穿透红娘娘几近完全透明的身躯,耀眼的火光瞬间覆盖了她的全身。 一声凄厉的惨叫,轰的一声,红娘娘的身躯炸开,爆出漫天白色烟尘。 大黑马载着鬼哭直撞城隍塑像,眼看就要撞上去了,这时候根本停不下来,大黑马突然一跃而起,一脚蹬在了塑像上。这样的力道,理应将塑像蹬得粉碎,可是因为踏飞燕,居然只是在上面留下了是个浅浅的脚印,溅起一溜灰尘,大黑马便弹了起来,一个折返,一头撞进蔓延的白色烟尘中。 红影冲天而起,穿过瓦片,到了天空。红娘娘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秦美人,眼中杀机毕露,然后化作一道红光,迅速的离开了。 秦美人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脸上满是愕然,眼眶中泪水打转,垂下眼眸,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楚楚可怜。 似乎、好像、可能、应该是自己坏了娘娘的大事,还差点害死了娘娘。 “啊!” 秦美人抱着头发出尖叫:“怎么会这样?” 大黑马轻盈的落地,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将近2000斤的庞然大物落地的形态。 鬼哭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快步走到了倚靠着门框坐在地上的苦中苦。他看着这个口中流血,满脸苦涩的老头,抽了抽鼻子,嗅到了血腥味,然后看一下地上沾满灰尘的心脏。 “那是你的?” 苦中苦艰难的点了一下头,他到现在还没死,全靠仙剑给撑着。可即便如此,离死也不远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秦美人冲了上来,用力的捶打着鬼哭的肩膀:“你不是说来救娘娘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救她?”鬼哭冷笑:“我什么时候说救她了?我只是让你带路而已。” 秦美人愕然,不可置信的看着鬼哭,努力的回忆着前不久的一幕幕,随后颓然,鬼哭的确是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要救红娘娘。 “我们没完?”秦美人放下狠话,就要离开。铃铛一响,她的脸色顿时煞白,痛苦的倒在地上。 “我让你走了吗?” 鬼哭说的,回头捡起心脏,拍掉上面的灰尘,苦中苦脸颊一阵抽动,嘴角渗出血迹,顿时整张脸更苦了。 “你还想干嘛?”秦美人满脸畏惧的看着鬼哭,她从小到大都怕痛,即便变成了鬼,也依旧怕痛。她就是因为太过怕痛,所以才会在生孩子的时候,哪怕孩子出生很顺利,她也依旧去世了,被活活痛死的。 刚才那一声铃铛的响声,让她回忆起了自己生孩子的时候那可怕的情形,那种痛苦,让她至今难忘,心中恐惧不已。 “帮我把他的心脏安回去。” “安回去他也活不了了,而且他的心脏是娘娘取出来的,我绝不会背叛娘娘的。” “是吗?” 鬼哭作势欲摇铃铛,顿时秦美人头皮发麻,连忙道:“不要,我帮他安回去就是了。” 说着,秦美人连忙抢过心脏,帮苦中苦把心脏安了回去。 苦中苦咳出鲜血,脸上泛起回光返照的潮红,一把紧紧的拽住了鬼哭。 “你是蜀山弟子?” 鬼哭道:“严格来说,暂时还不是。” “你会去蜀山?” 鬼哭点头,苦中苦脸色更加潮红,脸上挂起了苦笑:“那就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我身上有一把剑,你把它送到蜀山。” 苦中苦双眸发亮,鬼哭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是大事,也对自己有利,于是点头道:“好,剑呢?” “先不急,我现在靠着这把剑吊了一口气,剑一离身,我必死无疑。而我还有要事嘱咐,所以,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有如此效用的剑,恐怕,不简单啊! 鬼哭心中想着,嘴上说道:“前辈您说。” “我是峨眉山道人苦中苦,我师傅乃是苦猴子,这座城的城隍。南北朝时,这里出现了一个名为李永道的魔头,我师傅成为城隍后,借助香火,将他封印至此。魔头被封印了,可是我师傅也因此被束住了手脚,对外,没有半分抵御的能力,所以我守在了这里,无法离开。” “时间一晃已过数百年,数百年来,一直有一个名为红杏的女鬼企图将他救走,只不过因为恐惧我手中之剑,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后来她消失了300年,在今天又突然出现。而我因为再一次用了那把剑,已经灯枯油尽,被她找到机会,差点让她成功。” “放心,我会杀了那个女鬼的。” “关键不是杀了女鬼,关键是那个魔头,只要那个魔头在,这座城就时刻处于危险之中。所以,如果你愿意用这把剑,就用这把剑杀了那魔头。如果不愿意用这把剑,就带这把剑去蜀山,将这里的事告知蜀山。” 鬼哭皱起了眉头:“前辈既然有剑,为何不直接用这剑杀了那魔头。” 苦中苦语速越来越快,气息也越来越乱:“我在拿到这把剑的时候,在这把剑的主人的帮助下,勉强得到了这把剑的承认,愿意寄宿在我身上,然而代价是我的身躯因此千疮百孔,只是提着一口气,完全不足以完全发挥这把剑的真正威力,无法杀死这魔头,而你可以,因为你已经获得了这把剑的承认,它很喜欢你。” “这是一把什么样的剑。” “这是一把仙剑,蜀山仙剑——清风!!!” 说到这里,苦中苦终于吐出了最后一口,周身的毛孔,透出气流,气流在鬼哭眼前凝聚,形成了一把透明的剑。 这把剑仿佛虚幻,犹如青烟,微微荡漾波纹,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消散。手一抓去,这把剑便化作烟雾,缠绕在鬼哭手上,钻进了毛孔,看不见,却能明显感觉到。 “这便是……清风?” 鬼哭很明显的能感觉到,只要他想,就能轻易的使用这把仙剑。 蜀山有六位剑主,对应的便是六把仙剑。谁能使用仙剑,谁便是剑主。剑主在蜀山地位极高,同时实力极强,是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在外界又被称之为剑仙。众多蜀山弟子,不知道有多少一生都在渴求着获得一把仙剑的青睐,然后一朝之内,瞬间登顶。 可是,这其中不包括鬼哭。 成为剑主,便是以身饲剑。同时还要失去自身的姓名,比如说历代清风剑主,便就叫清风,和仙剑的名字一样。与其说是剑主,倒不如说是剑仆,是仙剑的傀儡。 而鬼哭,不愿意成为仙剑的傀儡。哪怕,只要点点头,就能瞬间获得仙剑那无可匹敌的力量。 第二百三十五章 闯将出去 “李永道,出来受死!” 巨大的吼声,从外面传来。一群僵尸,潮水般涌了进来,倾刻间,就将城隍庙堵得严严实实。 一身黑色重甲的王然之走了出来,手提铁枪,带着人直闯城隍庙的大殿。 秦美人见状脸色一变,连忙穿墙而逃。 然而很快,她又穿墙回来了,外面,同样有着密密麻麻的僵尸,于是抬起头看向屋顶,鬼哭沉声道:“别看了,屋顶也有。” 头顶,瓦片破碎,几个僵尸从上面落下,手持兵器,直击下方鬼哭。 砰砰砰…… 一连串的闷响,几个僵尸飞了出去。大黑马收回了腿,打了一个响鼻,看着外面密密麻麻的僵尸,微微有些焦躁。 鬼哭手指抹过刀刃,深吸了一口气,帽檐下目光扫过,便已经得出结论。 光是他见到的,数量就已经超过50。还有许多,并未在他视野范围之内,不过光从声音就能听出,起码数百,甚至可能上千。 这数量,太多了啊。 如果使用仙剑清风的话…… 脑海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清风便已经有了反应。一幕幕画面,出现在鬼哭脑海之中。 身长超过十丈的妖兽,一个一袭白衣的英俊男子在十丈开外遥遥一指,这头妖兽就毫无征兆的瞬间化为碎片。 数量上百狼头人身的妖怪叫嚣着从山上冲下,一个坐在牛车上灰袍中年吐出一口气,一缕清风吹拂,这群妖怪顷刻间变成一地枯骨。 一名青衣女子面对着嚣张无比的妖魔,在这个妖魔哈哈大笑之时,手中美人扇轻轻一扇,妖魔被风灌入口鼻,接着无数血箭从体内飙出,眨眼间就成了筛子。 密室之中,一白面书生被巨石堵路,他只是一掌拍在巨石上,顿时巨石千疮百孔,很快就散落成一地碎石。 一白裙女子面对群敌环绕,悠闲的吹奏长笛,悠扬笛声之中,飘落的树叶悄然一分为二。眼前众敌,身上的要害之处突然出现细细的血线,接着血液喷薄。 一黑衣男子坐于亭中,亭外大军聚集,在一声命令中,晴空万里的天空瞬间被黑云笼罩。那不是黑云,那是一支支箭矢组成的箭雨。黑衣男子微微一笑,在身前古筝上轻轻一拨,刹那间黑压压的箭雨成了粉末,随风而舞。 这些画面,可并非幻境,而是仙剑清风的记忆,那是一任任清风剑主使用它的情形。因为对它的理解不同,所以每一任清风剑主使用它时都会有所不同,但是无一例外,都是那种无可匹敌的强大,强大到可怕,强大到让人绝望。 “得了吧,别白费力气了。”鬼哭喃喃自语,翻身上了马背,然后扭头对秦美人说:“待会我会吸引他们注意,你能逃就逃吧!” 秦美人愣了一下,她没想到鬼哭居然会这么说。鬼哭不等她反应,双腿一夹马腹。大黑马和鬼哭心意相通,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 只要成为仙剑剑主,倾刻间就能获得许多人一辈子的努力也无法获得的力量。即便是鬼哭,也不确定自己这一辈子能不能到达这个地步。 但是,他依旧拒绝成为剑主。 剑主是以身饲剑,每一次动用仙剑,消耗的可不只是妖气,还有自身性命。每用一次,就离鬼门关更进一步。但如果能获得这样的力量,相信很多人也会认为是值得的,鬼哭也是这样认为的。 很多禁忌的法术,付出了比这个还要大上十倍的代价,也不一定能达到这种地步,算起来,使用仙剑无疑划算许多。 可是鬼哭还是不喜欢,他不喜欢那种依靠外物的感觉。有了一次系统,就已经够了,而仙剑,对于他来说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系统。 大黑马一跃而起,穿过了大殿的大门,庞大的黑色身躯轰然落下,在坚固的石板地面上留下清晰的脚印。 “李永道!” 看着直冲过来的这一人一马,王然之双目充血,迎了上去。 叮! 火花绽放,人马合一之下,这一刀力量大得出奇,王然之手中的铁枪被高高弹起。 白光一闪而过,头盔上垂下护住脖子的甲片被一刀切断,崩裂散落。 王然之脖子被撕开一半,头颅向一旁歪倒。紧接着,被大黑马重重的撞在身上,双腿浮空。 轰! 紧紧的挤在一起的僵尸们在大黑马的撞击下,五个腾空而起,八个连连后退,十八个受到波及,顿时被撞出了一条缺口。 盾牌竖起,长枪刺来,大黑马人立而起,躲开数杆长枪。 鬼哭手中长刀高举,俯身劈落。 五杆长枪被一刀削断,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枪杆。锋锐的枪头纷纷落地,叮当作响。 大黑马一脚踏下,踩在了盾牌上,用肩膀抵住盾牌的僵尸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他们可不是普通的僵尸,他们在生前,就是身经百战的甲士,军中最精锐的那一批。 这死后,他们依旧跟随着王然之,四处厮杀获得血肉,强壮自身。相比起生前,自然更加强大了。 可即便这样,也被面前的这匹看起来很瘦的大黑马轻易撞飞,可见这匹大黑马的力量是何等狂暴。然而,这样的家伙一脚踩下,他却没有感觉到半分力气。 头顶,传来呼啸声。 这个僵尸抬起头来,就看到了大大的肚皮在眼中一闪而过。 僵尸们反应迅速,连忙举起手中的武器,顿时长枪如林而立,起伏之间,仿佛翻滚的海浪。 然而,这些却没有伤害到大黑马一分一毫。 脚下踏飞燕,每一次落下都精准的落到了枪尖上,只是微微借力,身躯便又一次腾空。 两个起伏,就已经跨过这群僵尸,踩到了围墙上。 围墙里外,都有僵尸。他们纷纷嚎叫着,举着手中长枪,朝着围墙上的鬼哭和大黑马疯狂突刺。 鬼哭双刀在手,双眼如电,精准的挡住了一杆又一杆长枪,一杆又一杆的长枪被削掉弹开。短短两个呼吸,刀口就已经发出八次交鸣之声,余颤不止。 大嘴在鬼哭后,奋力的挥舞刀鞘,左右拍打着那些刺来的长枪,打掉鬼哭的漏网之鱼。 大黑马再一次腾空,堪堪的避开几杆长枪,一跃而起到了屋顶。 僵尸们无法再凭借手中长枪直接击中屋顶的一人一马,干脆嚎叫着将手中长枪投出。 无数的长枪从四面八方飞了过来,鬼哭已经将心眼术运转到了极致,一长一短,一黑一白,两把刀相互交错,将飞来的长枪截住。而大黑马身如游龙,尽量的避开大批长枪,飞快的跳到了另一处屋顶,迅速的脱离了僵尸们的攻击范围。 “住手!”王然之眼露红光,将歪到一边的脖子扶正,用麻布缠绕固定,看着鬼哭他们远去的身影,冷冷的道:“让他去吧,我们的目标是李永道。” 说着,他猛的扭过头,差点把头甩掉,手中铁枪一指城隍庙大殿:“李永道在那里!” 第二百三十六章 欺尸太甚 大殿中,王然之抬头,看着面前的城隍塑像,僵硬的脸上挂起了冷笑:“李永道,别以为你老了,换了个样子,我就认不出你了,你给老子出来,出来!” 随着他的大喝,一个小鬼冲了出来,尖叫着朝他脸上抓去,被他挥舞铁枪随手拍的粉碎。 下一刻,小鬼恢复原状,几近完全透明,遁入地下逃走了。 王然之也没去追,双眼继续盯着面前的城隍塑像,声音变得低沉:“你别躲了,我知道你就在里面。” 城隍塑像微微一颤,然后又没了动静。城隍爷苦猴子还有一帮鬼差全挤在高达两丈的城隍塑像里面,死死地困住不住挣扎的李永道。 王然之眉头竖起,自顾自的说:“你果然是看不起我,哼,毁你塑像,看你还出不出来?” 说着,他提起铁枪就一枪砸下,捣毁这个泥做的城隍塑像。就在苦猴子暗暗叫苦的时候,突然,头顶“哗啦”一声,纷纷碎裂的瓦片混合着雨水砸落下来。 王然之抬起头,便看到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正是大黑马。 轰! 他被一脚踩趴下了,掌中铁枪滚落。 大黑马发出得意的嘶鸣,你以为它走了,嘿嘿,它又回来了。 意不意外? 惊不惊喜? 马背上,鬼哭手中长刀一展。大黑马滴溜溜的转了一个圈,在王然之身上,又不知道踩了多少脚,也不知道究竟踩断了多少根骨头。 三颗脑袋齐齐落地,更多的僵尸朝着里面冲了进来。 轰! 冲进去的僵尸们飞了出来,跟着大黑马一跃而出,顶着豆大的雨点,再一次上演了先前一幕。 一阵刀枪交鸣之声里,几个僵尸重重地倒在了雨水中,溅起漫天水花。 大黑马再一次登上屋顶,在一杆杆长枪的欢送之下,在贱贱的嘶鸣中,扬长而去,消失在夜雨之中。 外面雨声哗哗,大殿之中,同样有雨水透入,撞击在石板地上,粉碎后化作薄薄的水雾,在地面翻腾,不多时,已汇聚了一大片积水。 此时,气氛有些凝滞。 在一群僵尸的搀扶下,王然之身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接着,伴随着体内的骨头被重新拼接,被踩得形同烂泥一般的身躯又鼓胀起来。 “混蛋,混蛋,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王然之费力的将满是马蹄印的盔甲扒下,灰白的双眼之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看了一眼城隍塑像,他决定有仇日后再报,现在不能再耽搁了,命令道:“给我砸了它!” 僵尸们举着刀剑长枪冲了上去,猛然间,有箭矢从上落下。先是击碎屋顶瓦片,然后利刃弱弱的声音连成一片。 一共六箭,分别是六个僵尸,每一个都是心头中箭,贯穿胸膛。 六个僵尸倒在了地上,其余的惊疑不定。 王然之心头一个哆嗦,连忙躲到了大殿之中的柱子后面,“咄”的一声,一粗大异常箭矢从外射来,一箭贯穿三尺粗的立柱,刺破王然之的眼珠。王然之捂住了脸,倒在了地上,指缝中黄色的液体渗出。 外面,街道上,哒哒哒的马蹄声响成一片。一群人数多达数十人,人人斗笠蓑衣的骑士策马扬鞭而来。 为首的那一个,一手持着一张铁打的巨弓,一手轻抚弓弦,冷哼一声:“算你好运。” 接着,又抽出三支普通箭矢,也不将弓拉满,只是拉到一半就松开了弦。 三支箭嗖的一声就窜了出去,跨过街道围墙,击破大殿屋顶瓦片,射倒三个慌乱的僵尸。 有如此箭术的人,不是铁金牌又能是谁。 在他身后,有人射出金符,在天空绽开,使得前方一片通明。天空绽开的光芒之下,一群僵尸踏水迎面而来。 只听铁金牌叫道:“射!” 身后20余人抬起弓弩,齐齐射出。 箭矢嗖嗖的从耳边掠过,冲破雨幕,撞进了僵尸群中,然后一阵惨叫,十多个僵尸倒地。 “老陈、张铁、老片子。”铁金牌洪亮的声音再一次穿透雨幕。 “在。”三人应道,同时放出早已准备好的法术。 猛然间,一股风从后方刮向前方,刮起了地面的积水,与此同时,那些积水变成了薄薄的冰片,随着风飞旋着化作一条巨蟒,猛的朝着眼前的僵尸们冲了过去。 轰! 大片大片的水花和散开的冰晶将前方那群僵尸覆盖,不断有破布般的尸体被重重抛飞出来。 几个手持长枪大刀等重武器的骑士默契的冲到了前方,然后一头撞进了水花与冰晶之中。一连串的骨裂声中,他们身上挂着冰晶冲了出来,留下了满地的残肢。 一伙为数不少的僵尸,就这么被冲破了。 冲破了这一伙僵尸,紧跟着,这几十骑就笔直的冲向了城隍庙。 城隍庙大门口,一群僵尸挤成了一团,外围竖盾,里面架枪。不仅如此,还有一些擅长土遁的僵尸从地下而来,企图偷袭。 天空中持续不断绽放的白光开始暗淡,又一道符射了上去,接替下来。 骑士之中,其中一人斗笠下山羊胡子上的嘴唇翘起,猛然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手指点在了地上。 地面微微一颤,几道裂缝蔓延,然后有血在泥土的挤压下,从裂缝中喷出,在地下土遁的僵尸就此被解决。一条铁链飞了出来,缠住了长着山羊胡子的这人,将他重新拉了回去。 与此同时,又一人行动了。 铁金牌抓住这人,粗壮的胳膊发力,一下子就将他甩了出去。这人在半空中御风而行,片刻就已经到了门口,然后手中甩出一物,口中念道:“震!” 被甩出了那物并没有落向门口的僵尸阵中,而是没入一旁围墙墙根。 接着,那一处大地一颤,“轰隆”一声围墙便垮了。 一群僵尸懵住了,他们虽然已经死了数百年了,可是由于呆在大圣体内,自身感觉才过了数年,并且还一直呆在埋骨城中,根本就没见过这样的战斗方式。一下子,就被一群天师府精锐给打蒙了。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黑压压的骑士就已经冲了过来,直插垮塌的围墙。 一瞬间,僵尸们的阵型就乱了。 接着,精准的箭矢连连射击,然后便是手提长枪大刀重锤的骑士闯入阵中。才两个呼吸,这一伙守在门口的僵尸们便已经崩溃,四散而逃。 第二百三十七章 雨中幽灵 哗哗哗…… 大颗大颗的雨点从天空砸落,击中瓦片,击中地面,粉身碎骨后,弥漫出点点水雾。让这个夜,更加深沉。 猛然间,天空上白光绽放。 方圆一里之内,被白光照耀得一片通明。每一滴水珠,都折射着耀眼的白光,仿佛一颗颗珍珠,从上往下坠落。 一头,铁金牌他们势如破竹。 连破两道关,然后下马,一部分正往城隍庙大殿冲去,一部分挡在了门口处。 虽然连破两道关,然而,僵尸们数量是真心的多。他们一路厮杀,也才杀散不到一成僵尸,剩下的,发疯似的冲向城隍庙,冲击着铁金牌他们的阵地。 面对汹涌而来的僵尸,堵住门口的三十来人各施手段,或者以强弓劲弩射杀,或者施展凝水成冰、凝水成箭、掀起巨浪、聚风成刃、操纵铁锁等一系列法术,进行阻击。 另一头,鬼哭也开始行动了。 鬼哭一骑立于屋顶,纷纷而落的雨滴打在斗笠上,溅起朦胧水雾,珍珠似的水滴从帽檐落下,串成了一串。 光芒亮起,天地刹时被分成了两半,一半为黑,一半为白。而这时,鬼哭同样被一黑一白一分为二。 他抬起了手,压低了一下帽檐,双腿轻轻一夹,大黑马就已知他的心意,抖动皮毛,甩掉一些水珠,一跃而起从屋顶跳下,轻盈落地,没有发出半点声响,犹如幽灵一般。 因为天空的白光,有的地方自然看得更加清楚,而有的地方却显得更加黑暗了。 鬼哭和大黑马沿着阴影而行,被黑暗吞噬,偶尔露出身形,也是一闪而过。 前方,出现一道旋风,卷起了雨水,也卷起了两个僵尸,把他们甩飞出去。 僵尸们前仆后继,纷纷的冲向了那堵围墙,踩着同伴,要翻过去,然后被箭矢射落。 围墙里面传出喊杀声,还有战马的嘶鸣。 鬼哭骑的大黑马悄无声息的冲了出去,长刀终于出鞘,弯弯的刀刃闪过一道寒光,凝聚于锋利的刀尖。 完全没了马蹄声的大黑马跑起来就像一阵风,飞快的刮过。然后,雪亮的刀身穿过了僵尸的身躯,轻易的将它们一分为二。 转瞬间,便有五六颗头颅落地。血液喷出,和雨水混合在了一起。 无头的尸体落地,却被哗哗的雨声遮盖。 鬼哭和大黑马组合起来,在这样的环境下,犹如忽隐忽现的勾魂使者,悄无声息的勾走一个又一个的魂魄。而这些奋力的冲击着围墙的僵尸,却毫无察觉。 又一次冲击围墙失败,一个僵尸肩头中箭,从墙头跌落。 他只差一点,就翻过围墙。 他折断箭杆,爬了起来,只要没被击中心脏和大脑,又或者身躯不被大面积破坏,他就不会死。而这一特性,也让僵尸们比生前英勇了很多。 这个僵尸对于身上的伤置若未闻,爬了起来,随手捡起一把兵器,就要继续往前冲。 忽然,他愣住了,怎么数量少了这么多? 身后,传来轻微的倒地声。 他猛的回头,便看到了两颗还在半空中翻滚的头颅,看到了两具即将倒下的无头尸体。 灰白的瞳孔,剧烈收缩。他刚要发出声,就看到了死神般的一骑。 双方相距,超过五步。 看起来很远,但是对于大黑马来说轻轻的一个纵跃就能跨过。可即便这样,他也是来得及呼喊的。 但是,他喊不出来。 他看到了一双眼睛,那一双眼睛里面的细小瞳孔是如此的黑,似乎蕴含着什么,仿佛有一头极端恐怖的怪物即将从里面冲了出来。 纯粹的恶念,从那一双狭长的眼睛都冲了出来,让这个可怜的僵尸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想要躲避,身体却僵硬得却无法动弹。眼睁睁的看着幽灵般的一骑接近,然后马背上的鬼哭姿态优雅的俯下身来,轻轻的一挥手中的长刀,头颅便脱离了身躯,整个世界开始旋转。 又一具尸体倒地,又一颗头颅在地面滚动,然后在路边积水中停下。 鬼哭和大黑马经过短暂的出现后,再一次消失在黑暗中,在黑暗中游走着,默默的观察,寻找下一个猎物。 “啊!” 惊恐的惨叫声,让奋力冲杀的僵尸们不由得分神。 那个惨叫声,似乎来自于他们的身后。 回头,出乎意料! 他们看到的,不是想象中的一具尸体,而是横七竖八的,一地的尸体。 这些尸体是如此的相似,身上没有额外的伤害,不约而同的,都丢掉了自己的头颅。 一颗颗头颅,就在冰冷的地上。灰白的瞳孔圆睁,表情各异,有的满脸狂热,有的满脸惊恐,而更多的,还是僵尸一贯的麻木。 他们是在尸体上复活的亡魂,已经死过一次的他们表面上看起来,比以前胆大了很多。但是,那是因为他们的身躯更不容易死了,才会如此表现。可实际上,他们比起以往更加怕死。 这么多同伴的尸体,就这样摆在面前。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们,某个未知的存在,可以轻松的杀死他们。 恐惧,就此蔓延。 大门口处,一条铁链突然飞出,缠住了几个僵尸,从天而降的落雷把几个被铁链捆住的僵尸变成焦炭。 又打退了一波,众人喘着粗气,重新构建防线,抓紧时间恢复状态,有伤治伤,无伤休息。不知是不是错觉,看着褪去的僵尸,他们感觉轻松许多。 大殿之中,十几个守门的僵尸,一半在利箭中倒下,还有一半在刀枪斧钺中倒下。 铁金牌抬脚跨过门槛,手中的弓被他拉得嘎吱作响。粗大的箭头对准了那个漆面掉落的柱子,朗声道:“出来吧,你躲不了的。” 柱子后面,王然之拔出了腰间的刀,怒吼着冲了出来。 铁金牌射出了箭,粗大的箭矢一箭贯穿了王然之的头颅,狠狠的钉在了里侧的墙壁上。 鲜血和脑浆从脑后喷出一丈远,王然之的身躯又跑了两步,晃了晃,倒在了地上。 大殿之中的僵尸已经被尽数斩尽杀绝,大殿的屋顶,几个僵尸的尸体压着瓦片滚落下,扑通扑通的落在了院中。屋顶两道人影向下面做出手势,表示屋顶的僵尸也被肃清。 一切隐患,似乎都已经被消除干净,城隍的塑像算是被保住了。接下来,只要抵住外面的僵尸就行。 然而,墙上,被一只粗大的箭矢贯穿。接着,出现了一条裂缝,裂缝向上蔓延,贯穿了整个墙壁。 铁金牌察觉到了不妙,在塑像中松了一口气苦猴子也察觉到了不妙。那高大的墙壁,开始微微倾斜,屋顶开始颤抖,不断有灰尘簌簌落下。 咕咚,所有人都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紧张的盯着那处墙壁。 该不会…… 第二百三十八章 愤怒的雷霆 一群人抽身而退,冲到了院中。 轰! 这座屹立数百年的建筑,终于承受不住,在一声巨响中,整个大殿就此塌了。 纷飞的碎片四处乱舞,溅起的水花折射着莹莹白光。 天空中的白光依旧璀璨,照耀下来,被帽檐遮住,让众人的脸藏在了因为帽檐投射下来阴影之中。不过即便如此,也能分明感受得到,众人的脸色绝对不大好看。 城隍的塑像遭到毁灭性的打击,这对于城隍来说是一次严重的伤害。而现在这个时候,正是需要城隍出力的时候。 铁金牌,他的脸色是所有人中最难看的。 他的瞳孔重重叠叠,一圈一圈,近乎无穷无尽,让人一看便头晕眼花,无法直视。 他看的东西,也是所有人中看到的最多的。他不仅看到了城隍庙的大殿倒塌,看到了城隍爷的塑像变成碎片,还看到了近百鬼差张大了嘴,发出无声的哀嚎,点点消失。他看到了苦猴子那张苦涩的脸露出了无奈的苦笑,接着破碎。 然后,露出了密密麻麻的符篆,形成锁链,一圈圈的缠绕着,最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茧。 金色的长戈,擢破了这个大茧,用力撕开。密密麻麻的符篆先后破碎、崩灭,显露出一人一马。 更加糟糕的事情发生了,这城隍塑像,居然是一个封印,封印着这一人一马。 在城隍塑像已经存在数百年了,这一人一马能被城隍亲自出手封印在这种地方数百年,用屁股都想象得到,绝不是什么好惹的家伙。 封印终于完全破碎,露出了一个巍峨的身躯。尖顶的头盔,英俊的面容,银色的重甲,雪白的披风,掌中是一杆金色的长戈,胯下一只机械构筑的铁马。 金戈铁马,李永道! 狂暴的妖气,冲天而起。 满天的怨气,随之响应。 天空中的乌云,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漫天的大雨,伴随着癫狂的狂风,左右摇摆,飘忽不定。 风声之中,传出凄厉的嚎叫。 那漆黑的乌云,一点一点,泛出血色。 妖气和怨气相互碰撞,缠绵在了一起。相互吞噬着对方,相互侵蚀着对方,最后融为一体。 滚滚落雷从天而降,劈落在这一人一马身上,然后惨烈的嚎叫,让风雨为之一静。 僵尸们受到惊吓,疯狂逃窜。天师府众人连连后撤,退出了城隍庙。 铁金牌用力的咽了一口唾沫,满脸的,也不知是水是汗,只是用力的握紧了手中的弓,默默的积攒着力量。 老铁住处,耀眼的白光穿透了纸糊的窗子,射出漆黑的剪影。冷冽的寒风,从缝隙中灌入,让烛火剧烈摇摆。 一只血红的眼球,透过缝隙,向里面看来。突然,外面这向里窥视的厉鬼被这白光照耀,发出惨叫,本能的躲避,穿墙而过,浑身冒烟的钻进屋中。 紧跟着,贴在墙上的符射出电火花,噼啪一声,厉鬼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顿时被无形的力量瞬间抹去。 隆隆的雷声过去,外面的白光也渐渐消散。 紧接着,哗哗的雨声戛然而止,拍打屋顶门窗的雨点也突兀消失。 一切,安静的可怕。 采薇的心头剧烈跳动起来,克制住想要打开窗子向外看去的欲望。长春掐指一算,接着七窍喷血,大叫一声,钻到桌底瑟瑟发抖。 浑身被棉被包裹,额头还有血迹的小孩突然惊醒,紧跟着长春的尖叫之后,发出惊恐的尖叫。打瞌睡的老铁被惊醒,一把抓住了长弓,紧接着就因为伤痛额头冒汗。 一片屋檐下,被耀眼的雷光扫过,一人一马的黑色剪影射在了墙上,斗笠和长刀,证明了他的身份。 鬼哭猛的抬头,看向天空。 天空中,带着血色的乌云盘旋,其中雷蛇游走,不断有愤怒的雷霆劈开天地,发出隆隆怒吼,击向城隍庙。 成为妖魔的李永道金戈指天,雷霆穿透金戈,落在了他的身上,头盔瞬间被击落,满头的长发狂乱飘舞,一张英俊的白脸,瞬间出现一条黑色的裂纹。 裂纹仿佛一棵树,分出一大片枝桠,不过又因为过于凌厉,看起来像是干涸的大地上露出的裂缝。 随着雷霆的消散,李永道发出一声哀鸣,体内浩瀚的妖气崩溃些许。紧接着,又一道雷霆落下。 一道又一道雷霆,疯狂的一天而降,不断的击打在李永道的身上。 耀眼的雷光照亮了整个城池,鬼怪们身冒白烟,发出凄厉哀嚎,然后接二连三的被无形的力量抹去,消失在天地之间。 僵尸们也是到处乱跑,一道道闪过的雷光照耀着他们狼狈的身躯。隆隆而过的雷声,让他们四肢乱颤,有的摔倒在地,就不再动弹。 今日之雷,不似往日,格外的狂暴愤怒。 咔嚓! 李永道身边木头被点燃,火焰腾起,冲上了数丈高空,形成了一条翻滚的火龙。 而李永道胯下的铁马,浑身冒着电火花跪倒下去,无力的抬起了头,张开了嘴,吐出了一口黑烟。 至于李永道,再也没有了刚出来的那样张狂,他浑身布满了黑色的裂缝,一双通体漆黑如墨的眼球,变得灰白,就如同那死鱼的眼睛,没有半分神采。 高举的金戈插在了地上,倾斜的立着,而他的双手垂落下去,黑色的血液一滴滴的在指尖滴落。 终于,他发出最后一声微弱的哀鸣。在不甘中,被雷霆洗去所有妖气,并且带走了一切生机。 轰! 火焰,从他体表的裂缝喷射出来,披风衣物通通都被点燃,李永道整个变成了一个火人。 又是一道雷霆落下,不过这一次,并非落在李永道身上,而是落在了距离他有的半步之遥的一处空地。 红娘娘的身形浮现,接着,就瞬间被抹除。 终于,不再有雷霆落下。哀嚎的狂风,将所有人带入了幻境。 这是……李永道的记忆! 同样,是整个埋骨城悲剧的开始。 那时候,埋骨城还不叫埋骨城,叫镜湖城。那时候,黑烟湖还不叫黑烟湖,叫镜湖。 那时候,李永道才七岁,跟随着父亲,带着满腔仇恨离开了这个如诗如画的城池。 暖和的春风吹拂在他脸上,却偏偏让他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他咬着牙,死死的将镜湖城少城主的那张脸刻入心头。 父子俩乘坐在一叶小舟上,父亲轻轻地抚摸着李永道的小脑袋,而李永道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镜湖城,直到这座城池一点一点的消失在了他的眼中。 第二百三十九章 父子二人 云梦泽之外的世界,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才七岁的李永道,小小的脑袋想不出来。 但真见到了,第一印象就是穷。 他们先来到了一个县城,地面不是石板路,也不是碎石路,而就是普普通通的泥路。 人踩车压形成的泥路,上面到处都是坑坑洼洼,还有车压出来的车辙印。一到晴天,人走过便是漫天的灰尘,一到雨天,就是满地的积水。 道路两边就是臭水沟,用来排除污水。并不像镜湖城那样讲究,就这么大咧咧的摆在外面,就仿佛个遛鸟的肮脏汉子。 父子俩来到了客栈,李永道很快就有了第二个感受。 乱,很乱! 常见的一个老头一个少女的组合拉着二胡,唱得咿咿呀呀,在嘈杂的人声中若隐若现。 没出现什么好色之徒之类的事情,并非这里的人纯良,只是少女实在不咋地,前平后平,脸蛋酱紫,头发已经很努力的打理了,可是因为夏天,太热,显得油乎乎的,说是个姑娘,跟个掏鸟窝的小子没多大区别。 而老头也不算太老,脸上一条明显的伤疤。手掌粗大,骨节分明,腰间还别了一把短刀,看其磨损程度,应该是经常用的。 少女不漂亮,老人不好惹,所以客人们显得安分。但也因此,他们的生意不大好。 而其余的人,或者光着膀子,或者衣襟湿透,乱七八糟的坐在乱七八糟的桌子周围。酒香菜香混合着酸臭的汗味,让整个客栈大厅味道变得奇异,再加上嘈杂的人声,滚烫的风,让人感觉很是燥热难耐,恨不得拔出一把刀把这里的人全捅了才是。 父子俩艰难的挤到了一个空位前,点了几个面饼酱菜和白水,而这个价格,给了李永道第三个印象。 贵,很贵!尤其是涉及到填饱肚子的时候,那价格,贵到父子俩心惊胆。 云梦泽中物价极其便宜,有些地方两文钱就能吃一顿饱饭,即便是在物价很贵的城中,吃得简陋些四文钱也能吃顿饱饭。 可是在这里,就几个面饼、酱菜加上白水,居然要了他们十文钱。等东西上来之后,父子两个脸色又变了。面饼比他们印象中的面饼小一倍,酱菜的味道让父子俩脸颊抽搐,白水不仅没有印象中那样甜美,其中总是夹杂着一股怪味,让从没喝过这种水的他们有些反胃。 这一刻,父子俩是如此的怀念家乡,怀念相比这里,那个如同仙境的家乡。可惜,回不去了。只要那位少城主还在一天,他们就回不去了。 想到了家乡,想到了少城主。李永道不由得想到了娘亲,想到了那天早上,自己推开了门,然后,看到了一双晃动的脚。 抬头看去,是娘亲,她被一根粗绳挂在了房梁上,舌头伸得老长,面目十分狰狞,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温柔。 李永道额头青筋直冒,一口一口,努力的将口中难吃的面饼一口口嚼碎。 父子俩在县城中呆了一天,继续上路。 出城才走半天,就遇到了一伙强盗。 然后,父子俩就被掳上了山,原因竟然是因为父子俩穿的虽然差,但是细皮嫩肉,强盗们觉得可以压榨一下父子俩。 强盗窝比起县城自然更加的穷了,外围的一圈木头搭建的围墙,恐怕就是强盗窝中最好的建筑了。 其余的,便是矮小的草房,土房。 父子俩被关进了一间房中,这间房靠近厕所,恶臭逼人,蚊虫遍布。 还没到父子俩在这里胆战心惊的呆多久,当天夜里,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强盗窝。 一群野狼在一个成为妖兽的野狼王的带领下,闯进了这里。 面黄肌瘦,手中多为木棍竹枪短刀的强盗们,哪里是这群畜生的对手,尤其是在夜中。一个个强盗,在惨叫中被拖进了黑暗,接着就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啃食声。 强盗们躲进了屋中,然而,他们那简陋的屋子又如何能够抵得住。野狼们或者破门而入,或者扒开屋顶的稻草跳下去。总之,即便躲在屋中,这些强盗也难逃厄运。 命运,就是如此的捉弄人。 父子俩呆着的这间房,因为要关押劫掠而来的人质,所以修得格外结实。父子俩担惊受怕了一整晚,不断有野狼挠门,但它们就是进不来。 天亮了,吃饱了的野狼们离开,拖走了尸体,同时还带走了整个强盗窝中所有的肉食。 父子二人呆在屋中,等了许久之后,开始想办法脱困。如果有强盗看守,他们自然无法脱困,但是没了强盗的看守,他们自然就有机会。 在傍晚时分,几乎虚脱的父子二人撞开了门出来了。 看着遍地是血的强盗窝,父亲拖着李永道就欲逃离,但是李永道却挣开了父亲的手,开始在强盗窝中翻找起来。 父亲很宠爱李永道,想要强行把他拖走,却又舍不得用力,最终,僵持了很久,直到李永道翻出了粮食。 野狼是不吃米面的,也不用金银铜铁的。 当父子二人离开强盗窝,身上的财富竟然多了数十倍。 之后的旅途,也并不安稳。孤魂野鬼、吃人黑店、山贼水匪、妖怪袭击,这父子二人,通通的遇了一个遍。 但是,他们的运气在离开云梦泽后,仿佛就一路飙升,每一次,都险之又险的逃过一劫,每一次,都因祸得福。 这一路他们走了很久,走到了父子二人麻木了,他们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之间,一座雄伟的城市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一问之下,才知道,这座城叫做朝歌,前朝国都。不知不觉,他们居然跨过了大江大河,横穿了整个中原,来到了大河以北。 在这里,他们定居了下来。 因为不知不觉中积累起来的财富,他们买下了一个小院,父亲因为走南闯北积累下来的阅历,以及曾经读过书,找到了一个写话本的活计。 之后,这一对父子过得很安稳。 父亲渐渐的开始名声大噪,家里积累的钱财越来越多。于是花了钱,让李永道进了一家书院。 而因为这一番经历,李永道对于习武有着强烈的渴望,所以父亲又四处花钱,让李永道找到了一个靠谱的枪棒师傅。 一切都是这么的美好,父亲靠着名声地位飞速上升,对父子二人来说,这里就仿佛一个新的世外桃源,就像是曾经那个有娘在的家。 可是,南朝帝国从开国已经过去了200年,渐渐的,已经走向了末路。 朝堂之上平静的如一潭死水,而朝堂之外,则是暗流涌动。 妖魔鬼怪蠢蠢欲动,盗匪乱民越来越多,南蛮北戎磨刀霍霍,涌动的暗流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掀起滔天巨浪,摧毁这个庞大臃肿的帝国。 第二百四十章 孤身一人 那一年,李永道12岁,父亲由写书,变成了一个大书商,他本就是一个有能力的人,不然当初杨琴也不会看上他。 原本的小院已经变成了大院,家里多了好多人,不过他们都不是家人,而是仆人,见到他,都要鞠躬行礼,道一声大少爷。 那一天,正好是春暖花开的时候,无论是城里还是姹紫嫣红,家里迎来了一位新人。她一袭红衣,娇艳的脸蛋美得让人心悸,温柔的眼睛就像那湖中春水,火红的衣服的好似那烈火,让人忍不住化身飞蛾。这是他的后娘,红杏。 李永道感觉很奇特,这个后娘实在是太过美艳,让情窦初开的他,忍不住想要接近。但那个身份,又让他忍不住的排斥。 家里的气氛,变得古怪。父亲的注意力,渐渐的开始转移,转移到了后娘身上,不再对李永道的读书那么严格,对他也不再像以往那样关心。 一次,李永道逃学了,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逃学。回到家,他以为父亲会责骂他,甚至会惩罚他,让他在娘亲的牌位前跪下,跪上一夜,进行忏悔。 可是没有,父亲压根就不知道这事。几天后,父亲还是没有知道。 李永道的心,很沮丧,而当他看到母亲的牌位开始出现灰尘的时候,沮丧就变成了愤怒。 后娘并没有像传言中的那些后娘那样恶毒,相反对他很关心。可他依旧止不住很愤怒,甚至,不知不觉中将这种愤怒发泄到了后娘身上。 他开始不再和后娘说话,即便后娘主动跟他说,他也只是不耐烦的哼两声后,就快步离开。 他把娘亲的牌位带到了自己房间,细心的保管,每日都要跟娘亲说些话,诉说自己的烦恼。可是让他更心寒的是,一个月过去了,父亲依旧没有发现娘亲的牌位已经不在他房间中了。 他似乎,已经把娘亲给忘了。 悲哀与心寒,让李永道更加愤怒。 他疯狂的挥动着手中长戈,甚至将一棵大树拦腰凿断。他与同学打架,就五六个同学打得头破血流,被书院辞退。他与父亲顶撞,倔强的跪在地上不肯乞求原谅,并且打翻了后娘偷偷递过来的饭碗。 他认为,后娘就是个狐狸精,一个勾引他父亲的狐狸精。 然而,三个月过去了,新的狐狸精又出现了。父亲迷上了一个花魁,每天都去那里,美艳的后娘也遭到了冷落,原本脸上永远洋溢着微笑她,那迷人的微笑渐渐消失。 这时候,李永道开始反省,也是这时候,他才开始明白。原来,父亲的改变,并非是因为后娘的来到,而是父亲已经变了,所以后娘才会来到。 心怀歉意的他,开始接近后娘,别扭的帮助后娘做一些事情,嘴里却找着各种理由。不知不觉之间,后娘的脸上,那迷人的笑容又重新回来了。渐渐的,似乎父亲成了局外人,这个家,不知不觉多了一个人,又不知不觉少了一个人。 一个月后,父亲染上了重病。请了很多有名的医师,上次请了一位道观中的真人,可是都没用。 药医不死病,而父亲,他的病不麻烦,麻烦的出他的身体。他的身体,被掏空了。 几天后,传出消息,那个花魁,就是个狐狸精。又过了几天,一只狐狸被吊死在了城门口。 出手的,正是那位给父亲看病的真人。据说,他是天师府的人。 可这一切,都无法挽回。 父亲的旧病没有治好,新病又生。短短几天,英俊潇洒的他形容枯槁。在一个夜里,在睡梦之中,他一口气没提上来,就这么去了。 那一天,已经入秋。 田间金黄遍布,城中落叶飘飞,艳阳高照,风却很冷,也很大。朝歌城中,行人来往匆匆,同时也穿上了好几层的衣服,开始变得微微臃肿。 那一天,昨夜刚好下了一场好大的雨。路上都是积水,无尽的落叶在街上,在屋顶,也在院中。这些落叶很难看,紧紧的贴在地上,枯黄败落,一片腐朽之相。 早早的,就有仆人爬起来,奋力地扫开落叶,很多都扫不起来,只能一个个铲掉,很耗心神。 李永道同样起来的很早,甚至比这些仆人起来的更早。在鸡鸣的第一声,他就起来了。借着月光,在院中舞动长戈。当天空微明,他又牵着马出城跑了一圈。等他回来后,洗漱了一下,又开始读书。 读的不是父亲一向要求他读的四书五经,而是兵书,他喜欢这种书,他觉得这种书能帮自己报仇。 父亲的卧室中传来哭声,他放下了书,心中却是诡异的平静,他去了附近的卧室,平静的看着后娘趴在床上痛哭,平静的看着形如骷髅的父亲就这么安静的躺着。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春暖花开的时候,刚刚来到这家中的后娘。也仿佛看到了,刚刚离开云梦泽,紧紧的牵着他小手的那个顶天立地的父亲。他还看到了娘亲,不再是噩梦中舌头伸的长长的样子,而是脸上挂着微笑,轻轻的用手指抹去他脸上的泥点。 他以为自己会很悲伤,但是没有,他的心中没有被掀起半点波澜。没有笑,也没有哭。 父亲尸体火化的那一天,来了很多人。有商人,有读书人,还有一些江湖侠客。 师傅也来了,他是一个孤寡老人,年轻时靠着勇武当过百人将,亲手杀过十几个戎人,因为打仗断了腿,所以生活贫苦。由于父亲的接济,他的生活开始好转,同时收了李永道为徒弟。 李永道看得出来,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师傅是真正的因为父亲的死而悲伤,其余的人,都是演出来的,包括他的后娘。 当父亲夜不归宿的那段时间,后娘哭了好几个晚上,之后又重新化为平静。李永道看得清楚,她是一个多情的女人,也是一个绝情的女人。 当她决定不再爱父亲的时候,就真的不再爱了。 父亲的尸体被焚化,骨灰被他带到了大河边,抛洒了出去。希望风能带着他的骨灰,一直飘到南方,飘到娘亲所在之处。但愿,那时候的他会忘掉这几个月,然后告诉娘亲,她的儿子身体壮实,即便是一头牛也比不过。 李永道拿出了父亲的牌位,也拿出了母亲的牌位,细心的将他们埋藏在了一起。 他回到了家,遣散了所有的仆人,老管家离开的时候,长叹一声,对他说道:“少爷,别太过伤心了。” 伤心吗? 李永道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伤心,但当他独自一人回到这个房间之后,这才猛然惊觉,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 晚上,他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用力的裹紧被子,紧紧的卷缩在了一起。 冷,真的很冷,就算是去年冬天最冷的时候,也没有如此的冷。 父亲走了,从今以后,就剩自己一人了。 一双柔荑,突然从他后面伸了过来,柔软的身躯,紧紧的将他抱住。 12岁的李永道,以为自己很坚强,在七岁的时候就以为自己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哭了。 但是,没想到在今天哭了两次。 他的后娘,这个叫做红杏的女人,紧紧的将她抱在怀中,用力的搂住了他的头。 他发出痛呼:“娘,娘……” 第二百四十一章 娘是个鬼 父亲死了,李永道以为后娘会走,可是她没走。留了下来,两人抱在一起,静静的躺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李永道睁开了眼睛,后娘还是这样抱着他的头,将他的头埋入一片柔软之中。 这种姿势,他,就像一个小孩一样。 回过神来,李永道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然后飞快的脱离了后娘的怀抱,看着后娘似笑非笑的面容,李永道抓着长戈,低头冲了出去。 长戈翻飞,轻盈中带着欢快。 几天后,他们离开了大宅子,处理掉了父亲的生意,回到了当初刚来朝歌买下的那个小宅院。 处理父亲生意的这个过程并不顺利,父亲的那些伙伴,李永道往日要称之为叔伯的这些人,看着这一对孤儿寡母,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仿佛一只只贪婪的饿狼,迫不及待的冲上来咬上一口。 处理了这些生意,父亲积累的财富少了大半。但是,李永道对于这些并不在乎,后娘也不在乎,她在乎的是李永道。 风华绝代的她嫁入李家,绝对不是和外人猜测那样,为了钱财。她居然,真的是因为爱。虽然不知为何,她会爱上李永道的父亲,也不知为何,本该离开的她会留下来陪伴李永道。 小小的宅院,布满了灰尘,老鼠遍布,蟑螂横生。 这小宅院,绝对比不上那个大宅院,没有后院,没有后花园,就那么几间房,就那么两层楼,就那么围了一圈篱笆的小小院子,燕子中就那么一口井。 但是,住下两个人,已经足够。而且,刚刚正好。 不会太宽,也不会太窄。 李永道本来还想将师傅接过来的,可惜师傅太过倔强,始终没来,略微有些遗憾。 在这间小小的宅院中忙碌了一天,终于将这里收拾干净。这一晚上,李永道睡得很舒服,他感觉自己的头枕在了一个柔软的地方,让自己一觉过去,自然的醒来。 然后,一声鸡鸣,他习惯性的摸到了自己的长戈。 他走向了院中,挥舞起长戈。长戈越使越顺,猛然间,他感觉到了一丝孤独。 他还记得,当初自己刚习武的时候,有师傅的陪伴,也有父亲的陪伴。每天早上,都是父亲将他叫醒,监督着他。 可是现在,每天早上,都是他孤零零的醒来,习惯的挥舞着长戈。 他叹了一声,眼角瞟到了一抹红影。 是后娘,手中提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长剑,笑盈盈的看着他。 “后娘?”他惊呼,语气中带着疑问。 后娘没有回答,而是拔出剑,身躯向前一倾,就瞬间横移到了他的身前。 一剑,仿佛流星,穿过茫茫夜空,美丽而夺目。当他因为这一剑的美回神过来的时候,这一剑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眼前,顶在了他的眉心。剑尖让眉心的皮肤凹陷,却又恰到好处的没有刺破。 李永道慌乱地抽身而退,惊疑不定的看着后娘,看着这个谜一般的女子。 他只知道后娘叫做红杏,除此之外,关于后娘的一切习惯不知。 后娘的身世,后娘为何会这一身武艺,后娘明明如此的美,为何在此之前从未听说过,后娘是如何与父亲相遇的,为何会看上父亲,为何会嫁给他。 他,通通不知。 带着迷茫,也带着雀跃,李永道舞起了长戈。 后娘的剑术,出乎了他的意料。和其他剑术比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似乎格外的老练,每一剑都恰到好处,就像是经过百年的锤炼,是那样的自然,根本不像是她这个年纪能够使出来的。 长兵对短兵,不管怎么看都是占尽优势。可是,无论李永道如何挥舞长戈,都始终无法追逐到那翩翩红影。而偏偏,那道红影时远时近,始终都站在让他异常难受的地方。 原本虎虎生风的长戈,凌乱了。 明明,她没表现出任何超出他能力范畴的速度,也没表现出任何非凡的力量,就是,能玩耍一般压着他。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李永道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看着一袭红衣的后娘,他眼中带着迷茫。 晚上,他对这事耿耿于怀。翻来覆去,本来应该睡不着觉的,却不知不觉之间,眼皮垂了下来。 又感觉,后脑枕到了一个柔软的地方。是这样的舒适,让他感觉自己重新变回了一个婴儿,重新变得那样的单纯,单纯的因此而由衷的快乐。 几天之后,一天晚上,他突然醒来,一把抱住搂着他的后娘,嘴角翘起:“果然,果然是你。” 他抬起头,看着黑暗中后娘那若隐若现的面容轮廓。 “娘,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吧。”后娘并没有因为他的突然醒来而惊慌,反而很是平静。 “我怕我问了,你就会离开。” “不。”她的手轻轻的抚弄着他的头,有些痒,但很舒服,舒服到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忍不住蹭了蹭,接着,自个浑身一僵,然后听到后娘咯咯的笑了起来。 他感觉很难堪,却又再想来一次。 他听到了后娘那忍着笑意的声音:“你问吧,无论怎样,我都不会离开,除非,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他知道,后娘不会骗他,所以他相信了,于是问道:“娘,你究竟是谁?” “我?我啊!”后娘有些感慨:“我只是一个游魂野鬼罢了!” “什么?”李永道不可置信的直起了身,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后娘,然后问:“是因为后娘孑然一身,才这样称呼自己吗?” 他努力的往别的地方想,比如,后娘是一个孤身闯荡江湖的侠女。 然而,后娘摇了摇头:“不,就是一个游魂野鬼,一个死了几百年的游魂野鬼。” “几百年来,该干的事,都已经干得差不多了,该报的仇也都报了,该了结的恩怨也都了结了。我已经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已经没有什么牵挂了,只想嫁一个平凡的人,过一段平凡的日子,然后离开的这世间。” 李永道的喉咙,有些干涩。他问道:“也就是说,前几天?” “前几天,我就该烟消云散了,可是啊,你这小子又怎能让人家放心。” 说着,她的纤纤细指点在了李永道的额头。 很奇怪,得知后娘是鬼,李永道却没有一丝害怕,反而,心安了下来。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是回荡着一句话:娘不会离开! 第二百四十二章 喷血如拉稀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今年,并非一个丰收年,城外农田,先是遭遇鼠害偷吃种子,又是遭遇虫害,粮食的叶子,被虫蛀出一个又一个的洞,好不容易熬到了秋天,又有妖怪偷粮。 尽管朝歌刺史一度亲自带兵巡逻,可依旧无法阻止那些善于土遁的妖怪。 粮价飞涨,粮商们收了粮,将粮仓充满,却不急着卖,而是每天限量,导致粮价涨得更快。这飞涨的粮价,如同千斤重担,城中百姓叫苦不迭。 每天,粮铺都挤满了人,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失望而回。沉重的气氛,在城中蔓延,街上的孩童,也不再活泼。 有一些人开始暗中勾连,一个个饥饿的肚子让平日里老实巴交的百姓们,但麻木的眼中开始充斥起了火焰。 然而,大赚特赚的粮商紧闭大门,挥洒的金钱,在一片莺歌燕舞中,肥硕的脸上颤抖着,埋入了脂粉之中。酒肉的香味顺着门缝透了出来,路过的百姓抽着鼻子,嗅着香气,用力的捂着肚子,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然后被看门的恶犬惊走。 恶犬们发出肆意的狂笑,而捂着肚子面带惊慌的百姓,眼中的火苗却愈加旺盛。 回到家,妻儿面黄肌瘦,看看丈夫那空空如也的口袋,眼中透出了绝望。 眼中的火焰,已经开始肆虐,疯狂的烧灼着他们的内心,将一切条条框框,都变为燃料,枷锁通通都被熔断,一个名为疯狂的可怕怪物,正跃跃欲试,欲要破壳而出。 李永道的家中,迎来了一个客人,一个恶客。 他是刺史家中的管家,一个中年人,样貌颇为英俊,留个短须,有些儒雅。 他带来了刺史的邀请,邀请李永道前往刺史家中做客。还特意嘱咐,请他务必带上红杏姑娘。暗示他,如果刺史大人满意了,说不得还会给他一个官职。 管家走了,留下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李永道。 李永道已经12了,一些人家14岁就已经成家,12岁,已经不小了,该懂的也都懂了。他自然知晓,这个刺史打的是何等主意。 若红杏只是他的后娘,说不得,他还能忍下去。可是,他们之间的关系这哪里是一言二语能够说清楚。对此,李永道忍不下去。 他看了一下请柬的内容,时间就在后天。 晚上,大大的浴盆中,滚烫的水面漂浮着各种草药。李永道沐浴在其中,红杏走了过来,将一桶热水倒入浴盆。 她挽起了袖子,露出了两条莲藕般的胳膊,轻柔的手拂过李永道坚实的脊背,捧起了一捧水,撒在李永道宽厚的肩头。 “娘,今天刺史的管家来了。” “我知道。”红杏垂下眼眸,看着浴盆中的李永道。常年习武,加上饭菜管饱管够,让他身体魁梧结实,才12岁,就长得比一些大人还要高大。 即便是红杏身材高挑,此刻的李永道也依旧要比她高一个头。这是天赋异禀,天生的练武奇才。可以想象,等到李永道成年,又会是何等的高大。 以这种势头,定能长到八尺以上。红杏看着李永道,面露欣喜。 “娘,我跟你说正事呢。”李永道不满的说道。 红杏笑盈盈的说:“我听着呢。” “那管家,想让你去刺史府,他们不怀好意。” “所以你呢,你打算怎样。” “我不想你去。” “如果这样的话,我的孩儿,你可就得罪刺史了。” 李永道垂下眼眸,抬起了胳膊,看着双手,岔开话题:“娘,昨日有人死在了我手中。” “我知道。” 李永道有些沮丧,他什么都瞒不过红杏,不过他依旧说道:“我去买了一袋粮食,正往家里走的时候,被他们三个人拦住了。他们看我面嫩,就像强行夺走粮食,我跟着他们到了小巷,趁他们不备,一拳一肘一脚,他们三个全死了。” “你害怕吗?”红杏的手伸到了他的脸上,帮他按摩太阳穴。 李永道闭上了眼:“不,我不怕,在几年前,我就杀过人了,当时用了一根短刀,一下子就划开了他的肚皮,我爹都没我勇敢,他不敢杀人。” 李永道努力的回忆着:“以前,我听人说书,说是如果刀够快,喷血的声音就会像风一样,很好听。我觉得他说错了,喷血的声音不像风,像拉稀。那血哗哗的往外流,那些血很浓稠,喷的到处都是,连肠子也会一同流出,很恶心。拉稀一样的声音,拉稀一样的场面,拉稀一样的恶心。” “很恶心?” “是的,恶心的想吐。” “我以为是你害怕呢?” “我不害怕。”李永道强调:“只是恶心。” “是是是……”红杏敷衍的说:“那么昨天呢?有没有恶心。” “没有。”李永道有些迷茫:“或许是因为流的血不够,我看着他们口吐血沫,没有感觉恶心,反而感觉畅快。” 红杏道:“我儿子是天生的杀才。” “娘,你不会讨厌我吧。” “怎么会,不会杀人的男人,哪里算得上男人。没想到,我儿早就是男子汉了。” 李永道脸上挂起了笑容:“娘,我想杀了刺史,他死了,就不会为难我们了。” “这是个好主意,不过他可不怎么好杀呢,要不要娘帮忙。” “不,娘不能动手,娘动手的话,就会暴露身份,天师府的那些人可不好惹,” “那你要怎么杀他,刺史府可是守卫森严呢?” “没关系,我可以用全城百姓来杀他。娘,你知道吗,昨天拦住我的三个人,平日里就是老实巴交的百姓,帮人干活为生。他们饿极了,所以想抢我的粮,因为不这样做,他们就会活活饿死。虽然后面,他们还是死在了我手中。我观察了一下,城中,快饿死的百姓太多太多了,只要有人起个头,让他们看见,他们……”李永道一握拳,眼中迸出朵朵火光:“就会化为滔天巨浪,冲毁堤坝,淹没一切。” 红杏的目光更加柔和了,她活得太久,也见过太多了。每一个朝代的崛起,都有着大量的像李永道这样的人掀开时代巨幕。或者青史留名,成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或者被口诛笔伐,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大恶人。 她红唇轻启,心中有些激动:“那么我儿,你想怎么做?” 李永道嘴唇微勾,没有回答,眼中愈加深邃。他想要的,不仅仅只是杀掉刺史,他想要的,还有身后这人。 娘? 不,他不想叫她娘了。刺史管家的来到,让他看清楚了自己,看清楚了自己的占有欲。 可是,世俗伦理禁锢着他。不过,如果没人知道自己和红杏的关系话,不,不需要没人知道,只需要更少的人不知道就行了…… 不过,怎么让这些人消失呢? 李永道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第二百四十三章 戎人入城 李永道从未想到过事情竟然会如此顺利,也没想到,居然会有如此多的人图谋不轨。 他早就盯上了一伙企图造反的人,然后偷偷的故意将这伙人的行踪泄漏给官府。而后,便是一场厮杀。接着,就是仓促的起义。 这一次实在是太过仓促,按道理来说,应该会很快被官府扑灭。但是,没有。 首先,李永道提着长戈走上了街头,众人纷纷避让。几个捕快迎面而来,看到李永道之后神色大变。 一个照面,丈二的长戈撕开了一个捕快的脖子,鲜血洒落街头,其余的捕快被震住了。然后,挥舞的长戈毫不留情的啄在了他们身上。 长戈就犹如死神的镰刀,每一次挥舞,都会勾走一条痛苦的亡魂,留下残破的尸体和喷溅的鲜血。 几具尸体倒在了地上,本能的微微抽搐。 李永道环视街头众人,他没有遮掩面容,这本就是不成功便成仁的买卖。稚嫩的面孔因为沾上了鲜血,变得狰狞。没人敢跟他对视,街头安静无比,没人敢轻举妄动,所有人心中忐忑,嗅着那刺鼻的血腥,又有一些蠢蠢欲动。 “想活命的,跟我走。” 李永道面带微笑的说,然后提着长戈就往前走,留下两排血脚印。 吞咽口水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随后,一个瘦骨嶙峋的汉子,脸颊抽搐着,浑身哆嗦着,仿佛僵尸一般,摇摇晃晃的跟在李永道的后面。 有人抓住了他,然后,被他甩开。走了几步之后,脚步就变得坚定。 城中……大乱! 大部分的兵力,都被派出去剿杀可能出现的叛军,导致城中兵力空虚。 李永道带着人,连破数个粮库。 百十斤重的粮食被他拖了出来,扔到了街头,长戈划开袋子,掺杂着碎石的米面一泻而出。 李永道看着蠢蠢欲动的人群,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想要活命的,跟我走。” 身后,跟随着他的人,变多了。并且,越来越多。 一间酒楼,一个强壮的年轻人推开了窗,看着走在街头的李永道,吸了一口凉气:“还真是乱来!” “少将军,我们……”他身后的人,低着头,对他询问。 被称之为少将军的年轻人深深的看了一眼李永道,然后道:“帮他一把。” 李永道的计划实在是破绽百出,如果他再年长几岁,绝对不会用这个计划的,因为不管怎么看,这个计划都难以成功。 然而,出乎意料。 就是这个破绽百出的计划,奇迹般的成功了。 当李永道走到刺史府的时候,在他身后,跟着的是数万双目通红的百姓。在饥饿与粮食的双重刺激下,经过杀戮的发酵,看着往日高高在上的那些家伙被他们踩在脚下,在尖叫声中,被剁成肉酱。这群被压抑已久的百姓,已经疯了。 刺史府守备森严,不知多少刺客折在了这里。但是,刺史府今天面对的,不是刺客,而是数以万计的疯子。 围墙上,呆着数十个弓箭手。他们手中的弓箭颤抖,满脸惊恐的看着外面密密麻麻的人群。 李永道手中长戈重重一甩,上面残留的血迹被甩了出来,溅落在街上,形成一条血红的直线。 他仰起头,看着紧闭的朱红大门,手中长戈向前一指:“还等什么?” 此时此刻,刺史府中已经乱成了一团。朝廷明令,所有朝堂官员不得与奇人异士相接触。 这些奇人异士,指的就是能操控妖气的人。但是,明令禁止是明令禁止,私下又是私下。 刺史府花重金养着三个奇人,这三人各有神通。不仅如此,还养了一头大狗,这头大狗能通人性。 而就在刚才,三人一狗同时遭到刺杀。其中一个在和几个姑娘颠鸾倒凤的时候,被一簪子先是爆肾,然后穿心,横死当场,血流满床。 其中一人当时正在和刺史喝茶,刺史向他询问壮阳之事,一仆人趁着倒茶之际,滚烫的茶水就泼到了这人脸上,在他惨叫之时,拔出匕首割掉了他的喉咙,紧接着自杀身亡。 两具尸体倒在堂屋之中,刺史被吓得大声尖叫,身上灵符发出璀璨之光,护住全身。 第三人正在茅坑之中,就在阵畅快之时,被外面突然射出来的一支弩箭穿胸而过,惨叫着掉进了茅坑。 那只大狗,却逃得一命,一口咬死了刺客,可也不好过,身中剧毒,四肢发软,短时间内是没力气战斗了。 没了这三人一狗,刺史府的防御急降,内部乱成一团,而外部,又有数以万计的疯子冲击。 并且,半天之内是注定没有救援的。 整个城中,疯掉的可不止李永道这一伙,无数的人都疯了,他们砸开豪宅,疯狂抢掠,就连一些前去镇压的兵丁甲士,看到那些财富之后,也跟着一同疯了。 守在围墙上的护卫射了几箭后,就匆匆逃命。朱红色的大门,轰然倒塌之中,无数百姓潮水般涌了进来,一个个犹如食人猛兽,红着眼睛追逐着猎物。 别指望这群百姓有多道德,平日里积攒的怨气,生死之间的恐惧,一夕爆发的癫狂,让他们成了世间恶鬼,要把这人世间变成地狱。 男人,毫不留情的杀死。老人,被吊在了半空挣扎。小孩,被活活摔死。女人,最为凄惨。一群打了大半辈子光棍的家伙,早就想女人想疯了,他们可不会管这群女人是否无辜,他们就是一群野兽,一群不懂的怜悯的野兽。 听着耳边的惨叫,李永道心中愉悦,嘴唇微勾,漫步前行。 很快,年过半百的刺史大人,被一群乱民撕扯的压到了他的面前。这位刺史大人,再也没有了以前的高高在上,没有了以前的风度翩翩。他痛哭流涕,抱着李永道的脚祈求他放过自己的家人。 李永道低下头,冷漠的看着这个觊觎红杏的男人,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那位镜湖城的少城主。 那位少城主,也是如同这个刺史大人一般无二,而且更加嚣张。可是最终,爹没保住娘,而他却保住了红杏。 这是为何? 李永道脸上的笑容变得狰狞,心中畅快无比。他知道这是为何,这是因为父亲不够强,没胆量,不够狠! 看吧,他们这些大人物平日里高高在上,其实都是纸糊的,只要顺势而为的这么一戳,就能将他们彻底戳破。只要破开了外面的那一层壳,露出了里面,你会发现他们的真面目。 他们,和我们这些无权无势之人一般无二,遇到不可抵御的危险,同样会痛哭流涕,同样会如此狼狈,如此难看。 一个小孩,挣扎着被人拖了过来。他十岁,只比李永道小两岁。但和李永道之间的差距,却是天与地的差距。 这小孩,被李永道踩在了地上。刺史大人浑身哆嗦起来,这小孩儿,是他的骨肉。 “啊!” 李永道带着一群疯子,占据了这里,将这个酒池肉林之所,占为己有。 一群疯子,看到李永道后,纷纷低下了头,眼中的疯狂变得清醒,露出后背,垂下武器,以示臣服。 李永道哈哈大笑,笑得癫狂,笑得让人心头慌张。 “不好了,戎人入城了!” 惨烈的尖叫,让李永道和一群疯子同时陷入了错愕。 什么? 戎人入城了? 戎人怎么可能会到这里,镇北军呢?是干什么吃的? 第二百四十四章 怨气不散 相比起饿疯了的百姓,戎人更加疯狂。他们策马扬鞭在大街上奔行,杀死所有胆敢抵抗的男人,然后挨家挨户的掳掠。 整个城,陷入了一片惊慌。一声声尖锐的尖叫,从四面八方响起。 李永道带着一群疯子,冲了上去,然而在戎人的弯刀下,疯子纷纷清醒了,尖叫着四散而逃。 李永道提着一杆长戈冲出包围,杀了回去,在回去的路上,他看到了自己的瘸腿师傅。他躺在冰冷的地上,脖子被撕开一半,滚烫的鲜血喷了出来,还冒着热气。 “啊!” 杀杀杀…… 李永道手中的长戈,依旧如此锋利。即便对手换成戎人,也没多大区别。 长长的长戈,凿穿了战马的头颅,将戎人从马背上拖下,然后杀死。 没过多久,整齐的轰鸣声从城外涌了进来,戎人们发出惊恐的尖叫。 李永道趁机杀了几个戎人之后,便明白他们为何发出这样惊恐的尖叫了。 镇北军,入城了。 这一群镇北军精锐,衣甲整齐,跨着高大的战马,握在掌中的是强弓与长矛。 很快,把李永道团团围住的十几个戎人被乱箭射杀,一群身穿重甲,披着白色大氅的骑士将李永道团团包围。 其中一人策马来到了李永道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浑身是血的李永道。他取下了覆盖在脸上的黑铁鬼面,露出了年轻的面孔。 李永道听得分明,有人呼他为少将军。 “少将军?”李永道仰起了脖子,将手中长戈往地上一顿,眼中难掩野性:“有何贵干?” 少将军翻身下马,提着一杆铁枪就径直走向了李永道。有人想要护在他的身边,被他粗壮的胳膊拨到了一边。 两人相对而立,同样是少年人,气质却迥然不同。李永道仿佛一只野豹,野性难驯,爪牙毕露,看起来十分危险。少将军仿佛一尊铁铸雕塑,刚毅威武。 雪白的大氅,在风中猎猎飘扬。不知何时,竟然下起雪来。 少将军刚毅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扔下手中铁枪,解开了自己的雪狐大氅,走到李永道面前,为他披上。 “天冷,小心着凉。”他拍了拍李永道的肩膀:“跟我混怎么样?” 李永道不可置信的看着少将军的脸,这个距离,他手持长戈,可以轻松的杀死少将军。不知为何,手中长戈重如千钧。 “你别想让我下跪。”李永道眼中露出警惕。 少将军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了,李永道在他看来,就是一块璞玉,一块尚未精心雕琢的璞玉。如果找一位工匠大师,经过细心雕琢,他必能向世人展现出属于他的璀璨光华。 而这位工匠大师,舍我其谁,他要亲自雕琢这块璞玉。 “我15了,你几岁?” 少将军的话让李永道摸不着头脑,他说:“我12。” “以后就是我弟,你觉得弟弟会向哥哥下跪吗?” “不会。” “是的,我没想过让你给我下跪,我只想让你与我并肩而行。” 李永道用力的抓住雪狐大氅的柔软皮毛,看着少将军脸上温和的笑容,咬了咬牙:“我还有仇未报。” “我帮你报。” “他在南方,在云梦泽,他是一城城主。” “那就从北打到南,一路杀到云梦泽,破城斩他头。” “你这是造反。” “南朝帝国的开国国君,不也是造反起家的吗?” “好,我跟你,不过我要回家一趟。” “为何?” 李永道咬了咬牙:“我娘……我家婆娘还在家里。” 少将军瞪大了眼睛:“你这么小就有婆娘了。” 李永道鼻孔里哼了一声:“我可早就是一个男人了。” 暗处,红杏,默默的看着这一幕,李永道答应了少将军,他将失去成为最大的大英雄的机会。但不知为何,红杏心安了许多。至于李永道口中的那“婆娘”两个字,让红杏脸颊一红,啐了一口,然后悄然回家,等待着李永道的到来。 至于老牛吃嫩草什么的,她根本就没在乎,毕竟,不管是李永道他爹还是李永道,对于几百岁的她来说,都是嫩草。 李永道手提长戈,披着雪狐大氅,骑着一匹健壮的战马而归,这批健壮的战马,原本是少将军的,再加上脸上点点血渍,看起来英武非常。 他看着红杏,没有下马,而是伸出手:“红杏,上马。” 他没有叫娘,声音颤抖,紧紧的盯着红杏,心中恐惧,生怕她拒绝。然而,没有,红杏抓住了他的手,被他拉着来到了马背,一双玉臂紧紧的环住他的腰。 李永道豪气顿生,策马而行。 飘雪越来越大,渐渐的遮盖了地上的血迹。 李永道找回了一千多个疯子还愿意跟着他的,奔向了城门口。 在城门口处,城门洞下,少将军翘首以盼。然后,他看到了街的尽头,出现一道红光,红的似火一样,是那样鲜艳。 其次,他才看清,他刚认的弟弟,李永道正策马缓步而来。那一抹红,来自于他的身后。 他脸上刚刚扬起笑容,然后便看到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跟着李永道顶着漫天飘雪缓步而行。 他们身上很多地方皮肉都露在外面,被冻得青紫。他们浑身颤抖,却依旧咬着牙跟着李永道。他们的眼中没有寻常百姓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红光,犹如一头头凶猛的野兽,看向李永道的目光,就像是看着领头的兽王。 少将军脸上扬起的笑容开始扩大,他发觉,自己小觑了这个李永道。 还不等到李永道走上前来,他就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红杏绝美的面容被他直接忽略,别说区区一个红颜,就是十个百个,又哪里有绝代风华的李永道来得迷人。 李永道跟着少将军走了,当他再次出现世人面前的时候,就是三年后。 中原大地,群雄四起,镇北军公然反叛,高举义旗,一鼓作气,拿下了整个大河北部的北地平原。拜恒山,得恒山上百得道之士相助。 之后,便是渡河之战。 镇北军与南朝30万大军隔河对峙,这一对峙,就是三个月,从秋天到了冬天,河水结冰。 那一夜,明月高悬。 一千骑踏冰而来,长久的对峙,让南朝大军疏忽大意,他们根本没想到会有人这么疯狂,居然会踏冰而来。 一千骑冲入了营帐,如同一只只早已疯狂的野兽,四处烧杀抢掠。其中为首的那个金戈铁马小将最是显眼,来回冲杀,手下没有一合之将。 马踏联营,紧跟着就是恐怖的营啸。 等到了白天,南朝大营已经易主。 这一夜,是李永道的蛰伏三年的第一战。年仅15岁的他,一战,天下扬名。 所有人都知道,镇北军有一个绝世悍将,金戈铁马,率一千狂狼骑踏破冰河而来的李永道。 之后,便是长达20年的南征北战。 一点点的,镇北军从南打到北,一点点扩大,渐渐的将南朝逼到了绝境。 20年,镇北军成了北朝,少将军成了将军,在泰山受封后,成了一代帝王。 当初那个15岁,以勇闻名天下的金戈铁马李永道,成了镇守一方的大将,在北朝地位之高,可以排到前十。而他麾下的狂狼骑,也从一千到了一万。 他的马,这20年的征战中早已不知道换了多少匹,直到后来,在南朝的皇宫中找到了一匹巧夺天工的铁马,这才停止了换马,金戈铁马也变得更加名副其实。 所谓的南朝,现在已经全部龟缩在了云梦泽中,名不副实。最艰苦的战争,也由此开始了。 三年后,留下无数尸山血海的李永道来到了镜湖城前,然后又是一场硬仗。 李永道本来最善使骑兵,可因为他的执念,此时此刻的他,也是整个北朝最擅使水师的将领之一。 在一场场硬仗中,李永道找到了机会,摧毁了整个镜湖城的水师。然而,一个大意,一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水匪劫走了大军粮草。 红杏告诉他,很可能是对面城隍违例出手了。现在,最好是暂且退走,等待天师府处置这事,毕竟来日方长。 可是,李永道不甘心。这座他苦盼了20多年的城池就在眼前,让他如何甘心退出。 在他的一声声哀求中,红杏铤而走险,探查到了镜湖城下面龙脉的位置。 然后,天崩地裂! 雪花飘飞,一声声凄凉的哀嚎将众人带回现实。众人缓缓回过神来,明了了当初镜湖城被毁的始末。 罪魁祸首,便是李永道、红娘娘以及黑阎罗。有三个,都已死去。按常理来说,怨气应该上去才对。 然而,经过幻境,那些怨气愈加浓烈。 黑阎罗害得你娘死去,与我等何干。我等也饱受黑阎罗的欺凌,为何要将这痛苦施加在我等身上。 尤其是看到这对狗男女临死前居然是面挂微笑的,数以万计的冤魂更是气得差点魂飞魄散。 李永道脸上挂着的,是解脱的微笑。而红杏深情的看着李永道,脸上挂着的是满足的微笑。他们,都已经完成了心中所想。地狱,没有他们的位置。 好气啊! 越来越气,越气,怨气越加浓郁。 化作狂风,甚至将大树拔地而起,将房屋吹倒。 飘落的雪花,不再像原来那样优雅,狂暴无比的四处撞击着,变成了白色的死神。 经过短暂的风雪肆虐,整个城池一片银装素裹,然后,狂暴的风雪猛然消失,天上的乌云也尽数散去,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天空,满地的积雪反射着银白的月光,让白色的光芒显得有些刺眼。 此时此刻,一直静静燃烧的李永道,微微一动…… 第二百四十五章 血溅长戈 漫天的怨气沸腾,数以万计的冤魂齐齐发出愤怒的咆哮,飞蛾扑火一般扑向了火炬一样的李永道尸身。 凭什么,凭什么这对狗男女在杀了他们之后,还可以逍遥百年。凭什么这对狗男女深藏罪孽,在临死之前,还可以露出那种恶心的笑容,居然还没有一点忏悔痛苦,居然就这样逃过了地狱的折磨。 凭什么,凭什么同样的灾难他们死了,而还有人活得下来,并且他们结婚生子,传下了一代又一代。 愤怒的冤魂混合在膨胀的怨气之中,一股脑的涌入了李永道的尸身内。被火焰灼烧,然后影响那赤红的火。 火焰,变得不再是凡火。 其中夹杂着怨气和妖气,变得诡异。 在火焰之中,李永道的尸体动了,他抬起了手,一把抓住了一旁的金色长戈,紧跟着金色的长戈就被火焰包围。一手按住了身下的铁马,火焰涌入铁马体内,铁马的双瞳火焰喷出,然后抬起了蹄子,重新站了起来。 地上的积雪,被火焰融化,大片大片滚烫的水蒸气冲天而起,在天空中又被冷却,化作漫天的冰晶飘飘洒洒。 铁金牌等人,看到这个变故,虽然吃惊,但也不算太过意外。 “上马,散开。”铁金牌发出命令,一群人各自骑马一哄而散,四处游走。 马蹄飞扬,雪花飞溅。轰鸣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夜晚传出了很远。 鬼哭吐出一口浊气,罪孽又增加了,他摧毁了那个肉柱的因,带来了现在的这个果。如果就此等对方肆虐下去,恐怕罪孽会愈加深重。 他摘下斗笠,拍掉上面的雪花,重新戴上,体内血液开始沸腾,滚烫的热流冲掉了皮肉因为寒冷而产生的麻木,一夹马腹:“大黑,我们上。” 当! 一声巨响,声音荡漾开来。漆黑的巨箭,一箭就贯穿了铁马,铁马体内的火焰爆开,零件散落。 铁金牌射出一箭之后,连忙躲闪。 他没料到,这铁马的速度会这样的快。 铁马中箭的那一刻,速度猛然拔升。双方原本相距十步,竟然在一瞬间就被追上。 一道赤红的扇形绽放,长戈从铁金牌的头顶划过,滚烫的热流灼烧着他的皮肤。长戈挑飞了斗笠,发髻也被打散,头发因为瞬间的高温卷曲,散发出阵阵焦味。 铁金牌用力一拉缰绳,胯下战马扭过头来,向一旁奔去。 燃烧的斗笠在半空翻滚着,铁金牌和被怨气附体的李永道双方交错而过。 七八支箭先后钉在了李永道的身上,在他身上引发了一连串的火焰爆开。一道铁链灵蛇一般的窜了出来,一下就困住了他。 一名天师府铁牌手中关刀拖地,和地面剧烈摩擦着冲了上去。双方刚刚接近,这名铁牌用他那粗壮的胳膊挥起了手中的关刀,扬起了满地的晶莹积雪。 “小……”铁金牌的提醒已经迟了。 那名铁牌胯下的战马人立而起,手中的关刀从上往下,一记力劈华山直击李永道的脑门。 李永道猛然抬起头来,火焰遮盖了他的面容,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可他身上的变化,却是如此的明显。那捆住他的铁链应声而碎,他的左手一引缰绳,胯下铁马扭头便向一侧跑去,而他右手长戈顺势一勾。 关刀劈空,长戈上却血花溅起,染红了被关刀扬起漫天飘舞的晶莹雪花。 燃烧着的斗笠翻滚之中终于了,上面的火焰被冰冷的积雪。 李永道跨坐铁马一头撞进了路边的民房,坚固的木门应声而碎,然后里面就传来一片惨叫之声。 关刀重重地落在了地上,战马受惊,疯狂的朝着远方跑去,关刀被尸体的手紧拽着,拖在战马屁股后面,“呲呲”的和地面摩擦,留下了一条蜿蜒的痕迹。 一颗带着斗笠的头颅在半空翻滚,这颗头颅被抛弃了,只能无奈的伴随着喷溅的血液,着向上飞去。 “(小)心!!!” 直到这时,铁金牌口中的“心”字,才迟迟吐出,然而,一切都晚了。 碎裂的铁链落地,一个铁牌口吐鲜血,萎靡的伏在马背上。 那栋被李永道闯进去的民房,燃烧起熊熊烈焰,瞬间包裹了整栋房屋。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两个火炬冲出门来,倒在了门口,在一阵阵的的惨叫声中翻滚,企图扑灭身上的火焰。 还没等众人缓过神来,又一栋民房熊熊燃烧起来。 铁金牌一口银牙差点被咬碎,然后就眼睁睁的看着李永道从燃烧的民房中冲了出来,又一头撞进了一栋酒楼:“这家伙,难不成想要将这座城给烧了?” 话音刚落,那一栋酒楼也燃烧了起来。 “挡住他!” 李永道又一次破墙而出,不过很快就被附近的五个铁牌截住。 旋风卷起满地的积雪,呼啸着扑向了李永道,让他身上的火焰暗淡的一分。 一个铁牌射出一道符,落在了李永道身上,李永道身上猛的炸开,银蛇乱舞。 “该死!” 这个铁牌骂了一声,看下天空皎洁的明月。天上的乌云没了,不然的话他还能引下一道雷来。现在,威力终究是弱了。 闪电比狂风管用多了,狂风只是让李永道身上的火焰黯淡了一番,而闪电让李永道僵在了原地,并且身上的火焰大片剥落。 好机会! 铁金牌开弓引箭,猛的将手中巨箭射了出去。 只是一下,李永道的头颅就被一箭射爆,碎片燃烧的是散纷飞。 成了! 所有人都心中一喜,然后李永道身上火焰突然大涨,胯下铁马猛然向前一跃,落到了五个铁牌之间。 眼皮直跳! 瞬间,眼前就被无数的恶鬼那恐怖的面容占据,耳边充斥着癫狂的呓语。 一个铁牌猛的在身上拍了一张护身符,身上金光刚刚绽放,就被一戈击中。胯下的战马,头颅一分为二。这个铁牌也在一片金光破碎之中,飞了出去,倒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 他双目圆睁,在刚才飞出去的一瞬,他分明看到,两个同伴一动不动的在长戈下支离破碎。 瞬间,两死一伤。 剩下两个铁牌分两头而逃,然而,逃不掉。 李永道手中长戈滴溜溜的转了一圈,他一把抓住了戈尾,胳膊前伸,一下就勾住了一个铁牌的喉咙。 头颅飞起,无头的身躯坐在马背上还在往前狂奔,勃颈处喷出的血液被远远的拖拽到了后面,形成了一条晶莹的红线。 然后,调转马头,凭借着胯下铁马更快的速度,追上了另一个。 “死!”被追上的铁牌猛然回头,掌中的铁枪一枪刺出。 这是,回马枪! 这一枪,来得是如此突兀,让人防不胜防。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两骑争锋 可是,却被挡住了。 枪头被长戈挑开,旋转的长戈划过了这个铁牌的脖子,在上面撕开了一条大口。晶莹的血箭射出,落在了雪白的地上,那一片红,是如此的刺眼。 两骑交错而过,斗笠在半空飞旋,随后落在了地上,被风吹到了墙角。 五人,四死一伤。 这五个人,无论哪一个都是天师府的好事,无论哪一个都有单独猎杀大妖的能力。 铁金牌目眦欲裂,怒吼着射出一箭。 然而,李永道只是猿臂轻舒,手中长戈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羚羊挂角般的一戈恰到好处的点中了这一箭。 咚! 巨箭,贯穿了墙壁,不见了踪影,只在墙上留下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冷风顺着洞口灌了进去。 李永道没有被伤到分毫,却也没有回头的意思,策马朝着远方奔去。 体内的冤魂,在愤怒的咆哮。他们迫切的需要将自己的愤怒,倾泻到这座城中,没有必要和铁金牌他们多做纠缠。 眼看,李永道就要就此离去。一旦他离去,没有一众天师府高手的牵制,以他的能力,一夜之间就能点燃整座城。 一众天师府高手发出一声声的怒吼,一道道箭矢接二连三的精准的射向李永道,却被他手中的长戈一一挡住,就算是有漏网之鱼的击中他的身躯,也只是爆出一团火焰,除此之外,也没多大的作用。 擅长法术的铁牌们作用更大,可是,他们需要时间,他们的法术有一定的距离范围,那些条件,都无法满足,让他们也无能为力,只能徒劳的策马急追。 银色的圆月下是白色的雪,白色的雪面上是黑色的马,马蹄扬起,然后踩在了白色的雪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马蹄印,带起了几点晶莹的雪花。 鬼哭一人一马仿佛幽灵,悄然而迅速的从小巷中奔出,绕了一个大圈,出现在了李永道的前方。 李永道已经没了头颅,但他分明能察觉到前方的鬼哭。 鬼哭吐出一口浊气,热流化作白烟,在面前渐渐消散。他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气流刺痛的鼻腔,咽下了满肚子的凉气,让沸腾的血液稍稍降温。 “冲!” 两骑相对而行,速度都快到了极点。 一方踏破地面,裹挟着劲风咆哮,身上燃烧的烈烈火焰,金色长戈直指前方,凶悍的不可一世。 一方如同清风,虽快却悄无声息,黑衣黑马,腰间长刀甚至还未出鞘,收敛到了极致。 鬼哭的两只手,紧紧盯着前方直冲而来的那一团火焰,一只手搭在了刀鞘,一只手搭在了刀柄,这种姿态,是典型的拔刀术的姿态。 可是,他的刀太长了,按常理来说,他是不可能拔出这把长刀的。 不过仔细看的话,就不能察觉,他腰间,似乎多缠了一条裤腰带,赫然,就是大嘴。 有着大嘴相助,这一刀自然就能顺畅的拔出来了,甚至,很快! 仅仅两个呼吸,相隔百步的两人就已然近在咫尺。 妖气、怨气、恶念撞成了一团,在双方之间爆发出一声巨响,一道旋风凭空诞生。 李永道手中长戈飞旋,凶悍的一戈刺出。 戈,看其构造,就仿佛一个造型奇特的镰刀。这类武器,按常理来说,是无法用来刺的。 但是,李永道就偏偏这样做了。因为戈的特性,再结合自身的武艺,这一刺不但没有显得笨拙,反而更添几分诡异。 就在这半个弹指之间,鬼哭仿佛触电,浑身一抖,长刀就已然拔出。 雪白的刀刃,在雪月之下发出耀眼的白光。叮的一声脆响,长戈微偏,鬼哭身体猛地向一侧一偏,脖子被长戈挂了一点,血珠在半空翻滚。 刀身紧贴在长杆上,鬼哭的左手迅速的搭在了刀柄环首处,瞬间铃声大作。 铛~~ 刀口一身轻吟,刀光穿过李永道的身躯,两骑交错,各自奔行十余步这才堪堪停下。 大黑马兴奋的嘶吼着,口鼻之中喷出大片白烟。马背上,鬼哭用力的拉扯着缰绳,让大黑马冷静下来。他的脖子,伤口豁开,血流如注。刚刚如果不是他用刀弹开了长戈一点,然后身体又偏了一下,那一戈就会撕开他半个脖子。 另一头,李永道的胸前突然炸开,一团火焰喷出,发出无数冤魂的哀嚎。顿时,他身上的火焰黯淡了许多。 “受死!” 铁金牌追了上来,一根根粗大的箭矢闪电般掠过半空,呼啸着和鬼哭擦身而过。 铛铛铛铛!!!! 连续四声清脆巨响,那铁马四个蹄子先后被四支巨箭击中,贯穿,箭头钉在了地上,将这匹铁马死死地顶住。 在铁金牌身后,一群铁牌涌了上来,或者手捏法印,或者紧拽燃烧黄符,或者持着法器念念有词。 他们和鬼哭擦身而过,冲出几步之后,立刻释放早已准备好的法术。 冰霜一路蔓延,将铁马的四肢冻结。一人跃下马背,手指点在了地上,地面猛的裂开,铁马落了下去,然后他大喝一声,双手一合,地上裂开的裂缝,也同时往中间一合,顿时大半个铁马的身躯被镶嵌在了地上。 这还没完,一道道风刃飞出,混在接连射出的箭矢之中,重重的击打在了李永道的身上,打得他火光不断爆裂飞溅。 一把金钱剑飞出,带着闪电,一剑就将李永道打的浑身火焰黯淡。 然后,地面爆开,一条水龙冲天而起,旋风缠上水龙,水龙变成了冰龙,咆哮着从天而降。 轰! 大地震动,冰与火剧烈碰撞,就犹如一滴水闯进了热油中,这一片“吱吱”声里,沸腾的白烟冲天而起,将整个李永道淹没在白烟之中。 与此同时,法术箭矢不停,一口气持续轰炸了十个呼吸。 十个呼吸后,所有人都气喘吁吁,双眸直勾勾的盯着那一片被白烟覆盖之地。 呼啸的冷风,吹散了白色的烟雾,露出了饱受折磨后满是坑坑洼洼的地。 李永道焦黑的身躯上,挂满了一颗颗晶莹的水珠,身上的火焰已尽数熄灭。 胯下的铁马,在饱受蹂躏之中,变成了一坨废铁,只有那一杆金色长戈,依旧崭新如故,锋利的戈刃闪烁着寒光。 就这样解决了? 所有人都是满脸不可置信,他们不相信对方就会这样轻易的被他们击败。 “小心点。”铁金牌低声道,抽出了最后一支箭。 就在此刻,大地微微一震。 第二百四十七章 放下执念 轰! 烈火从地下涌出,涌入了李永道的体内。李永道的躯壳再次动了,一把抓住了那一杆金色长戈。 “不好!”铁金牌大叫一声,粗壮的胳膊一下拉开长弓,射出一箭。 一箭快若闪电,不到眨眼的时间,就已经击中了李永道。双方太近了,让李永道根本反应不过来,就被一箭击中,贯穿了身躯。 “轰”的一声,李永道的胸口破开一个大洞,巨大的箭矢没入了黑暗,消失无踪。燃烧着火焰的碎片从他背后射出,有的甚至跟随着箭矢飞出了数丈远。 一道道法术砸下,然而,长戈挥舞,每一次都恰好击中那一处关键点,大半的法术直接崩灭,当场失效,一小半的法术轰击在李永道身上,他也只是身上火焰黯淡几分,转瞬间又恢复原样。 那怨气太多了,就凭他们现在这样一点一点的消耗,耗尽所有人的妖气,都耗不完。 眼看,李永道的手按在了铁马的头上。眼看火焰注入铁马体内,已经成了一团废铁的铁马在火焰的帮助下,开始修复。 所有人都急了,大步的朝着李永道冲了过去,想要阻止他,却眼看已经来不及了。 一旦铁马修复完毕,李永道跨上铁马,以铁马的速度就可以轻松脱离他们,然后,用火焰点燃全城。 就在此刻,鬼哭和大黑仿佛一只幽灵,悄无声息的越过所有人,直冲李永道。 长戈划过,大黑马人立而起,避开了这一戈。 鬼哭踩着马背,一跃而起,跳至半空,仿佛一只大鸟,直扑而下。 李永道一手按着铁马,一手转动长戈,直击半空中的鬼哭。鬼哭长刀在手,高举过头,却不格挡,只是略一侧身,任由长戈击中胸膛。 耳中,冤魂铁甲传来一片惨叫。 长戈在胸前划过,胸前火花迸溅,几片鳞甲飞出,鬼哭狭长的双目中火焰燃烧,身形直坠,高举的长刀一斩而下。 破晓神光! 璀璨的白色火焰被一刀劈出,又和赤红的火焰撞在了一起,相互吞噬,相互消耗,护住了后面的鬼哭。 长刀毫无阻碍的落下,一切物体,在刀口下,都犹如薄纸,被轻易的一分为二。 一切,就此凝固。 金色的长戈,在鬼哭的这一刀下,被斩成两段。这个曾经伴随着李永道,闯下金戈铁马这样传唱千古的故事中的神兵利器,如今随着故事的落幕而折断。 “叮当”一声脆响,半截金戈落地。 李永道残破的身躯,被鬼哭手中的长刀砍近一半,穿透他的躯体。 剩下半截金戈,被李永道抛在了地上,一双燃烧着火焰的大手,紧紧的抓住了鬼哭的双腕。 呲呲~~!! 白烟冒起,肉香四散。 鬼哭脸颊抽动,狭长的双目中,炯炯的神光却没动摇半分。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犯下如此罪孽,却偏偏能够逃得一劫!” 火焰,凝聚成一张人脸,不过若是仔细看去,这张人脸是由无数的人脸构成。说话的,是那些当年惨死的冤魂,他们不甘心的问出了最后的疑问。 这个,鬼哭还真知道。 “因为,地狱啊!无情无性,没有善恶之分。将你拖入它的怀抱,看的不是你是否曾经犯下多少罪孽,而是你是否甘心,是否释然,是否放下,放下执念,放下对于世间的眷恋!” 他看着眼前这个哭泣的火焰面孔,神色庄重,一张天生恶人的面孔,居然露出了慈悲,仿佛站于云端俯瞰世间的仙人,又如同坐于莲台普度众生的佛陀。 曾经,他做不到这些,但如今,他能做到。只是因为情况特殊,才不得脱身。可是眼前的一众冤魂,还有机会。 “安息吧,放下所有的不甘心,安然的去吧!尔等从世间而来,便回到世间去吧,化作雨雪露珠,化作雷霆闪电,融于自然,听我的,莫再悲伤,莫再愤怒,莫再怨恨,放下吧,放下吧,放下吧……” 鬼哭抬起了头,口中低吟,其神态犹如诵唱佛经。那张火焰面孔轰然破碎,仿佛堤坝被洪水冲破,无数的火星仿佛愤怒的萤火虫,冲天而起,倒卷苍穹。 整个天空,被染得一片通红。明明是黑夜,却仿佛白昼。 气流席卷,衣摆猎猎抖动,一条裤腰带上扬飞舞,仿佛缠身披帛,让鬼哭犹如神仙中人。 漫天的火星在天空盘旋,而眼前的火焰渐渐熄灭,李永道残破的尸身轰然破碎,变作一地骨灰,随风而走,只是留下断为两截的长戈和废铁一样的铁马。 鬼哭垂下了手,他的袖子已然碳化,变做黑灰,破碎后被风吹走,手腕处被严重烧伤,散发着肉香。但是,握着长刀的手依旧是那样的稳。 大嘴装够了,递来刀鞘,鬼哭缓缓收刀回鞘。 回过头,却见一众天师府高手已经看呆了。 “阿弥陀佛。”伴随着一声佛号,一手持金刚铲的铁牌越众而出,摘下斗笠,露出了光秃秃的大脑袋,将金刚铲重重地插在地上,然后把斗笠挂在上面,接着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见过法王。” 鬼哭愣了一下:“哈?” “不要脸的和尚。”有一人扔下了斗笠,像鬼哭行了一个道揖:“无量天尊,见过仙长。” 这时候,鬼哭才反应过来,不好,刚才装逼过头了。 而这时候,铁金牌大笑着前来解围。 “哈哈哈哈,你们两个,别为难他了,他可不是什么活佛,也不是什么人仙。” 那和尚恍然大悟:“哦,那肯定就是我佛家中人了。” 另一个道士叫道:“不对不对,他不是光头,留着长发,肯定是我道家中人。” 和尚骂道:“你这臭道士,他哪里是道家中人了,你看他留了道髻了吗?” 道士也骂道:“你这秃驴,没看人家长着头发的吗?” “长着头发又怎么,说不准是俗家弟子。” “那也可能是我道家的俗家弟子啊。” “好了,你们两个,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他名为鬼哭,非道非佛,乃是蜀山外门弟子。” “什么?”一佛一道同时惊呼,然后冲到了鬼哭跟前。 “这位施主,蜀山有什么好的,来我们佛门啊,我一看就知道你与我佛有缘。不仅手段与我佛有缘,就连名字也与我佛有缘,你看看,鬼哭鬼哭,我佛们最擅长的就是让鬼哭了。” “滚滚滚滚,这位居士,蜀山没什么好,佛门也没什么好的,不如进我们道门,有好多漂亮的仙女姐姐哟!” 鬼哭没理会这两货,挤开他们,到了铁金牌身前,疑惑的看着铁金牌,只觉得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前辈,您认识我,我们在哪里见过?” 请个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顶点小说.booktxt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八章 再见张胆小 “在杭州城西湖畔的时候,我见过你,你却没见过我。”铁金牌笑道。 “原来如此。”鬼哭没有深究,这位是天师府中人,也在杭州西子湖畔见过他,说不准就偶然得知了他的姓名,这并不奇怪。 …… 随着铁金牌来到了老铁的住处,此时鬼哭才知道,为什么他看铁金牌感觉很是熟悉,原来问题是出在老铁这边。 老铁和铁金牌,太像了。经过交谈,鬼哭才知道,他们二人居然是父子,顿时差点惊掉了他的下巴。 我去,这两个人看起来都是中年人,居然会是父子,他是该说铁金牌保养得好,还是该说老铁长得太急,无力吐槽。 而后,鬼哭也知道了铁金牌这次前来的主要目的之一,居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在云梦大妖肚子里的遭遇,一旁有人专门详细的将这些记录了下来,之后的事情,就不归鬼哭管了。 事情已经完结,后续需要官府和天师府联手处理,这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事。 首先,整个驻军在埋骨城的水师几乎全军覆没,其次,码头处成了一片死地,其余的地方也损失惨重,多出来了一个埋骨城更是天大的麻烦,还有许许多多藏匿在城中的妖怪也是一个隐患。天师府和官府的内部问题暴露了出来,也急需处理。 最大的问题,还是黑烟湖中的妖兽,那些突然多出来的性格凶悍体型巨大妖兽在水中四处游荡。水里的妖怪成了他们的猎物,让这些原本生活在水里的妖怪不得不往岸上迁移。同时,可以预见,岸上的船恐怕也将遭到这些妖兽的袭击。 可以说,一个处理不好,这座埋骨城将一蹶不振。 但这件事,也只是整个云梦泽的冰山一角而已。还有更多的地方,因为云梦大妖的突然苏醒,而陷入了麻烦之中。 鬼哭他们的行程,也因此被打断。这个时候横穿云梦泽,那就是在找死。 云梦大妖的肚子,你进去了一次能够出来,进去了第二次还想出来那就没那么容易了。 更何况,鬼哭估计,自己很可能已经被上了黑名单了。 不管怎么看,被自己破坏的那根大肉柱都很可能是云梦大妖身上的一个重要器官。 所以,现在鬼哭他们剩下的两个选择,一个是绕路,另一个是等待一年,暂且,鬼哭还没作出选择。 第二天,清晨。 天很冷,外面积雪已有融化迹象,城中一片哭泣之声,声音凄凉。 昨夜,死的人太多了。 不仅有人死于妖怪之手,还有人被活活冻死。 这才是秋日,而且这里是南方,谁都没有料到,在这个时候居然会下雪,气温居然会急剧下降到这个程度,人们准备不足,自然如此。 到了中午,有人找上门来。 是昨夜那个道士,自称为水灵子,也被人称为水灵道长。可是水灵道长却并不擅长与水相关的法术,更擅长与地相关的法术。 昨天晚上,就是他施法裂开大地,把铁马给弄下去的。 他一直希望将鬼哭拉入道门,不过这一次前来,却不是来找鬼哭的,而是来拜访长春的。 长春可是昆仑中人,尽管在很多方面都是菜鸟,动手能力和道行更是差到离谱,可是人家博学啊! 随便说出来一点东西,都让水灵子受益匪浅。这一次,水灵子利用职务之便,屁颠屁颠的来到长春,说是为了解决埋骨城的问题,可其中,他能偷学到多少鬼才知道。 长春以慈悲为怀,自然满口答应,有问必答,水灵子满脸笑容的离开。很快,又陆续来了几个道士,接着,都满面红光的离开了。 接着,老铁的这个住处门槛都差点被一群道士给踏破了,一群道士就像是嗅到了屎味的苍蝇,一个接着一个的来到,让人不得安生。 没过多久,家里的茶都用光了。 鬼哭和采薇不堪其扰,牵着大黑马上了街头。街头上行人多了许多,大多来去匆匆,悠闲的鬼哭和采薇显得格格不入。 不知不觉间,他们就到了青云街。 这里的房屋,很多被毁的一塌糊涂。一些人坐在一个避风的角落,卷缩着,无神的打量着四周,眼里满是迷茫。 呜呜的哭泣声传入耳中,采薇叹了一口气,对鬼哭道:“鬼大哥,我们走吧。” 鬼哭点了点头,两人带着大黑马又往回走。猛然间,鬼哭停下了脚步。 “丫头,你和大黑先回去吧,我有事要做。” 采薇点了点头,没问有什么事,带着大黑马离开。鬼哭提着刀,走向了一片废墟。 脚下踩着瓦砾和污雪,鬼哭到了废墟之中,抬起刀,敲了敲地面:“出来吧。” 没有动静,鬼哭眉头轻轻一挑,继续道:“出来吧,张胆小,躲着没用,我看见你了。” 瓦砾碎片被一只手扒开,一张丑陋恐怖的脸从下面探了出来,不过当你鼓起勇气仔细看的话,就能清楚的发觉,这张丑陋恐怖的脸上面写满了胆怯。 “鬼…鬼…鬼大爷。”张胆小干笑着道。 他和鬼哭有过一面之缘,曾经鬼哭还向他打听过关于红娘娘的事情。 这家伙,胆子小,本事却不小,是个擅长土遁的僵尸。鬼市很多八卦都是出自于他之口,可靠程度还不小,是个著名的包打听。 “记性不错,还记得我,还知道我的名字,我可记得,我没告诉你我的名字。” “这个…这个…这个……”张胆小脸上的笑容更加僵硬了,话语变得支支吾吾。 “行了,我不为难你了,你上来,我跟你打听个事。” 张胆小四处张望了一下,没看到除了鬼哭之外的人,于是爬了出来,对鬼哭连连拱手,这位狠人是如何厉害,他可是亲眼见到过,所以显得很是卑躬屈膝:“鬼大爷有何事要问,小张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为何跑到这里来了。”鬼哭问道。 另一个埋骨城的确很危险,但那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对于张胆小来说,那里反而比这里更加安全,因为这里毕竟是人族的地盘。但他偏偏跑到了这里,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鬼大爷,您有所不知啊,项保国那个王八蛋,现在在那里占山为王,搜罗兵力,打压异己,看他那样子,似乎打算打一场硬仗,现在那里危险的很,所以我就到这里来了。” 项保国,鬼哭有所耳闻,似乎是一只象妖,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象妖,哪怕只有十年道行,也能把一头百年大妖锤得抱头鼠窜。而那个项保国,应该已经化形,起码有百年道行,更是不容小觑。 “他打算跟谁打一仗?” 听鬼哭的问,张胆小眼珠子咕噜噜乱转起来,看他那样子,鬼哭笑骂道:“我在天师府中,还是有些交情的,如果你照直说,我就去天师府给你求情,如果你的情报十分重要的话,说不准,还有别的好处。” 张胆小笑逐颜开,跟鬼哭说了,顿时,鬼哭神色猛然凝重。 第二百四十九章 张飞云的复仇 “什么?”铁金牌拍桌而起:“你说的是真的?” 高大的身躯,充满压迫力。凶狠的眼神,让张胆小浑身颤抖。他忙不迭的点头,肯定的说道:“是真的,绝对是真的。” 说着,他还将目光瞟向了门口靠墙,双手环抱在胸前的鬼哭,心中略微心安。 铁金牌坐了下来,往嘴里灌了一口茶水:“tnd,有完没完。” 本以为,另一个埋骨城最大的两个势力都已折戟沉沙,两大势力的首领黑阎罗和王然之也通通伏诛,却没想到,又出现一个项保国。 这家伙,胆大包天,现在正四处搜罗兵力,磨刀霍霍准备一战,野心勃勃的想要一口气吞掉两个埋骨城。黑阎罗和王然之的旧部,也有很多归入他的麾下,让他的势力一再膨胀。 如果不是王胆小得罪过项保国,此时此刻,王胆小也应该在项保国麾下。 而且根据王胆小的描述,项保国胆子大,心也细,还懂得使用阴谋诡计。由于他在暗,天师府一方在明,项保国这一次阴谋针对的就是铁金牌一行人,一个不慎,还真有可能让项保国得手。不过具体是什么阴谋,他还不知晓。 现在,这座城池原本残余的守兵,在昨天晚上就已经彻底烂了。 一千多兵丁、上百的衙役一夜过去,死的死,伤的伤,失踪的失踪,现在收拢的,也只剩下两百多个。 天师府残余的人数倒挺多的,还有几十个埋骨城天师府铁牌,以及几十个铁金牌麾下的铁牌。埋骨城天师府已经废了,那几十个铁牌能有几个能打的就不错了,不要太过指望。所以现在整个城的重担,都压在了铁金牌身上。 只要铁金牌这边一出问题,嘶…… 回过神来,看着怯怯懦懦的丑陋瘦弱僵尸张胆小,铁金牌拍了一块木牌在桌上,又取出一个钱袋放在上面,没好气的挥了挥手:“拿着走吧。” 张胆小看到木牌,眼中闪过喜色,抓起木牌挂在腰间,又取了装满银钱的钱袋,喜滋滋的走了出去。 “等等!”张胆小刚走到门口,就被铁金牌叫住,他回过头,便听到铁金牌说:“把你那张脸遮一遮,别把身份暴露了。” 张胆小点点的,拿起袖子遮住脸,就匆匆忙忙往外走。 鬼哭看着这一幕,发觉铁金牌似乎很不喜欢张胆小,等着张胆小走远了,问:“怎么,你不喜欢异类。” “并非如此。”铁金牌摇了摇头:“我麾下就有许多异类,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只是单纯不喜欢张胆小这一类性格的家伙。” 鬼哭点了点头:“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等一下。”铁金牌说道:“你的伤怎么样?” 鬼哭身上的伤口不少,新伤旧伤几十道。不过最严重,还是手腕处的烧伤。 “用了药,好多了。”鬼哭揉了揉手腕,这里被干净的麻布包裹,这伤经过长春的处理,又是用药,又是用符,好的很快,现在已经不太痛了。日常方面没多大妨碍,可一旦打起来,还是有些问题的。 铁金牌揉了揉太阳穴,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人手不够。有鬼哭这样一个能打的家伙,他没理由不用,问题是现在鬼哭也是浑身的伤。 而他那些手下,也一个个忙得要死,现在又出现项保国这样的大麻烦,让他感觉捉襟见肘。 “大枪呢,他怎么样?” 大枪,指的就是老铁。这对父子的名字一个比一个奇葩,老铁叫做铁大枪,铁金牌叫做铁小刀,问题是他们都是用弓箭的,也不知道当初怎么取的名字。 “他手上的伤还没好利索。”鬼哭说道:“他的伤比我的伤还麻烦。” 鬼哭的伤是外伤,看起来严重,但治起来没多大复杂。但是老铁的伤,是因为用力过度,皮肉撕裂,若是常人,两条膀子都已经废了。当然,常人也弄不出这样的伤。 老铁不是常人,再加上有长春医治,能治好,但短时间内别想开弓射箭了。 “我明白了。”铁金牌感觉头更痛了。 等到鬼哭离开,铁金牌在房间中来回踱步,过了一会儿,他下定决心:“看来,只有拿他们开刀了。” 他们,指的自然就是埋骨城天师府众人。这些家伙,已经烂到了骨子里。昨天夜里,一个个只顾自己活命,没帮到半点忙。一想到自己几个兄弟死在这里,铁金牌心中就是杀机四起。 …… 张飞云,张银牌的儿子。 本来,昨夜他就该死了。昨天,他去找鬼哭的麻烦,差点死在鬼哭的手上。回家后,曾经他爹的同僚们纷纷的来到了他家,嘴上说着安慰的话,暗地里开始有了动作。 而后,突然发生变故。 张飞云在幻术中清醒过来,才惊骇的发现,自己的脖子已经伸到了绳子里面,差点就把自己给吊死。 惊魂未定的他从板凳上摔了下来,这才发现,自己的一家老小,都已“上吊自尽”了。 那群老东西,也因为突发变故四散而逃,没顾得上张飞云,张飞云狼狈的从家里逃了出来,然后,遇到了一个妖怪。 在那个妖怪手中,他把一切都交代了,然后,见到了项保国。 面对这个人身象头,四肢如柱,身高超过丈八的巨无霸,他差点被活活吓死,一群妖怪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他重新救活。 紧接着,张飞云为了不被吃掉,就理所当然的当了人奸。 被施了咒术之后,张飞云又重新走了回来,回到了张府。 如今,这个三进三出,有花园假山的大院豪宅,已经成了铁金牌一行人的临时住所。看着面前朱红的大门,张飞云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用力的拍门。 …… 砰! 张飞云跪倒在地,铁金牌看着张飞云,饶有兴趣的道:“不是说张家人都死光了吗?你居然没死。” 张飞云心头发寒,浑身颤抖,听铁金牌的语气,很让人怀疑张家满门被灭跟这位铁金牌有关。不过,张飞云知道,这事跟铁金牌无关,事发之时,铁金牌根本就没见过张家的任何人。 最重要的是,铁金牌和那些害他全家的那些老东西不是一路人。 张飞云不说话,用力的磕了三个响头,他本想将额头磕出血,但是因为怕痛,收了一些力,所以只是磕的红了,不过每一个头磕下去,确实咚咚作响。 磕完三个头之后,张飞云这才抬起头来:“大人,请为我张家满门做主啊!” 第二百五十章 灵猴明珠 南边的埋骨城里,城主府大堂之中,妖怪群聚。 项保国,本体是一个身高三丈的大象,化形后,小了很多,半人半象,但也有丈八之高。 巨大的座椅,在他身下小的可怜,承受着他庞大的身躯,嘎吱作响,看起来随时有可能散架。 坐在他腿上的,是一头猪妖,猪头人身,体长一丈,脸上涂脂抹粉,头上插花,在寻常人眼中,丑的让人恶心,但在项保国眼中,却是一个小巧可爱的小美人。依偎着项保国,倒也显得小鸟依人。 此刻,项保国的下首,最醒目的是三个各具特色的妖怪。 一个是女鬼,美艳多姿,身上衣着半透,隐秘之处若隐若现,伤风败俗之极,却偏偏被她穿出了仙气。这是现在杏花楼的主人,有小杏花之称的楚晴晴,手下有女鬼上百,个个精通幻术。 一个是僵尸,浑身长毛,尖牙利爪,皮肤泛青,身材魁梧。它是目前项保国麾下的僵尸统领赵刚,麾下的僵尸数千,但是能打的,只有其中的十之一二,其余的要么太过聪明,胆小怕死,要么浑浑噩噩,连武器都不会使。 第三个,是一头水牛精,浑身皮毛黝黑,化形之后半人半牛,高达丈二,手持钢叉。他是项保国最为信任的手下,名义上的兄弟,名为牛二,人称牛二爷。手下有水牛精数十,个个都是大妖,膀大腰圆,力大无穷,非常能打。 除了这三个之外,还有十几个大妖,个个长得古怪,却没有这三个那么显眼了,地位比起这三个也差了一截。 一阵吵吵嚷嚷中,项保国咳嗽两声,众妖就安静了下来,静候项保国吩咐。 “兄弟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牛二率先开口:“回大哥的话,小的们摩拳擦掌,早就等不及了。只等大哥一声令下,立马就能拿下对面的那城。” 项保国满意的点了一下,然后提醒了一下:“以后叫大王。” 接着,环视其他妖怪:“你们呢?” 女鬼楚晴晴娇声娇气的说:“大王请放心,姐妹们早就准备好,随时可以出发。” 说着,她对项保国抛了一个媚眼,可惜项保国觉得她太瘦了,对她没什么兴趣,媚眼算是白抛了。 另一边,僵尸赵刚也闷生闷气的说:“只等大王下令。” 其他妖怪也纷纷附和,项保国心中更是满意,只觉得豪气顿生。 当年,他求偶失败,被求偶对象一顿暴揍,打了个半死,成为他人笑柄。于是远走他乡,来到这里,只为博一个前程。 现在,他美人在怀,麾下将士如云,只等计划成功,便能夺下对面那城获取人族百姓无数。今后,后方有人族百姓种地保障粮草,打造兵器武装麾下将士。而后,依靠将士大杀四方,争城夺地,获取他族美人无算,布种天下。 妖生,理当如此,方才无憾。 至于回去报仇,他可没想过。才不是因为他没信心打得过当初的那个求偶对象,而是因为好男儿志在四方,要心胸宽广,得饶人处且饶人…… 张府,堂屋中。 张飞云声泪俱下的控诉着埋骨城天师府的暴行,自己的爹前脚刚走,他那些同僚后脚就来了个灭门。 这还有人道吗? 还有王法吗? 铁金牌看了一眼几个麾下得力助手,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道人冲他眨了一下眼。 “好了。”铁金牌道:“我们会为你做主,我看你也疲了,不如先吃顿饱的,洗漱一下,睡个好觉。” 张飞云张嘴还想说些什么,被铁金牌蛮横打断:“就这样吧!” 张飞云被带了下去,铁金牌对尖嘴猴腮的道人问道:“怎么样?” “他说的是真的,但别有目的。”尖嘴猴腮的道人说道。 这尖嘴猴腮的道人,道号明珠,来历可不寻常,他本身是一只猴妖,通人性,识人心,知好坏。机缘巧合之下,被一道人收养,习得道术,化为人形,后来加入了天师府,到了铁金牌麾下。 他厮杀争斗的本事一般,可是在窥视人心方面,确实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尤其是学了读心术之后,更是人人避之不及。 他只是站在那里,观张飞云的神态语气,便已了解他的话是真是假,知晓他的目的是否不纯。 更进一步,还需要张飞云睡一觉。 张飞云坎坷不安的吃完了饭,又一次求见铁金牌,被拒绝之后,洗漱了一番,躺在床上。 有仆人点燃的熏香,本该辗转难眠的他嗅着这熏香,渐渐的睡了下去。 门开了,尖嘴猴腮的明珠道人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在床上睡得跟头猪似的张飞云,脱下了衣服…… 从铁匠铺定做了几把飞刀之后,鬼哭回到了屋。 采薇迎了上来,帮他拍打掉身上的雪。不久前,又下了一场小雪,本来有一些回暖的气温,再一次降低。 鬼哭和老铁能够抗寒,采薇就不行了,因此,此时此刻裹得跟个球似的,看起来很是可爱。即便这样,还时不时哈一口气,不住搓手,抵抗严寒,城中其他百姓,就更别说了。 “老铁呢?” “坐不住出去了,说是要去巡逻。” “长春道长呢?” “被几个道士拖走了,说是有事想请他帮忙。” 鬼哭听闻,点了点头。 “鬼大哥,你尝尝。”采薇端出了盘子,鬼哭眼中一亮。 采薇笑着道:“这是按照你拿给我的配方做的花生糖,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鬼哭迫不及待的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和花生酥的口感截然不同,硬中带柔,有几分粘牙,甜味更浓,虽然比起来,鬼哭果然还是更喜欢花生酥那清脆的声音,但也别有一番风味,用来磨牙最好不过。 看着鬼哭津津有味的吃着,采薇脸上挂起了笑容,到了厨房,忙碌起来。 鬼哭听着厨房中的声音,又要拿起一块花生糖,猛然间,盘子整齐的断开。鬼哭愣了一下,抬起手来,看着自己的手。 一道气流盘旋着手指,射了出去。当着鬼哭的面,又一次在盘子上切了过去,将盘子整齐的分成四份,上面沿途的花生糖,也通通被干脆的一分为二。 鬼哭脸上挂起了笑容,这清风,就如同想要取得异性关注的孔雀,一个劲的展露自己。不过孔雀是展露自己的美丽,而它是展露自己的强大。 切开盘子的时候,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又迅捷无比,轻松写意。 但是,鬼哭还是摇了摇头,坚定的说:“放弃吧,我是不会成为剑主的。” 气流凝聚,愤怒的摇摆,抽打在桌上啪啪作响。大嘴一下子就从鬼哭身上踹了出去,离得远远的,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波及。 而桌子上,伴随着一声声啪啪的气爆,顿时就多出了几条清晰光滑的痕迹。 鬼哭继续摇头:“我说了,没用就是没用。” 突然,气流猛的缩了回去。 第二百五十一章 各有算计 突然,气流猛的缩了回去。采薇从厨房中探出头来:“鬼大哥,怎么了?” 鬼哭笑道:“没事,练功呢。” 采薇面带疑惑,又重新忙碌起来。 鬼哭低下了头:“我可警告你,再过分的话……” 说着,体内的破晓神光蠢蠢欲动,顿时,清风老实了下来。 躲到楼梯处的大嘴敏锐的察觉到变化,探头探脑的朝这边观望,等到鬼哭说没事了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游了过来。 …… 另一头,明珠道人已经完事,此时正在穿衣服。 在他身上,毛发在一点一点的褪去。 就在刚才,他化为原形,盘坐于地,进入了张飞云的梦中,控制着他,让他做了一个明珠道人想要看到的梦。 不过这个过程并不顺利,勉强得知一部分答案后,明珠道人退出梦境,恢复人形。 至于为何要脱衣,纯属他个人爱好,他不喜欢在猴形的时候有衣服在身,这让他感觉很不自在。 “怎么样?”他刚出门,在门外等待已久的铁金牌问道。 “他被下了咒,不便过多深入,不过已经可以肯定,和南边埋骨城中的妖怪有关。” 铁金牌目光变得深邃:“和妖怪有关啊!” 世间,没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这边刚得知项保国有阴谋,那头就突然出现了一个和妖怪有关的家伙,你说他们之间没有联系,鬼都不相信。 铁金牌摸起了下巴:“看来,要在这中间做点文章了。” …… 晚上,张府大堂之中,一片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鬼哭和采薇联诀而来,他们也收到了铁金牌的邀请,前来做客,顺带看一出好戏。 老铁也到了,他坐在角落,脸色一片漆黑。对于父亲的做法,他非常的不满,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闲心举办酒宴,能解决现在沉重的问题吗? 长春也到了,他被几个跟屁虫似的道人团团围住,不得脱身。不过看他那样子,似乎也没有脱身的意思。 张飞云藏在墙后,透过小缝,看着大堂之中人来人往,眼中止不住的兴奋。 伴随着一个又一个埋骨城天师府铁牌的到来,他知道,自己即将完成大王给自己的任务,能够苟活一命。 家人死了,他固然难受,但也没到一定要报仇的程度。如果没有项保国,他早就有多远就逃多远了,永远不会再回来。 报仇雪恨?别开玩笑了,报仇雪恨哪里有性命来的重要。 铁金牌坐在书房中,不断有人进屋,将来人告诉他。铁金牌拿着毛笔,将这些名字一个个记下。 终于,人来的差不多了。他抖了一下手中的宣纸,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目光变得深邃,一圈又一圈的瞳孔若隐若现。 这些名字,有些是埋骨城天师府铁牌,有些是本地豪族。 今晚,他就打算对天师府内部进行一次洗牌,顺带杀鸡儆猴,对这些豪族,敲打敲打,看看能敲打出多少东西。 最重要的是,项保国的阴谋。 张飞云来到这里,话里话外不就是让他为他一家报仇吗? 按照他的说法,动手的就是埋骨城天师府的那些铁牌,他们利用幻术迷惑人心,让他们一家自杀。 如果不是昨夜突发变故,先是妖怪进城,各类鬼怪僵尸横行,把这群铁牌吓跑,又将李飞云惊醒,恐怕他也完蛋了。 轻而易举就完成了一次灭门,而动手的,就是埋骨城天师府那群废物铁牌,妖对于人的优势,可想而知。这也是为何,天师府一直严禁得道之士插手朝堂。 当然,这也不是说禁就禁得了的,天师府也只能尽力而为。 话题扯远了,张飞云的来到,就是让自己为他主持公道,而他又很可能和项保国有关。所以项保国的阴谋,很可能就在这方面了。 已经明白了方向,铁金牌自然知道这事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伸了个懒腰,铁金牌站了起来。走到窗口,推开了窗,一只鸽子飞了进来,咕咕咕的叫着。铁金牌拿下了它脚上的信,展开一看,果然有重要消息。 这消息,是码头那边传来的,在那边埋伏着他麾下众多铁牌之一,是一个擅长打探消息的铁牌。 铁金牌将信扔到了碳盆中,随后推门而出。在门口处,他微微顿了一下,在门口守卫的两人轻声说道:“猎物已上钩。” 两个守卫微微一愣,随后脸上露出了嗜血的笑容。 …… 终于,鬼哭还是找到了老铁,带着采薇在他身边坐下:“老铁,你也在啊!” “嗯。”老铁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怎么了,有心事。” 老铁点了点头,喝了一口茶水:“现在,明明更要紧是是加强巡逻,可是我爹他……唉!” 老铁有些一言难尽,又闷了一口茶水。旁边有酒,他却滴酒不沾。 对此,鬼哭耸了耸肩,这话他不便插嘴。 没过多久,一个壮硕的和尚提着金刚铲到了他们面前,然后一脸兴奋地坐了下来。 “阿弥陀佛,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施主,看来,施主真是和我佛有缘。” 一听这话,鬼哭脸黑了,一看之下,鬼哭脸更黑了,这不就是昨天夜里的那个和尚吗?鬼才和你们佛门有缘,鬼哭冷哼一声,没搭理他。而一旁的采薇,更是直接炸毛,语气冰冷的说:“鬼大哥绝对是不会和佛门有缘的。” “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你说了不算。”和尚缓缓摇头。 采薇冷笑:“难不成你说了算?” 和尚依旧摇头:“我说了也不算。” “那谁说了算?” “自然是我佛说了算。” 采薇俏脸含煞:“哼,说的就好像天下间都是由佛说了算的,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道…呜呜……” 采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鬼哭一把捂住了嘴,再说下去,一不小心触碰了这和尚的逆鳞,打起来可就难看了。 看到采薇没再说话,大和尚微微一笑,看向了老铁,倒了一杯酒,对老铁道:“施主不喝一杯吗?” 老铁看一下门外的目光回过神,缓缓摇头。鬼哭道:“出家人也喝酒?” 和尚笑呵呵的说道:“佛祖不近酒肉,却不禁酒肉,但寺庙却禁酒肉,为的却是让我佛门弟子少被口腹之欲影响。贫僧不会被口腹之欲影响,自然不禁酒肉。” “更何况,贫僧需要力气斩妖除魔,不吃肉,哪来的力气。不吃酒,如何镇住伤痛,这一切,都是为了世间众生啊!阿弥陀佛。”说完,大和尚满脸慈悲。 采薇对于这个满口胡话的大和尚没什么好感,谁让他说鬼大哥和佛门有缘了。刚要反驳,被鬼哭拉住了手。 鬼哭在采薇耳边耳语了几句,采薇目光一转,这情形果然如鬼哭所说,顿时眼中一亮。 第二百五十二章 都是诱饵 “鬼大哥,我们回去吧!”采薇说道。 对面的大和尚一听,立马就懵了,为什么突然就要回去,这很没礼貌的。果然,鬼哭也问道:“为什么?” 采薇嘟起了嘴:“我讨厌这个和尚,满嘴花花,一看就不是正经和尚。” 我去,妹子,啥实话都往外冒啊! 鬼哭点头:“的确挺讨厌的,既然如此,我们就走吧!” “等等!等等!”大和尚连忙站了起来:“你们坐下,我走,我走!” 说着,他摸着光光的大脑袋,转身就走。 “果然有猫腻。”采薇看着大和尚的背影,对鬼哭说道。鬼哭认同的点头:“演技不过关啊,一试就试出来了。” 这时候,老铁也发现了不对劲,问道:“怎么回事?” “他们有事情在瞒着我们。”鬼哭说了一句话,就闭了嘴。 一个老头子出现在了对面,老铁站了起来:“康叔。” 被称之为康叔的老头,是铁金牌得力助手之一,擅长锻造。康叔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然后扭过头来看向鬼哭:“小伙子就是鬼哭吧?” “见过前辈。” “不错不错,不过不要太过见外,和大枪一样,叫我康叔就行。” “是的前辈。”鬼哭笑眯眯的,心里想着:指不定谁的年龄大呢,让我叫你叫叔,想得美。 康叔也没多过在意,甩了提起一大把飞刀甩到了桌上:“我听说你需要飞刀,就弄了一些呢,你看看,这些飞刀如何。” 鬼哭拿起飞刀,掂量两下,用手指刮蹭了一下刀口,赞叹道:“好刀。” 刀口锋利,刀身微沉,刀把的大小恰到好处,不会太大,也不会太小,最关键的是整把刀的配重极好,用起来绝对非常顺手。 “你拿着用便是,对了,今晚吃好喝好,莫要客气。” 说着,他慢悠悠的离开了,似乎,就是为了来打个招呼。 “的确有问题。”老铁叹道:“我们被我爹当成诱饵了。” “什么,诱饵?”采薇差点叫出声来。 老铁点了点头,铁金牌的形象,在他的心目中很是矛盾。一方面,把他养大的老酒鬼一直跟他絮絮叨叨的说,他爹是个英雄。另一方面,他娘一提到他爹,就大骂他爹是混蛋,即便到死,也在骂。 是的,铁金牌对于外人来说,就是英雄。 12岁就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神射手天赋,随着大人进山打猎,成为猎人。 15岁,就开始猎杀妖怪。 18岁,迎娶了孩子他娘。 20岁,有妖怪专吃婴儿,铁金牌不顾老铁他娘反对,把还是婴儿的老铁带入山中。 3日后,从山中出来。让一众天师府高手束手无策的妖怪伏诛,而还是婴儿的老铁奄奄一息,差点没救过来。 从此以后,铁金牌和老铁他娘分道扬镳,铁金牌加入天师府,一路扶摇直上。老铁他娘留在了家乡,独自一人抚养老铁。 老铁八岁时,老铁他娘去世。铁金牌回到家乡,带走了老铁。在一次任务中,又用老铁做诱饵。成功猎杀水中食人蛟龙,而老铁因为窒息短暂失忆。 然后,铁金牌觉得老铁跟着自己迟早得被自己玩死,于是把老铁托付给了老酒鬼,然后老酒鬼就把老铁养成了老光棍。 在江南的那一次,父子重逢。铁金牌觉得老铁本事已经差不多了,然后不顾老酒鬼反对,就把老铁带了出来。 这一次,埋骨城天师府实在是腐败的不行了,需要清理一番,不过这事很不好办。埋骨城天师府和江南水师有联系,和云梦泽众妖有勾结,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铁金牌身边只有这几十号人,硬碰硬绝不是什么好办法,所以不能硬来。 然后,铁金牌也不知出于怎样的心理,让老铁带着一只鸽子,独自一人来到了这座城,跟一群老奸巨猾的家伙纠缠,自个带着一帮人在城外溜达,美名其曰锻炼。 现在,铁金牌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要拿老铁、鬼哭和长春做诱饵,谁让他们三大出风头。尤其是长春,一路金灿灿的,不要太吸睛。 听了老铁的话,鬼哭沉思了一下,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 自己带着长春横穿南边的埋骨城,绝对的妖怪那边已经挂上了名。而老铁,也表现不俗,码头处不知多少妖怪丧身与他箭下。 而偏偏,此时此刻自己和老铁都有伤在身,长春也没什么战斗力,正好是当诱饵的最好人选。 鬼哭扭过头,看向长春那边。这时候,长春那傻孢子笑得真开心,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别人卖了。 充当诱饵! 鬼哭并不介意充当诱饵,但很介意别人不经过他的同意,就把他当做诱饵。 “走吧,我们回去。”鬼哭拍了拍采薇,采薇跟着鬼哭一同站了起来,但是,老铁没有跟着起来。 鬼哭目光看向了老铁,老铁避开了鬼哭的目光:“我要留在这里。” 鬼哭冷笑:“充当诱饵?” 老铁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鬼哭打算不理他,独自一人离开,目光环视周围,抬起的脚又落了回去,重新坐下。 “怎么了,鬼大哥,我们不走吗?” “不了。”鬼哭道:“这个铁金牌,好大的手笔。” 他鬼哭,不过是诱饵中其中比较重要的一个。真正的诱饵,是这座城。 现在他才发觉,如今前来参加酒宴的,有本地天师府中人,有官府中人,还有当地豪强。如果突袭这里,将这里所有人一网打尽的话,这座城就会陷入混乱,彻底失去反抗能力。 这铁金牌,他也不怕玩脱了。 书房中,所有人都出去了,只留下了铁金牌独自一人。 他取出了一个箱子,打开,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支粗大的箭矢。 深海寒铁做成的箭头一片幽黑,刻满符篆,将九霄神雷封印其中,使用蛟龙肋骨打磨成的箭杆,搭配上九尾金雕的羽毛,这才做成了一支箭。 这支箭,名为屠龙箭。 一箭,能屠龙。 外面,又飘飘然然的下起了雪。一个个华贵的轿子或者马车来到了这里,老爷们带着礼物,在仆人的搀扶下,走进了张府。 人越来越多,呼朋唤友,越来越热闹。 然而,这一切在书房的铁金牌眼中,却是一个个诱饵来到,这诱饵的分量,越来越重。 “鬼道兄,拜托了。” 书房中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火烛摇晃了一下,角落中,一个纸人突然出现,冲着铁金牌一抱拳。 第二百五十三章 酒宴生变 看着外边的人越聚越多,张飞云浑身颤抖。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害怕。 他颤颤巍巍的抬起了手,一狠心,用刀子割破了拇指。然后取出一个纸人,将拇指上的血染在了上面。 而这一切,被一只猫看得清清楚楚。 另一头,项保国处,女鬼楚晴晴浑身一颤。连忙取出一个纸人,只见这个黄色的纸人身上,有血往外渗。 “大王,开始了。”楚晴晴高举纸人,大声叫道。 项保国裂开了大嘴:“好,小的们,听我号令,会土遁的,从地下跟着楚晴晴。其余的,跟我走。” 伴随着一声号令,乱糟糟的妖怪们兵分两路,一路从地下走,跟着楚晴晴,袭击张府。一路从地上走,跟着项保国,直闯码头处。 张府,伴随着铁金牌的亮相,酒宴的气氛越加浓烈。觥筹交错,大声的互相敬酒,驱散这几日心中的恐惧。 悠悠的铃声,不知不觉之间响了起来。脸色涨红的长春,听到这声音,微微一愣,从酒香之中清醒过来,掐指一算。 不好! 伴随着一声尖叫,一群女鬼从地下冲了出来。妖气爆发,热烈的气氛,被一盆冰水当头泼下。人们被妖气勾起了心中恐惧,顿时失控,尖叫的声音,此起彼伏,震得屋顶瓦片抖动。 然后,女鬼们先后发出尖叫,身体瞬间透明扭曲。肆无忌惮的恶念,混合在铃声之中,让这群刚刚冲出来的女鬼就遭到了当头一棒。 轰! 大门被踢开,一群人蜂拥而出。 外面,护卫们冲了进来,各自在慌乱的人群中寻找着自家的大人。 一只手从地下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一人的腿,将他拽翻在地。 僵尸、穿山甲精、老鼠精接二连三的从地下蹦了出来,举起手中的武器,就大杀四方。 然而,人群中也有不好惹的,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埋骨城天师府的人。 这些人虽然已经被纸醉金迷腐蚀严重,但无论怎么说都有反击之力。 “大枪。”大和尚挤开人群,将一把弓和一个装满了箭矢的箭囊甩过来。 弓是普通的军中一石强弓,箭是普通的铁箭。但是对于此刻的老铁来说,确是刚刚正好。他有伤在身,拉不开自己的弓,但是拉开这普通的军用弓却没问题。 老铁刚刚接住弓箭,一个僵尸就冲了上来,一把飞刀从斜刺里射出,没入了这个僵尸的眼眶,僵尸倒地。 老铁扭过头,就看到,鬼哭拉着采薇挤到了角落,刚才这一飞刀,正是他射出来的。老铁冲着鬼哭点了一下头,然后挤开人群,跳上了一张桌子。 轰! 一声巨响,然后就是接连不断的惨叫。 几个人和几个老鼠精同时被炸得粉碎,血肉乱飞。 一身肥肉的埋骨城铁牌脸颊颤抖,发出一声声妇人般的尖叫,胡乱甩出手中玉牌。然后,一阵阵爆炸声中,接连不断有人被炸成碎片。 一时间,人群更加混乱,无论是人还是妖,都尖叫着远离了他。 噗! 一支利箭正中他的脖子,从一侧刺入,另一侧钻出,鲜血喷溅,这个肥胖的铁牌用力的捂着脖子,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跪倒在了地上。 愤怒的妖怪扑了上去,将他扑倒在地。 老铁稳稳的站在桌子上,再一次抽出一支箭,瞄准的另一头。 噗! 一只半人高的老鼠精正在挥刀胡乱砍杀,被突兀的一箭钉在了地上。 另一头,长春手忙脚乱的给自己拍了一张符,顿时力气大增,一把掀起了一张圆桌,像一个刚刚冒头僵尸砸翻在地,然后从后门夺门而出,到了后院。 楚晴晴使用了替死鬼,在鬼哭爆发的恶念之中逃得一命,仓皇之中也逃到了后院。一人一鬼,面面相觑,同时发出惨叫,掉头就跑。 才跑几步,长春猛的反应过来。不对啊,我是昆仑弟子,该怕的应该是那个女鬼,我跑什么啊! 女鬼楚晴晴跑了几步也反应了过来,我是女鬼,他是人,该怕的应该是他,我跑什么啊! 两人同时扭头,楚晴晴张牙五爪,吐出长长的舌头,露出了自己最恐怖的那一面。长春取出玉笔,抬手就一下点在了楚晴晴的额头。 顿时,楚晴晴浑身冒出一股浓烈白烟,变得更丑更恐怖了,尖叫着遁入地中。 长春喘了一口粗气,一扭头,又看到了十几双绿油油的眼珠。他发出女人一样的尖叫,扭头跑到了花园中。 一群半人高的老鼠精冲了出来,手中拿着砍刀,嗷嗷叫着直追长春而去。 一声猫叫,一群老鼠精顿时浑身毛发倒竖,愣在了当场。一个长着猫耳朵的女人扑了出来,还没等这些老鼠精反应过来,就被一连串的爪影拍的人仰马翻。 等她收拾了一群老鼠精之后,长春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女人双眼茫然的歪了歪头,伸出粉红的舌头,舔了舔指尖的血迹。在她的腰间,挂着一个天师府的铁牌,微微晃动。 眼见事情已经达成,大堂之中混乱不堪,张飞云猫着腰扭头就走,蹑手蹑脚的打开了一扇门,钻了进去。 这是一间客房,没人。 张飞云心中窃喜,低头就钻到了床脚下。 砰! 门突然被人撞开,一道人影冲了进来,然后回身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 呼! 张飞云很明显能够听到他松了一口气,然后,在心中祈祷:千万别过来,千万别过来! 可是,他的祈祷没有半分作用。 那个家伙蹑手蹑脚的到了床边,一把撩开垂下来的床单,一头就钻了进来。 接着,张飞云和对方同时凝固。床底下一片漆黑,双方也只能模糊的看到对方的轮廓。 “兄弟,躲着呢?”对方问道。 张飞云点了点头:“好巧啊,你也在躲呢?” “嗯,外面好可怕。”对方说的,还回头看了看门口:“兄弟,你不介意多一个人吧?” 张飞云摇头:“不介意。” 于是,外面那家伙也钻了进来。张飞云皱起了眉头,他嗅到了一股腐臭味。这家伙,其实是个僵尸。名字叫做张胆小,刚刚投靠天师府。 两人并排着躺在一起,默契的都没吭声。然而没过多久,门又被撞开了。 长春在外面转了一圈之后,又转了回来,看到这门,心头一动,于是闯了进来。门闩已经坏了,他拖着桌子抵住了门,然后朝床这边走来。 张飞云和张胆小同时在心头祈祷: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然而,他们的祈祷没用。长春坚定不移的走到了床边,一把撩起了垂落下来的床单。 第二百五十四章 金牌纸人 “哈,好巧啊!” 长春看着床底下的两人,尴尬的说道。 “是啊!是啊!”两人尴尬的回应。 “能挤一下不。”长春问道。 “可以。”张胆小回答,然后对张飞云说道:“你往里面去一点。” 张飞云往里面挪挪,张胆小往里面挤了挤,长春钻了进来。 张飞云得有些不对劲,他的手背触碰到了张胆小的一部分皮肤,有一股恶心的触感。他抬起手来,嗅了嗅,一股腐臭味。 “哎呀!”张胆小突然惊叫出声。 “怎么了?”张飞云问道。 张胆小说:“我的眼睛掉了,你们帮我找找。” “什么,眼睛掉了,我帮你看看。”长春一边热情的说,一边施展法术。指尖出现一个光点,将一片漆黑的床底下照亮。 两道目光,同时注视到了张胆小身上。张胆小艰难的卷曲着身体,找到了自己的眼睛,把眼睛重新安静眼眶。 “咦,你们怎么了?” 张飞云问道:“你是僵尸?” “是啊!”张胆小答道,然后浑身僵硬,颤颤巍巍的问:“你…你…你是道士?” 长春点了点头,看向了张飞云:“你是什么?” 张飞云,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我是…是普通人。” “啊!” 张胆小发出尖叫,轱辘一下钻进了地里。 “不好!”长春额头冷汗直冒,他掐指一算,张胆小遁地之后,引起了一大堆妖魔鬼怪的注意,正朝这边钻来。 于是,长春连忙手忙脚乱的拿出玉笔朱砂,在地上写写画画。一只手突然从地下伸了出来,长春和张飞云同时发出尖叫,长春一拍地面:“凝!” 卡! 那只手被卡住了,钻不出来,也退不回去,很是尴尬,只能在那里一抓一握,企图抓到点什么。 长春擦了一下额头的汗,重重的拍门声传来,他滚出了床底,如同兔子一般跳了起来,跑到门口顶住了门。 另一头,大堂中,很多人都已经出去了,人少了之后,好上了一些,没那么混乱了,可更加惨烈了。 人与妖杀作一团,还有被吓疯了的,到处乱跑。 一个穿山甲精冲向了鬼哭,然后被装作是一根裤腰带的大嘴缠住了脚,摔倒在地。 鬼哭扭过头来,挥舞长刀,击中穿山甲精。穿山甲精鳞片厚实,很难击破。鬼哭伤势尚未恢复,双臂不能施展全力,只是堪堪砍破了那一层鳞甲。不过,这已经够了。 穿山甲精挣脱了大嘴纠缠,爬了起来,感受着身上那一点浅浅的伤痕,脸上挂起了满不在乎,然后…… 砰! 血雾炸开,伤口撕裂,几片鳞甲崩飞。穿山甲精身受重创,跪倒在地。鬼哭再出一刀,沿着伤口刺了进去。 热血滴在了脸上,穿山甲发出绝望的惨叫。双目直愣愣的看着鬼哭,用力的抓住了刀身。鬼哭抽刀而出,抓住刀身的几根手指被齐齐削断。 可即便如此,速度也是慢了一分。四只僵尸一起涌了上来。 一把飞刀从鬼哭身后射出,一个僵尸应声而倒。 一支利箭被老铁射出,一箭贯穿一个僵尸的头,一个僵尸扑倒在地。 剩下的两个僵尸,一个手持铁剑,一个手持砍刀。 一阵香风扑鼻,采薇和鬼哭擦身而过。 僵尸散发出妖气,勾起人心中恐惧。 长剑出鞘,和一个僵尸手中铁剑微微一碰,紧接着毒蛇一般钻进了他的胸口,刺破他的心脏,剑刃从后背透出。 “小心!”鬼哭叫道,反手一刀,弹开另一个僵尸砍向采薇的砍刀。采薇抽出长剑,回头就是一剑,砍破了手持砍刀的僵尸脸颊,这个僵尸踉跄两步,吐出一口碎牙,凶悍的冲向了采薇,采薇也迎了上去。 一旁的鬼哭连忙出手,一刀卸下了这个僵尸拿着砍刀的那只手。 采薇一剑砍下,击中了这个僵尸的脑门,这个僵尸跪倒在地。采薇抬起手又是一剑砍下,这一剑砍破了这个僵尸的脑瓜,脑浆和血液迸溅,僵尸扑倒在地。 鬼哭一把抓住采薇的肩膀,把她往后面拖去。 一支吹箭从采薇眼前飞过,钉在了一旁的柱子上。 一只老鼠精还未放下吹筒,就被一箭射穿身体。 “你怎么了?”鬼哭语气中难掩愤怒,一把将采薇嗯到了墙角,接着微微一愣。 不知何时,采薇已经泪流满面,嘴角微微翘起,似笑似哭,很不对劲。 突然,采薇泪如泉涌,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力气,一把将鬼哭推开,脸上挂着泪珠冲了出来,一剑击中一个企图偷袭的僵尸,把他打翻在地,然后一剑又是一剑,直到把他脑袋砍成肉酱。 另一头,老铁手臂上鲜血渗透,又是一箭射杀了一个妖怪之后,不经意间,看到了铁金牌,目眦欲裂。 铁金牌坐在椅子上,头颅低垂。在他身上,插着十几把各式各样的兵器,鲜血已经染红了衣服。 “爹!”老铁叫出声来,跳下桌子,一脚踹飞了一个扑来的僵尸,冲到了铁金牌的近前,一把抓住了铁金牌的肩膀:“爹……” 然后,他愣住了,这触感不对,仔细一看,这竟然只是一个栩栩如生的纸人。 铁金牌,根本就不在这里。 一个埋骨城天师府铁牌被逼到了墙角,在金钱的腐蚀下,他的实力远不如从前,不过护身的宝物确实不少,让他活到了现在。可是现在,那些宝物都已用光,他已经到了绝境。 一个黄大仙扑了过来,手中匕首不断刺着他的胸膛。 这个埋骨城铁牌笨拙的推开了黄大仙,胡乱挥舞中,扔出了一瓶天雷丹。 瓶子破碎,天雷丹纷纷被引爆。一颗单独的天雷丹威力并不大,可是这么一瓶的话,威力就不小了。 一阵乱爆中,几个妖怪被翻滚的气浪冲翻了过去。那个埋骨城铁牌自食恶果,被爆炸中飞溅的瓶子碎片割破脖子,血流如柱,当场去世。 那个黄大仙,也被炸得伤痕累累,幸好及时使用从杏花楼买来的替死鬼,这才逃得一命。 危机之下,他毫不犹豫的使用了本命神通。 噗! 整个大堂中,浓郁的黄烟弥漫。 第二百五十五章 忘了什么 “哗啦”一声,鬼哭带的采薇破窗而出。老铁也完全没有了先前的镇定,咳着嗽连滚带爬的和一群妖怪从门口冲出。 面对黄大仙的神通,无论是人是妖,都完全不能承受,仓皇而逃。 没能逃掉了,被熏瞎了眼,闭着眼睛在里面翻腾叫骂:“我日你姥姥的黄世仁……” 即便是藏在冤魂铁甲中的冤魂,也是一片翻腾,炸开了锅。 “我去,这什么味。” “救命啊,死鬼了死鬼了……” “妈妈,好臭啊!” “这味道,让我想起了我的青春。” “楼上的青春究竟得有多悲惨。” “呜呜呜呜……” “瞎了啊,瞎了啊!” “这味道好辣眼睛。” “要死了,要死了……” 刚才有着严重的走火入魔倾向的采薇,也被这味道给熏醒了,流着泪问道:“鬼大哥,怎么了?” 鬼哭有些头晕眼花,晃了晃头:“回去再说。” 大黑马撞开了几个妖怪,连踢带踹的又把几个靠近的妖怪踹飞出去,停在了鬼哭面前,鬼哭一把把采薇扔到了马背,然后翻身上了马:“走!” 一道黑影从角落射了出来,大嘴拖着刀鞘跳上了马背,大黑马扬蹄飞奔,很快就穿过了混乱的前院,出了张府,扬长而去。 马背上,采薇忽然问道:“鬼大哥,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迎着冷风,鬼哭脑子清醒了一些:“没事,老铁有本事自保。” 前院,老铁将一个妖怪射在了墙上,和本地的几个豪强会合,在一群全副武装的家丁互相掩护之下,边打边退。 另一边,客房中。 长春用力的顶着门,回头,对张飞云道:“快来帮忙啊!” 张飞云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连忙跑到门口,和长春合力顶住了门。 长春手忙脚乱的取出了一张符,摁在了墙上:“定!” 一瞬间,压力大减。尽管这门依旧剧烈抖动,却没了那股冲击力。 张飞云小心翼翼的松开了手,退后一步。门没人顶住,摇晃不止,却没有被推开的迹象。 长春抓紧时机,又贴了十几张符,跟着使用玉笔和朱砂,将墙上画满了符。十几分钟过后,这才停了一下,和张飞云一起瘫坐在桌前。 蜡烛被点燃,微弱的烛光照亮了这间小小的客房。 门口已经停止了响动,看来外面的妖怪见事不可为,消停了下来。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看着烛光下对方惨白的脸,相视一笑。 张飞云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早已凉透的茶,一杯递给了长春:“喝点茶压压惊吧!” 长春擦拭了一下身上的冷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干涸的嘴唇,叹了一口气:“真是险啊!” 门外,一群鼠妖大部分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鲜血满地。还有一小部分战战兢兢的缩成了一团,小心翼翼的看着尸堆中间那个长着猫耳朵的女人,绿豆般的小眼睛中满是恐惧。 长着猫耳朵的女人用舌头舔了舔手掌,然后到了门口,敲响了门。 敲门声响起,门里面的长春和张飞云同时发出尖叫,抱成了一团。门外面这个长着猫耳朵的女人歪了歪头,眼珠异光闪动,裙子下面尾巴摆动,发出一声疑惑的叫声:“喵?” 许久,门外也没有别的动静了。长春和张飞云又松了一口气,又各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茶压惊。 突然,长春和张飞云同时想起了什么,一拍桌子同时叫道:“哎呀!” 然后,同时问对方:“怎么了?” 长春说道:“屋顶,万一妖怪从上面闯进来了怎么办?” 张飞云眼珠微微一转:“我也是这么想的。” 心中,暗骂自己是蠢蛋。刚才太害怕了,忘了自己和妖怪这边是一伙的。 长春踩着桌子垫起脚尖开始封锁天花板,看着长春没有注意自己,张飞云偷偷的拔出了匕首。 突然,天花板的木板破碎,一个长着猫耳朵的女人闯了进来。 长春尖叫着从桌子上摔了下去,张飞云尖叫着被这女人扑倒在地。他刚刚想用匕首反击,就被一连串的巴掌打翻在地,手中的匕首也脱手而出。 “噼里啪啦”的一串响中,不到半个呼吸,张飞云已经被打成了猪头。 长春刚刚取出了一张符,就被一尾巴抽得粉碎。他拿出了玉笔,就被一尾巴卷走。 他还想反抗,然后就看到了一块铁牌。 “自己人?”长春问道。 长着猫耳朵的女人点了点头:“喵,我是来保护你的,喵~~” 长春松了一口气,这么近的距离,他还真打不过这个女妖精。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女妖精保护,自己很明显安全了许多,于是高兴的说:“太好了,你放开他吧,他也是自己人。” “对啊对啊!污(我)爷(也)西(是)记(自)己伦(人)。”张飞云顶着猪头,一边说着,一边想要爬起来。 长着猫耳朵的女人回过头就是一连串的巴掌又把他打倒在地,长春看得眼角一抽,直吸凉气。 张飞云躺在地上,痛哭流涕:“为神(什)魔(么)?” “你是坏人,喵~~” 长春连忙道:“不对啊,他怎么会是坏人呢?” “铁大爷说的,他就是坏人,喵~~” “铁金牌?” “嗯嗯。”长着猫耳朵的女人用力点头:“大爷说,他是项保国派来的奸细,刚才还要拿刀捅你,喵~~” “好土的名字。”长春吐槽项保国的名字,猛然一惊,想了起来,刚才张飞云被扑倒的时候,手中确实有匕首,只不过后来被面前这个女妖精打飞了出去,于是惊叫道:“你说刚才他要拿刀捅我。” 长着猫耳朵的女人点头,长春气愤不已:“我把你当同伴,你居然要捅我!” 张飞云撇过头,哼!蠢货,要不是这个女妖精,我早就捅死你了。 码头处,这里正发生着一场屠杀。 一头和城墙一样高的大象正在四处肆虐,蟒蛇一般的鼻子卷起大块木头,把面前的这些人砸的抱头鼠窜,哭爹喊娘。 这头大象,正是项保国。而这些人,是那些豪强出钱出力,临时拼凑起来的兵丁。 这些豪强,老早就哭喊着没钱了,穷啊! 结果昨夜被肆虐了一番之后,今天又凑钱凑人,凑出了1000多个全副武装的兵丁,不过现在,正惨遭蹂躏。 项保国踩死了几个之后,豪迈的大笑。打到现在,这群兵丁已经完全崩溃,却依然没有天师府的人出现。看来,天师府的人已经在张府被拖住了。 他兵分两路,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如果你天师府来到码头这边,挡住他们这一路,后方张府那边的所有重要人物都得死光,导致城池震动,就凭你那几十号人,挡得住他的大军? 如果保护在张府参加酒宴的那些人,那么,他们就破掉码头这边临时拼凑起来的兵丁,长驱直入闯进城中,效果一样。 就在项宝国得意的大笑的时候,隔着将近一里地,铁金牌悄然出现。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一箭狙杀 铁金牌独自一人登上了仙鹤楼,推开窗,看着一里外肆虐的妖怪和哭喊的兵丁,他面无表情,心无波动,缓缓的放下箱子,取下了背上的弓。 弓名百石弓,此时未上弦,看起来就是,一根中间粗两头细的黝黑铁棒,上面刻有复杂而玄妙的图案,图案中隐隐透着一丝红。 铁金牌抓着弓,取下腰间蛮牛妖身上取下的牛筋做成的弓弦,一端套在弓的一头,随后深吸一口气,运转拔山之力,浑身肌肉膨胀,体型胀大了一圈,将弓压弯,上好了弦。 然后,带上了纹龙扳指,摆上了一个小巧的香炉,点燃了三支香,拜了三拜,插上了香,这才打开箱子,取出了屠龙箭。 祭拜过后,屠龙箭越显锋锐,箭头处有电弧闪过。 搭上了箭,一手持弓,一手引弦,口中念念有词,眼里一圈一圈的瞳孔浮现。 风云的变幻,大地的震动,尽在眼中,在他心里,一一测算。 宽大的衣袍被撑的紧绷,里面身躯的起伏纹理即便隔着一层布也清晰可见。随着他背部的肌肉蠕动,整张弓被他一口气拉成满月。 弓身嘎吱作响,弓弦紧绷如铁。箭头处,越来越多的电弧隐现。 铁金牌仿佛钢铁浇铸而成,两条粗壮的胳膊就此固定,微微调整着方向。 一里外,即便是高如城墙的项保国也变得渺小,可是此刻,伴随的一圈一圈瞳孔的增加,项保国在铁金牌眼中越来越大,他的每一根毛发,身上的每一点纹理,都是如此的清晰可见。 冷风呼啸,更多了许多变化。 又一栋小楼被项保国撞踏,成了一片废墟。躲藏在里面的人发出凄厉的惨嚎,然后被项保国一脚踩扁。 铁金牌甚至能看到那巨柱一般的脚下,血液被挤压喷溅的情形。 自己的同胞,被妖怪如此玩弄,最后如此残杀,可是铁金牌的心,依旧如同那洁白的冰面,是那样的平静。 百石弓上传来的力量,让铁金牌的身躯紧绷到了极致,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但是面上,他依旧如此波澜不惊,又冷又硬,就像是那黑铁浮雕。 终于,风声微顿。 那一圈一圈的瞳孔,微微一缩,铁金牌知晓时机已到,右手如莲花般绽放。 咔嚓! 一箭射出。 黑暗被一道雷霆劈开,天地刹那一白。 铁金牌身前香炉破碎,身上电弧闪动。此同时,项保国那如同小山一般的身躯猛的炸开,出现了一道巨大的缺口,隆隆的雷声扩散开来。 飞腾的血肉,在雷电之中化为焦炭,噼里啪啦的从天而降,一股股黑烟升腾。 大半个脑袋、小半个身躯不见了踪影,可以清晰看到里面蠕动的内脏、残存的食物、还有那些破碎的血肉和锋利的断骨。 一股冲击波如墙一般朝着四面八方推了过去,墙面坍塌,周围的妖怪也齐齐的喷出一口鲜血,被掀翻在地,然后在狂乱的风中不住翻滚。 三丈高的身躯,轰然倒下,大地微微一震,满地的积雪震裂,一圈一圈翻腾而起,如同巨石落入水面,掀起波澜。 被掀飞的妖怪们一部分已经没了动静,一部分发出痛苦的呻吟,想爬也爬不起来,就算是爬起来了,也癫癫倒倒,然后摔倒在地。 一头野猪,是朱二嫂,她口喷鲜血,瘫在地上,眼中迷茫。 一头两丈高的野牛,浑身肌肉虬结,体型巨大,仅次于项保国,他就是项保国的铁杆牛二。可即便如此也是七窍流血,勉强站起,踉跄了两步之后,又跪了下去。 僵尸统领赵刚,离的很远,只是被微微波及,也被掀翻在地,手中狼牙棒飞出,浑身冒起大片黑烟,连滚带爬的栽到了井里。 漫天飞舞狂笑的女鬼,大半被波及,在雷光中惨叫着被直接抹去,仿佛从未出现在这世界。其余的逃得一命,远遁而去。 铁金牌吐出了一口黑烟,身形缩水恢复原状,不紧不慢的收拾一番后,转身下楼离去。 这些妖怪,已经不必理会了。 他判断的不错,这一箭惶惶如同天威,这些妖怪尽管大妖小妖加起来已经近万,可依旧被镇住,不敢轻举妄动,哪怕前进一步。 项保国的尸体,就摆在那里,如今还尚未凉透,飘着肉香,这就是最大的震慑。 对于项保国,这些妖怪可是知根知底。 这可是一头象妖,道行500年的象妖。大象一族,一旦成妖,每一个都是变态。即便是老虎狮子这些大族出来的妖怪,也不敢招惹。 同等道行之下,在陆地之上兽类妖怪之中,堪称无敌。 项保国的表现也对得起它大象一族的名声,不但力量无坚不摧,妖气也浩瀚如烟,寻常妖怪站在他面前连动弹都难。 在埋骨城,即便是黑阎罗,有阴兵鬼差数万,也不愿意轻易招惹。所有的兽类妖怪,不论如何强横,见到他也得恭恭敬敬称一声项大爷。号称第一勇士,也没人不服。 而他之所以能在两大巨头死后,迅速统一埋骨城,搜罗近万妖怪作为手下兵卒,也全是因为他那几乎无敌的实力。 可是现在,他就这么突兀的死了,连敌人是谁都没看到。 所有的妖怪也都心知肚明,这样的攻击,不是轻易就能发出来的。对方都来这么一下,不一定能来这么第二次。而且,它们数量众多,一同前往的话,不管对方再强,也得被逼退。 可是,万一呢? 这个险,他们可不愿意冒,毕竟命是自己的,而且很珍贵。 所有的妖怪都心虚了,妖怪之中那些有名望的大妖,也纷纷埋起头来,不敢出头,生怕被对方盯上。大妖们不出头,小妖们也惜命。 在冷风中徘徊了许久,终究扛不住了,这大大小小近万的妖怪们,垂头丧气的退回了城墙的另一面,惊恐的看着对面,看着那倒在地上如小山一般的尸体。 铁金牌刚回到张府,迎面就撞上了他的得力下属水灵子。 “这边怎么样?”铁金牌问道。 水灵子笑呵呵的说:“损失惨重,名单上的人没了一半,清洗计划可以进行了。” “名单呢?” “就在书房。” 两人到了书房,铁金牌拿起名单翻开一看,很多名字都被划去,他拿起了笔,又划去了一些名字,交给了水灵子:“杀一些,留一些。” “老大,有些可是朝廷的人,轻易不能动的。”动那些豪强就已经出格了,再动官府的人,一旦被发现,要付出的代价可就大了。 “谁说是我们动的手。”铁金牌说道:“明明是那些妖怪动的手。” 水灵子看着自家老上司那张冷硬刻板的脸,虽然这样的是铁金牌已经干过很多次了,可是每一次他都忍不住觉得古怪,谁能想到,长着这样一张脸,平日里不拘言笑极重规矩的家伙,居然会如此阴险。他点了点头:“明白了。” “告诉那些还活着的,明天早上我要看到军营中有5000人。” 水灵子继续点头:“我会提醒他们的。” “对了。”铁金牌叫住了水灵子:“大枪怎么样?” “放心吧,还活着。” 活着就行,缺胳膊缺腿的无所谓。铁金牌放心了,挥了挥手:“你去吧。” 水灵子关上了门,然后离去。铁金牌推开了窗,一只黑猫蹦了进来,铁金牌坐在了凳子上,拿出了几块点心喂给了黑猫:“他们怎么样?” 第二百五十七章 亭中饮酒 今日,是个难得的晴天。 积雪初化,天气很是寒冷。而道路,也是一片泥泞,不过天空,却是万里无云。金黄的阳光洒下,却怎么也驱不走刺骨的寒冷。 采薇里面穿着长裙,外面裹了一层狼裘大氅。灰黑的软毛在她身上缠绕了一圈,裹住了脖子,衬托着白净的小脸愈加的小了。 她哈出一口白气,用力的搓了搓小手,然后把小手藏在了大氅之中。 鬼哭戴着斗笠,里面穿了铁甲,外面穿着灰色麻布长袍,脚下蹬了双长靴,提着行李从屋中走了出来,将行李放到了马背上。大黑马打了一个喷嚏,露出一口雪白的牙,嚼吧嚼吧。 鬼哭转过身,又顺手抓起了采薇,采薇猝不及防,轻呼一声,然后双脚腾空,紧接着也到了马背上。 距离铁金牌射杀项保国已经过去十天了,十天的时间,鬼哭一身的伤好的也差不多了,于是决定离开,绕一个大圈,北上中原,从中原入蜀。 之所以是如此走,便是因为水中妖兽的缘故。黑烟湖就位于城的南方,往南走就要下水,水中的妖兽凶猛,极为不妥。往北走,依旧要下水,不过却是在一个叫做安和县的地方,登船渡过大江。那里,应该是没有妖兽的。妖兽要到那里,需要绕一个大圈,这一个大圈子,不知道有多少妖怪存在。 鬼哭牵着马,走在街头。马背上的行李箱中,大嘴时不时探出头来,又被采薇塞了回去。 十天过去了,城中的变化也是蛮大的。最显眼的,是渐渐恢复了活力。 除了码头处,其余地方的人们走了出来,开始恢复以往的生活。而今码头处,也有重兵把守。铁金牌很有耐心,一点一点的蚕食着另一座埋骨城。 听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叫卖之声,鬼哭和采薇脸上都不由得洋溢起淡淡的微笑。 那刺骨的寒冷,也是驱散了一些。 北边的城门已经开了,有人进进出出,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多为装满货物的马车。 略微拖延了一下时间,就顺利的出了城。城外的路更加泥泞,满地都是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水坑,要走的更加小心。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喊声。 回过头来,却是长春和老铁,他们一人一马,马蹄溅起泥点,正朝这边疾奔而来。鬼哭停了下来,到了路边,等候他们。 “为何突然就走了。”奔到近前,老铁从马背上翻身而下,一边走过来一边问道。 鬼哭回道:“想走,所以就走了。” “你倒是潇洒。”老铁眼中透出羡慕,他这一辈子,都没这么潇洒过,也潇洒不起来。 “对呀,你倒是潇洒,却苦了我们。”一旁的长春眼眶、耳朵、鼻子通红,流着泪一个劲直搓脸,天气很冷,他们策马扬鞭而来,寒风迎面,就如同刀子一般,这滋味可不好受。 鬼哭问过长春打算什么时候走,长春表示要呆一年,所以鬼哭也就没带他一起走。毕竟,他也不好做那个恶人。 说起来也有趣,师祖跟老鼠精跑了,徒孙却跟一只猫妖黏糊的厉害。也不知道他师傅知道后,会是个什么表情。 见长春依旧难受,鬼哭岔开话题:“走吧,前方有个亭子,我们去那里。” 几人来到了亭子处,亭中布满了枯叶。略微打扫一番,四人围着石桌先后落座。 老铁把带来的酒坛摆到了桌上,拍开泥封。长春画符施法,为酒加热。加热还需要一点时间,老铁便问:“鬼兄匆匆要走,是不是因为我爹。” “你爹啊!”鬼哭摇了摇头,叹了一声,也确实因为铁金牌,所以鬼哭在摇摆不定中迅速坚定了立刻就走,他看了一眼老铁:“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老铁也是叹了一声,他没告诉长春,铁金牌打算让他独自一人去和那群妖怪谈判,具体打的什么主意,也不清楚。 闲聊一阵,酒已热好,老铁为几人一人倒了一杯酒。 四人端起了酒杯,老铁道:“天寒地冻,所以带了一杯热酒,为你们二人驱驱寒气。” 长春笑着道:“我寻了几处,也未寻到柳枝,也只能敬一杯酒,也只能祝你们二人一路平安,早生贵子,哈哈哈……” 这长春,当初见面时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这才过了多久,便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油滑了。 采薇脸颊通红:“道长,你说什么呢?” 鬼哭干咳两声,道:“干了。” 四人一饮而尽,此酒好劲道,一入口,便有热流一路从喉管一路到了肚子,随后扩散,从全身毛孔冲突,驱散了寒气。 采薇喝不惯这酒,咳嗽起来。三个大男人哈哈大笑,然后长春也咳嗽起来,原来他也喝不惯,本来还能勉强忍着,结果这一笑,就岔气了,咳的比采薇还严重,鼻涕从鼻中窜出。 鬼哭和老铁对饮三杯,由于要赶路,几人也不多做纠缠,就在亭外,相互告别。 埋骨城距离安和县也不算太远,不过路途,却不大安稳。 铃声中,阵阵恶念发出警告,道路两旁的树林中悉悉索索。因为铃声中的恶念,即便只有两人一马,这些藏在树林中的家伙也不敢轻举妄动,目送鬼哭一行离开。 越是远离埋骨城,道路两旁那些不怀好意的家伙便少上一些,而地面要干燥一些。走出一段距离后,地面彻底干燥,天气也没那么冷了,速度一下就提了上来。 到了下午,便已经到达安和县。 这是一个大县,相对富饶。有酒楼客栈青楼,还算五脏俱全。 相比起埋骨城,安和县位于云梦泽边缘的边缘了,受到的影响不大,只是失踪了几人。 而其余的百姓,往常该怎么过日子,现在依旧怎么过。只是,晚上早点回家罢了。 江上的花船生意却清冷了许多,只是因为有个富商上了花船,便再也没出现了,于是,怕死的富人们纷纷不再去花船玩乐,只留下一些胆大的小年轻。 一进的县城,听着周遭的人声,便感觉被一股浓浓的安全感包围,野外那无处不在让人战战兢兢的危险感不翼而飞,铃声也已经不知何时消失了。 采薇松了一口气,从马背上下来,和鬼哭,并肩而行。 找了一家客栈,匆匆的吃了饭,填饱了肚子,看还有些时间,鬼哭便四处打听起渡江的问题。 若是以往,渡江自然简单,安和县附近的大江还算平和,找一个好天气,找一个船家,就能渡河。当然,要认准人了,不然渡了一半,被人家劫了财扔到江里,那可就冤枉了。 而现在,这里渡江就等于从宋国到了秦国,情况自然又有不同。 这里人生地不熟,鬼哭先是问了掌柜的,掌柜的笑笑,只是跟他说某桌的客人或许知道。就在他打算去问问那桌的客人的时候,一个丫鬟打扮的漂亮姑娘找到了鬼哭,递来了一张请柬。 “这位大爷,我家小姐有请。” 第二百五十八章 张大善人 丫鬟颤巍巍的看着鬼哭,此时此刻,她算是明白了小姐为什么说这人很好找。 一开始来这客栈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不知从哪里得罪了小姐,专门刁难自己,要自己在这家客栈找一个身材高大、长相独特、名为鬼哭的男人。 除了一个名字,还有身材高大长相独特这个形容之外就没别的了,这让她如何找。当来到这个客栈的之后,她很快很轻松的就找到了这个男人,然后她觉得,自己果然得罪了小姐。 这个男人,的确身材高大,也的确长相独特。寻常的人,眼睛要么大要么小,小眼睛一般是又窄又短,而这人的眼睛,又窄又长,细细的,就像是故意眯成了一条缝,所以说不上是小眼睛,也只能用狭长形容了。 如果光是这样,还不算独特,最独特的是他的气质。 丫鬟也算是见过世面的,知道有本事或者有权势并且性格强势的人有一种叫做不怒自威的气质。而面前这位,叫做不露自恶,一看就是个坏蛋,那种很凶残很凶残的坏蛋,就像是盘旋的毒蛇,徘徊的恶狼,让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而且这个很凶残的坏蛋,手中拿着一口好长好长的刀,一看就好吓人。 丫鬟向着掌柜的一打听,他果然就是小姐口中的鬼哭。 丫鬟很害怕,但还是站在了鬼哭面前,颤颤巍巍的递出了请柬:“这位大爷,我家小姐有请。” 鬼哭眉头皱起,丫鬟抖得跟糠筛似的。 鬼哭拿过了请柬,看了一眼,皱起的眉头松开了:“晚上,我会去的。” 说着,收好了请柬。丫鬟松了一口气,面色潮红,浑身大汗淋漓,就像大战了一场过后,行了一礼之后,神情中带着劫后余生的离开了,也不敢像鬼哭讨要赏钱。 夜晚,县城宵禁,街上四处都是巡逻的士兵。 江上,一片灯火通明。 鬼哭乘着一叶小舟,到了一艘楼船下。登上了这艘楼船,拿出了请柬。 “原来是秦姑娘的贵客,这边请。” 一袭青色短衫,身材壮硕的龟公佝偻着身躯,露出了讨好的笑容,随后在前方引路。 这艘楼船,就是一艘花船,而且是一艘很高级的花船,名为飞云坊。 不仅本身很大,内部格局巧妙,同时姑娘们的精神气质也和那些妖艳货色有所不同。 这些姑娘们,相比起那些伤风败俗的妖艳货色,穿的很多。衣服,也不是那种透明的,很考究。一个个打扮得或者小家碧玉,或者大家闺秀。 大厅之中,没有想象中那么浓的脂粉气,琴声悠扬,客人和姑娘们彼此之间都举止有礼,谈笑之中自觉的压低了声音,热闹却不吵闹。 啧啧,别的花船生意冷淡,这家倒是生意兴隆。 这些来往的客人们,更像是前来找这些姑娘谈心的,只不过有的谈着谈着,就谈到了姑娘们的闺房。至于在闺房中是不是也这样彬彬有礼,那就不知道了,反正外人也看不见。 姑娘们的闺房,要穿过大厅沿着楼梯往下走。而龟公带着鬼哭,穿过大厅沿着楼梯往上走,上边,是一个个分割得大大小小的房间,被称之为阁。 和大厅一样,是招待客人聊天谈心的地方。不过相比起大厅更私密一些,相比起闺房又没那么私密。那些更值钱的姑娘们,就是在这里招待客人的。或者单独招待,或者招待一群。 杏花阁,当鬼哭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不由得微微一笑。 龟公不经意间看到斗笠下的这笑容,不由得浑身一颤,略带颤声的说道:“大爷,地方到了。” 鬼哭点了点头,龟公上前敲响了门。开门的是个丫鬟,龟公递上请柬:“这位大爷是秦姑娘的客人。” 丫鬟抬起头,好奇的看了一眼鬼哭,然后眼皮一跳,微微移开目光,不敢和鬼哭对视,轻声道:“大爷,请进。” 她就是白天找到鬼哭的那丫鬟,看来,她是认出鬼哭了。 鬼哭抬脚走了进去,刚进门,就听到了悠扬的琴声,一声一声,仿佛山间小溪流淌而过,冲刷着溪中卵石。 屋里,能看到的是四张桌子,然后里面隔了一道精美的屏风,屏风后面之人若隐若现,琴音便是从这里面传来的。 四张桌子前,共坐了七个客人,摇头晃脑,沉浸在琴声之中不可自拔,完全没注意到,鬼哭的来到。 在丫鬟的指引下,鬼哭来到了他的位置,坐了下来,把长刀放在桌上,然后摘下了斗笠。 看了一眼桌上的点心,一盘花生酥特意摆在了他的跟前,很是显眼。 咔嚓! 琴声乱了。 所有人都清醒过来,然后眉头紧皱,看向了鬼哭这边。 鬼哭用力的咀嚼着花生酥,抬起眼皮,瞟了一眼周围之人,几个怒气冲冲的人顿时觉得有一盆冰水泼下,将心中怒火浇灭。 “这位兄台,能不能小声点。”身旁,和鬼哭坐一桌的书生打扮的中年人,他很有礼貌的问道。 鬼哭拱了拱手:“抱歉。” 说着,将嘴里被嚼得粉碎的花生酥咽下,手中被咬了一口的花生酥也放下了。其余的人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其中一人。 他站了起来,对和鬼哭坐一桌的中年书生一拱手:“这位先生,我们可否换个座位。” 中年书生觉得坐在鬼哭旁边很不自在,对于这人的请求自然满口答应,双方换了座位。 这人,是个商人,人称张善人,和鬼哭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鬼哭还乘坐他的货船沿江而上,到了平安县。 此刻,很明显,他认出了鬼哭。鬼哭在江湖上的名声大,但也有一些人不以为然,可他知道,鬼哭绝对是名副其实,甚至更加厉害。 别的不说,白家父子的死,他可以肯定绝对是鬼哭干的,毕竟,当时鬼哭在他船上,可瞒不过他。 “鬼大爷。”他低声打招呼。 “是你。”鬼哭记忆很好,认出了他:“没想到却在这里相见。” 张善人满脸笑容:“还没跟鬼大爷说声抱歉。” 张善人说的是平安县的事,鬼哭摇头道:“没事,我自己惹的麻烦,自然是自己扛,你已经帮忙了。” 张善人松了一口气,万一鬼哭记恨,除非鬼哭死掉,不然他恐怕一辈子都要心惊胆战。 别的强人出手,那倒还好。这位鬼大爷,本事又高,下手又狠,动不动就灭人满门,实在可怕。他一个商人,可不敢和这等狠人结仇。 一曲完毕,众人喝彩。 屏风后面传来清冷的声音:“今日有事,就到这里了,诸位抱歉!” 众人微微一愣,嘴里不满的嘟囔着,但还是站了起来,道了一声告辞,走出门去。 七人出门,门轻轻合上。 有人忽然叫道:“那人没有出来。” 第二百五十九章 冬日已至 “看来,那家伙便是秦姑娘今夜的入幕之宾了。”有人酸溜溜的说道。 “可恶,诸位,可知那家伙是谁。” 张善人连忙道:“我劝诸位莫要得罪这位爷。” “张善人,你知道?” 张善人抚须道:“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妖刀鬼哭,鬼大爷。血洗张家堡,白府灭门案,和平县惨案,诸位可要掂量掂量。” “白家父子……”有人比划了一个手势:“真是他干的?” 张善人高深莫测的说:“那日,他在我家船上。” 众人吸了一口凉气,尽管张善人没明说,但他的意思众人都懂,又有人问道:“和平县惨案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当日,他得罪了和平县当地人。当地人去追杀他,然后百多人,再也没回来了,当晚,和平县就被所谓的水匪袭击。这事,瞒得住其他人,瞒得住我们吗。” “是啊,是啊,和平县附近的水匪,可跟当地人关系匪浅啊!” 有人突然一声惊叫:“我听说,这位鬼大爷当过御前带刀侍卫,救过陛下的命,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嘶……”一阵吸凉气的声音,众人目光纷纷看向张善人:“我听说,有可能是宋军……那晚,张善人,您的船应该就在那儿,可知道一二。” 张善人闭口不言,摇了摇头,指了指天。众人了然,齐齐点头。 “今日,我们不谈这事了,不如,找几个姑娘作陪,观赏一番歌舞一同谈谈其他的事。”张善人提议。 其余人点头称是,一同前行。 张善人脸上挂起了笑容,他想方设法到杏花阁,不是只为了秦姑娘而来。能成为秦姑娘的入幕之宾自然是好,但更重要的,还是结交朋友。 曾经,他和这六人是互相知道的。可是,也仅限于知道。而现在,他可以通过鬼哭为契机,和这些人结交朋友。 众人一边走,一边谈。有人忽然道:“这次,多亏张善人。若不是你提醒,一旦惹上这等强人,恐怕,从此就要断根(更)了。” “是啊是啊。”其他人也是一头冷汗,他们最怕的,第一就是那些不讲理专吃人的妖魔鬼怪,第二就是鬼哭这等强人,第三才是官府,毕竟官府如何蛮横,也是可以讲规矩的。但前两个,是不讲规矩的。 “哪里哪里,客气了,客气了。”张善人嘴角都快裂到耳朵根了,露出了一口大黄牙。 …… 杏花阁中,清冷的声音再次传出:“小翠,你也出去吧。” “是,姑娘。” 小翠退了出去,这位秦姑娘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只见她白裙抱琴,正是秦美人。 那日她逃走之后,就来到了这里,短短十日就成为了这里的花魁,在附近一带最是闻名。 光是琴音,就把一群达官贵人迷得神魂颠倒。又给老鸨指点了几下,然后这里的生意,顿时上升了一个档次。客人不见多,但是赚的钱,却是以前的好几翻。 秦美人有这本事,帮自己挣了这么多钱,又成了自己花船的台柱子,再加上略施幻术,老鸨自然是对她唯命是从,就差把她当老祖宗供着了。 秦美人就用老鸨的势力,帮自己打探消息。当鬼哭出现在县城中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 “见过官人。”秦美人微微屈膝行礼。 鬼哭拿起花生酥咔嚓咔嚓的吃了起来,吃完了一块之后,拍了拍手:“你叫我来这里,要干什么?” “奴家就是想问问官人,红娘娘如何了?” “你倒是忠心,她已成她所愿,自然去了该去的地方。” “您是说~~”秦美人脸色有些发白。 鬼哭点了点头,秦美人恶狠狠的说:“李永道这家伙,果然就是个祸害。” “没了李永道,她恐怕早就去了,也不会拖到现在。” “是啊!”秦美人叹息道:“可是娘娘就这么去了,我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以你的本事,活下去不要太简单。” 秦美人双眸有些迷茫,过了一会儿,就清醒过来:“见笑了。” “没事。”鬼哭咔嚓咔嚓的又吃完了一块花生酥:“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请尽管说。” “我想渡江。” “这好办。”秦美人一口答应,这艘花船,又不是只做南边安和县的生意,北边安平县的生意也在做,弄个人过去,对她来说简单的很。 事谈完了,秦美人帮鬼哭找了个房间,鬼哭端着装着花生酥的盘子离开,留下秦美人独自一人呆在了杏花阁。 突然,秦美人捂住了脸,低声啜泣,就像是被负心汉抛弃了一般:“娘娘,您走了,奴…奴家…呜呜…您…您…怎么能这么就走了……” 在一间房中睡了一晚,第二天天刚亮,鬼哭就乘着一叶小舟到了县城。下午,带着采薇和大黑马出了县城,乘着船又去了花船。 度过一晚上后,花船停泊在了大江北边的安平县,鬼哭一行下了船,自然就到了大秦境内。 秦美人办事很细心,不但把鬼哭送到了安平县,还帮鬼哭办好了路引。 大秦不是大宋,风气没大宋那么松散,这里律法严苛,从上到下极重规矩。 大宋也有路引,不过这玩意查的不严,不是必须要的。但是大秦不同,这里查得很严,没有路引寸步难行,除非你一直在荒郊野外晃荡,不进城,甚至不进村,如果你能做到,那的确可以不要路引。 也亏得这里才被大秦占据没多久,不然秦美人绝没那么容易弄到路引。 大秦境内治安比起其他地方确实好的很多,虽然这里刚刚还被大秦占据将近一年,但是这里的人们已经渐渐的熟悉了律法严苛的生活,也体会到了这样的好,不再一味排斥,甚至渐渐的自觉维护起来。 一年的时间,这一片曾经饱受战争之苦的大地恢复了活力,人们也脱离了悲伤,开始过着各自平凡的生活。 曾经的鲜血洒满大地,骨灰到处飘扬,让今年的土地格外肥沃,再加上官军勤奋巡逻,今年是一个丰收年,丰收的喜悦也加速了人们对于大秦的认同。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鬼哭一行走马观花般穿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城池村落。有路引,有武力,有银钱,再加上治安很好,一路遇到的麻烦少了很多,算是顺畅。 不知不觉间,天上的鸟儿越来越少,秋天渐渐过去。不知何时,每日清晨地面开始凝霜,水面也开始结冰。一天忽然一觉醒来,天地一片洁白。鬼哭这才恍然,冬日已至。 第一章 无人小村 雪,算不上大雪。 一粒粒,米粒般大小。相比起雨来,很是轻柔,落在了斗笠上,紧跟着就化开了。 地面也只是浅浅的一层,而树枝上,就像挂了一层霜。早晨露水凝结,也凝固在了树枝上面,在阳光下散发着五彩的光辉。 鬼哭的脚从柔软的泥土中拔了出来,随后前踏一步,踩着那一层柔柔的雪,将其踩入泥土中。 这道路,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整。本身就是一层土,被踩的结实。可是一到雨天,结实的土就变得柔软,在雨中泡久了,就会成为烂泥。 现在下的是雪,不是雨。 不过随着时间的过去,渐渐的接近了中午。这地上的雪,也开始一点一点的化开了,让地上的泥,变得柔软,缠绵。 穿过一片树林,农田出现在前方。 随着走近,鬼哭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田中枯黄的杂草横行,看起来,这些田无人打理。 田野的尽头,是一个村庄。规模不大,但也有着木质的高高围墙。这是一根根圆木钉在地面,组合而成。比不得城墙结实,不过还是有一定防御能力的。 村口大门处,大门上方还有一个小阁楼。 两扇木制的大门,一扇倒在地上,被浅浅的积雪覆盖,一扇半耷拉着,随时有倒下去的危险。 穿过田野,到了村庄。 随着鬼哭和采薇的来到,一道道黑影闪过,避开了他们的目光。 采薇翻下了马背,到了鬼哭身后,踩着鬼哭留下的脚印,眼珠溜溜的转着,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四周草屋居多,屋顶的稻草有些散了,被风刮的满地都是。还有几间屋子塌了,也没人管,任由这些屋子塌在那儿。 风吹过,穿过几扇残破的窗户,呜呜作响,似乎有人呜咽哭泣。 采薇缩了缩脖子,将小脸埋在了狼皮大氅柔软的毛皮中。 “鬼大哥,感觉有些不对劲啊!” “的确不对劲,不过也正常。”鬼哭抖落身上的雪花,观察着四周:“废弃的村庄,总会有些不正常。” 说着,两人来到了一间宅院前,停了下来。 宅院用青砖砌起了围墙,不过门已经破了,再高的围墙,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我们进去看看。”鬼哭说着,摇响了铃铛,朝着里面走了进去。 采薇跟在了鬼哭后面,然后便看到,刚刚穿过大门的鬼哭事突然拔刀。 “叮”的一声,火花凭空绽放。 钢钉般的吹箭上面涂了毒,阴险无比,被鬼哭一刀斩断。 “准备好了。”鬼哭说的,前踏一步,走进了院中,对面堂屋的大门猛的拉开,一头熊一般强壮的山精鼻孔里喷出白烟,拖着一根狼牙棒冲了出来。很明显,这是一头山精王。 在他身后,跟着一大帮山精拿着五花八门的兵器嚎叫着,一同冲了出来。 原本死寂的村庄,一下就热闹了起来。 采薇甩出一把飞刀,飞刀阴狠的直射那个山精王的面门,山精王抬起强壮的胳膊,飞刀击中了他的胳膊,刺入肉中。 但同时,粗壮的胳膊也挡住了他的视野。 鬼哭压低了身体,迈开轻盈的步伐,一溜烟的就窜了上去。 当山精王放下胳膊的时候,他恰好就刺出了一刀。 一刀穿喉,山精王双目圆睁。 叮铃铃的铃声中,恶念如脱闸猛虎,汹涌的迎面扑来。 一群山精被吓的怪叫,掉头就跑。 山精王也被恐惧包裹,眼睁睁的看着鬼哭轻松的抽刀而退。 浑厚的力量,迅速的被抽离躯体。 山精王扔下了手中的狼牙棒,用力的捂住了喉咙,颤巍巍的跪倒在了地上。 以他的体魄,这样的伤势不至于此,但是在恐惧中,他认为这样的伤势即将夺走自己的性命,所以感觉浑身无力。 有一点,他猜对了。 缠绕在伤口上的妖气爆发,“砰”的一声,一团血雾在脖子上炸开。 伤口撕裂,山精王的脖子猛的向一旁一歪。这一下,是真的要命了。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地上的一层浅浅积雪,被他倒下刮起的风吹开,露出了下面的青石地板。 鬼哭没有看向倒地的山精王,而是透过堂屋的大门,看向了里面。 然后,叹息一声:“走吧,重新找个地儿。” 堂屋里面到处都是骨头、肉块还有粪便之类的垃圾,其余地方,想必也好不了多少。好好的一间宅子,被这群山精搞得乌烟瘴气。 两人找到了一间瓦房,相比起那宅子要简陋许多,但好歹没有被糟蹋。 屋中能搬走的东西都被搬走了,看留下的痕迹,很可能是主人自己搬走的,鬼哭甚至能够想象,这里的主人将一件件物品搬出门外,放到车上,形成高高的一摞,最后用绳子绑上,和其他村民一起,离开了家乡。 至于原因,还用想吗,肯定就是一年前的那一场战争。 不过不同的是,其他村庄有村民回归,而这个村庄,整个村的人没有一个人回来。估计,十有八九已经遇难了吧! 找到了一些柴,在井中打了水,烧开了,又热了一些干粮,匆匆吃过,休息了一会儿再次上路。 道路,越来越崎岖。 不知何时,连绵的大山出现在眼前。 “前方应该就是白龙谷了,过了白龙谷,便到巴蜀了。” “是吗,那太好了!”采薇原本有些萎靡,听到这话,振奋了几分。 问题是,白龙谷可不好过啊!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刚过午时,鬼哭他们就看到了前方的山。 直到傍晚,这才来到了山脚下的县城外。 他们没有进城,而是进了县城外的一家客栈。交代了来历,又出示了路引,这才住了下来。 客栈很大,前面是大堂,招待客人的地方。后面是一个院子,很多货物就停在这里。住进这家客栈的,像是鬼哭采薇这样的人很少,大多是行商或者行镖的。 在这里住了一晚,第二天,因为长刀不方便携带,所以鬼哭把刀留了下来,就带了把短刀,然后独自一人进了县城打探消息。 第二章 吴姓老者 进了县城,鬼哭才发觉,这个县城对于武器的管制,并不像大秦境内其他地方对武器管制那样严格,配剑匕首之类的武器并不禁止,而其余的武器虽然禁止,却也只要不明目张胆的露出来就行。 究其原因,便是在县城的特殊性。 县城不大,却人多楼高。 本地人不多,外地人很多,夹杂着各地的方言,吵得让人心烦。 酒楼、饭店、客栈中,全是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商人,他们和鬼哭一样,四处打探着消息。 鬼哭进了一家酒楼,招呼来了店里的伙计,点了一壶好酒,几个小菜,随后问道:“我看他们都愁眉苦脸的,这是为何?” “客人刚到吧?”伙计虽然是问,但面上肯定。 鬼哭点头,伙计说道:“其实啊,还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赔钱了罢了。” “你坐下来好好说。” 这间酒楼饭菜价格昂贵,来的人不多,因此伙计也有时间跟鬼哭说道说道,再加上,鬼哭点的酒菜花费不少,所以也干脆坐了下来,跟鬼哭详说。 “这事,还是川王给闹的。” 白龙谷,有两关。一关在中原西部境内,也就是现在的大秦境内,位于白龙谷的东边这一头,名为铁笼关。另一关在巴蜀境内,位于白龙谷的西边那一头,名为铁门关。 现在,铁笼关这边好过,但是铁门关那边因为川王的命令,不准过。 好多商人历经千辛万苦,冒着生命危险,到了铁门关那边,就因为这一纸命令,过不了。 那些货物,你要么带回来,要么卖给铁门关守军,可那价格…… 说到这里的时候,伙计摇了摇头,眼中露出怜悯。 其实啊,这就是强买强卖。那样的路,你都送过去了,怎么可能送得回来。 好多商人被坑得倾家荡产,一个个挨个跳崖,摔到了山涧中死无全尸。 现在,所有人都在为这个发愁呢。 听到这儿,鬼哭的嘴角扯了扯。 白龙谷的这一段路,可以说大部分都是悬在半空的。道路狭窄连绵,一不小心,就得摔到山下,死得凄惨。所以无论进出,都十分艰难。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带来了高额的利润。一进一出,只要成功了,便能赚一大笔钱,导致好多人对这里趋之若鹜。 现在看起来,有不少人已经被坑了。 “这川王,到底要干什么?” 鬼哭不明白,伙计也回答不上来。支支吾吾半天,说了句:“可能是缺钱了吧?” 说到这里,他自个儿也不好意思笑了。川王怎么可能缺钱。整个巴蜀最富饶的地方就是天府城,名义上那地方归天府城刺史掌管,可实际上川王才是那里真正的主人。掌握着天府城的他,怎么可能缺钱。 可是除了这个理由,也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他那铁门关一关,立刻就害死了一大批人,不仅得罪了这些商人,得罪了大秦,还得罪了巴蜀境内的一大批豪门世族。这举动,分明就是脑残。 可是,铁门关守将又为何会如此配合。 铁门关的油水可不少,那里的局势非常复杂,绝不是川王一纸命令就能控制得了的。 鬼哭眉头紧皱起来,这样的情况对于他来说非常不妙。 “客官也是行商的?”伙计问道。 鬼哭摇头:“我本是蜀人,在外闯荡十年,想要回家落叶归根,现在看起来……唉!” “原来如此,我看客官样貌雄奇,气势惊人,想必有一身好武艺,又是蜀人,如果独身一人的话,倒是还可以试试绕过铁门关。” 鬼哭眼中一亮:“如何绕过。” 伙计说道:“客官不如包个包厢。” “可以,不过,你可别骗我。”说到这里,鬼哭双目凝视伙计。 顿时,伙计身上冷汗直冒,微微颤抖。干笑着,连连摆手:“哪里敢哄骗客官。” “那便好。” 鬼哭到了包厢,点了一桌菜。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鬼哭道了一声:“进来吧。” 伙计带着一个穿着有补丁的麻布衣服的老者走了进来,老者干瘦,颧骨高高凸起,脸颊下陷,花白的胡须胡乱的搅在一起,垂落胸前。他的一双手,犹如鸡爪,灰色的指甲留得很长,这些指甲并不尖锐,反而厚实,笔直。而他腰间,配了一把铁剑,看起来并不是一把好剑,没有一点装饰,却被保养得很干净。 鬼哭站了起来,一拱手:“老人家贵姓。” “免贵姓吴,小子,你呢?” “在下鬼哭。” “鬼哭。”吴姓老者思索了一下,又仔细的打量鬼哭:“杨安?” “正是在下。” 吴姓老者大笑:“好小子,我听说过你。” 说到这里,吴姓老者闭上了嘴,两人的目光看向了伙计,伙计识趣的关上了门,离开了。 “前辈知道如何绕开铁门关?” “先不提这些,填饱肚子再说。”说着,吴姓老者毫不客气,一把抓起了盘中滚烫的鸡,撕开就塞进嘴里。 鬼哭没怎么吃,光是老者吃了。老者吃得很快,不到半刻钟,一桌的菜,被他吃得干干净净,就连盘子都被舔得一点油脂不剩,仿佛洗过一般。 吃完了过后,他自顾自的拿起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打了一个饱嗝,松了松裤腰带,随后说道:“我家世代供奉白龙山山神,川王特地来打了招呼,让我家山神爷不准帮助来往商人。不过你不是商人,而且还是蜀人,不在那个范畴。” “那我需要付出什么?” 老者笑道:“别那么严肃,奉上香火便可。” 鬼哭问:“多少?” 老者答道:“一两纹银一炷香,一人要奉上三炷香。” “一匹马呢?” “一匹马算是两人。” 鬼哭眼皮直跳,好家伙,一口气就要了他12两纹银。可是又能怎么办,鬼哭也只能答应:“好!” “明日,你去铁笼关,我自会找到你。” “好!”鬼哭深深的看了一眼这吴姓老者,吴姓老者无所谓的笑了笑。 回到了客栈,鬼哭这么跟采薇一说。采薇有些担忧:“鬼大哥,他该不是骗子吧?” “不是。”鬼哭肯定的摇头。 冤魂铁甲,已经看出了这吴姓老者的真身。只是他心中好奇,这吴姓老者为何会亲自出手干这事。 第三章 石龙客栈 次日清晨,天晴。 昨日积雪已化,露出黑色的泥土和枯黄的草木。青石上遍布白霜,水洼中凝结了一层薄冰。 铁笼关外,帐篷林立,有人挑担来往叫卖。 几个官兵在一棵树下,将一个吊死的家伙从树上摘下,随后拖去火化。 一群衣衫褴褛之人形如僵尸,穿过铁笼关,到了关外空地,便有人发出呼喝,上前询问。很快,周围就围上了一大群,七嘴八舌。 被围在中间之人,脸色惨白,双目浑浊,突然跪倒在地,仰天高呼,泪水从眼眶迸出。顿时,众人停下询问,一片寂静。 守关的将士冷漠的看着这里,一个个仿佛雕塑。 撕心裂肺的高呼声冲天而起,扩散到了山的尽头……回荡,越显苍凉。 无论是询问之人,还是被询问之人,都是心头沉重。看来,此次注定血本无归。所有人都像是被抽掉了脊梁,被吸干的血液,杳无生机。 砰! 一声沉闷的响声,青石垒砌的墙,溅起了一片红。撞在墙上脑浆迸裂之人,缓缓滑落。 又是一个,众人心头默念。 他们都是商人,自然理解对方。这个死去的倒霉蛋,很可能是欠下了一大堆债,倾家荡产,就想赚这么一趟。 哪里知晓,铁门关来了这么一出。现在,欠下的债让他绝望,一想那些债主得知他还不了债后,会对他做出的事情,倒不如一死了之,这才做出了这种事。 气氛越加沉重,很快便有官兵前来,这些官兵没有不耐烦,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同情,脸色冰冷的过来,拖走了尸体,这地上留出了一条长长的红痕。 鬼哭和采薇刚到,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采薇有些不忍的撇过头去,这些人,让她想到了她爹,都是拿命在赌。 黑烟飘起,蔚蓝的天染上了一层阴霾。绝望的哭泣仿佛厉鬼嚎叫,让人毛骨悚然。 “你们来了。”吴姓老者出现在鬼哭他们面前,一只手扶着剑柄,一只手抓着一只油腻的鸡腿:“跟我走吧!” 到了关门处,被挡了下来。鬼哭摘下斗笠,拿出路引,随军主簿检查,百人将打扮的官兵带着浓浓的老秦口音,警惕的看着鬼哭询问:“干什么去?” 鬼哭勉强听懂:“回家。” “她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妹。” 百人将仔细的打量鬼哭和采薇,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不像啊!” 鬼哭拿手遮住了眼睛:“现在像了吧!” 百人将觉得有些神奇,这眼睛一遮,居然换了个人似的,还挺英俊,一点也没有那刚才那坏人的模样。又看采薇,有了刚才的对比,他顿时觉得像多了,至少差距没刚才那么大了。 于是,点了点头,又问:“铁门关的情况,你可知晓。” “自然知晓。” “那你好自为之。” 一旁的随军主簿道:“没问题。” 百人将挥了挥手:“放行!” 穿过巨大的关门,出现在眼前的,便是利刃般的山峰在两旁耸立。 山峰的顶是白色的,仿佛刀刃。断崖是黑色的,犹如生铁。一些缓坡处,是黄色的。还有一些地方,点缀着绿色,那是大片大片的竹林。 前方是峡谷,峡谷之中有很多水,水就像是被漂白了一般,糊了一层灰白。水面有雾气环绕,蠕动起伏,时常有狂风呼啸而过,那些雾气便开始起伏盘旋,仿佛白色的巨龙翻腾。 这,便是白龙谷的由来。 那些白色的雾气,里面常有凶猛的妖怪。同时,本身有剧毒,寻常人一进去就会被毒死,得道之人有妖气护体,也会产生重重幻像,迷失其中。 所以,峡谷不能走,只能走那些悬崖峭壁上的石道。 这里是如此危险,可依旧有不少人从这里入蜀。走白龙谷的石道固然危险,但相比方圆数百米内的其他地方,已经好了很多了,只要小心不要掉下去就行了。 吴姓老者扔掉了鸡腿,晃晃悠悠的走在前方,哼起了歌谣。声音很难听,却极具穿透力,在这山谷之中回荡。这歌声一开始会有一些别的烦躁,但听熟悉了之后,就会觉得别有一番风味在其中。 穿过了一片竹林,不知不觉之间,人就已经来到了半空。 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一边是笔直高耸的峭壁。道路,越来越窄,越来越陡,山风又冷又急,吹得人脚下打飘,不经意间一望悬崖,顿时阵阵头晕目眩。 采薇的脸色有些发白,鬼哭让她上马背,大黑马很稳,再加上有踏飞燕,就算是出了意外,在这样的环境下也可以自保。 可采薇不愿,尽管明知道这样是对的,可在这种情况下坐上马背,抬高视野,反而感觉更加恐怖。 她情愿死死地抱着鬼哭的胳膊,鬼哭也只能任她去了,这种路,曾经的杨安没少走,鬼哭自然也不怕,脚下走得很稳。 反倒是前方的吴姓老者,越走越飘,身体歪歪扭扭,看起来随时要倒下的模样,还时不时取下腰间的葫芦,往嘴里灌上一口。风吹过,鬼哭分明闻到风中飘着酒香。 好在,这条道路还不算太窄,好歹还能通过一辆马车,靠着冰冷的石壁,抱着鬼哭的胳膊,采薇还能前行。 前方,出现一个石洞。 穿过百步长的石洞,又一片竹林出现在眼前。 采薇松了一口气,鬼哭叫道:“前辈,不如歇息一下如何?” 吴姓老者停了下来,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怎么这么麻烦……” 不过当他看到有些气喘的采薇后,便道:“好吧,就休息一下!” 说着,他对采薇道:“丫头,你这可不行现在才是开胃菜呢。” 白龙谷,最危险的地方,可不是这种悬在半空的小道,也不是这里最负盛名的石道,而是一截栈道和一处铁索桥。 所谓栈道,便是木桩钉入石壁,随后木板铺就,可以过人,但极为狭窄。而那铁索桥,连接在两山之间,比栈道宽上许多,每日都有山风不断,人一走上去便是摇摇晃晃。 这两处地方,最大的危险便来源于自身,你越是害怕,就越是危险。 而如今吴姓老者要领着鬼哭他们走的路,偏离了原道,更加危险。 看到采薇脸色越发惨白,吴姓老者烦恼的抓了抓头:“得得,咱们慢慢的走吧,去石龙客栈歇息一晚,也叫你这丫头有个心理准备,再上路。” “多谢前辈。”采薇感激的道了一句,身处江南的她第一次走这种路,难免不适。 歇息一下过后,几人再次上路。 一路走走停停,中途,吃了个午饭,补充的体力。在下午的时候,前方吴姓老者突然停止了唱歌,指着对面大声说道:“看,那就是石龙客栈。” 第四章 彪悍老板娘 抬眼看去,便看到了吴姓老者口中的石龙客栈。鬼哭和采薇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客栈,不由得同时瞪大了双眼。 所谓的石龙客栈,便是一个镶嵌在山中的客栈。 整座大山,就像是中间被砍了一刀,多出了一条笔直的缝隙,缝隙的一部分,是石道。一部分,就是石龙客栈。 看其规模,西龙客栈还不小。里面,还很可能更大。 看着采薇惊讶的样子,吴姓老者得意的道:“这就是石龙客栈,全天下独一无二的客栈。” 说着,他又瞟了一眼鬼哭:“小子,你怎么不惊讶,难道以前来过?” 鬼哭摇头,道:“不,我也很吃惊。” 吴姓老者摇头:“没看出来。” “鬼大哥已经很吃惊了。”采薇道:“眼睛都比平时大了许多。” 吴姓老者仔细的看一下,嘴里蹦出两个字:“有吗?” 鬼哭:“……” 采薇点头! …… 到达石龙客栈之前,还要经过,一段石道,也是,鬼哭和采薇遇到的第一段石道。 所谓石道,便是在石壁中,硬生生凿出的一条通道。 通道并不宽,只能容纳三人左右并行。但是道路边上,有着栏杆,头顶有遮挡,再加上一路已经习惯了一些,采薇也没那么害怕了。 可是,石道的尽头,让她脸色发白。 数根胳膊粗的铁链,穿过十余丈的天空,两头分别钉在两座山的石壁,中间木板铺就,赫然是一座铁索桥。 山风猛烈,铁索桥摇摇晃晃,铁链摩擦,发出清脆声响。 采薇脸色发白,用力的抓着鬼哭胳膊,手背青筋暴起。 吴姓老者率先走上前去,哼着醉醺醺的歌儿,摇摇晃晃的在铁索桥上前行。 鬼哭和采薇紧随其后,刚一上桥,采薇就是脚下一软,还好她抓得很紧,不然就危险了。鬼哭安抚道:“别看下面。” 采薇点了点头,眼眶中迸出眼泪,然后,鬼哭皱起了眉。只见采薇站直了,松开了鬼哭的手,一边流泪一边前行,居然走得很稳。 又来了! 这一路,有好几次遭遇危险,采薇都是如此。一边流泪,一边安稳的渡过危机。这一次,又是如此。 鬼哭跟在她后面,看着她的背影,也不知这样是好是坏。 大黑马走在最后,步伐悠闲。 很顺利的,几人渡过了桥,连着石道又走了一段距离,终于到了石龙客栈。 石龙客栈的门,就在这个石道的尽头。 牵着马走了进去,便听到一声喝骂:“你这死鬼也知道回来啊!” 骂人的是个女人,这个石龙客栈的老板娘。她看起来三十岁左右,身材丰满迷人。穿着灰布衣衫,衣襟豪迈的敞开,展现吸人魂魄的深沟,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两条雪白胳膊,彪悍而又美艳。 此刻,她正拿着一把屠刀,戳着吴姓老者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个死鬼,招呼都不打一声,一下就消失了两三天,你当老娘是治不服你了是吧!真的想死吗?” 吴姓老者满脸干笑,举起双手,背靠墙壁,满脸干笑的说:“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有客人,别的事咱们待会再谈!” 鬼哭和采薇进的门,便发觉,这石龙客栈比想象中的要敞亮许多,并没那么昏暗。 这里面布局分割整齐,看样子非常的宽,长十余丈,宽四丈,高一丈半。 外侧和石道类似,没有墙壁遮掩,却有护栏挡住,护栏往内一丈宽的范围内,没有任何东西遮挡,很明显这是一条过道。 过道里面也就是内侧,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为大厅,摆放石桌、石凳,石桌为方形,共十五张,分三排,每张石桌周围有四张长条石凳。 然后另一部分,就是马厩,里面安放骡子和马,这两部分用木板隔开。 大厅最里面,有两扇门,一扇门就通往厨房,另一扇门通往客房。 此刻,好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个个愁眉苦脸。两个伙计打扮的精干男人在厨房门口无聊的打着哈欠,目光瞟向门口内侧。 门口内侧,吴姓老者正被美艳的老板娘用刀顶在墙上,不敢动弹。 老板娘凤眸一挑,看到鬼哭和采薇,抬起一刀就贴着吴姓老者的耳朵插在了墙上。坚固的石壁,就如同豆腐做的一般,被一刀轻易的戳了进去。 吴姓老者已经被吓瘫了,只听老板娘气呼呼的说:“今天晚上再找你算账。” 然后脸色一变,挂着笑容:“哎呦,两位客官,里边请。” 扭过头来,脸色又是一变,破口大骂:“两个懒货,还不快点上来招客人!” 两个伙计浑身一抖,忙不迭的上来热情招呼,帮忙牵走了大黑马,就帮忙安排了座位。 大冬天的,这石桌石凳着实凉快,一碰着就忍不住让人倒吸一口凉气,爽的不能自已,感觉自己不是坐在石凳上,而是坐在一个大冰坨上。 “两位客官要吃点什么?” 采薇神情有些恍惚,看来还没恢复过来。鬼哭道:“你们这里有什么?” “有萝卜丝配白饭。” “然后呢?” “没了。” 鬼哭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面前这热情洋溢的伙计:“那你还让我选什么?” “这不是为了尊敬您吗?” 你怕不是被尊敬有什么误会,鬼哭忍住想打人的冲动:“就来萝卜丝配白饭。” 一盘萝卜丝,一小盆白饭。萝卜丝比想象中的好吃,很下饭,但这顿饭,花了100文。 然后,伙计安排了房间。 房间也是硬生生的在石头中凿出来的,上下左右前后都是石头。通道里面一片漆黑,因此每隔几步都有一个火把,充斥着一股浓烈的油味。 好在房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糟糕,房间就在石道和大厅的上下方,在外侧留下窗口,通风而且不显昏暗。 但是,两间房100文一晚。 第二日,采薇已经恢复了过来。 两人在大厅,吃完了价值100文的早饭,喝着茶水,等待着吴姓老者。按照伙计的说法,他现在应该已经被老板娘榨干了,不到接近午时是起不来的。 他们能怎么办,他们也只能等着。 昨天呆在这里的客人,有几个陆陆续续的走了,还有几个依旧不甘心,待在这里,啃着干粮。 闲极无聊,两人聊起了天,自然而然就聊到了这里的奇景,采薇感叹:“也不知这石道和这石龙客栈是如何凿出来的。” “这个我倒知道。”鬼哭说道:“这和一位巴蜀剑客有关,在我们那儿流传的很广。” 第五章 以剑开山 “大约在1000年前,有一个姓吴的剑客,便是生活在这里。在那时候,这里还没有石道,只有栈道,经常有人不慎跌落摔死。” “有一天,那个吴姓剑客突然接到消息,自己的独子被摔死了,他先是不敢相信,因为自己的孩子学武天分极高,自幼跟着自己,这栈道不知走了多少次了,不可能会不慎跌落的。” “但是,当他到了现场,他沉默了。他的孩子,并非是学艺不精而不慎跌落,而是栈道出了问题,塌了一截。” “几天后,他疯了。至少在人们的眼中,他疯了。他挥舞着剑疯狂的劈砍石壁,一天,十天。一年,十年。他手中的剑,坏了一把又一把,而那坚若钢铁的石壁,居然硬生生的被他凿开了,那就是最开始的石道。” 采薇瞪大了双眼:“也就是说,这石道是那名吴姓剑客用剑劈出来的。” 鬼哭点头道:“是的。” “这不可能吧,正常人怎么可能办到。” 鬼哥说:“他一开始的确是普通人,但到了后来,不知不觉之间居然以剑入道,不再是普通人了。后来,甚至蜀山来人,请他上蜀山,可也被他拒绝,他只是固执的以剑击石。” “不知过了多少年,或许是十年,又或许是百年,岁月在他身上刻下了痕迹,他笔直的身躯变得佝偻,乌黑的头发变得花白,光滑的皮肤褶皱横生,曾经那个潇洒剑客变成了一个固执的老人。终于有一天,有人发现了他的尸体,他劈开了一座又一座的大山,也终于灯枯油尽,倒了下去,留下了更为安全的石道,让人们行走更加安全,人们有感于他的恩德,也感慨于他的毅力,于是为他塑像,供奉香火,他便成了这里的山神。前辈,我说的对吗?” 鬼哭抬起头来,看向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大厅中的吴姓老者。 吴姓老者哈哈大笑,没有作答,而是示意鬼哭他们跟上,开始出发。 采薇神情有些恍惚,她一边前行,一边低下头来,看向脚下的路。她仿佛看到了一个绝世剑客,挥舞着手中已经卷刃的长剑,一剑又一剑,不断击破前方的岩石,开辟出了脚下的道路。 一声嗡鸣从鬼哭体内传出,清风剑透了出来,化作一缕青烟,飞向了采薇,绕了一圈,然后又飞了回来。鬼哭猛的停下脚步,采薇垂下的头撞到了鬼哭的肩膀,不由得捂住了额头,清醒过来:“鬼大哥?” “前辈,可否走慢一些。” “好!”吴姓老者放慢的脚步,看向采薇的眼神中,带起了笑意。 他们一行人的速度,一下子就慢了许多,开始走走停停。 采薇神情恍惚,耳中时刻伴随着吴姓老者那高亢的歌声,歌声中充满了坚韧,就像是千年前的那个剑客,以及那个剑客手中的剑。不由得,手指抚上了满是刻痕的石壁。 本来一天就该走完的行程,这天硬是没走完,才走一半不到。 但无论是鬼哭,还是吴姓老者,都没有半分不耐,十分默契的保护着采薇,不让她被外物打扰。 缘分,真是奇妙。 采薇剑术方面的天赋并不算低,可以绝算不算多高,但是,偏偏就契合千年前那个吴姓剑客劈山碎石后所形成的剑术。 采薇就这样一直维持这种状态,直到第二天中午,又一次清醒过来。 “这里,不对。”她的眼眸中,放着别样的光彩。 “有哪里不对?”吴姓老者看着采薇笑着问,他本来是冲着鬼哭来的,但却没想到有才一个人一个意外收获,算是了却了自己的一桩心愿。 “这里和前面不同,这里粗糙了许多。” 采薇蹲了下来,抚摸着地面。 “的确如此。”吴姓老者颔首道:“当初,那个剑客就是死在这里的。” “啊!”采薇捂住了嘴:“这么说来,后边的路……” “没错,后边的路不是他开的。” 鬼哭插嘴道:“那位剑客震撼了很多人,之后不断有来自于五湖四海的剑客来到这里,学习先辈,挥剑开山碎石,一直持续到了百年之前,这种盛况才结束。即便如此,至今依旧偶尔有剑客来到这里,走一遭石道,以山石磨练剑术。” 采薇点头,光凭这一点,就可以看出那位先辈在剑客之中的地位。 采薇有些遗憾,走完了先辈开辟之路,可她依旧觉得,似乎缺点什么,心头空落落的。 “哈哈哈哈,我们加快速度吧,丫头,在前方,有个好地方,我且带你去。” 几人加快了脚步,在一个岔路口停了下来。一边,是好走的石道。一边,这废弃的栈道。 吴姓老者跳上了摇摇欲坠的栈道,把木板踩得嘎吱作响,大片大片的灰尘向下掉落。山风呼啸,吹得他衣摆猎猎作响。 “跟上。”他在前方叫道。 鬼哭在大黑马耳边耳语一句,让她在后面保护好采薇,然后跟着跳上了栈道,回过头来伸出了手:“过来吧!” 采薇看向鬼哭的手,又看向下方。 笔直的峭壁一直绵延往下,直到一片漆黑。她的嘴唇发白,牙关紧咬,抬起头来,一跃而起。 鬼哭抓住了她的手,她的脚踩到了栈道的木板上。木板嘎吱晃动,脸色更白。 “莫怕,我就在前面,大黑就在身后。” 采薇用力的点了一下头,眼中透出决然。她知道,自己的机遇来了。这一次若是不把握住,恐怕今生,再无机会追上鬼大哥的背影。 采薇颤抖的迈开步子,跟上鬼哭的步伐。大黑马悄无声息的跳上了栈道,大嘴钻出了行李箱,窜了出去,缠到了采薇胳膊上。 采薇心头一惊,看的是大嘴后,又是一暖,决定日后好好对大嘴,以后一天帮它洗三次澡…… 栈道其实并不长,也就百十来步,可是就这短短的栈道,采薇感觉自己走了一年。 当落地之后,她的双腿颤抖不已,根本无法停下。 然而,这一次无论是吴姓老者还是鬼哭都没有休息的意思,继续前行,接着又经过了一条栈道。 不知不觉之间,周围已经有积雪覆盖,天气变得寒冷无比。而脚下,也不再是那深不可见底的深渊,取而代之的是层层云雾。 几人又一次落地,踩着满地的积雪,行走于山脊之上。 虽然落地,但这里的危险并不逊于栈道。道路依旧狭窄,时不时有积雪滑落,消失在云层之中。 不仅如此,还有狂风呼啸,冷得如刀割一般,并且劲道极大,吹得人摇摇欲坠。 采薇感觉体力急剧下降,她不仅要小心脚下,还要注意那莫测的狂风,同时,急剧下降的气温也在飞速的带着她的体能。就在她感觉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终于,前方的吴姓老者大声说道:“到了!” 第六章 剑破石碑 映入眼前的,是一块石碑。 高七尺,宽五尺,厚一尺。通体漆黑,微微透的金属光泽。 在上面,纵横交错上百道剑痕,或凌厉或粗犷,密密麻麻,犹如蛛网。 吴姓老者拔出剑来,剑刃凹凸不平,剑尖几乎被磨平,可剑身依旧雪白,同时还给人一种古怪的凌厉之感。 只见他挥手一剑,在地面画出一条笔直的直线,鼓起的劲风卷起积雪,这些积雪翻腾的落入山崖,露出了下面青黑的地面,却是一块石台。 原来,这块石碑镶嵌在这小小的石台上,石台很小,方圆不过五尺。而且石台又立于悬崖边,一不小心,从石台落下,那就是当真的死无葬身之地。 这里的风尤其的大,卷起漫天之雪,忽左忽右扑打过来,扯起了吴姓老者满头的灰白长发,疯狂乱舞。 “丫头,上来试试!” 吴姓老者的声音穿透了呜呜的狂风,传入采薇的耳中。 “啊!”采薇双眼睛盯着这小小的石台,眼皮狂跳。 “光感悟不动手怎么行,上来试试,用剑击这石碑。” “我……”采薇小脸发白,一咬牙,挪动的步子小心翼翼的朝着那边走去。 两人错身而过,吴姓老者低沉的声音在采薇耳中响起:“这石碑,有一处弱点。” 采薇站在了石台上,这一站上去,便立刻发觉了不对劲。 这石台,滑的吓人,就像是踩在冰面上一样,连站着都困难。而周围狂风摇拽,更是不敢提气轻身,生怕一个重心不稳就被吹翻下去。 同时,这冰冷的狂风刀子般击打着她的脸颊,让她眼睛都有些睁不开,胸口也变得沉闷,呼吸急促,更别提找出石碑的弱点了。 采薇站在上面,过了几个呼吸,别说拔剑击石,就连站都站不直。 “丫头……”鬼哭刚要提醒,就被吴姓老者制止。 吴姓老者道:“我的剑,不仅能开山裂石,击杀妖怪,还能斩破心魔。关键的是,这一剑,得靠自己。” 心魔,两个字沉甸甸的压在鬼哭心头。 采薇这一路,面对了太多不应该是她面对的敌人,导致她的心魔开始蠢蠢欲动。若是因为心魔而得道,那么她的身躯将会被心魔所占,成为妖魔,到时候,问题可就大了。 采薇在石台上挣扎,她努力的想要站起来,可心中的恐惧,犹如一座大山,死死地压住了她,让她挪不开脚,直不起身,拔不出剑。 泪水,从眼角滑落。 我可真没用,她心中不甘。 同时,一个声音响起。 是啊!你真没用,注定追不上他的背影。既然你这么没用,不如交给我吧!让我来。你我本是一体,等我追上了他的脚步,我们和他一起浪迹天涯,嘻嘻嘻…… 采薇,本来心动了。 是啊,自己不行,交给她的话,她肯定能行。可是,一想到她要跟鬼大哥在一起,采薇心中的火焰又开始涌动。 哪怕她就是另一个自己,也绝对不行!!! 又是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一股无形的力量,挣脱了束缚。 “啊!” 她一声轻喝,挥出了一剑,在黝黑的石碑上,划出一条白线,擦出一流火花。 这一剑的姿态很别扭,连尚未学剑的外行都不如。可是这一剑,却击破心中的束缚。心魔发出不甘的惨叫,潜伏下去。 一股狂风突来,采薇脚下打滑。 鬼哭心头一惊,刚要上前,却被吴姓老者按住:“等等……” 采薇以手撑地,在边缘处,以半跪的姿态停了下来。 她抬起了头,重新站起,身躯笔直,就犹如一柄出鞘利剑。 吴姓老者的大笑:“剑胚半成。” 只等她击破石碑,便是剑胚大成之时。 采薇垂下眼眸,眼皮挡住风雪。近在眼前的石碑不甚清楚,上面的剑痕也恍恍惚惚。 她深吸一口凉气,阴凉刺骨,在体内炸开,鼻头发红,忍不住又落下了一滴泪。 然后,出剑。 叮! 石碑上一朵火花溅起,采薇脚下一个趔趄,身躯一晃,差一点又一次摔倒。 她抬起手,抹掉了脸上冰冷的泪水,缓缓收剑回鞘,做出了一个拔剑式的姿态。 鬼哭努力的瞪大了眼睛,将眼睛撑大了那么一丝,仔仔细细的观察的采薇。 刚见面时,采薇还是一个稚嫩的女孩。 后来,这一路走来,变成了一个努力长大的女孩。 到了现在,看着她一点点蜕变。鬼哭有一点预感,当她彻底击碎那块石碑的时候,就是她长大的时候。她将变得独立,不再小鸟依人,不再要自己张开双翼悉心照料保护,帮她挡风遮雨。 莫名的,心里酸酸的。但脸上,忍不住展露笑容。 “呛”的一声,利剑出鞘,笔直的刺在石碑上。没有火花绽放,只是剑尖微微的刺进去了一点。 这一剑很快,非常标准的一记拔剑直刺。采薇的手很稳,缓缓的退后一步,又一次收剑回鞘。 尽管这一记直刺无功而返,可看着采薇的一举一动,鬼哭和吴姓老者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慈父般的笑容。 伴随着采薇一记又一记的直刺,两人的笑容也越来越夸张。 采薇的剑越来越快,手越来越稳,出手越来越果断,双眸也越来越明亮。 第三十四次直刺过后,她猛的停了下来,闭上的双眸,静静回忆着每一次直刺的手感,回忆的每一次那石碑传来的微弱反馈,思考着其中的区别。 风越来越急,被卷起的雪越来越浓,采薇的风情若隐若现。 猛然间,她动了。 睁眼,拔剑,呛!!! 长剑嗡鸣,余音不绝。 笔直的剑身没入石碑,不在锋利的剑从石碑后面透出。 一剑,贯穿! “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伴随着一道道裂缝扩散,整个石碑顿时轰然破碎。 原来如此! 采薇终于知道传说中的那位吴姓剑客,是如何硬生生的在大山之中开出一条道的了。 就在此刻,变故突生。 大地晃动,积雪崩塌。大片大片的裂缝在脚下蔓延,整个石台,一股巨力掀飞出去。 采薇一声惊呼,大黑马腾空而起接住了她。紧跟着,头顶一暗,翻腾的石台朝着采薇和大黑马就砸落下来。 第七章 封印巨鹰 眼看,采薇和大黑马就要毙命于石台之下,鬼哭突兀出现了。而在他刚才所在的地方,还留有他的残影。 看着翻腾而下的石台,鬼哭拔刀就斩。 呛! 一刀飞斩,火浪翻腾。 坚固若铁的石台,被一分为二,从两侧翻飞而出,轰隆隆的砸到了两侧的地面,大地开裂,积雪纷飞而起。 地面终于轰然破碎,一颗巨大的头颅破土而出。 紧接着,一对巨大的羽翼从两侧扬起,带起四射的罡风。 每一根羽毛仿佛钢铁打铸,散发着金属的光泽,整整齐齐的排列着,遍布了它的全身。 原来,他们就在一只翼展达到十丈巨鹰的身上。而那个石台,就镇压着这个巨鹰的头颅。 吴姓老者,忽然面目铁青,身躯猛然拔高。 浑黄的气体,从无数山峰处涌来,不断覆盖在了他的身上。 一丈、两丈、三丈…… 在五丈高的时候,吴姓老者停止了生长。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石巨人。 铁链翻腾而出,巨鹰被铁链缠着,拼命的挣扎着,想要挣破铁链。 妖气冲天,脚下云海沸腾。 鬼哭凭空一刀,铃铛剧烈摆动。猖狂的恶念冲破沸腾的妖气,劈开了一条道路。大黑马载着采薇踏雪而行,沿着鬼哭劈开的道路,直奔另一座山峰。 而鬼哭从半空坠落,落到了这只巨鹰的背上。剧烈翻腾之中,连忙用刀刺进了巨鹰的背,不让自己被甩飞出去。 吴姓老者凝聚而成的石巨人如落地生根,稳稳的站在了巨鹰的背上,无论它如何翻腾,都无法摆脱。 他缓缓的拔出了腰间的长达两丈多的巨大长剑,弯下腰来,一只手,拽住这只巨鹰的羽毛,一只手举起剑就要刺下去。 “死鬼,你敢!” 高亢的声音冲破了云层,又一个石巨人腾空而起,砸落到了这里。 两只手抓住那拔地而起绷得笔直的铁链,用力下拽。 巨鹰发出哀嚎,居然被一点点的重新拽了回去。 吴姓老者手中巨剑开始发生变化,原本锋锐的剑尖,四散开来,一柄利剑,变成了一根粗大的棍子。 棍子一插而下,那些石头仿佛流动的水一般,迅速的覆盖了巨鹰全身。 咔嚓! 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巨鹰又重新变成了山尖,又有一个崭新的石台连着石碑出现。 鬼影步! 鬼哭腾上半空,避开了脚下如水流般的石头。等到石头重新凝固,他这才落地。 那巨大的石巨人崩塌,吴姓老者恢复原样,神情有些萎靡。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拔出腰间利剑,“刷刷刷”的一连串剑影闪过,光滑的石碑瞬间密布剑痕。 然后,收剑回鞘,衣诀猎猎,满脸花白的胡须狂乱飞舞,当真是个绝世剑客, “你个老不死的!” 伴随着一声厉喝,白嫩的拳头砸在了他那张老脸上,吴姓老者飞了出去,砸落在地,在地上翻滚摩擦,一路沿着山脊滚了下去,消失在茫茫云海之中。 老板娘出现了,原来,她就是另一个石巨人。 一拳打飞了吴姓老者,她双手环抱胸前,气喘吁吁,一阵阵骂声响彻山头。 原来,她是巫山神女的干女儿。 脚下的巨鹰,便是她的嫁妆。 而吴姓老者,自然就是当初那个吴姓剑客,也就是白龙山的山神。 当初她和吴姓老者,共同将这只巨鹰封印在这山顶,打算等到这只巨鹰屈服后,拿来当坐骑。 可是100多年过去了,吴姓老者很明显就把这事给忘了,稀里糊涂的带着采薇来练剑,一不小心就把巨鹰给放出来了,还差点把巨鹰给弄死,引得老板娘愤怒无比,把吴姓老者一拳揍飞。 鬼哭弯下了腰,努力的掩藏身形,看着彪悍无比的老板娘,悄悄往后退去。 忽然,有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吴姓老者,他又用土遁术回来了。 “小心点,跟我走。”他低声的说道。 …… 清晨,铁门关外,一处无人的山沟。 大地突然裂开一条裂缝,鬼哭一行人走了出来。 吴姓老者最后出来,合上了裂缝。 “我最多也就能送到这里了。”吴姓老者说道。 鬼哭抱拳道:“多谢前辈,只是晚辈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问。” “为何前辈会亲自出手,送我等过白龙谷。” “就这个啊!”吴姓老者往嘴里灌了一口酒:“自然是为了见识见识被仙剑清风看上的人长得是个什么样子?” “清风?”鬼哭很是惊讶:“前辈为何知道清风?” 吴姓老者哈哈一笑:“当初,老夫还长得英俊潇洒的时候,也被清风看上,差点成了清风剑主。” 不过当时,吴姓老者沉迷于砍石头,日渐消瘦不可自拔,所以也只能辜负仙剑清风的一往情深了。 “看你的样子,为何现在还未成为清风剑主?” “我不想成为清风剑主。”鬼哭摇头。 吴姓老者大为惊讶:“你可知道,一旦你成了清风剑主,就连我,也不敢直面你的锋芒。” 吴姓老者是何人,白龙山山神。 由于他生前就已经够强了,加上所处的位置是巴蜀少有的几个出口之一,香火极为鼎盛。再加上生前事迹,很多剑客墨客都对他极为崇敬,相关于他的诗篇数不胜数,让他香火更加鼎盛。 这世间,能比他强的山神不过十指之数。(其中一个就是他丈母娘巫山神女) 可即便强横如此,也不得不承认,不敢直面剑主,可见剑主之强。 “成为剑主,非我所愿。” “好一个非我所愿。”吴姓老者感慨不已,然后看向了采薇:“丫头,你过来。” 采薇走了过来,道了一声:“师傅。” 吴姓老者满脸欣慰:“我本以为,我的剑术将终身埋于山谷,却没想到,还有传扬出去的那一天。” 采薇认真的说:“定不会让师傅的剑术蒙羞。” 吴姓老者道:“我信你,但还有最后一个礼物要送与你。” 说着,转头看向鬼哭:“小子,我们来斗一场吧!” 吴姓老者教会了采薇如何用他的剑术与自然斗,与心魔斗,但还没教她如何与人斗。 剑术,一开始终归是与人斗的。 第八章 不分上下 光秃秃的树木,一棵棵的矗立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地上的落叶,随风滚动,沙沙的声音,遍布了整个山沟。 一块平地上,鬼哭和吴姓老者相对而立,互相相隔三步,四目相对,各自严阵以待。 枯黄的树叶骚动着脚踝,时而被卷上半空,挂在了两人的身上,打在了两人的脸上。两人犹如雕塑,一动不动,就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铃铛微微摇晃,慵懒而又清脆的铃声一点点的传荡开来。 采薇抱着剑,靠着一棵大树,紧张的盯着场中。大黑马陪伴在身边,大嘴盘旋在大黑的头上,直起了脖子。 呛! 出鞘声来的突兀,余音悠长而又绵延。 吴姓老者一剑笔直的刺出,瞬间便穿透了鬼哭的身躯。鬼哭的身躯化为泡影,那他本人,出现在后面一步开外。 鬼影步! 双方武器同时出鞘,和鬼哭慢了一步,所以只能后退。 此时,刀已完全出鞘,这后退了一步,已经为他争取到了足够时间。 叮! 一道火星溅起。 刀剑相撞,随后同时弹开。 两人身形交错而过,接着同时回头,又一次刀剑相撞。 大脚往地上重重一跺,带起劲风卷起满地落叶,鬼哭稳住身形。 另一头,吴姓老者脚尖紧贴地面,脚跟一起一落,便不带半点烟火气息的稳住了身形。 兔起鹘落之间,两人已经完成了一次交锋。 两人双目同时一凝,吴姓老者率先出手,一步腾空,紧跟着就是飞身一剑。 鬼哭身形一矮,长刀破空,刀光仿佛皎洁明月。 剑身颤动,刀口微震。 吴姓老者身躯还未落下,就借力再次腾空。鬼哭手指一点斗笠帽檐,微微抬起头来,拖刀而立。 一剑从空中笔直贯下,一刀划过地面直冲云霄。 吴姓老者身躯一动,半空凭腰发力,一个瑶子翻身躲开一刀。鬼哭向前一扑,身体飞转,一个懒驴打滚躲开一剑。 吴姓老者刚刚落地,鬼哭身体一转,就是一刀扫出。吴姓老者身体微微向后一仰,刀尖擦着他的脖子掠过。 紧接着,吴姓老者就仿佛一根弹簧,迅速弹了回来,抬手就是一剑。 叮! 剑刃刺中刀柄,两人错身而过,再次转身。 长剑笔直刺出,长刀笔直刺出。 吴姓老者身体一侧就欲躲开刀锋,刀身跟着一转,刀尖直追吴姓老者的身躯。 “嘿!” 吴姓老者口中发出厉啸,一剑点在了鬼哭刀身上,长刀一歪,割断了几根花白长发。 双方,开始互相周旋游走。 你来我往,刀剑磕碰,或者一触即走,或者相互缠斗。 吴姓老者眼力超绝,每一次都能看到鬼哭刀法的破绽。 鬼哭决断非凡,或进或退,每一次所处之位,都造成以长打短的局势,让吴姓老者难受无比。 双方将遇良才,半斤八两,谁都无法奈何谁,谁都没有办法占到半分便宜。 又是几个回合的交锋,双方都犹如陷入沼泽,越打越别扭。 鬼哭和吴姓老者的脸色都极其难看,吴姓老者可不仅仅想要让采薇知道,他的剑术是如何与人争斗的,还要让采薇临走前看到他的风采。 鬼哭也自然知道吴姓老者的目的,想要把自己当作踏背景板,于是心中暗下决定,一定要痛快无比的把这个老东西打得落花流水,在采薇面前维持自己的风姿。 可结果,两人越打越难看。 刀剑又一次磕碰,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抽身而退。 鬼哭呼吸悠长缓慢,手指轻轻的抚过刀身,调节着自身状态。 吴姓老者持剑立于身前,长剑笔直指天,双目扫过雪亮剑身,看着剑身上倒映着自己的脸庞,眼中厉色一闪。 脚下同时一跺,枯叶飞扬。 两道人影对射,凶悍的向对方撞去。 猛然间,鬼哭拔刀就斩,刀口火浪两分。吴姓老者抽剑就刺,一片剑花飞舞。 猛然间,火浪崩碎,剑花破裂,两道人影相错而过。 鬼哭身形忽然化作一道青烟,就突兀的出现在半空,双手紧攥刀柄,长刀高举,赤红色的刀刃还未冷却,对着吴姓老者的背影就是一刀劈落。 吴姓老者猛然回头,两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一只握住剑柄,一手手掌顶住剑镡,向后便是一刺。 嗤啦一声,一溜火花飞溅。 刀锋被弹开,劈入泥土,利剑直击鬼哭面门。 叮! 吴姓老者感觉自己一剑击在了铁板上,虎口巨震,手中长剑差点脱手而出。 定睛一看,却是鬼哭左手抽出短刀,反手握住,刀背紧贴手臂,挡住了这一剑。 鬼哭一声狞笑,刀口微微一扭,贴着剑身就直削过来。 吴姓老者连忙抽身飞退,紧跟着就见鬼哭双手持刀,刀势仿佛旋风刮来。 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吴姓老者被鬼哭压在身下狂揍,连绵不绝的刀是让他一时间狼狈不堪。 可是,当他反应过来,看清了鬼哭的刀势,立刻就找到了破绽,反击的一剑刺破鬼哭衣袖,差点削掉鬼哭手腕。 鬼哭又是一阵狼狈不堪,飞退抵御,结阵而守,吴姓老者又是一阵无可奈何。 两人从早上打到了上午,结果单靠技巧谁都奈何不了谁。除非双方下死手,不然这种点到即止的较量一两天内,别想分出胜负。 此时此刻,大黑马无聊的打着哈欠,昏昏沉沉一副想睡觉的样子,大嘴已经萎靡,耷拉在大黑马的头顶。好在,采薇眼睛睁得大大的,正认真的看着。 两人对视一眼,谁都不肯认输,一阵无奈,然后同时收手。 “丫头,看清楚了吗?” “嗯嗯!”采薇连连点头,吴姓老者想要展现他的风采的目的失败了,但是,另一个目的却成功了。 他和鬼哭打得有来有回,两人从早上打到了上午,打了一个多时辰,把所有的剑势变化都展现的淋漓尽致。 上风该怎么打,下风该怎么办,平局该怎么打,僵持中该如何破局,对方没有破绽时又该如何逼出对方破绽,这些,都让采薇看了个清清楚楚。 看着采薇的样子,吴姓老者欣慰的点了点头,略带遗憾的离去。 等到鬼哭他们远去,吴姓老者又突然钻了出来,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满脸愁容。 “唉!”幽幽一声长叹,数不尽的落寞。回家之后,面对那头暴怒的母老虎,又该如何是好。 第九章 回到家乡 这个冬天,比以往要冷很多。 巴蜀很少下雪,往往几年都难得见到一次。 可是这个冬天,已经开始下第三场雪了。而且,雪很大。地面上的积雪,厚达三寸,这是以往绝对无法达到的深度。 杨老五是杨家村人,现在,他戴着斗笠,穿着一件单薄的短衫,正挑着一担柴,走在羊肠小道上,前往穷县。 尽管穿着草鞋的脚嘎吱嘎吱的将积雪踩进泥土,脚趾被冻得通红,但他脸上依旧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下雪好啊,下雪,穷县需要的柴火就多,自然,柴火就变成了紧俏货,价格就贵了。 就在他兴高采烈之时,突然从路旁窜出三个大汉:“老头,打劫!” 杨老五愣了一下,眨巴眨巴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真没想到,他杨老五有一天,居然还能被人打劫。 他回过头来,后面又有两个大汉堵路。 他掰了掰手指,一共,有五个人。 苍天啊,没想到他杨老五今生今世还能被五个人打劫。 他试探的问道:“你们说啥?” 为首的一个汉子恶狠狠的道:“打劫!” 一字一顿,十分清楚。 杨老五指了指自己:“你们要打劫老子?” “废话少说,快把钱交出来!” 杨老五怀里就揣着两文钱,这不是入城费。穷县没有入城费,连个守城门的官兵都没有,也就是到了晚上派几个人去关门,到了早上派几个人去开门而已。 穷县也不穷,县里就没茅草房,全是砖瓦小楼。只不过是因为川王收不上足量的税,一怒之下,把这个县的名字改为了穷县。 按照本地人平日里的说法,老子又不靠你官兵保护,给个毛的税。当然,后来还是给了,毕竟人家川王也要脸,但是给的税钱嘛,附近几个县倒数第一。 所以,这个钱是杨老五的喝茶钱。他打算犒劳一下自己,在城里暖和的茶馆中喝口热腾腾的茶,找几个老兄弟闲聊闲聊。 这两文钱很重要,所以他不打算给。 “不行,没钱,你们看我像是有钱的吗。”杨老五梗着脖子道。 几个流窜到这里的强盗对视一眼,也确实觉得,大冬天只穿这么点的杨老五没钱。所以,为首的那个又叫道:“既然如此,你把柴火给我。” 这两大捆柴火在这大冬天的还是很值钱的,至少,能让他们兄弟们吃顿饭。 他们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实在是饿的着不住,不然,哪里会打劫这穷老汉。 天上又下起了雪,大片大片的,飘飘落下。 强盗们看了一眼这雪,心中咒骂:“该死的雪。” 若不是这雪,他们不会沦落至此。 杨老五看了一眼这雪,叹了一口气,这雪更大了,这柴火更值钱了啊。想着,他放下了担子。强盗以为他认怂了,拔出腰间的牛耳尖刀,威胁道:“快点,别耍花样!” 杨老五伸了个懒腰,骨头咔嚓作响,然后把手伸进了柴火堆里,取出了一把三尺长剑。 剑很简陋,只有剑身和剑柄,看起来就是,两个木片夹着一个铁片,然后用布缠绕木片。 然而,几个强盗傻眼了。他们看了看手中的刀,一尺多长,看了看杨老五手中的剑,三尺多长。 强盗们心头有些发虚,不过很快又重新鼓起了勇气。杨老五的确有剑,但他的年龄太大了,身体也瘦弱,须发皆白,即便有剑也不是他们对手。 更重要的是,他们有五个人。 “上!” 五个人一同扑了上去…… “哎呦!轻点轻点…嗷…啊啊啊……” “别拔我裤腰带,别拔我裤腰带啊……” “救命啊,喘不过气来了,喘不辶……” “痛痛痛……” “要死要死,流血了啊!” 五个汉子,被叠在了一起,像猪猡一样,毫无反抗力的被杨老五扯掉裤腰带,绑一个,掀翻一个,露出下面的,又绑一个…… 树林中,采薇已经看傻眼了。 就在刚才,她想前去帮忙,却被鬼哭拦住。鬼哭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有些好笑。才回家乡,就又见到了这一幕。 他还记得十岁那年,几个流窜的强盗到了这里,打算拐走几个小孩,却被几个小孩绑住卖到县衙的情形。 距离离开白龙谷已经将近半个月了,半个月来,他们一路披星赶月,终于在今天赶回了杨安的家乡。 “走吧!” 鬼哥说着,往外走去,采薇和大黑马连忙跟上。 此刻,杨老五心中美滋滋的,没想到今天,能遇到这么好的好事。 五个壮年汉子,一看就有一膀子力气,在县衙,能卖上三四十两银子。县衙可没牢房供他们住,后山的铁矿才是他们下半辈子的归宿。 更重要的是,他开荤了。没想到,老到老了,还能真正的以剑术对敌一次,而且还是一打五。虽然这些强盗实力差了些,武器差了些,但那是一打五啊,无论怎样都可以拿出去跟那些还没开荤的老兄弟吹嘘吹嘘。 忽然,他耳朵一动,警惕的抬起头来:“是谁?” “是我,五叔,你还没死呢?” 鬼哭抬起了斗笠,露出了那双狭长的双眼。整个穷县周围,长得这么一双邪门的眼睛的,除了杨家村杨安那小兔崽子,还能是谁? “狗日的,是你小子!” 杨老五哈哈大笑,兴奋之意难以言表。他老爹就是他们杨家村的骄傲,不仅如此,还把李家村的凤凰娶了过来,把李家村的男女老少气得火冒十丈。 而安小子更是争气,武力值稳压同辈,把李家村的那群小子打得抬不起头来。 什么? 有个李玉和他齐名? 开什么玩笑,李玉那小子打得过他们的安小子吗,完全不是对手? 读书? 读书好有个屁用,能识字就行了。 读书可以当官? 当官有个屁用,能有当大侠威风吗?没有当大侠赚钱吗? 就算比大侠威风,比大侠赚钱,可是人又威风又赚钱的同时还可以四处潇洒,并且有个好名声吗? 他们穷县周围的几个村,就是靠当大侠起家的,有当大侠这么好的前途的职业不去干,去读书?脑子瓦特了。 至于长得帅,长得帅有个屁的威慑力,安小子长得多好啊,那双眼睛贼邪门,一眼看去,心里头嗖嗖发凉。还没动手,对方就怕上三分。 就是因为这面相,村里所有人都觉得,这小子习武天分肯定比他爹高,他爹那面相长得不好,跟个小白脸似的,那李玉倒跟他爹长得有几分相似,和他爹一样都受姑娘们喜欢。 “tnd,你又长丑了,真好!”杨老五由衷的笑道,又看到鬼哭身后的采薇:“呦,格老子滴,还拐了个女侠回来当媳妇,你这臭小子真给我们争气啊!” 一下子,采薇双颊通红。鬼哭解释:“不是媳妇儿,是我认的一个妹子。” “哦~~妹子啊!”杨老五脸上挂上了笑容,意味深长:“我懂了。” 第十章 李玉曰鬼 “妹子叫啥名?”杨老五嘿嘿笑道。 “林采薇。”采薇红着脸答道。 “好名字啊,一听就有文化,不像我,叫……”说到这里,杨老五卡壳了,被人叫了一辈子的杨老五,所以,我叫啥来着? 杨老五懵逼了,他问鬼哭:“安小子,我叫啥来着?” 鬼哭也有些懵逼:“不是叫五叔吗?” “p的个五叔,我是我的本名。” “你不知道?” “忘了。” 叔侄俩面面相觑,采薇通知一声笑了,大黑马也发出嘲笑的嘶鸣,大嘴从行李箱中探出头来,好奇的观望。 “不扯了。”杨老五有些沮丧:“我听有人说,你现在牛逼大发了,还改了个名字叫鬼哭,是不是有这回事?” “是。” “为啥改名啊?” “杨安这名不吉利。” “怎么不吉利。” “死了爹娘,死了老婆,自个儿还差点死了,五叔,你说吉不吉利。” 杨老五点头:“确实不吉利。” 若是别的地方,改个名字,那就是天大的事,更别提连姓也一同改了。但在这里,根本不是多大的事。 这里走出太多太多大侠了,有很多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别说改了姓名,就是改头换面的都有,也不差鬼哭一个。 “对了,光顾着说话了,还没料理这五个家伙呢。” 一扭头,五个强盗已经晕了,看到鬼哭和采薇后吓晕的。 还记得那一天,大雪纷飞。他们一群兄弟走的那一条道半天没人过,冻的不行,去那废弃的庙里歇歇脚,结果就撞见了鬼哭和采薇。 老大见到采薇,惊为天人,就要动手。然后,采薇拔剑了。 采薇的剑术还有很多缺点,最大的缺点就是身体跟不上,导致很多技巧施展不出。但对付一群半耕半盗的喽罗,却已经足够。 一人一剑,瞬间就倒下了三个,其中一个就是冲的最快的老大。 然后,20多个强盗哭喊连天,被因为他们的话而恼羞成怒的采薇追杀了七八里路,最终只剩他们五个逃出生天。 没想到,却在这里撞见。 于是,一个二个全被吓晕了过去。 “哎呀,都晕了?不过也好,免得挣扎。”说着,杨老五抬起头来:“安小子,帮个忙呗。” 两个,被杨老五挑着,三个,到了马背。至于柴火,被扔到了路边,区区柴火,哪有这几个人值钱。 几人沿着羊肠小路前行,前往县城。杨老五走在前面,边走还边说:“安小子,你可不知道,现在这些人,一个就值六两。” “六两?怎么卖这么高了。” 杨老五高兴的说:“还不是李玉那小子,自从他当了县令,帮我们找到渠道,好多东西,都能卖出更高的价格。你还别说,读书还真有点用。” 鬼哭神情古怪:“当在我们这里当县令,穷县?” “可不是嘛。” “他不是在参加科举吗?” “科举,据说是遇到了什么事,没考过就回来了。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回来后就是不肯读书了。不过也好,被我们摁到了县令的椅子上后,似乎认命了,认认真真的当个县令,你还别说,他当县令还挺厉害的,什么东西都弄得规规矩矩的。” 鬼哭问道:“前任县令呢?” “那主意就是那个老糊涂蛋出的,卸掉县令这个职务过后,那个老糊涂蛋一家子高高兴兴的跑了。” 鬼哭了然:“原来如此。” 采薇一脸古怪:“为什么,他居然连县令都不当了?” 鬼哭解释道:“当得不痛快呗,他在这里就是当个雕塑,什么都做不成。一旦不合咱们老少爷们的心意,半夜就提着剑把他从家里揪出来一顿暴揍,你觉得他还喜欢当这里的县令吗?” 采薇倒吸一口凉气,这民风……有点彪悍啊!想象着那幅画面,不由得为历代县令默哀。同时,也算是知道鬼哭一身实力是怎么来的。 在这种地方长大,而且身手是同龄人中拔尖的,实力不高才怪了。 “对了,安小子。”杨老五问道:“我听说你似乎也在那什么南混过,你知不知道李玉那小子究竟出了什么事。” “这个我倒是知道。”鬼哭说:“他日了鬼了。” “日了鬼了。”杨老五一脸诧异:“就为这个?” “关键是他不知道那鬼很可能是男的。” “噗!”杨老五在前面差点岔气:“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当时他在鬼村,就是我给救出来的。” 保密?不存在的,给谁保密都不会给李玉保密。至于原因嘛,问杨安去。 几人进了城,杨老五大呼小叫。一会儿吹嘘自己如何一挑五,一会儿又扯着鬼哭告诉人们当初那个安小子回来了。 到了县衙门前,鬼哭把三个强盗从马背上扔了下来,然后摆脱了叔叔阿姨的纠缠,带着采薇狼狈不堪的离去了,他才没工夫去见李玉这个曾经和他齐名的家伙。 杨老五则留在原地吸引火力,这个时候,他已经开始谈论李玉日了鬼的事情了。 等李玉出来,刚好就听到杨老五添油加醋的描绘着李玉在考场外吐血大喊‘日了鬼’的情形。 顿时,李玉脸色惨白,四肢抖动。他很想把杨老五大卸八块,让他从此彻底闭嘴,但可惜对方是他长辈。虽然两个村子经常打架,而且还是打群架,拿剑互殴的那种,可也是平辈打架,而且并不出人命,双方都有克制。 平日不打架的时候,还能在一起喝酒吹牛打屁。所以杨家村的长辈,自然也是李家村的长辈。 “玉小子来了!” 突然有人兴奋的大叫,团团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道:“玉小子,那日鬼是什么感受?” “玉小子,玉小子,你当时喷的血真的有三丈高吗,是怎么喷出来的?” “玉小子,男鬼和女鬼究竟有啥区别啊?” 这一刻,李玉好想夺路而逃,但是,四面八方全是人,想逃也逃不掉。 简直,绝望! “玉小子,你是不是喜欢男人啊!” 顿时,一片寂静。 周围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后用力抱住身前,抓紧衣服拢了拢,纷纷匆忙离去。一群大妈少妇双眼放光,却也被自家男人拖走。 看着瞬间不见了人影的大街,这一刻,李玉好想死。不过,在临死之前,他想知道,究竟是谁把这件事传出来的,他要杀了他! 不对,还有一个人没走,目前的罪魁祸首杨老五。 李玉咬牙切齿的问:“杨五叔,你为什么没走?” 杨老五紧了紧衣领,瑟瑟发抖的道:“这里有五个强盗,处理一下呗……” 第十一章 杨家大伯 一个小宅院前,鬼哭停下了脚步。 大门红漆如新,门口两尊石墩门神更旧了一些。 看着鬼哭的哭光,采薇看向了大门:“鬼大哥,这屋……” 鬼哭脸上挂起了笑容,杨安的记忆一幕幕出现在脑海中。每次爹娘回家时,他都会从杨家村赶到这里,和爹娘一同共度一段时间,等爹娘走了,他又回到杨家村。 “走吧。”他说。 拾级而上,门已上锁,是新锁。 鬼哭拔刀而斩,门锁应声而断。 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院中一层厚厚的积雪,一棵常青树依旧散发着翠绿的生机。 径直走上了大堂,推开门。 没有想象中的灰尘,地板和桌椅都经常经过擦拭,很是干净。 鬼哭突然前冲两步,一脚踩在了桌上腾空而起,到了一丈多高的时候,又是一脚蹬在墙上,身形再次拔高,一伸手,便挂在了房梁上。 然后,他在房梁上取下了一个盒子,接着翻身而下。 “丫头,你过来。” 门口的采薇走了过来,鬼哭把盒子放在桌上打开了,一口长剑静静的躺在其中。 这口长剑仿佛一根长竹,剑柄剑鞘竹节相连,浑然一体。 鬼哭拿出了剑,缓缓拔出。 刷~~ 畅快的声音中,凄凉如霜的剑刃被剑鞘吐出。随着一声轻响,剑身终于完全出鞘。 这口剑,比寻常的剑细上一些,剑脊又厚上一些,因此,重量和寻常线并无差别。上面,细腻的花纹如云雾,散发着异样的光彩。 “这是峨眉山的青竹剑,据说出自于长眉猴之手,是相传的12青竹剑之一,难得的一口好剑。”鬼哭将剑鞘放在一旁,手指缓缓的抚过寒冷如冰的剑身,轻轻一弹,就是一声清脆的铮铮作响之音。 一听这声音,采薇就是眼中一亮:“真是好剑。” 鬼哭点头:“当初爹娘把这把剑送给了我,我一直没用,如今送给你了。” “真的吗?”采薇欣喜自是难以言表,她高兴的不仅是这是一口好剑,更重要的是这口剑的意义。 “嗯。”鬼哭点头。 采薇一把抓起了这口剑,又看向了腰间的剑,有些为难。 她所用的这把剑,只是寻常。到了如今,即便经过一再的打磨,剑刃也不再像往常那般锋利。 可毕竟人是有感情的,用长了,总有些难以割舍。 “带着一起吧,跟我去一个地方,把它送到那里,那里会是一个好归宿。” “嗯。”采薇点头。 两人走出了堂屋,大黑马在院子里打着哈欠,院子门口,站了一人。 这人身材五短,厚实壮硕,身高七尺有余,满脸胡须如针。如今天寒地冻,他却只穿了一件单衣,满脸都是汗水,冒着腾腾热气。 看到这个人,鬼哭脸上挂起了笑容:“大伯!” 他是杨安的大伯,杨安父亲的堂兄,却亲如同胞兄弟,因为村里同辈年龄最大,所以被杨安父亲称之为大哥。杨安小时候,大部分时间更是直接住在这个大伯家的。 同时,他还是整个穷县周围最好的铁匠,准确来说是剑匠,他只会打剑,打出来的剑并不是什么绝世名剑,但是锋利耐用,不易折断,比市面的剑好了不知多少。 杨安父亲的剑,是他打的。杨安血洗张家堡用的剑,也是他打的。 曾经,他那满脸的黑须已经花白,不过依旧健硕,身手依然矫健。想来,这间小院还能保持干净,跟他脱不了关系。 “好小子。”他抓着鬼哭的胳膊,上下打量,看到鬼哭腰间长刀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看向了采薇:“安小子,这就是你那妹子吧?” “嗯。”鬼哭回头招呼采薇:“丫头,过来,这是大伯。” “大伯。” 看着俏生生又有几分英姿飒爽的采薇,又看着采薇手中的青竹长剑,眼中闪过欣慰:“好!好!好!好一个漂亮的小丫头。” 鬼哭又给他,介绍大黑马:“这是大黑,和我从战场上一同走出来的兄弟。” 大黑马嘶鸣一声,算是打了招呼。杨大伯满脸诧异:“好通人性,好伙计,好伙计!” 大嘴从行李箱中钻了出来,杨大伯倒吸一口凉气:“咦,这根裤腰带会动。” “这是大嘴。”鬼哭说道:“也是我等你的兄弟。” 行走江湖,难免碰到些神神鬼鬼。杨大伯虽然没闯荡江湖,听的传闻却挺多的,也信这些,所以也很快就接受了,打了个招呼,上下打量一番:“没嘴啊!” 大嘴不满的摆动着头,杨大伯哈哈大笑。和鬼哭闲聊几句,他又重重地拍了一下鬼哭肩膀:“你这臭小子,来了几封信后,就断了联系,害的老子以为你已经死在外头了。狗日的……” 说着,他把鬼哭拖到了一边:“你不是在信里说娶了个媳妇吗?这丫头岁数不对呀!怎么,没带过来?” 鬼哭摇了摇头:“她没了,我这次把她的牌位带了过来,希望能把她送进家里的祠堂。” 杨大伯的手僵住了,脸上的笑容消失:“这样啊,行,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杨家的人。” 杨大伯的剑铺就在县城中,他就是呆在剑铺的时候,听到有人说鬼哭回来了,所以连忙来看。 他们去了一趟剑铺,采薇手中的那把旧剑,就放在了剑铺中,这把剑将会在这里重新熔铸,成为另一把新剑,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投胎转世吧。 然后,杨大伯就关了剑铺,几人一同朝着杨家村走去。 杨家村距离县城不远,经过一条羊肠小路就到了,整个路程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和别的大多数村子差不多,杨家村也有围墙,不过这围墙并不怎么高,更多的起到警示作用。相比围墙,村民们更信任自己手中的剑。 大冬天的,也没什么农事可忙。这个秋天和往常一样,一群偷粮食的妖怪,成了村民手中剑下厉鬼之后,就是一个丰收年。 吃喝不愁还有空闲之余,就想找点事做。 于是就到了村口处,几户人家各自把自己的娃儿叫了出来,然后,鬼哭他们就看到了眼前一幕。 第十二章 杨家村 几个小孩拿着木棍打作一团,一个个鼻青脸肿,周围大人也不阻止,反而哈哈大笑。或者鼓掌喝彩,或者大声呵斥,还有的指点出错误。 看到眼前一幕,鬼哭嘴角忍不住扯出笑容。 这种事情,杨安小时候也经常经历。时常被大伯扯出来,和同辈们的小孩打成一团。每当到了这个时候,就数杨大伯笑得最开心。 大伯娘难产,母子双双去了,唯一的女儿又早早嫁出去,杨大伯可以说把杨安当儿子在养。 “大伯回来了,怎么这么早,这两个是谁?”一个笑得最开心的壮年汉子不经意间看到了杨大伯和鬼哭一行,打起了招呼。他和杨安是同辈,二伯的儿子,同辈中年纪最大的,经常被人呼为杨老大。 鬼哭抬起了斗笠,脸上挂出了凶神恶煞的笑容:“老大,是我。” 这眼神这笑容,是如此的深刻熟悉。顿时,他不由得惊呼出声:“安小子,乖乖的,这是你媳妇,真漂亮。” “不是,这是我妹子,姓林,叫采薇。” “妹子?”杨老大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我懂了,兄弟的妹子,不就是弟妹嘛!” 杨大伯在后面偷偷的竖着大拇指,鬼哭无奈,对采薇道:“这是大哥。” 采薇脸颊通红,声音唤道:“大哥。” “诶。”杨老大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用胳膊肘捅了捅鬼哭:“妹子多少岁了?” “十五。” 杨大伯在一旁竖起耳朵听着,连忙感叹:“十五好呀,你娘就是十五怀的你,你外公那时候得知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气的喷血,拿着剑就来找你爹算账,结果发现打不过,哈哈哈哈……” 鬼哭一脸尴尬,此时此刻,那群小孩已经停止了打斗,好奇的看着这边,杨老大一把扯过自家小子:“这是我的小子虎头,虎头,叫安叔。” 虎头一点也不虎头虎脑的,满脸青肿,形如猪头。他叫了一声:“安叔。” “嗯。”鬼哭笑眯眯的摸了一下虎头的脑袋,虎头抖了一下,鬼哭的笑容有些吓人。 不过低下头后,却注意到了鬼哭的长刀,好奇的打量。突然缠在刀鞘上的大嘴抬起了头,他被吓了一大跳。 杨大伯道:“也别站在村口了,咱们进去。” “哎哟,你看我!”杨老大一拍脑门,粗着嗓子冲村里边喊道:“快来人啦,安小子带了个弟妹回来了。” 伴随着一声呼喝,一下子,全村的人都听到了,然后涌到了村口。 “安小子,果然是安小子回来了。” “啧啧,这眼睛,还是这样贼犀利。” “我去,这马怎么这么大。” “哈哈,这丫头真俊。” 七大姑八大妈一下子全来了,顿时鬼哭脸色一变,然后就被淹没。 鬼哭遭了殃,采薇也没好过,就连大黑马,也被好几双咸猪手摸得嘶叫连连,人立而起。 大嘴变得这幅恐怖的模样,连忙假装自己是一条裤腰带,然后被人随意的甩在地上,一双双大脚踩过。 在人群中,鬼哭艰难前行,一句一句的应付着。终于,到了大伯的家中,这群人才渐渐散去。 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鬼哭心有余悸。 “这就是安小子吧?” 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鬼哭扭头一看,一个陌生的女人。 “您是?” 杨大伯咳嗽两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是你大伯母。” “真的?”鬼哭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见过大伯娘。” 过后,去了一趟祠堂,安置了楚香莲的灵位,也拜了一拜父母。 晚上,窗外大地一片的白。 屋中,大伯母和采薇收拾着桌上的狼藉。杨大伯招呼道:“安小子,我们出去走走。” “嗯。”鬼哭应道。 踩着满地的雪,杨大伯不小心踉跄了一下,鬼哭连忙一把扶住。杨大伯一个劲直摇头,感慨道:“老了,老了……” 过了一会儿,两人走出了家里的院子,沿着路,不知不觉之间,来到了一片桑树林。 “安小子,这次回来,不走了吧?”杨大伯的语气中,带着希翼,可鬼哭知道,一旦自己说不走了,他肯定又会破口大骂没出息。 所以,笑了笑:“这趟回来,打算闯一趟万剑峰,上蜀山。” “如果……等等,上蜀山?”杨大伯,你吊都变了。 “是的,上蜀山。” “上蜀山啊!”他激动的手脚颤抖,来回徘徊:“上蜀山好啊,上蜀山好啊!” 说着说着,眼泪夺眶而出。多少年的愿望,这穷县周遭,终于出了一个能上蜀山的人了。不是李家村的人,不是周家村的人,是他们杨家村的人。 “狗日的,你小子果然最出息。”说着,杨大伯突然问道:“那丫头怎么办。” “还望大伯帮忙暂且照顾。” “没问题,你放心的去吧,交给我了,绝不会让丫头出事的。” 回到了家,没过多久,大家纷纷回房休息。 门被敲响,鬼哭开了门,采薇钻了进来,一把抱住了鬼哭:“鬼大哥,你不要采薇了吗?” 鬼哭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没有,哪里会不要你。上了山,又不是不能下山,你就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采薇没有说话,过了良久,两人才分开。她红着脸,离开了房间。鬼哭摸了摸胸前,一片湿润。 窗子一片响动,随后一个马头探了进来。鬼哭走了过去,拍了拍马头:“大黑,采薇就拜托你照顾了。” 大黑马不满的打着响鼻,鬼哭又安抚了他好一会儿。 清晨,一家四口坐在一起默默的吃了早饭。然后,出了村。 沿着羊肠小道,走了很久。 “你们回去吧。”鬼哭说道。 杨大伯道:“再走一会儿。” “大伯,你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再说,你要考虑一下大伯母啊!” 杨大伯看了一下身边一直默默跟着自己的大伯母,叹了一声:“好吧,就到这里了。” 采薇牵着大黑马到了鬼哭身前:“至少把大黑带上吧!” 杨大伯也在一旁叫道:“对呀,至少把马带上,方便些。” “不了。”鬼哭摇头:“上山不方便。” 杨大伯觉得也是,没再吭声。采薇却道:“大黑能爬山。” 鬼哭依旧摇头,其实那有什么不方便,有着踏飞燕,大黑哪里去不得。 可是,把采薇独自留在这里,没有大黑的照顾,他又哪里放心得下。不管如何,大黑的战斗力都是一头大妖级别的,而且打不过也跑得过,有它在,鬼哭放心。 终于,鬼哭还是带着大嘴和他们分别。 看着鬼哭渐行渐远的背影,采薇的双眼模糊,心中叹道:还是被抛下了啊! 第十三章 摘星楼 蜀山的外围,便是万剑锋。 万剑峰的山脚下,有一个县城,不知名称,人们只是将这个县城称之为‘万剑峰山脚下的那个县’。 这个县还算富有,人口也挺多,县城中青砖瓦房遍布,各种该有的东西也应有尽有。 因为位于万剑峰脚下,每年都有大量的剑客慕名来到这里,所以这里自然而然,治安是不怎么好的。 一个县城,各种乱七八糟的势力,林林总总居然达到上百个之多,百姓们也个个反应极快,练就了一身灵巧的身手。 摘星楼,名字霸气,可实际上,就是一栋酒楼,算是整个县城最为贵气的酒楼了,从方方面面,都能看得出来,尤其是酒的价格上。 但是酒,从来不是这间酒楼的最大特色,这间酒楼的最大特色,是舞,是剑舞,尤其是老板娘的剑舞。 就在今天,老板娘登台了,献上她那绝美华丽的剑舞。而往日的客人,也纷纷被请了出去,门窗紧闭,红烛齐亮,只留下了一位贵客。 柔韧的腰肢摇拽,长长的袖袍缠绵着两把短剑飞舞,仿佛落入凡间的女仙。伴随着曼妙的琴音,翩翩起舞。 老板娘亲自登台,自然是因为有人点了这个酒楼中最贵的酒。 酒楼中最贵的酒自然是最好喝的,但凭着味道,可达不到这价格。 想要买这酒,要的可不是钱,而是剑法,这剑法必须要入的老板娘的眼。这价格,比付钱要昂贵多了。 这样的代价,这酒的味道不值,但如果加上老板娘的剑舞确是值的。 买这酒的,是一个年轻的剑客。 墨发乌黑,打理得整整齐齐。剑眉笔直,就犹如一柄出鞘的利剑。一双眼睛不大也不小,却不知为何格外迷人。双唇很薄,总是微微上翘,挂着慵懒的笑意。 脸上没有半点胡须,一袭白衣犹如嫡仙。随身的一口长剑,一看就很名贵,被他随意抛到一旁。 懒懒的坐在椅子上,一边喝着酒,一边欣赏着台上的舞。 老板娘脸颊绯红,她第一次见到如此的江湖少侠。样貌和他平分秋色的不是没有,但在气质上差远了,总缺了那么一份味道,就像是水与酒之间的区别。 雨,这是这位少侠报上的名字。很平凡的一个字,放到他的身上,却是如此的恰当,显得不凡。 不知不觉间,外边又下起了雪。然而酒楼内,依然温暖。 香炉中的熏香已经去了一半,青烟袅袅冒出,透着香气。 老板娘一个鹞子翻身,裙摆飞舞。莲足轻点舞台,身体飞旋,长袖回缩,两把短剑随之到了手中,手腕一转,璀璨的剑花绽放。 “彩!”这位自称为雨的少侠一声轻喝,端起酒杯喝干了杯中的酒。当他放下酒杯,一旁端着酒壶的侍女随即将酒满上。 老板娘听到喝彩,脸上微微潮红,杏仁般的双眸扫过已经过半的熏香,知道这一场舞即将结束,不由得心中遗憾。 为别人舞,她自然是巴不得越快越好。但为这位少侠而舞,她却希望能为他舞一辈子。 一曲即将结束,老板娘伴随着琴声越舞越快,满身红犹如烈火翻腾,就仿佛夏日满山的红花。 她慢了下来,宽袍大袖如海面浪涛翻腾,衣袍下的娇躯,微微舒展,不经意间露出一抹春光。 老板娘持剑而立,曲终而舞尽。 自称为雨的少侠站了起来,他站的松松垮垮,随手拿起了一旁的剑。 “呛”的一声,一汪秋水般的剑身脱鞘而出,光华一圈圈如波纹般扩散开来。 “好剑。”老板娘美眸一亮,眼中又不由得浮现担忧。这样年轻的剑客带着这样一把剑行走江湖,不知道会引来多少觊觎的目光。 剑太好,有时候并不是好事。 只见雨脚下微微一动,顿时,手中的剑也随之而动。 剑很慢,在下一刻,变得极快,在半空一顿,又缓了下来,随后凌空一挑,脚下随之后退,眼看就要被椅子绊倒,却又突然一转,剑势也随之一转。 看着雨舞剑,老板娘顿时不由得痴了。 少年白衣翩翩,手中的剑时快时缓,变化无穷,这剑法,是何等的诡异。明明知道剑从哪里来,却无法知道这剑将会前往哪里。 就如那多变的天气,时而天晴,时而有雨,时而又刮起了大风。 老板娘眼中的担忧不见了,有这样的剑术,配得上这样的好剑。 少侠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清朗的声音响起:“老板娘,你看这剑法如何。” 老板娘红唇轻启,美眸如一汪春水:“当世罕见。” “可值得一舞。” “当然值得。”老板娘脸上的笑意已经止不住了,她高兴的不只是因为这剑法,还是因为这少侠。少年风流,可面对这样的少年,她甘愿被风流。 轰! 楼下,大门被轰开,一群人夹着风雪涌了进来。摘星楼内,气温骤降。 老板娘眉头竖起,看清了来人,一声厉喝:“林馆主,今日摘星楼不见客。” 来人人身穿绣着梨花的青袍,腰间佩剑。而为首的那人,身材瘦长,消瘦,长发稀疏,一双眼睛如同鹰眸。 他是林家剑馆的馆主,同时还是梨花帮的帮主。而他那些徒弟们,也大多加入了梨花帮。 “我不是来找你的。”林馆主冷漠的说,抬起头来看向楼上,不过可惜,位置不对,他没看到那位自称为雨的少侠。 老板娘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那你为何而来?” 林馆主狞笑一声:“我知道有个叫雨的家伙躲在你这里,是也不是。” 老板娘冷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家伙在城门口杀了我的儿子,你说如何?” 林馆主只有那么一个儿子,后来和人厮杀伤了命根,不可能再有子嗣了,他儿子死了,根就断了。怪不得如此愤怒,匆匆的来,甚至不惜和摘星楼发生冲突。 哗啦!哗啦!哗啦! 伴随着一声声的破碎声,一道道人影破窗而入。 老板娘眼眸一眯,心中更是大叫不妙。她没想到有人敢这样直闯摘星楼,因此身边的人不多,而且因为只用接待一个客人,所以人就更少了。 现在,整个摘星楼的人不超过20个,其中算是高手的,除了自己,也就一位琴师。 而现在,林家剑馆和梨花帮算是倾巢而出,人数上百,其中好手高手不少,林馆主的实力更是不逊于自己。自己这点人,决计挡不住。 “师傅,他在那儿!” 有一人提剑指着慵懒的坐在椅子上看戏的雨,大声叫道。 “老板娘,等我杀了那小兔崽子,再来向你谢罪。” 老板娘一拍扶手,一声厉喝:“你敢!” 呛呛呛呛…… 拔剑声响成一片。 第十四章 细雨剑主 双方拔剑对峙,林馆主一声冷笑:“你看我敢不敢。” 随后一挥手:“上!” 然后,一群人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 老板娘眼中厉色一闪,看着冲上来的人群,刚要出手。 突然,两个想要越上楼的莲花帮弟子额头血花绽放,突然就多出了一个洞,然后从半空坠落,砸到了桌上。 还没等双方反应过来,窗口的一个莲花帮弟子突然扑通倒地,长剑脱手而出。 紧接着,一个踩着楼板噔噔作响,直奔着雨而来的莲花帮弟子猛然间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上,脑袋一歪,一声不吭的翻过栏杆,从楼上落下。 雨身边的侍女双目圆睁,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只见这个自称为雨的少侠将手指伸进了酒杯中,沾上了一滴酒,然后屈指一弹,将这一滴酒弹了出去。紧接着,就有一人额头血花绽放,从窗口翻身出去。连弹几下,又是几人倒地。 侍女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在这样诡异的情形,她只是第一次见,也就在说出先生那儿听说过。但是人家夸张的也就是用花生杀人,而这位,是用酒在杀人。 雨慵懒的挥洒着酒滴,每一滴酒,杀一个人,例无虚发。 砰! 又是一人重重倒地,沿着楼梯一路滚了下来。尸体落到了楼梯下,双手摊开,剑在一旁。双目圆睁,眉心处往上一寸出现一个圆孔,缓缓的渗出血来。 十个呼吸,20个人。 血腥味缓缓扩散,所有人不由得两股战战。 20个人,20个敢打敢杀的好手,就这么没了,只有十个呼吸。 这时候,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 大家都知根知底,对方有什么能力,自然清楚。而唯一不知根知底的,只剩下一个人。 目光,聚集在了这个自称为雨的少侠身上。 而此刻,他站了起来,踩着楼板,把着扶手,沿着木质的楼梯而下。 一步一步,嘎吱作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他而动,自然而然的被他吸引。 这些目光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感情,惊恐、好奇、向往、仇恨以及爱慕。 老板娘看着这位白衣少侠,眼中几乎快滴出水来,脸颊潮红,已然动情到了深处。她想要去抱住这位少侠,让他从此甩不开自己。可是,双腿却偏偏无法动弹。 不只是她,所有人的腿都无法动弹,无法移动半分。 林馆主浑身颤抖,他想要逃,动不了,他想要拼命杀了这个人,可同样动不了。只能待在原地,浑身颤抖,看着这人愈走愈近。 两人,即将错身而过,突然,这位自称为雨的少侠伸出手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全身,血液凝固。 心脏,骤停。 林馆主面无血色,当即丧命。 雨走出门外,抬头看了一眼从天上飘落的雪花,然后,目光透过纷飞的雪花,看上了城门口。 他之所以到这摘星楼,便是因为,摘星楼街前的一条大道笔直的通向了城门口。 城门口处,体内的仙剑清风暴动,就像是遇到了竞争多年的老友,兴奋中带着微弱的敌意。 大嘴缠绕着剑柄,紧紧的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鬼哭抬起了手,扶了一下头顶斗笠,抬起眼皮,看向前方。 那一处高楼前,一白衣少年在这大雪之下却是如此显眼,让人一眼看去,就不由自主的注意到了他。 他一袭白衣胜雪,飘落的雪花轻柔的避开了他,落在了地上。 “啧!”鬼哭咋了咋舌:“该不会是一位剑主吧!” 雨看着城门口,嘴唇微动:“欢迎回家,清风。” 雨,准确的说,是细雨,细雨剑主。 他来到这座县城,就是为了迎接回归的清风。至于斩奸除恶,那是顺便的事。 看着迈着大步朝这边走来的鬼哭,细雨微微一笑,转身又回到了摘星楼,随后,挥了挥手:“打扫干净之后,你们就可以带着尸体离开了。” 所有人身上一轻,就能活动了。 看向细雨的目光,满是惊惧。 尤其是莲花帮的弟子,他们忙不迭的收拾干净,拖着尸体离开。 细雨蹬蹬的上楼,走到了老板娘身前,手指捏住了老板娘的下巴,在她耳边轻轻地吹着气:“我有一位客人,想在这里招待他,和他一起共赏你的舞,可否?” 这不合规矩,但是,老板娘此刻已经酥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自然可以。” 说着,她的脸愈加都红了:“请先容我换身衣服。” 嗅着老板娘身上的香气,细雨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自然可以。” 鬼哭和门口拖着尸体的那群人错身而过,抬脚走了进来,被人挡住。 “放他进来。”细雨微微提高了声音。 门口的几人看向老板娘,老板娘点头:“放他进来。” 鬼哭走了进来,穿过大厅,沿着楼梯而上。老板娘在细雨耳边道:“我去去就回。” “去吧。”细雨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老板娘轻哼一声,夹着腿走了。 细雨扭头看向鬼哭,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细雨。” “鬼哭。” 鬼哭一抱拳,细雨眉头微皱:“你不叫清风?” “我不是清风剑主,只是送剑回蜀山。” “它认同你。” “可我不愿。” 鬼哭和细雨同时微微一笑,气氛凝固。 鬼哭感觉浑身血液一滞,随即不受控制的倒转。紧接着,仙剑清风在他体内微微一震,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如果没有清风,你已经死了。” “可我还是不愿。” 细雨好看的眉头皱起:“为何不愿?” “不愿就是不愿。” “无法理解。”他摇头,因为仙剑细雨,他得到了一切他想要的,所以无法理解鬼哭这种行为。 两人落座,侍女将酒满上。 鬼哭端起酒杯,又放了下来:“有花生吗?” 鬼哭一粒一粒的吃着花生,细雨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酒。 老板娘再一次出现,换了一身白裙。到了台上,剑舞翩翩。 舞很好看,两人都投入其中。 一曲舞完毕,鬼哭道:“你能带走清风。” “我不能,你得亲自上山,将清风送还。” “好!” 鬼哭起身离开,毫不留恋。细雨额头微微见汗,控制鬼哭的血,并没有他表面上的那样轻描淡写。 看了一眼台上的老板娘,然后笑着起身上台,挽住了老板娘的细腰。他爱极了老板娘这种敢爱敢恨的江湖女子,就是不能抵抗她们如春水般的美眸,也喜欢她们的洒脱。 细雨和老板娘也离开了,琴师默默的看着,收起了琴,然后下楼出门。 天上大雪,很冷,他紧了紧怀中的琴,只觉得心更冷。 第十五章 琴师之死 琴师是一个英俊的男子,梳着规矩的发髻,留着两撇胡须。成熟稳重而又充满了诗书气,当他怀抱古琴时,又多了几分魅力。 毫无疑问,他是一个很受女人喜欢的男人。可是,你绝对想不到,这样的一个男人会对另一个老男人做出这种事情。 这个县城还算富有,但依旧有着乞丐,这个冬天,天更冷,按理说导致冻死的乞丐数量急剧上升。可是,这个冬天出现在街头被冻死的尸体,比去年却要少上一些。 一个老乞丐,卷缩在墙角,已经失去了大半意识,变得浑浑噩噩。 琴师看到了这个老乞丐,把他扶了起来,一路前行,甚至到了自己的家中。 炭盆中生起了火,屋中开始变得暖和,琴师搓着手,目光涣散。 年纪大了,难免回忆过去。 他想到了很久以前,还没来到这个镇的时候。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落魄的书生。那一天,天上也下着这样的大雪。他和这个乞丐一样,被冻得失去了意思。 然后,他嗅到了一股芬芳。 一个仿佛画中的美人,她用她的娇躯温暖了他。 一夜缠绵,他搂着她,仿佛置身于梦境。 接着,就是大病几天。 他得知了,她是一个狐狸精,可是,她这样的美,他又怎能放下。 在一起度过了三个春秋,然后,他死了。 “菲儿啊!”琴师闭上了眼,喃喃道:“你为何就一定要报仇呢,我们离开,隐居,不好吗?” 菲儿,就是老板娘。 老乞丐动了动,温暖的环境,让他开始复苏。他虽然年纪大了,可依旧顽强的就像路边的野草。无论怎样践踏,只要给他一丝机会,他都会顽强的活下去。 “你醒了?”琴师笑容温和。 老乞丐动了动,用力的咳嗽一声。嘴里的痰咳到了琴师的衣服上,琴师也没有动怒,而是继续温和的看着老乞丐。老乞丐艰难的睁开了眼,看着一脸温和的琴师,似乎也被那笑容感染,脸上同样露出了笑容:“谢谢。” “不必谢。”琴师温和的说。 “不,恩人,是您救了老乞丐,无以为报,下辈子一定给您当牛做马。” “不必下辈子了。”琴师还是那样的温和,不过双眼变得诡异:“就这辈子报答我吧!” “什么?” “拿你的身体报答我。” 琴师张开了嘴,露出了锋利的牙。然后,猛的扭头,看向了门口,耳朵动了动。 铃声传入耳中,很是清脆,他却感觉到了恐惧。重重如同浪潮一般涌来,让他浑身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似乎门外蛰伏着一头凶猛的巨兽。 他掀开了琴,拔出了藏在琴中的剑。 他的实力很强,凭借着远超凡人的力量和速度,加上妖气的应用以及不错的剑术,他至今还没遇到过对手。 今天,老板娘之所以觉得棘手,那是因为他和老板娘一用全力,就会露出本来面目。 老板娘会露出尾巴,而他…… 脸上的粉末,纷纷洒落,露出了下面,惨白的皮肤和黑色的青筋。血丝浮现,双眼开始变得通红。 他刚做好准备,摆出架势。 轰! 眼前的大门轰然破碎,鬼哭的身影出现在他眼中。 风雪涌入,炭盆中的火焰摇晃。 烛光摇拽,刀剑磕碰,发出一声轻响。 一股巨力沿着剑身蔓延到了剑柄,琴师的虎口剧震,手臂高高扬起。 空门,大开。 “不好!” 他运转妖气慌张后退,上半身向后斜躺,双脚贴地,就像站在冰面上向后滑行,速度飞快。 然而,鬼哭的刀更快。 一刀挑破胸膛皮肉,刀尖在胸膛上划开了一条大口。 琴师的后背撞到了桌子,停了下来,直起了身。他低下头,看向胸前的伤口。 还好,伤口虽大,却不深。 但是,他高兴得太早了。 砰! 一团血雾炸开,伤口被猛的撕裂。 这样的伤,如果在其他地方,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可是,位置不对,在心口处,伤到了心脉。 浑身充沛的力量,开始远去。胸口处的伤口,就像是堤坝上破了一条大口子,周身的妖气朝着那边流失,怎么堵也堵不住。 他用力的扶住了桌子,然而力量未足,他摔倒在地,剑也脱手而出。 铃声渐渐消失,鬼哭看了一眼琴师,又看了一眼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老乞丐,对老乞丐道:“走吧!” 逃得一命的老乞丐看了一眼鬼哭,咽了口唾沫,端着炭盆跑了出去。 “哈哈哈哈……” 瘫坐在地上的琴师放声大笑,边笑边说:“怎么哪里都有你们这些蜀山下来的家伙。” 鬼哭凝视琴师:“尸妖。” 琴师笑道:“你看出来了。” 鬼哭点头:“很明显,你来这里做什么?” 鬼哭很是疑惑,身为妖怪,跑到蜀山脚下来作恶,找死也不是这么找法的。 “自然是来杀人的。” “杀谁?” 琴师只是笑,没有再回答。 笑了两声之后,笑声消失了,颤抖的手也垂了下去,身躯沿着桌腿下滑。 鬼哭收到回鞘,上前两步,想要查看他是否还活着。琴师猛的睁开眼睛,伸出双手就要扼住鬼哭的喉咙。 砰!砰!! 他的一只手,被刀鞘架住。另一只手,被鬼哭伸手拍开。 他身体一摆,就像是一条鱼在地上弹起,张嘴就咬。却对鬼哭一肘打着下巴,趴在地上,吐出了一口带血的牙齿。 鬼哭轻轻一脚听见了他的胸前伤口处,琴师顿时面色扭曲,被鬼哭轻易的一脚挑翻,平躺在地上。 “咳咳…我不明白……”琴师的双眼变得浑浊:“他本来就要死的,我把他救活了,又杀了他,有什么错?” 鬼哭摇头。 琴师又道:“你也觉得我没错,可你为什么又要来多管闲事?” “不,我摇头并不是觉得你没错,只是想说,关我屁事,我只是在你口下救走一个人而已。” 什么狗屁冠冕堂皇的借口,你把他救活,只是因为不吃死的而已。 鬼哭居高临下的看着琴师,转身离去。 琴师艰难的爬起来,看着鬼哭的背影。自己就这么被放过了?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紧跟着,眼中杀机一闪。 不能让他活着离开,不然的话,菲儿有危险。 他将手抽了个伸向地上的剑,鬼哭的时候走到了门口,突然回头,甩出了一把飞刀。 噗! 飞刀沿着伤口没入心脏,琴师倒在了地上。身下,血泊蔓延。 第十六章 从天而降的剑 摘星楼的阁楼中,大红帷帐里,老板娘趴在细雨胸膛,脸上挂着满足后的余韵,手指轻轻点在了细雨的胸口。 然后,手指被细雨握住。 细雨似笑非笑的看着老板娘,问道:“你想杀我?” 老板娘心头一跳,懵懵懂懂的抬起头来,看向了细雨。 细雨哈哈一笑,手指勾着老板娘的下巴:“看着你这么漂亮的份上,原谅你了。” 老板娘心头发寒,身体无法动弹,任由细雨搂着,直到天明。 “蠢狐狸,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要么老老实实的呆着,要么快点离开吧,不然小心丢了性命。” 细雨离开了,老板娘揉着僵硬的身体,火红的尾巴缓缓的舞动着。不知何时,她的三条尾巴已经露了出来。 但是,细雨说话算话,真的饶了她了。她用力的圈缩在一起,眼中充斥着恐惧,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 还记得那一天,母亲照常绑回来了一个男人,给姐姐们玩耍了一番,然后就把这个男人煮了吃了。她因为年龄小,和往常一样没有分到,躲在墙角,堵着气。 然后,一柄剑从天而降,烧毁了整个洞穴。母亲和姐姐们一同化为了灰飞,而她,或许是因为对方不知为何能饶了她一命,又或者是单纯的运气好,活了下来。 多方打听之下,她才知道是一位剑主出手了。那天的那一柄从天而降的剑,名为九阳。霸道无比,一剑出,便是寸草不生,万物化成齑粉。 而今日,又见到了细雨剑主。自己的一切,都被纳入了他的掌控,甚至自己的身躯,都感觉不是自己的,而是对方手中的玩具。 这差距,大到简直无法填补。 砰! 门被撞开,有人闯了进来。 老板娘立刻收起了尾巴,那人见到隐约的春光,连忙低下头来:“老板娘,不好了,琴师死了。” “什么……”老板娘大惊失色:“他,死了?” 琴师的家门口,围满了人。 他的家,大门门板破碎,洞开,门框轻微脱落,分明是被人用蛮力撞开。 一眼看去,就看到了里面琴师的尸体,他半倚靠着桌腿,鲜血在身下扩散,然后被冻成冰块。尸体上挂满了白霜,伤口很明显,就在心口,一把飞刀的刀柄露在外面。 看到老板娘的到来,众人纷纷散开,看向老板娘的目光有着同情、有着嫉妒、有着幸灾乐祸、也有着贪婪。 老板娘没有理会这些目光,径直走进了屋,半跪下来,看着琴师的尸体。 看他的尸体,似乎在刚死后被熏干了保存下来过了很久,根本不像是才死的样子。但是老板娘知道,这幅模样很正常。 她看向伤口,伤口很古怪,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撕开了,又有点不像。然后,在伤口上插了一把飞刀。 除了这处伤口,就没别的地方了。而周围,也根本没有什么太多的打斗痕迹。从现场迹象看来,对方是直接破门而入,一击琴师就失去了反抗能力,最后被飞刀射死。 老板娘心头再次发寒,她的手段与琴师更多,但应对这突然情况比琴师强不到哪里去。对方能这样杀死琴师,也能这样杀死自己。 她站不起来,对身边的一个手下道:“收敛他的尸体,烧了吧!” 说着,就匆匆出门,急急回去。 在路上,一道人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斗笠、长刀,她瞳孔一缩,这人昨天见过,就是细雨邀请的贵客,名字是鬼哭。很古怪的名字,所以她记得很清楚。 真正让她恐惧的是,这个男人的腰间插着的那几把飞刀,和杀死琴师的那把飞刀,一模一样! 鬼哭扶了一下斗笠,抬起头来,露出斗笠下的双眼。 一看到这双眼睛,老板娘脑子里轰的一下,瞬间就被恐惧淹没。 她浑身颤抖,牙齿磕碰,僵硬的站在原地,脸色苍白,犹如尸体。 身边的几个手下似乎也受到了那双诡异的眼睛的影响,一部分站在原地瑟瑟发抖,裤裆湿润,一部分已经晕了过去,只有一个大叫一声,呼喊着,连滚带爬的跑远了。 周围的百姓察觉到了不妙,飞速撤离,门窗紧闭。瞬间,还算繁华的街头就变得寂静,不见了人影。 “老板娘……”鬼哭说道:“能请我喝一杯吗?” 摘星楼,一间包厢中。 老板娘脸色惨白的作陪,看着鬼哭干掉了一大碗米饭。然后,喝着酒,一粒一粒的吃着花生。 “雨说过,饶我一命的。”老板娘艰难的说。 “我对狐狸精没多大的意见,我只想问,你杀人了吗?” 老板娘眼中更是恐惧,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鬼哭也点了点头:“杀的都是些什么人?” “江湖中人,是他们先动手的。” “没有百姓?” 老板娘坚决的摇了摇头:“没有。” “我很好奇……”鬼哭上下打量着老板娘,一开始,他还真没认出来老板娘是狐狸精,只是因为琴师的关系有所猜测。不过当老板娘受到惊吓后,露出了破绽,暴露了自己:“你哪来的胆量,跑到蜀山脚下兴风作浪?” 老板娘艰难的摇了摇头:“他说,他说只要不作恶,蜀山不会为难我们的。” “他?”鬼哭饶有兴趣的问:“他是谁?” 老板娘继续摇头:“不清楚,只知道是无尽大山的一名妖王。” “你为何要听他的话来到这里?” “为了报仇,他说他也跟九阳剑主有仇。而且……”老板娘泪眼婆娑:“他也不用我做什么太过危险的事,只是打探一些消息。” 鬼哭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桌子,问道:“你的琴师做的事,你清楚吗?” 听着一声声脆响,老板娘浑身又一次颤抖起来,她艰难的点了点头:“知道一些。” 鬼哭站了起来:“既然细雨剑主饶你一命,那我就不开杀戒了。” 说着,他起身到了门口,打开了包厢的门,正要出去的时候突然回头,双目扫过老板娘,老板娘瑟瑟发抖。 “老实点。”警告了一声,鬼哭离开。 老板娘吐出一口浊气,坐在桌前良久…… 处理完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鬼哭买了一些干粮,离开了这个县城。 向西走,到了中午时分,穿过一个小山,便进入了万剑峰的范围。 第十七章 蜀山阁主 蜀山有三阁,仙剑阁、斩妖阁和传道阁。每一都阁有一位阁主,每一阁都有各自的责任。 传道阁,便是负责传道,以及维持整个蜀山大阵。 蜀山顶部,有一块平地,被称之为观星台。周围翠竹环绕,奇石百出,霜花凝结,能俯瞰整个云海以及众多山峰,景象雄伟。尤其是在夜间,天上的星辰格外明亮,三位阁主最喜欢呆的地方就是这里。 在很久以前,三位阁主喜欢在上面静坐,感悟天地,犹如世外高人。 渐渐的,这里的东西多了起来。 阁主们觉得无聊,于是把石桌搬了上来,弄上一些茶水,打坐之余,喝上一些浓香的茶水,观赏着四周的景物,也是非常美妙的。 不过随着时间久了,光是喝茶也太过无聊,于是又把棋盘搬了上来。喝茶之余,还能下点棋,也并不损得道高人的形象。 但是,人有三个,下棋只能两个,另一个就在旁边干看。时间久了,多出来的那一个就容易插嘴,一插嘴,就容易引起纠纷,然后,整个蜀山的海拔就降了一分,观星台就大了一些。 这样,很不好,随便动手太粗鲁了,发火也容易伤肝,三人的岁数都有1000了,正是在应天人五衰之劫的时候,得好好保养身体,才能活得久些。 因此,补上了之前打坏的那些东西之后,又添了一张琴。 一人弹琴,两人下棋,别有一番风味。 后来,又盖了一座凉亭。不知不觉间,又多了一条走廊,走廊绵延往下,接通了下面的大道。 一名传道阁的林长老此刻沿着走廊前往凉亭,而凉亭中,斩妖阁孙阁主在弹琴,仙剑阁龙阁主和传道阁欧阳阁主相对而坐,一人执白子,一人执黑子,边下边聊。 只听欧阳阁主道:“老龙啊,你说这里是不是有点冷啊!” 这观星台位于蜀山最高,冲破云霄,每日冰风如刀,有霜花凝结不化,自然是冷的。 往日,道行深厚的欧阳阁主自然扛得住,可是现在正在应天人五衰之劫,身体变得虚弱,就有些扛不住了。 龙阁主点头:“是啊,的确有些冷,不如等哪天,让弟子们来修个小阁楼?” 欧阳阁主沉吟了一下:“不如干脆修座塔吧,就叫观星塔如何?” 龙阁主皱起了眉头:“这样不好吧,昆仑登仙台,泰山封禅台,蜀山观星台相互对应,咱们修了座塔,盖住了这个台,就不协调了。” 欧阳阁主点了一下头:“有些道理。” 一旁的孙阁主忍不住了,停下了弹琴,抬起了眼皮,露出了一双浑浊的双眼,手指轻抚白须,沉吟了一下道:“话不能这么说,这三个台只是巧合,恰恰如此而已,依我看,是该修座塔,但修这座塔可不是为了我们自己,而是为了蜀山。” 龙阁主道:“此话何说?” “欧阳啊,我听说你一直在为蜀山大阵的维持犯愁,是否?” 欧阳阁主点了点头:“是啊,这蜀山大阵修建在地脉之上,抽取着地脉之力,导致无法诞生山神,不过这不要紧,有着蜀山大阵在,有没有山神都是一样的。可是在最近,或许是因为大劫影响,地脉之力突然就跟不上了,频频出岔子,头疼啊!” 孙阁主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这事,我有办法解决。” “哦!”欧阳阁主眼睛一亮:“快说!快说!” “我们修一座塔,不过不叫观星塔,而叫锁妖塔。” 龙阁主忍不住问:“为何叫锁妖塔,而不叫剑仙塔?” 孙阁主瞟了一眼龙阁主,没好气道:“且听我说完。” 龙阁主是个暴脾气,看到孙阁主这幅欠揍的模样,有点愤怒,不过害怕伤肝,默念口诀,运转清心心法,掐灭心头怒火,道:“你说。” “所谓的锁妖塔,自然是用来锁住妖怪的。咱们把那些为非作歹的妖怪镇压在塔中,然后抽取它们的妖气,用来维持大阵,顺便还能抽取一点让整个塔中温暖如春,你们看,如何?” 龙阁主一拱手:“服了!” 欧阳阁主也是眼中一亮,他是传道阁的阁主,对于阵法封印之类,研究颇深,自然知道可行性极高。别的地方不用这个办法,是因为这种办法有一定的危险性,万一里面的妖怪跑出来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可是,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蜀山啊,最少都有一位仙剑阁的剑主和众多蜀山长老弟子坐镇,再加上蜀山大阵的镇压,自然不怕那些妖怪跑出来后造反。 于是抚掌大笑:“好办法!” 突然,欧阳阁主停止了笑,其他两位阁主也默契的停不下来,弹琴的弹琴,下棋的下棋。 林长老终于登上了观星台,一眼过去,便看到了凉亭中如同仙人的三位阁主,顿时心神驰往。定了定神,他迈步前去,拱手叫道:“见过三位阁主。” 欧阳阁主落下了一枚黑子,抬起眼皮,看上了恭恭敬敬站着的林长老,道:“小林啊,你来这里干什么?” “回禀阁主,仙剑清风今日回山了。” “哦,我知晓了。” 林长老一脸崇拜,不愧是阁主,什么都知道。 龙阁主想要问为什么清风剑主不过来见他,不过为了维持形象,还是忍住了。 欧阳阁主知晓这个老兄弟着急,微微一笑,拿出了一个玉盘。掐着指头计算了一番,右手拂过,一道景象出现在玉盘中,而鬼哭,正在其中。 此时已到下午,鬼哭彻底步入了万剑峰的范围, 周围,到处都是嶙峋的怪石。路边,插着一把又一把锈迹斑斑的剑。 一道道凛冽的风呜呜的吹过,有的甚至锋利如刃,可以割开皮肉。一不小心,就是周身血淋淋的。 鬼哭已经全力运转心眼术,便是防备着那些如同利刃的风刃。 冤魂铁甲中的冤魂,已经吵作了一团,哭爹喊娘的求着鬼哭,不要前行。 体内,仙剑清风兴奋的四处乱窜,犹如一条扯着绳子狂奔的二哈,牵引着鬼哭的身体,一个劲直往蜀山中拽。 大嘴钻进了鬼哭的怀里,卷曲成了一团,一个劲瑟瑟发抖。就在刚才,若不是鬼哭,它差点就被一道风刃切成两半,因此受到了惊吓。 鬼哭又一次避开了一道风刃,然后,一座石碑出现在了眼前。 上面凌厉的剑痕形成两个大字——剑道! 瞬间,铁甲中的冤魂安静了下来,不敢吭声。体内的仙剑清风也消停了,只是怀里的大嘴,抖得更厉害了。 第十八章 浪里个浪 所谓剑道,便是一条笔直的小道。 小道很窄,宽约三尺。极长,有千步。位于山脊,倾斜向上,穿过云霄,直到山颠。两侧皆是如剑指天的坚石,异常尖锐,一旦掉落两侧,必将死无全尸。 鬼哭穿过石碑,抬脚走上剑道。 道很陡。 人光是站在上面,就很有可能站不稳,更别说向上走了。 风很大。 从两侧下方贴着陡坡直吹上来,被重重的剑石削成碎片,化为乱流,其中夹杂着锐利的风刃,危险无比。 鬼哭有两门轻功,一门为飞仙步,一门为登天梯。此刻,他运转登天梯,脚掌紧紧的抓住了陡峭的地面,一步一步稳健的向上攀登。 衣摆被乱流刮起,猎猎作响。 猛然间,鬼哭心有所动,刀柄上铃声大作,猛然间身体向前一倾,束着满头长发的稻草被无形利刃割断,长发散开,在乱流中狂乱飞舞。 鬼哭神色不变,站稳身躯,继续迈步前行。 透过玉盘看着这幅景象,龙阁主眉头皱起:“不对啊,身为清风剑主,有仙剑清风护体,不应该会如此啊!” 林长老道:“不久前细雨剑主传来消息,他是护送清风回山之人,并非剑主。” 龙阁主眉头皱得更深了:“那就更不对了,既然清风愿意让他送,那就说明是认同他的,他就更应该是剑主了。” “老东西,还不明白吗?”孙阁主看着鬼哭,眼中充满了欣赏,道:“他拒绝了清风啊!” 龙阁主反驳道:“不可能,仙剑那么美,又好玩,没人能拒绝仙剑。” “怎么没可能。”孙阁主拍着胸脯说:“我就拒绝了。” “你?”龙阁主看着孙阁主不屑的一笑:“没脸没皮的,仙剑根本就没看上你,你根本就没机会拒绝。” 孙阁主脸一红:“说的好像看上你了似的。” 龙阁主差点把一口老牙咬碎,这不是废话吗,如果仙剑看上了他,他就是剑主了,而不是阁主。当然,真成了剑主,他也活不到1000岁。 “哼。”龙阁主冷哼一声:“这家伙叫什么。” 林长老回答:“鬼哭。” 龙阁主不爽的道:“什么狗屁名字。” 孙阁主抚掌道:“好名字。” 欧阳阁主笑眯眯的看吵闹的二人,然后低下头来,看着玉盘中的景象,心中琢磨着,该用什么法子把他拉进自己的传道阁。 “对了。”龙阁主突然道:“细雨剑主呢?” 面对龙阁主的突然发难,林长老为难了,他支支吾吾,脸色通红。 孙长老解围:“还能怎么,肯定是趁着这个机会逛窑子去了呗。” 成何体统,堂堂一位剑主,怎么可能会去逛窑子呢。龙阁主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毕竟有了太多前科了,只能愤怒的冷哼一声,然后默念口诀。 不能发怒,不能发怒,不然伤肝,要保养,要养生…… 相隔蜀山数百里开外的天府城中,一青楼内,一青帐中大床上,忙了一夜的姑娘们横七竖八的躺着,手脚相缠,春光大泄。 细雨剑主猛的从姑娘堆里翻身而起,将一个姑娘惊醒,不满的轻轻捶了捶细雨剑主的胸口。 细雨剑主疑惑的看向蜀山那边,自言自语:“难不成那个龙老头又在背后骂我不成?” 想了一下,不想了,又躺在了脂粉堆里,把两个姑娘搂入怀中。 这一任细雨剑主的性格,一个就是懒,一个就是浪,总的说就是又懒又浪了。别人都说仙剑清风更适合他,毕竟是浪里个浪嘛,但他却不这么认为。 毕竟,什么样的雨是细雨?自然就是春雨了。 春雨嘛! 春…春…春…春天来了,又到了万物交配的季节…… 观星台,凉亭中。 三个老头子围着玉盘,看着里面的鬼哭的景象评头论足。 孙阁主满意的点头:“登天梯练得很扎实嘛!” 听闻这话,欧阳阁主也跟着点头,龙阁主哼哼道:“咱们蜀山弟子,哪个登天梯练得不扎实?” 玉盘中,鬼哭猛的一个鬼影步,留下一道残影在原地,身躯突兀的出现在前方一丈开外,几道风刃将他留下的残影切成碎片。 欧阳阁主惊叫:“咦,这是什么,飞仙步?” 孙阁主肯定道:“确实是飞仙步,不过又不是。” 龙阁主气哼哼的道:“练的什么玩意,好好的一个飞仙步变得鬼气森森的。” 孙阁主没有理会酸溜溜的龙阁主,突然眼眸一亮:“这一刀,妙啊,居然一刀斩出火浪,这刀法绝对已经登峰造极了?” 只见玉盘中,鬼哭一刀劈出,刀口火浪绽放,击碎了射来的风刃。 欧阳阁主赞叹道:“说不准还是以刀入道的呢。” “哼,花里胡哨的。”这时候,龙阁主已经开始琢磨起来,这么好的一把利剑,怎么着也要弄进自己的仙剑阁。更何况,仙剑清风都已经认同他了,这不是正好说明他跟仙剑阁有缘吗? 于是,他又道:“还有你们两个老东西,老眼昏花了,他用的哪里是刀,明明就是一把剑。” 孙阁主不可思议的说:“这明明就是一把刀,看看,弯的,单刃。” 欧阳阁主也连连点头。 龙阁主撇了撇嘴:“大惊小怪,这把剑只是长弯了而已。” 孙阁主和欧阳阁主差点吐血,我去,龙老头,你也太不要脸了吧,指刀为剑的事都能干得出来。 孙阁主反驳道:“那单刃呢?” “单刃,哪里是单刃,明明是一边被磨平了。” 孙阁主无话可说,对于这个不要脸的老货,他还能怎么说。至于欧阳阁主,他在心中暗笑,任凭你龙老头脸皮厚似城墙,你要吃我欧阳大阁主的洗脚水。他的一只手拢在袖子中,默默的捏着一个玉牌,早已将刚才龙阁主贬低鬼哭的话记录了下来。 龙阁主得意洋洋的看着二人,道:“这小家伙果然该进我仙剑阁,虽然名字难听了点,人长得丑了点,剑也弯了,但是看着他剑法不错还有我仙剑阁有缘的份上,我还是勉勉强强收他进我仙剑阁吧。到时候,我慢慢的感化他,把他掰直就行了。” “你…你,果然还是这样,好不要脸!” 林长老默默的看着三个明争暗斗的阁主,顿时,三位阁主往日在他心中高大的形象轰然破碎。 第十九章 蜀山秘籍 就在三位阁主的吵吵嚷嚷中,鬼哭穿过云层,到了茫茫云海之上,只差一步就要登到了山顶。 猛然间,一柄巨剑凭空出现在面前,以泰山压顶之势轰然落下。 眼前,一黑。 所有的一切,一片寂静。 耳中缠绕着,那些冤魂们发出的临死前的哀嚎。 鬼哭心神颤动,体内恶念迸发,可即便如此也抵挡不住,就在此时,破晓神光绽放光华。 但是,破晓神光被鬼哭压了下去。直面那泰山压顶的感觉,直面那死一般的寂静,他嘴角翘起,前踏一步。 这样的光芒划破,一切景象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鬼哭终于登顶,看着周围,是一座座冲破云层的山峰,就像是飘浮在云海上的小岛,被一根根铁链相连。看着远方射出耀眼红光的火球,映得远方的云层一片火红,犹如火海。不由得,鬼哭发出一声豪迈的长啸。 看着玉盘中的景象,三位阁主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可思议。 他们知道,鬼哭肯定是能登顶的,却没想到居然会这样的快。尤其是最后一步,不知道挡住了多少人,让他们在那边进退不得,直到许多天之后,才踏出了那最后一步。 声音透云层,在山间回荡。 这里的风,更大了。 没过多久,鬼哭的眉头凝结一层白霜。 很冷,他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盘膝坐下,回忆着刚才那一柄通天巨剑。 那一柄通天巨剑,看起来粗糙,但实则不然。上面铁面缠绕,每一寸地方都铭刻着大道符篆,有微弱的光华流转。 不知不觉之间,他进入了观想。 无数的恶鬼咆哮着朝他冲来,癫狂的看着他,要把他拖回地狱。凭什么,凭什么你就能在人间享福,而我们要在地狱饱受折磨。 斗笠下,鬼哭面无表情。 然后抬起了脚,向前一踏。 沉重的压力,让所有扑来的恶鬼扑倒在地,在地面挣扎着努力的想要爬起来。 此时的鬼哭,就仿佛一柄通天巨剑。他意志化身的恶念,悬在自己的上空,形成一柄通天巨剑。 叮铃铃铃…… 刀柄上,铃铛剧烈晃动。 而在头顶,缠绕着巨剑的铁链也随之晃动,发出巨大的金属碰撞声。声音传荡,恶鬼们感觉愈加沉重,被死死地压趴在地上,只能勉强抬起头来。 到此刻,那一把通天巨剑上的铁链已经完全展开,就仿佛一张大网,封锁了整个天空。 鬼哭缓缓的拔出了长刀,头顶的通天巨剑也开始挣扎,一点点的,挣脱了铁链的复苏。 呛! 长刀出鞘,巨剑从天而降。 轰! 一切,无论是尸山还是血海,无论是那眼球般的月亮,还是赤红的大地,又或者是那些在地上挣扎的恶鬼,通通,都在这巨剑之下化为齑粉。 鬼哭回到现实,狭长的双目闪过寒芒,右手摘下了斗笠,抬头向天看去。 “不好!”欧阳阁主大叫一声,猛的扔出了手中玉盘。 “哗啦”一声,彩光炸裂,玉盘在半空被炸得粉碎。 看到此情此景,欧阳阁主忍不住一声悲呼,好生心痛。 龙阁主双目发直,心头砰砰直跳,这是何等剑术,已经完全超出了兵刃的限制,只用双目,便可杀人。 他很确定,这双目杀人之法绝对是剑术,里面的那种韵味,骗不了他。 他剧烈的喘息起来,然后满脸胀红:“狗日的东西,居然差点伤了我等,看我不弄死你这个小兔崽子。” 说着,气冲冲的冲出了凉亭,从观星台上一跃而下,跳到了连接着每一座山峰的铁链上。 这些铁链异常粗大,每一根都有人头粗细,但在一座座山峰之间,却又如同一根细线,紧紧的勒进了岩层之中。 龙阁主脚踏铁链,大步前行,就仿佛行走于云层之上。 其他两位阁主愣了一下,然后,孙阁主问道:“年轻人嘛,总有无心犯错的时候,是值得原谅的,我们要不要劝劝他?” 欧阳阁主突然拍腿大叫:“不好,中计了!” 但此时此刻,有哪里能够追的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龙阁主跳到了另一座山峰,喘息片刻,就继续吊上铁链奔行。 “狗日的龙赖皮。”孙阁主也反应了过来,急急忙忙的跑出凉亭,到了观星台边缘一跃而下。 看着远去的孙阁主,欧阳阁主神色变换,最后骂了一句:“tnnd。” 接着,驾起狂风,飞上半空直追过去。 转眼间,三位阁主不见了踪影。 林长老孤零零的站在凉亭中,傻眼了。 大概是留在这里吹冷风呢,还是该追上去?又或者是什么都不管回家睡大觉? 最终,林长老觉得身为晚辈,还是应该有礼貌的等待三位阁主回来,于是,一天过后,林长老脸上挂满了白色的冰霜…… 坑爹…坑后辈呢这是(╯‵□′)╯︵┻━┻ 云台峰顶,鬼哭刚刚登上此峰,便看到一白须老人横冲而来。 这老人虽然已经老了,但依旧有着将近八尺的身高,满脸胡须根根直立,犹如刺猬一样朝着四面八方直刺出去。一双牛眼大如铜铃,略微浑浊,可依旧凶悍。根骨强健,皮肤褶皱横生,但其中的肌肉纹理仍然清晰。 现在年纪大了,须发皆白,已经柔和了许多,可看起来依旧是个脾气火爆的老头。可以想象,他年轻的时候样貌是何等的“凶猛”。 这白须老人,自然就是龙阁主了。 “你这小子!”龙阁主怒气冲冲大步而来,到了鬼哭面前之后,突然哈哈大笑:“果然是个好小子!” 鬼哭拱手道:“不知前辈……” “老夫龙文。”他用力的拍了一下鬼哭肩膀,鬼哭一动不动,于是,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灿烂了:“以后,你就跟老夫混了。” 看来,这位是蜀山中人中地位较高的某位前辈了,鬼哭心中猜测,然后就看到这位龙前辈,从怀里掏出一个册子。 龙阁主神情严肃,道:“好小子,我看你根骨强健,这本秘籍就当做礼物交给你了。” 鬼哭拿起册子一看,正是猛虎道人提到过的《十年磨一剑》。 “这本秘籍……” “这本秘籍乃是蜀山不传之秘,是蜀山两千年来的集大成之作。”说着,龙阁主脸上露出了一副肉痛的表情。 第二十章 心有所属 鬼哭拿着《十年磨一剑》,脑壳有些痛,面前这个龙姓老头,究竟是谁呀?而且一个劲让自己跟着他。 就在鬼哭被龙阁主纠缠的不行的时候,一个声音由远及近。 “你个无耻匹夫,老子日你仙人板板。” 话音刚落,一人腾空而起,犹如一个大蛤蟆,横跨三丈,从铁链跳到了地上。 来人正是孙阁主,他对着龙阁主怒目而视。龙阁主挡住了鬼哭,手背在背后,示意鬼哭将秘籍藏起来。 鬼哭把这本所谓的秘籍揣到怀里,龙阁主眉开眼笑的对孙阁主道:“哎呀,老孙,你看,这不是心急吗,这小子太不像话了,随便乱放神通,这怎么能行,必须好好教训一下。” “得了吧,老东西。”有一个声音传来,欧阳阁主从天而降,飘然落地,对鬼哭温和的笑了笑。 他的笑容很有亲和,本身也是三个阁主中最具仙风道骨的一个,千年的积淀,让他的魅力非凡。 无论是谁看他们三人,第一个注意到的,必定是他。而见到他的人中,不说十个有九个,其中有七八个都绝对会高呼老神仙。 他笑得很慈祥,给人一种亲切。手指偷捏法诀,顿时衣袍鼓起,飘然而又不乱。另外两位可就没他着本事了,身上的衣着须发,都被狂风吹得凌乱。 然后,欧阳阁主往两人中间一站,一下子,高下立判。 偏偏,这个时候,这二人还在怒目而视,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欧阳阁主心头得意,冲着鬼哭微微颔首,笑着打了招呼:“老夫欧阳武,蜀山阁主,小友称老夫为欧阳阁主便行。” 他的确是蜀山阁主,但并不完全。他的名头准确应该说是蜀山传道阁阁主,然而,他刻意把‘传道阁’三字隐去,为的就是让鬼哭产生错觉,让鬼哭以为他才是蜀山中最大的。 鬼哭以前没有进过蜀山,外界流传的对于蜀山的信息也有限,只知道蜀山有剑仙,每一个弟子都是世间罕见的高手,其余的一概不知。 也是因此,鬼哭也被欧阳阁主骗到,连忙拱手:“见过欧阳阁主。” 欧阳阁主抚须含笑,算是回应。 不过,他的主意很快就落空了。那些小动作,这两位阁主没有发现,但是动作稍微大点,立刻就引起了两位阁主的警觉。 龙阁主很自然熟的拍着鬼哭的肩膀说:“小兄弟啊,第一场来,还不清楚蜀山的情况,老夫来为你介绍介绍。” 说着,他一拍胸口:“老夫便是仙剑阁的阁主,你叫我龙阁主便是,六大剑主,可都属于仙剑阁。” 然后,他又一指孙阁主:“那位是斩妖阁的孙阁主。” 说着,手指一转,指着欧阳阁主道:“这是传道阁的欧阳阁主。” 听着他对于自己简陋的介绍,孙阁主心中不悦,凑上前来:“老东西,你口才不好,还是把这些东西交给我吧。” “什么……” 这两个家伙又吵了起来,欧阳阁主咳了两声,不动声色的到了鬼哭身边:“传道阁待遇好啊,传道阁中的法术想学就学,缩地成寸、腾云驾雾、斗转星移、掐指一算、千里传音这些都有,还有一些独属于蜀山的法术、剑术也有,好好考虑考虑。” “什么,你这老东西居然又偷偷摸摸的干坏事。” 欧阳阁主被扯了过去,很快三人就吵成了一团。 其实吧,鬼哭的确很被他们看中,但也不至于让他们吵成这样。之所以如此,全是因为他们自个儿也乐在其中。 俗话说越老越小,三个阁主都活了千年,从相识相知,到产生隔阂,又到隔阂被时间消磨干净,到了如今天人五衰离死不远后,看开一切。三人一同经历了太多太多了,互相之间的关系已经不是朋友、兄弟能够囊括的了,‘道侣’这个词更是合适。 三人之所以争夺鬼哭,就像是小时候争夺心爱的玩具,争夺好吃的糖果,打打闹闹,却不影响感情。 在他们的打闹中,鬼哭也一点一点的弄懂了蜀山的一些信息。 传道阁主要负责两件事,一件事就是维护蜀山大阵的运转,一件事就是为新来的弟子传道,帮忙挑选适合他们的法术、武器,搜罗新的法术、剑术之类。他们的责任十分重大,可以说整个蜀山的道统,都压在了他们的肩头。 斩妖阁的责任也不小,斩妖阁的弟子数量最多,其中大多都分布在巴蜀之中和无尽大山里,负责斩杀、捕获那些为祸一方的妖怪,同时收集有用情报。人们口中的蜀山弟子,大多指的就是他们。 仙剑阁的责任与前两个相比同样不小,仙剑阁的弟子主要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为六把仙剑服务,主要以仙剑为中心,这些弟子之中就包含了六位剑主。而这些弟子里,除了六位剑主之外,其余的通通都是剑主的候选人,以防意外。 第二部分,主要负责的就是辅助其他两阁。他们平日里的任务就是练剑,或者游历天下,提升自己的实力。一旦有需要。比如说蜀山大阵出现漏洞,有妖怪借着这个漏洞搅风搅雨。又比如说斩妖阁的弟子遇到对付不了的妖怪,发出求救。遇到这些情况,他们就会出手。 到了这里,鬼哭心中已经有数。 看着打打闹闹的三个小孩一般的阁主,鬼哭道:“诸位阁主,弟子已经有了选择了。” 欧阳阁主看着鬼哭的表情,心中有些不妙,偷偷掐指一算,他的眼珠就是一转,已经有了计较:“先莫急着选,我还有一样东西送给你。” 说着,他取出了一本册子,上书《十年磨一剑》,笑呵呵的道:“这是一门蜀山基础功法,你先拿着,可得好好练,不得马虎。” “弟子明白。” 龙阁主没想到欧阳阁主会如此作为,如意算盘被破,顿时有些急眼,却被眼尖的孙阁主牢牢挡住。 欧阳阁主心中暗笑,面色严肃庄重:“那你选吧,记得一定要慎重考虑,莫要被某个老东西影响。”说完,还瞟了一眼龙阁主。 龙阁主眼看大势已去,愤愤不平的抬脚跺了一下地面。顿时,坚固的岩石上多了一个脚印。 六双目光看向了鬼哭,鬼哭声吸了一口气。 第二十一章 九幽剑主 “切~~”欧阳阁主和孙阁主甩袖离开,龙阁主裂着大嘴笑得像个二傻子似的,这两个老东西,还比得过他。 “好小子,就知道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龙阁主用力的拍了拍鬼哭。 鬼哭耸了耸肩,活动一下被拍得青痛的筋骨,随后默不作声的看着龙阁主的表演。 其实,斩妖阁和仙剑阁都在他的选择范围中。不过,三位阁主中龙阁主长得最丑,凶丑凶丑的,所以他选择了他。这个原因,打死鬼哭都不会说,他又不傻。 有龙阁主亲自带路,很快,他们来到了清风崖下的清风剑洞,送清风回家。 清风剑洞中,被称之为剑侍的蜀山弟子们异常热情,在众人的恭迎中,清风归位。 它如同一只欢腾的二哈,在剑洞中四处飞扬,卷起女弟子的裙摆,冲进男弟子的澡堂,又在漫天水雾中冲出,卷走女弟子晾晒的衣服。 剑侍们又是开心又是苦恼,果然还是那个传闻里浪中之浪的清风,但是,清风造成的后果都是需要他们去弥补的。 很快,龙阁主带着鬼哭来到了剑崖下,这里密布剑痕,是每一代剑阁弟子留下来的印记。 密密麻麻的剑痕有一种别样的韵味,和白龙谷的石道虽然有一些异曲同工,却又截然不同。 “出手吧!”龙阁主叫醒了有些神情恍惚的鬼哭,笑着对鬼哭道:“来了这里,总要留下点什么。” 鬼哭点头,铃铛晃动。 先是悠悠扬扬,后来变得急促。随着铃声他迈步向前,铃声越来越响,最后四周就变得格外沉重,就连刚才还吹起了风,都消失无痕,一片寂静。 刷~~刷~~ 刀刃与刀鞘摩擦,伴随着“呛”的一声,长刀出鞘。 最后,双手握刀,向前一劈。 刀不快,也不慢,这劈出的一刀,犹如仪式,规矩庄重,有一种神秘的美感。 刀口擦过黑铁般的断崖,一串火花溅起,留下了一道新鲜的印记。 鬼哭收刀回鞘,龙阁主注意到了给鬼哭递刀鞘的大嘴,感慨道:“没想到你居然会有一条成精的披帛。” 大嘴猛的抬起头来,看向了龙阁主,龙阁主闭着眼睛嗅了嗅:“有股蛇的味道,你以前跟着一个蛇精的?” 大嘴连连点头,明明没有面孔,没有眼睛,却分明透着看到知己的欣喜,不像鬼哭他们,一直以为自己是条裤腰带。 披帛和裤腰带,虽然长得很像,但是作用截然不同。裤腰带是收腰扎紧裤子的,而披帛,平日里一般是用在女子身上的,就是那一条穿过后腰,搭在两臂上的飘飘欲仙的丝带,是饰品。 这是一条小插曲,让鬼哭知道了大嘴是条披帛,而不是裤腰带。但,这依旧没什么卵用。毕竟,自从大嘴因为突然一天有了灵识,然后自个儿从晾衣架上跑了下去,摸爬滚打几十年,早就没有了一点披帛的气质,看起来就像是条裤腰带。 七绕八绕中,鬼哭和龙阁主来到了洗剑池,洗剑池对于蜀山弟子来说十分重要,因为修行《十年磨一剑》,洗剑池是必不可少的。 蜀山的洗剑池,因为常年洗剑,千年的岁月累积下来,早已发生了不可思议的蜕变。第一次来这里洗剑,就会让你的武器,发生不可思议的变化。日后每隔一段时间来一次,日积月累下,你的武器说不准还会进一步发生蜕变。 同时,洗剑池洗的不只是剑,还有心,常来洗剑,有助于抵御心魔。 穿过两颗怪石组成的拱门,刚刚踏进洗剑池,就感觉到一股透骨的凉意迎面扑来。 脚下,是满地的白霜。洗剑池依旧清冽,没有结冰。 在三丈开外,一曼妙女子跪在池边,俯下身躯,细细的清洗着手中的冰剑。是的,就是冰剑,完全由冰组成的剑。 看到这女子,鬼哭一阵恍惚,他仿佛看到了南宫女侠,她们的气质,竟是如此的相似。 女子的脸很白,有一种令人心彻的寒冷。一头黑发瀑布般的洒落,遮住了面孔,露出的肌肤白的胜雪,纤细的十指修长,捧起了冷冽的池水,轻轻洒落在剑身,在上面抚摸弹动。长剑发出欢快的轻吟,让人恨不得上前替代。 只是遗憾的是,胸前太过平整,但那细腰,又是如此令人惊心动魄,完全弥补了胸前的遗憾。 好一个男装冰美人,鬼哭心中感慨。 “这是九幽剑主。”龙阁主的声音在鬼哭耳边响起,然后他发出警告:“听我的话,千万不要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 “龙阁主,又在说我坏话呢?”这时,九幽剑主抬起了头,鬼哭这才发觉,这冰美人是美得如此惊心动魄,鬼哭在脑海中思索,发现即便是小青,也比她略逊一畴,鬼哭估计,也只有那尚未谋面的白娘娘能与他媲美。 她的声音,也是如此动听,清冷的声音非男非女,仿佛从天边而来,就如同从地下涌出,悠远深寒,让人又是向往,又是恐惧。 龙阁主听到她的声音,浑身打了个激灵,尴尬的笑了笑。 九幽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将目光转向了鬼哭:“新人?” 鬼哭点头拱手:“在下鬼哭。” “九幽。”她说着,站起身来,手中的冰剑随之消散。 “好刀,她很爱你,莫要辜负了她。” 他们擦肩而过,冰冷的清香在鼻尖始终徘徊不去。 鬼哭看向龙阁主:“剑主也需要洗剑?” 龙阁主摇头:“仙剑不需洗,剑主永不走火入魔,所以不需要洗,他只是习惯来这里。” “你……”说着,龙阁主又摇了摇头,拍了拍鬼哭的肩膀:“不要对他有非分之想,日后,你就明白了。” 他的声音意味深长,鬼哭却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他回忆着九幽的身姿,明明长得甜美,一举一动却干脆利落的不像女人,又听着龙阁主意味深长的话,道:“她不喜欢男人。” 龙阁主愕然,随后道:“你这么想就对了!” 鬼哭放弃了成为剑主,也没有选择成为某一仙剑的剑侍,所以他不能住在剑洞中,而是要住进剑楼。 穿过练剑场,十几个蜀山弟子各自专心习剑,沉浸于剑的世界中,对外面的一切视若无物,即便是龙阁主经过,他们也没有停下来行礼。 到了剑楼,一中年大汉迎了上来,满脸大胡子,目光锐利,就犹如龙阁主的年轻版。 他快步而来,停到了龙阁主面前:“见过师尊。” “嗯。”龙阁主点了点头,介绍道:“这是剑楼长老,你叫他周长老就是。这个好小子是鬼哭,现在是剑楼弟子。” 第二十二章 三刀 把鬼哭交给周长老之后,龙阁主撒腿就离开了。抢到鬼哭后,他高兴了好一阵子,但是很快,兴奋劲过去了,就被无聊取代。 和鬼哭在一起,他觉得一点都不好玩。现在好不容易离开了主峰,不趁机好好的玩一阵子怎能罢休。 “决定了。”龙阁主洗拍手掌:“走暗道,出蜀山,去找黑白真人玩去。” 黑白真人住在翠竹峰,也属于蜀山的一部分,不过在边缘地带,没被蜀山大阵覆盖。 黑白真人本身不好玩,但是他的子孙好玩啊!一个个胖嘟嘟毛茸茸的,卖起萌来那叫一个可爱。 他最喜欢做的就是使劲揉它们的脸蛋,看着它们又是生气又是无可奈何的样子,格外快乐。 周长老比龙阁主耐心多了,他仔细的为鬼哭介绍了周围的一切,安排的住宿,置办了验证身份的玉牌,忙活了一天。 夜晚,观星台非常的冷。 凉亭之中,林长老面挂白霜,瑟瑟发抖。他哆嗦着煮了一杯热茶,捧在手心,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这才好受了一些。伸长了脖子,看着漆黑的远方,心中期盼着三位阁主快点回来。 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一天过去了,三位阁主没有回来,他被冻得脸色发青。不过已经看不出来了,因为他的脸已经完全变成了白色,那是一层厚厚的霜,让他看起来像涂了粉一样,仿佛一只鬼。 而主峰脚下剑楼中的鬼哭,开始了蜀山的生活。 别的门派,是弟子活泼,长老严肃,掌门最严肃。 而蜀山不同,是倒了过来。 三位阁主最是活泼,六位剑主随心所欲,其余长老性格温和,而弟子们,却格外严肃。 剑楼中的弟子便是如此,虽然住在一起,却泾渭分明。各自习练剑术,谁也不打扰谁。 这种氛围,很奇特。谁都不打扰谁,却又都互相影响着对方。 于是,鬼哭很快就融入其中,开始了三点一线的生活。 黎明鸡鸣,起床洗漱出门,修行。 清晨,大地结霜,去长老处领取一天的干粮,自个儿找个地方热着吃饭。 上午,继续修行。 中午,吃饭。 下午,继续休息。 傍晚,吃饭,然后前往洗剑池。 晚上回来,进入房中,打开窗,盘坐于床上,观想。 这里的生活,并不美好。更多的,是苦行僧一般。 而鬼哭,却甘之如饴,沉迷其中。 罗凯有过这么一段时间,那还是在上学之时,每日课业繁重,从早自习一直到晚自习,一天除了五顿饭,都是在和书打交道,也不知道是怎样撑过来的。 杨安也有过这么一段时间,那便是立志报仇的那一段时间。每日除了练剑练剑就是练剑,之后一举报仇雪恨。 这便是所谓的《十年磨一剑》,这本蜀山秘籍,根本没有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只是对日常的一些严格规范。把人当作剑一般,经过锻打、淬火、打磨,最终一点一点变得锋利,直到成为一柄吹毛断发的利剑为止。 不过,这个规范极其严格,稍有松懈,并不能起到半分效果。 三天后,烦不胜烦的黑白真人偷偷报信,三位阁主被人找到,押送回家。 五天后,鬼哭开始变得狂躁,心底有一股力量蠢蠢欲动。而每当这时,他都会去一趟洗剑池。清冷的池水洗去刀上伤痕,也让他的心变得平静。 十天后,鬼哭身上的狂躁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 一个月后,他身上的疲惫也不见了,只残留着满脸的麻木。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鬼哭也愈加麻木。不知不觉间,他将时间精确到了每一次呼吸。吃饭需要几个呼吸,观想需要几个呼吸,睡觉需要几个呼吸,修行需要几个呼吸,通通都计划着,这一天排的满满当当,最后完成得一丝不苟。 终于,直到三个月后的一天,鬼哭猛的斩出一刀。 斩出的火焰被甩出,化作赤红的刀光一闪而过,眼前的木靶,瞬间一分为二,断口处大片焦黑,还徐徐燃烧,袅袅青烟升起。 这一刀,名为刃流火。 捡回了刀鞘,然后收刀回鞘,铃铛响起,声音由低到高,由慢到快。最终,连成一片。 声音越显沉重,四周的氛围也跟着变得沉重,这种沉重的感觉无形无质,却又偏偏如此真实,原本飘于半空的枯叶被压在地上,不得动弹。 鬼哭抬脚前行,缓缓的拔出了腰间的刀。 刀很长,按常理说,拔出来应该会很费劲。可是在鬼哭手中,却是如此的轻松写意。 “呛”的一声,刀被拔出,刀鞘落地,左手搭在了刀柄上,靠着铁环。十根手指,一根根的弯曲,紧握。 一刀,标准庄严。 眼前插在地上铁棒,被一刀斩断,叮当落地。 这一刀,名为斩魂魄。 鬼哭脚下不停,身形连闪,瞬间消失在了原地,不见了踪影。而铃铛依旧在响,却来自于四面八方。 突兀的,他猛然出现,弯腰捡起地上刀鞘。 叮当的声音响成一片,数根断裂的铁棒落到了地上,滚动着。 这一刀,名为断生死。 三刀斩出,鬼哭眼中开始重新焕发光彩。这一阶段的《十年磨一剑》,终于成了。仅仅三个月,鬼哭完成了前所未有的蜕变。 手中长刀,并不比以前锋利多少,但却坚固了不知多少倍,和他的妖气变得更加契合,刀身也有细微之处的改变,让他发力更加轻松。 而他本身,也整合了以前所学,结合了自身的神通法术,开发出了这三招可以当做杀招的刀法。 三招终于完全开发出来,鬼哭感觉一阵轻松,不由得,阵阵疲惫涌上心头。 他强打起精神,恍恍惚惚的走回了房间,倒头就睡。 周长老来到了鬼哭刚才所在之处,看着鬼哭这三刀所造成的这一切,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拔出剑来比划了一阵,最终感慨:“好刀法。” 说完,就抬脚离开。 他前脚刚走,后脚一人就匆匆而来,这是一个年轻人,长相平凡,他穿着麻布衣袍,腰间别了一把简陋的长剑。 蜀山中也有一群并非蜀山弟子的普通凡人,他们是历代蜀山弟子的亲人血脉,留在了蜀山中,一般生活在蜀山里的唯一一个村庄,一部分种田,一部分帮忙打杂,没有外敌,也没有人随意欺辱他们,生活也算是美好了。 第二十三章 尿分叉 不过,村庄的很大一部分年轻人可不喜欢这种安稳的美好生活。 他们之中一部分苦练剑术,那些来这里打杂的,几乎都是这类年轻人,他们不辞辛劳,在旁边观看蜀山弟子是如何修行的,自己在旁边“偷师”。期盼着有一天练好了本事,能够得到蜀山长老的认可,接受其培养,争取成为蜀山弟子。 还有一部分打算直接离开,他们往往能够很顺利的离开蜀山,不过却再也没有回来了。 长相平凡的年轻人,就是那些不安稳的年轻人之一,他双眼狂热的看着周围的痕迹,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鬼哭刚才斩出的三刀。 然后,用力一握拳,开始收拾起周围的狼藉。 将最后一个垃圾(一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裤腰带)扔进竹筐中,长相平凡的年轻人松了一口气,挑着担离开了这里。 长相平凡的年轻人挑着担,在坎坷不平的羊肠小路上走了一刻钟,突然感觉有些尿急,连忙放下担子,跑到路边树林中,解开了裤腰带。 滋滋…… 年轻人肾好,一泡尿下去尿了一丈多远,准确的击中了前方一棵大树还在泥土外面的树根。 他抬起头闭上眼睛,舒服的吹起了口哨,却没有察觉,他的尿被风卷起,开始分叉,摆动起来。 年轻人感觉声音有些不对劲,睁开了眼睛,顿时双目圆睁。无数的分叉落下,就跟个洒水壶似的,还左摇右摆跳起了舞。 他张开了嘴,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第一次面临这种情况,让他手足无措。 猛然间,水柱合拢,接着剧烈一摆。 长相平凡的年轻人惊呼一声,然后欲哭无泪。他的裤子,已经被尿淋湿了,而且淋了个透。 不由得,他想起了两个月前的传闻,又想起现在所在的位置,顿时苦笑,八成是这活祖宗。这活祖宗可得罪不起,现在算自己倒霉。 唉,这都什么事啊。 长相平凡的年轻人低下头来,看了一眼被淋湿的裤裆,这个位置太致命了,别人一看,还以为他尿裤裆了呢。 年轻人分开双腿一脸嫌弃的从树林中走了出来,挑着担继续前行。 忽然,有冷风从脖子领口处灌了进来,年轻人打了个哆嗦。 他脸上的笑容更苦:“老祖宗,别闹了行吗?” 而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碰了碰他身体。 他无奈的回过头来,然后大叫一声:“妈呀!” 他丢下扁担,慌张后退,拔出剑来。 箩筐倒在地上,大嘴从里面滚了出来,昂起了头,一副凶狠的样子。 年轻人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又是虚惊一场。这根成了精的裤腰带,他同样认识,也不知道是蜀山哪位的,整日跟那位老祖宗混在一起,狐假虎威。 不过这玩意倒没什么危害,根本咬不了人,人也只是在不经意间会被它吓一跳而已。 毕竟,一个不留神的话,还会以为这玩意儿是蛇呢。万一是有毒的蛇,而自己还被咬了一口,那乐子可就大了。 年轻人收起了剑,尽管被这玩意吓了一大跳,但他依旧没有找这个玩意麻烦的意思。毕竟,这根裤腰带精有那位老祖宗撑腰,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大嘴看到他的反应,高兴了一阵之后,觉得有些无聊,遛出了箩筐,追逐着一阵旋风跑远了。 年轻人扶起了箩筐,挑着扁担继续前行。没走多远,就感到一阵风从后面刮来。大腿从他脚边窜了出去,又把他吓了一跳,这玩意,很长一条,突然窜出来真心老吓人了。 年轻人无奈的笑了笑,不是他脾气好,是真心惹不起。但还没等他走多远,又有事情找上门来了。 几个清风剑洞的女剑侍从身后追来,将他团团围住,美目含煞,一副要杀人的模样。不由得,长相平凡的年轻人面皮一颤。 仙剑清风的个性,直接导致了清风剑洞弟子的个性是不服管教的。也是因此,这是清风剑洞的剑侍也是让人头疼的存在。 遇到这些小魔头,以往年轻人都是能避则避。可是现在,她们主动找上门来了,年轻人面上还算冷静,心头慌得一逼。勉强振作精神,问道:“诸位女侠,有何贵干。” “你偷了我的肚兜。” “怎么可能,别平白……”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长相平凡的年轻人一边回头一边开口反驳,然后,卡住了。 在他的箩筐中,轻柔的肚兜落在上面,上面的刺绣针线紧密有序,鸳鸯、春水浮现于肚兜上,还真挺好看的。 “好看吗?”身后的这位女剑侍,声音中带着薄怒。 “好看。”长相平凡的年轻人答道,随后察觉到不对劲,有连忙道:“不好看。” 说着,他注意到了这位女剑侍的模样,脑海中自动的浮现出了她穿着肚兜的样子…… “色狼,受死!”女剑侍恼羞成怒,“呛”的一声,手中长剑出鞘。 长相平凡的年轻人也顾不得鼻孔中流出的鲜血了,连忙拔出腰间佩剑,接着叮的一声,他手中的剑就高高荡起,锋利的剑刃,就这样顶在了他的胸口。 没有刺下去,是因为无法刺下去。 锋利的剑刃包括年轻人的身体,一同被冻在了冰块之中。下一刻,冰块破碎,年轻人却毫发无伤。 年轻人脸上先是愕然,然后狂喜。难不成,我身上有什么大秘密,能凭空凝结冰块护体? “见过九幽剑主。”就在长相平凡的年轻人胡思乱想的时候,剑侍们齐齐发出声音。 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彻骨的寒冷,从体内爆发。 长相平凡的年轻人扭过头来,就看到了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九…九……九幽剑主……” “好了,这事不是他干的,让他去吧。” “哼。”漂亮的女剑侍冷哼一声,道:“我们走。” 她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快步离去。长相平凡的年轻人被救了一命,连忙道:“多谢剑主搭救。” 九幽剑主微微颔首,完美无瑕的脸上全是冷漠,冷到了骨子里,在他的注视下,年轻人心头发寒。 不过在她手中,一个裤腰带着实有些煞风景。大嘴剧烈的扭动着,然后表面浮了一层白霜,接着就老实了。 九幽剑主看着长相平凡的年轻人道:“帮我传个话。” 第二十四章 劝说 “所以,你叫人给我传话,就是为了让我看你给大嘴洗澡?”鬼哭面色古怪。 此刻,他在洗剑池,来面见九幽剑主。 九幽剑主跪在池边,把大嘴摁在池中,大嘴奋力挣扎,但无济于事。在池水的洗涤下,他那灰黑色的身躯慢慢褪去表面的颜色,露出了光彩夺人的青。 终于,九幽剑主把大嘴捞了上来,叹道:“明明是漂亮的小家伙,为何就是不爱干净。” 鬼哭嘴角抽了抽,他也是第一次才知道,大嘴是青色的。而且,一点也不粗糙,反而柔和光滑胜过绸带。 大嘴在池边把自己卷成一团,挤干了水分后,窜到了鬼哭身边,到了鬼哭怀里,瑟瑟发抖。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冤魂铁甲中的冤魂,正一个劲的在刷屏:好怕怕,好怕怕,好怕怕…… 长刀轻吟,铃铛兴奋的抖动,幽邃深寒的冷风迎面扑来。地上凝结了一层又一层的霜花,朵朵绽放,一直到了鬼哭脚边,想要侵入鬼哭的身体,被破体而出的恶念绞的粉碎。 鬼哭吐出一口寒气:“九幽剑主,这是什么意思?” “听说你有三刀,威力无穷,出刀吧!” 鬼哭神色一凛,看向九幽剑主,他依旧是那一身男装,墨发如瀑,面色依旧冷淡,寒气直生。舒了一口气,平缓了一下心跳:“好,我们换个地方。” 蜀山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雄奇。一座座高峰穿透云层,下边又是幽深的深谷,偶尔还能见到,仿佛被刀劈开的断崖。竹林、枫林、草地、花海,美景繁多,让你目不暇接。 然而,在这里住久了,就会发觉蜀山的另一面。 静! 这里的人太少了,除了少数几处地方,其余的地方,往往走了几十里路都不见人烟。 茂密的树林竹林遮天蔽日,幽邃的山谷传来鸟鸣猿啼,但在这样的环境下,却显得更加阴森恐怖。 尤其是天气昏暗之时,更是让人毛骨悚然,心头发颤。 鬼哭和九幽剑主,来到了一片无名的竹林。 脚下是竹叶覆盖了大地,头顶却是一片青葱。阳光射下,在厚厚的竹叶覆盖的大地上留下点点光斑,微微的尘土飘在半空,映射出一道道光柱。 伴随着九幽剑主走了进来,这里的温度急剧下降。坚韧的竹子上覆上了白霜,微微的炸裂声,霜花绽放。 竹林本来还不算暗,可是现在,突然就变暗了下来,那些从头顶斜射下来的光柱也变得妖异,开始扭曲,仿佛一条条毒蛇。 突然变冷,卷起了寒风。 鬼哭抓着长刀的左手抬了起来,用刀柄扶了一下斗笠,然后手垂落,另一只手搭在了刀柄上。 拇指,顶住了护手,用力一推。 刷~~刷~~ 细微而悠长的声音里,刀鞘缓缓的吐出雪白的刀刃。 寒光犹如一颗璀璨的星辰,在刀口处游走。 铃铛抖动,发出叮铃铃的声音,鬼哭的双脚,伴随着铃声有节奏的向前迈步,犹如庄严的舞步。 气氛越加凝重,被寒风卷起的枯叶在这气氛的压迫下,被死死地按进了土里,不得抬头。 风雨加狂暴,雪白的霜花盛开的也越来越多,鬼哭的步伐越来越快,可是这位九幽剑主脸上的表情,依旧如此冷漠,高高在上,仿佛屹立于云端,俯瞰着大地众生。 四周的光,愈加黯淡,越是靠近他,就越显深邃。 而鬼哭,越走越快。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开始泛起白霜。 而他,却仿佛毫无察觉,手上不急不缓。 呛! 刀终于拔出,寒光凝聚于刀尖。 刀鞘落地,鬼哭的左手也搭在了刀柄上,双手握住了长刀,高举过头。 而就在此刻,双方相距只有两步。 鬼哭向前一步,拉近了距离,接着一刀斩下。 叮! 刀尖触到了九幽剑主的眉心,丝丝裂缝,从眉心蔓延开来。很快,蛛网般的裂缝遍布全身。大块大块的冰片脱落,落到了她的脚边。 这一刀,就此停住。 鬼哭身上,发出“咔、咔、咔……”的声音,不知不觉之间,他全身上下已经彻底被白霜覆盖。 一滴殷红的血,从眉心滑落。很快,就被冻成冰块,从他鼻尖脱落。他吹出了一口白雾,白雾覆盖了鬼哭的身体,瞬间,鬼哭就成了一座冰雕。 一切,按理来说应该尘埃落定了。 但是,他面对的毕竟是鬼哭,没这么容易被击败。 微风吹起了地面枯黄的竹叶,九幽剑主扭过头来,抿嘴一笑。 一柄寒气深深的冰霜长剑被她握在手里,手腕一抖,伴随着一朵剑花绽放,他的身体猛然飘起,向后飘飞的同时,手中的剑护住全身。 叮叮叮叮…… 一连串激烈的碰撞声中,鬼哭身形浮现。与此同时,另一个鬼哭的冰雕炸成碎片,原来,这只是一个空壳。 此刻,冰霜长剑已经因为接连碰撞十余次之后伤痕累累。瞬间,一连串的爆炸让冰霜长剑化为了碎片。 鬼哭一刀刺出,这一刀,势在必得。 然而,他失算了。 九幽剑主弃剑抬手,两指便捏住了刀身。直刺了一刀,居然就被这样轻描淡写的挡住了。 白霜沿着刀身蔓延,紧接着就被附着在刀身上的妖气绞杀。 九幽剑主两指变得通红,借力飘然飞身而起,飘到了一棵竹子上面,脚踩竹尖,晃晃悠悠, 鬼哭深吸了一口气,他还有一种刃流火,但是这一刀,终究没有劈出。 “就到这里吧!”鬼哭说道。 竹子晃动,九幽剑主飘然落下:“你不是还有一刀?” “没必要,这一刀伤不了你。”说到这里,鬼哭略显疲惫。只有真正面对了,才知道这差距到底有多大。 他使尽了浑身解数,就差最后的一张底牌没有使出,也只是让九幽剑主流了一滴血而已,这还是他有意相让的情况下。 差距,大的恐怖。 “看来,你也明白我们之间的差距了。”九幽剑主说道:“你有多少把握达到这个境界?” 鬼哭摇头,差距太大,让他没有绝对的把握。 “如果你成为了清风剑主,立刻就能达到这个境界,好好想想吧。” 九幽剑主离开了,鬼哭在原地呆了良久,微微一笑:“成为剑主,不可能的,下辈子都没可能。” 说到这里,鬼哭微微一愣:“啊呸,老子肯定没有下辈子的。” 大嘴从怀里探出头来,心有余悸的看着九幽剑主远去的方向。 第二十五章 下山 鬼哭修行《十年磨一剑》,花了三个月,将一身本事整合,接下来的三个月,大半时间都呆在了传道阁的书楼,阅读百书,将几乎所有常见的法术都读了个遍。不求学会,但求了解,不至于遇见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三月又三月,当他告辞周长老,走出蜀山之时,已到了夏日,百花争艳,群鸟飞来,漫山遍野的蝴蝶飞舞在花丛上,穿梭在山涧间。 一片花丛中,沙沙作响。沾满花粉的大嘴突然窜了出来,惊起一群蝴蝶。 鬼哭一声招呼,它又连忙跟了上去。 鬼哭归心如箭,烈日当头,青衫湿透,他却不肯停下脚步歇息一会,直往家赶。采薇、大黑马、大伯,都是他的牵挂。半年未见,也不知他们如何。 …… 知了那令人烦躁的声音时刻不停,一片竹林外,一群人或站或坐,敞开衣襟,甚至光着膀子,举着竹子削成的长矛,大汗淋漓的聚集在一起,不肯散去。 竹林外的路旁,有一处茶馆。经营着茶馆的两个老夫妻,瑟瑟发抖的看着这群人。 “tnd狗日的,该死!该死!” 一个汉子举起了茶碗,将茶碗摔得粉碎,里面的残渣溅落的满地都是,碎片到处乱飞。 两个老夫妻皮肉一抖,眼中透着恐惧。 “好了,好了!”又一个汉子不耐烦的说:“老五,发脾气到外面去发,别在这里吵吵嚷嚷的。” 说着,他又看向坐在桌前端着凉透了的茶水,细细品着的中年汉子:“老大,咱们接下来该咋办?粮食可不多了。” 粮食,粮食,粮食……犹如催命符一般,让人脑袋都快炸了。 自起事以来,他们一路顺风顺水,却在穷县,碰了个满头包。 周围的村民,早早的知道了,他们要来,搬走了一切,烧毁了房屋,封掉了水井,然后迁到城中,依靠城墙抵御。 他们一开始还认为这没什么,区区一个穷县,人口不过3000户,还没有守军,只是一些衙役,数量还不过百。而他们,人数上万,攻破大小县城十几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又怎么会怕一个曲曲连护城河都没有的县城。 然后,他们知道错了。 城墙上出现的弓箭,出乎了他们的预料。本来以为有上百张工就不错了,哪知道,有300张弓。更出乎他们预料的是,那些弓箭一个个极准。一箭一个肯定是夸大的,但几箭一个是真的。 从百步外冲到城墙下,他们倒下了两百多个兄弟。接着架云梯,上城墙。更是直接遭受了致命一击。 守在上面的人,大多身穿布衣,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或者华贵,或者粗糙,有的甚至他们的补丁。但无一例外,他们用的是剑。 一个个,剑术极高。对付成群结队并且训练有素的官兵,他们或许不是对手,但是面对游兵散勇,他们的剑就显得可怕了。 直接就是闷头一棒子,把他们打的头破血流,眼冒金星。 冲上城墙的千多个兄弟,一个照面就被杀崩了。 两旁有弓箭攒射,前方有时见凶徒。没过一会儿,冲上城墙的兄弟们有一半退了下来,剩下的一半,全躺下了。 当时的老大气愤不已,亲自带兵冲了上去。看得出来,对方对于守城也没什么心得,根本没阻止他冲上去。 然后,迎面就撞见了穿着官服的县令,顿时兴奋不已,结果仅仅一个照面被县令一剑削去了脑袋。 恐惧,尖叫。又一次冲上去的兄弟们开始胆寒,连滚带爬的撤了下来,士气彻底崩溃。 对方人少,也不敢追出来。 双方对峙,叛军这一边开始安营扎寨。 一夜过去,悄无声息的死了几十个人,顿时,所有人的眼色都不对劲。 昨天晚上匆匆选出了一个新的老大,可是今天早上,这个老大就被人发现,已经死了,被一箭穿喉而过。 现在的老大坐在这个位置上,更是心惊胆战的,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别人摘了脑袋,因此不再肯住在能够遮风避雨的村庄,而是停在了这一片竹林前,躲进了茶馆之中。 一口一口的喝着早已凉透的茶水,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实际上,他在发呆,在思索着如何摆脱困境。 他们每到一处,就洗劫当地。 按常理来说,粮食应该足够。可是,因为大手大脚的缘故却也没存下来, 可当进攻受阻,劣势便显现了出来。他们,若再不想办法进城,恐怕以后就更进不去了。 突然,外面传来哄闹。 酒馆中的几人走起了眉头,同时站了起来,向外面走去。 刚到外面,猛然间被看到一匹大黑马踩着众人的头顶而过,一跃而起,直奔过来。 只有一人一马一剑,马蹄狂奔,挂在斗笠上的纱布飘起,露出下面翘起的红唇。 这些人虽然在1万叛军之中身居高位,自身的本事也的确有,但是和来人相比,差的太多。 只是惊鸿一瞥,马背上的那人就已经察觉他们的破绽,微微调整缰绳,和众人错身而过,扬长而去。 鲜血喷溅,发出如风般的嘶嘶声。 包括老大在内三个人用力的捂住了脖子,可怎么也堵不住喷溅的鲜血。 他们的脖子无一例外,都被突然出鞘的利剑划开。 噗通!噗通!噗通! 三人几乎同时倒地,这位老大死不瞑目,双眼圆睁,愣愣的看着远方,似乎要死死的记住了一人一马的背影。 最终,眼里的光彩消散,他们终于彻底死去。 “老大,又死了……” 尖叫响起,众人乱作一团。 甩掉了追击的那群人,在20里外,采薇和大黑马停了下来。没错,刚才的那一人一马就是他们干的,可以说是胆大包天,也毫不为过。 那群人不甘心的回去了后,大黑马发出兴奋的咆哮。 采薇脸颊通红,微微染血。毕竟是杀人,他不可能让自己浑身上下没有染上一点血迹。可即便是这样,他在这方面也是做得最好的。 那群叛军,在群龙无首之时,又一次混乱了起来。 第二十六章 飘零的花 眼前的景象,但鬼哭一阵精神恍惚。 一条清澈的小溪在面前静静地流淌而过,几处竹林郁郁葱葱。漫山的田野一片碧绿,如同梯子般层层而下。 风一吹,翠绿的禾苗微微摇摆,压低了身体,如海中浪潮般起伏。 一片果林结满了红花,花瓣飘舞。 鬼哭抬手抓住了一片花瓣,鲜红的眼,格外的刺眼。 抬头看去,一根竹竿将一人串起,高高的挑在半空。鲜红的血如同小溪般在身上游走,从指尖滴落。在地上,形成了一片小小的血泊。 他的四肢本能的抽搐着,但实际上,已经死去。不过,刚死没多久。从他扭曲的脸上就能看出,他死前是何等的痛苦。 这绝不是什么大恶人,黝黑的肤色,长满老茧的手脚,破烂的衣着,沾满裤腿,倒在一旁的锄头,方方面面都证明了,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农夫,却遭遇了这样的痛苦。 冤魂铁甲,发出刺耳的哀鸣。继续叨叨的,跟鬼哭诉说他们看到的那个残破的灵魂。 在远方,而依稀的村庄之中,黑烟冲天而起。不由得,让鬼哭回忆起来他刚来到这个世界上没多久的那一天。 不同的地方,同样的情形。 鬼哭踏着溪中的石头,来到了果林前。拔刀斩断竹竿,上面的尸体落下,倒在了地上。鬼哭弯下腰来,用手遮住了他那死不瞑目的双眼:“放心吧,他们会来陪你的。” 话音落毕,他的手向下一抹,合上了他的眼皮。可当他松开手后,这具尸体的双目依旧固执的圆睁。 “既然如此,你就看着吧。” 鬼哭说着,取下斗笠,遮住了他的面庞。随后转身,捡起了滚落在一旁的斗笠。斗笠破旧,还有许多血渍。 鬼哭将它戴在头上,几滴鲜血滴落在他肩头。 大腿缠在了鬼哭腰间,另一端缠住刀鞘,扭动的身躯,不让刀鞘影响他的行动,这是两人在不知不觉之间形成的默契。 呜呜~~ 风起了。 火红的花瓣被卷上了天空,但是远方传来的哀嚎,让这景象一点也不美。 做出这一切事情的,是一群匪徒。鬼哭实在是不愿意起义军来称呼他们。或许,他们一开始是起义军,但是现在,就是一群匪徒。 为了满足兽性,为了填饱肚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他们比妖魔还要可怕。就像蝗虫一般,每到一处,就要吞噬一切,留下一片废墟。 这个偏远的山村是不幸的,他们遇到了这样的一群匪徒,被毫无理由的杀害。 匪徒们人多势众,当鬼哭赶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已经彻底的击破了这个村庄。木质的围墙在他们面前不堪一击,被推翻在地,涌了进去。 男人们被凶残的匪徒们先后杀死,女人和小孩就成了他们玩弄的对象。 一声声刺耳的笑声夹杂着惨叫,一具具被挑到半空的尸体被他们肆意亵渎。几座房屋被点燃,里面的人被活活烧死,他们笑得愈加欢快,似乎遗忘了被死亡支配的恐惧。 红色,是血,也是火,更是他们的疯狂。 鬼哭的眼睛,也是红色的,他毫不掩饰,拖刀直奔而来。 村口处十几个休息的匪徒,发现了鬼哭,大呼小叫的站了起来,拿着手中的兵器对准了鬼哭。 弹弓、猎弓、吹箭,通通对准了鬼哭,然后激射而出。可是,他们的人太少了。心眼术全力运转之下,这些飞来的石子、箭矢无处躲藏,一些和他错身而过,一天被他随意挥刀弹开。 然后,双方飞快接近,只剩十步之遥时,鬼哭劈出一刀。 赤红的刀光,眨眼间便穿过了两个匪徒的身躯,这刀光锋利得可怕,带着炽烈无比的温度,将两人几乎同时拦腰而断。 其中一人下意识用手中的竹枪挡了一下,结果连竹枪一同一分为二。 上半身与下半身分开,却没有喷出血液,身上的布料开始燃烧,伤口处一片焦黑,残留的丝丝血迹。被一分为二的竹枪掉落在地,断口处同样焦黑,同时还有火焰徐徐燃烧。 其余的匪徒惊呆了,他们虽然蛮横无理,杀人如麻,但是这个转变的时间,也才区区一两个月而已。拨开那一层强悍的外表,你就会发现,他们依旧软弱。 他们想逃,可是已经没机会了。 铃声入耳,射出红光的狭长双目成了他们永恒的梦魇。 汹涌如洪水一般的恶念淹没了他们,他们重新体会到了死的恐惧,被恐惧支配的他们身躯无法动弹。 下一刻,鬼哭冲进了人群。 五个呼吸后,从一片血液喷泉之中杀了出来。 他浑身染血,犹如血狱爬出的恶鬼,双目扫视之间,一副择人而噬的样子。 几个匪徒吊儿郎当的从村里走出,他们一脸心满意足。然后,看到了村口的血色喷泉,也看到了喷泉前面浑身浴血的鬼哭。 血红的脚印,在地上连成了一串。清脆的铃声,随着风飘向了远方。 几个匪徒连声音都没发出就已经陷入了恐惧之中,雪白的刀光穿过脆弱的躯体,喷溅的鲜血炸成红色的血雾。 鬼哭脚下不停,冲出了血雾,杀进了村庄。 房中尖叫不断,两个男人被钉在门口。一群匪徒在门口嬉笑,还排起了队。 忽然,有人似乎在风中听到了铃声,疑惑的抬头朝着铃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下一刻,满目血红。 冲天的红光中,圆滚滚的头颅砸在了地上,无头的身躯摇摆晃动,最终扑倒。 恐惧,无与伦比的恐惧,他只能呆呆的看着,看着那一道刺眼的白光瞬间在瞳孔中放大,将他带入了一个雪白的世界。 然后,半个呼吸之后,原本的世界又重新出现在他眼中。 他疑惑的看着这个世界,觉得很不对劲。不知为何,他突然就变高了。得到这个世界不受控制的开始旋转,他这才恐惧起来。因为,他看到了无头的自己。 正在忙碌的匪徒头子发现了不对劲,怎么一下子突然就安静了。还有,这令人心悸的铃声是怎么回事。他停下了动作,不管身下艰难蠕动的女人,扭头向后看去。 噗! 第二十七章 风声 锋利狭长的刀,刀口处无形的妖气缠绕。即便铁甲,也能一刀劈开。而脆弱的喉咙,又如何能够阻止。 利刃入肉,这一声何其的畅快,尤其是对于被绑在床上刚刚失去丈夫和儿子的女人来说。 雪白的刀从喉头穿入,血红的刀尖,从后颈透出。 光着身子的匪徒头子被一刀高高挑起,随后掀到了床下,钉在了墙上。 鬼哭抬手拔出腰间的飞刀,随手一甩,飞刀钉在床上,射断了绑住女人的绳子,女人的一只手,便可以活动了。 他抽出长刀,转身闯出门外,而这个匪徒头子滑落在地,他还没死,但是已经离死不远了。 他用力的捂着脖子,可是鲜血依旧止不住的往外流。他张开了嘴,然后咳了几口鲜血。 几个呼吸后,外面又安静了一些。 女人眼中含着泪,拔出床上的飞刀,割开了身上剩下的绳子。然后,翻身而起,也不顾满身狼藉,凶狠的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恐惧的匪徒头子。 尖叫一声,疯狂的扑了上去。这时候的她,已经疯了。 匪徒们已经发现了不对劲,那令人心悸的铃声无处不在。而这个村子,也飞快的变得安静。远处那些声音,先后戛然而止,似乎被什么东西一下抹除。 他们开始恐惧,穷县那些凶人一次次的刺杀,让他们成了惊弓之鸟。 那个看似文雅的县令,那个骑马挥泪的少女,那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那个总是一脸笑意的少年……太多太多了,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用剑。无一例外,都是刺杀高手。无一例外,自己这一方虽然人多势众,但就是挡不住,也留不下。 每一次有一个用剑的家伙出现,就总有几个倒霉蛋死去,然后从容离开。一次次下来,让他们崩溃,让他们恐惧,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即便睡觉也会做噩梦,梦到一个看不清脸的家伙持剑而来。 所以,他们警惕了起来,然后开始聚集在了一起。 对方刺杀本事的确了得,可是他们有了防备,加上人多势众,对方也奈何不得他们。 聚集起来的,有100多人。众人心中越发恐惧,进村子的时候,可不止这点。人数,少了一半。 在蜀山呆了六个月的鬼哭成长有多大? 这么说吧,如果是以前,他不可能轻松杀这么多人。即便如同现在一人一刀甚至两三人一刀的效率,杀掉百人之后,也是手臂发麻,气息不匀,可以开始考虑撤退了。 而现在,他依旧气定神闲,尚有很多余力。 在蜀山的六个月,他的体能的确有所增长,可也有限。更多的,是他的出刀变得更加合理了,每一刀恰到好处,并不像以前那么快,恰好让对方看得起又挡不住,节省了太多太多的力气。 咔嚓! 一座燃烧殆尽的房屋发生塌陷,大片的火星冲天。 鬼哭身后,一人呆呆而立,突然侧颈伤口裂开,血液喷射。他的身躯晃了晃,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整个村子,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 铃铛响动,鬼哭的目光透过重重木屋,看向了村中打谷场的那个方向。 100多人,100多个嗜血的匪徒,战战兢兢的聚集在这里,警惕着四周。 不止匪徒,还有十几个村民,她们被绑住,被强迫跪在地方,锋利的刀架在她们的脖子上,低头低低哭泣。 那些拿刀的人,神情有些不自然。他们是村中的混混,靠着出卖同村的人甚至出卖亲人,加入了匪徒之中,逃得了一命。 可是没想到,刚刚加入,又要面对不知名的危险。 铃声清脆,“叮铃铃”的很有节奏,不知何时,在铃声的影响下,众人的呼吸和心跳,已经和铃声达成了一致。 呜呜~~ 风愈急,卷起满天的尘沙。 忽然,有人惊叫:“人在那!” 众人纷纷看去,一道人影出现在屋顶。 他戴着斗笠,看不清模样。身穿染血窄袖长袍,随着风猎猎作响。而在他手里,一口又窄又长的长刀格外显眼。 不是用剑的,但是众人的惊恐并没减轻多少。即便不是用剑的,能在不知不觉中杀掉百人也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猛然之间,那人隐约间似乎微微一笑,瞬间,化作一缕青烟,消融在风中卷起的尘沙落叶里。 这人,消失了。 就这么突兀的,消失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令人心悸的铃声消失,而吹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的风,也平缓了下来,周围,一片寂静。远处,那一声声蝉鸣让人心安。 这些虫子,总是比人敏感,每当有杀机到来,他们总是停下鸣叫,悄悄地躲藏起来。 下一刻,那一声声蝉鸣被集体扼住了喉咙。 风声又起。 嘶嘶嘶~~~ 很细微,有些急促。 接着,又下起了雨来。一滴一滴,带着温热,滴到了身上。 一眼看去,一片的红。这是……血雨??? 众人抬头看天,然后找到了这血雨的源头。并非来于天上,而是来自身边。 一声声惊呼中,众人仓皇后退。 铃声又起,在十三个人之中。 在一群匪徒的包围里,十三个匪徒留在了原地。他们的脖子大动脉处,多出了一条浅浅的伤痕。然后伤痕之中,在体内的挤压下,血液源源不断的喷出,喷上了天空。 而那风声,就是他们喷血的声音。 砰砰砰砰…… 伴随着一团团血雾炸开,他们的脖子被剧烈撕开,接着,一具具尸体倒地,露出了藏在人中的鬼哭。 突兀的消失,又突兀的出现,在这个过程中,悄无声息的划破了十三个刚刚成为匪徒的家伙的脖子。让他们在绝望中,挨个惨死。 这一招,名为断生死。对付他们,有些小题大做了。可是效果,好的出奇。解救了人质之余,令所有匪徒心中恐惧更甚。 所有人,看向鬼哭的眼神都带着惊恐,身躯剧烈颤抖,终于,有人发出惨叫。 “鬼啊!!!” 鬼哭抬起了头,咧嘴无声大笑。狭长的双目越加冰冷,隐隐的红光微微闪烁,杀意更浓。 “杀了他,杀了他!”有人疯狂大叫。 但更多的,是转身就跑。乱了,一切都乱了。100多人齐心协力,或许还有希望。但是,士气崩溃,已经彻底救不回来了。 现在唯一能指望的,是鬼哭高抬贵手。 但是,他会吗? 第二十八章 川王怪异 当然……不能!!! 鬼哭拖刀而行,恶念澎湃而出,几个鼓起勇气冲上来的匪徒当即目若呆鸡,瑟瑟发抖中被鬼哭一人一刀砍翻在地。 刀刀砍在要害上,就算是当时没死的,也躺在了地上,在感受着生命的渐渐流逝中等死。 将近100人,鬼哭当然追不上。可是,他们逃不了。 形如恶鬼般的村民,拖着斧头镰刀等武器,挡在了这些丢盔弃甲的家伙面前。 这个村有100户人家,人数比这群匪徒多了许多。可是,遗憾的是,大多都是老弱,有勇气与匪徒相搏的男人很少,直接导致这场惨案。 如今,匪徒们已经被吓破了胆,无心恋战。而这些残活下来的村民却一个个心怀怒火,上手就是拼命。 一连串的惨叫声中,几个匪徒被打翻在地,他们连忙转头,向另一条道跑去。 这条道上,没人阻拦。 他们一直向前跑,也有想扭头往其他方向跑的,却被村民挡住。 当他们跑到了道路的尽头的时候,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村的外围,而前面,被一堵木墙横在了面前。 而两边的房屋,已然垮塌,挡住了两边的去路。 鬼哭,从后面追了上来,只是一个人,却夺走了将近百人的气魄。 他没有半分停留,提刀就杀了上去。 刀落,血溅,人死! 鬼哭没有半分留手,此刻,他的心跟千载寒冰一样,又冷又硬。 这群匪徒之中,不乏老人和半大的小子,可是,即便是他们,露出了一副可怜的样子,鬼哭依旧一刀砍下。 “他要杀光我们,拼了!” 众人终于适应了汹涌如潮的恶念,尽管大脑昏沉刺痛,可依旧强行提起精神,咆哮着,为了自己的一条命,向鬼哭发起了冲锋。 然而,鬼哭杀人的效率不但没有降低,反而更高了。 这些匪徒手中的武器,大多是竹枪。就是削尖的竹子,这种武器非常犀利,对付无甲的目标十分好用。可是,鬼哭身上是有甲的,而且十分坚固。更何况,鬼哭的刀法高明,并且手中长刀极其锋利,用竹枪可不怎么好对付他。 至于其他的兵器,就乏善可陈了。要么是牛耳尖刀,要么是菜刀,或者柴刀、斧头。 鬼哭最不怕的就是这类短兵器,他最擅长的就是保持距离,以长打短。 乱糟糟刺来的竹枪或者被鬼哭手中长刀拨开,或者被直接削断。就算是被击中,鬼哭也是有意的用铁甲去顶,因此没受到伤害。 而鬼哭虽然边打边退,但同时也发动了反击,抬手两把飞刀射杀两人,让眼前的这群匪徒一阵慌乱。 紧跟着,抬手一击刃流火,赤红的刀光在人群中一闪而过。然后,几个被拦腰斩断的家伙倒地惨叫。 惨叫声让他们重新被恐惧支配,顿时变得更乱了,鬼哭趁机切入,闯进了人群。长刀短用,同时拔出短刀,贴身肉搏。 片片鲜血飞舞,一条条鲜红的性命凋零。 伴随着20多人被鬼哭砍翻在地,一群惊慌不已的家伙,终于冲破了鬼哭的封锁,冲了出去。而所付出的代价,可不仅仅只是被鬼哭砍翻了20人那么简单。 还有十几个倒霉蛋,在混乱中倒在了地上,然后就再也没爬起来了,其中一半被当场踩死,剩下的一半只剩下呻吟。 即便这样,鬼哭依旧没有放过这群家伙的打算,追了上去,一刀一个的砍,直接从村西头追着砍到了村东头。还有几个被村民扑倒,面对斧头镰刀和牙齿,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这时候他们才会后悔,还不如死在鬼哭刀下呢。 途中留下了一连串的尸体,到了村东头的门口时,一群人面色惨白,呼吸急促,浑身无力。 而就在村口处,一人一马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人是采薇,那是大黑马。 仅剩的十几个人面带绝望,采薇他们见过,他们中的一个老大,就是被采薇突然在白天刺杀的。 面对这位剑术高超的女侠,十几个精疲力尽的家伙,哪里会是她的对手。 采薇骑着马冲上来了,一个匪徒躲避不及被撞飞出去,第二个匪徒没有反应过来被撞飞出去…… 他们扑通倒地,在地上没了动静。然后,采薇和这十几个匪徒擦身而过,冲向鬼哭,并未出手。 “鬼大哥。” 采薇高兴的叫道,从大黑马背上一跃而起,扑向了鬼哭。 然后,鬼哭接住了。 大黑马围绕着鬼哭奔跑,欢快的嘶鸣。大嘴快活的扭动着身体,用刀鞘轻轻拍打着大黑马的躯体。 “这……” 一群匪徒看着眼前这一幕,觉得,刺眼无比。猛然间,反应了过来。 好机会! 他们冲出了村口,沿着小路排成一排狼狈的奔逃。 “先等一下,还有事要做。”鬼哭笑着放下了采薇,招呼了一声:“大黑,我们走。” 话音刚落,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半年未见,他和大黑马的默契如故。 鬼哭飞快的翻上马背,大黑马冲出了村口,直追那群匪徒。 那群匪徒又如何比得上大黑马,被先后追上。 雪亮的刀身,如一缕清风穿过他们的脖子,晶莹的红色,从他们的伤口中喷出。然后身体晃动,一头倒在了田坎下面,压倒了一片秧苗。 当最后一个倒下,徘徊不去的怨气开始消散。鬼哭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到了果林边,那个躺在这里的村民,已经合上了双眼。功德开始上涨,鬼哭却没有一点高兴。 带着尸体打马而回,看着同样戴着斗笠,如花蕾般绽放的采薇,鬼哭恍然发现,时隔半年,采薇似乎长大了许多。 …… 噼里啪啦…… 熊熊烈焰燃烧,里面,尸体很快被火焰包裹,渐渐碳化。 尸体有很多,有的忙活。 残余的20多个村民满脸麻木的忙活着,将一具具尸体或者从竹竿上解放下来,或者从木桩上取下,或者从其他地方收拢,拖了过来。一声声断断续续的哭泣,不住的在周围响起。 大黑马和大嘴也在帮忙,把村里的柴火搬了过来,用于焚烧尸体。 一个30多岁的“老妇人”声音颤抖的唱起了古老的歌谣,流着泪劝告死者安息,莫要挂念。 事实上,很多死者已经不用挂念了,他们的家人都在身边,一同归于天地。 鬼哭用力的将一对紧紧抱在一起的母子分开,采薇打起清水,用布浸湿,擦拭掉了这对母子脸上的污渍。 尸体太多了,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是这样。 长刀插在地上,铃铛“叮铃铃”的响着,威胁着那些躲藏在暗处的野兽妖怪。 鬼哭一声叹息,手下的一具尸体,有些熟悉,是一个只剩的几颗牙的老人。他上蜀山的时候,经过这个村,就像这个老人讨了一碗水喝,之所以认得出来,是因为他是在村中最老的老人了。时隔半年,再次相见,没想到却是这副情形:“这些家伙,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采薇摇了摇头:“我听李县令说,似乎都是各地吃不起饭的百姓……最近两年,尤其是今年,川王的举动越来越……” 想了半天,采薇也想不出该用什么话来形容。川王的种种行径看起来,他要么就是个神经病,要么就是个脑残,不然做不出这些事情。 “川王。”鬼哭咀嚼着这两个字,好巧,他也正好在蜀山领了个活,要去一趟天府城。 第二十九章 李玉的面子 黄昏,天边云似火烧。 乱风不绝,呜呜作响,时不时有旋风吹过,竹林晃动,枯黄竹叶打着旋儿被风卷起。 远方,一人一马疾驰而至。 “是弟妹,弟妹回来了。” 城门上,杨老大忽然高兴的叫道。采薇出城许久未回,杨大伯心情烦躁,一看到他就忍不住动手打他。杨大伯那双胳膊,因为常年打铁又粗又硬,打起人来很是疼痛,他就是不愿意见到烦躁的杨大伯,所以溜到了城墙上来,不愿下去。美名其曰:当值。 可是,在城墙上太过无聊,终究不喜。现在采薇回来了,杨大伯想必也就不烦躁了。杨大伯不烦躁,他也就可以回家打娃儿了。 杨老大跑到了城墙的里面一侧,探出头来朝着下面喊道:“快快开门,我家弟妹回来了。” 城门口的人也知晓杨老大说的人是谁,连忙跑去开门。 几个人一同把沉重的门闩抬了下来,然后伴随着吱呀吱呀的声音,覆上铁皮凹凸不平的大门缓缓打开。 刚打开不大的缝隙,便有一骑飞快穿过,带起了一阵风,卷起了满地的尘土,一声嘶鸣,跑了十多步这才停了下来。 “弟妹,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大伯他就疯了。” 杨老大满脸高兴,快速的从城墙上跑了下来。 采薇摘下了斗笠,眉眼含笑:“鬼大哥回来了。” “什么?”杨老大愣了一下,旋即大喜:“安小子回来了!!!” 一间大院里,一群人在里面围成一团,中间两人一人手执一剑,叮叮当当打作一团,围观的众人时不时有人叫好。 突然,门被推开。杨老大和采薇闯了进来,杨老大放开嗓子大喊道:“大伯,安小子回来了。” 杨大伯正和对面斗鸡似的相互瞪着,杨大伯便是杨家村的村长,而对面便是几百年来和杨家村相爱相杀的李家村的村长,李玉的老子。 中间相斗的两人,一个是杨家村同辈中仅次于鬼哭的老七杨大勇,一个是李家村同辈中仅次于李玉的李峰厚。两人正斗得难分难解,两把长剑在中间交错,你来我往,一串串火星直往外蹦。 突然一身虎吼传入耳中,众人都被吓了一大跳,扭头看去,就看到了杨老大,不由得纷纷叫骂。 “我的个天哪,你个龟龟的,小点声行不行,格老子的吓了一大跳。”李村长看到来人,张口就骂。 这个杨老大,天生一副大嗓门,县城南喊一声,县城北都听得到,着实天赋异禀。 杨大伯则是直接忽略掉了杨老大,当他不存在,一个小跑到了采薇面前:“唉呀,丫头,你可终于回来了,可着急死我了。” “那个李老头,我家安小子的媳妇回来了,来斗一场?” “切~~”李家村村民齐齐嘘了一声,甩袖离去。 杨大伯咧嘴大笑,杨家村的村民也通通跟着发出嘲笑,看着李家村村民离去。 几个月前,春节的那一天。 依照往常,举行了一场斗剑大会。无论男女,只要是穷县包括周围几村之人,皆可上场。 采薇虽然姓林,可被杨家村村民当做鬼哭媳妇,自然就是杨家村人,自然可以上场。 采薇上场了,她的身体素质方面,相比于那些上场之人,自然是劣势。可是差距,也不是大到完全绝望。凭借着一手极其契合自己的剑术,她的实力绝对不弱。 和以往的规矩一样,杨家村跟李家村相斗。鬼哭还在的时候,杨家村总是拔得头筹,打的李家村抱头鼠窜。鬼哭走后,李玉无人能挡,自然是李家村略胜一筹。如今,李玉当了县太爷,自然不好动,本来该是势均力敌的,可是采薇来了之后,就不一样了。 她的速度不快,力量不大,但是一口剑极其的准,每一剑都恰好打在对手的七寸。最后居然一人一剑,挑翻了七八个李家村好手,让李家村自叹不如,除非李玉下场,不然绝无胜算。而且就连李玉都有点心虚,这种犀利的剑术,那还是第一次见。不如当年鬼哭那样,快若闪电暴雨,仿若疯魔,可也依旧强横。万一打不过,那岂不是很尴尬,所以一点下场的意思都没有。 现在杨大伯搬出了采薇,李家村的人自然不肯找虐。 采薇满脸笑意:“大伯,鬼大哥回来了。” “什么,安小子回来了,他在哪儿?”杨大伯双眸一亮,喜上心头。 “他不在这里……”采薇把情况细细说,杨大伯眉头挑起,开始权衡利弊。 他们穷县之人据城而守,把一群泥腿子叛军打得落花流水。可他们,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伤亡没多少,关键是粮食。 丧心病狂的叛军把怒火发泄到了田地上,田里的庄稼,被他们糟蹋得不成样子。 也是因此,穷县中人才会如影随形,一次次的刺杀叛军首脑,杀得他们四处逃窜,依旧不肯放过,总算是保住了一些庄稼,还有出了一口恶气。 然而,叛军走了,趁火打劫的妖怪又来了,庄稼又被糟蹋了一些。 穷县富裕,几个村也富裕,都在城中有粮仓,靠着粮仓中的粮食,度过一年不成问题,可是这一年就得勒紧裤腰带了,绝不好过。 现在,采薇带来消息。距离这里差不多有一天的路程,有一个偏远村庄,100户人口,比杨家村的人还多些。村中田地里的粮食,长势喜人,没被糟蹋。 可是,人被糟蹋了,只剩下23人来人,五个女人,十五个小孩,只剩下了三个壮劳力。其实,本来还剩下更多人的。可是,追杀那群匪徒的时候,一个个不要命的往前撞,直接伤亡惨重,最后只剩下了这么点人。 他们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自保能力,如果要那些粮食的话,怎么着也得接纳他们,不然说不过去。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个路程似乎有点远。 “这事,得商量一下。”杨大伯表情严肃。 杨大伯召集了村民,经过商量过后,一致决定,人要了,粮也要了。不然,粮食白白被那些小妖糟蹋了,想想都觉得心痛。 于是,一群人牵着牛马浩浩荡荡的出发。 城门处,看着远去的杨家村众人,一个小伙抓了抓头:“杨家村这是发啥神经呢?” 外面,可不太平。叛军土匪横行,一旦出去遇上了,难免产生冲突,甚至可能见血,远不如县城里面安全。 大伙都是沾亲带故的,金贵着呢,死上一个都心疼要死。杨家村众人这个举动,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消息传到了李玉的耳中,李玉呆了呆,他不是发出禁令不准擅自出城的吗?这些人怎么就是不听? 可是想了想,就觉得正常。最近他已经不知发出多少条禁令,比如说禁止喝酒,禁止斗殴…… 这些家伙,有哪一条听了的。他去说,那些人还摸着他的脑袋叫他李家小子。更可气的是,就连自己家人都没把他禁令当回事,尤其是自家老子,更是公然违抗。喝酒打架,样样都干。他可是这个县的县令,他不要面子啊! 啪! 李玉一把将惊堂木摔到了地上,气得大叫:“这县令,没法当了,谁爱当谁当!” 第三十章 拘魂鬼 清晨,有一阵哭声传来,将鬼哭吵醒。 昨夜本就是和衣而睡,省去了穿衣的步骤,直接起身出门。 哭声来自于一间房中,房门开着,两个男人神色阴沉的站在门口,小孩们想要往里面观望,却被他们撵了出去。 鬼哭走了进去,便看到一男一女躺在床上,问道:“怎么了。” 一个女人抹着泪答道:“十八昨天没挺过去,他媳妇儿上吊跟着去了。” 十八,就是躺在床上的那个男人。他面色惨白,一条胳膊已经不见了踪影。 发出哭声的,是趴在床边的小孩。小孩父母双亡,十八夫妻是他的二叔二婶。现如今,二叔二婶也去了。 一大早,就发生了这件事,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小孩哭得昏死过去,被人抱走。众人齐心协力,将他们进行火葬。 当火点燃,原本昏睡的小孩突然冲了出来,就要冲进火中,却被两个女人抓住,一把拽了回来。 小孩力气不足,挣脱不得,发出绝望的悲鸣。一声又一声,在整个村子的上空回荡。 乌鸦飞来,立在屋顶。观望着下面,附和了几声之后,低下头来,整理着羽毛。 铃铛轻摇,发出清脆的铃声。鬼哭看了一眼通红的火焰,转身朝着村口走去。 昨天才死了那么多人,村中的血腥味徘徊不去,即便所有的尸体都已经火化,也依旧难免吸引过来一些东西。 穿过绵延的小路,到了一座小山的半坡。心眼术运转,龟息术运转。 封锁了听觉之后,视觉范围大增,瞬间看得更远了。远处竹林里,有什么东西在那边徘徊,观望的远处死寂的村庄。 鬼哭捏住了铃铛,铃声停止。随后,轻手轻脚的摸了过去。 随着一点点的靠近,鬼哭看清楚了这是什么东西。 从外形上看,他有几分像人。只是,显得很畸形,身体卷曲,背脊高高隆起,仿佛一个巨大的驼峰。由于她穿着宽大的袍子,所以也看不清背上那个驼峰一般的东西到底长成什么样。 满头乱发长长的垂落下来,在身前晃荡,将空洞的双眼隐藏在后面。鼻子仿佛被割去了一般,只剩下了两个空洞洞的洞。一张嘴格外的大,向上翘起,仿佛弯弯的月亮,形成一种诡异的笑容。 他身上的皮肤很白,就犹如猪皮一样,长着透明的毛发。他的手脚很长,同时也很细,就像是四根筷子,也是因此,他的四肢力量不足,经常以趴在地上的方式前行。 拘魂鬼,这就是他的名称。不过他并不是鬼类,而是和画皮一样,属于妖魔类,被极端扭曲的产物。 和画皮不同的是,拘魂鬼的能力更加诡异,并且更加罕见。 他并不喜欢活人多的地方,而喜欢死人多的地方。经常出没于瘟疫灾害之地,以杀害他人的方式,获得他所需要的东西。 这种家伙,危害极大。 大量的死者他吸引而来,而他在这个地方待的久了,死者的数量将会急剧上升,最后甚至变成一块死地。 “他们夫妻,就是你害死的吧?” 鬼哭虽然在问,但是无疑已经肯定。 拘魂鬼猛的扭过头来,身上破烂的灰袍抖动,拴在手脚上的铁链摩擦发出声响,一个“囚”字格外刺眼。 看来在他还是人的时候,是个囚犯。 在一声声铁链的摩擦声中,鬼哭眼皮微微下垂,虽然不明显,但的确有这个迹象。 精神微微恍惚之时,恶念破体,铃铛摇晃。一声声的铃声里,鬼哭抬脚便朝着他走了过去。 “差点着了你的道。” 说话间,汹涌的恶念洪水般从体内倾泻而出,顺着铃声,冲向了拘魂鬼。 当他们四目相对,拘魂鬼更是无法移开目光,被鬼哭的眼神死死的锁定,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将自己镇压,四肢百骸,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鬼哭漫步而来,缓缓的拔出长刀。 呛! 长刀彻底拔出,刀鞘落地。 清晨的阳光斜射下来,透过密密的竹叶,射了下来,落在地上,形成了斑驳的光点。 几道光落到了长刀上,反射出灼人双目的光芒。 一刀,拘魂鬼的头颅被从中劈开。 鲜血喷溅出了一丈多,淅淅沥沥的下起了血雨,被鬼哭的斗笠挡住。 扑通! 尸体倒地。 鬼哭走上前去,掀开他的囚服,露出了驼峰。 上面,一张张扭曲的脸或者发出无声的惨叫,或者痴痴傻笑,或者满是贪婪的看着你,密密麻麻,让人毛骨悚然。若是寻常人,恐怕会当场吓尿,甚至被吓疯过去。 而在妖气的加持下,更是能夺人心智,让人做出不理智的事情。而在这一张张密密麻麻的脸中,鬼哭找到了十八夫妻。 大嘴着时候不知不觉之间到了鬼哭脚边,递出了刀鞘,鬼哭接过刀鞘,收起了长刀,然后拔出短刀,半跪下来,最准了装着一张张人脸的驼峰。 一刀,插了进去,随后破开,便看到了一个跳动的肉瘤,形如心脏。 这是一味珍贵的药材,炼制迷魂丹就需要这玩意儿。当然,前提必须是处理好。就这么,可是不能用的。 现在可没条件处理,主要是没时间。他要尽早回去,不然难免发生什么意外。 鬼哭看了一下那颗恶心的肉瘤,又低头看了一下大嘴,大嘴浑身一颤。 经过了三个月,大嘴又成功的重新变回灰扑扑的样子。可是,鬼哭知道它的本来样子,不止一次想要把这家伙洗干净,可是这个家伙是个滑头,总是一次次的躲过。 既然你本来都已经这么脏了,再脏一点也不要紧吧! 感受着鬼哭传来的恶意,大嘴蜷成了一团。 没过一会儿,大嘴被鬼哭轻易制服,然后,用来装肉瘤了。 被用来装这么恶心的东西,感受着那糟糕的液体穿透身躯,一部分还残留在体内,大嘴几欲崩溃。 回到了村,并未发生什么意外。鬼哭的铃声,具有格外的威慑力。寻常小妖,并不敢轻举妄动。 到了下午时分,一队人马成群结队的来到了这里,为首的,正是采薇和杨大伯。 第三十一章 川王府 又见了鬼哭,杨大伯满脸笑容。 “大伯,还顺利吧?” “顺利,当然顺利。”杨大伯哈哈大笑:“你是不知道,采薇丫头鼎鼎大名……” “大伯!”采薇红着脸叫道,阻止了杨大伯。杨大伯哈哈大笑,不再吭声,只是憋笑。不只是他,其余人也在憋笑。 在路上,他们遇到了一群乱匪,结果一看到采薇,就吓得哇哇大叫,一部分磕头求饶,一部分拔腿跑了。而这时候,采薇才知道自己居然有了名号。 什么挥泪女魔头,难听死了。 将周围有威胁的妖怪清剿一番,几天后,鬼哭独自一人离开了。大黑马照例被留了下来,用来保护采薇的安全。 鬼哭离去时是清晨,很快就消失在薄雾之中。采薇看着鬼哭离去的方向,扭头看了一眼西方高耸的蜀山万剑峰,眼中愈加坚定。 …… 外面,兵荒马乱。而天府城中,似乎没有受到半点影响。数以万计的难民,通通都被巡逻的军队挡在了数十里开外。 因为川王爱热闹,所以天府城没有宵禁,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更加热闹的是川王府,大门前灯笼高挂,来往之人络绎不绝,几乎踏破了川王府的门槛。府门口,或者马车或者轿子密密麻麻的排列着,客户仆人在凉爽的夜色下等候着自家主人。 府中宽广的前院,搭起了戏台。时而歌舞,时而唱戏,时而有行走江湖的道士上场耍着把戏。(差点写成上床) 川王肥胖的身躯,在阁楼上,由成群的姬妾服侍着,趴在窗口,看着前院的戏台上装模作样的道士,突然兴奋的拍掌,大叫道:“快快快,拿我弓来。” 在场的所有姬妾不由得面色一变,其中一个颤颤巍巍的拿了一张紫金雕花弓来。 这张弓,从外貌来看,是张宝弓,是一件艺术品,值得珍藏。镶金嵌玉,纹理雅致。可实际上,只是张软弓,打猎都嫌费劲,也只能用来玩乐。可是,一旦击中要害,还是能杀人的。 川王抢过弓箭,身体虽然肥胖笨拙,但用起着弓箭却格外熟练,很快就搭箭引弓,瞄准了外面戏台上的道士。 此时此刻,道士正在表演口吞利剑,赢得一阵叫好。他正要把剑取出来,突然一只金箭从阁楼窗口射出,一箭正中道士的脖子。 叮当一声,血花飞溅。道士脚步踉跄,径直从戏台上掉了下来。利剑割破喉咙和胃,等到他的两个徒弟慌张冲了上去,帮他取出剑来,已经没救了。 刚才那叫好声,瞬间消失,所有的宾客瞬间住嘴,惊疑不定的看向阁楼上。 川王趴在窗口,努力的睁大了绿豆般的眼,看了一会儿,哈哈大笑:“原来是真的吞啊!好好好!有赏,重重有赏。” 说着,拿起拳头大的银子砸了下去。把其中道士的其中一个徒弟砸的脑门鲜血横流,倒在了地上。 另一个徒弟跪倒在地,含泪谢恩,捡起了银子,拖着师傅的尸体扶着晃晃悠悠的师兄离开了。 看着眼前的一幕,众人心头发寒。天府城刺史的脸色一阵惨白,不由得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后背。那是他走在街上,被酒楼上的川王一箭射在背上。事后笑嘻嘻的跟他说,只是给他打个招呼。面对这样的家伙,他巴不得有多远滚多远,永远不要见到才是。 这次之所以来参加川王的酒宴,完全是因为推脱不得。 是时候该离开了。 刺史心中打定主意,等到又重新恢复热闹,他装作酒醉,在家仆的搀扶下,匆匆朝着大门走去。 “刺史大人,请留步。” 娇媚的声音传来,刺史心头一突,下体作痛。回过头来,果然是川王的狐姬。 川王养了一窝狐狸精,这完全不是什么秘密,不只是他,在这个城中稍微灵通一点的人,都知道。 这些个狐姬的滋味,在当时当真是妙不可言,可是过后,那就是要命的痛。都破皮了,能不痛嘛! 不仅痛,之后大半个月身体虚弱,还染了病,差点没要了他的命。想当初,他也是个胖子。 狐姬叫住了他,他不敢不答,得罪了这些狐姬,今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狐狸精可以吸人精气,但也可以通过修炼秘法,将精气转给他人。 川王府中养的这一窝狐狸精,便是修炼的此法,为川王渡送精气。也是因此,贪色贪食贪酒的川王年过40依旧健康,每日精神旺盛。 这些狐狸精,对于川王来说极其重要,他的酒宴,就是这些狐狸精搜集精气的时机。 刺史想到自己的肾,心头苦涩。再这么来一回,他的肾就要枯竭了。艰难的回过头,看着眼前这个妖媚的女子,脸上露出了僵硬的笑:“是胡五夫人啊,不知找老朽有何要事?” 他加重了语气,格外强调“老朽”二字。娇媚的女子没有注意刺史,而是将美目看向了刺史身边的仆人:“想跟刺史大人借个人,不知可否?” 刺史看向身边强壮的仆人,一拍脑门,差点把这家伙忘了。 这个仆人可不是普通的仆人,这刺史专门养的壮男。每日除了吃喝锻炼,就是陪他前往川王府做客。之前一直没有狐姬看上他,所以没有用,差点忘记了。 “当然,当然。”刺史连忙答道。 看着养了许久的壮男又是激动又是恐惧的被狐姬领走了,刺史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连忙对身边吞咽口水的瘦弱仆人呵斥:“混蛋,还是看什么,就你这小身板,不要命了?快走。” 刺史匆匆的出了大门,钻进了轿子,飞快离开。 川王府对面酒楼楼上窗口边,鬼哭注视着刺史的离去,将盘中最后一粒花生扔进嘴里,抓起了桌上的卷席,结了帐快步离去。 “老爷,回来了。”一向和他不和的夫人居然主动迎了上来,刺史非常诧异。接着,他便听到夫人说:“不好了老爷,文杰他去了川王府了!” “什么!”刺史神色大变。 那些狐姬,他正是因为经历过,所以才对她们避之不及。 可是他的儿子许文杰,正是年少慕艾的时候,对于鼎鼎大名的狐姬,怎能抵得住诱惑。 唉,一次次的想办法挡住他,把他留在家中,一不留神,就让他给溜出去了。 刺史满脸犯愁,那些狐姬虽然下手有分寸,可是,儿子没分寸啊,对这种事,肯定是没完没了,保不齐留下什么后遗症。 想到这里,他怒由心生,指着面前的夫人破口大骂:“都是你这个臭婆娘,连自己儿子都看不住……” 第三十一章 “狗日的臭婆娘。”完全没注意骂了自己的许刺史一只手捂着鲜血横流的鼻子,一只手提着灯笼,用肩膀撞开了书房的门。 “老子今天睡书房。”他恶狠狠的道。 如今,他没有小妾,并非是因为专情,而是因为和狐姬过了一夜之后,没本事养女人了。 想想,觉得有些悲伤。 点了蜡烛,借着烛光,收拾了一下安置在书房的床。 屋中烛光熄灭,他躺在床上,双眼看着屋顶房梁。 这是夏日,夜晚外面有风,还算凉爽,而屋中显得闷热。 不一会儿,剩下的凉席就多了一团水渍,那是他身上留下的汗。 许刺史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他还是担心自己那混蛋儿子,虽然明知道现在他快活的不得了,可依旧忍不住关心他的身体。 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但好歹还有个儿子。万一他留下后遗症,也无能为力了,那他们许家不就绝后了嘛! 突然,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窗外星光璀璨,为了驱走屋中闷热,窗子没关。因此屋中虽然昏暗,但也能看到一些物体轮廓。 许刺史突然觉得,屋中似乎多了个东西。这个世界有鬼怪,很多人坚信这一点,也有很多人见到过,大多人并非潜意识的将信将疑,而是坚信,所以,这才显得更加吓人。 许刺史就被自己吓了一大跳,他的心脏微微一滞,然后剧烈跳动起来。 咚咚咚咚…… 犹如战鼓,在寂静的屋中他的耳里格外清晰。 隐隐约约,似乎有一个人,就坐在桌前。安安静静的坐着,看着躺在床上的他。 刺史府的守备不如川王府森严,但也不是这么好闯的。真要好闯,他的脑袋早就被人给摘了。 这家伙,是人是鬼? 冷汗冒出,加上热汗,许刺史更是浑身湿透。 一个莫名的物体,摸了过来,然后,缠住了他的脖子。 这触感,分明就是一片布。但是,步又怎么会自己动。他心中复杂,更是恐惧。 悠扬的铃声传入耳中,恐惧在心头放大,他张开嘴,想要喊出声了。脖子上缠着的布收紧,他一丝声音也没能发出,相反感受到了窒息,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他想要爬起来,却发觉身体沉重无比,被无形的东西压迫着,怎么也动不了。 鬼压床! 三个字闯入脑海,他的瞳孔开始扩张,胯下湿润,透过凉席,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骚臭味,在屋中蔓延。铃声依旧悠扬,渐渐远去,就像是在天边传来。他开始回忆起父母的音容相貌,他们似乎就站在他身边,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伸出了手。 猛然间,缠住脖子的布松开了,幻觉消失,他大口大口喘息,身体依旧沉重,难以动弹。 很快,那道黑影到了面前,许刺史被撬开了嘴,一个液体流入口中。 声音和恐惧,开始在他脑海放大。 外面树木摇动,树叶摩擦沙发坐下,到了他的耳中,开始另有变化,混合的铃声,让他恐惧不已。 一道道幽远的声音传入耳中,整个世界,渐渐远去。 第二日,他被拍门声惊醒,只觉得浑身僵硬,头颅万分胀痛。 坚持着打开了门,一句话还没说,就都撑不住了,摔倒在地,晕厥过去。 昨天夜里,鬼哭来到了刺史府,半夜摸了进来,直接倒了,许刺史所在的租房。 然后,给他灌了拘魂鬼肉瘤熬出来的汁液,这东西有一部分迷魂丹的效用,不过对人体伤害极大。 服用了这玩意儿,许刺史一五一十的,把所有知道的都告诉鬼哭。 之后,昏睡过去。 今早醒来,身体就开始不对劲了。之后越来越严重,到了现在,在又惊又怕又是羞愤加上身体虚弱中晕厥过去。 …… 鬼哭怀里揣了一包花生,一颗一颗的吃着,走在街头,打量着四周。 天府城很是热闹,街上行人许多。衣着富贵者脚步悠闲,衣着贫贱者行色匆匆。叫卖声此起彼伏,商家生意依旧非常好,只是价格贵了许多。 鬼哭的目光扫过一个个乞丐,辨别出一个个扒手,回忆着脑海中的天府城的记忆。很快就发现,天府城仅仅只是维持着表面的繁华。 可实际上,通过自己见到的,结合从许刺史那边问来的,就不难发现治安每况愈下。 行走于街头之人,有钱的,身边总是带着护卫。没钱的,为饭钱奔波,肚子干瘪,面有菜色。 乞丐越来越多,扒手也越来越多,商品价格越来越高,尤其是粮食,便是居高不下。这一点很罕见,天府城并不缺粮,粮食的价格一直不贵,而这个时候,出现了这种问题,值得深思。 转过街头,到了一处酒楼下。 酒楼门前,两个侍卫堵住了门口,犹如一对门神。这两个侍卫,都是川王府的人。里面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鬼哭到了这个酒楼的对面,本想到楼上窗口处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可是到了楼上才发现,窗口早已被占据,众人的目光看向对面。 酒楼,是吃饭喝酒的地方。可是没想到,荒唐的川王到了这里,上演了一场活春宫。关键是,他还不关窗。 一阵阵吞咽声传入耳中,鬼哭沉默了片刻,决定先暂且就这么站着。反正,像他就这么站着的人也不少。 看着正卖力锻炼的川王,那满身的肥肉如波浪般起伏,带着油腻的汗水,十分恶心。 人群躁动了起来,因为他们看到了那女子的正脸,有人认出居然是川王最近刚刚迎娶的王妃,众人大为震惊,更是目不转睛,本就炎热的天气中气氛燥热起来。 玩够了,川王把自己的王妃拨到一边,觉得饿了,拍着桌子叫嚷着要吃饭。还没等饭上桌,他的目光便看向了这边,看到了趴在窗边的众人。 他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然后拿起了旁边的弓箭。他的箭很快也很准,一人躲避不及,被一箭射中眼睛,倒在地上啊啊惨叫。 见到被被箭射中的人这番惨样,川王笑得更开心,举起弓箭一通胡射,把一群人射得抱头鼠窜。 惊叫连连,躲在墙后桌下,瑟瑟发抖。眼见没了机会,川王掏出了一个拳头大的银子,大叫一声“赏”,接着就把银子砸了下去。 砰! 一人应声而倒,血洒满地。其余的人愣了愣,紧跟着兴奋的嘶吼着,冲向了那个拳头大的银子。 情报中怀疑,川王被狐狸精控制。可是鬼哭看着,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这分明就是一个大号的熊孩子,不知轻重,想做就做。 第三十三章 祖传的狐狸 午时,百香院,正是大户人家吃午饭的时间。送走了一个双腿发软的客人,胡大娘脸上挂着微笑,扭动着肥硕的屁股往回走。 猛然间,她的表情凝固了。 叮铃铃,叮铃铃…… 一声声清脆的铃声,传入了她的耳中。铃声很美,悠远清脆,但却莫名的带着沉重的压迫,让她忍不住浑身颤抖。 鬼哭混了进来,自从使用飞仙步的进阶鬼影步,再结合从仙剑清风那里偷学而来一些本事,融合为了一招断生死。鬼哭的潜入能力,就成倍提高。 川王府守备森严,在夜晚,他不一定混得进来。可是在白天,守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却松了一些,因此混了进来。 很轻松的,就找到了这里。这倒不是他眼光毒,又或者能掐会算。完全是因为这些家养的狐狸已经失去了野性,不懂得隐藏。 尤其是肆意的散发着,让整个百香院,充斥着一股莫名的香气,勾人心魄,引人欲望。一进来看四周景物,就像是加了滤镜一般,怎么看怎么美。看人,人更美。 这样独特的地方,整个偌大的川王府也就这一处,鬼哭不来这里还来哪里。 悄无声息的,鬼哭就这么突然出现在胡大娘身后。 胡大娘眼角的余光瞟到了影子,浑身更是抖的厉害。自从这两年川王愈加糊涂,就不断有人企图除魔卫道。 除的是什么魔,自然是她们这些狐狸精了。很多人都以为,这是她们害的,其实啊,哪里是她们做的,川王的本性就是如此。 以前之所以没有如此表现,一是因为大宋还强势,压在头顶,二是因为和川王亦父亦师的老师去世,三是因为那个人的突然出现。 “大侠?道长?真人?大人,川王做的事,可跟我等无关啊!” “跟你等无关,怎么无关了?”即便自己推测跟这群狐狸精无关,可鬼哭依旧打算来这里看看问问。 “我等只是川王的奴仆,他每次来这里,也只是为了让我们渡他精气,也没别的交流。更何况,我等在川王府中已经呆了数百年了,历代川王也都没出现问题,怎么这一代川王出现了问题,就赖在我们头上了啊!” “历代川王?数百年?”鬼哭双目惊疑不定:“怎么我以前没听说?” “以前,历代川王低调,就连这一代川王,原本也是低调的,就最近两年才高调起来的。” 原来如此,鬼哭心中琢磨一下,然后又道:“可即便如此,我也不能放过你们,你们吸人精气,终究是个祸患。” “大人,冤枉啊!”胡大娘没敢回头,但脸上依旧露出了委屈的表情:“我们给他们快活,不收他们钱财,只收一点精气,并不过分吧。而且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了人命,以后就没人敢来这里了,只取那么一点,已经是大良心了。就是有些小伙子怎么劝也劝不住,一个劲的弄,最后留了点后遗症而已,可这也不能全赖到我们头上啊!” 鬼哭沉吟了一下,然后问道:“你们可知,最近这两年,川王为何突然如此。” “川王本来就是如此,以前上有朝廷和川王老师,川王自然相对低调,可自从头上朝廷没了,老师没了,川王就露出了本性。” “当真如此?” “当真如此。”胡大娘很肯定的说:“川王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连破楚(谐音)都是在我身上破的,我能不知道吗。” “除此之外呢,还有什么原因?” “还有就是川王身边多了个人,那个人我也不知道是谁,不知道是男是女,但就是多了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人有关。” 鬼哭眉头一挑:“你怎么清楚他身边多了个人?” “奴家嗅觉还是灵敏的,更何况,川王最近的需求突然变大了,让咱们苦不堪言,没日没夜的为他收集……精气。” 鬼哭点了点头:“你走吧,记得好自为之。” 胡大娘松了一大口气,没敢回头,低着头进了院子。 没过多久,穿了一个陌生的女声:“爹。” 然后听到胡大娘的声音:“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叫我大娘,千万不可露馅了。” “这不是没有外人嘛。” 鬼哭悚然一惊,想起了胡大娘的细腰肥臀,那葫芦般丰韵的身材,没想到居然是…… 他的身躯渐渐变淡,然后被一阵风给吹走了。 一个漂亮的女子搀扶着一个年轻的男子走了出来,男子脸色苍白,四肢发抖,显然就是胡大娘口中那些个劝不住的小伙子,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一直送到了王府后门,女子挥舞的绣帕:“许公子,下次再来哦。” 这位许公子脸上露出痴迷,昨天夜里,一王三凤,他勇猛无比。虽然下身因为长时间僵硬疼痛,但他依旧留恋昨夜的情形。 都是爹的错,不然的话他早见识了。 许公子痴痴的笑着,点头答应,然后扶墙而走。吱呀一声,身后的门关上了。 鬼哭背着一卷席子走在街头,边走边想:“那群祖传的狐狸精没有问题,那么那个川王身边多出来的人,究竟是谁?” 他相信,川王变得张狂,四处用箭射人,用银子砸人,大庭广众之下白日宣淫的确是他本性。可是,弄得百姓怨声载道,弄得叛军四起,也不是他能轻易办到的,他看起来似乎没有这种本事,也就能为祸这个天府城而已。 很可能,跟他身边多出来的那人有关。 不过,现在还是先去斩妖阁分阁。 渐渐的,入夜了。川王府中,一间阁楼前,川王停下的脚步,脸上露出了迷恋的神色。 幽幽琴声,从阁楼中传出,川王狂喜,被周围的几个护卫说:“你们守在外面。” 然后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锁,推门而入。 “我的小亲亲,你的大丈夫来了。”川王那肉麻的声音传来,悠悠的琴声停止,然后便是让人热血沸腾的喘息声。 几个护卫分别站在门的两旁,站得如同雕塑,不知不觉间,红润的皮肤开始变得铁青。直到一个时辰过后,几个护卫恢复原样,而川王浑身发抖的从里面出来了:“快,快带我去百香院。” 第三十四章 青楼的斩妖阁 近年来,由于川王的突然打压。斩妖阁天府城分阁藏得更深了,鬼哭若不是蜀山弟子,若不是带着信物,恐怕在天府城找个十年八载都找不到。 位置很奇特,在妓院,不,更准确的说在青楼,更高级的妓院。在这里,嫖客不叫嫖客,叫做雅士。 楼外楼,便是整个天府城最有名的青楼。最著名的,莫过于川王从未来过这里。 川王爱热闹,这是众所皆知。楼外楼,无论是楼里还是楼外,都非常热闹。可是川王不来这里,因为他知道,这里不是他能逞能的地方。 因为,这里姓唐,唐门的唐。 唐门中人,爱机关,爱暗器,爱毒药,爱好各种发明,喜刺杀。在凡俗之间,地位非常。 唐门和巴蜀官府约法三章,唐门不接受刺杀巴蜀官员的任务,官府不打扰唐门生意。 楼外楼,就是唐门最重要的生意之一,不仅日进斗金,还带来大量情报。 来这里的嫖客,啊不对,是雅士。来这里的雅士,不仅仅是为了找姑娘来的,也有可能是为了杀人而来的,又或者是获取情报而来,这里也是唐门招待外来客人据点之一。 鬼哭背着一卷席子,来到了这里。斗笠、席子,一身带着风尘的窄袖长袍。一看就不是善客,当然,对于唐门来说,也不是恶客。 只要带着银子,就是好客人。 姑娘们对此毫不畏惧,迎了上来,带着阵阵香风,轻声软语,完全没有巴蜀辣妹子风范。 包了地字丙号包间,点了一壶酒,一碟花生,吝啬的可怕,但依旧花了10银子,房间贵得惊人。 别人是就着花生,吃着酒。鬼哭是就着酒,吃着花生。他吃得很专心,把时刻不离身的席子放到一旁,专心致志,一粒一粒,细嚼慢咽。 门被推开,一女子抱琴而入。 面带轻纱,举止温婉可人,悠悠琴声响起,鬼哭从怀中取出一块蜀山长剑令牌,放在了桌上。 “仙剑阁弟子,为何不用剑?” 女子目光看向了鬼哭带的那一卷席子,她一眼就看出,这一卷席子之中,藏着一把长刀。 因为,剑是不用藏的,可以随身佩戴,这也是为何江湖之人多用剑的缘故,佩戴方便,一般不会管制。 而巴蜀之地,就更不会管制了。 鬼哭摘下斗笠,抬起眼皮,女子微微一怔,只觉一柄巨剑从天而降,以泰山压顶之势,让她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一晃而过,一切都是梦幻。 鬼哭夹起最后一粒花生,扔进了口中,咔嚓咬碎。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剑在心中。” 女子点了点头,平缓了一下被镇压过后而沸腾的妖气,轻拨琴弦。 一侧,无声无息之间,墙壁漏出裂缝,原来这墙壁却是一堵门。随着门的缓缓滑开,一条通道出现在眼前。 鬼哭从席子里取出长刀,对着女子微微一颔首,然后抬脚走了进去。随着鬼哭的进去,墙壁又缓缓合上。 女子对这一切视而不见,继续拨动琴弦,一声又一声清脆的琴声在屋中回荡。 在她的袖子里,一个纸人蹦了出来,跑到鬼哭的座位上,迎风而长,很快,一个和鬼哭十分相似的家伙面无表情的端坐在了这里。不过凑近了看,还是能够看出区别,糊弄外面的人,却已经足够。 然而,能够糊弄住外人,却糊弄不住有心人。 一个丫鬟匆匆离开,虽然不大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有猫腻。找了一间房中,将这一切告诉了这一层楼的老鸨。 老鸨早就看到突然驾到的女子不顺眼了,不愿陪客,不愿露面,只愿守着那一间包房弹弹琴,每月赚的钱垫底,这怎能让她不生气。 现在,她总算抓到了她的把柄,等她告诉了管事的,看到死丫头还怎么说。哼,吃里扒外的家伙。 老鸨心情激动,带个丫鬟上了顶层的阁楼前,请求相见。 管事的是个英俊的男子,看起来30出头,沉稳而又潇洒,皮肤光滑,尤其是那一双手,手指根根犹如青葱,近乎完美。 他接见了老鸨,老鸨带着丫鬟战战兢兢的站在他的面前。 “有什么事?”管事的拨弄着茶盖,吹了一下滚烫的茶水,抿了一口,感受着浓烈的苦香,回味的甘甜。 “启禀大人……” 耐心的听老鸨说完,管事的慢悠悠的问道:“说完了?” 老鸨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但还是点了点头。 “除了你们二人,这还有他人知道?” 老鸨心头直跳,愈加觉得不对劲。想要逃跑,却四肢发软。 毒,这房中有毒。 看着倒地的两人,管事的悠悠的叹了一声:“两个蠢货。” 蜀山斩妖阁藏匿在这里,他又何尝不知,就是,不敢知道而已。 外界都知道,唐门势力极大,蜀山势力更大。可是,双方差距具体有多大,绝大多数外人都是不清楚的。可是作为唐门中人,他还不清楚吗? 蜀山如果想覆灭唐门,也就是一巴掌的事。 斩妖阁的据点之一就安置在了这里,唐门不但不敢表示知道,还得小心翼翼帮忙隐藏。 他明明已经提醒告诉那个蠢货了,不要惹那个姑娘麻烦,可是,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 夏日炎热,通道却幽冷深邃。两侧火把上的火焰晃动,让鬼哭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映射在另一侧石壁上。冰冷的石壁不住有水珠滴落,仿佛一滴滴泪水下流。沿着环形的石梯缓缓向下前行,一声声清脆的脚步声不住回荡。 没走多久,前方就出现了一堵门,一堵铁门。 往蜀山仙剑阁令牌之中注入妖气,随后,门缓缓打开。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准确的说,自从家里来。”鬼哭说道,看着面前这个中年男子,一拱手:“蜀山弟子,鬼哭。” 这个中年男子比鬼哭略矮,身材匀称,面貌略显平凡,蓄着一缕长长的胡须却格外有特色,这一缕胡须又长又直,每一根黝黑光滑,显然,平日里没少费心打理。 中年男子哈哈一笑:“在下蜀山天府城斩妖阁长老,孟博峰。” “见过孟长老。” 孟博峰显得很和蔼,笑着问道:“不知为何,鬼兄弟却是如此面生。” 鬼哭道:“惭愧,才刚进蜀山。” 听说鬼哭是刚来的,孟博峰却没有瞧不起的样子。能加入仙剑阁,都是精英,可不是他这种熬资历熬上来的分阁长老能够相比的。 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原来如此,请。” 相比起阴暗潮湿的长长通道,这里面又是别有一番洞天了。 第三十五章 特殊妖气 这里面居然仿佛寻常家人居所一般,有堂屋,有卧室,有厨房,有仓库。 据孟博峰介绍,他们还养了一只田螺精。田螺精勤劳肯干,只是怕人,平日里是见不着的,她会偷偷摸摸的在你看不见的时候,就把家务给做了。吃得少,干得多,着实是一只好妖怪。 同时,孟博峰也说出了求救的原因。 川王的人突然袭击斩妖阁据点,天府城斩妖阁最能打的弟子罗家成不察被重创。他们失去了那个据点,被迫迁移到这里。 川王是这里的地头蛇,势力极大,并且本身不知何时居然养了数窝妖怪,他们不好硬碰,因此发出求助。 很快,鬼哭在里面逛了一圈,了解了基本情况后,就出来了。不过出来的时候,他手中的长刀不见了,怀里多了一个皮袋子。 这袋子名为乾坤袋,准确的说是乾坤袋的乾袋,而坤袋留在了据点内的宝库中。 乾坤袋中,坤袋为主体。而乾袋,则是作为出入口。带着本身是妖兽貔貅的胃袋做的,能装很多东西。 乾袋看起来就是普通的皮袋子,而坤袋看起来就是蠕动的胃,块头不小,并不方便携带。 同时,乾袋与坤袋之间的距离不能超过十里,也就能在天府城用用。并且不能装尖锐的东西,不能装超过乾袋口子大小的东西,并不如鬼哭想象中的那样好用。 离开了楼外楼,回到了客栈,鬼哭躺在床上,开始琢磨起来。 现在,天府城斩妖阁的困局主要就在川王养的那一群妖怪上面了。他知道川王养了一窝狐妖,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但暗地里,他还养了些什么妖怪,就值得琢磨了。 按照孟博峰所说,偷袭他们的是一群狼妖。所以,川王还养了一窝狼妖,但绝不止这么点。 这川王,到底是什么怪癖,怎么光喜欢养妖怪,而且居然还没被反噬? 该死的,好烦!没有半点头绪。 不如…… 鬼哭从床上坐起,明天直接去杀了川王算了。 不不不,不能鲁莽,还是去见一见那罗家成,然后再去找一趟那只化形成女人的公狐狸。 第二日,鬼哭来到了一处小巷中。 有了乾坤袋,他也不用带着一卷席子到处跑了,一身清爽。 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老头的声音:“谁呀?” “隔壁二傻子孙媳妇的老爹。”说出这个暗号,鬼哭略有些觉得羞耻。该死的,暗号就不能弄点文雅的吗? 老人打开了门,看到戴着斗笠的鬼哭,有些迟疑:“我可没见过你。” 说着,他摸向了腰间的剑。鬼哭瞟了一眼就说道:“剑长三尺七寸,剑身三尺,剑脊微厚,重二斤一两,跟我动剑,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老人一听,心头一惊,因为全被鬼哭给猜中了。这人必定懂剑,而且非常懂。 “我来自山里的,不必惊慌。” 原来如此,老人心中了然,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一伸手:“剑仙里面请,他在里面。” 老人姓杨,和鬼哭这个身体是本家,爱剑,后来机缘巧合下,成为了斩妖阁的外围成员,帮忙做些事情。 天府城斩妖阁弟子罗家成身受重创,药石难医,只能靠自己强撑过去。新的据点阴冷,不便养伤,因此他留在了这里。天府城极大,只要终日不出门,那些人也找不到他。 “莫叫我剑仙,叫我鬼哭就好,请问杨老头家姓名。” “我叫杨克周。”杨老头脸上如菊花绽放般笑着,边走边说:“最近虽然表面看起来波澜无惊,但是暗潮汹涌,我不敢擅自买药,他的伤,看起来加重了。” “做得好,他的病寻常药无法医,若是去买药,恐怕会被盯上。”鬼哭点头,看来这个杨姓老头是个老江湖。 罗家成在卧室,看到鬼哭推门而入,心头一惊,连忙坐起,手一软,差点翻倒在地。杨老头连忙跑上去,把他扶住:“莫怕,这位是山里来的。” 杨老头说着的时候,鬼哭亮出了令牌。罗家成眼中一亮,一抱拳:“见过师兄。” 说着,咳嗽两声。 鬼哭看向罗家成,这是一个相貌堂堂的年轻人,浓眉大眼,身材修长,据他目测,和他一样高,走在人群中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不过因为受伤,脸色惨白,看起来楚楚可怜。 鬼哭摘下斗笠,老人和罗家成微微一愣,心中打鼓。这人一脸凶相,一看就不是好人,可是现在也无他法,只能相信他了。 鬼哭走上前去,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伤口在胸口,是一个爪印,很浅,带着冰凉的气息。而周围一片漆黑,血管清晰无比,纠结成了一团,如同蚯蚓一般蠕动,触目惊心。 鬼哭的手指点在了伤口上,脸色微变。 这妖气的特性,和他的妖气如出一辙,都是攻击性极强的妖气,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天赋,拥有这种天赋的,至少都是大妖,只要不夭折,都能成长为横行一方的妖王。不过不同的是,鬼哭的仿佛猛毒,其实却不是毒,只是穿透力极强。而对方的妖气也仿佛猛毒,但算起来,更像是咒术的效果,让罗家成浑身发冷,妖气懒惰,无法自主驱逐外来妖气,导致身体每况愈下。有着咒术的效果,这也就意味着…… 鬼哭双眼猛的射出寒光,罗家成看着鬼哭的脸色,连忙道:“放心,这个房间已经施了法,对方感应不到我,可一旦走出这个房间,我就会被他们感应到。” 鬼哭点了点头,道:“准备好,我为你疗伤。” 罗家成脸上喜色一闪:“什么,师兄能治我的伤?” 鬼哭点头,收回了手:“现在感觉怎么样?” 罗家成脑袋懵了一下,心想:这位师兄该不会是在耍我吧。 然后略一感应,伤口处妖气还在,不过那类似于咒术的特性却不见了踪影,不由得大惊:“师兄,你是如何办到的?” 没了类似于咒术的特性,只需要将附着在伤口的妖气驱除,服用疗伤丹药调整一番,这伤就好的差不多了。 至于鬼哭怎么办到的,自然是破晓神光,这个万能的bug。 鬼哭笑而不答,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瓶斩妖阁提供的疗伤药,扔给了罗家成后,重新戴上斗笠道:“伤好了,来四海客栈找我,记好了,我名鬼哭。” 第三十六章 刺杀川王 胡大娘满脸含笑的送走了一个客人,不由的留了有自己的老腰。终究年纪大了,比不得年轻狐,忙活了一夜,腰受不了。 叮铃铃铃铃铃…… 清脆的铃声,如此熟悉,又一次闯入了耳中,带着淡淡的威压。 胡大娘没敢回头,颤声道:“大人?” “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熟悉的声音响起,胡大娘连忙弯下了腰:“大人只管问。” “川王除了养了你们一窝狐狸之外,还养了些别的什么?” “奴家只知道川王还养了一窝狼崽子和一窝黄大仙,不过似乎不止这么点,具体的还有哪些就不清楚了。” “嗯。” 鬼哭点了点头,低头思索,渐渐的被风吹散。 “大人,大人?” 胡大娘小心翼翼的扭头望去,什么也没看到,松了一口气。 川王明显被人盯上,是时候该想办法脱身了。胡大娘心头琢磨着,眼中微微闪过留恋,但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相比起富贵,果然还是命更重要。更何况,这几百年,她们可存了不少金银财宝,如果她们富裕的度过几百年,直到自己天人五衰。 唉,不成仙神佛魔,就渡不过这劫。 成仙,抑或成神! 胡大娘心中犹豫不定,无论成仙还是成神,都需要付出太多太多东西了。更何况,她还不一定能成,毕竟,太难了。 当然,除了仙神佛魔之外,还有龙化,所谓龙化,并非是变成龙,变成龙那叫化龙。龙化指的是身体产生异变,突破体型的限制,顺带突破寿命的限制。可是龙化,她就不用想了,那是妖兽的路子。 罢了,罢了,还有几百年,可以慢慢想。 殊不知,正因为很这种想法,很多妖怪就此错过。 …… 四海客栈,鬼哭刚刚回到这里,迎面便走来一人。 和他一样,身高差不多,都戴着斗笠。不一样的是,他的斗笠破旧,而对方的斗笠崭新,精致,还有一圈薄纱垂下,遮住了面容。 哼,没有灵魂的斗笠。 鬼哭心中冷哼一声,却已经认出来人。 “鬼哭师兄。”他打着招呼。 “去我屋再说。”两人上楼,到了天字丁号房,开门而入。 对方摘下斗笠,正是罗家成。鬼哭也摘下了斗笠,挂到了墙上。 两人相对而坐,鬼哭给他倒了一杯冷茶。 “将就一下。” 罗家成喝了一口,道:“天气炎热,这茶水正好。” “没想到你伤好得这么快。” “是给阁里丹药极佳。” 鬼哭点了点头,那丹药的确挺好,而且,罗家成的伤势主要在妖气上,没了伤口妖气的困扰,伤其实并不深。 “我要杀川王。” 罗家成皱起了眉头,若是以前,川王是绝对不能动的,他能被其他人杀死,偏偏不能被蜀山之人杀死,不然就违了规矩,朝廷与蜀山之间的规矩。 不过现在,他养了妖怪,还主动袭击蜀山门人,这已经犯了忌讳,杀了他,死了就死了,并不违背规矩。 可个问题是…… 罗家成劝道:“川王没这么好杀,他身边有一头老狼妖,千年的道行,随时可能面临天人五衰之劫,危险之极。” “重伤你的就是那老狼妖?” “那老狼妖时刻守在川王身边,依靠川王宝物延寿,让天人五衰迟些来到,所以根本没这个工夫。更何况如果是他动手,我早死了,是他的崽子,500年的道行,若不是有护身符,再加上在据点之中,孟长老及时赶到,我恐怕没那么容易逃过一劫。”说起这事,罗家成心有余悸。 鬼哭眉头一挑,问道:“那次袭击你们的,有多少,分别什么实力。” 罗家成想了一下,说道:“12头狼崽子,一个500年道行,妖王级的,其余的都有百年道行,个个都是大妖。” 鬼哭又问:“川王身边除了一头千年道行的老狼妖之外,还有没有千年道行的妖怪?” 千年道行的妖怪,是最危险的。这时候他们是最强壮的,也是他们最急迫的时候。天人五衰之劫,是除了少数一些之外,几乎所有妖怪的大敌。一旦触碰到了他们的逆鳞,他们就会跟你拼命。 千年道行的老妖怪拼起命来,尤其是那种强横种族的千年老妖怪拼起命来,没人能挡得住。 狼族,毫无疑问就是兽类强横的种族之一。 罗家成面色一窘,摇头道:“不清楚。” 鬼哭摇头:“你们呀你们,这些年究竟在干什么。” 正所谓灯下黑,这里虽然距离蜀山数百里,但是由于一路平地,大道笔直,并不像其他地方那样险要。所以,对于普通人来说也就十几天的路程,对于他们来说,也就几天的路程,全力加速的话,不惜马力甚至一天就能赶到。谁能想到,川王一代又一代的会在这里偷偷摸摸的搞风搞雨。 不过,也确实是他们的失职,这没得说。 “所以,刺杀川王势在必行,如果成功便罢,如果失败,那就看看能引出几个老妖怪,好知己知彼。”鬼哭说道:“但刺杀川王极难,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罗加成点头:“明白了。” “对了。”鬼哭弯腰,从床下取出一个木箱,打开了,是一个干瘪的肉瘤:“这是拘魂鬼的驼峰,价值不菲。那个据点我才去过,现在不便去,你把这个带过去吧,我需要斩妖阁的炼丹师帮我炼制一味毒药。” 罗加成点头道:“好。” 送走了罗家成,鬼哭吃了饭,在外面逛了一圈后回到屋中,取出今天描绘的地图,默默的规划着刺杀计划。 突然,敲门声响起。 鬼哭眉头一皱,他打开了门,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娇俏的丫鬟。只是,他并不认识,难不成,找错人了? “可是鬼哭大爷。” 第一句话,鬼哭就明白,她是冲着自己来的,点了点头:“找我何事?” “我家少爷请鬼哭大爷一聚。”说着,丫鬟递来了一张请柬,行了一礼之后,也不等鬼哭答应,便离开了。 鬼哭拿起请柬,微微一怔:“千机楼?” 和楼外楼一样,千机楼同样是唐门的产业,专门买卖各种机关暗器,以精巧闻名天下。 鬼哭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不记得,自己和唐门的少爷有什么瓜葛,不过,鬼哭还是决定赴约。 唐门和川王不同,不像川王那样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去唐门,并不必太过担心自身安全。不过,终究小心无大碍。临行前,他还是好好的休整了一番。 千机楼的客人不算多,不过每一个都怀中揣满了银子。所以虽然客人不算多,但生意极好。比不得楼外楼那个聚宝盆,可也差不了太多。而且,这里可是唐门的根基,众多唐门弟子都是依靠制作这些机关用来练手的,并且会根据客人的话,对机关进行调整,获得宝贵的经验。 刚到千机楼,鬼哭就直接被请到了顶楼的阁楼中。这里没有唐家的少爷,有的只是唐家的小姐,以及满脸苦笑的…… 第三十七章 唐门女婿 “没想到是你,细雨少爷。”见到这人,鬼哭挑眉。他还以为是唐门哪位少爷呢,结果却是细雨,脑袋还枕在唐门小姐大腿上。看那位唐门小姐的黏糊劲,莫不是成了唐门的女婿了? 细雨剑主虽然很享受,可脸上的笑容愈加的苦了,当初遇到这位唐门小姐的时候,他以为是为爽利的江湖女侠。可结果把人家骗到了床上,才发现是个大家闺秀。 然后,河水变成了池塘水,被圈了起来。 细雨剑主的弱点就是女人,他对女人下不了狠手。尤其是柔弱漂亮的女人,对他百依百顺的女人,更是他的天命克星。 这位唐门小姐,平日在外爽快利落,恩怨分明。偏偏在他面前,就犹如那缠绵的春雨,柔弱温顺。那一双犹如秋水般的眸子,更是让他打心眼里疼。 细雨剑主叹了一口气,道:“这是唐妖妖,这位是鬼哭。” “妖刀鬼哭。”唐妖妖抿嘴一笑,道:“我听说过你,寸草不生好大名头。” 鬼哭干咳两声,作为唐门小姐对外人可真是不客气。拱手见礼,然后问细雨剑主:“最近发生的事,剑主可知晓。” “自然知道。”细雨剑主张开了嘴,一口吃掉唐妖妖细心剥好的葡萄,咽下肚中之后,继续说:“不过很可惜,我是之后知道的。更何况,这点事不值得我出手。” 鬼哭点点头,他自然知道。让剑主出手,对付几个普通人,或者小妖、较弱的大妖之类,自然没什么关系。可是一旦涉及到强横的妖王,甚至千年老妖,需要他们动用仙剑本体的时候,这代价就极大了。 每一剑,都是以寿命作为代价的。 一位剑主的寿命,按理来说是千年。可是就是因为频繁动用仙剑,结果导致天人五衰提前降临。 很多剑主,甚至活不过300岁。 所以一般的事情,他们是绝不会出手的,这是为了保护他们,也是蜀山的规矩。 “有一些东西,我想你应当有用。” 一个丫鬟进了屋,从鬼哭后面走了上来,递上了厚厚的一沓卷轴。 鬼哭将这些东西一一收入乾坤袋中,抱了一拳:“多谢。” “不客气。”细雨剑主又张开了嘴,吃了一口剥皮去籽的葡萄。鬼哭看的眼疼,匆匆告辞。 回到了屋中,连夜翻看。 这些卷轴都是些情报,有的是地图,有的是关于川王的生活起居,川王平日里大多接见的那些人,大多会去什么地方,偶尔有哪里会不正常。 这是情报,很有用。想必,是唐门提供的。 整个天府城,除了川王府,也就他们能够提供这样详细的情报了。 看完过后,鬼哭沉吟:“这细雨剑主,该不会真的成了唐门女婿了吧?” 如果是真的,那么蜀山诸位长老也该松一口气了。 六位剑主,分别为:清风、明月、惊蛰、细雨、九阳、九幽。 六位剑主个有毛病,明月九幽爱美,审美观各有不同,不能相见,不然必定相斗。但她们却是最让人省心的,都很宅,不会走远。 惊蛰剑主喜欢吓人,尤其喜欢看你被吓得魂不附体的模样,然后哈哈大笑,性格十分恶劣。 清风细雨都喜欢在外面浪,不喜欢归家,不喜欢呆在一个地方,野性十足,时常不见踪影,让蜀山诸位长老非常头疼。尤其是清风剑主,前面的最后一任死在了外面,导致仙剑清风600年不见踪迹,就连卜算,都算不出到底在哪儿。 如果这位唐家小姐能够拴住细雨剑主,哪怕不呆在蜀山中,就呆在天府城中,或者呆在唐门的老巢唐县,都是非常好的,至少关键时候能找得到人。 至于九阳剑主,因为喜欢放火,爱好打架,是个十足的暴力分子,甚至可以说是恐怖分子,经常扰乱蜀山秩序,把一众蜀山弟子打得抱头鼠窜,常常脸不能消肿,整个跟个平头哥似的。寿命是几个剑主中最低的,犹如流星般灿烂短暂。 所以,待遇又有所不同。被蜀山诸位长老联手想办法早早的踢了出去,任由他在无尽大山四处乱窜,到处惹是生非,翻天覆地,祸害那群妖怪。等到他觉得累了,自然会回来安分呆几天的。 话扯远了,鬼哭这两天,就呆在了屋中,研究这些卷轴,到了傍晚,才会出门,到处逛一逛,验证卷轴中的信息。 第三天,他从外面回来。紧接着,就被伙计叫住:“这位客官,有一个自称伤重人的男人让小的给你捎个话。他说,请山中人前往天守阁八九间一叙。” 伤重人,山中人,是鬼哭和罗家成约定的暗号,代表着双方。 鬼哭点头表示明,然后问道:“天守阁八九间是个什么地方?” 天守阁,名字霸道,可实际上,只是一家棋坊,专门用来下棋的地方。主要是赚些茶钱,偶尔小赌怡情做个庄家。 快要入夜了,这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但也不像饭店那样拥挤,井然有序,人与人之间距离舒适。 不远,也不近。 蜡烛成排而列,灯火通明,屋中纤毫毕现。人走过,烛光晃动。 鬼哭到了柜台前,对掌柜的说:“八九间。” 掌柜的问:“阁下可是山中人。” 鬼哭道:“是我。” “八九间的主人是谁?” “伤重人。” “那便是了。”掌柜的叫来伙计,送鬼哭去八九阁。 所谓的八九间,只是一个包间的名字,诸如还有一二间、二三间、三四间等等,他也只能说,这掌柜的真会玩。 穿过大堂,沿梯而上。到了八九间,伙计敲开了门。开门的这个女子,鬼哭见过,在外楼为他弹琴的那位。 女子微微颔首,侧身让开了路。鬼哭进去,便看到了罗家成端坐在棋盘前。门轻轻的合上,罗家成一摊手:“下一局?” “好。”鬼哭走了过去,跪坐在蒲团上。 两人猜先,鬼哭猜中,执棋落子。罗家成看鬼哭落子果断,气势惊人,眼中一亮,心想:想不到这位鬼哭师兄是为下棋高手。 双方落子飞快,边下边聊。女子在旁边为两人煮茶,优雅端庄。腾腾云雾徘徊不去,淡淡茶香开始弥漫。 一局下完,话才谈了一半,鬼哭狭长的双眸一闪,气势惊人的落下最后一子。 已经不用数了,看上面局势,十分明了。 第三十八章 夏日蒸腾 罗家成心头错愕,他怎么也没想到,鬼哭的棋艺居然会是如此的差,简直就跟初学者没什么分别。 他猜的没错,鬼哭就是初学者。只是小时候看大人下棋,了解规则而已,其余的一窍不通。 至于下的如此有气势,咳咳咳……请我们忽略。 话还未谈完,一举就已经下完。和鬼哭这种人下棋,是没有什么愉悦感的。既没有和高手过招的那种惊险,而且看鬼哭那一副毫无变化的脸,也没有虐菜的那种喜悦。 两人干脆不再下棋,品起茶来,在品茶间…… 咔嚓!咔嚓!咔嚓! 罗家成满脸崩溃的看着鬼哭从怀里取出一包花生,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一边吃着花生,一边喝茶,一边谈话,看那模样,反倒是在吃酒。 话谈完了,又是一曲完毕。 鬼哭告辞起身出门,关上门的那一刻,他嘴角翘起,露出冷笑。 哼,在我面前摆什么公子谱! 他鬼哭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喜欢装逼的人。长相英俊,时常穿一袭白衣,下棋弹琴,登峰远望,看起来似乎有多潇洒似的。 像李玉那么潇洒的人,还不是日了鬼了,你又如何。 只能说,两人气场天生不合。 等待鬼哭离开,看着一脸懵逼的罗家成,女子扑哧一声,笑得花枝乱颤。 罗家成很是无奈:“师妹,有这么好笑吗?” 女子闭上了嘴,努力的憋住笑容,然后肩头颤动。她从未见过英俊潇洒的师兄,如此吃瘪,往日哪怕身受重伤,也没有像这副狼狈的样子。 “算了,你要笑就笑吧!”罗家成无力的摆了摆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鬼哭的举止并不粗鲁,没有粗言粗语,话少而沉默。可偏偏,就是气场和他不和。 那狭长如刀的双目,总是让他浑身不自在。下棋赢了,在他的目光之下,自己浑身紧绷,仿佛是自己输了。品茶聊天,本是风雅之事,但他偏偏就要吃花生,还吃的是那么……销魂!!! 好吧,这些都只是小插曲,他们的计划已经谈完,按照约定行事便是。 …… 夏日最冷清的时候,便是午时。 这个时候,天府城大地蒸腾,周围景色扭曲,走在太阳暴晒的街头,有一种要随时被蒸熟的感觉,步伐之间犹如行尸走肉,十分的不好受。一声声蝉鸣,更是让人心头烦躁,无力有火而无处发,也无法发。 这个时候,茶铺中非常热闹。 院子中宽敞的凉棚下,一群人挤在一起,所有的座位都坐得满满当当。老板娘端上冷却的茶,光着上身的汉子便迫不及待的接过,一口就喝掉大半碗。茶绝对不是什么好茶,是最下等的那种,可是这个时候在众人的口中,就是世间珍品。 人挤人的情况下,自然酸臭味弥漫。好的这里是凉棚下,周围并不挡风,因此酸臭味还能接受。 又有一个新人到了,有气无力的走进了凉棚中,暂且躲避了头顶炽热的光芒,松了一口气。脱掉衣服,用力一拧,噼里啪啦的汗水落到地上,这水量着实惊人,周围的人却见怪不怪。 交了一文钱,看老板娘忙不过来,干脆自己抄起碗,拿起瓢,给自己盛了一碗。一口闷下一整碗,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又舀了一碗,到一旁和其他人各自招呼几声,吹牛打屁。 不知不觉之间,就装了一整肚子晃荡的茶水,饿死不饿了,但非常难受。 一文钱,一同度过难熬的中午。众人不觉得有什么亏的,老板也自然觉得不亏,看他脸上那灿烂的笑容就知道了。 这茶,是最下等的茶,很多穷人都喝得起,只是绝大多数买得起的人不愿意去买。但拿到这个时候,却是最好不过了。 又一个人走进了这个棚子里,穿着和这群穷苦之人没什么区别,但是,他就是要高人一等,因为,他腰间佩了剑。一口很简陋的铁剑,但就是这一口铁剑,将他和其他穿着一样的人区分开来。 他要了一碗茶水,还要了四个茶叶蛋,老板娘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把他请到了一个最凉快的座位上。 这里,是专门留下来的,只要愿意多花钱买个茶叶蛋,就可以坐在这里边吹着凉风,边喝着茶,边吃着茶叶蛋。 茶叶蛋价格可不便宜,一般人宁愿和众人挤成一堆,也不愿买这茶叶蛋。 这个在院子里搭着凉棚的茶铺对面,是一座小楼。小楼二楼的雅间,窗口处,鬼哭收回了目光,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他已经比别的人好太多了,至少,没有浑身湿透。 外边那群穷光蛋吃着茶水聊着天就已经是享受了,如果再加上几个茶叶蛋,坐到了贵宾处,可以趴在桌上睡个午觉,那更是天大的享受。 然而鬼哭,坐在了透风凉爽的雅间,喝着甜酒解渴,吃着花生,比他们又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而川王,和他们之间的差距,更是云泥之别。 夏天很热?川王还真没感觉到。 他坐在轿子里,看着外面有气无力的人们,心中格外的快活。 在身边,是娇媚的冷肤美人。 身前,和装满冰块的冰盆。冰盆上有着水果美酒,冰爽透凉。冰盆中散发出丝丝寒气,更是让人在这炎炎夏日心旷神怡。 他最喜欢的,就是夏日午时逛街。带着大队人马,身边美人美酒相伴,然后做些快活的事。 川王那一双绿豆般的小眼睛咕噜噜的转着,手中华美的弹弓,跃跃欲试。 张口吃了美人送来的荔枝,川王拿起一颗银豆子,用力的拉开了弹弓,瞄准了茶铺中的人。 啪! 一人的茶碗被打的粉碎,碎片划破了这人的手掌,他尖叫着跳了起来。 川王拍着腿哈哈大笑,目光更加期待的看着这人。这人扭过头来,眼中满是愤怒的怒火,然后看到了这华贵的轿子,和二三十个护卫,顿时心头一惊,只能自认倒霉,暗暗叫苦。 低下头,茶碗的碎片中,那一颗银豆格外显眼,他却仿佛看到了一条毒蛇,惊慌失措的向一旁跑开。 有一个人突然扑了出来,一把抓住了碎片中的银豆子,脸上露出狂喜,然后警惕的看向周围。 气氛,很古怪。 周围没有一个人上来抢,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第三十九章 突然刺杀 手里抓着银豆子的这人,皮肤黝黑,干瘦,小眼睛大鼻子,看起来是个中年人,和寻常的贫苦人家没什么区别。 他察觉到了众人怜悯的目光后,似乎反应过来了,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惊恐的看着手中的银豆子,然后又看向了轿子那边。两个人高马大的护卫,手中按着剑,脸上带着戏虐的笑,正朝着这边走来。 等到两个护卫走近了,他猛的醒悟,弯着腰,带着谄媚的笑,将银豆子递了上去。 护卫冷笑,没有接过银豆子,其中一个道:“好大的胆,居然敢把主意打到川王府头上。” 相貌贫穷的中年人心中叫苦不迭,连忙道:“草民哪里敢啊!只是看到川王殿下的银子掉了,想捡起来还给川王殿下。” “哼!贼子,休要狡辩。” 两只大手一左一右伸了过来,相貌贫穷的中年人突然尖叫一声,翻手从裤裆里掏出一把匕首,然后迅速的就在两个护卫身上一人捅了一刀。 接着,扭头就跑。 两个护卫不可置信低下头来,看着心口处飚血的破洞,哼了一声,僵硬倒地。 一片惊呼尖叫,昏昏沉沉的大脑顿时清醒。众人面色大变,惊慌四散而逃。 川王透过窗口看着这一幕,顿时勃然大怒,大叫一声:“给我抓住他。” 三个护卫冲了出去,直追那个长相贫穷的中年人。 而就在此刻,茶铺中,腰间佩剑,吃着茶叶蛋的一个年轻人,突然冲了出来,反手拔出腰间佩剑,猛然的朝着轿子就是一掷而出。 一道流光闪过,轿子旁边的一个护卫猛的扑了出来。血光飞溅,轿子上顿时布满了血点。 掷出的年轻人手捏法诀,微微一变。飞出的利剑猛的一转,从轿子的窗口射入。 扑出来的护卫跪倒在地,身上开始长出黑毛。他的脖子被撕开大半,喷血不止,神色愈加萎靡。最后坚持不住,扑倒在地,变化彻底停止,成了一具半人半狼的尸体。 轿子的窗帘被撕得粉碎,川王这一刻感觉到了死亡,脸色苍白。 而就在这时,身边的冷肤美人突然动了。只见她的裙摆高高扬起,一道黑影就射了出来,正好击中半空拐弯从窗口射入的利剑。 利剑破碎,碎片“夺夺夺”的钉在了轿子里的木板上。 年轻人脸色一白,转身飞奔。 “救驾!” “有刺客。” “追上他,别让他跑了!” “小心!” “御剑术,是蜀山的人!” “嗷呜~~” 一身身狼嚎中,几个护卫忽然化身为半人半狼的妖怪,凶猛的扑了出去。 装茶水的水缸被打的粉碎,经营着茶铺的夫妻躲到屋里,叫苦不迭的透过窗口缝隙看着外面,脸色灰败。 咚! 一声清脆琴音,一道流光飞过,一只狼妖扑倒在地,脖子处多了一个大洞,潺潺鲜血直流。 叮叮咚咚…… 又是几声,这一道流光冲天而起,在天空一个盘旋,再一次俯冲而下。 又见御剑术,不过这一次,可比刚才那个撇脚的御剑术高明多了。 噗噗噗!!! 三声,三团血雾炸开。三头狼要被流光一气贯穿,根本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倒在了地上,浑身抽搐,血流不止。 就在流光再一次腾空之时。 “嗷!” 一声咆哮,一头身长三米浑身皮毛灰白的狼妖一扑而出,一口叼住了那一道流光。 流光戛然而止,露出真身,原来,却是一把晶莹的七寸小剑。 他牙齿用力,就要咬碎这七寸小剑,突然…… “孽畜住口!” 一声暴喝,街边的一处房门横飞而出,一道白影直射狼妖。 狼妖松口,一寸小剑挣脱而出,倒卷而回,撞破了街对面的小楼窗户,露出了窗户后面拨弦弹琴的女子。 叮叮叮叮…… 一连串的脆响声中,白衣被狼妖逼退,露出身形,斗笠白衣长剑,看不清面容。 “飞雪剑,林飞雪。”狼妖看了一眼弹琴的女子嘎嘎怪笑,鲜血滴落,舔了一下手腕处的伤痕,又看向一旁的斗笠长剑客:“吉凶剑罗家成,我记得你的味,遮住脸没用的。怎么,伤好了?” 斗笠下,罗家成冷哼一声,稳住发抖的剑身。 刚才以快打快,他一手持剑,一手掐着法诀,飞快的计算狼妖的下一步,再加上偷袭的成分,这才伤了狼妖。可这伤,对于狼妖来说也只能勉强算轻伤而已。 下面打起来,他可就没刚才那个便宜可占了。不过,硬话还是要说的:“狼铁爪,别得意,上次你只不过是偷袭占了便宜,这次可没那么容易了。” 原来,这头狼妖的名字叫做狼铁爪,就是那个500年道行的狼妖。 狼铁爪嘎嘎怪笑,罗家成心觉不妙,掐指一算,猛然向侧一闪。 墙壁处,突然出现一头和狼铁爪长得一模一样的狼妖,他的身体猛然从墙壁冲出,直扑过来。 罗家成躲过一扑,反手一剑穿透这头狼妖,然而,刺了一个空,仿佛击中了一片幻影。 “不好!”罗家成双目圆睁,运转飞仙步,身形猛然拉长。 一爪上扬,抓了一个空,带起一片尘土,却又不是幻影。 两头狼妖并肩而来,罗家成站稳身躯,眼珠直转。 两个狼妖一模一样,一个是狼铁爪,一个是他的假身。这是狼铁爪的神通,他有一个假身。在拥有500年道行之前,他也只能用这个假身骗骗人而已,可是到了如今,有了500年道行之后,他的神通发生了变化,居然可以真身与假身之间来回替换。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变幻莫测,防不胜防。再加上那蕴含着咒术特性的独特妖气,这才是狼铁爪的真正强大之处。 罗家成这边陷入了苦战,另一头,林飞雪那边也不好过。 面对几头狼妖同时扑来,她连忙拨动琴弦,操控飞雪剑进行攻击,同时身形飞退。 然而,飞雪剑的强大之处在于突然性,一旦被注意,失去了突然性,就大打折扣了。 几头狼要相互掩护,同时从护卫们那边抢来了盾牌兵器拨打,让飞雪剑一次次无功而返。 林飞雪的背撞到了墙壁,飞雪剑连连受挫,几只狼妖又破墙而入,双方相隔不过两三步,眼看林飞雪陷入险境。 第四十章 刀断生死 就在此刻,林飞雪红唇轻启,一道白光从唇中射出。 噗噗噗噗…… 一声声利刃入肉的声音接连响起,一团团血花爆开,眨眼间,屋中只留下了一堆被射成筛子的尸体。 《十年磨一剑》,有人会利用它提升自身实力,同样也有人会利用它孕养属于自己的法器。 作为蜀山的镇山之宝,它看似平凡实际上并不平凡,虽然精密而且严格,可其实只是一个修行大纲,要在上面添加些什么,全凭自身,当然,前提是要入门。想要入门,需要一样关键的东西,洗剑池。 林飞雪和鬼哭、罗家成不同,身高不足,手臂不够长,手指不够有力,身娇体柔,体力是问题,虽然有着反应计算方面优势,依旧可以修行剑术,可是相比那些天才,修行剑术方面有着天然的劣势。 她没在剑术一道坚持下去,家人惨死,她的那两下三脚猫的剑术不仅护不住家人,连自己也护不住,当哥哥被偷袭身亡,她也被擒,被山贼抓上了山,那一天夜里,关键时刻,她觉醒了,突破了那一道线。 人与妖之间的差距,只隔了一条线,可有时候,又着实太大。 林飞雪的武器只是两片叶子,在悠扬的乐声中,醉酒后,欢腾的山贼们陷入幻境,自相残杀。 而后,下山,被猛虎偷袭扑倒,将死之际,孟长老出现了,在他的帮助下,加入了蜀山。 之后便是枯燥的《十年磨一剑》修行,但她放弃了继续将幻术天赋发扬光大,而是选择了《御剑术》,选择将两把小剑韵养成了法器。 这两把小剑,一把是哥哥的,一把是她的,是生日之时,父母相赠。 《御剑术》修行极难,没人看好林飞雪,孟长老还一度摇头叹息,觉得林飞雪浪费了自己的天赋。 可是,令人吃惊的是,《御剑术》在她的修行中一路精进,很快就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同时两把小剑也彻底完成蜕变,成为法器。 其中一把小剑,她可以通过音律自如控制,灵活万分。另一把小剑,需要通过心血催发,威力无穷。 就是如此,她的实力很快就超过了孟长老,获得了在蜀山继续修行下去的资格。可是她没有继续呆在蜀山,而是毅然下山,选择帮助孟长老。 林飞雪脸色苍白,她收回了两把小剑,撞开了门,踉跄离开。 而就在此刻,鬼哭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彻底将窗户推开。 “小心,那边有人。” 这个举动格外突兀,很快就引起了本就处于警戒中的护卫的注意。 “射死他!”护卫头子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命令。 这些并非狼妖的护卫,主要的兵器也并非腰间的佩剑,而是腰后的连弩。 唐门出产,必属精品。 连弩可连发三矢,可射出二十步依旧保持精准。每一道箭矢都劲道十足,不超过十五步可以射穿木板,射穿皮甲,而不超过五步,甚至还有可能射穿不算太厚的铁甲。 十几个护卫,人手一把,其中五人对准了鬼哭所在的窗口,几乎同时扣动扳机。 崩崩崩…… 一声声脆响连成一片,“嗡嗡嗡嗡”的直射站在窗口的鬼哭。 一道道箭矢穿透鬼哭的身躯,击碎了桌上的盘子酒壶,碎片到处乱飞之中,“夺夺夺夺”的钉在了木板上。 鬼哭的身躯明明被穿透,却没有半点鲜血溅出。 身体被风搅乱,化作缕缕青烟,缓缓消失。 一阵风吹过,吹起了轿子的窗帘。 “不好!”冷肤美人猛然神色大变,裙摆高扬,一条黑色的蝎子般的尾巴射了出来,顶部弯钩之上,一抹翠绿让人心头发寒。 与此同时,川王的影子中,一个黑袍人突然窜了出来,护住川王。 下一刻,轿子轰然破碎。 无数的碎片朝着四面八方进射而出,无论是护卫还是狼妖都不由得抱头鼠窜。 一截断臂高高抛起,顾不得胳膊鲜血横流,黑袍人抱着川王闪电般划过街头,化作一道黑影瞬间消失。 冷肤美人呆呆的站在原地,那如玉般的肌肤,出现了一条条的血痕,然后,血箭射出,整个人如同血葫芦一般,不断往外喷血。 鬼哭出现在她对面,一只手抓着一根巨大的蝎子尾巴,看着这个冷肤美人:“原来,是一只蝎子精啊!” 说着,目光透过冷肤美人,看了一眼黑袍人抱着川王离去的地方,目光又转向了正在和罗家成对峙的那头名为狼铁爪的狼妖身上。 狼铁爪突然闷哼一声,流出血泪,心头巨震,然后一声悲号,夺路而逃。 罗家成还想要追,被鬼哭叫住。 “先撤!” 很快,街头便空无一人,只留下一具有一具的尸体。周围的居民透过缝隙看向外面,噤若寒蝉。 没过多久,一些人带着行李悄悄出门,拖家带口的远去。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出现,离开…… 又过了不知多久,一队人马来到,封锁了这里。 众人隐秘的到了另一处据点聚集,这是一口枯井之下,里面别有洞天。 这一次行动,明面上动手的只有几人,可实际上,天府城斩妖阁一共出动了数十人,牵扯到方方面面。 有的负责拖住军队的速度,有的负责侦查川王的路线,更多的人,负责扫尾行动。 一切,井然有序。 躲在据点中的,共有六人。 一个是负责这个据点的管事,一个是使出撇脚御剑术的年轻人,一个是长相贫穷的中年人。剩下三个,就是鬼哭、罗家成和林飞雪了。 前面两个,只是天府城斩妖阁正式成员,虽然也修行的蜀山术法,却没有修行《十年磨一剑》,并未正式加入蜀山,不算蜀山弟子。 一来是因为身份和实力,并非自幼修行蜀山传下来功法,尤其是飞仙步和登天梯没有修行到家,没把握走一遭剑道。二是功勋不够,或者不受分阁长老青睐,没得到推荐。 像他们这种正式成员,还有很多,数量远超蜀山弟子,算是一种另类的蜀山外门弟子。 两人一到据点中,就各自选了一个房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而据点的管事,在外面。 堂屋中,只剩下了鬼哭他们三人。 “刚才明明有机会杀掉川王,敢问鬼哭师兄,为什么不杀。” 罗家成突然质问鬼哭,他站得近,看得分明。 鬼哭现出身形的那一刻,就已经连砍十余刀了。川王三人根本连反应都不及,就被接连击中。 冷肤美人直接成了血葫芦,只来得及出一招,就被击中要害而亡。 从川王影子里蹦出来神秘黑袍人,也是身中数刀,碎裂的布片飞舞。 第四十一章 川王背后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鬼哭开头几刀只是划破这个黑袍人的皮毛,并不能真正将它重创,可是后来突然一刀,把这个黑袍人护住川王的胳膊砍断。而川王身上各种护身法宝击活,也被这一刀全部砍爆。 最后眼看这一刀就要斩掉川王头颅的时候,却偏偏在这么关键时刻一转刀身,只是划破了他的胸前皮肉。 整个过程说起来慢,但实际上电光火石之间就已发生。最后,黑袍人带着川王退走,鬼哭也吓退了其余妖怪护卫,几人匆匆抽身而退。 明明,可以杀掉川王的。让罗家成费解的是,为何鬼哭突然收手。 这,可不是什么失误。 鬼哭没有回答,而是拿起了手中一直拽着的蝎子尾巴:“我中毒了。” 林飞雪和罗家成心头同时一惊,毒,要分什么毒。普通的毒,有妖气护体,他们并不算太怕,妖怪的毒,麻烦就大了。 林飞雪快步到了鬼哭身前,拿过蝎子尾巴:“是这蝎毒吗?” 鬼哭点了点头,只见他的右手垂落下来,黑色血液从小臂伤口流出,流过了手腕,穿过了手掌,到了指尖,一滴一滴滴下。 而他的右臂伤口上方,大嘴死死的缠住,用力的勒紧。 “坚持住,我去找孟长老。” 说着,林飞雪就往外跑,然后被罗家成一把抓住:“现在外面很危险!” “不,见过我面的人都死了,算不上太危险。”说着,林飞雪挣开罗家成,跑了出去。 罗家成和鬼哭相顾无言,相对而坐。 鬼哭摘下斗笠,头顶汗水蒸发,冒出袅袅青烟。他闭上了眼睛,嘴角抽搐,发白,看起来并不好受。 他从怀里取出祛毒丹,外用一颗,内服一颗,然而,祛毒丹的效果并不见太好,只是让毒液的侵蚀变得迟缓了一些。 伤口处,越来越痛,那缠绵的妖气,带着毒素是如此的难缠。 为了击破那个斗篷人的防御,他用上了破晓神光。这才一刀斩断了他的胳膊,同时砍破了川王的所有防御。 若是破晓神光还在,自然能只用它驱除体内的一切负面状况。可是,已经用掉了。想要再用,必须得进行观想来补充,鬼哭努力的进行观想,可是一次次失败,伤口的疼痛,让他无法静下心来。 鬼哭发觉,他需要的不是祛毒丹,而是麻醉药。 度日如年! 鬼哭虽然面色不变,但是身上的汗水越来越多,最终打湿了衣襟,一颗颗的滚落,仿佛瀑布。 疼痛,越来越强烈的疼痛,一波一波的冲刷着他的理智。 鬼哭的腮帮高高鼓起,牙齿紧紧的扣着。又不是他的牙齿足够坚固,早就被他一口咬碎了。可即便这样,也在“嘎吱嘎吱”作响,随时有碎裂的可能。 罗家成看到了这一幕,心头焦急无比,将自己身上所有的祛毒丹都取了出来,给鬼哭用,可是,效果一次比一次差,最后干脆失效。 明明忍受痛苦的是鬼哭,可是鬼哭端坐于座位,双眸紧闭,一动不动。罗家成却来回徘徊踱步,不断焦急的向外观望。 不知过了多久,孟长老和林飞雪终于来了,有鬼哭提供的那个蝎子尾巴里面的毒液,制作解药的过程就简单了许多。 由于这里只是临时据点,所以解毒的丹药是制好了过后,这才送过来的。 外敷内用,效果立好,疼痛迅速减轻。不过,麻痹从伤口处开始蔓延。 “鬼哭兄弟,莫要紧张,这是丹药的药效。”孟长老解释道:“这毒最主要的不是致命,而是让你感受无穷的痛苦。所以我用的药,主要以麻醉为主。” 鬼哭点了点头,罗家成看了看鬼哭,然后鼓起勇气走了上来:“对不起,鬼哭师兄,我……” 哪知鬼哭突然摇头,声音沙哑的打断了他:“不,我是故意的。” 不是失误,鬼哭就是故意的。 川王姓赵,大宋开国国君封自己的第六子为川王,这便是第一代川王。然后,一代一代传下来,在这里扎根发芽。 由于巴蜀地形独特,易出难入,导致朝廷难以管辖,也让川王并未遭受太多的打压。所以,川王在所有王候之中势力最大,也导致历代帝王十分重视的川王。 一点点的,川王竟成了大宋平衡巴蜀诸多势力的一个重要棋子。巴蜀得以平衡,历代川王功不可没。 也是因此,川王受大宋龙气眷顾。 寻常人杀死川王,却遭到朝廷倾力追杀。 而若是妖杀死川王,便会遭到龙气的攻击,付出的代价极其惨重,往往以死亡告终。不止川王,大宋所有官员都受到大宋龙气庇佑,不过有多有少而已。 鬼哭却并不怕龙气的攻击,他是蜀山弟子,受蜀山庇佑。可即便这样,若是平日里,平白无故的袭杀川王,大宋龙体一样要攻击他。 可现在有了正当理由,是川王先动的手,大宋龙气顾及蜀山,再加上川王一系列作为,自然不会对鬼哭施以惩戒。 可是,鬼哭劈出那一刀时,惊魂铁甲却发现了不对,将情况告诉了他。 川王身上的龙气,非常不对劲,不只是稀薄,还有残缺。残缺和稀薄,是不同的。仔细的分辨,能分辨得出。 就像是一块糖果,糖分变少了,就是稀薄了。而被人咬了一半,就是残缺了。 这一点,非常不对劲。 鬼哭就凭这一点临时改变了主意,刀锋一转,击伤了川王。 前因后果一说,几人顿时神色一变,事情,越发麻烦了。 龙气稀薄很正常,川王先是企图分裂巴蜀与大宋,就一个劲搞东搞西,弄得民不聊生。大宋龙气减少对于他的眷顾,这是自然而然的。可是有了残缺,问题就大了。 “有人,在打龙气的主意。” “很可能,不是人,不过不管是人是鬼……”鬼哭眼眸闪烁:“他既然在打大宋龙气的主意,必然不会眼看着川王去死。” 他在川王身上留下的那一道伤口可不简单,不是寻常的丹药就能医治的,关键在于伤口处的妖气。 只要不祛除,他的伤就治不好,会持续不断的流血流死。而且那一条伤口可不小,加上妖气导致流血加速,留给川王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能活,就证明川王身后的确有人。 如果死了,那就证明他想多了,又或者对方比他想象的更可怕(怂)。 鬼哭眼眸闪烁:你,究竟是谁? 第四十二章 抓住尾巴 川王府中,一处小阁楼外,被鬼哭斩断一臂的黑袍人面色阴沉。他摘下的帽子,露出了本来面目。 面容苍老,脸颊毛茸茸的,卷曲着,棕黑色,也不知道是兽毛还是胡须。一双眼睛微微泛着绿光,看起来格外凶残。 他是一头千年老狼,算不上多厉害,连小青姑娘也比不上,可不管如何,也是狼妖一族。比上的确不足,比下还是有余的。 千年的岁月,他没有一副遮天蔽日的声,也没有浩瀚如海的妖气,可这千年也不是白白度过的,千年的锤炼,让他拥有了一副铜皮铁骨的身躯,寻常刀剑难伤。即便是鬼哭的刀,也只是堪堪砍破他的皮毛。 然而,就在他微微松一口气的时候,不仅被鬼哭一刀卸掉了胳膊,还让川王挨了一刀。 一刀过后,川王一声不吭就陷入了昏迷,血流不止,他连忙送到这里,还望大姐能够把他救回来。 川王,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了,关系着他们能否渡过天人五衰之劫,可不能有什么意外。 噗…… 断臂处伤口再次喷血,老狼眉头皱起。这妖气,和他那天赋异禀的含义相同,都是如此的麻烦。 “爹!”说曹操曹操就到,狼狈的狼铁爪出现在老狼面前,不过总算,他没有空手而来,而是带回了老狼的胳膊。 “嗯。”老狼冷漠的点头,没有说话的欲望。狼铁爪把老狼的胳膊还给了老狼,乖乖的呆在一边,也不说话。 过了许久,门开了。川王生龙活虎的走了出来,气急败坏的大叫:“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虽然叫声凶悍,可是在他眼中,却透着深深的恐惧。 差一点,差一点就死了啊! 他可不是那些穷光蛋,他享尽了荣华富贵,荣华富贵是会上瘾的,哪怕再享受1000年他也不会腻,怎么会肯这样死去,自然大发雷霆,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这些危及他性命的家伙,管他是蜀山什么山。 “你这个废物,老不死的废物,差点让我没命了。” 面对川王的辱骂,老狼用力的抓住自己的胳膊,指甲深深的镶嵌进,忍住扯破川王喉咙的欲望,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顿时川王闭了嘴。 噗…… 伤口又一次崩裂,喷出血来。 老狼冷哼一声,如果不是看着龙气的份,这家伙,早就把他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川王身上肥肉抖了一下,哼哼唧唧的离开了,一边走一边嘴里骂骂咧咧。老狼给狼铁爪使了一个眼色,狼铁爪满是无奈,跟了上去。 “老二,你过来,我看看你的胳膊。”男女混合的声音在屋中响起,老狼站了起来,走了过去,推门而入。 …… 大嘴现在很闲,它在据点中到到处乱爬,把整个据点逛了一个遍,到处都留下了自己的印记,这是它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就最喜欢做的事情。 它喜欢跟在鬼哭身边,因为鬼哭不怎么管它,也不喜欢洗它。不像采薇,又喜欢把它关在箱子里,又喜欢把它扯去洗澡,它最讨厌的就是洗澡了。 也是因此,它最害怕的人便是九幽剑主。采薇只是喜欢把它拿到水里搓揉,而九幽剑主,是把它弄到洗剑池中洗,在洗剑池中洗澡对于它来说不下于让人在辣椒水中洗澡,所以尽管只洗了一遍,但终身难忘,九幽剑主自然而然就成了它最害怕的人。 或许是因为老年痴呆了,大嘴莫名其妙就想远了。晃了晃头,它把自己盘在桌上,听着鬼哭的磨刀声,享受着这安详的一天。 不过很快,它的好日子就到了尽头了。一只素白的手伸了过来,一把捞起了它。 “谢谢你了,飞雪师妹。”鬼哭的声音响起。 “不必谢。”林飞雪微微颔首一笑,把大嘴塞进了盆中,端着走了出去。 “不,不要!” 大嘴挣扎着发出无声的呐喊,然后被无情镇压。 水,好多好多水。 为什么,为什么每个姓林的女人都是如此。 砰! 门开了,一个老乞丐走了进来。 一进门,他就伸直了腰,放下了一个大包,从里面取出铜镜。然后一阵忙碌,抹平了脸上的皱纹,对着铜镜一阵打理,一点一点的将弯弯曲曲的胡须弄的笔直,用药水洗去上面的灰白,露出了一片乌黑。 抚摸着又长又直的胡须,他的脸上露出了心痛的神色。就在刚才,又损失了几根。 这人,正是孟长老。别看他胡须独特,擅长易容术的他很容易就能把那显眼的胡须以别的方式隐藏起来。 “外面怎样。”鬼哭坐在桌前,一边细细的为刀抹上剑油,一边问道。 “乱套了,全城到处都在抓捕一切和咱们有关的人。”孟长老摇了摇头,道:“你猜的对,川王身后有人。”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神色。川王,这是想彻底和蜀山撕破脸皮了。可惜,他身后的那些人不答应,因此,所谓的全城搜捕只是个笑话,参与搜捕的官兵个个都在偷懒,根本没怎么认真。 一旦彻底撕破了脸,不需1月,川王必定败亡。看来那些隐藏在川王背后的家伙,是不想让川王败得这么快了。 “既祸害川王,又不让川王败家败的太快,而且还和龙气有关,他身后的那些家伙通过他在偷取龙气,我想,川王最近越来越古怪的动作已经有了眉目。”孟老师说到这里,脸上挂起了笑容,笑容有些冷。 鬼哭点头道:“龙气,不是那么好偷取的。看来,他们很可能是打算利用川王失去大宋龙气眷顾的过程,一点一点偷取大宋龙气。” 孟长老也点头道:“的确很可能如此。也只有这个时候,无处不在却又处处不在的龙气才会露出破绽,展露出一鳞半爪。” 鬼哭道:“可是,他们要龙气干什么?” 孟长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沉吟:“川王养得起狐妖,养得起了一窝狼妖,但绝对养不起千年老妖。不说实力如何,光是胃口,他就承受不住。” 千年老妖的胃口极大,因为他们之中大多目的,都是为了延长寿命,拖延天人五衰之劫的到来。 而偏偏,有千年老妖就安安稳稳的呆在川王身边,藏在他的影子中,半步不离的保护着他,甚至还为了川王丢了一条胳膊。 所以…… 鬼哭和孟长老同时叫道:“龙气!!!” 第四十三章 灰毛狐狸 最近很长一段时间,川王都不敢出门了。前几天的那一次刺杀,可把他给吓坏了。 于是,只好成天待在家里,和姬妾在后花园里玩玩捉迷藏,累了晒晒太阳,吃点吃点水果,喝点美酒。到了晚上,狐狸精那里补充元气,成天锦衣玉食,生活实在困苦。川王并非宅男,这样的日子,着实令他难受无比,才过几天,就胖了三斤。 不能出去玩,川王的心情就变得格外暴躁,于是,整个川王府都被一股压抑的气氛笼罩。 百香院的胡大娘心情郁闷,她打算最近离开川王府,可是却没想到,川王突然就遭到了刺杀。 如果死了就死了吧,但是偏偏还生龙活虎的活着,当起了宅男,经常往她们这儿跑,让胡大娘偷偷溜走的计划落空。 这天正午,川王正在午睡。一向闹腾的女儿们也安静了下来,相互给对方舔着毛,慢慢的陷入了昏沉的睡眠之中。难得有空,胡大娘打算四处走走,散散心,独自一狐来到了后花园,享受难得的清闲。 川王府的后花园很大,到处栽种着奇花异草,还有一个人工挖出来的巨大池塘,炎炎夏日之中,这清澈的水格外的诱人。 胡大娘没有被水诱惑,目光却转向了一块平坦的大石头。她心想:躺在这里晒太阳,一定会很舒服吧。 越想越觉得诱惑,越想就越控制不住。不一会,身上就长出了灰色的毛发,然后急剧缩小。一身的绫罗绸缎垂落在地,然后一只灰毛狐狸从衣服堆里钻了出来,轻巧的跑到了那块大石头,趴了下来。 大石头被晒得滚烫,烈日灼烧着他的毛发,从里到外都是暖洋洋的。胡大娘微微的眯起了眼睛,果然,这时候在这样平坦的大石头上晒太阳是最为舒服的。 耳边的虫鸣渐渐远去,胡大娘的身体越来越放松。但是,很快,他浑身的皮毛紧绷了起来。 清脆的铃声,随着风,传入了他的耳中。顿时,脑中的睡意瞬间消失,周身的毛发炸开,一只灰毛狐狸一下就变成一只刺猬。 他抬起了头,四处张望,接着,目光锁定了一处假山后。 胡大娘站了起来,步伐不再轻盈,变得沉重拖沓,一点一点的,到了假山后面。 然后,瞳孔猛缩。 前面两次,他都没看到鬼哭的样子,这一次,他看到了。 斗笠,长刀,这副打扮,正是刺杀川王那人的模样。他心中已经猜到,而现在正式落实。 他看向鬼哭长刀的目光充满惊惧,就是这把刀,斩断了千年老狼王的胳膊,差点杀死了有无数法宝护体的川王。让一向胆大包天的他忍住出去玩耍的诱惑,老老实实的宅在家中。 “混进来,可真不容易。”鬼哭说道。 最近,川王府的警戒实在太严,犹如铜墙铁壁。很多地方明明没人,但是全力运转心眼术的鬼哭却察觉到了不对劲,不敢贸然行动。 一次次的在外徘徊,直到今天,才总算利用断生死混了进来。可即便这样,也只是到了后花园,根本无法接近川王。 然而,鬼哭发现了一个惊喜。 看,我发现了什么,一只落单的狐狸精。咦,她怎么变回原形了?咦,他趴在了石头上,还闭上了眼睛,难不成……中暑了? 毫不犹豫的,鬼哭摇响了铃铛,让这只狐狸发觉了他。果然,这只狐狸发现鬼哭之后,没有逃跑,也没有惊慌喊叫,而是朝他走了过来。 “我们又见面了。”鬼哭笑着说。 然而,胡大娘可没有鬼哭这样的好心情,他很沮丧,开口说道:“这位大人,又是您啊!不知这一次有何贵干,这里对您来说,可不安全。” 兽类妖怪,在化去喉中横骨之前,保持原形时,是无法说人话的。 很多兽类妖怪,并不会刻意去化掉喉咙,横骨,因为这样费力且不讨好。本身只要化形,有了人躯,就能开口说话,这样做又有何用。 可是偏偏,胡大娘这样做了,原因无他,闲的。不过他原形的声音和化为人形的声音有很大的区别,就和他原形与人形之间的差距一样。 他的人形是一个丰满美艳的少妇,而它的原型,一只灰毛狐狸,并且掉了很多毛的灰毛狐狸,长相难看,又老又丑。 声音也是如此,人形的声音撩人心扉,而原形的声音苍老低沉,明显是一个老男人的声音。 差距如此之大,让鬼哭微微有些不适,再加上确实这里如他所说,并不安全,因此鬼哭不打算跟他闲聊:“我想知道为何川王明明伤得很重,这一点我非常清楚,因为是我出的手,但第二天就生龙活虎了?” “这一点我并不算太清楚。” “那就是清楚一些喽?” 胡大娘无奈的点了一下头:“那老狼王带着他去了一个地方,然后他就活了过来。” “在哪里?” “川王府东边。” “具体哪里。”鬼哭从怀里取出一个卷轴,半跪下来,摊开,看着胡大娘说道。 这张卷轴,赫然是一张地图,是细雨剑主给他的,修建川王府,唐门也曾出力,帮忙安装一些机关,所以有了一张非常详细的川王府地图。很多地方,都标注得一清二楚,包括一些暗道之类。 细雨剑主虽然没有出手,但这一次帮了大忙了。 胡大娘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想到鬼哭手中有这样精细的地图,看来这一次,川王凉定了。 他勉强算半个局外人,因此看得清楚,川王的局势十分险恶。 不仅得罪了蜀山,就连身边的人也在暗中搞他,打他主意。他现在的结局,只剩下两个了。一个是落到蜀山手中,一个是被他身边的神秘人害死。其中的区别,也就是能活多久的问题。 所以就算这一次没凉,还有下一次,总有一次躲不过。 “在这里。”胡大娘的爪子在地图上画了个圈:“大概就在这里,具体在哪里,还需要大人您自己去找。” 意外之喜,鬼哭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胡大娘看到鬼哭脸上的笑容,心头一紧,夹紧了尾巴。 鬼哭站了起来,一抱拳:“多谢。” 见鬼哭欲走,胡大娘连忙叫道:“等等……” 鬼哭问:“什么事?” 胡大娘咽了一口唾沫,问道:“川王死后,我们会不会有事?” 鬼哭道:“放心,只要你们不作死,蜀山不会为难你们。” 第四十四章 杀到 炎炎夏日,很少下雨。可是一旦下雨,便是狂风暴雨闪电雷鸣。 这天,黄昏,天快黑时,就下起了雨。 雨很大,倾盆而落。一颗颗雨滴串成珠帘,砸落在地腾起水雾。不过一会儿,就是积水遍布,天空被黑云遮盖,到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忽有闪电,然后雷鸣。 一道道闪电劈开天地,绽放短暂的白光,划破这沉沉的黑暗,隆隆的雷声让人心颤,如同百十个战鼓同时敲响,震颤而过,盖过了“哗哗”雨声。 川王府中,大多地方也同样陷入了一片黑暗。百香园的一窝狐狸缩在一起瑟瑟发抖,后花园的花草惨遭蹂躏。万娇阁中,一阵沉重的喘息声后,川王汗如雨下的躺在了美人堆里。老狼王就站在床边,神色阴沉的看着川王,眼中满是杀机。 若不是川王,他不会少条胳膊。 那一日,虽然寻回了自己的胳膊,但是,没能接上,即便是大姐亲自动手。 鬼哭一刀斩断了他的胳膊,同时穿透力极强的妖气侵入伤口,让他的伤口血流不止,伤势恶化。 等到接那条胳膊的时候,才发现,断口处一片狼藉,已经接不了了。 外面,一群狼妖站在屋檐下挺立不动,双眸发着绿光,看向了这阴沉的雨幕。 叮咚! 不是雨声,是琴声。 一只轻盈的小剑轻快的穿过雨幕,穿透了一只狼妖的脖子。 狼妖瞪大了眼睛,捂住了脖子,血腥味蔓延,其他狼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可是,已经迟了。 这一剑,太快了。 门口的六头狼妖,相距的最远的,也才短短不到十步。而这一剑,一眨眼便是十丈。不到一个眨眼的功夫,只是一剑,六头狼妖瞬间就死了五头。 剩下的那一头躲过了一劫,只是脖子处被擦伤。躲过一劫的,名为狼铁爪,道行深厚,实力强劲。 瞬间就在原地留下了一个替身,然后转移到了他处。 叮叮叮叮…… 雨幕中,传来一阵激烈的金铁交击之声。 刚刚转移的狼铁爪,就被头戴斗笠的罗家成给缠住了。 罗家成的特征就是边算边打,他的攻击比不上林飞雪的两柄小剑犀利,但是,防守功力一流,缠人功力更是一流中的一流。 即便狼铁爪不住的在替身与本体之间来回转换,但依旧不可思议的被罗家成缠住了。 外面的动静,没能瞒住里面的老狼王,他第一反应就是一把抓住川王,然后飞快的打开密室,遁入其中。 鬼哭那无可抵挡的一刀,着实让他心惊胆颤,留下了深深的阴影。即便他身躯千锤百炼,铜皮铁骨一般,也不敢去抗,毕竟,已经丢了一条胳膊了。 外面,战斗还在继续。 罗家成终究不是狼铁爪的对手,但是,他可不是一个人。 林飞雪的小剑,既犀利又诡异。尤其是在这暗无天日的雨幕中,更是难缠无比。时常很突兀的,就突然出现了。 雨太大了,然而这样大的雨,却偏偏遮不住林飞雪的双眼。 小剑以各种诡异的角度射出,一次次的射杀那些援军。还时不时抽冷子给狼铁爪那么一下,让他无法全力应对罗家成。 十几个斩妖阁成员人人手持利剑,头戴斗笠,雨水汇成水流在斗笠上哗哗落下,一次次白光闪过,便看到他们挥出手中之剑。 一只黄鼠狼妖,企图施展咒术,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小剑取了性命。 一只尚未化形的蛇精,偷偷的摸到了一个斩妖阁成员近前,突然被一剑削掉了脑袋,然后一只大脚踩下,顿时头颅被剁成肉泥。 数不清的鼠妖蜂拥而上,突然一团烈焰腾起,顺着流水而来,鼠妖们被烧得狼狈逃窜。 一群护院呼喝而至,人人举着火把提着兵器,可还没等靠近,就被一个头戴斗笠的斩妖阁成员一个突然袭击,瞬间就死了五六个,其他的也是一哄而散。火把纷纷落地,然后熄灭。 天府城斩妖阁,能量绝对不小。里面的成员,光凭剑术,都至少是一代大侠的水准,还有妖气相助,实力更甚,直接便是江湖传说,对付一群护院,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 大门被一脚踹开,几个头戴斗笠的斩妖阁成员裹挟着风雨冲了进来。 美人们早已惊醒,看到他们闯了进来,惊慌的尖叫逃窜,一窝蜂挤到了墙角,瑟瑟发抖。 就在此刻,一个斩妖阁成员突然扔出一颗圆滚滚的明珠,光芒大作。 其中两个美人发出一声惊叫,身体烟雾腾起,穿墙遁走。可还没等走脱,铁链哗哗作响,两个美人又被拖了回来,只见她们身躯透明,赫然是两个女鬼。 又是一声雷鸣响起,两个女鬼被窗口透进的白光照射,身上冒出阵阵白烟,在惨叫声中又是透明几分,微微扭曲。 一个斩妖阁成员沉没上前,利剑割开手掌,利刃染血。剑光一闪,两个女鬼魂飞魄散。 这,便是斩妖阁的底蕴。 这一次袭击,也绝非意外。 孟长老早已算准暴雨落下之时,同时还开坛作法求雨,让暴雨更加猛烈。这样的雨,好处有二。一是不方便介入,二是瞒天过海,主要是瞒住官兵。即便是官兵得到消息赶了过来,也已经迟了。 这边,天府城斩妖阁闹得火热,另一头,阵阵铃音之中,鬼哭也来到了一处小阁楼前。 哗哗哗…… 满是破洞的斗笠,哪里顶得住暴雨的疯狂拍击,很快就漏水了,水流从鬼哭面颊滑过,穿过脖子钻进了衣领。 鬼哭抬手抹掉了脸上的水,看着面前的这个小阁楼。 “应该,就是这里了吧。” 听着越加急促的鸣声,鬼哭走上前去,推门而入。 屋中一片漆黑,鬼哭取出一个火折子,打开盖子将其吹燃。 门外的雨声,飞快远去,阵阵阴风袭来,不由得寒毛倒竖。 火折子那微弱的火光晃动不已,鬼哭眯起了本就很狭窄的眼睛,打量着四周。 屋中富丽堂皇,精美的瓷器,昂贵的桌椅,数百上千年的珍藏古玩充当摆设。但这些,都无法引起鬼哭的注意,他没见到那个让他感兴趣的“人”。 不由得,舔了舔唇,自言自语:“出来吧,让我看看,你、是、谁?” 第四十五章 纯洁的眼 轰! 雷霆滚滚而过,声音大得震天。 然而在这间小阁楼中,却微弱的出奇,若不是鬼哭此刻全力运转心眼术,恐怕还听不到。似乎,小阁楼的那一道关闭的大门,将小阁楼内和小阁楼外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看来,我到了个了不得的地方啊!” 鬼哭像叼雪茄似的咬着火折子,缓缓的拔出了刀。 “呼!”鬼哭用力的鼓起腮帮,然后吹了一口气。顿时,火折子的火光晃动,点点火星飞出,飞快的占据了这间房间。 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火折子,蜀山传道阁出品,确实是个有用的小东西。 一道黑影受惊,尖叫着远遁而去,楼梯口传来响动,然后一下子就到了楼下。 “啧!” 鬼哭挑了挑眉,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将刀鞘靠在门口。就在刚才他试了一下,乾坤袋居然失灵了,这个地方,真有意思! 大嘴不在身边,还真是不方便。 鬼哭心中默默想到,然后双手握住刀柄,依依活动了一下手指,伸直、卷曲。到了楼梯口,拾级而上。脚踩着楼梯,嘎吱作响。 刚上楼,突然一根树根模样的东西迎面劈来,鬼哭反应飞快,猛地一侧头,树根披在了墙上,顿时,木屑纷飞,墙上破开个大洞。 然后,风雨灌入,隆隆的雷声在耳边格外响亮。 不过很快,那个破洞又多了一道无形的膜,将声音消减大半。外面亮起白光,里面微微一闪,就连光线,也被削弱了。 鬼哭踩上了楼板,看向地上扭动的树根,在刚才的一瞬间,它就被鬼哭劈断,断口处一片焦黑,燃烧起徐徐的火焰。 “我有个问题。”鬼哭嘴里叼着火折子,火光照耀着他的脸,在黑暗中格外清晰,一双又窄又长的眼睛凶光四溢。随着他开口,火光抖动,火星一点点溅出,让他的脸变得阴晴不定:“你为什么故意招惹蜀山,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招惹蜀山,他一开始以为这个蠢主意是川王出的,川王的确会出这种昏招。可是这几天,越想越不对劲。因为动手的,是那群狼妖,他们看起来,可不会任由川王指使。 阁楼中陷入了寂静,鬼哭侧着头,始终没有听到对方的声音:“不回答吗,还是不会说话,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随着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一步一步谨慎移动。猛然间,前方的门轰然破碎,一个树根鞭子般的抽了过来。与此同时,鬼哭侧身,然后挥刀。 树根劈在了空处,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然后随着刀光闪过,一团火焰腾起,树根被拦腰截断,燃烧着火焰掉落在地。 鬼哭感受着微微麻木的虎口,看了一下在地上扭曲的树根,又看了一下,断口处熊熊燃烧的火焰,确定了一件事。 这树根,并非是被他劈断的。这树根坚若铁,又有小孩胳膊粗,他的刀,劈不断树根。这树根是自己断开的,因为,它怕火。鬼哭的刀,快到能斩开火焰,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他的克星。 居然,如此的怕! 同时,还不只是怕火那么简单。 鬼哭半跪下来,手指摸到的地方。地上的一层木板,外面都抹了一层特殊的蜡,很坚固,有些微微的滑,这触感有些类似于树脂。 他呼出了一口气,火星再一次火折子里喷出,黑影再一次闪动,飞快的消失在鬼哭眼中。 鬼哭走进了屋,顿了一下,弯腰脱掉了鞋,赤着脚走了进去。 脚下,是一层柔软的兽皮。他们平铺在地,踩起来软绵绵的,那些加工过变得无比柔软的兽毛挠着脚心,十分的舒服。 而周围的墙壁,顶部,都蒙上了一层布料,看起来十分美观。 窗户已被打开,暴雨灌了进来,大片大片的兽皮被打湿,让人心疼。 雷声隆隆,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逃了吗? 鬼哭的耳朵动了动,猛然间,一刀斩在地上。 轰! 火焰腾空,在地上形成了一条笔直的直线,正是鬼哭手中长刀划过的地方。 鬼哭再次呼出了一口气,火折子里火星飞出,然后被雨中的狂风,吹得到处摇拽。 可是,那道黑影却始终没有出现。 鬼哭嘴唇越发裂开,白森森的牙齿反射着火光,十分的渗人。 “还……”鬼哭的双眼透出寒光,铃声愈加急促,“叮铃铃”的盖过了雨声:“跟我玩!” 他跨过了腾起的火焰,踩着略微湿润的兽皮,迈开轻盈的步伐,到了床边,猛的一刀挑起劈向了这张床。 叮! 火花迸溅。 鬼哭眉头一挑,这张床,居然是石头做的。 轰! 床上的被子熊熊燃烧,沉重的石床应声而断,轰隆一声,地板震动。 随着被子滑落,床体也露出一截。居然,是玉石。 “以玉石为床,还真是奢侈。” 树根从鬼哭背后角落中射出,身上的蓑衣被瞬间撕开,然后树根刺中了坚固的冤魂铁甲。 “痛!” 冤魂铁甲发出惨叫,鬼哭顺势侧身,树根在冤魂铁架上面划过,留下一条清晰的印记。一刀,树根断裂,在地上扭动挣扎。 火焰开始蔓延,鬼哭的身形愈加清晰。 他抬起了头,顶了一下斗笠,露出了狭长的双眼,细小的瞳孔中反射着火光。 他的目光,看向了角落,一个女子落落大方的站在那里。 长发,白衣,赤脚。身上,没有半分饰品。 她的打扮,和那些女鬼一般无二。 但是,见到她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把她当做女鬼。 鬼哭从未想过,自己面对的敌人,会是这样一个女子。气质温婉,浑身上下都透着良善,而那一双眼睛,更是纯净,仿若婴孩。 鬼哭的手指,伸直了,然后一根根的弯曲,他有些,下不了手了。 女子身旁的,墙上钉着一把飞刀,刀柄微微颤动。 刚才鬼哭斩断了树根,同时甩出了这把飞刀,就是这把飞刀,阻止了她窜出门去,让鬼哭终于和她见了面。 “想见到你,可真不容易。” 鬼哭说的,一脚踏碎火焰,火焰回卷,身体瞬间被火焰烧化。 咚! 第四十六章 她曰食吾 长刀刺穿墙壁,发出一声脆响。纯净的眼中透出痛苦,然而依旧温和的注视着鬼哭。 她双手无力的搭在了鬼哭的肩头,下巴也靠在了鬼哭肩上,面上带着几分解脱,痛苦而又带着轻松的声音在鬼哭耳中回荡:“吃了我,莫要浪费……” 话音刚落,她的身躯急剧缩小。 咚! 有东西落在了地上,白衣垂落。 鬼哭的长刀挑着白衣,神情有些恍惚。他从未想到,居然会如此轻松,轻松得简直不可思议。 然而一切,就是如此。 一瞬间,他有那么一种感觉,自己是不是发错了人了。 但是,疯长的功德,还有屋中一瞬间就消失的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分明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他是对的。 而最后,女子的话在他脑海中始终徘徊不去。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鬼哭拔出了长刀,扔掉了白衣,看向下面,就在脚边,兽皮上,有一节树根,是被鬼哭接连斩断的那树根。 还有一个果子,应该算是果子吧! 看起来,它就像是一个婴儿,不过颜色如白梨,比白梨更加光滑一些,被均匀的从顶部切开了一部分,有汁水不断流出,然后很快汁水就被锁住。 它的眼珠转动了一下,艰难的扯了一个笑容,接着就凝固了。 鬼哭总算知道她的意思了,她是要他吃了她。就这么简单,没有别的含义。 同时,鬼哭也猜出了她的身份。 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她应该就——人、参、果! 人参果,为何会跑到这里搅风搅雨,为何会觊觎龙气,又为何会办一些糊涂事,为何在和自己交手之时,总是收着力。这一切,看起来都自相矛盾,让鬼哭大脑一片浆糊。 但不管如何,她都做出了为祸天下的事,可又不知道为何,鬼哭的心总是沉甸甸的。 他,后悔了。 地上的一截树根,发出哀鸣,一头撞进了火中,然后瞬间,浑身着火。在火焰中,化为了灰烬。 乾坤袋又能使用了,鬼哭想了一下,没有把人参果放进去。这是饕餮的胃,尽管饕餮已经死了,他的胃已经被做成了乾坤袋,即便如此,也是半活着的。 孟长老嘱咐过,灵珍异宝可不能放进去,不然被这玩意儿消化了,那可就亏大了。 当然,消化也有消化的好处。乾坤袋吃的多了,里面的空间总能大一些。 蜀山也有乾坤袋,可只有少数几人能用。是一个坤袋配上好几个乾袋。据说,那个坤袋能装下一座小楼,就是靠喂东西喂出来的。 鬼哭将人参果揣在怀里,小心翼翼的不让冤魂铁甲触碰到它,用蓑衣遮好。看了一眼周围,火势越发大了,于是穿上的靴子,匆匆下楼,拿起刀鞘,撞进了雨幕之中。 厮杀还在继续,化身为半人半狼的狼铁爪身上皮毛已经湿透,血液和雨水混在了一起。 斗笠下,罗家成面色惨白,久守必失。他刚才中了一爪,随着时间过去,此刻身上越发无力。 “我很快就能杀了你,那个女人,也跑不了,你们通通都会死在我的爪下!” 狼铁爪语气平静,罗家成冷哼一声,没有作答,心中却焦急起来。 该死! 他没想到狼铁爪就会是如此强悍,居然硬拼着林飞雪的小剑,身上用右臂换来自己挨了一爪。 只是小小的一道伤口,挺严重的影响了他的妖气运转,导致他实力大降。 铃铃铃…… 悠悠的铃声,穿过重重雨幕,传入了他的耳中。他有些不可置信,旋即狂喜。 狼铁爪则是神色大变,不由得回忆起那一天的恐惧。那恐怖的气息,每天夜里都在他脑海中徘徊不去,让他噩梦连连。鬼哭的刀,斩断他父亲胳膊的情形一次又一次的在他脑海中闪过,而在噩梦中,那条胳膊,变成了他自己的头,每天早上,都被这噩梦中的一幕吓醒。 果然,又是那一道身影。 他强硬的撞破了一层又一层雨幕,身躯由小到大,越来越清晰。 刀身摩擦刀鞘,声音细微而清晰,混合在铃声之中,充斥着恐怖的恶念,愈发肃杀。 对于鬼哭的恐惧,对于那一刀的恐惧,对于死亡的恐惧,在他心头徘徊,伴随着恶念冲破他的心房,那恐惧随之酝酿发酵壮大,充斥了他的整个脑海。 恐怖!恐怖!恐怖! 鬼哭的声影犹如死神,尤其是伴随着一道霹雳从天而降,隆隆的雷声中,那狭长的双眼格外清新,他分明看到那双眼睛中蕴含的杀意。 这一刀,我会砍死你! 他的眼睛,这样说着。而狼铁爪,信了。 在耀眼的那个雷光里,“呛”的一声,长刀彻底出窍。刀鞘落地,狼铁爪的心也随之落地,极度的恐惧之后,是一片空白。 长刀高高举起,一点寒星在刀间绽放。铁狼爪的眼睛,被雪白的光芒占据。 一刀劈落,正中他的脑门。然后劈开脑门,笔直的穿过鼻梁,穿过嘴唇、脖子,一路到了胸膛。 一条笔直的血线,就此形成。狼铁爪跪倒在地,伴随着身躯的裂开,红色的血光冲天,然后被雨水击散,接着,天地又一次陷入了黑暗。 尸体倒在积水中,溅起了水花。 鬼哭看向呆在一旁的罗家成:“人呢?” “在阁中。”罗家成说道,他脸上满是惊骇,还好天太黑,鬼哭只能勉强看到他身形,看不到他的模样。 对于鬼哭的刀,他是见一次惊一次。 鬼哭踩着水花,到了屋中。 屋中灯光明亮,如鸡仔般挤在一起女人们看到了凶神恶煞的鬼哭,越发惊恐,发出低声的呜咽。 “人呢?”鬼哭问守卫在门口的天府城斩妖阁门人。 “在里面。”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鬼哭抬头看去,微微有些吃惊,他没想到孟长老也来了。 孟长老看到鬼哭的眼神,微微一笑,不太在意:“虽然实力低微,但终究放心不下,还是亲自来了。” 虽然身为天府城斩妖阁长老,但他的实力,位居第三,在两位蜀山弟子之下,不过还好,这两位蜀山弟子还是挺尊重他这个长老的。 “跟我来。” 两人到了屋子里面,一堵铁门挡住了去路。 孟长老敲了敲铁门,道:“这门厚达一尺,起码重达两千斤,又有机关卡死,非人力所能开。若无钥匙,按理来说咱们是进不去的。但是……” 说到这里,孟长老脸上浮现出笑意:“他们,太小瞧咱们蜀山的底蕴了。” 第四十七章 川王之死 乾坤袋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用,不仅是因为种种限制,还是因为一样麻烦的东西,那就是饕餮的胃液。 饕餮的胃会产生一种极具腐蚀性的液体,即便是钢铁,也能迅速腐蚀。因此,需要定期对于乾坤袋进行清空处理,然后适当的喂食,保证乾坤袋的活性。 不然,会损坏里面的东西。 而干这些活的,都需要专人,而且这种活是一种苦活,并且危险性极大,哪怕再穷苦的人,干上几年也不愿意干了。 所以,在这上面花费的金额格外的大。 但是,也不是没好处的。这些胃液,非常有用,就比如说现在。 “大家让开。”孟长老说道。 众人让开,孟长老取出了一个蠕动的肉球,退后几步,然后啪的一声,砸在了铁门上。接着,肉球发出呕吐的声音,吐出满口绿色的汁液。 顿时,铁门在绿色的汁液中开始融化了。变软,甚至化成铁水,向下流淌。 门被融化,众人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里面一片漆黑,鬼哭吹燃了火折子,叼在口中,大步的走在前面。 紧跟着,孟长老神色大变:“怎么,怎么会这样!地图上不是标注着,这是一间密室吗?” 出现在眼前的,可不是什么密室,而是一条长长的通道,具体通向哪里,无人可知。 “很正常,时隔数百年,总会有些变化。”鬼哭压低了一下斗笠,火折子的火光照射着他那毫无表情的面容:“我们回吧,这条通道,应该挺危险的,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就算是追上去,也不一定追得到。” “可是……” 鬼哭道:“没什么可是的,他已经没用了,而且……” 鬼哭回过头来,认真的看着孟长老:“他掀不起大浪的,信我。” 鬼哭和孟长老擦身而过,孟长老看着鬼哭离去的背影,咬了咬牙,跟着上去。 借着大雨,回到了据点。据点中,气氛有些沉闷。 “我说。”林飞雪道:“大家是怎么了,我们的目标一开始不是那个神秘人吗?川王跑了又怎样,只要解决了神秘人,咱们这次行动就是成功的。” “对呀。”孟长老一拍脑门:“是我魔怔了,川王跑了就跑了,有的是机会杀他,只要神秘人……” 说着,众人的目光看像鬼哭,鬼哭神情有些古怪,他琢磨了一下,组织语言道:“这个神秘人,很娇贵。” “娇贵?”大家都没想到,会从鬼哭嘴里蹦出这么一个形容词。 “她住在一座小楼中,阁楼中地板打了蜡,桌上铺了布,筷子为象牙打造,周围的摆设都是名贵之物,颇为古怪。她一开始似乎根本没有跟我交手的意思,我追着她到了二楼,她反击了两次,都未成功,然后一直到了闺房。” “闺房?” “是的,她是一个美貌的女子,至少外表上是这样的。” 孟长老问道:“然后呢?” 鬼哭说:“到了闺房之后,她就不见了踪影。我以为她躲在床下,于是劈开了床,才发现床居然是一块玉石雕琢而成。” “一整块玉石?”林飞雪发出惊呼,眼中发着光,脸上又是心痛又是羡慕。 “应该是的吧。”鬼哭继续道:“她躲在我身后,企图偷袭我,再一次被我击败。在打斗中,我的刀引燃了地上的兽皮……” 罗家成忽然打断:“等等,师兄你的刀如何引燃兽皮的?” 同时,林飞雪也问道:“为什么地上会有兽皮?” “像这样的。”鬼哭拔出长刀,一刀斩掉了桌子的一角,顿时,被斩断处燃起火焰。 在场的人,同时双目圆睁,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刀。 一刀斩完,他们才迟迟反应过来,想象自己面对这他们的眼睛看不出轨迹的一刀,顿时所有人不由得不寒而栗。 他们,挡不住。 就连罗家成,也没把握挡住这一刀。 太快了,他根本来不及计算。 而且看鬼哭轻松写意的样子,至少,斩出这样的十几刀是不成问题的。 怪不得能入仙剑阁,孟长老和罗家成深吸一口凉气,当初他们就想入仙剑阁,但是也很遗憾,仙剑阁不需要太过多才多艺,只需要能打的。林飞雪凭借御剑术倒是能入仙剑阁,然而她没去。 看了一眼众人,鬼哭用剑油冷却了一下刀身,缓缓的收回刀。然后道:“至于兽皮,她的闺房中地上铺满了兽皮,没留一丝空隙,墙上顶部也铺了精美的画布。” 林飞雪双眼愈加明亮,喃喃自语:“原来还能这样。” “整个闺房都燃起火了,她似乎很怕火,所以就从窗口跳走,然后在雨中化了。” “化了。”众人大吃一惊,孟长老连忙问道:“怎么化的。” “就像是雪遇到火,就这么化了。” 孟长老有些纠结:“那她,死了没有?” “我感觉死了。”鬼哭皱起了眉头:“看那样子,我感觉她更像是自杀,而不是逃走。” 之后,在众人的纷纷询问之下,鬼哭有一一的,详细的说了一遍自己的所见所闻。 “惧怕水火,以树根为武器,能治愈重伤之人,还能影响乾坤袋。”孟长老皱起了眉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却偏偏,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感觉很是头痛。 …… 另一头,穿过长长的地道,川王和老狼王终于从地下爬了出来。在外面,赫然就是——军营。 而且是历代忠于川王的川王军。 川王军一共有5000人,人人皆为甲士,战力强大。 到了这里,川王松了一口气,有人发现了这里不对,连忙持枪而来,看到川王刚要呵斥,就看到川王的面貌,连忙跪了下来:“见过殿下。” 川王点了点头,道:“快来人,把这里给我封死了。” 等到了主营中,川王和老狼王同时松了一口气,这里,是最为安全。这里都是忠于他的甲士,不击溃川王军,没人能伤害得了他。 奔跑一夜,川王已然疲惫,也顾不得这里简陋,匆匆睡去。老狼王同样疲惫,找了一处休息的地方,也缓缓睡去。 然而,第二日。 “不好了,川王,川王……去了!!!” 凄厉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军营。老狼王猛的翻身而起,撞开几个甲士,看着躺在床上的川王,瞠目结舌。 川王屎尿齐流,双目圆睁,舌头伸得老长。在他肥胖的脖子处,是一条长长的勒痕,异常刺眼。 就在昨天那个风雨之夜,他被人活活勒死在这营帐之中。偏偏,外面守卫的这么多的甲士,没有一人发觉。 老狼王的心在发冷,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看向周围人人负甲的甲士,眼中充满了警惕与愤怒。而那些甲士,手中的武器也隐隐约约的对准了他。 第四十八章 狼王末路 冲突,不可阻止。 老狼王认为,是川王军背叛的川王,半夜勒死了他,现在他们只不过是在演戏。 而川王军认为是老狼王这个陌生的神秘人勒死了川王,作为川王的亲信军队,他们还是知道一些东西,知道老狼王很可能就是川王养的妖怪。 最近两年,川王作死一般的所作所为他们看在眼中,对外,同时得罪了三大国,对内,还得罪了蜀山,这一切,他们一致认为都是这些妖怪作祟。 所以,川王很可能就是他害死的。 双方经过短暂的对峙之后,彻底爆发。 老狼王有多强,他最强的形态就是半人半狼的时候。这个时候有一身铜皮铁骨,相当于天然的穿了一副铠甲,动作比猴子还敏捷,速度和豹子一样快,爪子可以轻易抓破岩石,撕开铁甲,一口可以咬掉半个脑袋,力量甚至可以掀飞巨熊。 再加上妖气让它比猛虎还令人恐惧,可以化身影子的神通让他神出鬼没,更是如虎添翼。 然而,此刻他所处的位置,是军营,是川王军的军营,还位于军营的中央。5000甲士即便是显赫一方的妖王也不敢轻易招惹,更何况,这五千甲士还不是一般的甲士。 巴蜀军可不是江南军,这里习武风气浓郁,官兵个头不一定高,但是个个膀大腰圆。军中纪律不一定高,但只要是正规军就绝对没有敢明面上违抗军令的。而那一股韧劲,更是天下闻名。 而川王军,这是巴蜀军中的精锐,不仅继承了那一股韧劲,每一个军官还有一手好剑术,大枪扎的也格外的稳,更重要的是有钱,人人一副铁铠,甲胄齐全,还有强弓劲弩,标枪重盾。 并且,由于川王军最主要的任务并非冲锋陷阵,而是防守,尤其是守城。所以,军中还配备了大杀器——床弩! 所以,老狼王即便是状态完好也注定悲剧,更何况他还少了一条胳膊。 虽然他有能力撕开铁甲,但是费劲啊! 当他拼尽全力杀死营帐中所有官兵之后,外面已经响起鼓声。 一声声鼓声让大地震动,老狼王体内的妖气被鼓声震得沸腾,逐渐失控。 老狼王想要化作影子逃走,然而一波接着一波的箭雨接连落下,影子被射的粉碎,他的身躯显露出来,扯过一具尸体当盾牌冲了出去。 只是片刻,尸体就被射成了碎片,他也被射成了刺猬。 他的身躯很坚固,这些箭矢只是射穿了他一层皮,刚刚伤到肉,但是身中几十箭,光是流血,这是一个大问题。 他浑身伤痕累累的冲向了前方甲士组成的方阵,然而当那墙壁一般的巨盾挪开,他的瞳孔猛烈收缩。 不! 数以百计的标枪,根本没有办法躲避。 老狼王护住身躯的一条胳膊拍开两支标枪之后连中两支标枪,然后胳膊变得沉重,胸膛又接连中招。他折断标枪,继续冲锋,小腿又中一枪,狼狈的扑倒在了地上。 然而他是如此的顽强,身为千年老妖,他最大的敌人是天人五衰,而并非伤势。千年打磨的身躯,让他的生命力如同小强一般顽强。即便被斩断了头,他还能蹦达几下。 终于,他拖着残破的身躯冲到了方阵面前,然后面临的是如林一般的丈八大枪。 即便是铜皮铁骨,也挡不住这些沉重的大枪。残破的身躯被五六杆大枪刺穿,他无力的握住粗壮的枪杆。 想要将这些枪杆折断,却发现已经没了这样的力气。 他发出一声狼嚎,想要利用妖气吓破他们的胆。然而,人的胆量可并非一成不变。 当己方数量够多,局势占优时,即便你的妖气再是浩瀚如海,也吓不到他们。 更何况,擂鼓之声,兵器交鸣之声,甲胄摩擦之声,当数量达到之后,本身就能从一定程度上克制妖气,直接导致效果更差了。 老狼王的吼声变成了歇斯底里,在一声声呼喝中,甲士们绕到了他的身侧和后面,把他团团围住,又是几杆大枪戳进他的身躯。20多个甲士操控着十多杆大枪,他那和熊一样高壮的身躯高高挑起。 老狼王发出痛苦的嘶嚎,喷溅的鲜血顺着枪杆流下。 然后远方,发出“嘣”的一声巨响,床弩射出丈长的箭矢,追光逐电般瞬间穿过大半里路,直接击中了狼王的胸膛,并且穿胸而过。 与此同时,下方的甲士呼喝,用力的将手中的丈八大枪顿在地上。 于是,就仿佛架起的篝火一般,把老狼王架在了半空。 老狼王的大脑已经被痛苦充斥,鲜血的流失,带走了他大半的力量,他已经无力反抗。 一群刀斧手一拥而上,把架在半空的老狼王剁成肉泥。一柄大刀完成了最后的终结,一刀终于斩断了老狼王残缺的脖子,砍下了他的头颅。 他的头颅被一个壮硕的将领提了起来,然后一声声愤怒的呼喝响彻整个军营。川王死了,川王军也没了效忠的对象。 天府城却没有想象中的混乱,只是短短的一天,再一次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天府城刺史也只高兴了一天,然后悲剧的发现,没了川王,他依旧是个傀儡。 天府城斩妖阁战斗力不如其他地方的斩妖阁,但是影响力极大。官府、军中、江湖、商人、百姓都能影响到,尤其是军中和江湖的影响力,更是骇人听闻。 那些来自于巴蜀闻名于世的侠客,有将近一半,都是正统的蜀山外门弟子。有一大半,都号称自己是蜀山外门弟子,而军中有不少人,同样是蜀山外门弟子,这样的影响力一旦发动,造成的效果便是眼前这般。 想要趁火打劫的家伙,刚刚开心一会,就被人一剑取走头颅。 军中的野心家,刚想兴风作浪,就被几个手下拔剑顶着脖子逼着退位。 有商人还想趁机大赚一笔,结果其他地方没遭贼,就他这儿招贼了。 街道上,时不时就能看到一队官兵巡逻而过,治安不但没有变坏,少了川王那个搅屎棍,反而更好了。 这样诡异的平静一路向外蔓延,没了川王,加上蜀山的影响,各地豪门默默发动力量,很快,那些叛军也接连被拔除。 几天之后,天府城就开始了接受难民,开仓放粮。 但是,蜀山毕竟还担任着更重要的责任,没精力打理这些事情,而且这种影响力,也不能乱用,时间长了,必定会出乱子。于是,三国使者也先后来到了天府城。 巴蜀对于三国来说很重要,这里不仅仅只是粮仓,还是一处重要的兵源啊! 而巴蜀豪强,也开始纷纷行动,一部分支持大宋,一部分支持大秦,还有一部分支持大周,但是更多的,还想自立。顿时,官场上又是一片激烈的角逐。 然而这一切,和鬼哭无关。 流下了一个川王离奇身亡的传说,鬼哭带的罪魁祸首大嘴,离开了天府城,然后,遭遇了一场袭击。 第四十九章 险死还生 自从有了断生死这一绝技,鬼哭的潜入能力这个短板就算是被补齐了。但是,比起潜入能力,他始终还是不如大嘴这个裤腰带精。因为,只要大嘴不动,他就是根裤腰带,就算是老酒鬼那种眼力,也很大可能看不出来这家伙是个妖精。 在那个狂风暴雨的夜晚,鬼哭和大嘴分开,大嘴提前潜入。 然后,川王和老狼王逃窜。情况紧急,在一片黑暗中,川王随手抓起一堆衣物,其中,就有大嘴。 在逃跑中,川王穿上的衣服,顺带把大嘴系在了腰间。大嘴的颜值在裤腰带中十分普通,川王绝对没有颜值这么低的裤腰带,但架不住黑灯瞎火,谁也没发现异常。 再然后,大嘴趁着川王熟睡,勒死了他,半夜潜出军营,回到了鬼哭身边。 第二日,消息传出,众人这才知道大嘴立功,林飞雪高兴的亲自给大嘴洗了三次澡作为奖励,折磨的不爱洗澡的大水欲仙欲死,看着扭曲的大嘴,林飞雪喜欢的道:“你看,它多活泼快乐啊,果然是个爱干净的小家伙。” 也是大嘴不能说话,不然它肯定有一句话想说。 后来,事情越发顺利,孟长老眉头越皱越深。始终觉得鬼哭描述中的妖怪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来,又一次陷入了魔怔。 几日后,鬼哭离开天府城,然而刚刚出城没多久,就遭遇了袭击。 时间,是三更半夜。 地点,在一处农家房中。 忽然铃声大作,冤魂铁甲发出惊呼,一只大蝙蝠掀飞了屋顶,直击鬼哭。 这一次,赫然是一头妖兽,双翼一展,长达两丈。 碎裂的瓦片“哗哗”的如雨一般倾泻而下,鬼哭睁开了眼,只穿了条裤子的从床上翻身而下,一把拔出了长刀。 一出手,便是刃流火,这一招,是鬼哭出手最快的招式。 赤色的刀光击中了大蝙蝠的胸膛,大蝙蝠发出尖叫,所有的瓷器同时崩碎,鬼哭七窍喷血,踉跄后退,撞在了墙上。 而就在此时,一柄利剑穿透了墙壁,胸前血花绽放,血红的剑刃透胸而出。 这一次的突袭,太过突然,而鬼哭的五感也被那只大蝙蝠的尖叫大幅削弱,根本没有预料道。 当即,鬼哭喷出一口鲜血,面色灰败。当那把利剑缩了回去,鬼哭也靠着墙上滑到了地上,垂下了头。 当啷一声,手中长刀落地,滚落到了一旁。 尖叫声四起,这一次突袭太过突然,没有任何人有防备。 大蝙蝠停在了鬼哭面前,大脑袋凑了过来,用力的在鬼哭脸上嗅着。门被推开,一个手持长剑,样貌平凡,一身青黑道袍的年轻道人走了进来,看了一眼鬼哭,轻笑一声。 “呵,蜀山弟子,只会用刀剑的莽夫。” 说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旁边的一个包裹,走了过去,随手将包裹上面的裤腰带扔到地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包裹。 刚看到被剖开一半的人参果时,松了一口气,旋即眼神变得阴霾。 该死!只是略微的疏忽,便让这人参果自杀成功了。混蛋,乖乖的摄取龙气,让师傅吃了,不成吗? 身为人参果,从一出生就背负罪孽,被吃,才是他们应当的命运,才能洗刷他们的罪孽,为何还要挣扎呢。 这一次回去,看来是要受罚了! 年轻道人黑着脸道:“吃了它。” 大蝙蝠张开了嘴…… 噗! 长刀贯穿它的下颚,一路到了它的大脑。 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只是瞬间,鬼哭就是满手血浆。 而这时,鬼哭缓缓的睁开了眼,而他胸前的伤口,也迅速的止住了血。 年轻道人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回头,看到的便是眼前的这一幕。 噗嗤! 鬼哭转动刀柄,更多的鲜血“哗啦哗啦”的喷溅而出,硕大的蝙蝠扑倒在地,奄奄一息。鬼哭脸色苍白,赞叹道:“这都不死,不愧是妖兽,还真是顽强。” “你……”年轻道人惊疑不定:“你不是死了吗?” “死了?”鬼哭低下头,看着胸前的伤口,心有余悸的说:“是啊,差点死了。” 如果不是关键时刻,他本能的察觉到了不对劲,挪了一下身躯,恐怕已经被一剑穿心了。至于后来,年轻道人之所以以为他死了,那其实只是鬼哭运起了龟息术装死而已。 说着,鬼哭一刀怒斩。一声轻微的脆响,大蝙蝠尸首分离,伤口处一片焦黑。 这下大蝙蝠彻底死了,鬼哭微微的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面前这个年轻道人。 年轻道人看到鬼哭看得过来,顿时寒毛倒竖,退了一步,脚跟磕到了床。虽然他嘴上看不起这群只会使用刀剑的莽夫,但正面对决,得了吧,他还不想找死。 眼珠微微一转,他猛的一把抄起人参果,朝着一旁扔了过去,然后朝着门口飞窜。 鬼哭一闪身接住了人参果,年轻道人的脚被大嘴缠着,扑通一声摔倒在门口。 鬼哭一手提着人参果,一手提着长刀,大步而来。 年轻道人抬手挥剑劈向大嘴,大嘴灵活的躲开了一剑,同时也松开了年轻道人的脚。 铃声响起,年轻道人浑身一沉,刚想爬起来又摔倒下去。抬起头,就看到迎面劈来的长刀,无限的恐惧瞬间占据了他的心房。 “啊!”一声惨叫,一只替死小鬼死在了鬼哭刀下,而那个年轻道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逃了?” 鬼哭神色阴沉,一张嘴,哇的一声就吐出了一口血。他虽然避开了心脏,但这一剑依旧伤了他的心脉,让他遭受重创。鬼哭从头到尾,都是强撑着的。 锋利的长刀插在地上,鬼哭半跪在地,也无力追击。 他分明感觉得到,那个年轻道人的气息越来越远。 大嘴到了门口,沾上了门框上的一点血,那年轻道人摔倒在地,头磕在了门框上,头皮磕破,门框残留了一些血迹。 鬼哭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拖着踉跄的脚步闯进了另一间屋中。 留他住宿的是个老鳏夫,他苍老的身躯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七窍喷出的鲜血,染湿了身下稻草。 那只大蝙蝠的一声尖叫,震碎了屋中所有瓷器,震得墙壁开裂,震得鬼哭七窍喷血,也活活的震死了老鳏夫。 门外,村民们聚集了起来。 鬼哭打开了门,他们看着鬼哭,提起了手中的武器,眼中满是警惕。 这一晚,死了三个村民,重伤了七个,其中五个永久失聪,再也听不到任何一点东西了。 熊熊烈焰燃情,灼烧着上面的尸骨。 哭喊声一声又一声止不住的传入耳中,鬼哭面无表情,承受着村民们仇恨的目光。人不是他杀,但是村民们认为妖怪是他引来的,事实也的确如此,不容反驳。 鬼哭留下了身上的银子,然后离开,他身上还有那一剑穿胸而过的伤口,本该养伤,却没有停留。没人阻拦他,也没有人咒骂,他们只是看着鬼哭的背影,目送这个陌生的煞星离开。 第五十章 劫数当头 在妖魔遍地的东胜神州,有一个小村,名为刘家村。据说是三千年前,黄帝带着大军打到这里,在这里开疆扩土。 直到有一天,不知为何,黄帝走了,军队散了,打到这里的勇士一部分留了下来,一部分驾船离开。而村中的人,就是那些留下来的勇士的后人。 可是,3000年太过久远,永远当已经模糊了一切。 当初勇士的后人,如今只是在这妖魔遍地的东胜神州艰难挣扎的普通人,他们没有先祖那样的勇气,更没有那样的精神,他们有的只是麻木。 这样的村庄,在东胜神州太多太多了。 而就在这个平凡的村庄,出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孩子,他是上天赐予这个村庄的瑰宝,聪慧、机灵、身体健壮。更重要的是,他刚一出生就天有祥瑞之兆。 本是连绵大雨,眼看庄稼都要被冲毁了,但是随着他出生的第一声啼哭,这雨就神奇的停了。伴随着他的一声笑,天边绽放五彩光华,架成了一座弯弯的小桥。夕阳的余晖中,那红彤彤的红云和他脸蛋上的红晕一般无二。 这样的天气很无常,放在东胜神州却又平常,可是即便这样,也掩饰不了这个婴儿的不平常。 村民们非常激动,于是把他从父母身边抢走,取名为刘大宝,并且把他养到一岁的时候,就将他献给了山上庇佑他们的仙人。 尽管相传山上的仙人好吃婴儿,他们还是献出了这个了不得的婴儿,企图得到一丝更多的庇佑。 他们如愿以偿,接下来的16年来,刘家村风调雨顺,村民越来越富裕,人口也越来越多。短短16年,就从五十户,变为了两百户。刘大宝的父母也因此得到村民的感激,获得许多便利。于是在第二年,又怀了一胎,同时忘记了当初的伤痛。 人,总要向前看的。 16年后,一个道童从山上走了下来。 他面貌平凡,但是双眼澄净,让人忍不住就十分信任他。他在村里讨了口水喝,然后就回山上去了。 接着,怪事发生了。 村中女人,接连怀孕。 若是以前,便是天塌了,怀孕可不是件小事。可是现在村民富裕,众人皆心生欢喜。直到五个月后,一妇人突然流产。 一尸,两命…… 村中,渐起阴霾。 接着,除了流产流产还是流产。 一胎接着一胎,不管他们怎么努力,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保不住。 不仅如此,其他人也生起了怪病。上吐下泻,浑身无力,面貌飞速苍老。 九个月后,那个道童又从山上走了下来。 这个曾经富裕的村庄,如今一片死寂,变成了人人畏惧的诅咒之地。 他走进了这个尸骨遍地的村庄,侧耳听听。然后,他听到了一声啼哭。 一个婴儿,长在一颗怪异的枯树上。树枝垂下,仿佛树根一般。一头连接着树干,而另一头,连接的那个古怪的婴儿的肚脐。 这个婴儿,长得一点都不像人。它只有成人的两个拳头大,外表看去,质感更像是雪梨,只不过更加光滑一些。 道童笑容温柔,他的目光,看上了这个古怪的枯树下面,无数的尸骨,堆积在这里,一个苍老的面孔,浮现在树干上。 她还没死,但是,已经不远了。她浑浊的眼珠看着这个道童,里面满是仇恨。 道童走了过去,温柔的帮她擦去了嘴角的涎水。轻轻呼唤一声:“娘,别恨我。” 仇恨变为了疑惑,她在努力思索,道童的笑容更加温柔:“娘,我是大宝啊!” 思索又被震惊取代,然后便是释然。她,闭上了眼睛,两滴泪水滑落。 道童如同摘果子一般摘下了婴儿,体贴的搂在怀中:“娘,您走好,我会照顾好妹妹的。” 一声又一声的啼哭,愈加响亮。无数的乌鸦立于枝头,嘎嘎乱叫。风卷起枯叶,拍打在道童身上,道童抬起胳膊,把婴儿保护的严严实实,眼中愈来愈温柔。 ——梦醒—— “咳咳咳……” 在一连串的咳嗽声中,鬼哭捂着头,忍着剧烈的疼痛,艰难的靠墙坐了起来。他面目苍白,双唇毫无血色,起了一层又一层的硬壳。以往强健的身躯,变得如此无力,连抬一下胳膊都是那么的费力。 低头看向胸口,这伤势,很重,但不至于让鬼哭如此狼狈。这一道穿胸而过的剑伤,只是一个引子而已。真正压倒他的,是之前一次次受伤之后,留下的暗伤同时爆发。 本来修行《十年磨一剑》,可以一点一点的抹平这些暗伤。但是鬼哭修行《十年磨一剑》的时间太短,加上这一次运气太差,刚好…… “这就是所谓的……劫数?”鬼哭心中庆幸。 突然爆发的暗伤,让他倒在了路边。还好,有大嘴。它硬是拖着鬼哭,将鬼哭拖到了这间山野之中的废弃小屋里。 虚弱,前所未有的虚弱。 鬼哭四肢颤抖,他想要站起来,却摔倒在了地上。 苦笑一声,鬼哭无奈摇头。 打量四周,强劲的光线透过缝隙射了进来,腾起的烟尘,让光线轨迹格外的清新。 惊魂铁甲,已经被脱了下来,飞刀、短刀、长刀,都摆在了一边。没看到大嘴,应该已经出去了。 鬼哭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他感觉怀中似乎有样东西,颤抖的手揭开了衣服,枯萎了一些的人参果,静静地躺在那里。 一幕幕,在鬼哭脑海中回荡。他嘴角泛起笑意:“原来那个梦,是你的记忆啊!刘小宝,真是可爱的名字。” 虚掩的门,被轻轻推开。出现在鬼哭眼前的,不是大嘴,而是一个落单的山精。 他很瘦弱,并且苍老,手中只有一把石刀作为武器。看他样子,很可能是被其他山精撵出族群的。 这样的货色,即便是杨家村的小孩最瘦弱的都打不过。可是,现在却成了鬼哭的大敌。 他观察着鬼哭,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的走了过来,然后从地上捡起了石头,扔到了鬼哭身上。 鬼哭闭上了眼睛,这时候的他,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无法动用,体内的妖气如同死去了一般,想要调动一下盘踞的恶念,就引来一阵无法抗拒的痛苦。 又老又瘦的山精裂开了嘴,握着手中的石刀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第五十一章 气运天数 又老又丑的山精越走越近,猛然间,鬼哭睁开了眼。或许是眼神太过凶厉,老山精被吓得倒退一步,就在此刻,大嘴突然从他后面窜了出来,一下子就缠住了他的脖子。 贪婪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惊恐,手中石刀朝着脖子划去,手才伸到一半,咔嚓一声。他的脖子被硬生生扭断,歪倒在一旁,栽倒在地。 砰! 灰尘腾空,鬼哭松了一口气,脸上带起了笑意。 大嘴把老山精的尸体拖到了一旁,然后转身出门,把一只因为扭断脖子而死去的兔子拖了进来。然后再次出去,又拖进来了一捆柴,堆放在地上,其中一部分堆成了一个篝火堆。接着,又在一旁翻出了火折子,凑到了鬼哭嘴边。 呼! 火焰燃烧起来,喉咙疼痛难耐,鬼哭用力的咳嗽。 大脑一阵阵胀痛袭来,鬼哭眼中的世界开始恍惚。 隐约之中,他看到大嘴“手忙脚乱”的烤着兔子,心中感动不已。大嘴怕水,但更怕火。弄一顿熟食,也是为难他了。 短暂的昏迷之后,再次醒来。一只烤焦的兔子,就在嘴边。鬼哭张开了嘴,一口咬了下去。 又焦又苦,这只兔子根本就没有剥皮,再加上糟糕的火候,一些地方已经成了焦炭,一些地方却还是生的,但他却觉得这是世间再难找到的美味。 除了内脏,鬼哭把这只兔子全吃了,连同骨头,也是在吃了肉有了力气之后,一根根全部嚼碎,咽进肚中。 腹中暖洋洋的,终于有了几分力气。 看到鬼哭有所好转,脏兮兮的大嘴也放心了一些,盘踞在鬼哭肚子上。鬼哭面带笑意,拍了拍大嘴,然后手搭在了冤魂铁甲上:“多谢了你了,小宝。” “嘻嘻!”小宝发出嬉笑。 她是小宝,也不是小宝。就像是鬼哭是杨安和罗凯,杨安和罗凯却不是鬼哭。她是一个崭新的小宝,不再是被人食用的人参果。 冤魂铁甲中的冤魂,全部成了小宝的粮食,鬼哭并不会为此责怪她,反而还要感谢她。 这一次的劫数,来得是如此的突然。 鬼哭肉身被重创,魂魄陷入沉睡。大嘴把鬼哭的肉身拖到了这里,让他免于丧命于野兽妖怪之口,而小宝从另一方面护住了鬼哭的身体。 冤魂铁甲中的冤魂,可从不是什么乖宝宝,他们只是在鬼哭面前装作乖巧而已,然而实际上,却是一群装狗的恶狼。 他们假装臣服于鬼哭,实际上却在暗中磨牙,默默的等待着时机。 一个强壮而且鲜活的肉身,他们又如何不觊觎,只是鬼哭太过强势,他们不敢而已。 但是,当鬼哭陷入前所未有的虚弱,他们便知晓时机来了,可是,就在他们快得手的时候,小宝出现了。 小宝本是一个人参果,在鬼哭的刀下,虽然看起来是死了,但实际上只是陷入了将死的状态。死了一大半,还有一小半还活着。 如果鬼哭把她吃了,她就真的死了。但是,鬼哭没有,她就有了一线生机。 冤魂铁甲中的冤魂便是她的一线生机,他们全部成了她的食粮,从此,她又化成了另一种形态,获得了另一种新生。 她还是叫小宝,但是,却没了曾经的记忆,懵懵懂懂,如同初生的婴儿。 和鬼哭有些相似,又和鬼哭不同,和曾经那个叫做小宝的人参果的关系,既是一个人,又是——母女? 鬼哭低下头,挑起衣服,看向怀中的那颗人参果。似乎,又枯萎了一些。 …… 手脚,颤抖! 刘大宝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然后,平凡的脸上挂起了笑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越笑越开心,最后笑出了泪来。 面对那一刀,他仿佛又重新回到了那一天,和第一任师傅见面的那一天。 那一天,他和其他婴儿呆在了一起,一声声冲天的哭闹,无比嘈杂。 刘大宝自幼就和别的婴儿不同,他刚出生,就开始记事,可以说是天赋异禀,就像是那些发生异变的野兽,天生的妖。 他们被送到了大树下,这棵树,是如此的大,仿佛一座山峰。 就在这棵树下,那些道童举起了锄头,一下一下的,翻出了泥土,挖出了坑。坑中,流出了血水。 那些道童,脸上带着笑意,相互聊着天,然后抓起一个哭闹的婴儿,漫不经心的扔了下去…… 瞳孔剧烈收缩,刘大宝浑身颤抖,当一只手抓到他时,他恐惧到达了极致,然后失禁了。 接着,他看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任师傅。 他是那么的仙风道骨,鹤发童颜,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眼睛总是眯着,弯弯的如天上的月亮。 他虽然看起来和蔼,笑眯眯的,但是那些铁血心肠的道童,看到他就忍不住浑身发颤。 他道:“这个小娃不错。” 说着,提起了刘大宝,然后说了一句话,刘大宝被吓的满脸苍白,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他说:“他跟其他婴儿不同,作肥料可惜了,不如,烹了吧……” 这就是他在观中,上的第一堂课。 不往上爬,是真的会被吃了的。 观里等级森严,观主、道士、道童、其他。一层一层,每一层都难以逾越,每一层都对下一层有绝对的权威。 他的第一任师傅,就是冠中的一个道士。他差点吃了自己,可是很快,止住了,因为吃掉自己,是要付出代价的。 刘大宝天生不凡,他的不凡,就在于他的气运。他就犹如天之骄子,每一次,上天总是站在他的一方。 他的第一任师傅没敢吃他,因为他还没强到那个地方,等他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他的第一任师傅自然就死去了。接着,观主发现了他的不凡之处,收他为弟子,令他培育人参果。 只要培育出一颗人参果,他将终身受益。 刘大宝带着人参果树的花朵离开了,他已经有了一个目标,那里,绝对是一方沃土,正好适合人参果的花结果。 美艳的花,送入了井中。 他多了一个亲人,在罪孽中孕育而生的妹妹。他决定将妹妹养育成人,人参果的天性就是自毁,注定她极易夭折,即便是他的气运,也难以影响,他必须得小心翼翼的呵护。 越早将她催熟,越是保险。他漂洋过海,来到了南瞻部洲,来到了巴蜀之地,在这里,他找到了催熟妹妹的办法。 然而,只是一个疏忽大意,为了降服一头妖兽,他短暂的离开了妹妹,而妹妹她在即将成熟之前夭折了。 万幸,虽然没有完全成熟,但也差不多了。他的任务,只是受挫,却还没失败。他还有五朵花,只要培育出一颗人参果,就算是成功。 这一颗人参果算是半失败了,却也为下一颗人参果的成功打下了基础。 直到,那一刀的降临。 第五十二章 刚刚开始 鬼哭本来打算先回家,养伤,然后和大黑马一同上路,追杀那个刘大宝该死的混蛋。 但是,却没想到,缘分,妙不可言。 竹林中,满地枯黄竹叶。阵阵微风吹过,竹叶飘飞,别有一番悠然意境。 “啦啦啦啦……”一身道袍的刘大宝出现在鬼哭面前,上下打量着鬼哭,看到鬼哭斗笠下那张苍白的脸后,嘴角翘起:“这段时日,想必阁下过得很愉快吧!” 鬼哭沉默,铃铛晃动,悠悠作响。 刘大宝瞳孔微微一缩,随即脸上的笑意愈加疯狂:“你可知道,从小到大,贫道是第二次如此迫切的想要杀死一个人。” 话音刚落,四周刷刷作响。 风大了起来,竹叶被卷上半空,狂乱舞动。竹竿左右摇摆,枝桠相互碰撞。但是声音主要的来源,却并非头顶竹叶摩擦,而是来自于周围。 一个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山精,出现在了鬼哭面前。他们很矮,没有一个达到一人高的,全部都在四尺左右,在山精之中块头一般。 “你该不会是认为……”鬼哭终于开口了:“他们,会是我的对手吧?” “一个自然不是,十个不是,百个也不是,但是,千个呢,再加上我呢?” 刘大宝嘴角翘起:“你的伤,不轻吧,最近,不好过吧,是不是差点要了命?” 鬼哭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刘大宝的嘴角翘得越高了,果然,他就是天之骄子,一切挡在他面前的,都将灭亡。他前一任师傅如此,现在的鬼哭同样如此。 千头山精,他自然没有这么多,也就两三百头而已。但是,他的运气一如既往的好,这一次侥幸的碰到了一头强悍的妖兽,比上一次碰到的那头大蝙蝠,可不差多少。 轰! 大地突然裂开,一张血盆大口大大张开,自下而上,从鬼哭的脚底冲出。 这是一个圆柱形的大虫子,它冲出的瞬间,就将鬼哭吞没。 “果然,就是如此轻松。”看着鬼哭被吃掉,刘大宝嘎嘎怪笑。 紧接着,笑容凝固。 鬼哭出现在他身后,而他身上,横七竖八,满是血痕。 不知何时,他已连中十余刀。 血光,绽放!!! 仿佛一朵盛开的红莲。 “你保命的东西,可真多。”鬼哭感叹,本该化为一堆碎肉的刘大宝生龙活虎的站在一旁,而原本他所在的地方,是一个草人,一个浑身伤痕累累的草人。 草人碎了一地,刘大宝完好无损的站在一边,冷汗直冒,看向鬼哭,不可思议的问:“什么时候?” “那头妖兽冲出来的时候。” 鬼哭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刘大宝,而刘大宝,又笑了,他问:“很不好受吧?” 鬼哭的衣服,开始湿润,透出血色。 一点一点的,从衣服里透出,在上面蔓延。鬼哭身上的伤口,崩裂了。 他的身躯微微的晃了晃,背脊依旧挺直,就犹如一柄出鞘利剑,直指苍穹。 “你猜,下一刀,你会不会死。” 鬼哭抬起了左手,扶了一下斗笠。刘大宝看到了鬼哭的双眼,那种无力的感觉,再一次浮上心头。 沉重,无比的沉重从四面八方碾压而来。 刘大宝浑身僵硬,无法动弹,他倔强的开口:“我猜,不会。” 鬼哭迈步而来,那头偷袭他的大虫子飞快的缩了回去,重新钻入地底。刀鞘缓缓的吐出雪亮的刀身,刀身上,刀刃射出寒光。 他拔刀,拔得很慢。 刀太长,拔刀的姿势应当很难看,他却是如此的赏心悦目,胳膊是如此的舒展。 呛! 长刀,出鞘。 鬼哭刚好迈出最后一步,抬手,挥刀。一声轻微的破空声,刘大宝的头颅应声而落。 “很遗憾,你猜对了。” 无头的身躯,喷溅出鲜血,然后萎靡的倒在地上。头颅之上的面容,满是不可置信。 他可是天命之子,绝对不会死得如此简单。然而,事实便是如此。 面对鬼哭的一刀,他动弹不得。面对刀中蕴含的破晓神光,所有的手段全成了笑话。 事实便是如此,一刀,一命。输了一次,断了一身。 他,刘大宝,这个自命不凡的年轻人,如今便死在了这里。他的气运,并非无敌,面对鬼哭,胜负也就一刀的事。看来他的气运,终究还是没能敌过鬼哭的刀锋。 “师傅不会放过你的。”只剩下头颅的他嘴唇开合,之后彻底断绝了生机。 鬼哭怅然若失:“却没料,竟是如此简单。” 回忆着梦中的刘大宝,看着面前的刘大宝,却是判若两人。看来,顺风顺水惯了,心性方面,降的厉害。若是让鬼哭面对那个笑容温柔的刘大宝,恐怕这一次没那么容易取胜。 周围的山精,一哄而散,根本没勇气面对鬼哭。 …… 杨家村,村中之人,所剩无多,其余的大部分,去了那个偏远的山村。在那里,守护着那边的粮食。采薇和大黑马也在那里,和鬼哭的大伯他们在一起。 而留下来的,只是寥寥二十几户,留在这里看家。 见到鬼哭回来,他们愣了。 “安小子,你没事吧。” “没事。”鬼哭笑着回答,一一的打了招呼,来到了大伯家,用钥匙打开了门。 斋戒沐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然后来到院中:“便在这里,魂归魂,土归土吧!” 说着,他取出了一个类似于核桃一样的东西,扔到了地上。 一落地,那东西便不见了踪影。 这就是那个人参果,正是因为她,鬼哭的伤才好得如此之快,才有力斩杀刘大宝。而这颗人参果,也彻底枯萎萎缩,再也无可救药。 伤好大半,可依旧略感无力。 在家里歇了两天,精神有些浑浑噩噩。 半夜,门被推开,冰凉的手碰到了他的额头,然后就是一声轻呼:“好烫!” 这声音,是采薇。鬼哭闭着眼,懒洋洋的,没有睁开。 养了半个月,在一天早上,练了一趟刀法之后,满身大汗的鬼哭终于彻底摆脱了病魔的困扰。 半个月的时间,院中突然长出了一棵小树,随风招摇。鬼哭看着面前的这棵小树,又想到了挂在墙上的冤魂铁甲,不由得,笑了。 还真是奇特,一个小宝,居然获得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新生。 这一次的事,告一段落了? 不,才刚刚开始。 第五十三章 地仙之祖 本来不打算这么早回到蜀山的,但鬼哭养好了身体就回来了,第一时间就钻进了藏书楼中。 “这位师兄,想要看什么?”一入门,藏书楼的传道阁弟子便问道。 蜀山挺大,弟子众多。所以师兄师弟的称呼,熟人之间看年龄、实力,不算太熟的看面相。 这位传道阁弟子具体年龄不知道,但看外表才18,因此自然就叫了鬼哭师兄。 “我想找找关于人参果的书。” 在这位传道阁弟子的指点下,鬼哭找到了一堆书,记了名,拿到了剑楼房中。 当几本书都看完之后,鬼哭看着桌上从刘大宝身上搜来的五朵花,陷入了沉默。 五朵花娇艳嫣红,犹如晶莹血滴,又仿佛烈火红莲。很美,但真正得知了它们的来历的时候,鬼哭一阵阵心头生寒。 这是人参果树结出来的花,在吞噬了不知道多少婴儿之后,接出来的花。这样的花,从一开始就带着罪孽,而之后的结果将会背负更多的罪孽。 周长老一般都在建楼清修,他已经过了经常下山的年纪,最主要是他的师傅龙阁主已经大限将近,正在受天人五衰之劫,说不定哪天,就去了,所以他根本不敢走开。 鬼哭问了几人之后,很容易就找到了他。 他在剑崖下,那布满剑痕的石壁前,盘膝而坐。 “周长老。”鬼哭轻声呼道。 周长老耳朵动了动,铜铃般大的眼睛缓缓睁开,扭过头,看到了鬼哭:“是鬼哭啊,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很明显,他很意外。 “我是为了这个回来的。”鬼哭张开了手掌,一朵娇艳的花在他掌心安安静静的躺着。 周长老瞳孔一缩:“这是……” 他语气略带迟疑,想必是很有印象,却第一时间没有认出来。 “人参果花。” “怪不得,如此罪孽。” 周长老吸了一口气:“这一趟,你遇到了什么,说说吧!” 鬼哭说了,或许是出于私心,却隐瞒了小宝。周长老点了点头,面色严肃。 东胜神州与南瞻部洲相隔太远了,刘大宝能到这里,完全是因为他那非凡的气运,而其他人,哪怕实力高强,也很可能横死途中。 海上,实在是过于危险。 周长老不可能拿蜀山弟子来冒险,蜀山弟子的责任不在这里。但是,他也听说过,大名鼎鼎的人参果,知晓人参果背后的那个妖道是如何的气焰滔天,鬼哭正处于危险之中。他有些头疼,被动等待对方前来终究不是事,揉了揉太阳穴:“跟我来吧!” 两人来到了观星台下,周长老找到了传道阁中很善卜算的林长老,请求他为鬼哭卜上一卦,左右无事,林长老答应了。 留下了生辰八字,留下了那一朵人参果花,鬼哭和周长老回到了剑楼,拿走了剩下的四朵花。 人参果花十分的不好处理,和人参果的娇贵不同,人参果花不惧五行,要以雷电击之,才能销毁。好在,斩妖阁的一位熊长老擅长引雷之术,用雷电击毁了人参果花。 做完一切又到了林长老处,林长老已经完成了卜算,面色有些苍白。 他道:“解铃还需系铃人,这是鬼哭的劫数,他当走上一糟。” 周长老眉头皱起,问道:“就别无他法了吗?” 林长老回道:“世间只有两棵人参果树,一棵在西牛贺洲万寿山五庄观,为善树。一棵在东胜神州万福山五庄观,为恶树。两棵树的主人,都是镇元大仙,却又都不是镇元大仙。” 周长老并不知晓还有这些隐秘,眉头皱的更深了:“镇元大仙,我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地仙之祖,成仙之前就名镇元大仙,又名镇元子,是我人族上仙。” 周长老双目圆睁:“我人族上仙,为何会做出这等恶事?” 林长老摇头:“三位既是同一人,又不是同一人。西牛贺洲万寿山五庄观的镇元子,是地仙之祖的善,东胜神州万福山五庄观的镇元大仙,是地仙之祖的恶。” 周长老问:“就没人管吗?” “没人管得了。”林长老摇头道:“无论是地仙之祖的善还是恶,只要地仙之祖不死,他们就都死不了。” “地仙之祖不管吗?”说出这句话,周长老就知道自己糊涂了,连连摆手摇头,长叹一声。 成了仙之后,他哪里还会管这些事。不到人族倾覆之时,他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就如同剑主一般,仙神秘莫测,力量绝伦,可每一次动手,都是极大的损耗,并且影响极大,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动手。 林长老叹道:“镇元大仙为地仙之祖的恶,贪婪记仇,有未卜先知、改天换日之能,他在未来必将知道鬼哭所为,而他一旦决定动手,除非鬼哭躲在蜀山之中,我蜀山自能护他。可一旦他出了蜀山,那便不好说了。所以,倒不如他走一遭,是渡过此劫,还是……” 说到这里,林长老顿了一下:“还是以身受劫,都看他自己的了。” “我如何去。”鬼哭问道。 林长老拿出了那朵人参果花,这朵花瓣已然枯萎,缩成了一团:“带上它,你会知道该怎么走的。” “多谢二位长老,费心了。” 林长老和周长老都知晓鬼哭已经下定决心,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无奈。 同时叹息一声,周长老道:“既然你已决定,那么跟我来一趟。” 两人默默前行,半路突然刮起一阵怪风。周长老皱了一下眉头,疑惑的四处看了看,然后两人继续前行。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传道阁的藏宝楼。 周长老拿出了自己的蜀山长剑令牌,在传道阁弟子的忙碌中,藏宝楼的大门缓缓开启。穿过一条深邃的通道,两人来到了一间小房间中。 “这些,是我多年的珍藏。让我想想,那东西在哪里?”说着,他弯下腰,四处搜寻一番,终于在一处角落找到了一个小木箱,周长老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一些,把小木箱搬到了桌上,吹掉上面的灰尘,缓缓的打开了木箱。 第五十四章 护身宝珠 “一颗珠子?”鬼哭看着小木箱中的东西,疑惑道:“这有什么用?” “这可不是普通的珠子。”周长老笑道:“这是一颗护身宝珠,随身带着,总有一天会有用的。” 鬼哭点头,两人出了藏宝楼,周长老眉头皱起。 “怎么了?” “没事,只是总感觉到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周长老心中疑惑,用力的揉了揉太阳穴。 置办了一些东西之后,鬼哭又一次下山了,这一次有周长老相送。 看着鬼哭远去的背影,周长老眉头越走越深,按了一下跳动的眼皮,疑惑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在回去的路上,周长老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直到,他遇到了一个莽撞的清风剑洞剑侍。 “什么事,这么急。”周长老皱着眉头问。 “见过长老。”这位剑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清风…清风仙剑,不见了。” “清风?”周长老心头一跳,他想起和鬼哭在一起时,那突然刮起了怪风。 “不好。”周长老惊叫一声,连忙朝着藏宝楼跑去。等待藏宝楼地址打开了大门,他匆匆跑了进去,小房间中,他多年的珍藏已经乱成了一团,满地都是各种碎片。 周长老发出一声咆哮:“清~~风!!!!!” 一道旋风穿过通道,飞快的窜出门去。看守藏宝楼的传道阁弟子疑惑的抬起头,看向窗外的天空:“这风,好生古怪。” …… 小院里,翠绿的小树轻轻摇拽,发出沙沙的响声。 “你还真是贪吃呢。”采薇笑道,为它浇了一点水。柔柔的枝条垂下,采薇抚摸了一下小树,小树剧烈的抖动起来,空气中传来“咯咯”的响声,很轻微,就像是远处传来的小女孩的笑声。 真是神奇! 采薇心中感慨,这棵小树和其他的树截然不同,外面的树皮一点也不粗糙,反而很光滑,时而坚硬如铁,时而又柔韧如藤,让人爱不释手。 大黑马凑了过来,用鼻子嗅了嗅。 小树猛烈摆动,啪的一声抽在了大黑马的鼻子上,大黑马扬起头,发出嘶鸣,不满的吼叫。 “好了好了。”采薇又转过头来安抚大黑马:“你们两个啊,能不能好好相处。” 大黑马扭过头,打了一个响鼻,小树不满的摆动,枝条啪啪的抽打在空中,发出威胁。 “小气的小家伙。” “讨厌的大家伙。” 大黑马和小树相看两厌,采薇摇头,自从大黑马啃了小树一片树叶,双方就是如此。 采薇也不再理会两个闹别扭的家伙,回屋,把冤魂铁甲搬了出来,在屋檐下坐到了凳子上,拿起手帕,把冤魂铁架放在膝上,细细的擦拭。 嘻嘻的笑声传入耳朵,采薇眉头舒展,嘴里嘟囔:“看看你们两个家伙,一点也不听话,还是小宝好。” 大黑马充耳不闻,躺在了院中,摆动的尾巴晒太阳。小树摇摆着身躯,不满的表示,自己也是个宝宝,年纪还更小一些。 突然,大黑马抬起了头,然后翻身而起,一跃就跃出了篱笆,朝着村口跑去。 “大黑,干什么呢!”采薇站了起来,看到大黑马在远处一个男人身边停了下来,欢快的蹦跳着,脸上浮现了开心的笑容:“鬼大哥!” 她还以为鬼哭会在蜀山待很久,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晚上,堂屋中烛光晃动。 鬼哭、采薇、大伯、大伯母,四人围在桌前,筷子和碗碰撞,发出细碎的响声。 大伯放下了碗,看着桌子对面的鬼哭道:“这次回来,又要离开?” 鬼哭停下了刨饭,点了点头。 大伯叹了一口气:“当初你爹娘也是如此,这次,便和采薇丫头一起走吧,相互之间有个照应。” 采薇双眼一亮,看向鬼哭,鬼哭摇头:“太危险了。” 采薇双眸黯淡了下去。 “危险?”大伯眉头深皱:“我看采薇丫头的剑术,比当初你娘要厉害多了,你爹都能带着你娘走江湖,为何你就不能。” 鬼哭摇头:“不一样。” 大伯怔住了,随后苦笑:“确实不一样,你毕竟是蜀山弟子,遇到的情况肯定不同。”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每次你爹离开,我的揪心不已,生怕他离开了就回不来了。后来,果然如此,还好你小子争气,为你爹娘报了仇。” “既然危险,那就不去了吧。”大伯母担忧的说。 “你这妇道人家懂什么。”大伯道:“有些事情,必须去的。安小子是干大事的人,我们怎么能拖他后腿。” 说着,他对鬼哭道:“江湖的事,我略懂半分,但是我想,蜀山的事,比江湖要复杂许多,你们是山上走出来的剑仙,是斩妖除魔的,这些我一窍不懂,但有一点我是懂的。安小子,放心的去,不要担心家里。” 大伯用力的拍了拍胸膛:“你大伯我壮实着呢,起码还能活20年,还能在家里帮你撑20年。” 院中那棵诡异的树,那一副会笑的铁甲,在家中,他怎能不知,不过他不问,因为他相信,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不会害自己。 “大伯,有件事要拜托你。” 杨大伯心头高兴,忙问:“何事?” “帮我打一副甲!” 杨大伯一直铸剑,可外人并不知晓,他还会铸甲。坚固并且灵活,不如军中重甲结实,但更适合江湖行走。 “好,你帮我打下手。”杨大伯脸上展露出开心的笑容,他爹就不爱穿甲,让他辛辛苦苦打的甲衣,结果放在那里吃灰,最后无人保养,硬是锈烂了。鬼哭愿意穿甲,他自然开心。 有一层甲,总比没有要好多了。 不过,杨大伯叫人带着疑惑:“你不是有一份宝甲吗?” 鬼哭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穿在身上,不自在。” 杨大伯想想也对,那玩意一挠痒痒就咯咯直笑,跟个女娃娃似的,穿在身上确实不自在。 月色明亮,屋顶,鬼哭双手枕在头上,看着天空的明月。 一身轻响,采薇翻上了屋顶,塞给鬼哭一包花生。 “鬼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鬼哭摇头:“不好说,不过带上大黑马,总能早些回来。” 采薇点了点头:“带上小宝吧,她很结实的!” “不了。”鬼哭将一粒花生嚼碎,咽进肚中,拒绝道:“她就留在你身边了。” 关键是,小宝不是那群阴狠的冤魂,尽管她的确比那些冤魂厉害许多,可是用她来挡刀剑,总感觉似乎太过禽兽。 “放心吧,大伯打的甲,可不比他打的剑差,甚至更好。而且……”鬼哭想了一下道:“我会让他打的厚些。” 第五十五章 出蜀受阻 秋收后,鬼哭的盔甲也好了,杨家村带着丰收的粮食回家,嘻笑颜开。 看着这一幕,鬼哭也就放心了,随后骑上大黑马离开。 以大黑马的脚力,上午辞家离去,下午便到了天府城。 天府城愈加繁忙热闹,各国大使到了这里,想尽办法讨好这里的百姓,所以如今的天府城百姓很是幸福。 没有打扰任何人,在这里住了一晚之后,鬼哭便离开了,又只是赶了一天的路,然后便到了江州城。 相比起天府城,江州城更加热闹。因为,这里在江边,是出蜀要道。江州城最为出名的,莫过于江洲船坞。每年都有大量的船只在这里诞生,商人带着货物驾驶的船只,顺江而下,甚至可以一直飘到江尾扬州城。 之后,这些船只几乎全部都会被那些商人抛弃卖掉,直到腐烂终身都无法回到这里。而那些商人,卖掉船只和货物后,就会从陆路返回巴蜀,这样拼掉性命来回一趟,便足以让他们挣够本钱,开店做生意了。 当然,能够重新回到巴蜀的,也只是少部分。沿途的强盗土匪、妖魔鬼怪又或者一些突然的变化,都会是他们回到巴蜀的阻碍。 不过最大的阻碍,还是险峻的道路、湍急的江水。 入蜀难,出蜀险。 成也大江,败也大江。 沿江而下出蜀的路途,异常的险,激流、险滩一路要经过的数不胜数。 因为江水太过湍急,所以出蜀只要一日,可是江底滩上,每年都不知道有多少船只沉没搁浅。但人们依旧络绎不绝,因为走这条路算起来花费的钱少、速度也快。 至于危险,其他的路一样危险。 每年,在这里出蜀的人太多了,直接导致,这里的码头船只众多。 鬼哭只是在码头逛了一圈,就找到了船只,约定的时间。 第二日,江上的薄雾才刚散,鬼哭就到了码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找到了自己的船只,牵着马,踏着跳板,上了一艘货船。 交了钱,鬼哭到了甲板下,和大黑马挤在了一个房间中。 房间很狭小,无论是鬼哭还是大黑马都呆的不舒服,不过好在,他们只用待一天。 等出了蜀,便可以找一艘大船,前往扬州城。 然而,鬼哭和大黑马都没想到,他们在船上,也只待了半日。 午时的时候,秋老虎开始发威,大黑马懒洋洋的趴在地板上,甩动着尾巴。鬼哭半躺在坚硬的木架床上,一边啃着干粮,一边看小册子。这是周长老交给他的,关于他路途的安排。 大嘴倒是很活泼,摆脱了那个女人的毒手,它又重新变得脏兮兮的了,此刻正在追逐着大黑马的尾巴。 而就在这时,突然铃声骤响,头顶甲板上突然传来了惊呼。紧跟着,一声巨响,一股巨力袭来。 轰! 鬼哭一只手迅速的抓住了长刀,一只手用力的把住了床沿,这才不至于被甩飞出去,而大黑马身体沉重,倒也稳得住。就是大嘴,飞了出去。不过大嘴最不怕的就是被摔,他体重轻,怎么摔都没事。 “大黑!”鬼哭叫道。 大黑马一声嘶鸣,一跃而起,冲出了窗。狭窄的窗户瞬间被撞得粉碎,大黑马的力量,远远超过了他的体型。 一片木屑纷飞之中,鬼哭一只手抓着床,一只手抓着装行李的包裹,紧跟其后跳了出去。最后就是大嘴,它卷起了采薇为鬼哭编织的斗笠,窜了出去。 鬼哭落到了大黑马的背上,大嘴卷着斗笠落到了鬼哭的头顶。 大嘴朝着岸上飞奔,鬼哭侧头看向货船的前方,不由得惊呼:“什么鬼?” 一头头上长角,身体被严重拉长的大鱼腾空而起,凶悍的砸落下来。 轰! 鬼哭所乘坐的货船被直接一下砸掉了头,被激流继续的向下游卷去,轰隆一声撞到了旁边的石壁,然后整艘船突然腾空而起,在一声声的尖叫声中,砸到了水面,溅起一片水花后,冲到了前方50多步外的浅滩上。 而那一处险滩上,可不止这一艘船,有好几艘。看来,不止一艘船倒霉。 大黑马踩破石壁,一路向上疾奔,腾空一跃之后,到了石壁上面的一块平地上。鬼哭观望四周,这才发觉,这里赫然是一处蜿蜒的峡谷。 一身狂躁的吼声从那条如同蛟龙般的大鱼口中发出,大片大片的鲜血从鳞片中渗透出来。 铃声急促,叮叮作响。 妖气冲天,浅滩处,一群侥幸逃过一劫的人们惊恐的尖叫。激流中,一些人起起伏伏,瞬间就被卷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天气很热,但人心很冷。 他们惊慌失措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惊恐的看着那个翻江倒海的大鱼,无尽的恐惧在心头蔓延。 这里虽然是一处浅滩,但是并没有路。 浅滩的一侧,是江中的激流,另一侧,是陡峭高耸的石壁,除了少数几人,其余的人根本就爬不上去。 而那少数几人,也陷入了恐惧之中,慌乱的看着江中。 大地,在颤抖。 鬼哭扭过头来,在他身后,一个女巨人大步奔来。 她非常的美,却不是寻常的美,而是带着一股野性。 她以不知名的兽皮和藤蔓编织的衣服蔽体,头上戴着鸟雀羽毛做成的头冠,身上的肌肤也并不白皙,而是健康的小麦。 她太高了,体长超过十丈,每一步落下,大地都不由的起伏震动,在地面留下来一个又一个巨大的脚印。 可即便这样庞大的身体,她的身上也看不出一点瑕疵,尤其是那起伏的山峦,更是让人忍不住惊叹,世间居然有这样的造物。 她一跃而起,从鬼哭头顶跨过。 仿佛一颗导弹,一头砸进了江中。 超过30丈的水花飞溅,翻江倒海的大鱼发出惊恐的怒吼,然后被这个体型巨大无比的女人但在江水中,只能无力的摆动着尾巴。 然后,在鬼哭和大黑马圆睁的双眸中,这个女人,抡起了她那“秀气”的拳头。 一拳! 轰! 江水倒卷,一片巨大的漩涡形成。 浅滩上的人们已经呆住了,然后被数丈的水浪冲得哇哇大叫,抱头鼠串。 第五十六章 巫山神女 小拳拳捶你胸口,嘤嘤嘤…… 面对一个柔弱女子的小拳拳,这头身长超过20多丈的龙化鱼形妖兽浑身喷血。 这一处,江面狭窄,只有15丈,江水却很深,深达50丈。一人一鱼不断碰撞的两侧30余丈高的石壁,破碎的巨石滚滚而落。 然后在水中起起伏伏,随着激流翻滚着往下游而去。 “大黑,跟上。” 鬼哭一声催促,大黑马扬蹄疾奔,直追而去,目睹了这一场惊世大战。 大鱼甩尾,柔弱女子被击中脸颊,侧了一下头,毫发无伤,顶在石壁上锤。 大鱼张开血盆大口,咬在了柔弱女子的胳膊上。柔弱女子毫发无伤,把大鱼摁在浅滩锤。 大鱼张开如刀的鳞片,锋利的能够切开顽石。柔弱女子毫发无伤,把大鱼抱在怀里锤。 大鱼用他那修长的身躯缠住了柔弱女子的腿,发动蛮力,奋力摔打。柔弱女子毫发无伤,大鱼被按在水里锤。 大片大片的水花飞溅,形成滔天巨浪向下游席卷而去。看起来惊天动地,凶险无比。但是鬼哭分明看得清楚,大鱼毫无反抗之力。这体型惊人的女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身如金刚,远远的看起来娇弱,实际上怎么打都打不通。 别看大鱼长相狰狞,其实它才是那个被揍的。 大鱼发现实在打不过,想要逃跑,结果硬是被女子追上来,扣住鱼鳃,拖着继续打。 双方纠缠扭打,一路打出了十多里。 大鱼浑身喷血,鳞片大半崩裂,骨头断了不知多少,最后直到头骨凹陷,破碎,眼珠崩飞,彻底不动弹了,女子这才停了下来。 她浑身是血,不过,没有一点是自己的。 女子手指扣住了三四十余丈高的岩壁,拖着大鱼的尸体,硬是攀上了上去,然后停了下来,一双无比大的眼睛凑了过来,看向鬼哭。 大黑马当即就被吓软了脚,浑身颤抖。 鬼哭听着山风一般的呼吸,吐出一口浊气,静静的凝视着这个眼中充斥着好奇的女子。 很快,她眼中的好奇褪去,洪亮的声音在鬼哭耳边炸响:“隔壁山高头嘀?” 浓浓的蜀音,破坏了她那顶天立地的女神形象。 鬼哭点了点头,道:“见过神女娘娘。” 巫山神女,这附近,符合这女子形象,也只有她了。 果然,她问道:“你认识我?” 鬼哭点头:“这方圆数百里内,也只有娘娘是这个样子吧?” 巫山神女点了点头,饶有兴趣的道:“你不怕我?” “你不会伤害我,我为什么要怕?” 巫山神女嘻嘻一笑:“你还是离我远些吧,不然我一不小心就伤到你了。” “没关系,我还是有一些自保能力的。” “那好吧,我小心一点。” 于是,一大一小两人并肩而行,巫山神女拖着大鱼,尽量走慢些,鬼哭骑着大黑马,尽量走快些。 长时间未和人交流,所以巫山神女很喜欢和人谈话,鬼哭也乐得与她交流,只不过声音,得说大些,交谈中,巫山神女渐渐的褪去了书中和神话中的形象,变得更加生动起来。 巫山神女,原本是妖,一种非常非常特殊的妖。她和西王母一样,虽然都担任山神职位,但是受到的影响并不如其他山神那样大。甚至于,巫山神女受到的限制最少,她随时可以卸任,原因就在于它的特殊性。 巫山神女,本身就存在了不知多少岁月。 绝大多数的妖,天人五衰之劫都是在千年左右,不过有的寿命更长些,可以延续到千二百年左右。有的寿命更短些,也就七八百年左右。还有的,因为种种意外,一次次消减寿命,甚至只活了两三百年就将面临天人五衰之劫都有可能。 可是还有一些妖,是不同的。 有一些,比如说一颗石头,一把剑,一根裤腰带,甚至是一片湖,一座山脉。 它们,一旦成妖能活多久就不清楚。有的只能活几十年,有的可以活几千年,甚至更久。 巫山神女,便是一座山峰成的妖。 在几千年前,甚至有可能是几万年前,她便成了妖,因为太过无聊,所以睡了一觉。 一觉过去,她听到一个微小的声音,然后便被唤醒。 一群和她长得很像的小家伙见到她醒了,非常害怕,但是其中有一个人不同,他自称自己为王,还胆大包天的想要迎娶巫山神女。 巫山神女天赋异禀,能够了解大概意思,笑着点头答应,恐怕她当时的心态,只是在和一群脆弱的小人玩闹,根本没多大在意。却没想到,在人间却流传成了一番佳话。 然后,她偶尔几次闲逛,救了一些人,于是他们便对她顶礼膜拜,还送上很多漂亮的小沙粒,有金色的,也有银色的,巫山神女非常喜欢,于是,便在不知不觉中,当上了巫山山神;不知不觉间,学会了这一口带着浓浓蜀音的人族话。 后来,无聊之际,还收养了一个石精为干女儿,干女儿嫁给了隔壁白龙山的山神。 而她本身,因为时常打盹,有时候一个盹就是几年,有时候就是几十年,因此在人们眼中显得神出鬼没。 “我从去年就醒了,只是不知为何,现在就是睡不着。”说着,巫山神女看向了北方,略带不舍:“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朝着这边蔓延。我感觉当它彻底来的时候,我又要陷入沉睡了。” 说着,巫山神女闭上了眼睛:“今年的冬天,又要提前了。” 北方,有什么东西,今年的冬天又要提前了。 鬼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也有所感觉,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逼近。不过这种感觉非常模糊,也只能感觉到一个大致的方位。而且他有预感,云梦泽大变恐怕就和那个从北方逼近的东西有关。 这一次,要前往东胜神州,那里在南瞻部洲的东北边,或许在那里,可以窥其一鳞半爪。 “对了,神女娘娘,你拖着这条鱼,是用来吃的吗?” “我不吃这些的。”巫山神女笑着摇头:“我想用它换些漂亮的小东西。” 第五十七章 化土为石 沿途而上,不知不觉之间,就到了船只搁浅之处。 浅滩上,几百人挤成一团和拖着大鱼的巫山神女隔江相望。他们浑身湿透,可怜巴巴,看向巫山神女的目光又是恐惧又是期盼。 很多人,都已经认出来了。不过,这位神女娘娘虽然比山神庙中的泥塑更美,但是她的体型太过骇人,不管什么东西,体型一大,就变得吓人了。他们明显是被神女娘娘的体型给吓到了,因此不敢吭声。 神女娘娘看了一下他们,嘀咕了一声,弯下腰来,扣下一块巨石,然后朝着那边扔了过去。 轰! 一声巨响中,陡峭的石壁被击中,然后巨石滚落。人们惊慌的叫着,跑到搁浅的船后躲了起来,避开滚落的山石。 一声声轰鸣之后,人们探头探脑的看去,只见陡峭的石壁上多了一条缺口,刚好形成了一条通往上面的路。 人们发出欢呼,千恩万谢的沿着缺口朝着上面攀登。 鬼哭看到这一幕,又看了一下这位神女娘娘,一滴冷汗滑落。 这位娘娘救人的手段,还真是——粗暴。 巫山神女问道:“你不跟他们一起走吗?” 鬼哭摇头:“神女娘娘要去的地方是否是巫山县?” 巫山神女点了一下头:“你哪个知道嘀?” “相传,巫山县是神女娘娘现身最多的地方。有些运气好的巫山县人,一辈子能见到好几次娘娘显灵。” “那个久吗?”巫山神女疑惑的道:“我经常去那里呀!” 这,就有些说不清了。普通人对于时间的看法,和巫山神女对于时间的看法截然不同。 对于普通人来说,世间的变化是很慢的。从生到死,这个世界也没变多少。但是对于巫山神女来说,这个世界的变化是非常快的,有时候一觉醒来,世间已经沧海桑田,熟悉的一切都变得陌生,她又要花费很多时间来适应。 她的很短的一段时间,只是打了一个小盹,对于普通人来说,很可能大半辈子就过去了。而睡上一觉,甚至一个国度都没了。 一大一小边走边聊,正聊着,巫山神女突然停了下来,指着前方:“你看,前面那个山咔咔,(dou)就是巫山县o)了。” 从这里看去,已经能看到一些县城的影子了。巫山神女将大鱼放在这里,闭上眼睛,猛然一拳砸在地上。 轰! 大片泥土喷溅而出,将大鱼覆盖,很快就凝聚成了一块巨石。 大地微颤,隆隆的声音传出了很远。 巫山神女道:“我要离开了,你呢?” “我要去巫山县。”鬼哭说:“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个问题,不知娘娘可否解惑?” “你说。” 或许是因为鬼哭蜀山弟子的身份,又或许是因为巫山神女本性如此,反正,她出乎意料的好说话,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的那样高贵、少言。 “这头大鱼,我感觉有些特别,以前这一带应该是没有的吧,怎么突然就钻出来了,神女娘娘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去年吧,隔壁大水塘里面那个大家伙突然就醒了,然后,那些大鱼就从她肚子里钻了出来。半年过后,那个大家伙又睡了过去,但是那些大鱼留了下来。它们越长越大,不过像长到这条鱼这么大的,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大的鱼,除非被封为龙王,以香火为食,维持自身,不然在江中呆不下去的,必须得到海里。”说着,巫山神女敲了敲刚刚形成的大石头:“它应该是又痛又饿,结果疯了,不然不会跑到我这里来的。” 巫山神女口中的那个大家伙,想必就是云梦大妖了。不过听完这句话,鬼哭呆了一下,他有预感,这恐怕又是自己造的孽。 “他们要来了,我要走了。”巫山神女道:“不然的话,待会会很麻烦。” “娘娘再见。” 巫山神女笑了笑,摆了摆手,迈开脚步,咚咚咚的消失在山岭之中。 直到她离去,大黑马喘了一口气,瘫跪在了地上。大嘴从鬼哭衣服里钻了出来,探头探脑。对于它们来说,神女娘娘太吓人了。即便没有恶意,也让它们心惊胆战。 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一共百余人,大多矮壮,人人都是一身短打,神情严肃,挑着担子,顶着烈日而来。 前面十余人,或者手持柴刀,劈开荆棘,或者手持木棍,赶走毒虫毒蛇,为后面之人开出了一条道路。 鬼哭看到了他们,他们也看到了鬼哭。 一个老者拄着拐杖走了出来:“你是哪个?” “一个路人。”鬼哭道。 老者看向鬼哭身后的大石头,又看了看鬼哭:“你为啥子到这里?” “听到动静,就来了。” “你这个憨包,也不管什么就敢随便乱闯。”老者道:“以后见着不了解的,躲着点,可别往前凑,不然丢了命都晓不得那个回事。” “多谢老人家指点。”鬼哭一拱手。 “你也算是有缘,一起来吧!”老人点了点头,一挥手。 一群壮汉,挑着担到了大石头旁,然后,把箩筐中的东西撒了出来。鬼哭瞳孔微缩,看着这一箩筐又一箩筐的东西,不由得心跳加速。 “小子,可别打什么歪主意。”老人一边主持一边说道。 几个壮汉到了鬼哭身边,手摸到了腰间佩剑。 鬼哭深吸了一口凉气:“自然不会。” 老人点了点头:“娘娘的东西,可不是什么人能够随便乱碰的。你老老实实呆着,待会儿自然有你的好处。” 这一筐一筐的东西,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玩意儿,而是金银珠宝,或者是首饰,或者是元宝,就这么大咧咧的洒落在地上,一堆一堆的堆在一起。 当所有的金银珠宝,全部倒完,眼前又有变化。 大地颤抖,这块包裹大鱼的石头融化,重新变为泥土,从鱼身上滑落,覆盖了周围地上的金银珠宝,然后又一次凝固,变为岩石。 化石为土,化土为石。 周围传来阵阵惊呼,人们看着眼前这条20余丈的大鱼,一个劲直吸凉气。 老人双眼发光:“这玩意儿,都快成蛟龙了。” 的确,只差半步,就成蛟龙了。虽然不是蛟龙,但也异常珍贵。这是金银珠宝,换这条快成蛟龙的大鱼,怎么看,都是划算的。 “多谢娘娘!” 一群人朝着大鱼拜了几拜,然后在老人兴奋的呼喝声,拿出了斧头柴刀一拥而上。 第五十八章 鱼肉真香 这些人,绝非普通人。 身体健壮,手脚麻利,在老人的指挥下,飞快的解剖了大鱼,有序的分门别类。 而这个老人,更不简单,他的见识异常广博,不然不可能这样指挥若定。 有人提前离开了,去通报了其他人。大约过了两刻钟,又有更多的人兴高采烈的带着箩筐前来。 “老人家,我很好奇你们究竟是谁。” “小子,不是告诉你了吗,有些时候,别太好奇。” 老人回过头来,然后忽然愣住了:“小子,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鬼哭扶了一下斗笠,露出了双眼,老人哈哈大笑:“差点没认出来,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妖刀鬼哭,抱歉抱歉,见过鬼哭阁下。” 老人的态度明显改变,鬼哭疑惑的问道:“您是?” “唐若水。” “唐若水?”鬼哭咀嚼了一下这三个字,神情略显凝重:“唐门门主唐若水。” “正是老夫。” “唐门主为何在这儿?”鬼哭心中疑惑。 “呵呵,我唐门的根,就在这里。” “不是唐县吗?” 唐若水摇头道:“唐县只是唐门的门户。” 鬼哭看了一下周围这些人,心中已经了然,想必,这些人正是唐门骨干。同时,他也了然,巫山神女一直以来,就是在和唐门交换,他们有那些“漂亮的小沙粒”从巫山神女手中换取东西。 恐怕,唐门的发展,和巫山神女脱不了关系。 “这些,唐门主告诉我,不怕我泄露出去?” 哪知唐若水笑着摆手:“这些东西,可不是我唐门独吞的,我们只是在中间赚点小钱,真正的大头,可是蜀山哦!” “呃!” 鬼哭略微错愕,很快就反应过来,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的确合情合理。 巫山神女手中的东西,对于蜀山来说,不算什么,但好歹也算是一些“意外之财”了,算是一项不大稳定的收入,但是,不管再怎么说,蚊子腿也是肉啊,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蚊子腿。 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到了傍晚。 微风吹过,天气略微凉爽。唐若水看了一下,这条大鱼已经被分割的差不多了,于是道:“鬼哭阁下请跟我来,这条鱼的肉,可是难得的美味,今晚,我等有口福了。” 大黑马一听,耳朵就竖了起来。唐若水略显诧异,然后笑着对大黑马道:“自然也有阁下的。” 傍晚,山间蚊子挺多,草丛灌木随便买一处,都能惊起一片。更多的在半空飞舞,“嗡嗡嗡”令人心烦。在这野外站着,也确实不是个事。 鬼哭自然答应了,和唐若水以及几个矮壮的汉子一同沿着来路前行,很快,来到了一处山沟,到了一个“村庄”里。 不是巫山县,鬼哭略显诧异。 “这里是唐家村,我家先辈就在这里遇见了神女娘娘,被娘娘所救。” 鬼哭点了点头,打量着这个“村庄”。 “村庄”周围的田地不多,但村里却很富裕,外面有一层高耸的砖石城墙,还有箭塔,城门,周围甚至还环绕了一圈护城河。这里与其说是村,倒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坞堡。说是唐家村,其实称呼为唐家堡更为合适。 “我们大多都住在这,很少去县城。而且周围青山环绕,也很少有人能到这里。”唐若水一边走一边介绍,鬼哭了然的点了点头,怪不得,怪不得外界大多不知道唐门真正的根在这里。 不知不觉之间,天已经黑了,唐家村中亮起了灯光。 大黑马被仆人牵走,唐若水带着鬼哭到了堂屋,仆人点了灯,上了一桌的菜,而后离去。偌大的堂屋,只剩下了鬼哭和唐若水两人。 鬼哭耸了耸鼻子,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肉香,鬼哭看了一下桌上的盘子,道:“鱼肉?” “正是。”唐若水脸上挂起了笑容:“一直听人说,蛟龙肉最是美味,可是咱们这里不靠海,尝不到蛟龙肉。今日沾了娘娘的福气,却可以尝一尝半步蛟龙肉的滋味。” 鬼哭没有急着尝,而是抬起头,看向挂在墙上的灯,道:“里面的蜡烛,是何种油?” “那鱼的油,刚刚现做的,咱们师傅的手艺可还行?”也不等鬼哭回答,唐若水叹道:“那鱼身上,可全是宝贝。” 鬼哭认同的点了点头。 平常人家点的蜡烛,味道很重。富有人家点的蜡烛,味道很淡。而这个蜡烛,同样有味道,却是那种馨香,让人心旷神怡,加之火光明亮,不仅能照明,还能当作熏香使用,配着这肉,发生了神奇的反应,更勾人食欲。 唐若水笑呵呵道:“这鱼的鳞片,也是宝贝,别的怎么用不知道,我们唐门的能工巧匠刚刚告诉我,使用它,可以让铁器更加坚固。” 鬼哭赞叹:“确实是好宝贝。” “的确是好宝贝。”唐若水道:“鬼哭阁下身上穿甲了吧?” “的确如此。”鬼哭扯开衣襟,露出了里面的盔甲。 唐若水只是看了一眼,便道:“足够坚固,却不够精巧,不如阁下多住几日,让我唐门工匠为阁下的铠甲加工一番。刚好有了大鱼,也吃不完,阁下这几日还可享一下口福,帮我等消灭一些鱼肉。” “不必麻烦了。”鬼哭笑着拒绝:“有事在身,急需赶路。” 唐若水也不强求:“客套了这么久,菜都快凉了,咱们快吃。” 说着,起身用勺子盛起一块鱼肉,放入鬼哭碗中:“快尝尝,滋味如何。” 鬼哭用筷子夹起鱼肉,放入嘴中,猛然间,神色一僵,抬起了手,竖起大拇指:“好!” 菜很多,看样子却实不可能剩下了,鬼哭吃得极快,她的肚子仿佛无底洞,唐若水笑眯眯的看着鬼哭大口朵颐:“其实赶路也不用太急了,我看阁下的马颇有不凡,那一套马蹄,更不是凡物,脚力绝非寻常人能够想象的,多呆几日,想必也是无妨。” 鬼哭放下了碗,皱起了眉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也罢,赶路疲惫,多休息几日也好,只是打扰了。” 唐若水哈哈一笑,可是开心道:“哪里哪里,阁下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哪里打扰了。” 第五十九章 铁匠师兄 几天后,鬼哭离开了这里。 在唐若水的帮助下,在附近的一个县城中搭上了一艘船。 看着鬼哭离去,唐若水身边的一个矮壮汉子突然道:“爹,为何对他这么客气?” 在这里呆了几天,鬼哭都没察觉到,这个汉子是唐若水的儿子,他一直以为这个汉子是唐若水的护卫,因为实在是长得太过平凡。 “他是蜀山弟子。” “蜀山弟子也用不着这样吧?” “他不是一般的蜀山弟子,妖妖传来的消息,细雨剑主对他另眼相看,更重要的是……”唐若水扭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儿子道:“你以为,他那次真的是巧合路过吗?” “不是?” “当然不是,那里周围可没路,他没事跑到荒郊野外干什么?而且九道湾那边传来消息,几艘船被一头大鱼妖给打翻了,后来,几百号人在滩上看到了神女娘娘大发神威。刚好,就是那时候。” “您是说?” “他是跟着神女娘娘到那里的,就凭这一点,咱们都得对他客客气气的。” 唐若水双手背在背后,叹息一声,这几个孩子,一个勤奋,武艺超群,脑子却总是慢半拍。一个聪明,本事不弱,但却没有足够的气度。还是妖妖好,可惜,却不是个男娃。 愁啊! …… 这一次,没有突然冒出来的大鱼了。一路,顺风顺水。 早上出发,到了中午,鬼哭所乘的船在一个叫做同水的县城停了下来。前方就是云梦泽,里面江中妖兽横行。需要做些准备,才能过去。 到了第二天,船只继续航行。 一艘艘大船汇聚在一起,组成一个巨大的船队,连绵十余里。 而在前方,则是大秦水师楼船开道。当然,这可不是免费的,是一个个船主合力凑钱请来的。 最近云梦泽十分危险,就是因为这些鱼类妖兽。 不过这些妖兽虽然智慧不如其他的妖,但也比寻常野兽聪明一点,性格莽撞了些,可也是知道欺善怕恶的。被大秦水师楼船用床弩射杀几头之后,其余的妖兽自觉的离远了。 云梦泽横跨800里,到了这里,江面变得宽阔,水流不再那么急湍,再加上妖兽横行,船只的航行速度慢了下来。 行驶了三天,才穿过云梦泽。之后又一路向下行驶,走走停停,虽然有些路段有龙王相助,但也花了半个月,终于,到了扬州城。 告别了因为一路赚了许多脸上时刻挂着开心笑容的船主,鬼哭走进了扬州城。这时,天气已不再炎热,开始转凉。 如今的扬州城,已经被大周纳入怀中,和大宋隔江相望。历时两年,战争的阴影逐渐褪去。这座富饶的城市比起以往,更显几分豪放。 看四周行人,时长会有一个江湖人士打扮的人经过,刀枪兵刃,名晃晃的露在外面,没有半分遮掩的意思。 时常有官兵骑马巡逻而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自觉让开了一条道路。眼中带着敬畏,却不像在大宋治下那样畏惧官兵,视其如豺狼,唯恐避之不及。 一个铁匠铺前,鬼哭停了下来,走了进去。 这个铁匠铺卖的可不是锅碗瓢盆,而是兵刃。 大多为剑,还有刀枪铁鞭,鬼哭甚至还看到了板斧,这可不是用来劈柴的,而是用来杀人的。 这等重型兵刃,无论在大秦还是大宋,都是违法的。可是在这里,只要你不卖铠甲强弩,随意。 大周的尚武之风,由此可见一斑。 “叮叮当当”的声音,从铁匠铺深处传来。 鬼哭“咦”了一声,在一个架子上取下了一把挂着的长刀。这把刀,和鬼哭的刀是一个制式的,都是西北军大刀。 里面“叮叮当当”的声音停了下来,一个将近八尺,满身腱子肉的络腮胡汉子赤着上身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边擦着汗水一边说道:“这把刀,可比不得你的。” 说的,他目光看向了鬼哭的长刀:“现如今,用这把刀名声最大了,就是妖刀鬼哭了,不知阁下是……” 鬼哭把刀挂了回去,转过头来,扶了一下斗笠,露出了双眼,一拱手:“见过王师兄。” “妖刀鬼哭。”络腮胡汉子脸上露出了笑意:“你的事我听说了,可真是厉害,里边请。” 两人到了里面,穿过热烘烘的前厅,到了后院堂屋。 鬼哭落座,络腮胡汉子直接就扔了一坛酒过来,被鬼哭接住。 “我这里没茶,只有酒,将就一下吧。”说着,络腮胡汉子自个又抓起一坛酒,拍开泥封,咕咚咕咚往嘴里灌了几口。 鬼哭也拍开了泥封,顿时一股酒香扑鼻。往嘴里灌了一口后,一抹嘴,感叹道:“好烈的酒,若是有花生就好了。” 络腮胡汉子哈哈大笑:“花生没有,牛肉倒有两斤。” 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把手中的酒往桌上一放:“你等等,我去去就来。” 说着,出了门,一头撞进了厨房,叮叮咚咚一阵响,然后端着两盘子的牛肉就回来了。 一盘牛肉,扔到了鬼哭面前。鬼哭夹起一片,看着半透明的牛肉,道:“好剑法。” “比不得你。”络腮胡汉子抓起一把牛肉,塞进嘴里,大嚼了几口,咕咚咕咚灌了一口酒混着咽进肚中,道:“我已接到消息,知道你要出海。不过这个时间,急吗?” 鬼哭道:“越快越好。” 络腮胡汉子沉吟了一下:“好,今天你就在这儿住下了,咱们明天就去海泉县。” “多谢王师兄。” “谢什么谢,本就是我的职责。”络腮胡汉子摆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咱们喝酒,好不容易有个人陪,今天便要喝个痛快。” 络腮胡汉子喝了个伶仃大醉,趁着酒劲,在前厅举着锤子“叮叮咚咚”一番乱敲过后,独自回了房,呼呼大睡。 鬼哭这边收拾了一下碗筷,出门到鱼市买了一筐鱼,给大黑马做了顿饭后,也早早的睡了。第二日一大早,他便被络腮胡汉子叫醒,趁着露水,骑着大黑马,迎着太阳直往东去。 在午时之前,便到了络腮胡汉子口中的海泉县。 第六十章 县城见闻 海泉县,听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县城。 然而实际上非常不普通,这里的人很是排外,再加上种种恐怖传说,导致附近其他地方的人绝不会轻易到这里,时间一久,就成了忌讳,在附近名声虽大,但人们决不会轻易提起这里,也就导致很多外来人都不知道这里,别说外来人,就算是本地人,哪怕只相聚十多里,也大多一辈子都没靠近过这个县城。 海泉县的城墙高大,走入其中,就会发现怪异之处。这里人人随身携带兵器,大多皮肤黝黑如同渔民,不过和渔民不同的是,他们身体健壮,喜欢穿着短衫,敞开衣襟,有的甚至就这样赤着上身,上面纹着各种凶猛的异兽。 鬼哭跟随着络腮胡汉子到此,见到鬼哭这个外人,一些若有若无的目光就看了过来。他们观察着鬼哭,鬼哭也观察着他们。 这里的人豪放之中带着警惕,虎口老茧,随身携带的武器都十分轻便,以配刀尖刀为主。而他们的下盘,由其值得鬼哭注意,那就是很稳,并且脚掌很大,每一步走出,脚掌完全贴合地面,五指紧扣。 周围的建筑也值得注意,青楼酒馆赌场之类,异常的多,生意极好。 前方突然发生打斗,一个汉子飞了出去,撞翻了小摊倒在地上,另一个汉子手持尖刀大步追了上来,然后毫不犹豫,没有半分留手的持刀捅了上去。 噗噗噗噗噗…… 一连捅了十余刀,鲜血乱飙中,一片血泊蔓延。 然后,官兵快步跑了,团团围住。 就在鬼哭以为杀人者要倒霉的时候,他从怀中掏出了银两,交给了官兵,官兵离开了,他凶狠的看了一下四周,然后拖着尸体离开,在街道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迹。 鬼哭低下头,心有所悟。 怪不得,在街道地面颜色呈暗红,怪不得这空气中除了酒香、屎臭、脂粉气息之外,还有一股血腥味徘徊不去。 这个县城,不简单啊。 “记住了。”络腮胡汉子又调整了一下腰间佩剑,这是他第五次调整了,他对鬼哭道:“如果有人对你出手,别客气,下死手,一条人命,也就一两银子。尸体还可以拿到城东旱地楼,旱地楼的老板修行赶尸术,会炼制僵尸,给他可以卖到一钱到三钱不等。” 鬼哭点了点头:“放心吧,下死手……” 话才刚说到一半,他突然回身一掌,击碎了身后一个小孩的喉咙,小孩捂着脖子坐倒在地,手中匕首飞了出去,口中渗出鲜血,抬起头来,面貌丑陋,还有胡须,却是一个小孩身材的大人。 “我还是会的。”鬼哭猛的拔出长刀,一刀刺穿了坐在地上的小大人的脖子。 刀尖的血,被鬼哭随手甩掉。 “呛”的一声收刀入鞘,鬼哭很明显的感觉到,他这一番显眼的举动,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不但没有增多,反而减少了许多。 两人离开,小大人的尸体被人欢快的拖走。 两人来到了一家酒家,包了个包间,点了饭菜,落座。 鬼哭耐下性子,等到饭菜都上来之后才问道:“这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这里这般混乱,也就比鬼市好上一些。 “等等。”络腮胡汉子抬起手,阻止了鬼哭继续说下去,手中捏了一个房间,轻轻一点桌面,发出咚的一声脆响,然后才开口说道:“现在外面听不见了。” 鬼哭点了点头,又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一处海港县城。”络腮胡汉子说道:“不过和别的海港县城不同,别的海港县城的船,是跑近海的,而这个,是远航的。而能在这里生存下来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哪怕是店里的伙计。” 说到这里,络腮胡汉子面色严肃:“千万不要在这里粗心大意。” 这些有本事能够远航,并且有胆量远航的,没有一个善茬子,最少都有一两个人命在身。现在还有不少人,已经跨过了那一条线,有了妖气。 鬼哭点头:“师兄请放心,我会很小心的。” 络腮胡汉子叹了一口气:“咱们蜀山也有船,若是你再早一个月或者晚上两个月要出海,就不必到这里了,直接从咱们的船就行。” “咱们蜀山也有船?”鬼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巴蜀离这里太远了,总感觉有些鞭长莫及。 “当然,海里珍宝无数,咱们蜀山,一大部分收入来自于无尽大山,还有不少的一部分就来自大海。而且,咱们蜀山可不只有一艘船,而是很多艘,并且组成了一支船队。在整个东海,都是有名的,是少有几支有能力猎杀蛟龙的船队。” “猎杀蛟龙?”鬼哭惊呼。 “嗯,感觉很不可思议吧?” 鬼哭点头:“每一头蛟龙,虽然外貌各有不同,但体型都大得不可思议,加之在海上,说是拥有翻江倒海之力都不为过,实在难以想象是如何猎杀的。” “的确。”络腮胡汉子点头:“可是在海上,最危险的可不是蛟龙,而是种种诡异莫测之处。” 鬼哭提起了兴趣:“诡异莫测之处?” “不好形容。”络腮胡汉子摇头道:“如果你遇到了,就知道了。反正在海上,无论多么怪异的事,都有可能发生,希望你不会遇到吧!” 说到这里,络腮胡汉子眼中晦暗不明。 气氛稍显沉重,鬼哭岔开话题:“那么,接下来我要上哪艘船。” 络腮胡汉子提起精神:“是我一个朋友的船,不过想要上去,即便由我作保,你还得亮一下自己的本事。” “本事?” “你的刀术我听说过,在岸上自然不成问题,但是在海上,可就不一定了。他需要确定,在海上你不会拖后腿,甚至在关键时刻,能帮得上忙。”说着,他又补充道:“放心,你的刀术只要能在船上发挥出一半的水平,就能过。” 鬼哭早早的在一家客栈住下,而络腮胡汉子出去办事,约定在三天之内会回来。鬼哭没有到处乱逛,整日呆在客栈,要么在房中,要么和大黑马在一起,暗中给大黑马喂些肉食。也是因此,避免了许多麻烦。 毕竟,一个陌生人,在这县城中其他人看来,就是一只大肥羊。 很快,过了两天络腮胡子就回来了,带着鬼哭,来到了混乱的码头。 第六十一章 刀短刀长 此刻正是清晨,天才麻麻亮,海上升起了浓雾,仿佛行走于天宫之中。 可惜,随着靠近码头,你会发现这里并非天宫,而是人间炼狱。 血腥味,混合着海风,在码头上弥漫开来,还未走近,就已经嗅到。码头又乱又忙,人来人往,笑声哭声,响成一片。雾太大,不能窥其全部,只能看到人影,仿佛一道鬼影在雾中若隐若现。 海盗凶恶,放在其他地方,人见人怕,但在这里,却如同兔子般乖巧。妖怪、恶鬼、江洋大盗、邪道妖僧、僵尸水鬼、魔神信徒混杂其中,没有一个是善茬。 妖兽的尸体,被肢解了搬上岸,人抬车拖,肉块上的鲜血喷洒在铺满木板的码头,一部分残留在暗红的木板上沉淀,一部分顺着木板的缝隙流入海中。 腐烂的恶臭有腥味混合在一起,熏得人头脑昏沉。累累白骨被海水冲上了岸,堆积在岸边,怨气冲天,妖魔伏于其中。 体型如熊的山精王,在鞭子的逼迫下,哭嚎着指挥一大群半人高的普通山精,奋力的搬运着货物。 大如车厢的鱼头,瞪着那一双灰白的眼睛,张开满是利齿的大嘴,喷洒着鲜血,被搬上了车。 恶鬼哈哈大笑的飘过,妖艳的狐狸精穿着单薄,挤在人群中香汗淋漓,一声声娇媚的声音招揽着客人。 面貌丑陋的巫婆,叫卖着肉汤符水。一个算命的道士,摊前挤满了人,为人占卜凶吉天气。 远处,有些船只亮起了灯火。 这些船簇拥在一起,密密麻麻。 络腮胡汉子对着这些海船指点江山,为鬼哭一一介绍。 有的大如高耸城墙,巍峨而气势磅礴,名为宝船,上如方城,下如尖刀。小的可装近千人,大的可装数千人,甚至有些传说可以装载万人。宝船是远航船队的绝对核心,大多数补给都在上面,是海上的移动城堡。 有的体型苗条,可装二五百人,名为快船,用于护卫宝船。 有的小如轻舟,仿佛梭鱼,名为破浪舟,有的可装三五十人,有的可装十来人,大小不一,主要用于哨探,猎鱼,有时还用来逃命。 主要的,也就这三种,还有细分,便不一一赘述了。 在一艘小巧的破浪舟前,络腮胡汉子停了下来。破浪舟上,跳下来一个三角眼汉子。这人身高将近七尺半,略矮,秃头,无眉无须,穿着无袖短衫,敞开,露出胸前血色蛟龙纹身,裤腿高高挽起,腰间别着尖刀,尖刀两三尺长,精美华丽,宝珠装饰。 他开口便道:“老王,就是他?” “这是鬼哭。”络腮胡汉子为两人介绍:“这是假和尚。” “见过。”鬼哭拱手。 假和尚一摸秃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鬼哭手中长刀:“这刀,在水上可不好用。” 鬼哭道:“在我手中好用。” “那可就不一定了。”假和尚说道:“你我只有两步,我刀短,你刀长,我若拔刀,你必死。” 鬼哭一挑眉头,压低了一下斗笠,整张脸陷入了阴影之中,只留下一截长满胡茬的下巴:“那可不一定。” 假和尚冲着络腮胡汉子嘿嘿一笑,络腮胡汉子退开两步,任由鬼哭和假和尚对峙。 假和尚的手突然伸向腰间,同时直扑鬼哭。鬼哭猛的抬起头,身躯下沉。 呛! 刀光绽放。 假和尚的刀更快拔出,但鬼哭的刀也慢不了多少,紧随其后。 锋锐的尖刀直刺鬼哭胸膛,没有半分留手。然而,距离鬼哭的胸膛还有一尺多远,就再也无法靠近了。 咫尺,天涯! 他很快,但是鬼哭的腿更快。 他进,而鬼哭退。他进一步,鬼哭退一步。同时,鬼哭拔出了刀。 刀一出鞘,假和尚便知道自己输了。 鬼哭手中长刀的刀身,是假和尚手中尖刀的刀身两倍以上。 鬼哭拔刀的速度,比假和尚拔刀的速度要慢上一点,这一点,是假和尚拔刀的一成的时间。 所以,相比起来,鬼哭的刀更快,而且不止一星半点,看刀的长度,看拔刀的难度,是数倍的差距。 假和尚只看到一道白光闪过,锋利的刀尖顶在了他的眼皮上。 呲! 白烟冒起,睫毛卷曲,微冷的清晨,刀锋炙热。假和尚忍着没眨眼,凶狠的瞪着鬼哭。 鬼哭一只手握着刀鞘,一只手握着长刀的黄铜护刃,仿若一尊雕塑。 假和尚嘴唇裂开,露出挂着肉丝的黄色牙齿。他的牙很丑,参差不齐,还缺了两颗,看起来更是丑陋。 如果说鬼哭的丑,是凶恶的丑,而他的丑,便是恐怖的丑陋。 在丑陋之中,无毛的脑袋占据四分,三角眼占据两分,最后便是那张嘴里的牙齿。 “好快的刀。”假和尚脸上挂着怪异的笑容,说道:“在岸上,十个我也不是你对手,我这一关,你过了。” 说着,他拿手指,捏住了鬼哭的刀身。 呲~~ 又是一阵白烟冒出,肉香弥漫。假和尚眉头微皱,脸上的笑容有些扭曲,缓缓的将鬼哭长刀拨开。 鬼哭收刀回鞘,假和尚同样收到回鞘,把手背在背后哈哈笑道:“跟我走。” 说的,跳上了船。 络腮胡汉子拍了拍鬼哭肩膀,道:“走吧。” 紧随其后,也跳上了船。 鬼哭牵着马,就要上船。 “等等!”假和尚突然挡在了鬼哭面前,目光瞟向鬼哭身后的马,然后扭头不满的对络腮胡汉子说道:“老王,你可没说过还有一匹马啊!” “你们三四千人,不差一匹马吧?” 假和尚冷笑道:“是不差,可是,他在马带上船,能不能养活可就是个问题了。” “不必你担心。”鬼哭道:“它能自己养活自己。” “哈!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能养活自己的马。”他的目光看向大黑马,突然双眼放光:“这匹马,该不会是成了精了吧?” “是又如何。” “那你就更不能带了。”假和尚笑容更浓,模样更丑,犹如张嘴想要吃人的僵尸恶鬼:“妖怪的肉,滋味可更美。如果他能化形倒好说,如果不能化形,面对三四千张垂涎欲滴的嘴,你保不住。” 第六十二章 飞鸟鱼群 大黑马身体发抖,只觉得这个清晨实在太冷。它想象着三四千个无眉秃头三角眼对着自己垂涎欲滴的模样,就不由得一阵心惊胆颤。 它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鬼哭,希望鬼哭不要带它上船。让它面对一群流口水的秃头,它实在是做不到啊! 然而这一次,它失望了。 “能不能护住它是我的事。”鬼哭道:“我只有一个问题,如果有人对它下手,我杀了他,怎么算?” “自然是活该。”假和尚笑眯眯的,语气却冰冷:“但是,这只是明面上的规矩,明面上大家都要遵守的规矩。可事实是一旦你杀了人,即便有正当的理由,让大家不会明面上违背规矩,可是暗地里,你是要被捅刀子的。” “那就让他们来好了。” 假和尚看上了络腮胡汉子:“老王,他这样都上了船,估计活不过几天啊!” 络腮胡汉子哈哈大笑:“老伙计,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假和尚冷哼一声:“上来吧!” 鬼哭牵着大黑马跳上了破浪舟,假和尚吼道:“开船!” 船上有两个人,看样子是假和尚的手下,听闻假和尚的命令,立马开动。 “我们去哪儿?”鬼哭问道。 “去红叶岛。”假和尚答道。 渐渐的,雾散开了。 通红的阳光照射下,在海面散发着粼粼波光。浪潮起伏,破浪舟也随之起伏不定。假和尚站站的笔直,操纵着船帆,其余四人飞快划桨,破浪船飞速行驶,在海浪中飞快穿梭。 这船实在是颠簸,在巨大的波涛中看起来凶险无比,有一种随时要被倾覆的感觉。 这船实在是太小了,是破浪舟中最小的,也是最快的,平日里也就装八九个人,大小和渔舟差不多,不同的是,破浪舟又窄又长,速度极快。 清晨本身海风极大,加上破浪舟风帆极大,因此,在海面如同脱缰野马,颇有一种乘风破浪的感觉。 鬼哭用手按住斗笠,阵阵海风吹起长发,噼里啪啦的打在脸上,脖子上。他也同样站的笔直,就在床头,一只脚甚至踩到了船尖上,向太阳升起的地方看去。 当脚下破浪船冲到了浪尖上,鬼哭便看到了一座小岛。 “是那座岛吗?” 假和尚道:“你眼力挺不错的嘛!” 看着鬼哭稳稳地站在船头,假和尚语气温和了少许。脚稳,眼尖,加上这一手刀法,还有老王做保,想要上船,是没问题的。但是,他依旧不看好他。身上有宝,还固执的带上船,这不是找死吗? 红叶岛离岸不远,但也不算太近,寻常的船,恐怕得走个小半天。但是乘着这艘破浪舟,只花了一个时辰,就到了。 红叶岛很美,岛上遍布了一种奇特的树,树大而粗,独木成林,却生长着如火一般的红叶。让整个小岛,仿佛遍布于火海之中。 白色的海鸟遍布,有的飞在空中,有的漂在水面,发出嘎嘎的叫声,时不时如同梭子俯冲入海,然后又破开海面而出,往往,大多时候都能抓起一条海鱼。抓起的海鱼有大有小,大多为一尺来长。 也有例外,比如突然从海中冲出一条人长的大鱼,一口将俯冲而下的海鸟吞掉,消失在海中。 远处一道黑色的旋风刮来,周围围绕着各类海鸟。 假和尚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破口大骂,连忙收起了帆。 然后,黑色的旋风到了。 络腮胡汉子原本打着盹,见到这一幕,连忙跳了起来,从后面将鬼哭拉倒。 黑色的旋风刮过,破浪舟在旋风中摇摆,不断发出噼里啪啦的撞击声。 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片刻,旋风就走远了,留下了满船的狼藉。 一条条手指长的鱼,张开巴掌大的透明翅膀,在船上跳动。 假和尚跳了起来,也不顾被划破的脸颊,连忙检查船帆,见船帆无恙后,看着满船的鱼喜笑颜开:“狗日的,没想到今天还能撞个大运。” 鬼哭扶着斗笠站了起来,手指捏着甲板上一条张着翅膀的鱼:“这是什么鱼,居然还能飞。” 络腮胡汉子哈哈大笑,一把扯出了腰间的佩剑:“这是飞鸟鱼,滋味鲜美,翅膀又深得女孩喜欢,可遇不可求,一年能撞见个两三次都算是走大运的,今天咱们有福了。” “快快快!” 假和尚又蹦又跳,拔出腰间尖刀,大声吼道:“大把儿,你来操船。” 说着,又对鬼哭道:“鬼兄弟,帮个忙,别让这些鱼被那些强盗糟蹋了,上了岸分你一份如何。” “好!” 鬼哭看向天上蠢蠢欲动的海鸟,屈指一弹铃铛,“叮铃铃”的响声中,海鸟在天空徘徊,却始终不敢下来。 “干得好,有一手啊!”假和尚又高看了鬼哭一眼。 破浪船刚到岸边,就有一群人冲了上来,飞快的把船拖上了岸,用鱼网一盖,把甲板上的,飞鸟鱼全给盖住,所有人松了一口气。 假和尚脸上带着开心的笑,脚步轻快,以他的身份地位,这些飞鸟鱼虽然珍贵,却还不至于让他开心到这个地步。真正让他开心的是,今天撞到了飞鸟鱼,意味着最近一段时间会有好运。 他看了一眼鬼哭,然后道:“跟我走,我带你去见船主。” 穿过一片林子,又沿着小路走了一段时间,在一处岩壁上,一个渔村出现在眼前。 这渔村看样子差不多有百十户人家,无论男女,都皮肤黝黑身材健壮,一看就不好惹的样子。 这个渔村,名为天保村,和其他地方不同的是,村里没有村长,但是有船主,船主不一定是村中名望最高的,却是最有实权的人。 船主掌握着一艘快船,村庄的男人就是天生的船员,而女人老人小孩才是渔民。每年,这些男人都会驾驶着快船跟随宝船出海,赚取大量的财富。有很多活着回来了,也有很多在海中死去。而在海中死去的那些船员的家人,就依托船主照料。 一代一代,皆是如此。 这座岛上一共有13个这样的渔村,意味着,13艘快船。 每艘快船,上面的船员有本地人,也有外地人,加起来差不多一两百两三百不等。再加上宝船上的人,整个船队差不多有三四千人。 而现在鬼哭要去见的,就是天保村的天保号快船船主,假和尚的同族兄弟洪见水。 第六十三章 终于出海 洪见水的长相要比假和尚好看许多了,他有头发,浓眉大眼,牙齿虽然黄黑,却没那么参差不齐。 他就在自家的高脚楼前,两颗大腿粗的树挂上了一张大网,充当吊床,而他躺在吊床上,晃晃悠悠,哼哼唧唧,好不自在。 看到假和尚带着人来,他翻身而起。虽然是船主,虽然家里要比假和尚富贵许多,但他的穿着也是那样。无袖短衫,衣襟敞开,露出结实的胸膛,以及胸膛上的血色蛟龙纹身,裤腿挽起。 同时腰间同样配有尖刀,和假和尚的一般无二,不过更加华丽精美。假和尚的尖刀,刀柄上有三颗宝珠,而他的尖刀刀柄上有五颗宝石。 院子里,挂了好多咸鱼。一串一串的,就像珠帘。 假和尚拨开晾着的咸鱼,到了洪见水跟前,叫道:“见水哥,就是他。” 络腮胡汉子道:“见水船主,这是鬼哭。” 洪见水冲了两人点了点头,然后打量鬼哭。发现鬼哭比自己高一个头,道:“好身板,不过你的刀……” 假和尚在一旁说:“见水哥,试了的,他的刀很快,在岸上比我厉害多了。” 洪见水问道:“在船上呢?” “船上他也站得很稳,唯一麻烦的,就是他的马。” 洪见水挑了挑眉,对鬼哭道:“在船上,马可养不活。” 鬼哭说:“这是我的事。” “脾气挺冲,不过也罢,有本事的人脾气都冲。既然假和尚试探过了,你也算过关了,可以上我的船,不过咱们得约法三章。” “请说。”鬼哭道。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也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赚钱也罢,出海也罢,上了船,咱们就得同船共济,遇到危险,大伙得一起上,不得拖后腿。” 鬼哭点头:“那是自然。” “船上有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可以有争斗,但得把握分寸,不得故意杀人、致人残疾、令人重伤,不得偷窃他人财物。” 鬼哭问:“如果对方先做这些呢?” 洪见水说:“你只管杀了他,但是,如果没必要,最好不要做的太过,毕竟你是孤身寡人,容易吃亏。” 鬼哭点点头,没说什么。 “咱们船上不养吃白饭的人,你可以干活,也可以花银子,不过花银子的话,船上的东西是有点贵的。” 鬼哭表示知道,红见水拍了拍鬼哭肩膀:“咱们是做正经生意的,一路直达东胜神州金甲国,沿途要经过三仙岛、万岛国和骷髅海等地,你随时可以下船离开,不过得提前告知一声,明白了?” 鬼哭道:“明白。” “最后一件事,让我看看你的面目。” 鬼哭摘下斗笠,洪见水愣了一下,大笑道:“就凭你这面目,就能少很多麻烦。” 说着,他打了一个哈欠:“我乏了,你们走吧,待会让假和尚给你安排,过两天,咱们就走,你这马,遮掩些,不然麻烦太大。” 假和尚是个单身汉,尽管有钱,却娶不到老婆。鬼哭和他住在了一起,当他知道鬼哭也没老婆的时候,顿时温和了许多。 络腮胡汉子见鬼哭被安顿好了,于是离开,回家打铁去了。 两天的时间,鬼哭没有到处闲逛,而是沉下心来修行《十年磨一剑》。喝清水,吃咸鱼,练长刀,晚上盘坐观想,如同苦行僧。 大黑马也老实了许多,估计是被吓到了,没有到处乱跑。大嘴依旧活泼,到处乱窜,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这里可没姓林的女人,自然没人把它按在水里,因此说不出的快活。 对于鬼哭,假和尚不由得啧舌。真是个狠人,即便是鲜美的飞鸟鱼,他也只吃了一条,就不再吃了,这让假和尚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认为世间有两样东西不可阻挡,一样是飞鸟鱼肉,一样是女人。飞鸟鱼肉不仅鲜美,还意味着幸运,幸运在海上是非常可贵的。女人不仅满足欲望,还能安抚心灵,让他充满动力,哪怕他明知道这个女人在骗他钱,在背后不知怎么厌恶他呢,也心甘情愿。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两天后的清晨。 一艘快船驶过海面,撞开波涛迷雾,停泊在了岩壁下的沙滩前,抛下了锚。 然后,十余艘快船,飞快驶来,停在了沙滩前简陋的码头上。 人群开始聚集,人群明显分为两拨,一拨是外来人,一拨是渔村人。 外来人沉默的跳上了船,渔村中的人和家人挥手告别,配上护身符,在额头上画上血色火咒,然后毅然决然,头也不回的离开。 或许是因为络腮胡汉子,鬼哭单独有一间房,很狭窄,但比起几个人挤一间房,无疑要好了许多。 周围无论是墙壁天花板还是地板,都有暗红色的血渍,由于常年残留,无论怎么洗也洗不干净,时刻透出一些带着腐臭的腥味,让人作呕。 大黑马把脑袋伸出窗外,下巴枕着窗沿,一脸忧郁。和他想象的不一样,没有几千个秃头,而是千奇百怪的丑,看向它的目光,让它十分不适,很是难受。但它还是努力装作自己是一匹普通的马,尽量不让他们发现自己已经成精。 大嘴显得格外萎靡,它不喜欢这样的环境,它喜欢沙子灰尘泥土,却不喜欢满处都是的血渍。尽管房间内应该是被清洗过一遍的,可是那些残留,让木板上仿佛被涂了厚厚的一层油脂一般,依旧是显得这样的脏。 不然,万一这些家伙流起口水来,那将更加恐怖。 身下微微一震,快船开始驶离沙滩,缓缓的沿着小岛转了半圈,找到了船队,加入其中。 鬼哭拍了拍马头,大黑马缩回了头,鬼哭向窗外看去,正好看到了红叶岛唯一的宝船。 宝船红叶号,仿佛在海上燃烧的城市,巨大高耸,在海面缓缓移动。张开一张张火似的船帆,把一波接着一波的大浪压在身上,碾得粉碎。 “在上面,一定很舒服。” 鬼哭感受着快船的起伏,心中想到。 扭过头,看着红叶岛越来越远,莫名的,心头豪迈自生。而就在此刻,一声声嘹亮的歌声传入耳朵,漫天的海鸟随之而和,风声似乎愈急,而在这样的歌声之中,众星拱月般浩荡的船队冲向大海。 第六十四章 东海龙珠 船队刚开始出发的时候,众人心潮澎湃。 但才过半天,又开始变得无聊起来。 大海一望无际,波澜起伏壮阔,天蓝水碧,还有海鸟盘旋,远方海天交接处,形成一条笔直的线,种种奇丽诡异的景象在陆地可见不到。然而一旦见久了,就见怪不怪了,自然而然变为了无聊。 但很快,第二天,船队撞上了暴风雨,无聊的心情瞬间消散无踪。 巨大的海浪仿佛凶猛的怪兽,要吞噬一切。一旦掀起,就仿佛连绵的山丘,然后瞬间崩塌,直冲过来,将船队卷没其中。 此刻,就连海上堡垒之称的宝船也左摇右晃起来,火焰般的红叶号变成了落汤鸡,在暴风雨和海浪中艰难的挣扎。 作为快船,天保号更是苦苦支撑,一波一波的大浪打来,甲板上的船员都将自己拴在了桅杆或者其他固定之处。洪见水撕心裂肺的吼着,指挥的船员,驾驶的天保号冲破一波又一波滔天巨浪。 雷霆闪耀,一道道白光时不时的闪过,将天地照亮,没过多久,天地又陷入一片黑暗。 船头船尾的灯火摇拽,晃动,是如此的微弱,似乎随时可能熄灭。 狂风暴雨掀起滔天巨浪,巨浪劈头盖脸砸了过来,汹涌的海水直冲到了甲板上。 一声惨叫声中,两个人直接被海水冲了下去,还好有麻绳缠绕固定,不然不知道会被冲到哪里去,可即便如此也是凶险万分,两人被挂在半空,其中一人的头撞在了舷侧木板上,当场晕厥。 然而这一幕,天太黑,再加上暴雨巨浪,众人都没注意,除了一个人。 鬼哭用力的拉了一下斗笠,紧了紧,脱掉了鞋,然后顶着大雨快步冲了出去。他的步伐很稳,脚趾紧扣甲板,在剧烈倾斜摇摆的甲板上,仿佛脱弦的利箭一般,几步就冲到了船舷,随后抓住麻绳,奋力向上拽。 很快,拽上了一人,转头又去拽另一人。 轰! 又是一波巨浪迎头打来,鬼哭暗骂一声,大吼道:“大嘴!” 大嘴猛的缠住船舷扶手,转瞬间,天宝号被巨浪吞没。 一阵窒息以及剧痛,只是片刻,再一次冲出了水面。鬼哭吐出了满口苦咸的海水,不由得破口大骂:“操他娘的鬼天气……” 回忆一番,然后心生敬佩。这样船都没翻,这个世界的造船工艺,可不容小觑。当然,也有可能是非凡材料的缘故。 相比起岸上的人,海上的人更加迷信,每一艘船上至少要有一个道士或者巫婆神婆之类。 红叶岛上的人信红神,因此在船上的,自然是神婆。 红神对于神婆的要求,非常严格。年龄不能小于50岁,并且要求眼瞎耳聋,常年信奉红神。 好在红叶岛富裕,靠着男人们去拼命赚的钱,女人倒没那些真正的渔民那样苦,年纪大的女人相比其他地方还真不少,常年耳濡目染,自然信奉红神,不过眼瞎耳聋的倒不好找。不过这个妖魔鬼怪横行的世界总是不缺狂信徒,总有老婆子狠下心来刺瞎眼睛,刺破耳膜,登上了船,为年轻的孩子们保驾护航。 每一个神婆,都是值得尊敬的,在红叶岛上的声望,也是极高的。 苍老的神婆筋骨强健,脚步如飞,一身火红纱袍的在雨中飘舞,如同永不熄灭的烈焰。此乃南海鲛人纺织的鲛绡纱,入水不濡,价值百金难求。在红叶岛也只有红神神婆能穿此纱袍,以此为尊。 假和尚拽着神婆到了洪见水跟前,大声叫道:“见水哥,三婆婆来了!” 名为山婆婆的神婆手掌按到了洪见水的肩膀上,苍老的声音让洪见水心头一安。 “娃儿莫怕,往左。” 洪见水撕心裂肺的大喊:“左弦……” 又是一阵大浪打来,假和尚瞠目欲裂。 轰! 咕隆咕隆咕隆…… 苍老的手,用力的抓着假和尚的肩,锋利的指甲刺入肉中,加上海水的咸,阵阵刺痛。 假和尚用力的喘息,三婆婆也没有被麻绳系着,但她站在甲板上,犹如一根定海神针,巍峨不动。 “谢谢三婆婆!” 假和尚轻喘一口气,三婆婆虽然耳朵聋了,但只要身体接触,她就能听到你的声音。 三婆婆裂开大嘴,把假和尚放了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小和尚,多吃点,太瘦了。” 三婆婆最喜欢的就是假和尚了,天生的秃头,摸起来极为舒服。 假和尚苦笑,他虽然个头不算高,但已经够壮了,可是三婆婆年近60,依旧壮如猛虎,高近八尺,确实是他不能比的。 一番小心操纵之后,打来的大浪突然就小了许多,不再那么凶险。船队排成了笔直的一条直线,犹如一条海上长蛇。最前方,红叶号一路破开巨浪,在海上开辟出一条道路。 终于把人拽了上来,鬼哭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轻喘一口气,压下斗笠,遮住暴雨,然后从怀里取出火折子,擦了擦,吹燃了叼在口中,叫醒了昏倒的人。 “醒醒,醒醒……” 一边叫着,一边掐着他的穴位。不过一会儿,这人醒来,然后朦胧中看到一片火光中的狭长双眼,大叫一声,再一次晕了过去。 鬼哭无语,干脆把他五花大绑的绑在了船舷。 直起身来,看向了前方。 在前方,船尾的灯光一闪一闪,船只巨大的阴影若隐若现。 就仿佛冲破了无形的屏障,猛然间,天空群星闪耀,暴雨眨眼就不见了踪迹。 然后看去,一片乌云飞速的向后退去,乌云之下,巨浪暴雨雷霆交织。 安全了! 阵阵欢呼响起,但是忙碌还未结束。 鬼哭领了一个盆,跑到了船舱,一遍遍的舀起了水,倒进海里。 一阵阵倒水的声音中,传来轻声的欢呼。 那是来自于大海的馈赠,一个巨大的蚌壳落在了甲板上,被人撬开之后,有着令人炫目乳白身躯的蚌壳精卷曲着身体,怯生生的看着众人。 在她怀里,一颗明珠是如此夺目。 “东海龙珠!” 有人惊呼出声,一阵急促的脚步。 假和尚带着人将蚌壳精团团围住,大叫着要让周围的人退去。刀剑出鞘的声音接连响起,不善的目光打量的假和尚众人。 皎洁的星光之下,甲板上,气氛有些凝固。 第六十五章 丑到不婚 眼看就要发生一场动乱,可是很快就被平息了下来。 三婆婆出手了,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虽然眼盲耳聋,可是却将场上的情形辨得一清二楚,一出手便给在场所有的人留下了永生难忘的记忆。 她咳嗽一声,从假和尚手中接过拐杖,然后重重一顿。 咚! 火星溅起,不过这颗火星飞得有点远,就像一颗流星一般,飞快划过半空,落到一人身上。 轰的一声,火星化为了火焰,这突然冒出的火焰瞬间包裹了他的身躯。 惊慌的叫声响起,这人藏在掌心的毒镖落地,在甲板上打起滚来。没过一个呼吸,惊慌的叫声变成了痛苦的惨叫声。发现无法在甲板上扑灭火焰之后,他连滚带爬的跑到了船舷,随后一跃而下。 轰! 巨大的水花溅起,众人奔到了船舷,把着扶手伸长脖子往下看去,然后便是一阵毛骨悚然。 这人在海浪中起伏不定,身上的火焰不但没有熄灭,反而愈燃愈烈。 他一头扎进了海水中,然后海水中红光闪动,一直持续了七八个呼吸,红光消失,火焰终于熄灭,一具穿着衣袍的骷髅漂浮了上来,随着海浪起伏。 一点火星如同萤火虫般飞舞了上来,众人面带恐惧,纷纷闪避。三婆婆张开了嘴,将萤火虫般的火星吞入腹中。 她咳嗽一声,将众人惊醒,一头白发变得火红,火焰般飘舞在半空,手中的拐杖再一次重重一顿,所有心怀不轨之人不由得齐齐后退。 苍老的声音响起:“还有谁不服?” 没人吭声,三婆婆张着一双灰白相间的眼睛,一点也不像个瞎子,大步流星的,走到了蚌壳精身边。 “小丫头,你是要这颗珠子,还是要自己的命。” 蚌壳精浑身发抖,艰难的坐起身,捧起了散发的璀璨光芒的明珠——东海龙珠。 一旁的洪见水接过了东海龙珠,然后扭头示意身边的人。 四个汉子嘿咻一声,抬起了巨大的蚌壳,然后将其扔进了海中。顿时一片哗然,有人迅速的冲到了船舷边,紧接着,身体顿住了。 三婆婆中气十足的大叫道:“我看谁敢!” 一阵拔刀声,一群来自天保村的船员虎视眈眈的看着蠢蠢欲动的那些人,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收起了自己的武器与法器,尴尬的笑了笑。 蚌壳精一脸委屈的看了一眼远去的天保号,抬手合上了蚌壳,沉入了海中。 这一夜,再无别的意外发生。 众人忙了大半夜,各自回房休息。 甲板上依然一众船员强撑着,一直到白天。 天刚亮,雾气正浓,一声大喊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和尚哥,这里有个偷懒的。” “什么,居然有偷懒的!”假和尚勃然大怒:“让我看看是谁,不好好收拾收拾他。” 船舷处,一人垂头坐在那儿,打着呼噜。 假和尚红着眼睛走了过去,然后,脸色变得古怪。 这人,居然是被五花大绑绑在船舷边的。没人会偷懒的时候把自己绑在这里,也少有人能够自己把自己绑住。 假和尚捏着这人的下巴,就像对小姑娘耍流氓似的把他的头抬了起来,然后惊呼一声:“小鱼!” 显然,是认识的。 “醒醒,醒醒……” 假和尚拍着他的脸颊,小鱼迷迷糊糊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睛:“和尚叔?” “你怎么回事?”假和尚问道。 小鱼摇了摇头,然后察觉到了自身的处境,有些慌张:“和尚叔,你怎么把我绑起来了?” 假和尚黑着脸道:“不是我绑的,你好好想想,到底怎么回事。” 努力的想了一会,小鱼想起来了,然后哇的一声就哭了:“我还以为我死了……” 小鱼断断续续的诉说起来。 小鱼第一次出海,遇到这事,当时紧张,没有第一时间作出反应,再加上年纪小,力气有些不足,所以,被直接冲了下,然后把自己给撞晕了。 这不,脑袋上还鼓起一个大包呢。 接下来,在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又回到了船上,然后看到了一张比假和尚轻一点丑的鬼脸,又被吓晕了过去。等他醒来,就是假和尚他们看到的情形。 假和尚无语,事情已经很明了,这臭小子被人救了起来,又被救命恩人吓晕了过去。不过,只比自己轻一点的丑是怎么回事? “打死你这臭小子!” 假和尚一巴掌就呼到了小鱼脑袋上,小鱼的眼泪立刻就冒了出来:“痛痛痛……和尚叔,别打脑壳,我脑壳有包……” “我看你脑壳是真的有包!” 说着,又是一巴掌呼到了小鱼脑袋上,小鱼痛得哇哇大叫。 “怎么回事?”刚被人替下来的洪见水扭着脖子穿过迷雾走了过来,看到这一副情形,道:“和尚,为什么欺负小鱼。” 然后,看到旁边有人憋笑,一巴掌就呼在了这人脑袋上:“笑什么笑,怎么回事。” 这人捂着脑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把事情说了。 洪见水也有些忍俊不禁,看着脸已经黑了的假和尚,摇头不已,对一脸委屈的小鱼道:“活该,谁让你在长辈面前说坏话的,和尚的确是丑…咳咳…丑了点,但你也不能直说啊!” “哈哈哈哈……丑到连媳妇都娶不了了。”有人大笑。 然后,一阵疯狂的笑声在这个清晨响彻了甲板。 假和尚连忙辩解,他不是娶不到老婆,只是不想娶,做一个快乐的单身汉多好,干嘛要娶老婆,不想娶老婆和娶不到老婆能一样嘛? 结果没想到,引来一阵更加大声的笑声,整个甲板上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船舱中,阳光照射不到这里,过道中一片昏暗。 一人匆匆走过,推开了门,走了进去,迅速的关上了门。这间房里,挤着四个汉子,或站或坐,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他。 有人问道:“老三,怎么样?” “嘿嘿,确定了,就在丁四九号房。” “怎么样,那马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这人压低了声音:“嘿嘿,果然不同寻常,用寻妖盘试了,有妖气反应。” “成了精了?” “嘿嘿,八成如此。” “大补啊!” “浪费,光知道吃吃吃,成了精的马,能跑多快你们想过没。我这里还有个名额,刚好用到那匹马身上。” “可是老大,这里是水上,那马跑得再快又有什么用?” “蠢货,你也不想想,如果在船上真的没有,那个家伙为什么会带着那匹马上船。” “老三,查了吗,他身边有没有同伴?” “嘿嘿,没有,是条独狼。” “独狼好啊,老三,你确定了。” “嘿嘿,确定了好几次了。” 第五十七章 堵在门口 门锁,只是一道保险,带着简陋的船舱中,防不住有心人。 五个人偷偷摸摸的来到鬼哭房间外面,其中一个人拿着铁丝一捅,便捅开了门锁。 五个人一拥而入,砰的一声将门关上。然后,都傻了。 房间很简陋,一个木板小床,一个窗户。木板小床铺着被子,行李放在床下。 在船舱中是很普通的布局,唯一不普通的就是干净了许多,缠绕在鼻尖的腥臭味,也淡了许多。 可问题是,马呢? 四个人的目光集中到了一个人身上,这人大耳大眼,瘦骨嶙峋,仿佛移动的骷髅,就是在外面绷了一张皮而已。 “老三,马呢?”语气中,带着愤怒和不善。 老三也傻眼了,结结巴巴的说道:“明明…明明…就…就在这…间房中,怎么…怎么…怎么…会没有了呢?” “我们该不会是进错房了吧?”一人小声道。 其余人对视,然后点头。 …… 海面上,正展开一场搏杀。 “快快快!” 三艘小号的破浪舟在颇为平静的海面盘旋,其中一艘破浪舟上,共有六人,假和尚操纵着船帆,他的四个手下两手分别抓着一只橹,奋力的划着。 而最后一人,便是鬼哭,他的手中提着一杆拴着麻绳的鱼叉,目光扫视着平静的海面。 突然,海面升起一道巨大的阴影。 “在那里!”有人叫道,但是鬼哭的手更快,抬手就将手中鱼叉投了出去。 一声轻微的破空声,船上的一圈麻绳飞速变小,一串水花溅起,紧跟着,一条大鱼冲出水面,溅起巨大的水花,张开大嘴,露出了满嘴的利齿。身体右侧,大嘴后方,一杆鱼叉深深的没入其中,正是鬼哭射出的那一杆。鲜血喷涌,大鱼瞪着一双小眼睛凶狠的看向了这艘破浪舟。 “干得漂亮!”假和尚不惊反喜,操控着脚下破浪舟,掉头就跑。 大鱼紧跟其后,一头扎进海里,消失不见。 “别停下,快划!” 假和尚大声吼道,他的四个手下奋力摇橹,船的速度又加快了一节。然而,现在风不大,速度有限。比起水中的大鱼,要慢太多了。 船的一侧,猛然出现大片阴影。就在此刻,铃声响起。 鬼哭眼中一亮,毫不犹豫的抓住了腰侧的长刀。大片水花喷溅,破浪舟上六人都成了落汤鸡,假和尚撕心裂肺的大叫:“趴下!” 鬼哭没有趴下,只是略微一沉身躯。 大鱼从大片水花中一跃而出,直扑目标最为明显得鬼哭。 右手迅速拔刀,腰间大嘴猛的一扯刀鞘。 呛! 长刀出鞘,雪白的高光划过半空,一轮皎洁明月浮现。 大鱼在半空扭动着身躯,翻腾着,无数水珠暴雨般落下,噼里啪啦的击打着头顶的斗笠。 “咔”的一声脆响,牙齿碰撞,大鱼咬了一个空,腾空翻过了破浪舟,从另一侧落入了海里。 麻绳被带起,飞速的摩擦着船舷。 碧蓝的海水泛起红晕,鬼哭收刀,嘴角跟着泛起笑意。 不过一个呼吸,大片内脏浮上海面。 “呃……” 假和尚站起来,刚想责骂鬼哭的鲁莽,看到这一幕,口中的话顿时被堵了回去,难受的要命。 “有了!”他的一个手下兴奋的叫道,打破了尴尬。一圈圈的麻绳线还没放完,紧绷的绳子就松弛了。 另外两艘破浪舟赶了过来,假和尚得意的哈哈大笑:“你们来迟了,这条假鲲是我们的了。” 假鲲,便是这条大鱼的种类。黑皮白肚,没有鳞片,外面的皮肤犹如绸缎,小眼大嘴,便是这种大鱼的长相。这种大鱼因为长相极像极像幼年的鲲,因此被称之为假鲲。 假鲲非鲲,但可并不意味着是好收拾的,它的弹跳力极佳,经常可以跃出水面五六尺,加上身长,成年的假鲲可以轻易的一口咬住距离海面有三丈远的猎物。假鲲的攻击性极强,也是因此,每年都有渔民丧命假鲲之口。 也只有假和尚这等胆大心细之人,才敢猎杀假鲲。 “好本事。” 一条破浪舟上的操舟者冲着鬼哭竖起了大拇指,道:“伙计,有没有兴趣到我船上来。” 假和尚一听,气的跳脚大叫:“滚!” 天宝号船头,洪见水将锤子扔到了一边,叉着腰看着下面,脸上挂起了笑容。一番忙碌,总算把东海龙珠给固定到了船头,有了这东海龙珠,天保号又多了几份保障。 噔噔蹬蹬…… 鬼哭沿着绳梯登上了天保号,甩掉了身上的水珠,压了一下斗笠,埋头就走向了船舱。身上湿嗒嗒的很不舒服,他想换身衣服。 “鬼兄弟,记得快点来,咱们等你,这假鲲的肉可好吃了。” 鬼哭头也不回的道:“好。” 然后,一头钻进了船舱。 穿过又黑又窄的通道,就在鬼哭快到门前的时候,脚下一顿,停了下来。 偶尔几丝光透了进来,让通道不至于全黑。 鬼哭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竹筒,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火折子,吹燃了火折子,叼在口中,然后重新把竹筒放进了怀里。 用力一吹火折子,点点火星飞出,顿时看得更远了一些。 眼睛,眯了起来。自己房间门前的景象映入眼中。 锁,开了。 他竖起了耳朵,心眼术运转,接着便听到:“马…走错……” 门开,老三被吓得后退一步。 鬼哭堵在门口,手扶了一下斗笠,露出了狭长的双眼。房东五人齐齐一愣,然后便听鬼哭道:“抱歉,你们没走错。” 面对高大的鬼哭,面对鬼哭那一脸凶相,这时候,五人之中的老大站了出来。 他只比鬼哭矮上半个头,皮肤黝黑发亮,身体健壮的跟头牛似的。 他走到了鬼哭身前半步:“兄弟,请让开。” “抱歉,我不是你们兄弟。” 鬼哭语气冷硬,而他们的冲突,也引起了他人的注意。一扇扇门开了,一双双目光朝着这边凝聚。 此时,双方都不能退, 鬼哭需要杀鸡儆猴,不然,如果给外人软弱的印象,这种事将会接二连三的发生。而他们,也不愿意丢了排面,不愿意丢了自己的脸。 第五十八章 门内门外 以门为界,门内,五名不速之客,门外,这房主人。此情此景,格外有趣。 窥视的目光,从其他地方传来,或者幸灾乐祸,或者别有目的,或者单纯看戏…… 通道阴暗狭窄,房中倒是光线挺足,光从房内射出,斗笠压得很低,只露出了鬼哭的半张脸。 老大目光向下,便看到了鬼哭左手长刀,嘴角微微翘起。 这刀,很难拔吧! 抬手:“这位兄弟……” 一道黑影突然从袖中窜出,直扑鬼哭。紧跟着,五人一拥而上。 大嘴突然动了,缠住了那道黑影。原来,这是一条翠绿的毒蛇。它紧紧的咬住了大嘴,不停的释放毒液,大嘴也缠住了它。 鬼哭抬起头来,看向冲上前来的五人。 房间狭窄,无法完全施展开来。因此有先后顺序,首当其冲的,便是最为强壮的老大。他也是最先发动攻击的,用的毒蛇。而紧跟其后的,却不是他,而是瘦骨嶙峋的老三。 他抄起怀中细长的竹筒,对准了鬼哭。 突! 一根尖针直刺鬼哭眼眸,鬼哭抬起手来,迎向那根尖针。 “蠢货!”老三嘴角翘起:“吹箭的杀人方式,可不是射杀,而是毒杀。被击中灭门和被击中手,可没多大的区别!” 叮! 一串火光绽放,尖针弹飞。在鬼哭的掌心,一把飞刀露了出来。 就是这一刻! 老大双眸一亮,袖中短剑滑出,一把握住,直刺鬼哭胸膛。 然而,才刺到一半,他就刺不下去。鬼哭左手一抬,手中长刀刀柄点在他的胸膛,速度很快,力道很大,老大肋骨折断,浑身颤抖的倒在地上。 鬼哭甩出了飞刀,噗的一声,老大身后的一人眼睛中刀,一刀,射爆了眼睛,还直没进去。 “老四!”另一人惊呼,满脸绝望,一把祭刀直袭鬼哭。 只要沾上一点血,只要沾上一点血…… 然而,“锵”的一声,雪白的刀身穿透他的身体,血红的刀尖从他背后钻出。 他不断后退,后面的老三心头直颤,仿佛一只猴儿一般,一跃而起,攀到了天花板上。然后,他身后的人倒了大霉,一时不察,被一刀穿透身躯。 两人惨叫,被串成了糖葫芦,鬼哭顶着他们继续快步前行,一直到了窗口…… 伴随着两声惨叫,两个人从窗口飞出,先后砸入海中,然后,海上泛起红晕。 老三从天花板上跳下,到了鬼哭身后,“噗”的一声,老三小腹中刀。他低下头来,鬼哭的右手反握短刀,宽厚的短刀,一刀刺穿了他的小腹。 鬼哭回身,短刀划破了他的小腹,恶心的肠子流出,老三双手捞住自己的肠子,发出绝望的嚎叫,然后被鬼哭一脚踢出了门。 老大这时候才能被爬起:“你个畜生……呃!!!” 他的鼻孔流出鲜血,一个东西从鬼哭怀里落了下来,那是一条蛇,一条被扭成麻花了,鬼哭抬脚,把毒蛇的头碾得粉碎,这条毒蛇的身躯抽动两下。 这时候,老大的眼睛耳朵鼻孔都开始喷血,大嘴突然窜出,抽了他一耳光。 啪的一声,格外响亮,老大脸皮渗出了血,跟着,脸就肿了起来,并不痛,只是麻木,同样难受。 这是蛇毒,毒蛇咬住了大嘴,释放毒液。可是大嘴何曾怕过毒液,只是被毒液染湿。然后,被毒液染湿的地方抽中了老大的脸。 砰! 老大倒在地上,一只眼睛变得灰白。他还未死,口中吐着白沫。 “好猛的毒,看来不是寻常的毒蛇。”鬼哭心中一声感慨,用衣袖擦干刀上的血迹,将长刀和短刀一一收刀回鞘。 然后,弯下腰来,拔出了老四眼中插着的飞刀,细细的擦掉血液,收回了飞刀。直起身来,顺带一只手抓起了死去的老四。 脚踩的地板,“嘎吱”作响。 老大看到了一双大脚,艰难的抬起头来,看到了面无表情得鬼哭。嘴唇颤抖,似笑,又像是在哭。 鬼哭弯下腰,一把抓起他的衣领,同样把他也提了起来,先后拖到了窗口,“扑通扑通”扔进海中。 门外,老三艰难的将肠子收回肚里,看着鬼哭,眼中泪花闪过。 “你在干什么!” 一声暴喝从过道尽头传出,七八个人匆匆走了过来。 看他们的打扮,为首那一个胸前的血色纹身,鬼哭便已知晓他们是谁。 鬼哭扶了一下斗笠,狭长的双眸扫过,恶念激射而出,顿时他们脚步一顿,僵在了原地。 “等…等……”为首的那人艰难的说道:“你…你可不要…不要忘了,你…你在我们…我们的…船…船上。” 话音刚落,大颗大颗的汗水从额头冒出。那眼神,实在是太过恐怖,让他感觉,仿佛不是一个人在注视自己,而是一头体型超过十丈的巨兽盯上了自己。 人群中,小鱼浑身一颤,这一双眼神,是何等的熟悉。 “恩公。”他惊呼出声。 “小鱼,小心。”同伴惊呼。 因为,小鱼抬脚朝着鬼哭走了过去。 为首的那人一咬牙,连忙跟上。小鱼是他好兄弟的儿子,看着长大,临行前,他那没了两条腿的好兄弟抓着他的手,请他照顾好小鱼。如果小鱼出了什么意外,他该如何交代。 要知道,他那是好兄弟当初就是为了救他,才失去双腿的。 “你是何人?”鬼哭不记得自己救过这人,所以不明白他为何叫自己恩公。 “恩公,你昨天晚上救过我,你忘了?” “昨天晚上?”鬼哭回忆了一下:“你是晕了的那个还是没晕的那个?” 小鱼红着脸,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晕倒的那个,恩公又凶又丑,一不小心就被吓晕。” 鬼哭面色铁青,不再理会这家伙。 为首的那人也僵在了原地,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小鱼,心中大骂,早知道把这狗崽子的嘴给堵住,说话完全不经过大脑啊! 同时他也反映了过来,恩公,昨天晚上! 连忙叫道:“恩公。” 昨天晚上,他为了救小鱼,一不小心也被巨浪打了下去,后来鬼哭将他救起,然后又救起了小鱼。 后来,由于甲板上太过混乱,又太忙,他就把小鱼给忘了,再想找就去自己的恩公,就找不到了。 经过小鱼这么一提醒,他越看鬼哭越觉得像。令他记忆最深刻的斗笠,和戴在鬼哭头上的斗笠一模一样。 “你是……” “我是没晕的那个,小鱼的大伯,我名洪甲,恩公叫我老甲就行。对了恩公,这是怎么回事。” “几个窃贼。”鬼哭低下头来,声音顿住了。就在他们套近乎的时候,老三就一脸绝望的死去了。 “哦,原来是这样。”老甲点了点头,对身边的人说:“把他扔进海里。” 至于真的是不是窃贼,有关系吗?反正死的又不是他们村里的人。 第五十九章 浮生若梦 脸已经完全麻木,冰凉的海水带走了体温。一个庞然大物在身边游过,他的心紧了起来。然后看到,原来是一匹马。 马! 黑色的马,他不由得双目圆睁。看着这匹马一扬头,把一条大鱼嚼碎咽进肚中,舒服的打了个响鼻。 大黑马扭过头看了他一眼,突然一跃而起,在海面飞奔,飞快追上了天保号,在死角处以不可思议的姿态爬了上去,从窗口钻了进去。 “呵…呵呵…呵呵……” 他伸出了手指,不断的指着那匹大黑马,嘴里含糊不清。 船队渐渐远去,大海大得令人绝望。 血腥味在海中蔓延,不一会儿,海上浮现大片黑色的阴影。 剧烈的痛苦和恐惧中,惨叫声停了下来,他的脸上不再扭曲,而是变得平和,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被撕成碎片…… “大师…大师…南柯大师……” 他睁开了眼,看着面前这个穿着八卦道袍仙风道骨的道人,记了起来,这是他的好友镇元子,低下头来,看到自己身着满是补丁的袈裟,这才记起他自己是法号南柯。这里不是东海无边无尽的大海之上,这里是西牛贺州大槐安国境内万寿山五庄观内。他们此刻正在下棋,看着好友的目光,他不好意思的说:“镇元子啊,我又睡着了吗?” 镇元子脸上带着关切:“是啊,你最近怎么了?” 南柯大师摇了摇头:“唉,可能是年纪大了吧!” 镇元子有些黯然:“大师的大限也快到了吗?” “哈哈…你应该看开了才是。” “是啊,送走一个个老友,我的确应该看开了。”镇元子摇头,问道:“这棋,还下吗?” 南柯大师摇了摇头:“这棋,怕是下不成喽。”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一个道童跑了进来:“师傅师傅,不好了,小叶师妹晕倒了。” “什么?”镇元子神色大变,连忙站了起来:“快带我去。” 说着,又回头对南柯大师道:“大师,不好意思,这里实在是……” “哈哈,无妨,老衲刚好也想告辞,你且去吧。” 看着老友随着小道童匆匆离去,南柯大师脸上挂起了笑容,笑容中带着一丝担忧:“老友啊老友,若是我去了,你又该如何?” 他看了一下残缺的棋局,老脸一红,伸手把棋子弄乱,然后伸了一个懒腰站了起来,揉着腰哼哼唧唧的走出了门。 门外,小徒儿不见踪影,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叫道:“心缘,心缘……” 一个小沙弥匆匆的跑了过来:“师傅师傅,我在这里呢。” 南柯大师看了一眼心缘小和尚嘴角的水渍,无奈道:“你这小贪吃鬼,又跑到镇元子真人的梨园去了?” 心缘小和尚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拽着南柯大师的袖子撒娇:“师傅~~” “说吧,你这小贪吃鬼吃了多少个梨?” 心缘小和尚诺诺道:“只吃了…只吃了12个。” 南柯大师真是拿这个小徒弟没辙,一边教训着他,一边和他下山去了。 另一头,镇元子看着躺在床上的可爱徒儿,挥手让其他徒弟出去,等门关上,他从袖子里拿出了匕首,割开了手腕。 …… 东胜神州万福山五庄观,镇元大仙正在讲道,而他下首,是一群妖魔鬼怪,大多为人形,不过长着各种种族的脑袋。 突然,手腕破开了一条口子,他顿时不由得勃然大怒:“镇元子!!!!” 伴随着一声愤怒的吼声,手中大袖一挥,一个鸟头人身的妖怪脑袋瞬间没了踪迹,刹那间全身的血液流向脖子,猩红的血柱冲上了屋顶。 尸体一动不动,血柱坚持了两个呼吸便开始扭动摇晃,最后消失。 一滴滴鲜血从头顶落下,屋中仿佛下起了小雨,一群妖怪噤若寒蝉,低着头瑟瑟发抖。 “今天就到这里!” 镇元大仙冷哼一声,一挥袖子,整个人不见了踪迹。 一群妖魔鬼怪同时松了一口气,低着头匆匆出门而去。 …… 西牛贺州万寿山山脚下,一无名寺大殿中。 徒儿离去,南柯大师盘坐在蒲团上,敲响的木鱼。 咚咚咚…… 几声过后,木鱼声停了下来,南柯大师头垂了下来,手中犍稚落地,咕噜噜的在地上滚远了。 大殿的门被轻轻推开,小沙弥心缘轻唤几声,发现南柯大师没有应和之后,走了进来,嘟着嘴:“师傅也真是的,老是在这里睡着,也不怕着凉了。” 说着,吃力的扛起南柯大师,向卧房走去。 南柯大师的元神脱窍而去,穿过一个个梦境,然后在其中一人的梦中停了下来。 在梦里,他正在和一个蚌壳精抵死缠绵,而手中死抓着不放的,是绽放华光的东海龙珠。 场景飞速变换,他把蚌壳精带回了家,然后让蚌壳精给自己培育了一颗又一颗的东海龙珠。靠着这些东海龙珠,他取了100多个了,有1000多个仆人,然后他去了皇宫…… 南柯大师摇头叹息:“为何众生皆是如此。”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笑了,当初,他也是如此啊!向往美人,渴望高官利禄,而经历过一切风风雨雨之后,才明白一切不过浮生一梦,看淡之后,遁入佛门,减去三千烦恼,又发现烦恼又生,这便是人生啊,即便成了别人口中的活佛,也不能避免。 就像这一次,他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明明知晓老友的另一面正在做恶,无力阻止之时,却偏偏还要阻止另一个年轻人。 刚才的场景中,那个他要阻止的年轻人的身影一闪而过,想必是有关联的。 盘膝而坐,双手合十,念动经书,一个个金灿灿的庄严梵文从他口中吐出,顿时金光遍布整个梦境,一切都烟消云散。 他猛然间睁开了眼睛,翻身而起,腥臭味涌上鼻头,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灌入耳中,他不由得迷茫了。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究竟在干嘛??? 夜晚的海上,有点冷。被子略有潮湿,火热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缩了回去,把热乎乎的东西抱在怀里。 “死鬼!”娇媚的呢喃传入耳里,那热乎乎的东西八爪鱼一般缠了上来。 原来我在干这个! 他心中有些明悟,同时想起了自己是谁。 我居然是…… 第六十章 阳刚之气 连续5日的航行,终于靠了岸。 途中,又遇到了一次风暴。不过这一次,红神神婆提前示警,有了准备,和风暴擦肩而过,算是有惊无险。 还遇到过两次海盗,但双方都相安无事,海盗见到了这么一大票的船队,尤其是见到了红叶号,立马掉头就走,追都追不上。 靠岸之处,这一处岛,只是一处普通的岛,并没什么特别的。 岛上居民世代渔猎为生,不过在百年前,这座岛成为了南瞻部洲和东胜神洲之间的航路之一,因此逐渐富裕起来,一个渔村变为了一个县城。 岛上林木茂盛,因此县城多为木屋。由于时常受水中妖怪侵袭,所以城墙高耸,并且尽可能的距离海滩远一些。 当一处u型的海滩发展成了码头,这里的居民为了财富和生存离不开码头,消耗人力物力,在海中拉网,可效果不大,码头处的安全问题始终是一个难题。 但当无数的船只来到这里后,却又得到了奇妙的解决。 船上的奇人异士实在太多,导致形成了一种莫名的平衡。 码头和县城,明明相距很近,却仿佛两个世界。 县城安静,悠闲,多以本地人为主。 码头热闹,繁忙,鱼龙混杂,多以外地人为主,其中究竟隐藏了多少妖魔鬼怪,谁也不知。 这,是航路所有码头的常态。 当红叶岛船队来临,这里码头一下子就变得拥挤了。 鬼哭牵着大黑马跳下了船,感觉脚下轻飘飘的。大黑马倒是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左右环顾,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周围的目光实在有些碍眼,鬼哭压低了斗笠,牵着大黑马往里走。 当到了客栈,伙计有些发愣,看着大黑马不知所措。 鬼哭叹了一口气:“帮我看一下,等会儿我来处理。” 伙计连连点头,然后小心翼翼的靠近了大黑马,一脸惊恐,生怕这玩意儿咬自己一口。 伙计小心翼翼的牵着马走了,鬼哭抬脚走了进去,无数的目光集中到了他身上。刚才他牵着马,是如此的显眼,引人注目,比客栈中一个长的兔子耳朵的丑男人都要显眼。 其实这男人长得不差,但问题是那三瓣嘴,实在不符合正常人的审美。 鬼哭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把长刀放在了桌上。没过一会儿,只有伙计上前问道:“客官,吃点什么?” “有花生吗?” “有。” “一碟花生,然后随便弄点填饱肚子的就行了。” “那要喝点什么吗?” “清水。” “清水?” “对,烧开了的清水。”鬼哭闭上的眼睛,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狗日的,船上的水根本不是给人喝的。” 红叶岛的船队登船是不需要付钱的,但比付钱还要麻烦许多,而且,在那些客人身上赚的钱也比那些登船要钱的船赚得狠的多。 一个字形容,就是贵! 很贵,非常贵。 房间贵,如果不花钱,你就只能睡在甲板或者船舱的过道上。很多为了节约钱,甚至七八个人挤一间房,都快成沙丁鱼罐头了。不仅房贵,食物也贵,但是最贵的,是水和酒还有蔬菜水果。 即便水很贵,可依旧难喝,并非是水有问题,而是船有问题,再加上放了几天,再好的水也会变了味。 搞定了一碟花生,喝了三碗水,鬼哭总算松了一口气,这才慢悠悠的填饱肚子。 岛上的东西也就这些,大多都鱼,无非就是烤、煮、蒸方面下功夫。 这里有来自两块大陆和各大岛上的香料,鱼的滋味也算美味,就是贵了些。 吃饱喝足,订了一间房。 然后鬼哭出门,到了后院,牵走了大黑马,把它往偏僻地方带,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处石崖处,石崖下面,是奔腾的海水,一波接着一波的大浪打在了石崖上,溅起泡沫般的白色水花。 鬼哭拍了一下大黑马的屁股:“走吧,今天随便去哪,明天午时之前记得回来就行。” 大黑马点了点头,高兴的嘶鸣一声,一跃而起,跳下了石崖,踩着翻滚的巨浪,飞奔而去。 看着大黑马跑远了,鬼哭这才往回走。 到了码头,人又多了起来,喧闹之声让耳膜刺痛。 和一群十几个推着木车的人擦身而过,忽然一个高大壮实的年轻男人回过头来,看向鬼哭的背影。 年轻男人一身劲装,外貌英俊,只是略黑,充满了阳刚之气。恐怕谁也不会想到,这个来自中原东海沿岸与大海搏击名为欧阳铁的男人,居然会为了钱做到这种程度。 他看着鬼哭道背影,总觉得鬼哭非常重要,就在这时,一个娇媚的声音传入耳中:“死鬼,看什么呢?” 说着,说话之人就依偎了过来。这一幕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浑身起鸡皮疙瘩。其中,就包括欧阳铁,他浑身的肌肉,控制不住的僵硬。尤其是对方抱着自己的左臂的时候,右拳更是蠢蠢欲动。 但他忍住了,不仅是因为这位是自己的金主,还因为自己不是这位的对手。 欧阳铁满心悲愤,定了定神,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他的刀很好看,应该很值钱。” 欧阳铁身边这人若有所思的看着鬼哭的背影,双眼泛光,红唇轻启:“好一个精壮的男人。” 这人不由得看向了欧阳铁,又对比了一下逐渐远去的鬼哭,发觉两人身高差不多,同样健壮,但是,鬼哭身躯更加协调,一看就爆发力极强。 这人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道:“小白。” 被称之为小白的,是个白面小生模样的人。他打了一个寒颤,连忙道:“在。” “你去查一查他。” “是。” 小白面带喜色的离开了,总算能够离这家伙远一点了,他步履轻松,追着鬼哭的背影而去。同时他不由得庆幸,当家的喜欢精壮阳刚的男人,不喜欢他这种白面小生。 “死鬼,你很快就会有一个兄弟了呢。不要吃醋哦,即便得到了他,我也不会抛弃你的,还会像以前那样疼爱我。” 求你别疼爱我。 欧阳铁心中想到,嘴上却说:“我就知道当家的最好了。” 刚回到客栈,鬼哭忍不住打个喷嚏,皱起了眉头,看一下门口,一个白面小生模样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第六十一章 男生女相 看到这个白面小生,鬼哭皱了一下眉头。他的记忆很好,尤其是短时间内的记忆,这个年轻人和那伙人在一起,为何他会单独紧跟着自己到了这家客栈。 巧合还是…… “掌柜的。”白面小生在柜台前道:“还有客房吗?” 鬼哭默不作声的离开了目光,匆匆上楼。白面小生忍不住擦了一下额头冷汗,刚才的目光,好可怕! 他不由得不安起来,这个人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万一……他猛的摇了一下头,不可能的,当家的是那么的可怕,平常的绝不会是对手,就算是有很多不寻常的人,哪怕妖怪也不是对手。 他可是亲眼见过,当家的一爪撕下了一个夜叉的脖子,要知道,当家的最厉害的可不是他的爪功。 …… 另一处,欧阳刚和大当家的带着十余人推着三大车东西进了一处豪宅,宅子里,接见他们的是一个保养精细的老人。 老人偏了偏头,他身边的一个壮汉手持尖刀捅开袋子,里面的粉末撒出。壮汉拿在手里嗅了嗅,点了点头道:“正宗的奇香草,很纯。” 当家的脸上挂起了笑容,血色的唇微微翘起。 老人没有评价,而是淡淡的道:“继续。” 当家的脸上笑容凝固了,表情变得阴森。 壮汉一个袋子捅了一个窟窿,一一的检查一番,道:“都是好货。” “这么多的奇香草啊!”老人感慨:“怕得有千百斤了吧?” 当家的冷哼一声:“足足两千斤。” “啧啧!”老人啧舌不已,连连摇头:“奇香草,中原大地上,只有三处盛产,距离这里最近的一处,便是万蛇谷。当地村民就是以采摘奇香草为生,据说每年上面在蛇吻之下的人可不少,一年的产量也就五千斤,由三个大商人联手瓜分,其中皇商皇甫杰采购两千斤,负责远销海外。” 说到这里,老人抬起头来,打量当家的等诸人:“阁下看上去,可不像是皇甫杰啊!” “呵呵……”当家的嘴角扯动一下:“阁下怕不是有点孤陋寡闻,中原战乱,万蛇谷三商其中两人都死在了战乱之中,只有一人存活,存活的那人,可不是皇甫杰。” “是啊,皇甫杰不仅死了,他那价值2000金的奇香草也不见了踪影,看来是落到了众位手上。” “你这老头,废什么话!”一人突然跳脚骂道:“到底买不买?” “买,当然买!”老人慢吞吞的答道:“奇香草千斤,来历不明,依照旧例折价五成,阿光,拿500两黄金来,要成色十足的。” 500两,天大的笑话。所以2000两黄金,只是收价,卖出去的价格,尤其是卖到海外的价格,即便是万两也是有价无市。 当家的额头井字青筋暴起,总是半闭双眸瞬间睁开,露出了一双竖瞳:“老头,你这在欺我怎么不成?” 老人哈哈一笑:“欺辱你又如何,你这个卖屁股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你不就是皇甫杰的干儿子皇甫柔吗?” 皇甫柔,身材高挑瘦长,面貌艳丽,和女人一般无二,有异瞳,天赋异禀。他名为皇甫杰的儿子,实为皇甫杰的禁脔。 只是皇甫杰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死在自己这个从小养到大的小情人手中。 欧阳刚,是皇甫柔的面首之一,不过和其他面首不同,欧阳刚和皇甫柔一样天赋异禀,所以最得皇甫柔看中,这一次出行带在身边。 欧阳刚知道,现在该是自己表现的时候了。他突然一只手搭在了剑柄上,瞬间冲了出去。 老头身边的护卫猛然神色大变,惊叫出声,纷纷拔出利刃。和他们手中利刃刚刚拔出,欧阳刚手中长剑已经出鞘,直刺老头心口。 嘣嘣嘣嘣!!!! 伴随着四声脆响,四只弩箭直射过来,不过看时间已经来不及,等他们射到,老头已经被一箭穿心了。 老头突然哈哈大笑,一双眼眸变得漆黑,身上长出细密鳞片,瞬间包裹全身,直接就相当于多了一副铠甲。 欧阳刚一剑刺中老头胸口,哪知老头身上布满了粘液,滑不溜秋的,只是摆动身躯,这一剑就滑了出去,只是划破了老头胸口衣服。 弩箭射到,欧阳刚看也没看一眼,扭动身躯,恰到好处的将四只弩箭全部避开。老头身边的护卫冲了出来,才冲出一步,便感觉一份恐惧涌上心头,似乎被什么滑溜溜冰冰凉的东西缠住了,浑身僵硬的停了下来。 皇甫柔粉嫩的舌头舔了舔红唇,冷冷一笑,一双竖瞳倒映着这些护卫的身影,这些护卫一个个全被毒蛇缠绕。 欧阳刚一剑不成,不等收剑,脚下一转,再一次一剑划出,然后身形飞退。 血光绽放,四个护卫捂住了脖子,手中兵器落地,满脸痛苦地倒在地。 轰隆一声,20多个赤裸上身,头系黄巾,身材异常魁梧,双眸之中透出猩红光芒的刀斧手从两侧破墙而入,高举刀斧直杀而来。 皇甫柔又一次眯起了眼:“黄巾力士?” 皇甫柔的手下们通通目露竖瞳,满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嚎叫着拔出刀剑朝着刀斧手杀了过去。 以防力大无穷,不惧伤痛。一方身手灵活,又准又狠。 只是略一相触,立刻就爆发出了伤亡。 一个刀斧手手中武器尚未挥下,对面那人突然手臂伸长,下一瞬就被尖刀刺穿心脏。 然而还不等对面那人拔出手中武器,他一缩脖子,似乎在躲避攻击,然后就被同伴砍掉了半个脑袋。 被刺穿心脏的刀斧手怒吼一声,任凭心脏被刺穿,一斧砍掉对面一个家伙的一条胳膊,又一斧头劈空,这才轰然倒地。 皇甫柔和老人同时心脏抽痛,这才一个呼吸,各自精心培养的手下就伤亡惨重,让他们不约而同的作出了一个决定,两人同时冲向对方。 另一头,欧阳刚轻易的避开一支弩箭,他天生比别人多了一种感觉,这也让他总是能在危险之中闲庭散步一般保得性命。 强弩虽然凶猛,可是没到一定数量,就无法威胁到他。 手持强弩的四人遇到了角落,绝境之中拔出佩刀,迎向了欧阳刚。 可是他们的刀,在欧阳刚面前显得如此笨拙,根本无法击中欧阳刚。欧阳刚冷冷一笑,轻易从刀网中辨出破绽,然后将其中一人一剑穿喉。 尸体倒地,其余三人更加慌张,疯狂的舞动手中佩刀,可是没有半点用处,欧阳刚一剑一个一一了结。 扭头看去,同行的兄弟们已经死伤一半了。另一头,皇甫柔和那老人激战在了一起。 第六十二章 黑瞳蛇君 皇甫柔的竖瞳无法影响老人半分,然而老人身上细长的鳞片,也抵挡不住皇甫柔的双爪。 只是交手片刻,老人便不断的鳞甲崩碎,浑身伤痕累累。他终于忍不住了,发出一声龙吼。 嗷吼! 一声巨大的咆哮,仿佛霹雳。 老人身上的衣服被崩碎,片片飞舞。一条巨大的黑瞳蟒蛇,出现在众人眼中。 沸腾的妖气鼓荡,地面颤抖,一条裂缝在墙上飞速蔓延,只贯整个墙壁,屋顶瓦片缝隙中的灰尘簌簌直往下掉。 除了皇甫柔以外,所有人都双腿一软,摔倒在地。欧阳刚冷汗淋漓,吃力的抵抗着那条蟒蛇不断释放的妖气。 嗷! 水桶粗的大蟒蛇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了两颗锋利如刀的獠牙,腥臭弥漫,口水溅落在地,地面吱吱作响,冒出白烟。 欧阳刚顿时感觉一股危机袭来,连滚带爬的冲向门口,才跑到一半,就嗅到了这味道,顿时头昏脑胀,扑倒在地,再也无法动弹。 然而皇甫柔依旧无碍,只是带着警惕的闪避面前这条大蟒蛇喷出的口水。 大蟒蛇动了,身为妖,他有着与体型完全不相符的速度,快若闪电,一瞬间就到了皇甫柔的面前,一口咬下。 血光绽放,半颗巨大的头颅飞了出去,暗红的血撒了满地。 皇甫柔终于拔出了他腰间仿若天上残月的弯刀,只是一刀,就决定了这场战斗的胜败,也决定了双方的生死。 刀口处,残留在上面的血液被吞噬,片刻之后,皎洁生光,没有一丝瑕疵。 皇甫柔连忙收刀回鞘,用力的按住了太阳穴,踉跄两步,神色愈加阴沉,快步走到了门口,一脚踢开了门。 然后返身,将所有老人的属下通通杀了个干净。 这样大的动静,整个豪宅却没有意料之中的慌乱,这个院子,依旧没人前来查看。 “废物,起来干活。” 看着皇甫柔阴沉的面孔,虽然屋中经过通风,所有人都好了许多,可身上仍然乏力。但是他们还是拖着乏力的身躯,连忙爬了起来。一部分帮同伴接上断掉的身体,一部分飞快的在屋中翻箱倒柜。 那些断手断脚甚至断掉头颅的家伙,在接上之后,居然瞬间就恢复了许多。细细数来,还剩九个人,损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大。 “当家的,你看这是什么?” 一个人兴奋的抱着一口箱子出来了,一打开,满满当当,全是黄金。 “差不多500两,该死,这老头真的打算只拿500两来买。” 皇甫柔阴沉的脸柔和了几分,点了点头。而就在此刻,又一个人抱着箱子满脸兴奋的出来了:“当家的,好东西!” 箱子上的锁,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东西,单看这箱子,触之冰寒,却是深海寒铁,坚固无比,而这锁,是大名鼎鼎的唐门机关锁,光是这箱子就是宝贝了,至少价值百金,里面的东西,至少珍贵十倍,不然不会拿此箱保存。 “带走。” 皇甫柔恢复了常日笑脸盈盈的模样,众人松了一口气。 “这个,应该就是那钥匙了吧?”欧阳刚突然道,他刚刚在地上捡到了一个钱包,里面刚好有一把特别精巧的钥匙,想必是老者放在身上的,现出原形之后就掉到了地上。 “嘻嘻,死鬼,真有你的。”皇甫柔笑靥如花,手指轻轻的点了一下欧阳刚,亲了他一口。 欧阳刚脸上笑嘻嘻,心里mmp,差点吐了出来,早知道就不拿出来了。 也不知道为何,自从一觉醒来迷茫了一阵之后,他就格外反感皇甫柔的一些亲密举动。以前虽然反感,但还能忍受,毕竟皇甫柔的脸挺漂亮的,把他当个女人就行了,可是现在却到了身体微微接触就不由得恶心想吐的地步,这反差实在太大。 “快走!”收拾好一切,众人推着车子匆匆离去。 这豪宅太过偏僻,再加上里面规矩森严,没有一人敢前往这个院子,所以让他们很轻易的就离开了。 过了一刻钟,一群人匆匆来到。只见他们身穿铁甲,背负黄弩,人数上百,赫然是这个岛上的官兵。在海里他们或许不如那些海上吃饭的家伙,但是在岸上,他们却足够维持秩序,打不过那些怪物变态,收拾一些常规的海盗却绰绰有余。 为首的那人是这个县城的县尉,一看到里面的情形,不由得破口大骂:“该死!” 尤其是当看到那条大蟒蛇的尸体的时候,更是不由得瞳孔一缩,他认识这个家伙,表面上是县令大人的管家,实际上是县令大人收服的一个妖怪家仆,地位可比寻常的管家高多了。 现在他死了,县令大人绝对会愤怒的在这个岛上掀起轩然大波。 这里可不是大陆,虽然这个岛名义上隶属于大宋,可实际上已经自立。而县令,就是整个岛最有权势的本地人。 可不要瞧不起本地人,能在这样四面环海,到处都是妖兽的地方生存下来,这里的本地人可不简单,尤其是作为本地人中最强的地头蛇县令大人。想要和他作对,不管是哪个过江龙都要掂量掂量。 “大人。”一个捕头匆匆走了过来道:“检查了,凶手是一群人,其中好手不少,他们应该有伤亡,但是尸体都被带走了。” “查!”声音从牙缝中蹦了出来,县尉道:“必须得查个清楚。” “可是没办法查啊!”捕头不由得看向那条蟒蛇,众所周知,蛇类妖怪生命力极其顽强,很多即便被砍了头,过了一两个时辰后,接回来也照样能够存活。 可是眼前,这位曾经号称为黑瞳蛇君后来被县令大人收服的大妖,这才死了多久,尸体都僵硬了。 而且看伤口处,这血流的太快了,而且血液中蕴含的妖气也格外稀薄,绝对不正常。对手不好惹,他也不愿意去惹。 县尉一阵无力,不只是凶手强悍的问题,还有因为对方很有可能躲在码头,让他采取大行动,将会得罪一大帮过江龙。 一两条过江龙,县令大人扛得住,但是一大帮…… 县尉不由得无奈的摇头:“先尽量查吧,留下几个兄弟,然后我们撤吧,先把事情告诉县令大人再说。” 第六十三章 麻烦来到 砸东西,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的习惯。这一点,所有人都清楚。 但总有人,在愤怒的时候控制不了自己,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有钱。他们不在乎被自己砸坏的东西到底有多贵,对于他们来说,花费对于普通人来说巨额的财富平息自己的怒火,并不算吃亏。 这座岛上县城中的县令大人,便是这一类人中的之一。珍贵的月光杯,被他摔得粉碎,紧跟着就是一个酒壶,美酒在碎片中四溅,酒香迷人。 他的牙齿咬的咯咯响,两腮的咬肌高高鼓起,最终,还是在县尉惊恐的目光中平静了下来。 “箱子,你在搜查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箱子吗?” “怎样的箱子?”县尉问道。 “深海寒铁打造,上配唐门机关锁,价值120两黄金。” 县尉摇头:“抱歉,大人,属下没有看到。” 县令的目光变得深邃:“你去找一个人……” 看着县尉离去,县令喃喃自语:“希望……不要是你。” …… 当白面小生找到皇甫柔的时候,便看到众人眉开眼笑的推着三大车的东西。虽然东西没卖掉,但是大伙儿赚了啊! 至于兄弟们的尸体,嗯,还是不要提为好,不然又要恶心犯吐了。 欧阳刚脸色惨白,尤其是想到昨天自己还和这位吃人魔王睡了一夜之后,更是忍不住浑身颤抖,总有一种送他归西的欲望。 “怎么样?”皇甫柔问道。 白面小生说:“当家的,请放心,已经查清楚了。” 说着,带着众人来到了客栈,房间已经被白面小生提前订好。 “人在哪里?”皇甫柔拽着白面小生的衣襟迫不及待的问道。 白面小生有些喘不过气来,连忙答道:“天字7号房,就在当家的房间对面。” 皇甫柔顿时笑逐颜开,拍了拍白面小生的肩膀:“干的不错。” 时间,后退一步。 欧阳刚的感知敏锐,鬼哭的感觉又何尝不敏锐。 当他察觉到了异样,铃铛就会响起,每当铃铛响起,就会自觉的让他集中注意,去发掘那一丝异样。 正是因为如此,他手中的长刀与其说是冰刃,但不如说更接近于法器,与他心意相通的法器。 铃铛轻轻摇摆,“叮铃铃”的响声格外清脆,就如同那轻盈的风铃。 鬼哭打开了窗,便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特殊的人,准确的说,是一个格格不入的人。换一种说法,这是他的画风和周围的环境截然不同。 这是一个怎样的人? 美男子,男生女相,如果硬要鬼哭形容,他只能说是罗凯生活的那个世界,一种名为少女漫画中的人物。 墨色长发柔软披散下来,整齐中略带一丝凌乱,有着一种慵懒的意味。 脸很美,找不到一丝瑕疵。唇很红,仿佛鲜血一般。下巴尖尖,却又偏偏和蛇精脸截然不同,带着微微的一丝硬朗。 这样的脸,放在女人身上,就是一个帅气的女人,放在男人身上,莫名的让人想到一种生物——兔儿爷! 可是,这人偏偏没有兔儿爷那么柔弱。 他身材高挑瘦长,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鬼哭目测了一下,估计不会比自己矮多少。 他的整个比例,看起来都和周围的人截然不同,大街上无论什么人,想和他在一起,都显得矮壮。 但是,身上却又线条清晰,和寻常水手一般,喜欢穿着无袖短衫,敞开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膛和腹肌。不过,无袖短衫短了一截,又或者是小了一号,导致腰部没了遮掩。 腰侧挂了一把弯刀,鲨皮刀鞘,金色刀柄,银色纹路,红色宝石镶嵌,很是华丽。 而下半身,穿着黑色的胡裤与小牛皮靴子,踩在地上噔噔作响,尤其是那个猫步,走得那叫一个风骚。 看到此人,不知为何,鬼哭打了一个寒颤,直接在对方发现自己之前,重新关上了窗子。 这是一个危险的人物,最好不要接触。 鬼哭双目闪过寒光,不由得想起那个白面小生,恐怕,这个愿望很难达成。 鬼哭有心避开麻烦,但麻烦,还是找上门来了。 就在傍晚时分,一群官兵上门,将整个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 鬼哭皱起眉头,看下面的情形,总感觉有些不妙。 官兵闯了进来,为首的,还是那个县尉。 客栈中,所有人都停下了,或坐或踩着凳子,放下酒杯或者筷子,目光齐刷刷的看向门口。 县尉带着官兵走了进来,拿起一个卷轴,举了起来。卷起的卷轴摊开,露出了一张画像。 “谁,见过这个人。” 几声冷笑从人群中传来,大家继续各干各的,划拳的划拳,吃饭的吃饭。 县尉走到了柜台前,手指敲了敲柜台,道:“掌柜的,你可知道此人?” 掌柜的瞟了一眼,冷笑一下:“指望我出卖客人,哼,想都别想,” 一个十两的金元宝拍在了柜台上:“谁能告诉我,这就是谁的。” 一眨眼,金元宝消失不见,两只大手碰在了一起,两个汉子怒目而视,然后同时扭头看向了掌柜的。 掌柜的默不作声的打开了抽屉,把手中金元宝放入其中。 “切!”两人略微表达了一下不满,然后同时回到自己刚才的地方。 “天字3号房,上楼左拐左手边倒数第二间。” 掌柜的垂下眼眸,噼里啪啦的打起了算盘,没有半分不好意思的模样,依旧是那一副面瘫脸。 掌柜的挥了挥手,一群身着铁甲手持利刃的官兵向里走去,踩着嘎吱嘎吱作响的楼梯,到了二楼。 脚步声是如此的清晰,待在房中的鬼哭抓起了桌上的长刀,拔了出来,双手握住,走到门口,侧耳倾听。 脚步匆匆而过,目标不是冲着他来的。 官兵们兵分三路,一部分堵住了大门口,一部分上楼,还有一部分绕到后面,堵住了天字3号房的窗口。 嘎吱! 大黄弩被齐齐拉开,30余支弩箭对准的窗口。 天字3号房门口,官兵之中为首的使了个眼色,所有人从怀里取出瓷瓶,倒出丹药,同时服下,然后拔出佩刀。 为首的官兵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他双眼一眯,低喝一声:“上!” 第六十四章 神秘铁箱 官兵破门而入,迎面就撞见了二十几个身穿斗篷的大汉,顿时被吓了一大跳。 天字3号房,不小,却也不大。 一两个人住不成问题,可是一口气装下二十几个身高八尺的斗篷大汉,立刻就显得拥挤了。 再加上他们通通站得跟一尊雕塑似的,更是诡异无比。更诡异的是,在床上,一男一女跟两条肉虫似的,正在做着繁衍生息的大事。 做这种事,还让二十几个身高八尺的斗篷大汉围观,也着实重口。 那女人尖叫一声,身躯瞬间瘪了下去,只剩下了一张人皮。那男人一声惊呼,一把抄起了床上的衣物,怒吼道:“弄死他们。” 二十几个斗篷大汉动了,速度快若闪电,同时挥舞起手中的尖头铁棒。 铁棒三尺长,儿臂粗,一看就沉重无比,但在他们手中,却轻飘飘如同稻草。 与此同时,阴沉的妖气冲荡,若不是官兵刚刚服用了专克妖气的绝妖丹,恐怕此刻已经被吓得屁滚尿流了。 绝妖丹,确实是克制妖气的神器,凡人服用,能够摒除妖气对人的精神影响,还能刺激身体,让人保持兴奋。至于鬼哭他们这一类吃了吗,就会妖气失控,相当于毒药。但不管怎么说,用于凡人对付妖怪是很有用的。可在中原,这丹药却是几乎绝迹,并非丹药效用不好。 一来是因为材料环境的问题,二来是因为这丹药是三大圣地宣布的禁药之一,主要是因为这药的后遗症,一个是服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浑浑噩噩,有折寿的危险。另一个是有可能使人体发生不可逆转异变,尽管几率很低,但用的多了,发生异变的人数自然就上来了,最后一个,也是最严重的,有成瘾性。 中原有三大圣地保护,相比起来极为安全,自然不会使用这种丹药。可是中原以外,妖魔横行之地,这种丹药就开始泛滥了,只要家里有钱的,基本上买上一些有备无患。 而像是官兵之类,就像是这个小岛上的官兵,经常和妖魔打交道,却又偏偏缺少训练,无法组成阵型,无法将自身气势凝为一股以抵抗妖气,自然而然,就绝妖丹成灾了。 所以,面对这冲荡而来的妖气,在场的官兵因为服了绝妖丹,不但没有退后,还红着眼睛直冲上来。 服用了绝妖丹的官兵们自然是英勇无畏,但与这些斗篷大汉比,差距终究还是太大。 佩刀,被砸得粉碎。 骨头,被铁棒打断。 冲进去的官兵,以更快的速度飞了出来,浑身扭曲,鲜血喷涌,一看就救不活。 一身阴阳黑白道袍、八字胡、肤如孩童、中等身材、脚蹬云靴的道人走出了门,在他身后,是20多个斗篷壮汉。 刚才还光溜溜狼狈的男人,穿上了一身行头,在20多个壮汉的衬托下立刻就变得气势惊人。 为首的那个官兵还未死去,他身上铁甲凹陷,一条胳膊已被折断,手中的刀也变成了碎片。他咳着血,努力的想要站起来,目光惊恐的看向那群斗篷壮汉,口中喃喃:“僵…僵尸……” 忽然,一个斗篷壮汉箭步上前,越过了一身道袍的男人,举起了手中的尖头铁棒。 duang!!! 清脆的声音回荡,头骨被敲得凹陷,为首的官兵尸体彻底倒在了地上。 身穿道袍的男人面目漆黑,大步走到了楼梯口,向下看去,在门口处,至少20支弩箭对准了他,但他没有半分畏惧。 “狗日的庄老儿呢,他这是什么意思?” 妖气沸腾,即便相隔十余步,门口的官兵依旧忍不住脸色发白,手脚颤抖。 县尉的眉毛突然裂开了一条缝隙,然后张开,原来这却是一双紧闭的眼睛。长着四只眼睛的县尉硬着头皮走上前来,道:“黄道长,请别误会,县令大人让我来请你前去一叙。” 这个穿着道袍的男人,就是县尉口中的黄道长。 黄道长冷冷一笑:“你们就是这么请人的?” 县尉道:“黑管家被人杀了。” “黑瞳那条小虫子被杀了?”黄道长笑容更冷:“跟道爷我有什么关系?” “县令大人没看到他想要的箱子。” 黄道长瞳孔微微一缩:“庄老儿怀疑是我干的?” “哪里。”县尉连忙道:“只是县令大人有话想问问道长。” 说到这里,他心中暗暗叫苦。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个黄道长居然已经凑齐了材料,完成了二十四铜皮僵尸的炼制,不然突袭之下,还是很可能能够拿下他的。 “问话。”黄道长露出了他满口的大黄牙:“让他自己来问。” 说着,在一群穿着黑斗篷的铜皮僵尸簇拥下,回了屋。 一边走还一边骂:“tnd,都被吓痿了。” 一场闹剧,官兵们收拾好同伴的尸体,灰头土脸的离去。提到铁板的事他们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对于士气的打击也没太严重,只是心情沮丧,那肯定是不可避免的。 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客人们哈哈大笑,喝酒的喝酒,吹牛逼的吹牛。掌柜的继续面无表情的完成他的工作,似乎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县尉回到了县里的县衙,将事情这么一说。县令忍不住扶额,一巴掌把桌子拍成了碎片:“该死!” 官兵离去了,呆在屋中的鬼哭却越发觉得心头烦躁,似乎有什么危险越来越迫近了。 他忍不住拿起刀,走出了门,下了楼,这才感觉好受了些。 天字7号房对面,天字8号房中。 皇甫柔拿起了钥匙,插进了锁孔中。 外面的那一场闹剧,他看在眼里,然后发觉,对方很可能是冲着这个箱子来的,于是心头愈加好奇。 本来还打算等离开了这里再来打开箱子,可是现在再也忍不住了,拿起钥匙就怼了进去。刚要扭动钥匙,他停了下来。 九道目光目光都看向了他,眼中带着疑惑。 皇甫柔站起身来,扭头对欧阳刚道:“死鬼,你来吧!” 欧阳刚点了点头,手抓住了钥匙,当要扭动,顿时不由得一阵心悸。 会死! 他触电般缩回了手,额头冷汗直冒。 “死鬼,怎么了?” 皇甫柔一边关心的问,一边掏出手绢为他擦汗,其余的人都忍不住扭过头去,这一幕,实在太辣眼睛。 “没什么。”欧阳刚干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瞳孔猛然收缩。 第六十五章 梦中惊起 (吃饭别看) 忽从梦中惊坐起,南柯大师一摸光秃秃的头顶,满是冷汗。 他迷茫了一会儿,猛然一惊,摸着脖子心有余悸:“好险好险,还好不是真的我。” 感叹了一下,他又喃喃自语:“这一次,应该能阻止那个年轻人了吧!” 虽然每一次梦境,都会迷失自己。可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接近目标,然后自然而然,一连串的意外之后,总会让他在巧合中达成目的。 说到这里,他又觉得不对:“万一,一不小心把这个年轻人给害死了怎么办?难得一个好小伙子啊!” 顿时,他当机立断,重新躺在床上:“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他闭上了眼睛,过了许久,猛然翻身而起,捂住了肚子:“好饿啊,根本睡不着。” 门开了,心缘小沙弥走了进来:“师傅,你终于醒了。” 南柯大师脸上带起了惊喜的笑容:“徒儿啊,有没有吃的,快给为师填填肚子。” “有,师傅你等着。” 心缘小沙弥迈开小短腿,噔噔蹬蹬的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噔噔蹬蹬的跑了回来。端着一个碗,碗里是热乎乎的红薯。 这玩意儿,是西牛贺州的特产,经常长的漫山遍野都是,偶尔用来填饱肚子不错,但不能一直吃。 南柯大师掰开红薯,吃了一口,香糯可口,带着外皮的焦脆,让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师傅,好吃吗?” 看着满脸渴求的看着他的心缘小沙弥,南柯大师摸了摸徒儿光光的小脑袋:“嗯,好吃。” 心缘小沙弥开心的笑了,南柯大师也笑了,有一个爱吃的小徒儿,也挺不错的。 吃光了红薯,心缘小沙弥端着碗出去了,南柯大师捂着肚子躺了回去,睡了一会儿,又猛然翻身而起。冲出门去,进行了一番五谷轮回,又回来,满脸舒服的躺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又一次翻身而起。 不行,即便他像婴儿一般能睡,但是,刚刚睡醒又要睡下去,着实为难了他。 “看来……”南柯大师目光变得凌厉。 心缘小沙弥张大了嘴,看着夕阳下,在院子里疯狂一边抛石锁一边跑步的南柯大师,心中狂呼:不好了,师傅已经老年痴呆了!!! 一番激烈运动之后,南柯大师舒舒服服的在床上躺下。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这一次,总算睡着了,他在梦境中飞快穿梭,然后又一次醒来,捂住了脸:“不行啊,找不到合适的人!” …… 让我们回到开始的时候,欧阳刚干笑的摇了摇头,然后,瞳孔猛缩。他看到了,捅进去的钥匙自动的转动起来,然后,一连串“咔嚓咔嚓”的机簧声中,箱子,被打开了。 “哇……” 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屋中所有的人,如遭雷击! 天字3号房,黄道长好不容易又重新让自己振奋精神,将女鬼填充进人皮之中,一声婴儿的啼哭声里,女鬼惨叫一声,消失无踪,人皮再一次瘪了下去,黄道长怒吼一声,面目全黑,直起身来:“tnd是谁这么缺彳……” 话还没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这声音,是如此的熟悉,难不成……冷汗瞬间湿透全身。 楼下,刚点了一碟花生打发时间的鬼哭猛然站了起来,不只是他,在场大半的客人也通通站了起来,目光统一的看向楼上的一处。 天字8号房中,欧阳刚已经发现不妙,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没能逃得一劫。一道血乎乎的东西突然就从铁箱中射了出来,欧阳刚只来得及微微挪动一下身体,就被那个血呼呼的东西缠住了脖子,然后一把把他拽向的铁箱。 在他的头被拽进铁箱的瞬间,铁箱合上,先是发出“咔”的一声,然后唐门机关所破碎。 崩崩崩崩崩崩…… 一连串的声音响起,无数的零件崩飞。 一片血液喷溅,欧阳刚的身躯倒在了地上,只不过,头颅不见了踪影,脖子上碗大的伤口上,鲜血潺潺流出。而铁箱还稳稳当当摆在原地,只是上面满是溅射的血迹。 “死鬼!!!” 皇甫柔发出尖锐的叫声,拔出身旁一个手下腰间长剑,冲了上去,一剑挑开了铁箱的盖子。 铁箱中,只有欧阳刚的头颅摆在那里,脸上没有痛苦,没有狰狞,只是略带惊恐。他死得太快了,快到还没感受到痛苦,还没有所准备,还没来得及变幻表情,就已经死了。 皇甫柔退后一步,他想过自己可能会见到一个万分可怕的怪物,可怎么也没想到,里面除去欧阳刚的头,就什么也没有。 那么…… 刚才发出一声啼哭,是谁?刚才把欧阳刚的头颅拖进铁箱里的,又是谁? 突然,欧阳刚的头颅睁开了眼睛,嘎嘎怪笑起来。 皇甫柔瞳孔猛缩,身形瞬息而至,一剑就劈开了欧阳刚的头颅。头颅中空空如也,只有一条被斩为两截拳头大的大肥虫在蠕动。 难不成,是这条大肥虫? 皇甫柔感觉有些不对劲,可是也说不清哪里不对劲。铁箱里,除了欧阳刚的头颅,也只剩这条虫了,按道理来说,他已经除掉了祸害,为欧阳刚报仇了。 可是不知为何,就是心中堵得慌。 等等,那条大肥虫呢? 皇甫柔又惊又怒,只是一不注意,那条断成两截的虫子就不见了踪影。 “混蛋混蛋混蛋……” 黄道长涕泪横流,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身边虽有24铜皮僵尸,可是,现在任凭他们如何勇猛,也无法保护自己。因为,这一次的攻击,是由内而外的。 “该死的混蛋,究竟是谁,是谁毫无准备的就打开了那箱子!找死别拉上我啊啊啊啊……” 腹中越来越痛,黄道长的肚皮高高鼓起,身上的冷汗越冒越多。 那妖孽,那妖孽前来报仇了! “啊啊啊啊啊……” 黄道长疯狂惨叫,双眼暴突,腰部突然发力向上一拱,整个人弹了起来。再一次落下的时候,他的肚子已经如同即将临盆的孕妇一般,又大又圆。 黄道长翻身倒在了地上,一把抓住了板凳腿。由于手指太过用力板凳居然直接炸开,纤维爆裂,如同蒲公英一般绽放。把他的手指,也根根扭曲,痛的他已经发不出惨叫了,只能张大了嘴,如同一头被放血的猪,奋力的喘息着。 跟着,他双眼瞳孔猛缩。 喉咙剧烈臌胀,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撑大了。一双肉嘟嘟的小手,带着粘液从他嘴里伸了出来,抓住了上下唇,用力拉开,一双眼睛,透过他的嘴,好奇的打量着外面的世界。 第六十六章 有大麻烦 轰! 天字3号房,原本破损的门彻底变为了碎片,失控的铜皮僵尸,从里面冲了出来,迎面就撞上了刚好出门的皇甫柔众人。 “呜~吼!!!”僵尸口中,爆发出,仿佛野兽的低声咆哮。猩红的目光,打量着众人,尤其是在他们脖子上的大动脉处徘徊。 皇甫柔他们也停了下来,拔出了兵器,警惕的看着一众高大的黑斗篷。 呼!!! 黑色的斗篷被瞬间拉得笔直,猎猎作响。 皇甫柔瞳孔微张,闪电般赢了上去,率先击中一个铜皮僵尸。然后,眼角一抽,抽身飞退。 手上们冲了上去,而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满手暗红的血迹,这不是他的血,是那些奇怪的斗篷人的血。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指尖的剧痛。 这些家伙,好硬! 皇甫柔的手下们,长期吞服由他血液制成丹药,导致身体发生异变,已经成妖,同时也算是他的半个傀儡,一但他下的命令,他的手下面就无法抵抗。 “你们顶住。”皇甫柔下达了命令,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他的刀,自然能够瞬间杀掉一个。但是,短时间内只能动用一刀,可是如果不动刀的话,杀掉两三个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面对20多个,他绝不是对手。 狭窄的通道中,皇甫柔的手下向着数量两倍于自己的铜皮僵尸发动攻击,他们的速度更快,抢先攻击到前排的铜皮僵尸,然后,双目圆瞪!!! 好硬! 兵器勉强刺入这些红皮僵尸的体内,然后,就被卡住了。 阴冷的妖气爆发,皇甫柔的手下们瞳孔微缩,行动微微一顿。 尖头铁棒,举起,落下。 一声声沉闷的响声中,两个人浑身是血的倒在了地上。 铜皮僵尸们继续前行,硬扛着兵刃,紧抓着手中的尖头铁棒,举起,落下! 沉闷的撞击声,接连不断的响起。 皇甫柔冲出了通道,一把扶手,从楼上一跃而下,落到了桌上。 装着花生的碟子,被一脚踩得粉碎。花生溅起,在桌面滚动,然后落到了地上,弹跳…… 这家伙,刚好就跳到了鬼哭道桌上。 鬼哭顾不得心疼满碟的花生,而是继续仰头看着楼上。 一个白面小生,踉踉跄跄的从通道跑了出来,在他身后,一根尖头铁棒追了上来,击中了他的后脑勺。 只是一下,白面小生摔倒在地,身上血流如注。 大厅中的众人目光转向了仓皇逃命的皇甫柔,心想这娘娘腔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惹黄老邪。 黄老邪,便是黄道长的别称,因为无论是为人还是手段都非常邪异,因此被称为黄老邪。 可是,紧跟着,众人就发现了不对。 那些原本温顺的僵尸,似乎变得格外暴躁。 难不成…… 失控了!!! 砰! 一个僵尸撞破了木质扶手,从上面砸到了鬼哭道桌上,直接击穿了鬼哭身前的桌子。 铃铛响起,这个僵尸举起了尖头铁棒,对准了鬼哭。斗笠下,狭长双目寒光一闪,鬼哭轻喝:“大嘴!” 呛! 刀口嗡鸣,冒出丝丝白烟。 举起的尖头铁棒,终究没能落下,仿佛一份雕塑,凝固在了那里。斗大的头颅,落到了被砸穿的桌上,砸得咚咚作响,溅出了几点干涸的血。 肉香弥漫,断口处,略有焦痕,使得流血不那么剧烈。 “好快的刀!”有人惊叹。 天,有些黑了。 而客栈的大厅之中,灯还未点起。 鬼哭不紧不慢的从怀里取出了火折子,打开盖,吹燃,叼在嘴中,用力的吐了一口气。 火星飞出,仿佛萤火虫一般,轻盈飞舞。大厅之中,多了几分光亮。 砰砰砰…… 一个个僵尸,直挺挺的砸了下来。 这些僵尸,很重。 木质的地板,惨烈的呻吟,破碎,僵尸的双腿,陷入地中。 幽幽的火光里,这群僵尸,身上沾满了血,还挂着一些碎肉。 “啧!麻烦了。”一个汉子一抹胡须,抄起了鬼头大刀。 客人们纷纷拔出兵刃,而掌柜的,也是一脸阴沉,看着那些僵尸脚下破碎的木板,就忍不住一阵抽痛,咬牙切齿道:“黄、老、邪!!!” 这些铜皮僵尸强吗? 很强,但那是因为他们有24个,再加上背后有人操纵。 单独拎出来,对于这些在海上搏命的强人来说,也就抗揍些罢了。至于妖气,在场的没妖气的反倒成了少数派。 坚固的身躯,挡不住这群海上强人的武器。 鬼哭叼着火折子,闪过落下的尖头铁棒,反手一刀就斩断了他的双臂。 虎口微震,很耐砍,鬼哭眼中闪过兴奋,下一瞬,一个矮个汉子就扑了上来,手中两把匕首就贯穿了这个僵尸双眼,把他扑翻在地,同时搅碎了他的大脑。 鬼哭眉头微皱,看看其他地方,不满的“嗤”了一声,把刀插在地上,重新坐回板凳,抓起来幸存的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24个僵尸,面对五六十个海上强人,下场悲剧。 有的被直接力量压制,夺去了尖头铁棒,折断了双手双脚,最后被扭断了头。 有的死得干脆利落,被利刃穿心,被刀斧砍头。 有的死的诡异,还没靠近,就突然停住了,然后砰的倒地,就跟碰瓷似的。 不消片刻,大厅又重新恢复往日的平和,只是打烂的桌椅,又让掌柜的一阵心疼。 “多谢大家出手,今日单,免了。”掌柜的面色扭曲,故作豪迈的说道。然后咬牙切齿的蹬上了楼,快步走向天字3号房。 “狗日的黄老邪,自家的狗都不栓好,看老子……” 在天字3号房门口,掌柜的脚顿住了。 门坏了,坏的彻底,一向贪财的他却顾不得。里面,黄道长光溜溜的躺在地上,腹部裂开一条大口,通过这条口子,里面清晰可见。 所有的内脏,都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一条又一条白白胖胖的大虫子,类似于蛆虫。 “呵呵,呵呵呵呵……”掌柜的脸皮抖动:“黄老邪,你tnd究竟惹到了什么东西,麻烦了,有大麻烦了!!!” 第六十七章 内外受困 尸体,被扔到了门外,这些东西,官兵自会处理。 就算官兵不处理也没关系,总有一些人会要的。僵尸的尸体,对一些人来说总有一些作用。 客栈的伙计们飞快忙碌的,拖洗地面,收拾桌椅。客人们重新坐了下来,大呼小叫,把伙计们指使的团团转。 重新上了饭菜,点上的灯。 气氛变得热烈,大伙儿放声欢笑,一场战斗,把大家距离拉近,相互推杯换盏。 一个瘦长汉子夹起一块牛肉,突然,双目一凝,脸上的欢笑消失无踪,啪的一声把筷子摔在了桌上。 “小二!”他大声吼着:“这肉里怎么有虫。” 伙计错愕的走了过来,然后便看到了碗中一条大虫,然后双目圆睁,一脸不可思议。 还没等他回答,又一人忽然拽着他的衣襟把他提了起来:“狗日的,老子碗里也有虫。” 说着,把碗端了出来,给大伙儿看。大伙儿凝神一看,和刚才那个瘦长汉子碗中的虫分明就是一种的,只不过瘦小了很多,只有指甲盖大小。 “嗨,掌柜的不是说过免单的吗,还玩这些有……”说到这里,他愣住了,然后破口大骂:“tnd,老子碗里也有虫。” “放下他。”鬼哭的声音响起。 众人的目光看向了鬼哭,抓着伙计的那人不可思议的问:“你说啥?” 铃铛抖动,鬼哭服了一下斗笠,道:“不是碗里有虫,而是这屋里有虫。” 说着,一弹斗笠,一条虫子从斗笠上落下,落到了桌子上。 鬼哭猛的拔出插在地上的长刀,一刀劈落。寒光一闪,刀口紧贴着桌面,而那条虫子恰好的被一分为二,桌子上却没有半分伤痕。 铃铛越抖越急,鬼哭声吸了一口,狭长的双目变得凌厉,刀口一转,一刀挑起装满牛肉片的碗,碗飞了出去,摔在地上,碎成碎片,牛肉飞溅而出,几条虫子从牛肉中爬了出来。 众人不寒而栗,纷纷检查自己的碗,但凡有肉的,就有虫子。 “狗日的!”其中一人脸色变得难看,他刚才不知道吃了多少块肉,很可能已经把虫子吞下肚了。 在这妖魔鬼怪横行的世界,把不知名的虫子吞下肚,那绝对是找死的行为。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这条虫子会有怎样的古怪。到时候,怀孕了都有可能。 楼上,掌柜的双眼发黑,死死的盯着地上的血迹,地上的血迹形成了两个字——妖孽! 这是黄道长临死前留下的字,他和那妖孽待在一起太久了,再加上打过一场,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中招了。如果那妖孽没有被放出来获得自由身也就罢了,可是一旦获得了自由身,再加之两人距离不远,黄道长就必死无疑。 他心中清楚,但又不甘心,所以留下了两个字,希望能给那个妖孽添点麻烦。 掌柜的猛的转身,冲出了门去,穿过通道,到了外面,抓住了扶手,冲着楼下大声喊:“有妖孽!” “咯咯咯咯……” 笑声响起,众人微微一征。 “全兄弟,你笑什么?” 一个声音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目光看去,就看到一个人在傻笑着。 猛然间,这个被称之为全兄弟的人脖子鼓起,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撑大了,然后两只白白胖胖的,小手从他嘴里伸了出来,一张丑陋的小脸出现在他嘴里,正向外看着众人。 “咯咯咯咯……” 笑声持续不断,原来,这笑声根本不是这个全兄弟发出的,而是他体内的怪物发出的。 速度最快的,是鬼哭。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鬼哭就已经甩出了飞刀。 飞刀没入这人口中,血色的刀尖从后脑穿出,一滴一滴的鲜血滴落,这位全兄弟仰面轰然倒在了地上。 笑声,戛然而止。 砰! 他的肚子猛的涨大,然后炸开,无数肥肥胖胖的虫子从他体内涌出。 众人面色难看,飞快的避开那些虫子,这些虫子,分明就是出现在他们碗中的那种。 掌柜的在楼上,呆呆的看着熟悉的一幕,那空空的腹腔,没有一点内脏,这死法,分明和黄道长一模一样。 大颗大颗的冷汗,从身上冒出,衣服瞬间被湿透,湿哒哒的贴在身上,一片冰凉。 “妖…妖…妖孽!”一人嘴唇颤抖,捂住了肚子,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他猛的一把把身旁的兄弟推开。 他那兄弟从地上爬起来,不可思议的回头看去,嘴里骂骂咧咧:“老白,你想死……” 话未说完,他那兄弟双目圆睁,不可思议的指着这人的肚子:“老白,你怎么了?” 这人跪倒在了地上,看着这个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兄弟,虽然他们经常也有矛盾,常常为了女人和财宝翻脸,但在这将死之际,他却是由心的祝愿,自己的兄弟能逃得一命。 “跑,快跑!”因为恐惧、痛苦和绝望,他撕心裂肺的喊:“跑啊!” 喊出这一句后,他似乎已经耗掉了所有的力量,倒在了地上,身体抽搐扭曲。 然而,他那兄弟不仅没有跑,反而冲了过来:“老白!” “跑……” 砰! 血肉飞溅,他那兄弟呆呆的站着的原因,呆呆的看着这个叫做老白的人。身上挂满了血肉,以及虫子。 “啊!”泪水夺眶而出,他重重地跪了下来,手中兵刃落地。 这时候,没人再能坐得住了,纷纷夺门而出。 然而门外,一张张大黄路大张开,弩箭对准了里面。箭上缠绕了布条,布条上面浸满了油,然后被火点燃。 火光里,是一张张冷漠的脸。 县令信不过黄道长,所以,他命令众官兵埋伏在周围,准备伏击黄道长。 然而,一声啼哭惊起了官兵的注意,尤其是亲自来到这里的县令的注意。他第一时间发布命令,同时亲自出手制服了匆匆逃出来慌不择路的皇甫柔。 县令身边的老巫婆从皇甫柔口中撬了出来,原来,县令真的冤枉了黄道长,真正的罪魁祸,便是这个皇甫柔。 这是,客栈中忽然大乱。 县尉趁着收尸体的时候排兵布阵起到了效果,早早的驱走了人群,将客栈团团包围。 当客栈中人冲出门的时候,面对的就是一大片大张的弓弩。 第六十八章 恐怖妖孽 箭如,飞蝗! 无数的箭矢,带着火焰,直射这家客栈。 夺夺夺夺……!!!! 在门口,不断有人被箭射翻。面对密集的箭矢,他们无法躲避。面对强劲的大黄弩,他们无法挡住。 “完了,一切都完了。”掌柜的目露绝望,喃喃自语。 火焰,虫子,惨叫…… 烟雾腾起,扭曲的身影仿佛扭曲的舞蹈。 火焰跳动、雀跃,在这一刻,人与虫没了区别,在炙热的火焰中,感受着生命逐渐流逝。 鬼哭立在大厅中,穿花蝴蝶般避开了人、虫、火焰。 瓦片不断掉落,虫子也不断从屋顶掉落。 还有的虫子飞快的爬向门外,然而在门外处,却停了下来。 看着徘徊难以前行的虫子,县令嘴角挂起了微笑。 他专门让人抓来那妖孽,自然有应对的方法。只要用盐加上一些石灰,对于那妖孽来说,便是致命的毒药。 当初抓住那妖孽,用的就是这个方法。 盐与石灰混合在一起,在外面倒了一圈,有这一圈,那虫子便跑不出来,只能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县令放声大笑,而客栈中一片哭声。 鬼哭终于到了门口,风起,火焰缭乱。箭矢毫无阻碍的穿透了他的身躯,钉在了身后的地板上。 火焰浓烟中,鬼哭的身影消失。 掌柜的捂住了喉咙,倒在了地上。眼中的泪水,颗颗滚落。吸入大量的毒烟,他浑身无力,大脑昏沉,呼吸困难。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焰,越来越近。 县令将弯刀放在了桌上,细细的打量,皇甫柔剧烈的挣扎起来。 县令瞟了一眼皇甫柔,将目光重新注意到了这把弯刀上。这把弯刀,做工不凡,有典型的戎人风格,曾经很有可能是某一位戎人贵族的刀。 不仅是一把好刀,还有可能是一把妖刀。 刚才皇甫柔手搭在刀柄的那一刹,他就感觉到了一股致命的危机。好在,他的实力更强,皇甫柔连拔刀都做不到。 如今,刀到了他的手里。 县令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他要那妖孽,只不过想把那妖孽制成傀儡,让自己的实力更上一层。 不过如今有了这把妖刀,即便损失了一个妖孽,也是值得的。 这把刀……好想试一试啊! 刀光绽放,一闪而过。 县令重新回到座位,大脑昏沉,晃了晃头,眼中爆出灿烂精光。 “好刀,好刀。” 这把刀,不仅锋利无比,在拔出刀的那一刹那,他感觉自身的实力瞬间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跪在地上的皇甫柔,双眼变得灰白,头颅忽的滚落,喷出了鲜血。不过这血,仿佛被稀释过一般,犹如水一样,血腥味也并不浓烈。 一股力量,从体内升腾,县令砸吧砸吧嘴,这刀,不仅能瞬间提升他的实力,还能吸收他人的妖气精气,壮大刀的主人。 客栈已经大火熊熊,可是县令的注意已经不在那里了,他爱不释手的抚摸着宝刀,直到感觉有些饿,拿起桌上的一块肉酥扔进嘴里,咀嚼下肚,然后又继续抚摸着宝刀,完全没注意,自己的笑容有些诡异。 屋顶,鬼哭缓缓收刀回鞘。回头,看向那燃烧的客栈,眉头紧皱。淡淡的危机感依旧缠绕不住,从四面八方涌来,让他心头沉重。 不行,得尽快离岛。 客栈还在燃烧,里面的人们愈加扭曲。像鬼哭这样能逃的,已经逃了。还留在里面的,只是等死。 看着这熊熊烈焰,听着那一声声无力的惨叫。一个官兵放下手中的弩,已经结束了。 忽然,他听到了一声低低的惊呼,猛的扭过头去,便看到楼上,县令和县尉吻在了一起。我去,什么情况,好辣眼睛! 这个官兵惴惴不安的回过头来,心跳加速,冷汗直流,不好,一不小心发现了县令和县尉的秘密,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灭口。 楼上,窗口前的县令和县尉完全没有这群官兵想象中的那样香艳。 就在刚才,县尉刚刚进门,县令抬头刚开口,一条血乎乎的条状物就从他嘴里射了出来,射进了县尉口中。 然后,就在两人不知所措的时候,县尉被猛的拉扯过来,在外面看,两人就是亲在了一起。 一阵黏糊糊的咀嚼声,从两人口中传出,县尉双目几乎鼓了出来,鼻腔里发出哼哼,然后身体软了下去,可即便这样,两人依旧唇齿不离。 鲜血,从口鼻之中涌出,还不断有虫子钻了出来。 县令手颤抖的摸到了刀,然后浑身一僵,弯刀落地,他捂着肚子跪在了地上。然后,和县尉一起倒在的地上。 官兵们有些尴尬,现在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像是一尊尊雕塑,目不斜视。 县尉的肚子高高鼓起,脸上愈加扭曲。县令口中射出来的东西侵犯着他的体内,让他肚子高高鼓起。 究竟是什么东西,他满脸惊骇,痛苦又让他浑身颤抖。他想求救,然而发不出声音,举起的手臂又重重落下,在挣扎中,一个凳子被他踢翻。 好激烈! 官兵们心想,恶寒袭上心头,更加不敢动了。 砰! 血肉飞溅,虫子涌出。县令终于甩脱了县尉,看着县尉的尸体,捂着肚子满脸绝望。 “啊…呵呵…呵呵啊呵呵……” 他双目圆睁,话也说不清,喉咙高高鼓起,一双手从他嘴里伸了出来,咯咯的怪笑,从他嘴里传出。 县令眼中流出屈辱的泪水,他枉有一身本事,却偏偏面对这妖孽发挥不出来半分。 妖孽,哪有他想象中的那样好对付的,即便他知道最妖孽的弱点,也绝对不能松懈半分。 当初,鬼哭还在杭州城的时候,为了追捕妖孽,天师府面对即便是代表白娘娘的白狐黑鸦,也毫不给面子。直到后来,白娘娘亲自出手,因为顾及白娘娘的实力,还有白娘娘亲自做保,这才退去。 妖孽的恐怖,可想而知。 县令已经后悔了,他不该打妖孽的主意,更不该主动让人把妖孽送到这里。可是现在,已经迟了。 妖孽天赋恐怖,如果无人指导,用爱感化,一旦成长起来就会化身为掀起腥风血雨的恐怖妖魔。并且,不是那种无脑的妖魔。妖孽本身非常聪明,而且异常记仇,一旦确定仇恨,就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面对主动招惹他的县令,他又如何会放过。现在愤怒的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大杀四方了。 第六十九章 码头沦陷 “刺啦”一声,县令的嘴被柔嫩的小手撕开,一颗小小的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然后便是身躯,血乎乎的脐带,以及两条小短腿。 看着外面挺立的官兵们,他嘎嘎怪笑一声,卷走了弯刀,消失不见。 …… 鬼哭匆匆的赶到了和大黑马分别之处,妖气鼓荡,铃铛响起,顺着风传出去很远很远……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明明才过了一刻多钟,鬼哭却感觉过了一年,眼睁睁的看着西下的太阳彻底葬入海底,只剩下天边的一团红云,大黑马这才是踏浪而归。 它歪了歪头,好奇的看着鬼哭,有些不明白为何鬼哭会突然过来叫它。 “走吧!”鬼哭道:“事情有变,我们得提前回船上。” 局势的变化,出乎了鬼哭的意料。当鬼哭骑着大黑马匆匆的赶向了码头,码头处已经乱成了一片。 大黑马双眼瞳孔猛缩,在离码头不远处的石崖上猛的停了下来,嘶鸣着人立而起,在原地打转,焦躁的踱着步。 即便是鬼哭也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下方的码头,目光来回巡视,搜寻着什么。 到处都是虫子,就是那种肥肥胖胖的虫子。不过和鬼哭一开始见到的不同,它们长出了翅膀,长出了口器,不再像以前那样被动,要等别人把它们吞进腹中。 而是学会了主动攻击人,主动钻进人的体内。同时也不需要那个不知是何名字的妖孽进行催生,而是自己就知道产卵。 那个妖孽,正在飞速成长。借着这个岛上生灵的血肉,以一种让人意想不到的恐怖速度,成长!!! 而码头处,能离开的船只已经离开了岸,不能离开的,已经被虫子占据。被啃食得千疮百孔,然后缓缓沉没。 这座岛,完了!!! 天宝号上,洪见水一脸心有余悸的看着,被虫子占领的码头,看向身边的三婆婆,眼中越发敬畏。 就在不久前,三婆婆突然找到了他,让他赶紧集结船员,马上离开。 他虽然心中疑惑,可是依旧照办。事实证明,她们是对的。 当集结了一切能集结的人后,在红神神婆们的催促下,船队缓缓驶离码头,紧接着,码头虫灾爆发,漫天飞舞的虫子,势不可挡的冲向人们。 只要被其中一只钻进了体内,这个人就已经注定悲剧。码头上,一片惨叫连天。 紧接着,一艘又一艘的船开动了。然而这个时候,已经迟了。 那些船缓缓驶离码头,然后,缓缓沉没。海水淹没了甲板,一点一点的,淹没桅杆,最后,整艘船都沉入了海底。 能作为船主,洪见水自然视力极好,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上面的惨状,即便是他见多识广,也有些不忍直视。 心中庆幸,却有有些遗憾。船员都叫回来了,客人却没回来几个。回到船上的客人,一部分精通占卜,提前知道有危险,提前回到船上甚至根本就没下船,一部分是刚好遇到,最后一部分是跑得快。 少了这么多客人,他们的收入自然要少了许多,这些客人可以说是稳定的收入保障,而且遇到危险也算是多了一个天生的盟友,找了这么多客人,确实挺可惜的,不过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扬帆!” 船帆落下,在傍晚的海风中,距离岸边越来越远。 船上的另一边,假和尚用力的将绳子系紧,然后打了一个结。 突然,小鱼跑了过来:“不好了,和尚叔,鬼大哥没上船。” “嗯,我知道。”假和尚点了点头:“回到你该呆的地方去。” “可是……” “我说……”假和尚突然一把抓住小鱼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大声吼道:“去你该去的地方!!!” 小鱼一脸委屈,假和尚把他放了下来,摸了摸他的头:“鬼哭,是个汉子,死了的确可惜了。但……这就是大海啊,即便是天王老子都会死,所以,回去吧!” “哦!”小鱼思魂落魄的走了回去,目光看向了码头。一群又一群的人跳进水中,然而,那些虫子依旧穷追不舍。他们游了很远,然后渐渐沉没。 生还者,没有。 至少,小鱼没有看见。他浑身发抖,这样的情形,一定是鬼大哥也活不下来吧,毕竟,再高明的刀法,在那样的虫群面前,也是脆弱的可怕。 等等,那……是什么? 掌舵的洪见水猛然听到小鱼的叫声:“虫子来了!” 一声声惊呼接二连三的响起,漫天的虫群,在海面上空划过,呼啸而来。 角度问题,洪见水看不到后方具体是个什么情形,但是越来越清楚了“嗡嗡”声,让他忍不住头皮发麻。 “好好开船!” 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时候,三婆婆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那些虫子,就交给我们这些老太婆了。” 洪见水点了点头,大声喊道:“假和尚。” 假和尚匆匆跑了过来:“见水哥,啥事?” 洪见水道:“你带人保护三婆婆。” “交给我了。”假和尚拍着胸脯道:“就是我死了,三婆婆也不会有事的。” 洪见水点头:“去吧。” 假和尚带着一群人簇拥着三婆婆来到了船尾,一群虫子嗡嗡的扇着翅膀,从后面追了上来。 假和尚几人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眼中满是惊恐。胆大是一回事,面对一群吃人的虫子又是一回事。 三婆婆吐出一口浊气,用力一顿手中拐杖,满头白发变成了红发,火焰般飘舞。 然后,冲上来的虫群仿佛撞到了无形的屏障上,纷纷化作火焰,雨点般扎进海水之中。 红神神婆正好克制这些虫子,不过即便如此,消灭了一群虫子之后,脸上也尽显疲态,整个人仿佛苍老了许多。 “老咯,老咯,不中用咯!”三婆婆感慨:“还好只有这么一群,要是再多上一些,恐怕就要累死老婆子了。” 说着,她耳朵动了动:“什么声音?” 假和尚目瞪口呆的看着起伏的海浪,不由得双目圆睁,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卧槽!” 第七十章 马的常识 因为常年生活在海上,假和尚见到马的次数很少,可这绝不意味着他没有常识。他很清楚的知道,马是在岸上跑的。 可是,就在这一刻,一匹又黑又大又瘦的马,打破了他的三观。在这一刻,他总算知道,为什么鬼哭一定要把马带上船。 船只航行的速度很不稳定,这一刻,日月交替,风大,再加上整个船队的船都有特殊材料,并且被红神祝福,速度远超同等类型的船。因此,现在整个船队的速度即便受限于宝船,也达到了恐怖的十节。 这种速度,哪怕是对于一艘单独的船来说,也是快的惊人。要知道,在海里,平时的船在顺风顺水的情况下能够达到六七节就已经很快了。听起来很快是吧,但是拿到陆地上,一个人跑的都比这支船队快,跑得快的人甚至能比这船队快上将近一倍,更别说马了。 鬼哭骑着大黑马踏浪而来,飞快的追了上来。然后跑到了一股大浪的浪尖上,踩着撞击在船上化作泡沫的浪花,仿佛凭空御虚,一跃而起之后,直接登上了甲板。 踏飞燕的光华黯淡了下去,铁蹄踩在甲板上,发出“噔噔噔噔”清脆的声音。鬼哭翻身下马,松了一口气,还好赶上了。 假和尚一群人僵立原地,他身边一人不由得道:“和尚哥,马原来还可以在水上跑啊!” 假和尚僵硬的点了点头:“我也是第一次知道。” 一阵感叹,原来,马是这么神奇的动物。 夜色渐浓,那个岛,被远远的甩在了后面,只剩下一片模糊的轮廓。危险远去,众人紧绷的心弦松了下来,不过船队的速度却没慢下来。 这次事发突然,原本的补给也没补充多少,好的人少了,加快一些速度,还是能撑到下一座岛的。 …… 无数的虫子,纷纷飞到了县衙之中,融入了县衙大堂中的大茧里。 近百人,被虫子驱赶着,到了县衙前。瑟瑟发抖,满脸绝望的等待着。 他们,没有一个是普通人,无论哪一个,都算得上一方豪杰。可是如今,却全成了待宰的羔羊。 他们没死,因为只是因为实力高强,还是因为那些虫子饶了他们一命。 终于,无数虫子组成茧开始剥落,无数的虫尸落在了地上,失去了生命的光彩,被风一吹,就化作了灰烬。 一个浑身赤果果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高大、俊美、邪异,墨色的长发一直到了臀部,披散开来,仿佛黑色的披风。 眉毛仿佛利剑,一双丹凤眼销魂的翘起,万分勾人。身材修长,与皇甫柔很有几分神似。 可是,县衙前的近百人没有一个被他美貌迷住。他们愈加剧烈的发抖,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结局即将到来。 男人突然消失了,然后人群中一个肥胖的男人同一时间发出惨叫,他原本不小的肚子更是被撑的巨大,肚子一阵蠕动中,两只手猛的穿透了肚子,然后撕开。 血液喷溅,肥胖的男人眼睛失去了神采,那因为极度惊恐而扭曲的神情永远的烙印在了脸上。 死了,这个肥胖的男人就这么死了。 在场的人中,有一半都认识他。 他被称为活财神,不仅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本身还异常强大。一手十二金钱可以瞬间杀死一头三丈长的海中妖兽,也可以瞬间击杀12个人,每一枚金钱可以射穿铁甲。 可是他就这么死了,死得如此干脆。 刚才那个赤果果的男人,就从他肚子里钻了出来,墨色的长发沾满了血,如同肠胃一般蠕动着,贪婪的吮吸着。 男人嘴角翘起,邪魅一笑,周围的人顿时感觉寒冬来袭,浑身冰冷。 他们已经没有反抗的余地了,因为,他们都已经被虫子寄生了。 不,准确的说还有一个人还有反抗之力。 这是一个老巫婆般的女人,身上带着叮叮当当的金饰。看这打扮,不像是海上的人,反倒像是苗疆的人。 她突然拔出了一把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肚子。当匕首拔出来的时候,一只虫子也被带了出来。这只虫子被此匕首刺穿,尚未死去,无力的挣扎着。 巫婆般的老女人满是皱褶的脸上挂起了阴森的笑容,沙哑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抓到你了!” 她的眼里,满是仇恨。她本该能逃走的,可是她选择来留下来,为的就是现在。眼前这个罪魁祸首,杀死了她强壮的儿子,杀死了她漂亮的女儿,是时候报仇了。 “阿东、阿梅,妈妈给你们报仇了。” 老女人哈哈大笑,眼泪夺眶而出:“跪下!” 男人满脸错愕,然后颤抖的跪倒在地。想要挣扎,却无法挣脱。 “你叫什么名字?” “宝儿。”男人低着头说。 老女人皱起了眉头:“这听起来是个乳名。” 名字为宝儿的男人语气中带着哀求:“求求你了,婆婆,放过我吧,我才三个月大。” 老女人愣了一下,仔细的打量着男人,声音从牙齿缝中挤了出来:“妖孽!怪不得能掀起如此腥风血雨,去死吧!” 老女人伸出手指,将插在匕首上的虫子捏的粉碎。 宝儿发出惨叫,同时身躯被无形的力量直接捏扁。 老女人瘫坐在了地上,满头乌发瞬间白的似雪。她的双眼开始朦胧,仿佛看到了可爱的儿女,他们正朝她伸出了手。 老女人脸上绽放笑容,紧跟着,笑容凝固。 一个老人倒在了地上,肚子胀大,然后,又重复着胖男人身上的那一幕。宝儿破开了他的肚子,从他肚子里钻了起来。 他的脸上,挂着邪魅的笑:“老婆婆,你差点就杀死了我呢。” 老女人脸颊颤抖,疯狗一般的跳了起来,朝着虫群扑了过去。而宝儿也动了,以更快的速度冲向了老女人。 噗! 两人交错而过,抓着匕首的那条胳膊飞了起来,落到了地上。老女人倒了下去,虫子们一拥而上。令人毛骨悚然的啃食声中,老女人一边惨叫一边发出诅咒:“他们会回来的,他们会回来杀死你的,他们一定会回来杀死你的,他们一定会……” 眼珠炸开,脸上有虫钻出,皮肤下无数的虫子蠕动,在痛苦中,老女人面带笑容的倒了下去。 这个咒术,居然成功了,她死而无憾。 那些逃走的家伙,会回来的。 如果能够杀死面前这个叫做宝儿的妖孽,自然是好。如果不能,那就跟他们母子陪葬吧! 红叶岛船队中,所有的红神神婆同时神色大变,已经瞎了的双眼,遥遥的看向被虫子占领的那座岛。 第七十一章 次日清晨,天气凉爽,有雾。 鬼哭早早的来到了甲板上,众人看向他的眼神有异。也是,昨天的大黑马踏浪而来,着实是太过风骚。 现在,鬼哭俨然已经成了众人眼中的一条大腿。有这么一匹马,在这大海之上,就是一个保命符啊! 而且很明显,看那马轻松的样子,驮两个人是不成问题。危急时刻,他完全可以带上一个人。 所以众人心中复杂,想要接近,又觉得突兀,太过谄媚。心中有些后悔,早知道套一下近乎了。 当然,还有一些人只是看了鬼哭一眼就将目光移开,他们害怕鬼哭看出他们眼中的贪婪。 单凭鬼哭前段时间一人力敌五人,就知道实力很强,不可贸然招惹。在大海上用这种贪婪的眼神看人,很容易引起他人警惕,甚至引发冲突。 “哟,鬼哭兄弟,这么早?” 鬼哭扭过头来,便看到是假和尚和他的几个亲近的兄弟,也算是他的手下。 “鬼大哥早。”小鱼红着脸,向鬼哭打着招呼,昨天之前,鬼哭是他的恩公,昨天之后,就成了他的偶像。能在那样的境况下逃出生天,让他十分向往,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成长为那样的男子汉。 鬼哭点头:“早啊!” “我们打算下水弄点早饭,鬼哥兄弟一起不?” “也好。”鬼哭揉了一下眉心,不知为何,从昨天到现在,眼皮一直在狂跳。 几人跳上了一艘破浪舟,驾着小舟在海面飞驰。 有雾,破浪舟不敢跑远了。 不过好在十几艘大船上有灯亮起,破开迷雾,所以破浪舟的航行范围也不算小。 早上风有些大,却又不算太大,刚好合适。 破浪舟穿梭在海浪之上,假和尚手扶着桅杆,皱着眉头看着海面:“有些不对劲啊?” 鬼哭眼皮又是一跳,语气变得严肃:“有什么不对劲?” “这海面颜色不对,海里的鱼也有些不对劲。”假和尚吐出一口浊气:“你们觉得呢?” 其余的人也纷纷点头,其中一个人还说:“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呢,大家都有这种感觉啊?” 又有一人笑道:“如果不是知道这附近没有岛,光看周围情形,有人跟我说前方有岛我都会…岛…岛…我的妈,你们看前面。” 破浪舟上,所有人都不由得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前方,一座岛出现在海面上,在半露出海面的通红烈日中,轮廓格外清晰。 “呵呵,该不会是幻象吧,有可能是蜃在作怪。” 假和尚面目阴沉:“不,不是幻象,我们回天保号。” 此时,他们和船队已经有些距离了,只能看到一些轮廓和透过迷雾的灯光。不过天保号还是很好分辨的,船首的东海龙珠是与众不同的白光,更加柔和,穿透力却神奇的更强。 匆匆的回到了船上,又是一阵阵惊呼,所有人都回到了岗位,面露警惕的看着北方。 在北方,率先映入眼帘的是起伏的光点,然后,这巨大的轮廓。赫然,是一支船队正在靠近。 床弩被搬了出来,船员们也纷纷拿出了弓弩刀剑,整艘船队调转船头,对准了那只神秘的船队。 然后,所有人都略微松了一口气。 那支船队明显不如红叶岛的船队,只有一艘宝船和四艘快船。其中宝船比起红叶号,明显小了一号。 对方也显然察觉到了双方的差距,停了下来。 双方船队灯光闪烁,表示友好之后,红叶号的一艘破浪舟飞驰而去,而对方也派了一艘破浪舟,这两支船队中间进行了交流。 很快,各自回来。 不知何时,三婆婆已经来到了洪见水身边,这一次,她是充当信使。同样信奉红神,红神神婆之间在一定距离之内可以隔空相互沟通。 这,就是红叶岛船队内部每艘船之间的主要沟通方式。 听了三婆婆的话,洪见水的眉头紧皱起来。 对方和他们有一个同样的身份,那就是昨日岛上的幸存者。 这还没完,双方僵持的这段时间,又在西方,一艘船队缓缓靠近。 所以侥幸逃脱的船,大多都是有宝船的船队之中的船。这一类船队底蕴深厚,对于危险的感应格外敏锐,因此提前反应过来。 西方的船队更小一些,只有三艘快船。 时间一点点过去,海上的浓雾渐渐消散。气温微微升高,正应了秋高气爽这句成语。 同时,海面上已经聚集了四支船队,再加上零零散散的散船,加起来共有大大小小30多艘船抛下了锚,放下了帆,停在了海面。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冲到东方的那座岛上。 雾已消散,那座岛更加清晰了。 众人已经认了出来,那一座岛,分明就是他们昨日逃离的那座岛。 气氛很是沉重,往日漫天的海鸟不见了踪影,热闹的码头一片死寂。 海风吹过,海浪轻轻地拍打着礁石。 一具具残破的尸骨浮出海面,堆积在码头海面,有的甚至被冲上了沙滩。 静,难以言语的静,让众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小鱼努力的咽了一口唾沫:“我们,回来了?” 假和尚看了一下远处追逐着尸体的鱼群,幽幽的说:“今天,这里的鱼,格外的多啊!” 小鱼用力的紧了紧衣襟,悄悄的把扣子给扣上了。他觉得,有点冷。 鬼哭深吸了一口:“不如,我们去看看吧!” “嘶!你不要命了。”假和尚想了一下又道:“看一眼也好。”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一艘小小的破浪舟离开船队,驶向岸边。 在岸边不远处,停了下来。 “我真不该来的!”小鱼带着哭腔,看着码头周围的一切,浑身发抖。 站得更近,看得自然也就更加清楚,还能嗅到在远处嗅不到的味道。 每一具尸体上,都布满了大量的白色虫子。浓烈的恶臭,让人忍不住流泪。 在海面上,不仅漂浮着大量的尸体,还漂浮着大量的虫尸。 “再靠近一些。”鬼哭说道。 “不要啊!”小鱼发出惨叫,他不怕死,但他害怕被虫子咬死。码头的惨状,光是看着就已经手脚冰凉了,还要靠近,那不是疯了是什么? 假和尚没有吭声,但他却是这一艘小小的破浪舟上掌舵的,他用行动支持了鬼哭。 破浪都在海面划过一条轨迹,微微一拐,又靠近了一些。 第七十二章 克制之物 随着破浪舟的靠近,似乎拨动了什么开关,猛然间,码头热闹起来。 嗡嗡嗡嗡…… 虫子虫子虫子,数不尽的虫子就这么突兀的出现,无数的飞虫密密麻麻,以横扫一切的气势直飞过来。 “掉头!”假和尚猛的大喝,调整着风帆,小鱼和其他三人奋力摇橹。 破浪舟飞快的掉过了头,远离海岸。 飞虫嗡嗡的遮天蔽日而来,紧追不舍。 假和尚回头对在船尾的鬼哭大喊:“鬼哭兄弟,咱们现在必须得回去了。” “嗯。”鬼哭扶了一下斗笠,扭过头,面向飞来的飞虫:“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什么?”假和尚愣了一下,然后双目圆瞪。 只见鬼哭一跃而起,然后身影定在了半空。接着,海面飘过一股不寻常的风,溅起一连串的水花,直向飞虫那边。 因为破浪舟飞速行驶,鬼哭定在半空的诡异身形迅速远离,然后飞快淡去。假和尚咽了一口唾沫,这位鬼哭兄弟,该不会是想不开要自尽吧! 刚这样想着,海面那一串水花,又迅速折返回来,船身一沉,微微一晃,鬼哭又突然出现在了船尾。 小鱼和其余三人这时候才迟迟回过头来,然后又疑惑的看向一脸见到鬼的假和尚,其中一人好奇的问道:“和尚哥,发生了什么?” “问个屁,快划船!” 嗡嗡的声音越加清晰,破浪舟上的人冷汗直冒,拼了命的直摇橹。 “安心。”鬼哭看着那群虫子说道:“我们安全了。” 话音刚落,一只虫子直坠下去,落到海面,挣扎着被海浪冲走。 然后,就像是推倒了多诺米骨牌一样,接二连三的有虫子坠落,坠落的频率越来越快,直到最后一只虫子坚持不住,跟着坠落了。 众人忍不住看向鬼哭,满脸敬佩。 假和尚忍不住道:“鬼哭兄弟,这是什么法术?” “不是法术。”鬼哭道:“纯粹是它们飞不远而已。” 昨天,大黑马踏浪而行,那群虫子也紧跟其后,穷追不舍。 结果就像是这样,在接近船队的时候,一个二个接二连三的坠落。就是在那个时候,鬼哭知道了,这种虫子能飞,但是飞不远。 (三婆婆动手火烧虫子的时候还未逃离虫子的飞行范围,等到鬼哭出现在海面的时候,船队刚刚脱离虫子的飞行范围,不是bug) 回到了天保号,小鱼腿都软了,坐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可是没人笑他,反而拍着他的肩膀道:“小鱼,你已经成了一个男子汉。” 小鱼脸上笑容灿烂,然而还是爬不起来。 其余的几人,没有小鱼那么狼狈,但也是浑身大汗淋漓,衣裤全都湿透。 “怎么样?”洪见水拽住了假和尚问道:“究竟是不是……” 假和尚叹了一口气:“现在岛上,已经成了虫子的天下了,我们……又回来了。” “该死,怎么会这样!” 洪见水双目圆睁,眼中的血丝遍布,一拳砸到了船舷扶手上。就是因为怕出了意外,昨天晚上亲自掌舵,直到黎明才离开甲板回屋休息,可是却没想到开着开着就开回来了。 偏偏,昨天晚上他没有分毫的察觉,不仅是他,整个船队昨夜掌舵的都没察觉。 “鬼哭兄弟,你手里捏着的是什么?”海上各种诡异的事情都有发生,经历的多了,洪见水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忽然问鬼哭。 听到这话,人们不由得让目光看上鬼哭的手,然后不由得倒吸凉气,后退一步。 只见鬼哭的左手,捏着一只虫子。 拇指大小,白白胖胖,有翅膀有口器,被鬼哭捏着,正在蠕动挣扎,口中不断吐出绿汁。 鬼哭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昨天,虫灾最早爆发的地方,是我所在的客栈。” 鬼哭的话吸引了他们注意力,他们只知道这一场灾难来得突然,却不知道来自哪里。现在听鬼哭这么一说,顿时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安静倾听。 “昨天刚一上岛,我就感觉很是不安。在客栈中休息的时候,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到了黄昏,我发觉不妙,干脆出了门,到了客栈大厅。然后楼上传来响动,是一声婴儿的啼哭,接着一人匆匆跑了下来,再然后,一群僵尸失控了。” “现在想想,那时候,恐怕虫灾就已经降临。应该是僵尸的主人被虫子害死了,所以这些僵尸才会失控。” 众人认同的点头,鬼哭顿了一下,舔了舔嘴唇继续道:“后来,有人吃到了虫子……” 人们心中一紧,伴随着鬼哭缓缓述说,他的心也被提了起来。尤其是说到腹部爆开,血肉横飞,满肚的虫子之后,更是不由得冷汗淋漓。 当鬼哭说道官兵出现,似乎用某种方法限制了虫子的活动范围,并且火烧客栈的时候,大伙心中产生了好奇。 这些官兵为何出现的如此及时,为何准备的如此充分,最重要的,限制住那些虫子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至于那些虫子是如何跑出去的,没人感觉奇怪。鬼哭能跑出来,也肯定有其他人能跑出来,然后只要其中有那么一两个已经被虫子寄生,那些虫子不就跑出来了。更何况,鬼哭在一开始就说了,在虫灾之前,就有一个人跑出了客栈。不仅如此,虫子自己也可以打洞出去。当然,还有可能虫灾早已酝酿,只是昨天爆发的最早的地方在鬼哭所在的客栈。 “是石灰和盐。”鬼哭说道:“昨天我逃出客栈的时候,顺手抓了一把那些阻止虫子逃跑的东西,就说石灰和盐混合在一起,那些虫子只要一碰到,混合在一起的石灰和盐,就会迅速死去。” “你怎么不早说?”有人愤怒道。 鬼哭目光一转,看向这人。一个矮瘦汉子,皮肤挺白,不像是经常混在海上的人。看着鬼哭冰冷的目光,他不由得后退一步,紧要牙关,低下了头,背后衣服被冷汗浸湿。 假和尚嗤笑:“蠢货,昨天已经安全离岛,还提那些干什么,鬼知道不知怎么回事,兜兜转转又回来。” 小鱼问道:“那鬼大哥,你捉一只虫子回来干啥?” 鬼哭道:“我还想看看,这虫子还怕什么?” 众人眼中一亮,对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洪见水突然大声道:“弄两盆水来,一盆要海水,一盆要清水。” 第七十三章 师傅赖床 西牛贺州,万寿山山脚一无名寺中。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纸,斜斜的投射在床上,南柯大师抱着脑袋,在床上翻来覆去。 “完蛋了,完蛋了,老衲都干了些什么啊!”南柯大师痛苦的呻吟,他刚刚从梦中醒来,昨天一夜,他终于又一次成功,然后迅速的死去,这个过程不到短短的一刻钟。 就是这短短的一刻钟,他看到了令他自责的一幕。原本繁忙热闹欣欣向荣的小岛,变成了一片绝域,成了虫群的天下。他附身这人,东躲西藏,终于还是被虫子找到,丧生于虫口之中。 刚忙完早课的心缘小沙弥趴在门口,透过门缝往里看去,看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南柯大师,心有所悟。 他记得,自己以前赖床的时候也是这个模样。 心缘小沙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从功德箱里取出所剩不多的银钱,小心翼翼的放在小包包里,然后揣在怀中,拍了拍,转身走出了寺庙,到了县城中。 他准备做一顿师傅最爱吃的青菜豆腐汤,以前他赖床的时候,师傅就是如此。不过不是青菜豆腐汤,而是又大又甜的桃子。 嗯,从五庄观摘的。 “小心缘。”看着迈着小短腿在人群中行走的小沙弥,摆摊的大婶招呼。 心缘小沙弥双手合十,口念佛号:“阿弥陀佛,张大婶好。” 大婶粗糙的大手摸了摸他光光的小脑袋,满脸疼惜:“这么早就来县城啊,看这小脸,都是汗,累了吧,不如歇歇,吃碗面再走。” 心缘小沙弥用力的摇了摇头:“不了,张大婶,师傅在赖床,我要去给师傅做青菜豆腐汤。师傅最爱吃青菜豆腐汤了,闻到香味他肯定会起来。” 听到这话,大婶笑得眼睛都弯了:“哎呀,我家的小心缘都会照顾人啦!” 说着,大婶眼珠一转,道:“小心缘,当和尚没意思,每天过得清苦,你师傅也老了,不如来给我当儿子吧!” 心缘小沙弥满脸通红的挣脱了头顶的大手,惊慌失措的道:“不要!” 接着,拔腿就跑,店铺里的食客笑成了一团。 有人忽然道:“诶,没想到啊,南柯大师也会赖床啊!” “不会吧?那毕竟是南柯大师啊!” 又有人道:“我看是真的,毕竟小心缘也不会撒谎,而且,他也不爱吃青菜豆腐汤。” 心缘小沙弥贪吃,基本上人们都知道他爱吃甜的,虽然做得一手清淡可口的青菜豆腐汤,但这个却不爱吃这种东西。 “小心缘。”刚送走客人的窑姐见到心缘小沙弥,疲惫顿消:“这么早啊!” “嗯,师傅在赖床,我要给师傅做青菜豆腐汤。” 看到心缘小沙弥乖巧的模样,窑姐终于忍不住调戏:“走累了吧,要不要来姐姐屋里坐坐。” 心缘小沙弥小脸通红,狼狈而逃,窑姐咯咯直笑。 卖猪肉的王屠夫看到了心缘小沙弥,剁下来一块肉:“小心缘,这么早啊!” “嗯,师傅在赖床,我要给师傅做青菜豆腐汤。” “真乖,拿块肉走吧!你正长身体,得吃肉。” 心缘小沙弥连连摆手,飞快离去。旁边买肉的路人笑道:“王屠夫,我家儿子也在长身体,不如把这块肉送给我吧!” “滚蛋!”王屠夫骂道:“你那儿子又不如小心缘可爱,长得跟你似的,歪七扭八,凭啥给你。” 买肉的路人气得鼻子都歪了,道:“说的好像你很好看似的!” 没了师傅的保护,心缘小沙弥历尽千辛万苦,躲避了差点被别人收去当儿子、当童养夫等重重危机,摆脱了一只只摩擦他小脑袋的魔掌,终于买到了青菜和豆腐,满头是汗的出了城,沿着羊肠小路回到了寺庙。 到了厨房,开始做青菜豆腐汤。 “阿嚏!!!”南柯大师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根本不知道,自己赖床的事已经风靡全城了。 这一边,平静祥和。另一头,同样平静,可就不那么祥和了。 东海,距离南瞻部洲东海岸不远处,一个平凡的小岛码头前,大大小小30余艘船停泊在海上,随着海浪起伏。 太阳渐渐升高,气温微微偏暖,不热。可是气氛,沉闷压抑。 天保号上,一群人围在一起,看着盆中海水里挣扎死去的虫子,众人略微放下心来。 这虫子,不会游泳,在水中会被淹死,不过却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勉强怕水。不过遇到海水,效果就强上许多。一遇到海水,它就会剧烈挣扎,然后迅速死去,效果和鬼哭口中混合了盐的石灰差不多。 略微放心后,众人就开始无所事事起来。 所有船上擅长占卜者或者灵觉敏锐者都发现了异常,船只不敢轻易离开,高层正在寻找方法,却没有下面普通船员什么事,他们也没能力插手,于是各自用自己的方法打发无聊时光,排解心头的压抑和恐惧。 船上少有女人,即便是有,要么是某位强者的女人,要么本身实力不俗,不好招惹,又或者长相不敢恭维。 总之,用肉欲之类打发时间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开始盛行起赌博。 鬼哭不喜欢常规的赌博,假和尚喜欢,小鱼向往,差点加入其中,却被假和尚揪着耳朵拽了出来。为了做个榜样,假和尚干脆也不参赌了,和鬼哭一起,玩起了游戏,实际上也是赌博。 他们乘着破浪舟在海面穿行,没过一会儿,就网起了一大网的鱼,拖到了天保号上。 假和尚随手抄起一条鱼,拍在甲板上,道:“就这条了,我猜没有,你们猜呢?” 鬼哭道:“有。” 小鱼想了一下,决定相信假和尚:“没有。” 假和尚拔出尖刀,剖开鱼腹,翻找了一番,挑出一个指甲盖。 小鱼脸色狂变,假和尚哈哈笑道:“还真有。” 按照赌约,假和尚与小鱼要吃了这条鱼。鱼香味弥漫,假和尚面无表情的吃了一半,小鱼痛苦挣扎的吃了一半,然后趴到船舷上,大吐特吐。 假和尚到了鬼哭身边,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没有?” 鬼哭耸了耸肩膀:“按照赌约,猜错的吃,如果没有,就吃了呗,没什么大不了的。” 假和尚双目圆睁,顿时用力一拍脑门:“我怎么没想到!” 鬼哭道:“不然呢,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跟你玩这种无聊的赌约。” 假和尚无语,小鱼听到这话,吐得更厉害了,泪眼朦胧。 他们赌的是鱼肚中有无明显的人体特征,没有的几率确实要大一些,不过,账明显不是这么算的。 如果有明显的人体特点,那么说明这条鱼是绝对吃了人的,心理负担大。如果没有,那就说明这条鱼有可能吃的人有可能没吃,心理负担小上很多。 无聊的赌约就这么结束了,到了中午的时候,情况发生了变化。 第七十四章 那个男人 最开始,只是少数几个人看到了,然后,在他们的起哄下,人们纷纷朝着那边看去。 鬼哭眼力好,没一会儿就看到。 在码头上,出现了一个人。 远远的,他看起来很高,身形瘦长,长衫,袖子被扯掉,露出了修长有力的胳膊。长发飘舞,腰间别着一把弯刀。 阳光照下,他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反着光,仔细看去,却是露出了牙齿。 他,在笑。 在冲着停泊在海上的船只笑,并且,笑得灿烂。 鬼哭一开始还以为这是他在客栈看到的那个男人,但后来发现不是。弯刀是那个男人的,但人换了。 然后,鬼哭看到了,他在码头上捡起了一个船桨,将一块木板踢到了海上,踩着木板,船桨拨动海水,朝这边而来。 铃铛剧烈摇摆,铃声急促。 瞳孔收缩,刺耳的尖叫此起彼伏:“开船,开船!” 船帆扬起,船员们肌肉高鼓,铁链绷得笔直,奋力的拖拽起沉重的铁锚。 然而,来不及! 那个男人一开始显得很是生疏,划了几下之后,只是在原地打转。但很快,他就找到了窍门,接着,速度飞快。 船桨仿佛螺旋桨一般转动起来,在他的双手中划出道道残影,不断的拍打着海面,溅起朵朵雪花,连成一片。 木板飞快的在海面划过,留下一条笔直的轨迹,惊得鱼儿四散逃离。 鬼哭计算了一下彼此的距离,心头一沉。 他看得清楚,等船开起来,对方就已经足够接近了。如果他猜得不错,这个距离,就是对方的攻击范围之内。 那个男人周围,虫子飞舞,时不时落在了男人的肩头,落在了木板之上。 “妖孽!”鬼哭咀嚼着这两个字,这是他在客栈中,无意间听到的两个字。很模糊,当时没怎么注意,现在想起来,很值得推敲。 “大黑!”鬼哭突然大叫。 大黑马从船舱中跑了出来,到了甲板上,疑惑的看着鬼哭。 “兄弟,咱们要拼一把了!” 一旦让那个男人接近了,上了船,所有人都得完蛋。 大黑马看了一眼迅速接近的那个男人,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鬼哭拍了拍大黑马的脖子,翻身上马。 “鬼哭兄弟!”假和尚大步走来,抛来一物。鬼哭一把接住,是一个护身符。外有红布缝制,内藏草药神符,摸起来微烫,刚好能够接受。 “三婆婆让我给你的。”假和尚说道:“只有三个呼吸。” 鬼哭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一带缰绳,大黑马人立而起,前蹄高扬,重重地一踏甲板,箭一般射了出去。 铃声远去,所有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充满期盼的看向鬼哭。 越是靠近,压力越大。 每一寸皮肤,都仿佛针扎一般,那男人身上诡异的妖气,不知不觉已经影响到了如此之远。 不像那些体型巨大的妖怪那样妖气浩荡无边,也不像鬼哭他们这般极具爆发力,却更添几分诡谲,不知不觉让人心头发寒,手脚发麻,一身实力,发挥不出一半。 恶念涌动,顺着铃铛传荡出去,不仅帮鬼哭驱散了那些充满恶意的妖气,把那些妖气抵挡在周身一丈开外。 踩在木板上的男人嘴角翘起,邪魅一笑,手指轻轻的敲在了刀鞘上。 嗡嗡嗡嗡…… 令人毛骨悚然的翅膀拍打声,连绵成了一片。 无数的虫子,从他身上飞出,从木板上飞出,飞上了天空,在天空盘旋,密密麻麻,俯冲而下,犹如蝗虫过境。 不,这比蝗虫过境还要可怕。蝗虫不吃人,这些虫子,这吃人的。只消片刻,就能将人内脏吃光,只留下皮囊,还要在你腹中产下幼崽。 狂风迎面扑来,鬼哭压低了斗笠,满头长发迎风乱舞,右手手指搭在了刀鞘上,左手大拇指顶住了护手,缓缓发力。 刀身摩擦着刀鞘,刷刷的,声音细长。 先是黄铜的护刃,然后才是雪白的刀身,锋利的刀刃射出米粒大小的毫光,灿烂的火光在刀刃上不断朝着刀尖游走。 每拔出一寸,就游走一分。 马蹄践踏的海浪,水花连成了一串。奔腾之中,大黑马终于战胜了心中的恐惧,开始忽视那些恐怖的飞虫,双眼之中,只倒映着那个男人的身影。 微烫的护身符开始变得炙热,扑上来的飞虫,仿佛撞到了无形的屏障,纷纷燃烧起来。化作点点星火,犹如火雨。坠落在海面,由起伏的海浪将其吞没,坠落在马背上,被皮毛抖落,坠落在斗笠上,被风吹走。 大黑马越跑越快,迎面扑来的风越来越急,然而鬼哭手中的刀,还是这样的不急不缓。 狭长的双眸中,那一对小号的瞳孔,里面装着的,却是一柄巨大的剑,仿佛泰山一般的通天巨剑。 木板上,男人脸上的笑容不再那么灿烂,他丢掉了船桨,右手摸到了刀柄,然后握住。 那一人一马,刚才还只是一个小点,现在却突然变得如此高大,大到占据了他所有的视野。 沉重,难以言语的沉重。 碧蓝的海变成了血海,无数的尸骨浮上海面,伸出腐烂的手,拥了过来,抓住了他的脚,要把他拽进海中。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得暗沉,那一轮红日正在滴血。 男人抬起头来,在头顶被无数铁链拴着的巨剑开始坠落,铁链不住崩坏,巨剑缓缓的坠落。 很慢,却势不可挡。 目光看向前方,那一人一马沐浴着火雨,踏着尸山血海,和头顶的巨剑一样,不可阻挡。 “好强!”男人感慨,嘴角再一次上翘一分:“但是,我更强!” 呛! 两道雪白的刀光相撞,刺眼的火星迸溅。 大黑马发布痛苦的嘶鸣,一团水柱冲天而起。 鲜血化作一道圆月,飞射出三丈多远,犹如利刃,切入海中,切开了海水,没入其中。 滴答! 血液从刀尖滴落,鬼哭匍匐在马背上,牙齿紧咬,阵阵虚弱浮上心头,拉扯缰绳,调转马头,往回奔去。 男人立在原地,脚下木板破碎,身上沾满了海水,一道赤红的伤痕倾斜着贯穿全身。等到鬼哭转身离去,男人的笑容变成了惨笑,向后倒去,砸到了海水之中,然后融化。 鬼哭没有回头,却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心头沉重,铃铛依旧响个不停。 那个男人,没这么容易死! 第七十五章 满岛皆尸 一回到船上,鬼哭二话没说,直接回了船舱房间。 到了房中,终于坚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大嘴和大黑同时慌了神,连拉带拽把鬼哭拖到了床上。 鬼哭的胳膊,被划开了一条大口。伤口被肌肉死死地压在一起,淡淡的血液渗透而出。 交手的那一瞬间,双刀相撞,擦出大片火花。鬼哭一刀穿透了那个男人的身躯,而那个男人也同样一刀划破了鬼哭的胳膊。 那一瞬间,鬼哭感觉体内妖气被抽走大半,整个人飘飘欲仙,一股吸力传来,差点又重新回了老家。 “失算了啊!”鬼哭躺在床上,颤抖的手摘下斗笠,取出了一个瓷瓶,倒出丹药,服下,这才好受了些。 以他的刀法,本不该挨这一刀的。但是,交手的那一瞬间,他不仅突然实力大增,还仿佛一瞬间学会了刀法,从一个菜鸟变成了一个用刀高手。令鬼哭失算,让他偷袭得手。 勉强坐起,把揣在怀里护身符取了出来,原本漂亮精致的护身符变得格外暗淡,黑色弥漫,里面的草药神符已经全部化为了灰烬。 “宝儿。”看着护身符,鬼哭念出了这两个字,鬼哭调转马头的时候,那个男人的声音传入鬼哭耳中,告诉了鬼哭他的名字。 很难想象,一个男人的名字居然会叫做宝儿,这更像是一个人的乳名。 妖孽,这个男人,很有可能就是妖孽了。 不由得,鬼哭想起了那个火红的狐妖,那个叫做秦香莲的狐妖,她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是妖孽。想到那一次行动,又想到这个名叫宝儿的男人所作所为,鬼哭不由得由衷的理解天师府那一副赶尽杀绝的样子。 “宝儿,下一次见面,你就没那么好运了。不过前提,是你得活下来。” 鬼哭扶着窗沿站了起来,把手中已经没用的护身符甩了出去,看着它被海浪吞没,喃喃低语:“我的破晓神光,可不是那么好接受的。” 船只缓缓的远离那个岛,四散开来。 又是一夜的航行,第二日清晨,所有人发现,他们,又回来了。 鬼哭坐在船舷上,一边吃着烤鱼,一边神色淡漠的看着码头。 气氛格外沉闷,看着这一幕,所有人都沉默了。 三婆婆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鬼哭的身边,三婆婆笑呵呵的道:“小兄弟,我们来谈谈吧。” “谈什么?” “昨天那个人。” “他叫宝儿,并且应该还没死。”鬼哭将鱼骨头扔进了大海,拍了拍手,说道。 “我们中了咒术。”三婆婆道:“有一个咒术高手用自己的性命对我们施展的咒术,咒术的关键,就在于那个男人身上。” “我知道了,但我现在无能为力。”鬼哭无力的摆了摆手,他现在很虚弱,虚弱到每动一下,浑身就是透骨的刺痛。 那一刀,对他的伤害太大,即便过了一天,他也没缓过神来。 三婆婆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随后离开。 没过多久,一艘破浪舟离开了船队,小心翼翼的接近了码头。 那漫天飞舞的虫子,没有出现。码头上,到处都是尸体。有人的,有牲畜的,也有虫子的。遍地的虫尸,在地上覆盖了一层又一层,触目惊心。 随着一个人拿起海螺吹响,一艘又一艘的破浪舟驶向的码头。 鬼哭上了码头,骑着大黑马。双眼朦胧,仿佛随时要睡着似的。不经意间扫过地上的虫尸,嘴角翘起。 他不好受,对方也不好受。 但是,这不代表自己是安全的。 鬼哭的神色又阴沉了下来,扭过头,一个满嘴暴牙的汉子冲着鬼哭“和善”的笑了笑,目光之中的贪婪,却怎么也隐藏不住。或者说,他已经不屑于隐藏了。 杀人,夺马。 就是他现在所渴望的。 鬼哭无力的扭过头,趴在大黑马的背上,似乎更加虚弱了。 “鬼哭兄弟。”不知何时,假和尚已经到了鬼哭身边,他的几个手下和小鱼,也到了鬼哭周围,将鬼哭围在中间,假和尚低声问道::“不要紧吧?” 鬼哭摇了摇头,低声回答:“我需要时间。” 假和尚神情阴郁起来,现在,恐怕,那些家伙不愿意给鬼哭时间:“那你为何不留在船上。” 鬼哭笑了笑:“留在船上就一定安全吗?” 假和尚无言以对,留在船上,他们也会想办法摸进来,同样不安全。甚至,因为船舱中的狭窄,还会限制大黑马的发挥。 小鱼的神情焦躁,手指不住的摩擦着刀柄:“和尚叔,要不我们请船主帮忙。” “他不会出手的。”假和尚摸了摸小鱼的头:“放心吧,看在红叶岛的份上,我们不会有生命危险。” “可是……” “小鱼!” 一群人从后面赶得过来,有五六个,为首的那个,是小鱼的大伯老甲。 那一个海上暴雨之夜,鬼哭救起了两个人,一个是小鱼,一个就是老甲。老甲一把抓住小鱼的胳膊:“你给老子滚回船上去。” “大伯!”小鱼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老甲:“鬼哭大哥救过我们。” “我知道。”老甲脸色阴沉:“待会有可能是要见血的,我们来就行,你这个小屁孩给老子滚回去。” “老甲。”假和尚道:“我觉得小鱼应该留下来。” “你知道什么,小鱼是我的兄弟的独子。他出了事,我怎么交代。” “可小鱼迟早要面对这些。” 老甲无言以对,他知道假和尚说的是对的。 马背上,鬼哭突然抬起头:“今夜,可能有雨。” 假和尚和老甲同时微微一愣,老甲感受着酸麻疼痛的关节,脸色有些扭曲:“还真可能。” 然后对视一眼:“麻烦大了。” 无论是码头还是县城,各个地方,都燃起了大火。一具具尸体,被聚集起来,然后焚烧。 死了这么多人,整个岛上盘旋着冲天的怨气,过了这么久,按常理来说,这个岛上,应该是危机重重的。 可是没有,显然,那些虫子立了大功。 火焰一直燃烧到了晚上,直到乌云遮天蔽日,海上卷起狂风,大浪一波接着一波,然后大雨倾盆而下,将火焰熄灭。 雨,真的来了。 麻烦,也在这一场暴雨之下滋生。 第七十六章 雨夜狂徒 大雨落下,雨滴凶狠的将自己撞得粉身碎骨。狂风卷起,房屋发出呻吟,一些甚至开始左摇右摆。 “隆隆”的雷霆滚过,霹雳剖开天地,白光驱散黑暗。 海浪冲刷着码头,海水冲上了岸。随后退去,流下了鱼虾贝壳。 屋中,微弱的烛光晃动。 这间屋子很结实,墙壁厚实,牢牢的将风雨挡在了外面。猛烈的白光从窗外透射进来,照射在惨白的脸上。 这是一个男人,年富力强,正值壮年。 个头不高,不到七尺半,身躯极其强壮,犹如一个酒桶,和其他长期混在海上的人的干瘦有力截然不同。皮肤也是截然不同,并非那种带着金属光泽的黄铜色,而是温润如玉的白色。 或许是因为头皮太过坚固,头发无法破防,因此脑袋光滑,犹如面皮一般,没有半分毛发。 他身上的肌肉实在太过强壮,以至于都长到脸上来了,满脸的横肉,下巴尤其宽大,再加上跟脑袋一样粗的脖子,更添几分凶恶,很有几分怒目金刚的风采。 穿了一身华服,不过袖子被收窄,衣服的下摆也被裁减,挂在一个肌肉堆砌的怪物身上,明明刚好合适,却偏偏显得小了些,被撑得鼓鼓囊囊。 腰间两侧,各自挂了三把华美的尖刀。 穿了一双宽松的灯笼裤,蹬了一双价值昂贵的云靴。 这个男人可不是什么样子货,在附近航线,他也算得上是大名鼎鼎,被人称之为小金刚,是金刚号船主。 作为一艘独船的船主,难免有人将主意打到他的头上,而偏偏这么多年了,他还活得好好的,赚取的财富,让人忍不住羡慕嫉妒,垂涎万分。而能保住这一切,全是因为他的一手硬功夫着实令人闻风丧胆,曾经不止一次手撕敢于打他主意海盗、大盗之类。 可他最厉害的,却不是自己的力气,而是一手刀术。他随身携带六把尖刀,不仅能刺人,还能脱手杀人,海战之中,他往往能够凭借一己之力跳到对方船上,将对方杀得溃败。 可是这样一个强悍的男人,现在却身冒冷汗,脸皮苍白毫无血色,眼中的凶悍完全不见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懦弱的恐惧。 小金刚的对面,坐着一个男人,一个美男子。 柔弱,憔悴,嘴唇发白,双眼微微涣散。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把小金刚吓到的人,但他确实是把小金刚吓到了,不仅吓到了,甚至还把小金刚逼到了绝境。 小金刚垂下了头:“今晚过去,宝大爷能否放小的一条生路。” “帮我报了仇,自然会的。”这个男人虚弱的说,如果鬼哭在这里,一定能够认出他,他便是和鬼哭交手过的那个妖孽,宝儿。 鬼哭的一刀,没有彻底杀死他,却也斩断了他的未来。 妖孽,之所以为妖孽,并不仅仅只是因为他们的身份,还因为他们的天分。 宝儿,年龄不到一岁,就彻底的毁了一座岛,死在他手上的人已经上万,可以想象其天赋之强,如果任由他这么成长下去,能成长到那一步,先看他自己的了。 可以说,宝儿的未来就是星辰大海。 但鬼哭的一刀,把他的天赋直接给抹去了九成九。他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操控大量的虫群,无法再像以前那样轻易的覆灭一座岛,也无法再像以前那样肆意妄为。 他的心气,也直接被鬼哭一刀给斩没了。如今的他,因为身受重创,无比虚弱,一个普通的妇人,都能拿一把刀砍死他。 如此虚弱的他本不该留下来的,他应该远走天涯,隐姓埋名,养好伤势才是正事。 可是,他不甘心,他要报仇。 好在,他现在还有筹码,就是面前的这个小金刚以及他的船员。 他从鬼哭的那一刀中死里逃生,关键时刻,附身到了一只落到金刚号上的虫子身上,潜伏了下来。 一顿晚饭,小金刚把它吃进了肚里。 而他,成功的控制了小金刚。 现在他虚弱无比,鬼哭也虚弱无比,他还有小金刚,鬼哭没有,正是报仇的时候。 得到了确认,小金刚却没有心安。他知道,面前的这个家伙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但是他没有选择,他只能去搏一搏,寄希望于宝儿心慈手软。 敲门声响起,小金刚腹中一胀,宝儿消失无踪,那是一把华丽的弯刀,却留在了桌上。 小金刚抓起了弯刀,站起身来,到了门口打开了门。 一个干瘦的男人,站在门外:“老大,兄弟们已经准备好了。” 小金刚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商人,一开始,他也是一个海盗,后来攒够了本钱,改头换面,开始做起了正经生意。 不过一些习惯,却保存了下来。 比如说,偶尔见到落单的商船,他们会去劫掠一番。比如说,他的手下们并不叫他船主,而是叫他老大。 “知道了。” 小金刚壮硕的身躯挤出了门,到了堂屋,堂屋里,或坐或站,聚集了一大票兄弟,个个凶神恶煞,没有一个善茬。 “老大。”一个兄弟递上了斗笠,小金刚接过,戴在了头上。 环目四顾,昏暗的烛光中,兄弟们各自一如往常,或者平静麻木,或者跃跃欲试,但就是没有胆怯与紧张。老大要重操旧业,兄弟们跟着就是了,也没怨言,没有恐惧,反而还有几分激动。 “走!” 堂屋的大门缓缓打开,风雨涌了进来,堂屋瞬间湿透大半,所有的蜡烛被瞬间吹灭。 大伙低着头,顶着风雨,摸着黑,沉默的走出了门。 鬼哭住在了一家民宅中,单门独户,楼有两层。和他一起的,还有假和尚小鱼老甲等一共九人。 此刻,天已经很晚了。却没有一人去卧房睡觉,而且,全呆在了堂屋里。或者把桌子板凳拼凑起来当做床,或者干脆打地铺,留下小鱼和老甲两人守夜,其他人全部呼呼大睡,一点也没因为紧张而睡不着。 鬼哭被保护在中间,他睡得很香,只是时不时咳嗽两声,这一大堆鼾声里,有些刺耳。 屋外,雨中的人有些多。 一个浑身哆嗦的家伙在雨幕中围绕着屋子转了一圈,一直没发现他想要的东西。那匹马,不在。 他用力的抓了抓头,啐了一口唾沫,心想道:“难不成他们把马放到屋子里了?” 心中想着,他轻盈的跳下了屋顶,突然一道黑影出现在面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把尖刀穿透了他的喉咙。 尸体被拖到了角落,一双双眼睛贪婪的打量着这间民宅,然后就警惕着四周,警惕着藏在黑暗中的同行。 屋中,被鬼哭枕在脑袋下的长刀上,铃铛微微晃动,刚刚要响,鬼哭突然就翻了一个身,一把盖住了铃铛。 第七十七章 追逐堵截 遁术,对于人族来说是一种非常稀奇的法术,而且难学难精。 但是,人多了,难免有那么一两个会遁术的。 这是一座小岛,都是大海上的男儿,土遁术这种在中原相对比较常见的遁术在这里就显得格外稀罕了。但偏偏,就有人会这么一门相对鸡肋的遁术。 不过很明显,他的遁术有点撇脚。 众人都陷入沉睡之中,守夜的小鱼却一点也不困,因为紧张,精神高度集中,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能把他惊起。 然后,他惊了。 一个脑袋突然就从他面前钻得出来,四处张望。 小鱼一紧张,拔刀就砍。用力极大,刀锋直接卡到了头上。 一声惨叫中,脑袋迅速缩了回去,连同尖刀也一直被带走。 小鱼大声叫道:“敌袭!” 序幕,拉开! 有些昏沉的老甲一下就跳了起来,其余几个人也都醒了,大伙都是和衣而睡,兵器就在身旁。 一支利箭破窗而入,直射小鱼。 老甲一把将小鱼拉开,那知那支箭一拐弯,继续朝小鱼射来。谁都没料到会有这个变化,眼看小鱼躲不开了。 夺! 一只飞来的凳子挡住了箭,凳子砸到了成绩,箭矢折断。 “谢谢和尚叔。”小鱼惊魂未定,连忙答谢。假和尚点了一下头,刚才就是他挑起板凳,让小鱼躲过一劫。 这支箭,明显只是开始。 猛然间,窗纸破碎,无数水珠直射进来。 “小心。”假和尚叫道,他的两个兄弟一把掀翻了圆桌堵住了窗口。水珠噼里啪啦的打在圆桌上,在桌面打出一个个凹坑,瞬间圆桌上就布满了小点。 哗啦! 楼上传来响动,众人心知不妙,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突然楼板破碎,一块巨石砸落下来,目标,正是下面的鬼哭。 鬼哭抬起头,刀还未拔出。那块石头又有变化,忽然散落成沙,混合着雨水,淋了鬼哭一身。 突然间又朝中一凝,鬼哭变成了一座石雕。 狂风卷入,屋中一片凌乱。 蜡烛被吹灭,顿时陷入了漆黑。 “不好!”假和尚额头见汗,因为纷乱的雨水,身上全湿。 雷霆闪过,白光从窗口射入。几个黑衣人拿着绳子拴着包裹的鬼哭的雕像,正往上拖。 “找死!”假和尚大喝一声,扑了上去。其中一个黑衣人看到扑上来的假和尚,主动迎了上来。 拔刀,刀光闪过,黑衣人还未反应过来,尖刀就穿透了他的胸膛。 两人交错而过,鲜血喷洒,黑衣人转了半圈,扑倒在地。假和尚快步前行,刚走两步,又有两个黑衣人挡在了面前。 噗! 一支箭矢飞过,一个黑衣人面门中箭,摔倒在地。老甲啐了一口唾沫,翻身滚向墙角。 另一个黑衣人微微一愣,明显没想到自己的同伴会死得这么突然,停顿了一下,假和尚的刀就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隆隆”的雷音滚滚而去,白光褪去,屋中再一次陷入了一片漆黑。 风声和雨声格外响亮,让人很难听清其他的声音。又杀一人,却始终无法靠近,假和尚心头焦急,而就在此刻,一点火星绽放,然后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堂屋。 假和尚心头一震,扭头看去,却是小鱼那个蠢小子。 “不好!” 假和尚和老甲同时朝着小鱼扑了过去,两道黑影飞过,击中了小鱼的胸膛,小鱼摔倒在地,手中的火折子飞了出去。 老甲猛的停住脚步,崩崩连开两弓。 一箭射掉了火折子,一箭射杀了一个出现在屋中的陌生人。 假和尚扑到了小鱼身上,抱着小鱼翻滚着到了墙角。 一声声轻响在风雨声中不甚清晰,但假和尚可以肯定,如果刚才他没抱着小鱼躲开,现在他和小鱼很可能已经死了。 一声闷哼,一人发出痛呼,然后和地板发生碰撞。老甲射出一箭之后,脚步轻快,再一次转移。带到了房中的又一处角落,趴了下来,耳朵紧贴湿润的地面,听着凌乱的脚步。 假和尚低声问道:“小鱼,怎么样?” 小鱼低声回答:“没事。” 他摸到了胸口,把插在胸前的飞镖拔了出去,老甲担心他的安危,特意让他穿了三层皮甲,他还嫌笨重了,不过就是因为这笨重,救了他的命。现在他只是受到了一点擦伤,那还是假和尚抱着他翻滚的时候不小心擦到的。 又一次电闪雷鸣,白光闪过,屋中一片通透。 几具尸体躺在地上,而包裹鬼哭的石雕,已经不见了踪影。 “该死!”假和尚爬了起来,飞快的冲向门口,小鱼也想跟上,却被老甲一把攥住:“你留在这里帮忙照看受伤的兄弟。” 然后,他也不等小鱼答应,把小鱼一把甩了回去,紧跟着假和尚冲出了门,顺便将门关上。 小鱼踌躇了一阵,还是留了下来。 刚才黑暗中的乱战,有五个兄弟都受了伤。其中一个被人捅了一刀,伤势严重。其余四个没那么严重,但也急需包扎。 一群黑衣人抬着雕像在街头飞奔,为首的一人就是使用土遁术的那个,此时此刻,正头痛欲裂,心中暗叫倒霉,他潜进去确定鬼哭的位置,没想到栽到了阴沟上,脑壳上挨了一刀,差点要了小命。 不过好在,得手了。 嘴角刚刚翘起,旋即便凝固。 雷霆闪过,白光耀眼。周围的景物,万分清晰。 就在前面,一群人堵在了路口。 厮杀声响起,双方围绕雕像,拼的浑身是血。 最终,脑壳中刀的那人钻进土里,孤身逃离,流下了一堆尸体。 屋顶,小金刚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老大,是不是……”身旁的一人做出了一个割喉的手势,小金刚默默的点了点头:“动手。” 街头的那群人还来不及高兴,又有一群头顶斗笠的家伙突然杀出。 勉强抵挡之际,小金刚从屋顶一跃而下,落到了人群之中。两把尖刀在手,犹如一阵旋风。惨烈的叫声里,一具具尸体倒地。外面头戴斗笠的家伙也压了上来,刀刀见血,很快就演变成了一场屠杀。 假和尚和老甲匆匆赶到,便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一人浑身是血的杀出了包围圈,踏着满地的水花,朝着假和尚这边跑了过来,口中高喊救命。 跑出几步,突然一道雷霆落下,击碎了旁边的屋顶,瓦片飞溅,“轰隆”一声巨响,这个浑身是血的家伙也摔倒在地。 却是小金刚甩出一把尖刀,从他背后穿透胸膛,杀死了他。 “小金刚!”假和尚眯起了眼睛。 “快刀假和尚,暗箭伤人老甲。”小金刚走了上来,看着两人,呼着两人的称号,从尸体背上拔出了刀。 白光远去,天地再一次陷入了黑暗。 双方都只能看到隐隐的轮廓,都有忌惮,僵持了下来。 第七十八章 妖孽人生 哗哗哗哗…… 雨越发的大了,其中夹杂着隆隆的雷声,不断有白光穿过一片漆黑的夜幕。 街头,两边对峙。 一方30余人,一方却只有两人。 血色的蛟龙纹身,开始发出红光。雨滴落到了老甲的身上,吱吱作响,最后化作青烟。 狂风卷过,暴雨倾斜。 阵阵红光闪烁,照射在双方脸上,双方都脸色大变。 “老甲,你这是干什么,不要命了吗?”假和尚一把拽住老甲,却被烫的痛呼一声,触电般缩回了手。 老甲呵呵地喘着粗气:“和尚,鬼哭兄弟救过我一命,我拿命来还他了,你照顾好小鱼。” 看到这一幕,小金刚猛的后退一步,反手一刀插在了雕像上,“咔嚓”一声,深深的没入其中,老甲和假和尚同时大惊失色。 雷霆击中大地,天地霎时变成白色,这一下看得格外清晰,那一刀从胸前没入,从后背透出,位置正是心口。 他们的目的,不是大黑马,而是鬼哭。他们从一开始,就是来杀鬼哭的。 “你找死!”老甲身上的红光愈加灿烂,假和尚突然大叫:“老甲,等等,你仔细看。” 雕像开始生出裂缝,一路向上蔓延,穿过胸膛脖子,贯穿了头颅。裂缝里面,漆黑一片,却是一个空壳。 见了这一幕,老甲和假和尚大喜,小金刚和他的兄弟们开始大惊失色:“不在里面,人呢?” 从一开始,鬼哭就不在雕像中。 他利用断生死不仅逃得一劫,还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到了外面一路奔走,和大黑马会合。 这个时候,他在天上,将下面的一切,看得格外清楚。 “宝儿,我找到你了,咳咳咳咳……”鬼哭趴在大黑马背上,连连咳嗽,手中的刀,却握得很紧,很稳。 “下去吧!” 大黑马双蹄不断践踏的雨珠,以这种方式,盘旋在天空,以至于那些人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往天上看一眼。只需要看一眼,就很可能就能发现大黑马这个异类。毕竟,在天空之上,大黑马的四蹄流光溢彩,那光线并不耀眼,在雨幕中显得黯淡,距离一远就变得若隐若现,可和一片漆黑的环境相比,还是非常容易发现的。 悄无声息之中,大黑马俯冲而下。 “天上。”肚子里,宝儿传来尖叫,提醒了小金刚,小金刚抬起头来,就看到大黑马正从天上疾驰而来。 “还能这样!”小金刚瞳孔猛缩,宽大的手掌握住了弯刀的刀柄。 呛! 夜幕中,两道刀光交错,火花飞溅。 鬼哭手中的长刀高高荡起,他此刻浑身无力,能够握紧刀已经很不容易了。 大黑马撞开数人,在雨幕中开出了一条道,飞驰而去。 小金刚站在原地,脖子上出现一条细线,鲜血渗透。一条细细的伤口,贯穿的小半截脖子。 砰! 伤口炸开,喷出血雾。 小金刚脖子撕裂,脑袋猛地歪倒在一旁,然后轰然倒下。 他和鬼哭之间的差距,也就两尺多,两尺多的距离,就决定了二人的胜败。 刀,短了啊! 小金刚的双眸渐渐的失去了神采,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身上,地上的积水冲刷着他冰冷的身躯。 他,不该用这把妖刀的。 因为,在之前,鬼哭已经和这把妖刀交过手了。 即便此刻浑身无力,但还有大黑马相助。大黑马冲势一起,鬼哭只需放平刀刃,调整方向即可。哪怕不挥刀,威力也差不了多少。 大黑马相助,再加上自身的刀法,以命相搏的经验,还有对对手了解的程度,这一局,他完胜。 奔行了三十余步,大黑马这才停了下来。在鬼哭的咳嗽声中,调转了头。 雷霆射出的白光在滚滚的雷声中已经力竭,天地又重新陷入了黑暗。 而在此刻,小金刚的腹部高高鼓起,一双手撕裂了他的肚子,宝儿浑身是血的爬了出来,抓起了弯刀,偷偷的就要溜走。 轰! 一声霹雳,天地为之震颤,耀眼的白光就击在了宝儿的身前,轰隆的巨响让他张大了嘴,七窍喷血,脚步踉跄的往后退去。 一道巨大的黑影,仿佛死神一般悄然而至。那弯月般的白光,就犹如死神的镰刀,穿过了宝儿的脖子。 头颅飞旋,一片白烟喷射,伤口处充斥焦痕,传出肉香, 一切都结束了,不到一年大的宝儿就这么匆匆的来到了这个世界,又这么匆匆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安息吧,那些盘旋于天空久久不肯离去的怨灵。 怨气消散,功德上涨。 鬼哭咳出一口淤血后,忽然感觉身体好了许多,虽然依旧虚弱,至少不再咳嗽了。 他趴在马背上,大嘴紧紧的缠绕着他,帮他固定在马背上。大黑马驮着他飞驰而去,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伴随着宝儿的死去,伴随着鬼哭的离去。 这一切,都结束了。 自然还有人不甘心,追逐着鬼哭的身影,一口气追出了四五里路,然后,就失去了鬼哭的踪迹。 地上没有马蹄印,大雨冲走了气味,让他们无从追踪。 这一夜,谁都不知道鬼哭去了哪里。 直到第二天,暴雨早已消停,一艘艘船离开了码头,鬼哭也再无出现。 忽然,有人反应过来了。 鬼哭,就在船上,就在天保号上。从昨夜到现在,他一直都呆在船舱中。 有心之人无可奈何,他们,总不能硬闯天保号吧! …… 南柯大师心情很不好,事情虽然已经解决,但毕竟是他造的孽,导致那么多人无辜死去,让他久久不能释怀。 于是,他出去走走,可是,才到县城中不久,就变得一脸懵逼,心情更加糟糕。 “南柯大师,听说您昨天赖床了呢?” “南柯大师,您的身体还这么好啊,都这把年纪了还能睡得这么香,我就不行咯,一大把年纪,怎么睡都睡不着。” “南柯大师,你昨天是不是赖床了,还要小心缘照顾,我看着心疼,不如你把小心缘送给我当儿子吧!” 南柯大师摸了摸头,一脸纳闷,自己怎么就赖床了?还传的满县城都是。 南柯大师狼狈的离开了县城,带着满心的疑惑上山了,他决定去找老朋友聊聊天,下下棋,消除心中的郁闷。 第七十九章 三仙岛 伴随着一颗棋子落下,南柯大师一脸愁眉苦脸。 一次又一次,全都败给了这个老友。尽管说失败是成功他妈,但失败的滋味绝不美妙。 南柯大师叹了一口气,对面的镇元子笑着问:“还下吗?” “不下了,不下了。”南柯大师摆摆手,端起茶抿了一口,然后眯上了眼睛:“还是你对你的茶好喝,有灵气,喝一口心旷神怡,精神百倍。” “那你就多带点走呗,反正茶还有很多。”镇元子笑呵呵的说。 “唉!”南柯大师叹了一口气。 “怎么,有事?” “嗯。”南柯大师点了点头:“有件事很苦恼,我想去做,但做了又很可能会伤害到无辜的人。” 镇元子一挥袖子,桌上的棋盘连同棋子子一起消失,问道:“这件事重要吗?” “很重要,关乎我的一个朋友。” “那就不要去做了。”镇元子笑着道:“你的朋友一定不会愿意看到你因为他伤害到无辜之人。” 南柯大师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头道:“你说的对,不如,我们再来一局吧!” 镇元子挑了一下眉头:“不怕输掉?” “总能赢一局的。” 一个时辰过去了,南柯大师起身哈哈大笑,他终于赢了一局,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是时候告辞了。” “不如留下来吃顿饭再走吧!” “不了,不了。”南柯大师连连摆手:“今天就到这里了,老衲要回去睡个午觉。” 镇元子笑骂道:“你这秃驴,赢了就跑。” 南柯大师云淡风清,慈悲一笑,起身出门而去。看着南柯大师远去的背影,镇元子脸上的笑容消失,开始变得悲伤:“谢谢,老友。” 这位老友,也撑不住多久了。而他,却不知道还要活到什么时候。 门外,南柯大师开始大叫徒儿的法号。一老一小,一同离开五庄观,下山而去。 …… 经过一次巨大的波折,红叶岛船队一路有惊无险,半个月多后,来到了第一个目的地——三仙岛。 众所周知,三仙岛是没有三个神仙的,这就是三个品字形的相邻岛屿。 有仙鹤居住的仙鹤岛,有白狐成群的狐仙岛,外加传说有仙人在此居住过的仙人岛。 三座岛屿,各有特色。 仙鹤岛中间有一座山峰高耸入云,四周丛林遍布。狐仙岛怪石林立,常年迷雾相伴,奇异花草也不少。 而其中最为繁闹面积最大的,莫过于仙人岛。这里有一座大城,名为飞仙城。无数求仙访道之人来到这里,最终在千年前建起了这座大城。 这千年间,自然是遭遇了一次次危险。有很多次都甚至差点遭遇倾覆之灾,在三座岛屿通力合作,人族、白狐一族和仙鹤一族相互扶持,一次次的挺过危难,走到了今天。并且拥有了这一座人口数十万,收纳近百种族混居,城墙高达十丈的大城。 三仙岛的周围,有耸立的礁石。船只小心翼翼的避开了这些礁石,顶着鸟粪的迎接,到达了港口。 这里是三座岛屿的交汇之处,足够宽阔,水位也足够深,却又因为三座岛屿形成天然的屏障,是一个极为安全的地方。同时因为在这里可以同时看到三座岛截然不同风格的瑰丽景象,所以也是一个观赏风景的好地方。不过还是有些美中不足,这里的船太多了,以至于哪怕地方足够大,也显得拥挤。 宝船无法靠岸,甚至因为码头太过拥挤,就连快船也找不到位置。 鬼哭和假和尚几人乘着一艘破浪小舟,挤到了岸边码头,鬼哭牵着马跳上了岸。因为各自有事,约定好10日之后再见,然后就此暂时分别。 牵着马走在大街上,眼前的一幕幕,都是那么的目不暇接。这一座城,和中原的城截然不同。这一座城海纳百川,建筑各异,街道上各个种族都有,人妖共存,有一种莫名的和谐,绝不像鬼市那样恐怖。 鬼哭临行前,在周长老那边得到的一个册子,下面为鬼哭安排了路线,同时也写了好几个人的信息,都是能为鬼哭提供帮助的。 仙人岛飞仙城,南门黑石街蔡府蔡清源,这是鬼哭要找的人,他能让鬼哭的旅途更加顺畅一些。同时,如果他有什么麻烦,鬼哭也能帮忙解决。 飞仙城很大,街道众多,找了很久,才找到了这个蔡府。 敲开了门,拿出作为信物的蜀山长剑令牌,鬼哭很顺利的就见到了蔡清源。 他很热情,闲聊了几句,知道鬼哭的来意后,立刻提供了帮助。一个是关于万岛国和骷髅海的情报,一个就是丹药,解毒丹止血丹辟谷丹零零种种,多达十余瓶。 然后,还提供了关于飞仙城的地图。 蔡清源的确有麻烦,不过这个麻烦可不是鬼哭能够帮助的。他在飞仙城担任飞仙城斩妖阁阁主已经百年,完全可以卸任享受清闲了,然而卸任之后的去处,却成了一个麻烦。 他本人想回家,回到蜀山。然而这百年间,他已经在这里娶妻,还是仙鹤一族的。他的妻子,自然是希望他留在这里。这种麻烦,鬼哭不便插手,也不便打扰,匆匆告辞离去,在一家客栈中,住了下来。 在客栈里,研究其下一步的路线,万岛国。 万岛国虽然名为国家,但其实只是一片海域中一个巨大的联盟,主体为人族,也有其他种族。他们以岛为单位,每一座岛上权利最高的为岛主,下面有将军、丞相、陆军、海军、民众、奴隶。 每一个岛主拥有一座以上的岛屿,各自为政。岛主们又相互协作,相互竞争,相互勾结,相互背叛,相互联姻,其中关系错综复杂。岛主之中有名义上的王,被称之为万岛王,但实际上只是最大的那个岛主而已。 也是因为错综复杂并且动荡不安的局势,导致万岛国内部海盗横生。事实上,整个东海的海盗,有一半都和万岛国有牵连,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海盗之国。 其中的秩序,可想而知。 很可能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普通渔民,曾经就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海盗。很可能一个杀人如麻的海盗,下一刻摇身一变,就成了一岛之主。 总之,一旦进入万岛国,就不要再相信任何陌生人了,甚至熟人,都要保持一段距离。对于一切都要保持警惕,在阴沟里翻船的英雄好汉,可绝对不少。 万岛国,绝对是一个疯狂的国度。 第七十九章 摆摊的 第二日,鬼哭出门,决定好好的逛一逛这伟大的千年古城。 东市,无疑是最值得逛的。这里靠近东岸码头,卖的东西可不仅仅只是鱼,还有来自两州三海的各类珍品。 在这里,大黑马也不用隐藏了,大嘴也昂起头来,盘在鬼哭的胳膊上。因为,这里的妖怪太多了。 除了人族,还有鲛人族、白狐一族、仙鹤一族、乌龟一族、鲨鱼一族…… 岸上的、水里的、天上的,有鳞的、有羽的、带角的、长毛的等等等等,太多太多,几乎囊括所有,看都看不过来。 走进了这里,就像是到了化妆舞会中,虽然各种模样都有,但是却不会让你感到害怕。每一个脸上都挂着笑,尤其是那些摊贩商人,尽可能的和善。 高声叫卖同样有,不过大家都默契的收着声音,毕竟有一些是有种族天赋的,放开嗓子吼那就是谋杀,而且是一杀一大片那种。 一种无形的秩序,制约着这里,让所有的无论是人是妖,都披上了一层文明的外衣,让这里以某种规则运转。 金银的地位在这里被一削再削,甚至有的摊子根本就不收金银,而是收其他货币,比如特殊的贝壳之类。有的地方更是直接干脆放弃货币,以物易物,以最原始的方式交易。人族的货币体系,在这里遭到了极其严重的打击。 在这里你能明显感觉到,这个文明世界,并不单单属于人族。 一个摊前,鬼哭停下了脚步。 这个摊子只卖一样东西,是一头羊身人面的怪物。这个怪物很胖,有毛,一丈多长的身躯起码千斤重,一身的膘平摊在摊上,如同一张大圆饼,肚子被剖开,里面的内脏已被取出。 他的内脏被挂了起来,而其中的胃,尤其显眼,居然还在蠕动。 鬼哭感觉很眼熟,一再确认,终于认出来了,饕餮,居然会是饕餮。 毫无疑问,这是饕餮的幼崽,从那还不算太过凶恶的面相以及体型的大小就看得出来。 记载中的饕餮,体型应该达到十丈以上,甚至达到百丈的都有。这种怪物虽然有人面,却无智慧,其智慧甚至连普通的野兽都不如,他那巨大的脑袋里只装了一样东西——吃。 因为体型和食量限制,所以这种怪物虽然能在岸上生存,但绝大多数时候,都在深海之中,只有在幼年才会在岸上。 摊主躺在一个摇椅上,大吱嘎吱的摇晃着,他把一本书放在了脸上,遮住了面容,呼噜的鼾声很是清晰,既然在这闹市之中睡着了,这副姿态,也不怕别人把东西偷走,偏偏还没人来偷他的东西,可想本事不小。 眼馋的看了一眼饕餮那还在蠕动的胃,鬼哭扭头继续前行。这东西买不起,就算买起了也养不起。 兴致勃勃的逛了半天,鬼哭打算找个餐馆坐下来休息一下,顺便吃东西填饱肚子,突然脚下一顿:“怎么哪都有你们这种家伙。” 鬼哭抓住了一只摸来的手,扭头看去,一个干瘦的男人就在身旁。 眼睛一瞪,恶念射出,这个干瘦的男人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鬼哭拖着他把他甩到了墙角,任由她在那边做噩梦,进了一家小馆子里。 刚刚坐下,就是微微一顿。 小馆子里还有一人,是个年轻人,这方面没什么了不起,但是这年轻人的身材和衣着,着实是眼熟。 中年老板端着好几盘菜到了他的桌前,一一摆上,又为他倒了一碗酒,这才到了鬼哭跟前:“客人,您吃些什么?” “有什么好吃的?” “您是第一次来这里吧?” 鬼哭点了点头,老板立刻就说:“那您得尝尝咱们这里的大虾了,配上仙桃酒,绝对是美味。” “那就来一份。”鬼哭略微提起了兴趣,随后又说:“对了,再帮我喂一下马。” “马?”老板看到店门口那个大东西,问道:“吃草的?” “吃鱼的,要熟的。” 老板又问:“能吃多少斤鱼。” “先来20斤吧。”鬼哭对于这个大肚子也是无奈。 老板点了点头,开心的跑到搭建成厨房的棚子里忙碌起来,不一会儿,香味传出。大黑马走了过去,把头伸进了棚子里,被老板按着头推了出来。 没过多久,老板出来了,搬出来了大虾。不愧被称之为大虾,都是用盆装的。 大黑马嗅出味道,流出了涎水,迈着小碎步,跟着老板一路来到了桌前。 “客人请慢用。”老板为鬼哭倒了一碗酒后,便离开了,继续在厨房中忙碌起来。鬼哭食指大动,掰下了一大块喂了大黑马,然后大快朵颐。 “我第一次知道,马是不吃草而是吃鱼的。” 鬼哭抬起头来,说话的,是邻桌的年轻人。他夹起一大块海带,送进嘴里,大口咀嚼两下就咽了下去,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两口就吃掉了虾肉然后眼巴巴看着鬼哭的大黑马。 “阁下是?” “一个摆摊的。”年轻人笑了笑。 鬼哭脑海中灵光一闪,连忙道:“等等,我猜一下,你是卖饕餮的?” “你怎么知道,我们见过?” “不,我见过你,就在今天上午,那时候你还在睡觉。” 年轻人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哈哈笑道:“昨夜太忙,所以今天上午补了个觉。” “明白了。”鬼哭又问道:“饕餮不好抓吧?” “抓饕餮倒是不难,毕竟这货太蠢了,难的是如何找到。”年轻人举起了酒碗,鬼哭也举起了酒碗,两人隔空碰了一下,然后各自饮尽碗中之酒。 “其实我也不光是抓饕餮的,只要是值钱的妖怪,我都抓!” 听到这话,大嘴猛的抬起头来,然后一下子缩进了鬼哭的怀中,藏了起来。 年轻人见状哈哈大笑:“放心,虽然裤腰带成精的很罕见,但罕见的东西可不一定都值钱。” 大嘴从鬼哭领口中探出头来,卷曲成一个拳头,狠狠的挥了一拳,继续缩了回去。 年轻人莞尔,问鬼哭:“中原人?” 鬼哭点头,年轻人摇头:“中原好啊,听说那边富饶,而且安全。” “这里也不差。” 年轻人摇头:“表象而已,大事不少,小事不断,天天都有人失踪、死去,如果住久了,自然明白繁华背后的黑暗。” 第八十一章 青年白鸟 年轻人非常擅谈,性格开朗热情,很容易结交朋友,跟陌生人打成一片。再加上外貌俊朗阳光,身材不矮也不算太高,不会给人压迫。对于他的第一印象,见过他的人也都是好感居多。 面对他,即便两人只是刚刚见面,即便鬼哭心中警惕极高,但也不妨碍两人交谈甚欢。 老板把一桶装满了鱼的鱼汤提了上来,看到这一幕,也没有多大的惊讶。对于这个年轻人的交际手段,他是见惯了。 就是凭借着这交际手段,以及不弱的身手,还有一些别的特殊天赋,这个年轻人成为了东市有名的猎手。 饭吃完了,鬼哭牵着大黑马离开。 年轻人看着鬼哭的背影,突然道了一声:“有趣。” “有什么趣啊,你不会又想不给钱吧!” “哈哈哈哈!”年轻人有些尴尬的抓了抓头:“哪里呀,不就是那么一两次嘛,不要总放在嘴里啊!今天做了一笔大生意,不会少你钱的。” 说着,准备掏出了钱包,然后神色一僵。 老板双手环抱在胸前:“钱包又被偷了?” 年轻人点了点头,老板叹了一口气:“东西给我收拾了。” “是!”年轻人连忙收拾收拾桌子,又打了水,捞起抹布将桌子擦得干干净净,接着又跑到厨房忙碌起来。 看着年轻人忙碌的身影,老板摇了摇头,找了根凳子坐了下来:“我说啊,你做好人也有点限制吧!” “谁说我做好人了!”年轻人脸胀得通红:“我哪里做好人了?” “那你钱包哪去了。” “不是被人给偷了嘛?” “又是被那个小混血给偷了?我说,怎么别的小偷偷到你身上,无一不失败,轻则挨一顿揍,重则断手断脚,到了那个小混血身上,每一次都能成功?” “咳咳咳咳……他手段高明呗!” “手段高明?”老板冷笑着摇了摇头:“是啊,高明到翻个墙都要摔个跟头,撬个门都能直接把门给撬掉,偷个包都差直接出声提醒了。” 年轻人脸愈加红,下巴都戳到了胸口上,手上的活计愈加的快了起来。 “既然不是当好人,就是喜欢那个小混血的姐姐咯,也对,若不是经常能在你身上偷到银子,她姐姐早就死了,你说对吧。” “咳咳咳咳……”年轻人被口水呛到了,连连咳嗽,好半天才缓过来,道:“不可能的,我怎么会喜欢那个病殃殃的女人,而且还是个混血。” 老板耸了耸肩,坐在那里,看着年轻人把活干完。等到年轻人要走的时候,突然道:“实在喜欢,就去娶了她吧!” 年轻人脚下一个踉跄,狼狈而逃。 十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因为缺钱,再加上很多东西靠钱是买不到的,鬼哭也没买什么东西,只是带着大黑马看了一下风格迥异的建筑,尝了一下来自世界各地的美食。 十天的时间,鬼哭又深层次的了解了一番这座千年古城,这里的治安情况,确实没有表面的那样秩序井然。来自世界各地的种族太多了,各种杂乱的纠纷数不胜数。 毕竟,无论怎样,哪怕成了妖,猫和老鼠呆久了,总会出现问题。人和食人的妖怪待久了,也会产生这样那样的麻烦。各种冲突,只是被藏在了暗中,却并非不存在。 十天后,鬼哭回到了天保号上。上午的时候,船队缓缓的驶离了港口,穿过遍布礁石的海域,沿着一条安全的线路,离开了三仙岛。 甲板上,鬼哭双手撑着扶手,看着越来越小的三仙岛,心中略有遗憾。如果可以在这里呆久一点,应该会很有趣。 “咦,是你!” 身后传来声音,鬼哭回过头来,惊讶道:“是你,你怎么会……” “离开三仙岛,对吧。”对方露出灿烂的笑容:“因为我是猎人啊,自由自在穿行在大海上的猎人。” 鬼哭表示怀疑,经过短暂的接触,他已经知道了对方的一些性格。开朗,阳光,但绝不是一个勤快的人。 目光扫过,低下头来,看向他的双脚:“你的靴子呢?” 光着脚板的他干咳了一声:“那个,穿着不方便。” 鬼哭点头:“原来是缺钱啊!” 对方红了脸:“我说了,是不方便,穿着靴子,你想我发挥。” 鬼哭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意:“鬼哭。” 对方愣了一下,然后道:“白鸟。” “白鸟?” “嗯,天上飞的那个白鸟。”对方笑着说:“我给自己取的名字,还不错吧?” 鬼哭道:“一般。” “他们呢?”白鸟问的是大黑马和大嘴,大黑马打了个响鼻,继续将目光看向了三仙岛,它比鬼哭更加喜欢那里,在那个地方,它感觉到很轻松,不会有异样的目光看来。 “大黑,大嘴。” “嗤!”白鸟嗤笑一声:“你都取的什么垃圾名字。” 嗖的一下,大嘴窜了出去,给了白鸟一个死亡缠绕,白鸟哇哇大叫,和大嘴纠缠拉扯起来。 白鸟,就是在三仙岛和鬼哭有过一面之缘,摆摊卖饕餮的那个年轻人。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么奇妙。有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朋友,有的人只见一面,就能成为朋友。 不屑的瞟了一眼还在和大嘴纠缠的白鸟,大黑打了个响鼻,切,幼稚。 伴随着船队继续航行,一晃就是平淡的五天。 五天后的一个中午,天气更冷了,即便是挂在天上的那个赤红火球射下来的光芒,也带着几丝冰冷,配合着凛冽的海风,让人不由得浑身发抖。 鬼哭站在甲板,练习着刀术。上一次受伤,让他身体虚弱。现在,已经养回来了。他需要练习刀法,重新让自己熟悉那种重回巅峰的感觉。 船只忽然停下,鬼哭有些疑惑,收到回条,到了船舷处。就看到了,前方七八艘快船和数百破浪舟组成的船队挡在了面前。灰色的船帆竖直冲天,仿佛一面面旌旗在波涛上起伏。 “怎么了?”鬼哭问道,但心中已经隐隐有些猜测。 “遇到海盗了。”旁边,假和尚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希望是老熟人,万一是那些新崛起的海盗,那可就有麻烦了。” “海盗?这么说,我们已经到了万岛国了。” “是啊。”假和尚拔出刀子,细细研磨,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欢迎来到万岛国。” 第八十二章 海中棺材 没有想象中的战斗,双方各自派了一艘破浪舟在中间谈判一番,红叶岛付出了一些代价之后,对方就主动的让出了一条路。 这得益于红叶岛船队足够强大,一艘巨无霸级的宝船,13艘快船,再加上百多艘破浪舟以及,将近2000强悍的船员外加数百鱼龙混杂的乘客,让这群强盗不得不考虑动手的后果。 红叶岛常年航行于这一条航线,可谓是名声在外,这也是一个因素。 但是不管怎么说,刚入万岛国就遇上了一伙强大的强盗,给这支船队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伙强盗在这里主要并非单纯是为了劫掠,而是因为万岛王的悬赏。具体是什么不便透露,但足以让红叶岛众人忧心忡忡。 在附近的一个岛上,匆匆补给之后,船队再一次上路,想要早点到达目的。 可是,很多时候,当你越是认为情况不妙,情况就真的越发恶劣。 当天晚上,船队就遭遇了一次暴风雨。 来得很突然,好在早早的反应了过来,及时调整方向,只要挺过小小的一段时间,就能穿过暴风雨的区域。 这对于身经百战的船员和船主来说,并不算什么,只是日常而已。 但偏偏,就遇到了意外。 轰隆! 闪电冲入大海,瞬间消失无踪。 白光闪过,一艘艘巨大的船化作一道道剪影。狂风卷起海浪,奋力的拍打着船只,有的甚至冲上了甲板,让船员们一阵惊呼。 旋风卷过,带着漩涡,被船队小心避开。 远方,刺眼的红光让所有人都警惕了起来。 火,熊熊燃烧的烈火。 出现在前方,漂浮在海面。 火光之中,无数的船只,来回交错,慌张逃窜。有的,在惨烈的呻吟中开始沉没。 一艘船,格外显眼。 它如同宝船一般巨大,仿佛一个硕大无比的棺材,方方正正,干涸的血肉,粘连在上面,充满了腐朽的气息。 这艘棺材一般的巨无霸大船在海上横冲直撞,无视风雨,将一艘艘船压在下面,碾得粉碎。 那巨大的船帆,仿佛无数铁叶拼凑而成,带着铁锈,是这艘巨无霸的动力之一。还有一个动力,就在下面。 白骨,磊磊的白骨。无数白骨拼凑的大鱼,他们就如同最勤劳的老牛,咬着铁链,奋力游动。 在最上面,重重人影。他们之中,簇拥着一座座巨大的投石机。 伴随着一声巨响,一个青铜棺材腾空而起,轰然坠落,砸在一艘快船的旁边,巨大的水花溅起数丈高,甚至击碎了浪尖。 鱼虾腾空,落到了甲板上。船上的人惊慌失措,哇哇直叫。 一道大浪迎面打来,一个人惨叫被冲到了海中。他惊慌失措的扶上了海面,然后,绝望。 一具具前面安装着琉璃灯笼的青铜棺材浮上水面,灯笼透出绿光,在海面上,仿佛一颗颗贪婪的眼睛。 然后,机关发动,棺材盖子被抬了起来,然后拉伸,形成了巨大的船帆。 躺在棺材中的人影坐了起来,扶着船帆爬起,抓着拴着绳子的鱼叉,瞄准了落水之人。 “不!”落水之人发出刺耳的尖叫,却被风雨声完全遮盖。 两个鱼叉穿透了他的身体,两个棺材上的人影拉动着绳子。鲜血喷涌,尸体被扯成了两半,拖了过去,然后被绑在了棺材的一侧。 逃跑的快船上,油桶被扔了下来,等到密密麻麻的棺材到达,突然炸开,火光飞溅,这些火焰不但没有被暴雨和海水淹没,反而粘在海面上,并且越烧越旺,暂时挡住了这些棺材大军。 可是,挡得住水上的,却挡不住天上的。 一个又一个的棺材从天而降,不断的砸在了船只附近,终于,有一个沉重的青铜棺材轰击到了甲板上,甲板瞬间被砸了一个窟窿,木屑纷飞中,又砸穿了下面一层船舱的地板,卡到了第三层上。 嘎吱! 刺耳的摩擦声中,棺材硬是撑开了地板,然后,一道人影爬了出来。 周围一片漆黑,人也看不清模样。 他抬起头,看着头顶破开的洞口,一跃而上,手一伸,就抓住了洞口的边缘,接着敏捷的翻了上去。 噗噗噗!!! 三声轻响,这道黑影身中三箭,他转过身,看着拿着火把的十余人,拔出腰间佩刀,冲了上去。 晃动的火光照在了黑影的脸上,枯瘦如柴,头上残留着几缕几近透明的毛发,只穿了件短裤,没有双眼,留下一对空洞洞的眼窝,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僵尸,一个饥渴的僵尸。 利刃入肉,刀兵碰撞,鲜血喷洒。 惊慌的呼喝声中,僵尸头被砍掉,但也带走了两人的性命,一人重伤,两人轻伤。 就在众人松一口气的时候,脚下剧烈晃动,头顶甲板轰的一声,又破开了一个大洞,青铜棺材直坠下来。 接连被青铜棺材击中,残破不堪的船只在也撑不住了,开始漏水,速度缓慢了下来。水中无数的棺材追了上来,上面的僵尸跳上了船,在杀戮中,船只缓缓沉没。 上面的人,只有一小半跳上破浪舟,其中又只有一小半杀出重围,却在巨浪中倾覆,在水里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棺材追了上来,被鱼叉插死。 鬼哭不喜欢被动,所以在危机时刻,他跑上了甲板,和船员们共同抵抗风雨,也是因此,和所有船员在一起,看到了这一幕。 身旁,是才认识没几天的白鸟,他摘下腰间葫芦,哆嗦着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努力咽下,脸颊胀红:“怪不得,怪不得到处一片如临大敌的模样。” “怎么了?”因为风雨声,鬼哭勉强听清,大声问道。 “北海尸妖王,是北海尸妖王。” “北海。”鬼哭眉头皱起,看着远方那个漂浮在海面的巨大棺材,有些不明白北海的东西怎么跑到东海来了。 船队开始转向,但是那个庞然大物,似乎发现了这支船队,调转枪口,一具具棺材划过一条条弧线,直砸向这里。 轰! 水柱腾空。 甲板上,船员们乱中有序,操控着船只避开一个个从天而降的棺材,飞快逃离。 “左满弦!” 身为船主的洪见水亲自掌舵,突然开口撕心裂肺的大喊。天宝号开始转向,在海面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 一声凄厉的破空声,青铜棺材撞开重重雨幕,轰的一声落入海中,水花溅起,腾上了半空,和倾盆的暴雨融为一体。 猛然间,白鸟的瞳孔缩成小点,他的前方,天宝号的一侧,一道巨浪高高卷起。 “小心!” 刺耳的声音响彻甲板,高高的巨浪轰的一声撞击在了天宝号的一侧。顿时,天宝号猛烈倾斜。 第八十三章 被盯上了 甲板上的人东倒西歪,鬼哭一把抓住了扶手稳住了身形,白鸟飞了出去,然后被大嘴一个死亡缠绕,差点被活活吊死。但也保住了他,让他不至于被甩出去。 大黑马因为吨位和四条腿,再加上踏飞燕的缘故,站得极稳,跟个木桩似的,还顺带,丢了两个船员。 船没翻,所有人都冒了一头冷汗。若不是船首的东海龙珠导致大浪威力消散大半,恐怕这艘船就危险了,直接有倾覆的可能。 “右满舵!”洪见水大声嘶吼,船员东倒西歪的爬起来,飞快的冲向各自的岗位。 水中,绿色的光芒里,一个棺材浮上了水面,化作一艘艘青铜小船,直追过来。 “兄弟们,跟我来。”老甲带着30多个兄弟跑到了船尾,顶着风雨,弯弓搭箭,直射棺材上的一道道人影。 然而,风太大,箭矢刚刚离弦,就偏离了轨迹,飘到了一边,没入海中。 接连两轮,没有一支箭射中,哪怕距离不到30步。 “该死!”一个船员用力的捶了一下厚实的扶手,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越来越近。这些青铜棺材,明明沉重,却偏偏快的诡异。 “让开!” 几人簇拥着推着油布包裹的巨大物体靠近,众人纷纷退散,到了船尾,固定好了,将油布一掀,露出了里面的真容。 床弩,从大宋水师那儿走私而来,一个极好的宝贝,就是太过金贵,容易损坏,但怎么也掩盖不了其威力极强的优势。 一声声呼喝中,一个船员郑重的将三只长矛安放在上面,老甲亲自操控,努力瞄准,大吼一声:“放!” 一个光着膀子的船员愤怒的举起了木槌,一声大吼。 砰! 一声沉闷的响声,三只长矛瞬间就不见了踪影。起伏的海面窜起水花,一道人影瞬间掉入了海中。 “中了。”老甲用力握紧拳头,压抑住心中兴奋,道:“继续!” 远了床弩狙杀,近了弓弩招呼。 那些该死的棺材里爬出的僵尸先后被击落水中,由于数量目前来说太少,根本无法接近。 可就在此刻,天保号再一次转弯。 轰! 船身右侧,青铜棺材从天而降,砸在海中,水花飞溅。 “不好!”老甲满脸惊恐的看向直扑而来的浪涛。 轰! 船身剧烈摇,众人东倒西歪。 怎么回事? 伴随着不断有棺材砸在四周,老甲又惊又怒。 同样又惊又怒的,还有洪见水。他反应非常敏锐,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问题,天保号,被盯上了。 并非无缘无故,而是因为船首上的东海龙珠。它发出的光,跟别的船上的灯发出的光不一样,更加耀眼。在这一片漆黑的暴风雨之中,也更加的引人注目。 浮出海面的青铜棺材变多了,一个又一个,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乘风破浪的天保号撞开了这些棺材,但是无济于事。他们从后面以及两旁发动了攻击。 鱼叉被甩了出来,叮在了船身上,然后这些僵尸拖着绑在鱼叉上的绳子,顶着一只只飞来的利箭,迅速接近。 “油桶!” 在船尾,老甲气急败坏的大声叫道,或许是因为环境的问题,或许是因为刚才船身的剧烈摆动,也或许是因为床弩本身就有问题。就在刚才,床弩损坏了。 他一把抱起兄弟们弄来的沉重的油桶,点燃引线之后,猛的甩了。 油桶落到了海面上,在海浪中起伏,迅速远离了天保号。 轰! 飞溅的火焰中,一片火海漂浮在了海面。一群僵尸被困在其中,后面的僵尸也被阻隔。还不等老甲擦汗,船身两侧,就有僵尸开始爬上来了。 噗! 鬼哭抽出长刀,被刺穿头颅的僵尸向后仰倒,摔到海中。 另一头,小鱼拼命的一把抱住一个僵尸的双腿,把它掀翻在地。假和尚看得冷汗直冒,连忙扑了过去,一刀斩断这僵尸的四只手指,佩刀落地。小鱼怒吼着拔出尖刀,一刀从僵尸的下颚柔软处捅了进去,搅动一番,僵尸停止了挣扎,没了动静。 轰! 火焰升腾,几个僵尸瞬间就变成了火炬。挣扎着摔倒在地,渐渐的没了声息。 三婆婆杵着拐杖走了出来,先后几点火星干掉了几个僵尸,然后冲到了船舷,举起拐杖就把一个僵尸戳了下去,身手矫健,完全不像一个眼瞎耳聋的老太婆。 假和尚冷汗冒得更厉害,大吼一声,将一个冲向三婆婆的僵尸扑翻在地,快刀连刺,穿透僵尸心脏,又刺穿他的眼窝,将其彻底刺杀。 白鸟手忙脚乱的躲开了一刀,飞快的拉开了距离,取出精巧的手弩,精准的将冲上来的僵尸射杀。 扭头看去,大黑马又将几个冲来的僵尸踢飞出去,大嘴缠住了一个僵尸的双腿,令它摔倒在地,大黑马扬起前蹄,重重跺下。扑哧一声,脑浆满地。 顿时,白鸟冷汗淋漓,又看到鬼哭突然杀进僵尸群中,在刀锋中游走,恰到好处的避开了一次次攻击,手中长刀只是挥舞几下,一堆头颅就落到了地上,一群僵尸全趴下了。 不由得,冷汗更多。他知道鬼哭身手很好,从他每天练习的刀法上就看得出,但却没想到居然好到了这种程度,不由得心生艳羡,如果自己也有这样好的身手就好了。 他的身手并不好,甚至可以用差来形容。不过好在,他并非靠身手吃饭。 噗! 再一次射杀一个僵尸,白鸟抹掉了满脸的水,心中暗道不妙。 这僵尸,越来越多了。 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下来。 白鸟瞳孔猛缩,海上巨无霸一般的棺材船幽灵般出现在天宝后面,以碾压一切的气势,横冲直撞而来。 “不好!”想到刚才的一幕幕,白鸟手足冰凉。 刚才不断落下的棺材,主要为的并非是将天保号击沉,而是不断的逼迫,不知不觉之中,让天保号脱离了船队,再加上僵尸的纠缠,更多的船员陷入了厮杀,速度不自觉的慢了下来。然后,被这艘巨无霸一般的棺材船给追了上来。 完了,完蛋了! 飞鸟瞪大了眼睛,看着越来越近的巨大黑影。黑影周围海面,数以千计的棺材漂浮在水面,正包围而来,犹如一张大嘴,就要将天保号一口吃掉。 第八十四章 引鸠止渴 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 而就在此刻,一群僵尸从船舱中冲了出来,到了甲板上。 “我操他姥姥!”假和尚瞠目欲裂,叫骂着冲了上去。这些僵尸,定是从窗户爬进船舱的。 大多客人都在船舱,但是数量太少,因此不能低档,只能各自保命,任由僵尸冲了上来。 现在左右有僵尸爬上来,船舱又有僵尸冲出来,后方还有那巨大的棺材船,周围又有无数僵尸乘着小棺材船包围过来。再加上暴雨巨浪,假和尚一阵绝望。他现在能做的,只是拼命堵住船舱中涌出来的僵尸。 赤色的刀光,猛然在假和尚身前划过。 假和尚被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然后便看到赤色的刀光穿过僵尸的身躯,七八个头颅冲天而起,一具具尸体摇晃着被后面的僵尸推倒在地。 “嘶!”假和尚双目圆睁,猛的扭头。 便见鬼哭持刀而立,雨滴落在刀刃上,顿时化作袅袅青烟。 不对! 他的瞳孔微张,三个鬼哭同时出现在他的眼中,眼花了? 他不由得揉了揉眼睛,便看到三道鬼哭的残影渐渐淡去,而鬼哭本人,已经冲进了僵尸群中。 一刀一刀,快如闪电。 不断有残缺的肢体飞舞,断裂的利刃落地,残破的尸体倒下。 只是几个呼吸,从门口涌出的僵尸就被清理一空,然后鬼哭冲进了船舱,黑漆漆的船舱过的不断传来兵器的碰撞声、沉闷的倒地声和剁肉声。 咚! 这一层过道中,眼前的最后一个僵尸,被鬼哭一刀穿透额头,钉在了墙上。他伸手拉了一下斗笠,大声喊道:“想要活命的,帮忙守住船舱。” 没人是蠢人,只是因为一开始僵尸不多,大家都在观望,而等到他们知道不能观望的时候,僵尸已经多到他们无法收拾的地步了。 毕竟,僵尸生命力顽强,不伤及要害,难以击杀,一两个还好,数量一上来就变得非常难缠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人阴沉着脸走了出来,随后,更多的人走了出来,自觉的跟在鬼哭身后,继续往下杀去。 甲板上,三婆婆的头发火焰般在雨中飘舞,不断有火星绽放,飘飘忽忽,落到一个个僵尸身上,把他们变成了火炬。 假和尚舔了一下嘴唇,即便有鬼哭带人在船舱中清理僵尸,不再有僵尸从船舱涌出,可是,甲板上的僵尸还是越来越多。 无数的僵尸在船身攀爬,无数的棺材依靠鱼叉和绳子固定在了床上,让船只的速度飞速变慢,一点一点的,失去了逃离的希望。 他扭过头,看着挥舞着火星变得越来越苍老的三婆婆,眼中闪过决然。 “操tnd,老子还没后呢!” 双眼,开始透出火光。 胸前的血色蛟龙纹身,变得一片赤红,周身的血管,也跟着变得赤红,仿佛血液变成了岩浆。 “啊!”他发出痛苦的嘶吼,大叫着“红神保佑!”,捡起了一把掉在地上的尖刀,双刀在手,有火焰附着在刀刃上,然后,冲了出去。 把着船舵的洪见水见到这一幕,脑袋就嗡了一下,阵阵晕眩。 “狗日的!” 脸上雨水和泪水混在了一起,他紧咬牙齿,奋力的转动船舵,又一次勉勉强强的避开了从天而降的棺材。 弩箭耗光了,飞鸟脸上挂上了苦笑,在一具尸体旁捡起了尖刀,加入了肉搏厮杀之中。 他不擅长近身肉搏,但是他的刀,永远比对方坚固,并且锋利,一次次碰撞中,将对方的配刀斩断,然后击杀。 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随着鬼哭,一同冲出了船舱。 一部分守住了甲板与船舱之间的门,一部分随着鬼哭在甲板上四处厮杀。 对付这些僵尸,鬼哭永远是一刀一个。他侧过身子避开一刀,抬手便刺进了面前这个僵尸的心脏,随后整个身躯扑了上去,长刀从僵尸的背后刺出,又没入了另一个僵尸的躯体。 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紧紧的贴在身上,很是难受,不过却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耳朵一动,身体猛的下潜,佩刀从头顶飞过,斗笠飞舞,无数的雨水扑打在脸上,有的甚至想要钻进眼睛,却被眼皮挡住。 鬼哭抽刀而退,背后重重地撞到了一个僵尸身上,随后回身一刀,刀尖划过地板,像上一撩,背后踉跄而退僵尸就被一刀从胯下笔直削到了头顶。 两半尸体落地,长刀嗤嗤的泛起青烟。 一个巨大的黑影冲了过来,撞飞了一群僵尸,到了鬼哭身边。 另一头,假和尚又杀死一只僵尸,这已经是第13个了。 噗! 胳膊与身体脱离,赤红的血液飞舞。 他脸颊抽动,转身将斩断自己胳膊的僵尸一刀穿喉,然后尖刀一扭,将这个僵尸的头颅削了下来。 咚! 假和尚半跪在地上,小鱼从他身旁冲了上来,拼命的推开一个僵尸,又抬起刀挡下里面劈来的一刀。 一道黑影闪了过来,一个壮的似熊的汉子拎小鸡仔一样拎起了两个家伙,左右横扫,将一个个冲来的僵尸打翻在地。 假和尚的是视野变得模糊,用力的晃了晃头,艰难的爬了起来,嘶吼着撞翻了两个僵尸,抱着一个僵尸从左侧船舷冲了出去。 雷霆闪过,耀眼的白光中,假和尚身上的水分蒸发,怀里的僵尸流动。他喃喃低语:“真不想死啊!” 随后,和僵尸一起砸落到了海中。 轰! 火光冲天,水柱腾空。 “和尚哥!”小鱼大声的吼着,然后和那个壮汉一起被僵尸包围。 噗! 一个僵尸头颅中箭,老甲带着人从船后冲了过来,弓弩攒射,不断有僵尸被射翻在地。 耀眼的白光褪去,逃过一劫的小鱼冲到了船舷,趴着扶手向下看。 绿光之中,十几口棺材在海面翻滚,五六个僵尸被炸成了碎肉,二三十个僵尸纷纷落入海中随波逐流,绳子被火焰烧断,顿时船身轻盈了不少,速度快了一点。 又一个船员嘶吼起来,他如同假和尚一样,开始发出赤红的光芒。 “啊!”洪见水怒吼一声,侧身闪过一把劈来的刀,一把抓住偷袭他的僵尸的喉咙,把这个僵尸摁在船舵上,然后一肘将其脑袋砸的稀碎,无头的尸体靠着穿着船舵滑落。 轰! 又是一声巨响,船身又是一轻。 假和尚他们,是红神座下红鬼,每一个都珍贵无比,都是这艘船的小头目。每死一个,都让洪见水心如刀绞。 下方,依旧传来绵绵的“咚、咚、咚……”的声音,那是一支支鱼叉钉在船身上。 两个珍贵的红鬼拼命换来的,也只是引鸠止渴。背后,那个巨大的棺材船,越发靠近了。 第八十五章 水没了 砰砰砰砰!!!! 蹄影乱舞,周围一群僵尸倒飞出去,鬼哭趁机抽身而退,获得一丝喘息之机,从怀里取出药瓶,倒出丹药,服上一颗。 周围,火光闪烁,人影交错,到处都是混乱的厮杀。无数的脚踩在甲板上,“噔噔蹬蹬”仿佛混乱的鼓点。 “嗷!”一声咆哮,一头狮妖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就将一个僵尸咬掉半截,嚼吧嚼吧吐了出来,满脸苦涩。 一个老道躲到了角落,就着祭刀上的血,刻画符篆。随后,一个僵尸捂着心脏倒在了地上。老道抹了一下满脸的水,猥琐的面容全是委屈,这种场面,让他极不适应。 船舱口,被铁链重重封锁,无数僵尸挤在那里,直往外钻。在外面,甲板上,一人手持铁锤,冒出一个头就锤一下,打西瓜似的,弄得满地的血浆。 可即便如此,情况也依然没有好转。 船员们又要厮杀又要驾驶船只,着实有心无力,再加上,不断有棺材钉在了船身上,导致天保号的速度一减再减,眼看后面的棺材船就要碾压上来了。 鬼哭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完。 “大黑!” 大黑马后蹄一扬,踹飞了一个僵尸,抬头看向鬼哭。 “我们走。”鬼哭喘着粗气道。 大黑马嘶鸣一声,兴奋起来。 轰! 巨大的爆炸声在船舷那边响起,一团水柱冲天。 又是一个,洪见水悲愤怒吼,与此同时,三个僵尸居然穿过了从头顶砸落,跑过来争抢船舵。 “啊!”洪见水连连落后,一双铁拳打得三个僵尸倒飞出去。然而,又冲上来了五个僵尸。 轰! 五个僵尸突然体内冒出火焰,变成了五个火炬。 咚! 沉重的拐杖点在地上,三婆婆咳嗽走了过来,佝偻着背脊,似乎老了十岁。雨水打在她的身上,在她的红袍上滑落,虽然头发湿透,看起来狼狈,但比起周围这些人,无疑要好上很多。 洪见水惊呼:“三婆婆。” 三婆婆厉声呵斥:“好好掌舵!” 又有几个僵尸冲来,然后无一例外,全部变成了火炬,挣扎着倒在了地上,直到变成扭曲的人形焦炭,火焰这才熄灭。 而三婆婆,咳得更加厉害了,疲惫愈加弯曲,脸上的褶皱越加的多了,整个人也越加都瘦了,仿佛火焰一般的头发却越加猖狂,在发丝的不断碰撞中,诞生了无数火星,萤火虫般环绕飞舞。 她就犹如一根蜡烛,火越旺,她的生命流失的就越快。 鬼哭骑着大黑马将一群僵尸冲散,刀光闪电一般划过,不断有僵尸头颅突然掉落。他沿着船舷冲杀了一圈之后,在船尾处一跃而起,跳到了海面上。 起伏的海面,在大黑马的脚下,却犹如草原,任由它肆意奔驰。 无数的鱼叉飞过,或者被避开,或者被鬼哭的长刀弹开。 伴随着心眼术的全力施展,不知不觉之中,龟息术也悄然运转起来。 风雨之声,似乎渐渐的远去。那些飞舞的鱼叉、灰色的绳索以及张牙舞爪的僵尸,变得格外清新。 这一刻,鬼哭从所未有的冷静。他迅速的判断,牵引着缰绳,在飞驰之中,俯身轻轻的一挥刀,便有一根或者数根绳索被斩断。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绳索被斩断,天宝号也越来越快起来。传说的东海龙珠射出的光芒划破黑暗,前方的海浪悄然之中变得温顺,一股暗流涌动,推着天宝号前行。 危机里,不仅鬼哭变得比以往更强,洪见水也在愤怒、悲伤和焦躁之中,终于不声不响的炼化了东海龙珠。 伴随着最后一根绳索被斩断,天保号如突破枷锁的蛟龙,开始飞速的远离那个恐怖的棺材船。 依旧不断有青铜棺材划过天际,轰然落下。但是犹如游鱼,轻轻的一个摆动,就躲不开来。 终于,在无数青铜棺材形成了大嘴咬下之前,天宝号冲了出去。 这些青铜棺材速度不慢,在后面紧追不舍。天宝号同样速度不慢,在前面乘风破浪。 而大黑马,在海面上如履平地,速度最快,一阵翻江倒海之中,鬼哭再次刀斩十余僵尸,然后一引缰绳,大黑马扭头踏雨而行,追上了天保号,跳上了甲板。 在甲板上来回穿梭,配合着众人,将一头头僵尸斩杀。 终于,仿佛突破了某种屏障,暴雨一下子消失无踪,头顶星光洒落,前方海上波光粼粼,而后方一片黑暗。 漂浮在海面的青铜棺材停住了,留在了黑暗之中,因此船上众人只能看到一片绿茵茵的光点,随后缓缓退去。 鬼哭翻身下马,双腿一软,差点就倒了下去。大嘴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还把刀鞘拖了过来。 收刀回鞘,鬼哭伸手抹掉了脸上的水迹,旁边大黑马一抖皮毛,脸上再一次沾满了水。 伤痕累累的飞鸟重重地倒了下去,躺在一具尸体上,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眯着眼睛看着漫天的星辰。 小鱼跪倒在地,用力的捶打着甲板,他的身边,老甲无奈摇了摇头。 “三婆婆,三婆婆…” 急促的叫声中,一群船员涌了上去。 三婆婆火焰般的长发重新垂落,根根雪白,面如枯槁,身体消瘦,躺在洪见水怀里,已然晕厥。 欢声尖叫,呜呜哭泣,面色麻木,在劫后余生之际,尽数展露无遗。 鬼哭找到了掉落的斗笠,觉得很是神奇,这玩意居然没有掉入海里,捡起来拍了拍,重新戴在头上。 嗯,还能用。 …… 伴随着一箭穿颅而过,船舱中最后一只僵尸被完全清理。 老甲垂下了麻木的胳膊,在他身后,响起了脚步声,鬼哭叼着火折子的身形出现在黑暗里。 不过,火光之中,鬼哭的脸色难看。鬼哭身后,还有十余个人,他们都是天宝号的客人,因为昨夜鬼哭展现的风采,他们甘愿跟在鬼哭身后。 而他们,也个个都是脸色难看。 “怎么了?”老甲问道:“不顺利?” 鬼哭摇了摇头:“水没了。” 老甲眼皮抖动了一下:“什么?” “水没了。”鬼哭沉声道。 老甲用力的咽了一口唾沫:“所有的?” 鬼哭点了点头:“所有的,那是僵尸,把所有的水都污染了,现在那些水,有剧毒。我倒可以试试,有可能不会有事,但是你们不行。” 老甲的身体晃了晃,昨天一夜,他们迷失了。到了今天,收复了船舱,结果水没了。再加上兄弟们死伤惨重,三婆婆至今昏迷未醒,他不由得脸色惨然。 水没了,水没了,水没了…… 三个字,不断在他脑海回荡。 他的手用力的撑住了墙壁,这才没倒下去。 这老天,是要玩死他吗? 第八十六章 吞云吐雾 没水了,这个坏消息,彻底的引爆了天保号。人人面带绝望,船员们也变得有气无力起来。 如果食物没了,那倒还好说,靠着猎鱼,还能撑下去。 但是水没了,可就完蛋了,海里的水,不能喝的,因为喝了海水,会死得更快。 就在这个时候,洪见水站了出来。 “还没到绝望的时候。”他说:“我们下水捕鱼,用鱼血解渴。” 这的确是一个办法,但并非长久之计。 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鱼血之中有寄生虫,随时都有可能中招。按照渔民的说法,这是来自大海的诅咒。这个世界的寄生虫,可不是好惹的。 有的拥有瞬间杀死他人的能力,有的还能操控宿主的身体,即便是拥有妖气,可以利用妖气杀死大部分寄生虫,但还有一小部分,是妖气杀不死的,只能依靠体魄去抗。常常有爱好血食妖怪因为运气不好,吃到了厉害的甚至成妖的寄生虫,被折磨的欲仙欲死。所以,很多妖怪纷纷爱上熟食,摆脱了以前未成妖前血食的习惯。 洪见水自然也知道,所以他又说:“这里是万岛国,海岛众多,只要撑上几天,总能遇上岛的。” 众人重新振奋,纷纷下水捕鱼。 一天过去,第二天,昨天刚刚振奋精神的众人又一次萎靡了起来。 一具尸体,摆在了甲板上。这是一个船员,他面色扭曲,身体卷曲着,如同一只大虾。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虽然信奉红神,却不是红鬼,再加上运气不好,吃到了致命的家伙,在早晨的时候,突然捂着肚子倒了下去,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没救了。 到了如今,船上还有百十号人。只有一人因为运气实在不好,因为喝鱼血而死去,可是对于人们的打击,却是致命的。 人人心有余悸,面面相觑,这鱼血,是无论如何暂时都不敢碰的了。 小鱼脸色惨白的捂着肚子,脸上一片铁青。他的肚子没有事,但总觉得有无数的虫子在里面蠕动。 大黑马瞪大了一双眼睛,它喜欢吃海鱼,因为它觉得这别有一番风味,同时还能顺便解渴。所以当知道水没了的时候,他也没当回事。 可是现在,一阵心头发毛。要知道,那时候他就在甲板上,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发生的。 洪见水脸皮抽动,他半天下来,将尸体摆好,看着尸体眼睁的双眼,伸手为他合上的眼皮,然后取下他腰间的尖刀,用一个盒子郑重其事的装好。 接着,割下他的一缕头发,和尖刀放在一起,都放入了盒子之中。 盖上了盒子,洪见水拔出腰间尖刀。 然后,一边唱着低沉悲哀的追魂曲,一边毫不留情的斩下头颅,刺穿心脏,剖开胸膛。胸膛里,果然有虫蠕动。洪见水没有理会那些虫子,而是破坏了所有内脏。 最后,整具尸体抛入大海。 海上不比岸上,岸上有条件火葬,但海上不行。天保号因为三婆婆在,原本还保持着火葬。 可是现在,三婆婆至今昏迷,没有条件火葬了,只好举行残酷而又血腥的海葬。这具尸体,血腥味会吸引来食肉的大鱼,最后鱼腹。 人吃鱼,鱼吃人,形成了一个轮回。 面对生存的危机,所有人都心头沉重。残忍而血腥的海葬,让所有人都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归宿。 看着众人即将散去,鬼哭忽然道:“普通的鱼血吃不得,妖兽如何?” 妖兽! 所有人脑袋嗡了一下,随后开始议论纷纷。 妖兽,妖兽自然能成。因为体型庞大,体内妖气浩荡,能杀死绝大部分寄生虫。再加上妖兽的消化能力极强,有些妖气都杀不死的寄生虫,偏偏它们的胃液能够将其杀死。最后妖兽的灵觉敏锐,很多不能吃的东西他们本能知道,都不会吃的。 就算有妖兽不小心染上的寄生虫,那也是百万里挑一,而且呈现病态,很容易就能分辨的出来,自然不会去吃。 所以,妖兽的血是安全的,只要避开那些血中有毒的妖兽就行。事实上,血中有毒是一种罕见的天赋,这种妖兽十分稀少,每一个都大名鼎鼎,价值远超普通妖兽,很难让他们碰到。 “说的简单。”一人抱着头痛苦的说:“可是,哪能让我们这么容易碰到啊!” 海中妖兽众多,然而,大海实在太大,大多妖兽都喜欢呆在海底,很少出现在海面,直接导致,大海上也不常见妖兽。 “很简单。”忽然,待在船舷的白鸟说道。 “小子,你以为你是谁啊,怎么能碰到的话……”开口说话的人被他同伴拉了一下,他不满的问:“你拉我干什么?” “我认识那小子。”他同伴说道:“他是白鸟,猎杀妖兽很有一手。” 这人眼中一亮,连忙问道:“叫白鸟的小子,你知道如何找到妖兽?” “在海上我可那本事。”白鸟摇头。 “那你说个屁。”这人愤怒道。 “的确很容易碰到。”到了船舷的鬼哭突然插嘴。 洪见水诧异的看向鬼哭:“什么?” “你们看,这不就碰到了。” 众人走了上来,顺着鬼哭的手指方向看去。 大约百丈远的地方,海面浮现大片的阴影。 随后,海面拱起,海浪席卷而来。 天保号摇晃,众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小岛一般的脊背从海面凸了出来,上面长满了珊瑚海草,甚至还有东西在上面筑巢。接着,迅速占据了众人的视野,一时间,居然看不到头尾。 要知道,就已经相隔百丈了啊。 卷起的海浪,一波一波打来。沸腾的妖气卷起风云,刹那间天地变色。 沉重的压力,让所有人都四肢发抖,心惊胆寒,有的甚至双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扑通一声砸在了甲板上,其中就有小鱼。 大黑马嗖的一声就钻进了船舱,鬼哭向后踉跄两步,直到触发恶念,这才缓过神来。 接二连三的倒地声让他感觉不妙,铃铛剧烈摇摆,激荡的恶念抵消了一部分妖气,惊醒了众人。 “起来,都动起来。走,我们快走。” 被吓呆了的洪见水一下就跳了起来,连推带搡的弄醒几人后,飞快的跑向了船舵。 接着,在一声声的耳光声中,船员一个个被打醒,然后一个激灵,冒了一身冷汗,脚步踉跄的冲向了各自的岗位,手忙脚乱的干起活来。 天保号飞快远离那个小岛一般的庞然大物,紧跟着,一团白雾席卷而来,然后,接连大浪的海面慢慢平静。 又过了一刻多钟,因为距离够远,加之大雾,已经看不到那个庞大的身形了。 就在众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股狂风过境,卷起滔天巨浪,浓浓的大雾迅速收缩回去。庞大的吸力传来,整艘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退了将近一里路,这才缓缓停了下来。 然后又是一阵大浪从后面打来,推着天保号前进。天保号如同水中浮萍,前后摇摆不定,过了很久,直到海面平复,这才摆脱尴尬境地。 “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天保号的客人之中,一个金发卷毛大汉喃喃自语。 第八十七章 交代后事 金发卷毛大汉,可不是人,而是一头狮妖。出生于西牛贺州,为了逃避成为坐骑的命运,来到了南瞻部洲,可由于本体相貌太过庄严,依旧烦不胜烦,所以决定前往东胜神州。 他在陆地上自然非常强大,而现在他慌得一逼。 因为海中的变态,实在太多。 前不久,就出现一个一人灭一岛的妖孽,因为太浪,被人给干死了。 他打听到那人的踪迹,于是改乘天保号。 结果没想到,厄运再次临头。昨天夜里,又遇到什么鬼北海尸妖王,北海尸妖王具体是个什么模样,他不清楚,反正就看到一口大棺材和无数小棺材还有数不胜数的僵尸。打了一夜,浑身是伤。好在他皮糙肉,不算什么。 而且关键时刻,那个砍死妖孽的某人再次发威,帮助天保号逃出生天。 结果今天,又遇到一头不知名的怪物,比前面的还要恐怖,不经意间的一举一动都能引发天地色变。 现在,金毛卷发大汉小心肝砰砰直跳,生怕那个小岛一般的大妖怪一个不留神翻个身把他们给弄死了。 “不必担心。”这时候,飞鸟捂着脑袋从甲板上爬了起来,说道:“这是鲲,它只是出来透个气而已,现在应该回到海里了,但不管怎么说,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这句话,所有人都认同,从所未有的齐心协力,天宝号飞速的离开这一片海域。 看着大海,金毛卷发大汉依旧心有余悸。 乖乖的,原来是鲲啊,怪不得长那么大。这大海太危险了,那些妖兽一个长得比一个大,果然还是岸上好。 金毛卷发大汉扭过头,就看到鬼哭正在安慰受到惊吓的大黑马,眼中不由得透出艳羡。 唉,我现在也很怕怕啊,怎么就没人来安慰我呢? 他盘膝坐在甲板上,靠着扶手,抬起头,看着碧蓝的天空,不由得,回忆起西牛贺州的点点滴滴。 那个金碧辉煌的寺庙,那些细皮嫩肉的小和尚。 到了炎炎夏日,他们会找来水果为自己解渴,每天会帮自己洗澡,细心的洗刷毛发,帮他捉虫,帮他挠痒痒,帮他按摩。然后,他就会找一块大石头的躺下,晒个太阳,悠悠睡去。 冬天天冷,那些和尚会让他进入可以遮风避雨的房中,房中生起了火,是特殊香油,不仅屋中心香弥漫,而且还温暖如春。 那些和尚,除了不许他吃荤,其余的,似乎没什么不好。仔细想想,其实水果也是挺好吃的。 那座寺庙可不简单,香火鼎盛,有一百多尊金漆佛像,庙东的果树充满灵性,不仅香甜可口,普通人是一个就能感觉明显的饱腹感,浑身充满精力。 而他,由于肚子大,每天可以吃20个。那些果子非常珍贵,可依旧放任他如此去吃。 他还记得,他逃走的那一天,遇到的那个可怕的老和尚。他本以为无法逃走了,他会被铁链拴着拴一辈子。但哪里知道,那个老和尚没有愤怒,依旧一如既往一脸慈悲,对他说道:“早点回来。” 然后,任由他离开。 现在想来,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金发卷毛大汉悠悠想到:当坐骑,其实也挺好的。不仅安全,而且舒服。不就是偶尔驮个人嘛,他力气大着呢,驮个人跟没驮也没多大区别。 “见水哥,见水哥。”突然有人大叫着,从船舱里跑了出来,打断了金发卷毛大汉的回忆:“三婆婆,三婆婆醒了。” “三婆婆醒了?”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兴奋大叫起来。 一个是洪见水,而另一个是一个杂毛道士。不是贬义词,这形容词。他是真的杂毛,满头乱发,因为没有打理,格外杂乱,黑发变得灰黑。 没了三婆婆,在这陌生的海域,总要有人帮忙指点方向。 大海无边无际,也只能依靠洋流、太阳、星辰以及过往的经验,能知道东南西北。 但是,前路是否有危险,这就不清楚了。而偏偏这一点,非常重要。 海中妖兽横行,有的性格温顺,而有的却是攻击性极强,不容许头顶有半点漂浮之物。一旦闯入这类妖兽的地盘,天保号就会陷入危险之中。不仅是妖兽的问题,海中还有一些地方,属于绝域,一旦不小心闯入,将会必死无疑。 现在他们在海上迷路了,以前,有三婆婆帮忙指点,总能避开重重危险,顺利回到航线上,而现在没了三婆婆,自然需要人替代。 这个人,就是杂毛道长。 他擅长咒术与卜术,能辨吉凶,虽然不如三婆婆专业,但确实是整艘船最合适的人选了。 现在,天保号每走一步,都需要他对洪见水进行占卜,看其吉凶,以此来确定是否能继续走下去,关系到身家性命,他自然不敢大意。 然而,这活太累了。 他就趁着海葬的时候偷了一下懒,休息了那么一下,结果就一头遇到了浮上海面喘口气的鲲,一船的人差点就进了对方的肚子。 这活是个苦活,又惊又怕又累,他早就不想干了,现在三婆婆醒来,他自然高兴非常。 洪见水把船舵交给了一个小头目,随后,快步走进了船舱中,到了三婆婆的房间里。 三婆婆的房间,比普通的房间好许多,不仅宽大,而且没有那么多的异味。 三婆婆躺在床上,身边有一人照料。 开门引起的振动,被三婆婆感知到了,她扭过头,看向门口,灰白无神的眼珠准确的“注视”到了洪见水。 “是见水娃子吗?” 洪见水快步走上前去,跪在床前,双手握住了三婆婆的手,声音哽咽:“三婆婆,是我。” “娃子,婆婆有事交代。” 洪见水心头悲伤,种种迹象表明,三婆婆已经灯枯油尽了,现在,正在交代后事。 “三婆婆,您说,我听着呢。” 三婆婆道:“床边那箱子里,装着一件大氅,本该亲手送给那个好小伙子的,现在看来没机会了,你代我送给他。” 洪见水用力点头:“好!” “接下来,你听我细说,每一句都要记清楚了……” 第八十八章 黑色大氅 损失惨重,这四个字来形容天宝号再适合不过了。 大量船员损失,两个红鬼的牺牲,而如今,船上最重要的人之一,红神神婆三婆婆也离他们而去。 洪见水神情庄重的捧着一个箱子从船舱中走出,然后,径直到了鬼哭面前。 鬼哭见状,拍了一下大黑马,直起身来,看着洪见水。 洪见水将箱子递给了身旁一人,让其端的,然后打开了箱子,露出了里面黑色的大氅。 然后捧出来,双手递到了鬼哭面前,腰身弯成了90度:“请勇士收下。” “这是何意?”鬼哭闪到一旁问道。 “这是三婆婆亲手缝制。”洪见水脚步微挪,再一次对准了鬼哭:“本来准备完成之后献给勇士的,可是现在看来,也只能如此了,还望勇士不要嫌弃。” 鬼哭愣了一下,洪见水继续道:“还望勇士收下。” 鬼哭表情变得严肃,转身将长刀安置于马背,然后伸出双手,接过了大氅。很轻,出乎意料的轻。布料柔和光滑,犹如蛛丝,却没有蛛丝那样的粘连。 “这布料……” “是鲛绡纱,只有最尊贵的人才能穿戴。”洪见水解释道。 没想到是鲛绡纱,鬼哭略显吃惊。这种布料十分著名,是鲛人特产。相传鲛人美善,落泪成珠,擅织,而织出来的布料,就被称之为鲛绡纱,是天下最著名的两种布料之一,至于另一种,在昆仑,制成的衣服名为无缝天衣。 红叶岛有鲛绡纱,还得追溯到数百年之前,有鲛人受了重伤,不知为何漂流到了红叶岛,受红神庇佑,因此结缘。可即便有这一层关系,红叶岛的鲛绡纱依旧有限。 整艘船上,只有两个人有这种布料制成的衣服,一个是三婆婆,她是红神神婆,因为她的牺牲,所以她有资格穿戴。另一个就是洪见水,他是这艘船的船主,年轻时是红叶岛最著名的勇士之一,同时还是红神座下最强红鬼之一。 而如今,多了一个人,那便是鬼哭。 “现在情况紧急,仪式简陋,还望勿怪。”鬼哭点了一下头,他自然看出气氛不妙。 抱着黑色的鲛绡纱大氅,站到了一旁,洪见水看着围上来的众人,沉重道:“三婆婆去了,如今回归于红神帐下。” 沉默,人人闭口不言。而客人们,更是心情沉到了谷底。杂毛道士用手抱着头,一脸痛苦的蹲了下去。 金发卷毛大汉脸颊抽搐,他不畏征战,就怕现在这种情况,有力而无处使。老和尚,看来我是真的回不去了。 接着,洪见水又道:“现在,时间有限,天保号全速前进,早日脱离困境。” 刹那间,船员散开,客人们挤在一起,尽量不打扰到他们,不过有大半,神情古怪,不知洪见水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脱离困境。 火星,无数的火星从船舱中涌出,形成了跳跃的火焰,其中又仿佛有一个人影,直射出去,到了船首前方,指明了方向。 “跟上!”洪见水大喝道。 甲板上,船员忙碌。鬼哭干脆回到了船舱房间,细细的打量鲛绡纱。 通体黑色,有红色纹饰,仿佛烈焰,其中有蛟龙盘旋。 红叶岛很喜欢蛟龙,因为相传红叶岛的红神以大海为牧场,畜养蛟龙,血色蛟龙便是红神的符号之一。 不过,可惜的是,纹饰只完成了一半,剩下的,永远的残缺了。 郑重的将其穿在身上,轻薄的鲛绡纱制成的大氅一点也不碍手碍脚,你能明显感觉到它的存在,感觉到它那柔软的触感,却偏偏感觉不到它的重量。挥手之间,气流柔和而过,感觉比平时更加省力。 入水不濡,只是其中最具特色的一点,更多的,只有穿在身上才能感觉到。 在黄昏之前,船停了下来。 鬼哭拉开门走了出去,旁边纷纷响起开门声,众人互相对视,然后齐齐的看向鬼哭。 鬼哭道:“我们上去看看。” 或许,回到航线了。或许,即将靠岸。 心头微微振奋,走出船舱,却没有看到所谓的小岛。一艘破烂的快船停在了面前,就在前方200步开外,随着海浪起伏。 “怎么回事?”鬼哭没找到洪见水,于是到了船首处老甲身边问道,老甲摇了摇头,只是说道:“不大清楚,但那艘船上肯定有古怪。” 飞鸟走到了鬼哭身边,低声道:“说不定咱们撞见鬼船了。” “鬼船?”鬼哭眉头舒展。鬼怪这一类对手,是鬼哭最不怕的。无他,克制而已。 在海上遇到鬼船,不一定是坏事,也不一定是好事,全看运气和自身能力。运气差,全船的人都得倒霉。运气好,不但无害,反而有益。 鬼船两个字,明显刺激到了旁边小鱼的神经,他打了一个寒颤,渴求的问老甲:“大伯,真是鬼船?” 老甲点了点头:“很有可能。” 小鱼嘴角扯了一下,用力的拽紧了腰间刀柄。老甲确实显得淡定许多,见多了,自然就见怪不怪了。 更何况,身为红鬼,遇到那些鬼怪,真要拼起命来,还指不定谁怕谁呢。当然,如果不拼命的话,他决计不是那些神出鬼没的鬼怪对手。 “船主呢?”鬼哭问道。 “船里面。”老甲撇了撇嘴说道:“每到这个时候,那家伙总是亲力亲为。” 鬼哭皱起了眉头:“他出了事,谁来掌舵。” 老甲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所以我留了下来。” 说着,顿了一下,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继续道:“如果假和尚那家伙还在就好了,有他在,见水哥就不会亲自出手了。” 假和尚,最得洪见水信任。越是关键是,越是稳重的性格,深得洪见水喜爱。 鬼哭眉头越皱越紧,那些鬼怪在他面前算不得什么,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鬼怪都是难缠的东西,不好对付。 “要不,我去看看。” “不,稍安勿躁。”老甲说道:“天还没黑,就算真的是鬼船,真的有凶险,他也能逃出来的。他想跑,没人能挡得住。” 话音刚落,甲板上微微骚动,老甲脸上带起了笑容:“这不,出来了。” 第八十九章 鬼船 乘着破浪舟,很快就跨过了200步的海域,洪见水带着人回到了天宝号上。 众人迎了上去,老甲问出了大家最想问的问题:“怎么样?” 洪见水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靠上去。” 天宝号靠了过去,带着钩子的跳板将两艘船牢牢的并在了一起。 伴随着夜色的降临,这是破破烂烂的船也开始发生变化。原本破损的地方,变得焕然一新。船的两端的灯笼,开始亮起红光。甲板上,也燃起了篝火。一些半透明的船员,浮上了甲板,直勾勾的打量着众人,全是贪婪。 突然,小鱼被吓的哇哇大叫。在他身后,钻出一个头来,面容苍老,看得出来是个老鬼。他在小鱼的脖子处,用力的嗅了嗅,脸上挂起了怪异的笑容:“啊!活人的味道,年轻,充满活……” 话还未说完,他便浑身僵住了。 鬼哭扭过头来,斗笠下的双眼,让他感觉如芒在背,似乎有一柄巨剑悬挂在头顶,原本轻盈的身躯沉重无比,不敢有进一步动作。 老甲一把拽过小鱼,把小鱼挡在身后。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老鬼“嘎嘎”的干笑两声,重新沉入甲板之下。 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微微响动了一下,顿时,甲板上所有的鬼怪浑身一阵,眼神漂移,变得彬彬有礼起来。 在船舱的入口处,洪见水停下了脚步,猛然回头:“我需要几个能镇住场子的人。” 正确的说,怎么镇得住鬼场子。 鬼哭前走两步,到了洪见水身边。洪见水点了点头,刚才他虽然没回头,但是知道,鬼哭有某种手段,能震慑这群鬼怪。 “我也来。”金毛卷发大汉说道:“我会佛门狮子吼。” 嗯,他最擅长的就是这个了,震慑鬼怪的效果好的一逼。 洪见水脸上挂着笑意,他也有手段对付这些鬼怪,但是相比起来,这二人看起来似乎更加靠谱。 一个仅靠眼神和铃铛,就能让这群鬼怪收敛。而另一个会佛门狮子吼,更是让他心中大定,没有再比佛门更擅长用直接的手段对付鬼怪的了。 其余人留在甲板上,洪见水、鬼哭和金发卷毛大汉进入了船舱。 通道两旁,挂着火把。火焰燃得很旺,但道路依旧昏暗。 前方一个端着烛台的矮鬼带路,三人在后面跟着。 这通道似乎很长很长,一直走一直走,但就是走不到尽头。 咚! 金发卷毛大汉猛的停了下来,鬼哭和洪见水一同跟着停了下来。矮鬼回过头来:“干什么呢,跟上啊!” 金发卷毛大汉脸上露出的狰狞的笑容,粗声粗气的说:“狗日的,敢耍你爷爷!” “你说什么?”矮鬼先是满脸疑惑,随后开始愤怒起来:“你在骂我?你tmd在骂我!你再骂一个试试。” 金毛卷发大汉抬脚走到了鬼哭二人前面,脸上明显变得不耐烦起来:“你爷爷可没这个兴致跟你玩。” 说罢,开始吸气。 “你tnd……不~~” 矮鬼指着金毛卷发大汉的鼻子,刚要破口大骂,脸上突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吼~~~~” 巨大的吼声仿佛一声闷雷凭空炸响,猛烈的气流从金发卷毛大汉口中喷涌而出。火光剧烈抖动,矮鬼身躯猛烈扭曲,直到承受不住,爆炸消散。 顿时,走廊中光芒大放,完全没有了开始的那样阴暗。 声浪激荡,鬼哭掏了掏耳朵,耳膜震撼,让他的大脑嗡嗡作响。看身旁,洪见水也明显不大好受,用力的晃了晃头,这才恢复过来。 洪见水心中感慨,不愧是佛门狮子吼,随便他们在金发卷毛大汉身后,也受到了波及。如果直面这种攻击,他可不一定挡得下来。 “这些小把戏就别耍了,对吧,曹老鬼。” 吱呀一声,过道一侧的一道门缓缓打开,一个干瘦的女人探出头来:“老爹让你们进来。” 而过大的老旧不同,房间很大,并且装饰华丽。 琉璃灯盏、字画、名贵屏风、鎏金佛像、珊瑚、兽皮椅子堆积在一起,华丽有余,却因为杂乱无章而显得混乱,同时给人一种浓浓的暴发户感。 兽皮之上,一个矮个男人大咧咧的坐在上面,干瘦女人走了上去,坐在了男人的腿上。这个男人,想必就是洪见水口中的曹老鬼。 曹老鬼一摆手,道:“坐!” 对外面发生的事,只字不提。 洪见水也没提的兴趣,带头坐了下来,道:“你说,要什么条件才肯带我们去离魂岛?” “不急不急,我们先喝一口茶,喝口茶慢慢儿说。”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此刻,无论哪一个,都已出现了缺水的征兆,喝口茶自然是好的。 曹老鬼拍了拍干瘦女人的屁股,干瘦女人不情愿的站了起来,飘了出去。很显然,是个女鬼,那是鬼哭第一次见到长得这么丑的女鬼。虽然也有一些女鬼狰狞恐怖,但那是化妆上的问题,而这个女鬼,是纯粹的丑。身体干得跟柴似的,加上满是芝麻的大饼脸,漆黑粗糙的皮肤,以及稀疏的头发,怎么看怎么丑。 茶具端了上来,茶壶里装着热气腾腾的茶,也没什么过程,就这么放在了茶几上。 鬼哭看了一眼杯子,道:“杯子小了,来大的。” 曹老鬼微微一愣,眼睛虚起。女鬼扭过头来,大嘴开始张开,露出了满口的黄牙。吓倒是没吓到鬼哭,但着实有些恶心。 鬼哭微微皱眉,摘下了斗笠,眼中射出寒光。 曹老鬼和女鬼同时身体一寒,感觉沉重无比,心神震荡,不由得心生恐惧。 女鬼连忙道:“可是,没有大的茶杯。” “那就用碗。”鬼哭的手指敲了敲茶几。 女鬼连忙点头,金发卷毛大汉也道:“我也要用碗,要大碗,” 洪见水咳了一声:“我也是。” 女鬼飘出去了,只是动作有些笨拙,一点也不飘逸。 三人一鬼,曹老鬼强装镇定,心里很虚。金发卷毛大汉一声大吼,让他心惊胆寒,以为这是三人中最难对付的,鬼哭一眼,又让他看到了死亡,这时他才发觉,明面上看起来是主事人的洪见水才是最软的柿子。 因此,他咳嗽一声,对洪见水道:“这样可不优雅。” 元婴和替身 周宗主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目露惊骇,口吐鲜血。他强忍着痛苦,元婴破体而出,见风就长,瞬间化为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刹那间,周围千百柄剑齐齐发出嗡鸣,纷纷腾空而起,漂浮于半空。 “万剑之尊,果然名不虚传。”年轻人哈哈大笑,快步向前。 看着年轻人逼迫而来,周宗主往后退去,高大英俊的元婴长发乱舞,剑指一竖。无数剑光闪烁,血光飞舞之间,年轻人立刻千疮百孔,血如泉涌。 “哈哈,你一开始就该杀了本尊,不该给本尊机会。”周宗主又喷出了一口血,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意:“本尊的元婴乃是万剑之尊,乃是天下攻伐最强的元婴,一旦他出手,便无人可挡。” 年轻人脸上的痛苦突然变成了笑容,浑身连同血液一起变成了黑色,然后化作一道阴影,贴在了地上。 “影子!不对,影皇,你就是影皇!” “猜的不错。”声音从后面传来,周宗主猛的回头,年轻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一指点在了他的胸口,正中死穴。 刹那间,周宗主脸色灰败,浑身力量尽数被抽去,跪倒在地,高傲的头重重垂落。 与此同时,他的元婴也惨叫消散,回归体内。半空中漂浮的剑,纷纷落地,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是的,你的元婴乃是万剑之尊,攻伐天下第一,我无论如何也挡不住。但是,我的元婴可是影皇,你的剑再厉害,能攻击到影子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仙侠版替身,居然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第九十章 久违的水 商谈很顺利。洪见水付出了一些代价之后,曹老鬼就答应了。 具体的也不一一赘述,曹老鬼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骂了一声:“操tnd,这洪见水从哪里找来的两个怪物。” 两艘船一前一后,开了大半夜,就在黎明之前,到达了离魂岛。 这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岛,特殊之处就在于上面鬼怪横行,是附近有名的鬼市。在这里,总能买到一些外面买不到的特殊东西。也是因此,在红叶岛的航线之内。 天下鬼市,总是非常相似,残忍而又有一种特殊的秩序。 鬼哭下船没走多久,就已经见到了不知多少处骇人听闻的场景。这里很热闹,同时也蕴含着危机。 偷肾的小鬼、卖肉的屠夫、还有一个个小摊,里面那些名为夫妻肺片、撒尿牛丸、麻婆豆腐之类耸人听闻而又名副其实的特色美食令人作呕。 这还是大街上,而那些僻静的小巷处,更是危机重重。想要解脱的吊死鬼、想要拖人下水的水鬼、择人而食的饿死鬼、想要找个娘亲的婴儿小鬼,可以说是数不胜数,普通人来到这里,恐怕不到一天,就会被抽筋扒皮,最后毛都不剩一根被这里吞没。 看着街头的一幕幕,飞鸟心生厌恶,不由得有些后悔下船,紧跟上了鬼哭,道:“虽然已经来过一次了,但果然还是不适应。” 牵着马的鬼哭点了点头,一个眼神将一个靠过来的女鬼看得魂飞魄散,顿时周围靠过来的鬼怪飞快散开,一下子周围都清静了许多,那些打闹的小鬼也极有眼色,没敢靠近。 “的确如此。”鬼哭看着周围一张张畏惧的鬼脸说道:“这里的环境,令人心烦,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喜欢这里,对了……” 鬼哭猛的回过头:“你跟着我干什么。” 鬼哭和飞鸟身后,因为周围的鬼怪散开,金发卷毛大汉凸显出来。飞鸟跟着鬼哭,是因为鬼哭允许。而这个家伙,不声不响的跟在身后,难免让人怀疑动机,金发卷毛大汉哈哈的干笑两声:“顺路,顺路……” 鬼哭肩头,大嘴猛的卷曲成了一个挑衅意味十足的姿态——凸! 金发卷毛大汉额头井字青筋暴起,被鄙视了,自己堂堂狮王居然被一根裤腰带给鄙视了,这…这…这我忍了,哼! 金发卷毛大汉假装自己看不懂,吹着口哨,继续跟在后面。 鬼哭也不搭理他,虽然不知道这妖怪为何跟着自己,不怕自己斩妖除魔,但也感觉得到,他应该没有恶意。 伸手拍了一下大嘴,鬼哭看向身旁飞鸟:“这几天,你究竟教了它些什么?” 飞鸟抓头,看向一旁,干笑:“哈哈哈哈……”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比较“正常”的小馆子,没有夫妻肺片,有没有麻婆豆腐。卖的就是一些海味、腐叶茶、咸老鼠之类,算是比较能够接受的。 这家馆子很小,只有两张桌子,没有客人,鬼哭和飞鸟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老板飘了过来,问道:“客人,吃些什么?” 鬼哭看到有鱼,就道:“一人来一碗鱼汤吧,对了……” 鬼哭拍了拍大黑马:“它要十份。” “好咧!”老板裂开了嘴,很是高兴有一笔大生意。 鬼哭又道:“不要腐叶,也不要加毒虫老鼠。” “可是客人,这样就不好吃了。” 鬼哭很是坚定的说:“听我的,就放鱼肉、盐和水就行了。” “哦!”老板显得沮丧:“等你死后你就知道了,不加这些东西,没有灵魂。” 随后,嘟囔着忙碌起来。 “进来吧。”鬼哭看向门外,又道:“你体型太大,藏不住的。” 金发卷毛大汉嘿嘿笑着走了出来,鬼哭眉头皱起:“说吧,你究竟为何跟着我们。” 金发卷毛大汉支支吾吾,鬼哭的肩头,大嘴肆意张扬——凸凸。突然,飞鸟说道:“你该不会是和我一样,身上没钱了吧?” 金发卷毛大汉原本还一脸尴尬,听闻这话,顿时勃然大怒:“谁说我没钱了,你信不信我掏出钱来砸死你。” 说着,一摸兜,脸上更加尴尬了。他跟着鬼哭,主要是为了安全,在鬼市,一头狮妖孤零零的一个还是挺危险的。当然,他也可以呆在船上,但是漂泊在水上,他感觉很没安全感,所以决定还是上岸了。 因为鬼哭能打,还有鬼哭对大黑马很好,让他想起来把他养大、教他念经、教他佛门狮吼功的老和尚,所以一路跟着鬼哭,真不是因为没钱。 他原本是有钱的,但是和僵尸打了一夜,变回原形之后衣服撑破了,钱袋不翼而飞,怎么找也没找到。或许是掉进海里去了,或许是被谁捡了去了。总之,现在没钱。 “钱呢,你的钱呢?”飞鸟揶揄的笑道。鬼哭肩头,大嘴也销魂的摆动起来。 鬼哭满头黑线,抓起大嘴把它揉成一团,揣进衣袖里。不满的对飞鸟说:“以后不许教他这些。” 飞鸟尴尬的低下头,小声道:“谁知道他学得这么快。” 看了一眼满脸尴尬的金发卷毛大汉,看着他曾经和自己并肩作战过,道:“你也来一起吃点吧。” “那怎么好意思?”金发卷毛大汉老脸一红,本想拒绝,看到咕噜咕噜的汤,咽了一口唾沫,走了过来,坐在了桌前:“就算是我借的,待会我就去挣钱还给您。” “嗯。”鬼哭点了点头,这点钱,金发卷毛大汉还不还都无所谓,他对老板喊道:“老板,再加一碗。” “好咧!”老板高兴的回应。 鱼汤汤端了上来,一人一碗,而大黑马,是一桶。 没有其他佐料,鱼汤腥味必显无疑,但众人都喝得津津有味,脸上挂上了满足的笑容。很多东西,今日常见,但只有失去了,才知道其珍贵。 金发卷毛大汉一口就喝完了一碗,然后眼巴巴的在旁边看着,眼珠里闪着泪花,看起来非常可怜。 “还想要?”鬼哭问道。 金发卷毛大汉用力的点了点头,鬼哭问:“你还想要多少?” 金发卷毛大汉看了一眼大黑马,道:“还想要一桶。” 鬼平日里用得更多的是鬼钱,但是银子,铜钱,也是收的。土豪鬼哭付了钱,带着大黑马和飞鸟一同离开。 金发卷毛大汉看了一眼怀里的银子,却不好意思再跟上去了。 走在街头,看着繁闹的大街,咬了咬牙,一把取下脖子上的金刚圈,然后找了个宽敞的地方,大声叫道:“来一来,看一看,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鬼场。看一看喽,百年难得一见的狮子跳火圈……” 第九十一章 又有变故 虽然可以在鬼市中选个地方住,但是鬼哭他们还是选择回到了船上。 船上虽然艰苦,但好歹安全许多。 第二天,卷发金毛大汉找到了鬼哭,并且还了钱。 虽然惊讶他赚钱的速度,但鬼哭没有多问,而是收下了钱,看着这个妖怪目光变得柔和。不管怎么说,会主动还钱的,不论是人还是妖,人品都差不到哪里去。 到了第三天,红叶岛的船队来到了这里。 重新回归船队,大家都十分开心。又在这里呆了一天,随后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安生点。”正在为长刀保养的鬼哭拍了一下扭来扭去的大嘴,大嘴浑身一僵,气愤的甩头从门缝钻了出去。鬼哭摇了摇头,从窗口往外看去,大黑跟个二哈似的,在海里撒欢。 “真是快乐啊!”鬼哭摇头,就在此刻,敲门声响起。 “是谁?”鬼哭叫道,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 “鬼哭兄弟,是我。” 鬼哭打开了门,是卷发金毛大汉。 “是你,有什么事?” “没…没事,就是想找你唠唠嗑。” 鬼哭脸上露出了笑容:“可我看你不像是喜欢找人唠嗑的狮啊!” 卷发金毛大汉有些窘迫,鬼哭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我大概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了。” 卷发金毛大汉苦恼的抓了抓头,道:“抱歉,我实在没办法。” “出门在外,谁都有困难的时候。”鬼哭转身戴上斗笠,提着刀出了门,他对这个像有些懒惰忠厚的大狗更多过于像狮子的狮妖很有好感,毕竟,人家会主动还钱,人品值得信赖。 鬼哭在船舱里走了一圈,挨个敲门,和他们闲聊几句,大概也就是这只大猫我罩着了,你们别打他的主意。 鬼哭的战斗力有目共睹,再加上和这天保号好几个重要人物关系密切,别人自然会给他一个面子。 卷发金毛汉子的事,其实很简单,就是馒头落进乞丐窝的事。 这艘船,主要载的是人,而兽类妖怪,也有,但是不多,而且大多藏得很好,大黑马大家都知道,可它的主人不好惹,众人也自然没再打它的主意,就算有心打主意的,也收敛了许多。 卷发金毛汉子原本藏的也挺好,毕竟已经化形,而且化形的很成功。外人看来,就金色的卷发有些奇怪,却也不会多想, 只是那一夜,被逼出了原形。 但是众人都处于绝境之中,要同舟共济,自然也没人有心情对他怎么样。可是一旦脱离危险,那些贪婪的目光,就集中到了他身上,让他如芒在背,只好来求助鬼哭。 现在鬼哭和有心人聊了会天,他们知道这头狮妖已经有主,自然收敛。 看着卷发金毛汉子千恩万谢的样子,鬼哭摇了摇头,有些好奇的问:“你是狮妖,拿出些威风来,他们自然不敢拿你怎么样,为何你会如此……温顺。” 说到这里,鬼哭也只能想到温顺这两个字。这家伙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气质,如果她拥有一头狮子气质,那些觊觎他的人自然不会那么多,他的麻烦也自然不会那么大。 卷发金毛汉子苦笑:“我知道,我不像是一头狮子。” 两人来到了甲板,把着扶手,卷发金毛汉子看着在海中撒欢的大黑马,带着羡慕的说:“我并不知道真正的狮子是什么样的,从小,我就天赋异禀,被一个老和尚养大。甚至我连怎么叫,又是那个老和尚教我的。” 鬼哭想着一个老和尚学着狮子叫一声,一个小狮子嗷的叫一声,不由得有些想笑,但他忍住了。毕竟,这个气氛实在是有些不适合。 不过现在也明白了,他为何会如此温顺。毕竟,是人养大的,而且还是和尚养大的,如此温顺,那就不足为奇了。 “那你为何会来到这里?” “虽然寺庙里呆着确实很舒服,但我不想那样呆下去,我有我的自尊。”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更苦了。 鬼哭道:“你在外面流浪了很久了吧?” 卷发金毛大汉点头道:“嗯。” “你肚子饿了的时候,是怎么解决的?” 卷发金毛大汉说道:“当然是买东西吃啊!” 看着理所应当的卷发金毛大汉,鬼哭眼神变得古怪。又问:“没钱呢?” 卷发金毛大汉一下变的骄傲起来,拍着胸口说:“我可有绝活,我的幻术很高明,我会迷惑一个人,然后假装他是我的主人,然后去卖艺。我的手艺可高明了,尤其是跳火圈,他们最喜欢看,每一次跳钱都是花花的人,最后我会拿走一半,虽然只有一半,但也足够吃喝了。” 鬼哭呆滞了一下,怪不得流浪了这么久,依旧没有培养出一点野性。而且,会跳个火圈这种事,你自豪个毛啊! 行了,退群吧,你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真正的狮子的。鬼哭当然不会这么说,太伤狮心了,所以他道:“你回去吧,我说真的。” 鬼哭真担心自己有一天会看到这个大狗一样的狮子被扒了皮挂在墙上,毕竟,这年头,这样的大狮子已经不好找了。 嗯,之所以形容他为大狗,是因为猫都比他有野性,比他凶多了。 卷发金毛汉子认同的点头:“我也打算回去,外面实在是太危险了。” 你现在才发觉啊! 突然,匆匆的脚步声传来。鬼哭心头微微一惊,是从这边来的,他连忙转头,然后便看到白鸟冲了过来。 “鬼哭兄弟,快点,快把这个裤腰带拿走。”话音刚落,就摔倒在地,大嘴缠住了他的腿。 …… 夜里,本以为可以就着摇晃的天保号睡一个好觉,但哪知,麻烦又一次找上头来。 外面,喊杀声四起。 鬼哭提着刀冲出了门,跑到了甲板上,才发现战斗已经结束。并非是他来的不及时,而是因为对手太弱了。 刚才不知为何起了怪雾,导致可见度急剧变低,只能隐约看到前方快船的灯光。这在海上很正常,偏偏,一群海盗闯了过来。 由于天保号灯光过于明亮,他们直直的就冲着天保号来了,冲到近前的时候,迷雾刚好消散,月光之下,十几艘快船加上一艘宝船直接把这群海盗给吓尿了,当场投降,然后被俘虏。 得知这个情况,鬼哭一阵无语,也不知道是天保号过于倒霉,还是这群海盗倒了八辈子霉。 打了一个哈欠,继续回床睡觉。 这才睡没多久,又被敲门声给惊醒。 门开了,站在外面的,是神情严肃的老甲:“鬼哭兄弟,抱歉,这次实在是过得叫醒您。” 鬼哭半开玩笑道:“怎么,又有大事发生?” “嗯,可能关系您的行程。” 第九十二章 古巫一族 红叶岛船队的这一次航行,已经到头了。刚刚得到消息,万岛国的王被人暗杀惨死,现在整个万岛国已经乱成一片,几个有能力竞争的岛主已经杀成一团,现在整个万岛国已经战火纷飞。 继续航行,并不符合红叶岛的利益。红叶岛的船队只等到了下一个岛,补充补给之后,将会就此打住,返航回家。 现在,就看鬼哭他们这些客人,是继续前行,还是跟着返航回家。 一日后,田字岛四面城,一家酒楼中。 鬼哭、白鸟和金发卷毛大汉三人围桌而坐,推杯换盏,相互敬酒。 就此,金发卷毛大汉和鬼哭、白鸟分别,他将乔装打扮一番,加入红叶岛别的船里,回到南瞻部洲,然后想办法,渡海前往西牛贺州。 路途会很远,同样危险重重,鬼哭也只能祝他好运,希望这只大猫能够早日回家。 同时,鬼哭还拜托他为自己办一件事,那就是送一封信,报个平安。金毛卷发大汉拍着胸脯,表示一定送到。 此时,蜀山,剑崖下。 周长老看着上面的一道道剑痕,眉头舒展。 前些日子,鬼哭留下的剑痕突然黯淡,上面的气息若有若无,着实把他吓了一大跳,好在后来挺住了,一日比一日强盛。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转身沿着小路,在一片林中小楼里,找到了传道阁的林长老。 两人进了小楼,周长老说明来意:“今日前来,想让林长老帮我推算,此次鬼哭前去东胜神州的路途是否顺利。” 林长老略显诧异:“前段时间,不是刚推算过吗?” “实在是太过重要,生怕有变。” 林长老点头,又推算一番,然后道:“依旧是有惊无险,放心吧,他会到东胜神州的。” 周长老越松一口气,又问:“你说,此次任务,他能否完成?” 林长老摇头:“不知,毕竟这是涉及仙人,无法推算。全蜀山上下,也只有他最为合适,他的神通,最是适合。” 周长老点了一下头,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样等待,着实令人心焦。而且,想起当日所为,总是感觉有些不耻。我们明明有能力庇佑他的家人,偏偏……唉!” 林长老安抚道:“不急,不急,沉下气来。况且,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林长老不像周长老,他活得更久,更早担负起坐镇蜀山的长老责任,这类事情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周长老苦笑摇头:“往日有事都是亲自动手,居然休息,但也没有如此心累,现在坐镇后方,真是不大习惯。每一次看到他的剑痕有变,都忍不住把心提了起来。对了,昆仑那边如何?” 林长老道:“前些日子,昆仑那边传来消息,他们已经联系了佛门,想必那一头以有行动。” “等等……”周长老猛的抬起手来,摸向腰间令牌,林长老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然后两人微微一愣,同时呼道:“有大事!!!” 观星台上,一众蜀山长老聚集于此。 三位阁主神情严肃,孙阁主向前一步,咳了一声,道:“东胜神州北安国斩妖阁传来消息,大安北海水师遭遇古巫一族,结果全军覆没,只有寥寥数人逃生。” 北安国,位于东胜神州北部,是所有人族国度中距离北俱芦洲最近的大国,其国力比做的中原三国,但也算得上雄厚。而且,由于那边妖魔横行,得道之士也并非全部隐居山中,还有很大一部分立于朝廷之上,效力于军中。所以,作为北安国唯二的水师,大安北海水师实力绝对不容小觑,可是如今,居然全军覆没,那古巫一族的实力,可想而知。 顿时,众长老心头大震。 天地大劫,从北而来,十有八九便是北俱芦洲那边。 如今,龟缩在北俱芦洲的古巫一族原本千年少有现身,几乎已成传说,而现在突然出现,并且将北海水师打得全军覆没,可见来势汹汹,绝非善意。 孙阁主沉声道:“天地大劫越发迫近,咱们得加快进度了,一些内患,一定要清理干净。” 孙阁主声如洪钟,长老们面色凝重,忽然龙阁主开口道:“召回剑主,他们,可不能闲下去了。” …… 万寿山山脚下,南柯大师一把将摔倒在地的心缘小沙弥从地上拉了起来,帮他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嘴里絮絮叨叨:“走路,要看脚,要走得……” 猛然间,南柯大师浑身一震,抬起头来,看向天空。一点一点的,晶莹的雪花,反射的光华,从天而降。 冷风吹过,心缘小沙弥打了一个喷嚏,鼻涕横流。南柯大师这才发觉,今天的天格外的冷,心缘小沙弥穿的似乎有点薄了。 “为何,今年的雪下得如此的早?”南柯大师皱起眉头,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心缘小沙弥伸出被冻得通红的手指,接住了飘落的雪花,紧跟着,雪花融化,消失在手掌。他瞪大了眼睛,嘴角翘起。 已经开始下雪了啊!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打雪仗了吧! 一只苍老的大手伸了过来,抓住了通红的小手。 “天冷了,走,我们快点回家。” 南柯大师一边走,一边加快步伐。心缘小沙弥抬起头来,好奇的看着师傅,他觉得今天师傅似乎跟往常有所不同,实在是太过严肃了,让他有些害怕。 寺庙的大门,大大的开着。 大殿之中,传来一声又一声清脆的木鱼声。伴随着有节奏的木鱼声,有人在念经,声音很好听。心缘小沙弥觉得,这是他听过最好听的念经声,比师傅的好听,但是,会是谁呢? 南柯大师浑身一僵,拍了拍心缘小沙弥的头。抬脚迈过门槛,他的目光穿过院子,就看到了大殿中一道明黄的身影。 他穿着简陋的,满是补丁的僧袍,跪在蒲团上,光秃秃的脑袋又圆又滑,就仿佛光洁的瓷器一般。 声音一顿,随后,清亮的声音传来:“师傅,好久不见。” 这一刻,南柯大师显得格外的苍老:“你已被我逐出师门,为何回来。” 那个僧人站了起来,回过头,心缘小沙弥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人,好漂亮。 唇红齿白,双眼明亮,就犹如身在画中一般。 “受人所托,为天下大事而回。” 第九十三章 破戒和尚 心远,自幼被南柯大师养大。 年幼之时,也如同心缘小沙弥这般,可爱天真。然而随着年岁渐大,周围政局动荡,反叛四起,见惯了民间疾苦,他的心,开始偏离了南柯大师所期望的轨迹。 毫无疑问,心远是个天才,佛道天才。 修佛十余载,便已修成正果,铸罗汉金身。又过百年,外貌保留在了18岁的清秀俊美。百年的潜心修炼,让他虽然肌肤如玉,身材修长消瘦,却有徒手裂石之能,能生撕虎豹。 西牛贺州的规矩,自然和南瞻部洲不同。这里是佛门的天下,佛门拥有无上的权力,甚至高过国家朝堂。 但是,佛门平日不理世事,只管妖魔鬼怪,不管人间疾苦,不过若是门前有百姓受苦,心情好,还是会管一管的。这一点,倒和中原有几分相似。因此,自然也免不了改朝换代。 改朝换代的过程,自然免不了杀戮与苦痛。 一伙流窜的败军,闯入了平静的万寿山山脚下。 老和尚南柯大师和年轻和尚心远到了县门前,挡在了这伙败军前方。 老和尚犹如古松,老而苍劲。年轻和尚却仿佛玉雕,精致而易碎。一老一年轻,都风采过人。 这伙败军不敢小觑两个和尚,因此在老和尚的劝说下离开。 然而当晚,年轻的和尚趁着老和尚睡着,偷偷拿走了老和尚的禅杖,悄悄出门。 那一天,也是如同今日这般,天上下起了雪,不过雪很大。 年轻的和尚也是如今日这般,穿着一身明黄色满是补丁的僧袍。 沉重的禅杖在他手中却轻如稻草,他脚步轻快的跨过山林,清秀的脸变得狰狞。 他和他的师傅终究不同,师傅慈悲,甚至不忍伤一只蚂蚁。 年轻的和尚面容清秀,仿佛一尊玉雕。看似易碎,然而,内心却是铁铸。精美的玉雕里面,藏着的是一尊伏虎金刚。 县城门口,他双眼如鹰眸,穿过数十步,清楚的看到这群败军腰间挂着的头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绝非军中之人,很可能,是无辜百姓。 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穿过30多里路,大道边的一间荒废的客栈,找到了这伙败军。 一声声低低的啼哭,传入了年轻和尚的耳中。声音有气无力,十分虚弱。 年轻的和尚不再犹豫,口念佛号,面露慈悲,脸上的狰狞消融,提着禅杖走上前去。 身材瘦长的他步履轻盈,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在不知不觉之间,就绕到了客栈后面,翻过院墙,走了进去。 啼哭声是采访传来的,年轻的和尚走到门口,透过缝隙往里看去。 三个没穿衣服的女人,卷缩在草堆里,浑身是伤,泪已干,半生半死,犹如畜生。 年轻的和尚没有把她们放出来,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转身就走,抓着禅杖的手,骨节发白。 客厅中,桌子被劈碎,刚成了柴火,在铁盆中熊熊燃烧。窗纸破碎,有寒风灌入,使得火光晃动。火焰之上,架着铁锅,锅中热汤滚烫。 三个守夜的败军,喝着滚烫的汤,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摇着色子,用赌博的兴奋,抵抗着困意。冰冷的武器,被他们扔到了一旁,作为凶器,用不到的时候,自然被这些凶狠之徒忘却了,只有等再次需要用到的时候,才会想起。 一声兴奋的吼叫,一个人大笑着收拢着铜钱,两个摇头叹息,脸上扭曲。 就在此刻,大门轰然破碎。年轻的和尚带着冰冷的风雪射了进来,火焰剧烈晃动,他锃亮的脑门清晰的倒映着这三个人间恶鬼。 砰! 金色的禅杖带着颤音,庄严的法器在喷溅的血肉中挂上了暗红的血。 一人头破倒地,剩下两人还在惊愕之中,年轻的和尚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同时挥舞稻草般挥舞起禅杖。 砰砰! 又是两具尸体倒地,他们死的时候,连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 一滴滴鲜血从禅杖上滴落,脚下,暗红的血泊蔓延。 冷风迅速带走屋中的温暖,年轻的和尚一脚踢翻火盆,飞舞的柴火挂着火焰,散落的到处都是。 起火了! 尖叫四起,有人从楼上跳下,摔断了腿。年轻的和尚走了上去,在他惊恐的眼中,举起禅杖。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甚至是他第一次杀生。但他没有犹豫,一人一下,干脆利落,场面血腥无比,纷飞的碎肉挂得到处都是,然后在火焰中吱吱作响,散发出浓浓的肉香。 他闯进火焰之中,在浓浓的白烟里,寻找着那些惊慌失措的家伙。然后,一个又一个,全给砸翻在地,让其倒在火焰里。 剧烈的呻吟声中,房屋垮塌。 年轻的和尚冲不断垮塌的房屋里闯了出来,他的两个胳膊,分别抱着两个裹着棉被的女人,从垮塌的房屋中冲了出来。 然后一路,到了后院,柴房里,三个女人嗅到了浓烟,惊慌的用力拍打着门。火焰还未蔓延过来,但她们已经感受到了热度。虽然驱走了严寒,但也带来了莫大的恐惧,对于死的恐惧。 年轻的和尚将两个女人放了下来,她们羞红了脸,是如此的害羞,甚至于胜过了这几日的生不如死。 他的俊美,暂时挽救了这两个女人的内心。 西牛贺州,女人的内心里,有头发的还真不一定比得上没头发的。光滑的脑袋再加上俊美无双的外貌,能让她们痴迷到发狂。 年轻的和尚力气很大,被锁死的门,直接被他给拆了下来。 看到年轻的和尚,看着和尚背后燃烧的火焰,里面的三个女人知道自己得救了,这是哭作一团。 36个恶徒,都成了年轻的和尚杖下之鬼。然后被一场大火,通通净化。 早上,老和尚开门,然后被吓了一跳。 门前,年轻的和尚跪在那里,大雪飘落,落到了他的头顶,滑了下来,在两肩堆积。 “心远,你这是干什么?” “师傅!”年轻的和尚重重地磕下了头,脑门撞在了坚硬的石板地面,咚的一声,地面一震,积雪腾起。年轻的和尚整个脸,都埋到了积雪之中,然后缓缓的抬起头来:“师傅,我破戒了。” 第九十四章 普渡众生 不好,出大事了。 想到昨天,想到昨天徒儿微微的不对劲,南柯大师眼皮直跳,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他稳定心神,然后问道:“破了何戒。” “杀戒!”年轻的和尚挺直了背脊,面色平静的说出这二字。 “杀戒”两个字,犹如一道晴空霹雳在老和尚耳边炸响,老和尚身躯晃了晃,定了定神,道:“是昨天那些强盗吧,杀了多少人?” “36人。”年轻的和尚没有半分迟疑,说出了这个数字。 老和尚闷哼一声,脸色微白。他回忆,昨天那伙败军,刚好就是36人。不多,不少,自己这个徒儿,这是斩尽杀绝啊! 老和尚剧烈的喘息着,他的理念中,杀戒,并非不能破,但是,要看对象。若对方是残害同族的妖魔,当以金刚之怒施以雷霆手段。但无论金刚之怒还是雷霆手段,都万万不得对普通人下手,哪怕对方是罪大恶极之徒。实在不得不动手,打残就是了。 修成正果之人,和凡俗之人差距太大,还是不要插手凡俗之事为好,凡俗之事,当让凡俗之人解决,这才是长远之计。 但是很明显,他的徒儿,理念和他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实在不像话。”老和尚怒声呵斥:“你给我呆在佛祖面前,念经洗心300日,好好反省反省。” 老和尚终究心软,他始终不是泥塑。但是,年轻的和尚却有他的想法:“不,师傅,徒儿无错。” 老和尚瞪大了眼睛,这是自己的徒儿百年来,第一次开始反抗。 “杀人无错,这只是手段,我佛慈悲,他们已经走上了不归之路,徒儿也只好利用这种手段制止他们再错下去了。”年轻的和尚虽跪在地上,却不是因为杀人而忏悔,他双眼澄明,就如那湖中冻结后平静的冰面,不染半点尘埃:“昨夜,他们在客栈之中,徒儿在门外听着他们的谈话。他们迷茫,他们醉生梦死,他们找不到的前路,他们一次次犯错,彻底沉沦。在那一刻,徒儿就已经不恨他们了,也不愤怒了,只是可怜他们,可怜他们虽还有人身,还在人间,是犹如恶鬼身处地狱。徒儿杀了他们,除了他们的痛苦,也是在救他们。” 他,始终一颗怜悯之心,杀人是手段,实则为度人。 “一派胡言!”老和尚勃然大怒:“孽障,从今以后,不准开口,直到春暖花开之时。” “不!”年轻和尚再次磕下了头:“徒儿下跪,徒儿磕头,并非忏悔,而是感激师傅养育教导之恩。” 说罢,第三次磕头。 石砖粉碎,年轻的和尚抬起头来,鲜血滴落,染红的积雪。 年轻的和尚站了起来,任由鲜血颗颗滴落,平静的看着眼前的老和尚:“师傅,想到天下走上不归之路的人还有千千万万,徒儿再也无法安然的呆下去了,所以,徒儿打算离开,去度化那些千千万万走上不归之路的可怜人。” “滚……立刻给我滚!” “不,徒儿要等一会才滚。” 斋堂中,看到年轻的和尚来到,五个女人慌张的站了起来。 年轻的和尚微笑道:“吃饱了吧,我们走。” 门口,老和尚堵住了去路:“你走了,可别再回来了。” “不。”年轻的和尚微笑着说:“徒儿会回来给师傅养老的。” “这几个可怜女人,就留下来吧。”老和尚忍住心中怒火:“老衲会安排好她们的。” 年轻的和尚双手合十,微笑道:“不,徒儿要带走她们,她们已经不适合回到家乡了,远去他处,忘却这里的一切,或许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老和尚转身离开,年轻和尚道:“师傅,锅中有饭,记得趁热吃。” 老和尚顿了一下,脚步不停。 寺庙门口,年轻和尚抬脚就欲出门,老和尚从后面追了上来:“等等!” 他牵着一头牛,牛拖着一辆车。 “把牛带走,这东西吃得多,力气还没老衲大,废物一个,带走带走。” 女人们坐上了牛车,年轻和尚牵着牛,老和尚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出了这个门,你就被为师逐出师门了。” 年轻和尚脚顿了一下,坚定的迈了出去。 走出十余步,后面风声大作。染血的禅杖呼啸而至,咚的一声插在了年轻和尚前面的地面上。 “染了血的东西,老衲不要。” 年轻的和尚脚下不停,顺路拔起了禅杖,“叮铃铃”的声音中,牵着牛远去了。 “啊呀!” 老和尚愤怒咆哮,砰的一下关上了门。随后气呼呼的回到斋堂,打开锅盖,冷哼一声:“活了百年,只会一道青菜豆腐汤,这个蠢东西,蠢到家了。” 然后,他拿着钵,盛起了饭和青菜豆腐汤,一口一口的吃着。 忽然,泪水掉落:“心远,我已经不配做你师傅了。” 心远,终究不是他的传人,他的理念始终无法传给他…… 往日一幕幕浮上心头,南柯大师冷哼一声:“哼,能有什么天下大事!你不是这么能耐吗?你不是大宝国国师吗?自己不能解决?” 说着,他嘴角翘起,这个徒儿,终究要求到自己头上。 “涉及天地大劫,涉及仙人,即便是大宝国国师,有一国之力相助,也无力完成。” “等等!”南柯大师心生警惕:“和镇元子有关?” 心远笑道:“正是如此。” “不行,我不准。”他已经猜到了,肯定是针对那个镇元大仙的。 “师傅,你无力阻止。”心远坚定的说:“此次回来,只是路过看你。” 路过? 南柯大师心头愈加警惕,当初,这个徒儿差点就成了镇元子的徒弟,如果不是镇元子忙不过手来,再加上自己和他打赌,险之又险的赢了一局,这徒弟就成了道士了。 “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然而,不管南柯大师怎么阻止,却对心远完全无可奈何。 心远还是踏上了山路,登山前王五庄观。 门口,看着心远又一次远去的背影,南柯大师用力的锤了一下膝盖,然后嘴角翘起。 心缘好奇的看着心远,双眼放光,满是仰慕。居然不怕师傅,好厉害! 第九十五章 功德圆满 “你来了。” “贫僧来了。” 门前,一道一僧相对而视。一个在石梯上,一个在石梯下。 镇元子温和的看着心远,感慨一声:“你长大了,你来吧!” 庭院中,满是萧萧落叶,而不是积雪。 古怪,很是古怪。山下下雪,在山上,却温暖如春,但是这枯黄的树叶,却又仿佛置身于秋。 脚踩上去,咔咔作响,落叶粉碎。 心远抬起头,五庄观后面,山峦一般的苍劲古树显得十分病态,挂着稀疏的黄叶,很是苍凉,不由得问道:“这样撑着,很痛苦吧!” “不,很快乐,很充实。”镇元子笑着说。 心远摇头:“没希望的。” 镇元子若有所指:“有希望,你就带来了希望。” 心远面露诧异,两人在院中的一角,一个石桌前坐了下来。镇元子一挥袖子,茶水摆上了桌。 “此次拜访,心远有事相求。”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镇元子笑着摇头说:“你这小子,没事从来不肯上山。” 心远有些尴尬,面前这人,对他的好,仅次于师傅。可越是这样,口中的话越是难以启齿。 但是,他还是说了:“一个必要的时刻,请观主自断一臂。” 若是旁人,定会勃然大怒,但镇元子并非如此,他很平静,反问:“有人要对我那恶兄弟出手?” 心远点头,镇元子皱起了眉头:“他可知,我们三人三位一体,我和那恶兄弟被杀,不过十年,就会复活,最终付出代价的,却是兄长。他,可不能轻易出事。” “那人,或许能成。” “哦!”镇元子掐着指头,口中默念,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随后摇头:“这事,或许真的能成。但,有点急了。” 心远道:“可是,我们等不了了。” 镇元子叹道:“是啊,等不了了,北方啊北方!” 说话间,他端起了茶杯,揭开了盖子,滚烫的水汽冒出,把茶杯端到嘴边,轻轻吹拂。忽然,他愣住了。 一片树叶,刁钻的飞来,随着吹起的风落到了茶杯中,浸入了滚烫的茶水。看着这一小片落叶慢慢被浸湿,镇元子微微出神。 “观主,观主……” 心远的呼声将他拉了回来,他回过神,道:“到时候,我自会相助。只是在这之前,我们先行下山,见你师傅最后一面。” “什么?” 心远失态,猛的站了起来,袖子挂到了茶杯,茶杯落地,茶水和碎片飞溅,明黄的僧袍被茶水染湿。 随后,心远摇头:“不可能,我上山的时候,师傅明明……” “你走没多久,他收养小心缘之前,就已经受困于天人五衰之劫了,他撑得太久太久了。” 心远如遭雷击,他到如今,150岁。1岁的时候,师傅是那个样子。100岁的时候,师傅还是那个样子。过了50年到了如今,师傅看样子似乎依旧没变。 但是,但是…… “走吧!”镇元子抓住了心远的肩膀,一挥大袖,一瞬间,两人消失。 石桌上,茶杯的盖子跌落到了一旁,又一片树叶飘落,落到了茶杯里…… 寺庙的院中,心缘小沙弥正吃力的拖着一桶水,清水晃荡,不断有雪花飘落,落到水中,然后融化。 突然,他感觉眼角看到了什么东西,扭过头去,惊呼道:“镇元子爷爷,还有,还有……” “师兄。”心远说道:“叫我师兄。” 心缘小沙弥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是,师兄。” 心远摸了摸心缘小沙弥的光光的小脑袋,柔声问道:“师傅呢?” “师傅说要躺一下。” “那小心缘在干什么?”镇元子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桃子,递了上去,心缘小沙弥眼睛一亮,连忙接住,抱在怀中,嘿嘿笑道:“师傅说想吃青菜豆腐汤,我正要去做了。” “真是好孩子。”镇元子也摸了摸心缘小沙弥的小脑袋:“快去吧!” “诶!”心缘小沙弥把桃子揣进怀里,然后双手用力的拽起水桶,摇摇晃晃的朝着厨房走去。 “我们快走吧。”镇元子对心远说,心远用力的点了点头,两人脚步匆匆,迅速朝里面走去。 寺庙不大,很快,他们就到了南柯大师房间的门口。心远的手抬了起来,摸到了门,手却犹如千斤重,怎么也推不开这门。 镇元子摇了摇头,他曾经有很多朋友,伴随着一个个老去,一次次的送走他们,此刻,虽然心伤,却也麻木。 他干脆的推开了门,快步走了进去:“老友,我来看你了。” 躺在床上的南柯大师无奈的睁开了眼睛,却没起身,此时的他,已经无力起身。 今日见到心远,看到心远坚定不移的朝着自己那条道路走去,心中的那一块大石也就放下了。 这么多年,能够撑下来,全凭一口气。那一口气松了,他的人生,也就到头了。 心远看着躺在床上犹如朽木一般的师傅,悲从心来,浑身僵硬的走了过去,跪倒在了床边。 “师傅,徒儿不孝。” 南柯大师艰难的摇了摇头:“你不是我徒儿,你不认同也无法传我之道,但我很开心,因为你已经有了自己的道。” 镇元子道:“老友,为何不多撑一段时间,心缘还小,你不在了,他可怎办?” 南柯大师扯着嘴角笑了:“我不担心他,我想,我去了,老友你一定不介意多一个徒弟吧?” 镇元子笑道:“当然不介意。” “哼,但是我介意。”南柯大师突然变了脸,冷哼一声:“别想拐走我徒弟,我徒弟一辈子都不可能有烦恼的。” 镇元子摇头:“真不明白,你们为何总把头发称为烦恼?” “光头多好,洗脸的时候顺便就把头洗了,而有了头发还要打理,头发越多越长越就越需要照顾,麻烦死了,不是烦恼还是什么?” 镇元子无奈苦笑,南柯大师艰难的伸出了手,心远连忙紧紧的抓住了那只手:“带小心缘走,好好对他。我对不住他,一直把他当成了你。” “是!”心远再也忍不住了,热泪脱眶而出。 “我累了,想睡一个好觉,谁都别来打扰我。” 南柯大师闭上了眼睛,随后漏气一般,身体飞速枯萎,越缩越小,最后居然缩小成了一颗佛珠般大小的宝石,晶莹剔透,没有半点瑕疵。 镇元子高呼:“无量天尊,恭贺老友功德圆满。” 南柯大师居然化作了舍利子,也确实是功德圆满了。 身后“哗啦”一声,碗落于地,化为碎片,青菜和豆腐洒落,腾腾热气飘舞于空中。心缘小沙弥呆呆的看着二人:“师傅,师傅怎么了?” 第九十六章 海盗来袭 这一次,心远依旧没有听师傅的话,没带心缘走,而是和心缘一起留了下来。大保国的人找来,想要迎接国师回国,却被心远拒绝。 他不愿意让心缘跟着他远走他乡,也不愿意让万寿山山脚下的无名寺荒废下来。 这个寺庙,少了一个爱睡觉的老和尚,多了一个英俊的年轻和尚,不知不觉中,香火却鼎盛起来。 另一头,鬼哭和白鸟送走了金发卷毛大汉,鬼哭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白鸟脑袋一懵,然后茫然的摇了摇头:“你不知道?” 田字岛的四面城还是挺大的,这个岛的岛主是一个拥有五座岛屿、10万民众、4000陆军、6000海军的大岛主。 四面城作为这个岛主的主城,常驻陆军2000,港口海军2000,虽然城内的秩序不怎么样,但总体来说还是挺安全的,可是,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却是例外。 所以,尽早启程为好。 白鸟来过这里不知多少次了,算得上是轻车熟路。他找到了一个狩猎海兽为主的船主,商定价格,条件,约好时间,后天午时出发。 带着这个好消息,两人在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这里离陆地太远,马匹很少见,大黑马吸引众多目光,不过鬼哭面色凶煞,白鸟也算是小有名气,目前来说并没人来找麻烦。 可是就在当晚,整个城中的人睡得正熟,忽然喊杀声四起,有强盗来袭。 港口码头燃烧起熊熊烈焰,大量船只都被焚毁。一伙强盗冲了进来,大肆屠杀,四处抢掠。 而鬼哭和白鸟,恰好就住在了港口处。 楼下传来响动,大黑马嘶鸣之声传入耳中。 鬼哭光着上身,顾不得穿上衣服,光着脚,抓着刀推开窗户就跳了下去。 这家客栈没有专门的马厩,因此大黑马住进了柴房之中。十余个海盗堵住了柴房门口,大声叫嚷想要用绳索套住大黑马,却又不敢靠近。两个衣着简陋的海盗躺在地上,胸前凹陷,一个已经死了,一个快死了,这就是贸然靠近大黑马的代价。 忽然一人双脚离地,一根裤腰带套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拖离了地面,吊在了柴房的屋檐上。 “是谁?”海盗惊呼,四处观望。 而就在此刻,鬼哭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海盗之中,一个呼吸,闪电三刀,周围三个海盗脖子血流如注,倒在了地上。 海盗们连忙拔刀,两个拔刀最快的刚刚拔出刀来,鬼哭眼珠一转,他们浑身一僵,接着刀光如电,两颗头颅飞起。 顿时,其余的海盗都吓尿了,慌忙后退。可是,鬼哭的速度更快。身体瞬间出现在一丈开外,追上了慌忙撤退了他们。 周围三个海盗自知逃不掉了,惨叫着不退反进,三把尖刀同时对准鬼哭。 鬼哭腾空一跃,长刀一扫,残月般的刀光一闪而过。 三声闷响,三具尸体倒地,伤口处,带着焦痕,冒着青烟,透出肉香。 鬼哭没有落地,而是从他们头顶一飞而过,盘踞在了院中古树的树杈上。 风起,枯叶飘扬,树枝晃动,沙沙作响。 鬼哭和这棵古树融为一体,若隐若现,仿佛一条盘踞于此的毒蛇。 海盗心寒,这才几个呼吸,他们的人就少了一半,着实恐怖。 铃铛晃动,清脆的铃声和着风声,从四面八方传荡而来。随着铃声,海盗们心神摇拽,眼前扭曲模糊。 那一棵古树,扭曲的枝桠肆意生长,仿佛一只只怪异的手。古树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怪异,不仅已经长出了手,还长出了怪异的头,痛苦的嘶嚎着。 落叶变成了飞血,飘落在身上,火辣辣的痛。凉爽的晚风格外寒冷,带着肃杀,让他们浑身僵硬,血液冻结。 抬起头,天上的月亮格外的圆,却是一片血红。血红的圆月之中,一道人影出现在其中,手中的长刀刀刃闪烁明亮的光芒。 什么时候…… 又一伙强盗闯进了院中,为首的是个独眼汉子,个头一般,身材壮硕,穿着短袖短衫,敞开衣襟,露出满是伤痕的胸口。腰间别着一把短刀和一只手弩,手弩已然上弦。而他身边,一个高瘦男人大声叫道:“大哥,就在里面,有一批大马,又黑又漂……” 声音,戛然而止。 浓浓的血腥味混合着肉香,十几具尸体横七竖八的摆在地上。 独眼汉子拔出刀和手弩,戒备四周,只是扫了一眼就心头发寒,他是杀人如麻之人,所以自然也看得出对方的杀人手段。 所有人都是一刀毙命,没有半分反抗之力,有的甚至连刀都还未出鞘,只是拔出了一半。 好快的刀,好狠的刀! 暗红色的血泊已经蔓延到了脚边,独眼汉子突然微微一愣。 血泊倒映着漆黑的天空,圆月是如此的耀眼。月下,围墙之上,一人盘踞在那里。 他猛的抬起头来,盘踞在围墙上的那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不好! 他心知不妙,刚要出声提醒,身后就传来了惊慌的叫声。 惊慌的叫声里,清脆的铃声传入耳中,不由得心神摇拽,仿佛一只巨蟒就盘踞在他身后,分叉腥红的舌头绕了过来,舔舐着他的脸颊,冰冷的呼吸拍打在后颈上,让他浑身发抖,血液冻结。 接连不断的倒地声中,烈火灼烧的肉香味飘了过来,在他鼻尖环绕,让他心中恐惧更甚。 他惊叫一声,没有半分犹豫,毫不回头,疯狂的朝前方跑去。 身后风声响起,他依旧没有回头,手腕翻转,手中手弩对准后方。 崩崩崩!!! 三声短促的声音中,三支毛笔长的弩箭朝后面射出。 然后,“叮叮叮”三声脆响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一招虽然阴险,但他本来就没指望能够伤到对方,只要能让对方躲避就行了,只要一躲,速度就会慢下来,给他逃出生天的机会。 哪知道对方连躲都不躲,直接格开飞来的箭矢。 终于,独眼汉子回过了身,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临死前,他想看看对方究竟是谁,是什么模样,好让她帮自己报仇。 不过即便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还是做出了最后的困兽之斗,手中的尖刀,挥了出来。 自然,劈了一个空。 锋利的刀尖,刺破了皮肤,坚固的肋骨,被一分为二,跳动的心脏,是如此脆弱,被轻易穿透,最后,被血染红的刀尖从后背透出。 独眼汉子嘴角挂起了笑容,他左手扯掉眼罩,用那颗宝石做成的假眼死死地盯着这个光着上身的男人,奋力前冲,手中尖刀刺出。 跟着,他握住尖刀的手就被对方一把捏住,然后,大力袭来,自己的尖刀,却刺破了自己的喉咙。 他被顶着飞快后退,最后退到了那棵大树下,被长刀钉在了上面。 独眼汉子垂下头,血珠从刀刃颗颗滴落。 抽出刀来,独眼汉子倒在了地上,鬼哭弯下腰,从他身上扯下布片,细细的擦拭刀身。 海盗来得快,去的也快。 在四面城军队反应过来之前,飞快的退去。大片油桶被引爆,在海上形成了一片火海,堵住了港口,接着消失在夜色之中。 四面城无论是陆军还是海军,都只能无奈的看着对方从容而走,一声声直指祖宗的骂声在港口回荡。 第二日,鬼哭下楼吃饭,客栈中的目光纷纷避开鬼哭,喧闹的客栈安静了几分。他们显得对鬼哭很是尊重,可鬼哭开心不起来,眉头紧皱,昨夜的事情让他忧心忡忡。 果然,没过多久,白鸟带来的坏消息。 第九十七章 童老板 船被烧了,他们得重新找船。 但问题又来了,被烧的船不止一艘,船在大海上极其重要,衣食住行,靠的几乎都是船,对于船的需求量极大。再加上昨晚的一场海盗袭击,四面城陷入恐慌,很多人都想尽早离开这里,现在整个四面城到处都缺船。所以接下来,他们将会很麻烦。 走在街头,路过一片民宅。 房屋被烧毁,人们的哭泣声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大家默默的烧掉了尸体,将骨灰撒向大海,然后咬着牙,继续苟活。 万岛国的人,韧性极强,对于生死离别,看的没有富裕的中原人那么重。对于他们来说,更重要的是活下去。 当然,他们也有复仇之心。一旦有机会,就会让对方用千百倍的痛苦来偿还。可一旦过于困难,他们也会放弃,干脆的忘掉仇恨。 对方来的突然,去的也快,很多人甚至都没搞清楚对方是谁。有的清楚,却也沉默。 士兵持着长矛大盾匆匆而过,昨夜的事,让四面城的丞相和将军大为愤怒,所以今日军队的巡逻格外频繁,将一些骚动压了下去。 但奇怪的是,应当更为愤怒的岛主,却并没什么大动作。 鬼哭跟着白鸟来到了一间名为留香的客栈,客栈并不香,乌烟瘴气,汗臭和酒气弥漫,人群拥挤。 一处,衣着裸露的姑娘,在桌子上跳着魅惑的舞蹈,兴奋的男人们抛洒着铜钱。 一处,一张桌子围满了人,人们大声呼喝,挥洒的铜钱与银锭,这是在赌博。 客房中,传来大声的嘶吼,在干什么,不言而喻。 在角落中,却出乎意料的清静,白鸟和鬼哭刚靠过去,就被两个壮硕的年轻男人挡住了,他们看了一眼鬼哭,然后警惕的摸到了腰间的刀柄。 白鸟大声叫道:“童老板,是我,白鸟。” 最角落中的一张桌前,只坐了一个人,一个年轻人。 桌上摆了一桌的饭菜,鲜美的鱼肉、贝类、乌贼章鱼、被烧得通红的龙虾螃蟹,香味弥漫。 但这一切,都只是这个年轻人的。他慢悠悠的喝着酒,吃着菜,虽然吃的慢,但很专心,细嚼慢咽,充满了仪式感,举止犹如一个贵公子。 他也确实符合贵公子的形象,虽然不算很好看,但也顺眼,关键是细皮嫩肉。宽袍大袖,玉佩压身,坐得端正,背脊挺直。 很古怪,他这样的人,应该呆在陆地上,呆在富饶的城中,呆在深宅里,身边家仆侍女环绕,和人谈论诗词,做些优雅的事。而不是应该呆在一群犹如海盗般的水手之中,呆在这样乌烟瘴气的客栈之中。 而他,就是白鸟口中的童老板。白鸟提前跟鬼哭说过,这个童老板可不是什么善人,他行商,是大名鼎鼎的奸商。同时机缘巧合之时,也会偶尔当一回海盗,干斩尽杀绝之事。不过这都是传闻,因为斩尽杀绝,所以没有证据。 不过传闻还是传出来了,是他船上一个喝醉酒的船员说的,因此很有几分可信,不过第二日,那个船员就失踪了。 如果不是实在无法,白鸟是不会来找童老板的。但是,一连找了几个船主,那些人要么是真没有位置,要么是心有顾虑。 昨夜,鬼哭杀人。 杀的是海盗,30多个,知道的人都纷纷避开鬼哭,有的是因为被鬼哭的武力所惊吓,还有的,却是别有原因。 “白鸟。”童老板放下了筷子,笑着招呼道:“进来坐。” 白鸟走了进去,鬼哭要跟进去,却被人拦住。 童老板又开口:“放他进来。” 两人到了桌前,坐下。 按常理来说,应该会招呼他们吃菜,招呼他们喝酒。但是童老板没有,他甚至不经意间,将桌上的筷筒放到了另一边。没人能在他身上占便宜,哪怕只是吃一点菜。 “前段时间,白鸟阁下不是一直避着我吗,怎么这一会儿找上门来了,说吧,什么事?”童老板问道。 白鸟干笑一声,每次跟这个奸商做生意,吃亏的总是他。要不是他够机灵,恐怕早就被这个奸商给卖了,所以自然是避这为好。 干笑一声之后,白鸟道:“据我所知,童老板要去一趟海王岛,不知可否载我们一程。” “自然可以。”童老板笑眯眯的说:“但是得付出代价。” 说着,童老板抓起桌上的扇子,啪的一声打开,也不顾天冷,慢悠悠的扇着风,然后道:“你嘛,给我个10银子就成了。” 白鸟顿时心头一跳,刚要站起来,童老板又说:“莫急,莫急,我还没说完呢。” 白鸟忍着心头的怒火道:“请说。” “至于他。”童老板笑容更加灿烂了:“我知道你白鸟的本事,你白鸟认识的人多,应该不缺船的,现在,却找不到船了,是不是跟这位阁下有关?” 白鸟眉头一跳,他知道,这是童老板即将敲竹杠的征兆。 哪知,童老板忽然对身旁之人喊道:“老唐。” 旁边一桌一人站了起来:“老板有何吩咐?” “去叫小二,把这桌撤了,重新换一桌。” “是!”老唐挤开人群,往掌柜的那边走去。 白鸟有些坐立不安,这童老板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脸皮嫩的跟豆腐似的,指甲一划就破,然而却总给他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鬼哭同样也曾给他极度危险的感觉,但和童老板不同,鬼哭给他的感觉是毒蛇,致命的毒蛇,一旦招惹,就会被咬上一口,然后毒发而亡。 可是这个童老板,给他感觉就像毒蜘蛛,结丝成网,做成陷阱,默默的等待着猎物的到来。然后用网缠住猎物,一开始缠的不算太牢固,让猎物看到一丝曙光,拼命的挣扎,可是越是挣扎,缠的就越加牢固,一点一点的耗尽体力,最后,直到动弹不得,再慢悠悠的给上致命一击。 现在,这个童老板居然大方起来了,看他的架势,很有请客吃饭的可能。 这,就危险了。 说不准,他们已经被这个童老板给盯上了。 童老板笑眯眯的对坐立不安的白鸟和稳如泰山的鬼哭道:“这里虽然乱,但酒和菜还是非常不错的,尤其是螃蟹,更是美味。咱们先喝酒吃菜,其余的慢慢聊。” 第九十八章 被迫用剑 看着鬼哭狼吞虎咽,童老板笑眯眯的道:“鄙人童虎,大伙都叫我童老板,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鬼哭。”鬼哭咽下章鱼须,一拱手:“见过童老板。” “哈哈,客气客气。”童老板笑眯眯的回应,似乎从头到尾,他的表情都没变过,一直笑眯眯的。 一顿饭吃完,一人来到童老板身边,在他耳边耳语。片刻,童老板点了点头,这人退回去。 “鬼哭兄惹了大麻烦啊!”童老板看着鬼哭,鬼哭的双眼让他一阵心悸,暗道:好一双犀利的眼睛。 鬼哭道:“愿指教!” 童老板表情微微严肃:“你昨夜杀了人。” 鬼哭点头:“是,35人,都是海盗。” “你记得倒清楚。”童老板说:“但是你可知道,这里是万岛国,万岛国的男人,三个中有一个曾经就当过海盗,诸多岛主,十个有九个都当过海盗,剩下的那一个,是海盗的儿子。海盗,死了活该。但是有些海盗,你杀了就得付出代价。” 鬼哭听闻,喝了一口酒。酒是烈酒,腹中有火在烧,直冲脑门,头顶冒烟,他定了定神,道:“昨夜我杀最后一人,此人有一颗眼睛,颇为古怪。” 童老板肯定的说:“就是他,在昨夜,他当然是海盗,但同时,他也是一位岛主的爹。尽管,那位岛主不怎么待见他,但是,你也不应该杀他。” 鬼哭问:“那位岛主是谁?” “那位岛主的身份,有很多人不知道,譬如你们,有很多人知道,譬如我们,但是我们不能说,一说,就得罪了她,得罪了她,我们就有麻烦。所以,我不清楚。” 鬼哭点头:“明白了,知道,却不能说,不仅不能说,还要装作不知道。” 童老板啪的一声合上扇子,拍手笑道“便是如此,鬼哭兄真是聪明人。” 鬼哭摇头:“比起阁下,我可不聪明。” 童老板笑道:“不管你聪不聪明,你肯定有本事上得了我的船。” “我要怎么上。”鬼哭问。 白鸟在一旁颇为焦急,扯了扯鬼哭的袖子,鬼哭冲他点了点头,他也只好作罢。 童老板看到白鸟的小动作,微微一笑,道:“昨天那人,是冲着你的马去的,所以,我要你的马。” 鬼哭摇头:“不行。” 童老板点头道:“既然这个不行,那就换一个。你昨天杀人用的刀,我要了。” 鬼哭摇头:“还是不行。” 童老板微微皱眉:“为何不行。” 鬼哭严肃道:“身为男儿,胯下马,掌中刀,乃是立世之本,如何肯送人。” 童老板笑道:“比命还重要?” 那知鬼哭点头:“没了它们,就没了命。” 童老板用扇子敲打着手掌:“既然如此,你帮我杀个人。” 鬼哭摇头:“无冤无仇,为何杀他。” “为了你的命。”童老板道:“你在这里呆上3日,必死无疑。” 鬼哭突然笑了:“那我便试试。” 童老板笑眯眯的说:“我可没骗你,不信你问问身边的人,他是不是为了保住你的命,才来找我的,不然你以为他怎么这么急。” 白鸟点头:“鬼哭兄,别逞强。” 然后又对童老板说:“童老板,不如你说个数吧,我们看看要多少银子才能解决。” “银子?”童老板哈哈大笑:“白鸟啊白鸟,你觉得我缺银子吗?你又觉得,多少银子值得让我得罪一位岛主?” 白鸟无言以对,得罪一位岛主,小岛主也就罢了,看童老板的反应,绝不是什么小岛主,所以花多少银子都是不值得的。 童老板又看向鬼哭:“你对自己的刀法很自信。” 鬼哭道:“自从刀法有成以来,我从未在刀法上输过。” 童老板笑了:“那你的刀法给我如何。” “我的刀法很普通,你随便找本刀谱练都差不多。” 童老板摇头:“你哄我,刚才你还说你的刀法无敌。” “我没说过我学的刀法无敌。”鬼哭皱眉:“因为我用这刀法,所以从未输过。” 童老板叹了一口气:“所以按你的意思说,你的刀法从未输过,是因为你人厉害,不是因为你学的刀法厉害。” 鬼哭点头,童老板有几分相信,但还是道:“但我不信,这样吧,我们打个赌。” 来了,陷阱! 白鸟双目圆睁,道:“我们不赌。” “我可以赌。”鬼哭道:“但我要先知道什么赌。” 童老板没理会白鸟,笑着道:“你和我的一个手下打一场,当然,前提是你不用刀。” “可以。”鬼哭道:“我用剑便是。” “好。”童老板笑着说:“如果你赢了,我免费让你们上船。如果你输了,你的刀和马留下。” “好!”鬼哭站了起来:“什么时候比。” 童老板也站了起来:“就现在。” “不行啊!”白鸟一把抓住了鬼哭的衣袖:“鬼哭兄,咱们不能跟他赌。” 他相信鬼哭的刀,因为他亲眼见过,当真无敌。他有信心,以刀法,整个岛上无人能敌。 但是,鬼哭用剑,他没信心。 “安心,你在一边等着。”鬼哭一扯,袖子就从白鸟的掌心滑走,童老板双眼却是一亮:“等等,你的衣服。” “怎么?”鬼哭问道。 “鲛绡纱,是吧?” 鬼哭点头,童老板的笑容更加灿烂了,眯起了眼睛,遮住了眼中的光芒。 相邻的三张桌子,将近20人同时站了起来。 大声呼喝着将客栈中的人们驱赶到了一边,把桌上跳舞的女人一把拽了下来。女人尖叫着摔倒在地,一群男人连忙去扶,“啪啪啪……”一连串的打手声响起。 砰! 四张桌子拼在了一起。 人们见到此情此景,顿时眼中一亮,括噪起来。 童老板使了个眼色,一个汉子跳了上去。白鸟的神色愈加惨淡,惊呼道:“斩浪刀李青。” 李青,用的是一把大号尖刀,三尺五寸,刀身比寻常尖刀更弯一些,同时更宽,将近巴掌宽。 他的手按着刀柄,没有第一时间拔出来,目光锐利的看向鬼哭。 鬼哭拿起桌上的斗笠,戴在了头上,跳上了桌,问道:“谁能借一把剑。” “我这里有把剑。”童老板笑眯眯道,伸出手来,一旁,一人将一柄剑递到了他的手中。 童老板拿着剑一甩过来,鬼哭伸手接住。 然后,随手将长刀丢给了白鸟,白鸟连忙接住。童老板到了白鸟身边,笑眯眯的说:“可要保管好我的刀。” 白鸟咬牙切齿,心中悔恨,早知不该带鬼哭来此。 桌子上,鬼哭“呛”的一声拔出了剑,扔掉剑鞘一弹剑身,眉头一皱,这不是一把好剑。 剑很轻,剑身软,柔弱文士佩戴,好看,但是不实用。不仅如此,这还是一把古董剑,至少百年历史。虽然保养的很好,但内部依旧已经千疮百孔,外表光鲜,内里一塌糊涂。 第九十九章 如此一剑 在手中长剑发出一声空灵轻响之后,鬼哭随手挽了个剑花,许久未曾握剑,但是他的动作却不曾生疏。一个剑花,就将这把不算好的剑完全掌握。 突然,鬼哭嗤笑一声,瞥了一眼手中的剑:“第一次见血,就能遇到我,真是好运的家伙。” 不见血的剑,生涯是不完整的。就像是不**的人,一生都是悲苦的。 这把剑能遇到此刻的鬼哭,就犹如,黑穷丑找了高富帅,比中了五百万大奖还要幸运。 然而,鬼哭这番做派,却引起了李青的极度不满。他粗着嗓子叫道:“喂,对面的,磨磨蹭蹭的干啥呢!” 鬼哭看着他,叹了一口气:“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 用剑的鬼哭不一定比用刀的鬼哭厉害,但一定得用刀的鬼哭危险。因为一旦手中长剑染血,到时候能不能控制得住藏在胸口的杀心,鬼哭自己也没把握。 听到鬼哭的话,李青的额头井字青筋暴起。他眯起了眼睛,杀机四溢。 恶念有了反应,鬼哭微微一笑:“看来你也不是普通人嘛,准备好了,我要来了。” 靴底磕碰着桌子,鬼哭闲庭信步一般,伴随着清脆的脚步声,靠近了李青。 “咤!” 李青口中传出轻喝,仿佛雕塑的身躯突然动了。 脚下桌子发出一声呻吟,他犹如一只豹子,健壮的肌肉在皮下蠕动伸缩,强壮的身躯一跃而起,到了鬼哭上方。 “呛”的一声,乌黑的刀身泼墨一般,从刀鞘中射出。 鬼哭身体一侧,斗笠多了一道缺口。 汗水滴落,与此同时,李青轻盈的落到了鬼哭身后。 鬼哭的手摸了一下斗笠,上面的那道缺口让他欣喜:“这一刀,好有意思。我明明避开了,却偏偏斗笠上显示,我没完全避开,让我猜猜……” 鬼哭慢悠悠的回过头来,看向身后的李青:“你的刀欺骗了我的感官,是否?” 李青冷哼一声:“哼,察觉到了吗?那又如何。现在,你的压力很大吧,不然,为什么会流这么多汗?” “是啊,我的压力的确很大。”鬼哭嘴角翘起,汗水穿过眉头,笑眯眯的说:“但那可不是因为你啊!” “哼!自欺欺人。” 李青重新收到入鞘,台下却传来阵阵惊呼,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惊恐。 鬼哭叹息一声:“终究没有完全收住吗?” 白鸟浑身发抖,如果说拿刀的鬼哭,是一条剧毒的毒蛇,那么拿剑的鬼哭,就是一柄淬毒的利刃,而且,没有剑柄与剑鞘,谁碰谁死。 童老板瞳孔微张,连忙叫道:“李青,下来!” 以前是他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刀客,折在这里就亏大了。 李青感觉有些奇怪,为何这些人露出这副神情,为何老板让他下去,他还没输呢,而且还占据着上风…… 等等,为什么脖子有点痒? 滴答! 剑尖处,一滴鲜血滴落在桌面。 等等,他剑上的血哪来的。 李青不由自主的摸了一下脖子,一手的粘稠,低头一看,满手的血。 脖子,血!!! 他瞳孔微张,这个人已经出剑了。 “什么时候?”李青声音沙哑,他完全没看到面前这人什么时候出的剑。 鬼哭没有回答,而台下白鸟却脱口而出:“在你出刀之时,那一剑,快到了极点,同时借助你一跃而起投下的阴影,避开了光和你的视线,完成了这夺命的一剑。这一剑,因为太快太刁钻,不光你没看到,在场的大多数人也都没看到。” 说完,包括解说白鸟在内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当即有一名配剑之人惊呼:“不可能,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剑,不可能的。” 说完,他癫狂的叫着,双手抓住了头,可是想象着刚才的场面,可是无论怎么想,似乎也只有这一个解释。但是,他是怎么办到的,他是怎么办到的…… “是真的,他…他说的是真的。”又有一人抱着头痛苦的蹲了下来,他就站在白鸟身后,因为眼力非凡,再加上角度刚好,所以看到了这完整的一剑。 然而,他宁愿没看到。因为,打击太大了,让他心中绝望。同样是人,为什么他就能用出这一剑。 “是真的,是真的,居然是真的……”身上佩剑之人眼中癫狂越加明显,在一个多数人用刀的地方,他依旧坚持用剑,他坚信自己是用剑天才,自己天生就是为剑而生。 可是,可是……可是看到鬼哭这个用刀之人,用出这样一剑之后,他的信念,崩塌了! “啊!”他疯狂的叫着,挤开人群,手脚并用的冲出门去。疯了,这个人已经疯了。 白鸟嘴唇颤抖,他认识这人,是一个远近闻名的用剑高手,曾经以一敌十而完胜的存在,曾经和李青打成平手,童老板不止一次请他吃饭,想要将其招揽。可是现在,崩溃了吗? 就在此时,宽大的尖刀脱手而出,斜插在了桌面上。 李青身体踉跄了一下,仰面向后倒去。好在他身后伸出一只只手,托住了他的背后,让他没有从桌上摔到地上。 不然,那场面可就难看了。 鬼哭从怀里取出布条,这是他用来擦拭长刀的,现在,便宜这柄剑了,细心的为这柄剑擦拭鲜血,道:“刚才没完全收住手,割破了他的动脉,他的伤口处也沾染了我的一点妖气,他会血流不止,你们自己想办法帮他驱除妖气然后止血吧,对了,要尽快,不然他会死的。” 童老板脸色有些难看,挥了挥手,让人赶紧把李青带下去疗伤。作为一个奸商,他压箱底的好货不少,治好李青的伤不在话下。当然,这些代价,他自然有办法在李青身上十倍找回来。 “麻烦一下,谁能把剑鞘扔上来。”鬼哭接到了扔上来的剑鞘,道了一声谢谢,然后收剑回鞘,对下面的童老板道:“可以了吗?” 童老板脸颊抽搐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鬼哭兄,你骗得我童虎好惨啊,没想到你是用剑的。” “不,我虽然自幼学剑,但现在用的是刀,如你所见,我用剑不怎么稳。” 童老板脸颊又抽出了一些,觉得有些不甘心,他不仅是一个奸商,还是一个赌徒,大家都知道,赌徒的赌瘾一旦上来,那是收不住的。 “我还要跟你赌一次,这一次,我不要你的刀和你的马,我要你身上的那一件大氅。如果我赢了,你身上的大氅归我,你同样可以上船。如果我输了,我送你一粒丹药,救命的灵丹妙药,保证和你身上的那件大氅一样珍贵,如何?” 那件大氅,他着实喜欢。因为至今为止,他还没获得一件由鲛绡纱裁剪缝制的衣物。 鬼哭沉默了一下,问:“如何赌?” “徒手,你和我一个手下比试徒手功夫如何?” 第一百章 红眼赌徒 鬼哭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童老板,然后道:“好!” 童老板吸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另一人。这人身材高大,虎背熊腰,仿佛移动水桶,即便鬼哭也矮他一个头。 从外貌看,他天生与佛有缘,秃头。样貌一般,眼睛很大,这点是鬼哭所不能比的。 他的手格外的长,仿佛一只长臂猿,垂落下来几乎到了膝盖。 身躯强壮,胳膊很长,脖子尤其的粗,一看就是一个天生练武的天才,根骨极好。 “大勇,你上去。” 旁边一阵吸气,白鸟瞳孔微张,连忙道:“鬼哭兄,小心,这是童勇,童老板的贴身护卫,尤其擅长拳脚,他的拳头甚至能打碎青石,胳膊刀枪不入,人称铁手。他从有了这个称号到了如今,已经不知有多少人丧命于他一双铁手之中,鬼哭兄千万小心。” 童勇扯掉上身衣服,跳了上来,鬼哭看了一眼他的双手,他的双手因为常年撞击硬物,近乎扭曲,厚厚的老茧仿佛一层铁甲覆盖在他的手上。 这样的一双手,笨拙,但无法否认,这样的双手威力极强,不亚于铁锤之类的武器。 鬼哭冲白鸟点了一下头,表示知道,然后把剑往下面一扔:“剑还给你了。” 童老板一把接住了剑,然后让手下小心保管。这不是一把好剑,但上面的装饰,这把剑的历史,让这把剑比许多好剑都要值钱太多。 童勇闷声闷气的道:“可以开始了吗?” 鬼哭摘下斗笠,扔到了白鸟怀里,抬起双手,道:“来吧!” 满场大哗,白鸟更是心头一凉。 鬼哭摆了一个架势,双手好似两扇门,牢牢的挡住了前方,低头颔首,整个人缩在了一起。 又看童勇,身体舒展,双手微微前探,五指如钩,正是万岛国著名的激浪拳中的伏龙式。 看看童勇,柔中有刚,松中有紧,身躯舒展,又随时可以绷如硬弓。灵活而且不失力量,光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得出他的拳法炉火纯青。 在看鬼哭,身体卷成一团,犹如田中糙汉,虽然似乎他对这种架势很熟练,但众人并不看好他。 但,这只是大多数人的观点。还有小数几人,却面带严肃,严肃之中又有疑惑,他们无一不是精通拳法的高手。 童老板嘴角裂开,对白鸟说道:“看来这一局,我赢了。” 童勇看着鬼哭神情严肃,脚掌紧贴桌面,滑动两下,就已经接近了鬼哭。 这是一个十分微妙的距离,进一点,便可攻击,退一点,便可防守。细节之处,不难看出,他拳法的造诣绝对不同凡响。 他没急着进攻,而是开口道:“看得出来,你的拳法千锤百炼,但是,我是你的克星,你的胳膊绝对挡不住我的拳头,我一拳头就能把你胳膊砸断,然后第二拳就能打爆你的头,所以,为了你的小命,你投降吧。” 鬼哭嘴角一翘,童勇神情一凝:“你笑什么?” 鬼哭笑着说:“小子,看着你,我便想起了当初的我,那时的我还很弱小,所以便喜欢用语言让对手露出破绽。” 童勇勃然大怒,直扑上来,那知,鬼哭一瞬就在他眼中消失,接着,一只拳头从下而来。 砰! 一声闷响,童勇踉跄后退两步,这才站稳的身躯,摸了摸下巴,用力的晃了晃头。 鬼哭不由得感叹:“还真是硬啊!” 说着,他的身躯跳动起来。脚尖点在桌面,“咚咚咚咚”犹如雨点打在了鼓上。 与此同时,台下几个拳术高手眉头舒展,眼中的疑惑消失:“原来如此!” 吃了一亏,童勇变得谨慎。看着轻盈跳动的鬼哭,童勇笑道:“原来如此,真是怪异的拳法。” 鬼哭所习练的拳法,不一定比他练的拳法强,各有千秋,但是鬼哭这个人,值得他一再警惕。 脚下一动,童勇的身体舒展,又瞬间紧绷如弓。 然而下一刻,鬼哭突然到了他的面前。 一拳,犹如蜂针。 童勇身躯本能的往后一晃,但还是慢了一拍,被一拳点中鼻头。鼻头酸涩,不由得流出泪来,身上的劲道也松开了。 瞳孔猛缩,大敌! 童勇拼命挥出一拳,接着就是心头一凉。果然,他的拳头才挥出一半,鬼哭又诡异的靠近,一拳,童勇的头颅重重的向后一仰,踉跄两步,差点跌到桌下。 接着又两三回合,童勇被鬼哭一拳一拳的点在脸上。鬼哭没有童勇一拳打碎青石的本事,但是,他凭借着老练的拳法,对于时机那变态的判断,硬是让童勇在几个回合中没能打出完整的一拳。 鼻血喷涌而出,一滴一滴的滴落在桌上。 鬼哭的拳头犹如手术刀一般精准,力道不如童勇的拳头,却让童勇绝望。 童老板目瞪口呆,任谁都能看到童勇身处下风,甚至连还手之力都没有,现在只是靠着强壮的身体硬扛。 啪! 一身轻响,童勇只觉得眼前一花,他知道自己又中了一拳。很快眼前一片血红,眉头刺痛,相必,那里已经被拳锋划开了一条大口。 心头又是一沉,他感觉自己就像是闯入了蚂蚁窝的大肥虫,明明有一身力气,却只能笨拙的挣扎等死。 判断、速度全然落了下风,再加上自己不熟悉对方的拳法,一时间找不到破解之道。 四周,一片安静。 他们看着往日生龙活虎的童勇被鬼哭一拳一拳逼到绝境,只能笨拙的反抗,不由得心有戚戚,有些甚至不忍直视。 不由得心想:怎么会,往日我怎么会被这个家伙打得头破血流? 终究,旁观者清。 童勇的一个好友突然大叫:“大勇,不要和他拼拳法了,冲上去,和他缠斗,用你的擒拿,用你的摔法!!!” 听到下面的声音,顿时童勇精神一振,眼露精光,兴奋的大吼一声,抱着头直冲上来。 看着坦克一般冲来的童勇,鬼哭嘴角一翘:看来还是有人能看得出来嘛! 若是以前的罗凯,恐怕已经陷入了窘境,但是,他是鬼哭啊! 鬼哭,拥有的还不只是拳法,还有属于杨安的军中摔法,不然你以为,他腰间的短刀是干啥的? 就是为了将对面甲士摔倒在地,用短刀刺杀。 第一百零一章 又毁一个 面对冲过来的童勇,鬼哭的做法很简单。他向旁边一个滑步,紧跟着,张开双臂。 童勇冲了上来,下一刻就被鬼哭抱住,脚下一拌,借力一甩,童勇就飞了出去。 众人张大了嘴巴,看着童勇在空中飞舞。一部分人连忙让开,让出了一片空地。 童勇身躯舒展,犹如一只大猫,在半空就以找到平衡,双腿先落地。 看到这一幕,鬼哭不得不赞叹。相比另一个世界发展到近乎极致的拳击,这个世界的武学优势同样明显,配合着非同一般的身躯,让他们往往能做出令人瞠目结舌大叫不可能的动作。 在地上,童勇退了两步,背后撞到了桌子。 紧跟着,他就面对从桌子上一跃而起,直扑过来的鬼哭,没时间躲避,他只好迅速抬起了胳膊。 一声闷响,鬼哭的手肘砍过,童勇的胳膊被撕开一条大口,血流如注。鬼哭的拳头无力击破青石,但他的手肘可以。即便童勇的胳膊刀枪不入,但也照样扛不住他一肘。 这一招风格明显,童勇很显然认出来了。也不知道是因为痛苦还是惊讶,他的瞳孔微张,惊呼道:“军中搏杀术,你是军中之人。” 鬼哭后退一步,笑道:“曾经是。” 一旁围观的童老板猛的想了起来,扭头打量白鸟抱在怀中的长刀,突然惊呼:“宋军!” 众人大哗,宋军在东海最鼎鼎大名。东海水师威名赫赫,不止一次把万岛国的强盗打得抱头鼠窜。 曾经还有万岛王乔装海盗,去中原江南等处海岸边四处劫掠,结果被东海水师追在屁股后面打,就连那一任万岛王也没逃掉,他坐下宝船被俘获,而他也被抓住,被施了千刀万剐之刑。 尸体被晾在了一处渔村,直到风干,也没哪个海盗敢去偷盗尸体,最后还是被火葬了。 所以,万岛国下到民众,上到岛主,对于宋军都有一种无法摆脱的恐惧感。 鬼哭没有吭声,他感觉到对面的童勇眼睛红了。 “你可知道,我父就是死在宋军手里。” “那又如何。”鬼哭淡淡道。 “我要你命。”童勇猛的冲了上来,五指如钩,直抓鬼哭。 然而…… “太冲动了。” 鬼哭淡淡的说了一句,腰胯用力,左闪步,一抓击空后,左直拳,迎击。 两臂交错,砰! 汗水蒸腾,在拳头下炸出一团水雾。童勇头颅向后一摆,大脑恍惚,突然鬼哭瞬间靠近,他硬挺着甩出左爪。 然而,下潜,上勾拳。 下巴上挨了重重一击,双腿离地,童勇的大脑成了一片浆糊。 这还没完,还没等童勇倒地,鬼哭架势一变,一个箭步追上,两人几乎贴在了一起,童勇在往后倒,而鬼哭身躯前倾,胳膊甩了起来,又是一肘砍出。 嗤啦一声,鲜血喷出,犹如绸带在半空飘舞。 童勇重重倒地,他的胸口,一条倾斜的伤口是如此清晰,皮肉翻卷,甚至隐隐可以看到白森森的肋骨。 童勇双眼迷茫,鬼哭快步冲了上来。但紧接着,两个人挡在了他的面前。 童老板大叫:“等等。” 但紧跟着,两声清脆的脆响,两个挡在鬼哭面前的捂着脖子蹲了下去。鬼哭的拳头洞穿他们的防御,精准的击在了他们的喉头。为了追求速度,力量有所下降,但也足够。 他一个滑步穿过两人,然后猛的停下,看着地上卷曲成一团的童勇,笑道:“起来吧。” 什么? 众人迷茫,而就在此时,人群之中的一个拳术高手解说道:“好聪明!你们看童勇的姿势,他的双腿卷在了一起,正适合发力,此乃蹬鹰式,如果那个家伙再向前一点,恐怕就得被蹬断膝盖了。” “不对吧!”有人驳斥:“他是侧躺着的,而蹬鹰式是以背靠地。” “所以说你笨。”那个拳术高手瞪了一下驳斥的那人一眼:“如果正躺着,那不就暴露了他没昏迷的事实吗?” “原来如此!”众人一阵惊叹。有惊叹童勇如此狡猾的,但更惊叹的是鬼哭,这样的招式,他居然看破了。 躺在地上的童勇站了起来,不顾身上鲜血潺潺流淌,左腿向前一滑,抬起双手,微微举过头顶,犹如古之挥锤的力士。 拳头处,有气劲盘旋。 童老板看得心惊胆战,钱啊,都是钱啊! 现在他十分纠结,赌输了,自己付出的代价极其惨重,可是再这么打下去,童勇的伤也是一大笔钱。 “来了,就是这招,开山式,大勇曾这一招劈碎飞云号船主的盾牌,同时废了飞云号船主一条胳膊,要不是他运气好,早死在大勇手下了。” 童老板回头狠狠瞪了一眼解说的那人,那人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一群激动万分的家伙噤若寒蝉。 回过头,童老板叫道:“大勇,别打了,你的伤要紧啊!” 童勇和先前的李青可不同,一个是手下,一个是家仆。所以药钱,自然是童老板付,而童勇自然不可能用普通的药,药钱很贵! 童勇感激的看了一眼童老板,然后坚定的道:“多谢主人好意,但是,如果不挥出这一拳,我不甘心。” 沉重! 这种感觉,鬼哭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妖气结合招式吗? 体内恶念运转,顿时身体一轻。 “来吧!”童勇大声叫道。 “那你注意了,我来了。”鬼哭笑着回应。 童勇的眼眸中,鬼哭的倒影身躯微微一晃,一步就踏入了他的攻击范围。 “死!”童勇前踏一步,双臂猛然劈下。 然而,鬼哭触电般收回了脚,他的双拳,在鬼哭面前划过。 紧跟着,鬼哭一个滑步瞬间到了他的面前。 砰! 左肋! 触动伤口,童勇表情扭曲。 砰! 下巴! 头颅一晃,童勇身躯一僵。 砰! 太阳穴! 童勇眼前一黑,双手胡乱挥舞,不经意间抓到了鬼哭的胳膊。 终于抓住你了,他裂开了嘴,混合着满嘴的血,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刚要发力…… 砰! 鼻梁! 童勇鼻梁塌陷,剧烈的痛苦直钻大脑,双手的力气随之消散。 砰! 这一次,不是肉体之间的碰撞,而是童勇沉重的身体重重倒地的声音。 先是一片寂静,然后缓缓有了声音,遥远而且嘈杂,黑暗被光芒撕破,漫天的星斗渐渐淡去,他看着周围晃动的景象,陷入了迷茫。 这,就是我与宋军之间的差距吗? 拼尽全力,也只是在他双肩流下了血手印。 鬼哭的肩膀,血液顺着黑色的大氅滑落。就犹如水滴在荷叶上滚动,没有半分粘黏。 过了五个呼吸,童勇总算清醒了一分,看着居高临下的鬼哭,猛然察觉,他身上的大氅是如此的干净,别说血手印了,就连灰尘都没沾上半点。 30年,30年风雨无阻,面对一个连武器都不用的宋军,用尽全力,却年弄脏他的衣服都办不到。 悲从中来,热泪滚落,一时间,童勇的世界崩塌了。 练个屁的武,报个屁的仇,还是回家传宗接代去吧! 第一百零二章 当场萎缩 可恶,没想到居然输了。 童老板一脸不甘:“我们再来赌一场。” “不,我拒绝。”鬼哭道。 一听此话,童老板额头青筋暴起:“为什么?” 鬼哭道:“首先,我害怕你赌个没完没了,其次,我没把握一直赢下去,连赢两局,已经差不多了。” “可恶,我们再赌一局,最后一局。” “不。”鬼哭摇头:“就到这里了。” 见鬼哭语气坚定,童老板无奈道:“那好吧,我也不强求了,明天早上去码头找我。” 说着,他突然又笑眯眯的补了一句:“在那之前,可别死了。” “安心,不会。”鬼哭说道:“我的丹药。” 童老板脸上不爽:“下一次见面后会给你的,放心,我童虎的信誉,是值得信赖的。” 一旁白鸟道:“童老板的赌品,确实值得信赖。” 鬼哭点了点头:“那我们走吧!” 看着鬼哭和白鸟离开,忽然一人在童老板耳边道:“老板,就这么让他们离开?” “不然还能怎样。”看着鬼哭和白鸟离去的背影,童老板突然诡异一笑:“你认为,我就这么容易吃亏吗?” …… 月下,风有些大。 客栈的院子里,月光洒落,仿若白霜。 苍劲的古树,影子投射在地,犹如当牙五爪的妖魔。 尸体,横七竖八的尸体躺在地上,血腥味刺激着人的神经。 一个男人,一个只穿了条裤的男人,高大而又健壮。这个男人手中握着一把长刀,刺入了他的胸口。这个男人还抓着他的手,他的手抓着尖刀,穿透了他的脖子。 这个男人推着他,一直推到了古树之下,推进的阴影中,仿佛将他推向了深渊。 “啊!” 她轻呼一声,睁开了眼睛。 身下微微摇晃,海浪的声音,“哗哗哗哗”显得平静。 月光从窗口洒落,照射在她的身上,在软绵柔和的被子上,显得苍白,多了几分凉意。 外面,隐隐有着人声,是那么的遥远,更显寂寥。 她坐起身来,拖着鞋,披上了大衣,把着窗沿,向外看去。 海面平静,犹如祥和温柔的母亲。月光照射下,波光粼粼。 她的手扶着额头,喃喃道:“是梦啊!” 那个男人,那个健壮的男人,他杀了自己。不,应该说……他杀了爹。 没有伤心,反而多了一丝轻松,爹啊!你终于死了。想到平日里他谄媚的样子,她不由得泛起一阵恶心。娘还真是伟大,居然让这个人给近了身子。 点上的油灯,香味弥漫,晃动的火光很是明亮。 青葱般的手指随着玉臂移动,依次取出了笔、墨、纸、砚,挨个放在桌上,摆好。 有微风从窗口吹入,白纸的一角微微抬起。 磨出了墨,毛笔在上面沾了沾,一切有条不紊。 墨色在白纸上渲染开来,坚毅的脸庞,狭长的双眸,就这么出现在了纸上,栩栩如生,格外传神。 放下了笔,等墨干了。她的手指轻轻的抚在上面,眉头微翘:“这个男人……” 穿好了衣服,青罗裙,白披风,露出的肌肤胜雪,手指轻轻挑起长发,让墨色从背后披洒垂落。很难想象,这个面色微微透着忧伤的清丽女子,这个仿佛被荷叶衬托的荷花般的女子,居然会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海盗,肩上扛着十余万性命的大岛主。 出门,门口两个男人听到声音,浑身一震,猛的挎着刀站直了身体,目不斜视。 女子从他们身边走过,带着浮动的暗香,两个男人更加紧张,浑身紧绷如铁。 千层底的布鞋和木质地板相碰,声音轻微。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女子消失在插着火把可依旧昏暗的走廊。 随着女子的身影被黑暗吞没,两个男人松了一口气,背后全是汗水。 这个女子看似柔弱,但作为她的手下,他们可不会认为她柔弱。因为,他们亲眼见过她杀人,那手段之恐怖,是他们夜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到了甲板,便有风吹拂着她的面颊。青丝凌乱,披风飘扬。 她默默的看着甲板上,豪放的海盗们在冷风中穿上了衣服,老老实实的扣上了扣子,各自沉默的忙碌。 不过看他们的举动,显得疲惫。 偶尔传来声音,相互交谈几句,然后迅速又陷入了沉默。 船舵前,掌舵的是个小头目。 女子迈开罗裙下修长的腿,到了小头目身边。 小头目有些昏昏欲睡,闻到一股不同于海风腥味的淡淡的香味,顿时神智一清,一下就清醒过来。 他连忙侧过头,看到身旁的女子,立刻就是满头冷汗:“见过大岛主!” 女子点了点头,轻声细语的问:“将军呢?” 小头目有些为难,女子轻哼一声,小头目如遭雷击,连忙道:“他在……” 万岛国,人很重要。 强壮的男人,可以抢夺财产,保护财产。强壮的女人,可以生更多孩子。 船舱里,一声声呻吟中,一个健壮的男人略显疲惫。 被他压在身下的,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身体修长,肤色健康。这个女人是被他亲手从四面城港口抢来的,是四面城丞相圈养的一个情人,他觊觎已久。 一上岸,他便带着人直奔着女子的住处,砸开了门,杀死护卫,抢走了她。 这次抢回来,他甚至顾不得禁令,就迫不及待的享用起来。 虽然疲惫,身体却越加兴奋。他要在这个女人身上播下属于自己的种子,让她来年怀上自己的孩子。 明明是被抢来的,女子却没有半分悲哀,开始或许有着恐惧,但这个男人在她身上奋力耕耘的时候,恐惧就消失了。 她的身体,就是她最大的依仗,让她无论到哪里,都能活得很好。被海盗抢走,对于她来说并不恐惧,只要对方贪婪她的肉体就行,怕的就是对方不喜欢她的肉体。 她积极的配合着,让对方更加舒服。 就在两人即将到达巅峰的时候,门轰的一声开了。 “谁tmd……”男人当场萎缩,破口大骂,随后,表情凝固。 女人惊声尖叫,缩进被子。 门口,就那个被称之为大岛主的女子,在她身后,跟着一群健壮的海盗。 “我的将军。”女子嘴角翘起:“你违反了禁令。” 男人浑身汗如雨下,肌肉抽搐。他一个翻身从床上滚了下来,趴在了地上:“大岛主饶命!大岛主饶命啊!” 第一百零三章 孽根深种 将军,在万岛国的地位可是极高的,将军中地位最高的,被称之为大将军。有的地方强势的大将军,甚至直接是岛主的竞争者。 不过,面前这个将军很明显没这个本事,又或者说,他口中的大岛主太过强势。 看着趴在地上的将军,大岛主叹息一声:“你怎么就控制不住那个东西呢?” 将军抖的更加厉害了,该不会,该不会…… “在大海上,不得碰女色,这是禁令,你身为将军,却带头违反。”大岛主眉头微蹙,思考了一下道:“也不能怪你,毕竟你是男人嘛,美色当头,难免自制力不强,然后孽根深种。不过,既然你管不住那东西,那本岛主就代你保管好了。” “嘶!!!” 身后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将军浑身抖得更加厉害了。泪水从眼眶滑落,撕心裂肺的惨叫:“不,求求您了,大岛主……” 大岛主没有理会他,而是随手,抽出身旁小头目腰间尖刀,用力一握,刀口一颤,似乎有了莫名的变化。 随后,她把这把刀递给了小头目:“把他那玩意儿割下来,拿个盒子装好。” “不!”将军猛的抬起头来,眼中血丝弥漫。 “安心,不会痛的,只是暂时失去那玩意而已。”大岛主轻笑道:“当然,也可以反抗。” 将军浑身一软,心头怒火被一盆凉水浇灭! 反抗? 他自持武力非凡,但是他的武力,绝大多数可是来自面前这个清丽女子。这个被称之为大岛主的女子,可以随时收回这股力量,同样可以用这股力量杀死他。 他,又是一个属于她的傀儡而已。傀儡,如何反抗主人? “等会,你们两个来见我。” 大岛主转身离开,将军放声惨叫。那个被抢来的女人,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虽然叫的凄厉无比,但是大岛主真的没骗他,不痛。甚至,没有流血。 油灯发出的光,明亮而不失柔和。 房间,干净整洁,地上的天鹅绒毯柔软舒适。 大岛主光着脚,踩在地上的毯子,背靠着椅子,任由月光扑打在面庞,嗅着海风,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双眼迷茫,微微出神。 铃铛轻响,大岛主恍如梦中醒来,红唇轻启:“进来。” 门开,将军和小头目站在门外。小头目捧着一个木盒,将军脸色难看。虽然大岛主说进来,但他们可没敢进去,万一弄脏了大岛主亲爱的天鹅绒毯子,他们可就是十死无生了。 “见过大岛主。”两人同时开口。 大岛主没有回头,随手拿起桌上的画得鬼哭模样的画像向后一甩。画像飞速旋转,到了门口后突然失去了力气,向下飘落。 将军眼疾手快,连忙一把接住。然后看这画,一个男人? 将军恍然大悟,是啊,大岛主也到年纪了。 “我爹死了。”大岛主道。 将军微微一愣,这才知道自己想错了。大岛主声音平静,他却没有意外。如果不是前大岛主临死前千叮咛万嘱咐,大岛主的这个爹,早就死了。 “画上的那个男人杀了。”大岛主又道:“虽然我不喜欢我爹,但不该他来杀,你去杀了这个男人,带着他的头,换回你的孽根。” 杀人! 这个他擅长,杀了人之后就能换回自己的孽根,将军顿时大喜过望:“遵命!” “去吧!” 将军离开了,小头目站在门外,等候发落。 “等他回来,把他的孽根接上后,你就杀了他。” 小头目心头一喜,连忙道:“可是大岛主,我不是钱将军的对手。” “钱将军,原来他姓钱啊!”大岛主手指按到了眉头:“我的记忆总是这么差。” 哪里是记忆差,分明是懒得记我们这些蝼蚁的名字,小头目心中吐槽,当然,他不敢说出来。 “放心,到时候,你自然有能力杀他的。” 小头目热血沸腾,他知道,自己上位的时候到了。 “嗯。”大岛主思考了一下又说:“那个女人,归你了。她很健壮,你们多生几个娃。” “是!”小头目高兴得身微微颤抖,双眼发红。 那个女人,他可是喜欢极了。但是他知道没机会,所以没敢妄想。却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快。 “对了,在船上管好你的孽根!” 小头目下体一凉,连忙道:“遵命!” 大头目挥了挥手:“留下一滴血,下去吧。” 小头目面色潮红,颤巍巍用刀割破了手指。一滴血珠落下,在无形的力量牵引之中,落入了满是墨汁的砚台里。 门轻轻地关上了,小头目满脸兴奋的离开。 门口两个护卫却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这样的事,他们见得多了。不过,不知为何,今夜格外有精神呢。 大岛主想了想,调整椅子,坐到了桌前,又取出一张白纸,在上面画了起来。没过多久,小头目的模样就跃然纸上。 随后,她打开抽屉,把小头目的画像和抽屉中的一摞画像放在了一起。 “唔!”她伸了个懒腰,拉了一下墙上的绳子,对门外道:“让人准备好餐食,我要用餐。” 门外的两个护卫抖了一下,大岛主口中的餐食,可不是普通的吃饭,她如果要吃饭,会说饭食。 他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护卫抬脚离开,一路沿着楼梯到了船舱底部,一间特殊的囚牢门口,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大铁门,门口,十几个人站在这里,分为两排,犹如雕塑。门中,传来殴打声,和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护卫大声道:“大岛主要想用餐食。” 门中传来的声音停止了,然后是铁链拖地的声音。 沉重的铁门带着刺耳的摩擦声开了,一个长得古奇抽象的脑袋探了出来,张口发出尖锐的声音:“要哪种餐食。” “大岛主今天心情很好,消耗也不多,准备点清淡的吧。” 尖锐的声音回应:“知道了!” 然后,铁门关上。 护卫耸了耸肩膀,然后回去。 铁门之中,一个个头极高,背脊佝偻,人才极不均衡,左腿和左臂还是正常壮汉的范畴,右腿和右臂出奇的粗壮,面容古奇抽象,没有多少头发的怪异家伙脸上露出了阴冷的笑容。 第一百零四章 弃婴和孕妇 哗啦~哗啦~ 铁链被长相怪异的男人拖拽着在地上摩擦,点点火星迸溅,长相怪异的男人用他那抽象的脸阴冷的打量着两旁。 两旁,是一个个五尺多高的铁笼。笼子里,卷缩着一个个男人。 他们都浑身不着寸缕,皮肤上满是伤痕。听着铁链的声音,不由得浑身微微颤抖。 “青青饿了,今儿个心情不错,想吃点清淡的。”长相怪异的男人嘎嘎怪笑,佝偻的背脊,一瘸一拐的走着,自言自语。 听到他的话,其中几个浑身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女人腰粗的右臂挥舞,铁链啪的一下抽在了一个铁笼子上,顿时火星飞溅,铁笼子剧烈颤抖,嗡嗡不止。 笼子里的男人浑身抽搐,惊恐的直往角落里缩,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压扁了从缝隙里挤出去。 长相怪异的男人嘎嘎怪笑着扔掉了界面,巨大的手掌啪的一下打在了铁笼,拍了两下之后,取下挂着腰间哗哗作响的钥匙,左手灵活的选中了其中一把钥匙,打开了锁。 “吱呀”一声,铁笼的门被打开了。 原本卷缩成一团这手发抖的男人突然一弹而起,从铁笼中射了出来,他血红的双眼圆瞪,口中叫道:“吴老怪,死!” 五根手指,犹如五根铁钩,常人肚子上挨上一爪,便会被开膛破肚。 即便身体极度虚弱,他也不容小觑。但是,他面对的是这艘船上第二恐怖的家伙,仅次于大岛主的怪物。 他还没靠近这个长相怪异名为吴老怪的男人,又被他那条又长又粗的胳膊抽翻在地。 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大手抓来,他毫无抵抗力的被抓着头拎了起来。 五根手指蕴含着磅礴之力,挤压着他的头颅,头颅咔咔作响,随时有碎裂的危险。 男人痛不欲生,吴老怪嘎嘎怪笑。 他把那张抽象的脸凑了过来,然后用尖锐的声音喃喃道:“可惜啊可惜,沉船七,你那对凿子不在,不然,说不定还能伤到我呢。” 说完,他用力的抽动着鼻子,在这个被他称之为沉船七的男人身上嗅着。 “嘎嘎嘎嘎,32人直接死在你手里,其中七人被你用凿子凿破了头,吮吸脑浆而死,你用凿子凿破过七艘船,将近千人间接死在你手里,还算清淡。” 男人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吴老怪,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嘎嘎嘎,我吴老怪自然不得好死,但可惜你要死在老子前头。” 说着,他又嗅了嗅,皱起了眉头:“有味道,会污了青青的鼻子,得好好洗刷洗刷。” “吴老怪,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嘎嘎嘎嘎,自然是帮你洗洗啊!从里到外,洗个干干净净……” 男人瞳孔收缩:“杀了我,杀了我……” 然而,吴老怪根本没有理会他,把他拖着到了一个大盆子前,盆子里装满了海水。 吴老怪直接把他摁了进去,然后拿起个大刷子。 凄厉的惨叫声接连不断的响起,吴老怪一边嘎嘎怪笑,一边拿着刷子使劲的刷,男人奋力挣扎,拍起一朵朵水花,溅了出来。 大岛主出了门,径直的来到了一处大厅。 大厅前,长得犹如一个怪物的吴老怪看到大岛主前来,脸上露出了恐怖的笑容:“青青,快来,都准备好了。” 大岛主嘴角翘起,似乎见到吴老怪很是开心:“辛苦您了,怪爷爷。” “不辛苦,不辛苦。”吴老怪呵呵直笑,声音依旧尖锐,却正常了许多。他看着大岛主的面容,忍不住心道:真像啊! 大岛主,是罕见的巫女一族。而巫女一族,就要涉及到古巫一族了,算是古巫一族的一个特殊的分支,不过如今已经彻底独立了出来,跟古巫一族断的联系。 巫女一族每一代都是女性,天生就拥有异常强大的力量。大岛主这一脉,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但是,她们有着严重的缺陷,那就是短命,相对于普通人来说,都算是短命。造成短命的原因,便是咒术,根植在血脉之中的咒术,一代代遗传下来的咒术。 吴老怪和大岛主的牵扯,要涉及到不知道多少代前了。 那时候,他还是个婴儿,一个丑陋的弃婴。 因为他的长相太过骇人,被扔到了海里。普通的婴儿已经死了,可是他没有。他在海里活了下来,并且以鱼为食。 然而,不管他怎么天赋异禀,他终究年纪太小,没有承担起来。大海很大,同样很危险,在海中呆了一个月,他就遭到了致命的危险,一头妖兽盯上了他。 妖兽不算很强大,只有一艘破浪都那么大,但也不是他能抵抗的,100个他也不是那头妖兽的对手。 就在他即将被那头妖兽追杀,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一支船队缓缓而来。 犹如海上移动城堡般的宝船上,一个面带微微忧愁的女人抱着圆滚滚的肚子,站在船头,看到了海中的他。 然后,女人救下了他,这个女人,便是大岛主的先祖。 丑陋的弃婴,有了母亲,同时有了姓氏和名字。那个怀孕的女人亲自给她取个名字,吴怪。 吴怪长得很快,他天生就与旁人不同。仅仅十岁,就已经和成人一般高大。 只是他左右不对称,左边的胳膊和腿与正常人相仿,而右边的胳膊和腿,粗大的令人望而生畏,尤其是那条胳膊,和女人的腰一般粗大,天生充满了无穷的力量,甚至可以挥舞沉重的铁锚。 然而,那个收养她的女人却死了,死于深藏在血脉之中的咒术。 他悲伤至极,依从母亲的嘱托,抚养妹妹长大,同时辅佐她,帮她成为了一名大岛主,寻找摆脱深藏在血脉之中的咒术之法。 然而,等他找到,妹妹死了。 他又依从妹妹临终前的嘱托,抚养妹妹的女儿长大…… 一代一代,不知不觉之间,他居然成了一个极为特殊的厨子,为每一代大岛主制作餐食。 当然,他甘之如饴,同样,他地位超凡。他是唯一一个,可以称呼大岛主乳名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被历代大岛主当做亲人的——怪物。 第一百零五章 童虎赚了 大岛主在餐厅中享用着她的餐食,她需要用这餐食压下血脉中的诅咒。这样,能让她多活一点,但也就一点而已,她依然短寿。 享用餐食的过程并不美好,需要时刻保证食物的痛苦。刺耳的尖叫声,恶毒的咒骂声,还有大脑的刺痛,无一不让大岛主愉悦的心情渐渐消散,但是她还是面无表情,面无表情的享用。 另一头,失去了孽根的钱姓将军正在游泳,是的,你没看错,他在游泳。 尽管有破浪舟,但他还是选择了游泳。大岛主赐予他的力量,让他游泳的速度比破浪舟快多了,比水中的鱼儿不逞多让。 在他前方,鬼哭的画像被风卷起,在半空飘舞,指引着方向。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少了孽根之后,他游泳的速度,似乎比以前快一些了,也轻松了一些。 难不成,是减负的结果? 听说,在中原大地上,马是很多的,那里的人,都喜欢把马玩意割了,难不成,就有这些原因在其中? 钱将军一路胡思乱想,在水里,他的速度快,消耗少,只是过程过于枯燥,难免心思跑偏。 …… 四面城的港口,比往日清冷了许多。 钱将军步履沉重的走在街头,前不久,他匆匆的赶到了鬼哭原本所在的客栈,鬼哭在这里留下的气息最为浓郁,让他的画像找到了这里。 画像力量耗光,终于失效。钱将军用画像询问掌柜,却得到了一个让他近乎绝望的消息。画像中的男子,今早已经退房并且离开了客栈。 他的大脑一片混沌,浑浑噩噩的离开了客栈。 如果是往日,他绝不会如此束手无策。但前些日子干的事情,让他的人都撤离了四面城,现在,他独自一人,便成了离群的孤狼,无人可用。 而就在此时,一个人挡在了他的面前。 钱将军微微后撤一步,身后又有一人挡住,心头一跳,手摸到了刀柄。 “钱将军,放心,我等无恶意。” 钱将军看清来人,眉头一挑:“我道是谁,原来是童老板的狗。” “钱将军,请客气些。” 钱将军哼的一声,他认得面前的人,虽然用布包住了脖子,但他还是认得他。 这伪装也太差了,钱将军心中吐槽:你要伪装自己,好歹把脸遮住吧,把脖子遮住干嘛! 这人,是李青,刀法不凡,但他不怕,因为他更强,李青可不是他对手。 尽管童老板财力非同寻常,但他高薪请来的手下的武力值终究还是比不得诸多岛主,毕竟,这里是万岛国,岛主才是站在顶峰之人。 李青伤的不重,只是失血过多,脸色有些苍白,想办法去除妖气止住流血之后,脖子上的伤口倒无大碍。 看着钱将军不屑的样子,李青有些牙痒痒,但还是忍住了。他努力的冷静下来,板着一张脸道:“童老板有请。” 这一次,童老板不在混乱的客栈中,而是换了一个地方,是海盗海军水手们放松的地方。 脂粉香气扑鼻,女人婀娜多姿。但自从被割去那玩意之后,钱将军表示:我,莫得感情。 对于这些红粉骷髅,他表示十分的不屑,这些女人有什么好玩的,无外乎也就那回事而已。 他神情冷漠,仿佛得道高僧,目光看向这些女人,和看到陌生的男人没有半分区别。 他们进了一间房间,一张大床上,童老板左拥右抱,女人身材婀娜,不比钱将军昨天晚上床上的女人差多少,绝对是一夜千金的高级货色。 但是,钱将军莫得感情。 对于童老板这种俗人,表示万分的不屑。 “没想到来的居然是钱将军您。”童老板略表诧异的说:“来来来,海上憋坏了吧,这两个女人你挑一个。” 两个女人,一个肌肤白皙如奶,一个肌肤健康如麦,俱是前凸后翘、胸大无脑之辈。 “哼!”钱将军冷笑一声,半分不被其所动:“童虎,你可太小瞧老子了,你认为老子会瞧得上这些庸脂俗粉?” 童老板还真是这么认为的,他以前只是认为钱将军好色无脑,一个空有力量的傀儡而已,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小瞧了这位钱将军。 他表情变得严肃,掀开了被子。钱将军身后,李青几人呼吸变得急促,因为被子下面,三人俱是赤裸,两个女人格外吸睛,让人忍不住心跳加速,特殊肌肉僵硬。 但是,钱将军云淡风轻,半点感觉都没得。童老板见状,更高看钱将军一分。 他穿好了衣服,驱走了两个女人,让人摆上了一桌的菜。钱将军也不客气,大吃特吃。游了一夜的泳,再加上今早的打击,身心俱疲,腹中中正是饥饿难耐。 童老板笑盈盈的看着钱将军,不急不慢的道:“听说钱将军在找一个人。” “嗯。”钱将军点头。 童老板慢悠悠的说:“或许我知道。” 钱将军双目圆睁,也顾不得吃饭,一口将满嘴的食物全咽了进去,然后拍桌而起:“快说!” 童老板嘴角微翘,又回到了他熟悉的节奏,笑眯眯的说:“的情报,可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 “你要什么?”钱将军顿时焦急的问道,少了那个玩意儿,虽然少了很多烦恼,但也总感觉心头空落落的,缺失了一部分,很不是滋味。他迫切希望能够接回那玩意,虽然此时此刻,他已经忘记了那玩意儿的作用了。 “钱将军想必知道,鄙人童虎是个生意人,只是希望,日后钱将军照顾一下。” “日后,你只管打老子的旗号。”钱将军说道,他知道,尽管这样会留下很多后患,但也顾不得那些了。 童老板心头一喜,差点跳了起来。他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顺利到不可思议。 一旦可以在某些特定的地方打着钱将军的旗号,他将获得难以想象的利润。 别看钱将军在大岛主面前连条狗都不如,但实际上,此刻他的面子比一些小岛主的面子都要大上许多。 童老板详细的告诉了钱将军他所知道的关于鬼哭的信息,譬如,有一匹能在海上飞奔的马,这一点鬼哭是藏不住的,也不知道是被哪个嘴大的泄露出去的。譬如,鬼哭刀术、剑术惊人,拳法极强。譬如,鬼哭有保命丹药,是一颗专克剧毒的丹药,无论怎样的毒,都能从容镇压。嗯,这颗丹药是童老板提供的,为此他心痛到现在。 最后,童老板把钱将军亲自送到了一艘破浪舟上,把他送往鬼哭所在的那艘船上。 送走了钱将军,童老板笑眯眯的到了一个院中,看起来这应该是他的住所之一。他赶走了所有的人,到了密室之中。 在密室里,他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狂笑一边大叫:“赚大了,赚大了啊!” 第一百零六章 目光交汇 风和日丽,就是天气越发的冷了。 鲛绡纱制成的大氅果然奇特,虽然轻薄如无物,却将冷风牢牢的挡在了外面,以至于里面的铁甲都不怎么冰凉。 鬼哭在栏杆边,手扶着长刀。白鸟在鬼哭旁边,手缩到了袖子里,嘴里吐着白气:“别紧张,一般情况下,它们是不会攻击船队的。” 从天上往下看去,二十几艘快船组成的船队在平静的海面航行。黑船、白帆、蓝海,遥远之处隐隐可见孤单的海鸟一掠而过,宁静而悠闲。 然而,气氛却微微紧张。 锋利鱼鳍划破了海面,一排排,并不均匀的排布在海面,犹如一张张巨大的旗帜,和船帆的大小不分上下。 透过海面,可以看到大小不一的巨大阴影,黑色,水滴状,悠闲的摆动着身躯。 这些家伙,并非妖兽,只是寻常的海兽。因为生活在大海,食物充沛,体型居然长到了恐怖的如同快船一般大小。 这些海兽,被称之为大船鱼。性格还算温顺,并不会主动攻击来往的船只。当然,前提是你不主动攻击他们。 一旦他们受到威胁,就会瞬间愤怒,然后群起而攻之,将你撕成碎片。 虽然不是妖兽,但那一身蛮力,再加上群居的习惯,也不是寻常的妖兽能够对付的。 船队只是商船的船队,并非专门狩猎海兽的渔船,对于这些庞然大物,大伙儿没有和其交锋的经验与工具,是能不招人就不招惹。 大船鱼追逐着鱼群远去,大伙儿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继续忙碌起来。 鬼哭却皱起了眉头,他以为隐隐感觉到的威胁是来自于这群大船鱼,没想到不是。 那么,到底来自于哪里? 就在众人心有余悸的时候,一艘破浪舟悄悄地靠近了鬼哭脚下的快船,几人登上了船,这几人,正是钱将军和李青他们。 “人呢?”登上甲板,李青问接应的船员。 船员指着船舷处的鬼哭:“就是那个,戴斗笠的那个。” 就在此刻,鬼哭猛的扭过头来。斗笠之下,一双狭长的眼睛让他们心头微微一紧。 鬼哭疑惑的看了他们一眼,喃喃道:“李青?” 对于李青这人,鬼哭略有印象,他的刀法,颇为奇特,伤到了自己的斗笠。 看的李青已经看过了,鬼哭心中嘀咕:难道是怀恨在心? 等到鬼哭扭回了头,钱将军和李青几人略微的松了一口气,那股莫名的压抑在心头消散。 “就是他。”钱将军心中很是激动,手摸到了腰间刀柄。斗笠下的那一双眼睛,他印象深刻,只要那一双眼睛,他就足够辨认了。 “等等!”李青一把抓住了钱将军的手腕,钱将军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他一招就击败了我,如果不是他手下留情,我已经死了。”说着,李青解下缠住脖子的白布,露出了那条细细的伤痕:“我自然知道不是将军对手,但对方也绝非寻常之辈,将军确定要直接动手?” 钱将军没有和李青直接交过手,但也知道李青的难缠。李青虽然不是自己的对手,但自己也绝无可能一招击败李青,再看李青脖子上的伤口,钱将军心中微怂:“那我给你个面子,你说,怎么办?” 李青道:“在下为将军准备了一些东西,将军看看再做决定吧!” “好。”钱将军点头答应,李青松了一口气,送钱将军进船舱,而进船舱之前,他鬼使神差般的扭头看向鬼哭那边,这恰好也看到鬼哭朝这边看来,四目相对,顿时心头一跳。 他扭过了头,进了船舱,背后一片粘稠,却是汗水已经湿透了背后的布料。 片刻,缓过神来,看向走在前方的钱将军,不由得心中冷笑:被那位盯上了,鬼哭是吧,看你怎么死。 鬼哭再次皱眉,拍了拍白鸟肩膀:“我回了。” 大嘴从白鸟脖子上溜了下来,缠到了刀鞘上,失去了大嘴的缠绕,冷气从脖子灌入,白鸟顿时打了个哆嗦,缩起了脖子:“等等,一起一起,这天气,也冷得太快了吧!” 白鸟一边抱怨,一边跟着鬼哭进了船舱。 船舱昏暗,头顶缝隙的光芒透了下来,让人勉强能够辨认出道路。 李青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由得回过头来,一下子,又和一双让他难以忘怀的眼睛四目相对,略微干燥的背后再一次湿透,汗水大颗大颗滚落。 他快走两步,到了钱将军身边:“他在后面跟着咱们?” 钱将军眼皮一跳,冷静了一下,低声道:“别疑神疑鬼的,说不定他是回自己的房间呢。” 身后,脚步声停了下来,接着是开门的声音。 众人齐齐擦了一下额头冷汗,李青又一次忍不住往回瞟了一眼,实在不是他胆小,而是鬼哭给他的印象太大。 可以这么说,他在鬼哭面前已经废了。面对鬼哭,一身实力能发挥一半就已经不错。 这一次,他没看到那双眼睛。只看到扬起的衣角和缩着脖子的白鸟。松了一口气,低声道:“他进屋了。” 钱将军悬起的心也落了下,笑道:“真不明白你们怕什么,就算是他真发现了又如何,到时候大不了打一场呗,我拼着重伤也能杀了他。” 李青笑道:“是是是,钱将军天下无敌,区区鬼哭算什么,他那口长刀也只是花架子而已。” 钱将军微微尴尬,厚着脸皮道:“你知道就好。” 李青撇了撇嘴,不再说什么。 白鸟住在隔壁,和鬼哭打了一声招呼之后,也进了自己的屋。 鬼哭关上了门,这间房里相对其他的房宽敞许多,除了一张床,还有一个地铺,是专门给大黑马睡的。 大黑马没在,想必又下海去了。 鬼哭也想不通,好好的一匹马,在岸上懒得要死,一到水里就生龙活虎起来,难不成是返祖现象? 他到了窗口,窗子大大开着,不用想也知道,是大黑马打开的。双手撑着窗沿,往外看,大海波浪起伏,不远处有两三艘快船,和这里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犹如静止。 看不见大黑马的身影,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但也不愁跑丢,鬼哭摇头,不由得自言自语:“这家伙,胆子也真是大。才被大船鱼吓的跳了上来,大船鱼一走,又下去了。” 说着,他又想到了李青,想到了李青身边那人,那人的目光。 “李青,也不知究竟是你不甘心,还是你的主人……” 手指,敲打在了窗框上,微微用力,“拙”的一声,木质的窗框露出了一点小小的痕迹。 第一百零七章 互相诅咒(二合一) 钱将军和李青的举动引起了鬼哭警惕,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并且把大嘴派了出去。 到了夜晚,一片寂静。 天空忽暗,却没有大风来袭,晶莹的雪花从天空飘落,落入海中,被海水消融。 冷风从窗口灌了进来,睡梦中的鬼哭翻身而起,看向窗外:“下雪了?” 这个时间,算起来还是秋天。可为何,如此早就下雪了,难不成是地理原因? 鬼哭有些不解。 低头看向大黑马,躺在地铺上的大黑马还在呼呼大睡,似乎也感觉到了冷,低头那嘴一叼,把被子盖在了身上。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成了妖后按理来说应该更抗寒才对,这家伙随着妖气变得深厚,反而越加怕冷了。 不过鬼哭猜测,它恐怕不是怕冷,而是随着越来越聪明,开始变得挑剔了。 第二日清晨,比昨日更冷。 大嘴回来,扭动着身躯告诉鬼哭,它没机会靠近,那些家伙很警惕。 鬼哭不由得沉吟起来,如此警惕,看来真有事情。 走上了甲板,迎着冷风练起了刀术。围观的人很多,他们都是知道鬼哭本事的,渴求能偷学到一二。 鬼哭大大方方的让他们看,他的每一刀只是基础而已,刀术惊人是因为自身厉害,而并非因为学了什么武林绝学。 吃了顿早饭,提着一桶烤鱼回到屋。 今天,大黑马倒是没出去。躺在那里,用被子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不过,被子是给人盖的,相比起大黑马庞大的身躯,显得小了许多,它前面盖住了头,只露出了鼻孔喷着白气,而后面却把整个屁股都露在了外面。 这个模样,看起来十分好笑。 “吃饭了。”鬼哭把桶往地上一顿,大黑马不情愿的露出半个头来,使劲的嗅了嗅,打了个响鼻,然后翻身而起,把被子盖在身上,慢悠悠的踱着步,到了桶边,低头吃鱼。 鬼哭摇头:“你个懒鬼,这么懒,又这么贪吃,怎么还是这么瘦?” 大黑马不满的哼了一声,晃了晃头,用蹄子在地板上写了两个字——“冬眠”。 不再理会冬眠中的大黑马,鬼哭到了隔壁敲了敲门,很不巧,白鸟同样在冬眠中。 大黑马舒服了,吃饱喝足后在被窝里打起盹来。 但是,钱将军几人却急得要死。他们本来打算从船的外壁通过窗口潜入鬼哭房中,想办法盗取一点鬼哭的毛发之类,然后请人帮忙得鬼哭下咒。 咒术难防,鬼哭即便不死,也必定会脱掉一层皮。到时候,他们再动手就十拿九稳了。 哪里知道,那匹马突然就懒了起来,死活不愿离开房间,让他们无从下手。 又平安的过了一日,清晨,船队在一个名为绿山岛的小岛停了下来。 小岛有一个港口,港口附近,便是一个渔村。岛不大,也就方圆十多里,中间一座绿树环绕的小山,因此而得名。 这一日略微回暖,鬼哭用被子和绳子把大黑马包成的粽子,这才把它牵了出来。 “鬼哭兄,为何一定要出来,这岛上真的没什么好逛的。” 船队之所以在这里停下来,只是因为要补充一下食物与水,下午就走。现在天气冷,白鸟巴不得一直窝在床上。但是鬼哭硬是要他出来,他也无可奈何,谁叫鬼哭才是金主呢。 看着鬼哭对他的话无动于衷,白鸟又道:“更何况,现在咱们似乎也不大安全吧?” 鬼哭点头:“看来你也察觉到了。” “气氛不大对。”白鸟摸了摸头:“我对这方面,还是很敏感的。” “所以我才叫你们出来。”鬼哭眯起了本就不大的眼睛:“不然,他们怎么会有机会。好了,别抱怨了,咱们找个暖和的地方呆一会儿,吃了午饭再回船上。” …… 船舱里,鬼哭门前,两道人影出现在这里,其中一人敲了敲门,侧耳倾听,里面没有动静。 另外一人显得有些不耐烦的说:“都跟你说了,他们下船了,我亲眼看到的。” 敲门那人显得很有耐心:“那个裤腰带精呢?” 不耐烦的声音再次响起:“放心,我注意过了,就缠在刀鞘上呢。” “你确定?” “确定,快点吧。” 另一人点了点头,不再迟疑,撬开了门锁,刚准备推门而入。 “等等,你看这是什么?” 门才开到一小半,一根长长的头发丝连接的门和门框,只要门再打开大一点,这根头发就会折断。 “哈哈!得来全不费工夫。”其中一人取下了头发丝,收好,然后拔下了旁边一人的头发,引得对方勃然大怒:“你干嘛不拔自己的头发。” “又不是我着急想要对付他。” “哼。”一声冷哼,走廊又重新陷入了寂静。 把头发装了上去,接着,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 “不进去了?” “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还进去干什么,咱们走。”声音中难掩兴奋。 然而,他们都没发现,床铺下,一根裤腰带微微探出头来。 …… 渔村里,一渔夫的家中。 鬼哭、白鸟、大黑马,围着一张桌子而坐。喝着热酒,吃着小菜、水果。 在旁边,是烧的热烈的火盆。屋中门窗紧闭,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这个渔村中,绝大多数人家都有接待客人的习惯,当然,都是要花钱的。鬼哭是个土豪,出门时他带的银子很足,所以并不缺钱,花了一笔,让两人一马过得很舒服。 酒酣耳热,白鸟额头冒汗,敞开衣襟,外面很冷,现在他却感觉有些热了:“今天大嘴是怎么回事?” 往日,这个时候,大嘴可是很活泼的。 鬼哭笑的道:“谁知道呢,或许是天冷吧?” “不对啊!”白鸟疑惑的说:“昨天天更冷,大嘴那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冰块来,硬是塞到了我的被子里,所以鬼哭兄,你能不能管管它……” 缠在刀鞘上的那个裤腰带一动不动,对于白鸟的话无动于衷。 裤腰带精裤腰带,傻傻就是分不清。 回到了船舱,在门口,鬼哭取下了头发丝,手指一捏,嘴角就挂起了笑。 虽然赶路,鬼哭可没放下修行。 《十年磨一剑》、《心眼术》、《龟息术》,鬼哭可是每日勤练。其中随着《心眼术》日益精进,他的五感愈加强大。 现在,已经分辨出了,这根头发和自己的头发是不同的,鬼哭把这根头发握在手中:“我倒要看看,你是谁?” 白鸟刚要回房,看到了这一幕,眉头微皱,顺便提醒道:“鬼哭兄,下一次最好换一根线,不要用头发,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嗯。”鬼哭点了点头,然后叫住了想要回房的白鸟:“白鸟兄,进来坐坐。” “不了,今天喝酒喝的有些多,想睡一睡。” “进来坐坐。”鬼哭加重了语气。 白鸟神色一凛,背后冷汗冒出,看着鬼哭犀利的眼神,难免心中坎坷,难不成…… 白鸟脸色难看,跟着鬼哭进了房间。 砰! 门关上了,白鸟浑身一抖,略带哭腔:“鬼哭兄,可别冲动,大黑还在呢?” “你说什么?”鬼哭疑惑道:“大黑在又怎么了?” 大黑龇牙咧嘴,嘴凑到了白鸟脸边,硕大的鼻孔喷着热气,似乎在说:“是啊,我在又怎么了?” 白鸟躲了一下,推开了大黑的头:“你不是这个意思?” “你在想些什么?”鬼哭有些不理解白鸟的脑回路,他干脆直接说道:“我需要你帮个忙?” 白鸟看着鬼哭凑了近来,捂住了身后:“您说。” 鬼哭拿出了那根头发:“你认识什么擅长咒术的人吗?” 听到这话,白鸟松了一口气:“人没有,鬼倒有一个,而且就在这船上。” “船上有鬼?” “不止有鬼,还有各路妖魔鬼怪呢,只不过很少见人而已。怎么,你找擅长咒术的那些家伙有事吗?他们可不好打交道。” 鬼哭把这根头发递给了白鸟,白鸟疑惑道:“这不是你的头发吗,给我又干什么?” 他看见鬼哭将这根头发从门上取下,自然以为,这是鬼哭自己在门上安装的一个用来示警的小机关,只要头发断了,就证明有人打开过门,很实用的一个小机关。 “这可不是我的头发。”鬼哭笑着说:“我的头发被人换了。” “什么?”百鸟大惊失色,头发、指甲、血液,在大海上,尤其是在鱼龙混杂的船上,可不能随便丢的,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得到,危害不堪设想。 “没关系。”鬼哭道是显得很冷静,他身上有两重保险。恶念不讲道理的克制幻术和针对灵魂的咒术,而破晓神光更不讲道理,能帮他抵御一切直接针对他的咒术。 所以面对咒术,鬼哭并不像别人那样虚。 “怎么能没关系。”白鸟显得很是焦急,他看着掌中的头发,灵机一动:“鬼哭兄,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咱们率先出动,给对方下咒,对吧?” “嗯。”鬼哭点头。 “我这就去办,不过……”白鸟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个鬼很贪心,银子少了,可无法打动他。” “我明白了。”鬼哭点头,他转身从行李中取出了一把刀,一把尖刀,一看就是一把好刀:“你看这把刀怎么样?” “好刀!”白鸟拔出了刀,顿时有些爱不释手。 这把尖刀装饰华丽,刀身纹路犹如闪电,刀口锋利,隐隐约约间还能闻到一股血腥味,是一把难得的好刀。 自然是好刀,不是好刀,鬼哭怎么会带着。 这把刀,是那一个雨夜,鬼哭从天而降,袭杀了那个叫做宝儿的妖孽之后,在战利品中拿走的两把刀之一。 另一个把刀,自然就是那个妖孽使用的妖刀了。不过妖刀和鬼哭属相不符,鬼哭能用破晓神光将它强力镇压,它也只会老实一会儿,并不如手中长刀好用。 再加上,长刀用久了,也难免有了感情,而且长刀和鬼哭还有某种神秘的联系,只要长刀不彻底损毁,鬼哭就不会换兵器。 所以那把弯刀,也一直在包裹中,鬼哭这段时间就没打算把它拿出来过,差点将其遗忘。 “你看这把刀能请动他吗?”鬼哭问道。 “自然能。”白鸟肯定的说:“他生前,也是一个痴迷于刀的人。” 准确的说,万岛国的男人,大多都痴迷于刀。毕竟,刀就是他们的饭碗,他们的前途。 人们迷信,越好的刀,就越能给他们带来好运。而这种习俗渐渐传播开来,最后,整个东海,都习惯于用这种制式的尖刀。 鬼哭道:“拜托了。” 白鸟拍着胸脯道:“放心,交给我吧。” 船舱的底层,更加脏乱,阴暗昏沉,腥味刺鼻。 这不是普通人待的地方,普通人也自觉不会来这里,哪怕他们再穷,哪怕这里再便宜,他们情愿,十几号人挤在一间小小的房中也不愿意来到这里。 来这里,那都不是送死的问题,而是送餐。 白鸟孤身一人就到了这里,他没有因为这里的气氛而害怕,很是镇定。在他看来,这里虽然危险,可还要不了他的命。 当然,难免受些苦头。但只要不致命,他就不害怕。 一只大手突然从一旁黑暗中伸了出来,一把抓住白鸟,把他拽进了阴影之中。 下一刻,白鸟突然出现在一个古怪的房间中,被摔在地上。房间中遍布白色的蛛网,惨绿的鬼火晃荡在半空。 “嘿嘿,看看我抓住了什么,鲜美的人肉,嘎嘎嘎嘎……” 白鸟躺在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抽搐了两下,翻身而已,干呕起来。 就在刚才那么一瞬,他仿佛原地转了100圈,现在天旋地转,很不好受。 一个长着八只手的妖怪迈开大步靠近了他,白鸟猛的抬起了手:“等等,你确定要吃我。” “送上门来的食物,怎么不吃?”妖怪疑惑道。 “你先闻一闻,仔细的闻一闻。”妖怪嗅了嗅,顿时神色大变:“狗日的绝妖丹!” 白鸟得意的一笑:“我来之前,用混绝妖丹的水洗了个澡。” 说到这里,白鸟脸上闪过一丝肉痛,继续道:“而且你仔细看看清楚,看清楚我是谁?” “白鸟,是你这个狗日的家伙。”八只手的妖怪退了一步,一脸厌恶:“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怎么还没死?” 白鸟又干呕了两下,强打起了精神,看了一下四周,笑道:“朱八黑,是你这家伙。刚好,看看我衣服下面是什么。” 说着,他取出了一个拳头大的瓷瓶:“你说,我把这玩意儿砸在地上如何?” 八只手的妖怪神色大变:“等等,你想干什么?” 白鸟抓的瓷瓶:“我有事找六根手指。” 第一百零八章 六根手指 六根手指是个鬼,没人知道他生前的事迹,自然也没人知道他生前叫什么名字。 人们只知道,他是万岛国人,人们还知道,他可能是个海盗,人们同样知道,他生前很可能是个赌鬼,又或者是个小偷。 然而,在万岛国,这样的人太多太多了。 六根手指很可能是死于海中,很可能是被活活淹死的,他的身体浮肿,以至于面目全非,只有六根手指显得显眼,别人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自己也失去了很多记忆,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所以渐渐的,六根手指就成了他的名字。 六根手指的右手没有小拇指,而左手,只剩下了大拇指和食指。 他衣衫褴褛,上半身仿佛只挂了一块破布。他面目全非,身体肿胀,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孩随便捏的扭曲抽象的泥巴人,浑身脓包,时刻散发着恶臭,恶心的黄色脓液时刻不停的在往下滴,光凭这份尊荣,就能把胆小之人吓死。凭借妖气,往往一个照面就能将人吓得浑身僵硬无法动弹,更有一定几率直接将人吓死,哪怕他的胆量不错。 六根手指是独特的,在鬼怪之中都属于独特的。 他没有和其他被淹死的家伙一样依附于浮肿的身躯变成水鬼,也没有因为失去身躯变成淹死鬼,或者跟沉船一起,变成了鬼船的一部分。 他成了一个独立的鬼,不过不同的是,他害怕海水,也害怕陆地,所以,他来往于各个船的低层船舱,帮人诅咒过活。 他也是需要银子的,他需要银子买些肉吃,要银子付房租,哪怕成了鬼魂他也喜欢吃肉,同样也有这个能力吃肉。至于吃什么肉,就看他的心情以及有什么了,人肉、鱼肉、鸟肉他都会吃,不过平时吃的最多的就是鱼肉了,最喜欢吃的也是鱼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肉被鱼吃了的缘故。 鬼怪吃东西的模样千奇百怪,有的是直接吃进去,有的吃了之后,食物并未消失,而是干枯萎缩。 他就是直接吃进去那种,不过他吃东西的模样绝不好看。 他喜欢把鲜活的鱼放进锅中,然后吐出一口绿色的“胃酸”,接着,恶臭传出,锅中沸腾,浓浓的白烟之后,肉块融化,他这才端起锅来,一口闷干。 虽然他吃东西的姿态很丑,但不得不说他过得不错。 他的咒术水准很高,并且本身不像别的鬼怪那样容易失控,他情绪往往很稳定,只有在饿极的时候显得暴躁,攻击性十足。 他比较喜欢谈生意,显得理智,如果忽略掉外貌的话,他还是比较好接触的。 所以,他的生意还算火爆,赚的钱多,生活自然就好了。 他喜欢奢侈,昏暗的房间中摆满了珍贵的装饰,头顶悬挂着头骨打磨的鬼灯,惨绿的光芒随着鬼灯晃动而晃动。 他有一张大床,大大的石床,而且还是白玉雕饰,有淡金纹路,专门请道士在上面画符,现在这张床时刻保持冰冷。 当然,随着年代久了,这张床从最开始的冰冷变成了现在的阴冷。 家具很多,而他性格懒惰。所以,一般情况下,他会在一艘船上呆上很久,直到这艘船快不行了,他才会开始搬家。 今天,六根手指心情不错。 他刚刚接到了一单生意,这单生意,能让他过上许久舒服的生活。 为此,他庆祝了一下,找船上的人要了一条大鱼,连同骨骼内脏吃了个干净。 现在,他懒洋洋的趴在床上,形成了一滩圆饼平躺在床上。他准备睡个好觉,等食物完全消化,就起来干活。 正当他看着头顶晃动的鬼灯,渐渐闭上了眼,陷入昏昏沉沉的睡梦中时,身上鼓起一个又一个的脓包,随后脓包破碎,恶臭的黄水流出,顺着床直往下淌。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又有访客来临。 六根手指睁开了绿豆般大的眼睛,他实在不想起床。 但是,敲门声没完没了,频率快的吓人,就像是那清晨的闹钟,实在让人不爽。 他慵懒的翻了一个身,犹如平摊的大饼在煎锅上蠕动着,然后从床上滑落下来。 落到地上后,恶臭的黄色脓液微微溅起,他清醒过来,艰难的爬了起来,由一张大饼变成一个酒缸,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门口。 他是与众不同的,别的鬼很轻,而他很“重”。 身上的赘肉死死地拉住他的身躯,让他很讨厌活动。 打开了沉重的门,门外,是隔壁蜘蛛精那高大的身躯。他和这个蜘蛛精无话可说,他们天生不投缘,性格也不相符。 因为已经死了,所以他喜欢“活着”,喜欢自己独自一人的“活着”。 而这个蜘蛛精,一点也不尊重生命。他喜欢外出,喜欢活动,喜欢狩猎,完全浪费了那一身吐丝的本事。他还喜欢穿的花花绿绿,打扮的花枝招展。最重要的是,他喜欢上了一个黑寡妇。现在正在积极的筹集家产,准备用自己的家产和自己强壮的身躯打动那个黑寡妇,让他为自己生娃。 啧啧,活生生的婚姻就是生命的坟墓,这么着急的去死,这么浪费生命,这让六根手指很瞧不起他。 所以,自然而然,他的语气很不客气:“朱八黑,你来干什么?” “你以为我愿意来。”朱八黑庞大的身躯让开,露出了后面显得非常瘦弱的白鸟:“这个家伙找你,你有活干了。” 朱八黑语气中充满了嫉妒,面前这家伙天天宅在家里,而他整天忙死忙活,可偏偏,这家伙赚的家产却是他的十倍。 十倍啊! 如果有这样的财富,他早就迎娶了漂亮的寡妇,然后由她将自己肢解,最后到她温暖的肚中,成为她的营养,完成自己轮回的宿命。 让她在一个温暖安全的家中,产下属于他们两个的后代。 “白鸟。”六根手指皱起了眉头,拿手抠了抠,然后眉头从脸上掉了下来,他也没大在意,反正随时可以长回来。 六根手指听说过白鸟,但他不喜欢白鸟,并非是不喜欢白鸟这个人,而是因为白鸟是众所周知的穷光蛋。 不过,毕竟远来是客,他让开了庞大的身躯:“进来吧!” 第一百零九章 一起诅咒 心脏,不争气的跳动起来。 白鸟磨蹭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后,还是走了进去。 砰! 门重重地关上,朱八黑看着紧闭的门,开口大骂:“操你姥姥的,白鸟,有一天迟早要你好看。” 说着,转头离开。 踏入门中的第一脚,脚下微微粘稠。抬起脚,粘稠的物体粘在脚底,被扯出丝来。 鼻腔恶臭环绕,胃中翻腾,喉咙微微鼓胀,有东西要破口而出。 白鸟强行忍住,脸上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滴泪水滑落,只有真正面对八根手指,他才知道八根手指的可怕。六根手指的那张脸,和鬼哭的双眼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存在。 “请坐。” 白鸟低头,看了一下带着粘稠液体的板凳,终究没有勇气坐下去,道:“我还是站着吧!” 六根手指耸了耸肩,肩头碎肉滚落,露出暗红的血肉,也不强求,自个儿习地而坐,变成了一坨屎。好吧,这个比喻有点神奇,就像是在骂人,但确实就是如此,就是和米的尸体十分相似:“白鸟,久仰大名,找我干啥。” “自然是有事相求。”白鸟取出了一根头发:“我想请您对此人施加咒术。” 六根手指接过了头发,两根指头拈着,瞪大了一双绿豆般的眼睛,仔细的打量着这根头发,嘴里含糊的嘀咕一声:“又是一根头发。” “什么?”白鸟问道。 “没什么。”六根手指,从旁边拿出一个空盒子,把头发放入其中。别看他的手指又粗又短,又仿佛六根胡萝卜,但却灵巧非常,这或许是他身上对灵活的部位。 收好了头发,六根手指道:“我要的价格不便宜。” 他看着白鸟,一旦白鸟拿不出钱他就打算把白鸟吃掉,谁叫白鸟打扰了他。 至于白鸟身上那讨厌的味道,可并不要紧,他的“胃酸”能解决一切。 白鸟大脑已经开始晕眩起来,身体也在发软,一波一波阴冷的气息从毛孔直往体内钻,带着针扎般的痛苦。 他知道,他在速战速决。 这里的环境,对于他来说,又是一个遍布毒气的密室,呆久了,说不定会毒发身亡。 白鸟用力的摇了摇头,道:“钱我没有,那你看这个如何?” 白鸟取下了腰间挂着的尖刀,递了过去。六根手指接过,他的体型太大,这把尖刀对于他来说就是一把匕首,但这并不妨碍他对于尖刀的喜爱。 对于尖刀,他怀着一颗赤诚之心。就像是小孩喜欢小人偶,大人喜欢大人偶,总是会忍不住花更多的钱,将喜欢的人偶买下来,在床上肆意摆弄。不过小孩更喜欢把人物展示出去,而大人更喜欢把人偶藏匿起来。相比较,六根手指对于刀的喜爱,更倾向于大人对于大人偶的喜爱。只喜欢自己玩,喜欢自己独自观赏,有时候就这么看着,就已经很满足了。 “一把好刀。”六根手指肥大的手包住了刀柄,拔出刀来,观赏的刀身的闪电花纹,忍不住惊叹:“不是万岛国的刀,但不可否认,这是一把值得传家的刀。尤其是上面的花纹,令人惊叹,这是一把可遇而不可求的刀,他有着独特的特性。” “怎么样,够了吗?” “非常足够。”六根手指挥手:“你可以出去了,放心,等一会儿我就会把事情干得漂漂亮亮的。” 白鸟迫不及待的就往外走,他已经呆不下去了。 门把手上,满是黄褐之物,有的已经干了,有的依旧粘稠。 白鸟已经顾不得恶心,一把抓在上面,打开了门,然后出门,顺带把门关上。 一出门,白鸟终于忍不住了,扶着墙大吐特吐,酸臭弥漫中,涕泪横流。 六根手指欣喜的把玩着手中的尖刀,拔出来又插进去,然后又拔出来,听着声音,看着刀身进进出出,莫名的达到了高潮。 终于,等到他满足了,这才艰难的站了起来,迈着沉重的步伐,打开一个柜子。 柜子里,一把把尖刀摆放在架子上,俱是宝刀,不过这些宝刀无一例外,都被沾染了黄褐之物,被彻彻底底的玷污。还有好几个格子是空的,空荡荡的架子显得孤寂。 六根手指小心翼翼的把尖刀放在了一个架子上,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裂开大嘴笑了,一颗牙齿掉落。 “该干活了。”他抓了抓头皮,几根头发掉落,顿时,神色大变:“该死,又掉头发了。” 郁闷了一会儿,取出两个盒子,托着下巴犹豫道:“该从哪个开始呢?” 他思考了一会,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算了,不管了,一起吧。” 他分别从两盒子中取出了两根头发,放到一个圆形的石槽中,用力捣得粉碎,然后从散发着恶臭的木桶中用瓢将里面的污水舀出,放进锅中,又抱了一捆柴,在锅的下面点燃,将污水烧开。 更加浓烈的恶臭弥漫,顺着缝隙流淌出去。 朱八黑正在休息,他在养精蓄锐,准备下一次靠岸时,去狩猎一番。 突然,他鼻子抽了抽,随后用力的捂住了鼻子,额头井字青筋暴起:“狗日的六根手指,又来了,迟早有一天弄死你。” 船舱底层一阵群魔乱舞,和朱八黑一个想法的可不止一人,但无一例外,没有一个去找八根手指麻烦的。 打又打不过,阴又阴不过,也只有忍着,艰难的过日子。 六根手指哼起了歌,把滚烫的污水倒进石槽里,又拿手在里面搅拌。 咒术,开始了。 上面,正在观想的鬼哭猛的睁开了眼睛,眼中凌厉的寒光一闪,体内恶念开始沸腾。 另一间房间中,钱将军突然扼住了喉咙,他的腮帮猛的鼓起,然后裂开,仿若鱼鳃。 然后,痛苦的倒地,来回翻腾打滚。他感觉自己被丢进了大海的漩涡之中,整个世界飞速旋转起来。 他明明有能立在水中呼吸的,可是现在却无法呼吸到任何一点空气。他的肚子开始鼓胀,似乎有什么东西不断往他体内灌。 船舱底层,六根手指皱起了眉头,干脆端起了石槽,对着燃着火的柴火堆就将水浇了上去。 第一百一十章 突有火灾 六根手指是幸运的,同时也是不幸的。幸运的是他遇到了鬼哭,不幸的同样是他遇到了鬼哭。 当他将污水泼到火堆上时,刹那间,无限的痛苦在他灵魂之中迸发。 这个痛苦他从未承受过,那带着地狱的气息让他绝望无比。痛苦与绝望的轮回中,安于享乐的他崩溃了。 然后,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甚至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他就仿佛气球被吹大,瞬间膨胀,接着,轰的一声炸开了。 一股庞大的冲击力在屋中回荡,珍贵的石床瞬间崩裂,昂贵的家具化为碎片四散纷飞,地板、墙壁、天花板通通开裂,然后黄色的污水让整个房间漆上了一层。 六根手指完蛋了,他没有滚到鬼哭的老家去,而是因为痛苦和恐惧自己崩溃,消散于天地之中,如果鬼哭知道,一定羡慕至极。 然而,六根手指又死了一次,彻彻底底的消失了,但是,事情还没完。 火堆中的火星尚未完全熄灭,飞溅出来碰到了黄水,接着。 轰! 又是一声,再一次爆炸开来,同时伴随着澎湃的烈焰。烈焰被房间挤压,然后找到了一个薄弱之处,并非门口,而是一处墙壁。 相对脆弱的墙壁被瞬间冲开,火焰找到了倾泻口,洪流一般喷涌而出。 隔壁的朱八黑正在美梦,他梦到了娇俏可人的黑寡妇一口咬下来自己强壮的肩膀,他梦到了黑寡妇伸出猩红的舌头舔着他的血,赞叹他的强壮,赞叹他的鲜美,而美梦才刚刚开始,猝不及防之中,火焰洪流直冲而来。 巨大的轰鸣和澎湃的烈焰将他惊醒,心中警铃大作,他一跃而起,但是,已经迟了。 澎湃的洪流点燃了屋中遍布的蛛丝,愈加猖狂,愈加暴烈,轰隆隆的瞬间将朱八黑淹没。 火焰灼烧着肌肤,朱八黑升起了快感,流下了屈辱的眼泪,然而,眼泪刚刚流出眼眶,就已经被火焰蒸发。 感受着躯体迅速碳化,朱八黑发出了不甘的嚎叫,因为,小寡不喜欢吃熟食啊!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朱八黑在火焰中盲目的奔跑,他并不怕死,但是他害怕自己无法进入自己心爱之人的腹中,成为她和孩子的营养。 这个伟大的男妖,在火焰之中匆匆的撞开了门,最后的力量耗尽,浑身焦黑带着火焰的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另一个房间中,钱将军浑身猛然升起了凄厉的血泡,血泡接连破碎,流出浓黄的液体。 还以为自己快死了,就在此刻,下方猛然传来爆炸声,船身剧烈一震,窒息感顿时消失。 他紧缩全身,浑身抽搐,用力的咳嗽,涕泪横流,心有余悸。 差一点,差一点,差一点……差一点就死了啊! 好不容易,清醒了过来,仔细回想,钱将军猛的暴怒:“该死,是咒术,有人在对我下咒术!” 突然,他嗅到了一股焦糊味,然后,也听到了外面有人大叫:“不好了,防火啦!” 船舱底层,着火了,各种妖魔鬼怪都蹦了出来,躲避熊熊燃烧的大火。 钱将军心头一惊,顾不得身上伤痛,连滚带爬的冲出了门,跑到了甲板上。 甲板上已经乱成了一团,船上的客人们差不多都到了这里,还有人正源源不断从船舱中跑出。 好一场大火,燃了很久,这才被扑灭。 船长神色阴沉,清点损失,损失货物将近1/3,还有好几个妖怪被烧死,同样还有十几个客人遇难。 他只是这艘船的船长,就相当于客栈中的掌柜,并非是这艘船的主人,只是收了主家的钱,来管理这艘船。这艘船的船主是童老板,对于外人来说是一个奸商,对于属下则是一个严苛而且慷慨的主家,他最信奉的就是赏罚分明。 这样大的损失,童老板绝对会愤怒,而他的愤怒,将会发泄到罪魁祸首身上。 “怎么样,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身边一人道:“很可能是六根手指干的。” “六根手指呢?” 身边的人摇头:“很可能,死了!” 也就是说,罪魁祸首没了。船长浑身发冷,他身旁那人低声道:“大哥,有责任和不一定由咱们来担。别忘了,最近李青神神秘秘的,而且,就在今天,他还找过六根手指,说不准,跟他有关。” 船长冷静了下来,喃喃道:“是啊,说不准就跟李青有关。” 此时已到黄昏,甲板上的客人们被安抚了下来。 一艘破浪舟靠上的船,一个人跳了上去,直接就朝着船长那边去。 “你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船长摇头:“没有大事,只是失火了。” “但愿如此。”对方深深的看了船长一眼。 来人,是这个船队的负责人,大老板安隆,和童老板有生意来往,也算是熟人了。这艘船加入了这个船队,一切自然得听他的。 这艘船出现了这么大的,他也自然要派人来查看。 此时已到黄昏,冷风起,钱将军感觉到了浑身发冷,同时阵阵痛苦遍布全身。 看着身上的泡,钱将军面目阴沉,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诅咒了他。 突然,他背后一冷,仿佛一把冰刀从后背插入了心脏,心头一紧,警铃大作,猛然回过头,就看到身后两人一马。牵着马那人,头戴斗笠,手持长刀,正是他自己的目标鬼哭。另一个神情萎靡,脸色苍白无血,是鬼哭的跟班白鸟。 鬼哭走了上来,到了钱将军身边:“怎么样,水淹的滋味不好受吧?” 钱将军浑身一抖,他怎么知道,难不成…… 不等他反应过来,鬼哭牵着大黑马和他错身而过,大黑马甩起尾巴,抽到了他的脸上。 钱将军懵了一下,然后勃然大怒。这是侮辱,这是侮辱。 “该死!暴露行踪了。”钱将军又怒又惊,他猛的想起来了,今天在鬼哭门口,李青那狗日的拔了他一根头发。 “好计算。”钱将军已经想明白了,门口那根头发,很可能不是这个鬼哭的,而且他身边那个跟班的。 所以,那根头发根本又是一个诱饵,一个引他们上钩的诱饵。 “钱将军,你可让我一阵好找。”李青的声音传入耳中:“咦,您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钱将军猛的回过头来:“咱们暴露了。” 李青微微一愣,顿时脸色大变。 第一百一十一章 矛盾激发 房间中,气氛很是沉闷。 钱将军被包得跟个木乃伊似的,脸色格外难看,声音沙哑的问:“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李青用力的捏紧了酒杯:“一直做二不休,咱们解决了他。” 钱将军瞟了一眼李青:“你不是打不过他吗?” 李青道:“不是还有你吗?” 钱将军脸颊抽搐了一下:“我现在元气大伤,妖气混乱,一身实力能发挥出七成就不错了,你觉得现在的我能跟他打?至于你……” 钱将军不屑的一笑:“你面对他能发挥出一半的实力就不错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已经成了你的心魔了。” 李青一摔酒杯,抱住了头:“不然,咱们该怎么办?” 钱将军诡异的一笑:“这艘船上,不是还有很多自己人吗?” ‘自己人’三个字,他咬的格外的重。 “不行!”李青猛的摇头:“他们不能出手,绝不能让对方知道老板对他出手了。” 钱将军嗤笑一声:“童老板还真是慎重啊?” 李青没有理会钱将军的讽刺,而是红的眼睛道:“反正他们不能出手,只能靠咱们自己。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私心作祟,心有不甘罢了!” “你小子……”钱将军猛的爆发,一把拽住李青的衣襟:“你是在找死!” 李青道:“你知道吗,老板已经开始有些后悔了。一连几天,也不见你有什么帮手,想必,你的地位现在有些不稳吧!” “你……”钱将军额头青筋暴起。 李青嗤笑一声:“动手啊,只要你动手杀了我,你就下不了这条船。” 钱将军怒极反笑,大笑两声:“我杀了你就走,这大海挡得住你们,却挡不住我。” “你可以试试!”李青冷笑:“你恐怕不知道这支船队的头是谁吧,大老板安隆,听说过吗?” 大老板安隆,钱将军冷汗冒出,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可是大名鼎鼎。 钱将军在大海中来去自如,他游的和鱼儿一样快,甚至比大多数鱼都要快上一线,再加上一手刀术和蛮横的力量,让他成为了有名的海上刺客,经常干的就是凿穿大船,或者留到对方船上,直刺首脑。 他虽然成了大岛主座驾宝船的将军,却是因为功勋升起来的,并不掌舵,所以也算是一个宝船将军中的奇葩。 但他的能力毋庸置疑,他的存在确实威慑了很多人。 可是,其中并不包括大老板安隆,他甚至还在大老板安隆手上吃亏。 那时候,他还不是将军,只是一个头目。 他伪装成了海盗,袭击过路商人,然后遇到了大老板安隆。 他准备接近大老板安隆的船,然后,就被近百条剧毒海蛇包围。原来,大老板安隆拥有操纵剧毒海蛇的能力。 那一次,他差点丧命。好在及时反应,逃过一劫。被大老板安隆追出十余里,仓皇逃遁,狼狈不已。 从此以后,一看到大老板安隆就退避三舍,直到成为了将军,然后双方就掉了个个。 若是几日之前,他还没失去他的命根子的时候,得知这是大老板安隆的船队,恐怕会兴奋不已,但是现在,开始神情紧绷。 现在外面的海面看似平静,但是海面之下,恐怕已经被数以千百计的剧毒海蛇占据。一旦有人形生物下海,恐怕立刻就会被这些剧毒海蛇攻击。 他咬牙切齿,看着面前这个变得放肆的李青,然后无奈的垂下了手:“你个狗东西,给我等着。” “哼!”李青冷哼一声,脸上同样难看。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两人同时肌肉紧绷起来,难不成,那个男人来了! 他们对视一眼,同时摸到了腰间刀柄。 钱将军闪身藏到了门后,而李青正对着门,门口有可是有人守着的,现在能敲门的,恐怕也只有那个男人呢,至于守门的兄弟,很可能…… 李青问道:“是谁!” “老大,是我啊,高原。” 高原,是守在门口的人之一,同样是李青信任的手下。李青眉头皱起,因为他跟高原说过,无论如何都不要来打扰。 “有什么事?”李青语气中带着怒气。 “老大,船长要见您。” “等一下。”李青理解了,连忙对钱将军使眼色。 钱将军飞快的扑了出去,一下子就溜到了床底下,熟练无比。 李青打开了门:“唐兄,不知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 这艘船的船长,姓唐。 船长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哼了一声道:“可不是风,而是火,我现在正被李青你这个家伙吊在火上烤!” 李青眯起了眼睛:“唐兄在开玩笑吧?” “开玩笑。”船长笑了,他似乎真的在开玩笑,但很快,他神色一凝,指着李青的鼻子道:“李青,我不知道你最近鬼鬼祟祟的到底在干些什么,也不感兴趣,但是,你不该在我船上玩火。” 李青眉头皱起:“唐兄该不会以为刚才的那一团火是我引起的吧,你想推卸责任也不是这么推的啊!” 船长气笑了:“已经查明了,火的源头来自六根手指,我想问问,为何你今天见了六根手指之后,六根手指就死了,还引发了一场火灾。” 李青表情凝固,过了半晌,吐出一口浊气:“无可奉告。” 船长凝视李青,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说:“这事,我会跟老板说的。” 说完,他拍了拍李青肩膀:“好自为之。” 随后离去,李青看了一眼门口的手下,道了一句“好好守着”,然后再一次关上了门。 钱将军从床底下爬了出来,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该死的,那个狗日的六根手指当时在咒我。” “什么?”李青脸上诧异。 钱将军指着李青的鼻子恶狠狠的道:“就是你这家伙,拔了我的头发,结果那个鬼哭拿着我的头发找到了六根手指,然后看着我被诅咒。好在不知为啥他被反噬了,我侥幸逃得一劫!” 李青听完,不由得冷汗淋漓,心中暗道好险。好在他当时谨慎,用的是钱将军的头发,如果用自己的,恐怕现在已经死了。 “你在庆幸吧,你在庆幸吧,你这天杀的东西。”钱将军面目狰狞,猛的拔出了腰间尖刀。 李青心头一惊,连忙后退一步,把住了刀柄,暗道不好,刚才不小心真情流露了,嘴里说“你误会了”,眼睛却目不转睛的盯着钱将军,一旦他要动手,就会立马出刀,现在他元气大伤,谁赢谁输还不知道呢。 而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时,敲门声再次响起。 两双眼睛看向了房门,钱将军哼了一声,收回尖刀,一溜烟到了床底下。 “又是谁,还没完没了了是吧!”李青怒气冲冲的返身打开了门,然后,浑身僵硬,汗水瀑布一般流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第五幅画 第一幅画。 李青站在门口,手还在门把手上,他的脸上,全是惊恐。汗水颗颗滑落,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门外,遍布尸体,靠在墙上,鲜血如注,地板上暗红的血泊蔓延。 李青看不到凶手,但是在画上,却是清清楚楚。他就是鬼哭,戴着斗笠,提着滴着鲜血的长刀,就静静的站在李青后面。 床脚下,钱将军双目圆睁,张开了嘴,似乎是在提醒。 第二幅画。 李青回过头来,锋利的长刀刺穿了他的喉咙,鲜血喷洒,顺着长刀滑落。他用力的握紧了刀身,手指被刀刃割破。 包裹的跟个木乃伊似的钱将军拔出尖刀从床底下冲了出来,面目狰狞。 第三幅画。 钱将军握着尖刀从后面刺穿鬼哭的身躯,但是尖刀上却没有残留半分血迹。他的身躯极度前倾,似乎根本没有刺中。 而李青,八根手指被削断,还悬在半空,他的身体后倾,半个身躯已经探出门外,喷洒的鲜血凝成一片,犹如红色的缎带飘舞在空中。 至于鬼哭的身躯,显得有些淡,虚幻飘渺,没那么真实,难不成,是画错了? 洁白如玉的手腕一转,提着毛笔在纸的另一处落下,随着浓浓的墨色扩散,又一个鬼哭出现在了钱将军的身侧。这一个鬼哭,显得真实了许多。 居然有两个鬼哭!!! 纤细修长的手拿起了桌上的画,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这个作画之人,正是那个神秘的大岛主。 此刻,她正在海上一座宝船的房间中。 房间中灯火明亮,让她的脸庞纤毫毕现之中又多了几分朦胧。 将第三幅画放到一边,她又开始着手第四幅画。 第四幅画,李青摔到了尸体堆里,钱将军头颅已经脱离了躯壳。两个鬼哭,被刀刺中的那个鬼哭消失无踪,而另一个鬼哭正在用袖子擦拭刀身。 血液并没有浸湿袖子,而是顺着袖子干脆的滑落,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唔!” 大岛主摸了一下身上的青罗裙,挑了挑眉,居然和她的衣服是一个布料制成。顿时,眼眸中带起了几分好奇。 想了想,干脆又在上面写了两个字——“鬼哭”。 第四幅画完毕,她又开始画第五幅画。 一片无际的大海出现在画中,然后,是一只只船只,其中一艘快船在画的中央,而且占据的位置最多,想必,这艘快船就是主角。 终于画完了,她伸了个懒腰,拉了一下绳子,然后说:“把那个谁……” 说到这里,她的眉头又蹙了起来,开始陷入沉思,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于是道:“把那个谁找来。” 门口,两个护卫都快疯了,这是一艘宝船,船上足足3000多人,他们哪知道这位主要找谁呀! 用排除法…… emmmmmm,两个护卫吐血,这艘船上,这位主似乎除了吴老怪之外,谁的名字也记不住。 排除了一个人,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两个护卫好想去死,其中一个直拿脑袋去撞墙。 “你们在外面干什么呢,怎么还没去?” 声音飘了出来,两个护卫浑身一僵,其中一个带着哭声问:“大岛主,你找那个谁有何要事?” “哦,黑云号的将军死了,所以我要找他。” 黑云号,就是这座宝船的名字,这个大岛主倒是记得很清楚。她记东西的名字比记人名擅长多了。 比如,她还记得她是雷云岛的大岛主,当然,她的船可不止一艘船,她的岛也不止一个岛,但是,她也就记住了一个黑云号,一个雷云岛。 就这样还能经营下去,全靠实力强大,以及吴老怪数百年如一日的幕后相助。吴老怪这货虽然长得丑了些,吓人了些,抽象了些,还经常喜欢为大岛主做一些奇奇怪怪的餐食,但确实是一个很有手段的管家。 嗯,一个当厨子兼职保姆的管家。 话扯远了,门外的两个护卫听到这话,如蒙大赦,他们已经猜出来这位到底要找谁了。 哦,是那个幸运的小头目,那个家伙名字叫李大浪。 李大浪满脸兴奋的匆匆来到,刚才护卫告诉他,钱将军死了,让他无比高兴,因为这意味着,很可能,从今以后他就是黑云号将军了。tnd,奋斗了十几年,每一次都是拿命去拼,总算拼出头来了。 轻轻地敲了敲门,李大浪很是恭敬的轻声道:“大岛主,小的来了。” 大岛主打开了门,她比李大浪要矮上一些,可她在李大亮的眼中,却是一个高大无比的恶魔。李大浪的身家性命,都握在对方的手中,让他不敢不恭敬。 大岛主轻轻地点了点头,弯腰穿上了鞋子,这才走出了门,然后把手中的两幅画随手递给了李大浪,李大浪连忙接住。 “帮我查一下画上的人,我要知道他的来历,对了,不要伤害他。” 李大浪拿着画一看,心都要跳出来了,因为他看到,自己曾经的上司脑壳已经和躯体脱离。 接着,心脏又是一阵急促跳动,因为他看到了两个字——“鬼哭”。 难道…… 他双目圆睁,倒吸一口凉气,难道大岛主又记住一个人的名字了? 想要让大岛主记住别人的名字,很难。到目前为止,大岛主也就记住了三个人的名字。 她娘的名字吴绿,从小把她养大的吴老怪,还有她自己的名字吴青青。 除此之外,其他人的名字一概不记得,就连她的敌人也记不清楚。 如果不是这位吴青青大岛主实力足够强横,早就被人给锤死了。 就连万岛王,就不止一次被气得想要杀死这个任性妄为的家伙,只不过最终没有动手。 “大岛主,难道这人名叫鬼哭。” “嗯。”吴青青微微颔首。 夭寿啊,大岛主居然真的记住一个人的名字了。 吴青青没有理会身后脸上五光十色李大浪,继续道:“我的将军死了,总要发泄一番才对。既然他是死在这艘船上的,我不想让这艘船的船主好过。” 好不讲道理,但遗憾的是,这位主就是如此任性,就是如此的不讲道理。 最后,吴青青终于说出了李大浪最想听的话:“从今往后,你就是黑云号的将军了。” 说完这句话,前面两个护卫推开了门,吴青青穿过了门,走到了甲板上。 天上黑沉沉一片,远处不断闪烁着雷光,伴随着光芒闪耀,雷霆隆隆滚过。 狂风卷起巨浪,然后被巨大的宝船碾得粉碎。 吴青青到了船首,狂风绕她而行,她的手把着栏杆,往日常年停驻在脸上的淡淡忧愁一扫而空,带起了几分雀跃:“啊,总算快回家了。” 前方,雷云岛。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宣告破产 “狗屎,狗屎,狗屎……”仓皇逃命中,童老板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再也顾不得形象,连滚带爬,飞快的冲出门去。 距离发现钱将军和李青的尸体已经过去三天了,这三天里,童老板生活在惶恐之中。 但他还是在心中安慰自己,杀死钱将军的,是那个叫鬼哭的家伙,可不是自己,就算要算账,那也是先找那个鬼哭算账。 所以,他一直关注着鬼哭,发现这三天鬼哭安然无恙之后,他也就放心了。 或许,正如他猜测的那样,钱将军已经被抛弃了。 然而,就在今天早上,刺杀来得是如此突然。 他还在温柔乡中,怀中的女人他昨天夜里刚认识的。 她肤色健康,样貌还算俏丽,皮肤犹如蛇一般光滑,双腿十分有力,给了他非同一般的感觉,让他体力消耗颇大,腰都快断了。 这个女人可不是寻常的女人,她是一个女海盗。有样貌,有身材,能暖床,还能打,简直就是极品。只不过因为疲了,不想做海盗了,他才有机会得到这个女人。 昨天夜里搂着这个女人睡觉的时候,他还在想着,一定要想办法彻底收服这个极品女人,让她跟在自己身边,平时暖床,关键时刻还能当护卫。 然而,就在今天早上,这个女人突然拔出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匕首,就给了他一下。 好在咱们的童老板身手矫健,反应敏捷,吃痛之下,一个兔子蹬鹰把这个女人踢飞出去,捂着被划破了肚子狼狈的逃了出去,一面就撞见了一个陌生的仆人。 然而,这个仆人拔出了腰间的尖刀。尖刀不是对准他身后追来的那个女人,而是他。 童老板顿时寒毛倒竖,身为一个奸商,他哪能没有保命手段。但是保命手段随着现在变得光溜溜的,也一同没了。 他只能放声大叫,好在关键时刻,忠心耿耿的童勇赶到。 近几日,因为花了大价钱,用了各种珍贵的药物,还请了道士做法,童勇虽然伤已经好了大半,但是心中的伤却没好,显得颓废,再加上鼻梁也有些歪,看起来完全没了往日的样子。 但是好在,他的实力还在。 童勇一拳捶死了想要行凶的陌生仆人,然而,这个举动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似的,一群人钻了出来。个个都是好手,其中甚至还有和童勇不相上下的高手。 好不容易召集了一批手下在后面挡着,在童勇的搀扶下,童老板一边跑一边喃喃自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女海盗没有一个好惹的,个个都心如蛇蝎,她们的话绝对不能相信,不能信啊!” 两人跑到了大街,奇异的目光顿时聚集,其中还夹杂着火热。 童老板又白又嫩,光着身躯,露出姣好的肉体。不仅女人看了眼馋,有些男人看了也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童老板也顾不得羞耻了,甩着那条孽根,拔足狂奔。 他肚子被捅了一刀,肚皮已被划破,但一路逃窜过来,伤口已经结痂,被划开的肚皮也合拢了,这份恢复能力,鬼哭这个时常受伤的铁人见了都得惊为天人。 两人没跑多远,突然人群中钻出一人。 拔刀出鞘之声尤其清脆,“呛”的一声之后,刀口震颤,余音连绵。 雪白的刀光让童老板和童勇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童老板的血液顿时凝固,仿佛浑身赤裸裸的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四肢僵硬,忍不住微微颤抖。 关键时刻,又是童勇,他奋力一拳逼退来人。 刀锋与指虎碰撞,金铁交鸣之声中,一片火花迸溅,一朵血花随之绽放。 来人停了下来,握着尖刀的手不住颤抖,嘴角却向上翘起,嘿嘿直笑,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刀锋上的血迹。 童勇闷哼一声,身躯一晃,站稳了过来。但是他的拳头,却止不住的往外喷出暗红的血。 一根小指头,落在了地上,刚才交手的一瞬,他的小指头被尖刀斩断。 童勇面色惨白,咬着牙冷声道:“你是谁?” 来人嘿嘿冷笑:“你自然认不得我,曾经我就是个小喽啰,但是现在,你听好了,我是雷云岛黑云号将军李大浪。” “我记住了。”童勇点头道,与此同时,他的手指断口处停止了流血:“我想提醒一下你,你的刀口有毒。” “我自然知道。” “你舔了。” “这个我也知道。”李大浪怪笑着说:“但我也要告诉你,这个毒毒性并不强,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就这么容易就可以用妖气把毒逼出来。同时,它就是我体内产生的。你该不会以为,它能毒到我吧!” “原来如此。”童勇将手背到背后,暗中给童老板打着手势,让他等会,等他们一打起来,立刻就跑。 “不用费劲了。”李大浪嘿嘿笑道:“我一下就能解决你。” 童勇哼了一声,鼻孔里喷出滚烫的白气:“你试试!” 李大浪突然道:“童勇,你知道什么叫做毒咒吗?” 童勇愣了一下,然后便看到李大浪突然脸色发青,他怪笑着说:“不好意思,我的毒到我了。” 童勇突然心头警铃大作,然后就看到李大浪直扑过来。 他刚想动,却浑身发麻,无法动弹,眼睁睁的看着锋利的尖刀从胸口刺入,一刀穿透心脏。 砰! 童勇沉重的身躯轰然倒下,溅起些许灰尘。 李大浪嘿嘿道:“不好意思,我的毒能毒到我,但通过隐藏在毒中的咒术,中毒的却是你。这,就是毒咒。” 说着,他看向童老板那边,童老板脸色大变,拔腿狂奔,然而,他才跑几步,就撞到了一座肉山上。 “哟,可怜又无助的小甜甜哟,正在被人追杀呢?” 李大浪和童老板同时脸色狂变,来人,居然是田字岛岛主最宠爱的小女儿,四面城将军,身高一丈,体重千斤,有母肉山之称的严娇娇。 看着那一身颤抖的肥肉,李大浪和童老板不约而同的咽了一口唾沫。 “咕咚!” 严娇娇身后,是身披重甲的甲士。严娇娇含着冷笑,看着李大浪道:“你是吴青青那贱人的手下吧,是谁给了你们胆子,让你们还敢进我城的。” 说着,她一声暴喝,手中的狼牙棒往地上重一顿,大地颤抖。 声音震天,李大浪头晕目眩,七窍喷血,慌乱之中,转身逃窜。 严娇娇身后的甲士想要追击,有的甚至已经拿出弓弩上弦。但严娇娇一摆手:“算了,别追了,给个教训就行,吴青青那贱人就是个疯子,万一把他留下来引来了吴青青,那麻烦可就大了。” 说着,她眼中露出了深深的忌惮。旋即,严肃的脸色一变,充满了笑意,看着光溜溜的童老板,咽了一口唾沫。 童老板也同时咽了一口唾沫,目露惊恐。 第一百一十四章 让人臣服 几乎被玩坏了的童老板躺在床上,一脸呆滞。听着那如雷的鼾声,更是心头愤恨,咬牙切齿。 因为万岛国人的传统,他不恨将他逼入绝境的吴青青,也不恨差点把他玩坏的严娇娇。 因为这两个女人,他惹不起。所以,他恨鬼哭,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鬼哭碎尸万段。 “等着,给我等着。”童老板在心中怒吼:“等着我的手下回来,我立刻让他们去我的藏宝之地,花重金取你人头。” 敲门声响起,严娇娇虽然看似笨拙,但实际上感官敏锐,一下就翻身而起,也不穿衣,坐了起来,道:“进来。”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低着头,不敢看向床上,倒不只是因为畏惧严娇娇,还是因为害怕反胃,晚上吃不下饭。 男人道:“报告将军,有童老板的信。” “哦,拿过来给我看看。” 男人将信递了上去,所谓的信是一个有着五彩花纹的贝壳,被称之为留音贝。严娇娇打开贝壳,侧耳倾听。 童老板有心拒绝,却无法反抗,只能不甘心的看着严娇娇听他的信。 严娇娇脸上挂起了让童老板心惊胆战的笑容,只听她说:“一个好消息,童老板,你的船没了,你的货也没了,你的人也没了。” 童老板愣了一下,满脸骇然:“怎么可能!” 严娇娇翻了个白眼:“怎么不可能,这可是雷云岛的吴青青出手,你认为那些人会为了你得罪吴青青?” 他有五艘船,分别往三个方向走,而他居住于四面城,从中协调,在打探的消息中发现商机,从而置办货物。 童老板是个奸商,但更像一个赌徒。他他不像其他商人那样有固定的货物,而是随机应变。 这样,让他聚拢了大量的财富,同时,也带来了巨大的缺陷。他就犹如水中浮萍,根本无根。每一次行商就犹如赌博,只要赌输一次,就是元气大伤。 但他乐意如此,因为他没有输过一次。可以说,他是万岛国最奇特的商人之一了。 他之所以这些年来能一直进行这种模式,一是因为他长袖善舞,不仅自己能赚钱,还能帮别人赚钱,别的大商人也乐意带他。二来是因为他足够聪明,对于消息的判断足够敏锐。三来就是因为他有五艘快船,有船员近千,还养了一批高手,这是他的根基。 可是现在,船没了,船上的船员没了,养的那一批高手被一个袭击杀光了,他的根基没了。 不过,狡兔三窟,虽然没了人,但他还有钱,还有巨额的财富。只要还有这笔钱,他就还能东山再起。 哪知道,这时候严娇娇又开口了:“咦,真没想到,你还真是狡猾,居然把钱都藏在三树岛那一片海域的一艘沉船中。” 三树岛,一个非常小的小岛,上面就三棵树,在田字岛的东面,距离不远,乘破浪舟两刻钟就到。 童老板猛然色变:“什么,你怎么知道?” “不是我知道。”严娇娇摇头说:“是吴青青知道。” “她怎么……”话刚开口,童老板突然沉默,面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 吴青青,她不像她的娘那样可可以通过操纵人血将人当作傀儡一般玩弄。 虽然她继承了她娘的一部分能力,但她更为著名的还是她那独特的能力。 她画的画,能让她知道千里之外的事情。她握着刀,可以轻易将万物切割。她手持弓,300步之内一箭爆头。她穿上鞋,可以行走于海面。她穿上衣,如同铁甲抵挡刀兵。当她掌舵,她的船可以航行于空中,从上而下给其他的船致命打击。 吴青青,是比她娘更加恐怖的存在,就如同她娘比她外婆更加强大一样。她们这一脉,就是如此,一代比一代可怕。 到了如今,已经强大到了万岛王也要退避三舍的地步。 如今的吴青青,虽然是人,但更仿佛传说中的仙。 她想知道自己的财宝在哪儿,自然可以知道。 童老板颓然,巨大的手掌握住了他的肩膀,抬起头来,却是严娇娇,只见她笑道:“当商人有什么好的,跟着我吧,做我的男人,到时候,我让你成为我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说到这里,严娇娇霸气侧漏,宛如决定霸王。 童老板神情恍惚,心灵震颤,有一种下跪的冲动。 恍惚间,他突然觉得,往日的种种,实在太过小气。 面前的这位,虽然身为女儿,但有谁但只把她当做女人看,看看她那胳膊,比男人的大腿都粗。想想她的力量,宛如一头大象。几十斤的狼牙棒,在她手中犹如稻草。 她才13岁的时候,就已经是名震一方的大海盗了。 她的谋略,她的手段,她的气魄,她那令人臣服的魅力,即便是他的父亲现任岛主都自叹不如,以至于虽然依旧宠爱她,但也忍不住心生恐惧,害怕她抢夺自己岛主之位,给她一个四面城将军的身份,让她成为陆军首领,不让她接触海上之事,想要以此拴住她。 但是,现在听闻严娇娇的一番话,童老板知道,这位四面城将军并没有被这个身份囚住野心,反而野心愈加强壮。 她现在想当岛主,那当上岛主之后,会不会想当万岛王。 现在时局动荡,时机正好,以他的聪明才智,加上严娇娇的气魄和手段,未尝没有可能。 若是她能当上万岛王,而自己,将会成为万岛王的男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个商人,哪能做出这一番伟业。 大丈夫,当是如此。 想到这里,童老板毫不犹豫,纳头就拜:“见过将军。” 严娇娇笑呵呵的扶起光溜溜的童老板:“你是我的男人,哪里用拜来拜去的。” 童老板表情严肃:“公是公,私是私,现在我是将军的属下,自然先要为将军出谋划策一番。” “哦,我忍不住想要听童老板一番高见了。”严娇娇表情也变得严肃。 童老板用力一点头,走向床那边,穿起了衣服。严娇娇看着正在穿衣服的童老板,突然嘴角一翘,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她的妖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有用啊! 对于这位童老板,她知道就心神驰往已久。不仅爱慕他的容颜,还爱慕他的才智。格局虽然小了一些,但没关系,不是还有她吗,他来把握大局就是了,她缺的就是一个为她精打细算的人。 如今能收服童老板,让她对吴青青心生感激,若不是这个贱人,她可没这个机会和童老板单独相处,也没机会趁着童老板心神不稳的时候趁机而入。 这一切,可都要多亏了那个贱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 青青小青 海王岛,为万岛国的中心,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政治方面。 而整个万岛国之王,也居住于海王岛的海王城中,整个海王城的中心,那一座名为海王宫的华丽的宫殿里。 北海尸妖王南度,再加上如今的万岛王不久前被刺杀,深受重创,至今伤势未好,反而有加重的迹象。 整个万岛国,风云变幻。小岛主惶恐不安,大岛主磨刀霍霍。而作为风暴的中心,海王城中依旧繁忙,平静的海面之下,却是暗流涌动。 一个船队缓缓靠岸,鬼哭牵着大黑马,和白鸟一同跳上岸来。 白鸟轻舒一口气,昨天的一幕幕,着实骇人,好在有惊无险。 一场大火之后,又突然有数人被杀死,整个船上的气氛就变得不大妙了。 而后,一直到昨天,突然几艘海盗船降临,一场大战即将开打,突然对方海盗船道出了雷云岛的名号,然后船队就怂了。 接着,鬼哭他们这些乘客被赶到了另一艘船上,那些海盗大摇大摆的拖走了属于童老板的船,也带走了上面的船员。 没人敢反抗,大家都恐惧威名赫赫的雷云岛。 现在上岸,脚踏实地,海王岛有上万陆军保护,让白鸟安心了许多。 他来这里已经许多次了,自然开始充当起向导,为鬼哭介绍海王岛。 海湾岛比起三仙岛要差上一些,但也差不了多少,非常的繁华。 白鸟兴致勃勃,而鬼哭却皱起了眉头。他总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 一路无事,找了个客栈住下。这里的消费有点高,但鬼哭还能承受。一路上他还算节俭,在天保号上没怎么花费,在童老板的船上,因为和童老板打了个赌,所以也没怎么花费,路费还算充足。 鬼哭没打算出门,而是沉下心来,盘坐观想,调整心绪。 白鸟出门去了,他要去收集信息,到了地点,他也该干活了,鬼哭和白鸟两人分道扬镳在即。 雷云岛,这岛一开始因为长年雷云盘踞而闻名。后来,闻名与万岛国,却是因为这里的岛主。 头顶隆隆的雷声着实烦人,不过对于自幼生活在这里的吴青青,却已经习惯。 屋中的妖兽油灯灯光明亮,她拿起画卷,上面画了一人,就是鬼哭持刀滴血的模样。 手指轻轻的拂过鬼哭面颊,吴青青眉头微蹙:“你究竟是谁,为何我看不到你的过去!” 轰! 地面微微震动了一下,吴青青眉头皱的更深了:“又在闹了吗?” 她起身出门,门外,人们如临大敌,纷纷往一个地方跑去。那里,是一片湖。 这一片湖不算大,却也不算小。在湖中央,一道光柱直插云霄。 周围,七十二块奇石突出湖面,星罗棋布,相互有金光相连,交织一片,仿佛一张大网。 这是一座大阵,天罗地网阵。不过相比真正的天罗地网阵,又显得太过简陋,明显是简化版本。 但是,这个阵却是吴青青亲手布置。规模上比不得真正的天罗地网阵,但是强度上,却比真正的天罗地网阵还要更厉害一些。 湖面周围,数千人齐聚,锣鼓齐鸣,声音融成一片,仿佛滚滚天雷。 如此声音引来天上雷霆,不断击打在湖面中,为天罗地网阵充能。 天罗地网阵中,金色的网之上,光柱之中。一条青色巨蟒腾空而起,扭动着身躯奋力的拍打在光柱上。 光柱剧烈颤抖,但始终不破。 当吴青青来到,众人停下了擂鼓。青色的巨蟒也悄然消失,一青衣女子站在湖面金色的大网之上,光柱之中。 吴青青踏水而行,两个女子隔着光柱相望,吴青青嘻嘻一笑:“小青姐姐,我们如此有缘,连名字都如此相似,你就不要闹了,好好的从了我不行吗?” 里面这个女子,却是小青,不知为何,落入了吴青青之手。 “哼,想都别想!” 小青气呼呼的坐了下来,看着面前的吴青青,一阵无力。 这个丫头看着年纪轻轻,手段却千奇百怪,强得可怕。给她的感觉,就仿佛曾经姐姐给她的感觉一样,让她如此无力。 不过和姐姐又有不同,姐姐是靠正面碾压,而这个吴青青,则是靠手段戏耍,从不正面和她战斗。 想到这里,小青一阵气愤,一拳砸在了光柱上,光柱晃动,湖面周围的人们一阵惊慌。 吴青青的手按到了光柱上,顿时光柱为之一稳,所有的震颤瞬间消弭。 “可恶!”小青不甘心道:“若不是你把我骗至此处,我怎会如此轻易的被你抓住。” “姐姐不要自欺欺人了,就算姐姐不来这里,我有其他方法抓到姐姐。”吴青青笑眯眯的说道,小青更是无力。 看着小青无力的样子,吴青青微微一笑:“姐姐一个人呆在这里始终孤单了一些,等着吧,过不了多久,南宫姐姐就会过来陪小青姐姐的。” 小青哼了一声,吴青青转过身来,就欲离开。而就在此刻,小青突然现出原形,化作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就直扑过来。 岸上众人发出惊呼,吴青青不紧不慢的回过身。 咚! 如同钟鸣,青色巨蟒始终未能突破那一层防御。 吴青青一挥手,锣鼓齐鸣,雷霆落下,巨蟒发出不甘的嘶吼。 回到了屋中,拿出纸笔,吴青青皱起了眉头。 她想找到南宫女侠,可是小青全力以赴的混淆天机之下,让她的画始终无法立刻找到南宫女侠,只能画出南宫女侠前一天的样子,让南宫女侠每次都能逃脱。 “唔!”她鼓起了腮帮,拿着毛笔蘸起了墨水,突然眸中一亮,一幅画在笔下成型。 江南水乡,月色迷人。 鬼哭、南宫女侠坐于房顶,相互谈笑甚欢。 吴青青眯起了眼睛,喃喃自语:“原来,这就是你的过去啊!” 她无法看到鬼哭的过去,无法看到鬼哭的现在,却可以通过相关的人看的鬼哭。 第一次看到鬼哭是通过父亲,后来是通过手下,通过白鸟。而现在,是南宫女侠。 丢掉这一幅画,吴青青转身再次出门。 这时候,湖面上的小青已经安静了下来。双手枕在脑后,靠在光柱的壁上。 看到吴青青来到,她皱起了眉头,强大的灵觉让她感觉到了不妙:难不成南宫妹妹…… “小青姐姐。”吴青青笑嘻嘻的说:“你可知道鬼哭。” “鬼哭!”小青心头疑惑,愈感不妙。 “我明白了。”吴青青嘴角一翘,露出了一抹神秘的微笑。 看着吴青青离去,小青心头愈发沉重。鬼哭,难不成他也出什么事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她在看我 心中安定下来,鬼哭下床,打开了窗,猛然间,那种被人注目的感觉又一次浮上心头。 “砰”的一声关上了窗,屋子里瞬间变得昏暗。那一种被人注目的感觉,又猛然消失。 有人在注意着我,而且肆无忌惮。 鬼哭眯起了眼睛,拿起了桌上的长刀,拔出刀来,轻轻的抚着刀身。刀身冰凉,让他烦躁的心为之一静。 关上了窗,他就看不见我了。也就是说,窗子阻断了他的视线,他在窗外吗? 不,不一定。这个世界,种种能力千奇百怪,他不一定在窗外,如果在窗外直接用眼睛看过来,这样肆无忌惮,不可能不被我发现,所以很可能更远。 鬼哭收到回鞘,揉着紧凑的眉头,大嘴从行李中探出头来,好奇的看着鬼哭,不知鬼哭为何苦恼。 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又一次浮现。鬼哭猛的扭过头来,看到了大嘴。 是大嘴。 不! 鬼哭很快心中否定,大嘴不会给我这种感觉。所以…… 鬼哭眯起了眼睛,回忆着先前种种,追根溯源,一直到那个海盗,那个被他杀死的独眼海盗。 那个海盗的那个假眼,就给他这种被人盯上了感觉。 那个海盗背后,似乎有一个让人十分忌惮的存在,而那个存在,盯上了自己。 鬼哭抓起大嘴,不顾他的挣扎,把它塞进了行李中,然后用力将袋口扎紧。 大嘴奋力的在里面挣扎,而鬼哭的眉头松开,嘴角微微翘起。 我知道了,你是通过别人在观察我。那么,你为什么不直接来观察我,而是非要通过别人。 是破晓神光,还是体内恶念,又或者……鬼哭眯起了眼睛,狭长的双眼变成了两条线段,喃喃低语:“地狱!” 鬼哭松开了行李的袋子,大嘴钻了出来,愤怒的缠绕着鬼哭的胳膊。想要张牙舞爪威胁鬼哭,奈何没有牙齿也没有爪子,像条可笑的蚯蚓。 那种被人注目的感觉又一次浮上心头,这一次,鬼哭却没有皱起眉头,而是刻意将这种感觉抛出心外。 看着扭动的大嘴,鬼哭没有害怕,反而有点想笑,心情不由得开朗了一些。 对手如此神通广大,躲是躲不过去的,必须得主动出击。 不过在出击之前,先得找到他的踪迹。 或许,白鸟能够知道一些。毕竟,白鸟收集情报的能力还是很有一手的,而且有这种能力的人,还能让那么多人心生忌惮,不说一定非常出名,但肯定,知道他的人不少。 傍晚,白鸟回到客栈,有些疲惫。在大厅中,看到了独自喝酒吃着花生,怡然自得的鬼哭。 海王城不愧是海王城,有来自于世界各地的货物。鬼哭只是问了一下,没想到侥幸的是,真的有花生。 当然,贵了些,但鬼哭不在意。不说他路费充足,就算是没了钱,以他的本事,赚钱还是挺轻松的。 花生是甜的,放了霜糖。当然也有咸的,但是在这里,甜的花生比咸的好吃。 并非是因为鬼哭偏爱甜口,而是因为在这里糖比盐贵。对于甜的东西,厨师们花费的精力更多。 白鸟一屁股在鬼哭桌前坐下,虽然有些疲惫,但是他的心情不错。叫道:“小二,再来一壶酒。” 鬼哭抬起眼皮:“有收获?” “嗯。”白鸟有些兴奋的说:“在七星海域,有蛟龙出没。” 鬼哭诧异:“蛟龙,屠龙?” “哪里,哪里。”白鸟连连摆手:“蛟龙哪里是我这种人可以染指的。” “那你为何如此兴奋?”鬼哭问道。 “有蛟龙出没,就意味着有赚钱的机会。”白鸟解释:“只要我知道蛟龙的踪迹,就可以领取一大笔赏金。其次,蛟龙出没的地方同样会出现各种奇珍异兽,这些奇珍异兽最少的也价值千金,万一运气好,捡到了蛟龙的蛇蜕、鳞片、牙齿爪子之类,也可以卖好价钱,还不止这些,总之赚钱的机会很多。” 鬼哭道:“同时也很危险吧?” 白鸟点头:“其实对于我来说,危险反而不大。相比起那些凶猛的海兽妖怪,我更怕的反而是人。因为人更聪明,更懂得使用兵器,不像那些海兽妖怪直来直去。” 鬼哭既不认同也不反驳,这个观点主要看是谁。像白鸟这种不善与人争斗的,自然会认为人更难缠。 而像鬼哭这种擅长杀人的,却会觉得大海上诡异莫测的天气、那些凶猛恐怖体型大的惊人的海兽妖怪更为难缠。 “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白鸟脸上的笑容淡去,表情变得严肃:“什么事?” “帮我查一个人。” 白鸟显得有些头痛:“我知道你想让我查谁,并非我拒绝,而是因为我问了许多人,他们大都不知道,知道的也不肯告诉我。目前为止,我也只知道对方是个大岛主,让田字岛岛主都要忌惮的忌惮的大岛主。” 白鸟也愿意帮鬼哭的忙,因为鬼哭一路上帮了他很多,现在他的饭钱,都是鬼哭帮忙付的。 可是,这个事情似乎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其实,他原本是有机会查清楚究竟是哪个大岛主的。 就是几天才在船上,鬼哭杀是钱将军的那一天。 但是那一天他实在太过疲惫,先是差点被吃了,又是遭遇大火,晕晕乎乎的匆匆睡了过去。等到第二天,没有见到钱将军的面貌,只是知道鬼哭杀了几个人,直到其中一人是李青。 说到这里,白鸟叹息一声:“如果有更多的情报就好了。” “有。”鬼哭忽然道。 “有?”白鸟坐直了身体:“你说说。” 鬼哭闭口不言,小二来了,端上一壶酒,为白鸟满上一杯,然后放下酒壶离去。 等到小二离去,鬼哭这才开口低声道:“现在,他在看着我?” “什么,在哪里?”白鸟大惊。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我知道他在注视着我,通过你,通过周围的人,注视着我。” 白鸟冷汗直冒,只觉得毛骨悚然:“鬼哭兄,你可别吓我!” 鬼哭摇头:“似乎因为我的神通,他无法直视我,却可以通过你们来观察我。” “你的意思是,如果你没有那个神通,他就只可以直接看到你。” 鬼哭点头,白鸟沉吟:“这不就是无所不知吗?大岛主,无所不知……” 说到这里,白鸟顿时双目圆睁,浑身颤抖起来,声音沙哑的说:“我想,我可能知道是谁了。” “是谁?” 白鸟稳定了一下心绪:“既是大岛主,又无所不知,同时还让这么多人忌惮的,据我所知,就有一个,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 鬼哭微微有些诧异,不过旋即就释然了,这个世界的女人还是挺可怕的,小青姑娘、白娘娘、巫山神女以及巫山神女的干女儿白龙谷的老板娘,这些女人,可没一个好惹的。 白鸟道:“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女人。” 第一百一十七章 南宫踪迹 “吴青青。”白鸟说道:“雷云岛的岛主,性情无常,实力强大无比,有窥视天下之能,世间绝大多数事情都无法瞒住她,只要她想知道,总能知道,是万岛国最不能惹的人之一。” “吴青青。”鬼哭咀嚼着这三个字:“这个名字,似乎太普通了。” “还有更普通的呢。”白鸟道:“吴黄云,吴绿,吴青青,一代一个颜色,一脉相传。而这个吴青青,是历代雷云岛岛主实力最强大的,性格也是最莫测的,能力也是最可怕的,毕竟,无论是谁,都不愿意自己的秘密被别人知晓,会小心藏好。可是面对吴青青,绝大多数人都藏不住的。” “她的能力究竟是什么,难道是某种卜算之术?” 白鸟摇头:“某种程度来说,比世间所有的卜算之术都要可怕。她有能力看到世间绝大多数人的过去与现在,并且不像不像卜算之术那样有误差,而是绝对正确。” 鬼哭皱起了眉头,心头寒意四起,他现在已经明白了对方是如何观察他的。因为某种原因,对方无法直接观察自己,所以,通过观看自己身边之‘人’的现在,来观察自己,当真是防不胜防。他不由得道:“这样的能力,她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这样的能力,绝对会招惹到非常非常多的人,鬼哭不信,没人对她起杀心。 “当然有很多人想杀她,但是,很多连近身都办不到,就已经被她察觉,然后被知道,结果,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 雷云岛岛主一脉,最为强大的就是神通遗传,她们的神通会一代一代的往下传,并且每一代都会诞生新的神通,到了吴青青这里,鬼知道她究竟有多少神通。 鬼哭点头,这样的能力,实在是太过棘手了。 就在他皱起眉头的时候,突然,那种被观察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鬼哭突然闭口不言,不再谈论这事,而是叫道:“小二,买两份大虾。” 见鬼哭突然不再谈论此事,白鸟也是人精,顿时察觉到了异样,有默契的不谈论此事,只是,额头的汗珠怎么也止不住。 吴青青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若不是鬼哭,恐怕他连吴青青的名字都不会去提。 两人正吃着饭时,雷云岛中,吴青青已经画完一幅画了。 看着画中吃饭的两人,又换了一幅画,喃喃道:“来福客栈?” 说着,她的手托着下巴,鼓起了脸:“南宫姐姐恰好也在海王岛呢,鬼哭,南宫姐姐,嘿嘿,他乡遇故知,想必很好玩吧!” 接着,她竟然笑了起来,犹如到了喜爱的玩具的孩童。 她的性格,有一部分也确实如同孩童。从小,别人看向她的目光就充满了畏惧,只有母亲和吴老怪并不畏惧她,对她极为宠爱,给了她温馨的亲情。 但是,无论是她的母亲还是吴老怪,都是变态,怎么可能教得出正常的孩子,再加上万岛国海盗横行的环境,本身天生以来就极其强大的实力,以及深藏于血脉之中一段时间就会夺取她性命的咒术,让她精神分裂了。 有时候,她是一个心怀忧虑的少女,有时候,又是一个天真的孩童。 而这个时候的她,恰恰就是最恐怖的。 她会因为心爱的玩具损坏而痛哭流涕,也会因为一时开心用水去浇蚂蚁窝。而以她的实力,普通人对她来说就是蚂蚁。 还好,她不会把他人当作蚂蚁,而是当做玩具,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轻易损坏自己的玩具的。 但是,这也只是一般情况下,总有一些不一般的情况…… 吴青青拉响了铃铛,然后对门外说道:“送信去海王岛……” 不久之后,一只大雕在滚滚雷霆之下飞驰而过,脚上用力的抓着一个贝壳。 …… 深夜,海王岛上,一家客栈里。 一个蒙面女子翻进了屋里,她身材修长高挑,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布满寒霜,寒霜之下,又带着忧愁和疲惫。 屋里无人,看来,这间房没有被租出去。房中经常有人打扫,还算干净,被褥平整的铺在了床上。 她松了一口气,在桌边坐了下来,将背上的包裹放在了桌上,从里面取出了水囊和冰冷的面饼。 一口水,一口面饼,一点一点的,填饱了肚子。 是该休息了,看着射进来的月光,听着外面远处的喧闹,她愈发的疲惫。 她可以躺在床上,因为这间房没有租出去,晚上不会来人。 但是出于警惕,她还是拿起包裹躺在地上,就地一滚,滚到了床底下。 此时已经天寒,早晨还会结霜,夜晚冰冷。 不过好在,她并不怕冷,但是床底下依旧不是什么睡觉的好地方。 不仅仅是地板坚硬,还因为床底的各种虫子叮咬。 女人强忍着身上的不适,开始思考起洗澡的问题。 一路狼狈逃窜,追兵阴魂不散,已经多日未洗澡了,让她感觉十分的不舒服,同时还会因为气味,让自己暴露的危险加大。 想着想着,她沉沉的睡去。 外面的声音,将她惊醒。 她猛的睁开了眼睛,耳朵贴着地板仔细倾听,是敲门声。 然后,穿来喝骂,接着,整个客栈都喧闹起来。不对,不止这个客栈,使周围的一片都喧闹了起来。有人在搜查,一家一家的搜查,就是不知道,在搜查谁。 “见过这个女人吗?”这句话,传入了她的耳中,女子瞳孔微张,浑身紧绷。 一直以来,对方都是在暗处和她玩捉迷藏的,似乎就像是玩一场游戏,根本没有认真的来找。 而现在,终于动真格的了吗?不过也有可能,不是来找自己的呢? 女子翻身从床底下出来,轻巧的到了门口,握住了剑柄。 隔壁的门被敲开了,有人凶悍的闯了进去,接着就是惊呼声。 一片混乱的脚步,然后又出来,到了门前。 “这里面没有客人。”声音有可能是店小二的,也有可能是掌柜的。 “废什么话,给我打开。” 然后,是开锁的声音。 接着,门开了。 一个相貌凶悍的男人走了进来,左右看看,然后又出去了。 门关上了,藏在门后的女子背靠着墙,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 姐姐被抓,孤身一人的她不仅要面对强大的追兵,还要想办法将姐解救出来。然而实力实在有限,没有半个帮手,让她感到一阵绝望。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有可能没过几天,自己就会因为一个大意,然后显露踪迹,被对方抓住。 也有可能,对方已经玩腻了,打算动真格了,自己再多几天就会被逼入绝境,最后被抓住。 被抓住,只是迟早的事。 “真是……” 女子咬牙,良久,心脏跳动平复,从包裹中取出水囊,用力的往嘴里灌了几口水。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南宫的消息 外面的吵闹,将鬼哭惊醒。深更半夜的,有人如此行径,也不怕惹了众怒。 侧耳倾听,喧闹声越来越大,由远及近。鬼哭皱起眉头,他察觉到了情形似乎有些不妙。 起身穿衣,戴上斗笠,提着长刀开门而出。 把着栏杆,向下看去。 门被撬开,身穿睡衣的伙计与人争执,被扇了一耳光之后,站到了一旁,一伙人冲了进来,身穿盔甲,是海王岛陆军甲士。 一伙十人,刚好有一个小头目带领。 掌柜的匆匆而出,一边走一边整理着衣服,看到来人,大吃一惊:“各位爷半夜来此,不知有何要事。” 小头目挎刀持盾,蛮横道:“有令,搜查疑犯。” 说着,他举起一张画像:“这人,见过没有?” 掌柜的看去,一个很漂亮的女子,不过很多地方和大海上的女儿截然不同,并且,冷傲了些。 这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印象深刻的女子,掌柜的摇了摇头:“没见过。” 他的记忆很好,也没撒谎,是真没见过。 “不管你见没见过。”小头目冷笑道:“我都要搜查一番。” 说着,带人直往里闯。 掌柜的气得嘴唇哆嗦,却不敢阻拦,只是在一旁呼喊:“各位爷温柔些,小本生意,经不起折腾。” 说着,用眼神暗示伙计,不要冲动,伙计咬了咬牙,脸颊肿胀的手印格外狰狞,最后还是默默的收起了刀。 小头目抬起头就看到了上面的鬼哭,看鬼哭居高临下的模样,心有不喜,大声道:“上面那人,你给我下来。” 鬼哭没有搭理他,大脑却已经思索起来。他眼力极好,在修行心眼术后,眼力愈发的好。隔着老远的距离,从楼上看向门口,即便是一只蜜蜂也能看得清楚。 那画像的女子,也被他瞧见,顿时心头一震。这女子,着实眼熟。 那冰冷的模样,让他印象深刻。和(南宫)赵姑娘分明有六分相似。 六分相似,便已经足够。 画像,本是如此,你不能指望它和照片一样。比起上个世界的古代,这个世界已经好了太多太多,很多画师都擅长画实物,好在衙门找份工作。 在中原,画师更厉害,能达到七八分相似,还有的甚至能达到九分相似。而这里,作为万岛国,文道不猖,作画之人的水准难免下降许多。 若是画像上是其他本地女子,恐怕还有可能认错,但是南宫女侠,因为她那和本地人迥异的模样气质,即便只有六分相似,也很难认错。 莫非,真的是她。 她又如何会落魄到如此模样,被人通缉。她如此,小青姑娘又如何。 见到鬼哭不理会自己,小头目顿时勃然大怒,怒气冲冲地上了楼:“喂,你个狗日的……” 还未等他话说完,鬼哭抬手,刀柄在他喉咙上顶了一下,铃铛晃动一下,没有响,小头目扔下了盾牌,捂着喉咙跪倒在地。 鬼哭从他手中扯过了画像,仔细观摩:“这画上的女子,是何人?为何通缉她?价值几何?” 小头目满脸通红,他的几个手下见状,就要冲上来,他猛地抬手制止。 艰难的爬了起来,看向鬼哭,想要放几句狠话,但当看到那双狭长的双眼后,便道:“大爷好身手,这画上的女子,名为南宫。” 说着,他挑了挑眉:“为何通缉,小的就不知道了。据说只要抓到了她,就可以去雷云岛领赏。说不定还可以见到雷云岛岛主,运气好的话,万一能够入赘,那岂不是美滋滋。我看大爷英俊神武……” “滚!”鬼哭把画像扔回给了他,小头目连忙接住画像,嘻嘻笑着从楼梯上滚落下去。 他身披铠甲,还能做出这副动作,并且如此熟练,也是为难他了。 一路滚到了楼下,爬了起来,对楼上鬼哭道:“大爷再见,祝大爷万事如意……” 一边说着,一边退出门去。 门外,小头目的一个手下愤怒道:“大哥,刚才为何……” “闭嘴!”小头目呵斥道:“你懂什么。” 说着,他取下头盔,寥寥青烟从头顶升腾,擦了擦汗,这才说道:“好险好险,刚才差点没了小命。” 另一个手下道:“难不成……他很不好惹?” “不好惹,岂止是不好惹,你知道他杀过多少人吗?” 这个手下摇头,小头目又问其他手下:“你们知道吗?” 其余的也齐齐摇头,小头目嘿嘿冷笑:“你们可知,干咱们这一行,要的就是小心谨慎。”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和鼻子:“老子的眼睛和鼻子,和你们这些家伙可不同。老子一眼就能看出,这人究竟如何,只要闻一闻就能闻出,这人沾过多少人命。就凭着这双眼睛和鼻子,老子才能在这个位置上呆上20年还平安无事。” “那刚才,大哥看到了什么?” “我呀,我看到了尸山血海,我从他身上闻到的血腥味,比咱们的大头目还要浓郁十倍,就算是将军,恐怕也比不上,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小弟们齐齐咽了一口唾沫,其中一个声音沙哑的道:“他比将军还厉害?不会吧!” “不一定比将军厉害,但肯定是个杀才,杀的人比将军还多。”说到这里,小头目拍了拍刚才那个有点冲动的甲士:“以后悠着点,别这么冲动。” 这个甲士连连点头,感激道:“多谢大哥。” 小头目满意的点点头:“这算什么,身为你们的大哥,保护你们是我的责任啊!” 说完,他抽了抽鼻子:“狗日的,怎么有股尿骚味……tnd,菜芽子,你又漏尿了!” 其中一个高高瘦瘦的甲士嘴唇哆嗦:“不小心…不小心没忍住。” “tnd……”小头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是这个高瘦甲士的老毛病。原本还有几分悍勇,自从差点被一个妖怪吃掉后,他便是如此。身为海王岛陆军甲士,常年和那些危险的家伙打交道,难免沾上各种毛病,他这样的,还算幸运的。 一番打骂,他们又闯进了一间民宅,搜罗一番之后,大摇大摆的离去,留下屋中愤怒的主人。只是这十个人中,有一个夹这双腿,并且其余九人都离他远了一件。 第一百一十九章 孤家寡人 在掌柜的千恩万谢中,鬼哭回到了房间。 坐在桌前,倒上一杯凉透了的茶,一口喝干,然后,仿佛雕塑一般,良久,才缓缓开口:“赵姑娘,真的是她。” 现在南宫女侠被通缉,想必麻烦不少。而自己这边,又被一个大魔头般的存在给盯上了,目前为止也没什么好办法。顿时,鬼哭头痛欲裂。 该死! 他忽然起身,拔出了长刀。 烛光中,刀锋闪烁着红光。 鬼哭眼中厉色一闪,暗道:不管了,来一个砍一个,就用刀砍出一条路来。 …… 此时正是夜深人静之时,海王宫中一片寂静。 海兽油灯遍布宫中角落,整个王宫一片通明,所有走廊不留半点阴影,身着盔甲的甲士来回巡逻,不仅是为了防贼,还是为了防火。 防卫最严密的地方,是万岛王的寝宫。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明哨暗哨,以寝宫为中心蔓延出去,直到百米外,而这个范围内,守卫的人数多达200人。 其中100多甲士或者站岗,贴身护卫,或者在外游走,来回巡逻。 暗中还藏有高手,或者在屋顶,或者在地下,将整个寝宫团团包围,前后左右上下,通通有人保护。严密至极,再加上大阵奇物,可以说是真正的做到了连蚊虫都不放过。 之所以防护如此严密,便是因为之前万岛王遭遇的一次刺杀。 刺客化作蚊虫,潜入宫中,完成刺杀,一击命中。不过刺客也没能逃走,反应过来的万岛王一击将刺客击杀。 刺客凶悍,准备齐全,万岛王虽有大量保命之物,却也被重创。刺客的武器有毒,含咒,取九幽污秽之铁制成,见血封喉。 万岛王没死,已经算是命大了,不能奢求更多。 阵阵咳嗽,从寝宫传出。 寝宫之中,一张大床上,骨瘦如柴的万岛王用力咳嗽,嘴里咳出血来。 负责照料他的宫女们惊慌不已,有的取痰盂,有的扶起万岛王,帮忙转身,有的轻柔按抚,减少他的痛苦。还有的冲出了门,去宣教太医。 牵一发而动全身,万岛王的一声咳嗽,就牵动了很多人的心思。太医还未赶到,他的子女们先后赶到,乌泱泱的在寝宫之外,被守卫挡住,不得寸进。 过了片刻,太医们才带着药箱匆匆赶到,飞快的走进寝宫。 几味丹药下去,配合着符水、跳大神、诸多吊命法术,万岛王总算缓过了一口气。 他无神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喃喃道:“这就是天命吗?” 没人回答,并非是听不见,而是不敢听见。 每一代万岛王总是命运坎坷,或许称为万岛王之前他们是一方英雄,英姿勃发。无论做什么事,总是一帆风顺,无论遇到任何危险,总能化险为夷。无论遇到任何强敌,总能战而胜之,就犹如天之骄子,气运非凡。 可是成为万岛王之后,便开始厄运连连,没有任何一任万岛王,在位超过30年,也是因此,万岛国总是处于兵荒马乱之中。 因为,少有万岛王的子女能够继任,成为新的万岛王。每一代万岛王,总是无法完全统治万岛国。 就在刚才,万岛王感觉喉咙被一口痰卡住,差点要了性命。顿时阵阵悲哀浮上心头,原来,我已经虚弱到了这个地步了。 万岛王强打起精神,在宫女的搀扶下,勉强坐了起来:“外面吵吵闹闹,究竟是为何。” “启禀陛下,是王子和公主他们。” “是他们啊!”万岛王冷笑一声:“真的很抱歉啊,让他们失望了,这一次寡人没死成。” 寡人,万岛王双目有些无神。 在刚成为万岛王的那时,他不清楚为何每一任万岛王,或者说,世间的每一个王都要自称寡人。 但他还是自称寡人,因为这象征王的身份。 随着寡人寡人的叫久了,他渐渐的明白了。寡人,孤家寡人,一旦坐上了这个位置,他就注定孤独。 他有很多妻子,也有儿女,但他们都并非他的家人,而是他的臣子,地位稍微高那么一些的臣子罢了。 甚至,相比起来,那些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臣子更为可信。 “报!”有人在门外道:“启禀陛下,大将军和丞相求见。” 万岛王的脸颊蠕动了一下,额头青筋鼓胀,他用力的拽紧了拳头,然后松开,道:“宣。” 然后,他坐直了身体,身上的虚弱,瞬间消弥。虽然依旧骨瘦如柴,但却仿佛一头俯卧盘踞于床的狮子,依旧不可侵犯。 他挥了挥手,赶走了那些做法和跳大神的太医,也赶走了服侍他的宫女。 太医宫女们匆匆而出,与大将军和丞相擦肩而过。 大将军一走进来,便哈哈大笑:“陛下,安然无恙否!” 万岛王神情冷漠:“你尚未死,我如何去死。” 大将军眉头跳动了一下,然后沉默了下来。 丞相走上前来:“见过陛下,陛下万岁。” “万岁就免了。”万岛王声音嘶哑低沉:“连百岁都没有,何谈万岁。” 气氛凝重,君臣关系将近破裂,只差扯掉衣衫,拔刀相向。 大将军和丞相暂时被压制,万岛王看到这一幕,略带一丝满意。莫名的,又浮现一股悲哀。 20年前,大殿之上,大将军和丞相也是以同样的姿态表示臣服。但是那时,他们关系和睦,而在此前,打下江山之前,甚至亲如兄弟。 如无意外,他们可以活至千岁,然而,当他坐上这个王位,20年,才短短的20年啊,关系就变得如此,三人也都有了莫大的变化,这个变化是如此之快。 曾经雄姿英发的万岛王,能驾小小的一艘破浪舟突破风暴,如今老态龙钟骨瘦如柴。曾经指点江山英俊风流的丞相,如今面目丑陋,脸上时刻挂着狡黠的笑,腰背习惯的佝偻。大将军的样貌却依旧没变,还是那么魁梧健壮,但是以前的憨厚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狐狸般的狡诈,就是不知,他那百斤铁锚,究竟还能使不使的起来。 沉默片刻,万岛王突然道:“趁着我还清醒,我们说说外面的事吧,最近,我听说外面发生了许多事,你们来说说!” 将军和丞相相视一眼,最终丞相道:“那老臣来说吧。” 万岛王不可置否,微微颔首。 第一百二十章 帝王之情 丞相缓缓道:“首先,令人头痛的问题,北海尸妖王依旧盘踞在东部,已经连续三个岛主遭殃,七个岛被屠,有人发现,北海尸妖王在一座岛上修建码头,看这架势,似乎是打算长久住下来了。” “是个坏消息。”万岛王淡淡道,如果在受伤之前,恐怕他会焦急不已,恨不得御驾亲征吧! 但是现在,随着死亡的逼近,一点一点的绝望,他的想法开始改变。 东部,似乎离这里挺远的。 丞相和大将军对视一眼,然后丞相继续道:“雷云岛大岛主出巡回归,她的父亲在劫掠的时候,死在了一个中原人手里,据传闻,那个中原人是宋人,而且很可能是军中之人。” 对于大宋、大周与大秦来说,中原指的是大江与大河之间那一片广大的地区。但是对于万岛国人来说,中原指的就是现在整个三大帝国所占领的疆域,也就是南瞻部洲的东部那一大片肥沃的土地。 “不过……”丞相略带疑惑的说:“这位大岛主似乎并不急着给她父亲报仇。” “这倒是个有趣的消息。”万岛王道:“这位大岛主的心思,谁能猜得准,说不准,那位大岛主看上了这位杀父仇人呢?” 此话一出,大将军微微色变。丞相看了一下大将军,嘴角微微翘起:“也对,上一任雷云岛大岛主就看上了一个小海盗,这一任雷云岛大岛主看上他的杀父仇人,也没什么奇怪的,对吧,大将军。” “哼!”大将军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心中虽然不满,却没有在这里发泄出来。对于这个坐在床上压制了他一辈子的老大哥,他心存忌惮。即便此刻对方已经骨瘦如柴,看起来奄奄一息,他也只敢试探一二,碰了壁之后就缩了回来,收敛脾气,老实上一段时间。 “就这两样了,还有吗?”万岛王说着,打了一个哈欠。自从受伤后,便是如此,清醒的时间很少,大多时间都在睡眠休息,减少体力消耗。 “还有一个比较有趣的消息,据说附近出现了蛟龙。” “每年都有这个消息,假的不知有多少。”万岛王伸了个懒腰,突然脸微微一白,放下了手,心中暗骂:“该死的伤!” “消息应该是真的。”丞相道:“光是中原就有东海水师的飞燕号、斩妖阁的登云号来了,只有天师府的屠龙号不知为何没来。在其余地方,诸大岛主有各自派遣将军前来,有的甚至亲自前来。” “哦,唔,看来要乱上一阵了。”万岛王又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眼睛:“你们走吧,寡人乏了。” “诺!” 两人就要告退,可就在这时,万岛王忽然想起了什么,道:“等等,阿强留下吧,我还有点话想跟你说说。” 大将军和丞相同时浑身一震,丞相眯起了眼睛,大将军扭过头来,热泪盈眶:“陛下,您叫我什么?” “阿强。”万岛王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我们谈谈。” 丞相也停了下来,看向万岛王,万岛王却说:“丞相,你先出去,把我那些不争气的小崽子统统赶走。” 丞相知道这是借口,却也无法。不管万岛王现在如何虚弱,他依旧是万岛国之王,他依旧是万岛国权势最高之人。 丞相出去了,这一刻心思杂乱。 大将军留了下来,眼巴巴的看着万岛之王,微微哽咽:“大哥,你要说啥。” 这一刻,他似乎又回到了20年前。 “阿强,你帮我杀个人。”万岛王温和的笑道,就如同曾经他们同心协力推翻头顶那座大山后,终于成为一座岛屿的主人。那一个晚上,万岛王醉酒之时跟大将军说了同一句话。 不过那时候,万岛王让大将军帮他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上一任万岛王。 大将军做到了,在决战之时,万岛王拖住了他的前辈,那个已经癫狂的万岛王在恐惧中,被大将军用铁锚偷袭得手,脑瓜被砸的稀碎。而这一次…… “是谁!”大将军道,他语气庄重,一如那一天。 “我那不成器的小崽子。”万岛王裂嘴笑道,白森森的牙齿之间夹杂着血红的牙龈,低下头,将脸埋在了阴影中,看起来阴森恐怖。 大将军打了一个寒颤:“是……” “老大。”万岛王道,语气中带着悲哀:“他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他真的以为瞒得过我,是啊,他一开始的确瞒过我了,他很聪明,但是,他忘记了我对他有多了解。” “这事,是大王子干的?” 万岛王点了点头:“才20年,才20年他就等不及了。” 万岛王20岁有了长子,那时候他还是个海盗。40岁的时候成了一方岛主,长子20岁,并且开始驾船冲锋陷阵。80岁的时候,万岛王终于登基,60岁的长子成了大王子,万岛王得以登基,不只靠他手下的一批悍将,还有大王子的功劳,并且大王子的功劳尤其的重。如今万岛王百岁,大王子80,在父亲的打压下,庸庸碌碌,并且地位逐年下降。 万岛王没中那一刀的时候,看起来和大王子一样年轻,光从外表上看与普通的年轻人没什么两样,只是更加稳重,更加强壮,活力十足。 对于能活到千岁的人来说,20岁的差距,实在太小,大王子没信心活得过万岛王。再加上,万岛王的孩子太多了,其中不乏有佼佼者,这也导致,万岛王和大王子之间开始出现裂缝。 万岛王面对过无数次刺杀,都躲过了,而这一次没躲过,因为在幕后出手的,是大王子。这个80岁的儿子,和他只相差20岁的儿子,太了解他了。 万岛王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冰冷的刀锋刺穿了胸膛,刺穿了肺部,当刀子拔出,带着诅咒的毒液永远的留在了他的肺里,让他强壮的身体每况愈下。 日夜的病痛折磨,父子之情终于消散,现在,他们已经不是父子,而是仇敌。 “寡人知道,你也想要寡人的位置,但寡人不能直接给你。”万岛王脸上露出了冰冷的笑意:“你和我那大崽子相处不错,你来杀了他,我告诉你一个地方,我的藏宝之处。” 大将军浑身开始颤抖,万岛王的藏宝地,这等诱惑,即便是以他大将军之尊,也不能抵抗。 他艰难的道:“可是,王后怎么办?” 万岛王的笑容更加阴冷:“王后,她应该会走在寡人的前面吧!” 大将军埋下了头,半晌:“臣,告退!” “阿强,你去吧!” 大将军又颤抖了一下,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道:“定不负大哥所托。” 出了门,万岛王躺了下来。 门外,大将军坐上了轿子,轿子里他擦掉了脸上的泪,憨厚的脸上浮现了阴冷的笑:“老东西,看来你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清晨的雪 清晨,忽然下起了雪。 雪不大,但也不小。 早晨出门吃饭的白鸟被冻得浑身发抖,匆匆回房。 大黑马也裹上了棉被,迎着周围人奇怪的目光,不屑的打了个响鼻。 怎么,马就不能穿衣服了? 身为一个妖怪,一个有羞耻心的妖怪,穿衣服又怎么了? 这是文明,是文明,不是因为怕冷! 大嘴显得格外活跃,缠着鬼哭的胳膊,摇摆摇摆,不断抽打着飘落的雪花。 现在,鬼哭、大嘴、大黑马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行走,顶着风雪,大黑马一脸幽怨,鬼知道它是怎么做出这个表情的。长长的马脸硬是被它扭曲成了这幅模样,实在不忍直视。 下雪天冷,很多人都被突然来的冷风打了个猝不及防,可是这一片街头,人一如往常的多。 不过和往日不同,来此处的并非行人,而是拿刀持剑,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一群凶悍之徒。 他们有的是海盗,有的是猎人,有的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刀客。他们来到这里和鬼哭的目的一样,都是为了找到南宫女侠。 鬼哭没带白鸟,白鸟不擅长对付人,也不擅长找人,带他也是无用。 新的画像,贴满了大街小巷。 画像中,南宫女侠躲在了一间柴房里,而那间柴房,就在这片区域之中。并且标注,这是三天前的画。 南宫女侠曾经来过这里,渴望着丰厚奖励的人们自然来到了这里,搜寻着南宫女侠的踪迹。 尤其是那间柴房,更是被团团围住。人们都希望在这里能找到南宫女侠的痕迹,哪怕是一点点气味。 同时,还观察着周围的人,想要从周围人的表情中发现他们是否有新的情报。 能人异士奇多,牛鬼蛇神都在此出没,神通法术五花八门,指不定有一个,就能凭借着一丝微小的痕迹,发现南宫女侠现在的所在之处。 鬼哭,也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不过他们更多的将注意力放在了大黑马身上。 毕竟,这是一个兽类。 众所周知,兽类的妖怪,绝大多数嗅觉敏锐。而嗅觉,在很多时候用来追寻目标非常有用。 柴房的主人哭丧着脸,看着一群人在他的院子里进进出出,却不敢做出阻拦的举动,还不得不被迫接受他人的提问,回答的时候还要面带微笑,不能做出有威胁的举动,着实憋屈。 他曾经也是一个凶悍的海盗,但是现在,他只是个日子还过得去的富家翁。 面对一群又一群的凶人,一个伺候不好,就会引来公愤,到时候自己一家老小被乱刀剁死,那可就冤枉大了。 鬼哭挤进了门,和人发生碰撞。 对方瞪着一双牛眼,手握住了刀柄。 帽檐下,鬼哭一双狭长的小眼睛回瞪回去,一双小一号的瞳孔让对方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感,身体突然沉重,浑身皮肤尤其是要害之处传来针扎一般的刺痛感,愤怒的表情猛哥一变,挂起了灿烂的笑容,一双牛眼弯弯如月。 整个过程,自然融洽。若是这里有手机拍摄,恐怕一个表情包就此诞生。 他友好的让开了路,让鬼哭通过,但是握住刀柄的手,始终没有放下来。 大黑马甩起尾巴,“啪”的一声打在了他脸上,他摸了摸脸,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回过头的大黑马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连忙跟紧得鬼哭,不敢再挑事。 依靠强壮的身体和凶悍的眼神,鬼哭挤开了一条路,靠近了柴房。 然而,遗憾的是大嘴没有半点反应。 相隔太久,南宫女侠身上已经没了曾经大嘴留下的气息,不由得,鬼哭微微失落,摇了摇头,但是没走,而是看向身边的人。 没人进柴房,他们害怕自己破坏现场,破坏掉那一丝有可能存在的线索,惹了众怒。 看了一会儿,鬼哭心中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这些家伙,要么是真没有发现线索,要么就是演技高超,反正我看是看不出什么名堂的。 转身离去,但是没走多远,鬼哭停下了脚步。 不知何时,他已经来到了偏僻的小巷。 头顶,几个人站在屋顶。 前面后面,各有人挡住去路。 他们衣着平凡,打扮和普通的渔民一般无二,唯一不平凡的,是他们腰间尖刀。 略宽,利于劈斩。笔直,刀尖犹如狭长的三角利于刺杀。微短,利于拔刀,可以轻易叼在口中,灵活轻便。 在万岛国,无论是海盗还是海军,都喜欢用这种刀。 刀柄刀鞘华丽,镶嵌宝石,纹路古朴,以金银为主,总之夺人眼球,象征身份。 尖刀越是华丽,就代表着身份越高。 万岛国的人不以貌取人,也不以衣着取人,而是以刀取人。 样貌可以骗人,衣着可以骗人,但刀,大多时候都不会骗人。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刀,这一点,很少出错。 万岛国人爱刀,就如同蜀人爱剑,周人爱马,秦人崇尚功绩,一般有条件的,都会为自己配一把尖刀,哪怕他不擅使刀。 这些人,用华丽的刀,刀上纹路以雷霆乌云为主,鬼哭已经猜出了他们的身份。 是雷云岛的人。 “真是愚蠢。”一个人从前方阴影处走了出来,身材精壮,面相凶狠,长长的头发扎在脑后,打理得一丝不苟。 上身穿着敞开衣襟的无袖短衫,下身穿着麻布长裤,裤腿高高挽起,露出一双长满老茧的大脚。 这样的打扮,这样的面貌,在万岛国,实在是平平无奇。唯一值得称赞的,就是他的尖刀,非常华丽,刀柄连同刀鞘镶满了13个宝石,金色纹路为云,银色纹路为雷,有光芒照上去就是闪闪发光,很是耀眼,是所有人的尖刀中最为夺目的。 这人恶狠狠的笑了:“介绍一下,在下黑云号将军李大浪。其实我不想对你动手的,因为你与我有恩,如果不是你杀了前任黑云号大将军,我要上位恐怕得麻烦许多,而且我知道你刀术惊人,不好对付。但是,你太过愚蠢,居然到了这里。” 李大浪环顾了一下周围,又看了一眼鬼哭的长刀:“在这里,不知道你的本事还能发挥几分。” 听闻这话,大黑马打了个响鼻,踱着步子跃跃欲试,而鬼哭,斗笠下周围长满胡渣的嘴却向上翘起,他笑了:“你可以来试试。” 第一百二十二章 刀当枪使 寻常人突然获得力量,大多都会因为突然暴增的力量狂妄自大,认为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肆无忌惮。 但是,李大浪不会如此。 因为,在他头顶,还有一个比他凶残百倍的大岛主,并且他的力量,也是大岛主赐予的。 更何况,前一任黑云号将军,可就事实在这位手中的。也是因此,他自然不敢大意。 不过虽然心中不敢大意,但是口头上还是要占点便宜的。这也是一种战术,干扰对方心态的战术。 对有的人很好用,但也有一部分人,完全免疫,鬼哭便是如此,不过并非天生,而是因为这种嘴遁术,他听得太多了。 这种狭窄的地形,的确对于长刀有所限制。但是这个限制,因为前后笔直,所以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大。 鬼哭的手按到了刀柄上,猛然间,李大浪心头一跳,直扑上来。 “锵”的一声,尖刀出鞘,还不等刺出,瞳孔之中,狭长的刀尖迅速放大。 重重蹬地,抽身飞退。即便是长成一双大脚,李大浪也忍不住咧了咧嘴,刚才情形太急,他也顾不得对身体的伤害,强行急进急退,让他的大脚一阵发麻,脚踝轻微胀痛。 鬼哭摆出一个刺击的架势,缓缓的收回刀。 李大浪瞳孔微缩,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快! 按照鬼哭的刀的长度,哪怕他再熟练,拔出刀来也需要一段时间,这是必然的限制,他怎么可能如此快速的瞬间拔出刀来。 目光下看,鬼哭的腰间,大嘴缠着刀柄,微微摆动着身躯。 “原来如此!” 他已经明白,鬼哭之所以能够如此快的拔出刀来,是因为,还有一个帮手。有了这个帮手,刀的长度就不成问题了。 雪花飘落,若到了刀刃上,瞬间气化,发出滋滋的声音。 刚才刺出那一刀,速度过快,以至于刀身滚烫。 寥寥青烟中,鬼哭一手握住刀把,一手握住黄铜护刃,看这架势,仿佛持着一杆枪。 李大浪心头一跳:“居然还能如此用!” 以刀当枪,对于这口长刀来说,可不是什么非常规的用法。这种用法,本身就是这类长刀作用之一。 李大浪以前没见过,第一次遇到,自然觉得奇怪。 他舔了舔嘴唇,道:“刚才大意了,现在,你可没这么好运。” “得了吧。”鬼哭不屑道:“你们还是一起上得了,单单你一个人,无论是技巧还是力量,在我看来犹如孩童一般,我让你双腿一手,你都不会是我对手。” 论嘴遁术,鬼哭也不差,不过大多时候,他只是不说而已。 李大浪脸皮抽动,怒吼一声冲了上来。 这一次,他变得聪明了,双腿不断的蹬踏着两旁的墙壁,飞快的来回移动,突兀间,犹如毒蛇,猛然直冲上来。 然而面对他,鬼哭只是微微调整刀尖的方向,轻轻往前一推,李大浪就满脸胀红,狼狈而退。 天真,实在是太天真了,鬼哭服了一下斗笠,让对方能更加容易看清自己的脸,然后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以刀当枪,自然不能真的当枪。相比起枪,有的非常明显的缺点,那就是长度不够。但也同样,有的非常明显的优势,那就是对其他短兵器的压制力是无与伦比的。 枪在常人眼中,并非是重兵器,其实这种观点非常错。 在常规兵器中,枪可以说是非常重的。比铁锤、铁鞭等重武器都要重上许多。 在战场之上,一杆枪轻则十斤左右,重则20多斤,之所以给人轻的感觉,那是因为很多人都用枪,哪怕他力量不大,也能用得了枪。 而且很多演义之中,枪都是灵活的象征,但是灵活,可不意味着轻,而是用法上和使用枪的人的问题。 而鬼哭的长刀,以刀当枪使,又将枪的一个优点放大了,那就是灵活上。 他的刀,比一般的枪,要轻太多太多了。面对同样的对手,你能躲得过长枪,却躲不过更加灵活当枪使的刀。 李大浪一连冲了几次,但无论他怎样冲,鬼哭只是微微摆动长刀,他就狼狈得无功而返。 他气得脸颊通红,不由得破口大骂:“你好无耻。” 鬼哭摇头,藐视的看着他:“我从头至尾根本就没发力,连两成力都没用上。你太弱了,还有,你的刀太短了。” 李大浪一脸憋屈,面对鬼哭的长刀,他一身的力气无处去使,根本无法靠近。 鬼哭的刀加上刀柄足足有六尺半,而李大浪手中的刀,连鬼哭道一半都没有,他的刀法再犀利,无法攻进去的情况,也只能望洋兴叹。 这不仅是实力上的差距,同样是兵刃上的克制。即便鬼哭本身实力比李大浪差上一些,李大浪也不会是拔出刀来摆好架势的鬼哭的对手。更何况,双方的实力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怎么,不打算上了?”鬼哭似笑非笑:“那我就来了。” 说着,迈步前行。 李大浪连忙后退,见自己终究不是鬼哭的对手,于是道:“不和你玩了,动手!” 随着他一声号令,身后,有人直冲而来。头顶,李大浪的手下们一跃而下。 鬼哭双眸一凝,猛然间杀气冲天。这些家伙,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而是冲着大黑马来的。 鬼哭正要行动,突然一个瓶子砸了下来,鬼哭闪开,瓶子落在地上,碎成碎片,寒气四溢,大片浓烈的白雾蔓延。 刚刚迈出的鬼影步当即失控,鬼哭突然出现在身后三尺之处,脚步踉跄,身上遍布白霜,很快黑色大氅上的白霜剥落,可那种妖气仿佛被凝固的感觉,依旧难受。 他心头惊骇,不由得惊呼出声:“这是什么?” “从北边来的一些新东西。”李大郎嘿嘿笑道:“有了这玩意儿,妖气便不能出体,一露出体外就会被冻结,这种感觉,不好受吧?” 鬼哭能哼一声,看向地上,透过白雾,似乎是冰晶一样的东西。 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为何他从不知道世间还有如此神奇的东西,堪称妖气克星。 第一百二十三章 无影黑腿 不过,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些了,回援大黑马才是正事。 因为刚才的耽搁,终究慢了一点,已经有人从天而降,目标正是大黑马的背上。 不好! 鬼哭大惊,背上正好是大黑马的死角。 然而,即便是经常和大黑马待在一起,鬼哭也小看了大黑马。大黑马动手的时间不多,但不代表他弱。 覆盖在身上的棉被高高抛起,从天而降的人用刀斩开棉被。然后迎面而来的,是一双蹄子。 铁蹄精准的踢中了尖刀,一股不可抵挡的力量传来,刀口颤抖,脱手而出,旋转着飞了出去。 而另一只蹄子,正好击中来人的胸口。 这力道是如此的大,以至于这个从天而降的人胸膛凹陷,高高抛起至少六七尺,这才摔飞出去,将后方的人砸翻。 大黑马前踢点地,腰部几乎折成了直角,以一个高难度的倒立姿态完成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击。 所有人,包括鬼哭,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然而,这还没完。 后蹄落地,踏飞燕泛起光芒,大黑马一脚蹬在了墙壁上,然后腾空而起,迎向了从墙上跳下来的几人。 砰砰砰砰…… 大黑马的飞踢,快的不可思议,他的骨头发出脆响,身体变得极度柔韧,犹如一条大蟒,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态扭曲着。 这种柔韧性,别说是马了,就算是人,除非天赋异禀,不然也绝不可能办到。 接连几声闷响,几个李大浪的手下骨头折断、内脏破裂、口吐鲜血的和大黑马一同从天而降。 一连串的沉闷响声,他们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然后才是大黑马,轻盈落地,可以说是悄无声息,只是带起的微风微微的溅起几缕灰尘。 狠、快、准,深得其中三昧。 举止之间,居然带着几分鬼哭的影子,鬼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说到底,大黑马太久没动手了,因此在鬼哭眼中,变化才会如此突兀。 “心眼术和龟息术都入门了吧?还有,登天梯和我的拳脚功夫你是什么时候学的?”鬼哭问道。 刚才那一连串的攻击,突兀至极,在进攻之前,根本没有泄露半分,是龟息术的表现。而每一击,非常的精准,恰到好处的攻击到他想要攻击的位置,对于大黑马的身体构造来说,非得需要强大的感知才行。至于半空中的腾挪转折,除了用到了踏飞燕,还用到了登天梯这门轻功。更让鬼哭不可思议的是,似乎大黑马的登天梯,用的比自己的还好。 大黑马点了一下头,对着鬼哭身后放声嘶吼。 鬼哭猛的回过头来,李大浪正在逃窜。 现在他慌得一逼,刚才他很明显惹怒了鬼哭,又用才得来的宝物耍了鬼哭一下。现在一旦被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他一直以为鬼哭很厉害,那匹马也就那么回事,毕竟还没化形。可是,似乎那匹马凶残的有点太过分了啊! 几个精挑细选的手下,一眨眼的功夫,全没了,他甚至来不及愤怒和悲伤,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跑! 但是,他似乎忘了,比起跑来说,人怎么可能比得上马,尤其是成了精的马。 身后,没有马蹄声,但是呼啸的风声告诉他,有一个庞然大物正在飞速逼近。 突然,沉重的呼吸牌打在了他的后颈上,接着衣襟被重重一拽,惯性之下,他的双腿浮空,向前甩去。 没有摔在地上,因为他已经被吊在了半空。冰凉的刀从后面伸出来,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让他打了一个寒颤。 为时半个呼吸的逃跑宣告结束,李大浪才跑几步,甚至都没来得及逃出这个小巷。 李大浪回过头,委屈巴巴的说:“大爷,饶命啊!” 现在,李大浪的衣领被被大黑马咬着,一仰头,把李大浪整个提了起来。 他的衣服质量着实有些好,就算是这样,也没有破损的迹象。而鬼哭坐在大黑马的背上,手往前一伸,长刀就搭在了李大浪的肩膀上,锋利的刀锋让他心惊胆战,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割破了脖子。 鬼哭语气冰冷:“说吧,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是冰。” “冰?”鬼哭挑了一下眉头,似笑非笑:“看来你是不想要命了。” “真的是冰啊,只不过是有些特殊的冰。” 鬼哭回过头,看向刚才的位置。 白色的雾气已经散去,那些冰晶状的东西安安静静的躺着被玷污的积雪上,看起来确实和冰模一样。 “冰。”鬼哭眉头紧皱:“世间哪有这样的冰。” 说着,刀锋贴到了李大浪的脖子上。李大浪被吓得哇哇大叫,连忙道:“以前确实没有,最近才有的。” “哪来的?” “是大岛主冲北海尸妖王手上得到的。” 北海尸妖王,听到这五个字,鬼哭心头一跳,不由得想起那一次在海上惊心动魄的一幕幕。那无数从天而降的棺材,让人忍不住心头发毛。那一次,即使没见到北海尸妖王,鬼哭也知道北海尸妖王实力强大无匹,绝不是寻常的人能够对付的,很可能是剑主那一个层次的高手。 因此道:“北海尸妖王怎么会给?” “大岛主威胁北海尸妖王,让北海尸妖王拿出些好玩的东西,不然就揍他,打破他的大棺材,北海尸妖王只好给了。” 顿时,鬼哭心头一沉。 雷云岛大岛主吴青青有多强,鬼哭一直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没有一个具体的印象。可是现在,他明白了,吴青青的实力能够力压北海尸妖王,当然,有可能是克制的原因。 毕竟,吴青青驾着船往天上一飞,北海尸妖王也只能仰头长叹,毕竟,他对空的本事比较弱。 “北海尸妖王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冰。” “据说是北俱泸州发生大变,一种奇怪的风可以冻结妖气,似乎也是因此,北俱芦洲的冰雪其中一部分也有了冻结妖气的力量。北海尸妖王感受到了威胁,也是因此,才会南迁到万岛国东部,打算避开那诡异的北风。其实,不只是北海尸妖王,还有好多妖怪都在想办法逃难呢。” 李大浪为何知道的如此清楚,因为吴青青和北海尸妖王谈话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听了个一清二楚。 鬼哭听得眼皮直跳,坏消息,当真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来。 就在因为一个接着一个的重磅消息失神的时候,鬼哭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不好,这个吴大浪要溜。 第一百二十四章 画中高手 鬼哭发觉李大浪想要逃跑,想要阻止,却已经迟了。只见李大浪一脸扭曲,咬破了嘴里含着的丹药。 哧溜一声,鲜血喷溅。李大浪的皮,就此从中撕开,和他身体脱落。接着,整个人化作一道血影,闪电般飞驰而去。 大黑马连忙追上去,冲出小巷之后,李大浪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马背上,鬼哭冷吭一声,面对这个皮都不要的狼人,他也无可奈何。扔掉手中血淋淋的衣服和人皮,拍掉身上白霜,准备回客栈而去。 突然间,他浑身一僵,翻身下马。 衣服和人皮下,露出了一张画,鬼哭将画抽出,画上沾了血,但问题并不大,还是可以看得清楚。 画中,在一个房间里。一个甲士正往门里走,掌柜的在一旁陪着,脸上挂着苦笑。而南宫女侠,躲在门后,双颊如霜,手握剑柄。 鬼哭微微一怔,呼吸变得急促。 这幅画代表的可不仅仅只是南宫女侠的踪迹,还有别的意味。 大街小巷,贴满了南宫女侠在柴房中的画,这幅画跟那些话比起来,风格统一,只是更为精致,人物更加传神,画中的一切事物更加的真实。 看起来,这幅画就是原版,而大街小巷的那些,都是临摹出来的。 临摹,原版。 画这画的人是谁,为何李大浪身上会有这种画。 鬼哭觉得,自己恐怕已经接近真相了。 吴青青,除了她,鬼哭想不到还有谁。 相传,整个万岛国,绝大多数人、事都瞒不过她,那么它是用什么方法来“看”到的呢? 画! 看着眼前的画,鬼哭心中已经明了。 是画。 她把她所想见到的,画了出来,于是就看到了。 不过,这也不一定,也有可能是她看到之后,再画出来的。不过,鬼哭有一种直觉告诉他,她是通过画看到的。 鬼哭的灵觉敏锐,直觉非常的准,所以一直以来,他都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 所以,现在我和(南宫)赵姑娘都被吴青青给盯上了。 很快回到了客栈,敲开了白鸟的门,关上门后,鬼哭便拿出画给白鸟看。 白鸟看到画后,微微吃惊,他第一次见到如此真实的画,这画工,绝不是一般人能画出来的。 “怎么?”今天他没出门,所以对街上的事情不大了解。 不过,也不需要他了解,鬼哭指着画像中的掌柜的问道:“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这个人……”白鸟皱起了眉头:“我去问一下。” “等等。”鬼哭拦住了他,转身出门,下了楼梯,到了掌柜那儿,花了钱借来了纸笔,回到屋,对着画临摹起来。 白鸟在鬼哭身边,看着鬼哭的画,先是震惊,愕然,然后脸颊憋得通红,扭过了头,捂住嘴,肩头抖动。 鬼哭画得认真,奈何,毛笔用起来不顺手,再加上也不擅长画画,结果纸上的人,被画的惨不忍睹。 拿出去,恐怕就交给画中的掌柜的,那掌柜的也认不出自己。 画完之后,鬼哭吹了吹,将上面的墨迹吹干,打量一番,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丑了些,但好歹特点突出,应该没啥毛病。不过出于谨慎,还是和原画对比了一下,接着浑身一僵。 把斗笠摘了下来,用力的抓了抓头。 不对呀,明明特点都画出来了,怎么看起来就是不像? 看着旁边颤抖的白鸟,鬼哭不由得恼羞成怒,把笔往桌上一甩,道:“有本事你来画。” “我来就我来。”白鸟挑了挑眉,一脸自信。对于画画,他可不是什么门外汉。曾经他画过很多的画,还非常受小朋友们的喜欢。他经常拿着那些画,给小朋友们讲这是哪种妖兽,习性是什么,然后又吹牛逼,说自己如何如何对付这些妖兽的,然后心满意足的享受着小朋友们的崇拜。 只见白鸟提笔挽袖,架势摆足,一副字画高手的模样。鬼哭不由得面色凝重,难不成他真是绘画高手。 在一旁坐了下来,倒上一杯凉透了的茶,喝上一口。茶水苦涩,鬼哭魂然没有注意,而是将目光看向了纸上。 笔走龙蛇,纸上的画一气呵成。 像,真他喵的像,和鬼哭的那一幅画上的人简直就是双胞胎。 都是特点突出,然后综合起来,和原画上分明就是两个人。 “噗!” 一口茶水喷出,还好鬼哭及时扭过头来,没有喷到白鸟脸上。 白鸟满脸不爽:“喂,干什么呢,难道我画的不好吗,明明这么亻……” 声音戛然而止,只见他目瞪口呆,过了半晌,才道:“不对啊,明明我画的那些妖兽就很像啊,怎么到人身上就不像了?” 额,怪不得有如此自信。 鬼哭摇头,画人和画兽能一样嘛! 人与人之间的外貌差距,是由许多细微之处的不同构成,最终组成了一个又一个样貌各不相同的人。而不同种类之间的兽,相比起人差距还是挺大的,虽然也有画狼像狗、画虎像猫之类,但比画人,还是要容易许多的。 笑完之后,两人开始愁眉苦脸起来。 白鸟此刻也知道了鬼哭不想让别人看到这原版的幅画,聪明如他,已经猜到了,画中的女子,很可能就是那位被通缉的南宫。 而鬼哭,恐怕认识这位南宫姑娘。 一想到这儿,白鸟不由得兴奋起来,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他知道鬼哭来自中原,而这位南宫,很明显也来自中原,两人很可能认识,可是为何,南宫会来到这里,又是为何,鬼哭也会来到这里。 难不成…… 千里寻妻、家人反对、相爱相杀一个个戏码在他脑海诞生,鬼哭与南宫的恩怨情仇,一幕幕在他脑海上演。不自觉的,鬼哭努力瞪大眼睛抓着一脸冰霜的南宫女侠肩膀放声咆哮的模样在他脑海浮现,然后挥之不去。 不行,忍不住了,好想笑! 白鸟装作一脸痛苦,趴在了桌上,然后用力的捶着桌子。 至于两人是朋友关系? 切,鬼才会相信。 白鸟这边脑洞大开了,鬼哭这边焦急无比,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解决画的问题。 猛然间,鬼哭双眸一亮,拿起笔就干了起来。 而且,直接在原画上干了起来。白鸟一脸疑惑,他是要干啥? 是的,鬼哭不会画画,对于画,也只是浅薄的了解一些。但是,他会画人物贴图啊! 在罗凯遇到系统之前,罗凯学的就是这个。 这不是画画,而是相当于上色,只要弄清了明暗变化,练习一段时间自然就上手了。 一番涂抹之下,画中之人,很快就变得更加立体起来,一下子,变成了另一个风格,虽然丑了一些,但是并不妨碍。 白鸟瞪大了眼睛,还能这么玩? 第一百二十五章 身轻如燕 用刀子把画上的掌柜的单独裁了下来,白鸟揣着画,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走了出去。 想要找一个掌柜的,以白鸟的人脉,自然不难找。 掌柜的每天要见很多人,这也同样意味着,有很多人都见过掌柜的。 刚过午时,白鸟回来,对鬼哭道:“找到了,在南山客栈。” 又一次躲进温暖的屋中,白鸟不愿再出门,他受够了这冰冷的天气。 鬼哭算是看出来了,白鸟怕冷,非常非常的怕冷。 也没为难,独自一人牵着马来到了南山客栈。 在伙计的热情招呼中,大黑马被牵了下去,到了院中,鱼肉伺候,而鬼哭,也在伙计的陪同下上了楼。 他说是要住下来,但是要求自己选一间房。 要求也是古怪,但是掌柜的也没怀疑什么,应了他的要求。大海上怪人多,牛鬼蛇神什么都有,别说自己挑选房间了,就是要吃屎的也都有。嗯,那八成是没有改掉以前癖好的犬妖。 画中有一个很小的细节,透过门口,能看到对面房门上面挂着的牌子,是天字7号房。 鬼哭找到了天字7号房,而天字7号房的对面,是天字8号房,就是画中南宫女侠躲藏之地。 “我要这间房了。”鬼哭道:“没人住吧?” “没人,刚好没人。” 钥匙捅开了锁,推门而入,鬼哭道:“我要休息了,你下去吧。” “好勒,客官有事请尽管吩咐。” 鬼哭点了点头,目送这个脸颊肿胀的伙计离开,然后关上了门。 一进屋,大嘴就窜了出来,四处游走。 然后,一头钻进了床底下。 鬼哭蹲了下来,看向床下。大嘴又钻了出来,扭动着身躯。 对于南宫女侠的气息,大嘴还是挺熟悉的。她的气息独特,犹如冰雪,十分罕见。换个人,时隔这么久,它还真不一定认得出来。 鬼哭脸上闪过一丝喜色,道:“帮我找到她。” 大嘴嗖的一声窜了出去,然后到了窗口。 鬼哭打开了窗,大嘴直接沿着窗户向下游去。而下面,就是院子。 大黑正呆在院子里,享受着热气腾腾的鱼肉和鲜美的鱼汤。 “怪不得会选这间屋。” 在大黑旁边,是两条大狗,缩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着大黑。大黑抬起蹄子,两条大狗就呜咽着连连求饶。 它们没见过马,第一次见到,还以为是一条大的惊人的大狗,是自己的同类,是狗中之王,不然,怎么可能长得这么大。 “这家伙。” 鬼哭摇头,手一撑窗沿,就翻身出来了,直直坠落在地。 双腿微微一屈,便站稳了。 大嘴继续游走,鬼哭跟了上去,路过大黑旁边的时候,拍了拍它的脖子,嘱咐道:“好好呆着,若有人敢打你的主意,踹死再说。” 大黑点了点头,鬼哭跟在大嘴后面离去。 脸颊肿胀的伙计拎着桶出现在前方,朝这边走来。 大嘴从他身前窜了出去,他还以为是蛇,被吓了一大跳,然后才看清是个裤腰带。 “什么鬼?”正蒙着呢,鬼哭又和他擦肩而过。 看了看头戴斗笠的鬼哭,伙计满脸疑惑,用力的抓了抓头:“不对呀,难不成是我记错了。” 走了两步,抬起头来,看向上方大开的窗户,又看了看雪地上的脚印:“什么毛病?” 摇了摇头,便不再放在心中。这年头,什么古怪的家伙都有,喜欢走窗户的虽然罕见,但也不是没有。毕竟,谁都有个职业病嘛! 走到了大黑马身边,伙计不由得啧啧称赞。和那两条没见识的大狗不同,他还是见过几次马的。 其中有一次是军队出动,剿灭一伙胆大妄为的海盗。陆军的宝贝疙瘩,被称之为骑兵的那群家伙就出现了。 那战斗力,让当时看热闹的他大开眼界,原来这玩意儿不只是用来好看的。 不过可惜,这里到处都是茫茫的大海,陆地少的可怜,马也少得可怜,即便是海王城东拼西凑,也才凑出50个骑兵。而且作用也是有限的,只能在陆地上用一用,在海上,就没法用了。 看着大黑马吃鱼吃的得劲的模样,伙计点了点头:“表哥果然在吹牛,这马哪里是吃草的,分明就是吃肉的。” 说着,小心翼翼的伸出了手,想要摸一摸。 大黑猛猛的抬起头来,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后蹄重重的一踏地,地上的积雪被震开,当即被踏出一个凹坑。 “表哥又在骗人,马哪里温顺了,明明如此残暴。” 伙计额头冒汗,闪电般缩回了手,大黑马低头继续吃鱼,伙计看了一下地上的凹坑,干笑道:“兄弟,咱们商量个事。” 他看了一眼大黑马,大黑马耳朵动了动,表示在听。 伙计擦了擦额头迅速变得冰冷的汗,看向缩在角落两条可怜巴巴的大狗,道:“你欺负它们就欺负它们,可别弄出什么伤来,毕竟,他们是客人的狗,身上有伤,我也难以交代。” 大黑马抬起头,不屑的打了个响鼻,高冷的一逼。 伙计用大勺把桶里的剩饭剩菜舀了出来,倒入两条大狗的盆中,摸了摸它们的狗头。 昨天凶残无比的两条大狗现在非常老实,伙计絮絮叨叨的说:“你们呀,也千万别招惹它。” 伙计指了指大黑马:“不然吃亏的,怎么会是你们。别看人家身上瘦,看看人家的腿,看看那脖子,上面那些键子肉,啧啧,挨上一下有得你们好受的。” 两条大狗呜咽着,可怜巴巴的看着大黑马。大黑马没理会它们,两条大狗小心翼翼的吃起了盘中的饭食。 舔一口,抬头看一眼,低头又舔一口,抬头又看一眼,最后才大口大口的吞咽起来。 伙计看到这一幕,摇了摇头,得,他算是白说了,这两条大狗看起来哪里是敢招惹这匹马的。 提着空空如也的桶,站了起来,又看了一眼大黑马,脑海中想象了一下自己骑着大黑马的模样,嘿嘿的笑了两声,如果真有那一天该多好啊。 “啧啧,这马可真大。”比以前他见过的马高大多了。 那人到底是谁,为何会有如此珍贵的东西。 马不管到哪里都很值钱,到了海上,价格更是直线飙升。 回忆着鬼哭的那双眼睛,伙计心想:肯定是个大海盗,不过看面相,有点不像是咱们万岛国的人啊! 难不成,是个宋人? 一想到这里,伙计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如果真是宋人,那也太可怕了吧! 伙计这边正想着,海王岛的南面,一艘长达四五十丈,方方正正,白色的船帆犹如一双羽翼,即便是宝船之中,也属于巨无霸的巨大宝船以及20余艘快船缓缓朝着海王城驶来。 这艘宝船,便是东海水师的四大宝船之一,号称身轻如燕的飞燕号。 第一百二十六章 对称剑圣 如果说身轻如燕的飞燕号是大的话,那么斩妖阁的登云号,就可以说是精致了。 比快船大不了多少,同时,周围也没有快船相随,就是孤零零的一个。 登云号此时在海中航行,不过,可并非寻常的海里,而是云海上。 云层之上风大,船帆鼓荡,登云号速度快的吓人,是寻常船只的数倍。 一只大鹏鸟穿透厚厚的云层,张开长达十丈的双翼,直追登云号而来。 登云号上的斩妖阁弟子看到大不了直追而来,没有丝毫的慌张,甚至没有意外,看起来似乎已经习惯。 大鹏鸟飞到了登云号的头顶,忽然下落。猛然间,羽毛炸开。黑色的羽毛被风卷起,飞快的飘走,一道人影落下,坠落到了甲板上。 发出咚的一声,声音不大,那个落下来的人影双腿一屈,就已卸去力道。 “风长老,怎么样了?”人影身后不远处,一个白衣剑客走了上来,说话的便是他。 “快了,估计只消一个时辰,就能到海王岛了。”人影回过头来,他天生一副凶恶之相,眉毛锋利笔直,双眸淡漠,仿佛利刃直刺人心,那一双鹰勾鼻,更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阴狠。 他是斩妖阁长老之一,同时也是登云号的船长。他的地位十分特殊,身份也十分特殊,而这一切,都跟孙阁主有关。 他是孙阁主的养子,但同时,并非人类,而是禽类。 作为人族圣地,他居然成了众多长老之一,而且职责重大,成为了登云号的船长,负责登云号的一切事物,这不由得就显得有些另类了。 而他能走到这个地步,可并非只是因为孙阁主的原因。孙阁主只是让他获得了信任,因为被孙阁主亲手养大,自幼学习人族的知识文化,所以获得了表现自己的机会。而能走到当今这个地步,靠的是能力与功劳。 他的功劳簿上,写满了他对蜀山的贡献。每一个字,都是他的汗与血凝聚而成。 也是因此,才能担当如此重任,才能获得众多蜀山弟子和长老的信任。 和这位风长老说话之人,也并非凡俗之辈,不过他并非长老,而是蜀山仙剑阁弟子,姓梅,梅花的梅。字胜雪,比雪还白。 他虽然只是蜀山仙剑阁弟子,却不是寻常的弟子。他天生一副剑骨,自幼习剑,十岁生日惨遭灭门之祸,而后十年,被仇家追的东奔西走,十年之后,剑法大成,20岁生日报仇雪恨。 又过十年,败尽天下剑客,以剑悟道,在30岁生日终于跨过那一步,同时还留下了一个巴蜀剑圣的传奇。 然而,对于说书人来说,一个故事已经结束,对于他来说,才刚刚开始。 入蜀山,就痴迷上了《十年磨一剑》,又是十年,主动激发心魔,然后挥剑斩断,心魔哭泣逃回灵魂深处。 与此同时,在此期间,仙剑明月无主,整日徘徊于其身边,被拒,仙剑明月气愤不已,悬挂于空,整整一个月,蜀山的天上多了一个月亮。 40岁生日,梅胜雪出山,一人双剑,只身闯入无尽大山,败尽妖魔。十年后,也就是50岁生日乃出,无尽大山的妖怪们纷纷欢庆。 之后,又在蜀山呆了十年,翻便蜀山之书,刚刚好,不多不少,60岁生日时,实力大进,同时,向当时的细雨剑主发出挑战,并且将时间定在了61岁生日。 平生成名之后,第一次惨败。这一败,虽败犹荣。 但梅胜雪眉头紧蹙,继续习剑,而后,一年挑战一次。70岁生日,第十败,紧蹙的眉头松开,犹如拨云见日,似乎大彻大悟。 出山游览天下,80岁回山,再次挑战,剑主纷纷退避,不愿意与其交手。虽然只是比试,但是面对梅胜雪,想要赢,那就得严重折寿才行。 细雨剑主和梅胜雪九年交手十次,折寿十年,而这一次回来更胜往昔,剑主们哪里肯与他交手。 之后,梅胜雪便有了一个名号,第九剑主,又被称之为剑主之下第一人。 若不是他不肯担任长老之职,现在早已是一个名高望重的长老了。即便他不是长老,其他长老也与他平辈相交。 梅胜雪走到近前来,风长老发现有些不妙,微微后退一步,哪知,梅胜雪那只罪恶的手还是伸了上来,拨弄了一下风长老的头发,看着风长老的头发左右终于对称,满意的笑了。 风长老也只能跟着苦笑:“梅兄,你……唉!” 对于梅胜雪,风长老还是很钦佩的。他的年龄比梅胜雪大上几倍,但是论剑术造诣,论个人实力,他是拍马都赶不上的。 但同时,也很头疼,梅胜雪哪里都好,身材高挑,长相英俊,性格爽朗大方,就是有一点,他的强迫症似乎是一个大问题。 为了左右对称,梅胜雪将自己的头梳得整整齐齐,那一个发髻,端端正正的摆在脑后中央,不偏不倚,没有半分倾斜。 同样为了左右对称,梅胜雪还专门练了双手剑,就为了左右都能配上剑。 为了左右对称,到了登云号上,他专门把墙拆了,重新安上一个门,有两扇门板,门就在墙的中间,左右极其对称。同时他还把床摆到了中间,衣柜也搬进屋子里两个,非常对称。 梅胜雪最喜欢的数字,就是十和二,而现在,风长老最讨厌的数字,就事十和二。 弄平了风长老的头发,梅胜雪皱起了眉头,风长老感觉有些不妙。 梅胜雪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不如,明日辰时靠岸如何?” “为何?”刚说出这两个字,风长老就忍不住想要砸自己的脑袋,还能为何,为了凑出这该死的十天罢了! 果然,梅胜雪道:“到了明日,就是10日了。” 风长老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不就是再挨一段时间吗,我忍。 他道:“好!” 风长老点了点头,梅胜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让风长老为难了。” 说着,梅胜雪抬起头来,指着那风帆道:“风长老,能把那船帆摆正吗?” 风长老黑着脸道:“不行!” 梅胜雪摇了摇头,知道不能强求,只好叹了一口气:“那还真是可惜。” 第一百二十七章 再见南宫 回到船舱时,梅胜雪用雪白的娟布遮住了双眼。为何?自己造的孽呗! 好深深的一个单扇门,硬是被他改成了双扇门。以至于走廊中,原本左右均衡,现在天天突兀了一块。 身为均衡之道的梅胜雪,怎么能忍,理所应当的想要把整个走廊所有的门统统改善一遍。 但是,被残酷的拒绝。所以,也只好眼不见心不烦。 回到屋,取下了遮住双眼的娟布,打开窗,看着窗外浮动的云层,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远处的红日,在窗户的斜角,实在是碍眼。 梅胜雪不由得叹息一声,喃喃自语:“好想摆正啊!我果然,还不够强么。” 关上的窗,光芒透过窗子倾斜的照射在床上和地上。梅胜雪眉头皱的愈加的紧了,干脆放下了悬在窗户上的席子,遮住了射进来的光芒。 整个屋子顿时暗了下去,梅胜雪松了一口气。 在此期间,心魔蠢蠢欲动,但始终,没敢出头。 黑暗中,一道声音响起:“切,另一个我啊,胆子还真小呢,出来吧,陪我聊聊天。” “啊!梅胜雪,你不守信用,为什么又拿剑砍我!!!” “滚,滚回去把头梳好,把衣服整理好!” ——良久—— “哼,吾的均衡之道,岂是区区一个心魔能够打破的。” 与此同时,海王城中。 海王城里并没有贫民窟的划分,但是,这条街,就是贫民窟。街道萧索,恶臭阵阵,阴风吹拂,孩童黝黑干瘦,肚皮极大,仿佛饿死鬼。大人双目无神,骨瘦如柴,犹如行尸走肉。 每到夜里,这里还会有食人妖魔出没,无人管治。 这里的人,能走的都走了,留下的,都是走不了的。 几个孩童玩耍,天真的孩童发出欢笑,欢笑声在寂静的街头回荡,更添几分阴冷。 雪花飘落,这里的雪,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大一些。 道路上覆盖了积雪,恶臭比以往淡了许多。 穿着靴子的大脚踩下,伴随着嘎吱的声音,积雪凹陷,留下了一个清晰的脚印。 微微的铃声传荡开来,触目所及之处,满是徘徊不去的怨气在铃声中摇拽起来。 看着眼前的一幕,看着这条萧索的大街,斗笠下,鬼哭眉头紧皱,眼中满是凝重。 远处还耍的孩童发出惊呼,纷纷跑回屋去。 一处窝棚中,一张苍老无比的脸探了出来,看到陌生人后,忍不住流下了口水。可当那个戴着斗笠的身影靠近,发觉对方是如此高大,又缩回了头。 一个孩童坐倒在地,背对着鬼哭呜呜哭泣。 鬼哭左手抓着长刀,右手自然垂下,飞刀滑入掌心。妖气透过掌心,附着在那飞刀的刀刃。 和哭泣的孩童擦身而过,稚嫩的声音传入耳中:“大叔,惊走了我的玩伴,不如你来陪我玩吧!” 回过头,嘎嘎怪笑声中,尖嘴獠牙的苍老小孩仿佛一只豹子一般一跃而起,扑了过来。 噗! 血花在雪花中绽放,红艳艳的在满世界的白色中,是如此的璀璨夺目。 呼啸的冷风,漫天的大雪,红艳的血消失无踪,倒在路边的尸体上面插着飞刀,可是尸体早已冷如冰硬如铁。 尸体不是什么小孩,而是一个老人,他卷缩着在路边,闭着眼睛,睡得安详。 他很瘦,似乎得了什么病,皮肤糜烂,以至于即使是倒在路边,也没人将他的尸体偷走。明明尸体很瘦,但是肚子很大,里面似乎塞满了东西。 而在尸体旁边,是累累的白骨,有狗的骨头,也有人的骨头,让人毛骨悚然。 “安心走好。”鬼哭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又大声道:“竟然把尸体烧掉为好。” 回应他的,只有呜呜的冷风。没人回应,整条街仿佛已经死去。鬼哭也没在意,继续踏雪前行。 他知道,会有人去办的。只是,恐怕会是不知是什么类型的妖怪。 普通人,尤其是生活在这里的普通人,是不敢靠近这具尸体的。 腰间,大嘴缠绕,它伸得笔直,犹如一个箭头,指明了去路。 破旧的神庙,早已被废弃。门已脱落大半,剩下一小半挂着,斜斜的靠着门框。 牌匾没有在门框上方,而是在地上,碎成两半,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 手轻轻一推,门就倒下了。 屋中灰尘和积雪飘扬,屋顶的大洞如此显眼,而屋中的采光也显得非常的好。 眼角剑光闪过,鬼哭抬手捏住了剑身,手指一弹,剑身嗡鸣,满是伤痕的剑身完成了最后的使命,碎成碎片。 高挑的身姿出现在了眼前,她已站立不稳,鬼哭猿臂轻舒,揽住了娇躯。 伸手解开了腰带,褪下了黑色大氅,包裹住了这个高挑的身影。 柔和的布料挡住了一切寒冷,恍恍惚惚间,她勉强睁开了双眼:“鬼哭?” 熟悉的铃声,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斗笠,熟悉的双眸。 她忍不住喃喃道:“又在做梦了吗?” “可不是在做梦。”鬼哭回道,但是遗憾,她已经听不见了,晕厥了过去。 鬼哭摘下斗笠,将清冷如霜的面容遮住,贴心的系好绳子,将斗笠固定在她头上,灵巧的手指单手打了一个蝴蝶结。 然后用左手揽住了她,把长刀换在了右手,右手握住刀柄,刀鞘往旁边的立柱一靠,然后轻声喝道:“大嘴!” 大嘴窜了出来,将刀鞘和原木立柱缠在了一起。 比雪还白的刀身划出,在光芒的照耀下,刺眼、冰寒! “想走了?”鬼哭侧过头,耳朵动了动:“可是,我让你走了吗?” 没有回应,然而,鬼哭不需要他的回应。他第一次见到如此脆弱的南宫,因此,离奇的愤怒涌上心头。 赤红的刀光,弯弯犹如天空残月。 转瞬间,就从刀身脱离,仿佛张开双翼的燕子飞快的穿过林间。一瞬,就穿过了高大的神像。 神像上,一条笔直的痕迹冒出白烟,接着,上半截顺着这条痕迹滑落,轰隆一声,在神座下方的地面摔得粉碎。 一道白影从神像后面射出,撞破了屋顶,纷飞的瓦片中,隐隐约约看到,他似乎浑身缠满了白布。 “鼠辈,你以为你能逃掉。” 即便身负一人,速度受限,在他面前,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逃掉的。 剑气冲霄,沉重的巨剑直压而下。 又是哗啦一声,伴随着大片大片的瓦片跌落,白色的人影也一同摔了下来。 “说吧,你想怎么死,李大浪!” 第一百二十八章 毒到谁了 轰! 神像后面的墙壁,火焰熊熊燃烧。突然升腾的高温,让积雪消融,大量的白气沸腾。 “咦,你认出我来了。”李大浪艰难的抬起头,沉重的压力死死地压着他的身躯,就仿佛被鬼压床一样。明明身上没有什么重物,却偏偏爬不起来。 “当然认得。”鬼哭语气阴冷,带着重音,犹如从悠远地底的深处传出:“我们才见过面不久。” “是啊。”李大浪艰难的怪笑:“可是我的皮没了,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鬼哭道:“气息,声音,不一定要靠眼睛。” “你知道吗?”李大浪诡异一笑:“你的话太多了。” 轰! 一侧,墙壁轰然破碎。 沉重的长柄铁锤,高举着,轰然落下。李大浪感觉身体一轻,手脚并用,飞快的向后退去。 鬼哭神色更加阴沉,长刀迎了上去。 撕拉一声,一串火花绽放。 方头的长柄战锤沿着刀锋轨迹偏转,重重地砸在地上。 地面一震,伴随着飞扬的灰尘与积雪,一个巨大的凹坑出现。头顶,几片瓦片掉落,一同掉落的,同样有屋顶的积雪与灰尘。 健壮高大的身躯,从外面挤了进来,发出愤怒的咆哮。而他的模样,光头,鱼面,白骨佛珠,也与神像上一模一样。 神庙已然废弃,这个家伙已经从神坛跌落,如今只是一个智商感人的妖怪。 他发出咆哮,口中吐出了浊气,浊气形入黑烟,味道仿佛梅花香味,只是吸入一点,鬼哭便感觉精力急速消耗,连忙屏住了呼吸。 看着外面枝头摇拽的雪白梅花,鬼哭这才明白,为何一向警惕的南宫会中招了。 但是,这个傻丫头明显在追逐中神经逐渐麻木,见到大雪就以为冬天已到,却殊不知,按时间算,此时还在秋天,并非梅花开放之际。 李大浪随时都可以杀,但是这个罪魁祸首,却必须死,鬼哭才不管这个曾经的神是不是被利用的。 长柄战锤再一次挥舞,鬼哭抱着南宫连退三步,呼啸的长柄战锤从胸前划过。 这是一个一丈高的大家伙,力量同样极大。但很遗憾,鬼哭曾经也对付过一个大家伙,可比这位厉害多了。 冲天的妖气被恶念牢牢挡住,妖气激起寒风,让冰冷的铁甲愈加冰冷。 然而,沸腾的血液滚烫如同火焰上铁锅里那沸腾的热水,腾腾的热气从鬼哭身上冒出,即便怀抱一人,他也毅然决然的单手擎刀,发动冲锋。 脚下飞快,连续的变向让面前这个笨重的大家伙眼花缭乱,在他手中原本轻巧的双手战锤变得混乱,轰击在了圆木柱上。 咔嚓一声,圆木柱从中折断,红漆下干枯的木头暴露在外,一片木屑纷飞。 头顶,失去了原木做的支撑,屋顶再次塌陷,大片的瓦片从天而降,噼里啪啦的砸在了地上。 笨重的大家伙发出愤怒的咆哮,冰冷的刀锋一闪而过,锐利的刀尖刺破皮肉,从右侧小腹刺入,从后腰刺出。 一大一小交错而过,刀锋横切,腰被撕开,内脏滚滚滑落而出,热气蒸腾。 鬼哭脚下一转,舞蹈班转过身来,刀尖点地,在地上划了个半圆,显露出一条血红的轨迹。 血液飞溅,点点落在地上,犹如残破的花瓣。 血很红很红,这个跌落神坛的大家伙很痛很痛。他扔掉了长柄战锤,半跪在地,一双大手轻轻的捧起了自己的内脏,发出绝望的哀号。 李大浪看得心肝直颤,觉得自己小瞧了鬼哭的刀术,不敢再犹豫耽搁,连忙朝着火的那一堵墙扑了过去。 然而,鬼哭更快,即使他怀中抱着一人。 “你上当啦!” 他嘎嘎怪笑,猛然回身,刺目的白光从腰间射出。 带着闪电纹路的尖刀出现在他掌中,直刺南宫。 人影交错,鲜血从刀尖落地。 鬼哭神色阴沉,在他的手背上,多了一道浅浅的伤痕。 “阴谋诡计,你也只有这些了。” 李大浪扑倒在地,大片大片的鲜血从他脖子上喷涌而出。 他的脖子被撕开大半,脑袋歪到了一边。然而即便如此,他依旧在动。只见他扭过头来,扯掉了脸上的白布,露出了一张丑陋的面容。这张面容,有皮。 替死鬼! 鬼哭眼皮一跳,‘李大浪’啪的一声炸开,无数蝴蝶般的白布飘舞,而在门口,真正的李大浪出现了。 他依旧如同一个木乃伊一样,手中提着一把滴血的尖刀。 伸出舌头,舔掉了上面的血,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鬼哭,你真的很厉害,我从未见过刀术如你这般出神入化的,但是今天,你依旧得死。” 鬼哭眯起了眼睛,原本狭长的双眼变成了线段,手背伤口处涌出黑血:“你以为,就凭这些区区的毒?” “这些可不是普通的毒。”李大浪裂开了嘴,白布蠕动,露出了所有的牙齿。 鬼哭冷哼一声:“我可不觉得这图有什么特别。” “你当然察觉不到,不过,你听说过毒咒吗?” 如果此刻李大浪还有皮,想必。此刻的他已经脸色铁青了。 “听说过,恶毒的咒术吗?” “当然不是。” 李大浪嘿嘿摇头:“是带咒术的毒。” 鬼哭的神情变得古怪:“所以,你舔了刀上的毒。” 李大浪的笑声越来越诡异:“是啊,我现在中毒了,惊不惊喜?” “的确很惊喜。”鬼哭同样嘴角上翘,笑了出来。 两人相对而笑,同时爆发出畅快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 鬼哭道:“说实话,我第一次见到这么蠢的人。明知自己的刀上有毒,还要去舔。” 李大浪道:“说实话,我不止一次见到你们这种这样单纯的人,总是认为我毒能够毒到我。” 鬼哭笑问:“没毒到吗?” “当然是……”白布迅速的被血液染成了黑色,黑色的血液渗透出来:“当然是毒到我了,但是,这毒的后果可是你来承担。” 李大浪大声喊道,声音颤抖。鬼哭这样强大的人,在他看来,绝对是一方岛主,再不济也是一方大海盗。 没想到有一天,这样的人会死在自己手里,想想,都激动万分。 他兴奋的迈开脚步,然后,笑容凝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浑身麻痹,动弹不得。 “怎…怎么会……” 第一百二十九章 恶面英雄 看着越走越近的鬼哭,李大浪心头恐惧,同时欲哭无泪。早知道,早点跑就好了,非要贪心。大岛主可没强求鬼哭的脑袋,只要求他让鬼哭和南宫会和便行了。 然而,为了讨好大岛主,自己的多此一举将将自己葬身于地狱。 毒素发挥了作用,他浑身僵硬,动弹不得。一如当初的童勇,满心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鬼哭从李大浪身侧走过,拖地的长刀轻巧的从他脖子一侧划过。 “扑哧”一声,鲜血喷溅,鬼哭走出了门。 外面,风更大了,雪更急了,泡沫般的雪花不断拍打的鬼哭的面颊。 门内,妖气的作用下,李大浪浑身的血液涌上了脖子,然后如同高压水枪一般,喷出了一丈多远。 朦胧的雪雾中,这座废弃的神庙终于支撑不住,伴随着隆隆的声音,才是垮塌。 神庙变成了废墟,大火烈烈作响,即便是再狂暴的风雪,也难以将其吹灭,反而助长了其嚣张的气焰。 轰! 一只大手从废墟中伸了出来,凭空一挥,将身上的木头砖石掀飞出去,然后,庞大的身影出现。 毕竟曾经当过神,受过香火信仰,又怎会如此容易轻易去死。这个一丈多高的庞然大物一步步朝着鬼哭走来,拖着巨大的铁锤,缓缓高高举起。 鬼哭慢慢的转过身来,然后看到了这个高大的家伙。 铁锤轰然落下,长刀也恰到好处的举起。 一如先前那般无奈,在长刀的刀身上带起一溜火花,顺着刀身的牵引,长柄战锤砸在了地上。 鬼哭单手擎着长刀,一收一刺,犹如灵蛇吐信。 而对手亦是抬起了长柄战锤,想要用碗口粗的长杆隔开那致命的一刺。 长杆碰到了刀身,鬼哭手腕一转,这一刺继续。 刀背与长杆摩擦,带有弧度的刀身在对手的脖子上一挂而过,切开了一条狭长的伤口。 伤口不大,但也不小。 对于凡人来说致命,对于鬼哭的这位对手来说,却只是重伤,想要他命,还轻了一点。 鲜血狂喷,他大吼一声,再一次举起了长柄战锤,然而,鬼哭已经扭过了头,顺手把刀身在衣袖上一擦,甩掉了刀口的血迹。大嘴从角落窜出,带着刀鞘。一切,已然结束。 砰! 伴随着刀身回鞘,高举铁锤的庞然大物脖子上的伤口炸开,一片血雾中,血肉飞舞。 脖子伤口被撕开,他的脑袋歪到了一旁,就像是被重重地挨了一拳,轰然倒地。 鬼哭双手抱住了南宫,往回赶去。 而火焰之中,一道被烧得焦黑的黑影窜出。 正是李大浪,他嘴里发着呵呵的喘息声,关键时刻,回血丹让他保住了一命,现在伤口还在流血,但是不要紧,只要及时回去,总能得到救治。 他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能逃过一命着实幸运。 然而…… 砰! 伤口炸开,满身焦黑的他扑倒在雪地中。 吐出最后一口气,从肺里吐出的气息在眼前化作白雾消散,他眼中的希望变成了绝望,最后瞳孔扩张,心脏停止跳动。 两具尸体,在火光的映衬下,分别在两端,居然,微妙的平衡。 ——噩梦—— 那个脸上总是挂着忧虑的善良少女在一夜之间突然化成了恶魔,而在岛上做客的两姐妹面对这样的变故,只好逃亡。 但是,这里是别人的主场,如何逃得掉。 被叫做姐姐的青衣女子做出了决定,在她的手中,另一个女子化作了光飞快远遁,而自己,化作巨蟒转身挡住了追兵。 然后,逃亡~逃亡~,一次次的,无穷无尽的逃亡。 最终终于支撑不住,大意之中,中了毒。 她只是依稀记得,外面雪地里梅花颤动,大门被轰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面容,熟悉的双目,熟悉的裤腰带~~ “啊!” 南宫女侠睁开了眼睛,熟悉的天花板让她心头一惊,打量一番,和昨天那个客栈房间的摆设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 她的脑袋有些懵,晃动的烛光里,神情略微恍惚。 门吱呀一声开了,南宫女侠翻身而起,扑向了被放在桌上的宝剑。一把拔出,然而尴尬的是,剑身只残留了两成,剩下的八成不见了踪影。 南宫女侠的心,沉得下去,但依旧提起精神,对方是个男人,她还有机会。 “醒了吗?” 熟悉的声音,让南宫女侠打了一个颤,她定了定神,看了过去。 熟悉的人,那凶恶的脸上挂着笑容,她不由得怔了,低喃道:“鬼哭?” “嗯,很有活力嘛,赵姑娘。” 赵姑娘,这个海外,也只有她会这么称呼自己。 “洗把脸吧,好好清醒清醒。”鬼哭将手中装满热水的盆子放在了地上,从里面捞出了娟布,用力一扭,将里面的水挤压出来,然后递给了她。 南宫女侠没有去接,绕过了伸来的手,用力的揽住得鬼哭的脖子,紧紧的抱住。 很紧,很紧。 近日以来的恐惧,伴随着鬼哭的出现,通通消散无踪。 她红了眼眶,身体微微颤抖。 鬼哭浑身一僵,然后松弛下来,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口中安慰:“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好好洗漱一番,我来为你报仇。” 抱了很久,两人分离,鬼哭突然大惊失色:“你,你的脸。” “我的脸?”南宫女侠疑惑的摸向了自己的脸颊,这一刻,触手温润,完全没有往日像是在摸冰雕似的感觉。 “镜子。”南宫女侠惊呼道。 “这里。”作为天字号房,房间中自然是有镜子的。 南宫女侠坐在了桌前,抓着铜镜照像自己的脸。 鬼哭把手中的娟布扔回了木桶中,然后一把抄起烛台,为南宫女侠照明。 镜子中,往日的冰霜已然消失,一双娇俏如春的脸颊上泛着红晕,犹如怀春少女。 “这……”南宫女侠痴痴的摸着自己的脸,她为何如此执着的想要结婚,不只是因为害怕孤单,还是因为自己的这张脸。 曾有得道之士为她算命,想要摆脱那张便不含双犹如冰雕似的脸,便须要找到自己的真命天子。 她渴望着婚姻,渴望着摆脱自己的这张脸,然而,却没想到来的这样的突然。 她从小就渴望着有一个英雄伴在身边,小时候有,就是大姐。而当大姐离她而去,时隔多年,她再一次找到了一个英雄。 虽然这个英雄面色凶恶,看起来像个坏蛋,但他,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英雄。 南宫女侠突然惊叫出声,鬼哭连忙道:“怎么回事?” 南宫女侠摸着头,满脸崩溃。连续的逃亡,她的形象现在可不怎么好,没有垢面,但是蓬头也是有的。 “我这个样子怎么见人啊,出去,出去……” 鬼哭被撵了出去,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吃了一鼻子的灰,鬼哭无奈的道:“赵姑娘,你先洗个脸,稍等一下,热水马上就好,很快就能洗澡了。” 说着,摇了摇头,转身向楼下走去,途中冷笑一声:“呵,女人!” 第一百三十章 清冷客栈 夜深,外面的雪还在下。 周围寂静,客栈之中,油灯下,还有两桌五个客人尚在喝酒,但已到了尾声。 掌柜的准备打烊了,伙计出门,将挂在门口的灯笼取下。 而就在此刻,几个汉子从门外走来,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疤脸男人。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掌柜的一如既往的问道,脸上挂起了笑容。 疤脸拍打着身上的雪,看了一眼掌柜,又从身边手下扯过画像,看了一眼画像中人,道:“没错,就是你了。” 掌柜的一脸蒙:“啊!” “你看,这副情形,熟悉不?”疤脸将画拍在了桌上。 掌柜的拿起了画,然后手就是一抖,这幅情形,不就是昨天晚上。 看着这一个二个神色不善的家伙,掌柜的对伙计使了一个眼色,伙计满脸不甘的将刀收了回去。 然后,掌柜的深吸一口气,面带笑容的说:“确实是我。” 疤脸问:“这是哪间房。” “天字8号房,不过已经有了客人了,几位还是莫要去打扰为好。依我看,几位可惹不起那位客人。” 疤脸众人相视大笑:“哈哈哈哈,还有我等惹不起的人,那我更要去看看了,我们走。” 说着,朝着里边楼梯走去。 此刻,还在喝酒的五位客人分为两桌,一桌有四个人,见到此情此景,默契的放下了酒杯,如果一有情形不妙,就会立刻撤离。 而另一个桌上,一人独自喝酒。眼见这幅情形,叹息一声,将斗笠盖在头上,系好绳子,然后抓住了桌上的长刀刀柄。 疤脸踩到了楼梯上,桌上的长刀刀身从刀鞘中滑出,而头戴斗笠之人,朝着疤脸几人走去。 刀鞘与刀身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疤脸几人中的一人回过头来,惊呼出声,没有去拔腰间的刀,而是从腰后取出斧头。 来者不善,作为长期生活在海上的大海男儿,他出手极为果断。 长臂舒展,腰肢配合扭动,抖肩挥臂,下一刻斧头就被他甩了出去,飞速旋转着,化作一道黑影,直击那个带着斗笠的家伙。 戴着斗笠的男人伸出了左手,一把抓住了斧头的斧柄,然后,以更快的速度甩了回来。 黑影一闪,刚刚甩出斧头的这人头颅被一斧劈开,向后倒飞出去,撞在了墙上。 这一声响动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疤脸几人回过头来,鲜血溅到了脸上,其中一人木然的伸出了手,摸了一下脸,然后看着手上的血迹,一声愤怒而凄厉的咆哮在大厅中响起:“老七!” 尖刀、鱼叉、弓箭,纷纷被他们握在手中,对准了鬼哭。 随后,除了一个握着弓箭的男人之外,其余的人全冲了上来。 鬼哭拖刀迎了上去,刀尖与地板摩擦,嗤嗤的声音中,留下了一条细长的痕迹。 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双方接触。 鱼叉迎面扎来,被长刀拨在了一边。鬼哭双手紧握刀柄,刀身贴着木杆,一路直削下去。 速度太快,以至于对方没反应过来。 当血花绽放,手掌与手指齐飞,他依旧还未反应过来,也永远没有反应过来的机会了。 长刀饮血之后没有停顿,微微一转,就切入了这人胸膛,然后改切为刺,直没入心口。 心口处绽放一朵桃花,破碎的花瓣从伤口处飞洒,刀尖又脱离了柔软的肉体。 鬼哭后退一步,侧过身体躲开了刺来的尖刀。收回了长刀再次挥洒,沿着身躯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圆。 顿时,三颗头颅冲天而起。 大厅之中,血腥味开始弥漫,并且飞快的变得浓郁。 暗红的血,在脚下蔓延,顺着地板的缝隙,直往里灌。 三具无头的尸体倒地,“砰砰砰”的,声音很悦耳。故意稍微迟了一步的疤脸神色大变,才短短的一个呼吸,他就只剩下三个兄弟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身边的两个兄弟冲了上去。 雪白的刀光甩出红色的血珠,两个完整的身影瞬间支离破碎,扭曲着重重倒地。 一道黑影从疤脸的身边擦了过去,那是一支利箭,疤脸生出一丝希望,欲要逃跑的脚步微微一收。 然后,就后悔了。 只见那人轻轻拨动长刀,只听到“叮”的一声,便用刀身弹开了飞来的利箭。 利箭飞速旋转着落到了地板上,一头插进一节,倾斜的扎在地上。 那人抬脚前行,速度很快,一瞬间就到了眼前。 只见他一抬手,一抹白光从掌中射出,拿着弓箭的兄弟捂住了脖子,手中长弓抛飞,软倒在地。 疤脸不再犹豫,干脆利落的扔掉了手中尖刀,跪倒在地。 散发着寒光的刀锋一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脖子处,凌厉的气息让他浑身僵硬。 刀口颤动,“嗡嗡嗡”的,渴望着饱饮鲜血。血珠子在刀口滑动,挂在刀口上,最终力气耗尽,从刀口滴落,滴落在疤脸肩头,麻布衣服上又多了一个血点,疤脸身体颤动。 这等恐怖的刀术,令人绝望。 疤脸抬起头来,脸上挂着惨淡的笑,笑得很勉强:“大爷,不知我们如何得罪您了?” 低沉的声音从斗笠下响起:“你们,不是要找我吗?” 疤脸嘴角抽搐,透过鬼哭的身影,看到了无奈摇头的掌柜的,不由得回忆起了掌柜的话。 “……几位可惹不起那位客人。” 掌柜的没骗他们,可是很遗憾,他们没相信。 疤脸欲哭无泪,嘴唇颤动道:“大爷…大爷饶小人一命,小人的命不值钱,却还能为大爷做些事。” 刀锋从他的脖子处离开,他小心翼翼的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这个男人,只见他将刀身用用胳膊夹着,然后用力一抽,刀身又恢复了通体雪亮,上面所有残留的血液都完全消失。 而袖子上,血珠滚滚滑落,没有一滴粘在上面。 他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衣服,见到这种滴血不沾的衣服,不由得心肝直颤。 此人,非富即贵,而且是大富大贵,绝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可就是不知为何,他会出现在这个客栈之中。 “弄些衣服来。”鬼哭淡淡道:“照着画中的女子,弄些合适她的干净衣服来。” 疤脸心中一喜,这是饶过自己一命的,连忙站了起来,就要出门。同时心中打起了小主意,琢磨起了鬼哭话中的意思。 难不成,他已经抓住了那个女子。还要衣服,说不定那个女子已经被他…… 想到这里,疤脸心中嫉妒,他还没碰过这么漂亮的中原女人呢。 “等等。”低沉的声音犹如恶鬼在耳边低语,他浑身一僵,停了下来。 “摸摸你的脖子。” 疤脸照做,脖子微痒,一摸,一手的血。 心头一惊:什么时候? 第一百三十一章 破碎的梦 “你的伤口会一直流血,无论怎样都止不住,直到失血过多而亡。” 疤脸连忙回身跪了下来,一个进咚咚磕头:“大爷饶命啊!” “把我交代的事办好,再说。”鬼哭的语气坚定,毋庸置疑。 疤脸哭丧的脸,站了起来,飞快的跑出门去。 现在天色已暗,商家大多关门,城中还有宵禁,能走的地方也就码头附近。 想找一套干净的衣服,是何其的难。但是,想必这些拦不住一个为了活下去的家伙。 “掌柜的。”鬼哭重新坐了下来:“换一桌菜,还有,打扫一下。” 说着,鬼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 伙计收起了银子,而另一桌的四个客人,默契的停下了喝酒,回了房。 伙计手脚麻利的把尸体拖向了厨房,这是正经客栈,自然不会做出做人肉包子的事情来,要么是打算把尸体烧了,要么是卖了。 没让鬼哭久等,就在一桌酒菜快吃完的时候,满脸苍白的疤脸用力的捂着脖子,带了一套衣服匆匆的走进了客栈。 鬼哭看了他一眼,把最后一杯酒喝完,道:“你来得很及时。” 疤脸勉强的笑了笑,手脚都在打哆嗦,他已经开始感觉到了极度的寒冷。平日里,虽然穿的不多,但是身体强健,即便是这样的风雪,也能扛得住。 而现在,前所未有的冷让他感觉到了死亡的靠近,异常的恐惧。 一旁的伙计,撇了撇嘴,疤脸没有察觉,满脸渴求的看着鬼哭:“大爷,您是不是帮小人止血。” 鬼哭说:“把衣服拿来吧。” 疤脸心沉了下去,因为鬼哭没有说会帮他止血,从头到尾都没有。但他还是心怀侥幸,老实的把衣服递了上去。 “废掉自己一条手一条腿。”抱着衣服,鬼哭的语气是那么的平静,声音是那么的低沉,但是,疤脸却开心的笑了,他知道,自己活下去。如果鬼哭要他的命,不会多此一举。 咬了咬牙,拔出了刀,大叫一声,然后壮烈的大叫变成了惨叫。 他用尖刀挑破了自己的手筋,额头的汗珠滚滚落下,他脸颊抽搐,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半蹲下来,深吸一口气,一刀刺了下去。 “啊!” 惨叫声中,他倒在了地上,手脚哆嗦,暗红色的鲜血蔓延,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鬼哭看着躺在地上的疤脸,站起身来,道:“麻烦掌柜的,收拾一下,帮他包扎一下伤口,这是药钱。” 既然这个人已经废了,他就没必要杀他了。 “等等。”掌柜的道:“他脖子上的伤……” 那伤还在流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无事,伤口很浅,只是多流一点血而已,忘不了他的命。”说着,鬼哭就蹬蹬地上了楼。 尽管鬼哭的妖气难缠,但是伤口太浅,遍布的妖气不多,时间一久,自然散去了,根本要不了命。 掌柜的听闻,怜悯的看着躺在地上手脚抽搐脸上却挂着笑容的疤脸。 也就是说,如果疤脸胆子稍微大上一些,敢去赌的话,走了就不回来,根本就不会被废掉一手一脚。 上了楼,敲了敲门。 门开,鬼哭走了进去。 南宫披散着头发,墨色的长发湿润,搭在胸前,很诱人。 “赵姑娘,您的衣服。” “多谢。”南宫红着脸收下了衣服,她身上的这套,着实是有些脏了。 屏风后,她换起了衣服,鬼哭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慢慢的品着。 这只是一身简单的麻布衣服,上面还有补丁,略微有些不合身,但是比起那一身脏衣服,无疑要好多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气氛有些尴尬。 “赵姑娘。” “小倩。” “嗯?” “鬼兄,你可以叫我小倩。” “小倩,赵小倩?”鬼哭问道,相识这么久,他第一次知道南宫的名字。 “嗯。”她点了点头。 “很好听的名字。”鬼哭干巴巴的说道。 “嗯。”她低下了头,琢磨着该如何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小倩,天晚了,今天也忙了一天,不如,我们睡吧!” 随着鬼哭的话语,尴尬的气氛变得暧昧起来。 “好。”她红了脸,第一次和一个男人独处一室,而且还是一个对自己极为特殊的男人,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吹灭了灯,黑暗中,两人躺在床上。 “睡吧!” “好。” 听着旁边均匀的呼吸,南宫摸了摸滚烫的脸颊,这张脸,今夜第一次有了温度。 看着黑暗中,睡在旁边的男人,最近的心惊胆战,悄然离去,满满的心安。 不知不觉之间,她的双眼也渐渐的合上了。 此时此刻,楼下。 脸颊肿胀的伙计整理了一番,准备出门。 “你去哪儿。”在他身后,掌柜的如幽灵一般突然出现。 伙计浑身一僵,僵硬的扭过头来:“掌柜的,您怎么在这儿?” 他额头冒汗,手心已经湿成一片。 “你要去告密?”掌柜的问。 伙计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掌柜的,不要拦我。” “你想没想过,告了密,你会死。” “想过,但是我想,我偷偷的告密,他又如何知道。” 掌柜的冷笑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想要知道是谁告的密,简单的很,找一个善于占卜的道士巫婆就行,善于占卜的道士巫婆之类,城中可不少。” 汗水从脸颊滑落,伙计低声嘶吼道:“可是,这是一个好机会,我不想做一辈子的伙计,一辈子被人喊着小二,就算是被人打了,连还手都不敢。” 掌柜的凝视着这个自由就在他客栈里打杂的伙计,道:“我无后,等我动不了了,等你年纪大了,你可以被人喊做掌柜的。” “掌柜的,我敬你如父,你不要拦我。” “我没有想要拦你。”掌柜的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只是要你想清楚后果,你见识过那个家伙的手段,面对七个好手,从动手到结束,花了多长时间?三个呼吸,绝对没有超过三个呼吸,就有六具尸体躺在了地上。你告了密,他很可能保不住那个女人,但是他逃得掉,你让他逃走,你想他会不会拼命追查那个告密者,你想以他的本事,他有没有这个手段,有没有这个人脉查出这个告密者?想想他的马,想想他的面貌,想想,他很可能是宋人。” 说到这里,掌柜的又叹息一声:“我没有阻止你去做梦,也没有阻止你去追梦,你想要荣华富贵,你可以去,但是在此之前,想清楚后果,想清楚了,再行动。” 伙计身上的汗水越流越多,最终,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捂住了脸,低声哭泣。 勇气,伴随着掌柜的话语,飞快消散。现在,再要提起勇气,又是何其的难。 “掌柜的,谢谢您。” “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我不去了。” 掌柜的笑着拍了拍伙计的肩膀:“回去,好好睡个觉,忘了这一切,明天早点起来。” 看着伙计站了起来,失魂落魄的离开,掌柜的擦了一下额头的汗:“tnnd,还好多长得心眼,差点连累到老子。” 说着,呵了一口气搓了搓手:“这天可真冷,还是赶紧回床上,和婆娘生个儿子要紧。不然真没人继承老子的客栈,那可就亏大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美妙的二 黎明,南宫突然醒来。 往日,她也是这个时候醒来的。 “怎么醒得这么早?”鬼哭睡觉很警惕,半点动静都能将他惊醒。 “我该走了。”南宫道:“不然,她会察觉我的位置的,还会连累你。” “是吴青青。”黑暗中,鬼哭的声音让她心中一惊。 “你怎么知道?” “你不必担心连累我。”鬼哭轻笑一声:“在遇到你之前,我已经被她盯上了。” 南宫满手的汗:“怎么会?” 鬼哭握住了她的手:“安心,你先睡,有我。” 南宫再一次闭上了眼,她实在太过疲惫了,而鬼哭起床,点上了灯。 看着床上的南宫,鬼哭眉头紧皱起来。 和南宫相遇,他有很多问题都没问,比如,她为何会被吴青青追杀,又比如,小青姑娘呢? 这些,他不急着问,先等她休息好再说。 戴上斗笠,抓起长刀,鬼哭的手触及了门,南宫的声音从床上传来:“鬼兄你去哪儿?” “安心,我就在楼下,弄些早食。” 楼下,大厅中,天还未亮,门还未开,伙计就着油灯打个哈欠打扫着房间。 见到鬼哭下来,连忙道:“这位客官,起得早啊!” “嗯,早。”鬼哭点了点头:“今早有什么吃的。” “小的这就去厨房问问。”伙计从后门出去,前往厨房。他不愿和鬼哭多待,因为心虚,想到昨天晚上鬼迷心窍,就不由得一阵后怕,愈发感激掌柜的。 厨房中的厨子正在忙碌,听到伙计的问,便道:“太早了,就只有些汤饼、鸡蛋和鱼。” 伙计返身回来,告诉了鬼哭。鬼哭要了两碗汤饼和四个煎鸡蛋,让伙计送到房中,然后返身上楼。 辰时,天边微白,登云号开始沉入云海,缓缓下降。下方,一座巨大的岛漂浮于海面。 梅胜雪和风长老立于船首,迎着早晨的狂风,看着下方的岛屿。 风长老道:“梅兄,恐怕登云号也只能到这里了。” “无事,这里正好。”梅胜雪眯起了眼睛,不规则的海王岛让他颇为不爽,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强迫症晚期,还能忍住。 “梅兄,你可千万不要贸然接近他,万万不得暴露自己。” “知道知道。”梅胜雪嘴角翘起,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这位师弟了。 梅胜雪有一个第七剑主的名号,他非常讨厌这个名号,因为七这个数字,让他烦躁。 相比起来,八更能忍受一些。 而剑主之下第一人,一这个数字虽然也很美妙,但是相比起来,他果然还是更喜欢二。 想要改掉这个名号,他想过很多办法,最终最靠谱的一个办法就是培养出一个比自己还厉害的蜀山弟子。 曾经,他有过两个目标,这两人分别叫孙潇和钟月。 他最看好的是孙潇,因为这个家伙剑术天分极高,而且是一位男弟子。至于钟月,虽然剑术天赋和孙潇半分八两,但是很遗憾,她是一位女弟子。 并不是梅胜雪瞧不起女人,而是因为一女一男的话就会显得不对称了。 结果,他看好的这两位。一位改名为了细雨,因为改名为了九幽。 叛徒! 他为此愤恨不已,仙剑有什么好的,只是一条狭窄的道路而已,哪里比得上剑道宽广。 而这一次,一位新弟子给了她一个惊喜。 同样身负血海深仇,同样报仇雪恨,同样受仙剑青睐,同样拒绝了仙剑。 虽然这一位长得不帅,还离经叛道,弃剑用刀。但是没关系,有天分就好,他会重新让他领略到剑道的美好,让他知道双剑的美妙。 现在,他对于这位还未见面的师弟充满了好感,他认为,这位师弟一定是比那两个叛徒更为合适的人选。 想一想以后,蜀山双剑、蜀山最强两弟子、剑主之下唯二人、二双剑客等等等等,那些美妙的名号砸下来,生活该会变得多么美好。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所以:“风长老,就此告辞。” 说的,一跃而起,跳了下去。 风长老还在那边说道:“请稍安勿躁,等船停稳了,我马上就送你下……”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梅胜雪跳了下去,顿时双目圆睁,一个飞扑爬到了栏杆向下看去,嘴里惊呼一声:“卧槽!” 已经来不及了,只见梅胜雪瞬间化作一个小点,消失在他视野之中。 扑通一声,海上水花溅起,梅胜雪落进了水里。 他就像一个梭子,一头扎进了海中,水花很小,而且此刻天刚麻麻亮,海上正在退潮,因此并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风长老裂了裂嘴,无奈的挥了挥手:“走吧!” 风帆扬起,船底浮现大片浮云,驮着登云号到了云海上。 猛然间,一股轻松由心底升起,一想到终于不用再受到梅胜雪的骚扰之后,风长老脸上洋溢起了灿烂的笑容。 他回过身来,果然和他一样,船上的弟子们一个个脸上都跟他一般,灿烂无比,犹如绽放的向日葵。 …… 一到了水中,借助海水抵消了层层力道,梅胜雪就化作了一条敏敏的游鱼,飞快的朝着岸边游去。 在一个偏僻的角落,他上了岸。看了一下湿漉漉的衣服,皱了皱眉头。 妖气鼓荡,凌厉的冲霄剑气之中,满身的水被剑气蒸腾,绞碎成了水雾,顿时,衣服干了。 此等绝技,简直骇人听闻,若非亲眼所见,根本不敢相信,有人居然将剑道运用到的这种地步。但偏偏,梅胜雪做到了。 单论剑术方面造诣,恐怕整个蜀山,包括那些剑主加起来,他也是排前十的。一身天赋,堪称妖孽。 混入了码头,梅胜雪手指托着下巴沉思起来。 现在问题来了,海王城中并没有斩妖阁的据点,那么,他该怎么找到鬼哭。 很快,梅胜雪眉头舒展,嘴角微微翘起,有办法了。 此刻街上行人还少,昨夜下了一夜的雪,积雪遍地,地面打滑,人们走的小心翼翼。 梅胜雪快步到了一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家伙面前停了下来,一把拽起了他的衣领,眯着眼睛一脸凶恶的问:“喂,小子,你见过一个眼睛狭长,一脸凶相的男人没有?” 针扎般的刺痛传遍全身,突如其来的遭遇让这个现役海盗心生恐惧,看着面前这极其恐怖的家伙,连忙答道:“见过,见过。” “在哪里?” 梅胜雪心中一喜,这个方法果然有用,于是问道:“在哪里?” 这个现役海盗看着眼前眯着眼睛一脸凶相的梅胜雪,小心翼翼的答道:“在眼前。” “哦,这么巧?” 梅胜雪向四周看了看,街道人少,大街上零零散散的几个路人见到这边的情形,连忙绕路而行,根本就没见到鬼哭。 梅胜雪的脸黑了下来,语气阴沉:“你敢耍我。” 说着,他双手掐着对方的脖子把对方提了起来。 为什么不单手? 不是因为力气不够,这是因为,不对称啊!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使个眼色 客栈开门,今日,南山客栈的客人格外的多。 各种各样,不约而同的,人人身上携带兵器,每一个总缠绕着血腥味。 掌柜的黑着一张脸,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作响,飞快的计算着一旦打起来,他得损失多少。 白鸟在人群中,心中焦急,一口又一口的酒直往嘴里灌。不断将手伸向腰间的葫芦,用眼角余光打量四周的环境。 今日,他终于出了门。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钱,买了一身羽绒大氅,白花花的羽绒围在脖子上,看起来居然多了几分贵气。 恰好也是今日出门,所以他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有人传出,画像上被通缉的女子南宫,曾经出现在南山客栈,而且就在南山客栈的天字8号房。 昨夜鬼哭一夜未归,想必就在这天字8号房中。所以此刻,鬼哭很危险,也是因此,他来到了这里。 咚! 楼上传来脚步声,一道人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疤脸杵着杖,艰难的下了楼。他浑身颤抖,伤口的剧痛让他的脸扭曲起来,变得异常抽象。 楼下众人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然后纷纷交头接耳。 “不是他,据说是一个双眼狭长的中原人。” 好不容易下了楼,疤脸抹了一下满头的汗,看了一下大厅中的客人,冷笑一声,出门而去,心中快活无比。 他的人生已经完了,但在这里,有更多的人,将会比他更惨。 他们为何而来,他一清二楚。 但也正是如此,他才心中高兴。 这些人必定和那个可怕的中原人发生冲突,而冲突一旦产生,必将流血。 以那个中原人的刀法,即便不是这群人的对手,这群人也必将遭受惨痛的代价。 而那个中原人,也不见得讨得好去,说不定也得把命留下。反正无论哪种结果,都是他乐于见到的。 但是,他没打算留下来见证那一幕畅快的场景。他是一个识相的人,既然手脚已废,那么日后注定将作为一个受人剥削的普通人,他得为日后打算。 疤脸的离开,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只是一个残废,不值得他们注意。 楼上,脚步声再次响起。 一双双贪婪的目光不约而同的向楼上看去,而这一次,他们见到了正主。 手持长刀,双目狭长,正是昨日在天字8号房住了一天那个中原人。 不过,令人惊诧的是,他身边还有一个头戴斗笠的女子。他们明明只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却偏偏出现了两个人。这个女子犹如幽灵一般,紧紧的跟在那个持刀中原人的身边,一看,也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 刚才喧闹的大厅瞬间宁静,落针可闻。 无数的目光汇聚,鬼哭怡然不惧,一双狭长的眼睛横扫过去,不断有目光避开,被他双目的锋利刺伤,不敢与他对视。 一个人,压住了一群人。 鬼哭见到了白鸟,白鸟微微比划了一个手势,鬼哭回了一个眼色,随后仿佛没有看到白鸟似的,抓着南宫的手,十指相扣,一步一步走了下来。 白鸟一脸纳闷,难不成,鬼哭没发现自己? 可恶,看着待会儿自己只能趁乱找机会帮他一把了。 刚刚下楼,坐在座位上的客人们就齐刷刷的站了起来。 其中,不乏有身材高大的,甚至还有比鬼哭更加高的。 这些人,或者精壮,或者肌肉澎湃,看起来,没有一个好惹的。他们不约而同挪动的步伐,朝着鬼哭接近。 下了楼后,鬼哭才走三步,就不得不放慢了脚步。周围显得越发拥挤,而就在此时,铃铛剧烈晃动,急促的铃声响起。 恶念,汹涌而出,随着铃声传荡开来。 靠近鬼哭的几人,脸色一白,脚步踉跄,用力的捂住了头。 其他人也心中升起了恐惧,用力的抓紧了自己的兵器。 鬼哭挤开了人群,又走了五六步,而就在此时,一只手伸了出来,拍到了鬼哭的肩膀上。 “这位兄弟,我们能聊聊吗?” 回头看去,伸出手的人是一个面容憨厚的男人。 年岁不大,但也应该不小,比鬼哭略高,皮肤黝黑,身材匀称,正值壮年。 而他腰间,镶嵌着七颗宝石的纯金尖刀灼灼生辉,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白鸟心中一紧,暗道糟糕。 这人他认识,很有名的一个独行客,人称活水鬼,经常单人一艘破浪舟便出海了,往往回来,都带着一船的金银珠宝。 有人说他是打捞沉船得来的,至于沉船是原本就是沉的,还是被他凿沉的,就没人知道了。 同时,他还干一些生意,一些人命生意。往往兔起鹳落之间,对方就已经被他取走了人头。 “在下活水鬼,还望兄弟给我个面子。”活水鬼笑眯眯的说,露出了一口不像是人更像是鲨鱼的尖锐牙齿。 说着,鬼哭感觉肩膀上一股巨力袭来,那一只抓着肩膀的手,仿佛一个铁钳,要把他的肩膀骨头抓碎。 鬼哭松开了和南宫十指相扣的右手,抓住了这只抓在他肩膀上的手,一用力,就将这只手扳开了。 然后道:“没兴趣。” 活水鬼,呵,分明是个活尸,只是不知为何诞生的。 “那你就是不给我面子喽。”活水鬼笑眯眯的问。 “是又如何?”鬼哭针锋相对。 活水鬼虽然腰间佩刀,但他不用尖刀,用的,却是一对铁锤。 铁锤挂在腰间,锤头是一个拳头,一个刚好是左手的拳头,一个刚好是右手的拳头,也刚好和拳头一样大,而锤柄,看起来就像是一截骨头。整对铁锤栩栩如生,如果不看上面那黑铁的色泽,就像是从活人身上取下来的。 这种武器,在海上用的人很少,人们不喜欢佩戴这种重武器,因为戴上它,一旦落水,会很麻烦,说不准会威胁到了性命。 但是,活水鬼偏偏就用了。 他的双手,抓住了锤柄,看着鬼哭,再一次笑眯眯的问:“确定不给我面子?” 鬼哭瞟了一眼他的铁锤,道:“在你挥起铁锤之前,我就能要了你的脑袋,你信不信?” 铃声愈加急促,汹涌的恶念扑面而来。 活水鬼看到了死亡,但是恰好,他是不怕死的那种。 第一百三十四章 冰冻三尺 有好戏看了——这是众人的想法。 别打啊——这是掌柜的想法。 小心啊——这是白鸟的想法。 然而,就在所有人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人却动了,是鬼哭身边的南宫。 她,在昨夜表现得像个弱女子,但可不是什么真的弱女子。 残破的长剑出鞘,活水鬼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剑刺中胸口。 他双目圆睁,很是吃惊。胸口青色的皮肤被残破的利剑刺破,生铁般的肌肉也被刺穿,然后,碰到了钢筋般的骨头。 叮! 残剑受阻,活水鬼反应过来,狞笑着抬起了一双胳膊。 这时候,应该抽身飞退。哪知南宫根本没有后退的意思,而是贴了上去。 呼! 铁锤呼啸横扫,带着劲风。南宫犹如飘絮,随风而舞。 铁锤撞在了一起,发出剧烈的声响,犹如旱地惊雷。 劲风鼓动,而南宫却消失在了活水鬼的眼中。 阵阵惊呼从人群中传出,活水鬼猛的抬起头来,猛然间,一个鞋底在眼前放大。 砰! 活水鬼被一脚踢中了脸颊,他脑袋微微一歪,脚下没有移动半分,仿佛生根的大树。 南宫轻飘飘的在半空飞舞,娇躯一扭,身体一转,回身又是一剑。 活水鬼抬起铁锤,叮的一声轻响,残剑在铁锤上一触而收。南宫的身躯又是一转,剑鞘从左手闪电般射出,正中活水鬼喉咙。 轻灵潇洒,奇正相辅,典型的江南江湖剑术。 然而,活水鬼喉咙被一剑鞘击碎,却没有半点不适的模样,反而前踏半步,胳膊一扭,左手铁锤拍开剑鞘,而右手铁锤,已经被甩到身后,接着,肩头一抖,右手铁锤就摆了过来。 看似轻飘飘一锤,但真被砸实了,恐怕石头都得化成灰。 南宫自然不会硬接,身形一矮,就轻巧的让过着锤,周围人连忙后退,避开了这凶狠的一锤。这还没完,南宫的身躯滴溜溜一转,又是一剑击中活水鬼腋下,刺破皮肉,又一次被肋骨相阻。 两人一个轻盈多变,剑术犀利。一个刀枪不入,力大无穷。看起来似乎半斤八两。 而另一头,鬼哭突然拔刀,凭空一劈,刀口火星迸溅,一根毒针一刀斩断。 他双目如刀,在人群中一扫,就找到了偷袭之人。 那人被他一看,脸色顿白,身上抹油一般穿过人群,就欲离去。 长刀一挥,赤红的刀光一闪而过。乳燕穿林,半月的刀光穿过人群,嗤的一声,赤红的刀光变得血红,然后消散。 放毒中逃跑的那个家伙梦到扑倒在地,身体变成两截。 惊呼声响起,人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朝着两旁散去。 几个倒霉的家伙连连扑打突然着火的衣服,当时身上惊起了一阵冷汗。 刚才,他们就看到鬼哭一挥刀,便射出一道刀光,和他们错身而过,然后,躺在地上那个倒霉小子就瞬间变成了两半。 那道刀光是和他们贴身而过的,想想那个被刀光切成两半的家伙,顿时又惊又怒,却不敢吭声,甚至不敢看向鬼哭那边。 这个人,惹不起。 南宫那头,已经到了尾声,只是活水鬼尚未察觉。 他连续几锤都未击中南宫,反而被南宫接连击伤,心中怒火升腾,大吼一声,愤起一锤。 他知道,这一次南宫肯定又能躲过去。但是突然间,南宫仿佛傻了一般,突然收剑,然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锤子挥出,然而,慢得吓人。 他察觉到了不对,可是已经迟了。 寒霜从伤口处爆发,一路朝着四周蔓延,不过一会儿,就遍布全身。 随着“卡卡”的卡顿,锤子停了下来,距离南宫还有五寸。 突然,活水鬼的胳膊生出裂缝。 猛然间,锤子带着一条手飞了出去,接着,裂缝在他的胳膊蔓延。 轰! 众人惊慌的闪过了锤子,锤子击中地板,地板粉碎, 与此同时,活水鬼的一条胳膊也变成了碎片,接着整个人倒塌,头颅率先触地。硬生生的砸在地上之后,一声巨响,脑袋飞了出去。 一刀一剑,一冰一火,一个刀法凶悍,一个剑法轻盈。 两人站在一起,莫名的,众人心生退意,将心中那些不好的想法压了下去。 掌柜的苦着脸,看着这个局势,琢磨着等会儿是保住财物,还是先逃为敬。 “刀!”南宫突然说道。 鬼哭有些疑惑,南宫将手伸向刀身。手指抚过,通红的刀身又重新变得雪白如镜。 鬼哭收起了刀,转过身,左手拍在了柜台上:“掌柜的,退房。” 随着鬼哭和南宫并肩离去,无人敢拦,也无人敢追。毕竟,没人想被一刀斩成两段,也没人想变成一地的碎裂冰冻肉块。 人们面面相觑,人群中的白鸟松了一口气,默默的将葫芦收了起来。 突然,有人一拍掌柜的柜台:“掌柜的,来间房,要天字8号!” 其他人一愣,顿时心中大叫卧槽,好**猾。于是,纷纷冲向了柜台,将手中的银子拍在桌上:“掌柜的,天字8号房给我。” “掌柜的,你敢给他老子要你的命,把房给我。” …… 还有一些人没有一同上去挤,而是看傻子一样看向那群挤在柜台前的家伙,接着,上楼。 这些家伙,脑子都锈了,难不成那区区的一把锁,还能挡住人吗? 只有三人,没有行动,而是安稳的坐在桌前。 吃着菜,喝着酒。 其中一个是白鸟,因为担心鬼哭,所以点了饭菜,根本就没吃,现在终于可以好好吃饭了。 另外两个,一个样貌英俊左右配剑,衣着怪异。一袭白衣少侠装,但是奇怪的是,他的衣服实在是太过对称。 一般来说,白衣少侠装外面罩上一层,里面穿上一层,那里面的那层,衣襟为“y”,而他并非如此。 为了对称,硬是弄成了v字领。再配合着异常端正的发髻,愣是将潇洒二字给弄没了,变成了庄重。 这人不用多说,自然是巴蜀剑圣梅胜雪。 至于他身边那一人,一头长发从中笔直分开,仿佛一条将他头颅一分为二的峡谷。佝偻着腰,端着酒壶,站在一旁,一脸讨好,脖子上一双非常对称的手印很是瞩目。 看了一眼这家伙,梅胜雪皱了一下眉,道:“把酒壶端正。” 旁边的人打了一个哆嗦,连忙将酒壶调整一番,端正,酒壶的耳朵刚好笔直的对准胸口正中。 梅胜雪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鬼哭他们离去的地方,若有所思。 那丫头的剑法好俊,可不比14岁的自己差多少,就是不知,是不是画像中的责任。 桌前,摆着一张画,正好在桌子的正中。画中的女子一脸冷漠,躲在门后。 话说,剑鞘上的纹路和那个丫头剑鞘上的纹路一模一样呢。 第一百三十五章 文武相争 “那群宋人,简直欺人太甚!”大将军双眼喷火,牙齿咬得咯咯直叫。 话语间,将一桌的东西全掀下去了,哗啦啦响成一片。 “老爷……” 门被打开,还未等仆人进来,大将军大吼一声:“滚!” 仆人被吓得一个哆嗦,连滚带爬的滚了出去。 “在家里发火有什么意思,有本事,跟那群宋人拼命啊!” 门外调侃的声音传了进来,大将军竖起眉头,就看到丞相从外面走来。 他撩起衣摆,跨过门槛,又不紧不慢的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懦夫。”大将军冷哼一声:“被人羞辱到这个份上,依旧热脸贴冷屁股,佩服佩服!” 丞相微微一笑,今日,东海水似的飞燕号靠岸,他和丞相上去迎接,结果,很显然,两人被狠狠的羞辱了一番。 一想起飞燕号指挥使那不屑的模样,那居高临下的态度,那指挥下人一般的口吻,大将军就忍不住怒火冲天,忍不住骂了一句:“那个狗娘养的指挥使。” 可即便这样,丞相也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用嘲讽的语气道:“当时我热脸贴冷屁股,可咱们的大将军呢?” “够了,丞相大人,别逼我在这里杀人。” 说着,大将军一双牛眼眯了起来,宽大的手掌握住了腰间大一号的尖刀。 丞相脸颊微微抽搐,20年,在这个位置待了20年,20年的繁华已经腐蚀了他的身体。 他依旧强壮,但是身手已经没了原来那样敏捷,20年前的他,能够轻易把两个现在的他按在地上摩擦。 而大将军,虽然同样没了曾经那样凶悍,但好歹平日里也保持了一定的训练,再加上曾经就本身比他强,底子也比他厚,现在要杀他,即便他带了人来也逃不掉。 背后微微湿润,丞相干笑一声,收起了那欠扁的表情,道:“别这样,开个玩笑嘛,而且,杀了我,你也活不成。” “哼!”大将军松开了握住刀柄的手,伴随着万岛王的重创,他们的地位也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往上,有了更上一层的希望。对下,他们手中掌握的力量也在悄然流逝。而周围,敌人也变得越来越多,朋友越来越少。 大将军是可以在这里杀了丞相,但是,一旦丞相死在他的手里,就有无数人借此机会,借助他杀了丞相的这个理由干掉他。 他巴不得丞相去死,但同时,又不能让丞相死在自己手里,也绝不能让别人认为丞相是自己杀的。 “你来干什么?”大家就不客气的问道。 丞相弯腰捡起一块地上的糕点,拍了拍,咬上一口,道:“你还真是浪费,这么美味的点心舍得扔在地上。” 大将军额头青筋暴起:“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他心中非常清楚,他和丞相的关系早已在十年前就已经破裂,完全不再是曾经的好兄弟了,而是政敌。 是敌人! 丞相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含糊的问题:“我想知道,陛下对你说了什么?” “就这个?” 丞相点了点头说:“就这个。” 大将军皱着眉头想了一下,道:“招待宋人的事,交给你了。” 丞相满口答应:“好。” 大将军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陛下跟我叙了叙旧。” 丞相皱起了眉头,觉得有些不妙,问道:“然后呢?” “然后,陛下跟我说,杀了大王子,他的位置就让给我。” “噗!”丞相满口的点心喷了出来,瞪大了眼睛:“你认为我会信?” “你爱信不信,滚吧!” 丞相深深的看了一眼大将军,大将军脸上依旧挂着得意的笑容,他不再多费口舌,转身就走,道:“虽然你骗了我,但我还是会完成我的承诺,那些宋人就交给我了。” 直到丞相离去,大将军脸上依旧挂着得意的笑容,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椅子发出痛苦的呻吟:“哼,我就知道你不信。” 自言自语,突然又捂住了头:“那件事,还是尽早办好为好。大王子大王子,可莫要怪我无情了。” 走出了大将军府,丞相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朱红大门:“哼,蠢货。” 在他看来,大将军还和以往一样,是个蠢货。 那些宋人虽然高高在上,一直以来就瞧不起他们,语气也显得刻薄。但是,这并不妨碍那些宋人是非常有力的助力。 自己独自去招待他们,正合自己的意。 回到了丞相府,有人求见,丞相接见了他。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丞相坐在椅子上,一只手端着茶杯,一只手捏着盖子微微掀起,往茶杯中吹了一口气,吹开飘在表面的茶叶,轻轻地抿了一口。 跪在地上的男人低下了头:“启禀大人,那个南宫实在是太过狡诈……” 不用多说了,丞相已经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突然甩手就将茶杯摔了过去。 跪在地上的男人不敢躲避,将后半截话咽入了洞里,闭上眼睛,被砸了一个实在。茶杯破碎,碎片割破了他的额头,滚烫的茶水泼洒在他的脸上,顿时就变成了一张关公脸。 即便是冬天,滚烫茶水也依旧是那么的烫。他脸颊抽动,强行忍住没叫,因为那样,丞相会更加愤怒。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三天之内,我要见到那个叫南宫的女人。” “是。” 跪在地上的男人不敢反驳,连忙应道。 “滚吧!”丞相疲惫的闭上了眼睛,胸口剧烈起伏。当他气息平复下来,睁开了眼睛,跪在地上的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看来,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啊,得多找几个人来搜寻那个女人的下落。”丞相的神色变得阴沉,这件事,必须得办妥。只有这样,他才能搭上雷云岛的大船。 只要哄好那位大岛主,她一开心了,自己是不是就能更上一层楼了? 就算是自己当不了万岛王,也可以辅佐那位大岛主当上万岛王。有了她在位,自己虽然不能更上一层,但地位也会更加稳固。 众所周知,雷云岛的大岛主一脉,一代更比一代强。到时候,万岛王就是世代相传的。 “我可不是为了自己。”丞相生气了一口气又自言自语:“我是为了整个万岛国。”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反击开始 离别来得很突然,白鸟尚未做好准备,就这样来临了。他很吃惊,但并不意外,在今早,他发觉鬼哭找到南宫之时,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只是没想到,鬼哭会这样的急。 他帮了鬼哭最后一个忙,为鬼哭找到了一艘破浪舟。在僻静的悬崖处,双方道别。 破浪舟经过改装,加上了一个遮风避雨的篷子,里面还留了一些柴火,安装了一个炉子。这样无疑会让破浪舟慢上许多,但同时,也让破浪舟不那么依靠别的大船,说白了,就是一艘改装成渔船的破浪舟。这样的改装,不常见,因为破浪舟还是比较贵的,也只有富裕的渔民才会用它,用它来猎杀那些个头比较大的海兽。 海浪冲刷着铁色的石崖,不远处,破浪舟拴在一块突出海面的礁石上,在海面起伏。 双方拱手道了一声“再见”,鬼哭与南宫跳上了马背,大黑马一跃而起,跳下了石崖,踏着海面奔向了那艘破浪舟。 上了船,解开了绳子,扬起了帆。 在海上这么久,鬼哭还是学会了如何去开破浪舟,这是一个很有用的技能,关键时刻,是可以用来保命的。 破浪舟在大海上就像是一片浮叶,在山丘般的海浪中起起伏伏,悠然远去。 直到再也见不到破浪舟的踪影,白鸟叹息一声,怅然若失:“一路走好。” 傍晚时,码头处,一艘宝船靠岸。 跳下船的,是一群凶悍的海军。那飘扬的旗帜证明了这艘船的身份,这艘船是一位船主的座驾。 一个肉山一般的女人,踩得跳板吱呀作响,看起来随时有可能折断。 别的人心惊胆战,而那个女人却悠闲的跟散步似的,踏过了跳板,到了岸上。 一个英俊的小白脸到了高大仿佛肉山的女人身边,如果鬼哭见到,一定能认得出来这个给他印象深刻的家伙。 他是童老板,从破产到绝境,然后又到如今,意气风发。 他,童老板,又一次站起来了。虽然这一次,靠的是一个女人,一个叫严娇娇的女人,就是身边这位。 但,他可不是什么小白脸。 在他的(阴谋诡计)谋划下,严娇娇终于杀掉了自己的兄弟,废掉并且囚禁了自己的父亲,坐上了岛主之位。 “海王城,每一次见到,都是如此震撼。”童老板看着码头尽头那高大的城墙,忍不住感叹。 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肩膀,童老板自然的靠了过去,抬起头来,看着那满是赘肉的下巴,妩媚一笑。 看着小鸟依人的童老板,严娇娇豪迈万丈:“日后,这会是我们的。” 童老板轻笑一声:“我信你。” 也不知道这些时日,究竟发生了什么,童老板的变化,居然如此之大。 不仅涂上了胭脂水粉,还穿上了修身的衣物。一袭大红,格外妖艳。 如果让童勇看到,恐怕会因为自己竟然为这样的人去死而吐血三升,死不瞑目吧! 忽然,一张画被风吹起,严娇娇伸手抓住,眼睛一瞟,随后就被吸引。 肉嘟嘟的嘴唇裂开,露出了血盆大口:“吼吼吼吼……小甜甜,我想你对它很感兴趣。” 严娇娇将这张画递给了童老板,童老板接过画,漫不经心变得凝重。 这与其说是一张画,倒不如说是一张通缉令,只是奇怪一些罢了。看着上面的字,童老板开始变得兴奋,咬牙切齿道:“鬼哭!” 画中之人,正是鬼哭与南宫,他们合衣而卧,那一双狭长的眼睛虽然紧闭,但他如何也忘不了。 此刻城中,已经陷入了癫狂。 无数的人疯狂的找着一个双眼狭长的中原人,尤其是原本在客栈中本来拦住鬼哭的众人,更是后悔不迭。 无论怎么样他们都没想到,原来鬼哭身边的那个女人,就是通缉令上的那个女人。 煮熟的鸭子飞了,让他们心中的怒火占据,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到鬼哭,将它撕成粉碎。 而此时得鬼哭,在大海之上。 今夜很冷,但比起前几日,要好上许多。 海风呼啸,海浪有点大,但并不算危险。总体来说,还算平静。 鬼哭和南宫在船舱中,而大黑马站在船首,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海风吹拂着它的毛发,月光洒落在它的身上,让它看起来,颇有几分神圣。 尽管今天在船上一直都和鬼哭待在一起,但是,它的眼睛从来没看到过鬼哭。一来,是鬼哭刻意的避开,二来,是它刻意的不去看。 大嘴也同样如此,不过它倒不是因为刻意避开的问题,而是一直被鬼哭关在了包裹中。 “准备好了吗?”鬼哭问道。 南宫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鬼哭解开了包裹,大嘴探出了头来,又对外面喊道:“大黑,可以了。” 大黑扭过头来,看了一眼鬼哭,心中松了一口气。一直刻意的避开,还真是不习惯。 转过身体,把头探进了船舱,接着,船舱中陷入了诡异而尴尬的气氛。 大黑马一眨不眨的盯着鬼哭与南宫,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南宫觉得有些尴尬,抓住了大嘴,用力的扭动,就像是挤毛巾一样。 大嘴:“……” 由于没有嘴,又不能扭动身体表达意思,大嘴无话可说。 奇异的感觉升腾,鬼哭嘴角微微翘起,他知道,来了。 鬼哭乘船离开的时候,吴青青就心知不妙。她有心阻拦,却因为远在雷云岛,无力阻止。 果然,出了海后,她就失去了鬼哭和南宫的踪迹。 她的画,很神奇,几乎能看到所有她想知道的智慧生命周围一切。 但难免有那么几个特殊的,或者有特殊布置的,她无法看到,所以就需要依靠别的智慧生命的眼睛。 她无法直接看的鬼哭,想要看到南宫却有一定的延迟,因此,也只能通过大嘴和大黑马了。 然而,通过大嘴,她画出了一片黑暗。通过大黑马,只能画出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海,都没有什么用。 而现在,突然间,她有了感应,连忙画了起来。 此时,船上。鬼哭猛得双目圆睁,抬起头来就看向了大黑马的双眼。 与此同时,雷云岛上房间中,吴青青鬼使神差般的画出了一双眼睛,接着,惨叫声从屋中传出。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线生机 “大岛主!”敲门声响起,外面传来焦急的声音:“您怎么了?” “滚!” 声音消失,吴青青捂住眼睛抬起头来,松开了手。 猩红的鲜血,犹如泪水般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到了衣服上,这衣服上一滑而走,圆润的滚落在地。 两条鲜红的泪痕出现在脸颊,吴青青重新睁开双目,瞳孔中,熊熊火焰燃烧。似乎有一只愤怒的火鸟,被囚困在瞳孔中。 吴青青冷笑:“鬼哭吗?我记住你了。” 低头,用毛笔沾着血泪,坚持着将画画了出来。鬼哭的形象,跃然纸上,只是那狭长的双眸,暗淡无神。 墨水留在了脸颊,看起来有些滑稽,然而脸上挂着的恐怖冷笑,却一点也让人笑不出来。 一挥手,门开。 承载着画的纸仿佛一只白鸽,飞出门去。 吴青青冷漠道:“滚,都滚去找到画中之人,斩尽,杀决!” “是!”匆匆的脚步响起,门口的护卫离开。 火焰熄灭,一声不甘的鸣叫在屋中回荡。 恐怖的冷笑消失,吴青青神色憔悴,苍白无血,带着令人心痛的忧愁。 她快步离开房间,到了外面。 罕见的,一个晴天。 漫天的星空高挂,星光洒落,路面看得十分清楚。 她快步的穿过院子,几个仆人见到她连忙弯下了腰,让开道路,到了一旁。 她走的很急,没时间理会这些人。 飞快的穿过树林,到了湖边。湖面上的天罗地网之中,小青双手枕在脑后,躺在金色的地网上,安详的看着罕见的明亮天空。 湖边周围,建起了营地,近百人驻扎在其中,封锁整个湖的周围。 “见过大岛主!”众人见到吴青青地来到,连忙行礼。 吴青青点了点头,道:“所有的人,离开这片湖。” 声音轻柔,但每一个人都清楚的听到了,他们心生诧异,但吴青青的威严深入人心,却没人敢出言反对,迅速收拾东西,匆匆离开。 小青见到这一幕,饶有兴趣,站了起来,双手抱在胸前,打量着外面的动静。 吴青青踏水而来,两人隔着光柱外壁相望。 看着今天的吴青青,小青心生疑惑,但还是冷言问道:“你来干什么。” “小青姐,救我。” 小青面色一变:“什么?” 吴青青瞳孔中火光闪烁,有些摇摇欲坠,她的手指按到了光柱上,刹那间,突出湖面的石头同时爆裂。 冲天而起的水柱中,光柱瞬间消失。 吴青青的身体摇晃的更加厉害了,她猛的闭上了眼睛,再一次睁开,瞳孔中的火焰消失。 小青呆立在原地,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不知道吴青青在耍什么花招。 “快走。吴青青声音嘶哑:“去找鬼哭,他能救我。” 小青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头荒古巨兽给盯上了,就像是在大海之中第一次见到鲲的情形,心中警铃大作,浑身绷的僵硬似铁,瞬间心脏停止跳动,血液停止流动,差一点就本能的进入了假死状态。 恐怖,有大恐怖正在逐渐逼近。 不再犹豫,光遁术本能使出。 遁术千万种,光遁术却独领风骚,号称天下最强遁术。 快如闪电,能瞬息千里。当然,这里有些夸张,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掩盖光遁术的强大。 据小青所知道的会光遁术的人,也就三个,自己、姐姐还有姐姐神秘的师傅。 一道彩虹的浮现天空,小青瞬间离开了原地。 光柱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一道彩虹悬挂于天空。 岛上众人皆色变,匆忙朝着湖边赶来。 吴青青身躯又一次晃了晃,差点倒下,她的速度变得更快,腾云驾雾而行,从半空飞驰而过,飞快的到达了雷云岛的铁牢。 铁牢中,皮鞭抽打,犯人惨叫,还时不时传来烙肉的声音,肉香混在恶臭之中弥漫。 吴老怪刚好从铁牢之中走出,手下的禀报,让他也察觉到了湖边惊变。 恰好,就撞见了迎面而来的吴青青。 “青青,你……” 吴青青的状态明显不对,吴老怪惊疑不定。 “爷爷,快走。” “什么?”吴老板显得极不可思议。 “快走,去找一个鬼哭的人,带他来救我。” 吴老怪浑身一震,他是清楚吴青青这一脉的问题的,本来已经心灰意冷,只等到那一天到来,然后以命殉葬而已。 但是,现在明显出现了变化。 “快走,我快撑不住了。” 吴老怪不再犹豫,道:“青青,坚持住,爷爷很快就回。” 吴老怪匆匆而走,还带走了一批忠于自己的人。 雷云岛码头处,整个岛上最快的一艘快船贼鸟号飞快的驶离码头。 而吴青青,冲进了铁牢中,令人将自己锁在最厚实的牢房里。 四周墙壁都是铁铸,重达千斤的铁门一锁,数百人耗费十天十夜都不一定打得开。 做完这一切,吴青青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下一刻,醒来,脸上的忧愁消失,重新挂上了冰冷的笑意。 血珠夺眶而出,她伸出了手,沾上了一点:“该死,伤还没好!” 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咬牙切齿:“吴青青,你可干的真是漂亮。但是,是不是太小瞧你自己了。” 到了门口,她的手触碰到了铁门,接着,铁门的机关咔嚓作响,不过一会儿,门就已经又一次被她打开。 飞快的飘了出去,随手轰在地上,一幅画就浮现在了泥土上,仿佛浮雕。 吴青青脸上的笑意变得癫狂:“好,好的很,吴青青,吴老怪,我还以为你们放弃等死了,却想不到还真是能忍。” 一抬手,一只大鸟从天而降,落在了她的胳膊上,只听她带着冰冷的语气命令道:“通知所有人,吴老怪叛逃,取其头颅者,任命为雷云岛丞相。” 雷云岛没有丞相,因为这岛上没有城池,有的只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码头渔村以及聚集地。 但是,吴青青说有就有。她就是雷云岛的神,她的权势无人能够挑战,哪怕已经是数百岁的吴老怪。 很快,吴青青腾云驾雾飞驰到了码头,直接就到了黑云号上。 等人到齐,扬帆起航,而她亲自掌舵。 妖风狂舞,无形的力量托举着巨大的黑云号,黑云号脱离海面,腾空而起。 第一百三十八章 冷血重热 “左满舵!” 伴随着一声怒吼,吴老怪巨大的胳膊飞快的转动着船舵。 甲板上船员混乱而又有序,光着大脚,“噔噔噔”的在甲板上跑得飞快,忙碌一片。 冷却了数百年的血,又重新沸腾。吴老怪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他甩出一根铁链,缠住了巨大的船帆,而另一头,藏在了他那条比女人腰还粗的的胳膊上。 一只手掌握船舵,一只手操纵铁链。 贼鸟号的性能已经发挥到了极致,在海面上划出一条巨大的弧线。 下一刻,熊熊燃烧的油桶从天而降。 轰! 一片又一片的火海升腾,贼鸟号从火海的夹缝中冲了出来。 抬起头,天空中那巨大的黑影仿佛一柄利剑悬在所有人的头顶,吴老怪咬了咬满口的烂牙,抽象的脸愈加丑陋。 吴青青的一声声爷爷在他心头呼唤,他不由得想起吴青青小的时候,抱着他哭喊着不想死。可是他无能为力,也只能通过餐食延缓哪个时间。 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怎能放弃! “怪怪,在这种时候,身为掌舵之人,可不要光盯着前方。” 温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吴老怪耳朵有些痒,那是柔顺的青丝拂过的感觉。 淡淡的清香,让他沉醉。睁开眼睛,却猛然发觉,自己突然变小了。 船变得好大好大,也变得好旧好旧,是几百年前的样式。夹板上,人群忙碌,同样是星空之夜,同样是接连的爆炸在耳边响起,一团团火焰在眼中升腾。 一双手,一双纤细如玉的手,和他现在小小的手差不多大,顺着手臂向上看去,一个温柔的女子低着头看着他,双眸仿佛一汪春水,温柔的让人心痛。 她和他一起掌舵,美丽的她环抱着丑陋的他,在纷飞的战火中,认真的教导。 “怪怪,别愣神了,听见娘说的了吗?” “知道了娘,不能光看前面。” “所以接下来你该怎么做?” “高小子!”从过去回到现实的吴老怪大声吼道。 “在!”身材高而健壮的高小子大声回应。 “你选10个孩儿带上弓弩去后面。注意那些破浪舟,数量少就用弓弩射杀,数量多就用油桶挡住,关键时刻,允许你们用床弩。最重要的,每隔100个心跳,就派人来告诉我后面的情形,明白吗?” “明白,老爹。”高小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冲着身边的人大喊:“跟我走。” 高小子等11个人匆匆的奔向了船后,后方,密密麻麻的破浪舟破开海浪,直追而来。 贼鸟号虽然是最快的快船,但是比起破浪舟,还是慢上一点。 “准备!”高小子看着一艘靠近的破浪舟,拿着弓箭举了起来。 破浪舟上往日的同伴们,也同样举起了弓箭,对准了贼鸟号上的他们。 高小子不明白老爹为何突然就背叛了雷云岛,但他不在乎,背叛就背叛了吧,只要老爹在,就够了。 海风很大,船上起伏,双方隔得很近。 “射!” 双方同时下令,嗖嗖的破空声中,箭矢来往穿梭。 贼鸟号终究是快船,相比起破浪舟大上许多,在海上更平稳,而且有遮挡之物,居高临下的优势。 所以很快,双方就在你来我往的箭矢之中分出了胜负。 破浪舟上,三人惨叫着被箭击中,血流不止。其余人连忙放慢了速度,举起手中的小盾拍打着箭矢,驾驶着破浪舟远离了贼鸟号。 而他们的成果,也不过将几支箭钉在了贼鸟号的屁股上。 无人伤亡,高小子没有显得高兴,而是眉头紧皱,看着更多的破浪舟从身后,从两侧,犹如一张大嘴,包围了过来。 他们就犹如野狼围住了猛虎,仗着人多势众,不断的试探着,寻找下口的地方。 他们不请求一次性杀死猛虎,而是一点一点的消耗,消耗猛虎的体力,让猛虎遍体鳞伤,最后力尽而亡。 贼鸟号无力摆脱,速度不如,数量也不如。如果没有头顶仿佛空中城堡般的黑云号,他们有信心,在老爹的带领下,将这些“狼群”重创,让他们好看,让他们畏惧,让他们不敢再追。但是,头顶的黑云号,真的就犹如一朵黑云,遮住了漫天的星光,让他们看不到希望。 高小子深吸了一口气,大叫道:“小螃蟹,你过来。” “高老大,您叫我。”被称之为小螃蟹的矮个子男人到了高小子身边。 高小子大声道:“你去老爹那里,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然后马上回来。” “是。”小螃蟹听闻,沿着船舷朝着船舵那边跑去。 追上来的破浪舟,越来越多。 几个回合之后,不得已,当小子命人将油桶推了下去。 一片火海升腾,暂时逼退了凑上前来的破浪舟。 但是,杯水车薪。 很快,更多的破浪舟围了上来。破浪舟上的往昔同伴,叽里呱啦的放声大叫,挥动着拴着绳子的铁钩,就要跳帮,企图上到甲板。 甲板上的孩儿们自然不肯相让,弓弩、鱼叉直往下射。甚至还动用了珍贵的床弩,每一声如同霹雳的声音响起,就有一个破浪舟被轰开一个大洞,在阵阵惊叫声中,船舱进水,缓缓沉入海中。 很快,海水就被染红,无数的海兽嗅到了血腥,闻讯而来。 “右满舵!”吴老怪疯狂的大吼,贼鸟号一个摆尾,几艘缠上来的破浪舟顿时被掀翻,有两艘甚至被碾得粉碎,船上的人也被撞晕过去,落入了海水之中。 甲板抖动了一下,吴老怪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却没大在意,而是专注于眼前。 终于,贼鸟号转了一个大圈,对准了追上来的破浪舟。 这些破浪舟是何其的多,多达一两百之众,人数上千。不止如此,这些破浪舟后面,还跟着十余艘快船。至于头顶,黑云号更是犹如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而他们,区区一艘贼鸟号,上面也只有六七十人,装备有限。 贼鸟号唯一的优势,就是速度,一旦被缠上,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可正是因为如此,贼鸟号打了对手一个措手不及。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样悬殊的实力差距面前,贼鸟号居然调转船头,看样子似乎要发动冲锋。 吴老怪扭曲的脸更加扭曲,他的孩儿们的心也跟随着他更加扭曲的脸一同扭曲。 “来吧,孩儿们!”吴老怪振臂高呼:“碾碎他们!” 孩儿们同时振臂高呼:“哦!!!” 作为从小就不正常的吴老怪,他的孩子们,自然也都是不正常的。平日里还好,可到现在这个时刻,他们纷纷暴露出了不同寻常的本性。 第一百三十九章 小怪物们 恍惚间,又回到了小的时候,娘依旧在身后,手把手教他掌舵。战火纷飞,周围都是敌船,他们已经到了绝境。 还是吴小怪的吴老怪问道:“娘,我要死了吗?” 女子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有娘在。” 说话间,女子脸上的温柔变成了冷漠,发出一道道命令…… 往日的座驾,在轰鸣声中段为了两节。惨烈的厮杀声,还在夹板上不断响起,伴随着船沉入海底,一同消失。 一艘小小的破浪舟上,女子双眼寒光闪烁,看了一眼沉没的大船之后,又回过头来,冲着小怪温和一笑:“怪怪,记住了,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留种子。” “嗯。”小怪重重点头,一大一小的一双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又看了远处的沉船,若有所思…… 轰! 一艘破浪舟被贼鸟号碾得粉碎,上面的人一同被卷入了船底,凶多吉少。 擅射的孩儿们拿着弓弩鱼叉,到了船舷处,不断向下射击。一支支利箭鱼叉或者射入水中,或者射到船上,或者扎入人体。 鲜血飞舞,木屑飘扬,睡木板和浮尸漂浮在了海面上,引得海兽探出头来,纷纷争抢。 忽然,一个满是花斑的巨大触手从水底探出,一下就缠住了一艘路过的破浪舟。 然后,两个触手三个触手…… 不过一会儿,这艘破浪舟就被八个触手缠得严严实实,船上的人惊呼着纷纷跳水,下一刻,船体发出不堪负重的呻吟,接着被掀翻,随着触手一同沉入海底。 海面上,落海的人奋力的划动着双臂,高声呼救,有的被救起,而有的,连尸体都不剩。 一张大嘴突然从水中探出,高声呼救的男人在惊恐的叫声中被这张大嘴包裹,只露出了两条胳膊,然后被锋利的牙齿咬断。血盆大口消失,男人也跟着消失了,只留下了两条手臂随着海面漂浮。 贼鸟号上床弩发威,这是一艘速度飞快的快船。而且由于吴老怪的照料,火力堪比宋军的东海水师中的主战快船。 因此,贼鸟号上的床弩很多,其他普通的海盗船上有两三张就不错了,雷云岛要富裕许多,普通的快船有五六张,而贼鸟号上,足足16张。 前后各两张,剩余的12张分布在船的两侧,在船舱中,透过窗户一般的射击孔,可以向外射击。 一只仿佛长矛的弩箭又准又狠,不断有破浪舟被击中,或者被击断桅杆,或者被击中船体,然后船体上立刻出现一个大洞。有的也击中了人,不用说,人立死。 接连有破浪舟沉没,而贼鸟号,在吴老怪的掌控下,又一次在海面上划了巨大的弧线,从破浪舟中杀出一条血路,在一侧冲出,和追上来的其他快船擦肩而过。 吴老怪抬头看向天空,这一次,应该能摆脱她了吧! 黑云号上,吴青青一手掌舵,而她的身旁,是一个装满沙子的玉盘。沙子浮动,一幅幅画出现在她眼前,画面不断变化,而这些画,正是黑云号下方的战场。 当看到贼鸟号居然奇迹般的杀出了一条血路,吴青青阴冷的怪笑起来:“吴青青,你的怪爷爷还是蛮能干的嘛!” 说着,整首黑云号开始从天空降落。 轰! 船身剧烈震动,大片大片的海浪升腾,从四面八方呼啸而去。 看到黑云号落下,吴老怪心头一沉,糟糕,没能完全避开。 如果刚才一直是按照一条直线前行,那黑云号从天而降,恐怕刚好能够将贼鸟号碾得粉碎。 而现在,黑云号在落下来的时候也经过了一番调整,距离贼鸟号也就一里路。 看起来似乎很远,以贼鸟号的速度很快就能摆脱黑云号。不管怎么说,黑云号是一艘宝船,速度有限。 然而,作为最了解吴青青的人,吴老怪心中清楚,贼鸟号已经逃不了了。 吴青青松开了舵,随手指着一旁的小头目道:“你来掌舵。” 小头目听话的接过了船舵,而吴青青来到了船首处,这里,安装了一架投石机。 一个油桶被推了上来,装在了上面,插上了引线,点燃。 吴青青亲自出手,打几个喽啰使唤的团团转,调整了投石机的方向,飞快的将这个油桶发射出去。 圆筒状的油桶在半空旋转,划过一条弧线,精准无比的击中了贼鸟号! 轰! 头顶,火焰升腾。 大片大片的火焰洒落,吴老怪抬起头来,松开了船舵,此时,船舵已经没了意义。 船帆,对于船来说,就犹如人的双腿。对于人来说,人的双腿很结实,可是对于船来说,船帆却是很脆弱的。 刚才那个油桶,在半空爆开,喷洒的火焰大半落到了船帆上,船帆熊熊燃烧起来。 小半落到了甲板上,孩儿们惊叫躲避,船首的床弩被火焰覆盖,在火焰中报废。 将近一里的距离,这么远的距离,已经超过了投石机的攻击范围。可是在吴青青的手中,却又毫不讲道理的击中了一里外的贼鸟号。吴青青的恐怖,可见一斑。 完了! 所有人心头一沉,然后心中变得兴奋,终于,要来了啊! 吴老怪将铁链扯下来,看着周围一脸兴奋的孩儿们,道:“孩儿们,地下相见!” 一艘破浪舟冒着箭雨冲了上来,身边,不断有破浪舟被掀翻,而这一艘破浪舟,幸运的靠近了没了翅膀的贼鸟号。 铁钩被抛了上去,使劲的抓住了栏杆。 精壮的船员叼着刀,飞快的向上爬去。然后被一箭洞穿头颅,又落了下去,重重的砸在了海中。 终于,有人跳上了甲板,双方展开厮杀。 贼鸟号上的孩子们很难打,一开始把那些跳上来的揉揉摁在地上摩擦。但是,当一艘艘快船靠了过来,远有飞蝗般的箭雨,而近了,又有源源不断的人叼着刀跳上甲板,孩儿们开始溃败。 高小子身中数刀,鲜血横流,他面带癫狂笑容,一刀斩掉了第十三个头颅。 身边的手下,都已死了个干净,只剩下了他一人。 飞来的暗箭击中了他的膝盖,高小子身体晃了晃,终于跪倒在地。 “杀!一个不留。”惊恐的叫声从人群中传出,箭矢鱼叉飞来,高小子被射成了刺猬,重重倒地。 一个人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来,看着刺猬般的高小子,啐了一口唾沫:“呸,真是个怪物。” 突然,高小子张开了嘴,一口绿色浓痰吐向天空。然后,下去了绿色的雨。周围十几个人全被沾染,痛苦的惨叫声中,皮肤上长满了绿色血泡,倒在地上,吐着唾沫,浑身抽搐,看起来活不了了。 是的,高小子是个怪物,身为吴老怪的孩儿,和吴老怪一样,从小就是。 这艘船上,其实就是一个老怪物和一群小怪物。这些小怪物,从小遭受父母的遗弃,遭受别人的白眼打骂,甚至经历死亡,然后被老怪物收养。 他们,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报答老怪物。 虽然是胜利的一方,但是踏上这条船上的人们脸上没有一点胜利的欣喜,随着身边不断有人倒下,他们握刀的手,愈加的颤抖。 甲板上,只剩下了一个人了。 吴老怪嚎叫着挥舞着铁链,将三个人抽成六截。血肉横飞中,人们惊恐退后。 吴老怪喘着粗气,看着缓缓靠过来黑云号,脸上挂起了得意的笑容。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第一百四十章 一声爷爷 吴青青从黑云号上飘落,轻盈的落到了甲板上,看着浑身是伤的吴老怪,脸上挂着冷笑:“你太让我失望了,怪爷爷,我就这么不如她吗?仅仅为了她的一句话,就背叛我。” “爷爷,哈哈哈哈……”吴老怪忽然放声大笑,猛然间,脸色一凛,突然发动攻击。 铁链犹如蛟龙,直卷吴青青。 吴青青叹息一声,脚下一跺,贼鸟号剧烈晃动,铁链从吴青青头顶擦过。 甲板上的众人站立不稳,甚至有人惊叫着落了下去。 吴老怪踉跄两步,吴青青眉头一皱,心想:他怎么会这么弱,难不成是因为受伤太重? 很快,吴老怪重新站稳,干脆扔掉铁链,一瘸一拐的直扑而来。 虽然一瘸一拐,但是速度飞快,一双大小不一的大脚踩在甲板上,咚咚作响,犹如战鼓。 吴青青眉头紧蹙,一挥手,吴老怪体内血液倒涌。他发出一声惨叫,倒在地上,跟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化作了石头,然后迅速风化成沙。 黄沙被风卷走,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这是一个侏儒,又干又瘦,一双眼睛凸了出来好似金鱼。 “吴老怪,好一个吴老怪!”吴青青咬牙冷笑,面前这个家伙,哪里是什么吴老怪,分明就是吴老怪的众多孩儿之一。 具体叫什么名字,吴青青忘了,她只是略微有一些印象。 侏儒已经死了,他的身体很脆弱,体内血液倒涌,正常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他。他七窍喷血,但面容很安详,丑陋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看着这抹笑,吴青青的脸色阴沉了下去。 她刚才,叫了这货爷爷。 “该死!” 吴青青用力一握拳,一声巨响,侏儒的身体炸开,喷溅的碎肉飞出了两三丈,朦胧的血雾蔓延,瞬间由一个完好的尸体变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尸体。 血液,在地板上蔓延,迅速的形成一幅画。就在这幅画快要完成的时候,吴青青闷哼一声,眼角流出血泪。她不由得踉跄了一步,满脸痛苦的扶住了头:“吴青青,你的反抗终究只是徒劳。” 画,终究没有画成。 吴老怪潜入了海中,仿若一条游鱼,和一头头巨大的海兽擦身而过。 他的体表生出鳞片,他的脸颊生出鱼鳃,一路潜游,一口气飞快的游到了十里开外,这才从海面探出头来,看着远方闪烁的火光。张开大手,一个耳环静静地躺在手心。 这是吴青青的耳环,这个耳环将会带他找到那个叫做鬼哭的人。 “孩儿们,一路走好。”吴老怪沉声道:“办完这件事,老爹就来找你们。” 说完,抽象返古的脸露出了一抹温和的微笑:“娘啊,孩儿就要完成您的嘱托了,那个怪物就要完蛋了,来找你了。” 对于人间,他并不喜欢,这里对他充满了恶意,也是因此,他不是个好人,他对待别人也充满了恶意。他更喜欢的,还是待在娘的身边,在娘的身边,他就是个无忧无虑的普通小孩,可以肆意撒娇。 至于对于鬼哭能不能解决掉那个怪物,他相信吴青青的判断,也相信那个怪物的判断。看到那个怪物如此紧张,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休息了一下,吴老怪再一次潜入水里,毫不露头,飞快前行。 手中的耳环,光芒越来越亮,告诉着他,他前行的方向,是对的。 此刻的鬼哭,遇到了大麻烦。 在海上,危险的东西实在太多。强大的妖兽海兽,诡异莫测的天气,神秘诡谲的事情…… 而最常遇到的危险,莫过于诡异莫测的天气。鬼哭和南宫终究太楞,在海上没有太多的经验。当他们察觉到了危险的降临,狂暴的龙卷风已经席卷而来。 巨大的漩涡升腾,扭曲的水柱直插云霄,就仿佛一头翻腾蛟龙,由远而近。 狂风呼啸,海浪被卷起,犹如高耸的移动城墙。小小的破浪舟,在山丘般起伏的海浪中,在天崩地裂的暴风雨里,宛如水面枯叶,稍微一个不慎,就有可能倾覆。 无论鬼哭还是采薇,都是灵觉强大之辈,直觉异常的准。 但是,这龙卷风太快了。 大黑马放声嘶鸣,焦急的踱步。 小小的破浪舟剧烈翻腾,好几次都差点倾覆。安放在甲板上的船桨早就不知道被甩到哪里去了,一口铁锅也飞舞起来,飞到了海中,不见了踪影。 鬼哭下盘极稳,南宫平衡能力超绝,两人都没被轻易甩出去,却依旧难狈不堪。 断崖般的巨浪席卷而来,鬼哭当机立断,大声喊道:“南宫,走!” 两人翻身上了马背,大黑马一口叼起了行李。然后跳下了甲板,踩着海面狂奔而去。 巨浪掀翻的小舟,猛烈的风让人喘不过气来。 黑色的大氅用力的裹紧两人。挡住了雨水。 斗笠惨遭摧残,瞬间残破不堪。 大黑马冲上了巨浪,然而狂风却让它身形不稳。它惊慌的嘶鸣,行李从口中掉落。 大嘴及时飞出,紧紧的拽住了行李,而另一头,被鬼哭的手用力抓住。 行李被拖了回来,大嘴卷着鬼哭的胳膊,一阵阵后怕。 如果真掉进海里,天天泡在水中,即便它是个妖怪,也得被泡烂了。 南宫俯下身来,抱住了马脖子,在大黑耳边轻声安抚。 鬼哭看着飞速席卷而来龙卷风,不由得破口大骂。随后大声道:“大黑,往右跑!” 这一声大喊在方圆两丈内盖过了风声,传入了大黑马的耳中。 大黑马也顾不得多想,连忙就往右跑。 天上的乌云盖过了漫天的星辰,四周一下变得黑暗,猛烈的风声灌入耳中,让人听不到任何风声以外的声音。 呼吸变得极其困难,鬼哭所能做的,也只是紧紧的环抱住南宫,双腿夹紧马腹,用缰绳牵引着大黑前行。然后,憋红着脸,祈祷苍天。 南宫也是如此,从所未有的无力感浮上心头,让人不得不对大自然心生敬畏。 就算是神,也不过如此罢了。 踏飞燕散发出的流光根本传不到三尺开外,大黑马眼中一片漆黑,好在背上的触感让它略微心安。 它一路狂奔,用尽全力,顶住狂风,拼了命去跑。在黑暗,似乎就这么一直跑下去,永远看不到尽头,让它心生绝望。 似乎只是过了短短的一刻钟,又似乎过了一天、一年、十年…… 猛然一声巨响,比狂风的怒号还要响亮,紧接着虽然不可阻挡之力拍在身上,两人一马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同时心头一紧,糟糕! 无可抵挡的力量将他们重重的拍进了海中,在海中涌动的暗流中,被挤压、旋转……飞快的被拖拽着,没有半分抵挡之力的被卷入其中,飞快的旋转、旋转、旋转…… 第一百四十一章 扇一阵风 “咳咳咳咳……” 鬼哭猛的从地上坐起,用力咳嗽,他艰难的爬了起来,便看到旁边的南宫和大黑马。 检查一番,他们虽然狼狈,但是呼吸平稳,没有一点生命危险。行李武器也没丢,就在一旁。 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才缓过神来,有心思打量四周。 这是一个小岛,而他们在距离沙滩不远处的一个平地上。身边,是燃烧的篝火,徐徐晚风吹来,头顶星光璀璨。 很安详,四周看来,一点也不像是被暴风袭击过一样。 等等!!! 鬼哭猛的反应过来,他们的样子可不像是被冲上岸的,是谁把他们带到这里的,又是谁点燃的篝火。 难不成,是大嘴? 不对,大嘴没这么大的能耐。同时,大嘴呢? 沙滩边,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长满鳞片的头。鬼哭心头一紧,脚尖勾起长刀,伸手接住。 不过,却没拔刀。 星光之下,以鬼哭的眼力看得分明。那是一颗非常非常非常丑陋的脑袋,抽象而返古,这是鬼哭看到过最丑的人。 是的,这是一个人,而不是猴子什么的。至少,相比起来,和人最为接近。 或许一个发型不怎么样的妖怪,鬼哭心中猜测,于是,朗声问道:“是你救了我们吗?” “你们太大意了,即便你们有能力躲避她的视线,也不该出海的。”那人拖着一条大鱼一瘸一拐的走上了岸。 他的一边的手脚和正常人一般,另一边的手脚却异常的粗大,大的吓人。 鬼哭眼皮跳了跳,这人给他的感觉,非常危险。 “你是谁?”鬼哭问。 “你应该听过别人说起我,他们都叫我吴老怪。” 鬼哭的手摸到了刀柄上,吴老怪,他当然听过。自从得知自己的对手是吴青青后,他就对于吴青青的各种信息格外重视。 吴老怪,是吴青青身边一个不可忽视的怪物。 是的,一个怪物。 因为即便是雷云岛的人,也不确定吴老怪究竟是不是人。 想探听到关于吴老怪的消息,非常轻松,很容易就打听到了,只不过各种传言加在一起,让人难辨真假。 擅长烹人,喜欢折磨他人,实力强大,一拳能将一头三丈长的海兽活活捶死,甚至还传出了他吃人灵魂,尤其喜欢把人灵魂和脑浆一同吃下去恐怖传说。 总之,这是一个十足的恶人,人间恶鬼,不是什么好东西。 最重要的是,他是吴青青最忠诚的恶犬。 鬼哭冷声问道:“吴青青派你来的?” “是的。”吴老怪拖着大鱼走上前来,大鱼还活着,周身被铁链紧紧拴住,被勒得鳞片崩碎,逃脱不得,只能艰难的扭动身躯,在沙滩上留下歪曲的痕迹。 鬼哭眉头紧皱:“你为何救我,如果我猜的不错,吴青青现在恨不得杀了我吧?” “青青那丫头从来没想过杀你。” “哈!”鬼哭挑了挑眉:“你在跟我开玩笑,这个笑话还真好笑,我杀了她爹?” “她早就想杀了她爹了,你杀了那个恶心的小子,她感激你还来不及。” “那我这一路来遭遇的刺杀,是假的喽?” “不是假的,是那个另一个青青玩乐的手段。她没想过杀你,只是在和你玩游戏,你应该能感觉到,她派出的那些人都没有能力杀你,如果真的要杀你,你不可能过得这么安稳。” “等等,我有些糊涂。”鬼哭揉了揉太阳穴:“你的意思是,有两个吴青青。” 吴老怪点了点头:“两个青青,一个怪物。” 鬼哭的嘴角扯了扯:“看来,我听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吴老怪点头:“一个关于上古遗族的秘密。” 说着,吴老怪走到篝火边,道:“麻烦你帮我切一下鱼。” 呛! 刀光闪烁,大鱼整齐的切开,变成一片一片的,鱼肉和骨头内脏干脆利落的分开。它根本没感受到痛苦,就已经死亡,因此走得很安详。 篝火的中央,是一块平整的石板,吴老怪把一块鱼肉平整的铺到了石板上,顿时“滋滋”的声音中,肉香味开始弥漫。 “现在您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救我们了吗?” “是青青让我来救你们的。” 鬼哭心头震惊,面色不变:“为什么?” “因为你能救她。”吴老怪专心致志的做着晚餐,漫不经心的回答着鬼哭的问题。 “哪一个吴青青。” “原本的青青。” 鬼哭又开始头痛了,在吴老怪身边坐下:“你跟我说说清楚吧。” “一开始,本来只有一个青青。在青青她娘去世之后,那个怪物就从她娘身上转移到了青青身上。然后,青青十分痛苦,大多数时候都在沉睡之中,就多出来了一个假的青青。” 鬼哭更加头痛了:“所以,和我玩耍的是谁,救我的又是谁?” 吴老怪给鱼肉翻了个面,道:“一开始和你玩乐的,是假的青青,后来,也不知道你用什么手段,惊醒了那个怪物。那个怪物想要杀你,而真的青青派我来救你,你太大意了,不该出海的。” 鬼哭摇头:“也只有在海上,才能避开她的视线,如果我猜的不错,她窥视我们的手段就是画吧,通过画来确定我们的位置。” 说到这里,鬼哭看向吴老怪,吴老怪点了点头:“这的确是青青的一个手段之一。” “只有在大海上,茫茫的大海毫无坐标,如此,才能让她找不到我们。这一次出海,虽然匆忙,但并非没有准备。我准备了海图,可以随时知道自己的位置,还找人占卜,确定了近日天晴,附近一片无太过的大风。今天的遭遇,只是运气太差,那个道士占卜的不准而已。” “愚蠢!”吴老怪突然冷笑:“你以为那是意外吗?不,根本不是。青青的手段多如繁星,你只是了解她其中一个手段而已,就以为了解了她整个人了?天真,殊不知,在大海上,她想杀死你,有万万种手段。” “不是意外?怎么可能。”鬼哭脸上的镇定挂不住了,道:“那阵风是她刮起的?” “是哪个怪物干的。”吴老怪沉声道:“青青没有这个能力,那个怪物做得到,那是来自于阿红那个丫头的能力。” “阿红?” “青青的先祖之一。”提到阿红,吴老怪脸上露出了柔和的笑容,那张丑陋的脸,看起来也没那么丑了:“阿红只需要用扇子轻轻的扇一阵风,经过酝酿,就会变成足以摧毁一支普通船队的风暴,即便是宝船,也有倾覆的危险。” 鬼哭咽了一口唾沫,艰难道:“她是怎么找到我的。” “那就是黄丫头的能力了。”吴老怪叹息一声,看着手掌中的耳环道:“黄丫头只要想找到一个人,可以通过任何物品,比如说一张纸,一个耳环,一根木棍然后来找到她想找到的东西。” 鬼哭的心沉了下去,这样的人,根本就不能称之为人,集合了这么多的能力,即便是一些神也比不过。可以这么说,吴青青简直就是一尊移动的神祗。 阵阵无力涌上心头,吴老怪又开口道:“不过倒有一个好消息,刮了这么一阵风,那个怪物要虚弱很久,这几天,咱们是不用担心她找到我们了。” 鬼哭略微松了一口气,看来她也不是无敌的,也是会累的。 对了,鬼哭猛然问道:“吴老怪,你看到一根裤腰带了吗?” “裤腰带。”吴老怪突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大嘴的幸福 此时的大嘴,很幸福。 它缠绕在小青身上,在这个久违的主人身上摩擦摩擦。小青黑着脸,站在海面上,双眼喷涌着怒火。至于小青为何会和大嘴在一起,就要说到之前发生的事了。 小清光遁术逃走之后,却没第一时间离开,而是钻入海底,躲了起来,静观其变。 吴老怪趁着孩儿们与雷云岛追兵交锋之时,钻入海中逃窜,小青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他,跟着游了过去。 吴老怪逃脱了吴青青的眼睛,却没逃过小青的双眼。 当小青发现吴老怪似乎是有目的的前行的时候,小青开始现身。 吴老怪留了许久,有些累了。打算浮上海面休息一下,喘口气。 猛然间,阵阵心悸浮上心头。 在背后,似乎有一个庞然大物盘踞,让他感觉身体冰冷,每一寸皮肤都感觉到阵阵刺痛。 他猛的转过身来,一双灯笼般的大眼睛正死死地瞪着他。 心头寒意顿生,吴老怪正准备动手,明明是水中,偏偏对面传来声音,而且是人声。 “吴老怪,你说你打算想怎么死?” 吴老怪你咧开嘴笑了,吐出气泡,摆动着手脚浮上了海面。 哗啦一声巨响,一颗巨大的头颅探出头来。小青高昂的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吴老怪。 吴老怪没有惊慌,道:“要杀我可以,但请等一段时间!” “我为何要答应你?” “鬼哭,这个人小青姑娘认识吗?” 瞬间,巨蛇消失,海面波澜微乱,一袭青影浮在水面,正是小青姑娘,只听她说:“鬼哭,这个人我倒是认识,但是,他应该在中原大地,为何你们会知道他。” “他已经来到了万岛国。”吴老怪笑道,看来,他赌对了。既然被小青姑娘称之为妹妹的南宫认识鬼哭,那么小青姑娘也有可能认识鬼哭。 “什么?他也来这里了。”小青姑娘先是一喜,他乡遇故知,当然值得开心,可是紧跟着,眉头紧皱:“他怎么了?” “现在应该很危险。”吴老怪吸了一口气:“想必小青姑娘已经猜到了吧,青青那丫头体内藏着一个怪物。鬼哭能威胁到那个怪物,所以那个怪物已经下定决心要杀死鬼哭。” “什么?”小青脸色一变,心中焦急。正是因为和吴青青有过交锋,所以她更清楚吴青青的能力。吴青青很强,多如繁星的神通能把她玩弄于鼓掌之间,而那个怪物,比吴青青更强,而且不止一筹。 “你现在有办法找到鬼哭吗?” “有。”吴老怪也没废话,亮出了掌心的耳环:“这个耳环,能帮助我找到他。” “既然如此。”小青姑娘忽然脸上绽放笑容:“我就先走一步了!” 瞬间,一道彩虹划破夜空。 吴老怪愣了一下,低头看向手掌,巨大的手掌空空如也,那个耳环已经不见了踪迹。 丢失了耳环,他并没焦急,而是松了一口气,选了一个方向,继续飞快的游去。 小青姑娘可比他快多了,想必,她应该来得及。 …… 贼鸟号上,吴青青用血肉完成了最近几日的最后一幅画。 一片血色里,愤怒的风暴,沸腾的大海,以及被海浪拍中,痛苦而惊慌的大黑马以及鬼哭、南宫。 “看到了吗,吴青青,你的救星已经完蛋了。”难言的悲哀浮上心头,吴青青再次流出血泪,她忍不住破口大骂:“死丫头,瞧明白了,你的救星已经完蛋了,你没希望了,放弃反抗吧!” 在她的喋喋不休中,同时放弃了远在百里之外风暴控制。 在刚刚被鬼哭弄伤之时,她完成了一幅用于追踪鬼哭的画,然后扇起了一阵风。 画带着风前往鬼哭所在之处,而风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壮大。最终愈演愈烈,居然形成了将水吸上天空的龙卷风。 狂暴的龙卷风袭击了鬼哭,鬼哭险死还生,出现了画中的一幕。 风暴的壮大,并不需要她的帮助,顺其自然就行。但是,控制风暴的路线,却需要她的妖气维持。 随着风暴的壮大,随着距离的拉长,需要的妖气也越来越多。维持到了现在,体内的妖气已经下降到了警戒线。就算是鬼哭他们逃过一劫,她也无力维持了。 “希望你们,能够找到他的尸体,把他给我带过来。”如此,吴青青才会安心,准确的说,她体内鸠占鹊巢的那个怪物才会安心。 “对了,他们叫什么名字?” 负责带回鬼哭他们尸体的,是那两个常日看门的护卫。吴青青努力的想着他们的名字,然后,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他们的名字,真的好难记哦! …… 光遁术的一瞬千里确实夸张了,但是其速度,依旧是世间九成九的妖怪难望其项背的。 耳环越来越亮,远处,那狂暴的龙卷风也着实显眼。 小青一头扎进了海中,化作一条青色巨蟒,搜寻着鬼哭他们的踪迹。 好在,找到了。 大嘴死死的跟鬼哭南宫绑在大黑马的背上,大黑马挣扎着钻出了海面,疯狂似的跑出了龙卷风的范围。 此刻的他精疲力竭,脚下的踏飞燕也不能维持了,又重新落进水中,艰难的游着。 突然,水里有东西在游动。大黑马寒毛倒竖,接着就听到一声巨响,一头巨大的妖怪探出头来,瞪着一双灯笼般的大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它。 妖气浩瀚,大黑马又累又惊,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个妖怪张开大嘴,叼起大黑马,四处张望着,搜寻着陆地。这个体型巨大的妖怪,不是小青又是谁。 风暴还在肆虐,即使是海中体型巨大的海兽,也深深的藏在了海底,不肯露面。 随着风暴的远去,海面渐渐的平静了下来,海兽也开始增多。 小青体型异常巨大,即便是在那些体型巨大的海兽妖兽之中,也不显得小。没有海兽或者妖兽主动招惹她,她散发的气息直接告诉它们,她,可不是什么好惹的。 而偏偏,有一个家伙似乎无视她的威势,飞快的游了过来。 是吴老怪,他追了上来,到了小青身前不远处,大声叫道:“跟我来,我知道有个小岛。” 到了小岛上,小青把鬼哭他们放在了地上,现出了原形。然后,第一时间,大嘴就窜了上来,死死地缠住了小青,一副死也不肯下来的模样。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大嘴洗澡 大嘴实在是缠得太死了,小青有能力挣脱,却害怕伤到大嘴,因此无力挣脱。 不得已,带着大嘴离开小岛,去狙击前来的追兵。 来者,有两个人,常年跟在吴青青身边,是吴青青的护卫。当然,他们看起来更像是单纯的看门的,而不是护卫。 毕竟吴青青的实力,和多如繁星的神通,是不需要他们保护的。 他们来得很快,追逐着暴风前行。 他们的能力极强,比不得吴老怪,但也胜过几乎所有的将军。 同时,他们还是一对双胞胎,虽然长得不大像,但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双胞胎,心意相通,联手起来,格外难缠。 无左、无右,这便是他们二人的名字,名字实在是很好听,但偏偏,无论是吴青青,还是吴青青体内的怪物,都记不住。 左右兄弟个头一样高,都有八尺的身高,长相就完全是两个极端了,一个白丑白丑的,五官几乎皱在了一起。一个黑帅黑帅的,浓眉大眼高鼻梁,略带憨厚。 白丑的是无左,黑帅的是无右。 无左化身成了一头大白鲨,在水中游得飞快。无右化身成了一头大雕,在天空翱翔。 他们的速度都很快,也就比吴老怪慢上一些,再加上耐力差上一些,中途需要休息,所以现在才赶到。 茫茫的大海,想要找到一个人很难,但对于小青来说,想要找到这一对兄弟,却并不算太难。 这一对兄弟,是靠着吴青青才拥有了妖气。他们的妖气是不稳定,时刻都在外放,无法内敛,肆意而且张扬,对于拥有一定占卜能力的小青来说,找到他们简直不要太简单。 小青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们,而他们,因为隔着海浪,并未发现小青。 第一时间,小青的攻击就率先展开。 对于曾经和姐姐联手上演过一次水漫金山的小青来说,大海同样是她的主场。 所以,白丑白丑的无左率先遭到了攻击。 刚刚经历过一次龙卷风,看似平静的大海海面之下暗流涌动。 即便变成了一只大鲨鱼,无左依旧白丑白丑,那一双绿豆般的小眼睛,仿佛一对长在脑袋两侧的小小鼻孔。 水流滑过皮肤,他顺畅的在水中游动。这种状态很舒服,只需要轻轻一摆动身体,就能游出数丈远。 一道暗流涌来,引起了白丑无左的注意。他微微摆动身躯,就转了一个弯,离开了涌来的暗流。 然而,涌来的暗流也同时转了一个弯,撞到了无左化身的大白鲨躯干上。只是一瞬间,无左就拦腰而断,内脏喷洒,鲜血在水中蔓延。半分挣扎也无,无左被一击毙命。 无右第一时间心脏抽痛,在天空中低下头来,就看到自己兄弟那边的海面一片红色犹如海中红云。 一声悲鸣,无右从天空滑翔而下,然后,突然看到了一袭青影。 “是她?”无右顿时炸毛,扑打着翅膀在海面一划而过,瞬间抬头腾空,扭头就跑。 对于小青,他印象深刻。即便是自己的主人吴青青也不愿直面,而是用一个又一个的神通耗到她精疲力尽,最后用现金才把她捉住。 小青可不是空有500年道行的野妖怪,她是被白娘娘亲手培养起来的,拥有的可不只是和体型相符的妖气,还有500年的经验,以及数以百计的法术。 这些加起来,小青完全就是个怪物,还有无数种方法应对各种千奇百怪的困境。 要对付逃跑的无右,小青的方法实在太多了,不过她选择了一个最省力的。虚空画符,一道金光精准击中了天空中逃遁的无右。 接着电光闪烁,无右身上冒出黑烟,从天空坠落。快到海面之时,完全由海水凝聚而成的水蛇突然腾空,穿过了无右暂时无法动弹的身躯。 血雾炸开,血肉飞溅。无右和他兄弟一般无二,都直截了当的从中断为两截。 小青姑娘踏浪而立,身上,裤腰带无风而动…… 等等,裤腰带! 小青姑娘黑了脸,这玩意儿,实在是太丑了。她趁着大嘴无风飘舞的那一刹那,直接扯了下来,扔进了海中。 接着海中群蛇乱舞,大嘴在一片漩涡之中艰难挣扎,挣扎了一段时间,就无奈放弃,随之一起飞快的旋转旋转旋转……就像是被扔进了洗衣机里一样。 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伴随着污浊的褪去,大嘴渐渐的显露出原本的模样。 小青双眸圆睁,这一刻,她总算知道大嘴为什么这么喜欢缠着自己了。 原来,大嘴本就应该是属于小青的,他是白娘娘亲手编织裁剪,最后送给小青的礼物。 它根本不是什么裤腰带,而是一条披帛,宛若轻纱,颜色为青色,呈半透明,女子将它披在身上,挂在两臂,被风吹起,犹如仙女下凡,是非常飘渺美丽的一件装饰。 对于白娘娘亲手送出的礼物,小青姑娘是非常喜欢的。白娘娘手艺极好,再加上其中蕴含的心意,小青姑娘对此非常珍爱,经常披在身上。 但是,这几十年,那条披帛突然失踪,小青以为是被风吹的,为此找了很久,没找到,还伤心过一段时间,却没想到,这家伙已经成精,原本美丽轻盈的身姿变得笨重,半透明的青色变成了灰黑,看起来就像条裤腰带,一点也没有了以往的美丽。 小青把大嘴给捞了回来,大嘴又一次缠了上来,身上滴着水,可怜巴巴的模样。小青抿嘴微微一笑,手指拂过,大嘴身上的水顿时化作水雾,直接瞬间变干。 大嘴回到了她熟悉的位置,搭在了小青的两臂上,浮空飘舞。小青爱怜的抚摸了一下它,大嘴轻轻的摩擦了小青的脸颊。 小青又好气又好笑:“你这家伙,怎么这么不爱干净?” 另一头,一片片的鱼肉被烤熟,放在了火堆边的巨大团叶上。 嗅到了香味,大黑马突然睁开了眼睛,一跃而起,警惕的看着四周,看到鬼哭之后,松了一口气,走上前,发出一声低低的嘶鸣。 鬼哭拍了拍它的大脑袋,送上了鱼肉,道:“好兄弟,辛苦了。” 大黑马得意的一笑,大口大口的吃起来鱼肉,现在,他正饿着呢。 随后,南宫也悠悠的醒来,同样是看到鬼哭之后,放下心来。 没过多久,小青归来,南宫欢呼一声,扑了上去。 而鬼哭,则是寻找起了大嘴的踪迹,走了一会儿,目光锁定到了小青身上的披帛。 嘴角抽了抽,这是他第二次看到大嘴的真实。这家伙,看起来似乎被小青收拾的很惨,不消一会儿,它估计就会来到自己身边求安慰了吧! 对此,鬼哭十分自信,因为他知道,大嘴是如何的不爱洗澡。 然而…… 第一百四十四章 小青归宿 小小的小岛,小小的篝火,晴朗的星空,安静的大海。 悠闲而又舒适,四人一马围坐在一起,享受着被石板煎得焦黄的鱼肉,大黑马欢快的打着响鼻,时不时凑过头去,享受小青姑娘的抚摸,眯起了一双大眼。 鬼哭冷哼一声,闷头吃鱼,填饱肚子。这鱼肉有些像牛肉,不过更加鲜嫩,没有牛肉那样的劲道,确实好吃。 但是鬼哭今天晚上,明显没什么心情。 南宫在小青身边叽叽喳喳,完全忽视了鬼哭的存在,想到她们是姐妹,共同经历过危险,而且小青姑娘刚刚脱困,情有可原。 大嘴依偎在小青身上,当个漂亮的飘带,飘舞的很是开心,完全忽视了鬼哭的存在。想到大嘴第一次见到小青的时候,就显得很喜欢亲近小青,所以现在这副模样,情有可原。 但是大黑马,你过分了啊!是谁把他从战场上牵出来的,没错,是……是个小喽啰,被鬼哭宰了。 但是没关系,是谁供他吃喝,给他养的胖胖……嗯,这货怎么吃都不长肉,又不能怪他。等等,貌似大黑马开始吃肉,也是因为小青的缘故。 但是没关系,他们可以一起同生共死过那么多……好像每一次都是鬼哭惹出来的问题,大黑马一直在兢兢业业的帮助鬼哭。 但是没关系,要知道大黑马那两双新鞋,可是鬼哭帮忙弄的,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说好了一辈子的兄弟呢,你们这样将我排除在外,让我孤零零的,是不是…… 事实上,鬼哭也不是孤零零的。他扭过头,看到一张丑脸,那张丑脸裂开了嘴,露出了一口烂牙,上面还挂着食物的碎屑。 吴老怪笑得很和善,在他眼中,鬼哭是十分重要的人,是拯救青青的希望,所以,到了关键时刻,他甚至愿意献出自己的性命,愿意为鬼哭挡刀挡枪。 但是,有一个点很重要,他长得太丑了,如果让九幽剑主看到,恐怕第一时间就会被斩妖除魔。 这么丑,比某些妖怪的妖气还要管用,黑漆漆的夜孤零零一人猛然见到,保不准有几个被吓破胆的倒霉蛋,就算没吓破胆,吓晕过去的几率也不少。 鬼哭漠然的扭过头,匆匆的填饱肚子:“吃饱了,我先睡了。” 没人回答,银铃般的轻笑传入耳中,很是刺耳。 鬼哭和衣而卧,抱着长刀。铃声轻响,鬼哭目光变得柔和,用力的抱紧了长刀,好兄弟,关键时刻,还是你靠谱。 包裹中,一把弯刀很是孤独。漫天的星空,没有圆月。而它弯弯如月,华丽美艳,渴望着在星空下而舞,填补那无月的星空,出鞘饮血,见证生命短暂的绽放。 回想着家乡,回想着那个北戎贵族主人,在他手上的时候,自己又是何等的风光,早知道,不害死他了,害得自己远走他乡,四面都是危险的大海。 弯刀不由得陷入了沉思,思乡之情油然而生,或许,是时候改变了。我发誓,下一任主任握住我时,我将真诚待他。 只是很遗憾,落入得鬼哭手中,想要等到下一任主人,不知道还要等上多久。 这一夜,孤独的人抱着自己的伴生刀兄,而孤高的刀透过包裹仰望星空,思念着家乡与故人。 很遗憾,孤独的人和孤高的刀没有半分互动,他们注定无缘。 小青看了一眼靠着树,郁闷的合衣而卧的鬼哭,笑着对南宫道:“你和他……” 说着,脸上挂起了八卦的笑容。 南宫红了脸,小青姑娘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哟哟哟,我家的冰山妹子会脸红啦!真的在一起了?” 南宫点了点头,声音如同蚊虫:“嗯。” “他不错。”小青姑娘目光恍惚,似乎回忆到了什么,道:“比许仙那家伙好多了,虽然他们的确是真心相爱,但很多时候,真心相爱并不代表合适。姐姐寿命太长,他的寿命太短,而且他太过懦弱,为了他,姐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你们不一样,你们不会互相拖累,能够相互扶持,这样很好。” 说到这里,小青脸上挂起了欣慰的笑容。 “小青姐怎么忽然说起这些了?”南宫有些疑惑,重新见面,小青的表现有些古怪。 小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执着找到姐姐吗?” 南宫摇头,小青苦笑道:“我在寻找我活的意义,以前我一直找不到,直到遇到了姐姐,我才找到了,我发誓要和姐姐一直在一起,直到一方离开这个世界,但是,姐姐却不是这么想的,姐姐有她的追求。” “我也曾想过成仙,和姐姐一样,到时候也可以同姐姐一同前往天外天,但姐姐拒绝了,她说我不应该被困于狭小的天外天,我的归宿理当是大海。” “这次出海,与其说是寻找天外天,寻找姐姐的踪迹,倒不如说是散散心,追寻姐姐提到的我的归宿,直到遇到青青。”说到这里,小青皱起了眉头:“我那么容易就相信了她,哪怕她恶名在外,因为,我在她身上看到了我的归宿。” “什么?”南宫一脸震惊,不由得微微挪动了一下屁股,离得小青远了一些,难不成,她…… “你这丫头想什么呢?”小青的手指点了一下南宫的额头,似乎看穿了南宫的心思:“没你想的那回事。” 小青摇头解释:“我的意思是,青青和我的归宿有关。” “小青姐的归宿?”南宫的眼皮直跳,她突然有了一种即将和小青永远分别的直觉:“小青姐,你千万别想不开啊!” 小青哭笑不得,一旁的吴老怪突然开口道:“关于小青姑娘的归宿,或许我知道一些。” “你知道?”小青和南宫异口同声。 吴老怪点了点头:“你们可知道,东海就在这附近,有一座龙宫遗迹。” “龙宫。”小青姑娘惊呼出声,她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而躺在地上假寐得鬼哭,也竖起了耳朵。 所谓龙宫,便是传说中的龙族居住之所。 吴老怪缓缓的道:“你们可知,龙族与凤凰族、古巫族、人族的关系?” 这些,鬼哭、南宫和小青都大概知道一些。无论是人族还是古巫族,都自称为龙的后裔。而凤凰族,很明显,和龙族是竞争对手。 但是他们都没说话,因为看吴老怪的样子,很明显他知道的更详细一些。 第一百四十五章 龙族后裔 其实无论人族,还是古巫一族,称自己为龙的后裔,都是没错的。 事实上,在这个世界,几乎所有人形智慧生物,譬如除了人族与巫族之外的鲛人一族、甚至丑陋的山精,都跟龙族有关,体内都流淌着龙血。除此之外,所有化形的妖怪,也都算是受了龙族的恩惠。 经过数千年甚至近万年的变化,绝大多数人族以及巫族都与龙族有着根本的差距。这种差距就犹如翼龙与鸟一样,十分明显,各有优劣。 当然,也有个别返祖的,不过绝大多数时候都不是什么好事,比如眼前的吴老怪以及他的孩儿们,但也有个别的佼佼者,获得了非凡的潜力,这潜力甚至超过了龙族本身,譬如女娲。 当然,这些都是些背景,普通人或许不清楚,但是鬼哭和小青都是清楚的,一个是从蜀山的藏书中看到的,一个是从姐姐那儿听到的,而吴老怪所知道的,比这些更多。 随着吴老怪的娓娓道来,数百年前,发生在他外婆身上的故事展现在几个听众眼前。 龙族,一个神秘的种族,绝大多数智慧生命的起源,崇拜这个伟大的种族的,不知有多少人。其中,也不乏有狂热之徒四处追寻着龙族的踪迹,企图更加接近龙族,而故事,就发生在一个狂热之徒的身上。 而巫女一族中,白云就是这么一个狂热的追星族。她疯狂的崇拜着龙族,追寻着龙族的一切,为此,离开了族群,告别了家人,丢弃了一切,在世界各处冒险,最后来到了东海。 她收集的一切信息,都指向了东海,指向了万岛国。 根据一张古老的地图,多方探索,最终得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 很久很久以前,万岛国曾是一块大陆。而在这里,有一座龙族古城,也就是传说中的东海龙宫,不,也不能这么说。 按照记载,那一座龙族古城很大,大得惊人,甚至很有可能比中原的长安城那么大。当然,论繁华,那一座古城最繁华的时候,也是比不过长安城的。 因为,龙族的族群数量有限,比不得当今的人族。 话说回来,那一座古城是一座对于龙族来说十分重要的城池,因为龙族的皇族,就是住在这座城池之中的宫殿中,也就是当今传闻中的东海龙宫。 没有半分犹豫,甚至带着兴奋。白云变卖了自己几百年来储存的所有身家,打造了一支船队,带着人,经历了一路的艰辛和危险,来到了万岛国。 50年,在万岛国一呆就是50年,经历过了两任万岛国的王,经历过战争无数,白云学会了一口标准东海话,往日白皙的皮肤也变成了小麦色,身上的温雅完全褪去,留下了与大海争雄的野性。 同时,还成了一方岛主。她,便是雷云岛的第一代岛主。 最终,她终于找到了东海龙宫,并且深入海中峡谷,用尽办法狩猎了龙宫前徘徊不去的妖兽,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强盛的雷云岛一蹶不振。 而这一切,在白云看来,都是值得的。因为,她终于来到了这个梦寐以求的圣地。 如果只是到了这里,这是一个美妙的冒险故事,主角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追寻到了她想要的宝物。 然而,事实绝非这么简单,故事也并非到此结束,而是才刚刚开始。 白云用尽一切办法,带着最强大的30个精心培养的手下进入了东海龙宫,出来后,只剩下了她一人,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外人无从知晓。 而这一切,雷云岛的每一代岛主都知道,吴老怪也知道,里面发生的事情,是他躺在床上,和妹妹一同依偎着娘亲,娘亲轻轻的拍打着他和妹妹,亲口给他们诉说…… 宝珠散发出的光华照耀下,前方已经到了尽头。此时此刻,他们身处于巨大的峡谷最底部。 此时的白云,很激动。她身上穿得十分单薄,两个贝壳加上一小点布料勉强遮住三点。 身边是30多个光着身子的男人,她却没有半分遮掩的意思,也没有一点害羞。并非是她浪荡,而是她根本不在乎这些,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脚下的淤泥。 脚掌深深的陷入了淤泥中,底下,十分坚固,仿佛是一层厚厚的岩石。 宝珠的光华本来十分明亮,在陆地上,可以将一间长宽超过五丈的房子照得通明,而在这里,却只能照亮方圆两丈左右,两丈之外就开始模糊,到了四丈,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周围隐隐绰绰,而头顶,不断有巨大的妖兽或者海兽游了过去。 此刻的白云很诱人,健康的肌肤,婀娜的身姿前凸后翘,穿的极少,若隐若现,最能勾起男人的欲火。 但是,她身边的男人没有一个有半分欲火膨胀的样子。并非他们不好色,此时的他们,注意力在周围,警惕的看着四周,心中十分紧张。 在这里,一不小心,就会丧失性命。即便他们一人佩戴了一颗水遁珠,也不能小瞧这里的危险。 “准备!”白云没有开口,但她的声音却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这30多个男人愈加紧张,他们知道,要开始了。 白云手中有一根铁棒,这可不是普通的铁棒,如果被外人得知这根铁棒在白云手中,恐怕雷云岛当即就会被覆灭。 相传,这根棍子就是传说中的定海神针,人族上古圣皇大禹治水的定海神针。 但是,人们并不知道,这根棍子的确是大禹用来治水的,但也不妨碍它只是一个赝品,并不是真正的定海神针。 真正的定海神针,在龙宫之中,支撑着整个东海龙宫不被海水侵蚀。 而白云此刻手中的定海神针,其实是大禹仿造真正的定海神针而制成的。是的,曾经的大禹,也曾来过东海龙宫。 虽然这不是真的定海神针,但它依旧是个珍贵的宝物,并且作用巨大,不仅有种种强大的功能,还是开启龙宫的钥匙。 白云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仿制定海神针插了下去,穿过厚厚的淤泥,抵在了坚固的石层上。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先祖踪迹 嗡! 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 下一瞬间,手持铁棒的白云,突然就来到了一处古朴的宫殿中。宫殿并不华丽,而周围,满是高大的石柱。 白云并不清楚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她突然之间就出现在了这里,而那些手下,没有一个跟来。 手中的铁棒,受到牵引,白云随着牵引而行,穿过长长的走廊,和数道大拱门,终于来到了一处大殿。 整个大殿就犹如一个巨大的向下扣的碗,一根通体金黄的立柱,在大殿正中,下方深深的插入地面,而上方,顶住了穹顶的正中。 金色立柱上面刻画图腾,妖气凝聚,云蒸雾绕。 种种幻象在脑海浮现,白云仿佛看到了从天腾空而过的神龙,看到了从远方来到的龙族之人追寻着神龙骑着巨兽而行,看到了他们点化一个又一个妖兽,让妖兽有了智慧,幻化作人形,辅佐着龙族建立了庞大的帝国。 然后,这座巨城拔地而起,高耸的城墙庇佑着他们,渐渐的,随着一个又一个高耸的建筑诞生,城中的阴影也越来越多。 不知何时,有“病”袭击,城中开始变得慌乱,无形的暗影开始蔓延,惨叫声在夜间响起,熊熊的火焰照亮了黑暗,照耀着那一张张阴沉的脸。 伴随着外界的环境越发恶劣,城中的矛盾越来越剧烈,不知何时,能化身为神龙的皇族建起了宫殿,将自己和麾下的子民隔绝。龙族之人赶走了和自己同甘共苦的其他妖类,任由它们在野外遭受未知袭击,任由他们染上了病,任由他们绝望的消失在茫茫丛林中。 这一切矛盾,终于在某一天被彻底激发,纷乱四起。有龙族之人的平民跪于宫殿之前,祈求得到皇族指引,然而,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建筑在大火中焚毁,残留的,也随着时间开始破败。宫殿,浮现犹如倒扣的碗一样的罩子,将整个宫殿保护的严严实实,彻底与外面的子民隔绝。 只是偶尔,有神龙出没。但是,其他的龙族之人,也不再对自己的皇族信任,他们一部分残留了下来,一部分离开了这个城市,和那些被他们赶走的妖类一样,骑着巨兽,背着行李,绝望的消失在茫茫丛林之中。 这个城市,彻底的清冷了下去。直到有一天,犹如烈阳般的大鸟出现了,它就这么突然的出现了。 一棵巨木猛然升腾,整个城市,成了这棵巨木的养分,巨大的根茎,在城中蔓延,将宫殿团团包住。 无数仿佛烈焰一般的树叶被风卷起,满天飘扬,烈阳一般的大鸟盘旋其中。 神木梧桐,神鸟凤凰。 因为他们所象征的永恒,在后世,是吉祥的象征,然而在属于龙族的时代,却是灾厄的化身,称呼也和后世不尽相同。 灾厄梧桐,魔鸟凤凰。 而这个时候,宫殿中的皇族终于坐不住了。其中最强大者,化身苍龙,与凤凰战。 烈焰焚尽一切,暴风掀开大地,雷霆落下,火焰升腾,又有暴雨骤降。 苍龙与凤凰从天空打到了地下,从城里打到了城外,然后又一路争斗,到了这个大陆的边缘,打到了海中。 最终,伤痕累累的苍龙回到了自己的皇宫,那只凤凰陨落在了大海之中。而苍龙本人,也重新化为人形,坐在龙椅之上,将自己的所有力量投射到了刻画着除了图腾的黄金巨柱上,希望有朝一日,传承可以延续。然后,吐出了一颗心脏般跳动的蛋,将其封印在了容易旁边的一个黄金宝箱中。 做完了这一切,他累到了极点,光滑的皮肤上褶皱横生,瞬间苍老了数倍,在一声叹息中陷入了永眠。 沧海桑田,一部分大地下沉,一部分大地与其他岛屿合并。而这座永恒的龙宫,一半随着时间的流逝沉没在了海底。 白云看着这一幕幕,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那些被迫离开的普通龙族子民便是她的先祖,没了皇族化身的神龙指引,他们断了传承,没了庇佑,与巨兽同行,遭遇从所未见的敌人“病”。 最终,在万岛合并的洪荒大地,找到了最终归宿,又诞生了一个新的文明。 她,终于了解了自己的先祖,也终于亲眼看到了最后的龙族。 恍惚之中,她来到了大殿的龙椅前,看着面前这个已经石化了的上古龙族帝王。 目光转移,不由自主的看一下旁边的黄金宝箱。一个念头在心中升起,或许,这是上古龙族最后最纯粹的血脉。 混乱嘈杂的声音让她将注意转移,这个大殿是一个半球,而周围,均匀的遍布着一个又一个的大门。 而她的手下们,便是从其他大门中出来的。他们,也一同进来了,并且平安无事。看着他们一个个的脸上挂着恐惧与兴奋,激动万分的模样,白云的眉头微微紧蹙。 她了解她的这些手下们,他们是标准的万岛人,追寻财富,擅长背叛,体内流淌的是海盗的血脉,海盗的逻辑永远占据着他们的大脑。 只是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们小心翼翼的将这些藏了起来,但是,瞒不过自己。 他们激动万分,却并不是因为能够进入这个圣地而激动,而是因为有可能得到的财宝而激动。 他们的眼中,充斥着的,分明是无尽的贪婪。 白云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失算了。 她以为这里面会很危险,但哪里知晓,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到访者的增多,这里的危险,绝大多数也随之一同消失了。 也是因此,他们30多人,没有一人损失。 而白云原本的计划,却是让这些家伙去趟雷,将他们作为炮灰,让他们在龙宫的重重危险之中消耗殆尽。 看着这些家伙眼中炙热的光芒,白云知道,背叛在即。 不过好在,她还有后手…… 等等,白云猛然间双目圆睁。 进入龙宫的,包括自己一共有34人,而现在,除掉自己,怎么还有34人,多出来的一人,是谁?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多了一人 “岛主大人。”其中一个男人说道:“咱们是不是先把宝藏分一分。” 这个男人,人称铁人,曾经是一个大海盗,后来被白云收入麾下。因为他有特殊的天赋,拥有一身铁皮,即便是鲨鱼的牙齿,也不能将其咬破。 自从加入白云麾下,铁人就一直很老实,因为白云的强大,因为白云的势力。 而在这里,对于白云,他升起了别样的心思。白云的确很强,比他强多了,但是在这里,他们这一方有33人,32个和他一样的,都是不同寻常的人物,都有各自独特的本事,32个和他一样,都曾是大海盗之类的家伙。 白云麾下有能耐的不少,特地挑出这33人,自然有她的原因。他们有能力,白云却不敢随意放出去,因为他们不可信。 事实证明,他们的确不客气, 他们围了上来,各自提着手中的兵器,脸上挂着贪婪的笑容。 不只针对那个黄金宝箱,还针对白云。这个女人,他们可是垂涎已久。 看着围上来的34人,白云脸上露出了冷笑:“你们,先顾好自己吧!” 铁人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仔细看看,你们之中是不是多出来了一个人?” 白云看着这34人,大脑有些恍惚。她明明只贷下来了33人,出现在眼前的却偏偏有34人。真扯淡的是,这34人她都认识,都是她亲自挑选带下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冷笑道:“白云,少挑拨离间了,今天,老子就要给你算个总账。” 众人也纷纷反应过来,周围的人,他们都认识,或许有不太熟的,但他们都确定,是和他们一同下来的,没有什么所谓的多出来的人。 “你们都不识数吗?”白云冷笑:“加上我在内,进入到这里的一共有34人,但是现在,为何有35人?” 众人色变,扭头看向周围,算术好的人细细一数,果然,有35人。 大家都记得很清楚,进来的人,包括自己在内,一共只有34人,多出来的那一个,是谁? 寒意顿生,所有人都不由得面露惊恐。自己身边,多出来了一个未知的家伙,这家伙,又是怎么藏入他们之中的? 这个家伙是谁?不得而知。 这个家伙有什么目的?不得而知。 这个家伙将会对他们做什么?不得而知。 未知,是最恐怖的东西。恐惧开始在人群中蔓延,面对恐惧,大伙儿自觉的开始发挥出人类的本能,抱团。不由自主的挪动脚步,跟熟悉的人走到了一起。 一下子,33个人分为了14个大大小小的团伙,孤零零的三个人,成了大伙儿注目的对象。 一个是白云,剩下两个是两个性格孤僻的家伙。一个叫老哇,一个叫黑水。 老哇是独行的刀客,杀人赚钱为生。他刺杀白云的时候失败,在白云的威胁下,成了白云的手下。 黑水是个妖道,以邪门法术赚钱,尤其擅长咒术,他败在了白云手下,因此被白云驱使。 老哇是因为性格孤僻,所以独自一人。而黑水的性格并不孤僻,但没人愿意和他做朋友,因为他会读心术。 他的读心术并不算太准,对于白云这种实力强大并且善于隐藏心思的人来说,算不得危险,但依旧没人愿意靠近他。 白云没有引起人们的怀疑,因为是她带她们进来的。两个孤零零的家伙,引起了人们的怀疑,或许,他们之中的一个,就是混进来的。 但是偏偏诡异的是,所有人都对这两个人有印象,只是因为角度不同,印象有所不同罢了,非常正常。 气氛变得诡异,老哇和黑水自然也有所察觉。老哇摸到了刀柄,黑水佝偻着身体,微微挪动着脚步。 “抓住他们!”忽然有人叫道,众人冲了上去,黑水突然化作一道黑影飞驰而去,而老哇,则是拔出刀来。 铁人死了,他小看了老哇的刀。他冲得最快,和铁一般坚固的皮肤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被老哇一刀穿过胸膛。 刀没有划破皮肤,却直接切断了铁人的肠子。铁人手中的刀,却被老哇格住。 然而,这些也只是这头孤狼临死前的最后反抗罢了。他面对的,是30多个不逊于自己的对手。 一根毒针在他和铁人交手的那一瞬击中了他,铁人踉跄倒地,他也站不住了,剧痛中倒了下来,口吐白沫,身体抽搐。 不擅逃跑的老哇当场身亡,而擅长淘宝的黑水也没能逃掉。 他被一个被叫做捕鱼人的家伙抓住了,被他甩出的大网罩住,大网上遍布钩子,深深的勾进皮肤和血肉中,在黑水又惊又痛的惨叫声中,被活活的拽了回去,在地上留下了触目惊心的血痕。 捕鱼人得意的笑:“没人能在我网下逃脱。” 这个家伙,是最早加入白云麾下的。那时候白云刚刚来到这里,被他看到。他见色起意,想要用大网抓走白云,结果却被白云抓住。一番折磨之后,为了自家性命,臣服了。 “老老实实的跟老子说,你是谁?”捕鱼人踩着黑水,面目狰狞的问道。 黑水道:“你们都知道我是谁,问我干嘛,我真的不是那个多出来的人?” 捕鱼人晃动了一下大网,黑水就发出凄厉的惨叫,连忙道:“我说,我说。” 他说的很详细,将自己的经历都说了一遍,甚至几岁还在尿床也都说了。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觉得黑水有可能不是那个突然多出来的人。 “管它多人还是少人。”旁边一个汉子啐了一口唾沫:“这里邪门的很,咱们早点分的宝藏出去才是正事。” 其他人觉得也对,多出来一个人又如何,只要出去了,外面天大地大,多出来一个也没多大危害。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白云。白云冷笑:“我倒是知道如何分辨那个多出来的人。” 说着,她取出了一瓶丹药:“你们可还记得,在进来之前,我摆了一场宴席。” “那又如何?”捕鱼人问道,然后色眯眯的打量着白云,他这是有恃无恐,毕竟,他们这边人多。 “你们难道忘了。”白云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用毒的本事,可不差啊!” 她的笑容变得灿烂,而其他人都是一脸惨白。 “你,你下毒了!” “自然。” “不对,我也是用毒,为何我没发现?”一个矮个子不可思议的叫道,这个矮个子,被人称之为毒虫,是一个用毒高手。 “毒虫,你可听说过双子丹。” “双子丹?”毒虫倒吸一口凉气:“大岛主好大的手笔。” 第一百四十八章 致命后手 所谓双子丹,是一种非常特殊的药,说它是毒药吧,的确是,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又不是毒药,而是一剂良药,对人有好处的良药。 双子丹共分为两颗,一颗为红子丹,一颗为白子丹。 白子丹无色,犹如果冻,易溶于水,有味,但味很淡,酒水足以将其味掩盖。而即便是掺入酒水之中,也并不影响白子丹的药性。 白子丹是不折不扣的毒药,吃了它,自身毫无感觉,待到10日之后,便会觉得难以呼吸,浑身发冷,身上血液开始凝固。一旦血液彻底凝固,人便会死。 不过,如果在5日后,10日之内,服下了红子丹,就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精神发困,睡上两日便好。 两颗丹药一组,服上一组,有祛除体内毒素的功效,强身健体,让人浑身清爽。 如果一年之内连服十组,还能获得不错的毒抗,算不上百毒不侵,但至少,以往一克就能毒死你的毒需要加到两克才行。 因为材料的缘故,所以双子丹是万岛国的特产,几乎每一个岛主都会服用十组双子丹。 在其他地方,双子丹更是被奉为神药,中原大量需求,达官贵族们更是不惜千金来购买双子丹。 需求大,产量低,因此双子丹的价格很贵。 这也是为何毒虫呼白云好大的手笔的缘故。一共33组双子丹,价值都赶上一艘不错的快船了。 这便是白云的后手,双子丹大名鼎鼎,所有人都不由得变了脸色。 “岛主,你好卑鄙,居然用甄子丹对付我们。”说话之人一脸愤怒,他样貌憨厚,身材高大敦实,看起来着实不像万岛人的身材,但偏偏水性极好,有小白鲨之称。 “卑鄙?”白云冷笑:“谁能有你小白鲨卑鄙?” 小白鲨实力极强,刀术非同寻常,尤其是一手水中刀,堪称绝技。但是偏偏,他不是一个喜欢正面战斗的人。两人对决之时,他最喜欢做的就是分散对方的注意力,然后突然出手偷袭。 混战是他的最爱,不知道多少人在混战中被他偷袭,被捅破了肾。 他本是一个船主,一艘快船的船长。他的船什么都干,狩猎海兽,经商,帮忙护卫商船,兼职海盗。 这本就是万岛国的常态,并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他的卑鄙即便是在万岛国,也是罕见。 事实上很多时候,护卫商船和兼职海盗他都是同时在干的,也就是所谓的贼喊捉贼。 他样貌憨厚,看起来沉默寡言,很是踏实,很容易获得对方的信任。然后利用对方的信任,在茫茫的大海上突然翻脸,化身海盗。 他一直干得很不错,并且隐瞒的很好,一直都没被发现,直到遇到了白云。 白云是巫女一族,占卜祭祀本就是本分。他动手之前,白云就已经察觉到了危险,提前准备,于是他落入了白云手中。 白云没杀他,将他收归麾下。他想过逃跑,但他的事迹都被白云宣传出去,想杀他的人多不胜数,一旦离开白云麾下,他必死无疑,也是因此,他一直没有反叛。 但是今天,不一样了。只要得到了宝藏,他就想办法离开万岛国,前往中原。他有半个中原人的血统,不过并不是宋人血统,听他娘说,是周人血统,比宋人更高贵的血统。 中原,可比万岛国要好多了。拿着财宝在中原安全的城中买下一块地,安度晚年,这是他的计划。 然而这个计划,被双子丹打破,让他怎能不气愤。却又投鼠忌器,因为此刻双子单的红丹,就在她的手上。 白云笑脸盈盈,很少有人把双子丹当作毒药使用,因为双子丹虽然珍贵,但还是能买得到的。而且,双子丹是通用的,也就是说一旦你察觉自己服用了白子丹,在10日之内,随便在一个地方弄到一颗红子丹就行了。这东西,只要有钱,就能在随便一个大城中找到。 一颗红子丹,他们这33人自然是出得起的。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 “你们服用了白子丹,已经七天了,现在必须在三天之内服用红子丹。”白云脸上笑得越发灿烂,打开了丹药瓶,将一颗红子丹倒在掌心,给众人看:“你们觉得,在这里,你们有这个时间弄到一颗红子丹吗?” 这里是东海龙宫,是在海底。就算是他们及时出去,也来不及了。 最近的一座大城,距离这里有四天的路程,再加上意外和大海上诡谲的天气,四天的时间还不一定够,时间,是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 白云扫视着众人,嘴角翘起,又道:“老哇和铁人死了,现在你们加上多出来的一人还有32人,而在瓶中有33颗红子丹。” 说着,白云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将红子丹用力捏成粉末,一吹,粉末消散。 众人发出惊呼,心都被提了起来,紧张的盯着白云手中的那一个小瓶。 小小的瓶子,比绿豆还小的红子丹,代表着的,可是他们的命。 “现在还剩32颗,你们刚好够一人一颗。单独服用红子丹自然是不会死的,但是会当场昏厥,假死一天,之后醒来虚弱,仿佛大病一场,特征十分明显。”白云笑着道:“到时候谁是多出来的那一个,自然一目了然。所以现在你们给我老实点,随我一同出去,我会在船上把红子丹分发给你们。” 众人无奈,心头憋屈,但为了小命着想,也只能屈服于白云。 这一点,白云早就料到。当初,他们为了小命屈服,现在自然也是如此。 白云现在没穿衣服,身上所有的,也只是两个贝壳和一片小小的布料,以及一个腰带和挂在腰带上的一个小小的布袋。 白云将瓶子放入了小小的布袋之中,众人贪婪的雾光目光扫过白云纤细的小蛮腰,停留在了那个小小的布袋上。 白云拍了拍布袋,笑眯眯的说:“小心点哦,你们可要保护好我,万一瓶子在袋子里面碎了,那可就糟了。要知道,这袋子可是土星草编织而成的。” “好恶毒的妇人!” 众人心中大怒,却不敢反抗。 土星草并没什么特别的,但是一旦红子丹沾上一点土星草,就会发生反应,变成致命的毒药。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众人不敢大意,连忙把白云围在中间,要来保护她。 白云突然笑眯眯的说:“可别靠太近哦,我怕一个紧张,把瓶子给弄碎了可就不好了。” 众人无可奈何,又不敢靠近,只能道:“岛主,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白云理所当然的说:“先出去再说。” “这箱子呢?”有人还是不死心,盯着那一口黄金箱子。 白云瞟了他一眼道:“抬走。”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定海神针 如何出去,幻境之中已经分明的告诉了白云。 当初那条苍龙就是从穹顶而入,穹顶有一个大洞,刚好和定海神针相吻合。当初苍龙出入,便是命定海神针降下来,然后从穹顶大洞出入。 所以,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定海神针降下来,到达顶端。 白云朝着定海神针走去,眼前又开始变得混乱起。冲天的烈焰、大片大片的血色、腐烂的尸体、扮演的巨兽残骸、坍塌的残垣断壁。 悲哀、恐惧、痛苦…… 种种感受浮上心头,灼烧着她的骨肉,舔舐着她的魂魄,让她感觉自己仿佛已经化作灰烬,向上飘扬。 猛然间,一切杂乱的幻觉消失。 不知不觉之间,她已经来到了定海神针面前。 “狗日的,如果能把这玩意搬出去,咱们可就赚大发了。”有人高声贪婪的说。 同时,也有人开始行动了。他拔出尖刀,企图在上面挂上一层下来,很快,他就放弃了。 “tnd,不是黄金!” 白云瞟了一眼,只觉得他们滑稽可笑。这的确是黄金,在龙族图腾和苍龙的力量加持之下,历经数千近万年,不但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变得脆弱,反而越来越坚固,并且多出了种种不可思议的神通。 就凭他们那些普通兵刃也想刮下一层,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同时,白云也有些疑惑,为何,他们没看到那种种幻境。低下头来,看着手中沉重的铁棒,白云已经有了猜测。 “别愣着了,快找机关。”白云记得附近有机关,通过那个机关,可以将这个被称之为定海神针的黄金巨柱给降下去。 “岛主,找到了。” 在白云的雌威下,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机关,这个过程还不到半刻钟的时间。 机关很大,犹如一个放大的磨盘。五个精壮的汉子合力去推,才堪堪推动。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地面剧烈颤抖,似乎地下有什么东西在转动,定海神针却纹丝不动。机关转动三圈,依旧如此,没有半分变化。 白云的心沉了下去,她那些叛逆的手下们也慌乱了起来。 “岛…岛主,为何它…它没反应?” 白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推。” 又推了三圈,五个精壮的汉子累瘫了。换人去推,一共退了18圈,定海神针没有半分动摇。 “岛主,这玩意,该不会是坏了吧?”毒虫一语道出了真相。 坏了吗?真有可能。 定海神针能够历经数千近万年不坏,但是那些机关可不行。越是精妙的机关,越是容不得一点岔子,经常需要人维修保养。 没人维修保养,过不了几年就坏了,更别提数千年了。 可是,既然如此,当年的大禹,又是如何出去的? 白云低下头来,又一次看向了手中的这个铁棒。 这根铁棒从外表上看,就是一根普通的铁棒,通体浑圆,黑铁色,没有半分纹饰。 而面前这个真正的定海神针,上面图案繁多,通体金色,闪闪发光,云蒸雾绕,二者相差,实在是太多了。 白云目光闪烁,大脑飞速转动,迅速的思考着,回忆着大禹的平生事迹。 当初知道大禹和龙宫有关,她没少明察暗访,各种典籍翻了个遍,这才在曾经的大河河道地下找到了这根铁棒。 因此对于大禹,她很是了解。 大禹年轻的时候,就擅长使用棍棒。不过他并非凡人,天生神力,普通的木棒实在太轻太脆,而铜棒在当时又太贵,所以使用了铁棒斩妖除魔,敲碎那些妖魔的脑袋,这合情合理。 所以有没有可能,这个有大禹伪造的定海神针并非是大禹从龙宫出来后制造的,而是在龙宫之中制造的。 为的,就是从东海龙宫出来。 这,很有可能。 所以,只有我才会看到种种幻想,就是因为手中有这根铁棒。 所以,那些种种幻想很可能就是定海神针的记忆。 所以…… 一点关键之处想通了,很多地方,她也都想通了。 为何这根铁棒会成为开启东海龙宫的钥匙,因为大门便是这根定海神针。通过铁棒,她便可以沟通定海神针,在定海神针的神威下,自由出入东海龙宫。 她也想通了,为何自己会单独出现在一个地方,这是因为手中的这根铁棒。 “岛主,咱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一个声音传入耳中,白云扭过头,看到一双双想要把她撕碎的眼睛。 这个偌大的龙宫,除了石头还是石头,没有半点食物。如果出不去了,他们必死无疑。既然如此,那么她的威胁就不存在了,这群“乖巧的”属下会直接将她撕碎。 白云冷漠的道:“我有办法了。” 她伸出了手,触碰到了定海神针,触手冰凉,但定海神针没有反应。 白云皱了皱眉,将心神沉入铁棒,定海神针剧烈晃动起来。 头顶沙石落下,身边的男人发出惊慌的尖叫,连忙四散而逃,远离这里。他们以为这龙宫要塌了,一个个被吓得脸色苍白,没有半分血色。 猛然间,他们看到了定海神针的变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定海神针,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不过几个呼吸,就已经跟白云手中的那根铁棒一般无二大小了。 “这……” 白云走上前去,用力的握住了定海神针,半晌,松开了手,脸上挂满了无奈:“果然如此!” 她摇了摇头,知道当初大禹为何不带走定海神针了。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带不走。 这根定海神针,实在太重了。 其实说重,这根定海神针也不重,它轻如微尘,即便和山一般重,但也没对地面造成半分破坏,只是,你就是无法将它移动罢了。 白云再一次将心神沉入铁棒,这一次,定海神针又发生了变化。 开始变短,开始变粗,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金色圆盘。 众人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又看了看穹顶,透过穹顶的圆洞,可以清晰的看到外面被无形屏障阻挡的淤泥。 不由得,脸上挂起了劫后余生的笑容。 第一百五十章 尔乃何人 “咦,箱子你怎么是个蛋啊?” 白云浑身一僵,她扭过头来,柳眉倒竖。 原来,趁着她不注意,有人打开了黄金宝箱。开箱是需要钥匙的,不过,这黄金宝箱的锁实在太过简陋,开锁的话,他们之中有一半的人都能做到,哪怕没有好用的工具。 可是,一开始,白云就没打算直接打开,万一,打开有危险呢? “是谁乱开的箱!”白云心头怒火升起,连忙冲上去,将围着箱子的几人推开。 赤红的蛋,如心脏般跳动,上面有着规矩的裂纹,要整颗蛋仿佛长满了鳞片。 这些鳞片,实在是太像幻象中那苍龙的鳞片了,只不过小了些,并且颜色不对。 这是一颗龙蛋,白云看到的第一眼,就在心头认定。 龙族,是一个很奇特的种族。 上层皇族和下层平民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之间的差距就仿佛拿着木矛的猿人和开着飞机的现代人。 不,从某种方面来说差距比这个方面还要大。 上层皇族是蛋生的,而下层平民生育方式和哺乳类动物一样,简直就是两个种族。 赤红的蛋,让白云的心脏猛烈的跳动起来,她手持铁棒怒视众人,咬牙切齿的问道:“是谁打开的箱子?” 没人回答,众人眼中都带着疑惑,他们,也不知道是谁打开了箱子。 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渗出。白云拽紧了手中的铁棒,骨节发白。那多出来的一个人,比想象中的要棘手多了,他似乎,对这颗龙种有着别样的兴致。 但是为何又…… 对于对方的种种,白云想不通。 她一只手捧起了蛋,用力的抱在怀里,而另一只手拿着铁棒,警惕的看着众人,道:“跟我走,我们出去吧!” 才走两步,白云又猛然停下了脚步,不对。 她连忙大叫:“等等,我看看还有多少人。” 众人停下脚步,心头一跳。 白云算术非常好,只是扫了一点,就已经数清了有多少人。 人数,包括她在内,一共有25。从34到35,从35到33,最后又从33到25。 那个混在人群中的人,在杀人。手法极端诡异,没有分号被他人察觉,更重要的是,到底谁死了? 白云道:“现在包括我在内,一共有25人,谁死了?” 众人心中大骇,目光巡视周围之人,熟悉的,陌生的,将名字一一念了一个遍。 有人道:“老哇和铁人死了。” 白云问:“还有呢?” 众人不能回答,捕鱼人看着手中空荡荡的大网,痛苦的抱住了头:“我记得,我网住了一人,他不见了。” 白云问:“他是谁?” 捕鱼人愈加痛苦,跪倒在地,用力的撞击着坚固的地面,直到头皮撞破,血液流出。他的身边,黑水抱住了他:“好兄弟,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大哥,我好怕。”捕鱼人用力的抱住了黑水。 白云看着这抱在一起的两兄弟,对于这幅景象,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在她的记忆里,这一对兄弟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比亲生的还好。可是,眉头不由自主的皱的越发的紧了。藏在他们之中的人,到底是谁? 众人心生恐惧,连忙道:“岛主,咱们快些出去吧!” 白云点了点头,直觉告诉她不能再呆下去了,越呆下去越危险。 众人纷纷踏上了定海神针化作的金色圆盘上,毒虫扭过头,对身后抱着大网痛哭黑水大声道:“黑水,快点上来。” 黑水抬起头,鲜血从额头滑落,他似哭似笑,嘴里喃喃:“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一边说着,一边踏到了金色圆盘上。没人理会他,认为他已经疯了,将目光转向了白云,白云点了点头,环视众人,心头又是一沉。 24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所有人都注意了,不许有人靠近我,不然,我一旦遭遇不测,我们谁都出不去。” 众人心头一震,然后了然,纷纷注视着他人,眼中带着警惕。 说完这句话,白云的心又是一沉,因为她忽然发现,又少了一个。 不敢再耽搁下去,连忙用铁棒沟通定海神针。 定海神针疯狂拉长,从圆盘变成了圆柱,又从圆柱变成了铁棒。 在这个过程中,白云抱着蛋的手手指悄悄的探进了贝壳中,取出了两张符。 其中一张符熊熊燃烧,她通体顿时变得金黄,犹如一个黄金雕塑,几乎和定海神针融为一体。这张符,来自于昆仑,是昆仑金身符。 轰的一声,定海神针穿过了穹顶大洞,一直到那无形的屏障才堪堪停下。 一片漆黑的海底,淤泥之中突然绽放金光。 接着金光消失,怀抱着蛋的白云从中钻了出来。铁棒失去了所有的威能,已经变回了凡铁,成了累赘,被她丢弃。 她准备了两张符,一张金身符,一张土遁符。 两张符,让她平安无事的从龙宫出来。 在她身后,还跟了一人。 是黑水,他擅长土遁术,能出来,也并不意外。不过即便擅长土遁术,他也是浑身伤痕累累,不断的口吐鲜血。 冲出来的那一瞬,淤泥的挤压差点要了他的命。在他们之中,有一半的人都死于此。 他们腰带上镶嵌的水遁珠,能抵抗海水的重压,却抵抗不了淤泥的重压。 而剩下的那一半,除了擅长土遁的黑水之外,其余的都在淤泥中动弹不得,只能在绝望中等死。 两人匆匆的往上游,一路直到海面,然后,被船上的人发现,上了船。 刚一上船,白云就把黑水忘得一干二净,又或者说,只是把黑水当做一个普通的船员看待,似乎黑水根本就没跟她下过海似的。 之后,每一天都有人失踪,直到最后,船上只剩下了两个人。 “终于找到你了。”看着面前的黑水,白云脸上的笑容很是苦涩。 这艘船上只剩两个人了,除了她之外,剩下的那一个人自然是多出了一个。 在揭破黑水身份的那一刻,白云记忆瞬间得以恢复,不由得,笑容更苦了。 “你,究竟是谁?” 第一百五十一章 苍龙之子 “他是谁?”小青姑娘问道。 “他是苍龙之子,最后一个龙族,同样是龙族之中的皇族。” “怎么可能。”小青吃惊道:“他怎么活到现在的?” “因为凤凰。”吴老怪感慨道:“其实,在龙族的时代,是独属于龙族的,所谓的龙凤两族争霸,其实严格意义上根本算不上是争霸。你知道凤凰在龙族的眼中是什么吗?” 鬼哭耳朵竖起,小青迟疑的说:“敌人?” “不,龙族根本不把凤凰当敌人看,他们……”吴老怪组织了一下语言:“他们看待凤凰,就仿佛我们看待那些海中巨兽,看待瘟疫,而不是看待他国敌人,这其中的差别有些微妙。” “巨兽和瘟疫吗?”南宫若有所思的道:“所以在龙族的眼中,凤族并不是竞争者?” “是的,相比于龙族的庞大,凤族的人丁太过单薄,天下间,和龙族有过接触的凤凰只有13只,龙族所知道的凤凰,同样也只有13只。” “怎么可能?”小青瞪大了双眼:“这样的差距,凤凰一族为何会成为龙族的大敌。” “的确是大敌,但并不势均力敌。”吴老怪摇头道:“龙族就是当时的霸主,有神龙上百,城池上百,人口千万。而区区13只凤凰,根本不可能对龙族造成过大的影响。事实上,每一次凤凰和神龙交手,都是败多胜少。之所以称凤族是龙族的大敌,只是因为只有凤族在当时对龙族的威胁最大。” 小青依旧疑惑:“但是,你的故事之中,似乎苍龙胜得很是艰难。” “因为苍龙老了啊!而且当时正值天地大劫,龙族衰败,王朝已到末期。”说到这里,吴老怪感慨不已。 小青问:“可是又是为何,黑水凭借着凤凰能够活到现在?他和凤凰又有什么关系?” 问得好,竖起耳朵的鬼哭暗自叫好,这个问题,刚好他也想问。 “关于凤凰,有一种传说,传闻他们来自于太阳,是上古神族的遗族。他们有涅磐重生之术,可以抵御时间与死亡。身为苍龙之子,黑水却背叛了苍龙,投靠了凤凰,之后更是在龙宫中孤独的呆上了数千年。” 独自一人呆上了数千年,鬼哭心头惊诧,不由得感慨,从某方面来说,这为苍龙之子也是一个了不得的强者了,至少,鬼哭没有这个能力。真要独自一人呆上数千年,他恐怕早就疯了。 “数千年,他都没有出去?”南宫不可置信的问道:“他难道不孤独?” “他当然孤独,只是没有能力出去,定海神针他无法控制,而其他的出路也通通被堵死。后来先后有人到达东海龙宫,他都没敢出手,只是躲了起来,直到外祖母……”说到这里,吴老怪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也亏得他的神通太过诡异,再加上有凤凰相助,这才得以出去,逃脱于东海龙宫这个囚牢,不然早就被锤死了。后来和外祖母交手,小看了外祖母,被外祖母一刀给捅死了。可叹,外祖母一辈子追寻着龙族的踪迹,到后来,最后一位龙族之人却被她亲手捅死,甚至还没费多大的力气。” “怎么可能?”南宫不可思议地道:“相传龙族不是个个身高三丈,力大无穷,能降伏点化妖兽,能化身神龙翻江倒海呼风唤雨,即便传说夸张了一些,也不至于弱到这个样子吧?” 众所周知,雷云岛的岛主一代更比一代强,也就是说,雷云岛的岛主下一代一定比上一代强。作为吴青青的先祖白云,自然是不简单的,但绝对没有强到吴青青这种无解的程度。 白云的不简单,是身手加上智慧和手段,她拼尽全力,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大岛主,甚至连争夺万岛王的权利都没有,在所有大岛主之中,实力也是偏弱的。 光看身手,也就相当于刚从战场中走出来的鬼哭那种程度。 身为苍龙之子,拥有龙族的皇族中最尊贵的血脉,结果被一个身手相当于刚走出战场得鬼哭的弱女子给捅死了,实在是弱的有些不像话。 “传说确实是夸张了,而且夸张程度比你想象的还要多。”说到这里,吴老怪表情怪异:“关于龙族的传说夸张的程度如此之多,即便是外祖母也没预料到。也正是因为太过轻松,甚至没出什么汗,看着倒在地上的最后的龙族人黑水,外祖母失神片刻,被藏在蛋中的凤凰偷袭,未婚先育,诞下了娘亲,待到娘亲13岁的时候,便撒手人寰了。” “哈?”小青突然道:“也就是说,吴青青有凤凰血统?” “没有谁能有凤凰血统。”吴老怪摇头道:“凤凰甚至没有血脉一说,都无法诞生后裔,何来血脉。青青有的是龙族血统,这并没什么稀奇的,我们大家都有龙族血统,只是青青的血统更接近于远古时期的龙族,关于龙族的血脉更加浓郁。” “她哪来远古的龙族血统?”小青问道。 “来自那颗蛋,是纯正的龙蛋,只是很遗憾,在黑水的这个叛徒帮助之下,凤凰鸠占鹊巢,杀死了黑水那个还在蛋中的弟弟,或许有可能也是妹妹。” 故事讲完了,大家都心情怪异,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过了一会儿,南宫开口问:“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那个怪物,是不死的凤凰?” “不,没什么是不死的。”鬼哭终于躺不住了,坐了起来:“如果凤凰是不死的,那么为何,龙族消失之后,凤凰也跟着一同泯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说不准,我们要面对的,可能是世间最后一只凤凰。” 小青和南宫点头表示认同,龙族那么强大,也传承断绝,现在的人族巫族虽然也都是龙族的后裔,但其实与龙族,已经是两个种族了。 人族巫族与龙族,就像是蛋糕、鸡与鸡蛋,虽然都是出自于鸡蛋,但你们能说那是鸡蛋吗? 突然,小青姑娘嘻嘻一笑:“哟,鬼哭,你不是睡着了吗?” 鬼哭面色不变,哼了一声:“我不是睡着了,只是小憩了一下而已,刚刚恰好醒来!” “那你睡得还真是快啊!” 鬼哭表情有些尴尬,但还是强装镇定道:“我从来都是这么快的。” 小青扭头又将目标对准了南宫:“妹妹可得考虑考虑了,男人太快可不是好事。” 吴老怪点头表示认同:“以我的经验,男人还是持久一些比较好。” 一旁的大黑马听闻,也跟着点了点头,他的耐力就很好,跑一天都没问题,是鬼哭耐力的好几倍。 鬼哭的脸黑了,冷哼一声,再一次躺下:“我睡了。” “又要小憩了?”小青笑嘻嘻的问。 鬼哭心里mmp,却不回答,卧倒在地闭上了眼睛。小青又对南宫说道:“耐力不好不要紧,频率够照样能够补上的。” 虽然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但是南宫还是红了脸。 第一百五十二章 无穷尽也 次日清晨,潮水退去,露出大片潮湿的海滩,一个个小小的坑洞中,有螃蟹爬出。 贝类残留了下来,一只迷茫的章鱼在一片水洼里探出头来,它被困在了这里,距离大海只有一丈。 章鱼比较聪明,迷茫片刻之后,就鼓起勇气爬了出来,企图回归大海。 大黑马发现了它,探出头去,然后章鱼生出了八只爪子,牢牢的缠住了它的嘴。 大黑马被吓得嗷嗷直叫,来回飞奔,不断摇头,企图甩掉嘴上的章鱼,就像一只精力过于旺盛的二哈。 南宫哈了一口热气,热气化作浓郁的白雾,缓缓飘散。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她嘴角微微翘起:“大黑还真是有活力呢。” 轻薄如纱的黑色大氅披在了她的肩头,挡住了清晨的寒气。鬼哭穿了一件皱巴巴的单衣站在她的身边,没戴斗笠,头顶冒出腾腾热气。 南宫紧了一下身上的黑色大氅,脸上挂起了幸福的微笑,鬼哭道:“你知道的,我并不怕冷。” 说着,嘴里又吐出了白色的热气,然后眉眼弯弯,自从那年出了意外,她有了一张冰霜脸,冬天就再也没能吐出白色的热气,而现在,就能重新吐出,感觉真好。 鬼哭道:“你穿着,我热。” 说完,坐在那一块岩石上,细心的保养起长刀。 小青把挣扎的大嘴从水里拎了出来,用力一拧,将海水挤压出去,过了一夜,它又有些脏了,扭头看向鬼哭和南宫,啐了一口:“呸,狗男女。” 曾经她就饱受姐姐的折磨,成天到晚就在她面前秀恩爱,现在又要面对鬼哭和南宫。 从水里钻出来的吴老怪刚好就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又看向一脸别扭得鬼哭和脸上挂着幸福笑容很是矫情的南宫,认同的点了点头。 小青气愤的把大嘴甩到了干净的礁石上,警告它在干了之前不准离开礁石,大嘴很是气愤,但是想到是小青,还是原谅了她,盘踞在礁石上。 然后,小青拉住了大黑马,把缠着它嘴的章鱼扯了下来,对着篮球大的章鱼道:“今天就吃你了。” 章鱼张开八只爪子,似乎在威胁中:“小心点,我还有爸爸!” “这家伙,似乎是妖兽。”吴老怪若有所思的道,流下了口水,他从海中走了出来,手里还拖着一条大鱼。但是普通的大鱼味道,如何比得上妖兽。 “可惜小了一点。”一旁保养着刀具的鬼哭道。 “其实也够了,一人两条腿刚刚好。”吴老怪说着,大黑马一下就跳了起来,嘴里嘶鸣不已,似乎在说,我呢,还有我呢? 吴老怪看了看大黑马,耸了耸肩膀:“你不是还有鱼嘛。” 说完,又摇了摇头:“谁叫你嘴太大了,而这个小东西太小了,吃了也感觉不到味道,纯属浪费。” 大黑马不满的又蹦又跳,南宫走上前去把它牵住:“好了好了,你就吃我那份。” 大黑马开心极了,连忙摇起了尾巴,拿头去拱南宫,撒欢似的撒娇,就像是一年没看到主人的狗子。 哗啦一声,一颗大头从海中探出,嘴里发出刺耳的咆哮。 众人目光看去,一头大章鱼张牙舞爪,和那个篮球大的小章鱼长得很像,应该有关系,就是不知道是父子还是母子。 原本在几人谈论如何吃它的时候瑟瑟发抖的小章鱼又嚣张起来,张牙舞爪,十分嚣张。 海中的大章鱼也发出了急促的叫声,威胁着岛上的众人。 两男两女一马相互对视一眼,表情各异,然后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悲伤的笑容…… 小章鱼被扔了海中,悲伤得流出了眼泪,眼泪很咸,犹如大海。原来,大海就是悲伤的眼泪汇聚而成,悲伤逆流成海。 小小的岛上,传来了扑鼻的肉香,不由得,眼泪流的更加欢快了。 “人类,你们等着,三百年河东三百年河西,莫欺章鱼小,我还会回来报仇的。” 在心里默默的吼了一句,它一头扎入海中,消失在茫茫的大海。 “妖兽可是很记仇的,就这么放了它,真的好吗?”鬼哭觉得,既然吃了人家的家人,就应当斩草除根为好。南宫夫唱妇随,认同的点头。 小青和吴老怪对视一眼,脸上同时挂起了笑容,果然,小年轻就是小年轻,太嫩了啊。 吴老怪笑道:“如果不放它,它又如何长大呢?” 小青补充道:“如果它不记仇,又如何自己送上门来呢?” 吴老怪又紧跟着道:“最好送上门之前,开枝散叶子孙满堂。” 小青用力的咬下一块肉,嚼碎了咽进了肚子里,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如此美味,当是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才好。” 南宫愕然,心头咆哮:“小青姐,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果然,你是魔鬼吗?” 喷香的肉到了嘴边,南宫本能的咬下一口,接着瞪大了眼睛,这滑嫩的肉质,这鲜美的汁水。 她扭过头,才发觉,这肉是鬼哭喂她的:“怎么了,有心事?” 南宫点了点头,小声道:“我第一次见到小青姐这副模样。” “这很正常。”鬼哭道:“你别忘了,她是蛇妖,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是刻在骨子里的。” 南宫摇了摇头,还是感觉很难接受,一直以来在她眼中,小青都是一位受到尊重的侠女,这样狡猾的一面,让她感觉对小青的感官有些崩溃,于是不再谈论小青,换了个话题:“对于章鱼的事,你怎么看?” 鬼哭突然用拳头锤头:“我果然还是太年轻了,没想到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这个道理,怪不得刚才对于一头只有百年份的普通章鱼妖兽,小青和吴老怪会表现得那么挣扎,现在才想通,原来都是在演戏啊,为了让那头小章鱼认为他们并不算太强……” 南宫一脸错愕的盯着鬼哭,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小眼的还有这样一面。 “别多想了。”小青拍了拍南宫的肩膀,你看大黑吃的多欢。 就在鬼哭他们在一个小岛上休养生息,恢复元气,为下一步行动做准备的时候,一个消息引爆了海王城。 蛟龙的行踪,已经确认。 第一百五十三章 蛟龙踪迹 蛟龙,指的并非是江龙王这种明显带着神祗色彩受人供奉的妖兽,也并非指的是上古龙族所化身的神龙,而是指一种突破寿命限制,身上长出一部分龙的特征的强大妖兽。 这一次出现在万岛国境内的妖兽,是一头鱼类妖兽,身长超过30丈,体态修长,犹如泥鳅,不过相比起泥鳅,更加扁平。 身上有金甲般的鳞片,头顶长角,仿佛两株巨大的珊瑚,这是明显的龙的特征。 这一次,它出现在血狐岛附近,有渔民看见,它正在追逐巨鲸而食。随后便听到他体内发出那如雷般的咆哮,然后渔民就晕了过去,也幸亏他运气好,随着海浪漂了回去,被其他的渔民救下。 然后,这个消息就被有心人得到了,之后不知为何,就传遍了整个城。 “查,要彻查!” 华贵的府邸中,一个男人发出愤怒的咆哮。 他头顶金冠,身着白色长衫,不过因为太过魁梧,实在穿不出那种潇洒儒雅的味道,一身凶悍,怎么也遮不住。 他红着眼睛,显然愤怒之极。甚至拔出了腰间的尖刀,一刀斩断了案台,案台上的东西统统洒落,珍贵的瓷器被打破,碎片纷飞。 下手处,一个男人低着头,脸颊被碎片划破,鲜血流出,却不敢动弹半分,浑身紧绷。 “滚!”又是又是一声怒吼,跪在地上的男人松了一口气,连滚带爬的出了门。他的这位主子,乃是尊贵的万岛国大王子,性格是出了名的凶残,喜好将人生撕,着实残忍。能逃得一条命,便是天大的万幸。只是再骂上几句,反倒是好的。 不过他才逃出门没多久,又苦着脸回来了。 “怎么,你当真想死?” 坐在椅子上的大王子胸前剧烈起伏,显然气还未消,看到自己的属下去而复返,怒极反笑。 “饶命啊!大王子,是大将军来了,小的前来通报。” “哦!”大王子眉头舒展开来,道:“算你运气好,还不快请大将军进来。” “呦,这么大的火。”看着满地的狼藉,大将军脸带笑意。 “哼!那些该死的狗东西,居然把事情给泄露了出去,真是该杀!”一提到这事,大王子咬牙切齿。 “殿下,其实这是好事。”大将军眼珠一转,笑着道:“你想想,如果只有您一人,你有完全把握降得住哪条蛟龙吗?” 大王子顿时被噎住了,仔细的想了想,然后摇头:“自然没有完全把握,但是,这么重要的消息被透露了出去,我心不甘,只想找到那个人,将他分尸泄愤。” 大将军连忙道:“请殿下冷静一些,现在你无后悔之药,当多做打算才是。” 听大将这么说,他冷静下来,连忙道:“兄长,那我又该如何?” 这个大王子,悍勇不比他爹差,但可惜,脑子不好使,是个神经病。有时候聪明狡诈如狐,连他爹都能暗算。有时候又笨拙如熊,被人骗的团团转,被卖了还笑呵呵的帮其数钱。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很笨的。他笨起来的脑子和他爹之间,相隔了十个大将军。 相比较起来,大将军都显得足智多谋了。也是因此,大将军十分喜欢和大王子谈话。 而大王子,也对大将军十分亲近,因为大将军同样以悍勇闻名,还会巴结他,不像那个丞相,口中喊着殿下殿下,却以长辈自居。 才相差二十岁左右,就像当老子长辈了,大王子自然不愿。 而大将军就不同了,他从来不在大王子面前以长辈自居,而且还经常自认悍勇不如自己,大王子自然喜爱他,将其看作自己的知己,同时看做自己的助臂,对他十分信赖。为了表示尊重,在私下里经常称呼大将军为兄长。 大将军表面上笑嘻嘻,心头也是呵呵了,真的尊敬他,当称他一声叔叔才对。 大将军心中冷笑两声,面上却没表现出来,道:“难道殿下就没想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对于自己用处的这个成语,大将军很是兴奋,觉得自己也是个足智多谋的文人了。格老子的,读了几十年的书,总算也能指点江山了。 “嘛意思?”大王子问道。 “额。”大将军皱起眉头,有些愁眉苦脸的解释:“就是他们在前面猎龙,而我们等他们干的差不多了,再动手!” “原来如此,不就是黑吃黑嘛,咱们以前可没少干。”大王子兴奋的说。 说完,他又皱起眉头琢磨了一下那八个字:“螳螂捕啥子,你再说一遍。” 大将军胸膛一挺,高深莫测的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大王子摇头晃脑的跟着念道,然后两人相视一笑,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大将军一边笑一边看着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大王子,心头琢磨,今晚就要了你的命。 大王子一边笑一边看着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大将军,大脑一清,忽然又变得聪明了,心中暗道:“不对,孤的这位兄长,表现和平日有些不对呀,为何拘谨了许多?而且这笑,也有问题。” 两人愈加放声大笑,一个笑的比一个大声,震得屋顶瓦片直颤,灰尘簌簌落下。 听着里面的笑声,仆人们一个个心惊胆颤,糟了,大王子又犯病了,最好躲远一些,被生撕了可就划不来了。 丞相府中,丞相自然也听到了关于蛟龙的传闻。连忙嘱咐下人,将消息通知给宋军水师的飞燕号指挥使,然后又命令人将消息传给雷云岛。 两方都都讨好了,发现没有什么落下后,又开始琢磨起来:“该死的,手下办事不力,为何还没有找到那个叫鬼哭的踪迹。” 全城都因为蛟龙而躁动起来,但还有人挂念着鬼哭,他便是梅胜雪。 “失策了,失策了!”喝着美酒,梅胜雪却是眉头紧皱。他怎么也没想到,鬼哭会突然出海,等他发觉的时候,已经失去了鬼哭的踪迹。 本来按照他的打算,是在鬼哭陷入危难之中时再出手,让鬼哭见识一下他的风采,然后不可仰制的迷恋上了他,随后他又随意指点一二,引领鬼哭走上一条对称双剑流的康庄大道。 可哪知道,鬼哭突然出海,把他的计划通通打破。 就在这时,一个头发梳得极为对称的男人到了他的身边:“大人,查清楚了,是关于蛟龙的消息。” “蛟龙的消息?”梅胜雪对称的撇了撇嘴,不可置否。 “听闻,雷云岛的大岛主很有可能出手。” “是吗?”梅胜雪眼中一亮,要知道,鬼哭这次突然出海,就是因为这位大岛主啊! 第一百五十四章 暗箭伤人 这是鬼哭在万岛国遇到的第三场雪,天气,越发的冷了。 雪如鹅毛,飘飘而落。时而被狂啸的风魔卷起,漫天乱舞。落入海中,然后迅速融化,消失在起伏的海浪中。 远方,两艘快船一前一后,追逐而过。一艘艘破浪舟划过海面,穿过腾起的烈焰。 以往豪迈的海盗水手们此时遇见突降的大雪也豪迈不起来了,喜欢穿着无袖短衫敞开胸怀的他们穿上了厚厚的棉衣,一个个缩着脖子,仿佛鹌鹑。 七老黑,一个万岛国的普通人,从小好斗,13岁便登上了海盗船。如今26岁,看起来像是36岁,满脸皱褶,身体还算强壮,是一个管着七八人的小头目。 此时的他驾着破浪舟,脸被冻得发紫。随着距离油桶炸开而形成的火海越来越近,反倒感觉到了几时温暖,胡萝卜般的手指麻麻痒痒,很是难受。 他放声大叫道:“兄弟们,准备好了,干下这一单,咱们可就可以回家过个好冬了。” 他的几个手下强打起精神,发出一声呼喝:“哦!” 七老黑也无法强求,因为就连他,也有些受不了。拍落肩头的积雪,眯着眼睛看向火海后面的快船,忍不住骂了一声:“这操蛋的天气。” 又一阵狂风卷过,大浪袭来。小小的破浪舟穿过卷起的巨浪,同时也穿过了火海,和其他破浪舟汇合,犹如捕食的野狼,在快船周围环绕,随时准备咬下一口。 快船上的船员们心中紧张,警惕的看着下方凶狠的海盗,心中大骂倒霉。昨天遇到风暴,和船队脱离。没想到今日就遇到了海盗,被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现在看来,也只有拼了。 不然,把自己的命放到海盗的良心上,着实不靠谱。 “放箭!” 一轮箭雨下去,大半箭矢没入了海中,还有小半击中了靠近试探的破浪舟,海盗们被击退。 船上,船员们一个个龇牙咧嘴,开弓拉弦射箭,遭殃的终究是手指,他们被痛得热泪盈眶,忍不住在心中破口大骂:“操蛋的天气。” 一大块浮冰上,鬼哭和南宫站在上面,大黑马踏浪而行,紧跟其后,雪花落到了身上,它抖动着皮毛,不断的把身上积雪抖落。 “怎么样,选好了吗?” 海中露出一个头来,不是吴老怪是谁? 鬼哭打量着风雪中两艘追逐的快船,道:“就选快的那一艘吧。” 相比起稍稍舒适的,鬼哭还是倾向更快的。 “那就那艘海盗船吧。”吴老怪说道:“一般来说,海盗船都比商船快的。” 鬼哭点头:“那就这么确定了。” 海盗船上,大海盗雷大头没有掌舵,而是来到了船首,努力的瞪大的眼睛,透过飞雪,看着前方的情形。 前方的快船若隐若现,刚才还时不时屁股后面腾起火海,现在没有了。而且周围,也出现了一些阴影,速度同样慢了下来。 看来,被缠上了。 雷大头兴奋不已,啐了一口唾沫:“tnd,总算追上了。” 他忍不住兴奋的大叫:“兄弟们,加把劲,等干下这一单,咱们就回去过个好年。” 同样的话,雷大头就是比七老黑要鼓舞人心。海盗们兴奋的放声大叫,紧缩的脖子也伸长了,顶着风向前观望。 前方的商船越来越近,海盗们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纷纷拔出了刀,哦哦的大叫。 船主乔老三听到船员来报,身后海盗船已经追了上来,顿时不由得焦急无比,让身边的副手掌舵,连忙朝船尾赶去。 看到飞雪之中越来越近的海盗船阴影,不由得大急。虽然他们偶尔也客串海盗,但毕竟是客串,并非专业,人数不占优,真跟海盗打起来,凶多吉少。 “油桶呢?”乔老三一把拽起身边一个小头目问道。 小头目结结巴巴的答道:“用…用…用完了。” “没了?” “半桶都不剩。”小头目肯定的说。 “操他娘咧!”乔老三龇牙咧嘴,来回踱了两步,又看向那越来越近的海盗船,依稀可以看到上面的人影。 狗日的,顾不得了。 乔老三一咬牙:“把老子的宝贝搬来一架。” 床弩被拖了过来,揭开了上面的油布,看着越来越近的海盗船,乔老三急促的催促:“快点!” 船员们飞快的忙碌起来,而这时,船舷边又是一阵喧闹,那些架子破浪舟的海盗又一次前来撕咬。 乔老三抢过一张弓,向下面射了一箭,顿时一阵呲牙咧嘴,忍不住热泪盈眶。 十指连心,这漫天飘雪的大冷天来射箭,当真痛彻心扉。即便对于喜好射箭的他,也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操tnd。”乔老三忍不住破口大骂:“这鬼天气,就是不想让老子好过。” 天气冷得太快,他根本就来不及准备手套。在这大海之上,就算是他有钱,也只能干瞪眼。 “船主,准备好了!”小头目在耳边大叫,风太大,不得已,他也只能如此。 “先射一发看看!”乔老三看着越来越近的海盗船,恶狠狠的道:“先吓一下他们!” “好!”小头目兴奋的答道。他就喜欢这个大家伙,威力霸道极了。这是船主对这些宝贝的紧,亲自带人保养,一年他也碰不到几次。 现在好不容易能碰一次,还能对准海盗船射一发,怎能不兴奋。 砰! 一锤子敲下去,弯曲紧绷的弓瞬间绷直,短枪一般的箭矢嗖的一声就不见了踪影。 咔嚓! 小头目浑身一僵。 “卧槽!”听到这声音,乔老三一下就扑了过来,检查一番就红了眼,心头直滴血。 这金贵的玩意,居然才射一发就坏了。这不仅是钱,还是保命的家伙啊! “狗日的老天爷!”乔老三忍不住仰天咆哮,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小头目:“日后再找你算账!” 小头目瑟瑟发抖,刚热起来的心现在又凉了下去,就跟他的手指头差不多。 过了一会儿,等等…… “船主,海盗退了!” 众人面面相觑,乔老三喃喃道:“怎么就退了?” “该不会,刚才那一箭射到了什么吧?”一个船员裂嘴大笑道。 “说不准把海盗头子给射死了!”另一个船员哈哈大笑道。 乔老三在一旁听闻,心头一动,估计十有八九。 时间稍稍回退,在在船首的大海盗雷大头忽然听到小弟大喊:“老大,那是什么?” 然而还不等雷大头回过头,突然一支短枪一般的巨箭穿过风雪迎面射来。雷大头被一箭射穿了胸膛,倒飞出去,然后钉在了甲板上。 倾刻间,甲板上安静了。 雷大头仰面看天,天上飞雪乱舞。他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狗日的,居然暗箭伤人!” 第一百五十五章 抱头蹲下 一众海盗已经懵了,呆呆的看着被钉在甲板上的老大,直到暗红的鲜血开始蔓延,老大已经明显咽气,这才发出惊呼。 “夭寿啊,老大被射死啦!” 一边是被射死的老大,而另一边,则是踏冰而来的诡异一男一女,海盗们陷入了慌乱。 看着甲板上明显慌成一团的海盗们,鬼哭扶了一下斗笠,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不对呀,他们应该看不到我的眼睛才对! …… 发现后面海盗船没有跟上,破浪舟的海盗们匆匆往回赶去。 七老黑脸颊通红,怒气冲冲。他身上被海水打湿,冻成冰渣,衣服如同盔甲般坚固,皮肤已经麻木,开始产生裂痕。 付出了这样的代价,结果后方突然出事,导致功亏一篑,让他怎能不气。 咚的一声,破浪舟剧烈的摇晃了一下,差点把他甩出去。 他连忙抓住桅杆,稳住身形,怒火冲天的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邪门了,头儿。”坐在破浪舟船首的一个海盗喊道:“好大的冰块,也不知哪儿来的,被咱们给撞上了。” “冰块?” 七老黑很是疑惑,然后便看到几块碎裂的冰块从旁边飘过。 狗日的,难不成已经冷到海水都结冰了? 自然没有这么冷,这冰块,是南宫造的,当作船用。离开了南宫,这冰块正在迅速消散。 有点诡异,七老黑打了一个寒颤,想起了大海上的种种诡异传说,连忙道:“走,咱们快回船上。” 小小的破浪舟,在这样天寒地冻的天气下,着实没有安全感。 风雪越发大了,七老黑登上了甲板就大声喊道:“老大,究竟咋回事,你……” 他的话被噎住了,船上的兄弟抱着头蹲在地上,一排一排,很是整齐。 还站着的,有三道人影和一道兽影,雪很大,他看的不是很清楚。只是连看带猜,觉得那道兽影应该是条大狗,只是这条大狗确实是太大了,大成的这幅模样,肯定很不简单。 他的嗓门很大,差不多刚好可以穿透风雪之声。现在他有些后悔了,这么大的嗓门到底在干啥呢? 七老黑后面的海盗没有察觉到异样,爬上了甲板,咋咋呼呼的大声问:“头儿,咋了?” “闭…闭…闭……”七老黑扭过头来,刚要呵斥,声音就被卡在了喉咙里。 半晌,说不出来,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晕倒前,他在后悔。 在当海盗之前,老爹就一遍遍跟他说了一些海上的忌讳。比如说,千万不要说干完这一票就回家某某某,一开始他也战战兢兢,根本不敢触碰这些忌讳,不过到了后来,就不放在心上了,但是现在看来,老爹果然是对的。 “头儿。” 几个海盗有些懵,到底咋回事。其中一个似乎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也扭过头来。顿时,脸色一白。 一双灯笼般的大眼睛正在后面注视着他们,鼻孔里喷出热气,化作白雾。 二话不说,双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剩下的海盗被吓得浑身僵硬,根本不敢回头,看向其他抱头蹲在地上的海盗们,自觉的抱住了头,蹲了下去。 清香扑鼻,一道青色的人影从他们身边走过。 他们没敢抬头,但光凭那双脚就能判定,这绝对是个美貌的小娘子。 但是想一想,就知道对方绝对不会简单,不然,也不可能把头儿和自家的一个兄弟把吓成这样。 看来,他们要倒大霉了。 在海上,一旦遇到变故,必定是关系到整船人命运的变故。一个不好,船沉海底,一船的人全当了淹死鬼。 当风雪消散,天空又恢复了晴朗,一船的海盗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他们,被抢劫了。并且,被抢了一个彻底。 抢劫他们的,有一对陌生男女,一个恐怖的蛇妖,一头像是大狗的妖兽,还有一个,他们却是认识。严格的说没见过面,只是听过对方的传闻,不过由于对方的特征实在是太好认了,所以他们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雷云岛,吴老怪,有半巨人、食人恶魔、雷云岛屠夫等一系列称号、吴家恶犬。大名鼎鼎,即便很多大岛主,见到他也得退避三分。 被这么一个凶徒给抢劫了,也算是他们的荣幸,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海盗们一个二个哭丧着脸,按照吴老怪的命令,飞速的驾驶着海盗船离开航道,前往一个未知之地。 六日后,海盗船来到了一片平静的海域,在这里,停了下来。 一众海盗心中坎坷不安,在吴老怪的命令下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吗?”船舷边,小青手扶着栏杆,问身边的吴老怪。 “就在这附近,具体的,还要你来找。”吴老怪双眸深邃:“快点吧,我怕鬼哭他们撑不住?” “鬼哭能撑得住的,我信他。”小青笑了笑:“不知为何,我总有一种直觉,觉得他是那种能创造奇迹之人。” “但愿吧。”吴老怪脸上带着担忧,他相信鬼哭能给那个凤凰带来致命的威胁,不然那个凤凰不会突然苏醒,也不会如此气急败坏。 不过,自幼娘亲的教导告诉他,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因此,五天前,海盗船先是送鬼哭和南宫回到了海王城,随后,他们来到了这里,去寻找东海龙宫的遗迹。 凤凰既然曾经败给了年迈的苍龙,那么东海龙宫,也说不定有克制凤凰的东西。 以前没有这个打算,是因为就算找到了也进不去,但是小青带来了变数,自然是因为小青的直觉。 到了小青这个层次,她的直觉有时候就相当于预言,玄妙无比,而且异常准确。 看着小青一头扎进了海里,吴老怪嘴角翘起,终于,终于她盼望着的那一天越来越近了。 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海盗们一阵心惊胆战,只觉得灵魂都在颤抖。在他旁边待命的七老黑更是浑身直打摆子,哆哆嗦嗦的问道:“大…大…大人,咱们…咱们接下…下来该干啥?” “等!”吴老怪冷冷的吐出了一个字,七老黑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这吴老怪是想吃人的呢,嗯,不能怪他多想,只怪关于吴老怪的传闻太过可怕。尤其是亲眼见到他真人的时候,才发觉他的外貌比传闻还要可怕,由不得他不胡思乱想。 而另一头,刚一入水,小青的心脏就剧烈跳动起来,海底,就在海底,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她。 第一百五十六章 内部不和 五天前,海王岛。 飞燕号及其充当护卫舰的快船驶离了港口,丞相站在码头,仿佛一颗望夫石,半晌不动。 过了许久,有人轻呼:“大人,大人……” “啊!”丞相回过神来,看着远处只剩下小点的飞燕号,道:“走远了啊!” “是的。”身边的仆人弯下了腰,很是恭敬。 “刚才还真是狼狈呢。”丞相笑了笑,就在刚才,他的模样,活像一个小丑。 冷汗冒出,仆人身体颤抖,说不出话来。因为刚才的情形,他看得一清二楚。 “怎么了,你在发抖,生病了吗?” 仆人吸着凉气道:“有些冷。” 丞相点头道:“的确是有点冷。” 积雪已经消融大半,还残留了一些,在屋顶,或者街道两旁。 残留在地面的积水成冰,行人小心翼翼的走过,不断有人一个不留神,摔倒在地,引得一群蹲在街角看热闹的小屁孩哈哈大笑! 家庭稍微富裕的孩子开心的笑,但是大人和那些穷孩子却是满脸愁容。 天太冷了,所有人都被打了个猝不及防,本来以为今年的冬天只是比以往来的早一些,可是现在看来,可不仅是早一些,还是冷十倍。 以往过冬的棉被棉衣被翻了出来,这才算是好受了些。但是,对于今后的日子,人们开始忧愁。 没再为难身边这个已经被吓得够呛的仆人,丞相回到了轿子里,悠悠的往回赶。 前方,传来哭声。 “停轿。”丞相喊道,他撩起了窗帘,问外面步行的仆人:“前面怎么了?” “大人稍等。”仆人匆匆的往前赶去,过了一会儿就回来了,道:“启禀大人,有人被冻死了。” 丞相点了点头,表示知道,放下窗帘,毫无感情波动的说:“哦,走吧!” 说出了这句话,丞相抱着暖炉,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那一声声的哭声,传入了他的耳中,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已经距今多少了? 他的记忆有些模糊,只是依稀记得,同样是一个冬天,爷爷被冻死了,他独自一人,被人贩子卖给了海盗。 “真是可怜。”丞相自言自语的说,又一次撩开了窗帘,冷风吹了进来,好不容易变暖的轿子里又一次飞快变冷。 “大人,有什么事?”一直步行伺候在床边的仆人问道。 丞相问:“那家人的情况怎么样?” 仆人显得有些诧异,但还是说道:“爷孙俩相依为命,不然不会哭得这么惨。” 同时心想,难不成丞相大人心软了? 丞相感叹:“果然可怜。” 仆人应和:“是啊!” “这样吧。”丞相想了一下说道:“待会你带几个人过去,让他和他爷爷团聚吧。” 仆人浑身一僵,丞相慢悠悠的问:“有问题。” 仆人僵硬的摇头:“没问题,大人,小的一定办得妥妥帖帖的。” 亏他还在想丞相可能转性了,果然,丞相就是丞相,心如铁石,冷若坚冰。那个小家伙实在可怜,刚失去了爷爷,又遇到丞相。 “办得妥妥帖帖的?”丞相冷笑一声:“找到鬼哭和南宫这两个宋人再跟我说吧!” 一下子,仆人就不可怜那个倒霉小子了,还是可怜起自己来。因为为了这事,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人了,该不会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吧! 该死,都怪那小子一个劲乱嚎,待会让他临死前多吃些苦头。 而他们口中的鬼哭和南宫,在海王岛一处僻静之处,悄悄的上了岸。 海王岛实在是太大,整个人口数以万计的海王城,也只占据海王岛的一成。 因此,很多地方都是没有人烟的,当然,也没什么人没事会来这些地方。 这些没有人烟的地方可不安全,有妖兽出没,还有鬼怪僵尸之类,只不过藏得很深,看起来平静罢了。 鬼哭拿在手中的,是是一个木板,上面刻画着地图。画地图的人,是吴老怪,他虽然长得丑,但还算多才多艺,虽然地图是随便找个木板草草刻上的,但十分精准,甚至超过市面上绝大多数地图。 鬼哭看着地图道:“我们先休息会,待会儿穿过这一条小径,就可以到达那个山洞了,通过山洞,就可以进入城中。” 大黑马吐着舌头,呼呼喘气。它一匹马带着鬼哭和南宫两个人再加上行李,踏水而行走了大半天,着实把它累惨了。 “好好休息一下。”南宫看着大黑马被累着的惨样,摸了摸它的马头:“这段时间过去了,给你找个好裁缝,帮你弄一身衣服。” 大黑马一下就欢快起来,连蹦带跳,伸出大舌头舔着南宫的手讨好她。 鬼哭伸手拍掉马头,将马背上的行李卸了下来,当大黑马减轻一些负担,让它好好休息一下,然后用脚踢了踢包裹:“大嘴,出来透气了。” 包裹一动不动,南宫问道:“怎么了?” 鬼哭耸了耸肩膀:“还能怎么样,发脾气了呗!” 分头行动的时候,大嘴硬是要跟着小青,哪怕每天都被蹂躏被洗澡也在所不惜。哪知道鬼哭一句“带着它不方便,不如我来照看它吧”就硬是把大嘴留了下来,为此大嘴很是气愤,第一次扭动着身体和鬼哭吵架,哪怕鬼哭威胁它要把它扔进火堆也不肯停下来,最后被鬼哭强硬的塞进了包裹中。 “你呀你,跟个小孩似的,还乱吃小青姐的醋。” 南宫冲鬼哭翻了个白眼,鬼哭闷哼一声,双手抱在胸前:“堂堂男子汉,我会吃她的醋?” 突然,包裹中,大嘴探出头来。一次次的被小青清洗,它变得轻薄而柔软,呈半透明色,很是漂亮。 它愤怒的甩动着身体,警告鬼哭不要说小青坏话。 “你这家伙,养不熟的白眼狼。”鬼哭张口骂道。 大嘴同样扭动着身体变幻出一个个字体,反骂道:“你又养我个狗屁了,我吃你一颗大米了?还是用你家什么东西了?” 鬼哭无法反驳,冷哼一声,扭过头来,不去看它。大嘴重新钻进了包裹,把身体卷成了一团。 看着吵架后打冷战的两个,南宫不由得好笑,拍了拍大黑马的马头,小声在大黑马耳边说:“两个幼稚鬼,对吧?” 大黑马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鬼哭明显听到了,冷哼一声,报个到到了海边一块礁石上,坐在那里吹着冷风。 南宫愈加觉得好笑,摇了摇头:呵!男人。 第一百五十七章 老小孩儿 海王城中,一个偏僻的街道。 街道显得有些萧索,偶尔才有一人匆匆走过。 而街道旁,有一处小院。 前面为前堂,可以做生意所用,但是鲜有开门,白白的浪费了。但想一想,这里人口稀少,不说十宅九空,但至少也有五空,路旁好多房子都已荒废,在这里做生意,哪里有什么赚头。 每天有人过来一趟,打扫一番。但看他的样子,穿着破旧,面貌苍老,身材矮小岣嵝,每次都挑着一对箩筐摇摇晃晃而来,一点也不像是这间宅院的主人,看到他的人跟倾向于认为他是这个宅院主人的老仆。 院中有口古井,按常理岛上应该不缺水,可井里却是干枯,没有半点水,用石板盖上。 宅子里家具齐全,被褥经常有人洗刷晾晒,很是干净的整齐摆放在柜子里。厨房中,柴米油盐俱备,却偏偏没人用,只是来打扫之人时常换掉,让柴米油盐一直能用。 按常理来说,这样的宅子主人时常不出现,往往会被某些人或者某些妖魔鬼怪给鸠占鹊巢,但是这间宅子偏偏没有。 这一日,快到中午。太阳在东南,光芒斜射,依旧冰冷。 霜雪融化,化作了水,一滴一滴,顺着屋檐滴落。积水汇聚在青石板上,看起来很是湿滑,青苔愈发生机勃勃。 盖住枯井的那个石板动了动,随后被挪开,里面钻出一个头来。 只见这个头双目狭长,面色不善,很是特征分明,不是鬼哭又是谁? 鬼哭推开了石板,从里面爬了出来,然后又伸手进去,把南宫拉了出来,最后两人让开,大黑马从里面窜出。 南宫问道:“吴老怪说的就是这里?” 鬼哭看了一下周围:“应该就是这里了,我们在这里等着,休整一番,明日清晨会有人来。” 翌日清晨,有雾,霜满街头,寒冷彻骨。 一老者面带风霜,头戴斗笠,穿着破烂棉袄,光着一双被冻得青肿的脚板,摇摇晃晃,穿过萧索的街头,挑担而来。 到了门口,他摊开双手,呵出一团白色的浓郁热气,用力的搓了搓双手,一双浑浊的眼眸看了一眼老旧的大门,一如既往,上前开门。 屋内,一片昏暗。 老者身体僵了一下,手指动了动。浑浊的眼珠扫视了一下屋内,返身挑起了担,摇摇晃晃的走进了屋。穿过前堂,从后门出,到了院中,就见到了浑身冒着腾腾热气的鬼哭。 放下担子,看着练刀的鬼哭默然无语,蹲在了院子的一角,任由寒气侵袭,一动不动,仿佛雕塑。 南宫从厨房出,一只手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一只手不断拍开探过头来的大黑马。眼睛瞟过练刀的鬼哭,脸上挂起笑意,随后一眼就看到了大开的前堂后门,又看到了蹲在墙角犹如雕塑的老者,警惕顿生,连忙将饭菜端进了屋。 而大黑马留在院中,四蹄岔开,伏低了身体,嘴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出来后,手中多了一把剑。 剑以残,但在南宫手中依旧锋利可夺人命。 她没拔剑,可随着她脸上重新被冰霜覆盖,冷冽如刀的风席卷了小院。 老者像是受惊的猴儿,闪电般从框中取出一把尖刀,“噌”的一下,就跳到了屋顶,浑浊的眼珠充满警惕的看着南宫。 鬼哭停下了练刀,抬头看向屋顶的老者,问道:“吴老大,可是你?” 屋顶的老者露出了开心的笑,问道:“可是老爹叫你们来找我的?” 声音很年轻,甚至可以说稚嫩,一点也不像是一个老者发出的。 “正是。”鬼哭怪异的看了他一眼,说:“是吴老怪叫我们来的。” “太好了,太好了。”被称为吴老大的老者在屋顶又蹦又跳,开兴的就像得到糖果的小孩。他从屋顶一跃而下,轻盈的落到地上,踩到湿滑的青苔,被摔了一个屁股蹲,一边呼痛,一边仍止不住的开兴欢笑,和在街头那个沉默寡言的孤独老者形象截然不同。 这个老者,从常人的年岁算,也确实是一个老人了。但是,他实际并不老。 他从小便是如此老成,明明是个婴儿,却仿佛一个缩小版的老头,把他的父母吓坏了,将他抛弃。后来被一个海盗捡到,这个海盗知道吴老怪有收集怪胎的怪癖,因此,卖给了吴老怪。 吴老大是吴老怪所有孩儿中最出色的,他天生灵觉强大,五感非人。也是因为他非人的五感,即便鬼哭一行根本没去过前堂,在打开前堂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院中有人。在见到鬼哭后,也没第一时间发动攻击,只是因为他察觉到了鬼哭和吴老怪有关,并非无故闯入的小贼。 鬼哭回过头来的,对南宫和大黑马道:“没事,自己人。” 南宫松开了剑柄,道了一句“饭熟了,早点办完事出来吃饭”,然后回身进屋。 大黑马直起了身,不再呜咽,摇着尾巴,吐着舌头,跟着南宫一同进屋。 院中,只剩下了鬼哭和开兴无比的吴老大。 “老爹……老爹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回雷云岛。”吴老大瞪大了浑浊无神的双眼,脸上笑得开心,双眼毫无反应,看起来甚是瘆人。 见到这幅表情,一般人恐怕会魂都被吓掉半个,可鬼哭似乎毫无反应,一双狭长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他没说。” 吴老大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了下去,上翘裂开的大嘴垂落,低下头,声音抽泣:“那……那……他身体好吗?” 话音刚落,眼泪就夺眶而出,半透明的鼻涕也跟着流了出来。看着他的样子,鬼哭着实有些头大,一个老头像个小孩一样哭哭啼啼,实在是太过辣眼睛,叹了一口气,说:“你可以自己去看。” 听到鬼哭的话,吴老大一下就停止了哭泣,把鼻涕吸了回去,用力的擦干了眼睛,一双红红的眼眶装着浑浊无神的眼球:“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在这里帮我们办完事后,就和我们一同和他汇合。” “真的?”吴老大一脸不可置信。 “真的。饿了,先吃饭。”鬼哭往屋中走去,边走边说:“你也来吧。” “嗯。”吴老大用力点头,流着口水屁颠屁颠的跟鬼哭一同到了屋中。 此刻,距离码头数里的大海上,一支船队破浪而行。 其中的一艘快船上,梅胜雪一身对称白袍,立于船首。 风吹过,白袍衣摆扬起。他看着前方天边的通红火球,伸出双手虚握,喃喃道:“鬼哭师弟,等着,我来了,你终究逃不过我的掌心。” “大人。”身后,相貌彪悍的船长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再不转向的话就脱离航线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会当绝顶 看着渐渐有脱离船队的迹象,船长心中焦急不已,直想破口大骂:“狗日的,摆个屁的正。” 但是他不敢,之前一次小小的冲突,让他知道了这个白衣怪人的恐怖,因此即便心头怒火冲天,也要压下怒火,只是小心翼翼的提醒。 梅胜雪遗憾的看了一眼天边红日,收回双手,回身穿过甲板,进了船舱。 甲板上,船长和所有站得笔直整齐的船员们松了一口气,同时看向船长。 船长压抑的怒火爆发:“还愣着干什么,干活啊!” 码头第一酒楼中,大王子神色阴沉,而他对面,是神色同样阴沉的大将军。才过几日,这两个家伙就聪明绝顶了。其中大将军更是两颊肿胀,有一种诡异的对称。 两人看着外面满是船帆的码头,沉默良久。 大王子突然开口:“那个中原人走了?” 大将军点了点头:“走了。” “真的走了?”大王子有些不敢相信。 大将军用力的点了点头,万分肯定的点头道:“真的走了,刚才殿下和我亲眼看着他离开的。” “太好了,不是幻觉。”大王子摸着光光的脑袋,声音有些哽咽:“魔鬼,那家伙就是个魔鬼。” 这两天的遭遇,让他此生难忘。 两天前,大王子和大将军相约而行,就在街头,遇到了那个白衣魔鬼。 他一袭白衣对称,满头乌丝规矩整齐,没有半分逾越,双剑挎与腰间,一举一动都和他人截然不同,在人群中鹤立鸡群。 一般人走在街上是靠街边而行,可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大摇大摆走在大道正中,不偏不倚,与两边距离恰好相等。有轿子经过,他便飞跨而过。别人骂他,他也不还口,只是一眼看去,对方就停止了叫骂,呐呐不语,低头匆匆而过。 这样的举止,这样的风采,不是梅胜雪又是谁? 大王子和大将军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了梅胜雪,他们不爱轿子,偏爱骑马,马儿珍贵,路上骑马,海中掌舵,这两样万岛国人引以为傲。 两人两骑,一身戎衣,并肩前往城外猎场骑马射猎。兴致一起,策马扬鞭,在大街上赛起骑马来。 可就在街头,对称白衣的梅胜雪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疾驰的马儿可不好停下,大王子和大将军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大将军更是扬起马鞭,一鞭子抽了过去,他们没料到,这却是他们灾难的开始。 大将军的鞭子惹怒了梅胜雪,梅胜雪不在乎自己的脸,却在乎自己的对称之道。大将军一鞭子企图打破自己的均衡之道,梅胜雪自然不会像之前的那样‘温和’了。 他一偏头,躲开了一鞭,一把拽住了鞭子,将大将军拉下马来。大王子顿时大怒,策马直撞梅胜雪,可哪知一阵天翻地覆,大王子飞了出去。 因为赛马,手下被远远的甩到身后,无人相助,他们二人自然不是巴蜀剑圣的对手,喜欢撕人的大王子从头到尾就没站起来过,大将军更是被揍成了猪头。 手下赶到,然而人多势众的他们只是被扫了一眼,就感觉到了千刀万剐的痛处。手下们纷纷惨叫倒地,一直以悍勇闻名的大将军和大王子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他们浑浑噩噩的度过了这一段恐怖的时光,等到清醒过来,才发觉,梅胜雪已经消失,只留下了他们身上那累累的对称伤痕。 骑马狩猎的计划自然告吹,大王子和大将军二人匆匆狼狈回到府邸,还没等他们琢磨到如何报复回去,当天夜里,刚好二更,梅胜雪突然出现在大将军床前,把正在繁衍生息的大将军吓得当场萎缩。一炷香后,梅胜雪离开,大将军抱着光头痛哭。刚好三更,梅胜雪突然出现在大王子床前…… 拦不住,躲不了,打不过。 短短两天,大王子和大将军被折磨的精神衰弱,最终磕头求饶,梅胜雪这个白衣恶魔才终于开口,他们也终于将梅胜雪送离海王城。 “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你给我等着,我万岛国大王子必将以血洗刷耻辱。”大王子放声大喊,宣誓决心。 大将军心中鄙视,有本事你当着他的面来啊! 当然,他是不会直说的,而是道:“殿下好气魄,日后必将一统万岛。” 两人带着轻松的笑离开了酒楼,刚回到府邸,大将军脸上的笑容猛地一僵,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事没有完成。 “啊!!!!” 书房中传出愤怒的咆哮,两天前,他就打算让大王子在猎场命丧黄泉,成为自己的踏脚石。可那知晓,计划被一个突然出现的白衣恶魔打破。而就在今天,好不容易出现了机会,结果他给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居然忘了,又一次的失败。 听着这愤怒的咆哮,仆人们自觉的远离了书房,躲起来议论纷纷。 “大将军又发病了,好可怕啊!” “对呀对呀!” “小声点,可别被别人给听见了。” “放心,有谁会……”说话的仆人愣住了,声音猛然变形:“是……是……是谁?” 另一个仆人也楞了一下,迅速的扭过头来,看到了不远处的一道人影:“是……是……是谁?” 声音,和前一个仆人出奇的一致。 人影开始变得清晰,一个挑着箩筐的老者穿着破棉袄,光着脚板,摇摇晃晃而来。他双目浑浊无神,没有焦距,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这人,不是吴老大又是谁。 吴老大和两个浑身僵硬的仆人错身而过,摇摇晃晃的远去了。两个仆人同时送了一口气,其中一个到:“好险好险,好在是吴哑巴,如果是别人,咋们可就完蛋了。” 另一个仆人连连点头,道:“真是晦气,我先走了。” “等等,同去同去。” 两人拖着发软的双腿,飞快的离开。 而吴老大依旧不急不慢,摇摇晃晃的来到了一处偏院柴房,放下扁担,和衣躺在了柴堆里,一动不动,就像一具尸体。 偶有人来,见到了尸体一般的他,也没搭理,不去管他。 一直到了晚上,一直一动不动的吴老大突然动了。 他就像一只灵活的猴子,轻易的翻上了屋顶,双脚踏在瓦片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很快,他就绕过了明哨暗哨,悄悄的摸到了大将军的房前。 第一百五十九章 无人之境 大将军又?叒叕发火了,据说昨夜有人突然闯进了他的房中,取下了他挂在墙上的宝剑,又一次将正在繁衍生息的他给吓萎了。当时他还以为那人要用剑杀他呢,结果对方拿了剑就跑了,大将军半天才反应了过来,对方根本不是什么刺客,而是一个偷剑的小贼。 大将军又羞又怒,他愤怒的砸碎了房中的一切,作为将军府的护卫头领战战兢兢的竖着进了书房,躺着被人抬了出来,鲜血流了满地,铺成了一条暗红的道路。 将军府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后又有专门治疗阳早的旁门道长被迎了进去,然后摇头叹息的出来。 “给我找到他,我要他的命!!!” 大将军愤怒的咆哮在将军府中回荡,久久不去。 …… 小院中堂内,三人一马齐聚。 “快看看这把剑如何?” 南宫的手中,是一把连鞘长剑,剑型古朴,美玉云纹剑格,红如火的剑穗系着吉祥结,是一把漂亮的宝剑,属于剑中美男子,就是不知是不是绣花枕头一包草。不过不管如何,光凭这造型,总能让人产生几分期待。 南宫拔剑,顿时眼眸一亮。剑刃才出一寸,便绽放刺目白光,锋锐逼人,让人忍不住偏过头去,避开那耀眼的光芒。 剑刃继续缓缓从剑鞘滑出,流畅顺滑的声音如同美妙仙音。 鬼哭不懂乐,却懂剑。光听这音,就知这必是一把宝剑,只是不知,这把宝剑会好到何等程度。 一旁的大黑马同样瞪大了眼睛,它固然不如鬼哭和南宫懂剑,但征战沙场十余载,各种兵器铮鸣听了不知多少,各种拔剑之声也听了何止万次。一听这声音,它就忍不住竖起了耳朵,皮毛微微发抖,本能的战栗。它知道,出鞘时能发出这种声音的剑,必定锋利无比,在它听过无数次的拔剑声中,能比得上这把剑这样顺畅的,寥寥可数。 ——霜雪—— 两个铭刻在剑脊的篆文映入南宫,她忍不住惊呼出声:“红穗雪刃,碧玉祥云,是扬州江大师的杰作霜雪剑。” 听闻南宫的话,虽已弃剑用刀,可鬼哭仍然忍不住接口道:“相传霜雪剑共有三口,一口在宋皇室宝库,一口在江南随云剑林大侠手中,最后一口却没了踪迹。如果这一口是真的,那么必定是失踪的那一口。” 呛! 剑终出鞘,剑身嗡鸣,欢快雀跃。 “宝剑通灵。”南宫和鬼哭同时惊喜的叫道,鬼哭的刀便是通灵宝刀,不过因为染血太多,成了妖刀。在鬼哭入魔之时,就曾饱饮鲜血。如果不是在鬼哭手中,恐怕它早就弑主了。 南宫欣喜的用手指拂过光滑如镜的剑身,安抚着它,抚平的剑身的轻颤。 辗转十余载,霜雪剑没有染上半点血,犹如装饰一般被高挂墙上,又或者深藏宝库,虽然被保养得很好,此时依旧如新,但对于它来说,无疑是蒙了尘。落到了南宫手中,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好主人了,绽放生机。 “老大,干得漂亮。”看着眼巴巴求表扬的那一张老脸,鬼哭夸奖道:“真没想道你这么能干。” 说完,鬼哭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马丹,这家伙的名字太占人便宜了。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他实在干得漂亮,鬼哭只是要他找一口能用的剑,却没想到他居然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口通灵宝剑,实在是出人意料。 吴老大一张老脸裂开大嘴,笑得那叫一个开心,就像得到了一朵小红花,拍着胸脯道:“还有什么,交给老大,老大好能干好能干的。” “我们还需要一艘船。”鬼哭道:“一艘前去猎杀蛟龙的船。” “交给老大了。”吴老大哈哈大笑,一副我很可靠的模样,只是那菊花一般的老脸和无神的浑浊眼珠凑在一起着实违和。 吃了饭,吴老大一把抹掉了满嘴的油,然后挑起担,恢复了往日那毫无生息的模样,摇摇晃晃的出门离开。 他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回到了大将军府,明明他跟大将军口中描述都十分吻合,可偏偏没有任何人怀疑到他的头上。 这一次回到大将军府,他没有第一时间去躺尸,而是非常反常的找到了正在忙碌的大将军府管事,问道:“有没有去猎蛟龙的船?” 管事停下了对护卫的训话,十分自然的答道:“有,就在明日,大将军会和大王子率海王水师前去猎蛟龙。” 其实,大将军和大王子早就该出发了,只是因为梅胜雪,而被打破了计划,所以被拖延了。 吴老大一双浑浊无神的眼眸紧盯着管事的双眼:“帮我在海王水师的船上准备一间大房。” “好。”管事的十分干脆的答应了下来。 吴老大脸上挂起了开心的笑容,管事的和几个护卫眼中泛起了狐疑,吴老大连忙收起笑容,变回那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管事和周围的几个护卫眼中狐疑消失。 之后,吴老大又提了几个关于房间的具体要求和相关问题,管事的也一一答应或者作答,直到吴老大离开,管事和几个护卫也没察觉的半分不对劲的地方。护卫们继续低头,而管事继续训斥他们,刚才那一幕,就像是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在傍晚,吴老大又去了一趟鬼哭他们那儿,将这个好消息通知了鬼哭,对此,鬼哭不得不叹服。 第二日,清晨。 又下起了雪,这一次,没有前一次大了,可依旧寒冷刺骨。街上行人无几,偶尔有一个经过,也是低头匆匆而行,飞快的消失在风雪中。 这样的天气,鬼哭和南宫皆斗笠蓑衣,街上这副打扮之人比比皆是,因此并不显眼。 而显眼的大黑马,也带着行李和大嘴从枯井地道离开。有大嘴,他们并不担心汇合的问题。 没了显眼的大黑马,加上天时,混到码头是很轻松的。 可是,无论如何,鬼哭都没想到,在海王城中,还有人对他们如此眷恋。 就在鬼哭和南宫出现在街头之时,一个锦衣歪嘴道士突然心潮涌动,鬼使神差般的掐指一算。 第一百六十章 暴露踪迹 一处宅院中,四个人待在大堂中,愁云惨淡。 四个人,一个锦衣歪嘴道士掐着指头,嘴里喃喃自语。一个方脸汉子,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可眼睛总是抗拒的想要闭上,脑袋小鸡啄米一样,一下一点头。一个半老徐娘手持铜镜补着妆,努力想要遮住眼眶的黑眼圈。一个干瘦老头一边喝酒,一边嘴里喋喋不休的说着:“死定了,死定了,这一次真的死定了……” 锦衣歪嘴道士突然掐着手指大叫道:“有了。” “有了?”一个方脸汉子啪的一下从桌子上摔到了地上,他双眼通红,神志已经有些模糊了,喃喃地说:“什么有了,道长,你怀孕了?” 半老徐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发现妆画歪了,板起了脸,对准铜镜细细涂抹。干瘦老头朝这边看了一眼,又继续自顾自的喋喋不休:“死定了,死定了,我们统统都死定了……” 锦衣歪嘴道士眼角抽搐,用力的拍了一下方脸汉子的后脑勺,尖声叫道:“傻了吧,老子是男的,男的,你个蠢货。” 骂完方脸汉子,又对干瘦老头骂道:“死老头,你到底还有完没完?” 干瘦老头没理会锦衣歪嘴道士,依旧固执的喋喋不休,方脸汉子捂着脑袋从地上爬了起来,痛苦的说:“都好几天没睡觉了,再这样下去,我真的就要变傻了。” “快结束了。”锦衣歪嘴道士高兴的说:“找到了,我找到他们了。” “找到了?”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干瘦老头更是直接扔掉了酒坛,箭步冲了上来,死死地抓着锦衣歪嘴道士的手道:“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 锦衣歪嘴道士甩开干瘦老头的手:“让开,别碍事。” 说着,抬手取出一个龟壳,着神般的看着龟壳上的纹路,过了十个呼吸,突然又一次尖声叫道:“在东,东偏南四里处,就在郑家豆腐铺。” 半老徐娘连忙看向铜镜,嘴里念叨着:“郑家豆腐铺,郑家豆腐铺……” 镜中如水波般荡漾,三张样貌各异的脸从半老徐娘身后探出,目不转睛的看着铜镜。 荡漾的波纹越来越淡,随着波纹的消散,铜镜中显露出了郑家豆腐铺的景象。 郑家豆腐铺刚刚开门,锅内飘起了热气。一身破旧棉袄的郑家豆腐铺老板把手拢在袖子里,有气无力的叫卖着,一边回头叫自家的小孩往灶里填两把火。 街上,两人穿着斗笠蓑衣顶着风雪走来。 见到这两人,干瘦老头兴奋的手舞足蹈,边跳边叫:“是他们,就是他们,看那个高个子背上的棉被,我敢肯定,那棉被里藏着的就是那把长刀,不是我吃屎。” 没人理会干瘦老头,也没人在意他是否吃屎,而都聚精会神的看着铜镜。 铜镜中,见到有两个人前来,豆腐铺的老板有气无力的声音一下子就大了起来,企图吸引两人的注意,最好他们能够停下来,到他的店中。 很遗憾,两人似乎没有停下来吃碗热气腾腾的豆腐的打算,而是快步离开,从豆腐铺子门口匆匆而过。 铜镜前的四人略显遗憾,如果能看到这两人的面貌,那就更好了。 而就在此刻,那个高个子突然回过头来,抬了一下斗笠,顿时将整张脸都暴露在了铜镜中,一双狭长的眼眸仿佛刀锋,是如此的特殊,独一无二,正是他们朝思暮想的那一双。 是他,就是他,我们的目标。 半老徐娘发出刺耳的尖叫,铜镜扭曲,半老徐娘头颅向后重重一扬,鲜血喷洒,半老徐娘从凳子上摔落在地,当场昏厥。而已经扭曲的铜镜也紧跟其后,摔在她的脸庞一边,差点将她破相,发出“咚”的一声脆响,然后才躺了下来,不断摇晃。 其他三人也被吓了一身冷汗,看着七窍流血相貌骇人的半老徐娘,锦衣歪嘴道士也是一阵后怕。 之前也有人想要对那个叫鬼哭的人进行占卜,可是,结果要么算不到,要么被反噬,还有一部分是感觉到了危险,自觉放弃。也是因此,锦衣歪嘴道士多了个心眼,心血来潮之时,算的是南宫,而非鬼哭,不然,恐怕躺地上的就是他了。 此时情况紧急,也顾不上躺地上的半老徐娘了,锦衣歪嘴道士一把拽住了干瘦老头的衣领,冲他吼道:“快,快对那个叫南宫的女人下追踪咒。” 郑家豆腐铺前,鬼哭回过了头。 “怎么了?”身边,南宫见鬼哭有异,问道。 鬼哭压下斗笠,神色略微一沉:“快走,恐怕有变。” 宅院大堂中,干瘦老头兴奋的叫道:“放心,被我盯上就没有能逃脱的。” 一边笑着,干瘦老头脱下了破旧脏兮兮衣服,露出了满是肋骨的躯干。而他的腹部,开始蠕动,一张婴儿的脸探了出来。 干瘦老头嘎嘎笑着,拿出了一张南宫的通缉令道:“好孙儿,去一趟郑家豆腐铺,找到这个女人,她现在穿着斗笠蓑衣,可看清楚点。” 锦衣歪嘴道士又是一巴掌拍在了方脸汉子的后脑勺上:“还愣着干什么,去告诉大人,我们找到了那对狗男女了。” 方脸汉子捂住了后脑勺,连忙点头道:“好的,好的。” 说着,慌忙的跑出了门。 方脸汉子刚刚出门,干瘦老头腹部的婴儿脸就已经消失。方脸汉子就感觉一阵阴风吹过,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另一头,鬼哭和南宫飞快的走过了一条街,猛然间,南宫和鬼哭同时一顿,停下了脚步。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同时道:“麻烦来了。” 悠扬的铃声响起,在街头回荡。纷飞的雪花飘扬,落在了斗笠上,挂在了蓑衣上。 鬼哭将背上的棉被甩在地上,手伸进了棉被中,将长刀抽出。长刀上,铃铛晃动不休,大雪中,呼啸的风声里,铃声越加急促。 天空上,赤身的无皮婴儿拖着脐带乘风风而舞,滴血的双瞳注视着下方。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只怪刀短 一滴殷红的血,从脐带末端滴落。洞穿无数飘舞的雪花,在斗笠上撞得粉身碎骨。 天空上,赤身的无皮婴儿滴血的双瞳开始聚焦,锁定了头顶斗笠染血的南宫。 南宫猛然抬起头来,无数的鲜血从天空直坠而落。 就在此刻,鬼哭拔出长刀。 刀快,刀身发出炽烈的光芒,隐隐有焰火冒出。 一声短促的破空,刀光擦过的南宫的鬓角,沿途沾到的雪花瞬间消融,化作白气,泼洒开来。 将斗笠固定在头顶的麻绳断开,断开之处冒出一缕如丝的黑烟。 染血的斗笠挣脱头顶,被风吹起,旋转着飞向远方。满头的青丝失去束缚,狂乱舞动。 南宫看着满天直坠的血滴,拇指发力,“呛”的一声,长剑出鞘,右手接住,凌空一指,与此同时莲步轻移,身躯一转,蓑衣下裙摆扬起,便以离开原地。 满天直坠的血滴瞬间通通凝固,化作冰晶,洒落下来,点缀在一片洁白的积雪上。 鬼哭已然消失,留下的残影被风吹散,消融在风雪之中。 下一瞬,鬼哭突兀出现在无皮婴儿面前。 无皮婴儿微微一怔,便发出凄厉惨嚎,忙不迭的向后退去。 可是,已经迟了。 鬼哭双目一凝,无皮婴儿就被定在半空。 刀光如苍月悬空,凄厉的惨嚎戛然而止。 无皮婴儿被一分为二,和鬼哭一同从空中坠落。 “快走!”落地,鬼哭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催促道。南宫点了点头,持剑跟上鬼哭。 宅院堂屋中,干瘦老头突然站起来发出一声惨叫:“我的孙儿啊!” 叫完,一条血线拦腰贯穿,接着,血线中喷出大片鲜血,犹如喷泉。 扑通! 上半截身躯落地,双手胡乱的扒拉着,拖着只剩半截身躯满屋子乱爬,惊恐的叫道:“我好惨啊!我真的好惨啊……” 大叫十三声之后,一把抱住了来不及躲闪的锦衣歪嘴道士的腿,被锦衣歪嘴道士用力一踹,头颅重重的磕在了地板上,一动不动,暗红的血泊蔓延。 锦衣歪嘴道士一脸惊悚的看着这一幕,最后目光停留在了大腿上的那个血印,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 丞相府中,方脸汉子匆匆赶到:“丞相,我要见丞相大人!” 因为有要事在身,没有遇到像以前那样的刁难,很快,他就见到了丞相。 “启禀大人。”方脸汉子脸上难掩喜色:“找到他们了。” “谁?”丞相猛的一下站了起来。 “鬼哭和南宫。” 丞相变了脸色,旋即高兴大笑:“总算找到你们了。” …… 急促的脚步声中,一双大脚在积雪上留下了无数凌乱的脚印,一片洁白中顿时出现无数的黑褐色。 一队一队的甲士出现,执着长枪大盾,封锁街头。一声声呼喝声中,街道两旁原本开启了大门紧紧的闭上。 人影在屋顶飞窜,丞相麾下门客中的高手全体出动,配合的军队布下了天罗地网。 透过窗缝,看着街头巡逻而过的甲士,鬼哭和南宫对视一眼,同时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诧异。 他们清楚自己被人盯上了,却没料到,盯上他们的人会有如此权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纠集这么多的人,完成对他们的封锁,但他们都没来得及跑出去,而是被迫退到了一间屋中。 至于屋中的主人,现在已经昏迷,正安静的躺在床上。 南宫并非是以智计见长,因此问道:“怎么办?” 鬼哭想了想,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准备一下,我们闯出去。” 南宫翻了一个白眼,觉得自己白问了。 此时此刻,码头处,吴老大看着满眼的白帆和忙碌的人群,又不断看向城中的方向,一双丑眉微微皱起,透过飞雪,灵觉与五感强大的他感觉到了城中的骚乱。 他感觉到了,似乎有些麻烦。 吴老大摇摇晃晃的挤开人群,朝着城中走去。他应该留在原地的,留在原地等待鬼哭他们的汇合,可他还是去了,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应该去。 吴老大从来都不是一个聪明人,他的心智天生就有缺陷,就如他的面容一般。 他的面容被永远的停留在了70岁以后,而他的心智永远被停留在了十岁之前。 他靠本能行事,每一次选择,却总是正确。 这一次,同样正确。 …… 窗户,化成碎片。 翩翩起舞的碎白纸混在雪中,随着狂风一同涌入。 一道人影射了进来,鬼哭和南宫同时对印一掌,借力向两旁弹开。 人影落地,雪白的刀光夹杂在飞雪之中,地面突兀的多出两道刀痕。 “哈哈哈哈,我嗅到你们的味了。” 人影站了出来,光从窗外射入,照在了他的脸上,这是一张凶悍的脸。他嚣张的大笑,大声叫道:“大哥,我找到他们了。” “哗啦”一声,屋顶破开一个大洞,一道高大的人影从大洞中落了下来,和碎裂的瓦片一同落地。 咚! 他的脚踩碎了地面,沉重而高大的身躯发出骇人的气息,压迫性的妖气引动空气仿佛翻涌的海浪,引得屋中的一切所以家具晃动不休。 砰! 所有的窗户纸通通在翻腾的气浪击碎,灌入屋中的风雪倒卷而出。 洪钟般的声音响起:“小狗儿,干得好。” 说着,他居高临下的打量着鬼哭和南宫二人,裂开大嘴,露出了黑铁色的牙齿:“真没想到,却是老子拔得头筹。” 他的双手伸向身后,拔出了两把尺五宽二尺五长巨大的菜刀。刀锋微微反光,寒芒在上游动。 “小兔崽子们,临死前记住老子的名字。”他俯下身躯,两手张开,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螃蟹:“武、安、龙!!!” 话音刚落,他脚下破碎的地面再次破碎,地面的碎瓦被震起,灰尘飞扬,他嚎叫着冲向了鬼哭。 铃铛摇晃,鬼哭看向屋顶,似乎毫不在乎冲来的武安龙。 眨眼间,两人交错。 刺啦! 一条胳膊飞起。 鲜血喷洒,武安龙艰难的回过头,看着鬼哭远去的背影,咬牙叫道:“该死,如果不是你的刀太长……” 砰! 伤口炸开,血雾飞腾。 另一头,南宫那边,被称之为小狗儿的那个男子面布白霜,艰难的说:“怎么…会,明明…只是一个…小伤…口…而……” “哈哈哈,那两个蠢蛋!!!”隔了一堵墙,一个妖艳的女人似乎已经看到了屋中的一切,她妩媚的一笑:“姐妹们,咱们上!” 从天空看去,混乱的飞雪之中,无数的人影正朝这边涌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 浑水摸鱼 飞舞的鞭子轻易的穿透了墙壁,就仿佛墙是豆腐做的。鞭子灵蛇一般的扭曲,追逐着屋内的鬼哭。 终于,鬼哭一顿,鞭子将他刺穿。 残影破碎,南宫扑上前来,霜雪剑削断了长鞭。 白霜沿着长鞭蔓延,隔着一堵墙的妖艳女人花容失色,连忙松开了鞭子,鞭子脱手的那一刻,立马节节断裂。 轰! 可怜的墙壁刚被洞穿,立刻就被撞碎。 一个金刚芭比破墙而入,张开粗壮的双臂,朝着南宫就是一个死亡拥抱。 南宫低头闪开,溜溜一转,一剑就穿过粗壮双臂的缝隙,刺中了她的胸膛。 霜雪剑闪电刺入她的胸口,又闪电般的离开。 晶莹的血珠从伤口溅出,还在半空,就变成了红宝石般的冰珠,在地上摔得粉碎。 金刚芭比面色潮红,伤口处冒出浓浓白烟,抵抗住冰冷的妖气。 她高大的身躯无比灵活,行动之间刮起劲风,大手一张,就笼罩了下来。 噗嗤! 同样的位置,一朵血花绽放,一截刀尖探出。 刹那间,又是十余道伤口纵横交错,遍布全身。 伤口处,血液瀑布喷出,金刚芭比庞大的身体轰然倒地,而她的背后,鬼哭显露踪迹。 终于,饱受蹂躏的房屋坍塌,躺在床上的屋主人被一片瓦砸在头上。 瓦片粉碎,额头起了一个大包,昏睡的屋主人被砸醒过来,睁开了眼。 然后,就看到落下的房梁。 屋主人一声尖叫,双眼紧闭,卷起了身体,双手抱头瑟瑟发抖,等待着房梁砸在身体的那一刻。 砰! 声音很是沉闷。 屋主人疑惑的松开了手,睁开了眼,看到的,是一片雪白的天空,天空上,是随风乱舞的飞雪。 横梁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声音略显空灵,透过“呜呜”的风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他疑惑的看向四周,四周是一片废墟,溅起的瓦砾落到了床上,一道手持长刀戴着斗笠的人影迅速远去,这一切让他用力的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冷风吹过,刺激的寒冷他打了个喷嚏,鼻涕飞出,他终于相信了,这一切都是真的。 几道人影飞快交错,显然已经斗成了一团。 屋主人不再迷茫,他终于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 咔嚓! 身下的床也垮了,屋主人摔到了地上,想了想,缩进被子,用力的裹紧。 寒风吹过,他,裹得更紧了。 假的,假的,是梦,是梦…… 飞来的毒镖被鬼哭一刀弹开,空出左手,飞刀入手,猛的顺着毒镖的轨迹甩了过去,以作回应。 连连抛洒毒镖的女人被飞刀击中肩膀,从屋顶翻滚着摔了下去。 南宫和手持双钩的女人战作一团,面对同性的她,显得很是艰难,没有了原本的干脆利落。 鬼哭刚想前去帮忙,突然一脚重重踏地,一跃而起。 积雪中伸出了一条胳膊,刀片般的指甲相互碰撞,绽放火星。 赤红的刀光从天而降,没入土中,那条胳膊垂下,不再动弹。 半空中的鬼哭伸手把住屋檐,腰背发力,一个后空翻就到屋顶。 屋顶有两个女人,一个是有着杂草般乱发的疯婆子,一个是双眼翻白的瞎老太婆。 瓦片碰撞发出细碎的声音,铃声和风声混在一起,三道身影撞在一起又迅速分开,碰撞之中有血溅出,一滴一滴点缀在了满是积雪的屋顶。 黑的、红的、白的,各色交错,将整个屋顶分割得支离破碎。 瓦片从屋檐落下,砸的粉身碎骨。满头杂草般乱发的疯婆子紧随其后,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姿态扭曲,面色苍白。 她艰难的站了起来,捂住了脖子上的伤口,心中还在庆幸伤口不深。 砰! 伤口炸裂,红色从指缝中溅出。疯婆子身体一晃,瞳孔扩散,倒了下去。 没过一会儿,又一道人影滚落下来,砸到了疯婆子的身上。这个人,正是疯婆子的同伴。 鞭如毒蛇,将南宫逼退。 妖艳女人面色铁青,咬着牙对南宫对面的双钩女人道:“撤!” 说出这个字后,她心头滴血,恶狠狠的看了一眼正飞驰而来的鬼哭,带着人飞快退走,和另一伙人擦身而过。 …… 手持长枪大盾的甲士成群结队的沿着街道快步前行,一道人影突然闪到了一队甲士的最后面。 他一手捂住了这个甲士的嘴,一手拔出尖刀,抹了这个甲士的脖子。 甲士当场瘫软,这道人影拖着甲士的尸体到了街边,脱下他的头盔戴在自己头上,将他的尸体随意丢弃在地,然后拿起了枪盾,追上了正在疾行的这队甲士。 这道人影就是吴老大,他面容苍老,身形瘦小佝偻,戴着头盔,拿着长枪大盾,怎么看怎么滑稽,怎么看怎么和其他身材高大的甲士格格不入。 可是,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他跟着这一队甲士行了十多步之后,他竟然奇迹般的融入了其中。 就像是在游泳池中游泳的时候偷偷的撒了一泡尿,悄无声息,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李代桃僵。 “快快快快!!!”一声声的催促,仿佛催命符。 甲士们心头抱怨不已,咬着牙顶着寒风,铁甲如冰,穿在身上,冷得他们直打哆嗦。 但是命令在身,却不敢违抗,只能咬牙前行,努力的追逐着目标的身影。 鬼哭和南宫被缠住了,在场之人没有一个是鬼哭的对手,但是,他们的手段千奇百怪,总是能发现鬼哭和南宫的踪迹。即便他们一次次的冲击封锁,但面对这些丞相的门客和人多势众的甲士们,总是功亏一篑。 随着甲士们开始收缩,鬼哭和南宫的处境就越发的艰难起来。 噗嗤! 心中焦急,再也耐不住性子了,吴老大一枪向前方的那个甲士身躯刺穿。 前方被刺穿身体的甲士艰难的回过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吴老大,想不到自己的这个同伴为何突然痛下杀手。 他痛苦的跪倒在地,脑海中的一会一遍一遍的回荡,最终迷茫的闭上了眼睛。 吴老大摇摇晃晃的踩着他的尸体走了过去,替代了他的位置。 人,越来越少,最终,这一对甲士的头目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怎么只剩一个手下。 吴老大一枪将他捅死,随后取下自己头上的头盔,戴上了他的头盔。然后,陷入了迷茫。 没了这支队的甲士头目带队,吴老大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飞来的箭矢,被一刀从中劈开。 箭杆燃起烈火,从鬼哭脸颊两侧飞出,穿过了斗笠下倾泻而出的发丝,发丝卷曲,透出微微焦味。 燃烧的两半箭矢一半击中青石墙角,竟敢折断,火星迸溅。还有一半击中路边木门,火焰舔舐着木门,木门被火焰舔舐之处被熏得漆黑。 南宫劈开了这扇门,鬼哭连忙退入其中。 叮叮当当一阵乱响,飞镖斧头箭矢乱七八糟的全射在了墙上和地上。 一群人涌了上来,冲向了门口。赤红色的刀光从门口射出,涌上来的人群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赤红刀光斩断了街边的大树,大树拦腰而断,燃起熊熊烈火。 火光晃动,冰雪融化,一声声的喊杀声传向了远方。 “冲啊!” “杀啊!” “上啊!” “干啊!” 看着远方喊杀震天的场面,丞相鼻子都快被气歪了。他不放心这里,因此亲自来到,结果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所有人都十分卖力,喊出来的声音盖过了呜呜的风雪,震得屋顶的瓦砾颤抖,灰尘簌簌下掉。 但是,他们光吼不上啊! 只知道在远处用弓箭暗器招呼,导致鬼哭和南宫一次次的在绝境中破局。 此时,雪已经小了很多,风也小了很多,天色更亮了一些。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早晨。 “这群蠢货!”丞相气得直跺脚:“冲上去啊!他们这么多人,那对狗男女实力再强,也得砍成肉酱!” 道理,谁都知道,但问题是他们面对的是联手的鬼哭和南宫。谁第一个上,谁第一个死。 命,是自己的,每个人都得为自己命负责。他们的寿命是凡人的十倍,自然更值钱。 自然,比普通人更怕死。 几番催促,还是那个鸟样,丞相无可奈何,只好道:“甲士呢?他们的箭呢?” 甲士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弯弓搭箭,对着鬼哭和南宫闯进了屋子射击。 太过仓促,甲士们一个个气喘吁吁,弓未拉满,箭矢威力大减,风雪小了,但依旧还有。箭被吹歪,威力又减。 飞蝗般的箭矢接二连三的击碎瓦片,击穿窗户,射入屋中。 鬼哭掀翻了一张大桌,堵住了门窗,南宫手按在桌上,白霜覆盖,一支支利箭射在上面,发出金铁交击之声,在桌上凿出一个坑洞,然后被弹飞了出去。 利箭从屋顶落下,鬼哭扑到了南宫身上。 此时的箭矢力道所剩无几,堪堪射破蓑衣,然后便被里面鲛绡纱所织的黑色大氅给牢牢挡住,更别说黑色大氅之中还有一层贴身铁甲。 鬼哭没受半点伤害,却知这样下去不行。 带着南宫从后门走,踢开了门闯了出去。穿过了院子,避开了从天而降的箭矢,到了另一条街。 这一条街也有甲士,他们气喘吁吁,面目被冻得通红。一看到突然闯过来的鬼哭,忽然傻眼。 这些甲士,虽然负责守卫海王城。但是,平时也是负责治安而已,因为士兵,实为捕快,训练程度着实有限。 他们手忙脚乱,两个慌忙拉弓,几个持盾顶上,但是盾牌七零八散,相互之间完全没有默契。 还没等他们准备好,鬼哭已经冲到了近前。 一支箭矢斜斜的射了过来,鬼哭躲都没躲,这支箭矢和他擦身而过,击中了地面,插在了一片雪地中。 锋利的长刀穿过盾牌之间的巨大缝隙,一条胳膊飞起,鲜血随着长刀的挥舞泼洒,凄厉的惨叫仿佛婴儿的啼哭,尖锐刺耳,这一片呜呜的风声之中传了很远很远。 在甲士们惊惧的目光中,鬼哭和南宫以前以后,瞬间就穿过了这一队零散的甲士。 甲士们没有完全合围,被鬼哭找到机会,再一次脱出包围,留下了三具尸体和几个惊魂未定的甲士。 气急败坏! 丞相又一次被气得直跺脚,咔嚓一声,瓦片破碎。为了掌控全局,他找了一个制高点,正是一座酒楼的楼顶。 这里,可不是他家坚固的地板。 屋顶破开了一个大洞,丞相从中间掉了下去。 两旁的护卫愣了一下,然后同时神色大变,趴着洞口往下看。 丞相安稳的坐在下方酒楼板凳上,周围是一片碎裂的瓦砾。 洋相百出! 丞相低下了头,头顶的灰尘落下。 他双目发直,就在此时,一个摇摇晃晃的老头儿端着茶壶和个杯子走了上来。 看到坐在桌前双眼发直的丞相,眼睛一亮,摇摇晃晃的跑了过来,用调皮的语调道:“客官,那啥还是住店?” 看着面前这个老头,丞相一脸莫名其妙,过了片刻,眼中的迷茫消失,用力的拍着桌子,愤怒的咆哮:“怎么当了小二,都这把年纪了还不懂,是打尖,打尖!” 愤怒的咆哮声在楼中回荡,老头露出了痛苦的神色,用力的掏了掏耳朵,委屈的道:“好啦好啦,人家知道啦!” 他用力的眨巴眨巴眼,挤出了一滴眼泪,可怜巴巴的道:“客官,您是要打尖呢还是住店!” 丞相满意的点了点头,豪迈的说:“先上一桌再说。” “好勒,客官,您先喝茶。”说着,老头将杯子放在桌上,将茶杯中粘稠乳白的液体倒进了杯中,一蹦一跳的欢快离开了。 丞相脸上挂起了微笑,推开窗户,端着热气腾腾的茶杯看向了外面喊杀声四起的场面。 猛然间,他惊醒了。 连忙放下已经到了唇边的茶杯,冷汗湿透了背后的衣服。 不对,这间酒楼的人早就被他赶跑了,现在酒楼除了身边的护卫,就只剩下他了,哪来的店小二,哪来的这么老这么丑的店小二? 他低头看向茶杯,茶杯中浓稠的不明液体令他反胃。 这东西,该不会是那玩意儿吧? “大人!” 护卫们慌张的从楼顶下,跑了进来,护卫统领半跪在地:“属下该死!” “你过来。”丞相招了招手,他的表情很平静。 护卫统领心中坎坷,小心翼翼的挪到了丞相的身边,躬身道:“大人?” “这是什么。”丞相手指弹了一下茶杯,护卫统领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不明所以,询问道:“属下可以仔细看看吗?” 丞相点了点头,护卫统领端起了茶杯,用手指蘸上一点,小心翼翼的舔了一下。 刹那间,脸色大变,连忙“呸呸”的吐了出来,脸色铁青。 “这是什么?”丞相看着护卫统领铁青的脸色,平静的问道。 护卫统领脸色极为难看,心脏砰砰直跳,咬牙道:“启禀大人,是砒霜!” 丞相的心脏猛的一紧,就像是被人捏住,停顿片刻。 “呼!” 他吐出了一口浊气,然后勃然大怒,一把将桌子掀飞出去:“抓住他,给我抓住他,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第一百六十四章 摆脱追兵 “砒霜?”丞相看着洒在地上和水混合,浓稠一片的砒霜水,脸颊抽搐。 砒霜他见过,但这种形态的砒霜,还真是第一次见。 那家伙,脑子有病吧,把砒霜这样来用,可是偏偏,刚刚他就差点吃了。 危险,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丞相双拳紧握,神情冷峻,一定要抓住他,不能让他跑了。 然而,他注定失算。 吴老大虽然脑子有问题,但逃跑隐匿的功夫实属世间顶尖。整个万岛国,能稳稳抓住他的,也只有吴青青了。 而且这个前提是,吴青青知道有这个人。 现在,吴青青已经以为吴老怪所有的孩子们都已死光,所以根本不知道还有吴老大这号人。 护卫们匆匆的追了出去,却根本没发现躲在门后的吴老大。吴老大嘿嘿的偷笑两声,跟在了护卫们的屁股后面。 然后找了一会儿,不管护卫们如何努力也没有找到,垂头丧气的回去了。 丞相大发雷霆,他平日是一个很冷静的人,但是今天,却偏偏控制不住脾气。 “嘿嘿嘿……”护卫之中,传来了笑声。顿时,整个酒楼安静下来。 丞相黑着脸:“是谁?是谁在笑?” 没人回答,护卫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清楚是谁在笑。 吴老大装模作样的躲在护卫之中,用力的捂住了嘴,一张苍老的脸上,无神的浑浊双眸直愣愣的看着大发雷霆的丞相。 丞相后头青筋暴起,他突然觉得那个笑声有些熟悉。 闭上眼睛,努力的回忆那个声音,然后,和那个奇怪的店小二的声音重合。 “是他。他藏在护卫之中!” 顿时,丞相睁圆的双眼,环视着护卫们,努力的搜寻着那个古怪的伙计。 “我知道,你就在里面。”丞相自言自语,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之处,护卫们纷纷低下了头。只有吴老大傻不楞登的看着丞相,一下子就将自己暴露。 丞相皱起了眉头,他将双眼瞪得更加圆了,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一片通红,充满杀气。 然而,这个面貌苍老的护卫浑然不惧,瞪着一双死鱼眼,和他对视。 良久,苍老的护卫低下头,用力的揉着眼睛,挤出了眼泪:“啊,你好厉害,居然可以这么久不眨眼睛。” 丞相得意的笑了,哼!跟我比瞪眼睛,是谁给你的勇气。 等等,不对! 丞相一惊,立马重新看向那个面貌苍老的护卫。 但是,那个面貌苍老的护卫低下头后就没再抬起来,消失在护卫之中。 丞相大脑一晕,心中恐惧之极。 “谁,你是谁?” 他怒气冲冲的拔出了刀,推开了护卫,冲了进去:“出来,你给我出来!” 护卫们惊恐的看着握刀的丞相,连忙散开,纷纷避让。 丞相看着一张张惊恐的脸,又放声大吼几声,过了许久,也没得到回应。 他已经走了,已经离开了。 就在丞相这样想的时候,一个贱兮兮的稚嫩声音闯入耳中:“嘻嘻嘻,你叫我出来就出来,我不要面子,我就不。” 顿时,丞相疯了,他疯狂的挥舞着手中尖刀,护卫们慌张后退,周围乱成一片。 就在这,突然一只脚伸了出来,蹬了丞相的屁股上。 顿时,丞相失去平衡,向前踉跄几步,撞到了栏杆,然后身体前倾,从楼上摔了下去。 砰! 桌子破碎,丞相趴在碎片之中,吐出了一口淤血。 这口血,可不是摔出来的,他没那么弱。这口血,是被活生生气出来。 他艰难的抬起了头,看到了一张慌乱的脸,无数慌乱的脸中,夹杂着一张苍老嘻笑的脸。 吴老大藏在人群中,手指勾着嘴角,用力向两边拉开,做了一个鬼脸之后,迅速消失。 丞相愣了一下,接着,吐血三升。 血从口中喷出,飞上天空,形成蒙蒙血雾,仿佛喷泉。 此刻,鬼哭这边已经僵持住了。 他身上雾气蒸腾,剧烈的喘息。连续的作战、突围、转移,让他体力消耗巨大。南宫也是如此,身上香汗淋漓,胸口剧烈起伏,紧紧的跟着鬼哭,为他挡住身后的暗箭。 他们不好过,那些甲士们同样不好过。 被迫跟着穿着铁甲在寒风中玩长跑,一个二个累得跟哈巴狗似的。 而那些高手们,也同样如此,一声声的喊叫声让他们嗓子嘶哑,远远看去,这个情景还颇为惨烈。 鬼哭挥刀逼退了一个追兵,带着南宫冲进小巷。追来的高手们不敢直接追进去,绕道而行。 不知何时,吴老大已经来到了这里,他抓了抓头,看着一个个翻墙跃如履平地的高手们,然后一头钻进了小巷。 刚一进去,顿时炸毛,一下就跳了起来,灵活的扭动身体。一瞬间,赤红的刀光贴着他的身体射了过去,将他飞扬的苍白头发瞬间切断,断裂的那一节被直接烧成灰烬。 “别打,别打,是我,是我!” 吴老大扒着墙,手脚并用的窜到了屋顶,连连大叫,同时挥手道:“往这边走。” 鬼哭和南宫对视一眼,跟着吴老大窜上了屋顶,吴老大带着他们东转西转,转到自己都晕了之后,追兵们也晕头转向,迷失了方向,不知不觉,他们居然成功摆脱了追兵。 “这……”南宫瞠目结舌,她和鬼哭拼尽全力,一次次杀出重围,倒在他们刀剑下的人不知凡几,可就是冲不出去。 但是,吴老大带着他们东绕西绕,没伤一人,就奇迹般绕了出来,真是不可比。 又走了一会儿,他们就到了码头。码头上,人来人往,一队一队的海军汇聚,然后上船,混乱中带着有序,看似松散,实则严密,想要混进去同样有难度。 但是吴老大摇摇晃晃的走在前面带路,居然大摇大摆的带着鬼哭他们上了船,到了船舱的一间大房中。 一到房间中,吴老大就兴奋的叫道:“哈哈哈哈……我们赢喽,我们赢喽!” 他开心的举起了手,又蹦又跳,然后回过头来拍了拍鬼哭肩膀:“你好厉害啊,居然会有这么多人陪你捉迷藏,哈哈哈哈,下一次还有这么有趣的事情,一定要记得叫上我,我好厉害好厉害的!” 说完,吴老大用力的拍了拍胸脯。 啪! 窗口传来响动,一颗硕大的马头从窗外探了进来,大黑马和大嘴绕了一大圈也到了。 大嘴一见到鬼哭,甩了一下身体,嗖的一声钻进了行李之中,坚决不原谅鬼哭。 第一百六十五章 蓦然回首 “陛下,您醒了?” “外面何事,如此吵闹?” 天以亮,寝宫中,却异常的昏暗。 门窗紧闭,关的严严实实,将风雪阻隔在外,同时也将哺育万物的阳光阻隔在外。 宫内炉火正旺,温暖如春。带着馨香的海兽油灯被点燃,摆满了整个寝宫中,不留一丝空隙。 起先灯光很暗,但随着这里的主人醒来,太监用针挑起灯芯,灯光变得明亮。 宫女扶起了躺在床上的万岛王,相比前些日子,万岛王看起来更瘦,仿佛将近腐朽的一堆枯骨,若不是一身皮给绷住,恐怕已经散架。 他气息艰难,本该安心躺着,但还是坚持坐了起来。 越是临近死亡,他的感知反而越加敏锐,宫外的动静、人心的浮动在他眼中,是如此清晰,整个海王城的一举一动尽在掌握,但同时,身体的糟糕情况也被他清楚感应。 他老态龙钟,但却并没有像外人想象的那样眼聋耳瞎,在他醒着的时候,很清醒。 “丞相正在抓捕逃犯呢。”大太监声音有些尖锐,他尽量平和的说出来,声音略微压低,却又让人足够听清。 “逃犯?”万岛王语调微微上扬,有些好奇。 “嗯。”大太监缓缓的说:“两个逃犯,一男一女,都是宋人,据说是得罪了雷云岛的大岛主。” “怪不得那家伙如此积极。”万岛王摇头,嘴角微微上翘,含着笑意,笑意却让温暖如春的寝宫多了几丝寒意:“雷云岛,好一个雷云岛!” 宫内无风,烛光晃动,大太监和宫女们齐齐的打了一个寒颤。 “陛下,切莫生气,注意身体啊!”大太监慌忙的跪在地上,劝慰道。 “呵……”看着周围一张张慌张的脸,万岛王轻笑一声:“都起来吧!” 他看着旁边关心着他的身体的大太监,感慨道:“整个万岛国,无数的人盼望着寡人早点死去,唯一一个不想寡人这么早去死的人,恐怕也就你这家伙了吧!” “陛下!”大太监双眼通红,连忙用袖子擦拭眼角。 万岛王靠着床,看着轻薄的纱帐:“寡人死后,作为服侍了我20多年的你,知道我不少秘密的你,结局如何,寡人现在就已经看到了。” 大太监被吓得浑身发抖:“陛下,奴婢胆子小,您可吓坏了奴婢了。” “想活命否?” “陛下,奴婢…奴婢……” 万达王提高了声音:“想活命否?” 大太监期期艾艾,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想。” “咳咳咳……” 万岛王用力的咳嗽几声,大太监连忙端起痰盂,然后一只手轻拍万岛王的背,万岛王咳出血来,将带着血的浓痰吐到了痰盂中。 大太监将痰盂递到了一个宫女手中,然后取出手绢,细心的擦拭着万岛王的嘴唇。 “大王子如何了?”万岛王问道,他的语气中带着嘲讽,对于被自己儿子给坑了,他是耿耿于怀。 “今儿个就要出海了。”一提到大王子,大太监心肝直颤。 万岛王又问:“他还没死?” 大太监被吓得手一哆嗦,连忙道:“活得很好。” “看来,我那兄弟更看重他的侄儿呀!”万岛王笑了笑:“无所谓了,都无所谓了。” 万岛王看向了大太监:“我的宝库中,有一个替身人偶,有一张画皮制成的人皮,这两样东西,你知道该如何用吧?” 大太监又抖了起来,他自然知道。这两样东西加起来,就等于他的命啊! 陛下说的,是真的。 万岛王却神色阴冷:“我的好兄弟啊,你既然选择了和我那孽子走一道。那便,一同去死吧!” …… 在海上经过3日的航行,前方不断传来消息,这支海王水师也跟着不断变向。 渐渐的,周围的船只越来越多,十多艘宝船和和近千只快船在海上浩浩荡荡,气势逼人。 终于,停泊在了一个叫做苍黄的岛上。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岛,这么多的船停泊在了岛边,也依旧显得十分空旷。 因为不在航线中,同时岛上妖兽巨兽横行,因此岛上并无人烟。 人们上岛取水,猎杀野兽充当食物。 到了晚上,一堆堆的篝火照亮了苍黄岛的一个小小的角落。 人声鼎沸,热闹之极。 鬼哭等人偷偷的下了船,然后就成了人群中普通的一员。 像他这样藏头露尾的人,可不少,因此并不引人注目。 藏匿在人群中,观察着四周,整个营地看似混乱,实际上,却隐含着异场严苛的规矩。整个鱼龙混杂的营地被分为大大小小的十多块,外来势力、本土势力、各大岛主、闲散势力等等等等,各种划分,将整个营地切割。 彼此之间,毫不往来。一不小心跑错了地方,遇到的待遇可不是驱逐这么简单,而是会被当中有心人囚禁起来,甚至杀死。 鸟雀飞起,远离了这片喧闹的营地。肉香味在营地上空盘桓,引来了林中的觊觎。 大黑马着实显眼,所以它并未进入营地,而是在徘徊在营地周围,和那些野兽妖兽同行。 大黑马实力不弱,为妖机敏,能解决遇到的问题,也不会饿到自己,让人放心。 就是大嘴和吴老大这一对,就让人有些头疼了,他们实在是太吵闹了。 死亡缠绕! 吴老大哇哇怪叫,拼命的想要摆脱大嘴。这家伙也是皮,就跟个猴儿似的,在船舱就一阵撩拨心情不好的大嘴。 大嘴钻进行李中,他就把手伸进行李把大嘴拽出来。大嘴作势要咬他,他就把手藏进怀中,跳到一旁嘻嘻怪笑。 大嘴又要钻进行李里,他就去拽大嘴的尾巴。大嘴回过头来,他又跳到一旁,烦大嘴差点癫狂。 好在,当时船舱中还有大黑马。他撩拨了一会儿大嘴,就去找大黑马玩了。 一开始他帮大黑马抓虱子,大黑马舒服的闭上了眼睛,但紧跟着,他就开始拔毛了。 当时大黑马就愤怒了,一脚把他踹飞了出去。吴老大痛得嗷嗷叫,过了一会儿,又给忘了教训,去扒拉大黑马脚下的铁蹄踏飞燕, 爱惜鞋子的大黑马怎能让他得逞,又一脚把他踹飞,但是吴老大就跟个牛皮糖似的,你把他踹飞,他总是能够很快的粘过来。 也是因此,一下船大黑马就飞快的离开了,脚步都要轻快许多。 没了大黑马,吴老大又不敢得罪鬼哭和南宫,因此只好找起了大嘴的麻烦。 这一次终于被大嘴找到了机会,一个死亡缠绕让吴老大呱呱怪叫。 鬼哭看着气愤不已的大嘴,嘴角上翘。忙碌的南宫看到鬼哭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男人啊!” 蓦然回首拾柴间,鬼哭微微一愣,篝火阑珊处,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一百六十六章 妖兽凶猛 白鸟,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他。一路来,他帮了鬼哭很多,两人也算得上是朋友了。 鬼哭压低了一下斗笠,遮住了双眼。长刀虽然带在身上,却用一个盒子装起来的,腰间还别了一把尖刀,并不担心直接暴露。 “怎么了?”南宫问道。 “遇到熟人了。”鬼哭嘴唇微动,低声道。 南宫点了点头,道:“是谁,要紧吗?” “是白鸟,不要紧,他很聪明,就算是发现我们了,也知道怎么办。” 鬼哭示意南宫安心,南宫也和鬼哭一样,做了伪装。背上背了一个大盒子,里面藏着通灵宝剑霜雪。腰间也佩了一把尖刀,和鬼哭的尖刀一样,都是从别人身上取下来的。 一身斗笠蓑衣,站在鬼哭身边,就像是小号的鬼哭,只要不靠近,远远看着,甚至都不知道她是个女的。 白鸟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扭过头来,就看到顽童一般的吴老大。 同样,也看到了大嘴。 白鸟愣了一下,一只手掌拍到了他的肩膀上,一个精瘦的男人问道:“白鸟,怎么了?” “没什么。”白鸟摇了摇头,面带疑惑,就在刚才,他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目光。 至于大嘴,他没认出来。大嘴的变化太大了,现在它的模样,是青色的披帛,整个就是一条长长的轻纱,而不是曾经那个黑灰色的裤腰带。 白鸟忍不住又看了大嘴一眼,大嘴一下子缠住了吴老大的头,遮住了吴老大的双眼,吴老大啊啊乱叫,摔了一跤,一头磕在了一块石头上,痛哭流涕。 “真是神奇。”白鸟摇了摇头:“居然会连续两次遇到成精的布。” 距离鬼哭百步外,一个极其规整的营地的最中间,升起了一个帐篷。 梅胜雪双手按双剑,跪坐在帐篷最中间,距离左右前后恰好相等。 他忽然睁开了双眼,两旁嘴角对称的向上翘起:“鬼哭。” 吐出了两个字之后,他站了起来,笔直的走出了门,笔直的走出了营地。 看着外面乱糟糟的一切,梅胜雪眉头紧皱,顿时心烦意乱起来。 好想,好想把他们杀光啊!杀光埋了,想必会对称很多吧! 心中虽然这样想,但他却只是显得很不耐烦,并没有付诸实践的意思。 他的意志还是非常坚定的,长期的不对称折磨,让他虽然对于这些不对称显得很不耐烦,甚至很有破坏欲望,却能克制自己。 他的目光扫过乱糟糟的营地,强烈的克制着自己,寻找鬼哭的踪迹。 “大人,您想找什么?”梅胜雪所乘的船的船长走了上来,刚走上来,船长就后悔了,他觉得自己不该上前的。 梅胜雪想要让船长帮忙寻找,但只是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就放弃了。 鬼哭现在的局面很不妙,如果让人知道他就在这里,恐怕会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 落井下石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 梅胜雪摇了摇头,皱着眉头道:“没什么,只是看看风景。” “骗鬼吧你!”船长腹诽不已,经过几日的相处,他已经知道了这位的性情,他的审美观和常人截然不同,常人眼中的大好河山,在他眼中却是扭曲的事物,难看而且丑陋。 虽然心中这样想,船长却没有说出来,而是道:“您请便。” 说完这句话,船长松了一口气,并且下定决心,下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自己凑上前来了。 “等等!”眼看船长就要离开了,却又一次被梅胜雪给叫住了,船长苦着脸把头伸了过去。梅胜雪笑着伸出了他的魔掌,在船长的脑袋上拨弄了一番。顿时,船长的头发变得对称了。 一夜无话,林中野兽与妖魔鬼怪虽然垂涎血肉,但终究顾及人多,没敢大举袭扰。 第二天,一艘艘船扬起白帆驶向了大海深处。 这一次,没行多久,就遇到了一只强大的妖兽。 妖兽的本体是一只螃蟹,不知道过了几百年,他的体型急速膨胀,比一张大圆桌还大一倍多,比原本大了几千倍几万倍。 这样的体型,在海中妖兽之中,并不算大,相反很小,但这并不意味着这只螃蟹妖兽好对付。 它的一身甲壳坚固若铁,厚实无比,比世间绝大多数盾牌还要坚固。 不仅如此,他的速度还极其的快。八只脚带着一片残影,拖着沉重的身躯,快若闪电。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双犹如攻城锤一般的巨大钳子,不仅能砸,还能夹,其威力,可以将身穿重甲的甲士砸成肉夹馍,可以轻易的夹断手臂粗的铁棍。 他刚刚亮相,就给浩浩荡荡的船队当头一棒。 他从水中潜来,凿穿了一艘快船船底。船底漏水,船上的人们惊慌大叫。然后,他便从船舱中冲了出来。 门不够大,但硬是被他撞开了一个大洞。 木屑纷飞之中,它的大钳子只是轻轻一挥,三个精壮的船员就吐着血飞了出去。 一个落到水里,两个落到了甲板上。 落到水里了飘在水面,已经失去了意识。 落在甲板上的,一个脖子被扭到,脑袋到了后边。一个吐血不止,眼看已经没救了。 船员们凶悍的冲了上去,而仅仅片刻,一个又一个船员就飞上了天空,吐着血砸到了甲板上或者海中。 船长怒吼着冲了上去,尖刀上的宝石亮起,然而,他碰都没碰到这个螃蟹妖兽,只劈到了一片残影。 下一刻,船长就被一片阴影遮盖,他僵硬的扭过头来,看到了那一对高高竖起的巨大眼睛,还有一支高举的巨大铁钳。 脸上的愤怒凝固,心中涌起不甘。 可恶!只要一下,只要击中一下。 澎湃的妖气死死地压着他,让他动弹不得。 砰! 一片血肉飞舞,尖刀飞出,落在了十步开外,在甲板上滑行了一会儿,撞到了桅杆,这才停了下来。上面的宝石闪烁了一下,又重新黯淡。 铁钳继续落下,甲板上破开了一个大洞,至于船长,躯干已经不见了踪影,留下了一条腿抛飞了出去,落入了水中。 伴随着船舱中的海水增多,这艘快船,正在缓缓下沉。 螃蟹妖兽撞断了栏杆,跃入了海中,消失不见。 一声声惊恐的呼喊声中,快船的底部不断传来撞击声,这艘快船越沉越快,最后,连同桅杆一同消失在海面,一个巨大的漩涡形成。 海面上,无数的物体漂浮在,一声声呼救声在海面传荡开来。 鬼哭透过窗口看着那一幕,心头一沉,他,又看到白鸟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无尽螃蟹 白鸟,并不在那艘沉船上,也不在海上沉浮。但是,距离沉船之处也不远,可以说,是距离那艘沉船最近的一艘船上。 海上,浮现一片圆形的阴影,很快又消失了。 白鸟趴着栏杆,刚好就看到了那一片圆形阴影,顿时瞳孔一缩。 脚下微微一颤,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 白鸟的脸色有些发白,情况,很不妙。 螃蟹,无数的螃蟹仿佛一片黑云,出现在海中。它们密密麻麻,就这么突兀的出现。 一个船员用力的划水,好不容易摆脱了巨大的漩涡,在海面透出头来,吐出了一口海水。 “真tnd倒霉!”精壮的船员呸了一口,忽然面色一变,大叫:“tnd什么东西?” 他伸出了手,一只巨大的螃蟹在他手中张牙舞爪。 “啊!”他痛呼一声,松开了手,螃蟹夹住了他的手指,手指破皮,鲜血流出。 船员咬着牙拔出了尖刀,斩断了那根钳子。 “哼!伤老子的手指断你的手。”船员得意的笑了笑,也算是苦中作乐了。但很快,他的笑容消失了。 螃蟹,无数的螃蟹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张牙舞爪。 “啊!!!!” 呼救声变成了惨叫声,刹那间,蓝色的海变成了血色的海。 白鸟的脸色愈加苍白,脚下的这艘船,在沉!而海中,无数的螃蟹,正在吃人。 刚看到螃蟹妖兽在旁边的船上肆虐的时候,白鸟还不算太慌。妖兽和野兽类似,只是更强,它们只会在肚子饿的时候进行狩猎,其余的时候,攻击性会大大减弱。 那一只螃蟹妖兽,体型有限,吃的不多,一船的人,怎么也够喂饱十个它了。但是,当这些密密麻麻的螃蟹出现的时候,白鸟开始慌了,而当脚下的船开始沉的时候,白鸟慌得一批。 那个螃蟹妖兽,将船凿沉,然后把船上的人喂给了他的无数子孙。 一只螃蟹威胁不大,100只威胁也不大,但在海中,何止10万只百万只,再加上一个强横的螃蟹妖兽,这就足够要命了。这么多的螃蟹,也不知需要吃几船的人才能吃饱。 “油桶!”白鸟抹了一把额头冷汗,连忙朝着船尾跑去。 突然船舱中有许多的人涌出,白鸟猛的停下了脚步,往回跑去。 下一刻,“轰”的一声。进入船舱的大门大开,一片纷飞的木屑中,一个庞然大物横冲直撞而出。 十几个人被撞飞了出去,白鸟也被人带倒在地。 这一幕,和刚才那艘沉船上发生的那一幕是何其的相似。 白鸟浑身颤抖,惊恐的大喊“不”,然后掀开身上的尸体,将腰间的葫芦甩了出去。 葫芦被撞得粉碎,里面的烈酒喷出。白鸟什么东西挂了一下,整个身躯飞速旋转抛飞了出去。 “咔嚓”一声巨响,桅杆折断,巨大的船帆直盖下来。螃蟹妖兽目标明确,他到了甲板,耀武扬威,为的就是引起混乱,不让人们去船舱补救破洞,以及折断桅杆。 砰! 看着近在眼前的桅杆,白鸟呼吸为之一滞。 若不是栏杆阻挡,他现在已经被压在了桅杆下,被活活砸死。 周围,一片灰白。那是船帆,巨大的船帆覆盖下来,底下的人们奋力挣扎。 白鸟一个翻身离开了桅杆下面,拔出尖刀划破了船帆,从里面逃脱出来,然后,便看到螃蟹妖兽撞破栏杆朝海中落去。 “别跑!”百鸟大叫一声,一跃而下,与此同时,从腰带中取出燧石,扔向了螃蟹妖兽。 螃蟹妖兽根本没注意这颗小小的黑色石头,被燧石击中,擦出火花。 轰! 螃蟹妖兽被火焰覆盖,下一刻就落进了海中。然后,潜入了海底。 那只是普通的烈酒,并无什么特殊之处。 火焰,被留在了海面。 那只螃蟹妖兽,除了被吓了一跳,根本没受到别的伤害。 “完了。” 随着最后的这一个念头,白鸟坠入海中。 这时候,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的鬼哭已经坐不住了。他从窗口一跃而出,跳进了海里。 “毛躁的男人!” 南宫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跟着一同从窗口跃出,跳入海中。 水花溅起,鬼哭拼命向前游去。南宫在后面紧追不舍,一把抓住了鬼哭的袖子。 “等等!” …… 南宫挣扎着浮上了海面,一艘破浪舟从他面前疾驰而过,无数的螃蟹攀附在上面,上面的人脱下了棉衣,奋力的抽打着那些爬上来的螃蟹。 白鸟张开了嘴,呼叫声变成了痛呼声:“救…痛痛痛痛痛……” 破浪舟远去,屁股上的痛苦愈加强烈,越来越多的螃蟹游了过来,白鸟眼中泛起绝望。 “狗日的,冲动了。”他忍不住破口大骂,只恨自己当时血涌上头,一下子就跳了下来,忘了自己钱赚的太少,配的酒还缺一味药材。 结果没能杀掉那个妖兽,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嗷!痛痛痛痛痛痛……”胸前两点传来剧痛,白鸟龇牙咧嘴,感觉到有螃蟹在腿上爬动,心头寒意四起:“不不不,不要不要不要……” 白鸟忍不住惨叫出声,手忙脚乱的取出一个药瓶,将里面的液体倒入海中。 周围无数的螃蟹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飞快的四散而逃。 白鸟龇牙咧嘴的将身上螃蟹拔了下来,甩了出去。 危机暂时解除,但是心头的绝望却并未散去。 那是螃蟹虽然逃离了他的身边,却并未离得太远,而是在他周围徘徊,只等待药效过去,就会一拥而上,将他一点一点的撕得粉碎,比肉粒还碎。 在海中,药效比想象中过去得还要快,眼看着螃蟹又飞快的围了上来,越靠越近。而就在这时,两道人影脚踩海面飘忽而至。 不对,不是踩在海面,而是踩着漂浮在海面的冰块。 “上来!”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看着面前背着长条状大木盒的斗笠客,白鸟愣了愣,旋即面带惊喜的伸出了手。 两只手握住,把白鸟被拉上去。身下冰冷,却从所未有的安全感浮上心头。 螃蟹想要爬上冰块,却不断的滑下去。 “我们快走!”白鸟松了一口气,却仍然没有放松警惕。海底的那只螃蟹一反常态没有攻击船低,而是在海中徘徊,这里非常危险。 第一百六十八章 海中威胁 或许白鸟上辈子不是一只白鸟,而是一只黑鸟,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 因为,他有一张乌鸦嘴。 螃蟹妖兽再一次出现,而这一次的目标,并非大船,而是他们脚下的浮冰。 “轰隆”的巨响声中,巨大的铁钳由下而上,将巨大的浮冰一击击穿。 然后裂缝蔓延,接着,一大块浮冰碎成无数小块。 浮冰上的三人飞了出去,白鸟在半空中手舞足蹈,看样子他终究不是真的鸟,并不会飞。 一道黑影追着他而去,是鬼哭。他一把抓住了白鸟的腰带,提溜着白鸟到了一块小圆桌大的碎冰上。 拳头般大小的螃蟹钳子从水中探了出来,咔嚓一声夹在空处,距离白鸟的鼻子,只有一寸。人头大小的螃蟹和白鸟大眼瞪着小眼,然后沉入海中。 白鸟感受着风吹过鼻尖,冷汗直冒,就差一点,以刚才那只螃蟹钳子的力道,只要一夹到,他的鼻子就会被夹掉。 南宫飘落到了另一块破碎的浮冰上,冰块往下微微一沉,然后又弹了起来。南宫踩得极稳,随着冰面一同微微起伏,就像是长在上面一般。 她侧头看去,便看到了安稳站在另一块冰块上的鬼哭,鬼哭一只手提着尖刀,另一只手提着白鸟,站的笔直,犹如一面旗帜,也是安然无恙。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南宫又忽然觉得有些奇怪。虽然自己有这个实力自保,但鬼哭第一时间扑向白鸟究竟是什么意思? 鬼哭却没想那么多,他反应极快,判断力又是何等的强。第一时间就判断出了白鸟需要帮助,所以第一时间扑向了白鸟。 “小倩,看我眼色行事。”鬼哭用刀尖抬了一下斗笠,让南宫方便看到自己的眼睛。 (南宫原名赵小倩,前文有提到,鬼哭口中的小倩指的就是南宫) 南宫看向鬼哭的双眼,她看得出来,此时的鬼哭神情凝重,一双眼睛虽然狭长,但并不妨碍她读懂他的意思。 但是,想到鬼哭刚才第一时间的动作,南宫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看不到。” 鬼哭愣了一下,觉得心头被插了一刀,说:“那我看你脸色行事。” 此话一出,顿时南宫的脸被冰霜覆盖,鲜活的面孔变得犹如冰雕,她抬手压低了斗笠,冷哼一声:“我记得还有一包花生也不知道被放哪里去了……” 鬼哭脸色一变,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能…… “小倩,我错了!” 哼,身为男子汉,自然是要能伸能屈。 白鸟一阵无语,他被鬼哭提着裤腰带拎在半空,着实难受的紧,忍不住动了动,鬼哭脚下的浮冰一阵晃动。 白鸟瞳孔剧烈收缩,不是害怕自己掉下去,而是他看到一片阴影正在急速放大。 “小心!” 白鸟的惊叫声尚未落下,鬼哭脚下浮冰已经化成了碎片。 巨大的水柱腾空而起,鬼哭和白鸟也一同被掀飞到了天上。而他们身下,巨大的螃蟹妖兽也跟着水柱一同腾空,一双巨大的钳子分别夹向两人。 南宫犹如一只燕子飞快的掠过水面,沿途的几块浮冰被她的脚尖点过,先是往下一沉,然后迅速的弹起,被抛上了半空。 嗤啦! 尖刀在螃蟹妖兽的甲壳上划过,火星迸溅,留下了一条深深的刻痕。 尖刀对于南宫用惯了剑的来说,有些略微的不顺手。 她和螃蟹妖兽错身而过,脚下用力一踏,朦胧的白雾蔓延,海面顿时出现一层薄冰。南宫借力而起,又踩到了另一块脚盆大小的浮冰上,浮冰下沉,直到与海面齐平,这才堪堪停下。 南宫的脸愈加冰冷,猛的回过头,看像鬼哭那边。 看着已经近在眼前的巨大铁钳,鬼哭没有慌张,甚至还笑了起来。他和南宫斗嘴的时候,可没半分放松警惕,甚至在白鸟发现螃蟹妖兽之前,他就已经发现了这头螃蟹妖兽,并且做好了准备。 眼前的这个钳子已经张开到了极致,鬼哭眼睛一亮,钳子之中连接处的那一条细缝露出来了。 时候已到! 鬼哭单手竖起尖刀,向下一挥,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劈斩,这招,无论何人都能使得出。唯一不寻常的是,这一劈太快了,同时太准了。 说是迟,那时快。 鬼哭一只手劈出一刀,一只手抓着白鸟的腰带用力向上一提,同时用力一脚蹬在这个螃蟹妖兽的两眼正中。 咔嚓! 螃蟹妖兽一支钳子瞬间合拢,而另一支钳子却突然就被刺眼的刀光一分为二。 鬼哭身形猛地向上拔高一截,螃蟹妖兽发出痛苦的怒吼,那吼声仿佛剧烈的哨音,尖锐刺耳,白鸟只是听闻,大脑就是一阵昏沉。 轰! 螃蟹妖兽砸进了水中,而鬼哭带着白鸟也从天空坠落。 一个圆木桶被推来,恰好接住了鬼哭和白鸟。是南宫,她和鬼哭的配合确实默契。 木桶被鬼哭踩得剧烈下沉,然后又被海水举着高高抛起。鬼哭身形一阵晃动,好在是站稳了。 被鬼哭拎着的白鸟心中哀叹:又是这个姿势,能不能换一点别的,肚子被勒得好痛。 鬼哭却没管白鸟是否舒服,对南宫道:“哈,小倩,你刚才的发挥有点差啊!” 南宫脸上的冰霜愈加浓郁,冷冷的道:“那只妖兽是母的。” 鬼哭了然,点了点头,道:“怪不得如此。” 南宫问:“你的腿瘸了没?” “没事。”鬼哭板着脸答道,心中大骂那畜生的力气实在是大,一身蛮力再加上那坚不可摧的甲壳,确实不是他的血肉之躯能够相比的。虽然是他踢了那螃蟹妖兽一腿,可是,螃蟹妖兽没感到半分痛苦,而他的腿却已经麻木,不然刚才落下来,不会如此狼狈。 “你们别打情骂俏了。”白鸟大声叫道:“现在我感觉很不安,很可能有大事要发生!” 看着直往木桶上爬的螃蟹,鬼哭脚一踏,将上面爬满了螃蟹震了下去,道:“放心吧,那螃蟹妖兽受了教训,应该不敢冒头了。” 话音刚落,刚刚钻入海中的螃蟹妖兽又一次从海中冲了出来,八只如刀的节肢深深的扎进了船身,一下子就窜到了甲板上。 在大海中,那些疯狂追逐着血肉的螃蟹一下子散开了,疯狂的逃窜,似乎海中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存在。 第一百六十九章 小鱼吃虾 咚咚咚咚咚咚咚…… 背后的长条状木盒疯狂的抖动,那是里面的长刀在撞击着木盒。 鬼哭一拍背后木盒,里面的长刀停止了撞击,但铃声却穿过了木盒传了出来。 鬼哭无语的看向白鸟:“你还真是个乌鸦嘴啊!” 在海中,无数巴掌长的鱼出现了,它们个个面目狰狞,头大身小,满嘴锋利的牙齿能够轻易切开血肉,甚至咬穿骨头。 这种鱼鬼哭从未见过,只能暂且将它们称之为大头鱼。 虽然以前没见过,可它们的凶残鬼哭是看到了。 那些螃蟹根本就不是它们的对手,在追逐中,数量肉眼可见的变化。不仅螃蟹数量在急剧减少,同时海上幸存者的数量也在肉眼可见的减少。 面对螃蟹,他们还能撑很久。但是面对这些凶残的鱼,只是一瞬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变成了一堆骨头。 很快,这一片海域又成了这一群大头鱼的天下。 离开是要离开的,但是如何离开又成了个问题。 “鬼哭!”另一头,南宫用力扔过来了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捆绳子,叫道:“我们把这些杂物聚拢起来。” 在海面上,漂浮着各种杂物,一听南宫这么说,鬼哭便已知道她的打算了。 眼中一亮,道:“好!” 然后,把刀收入腰间刀鞘,手嘴并用,简单的打了个结,甩起了绳子,套马一样,把那些杂物一个又一个的套了过来,甩给南宫。 南宫接到这些杂物,白霜弥漫,将这些杂物一个个统统都冻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一艘临时拼凑的小船就出现在了海面上。 另一头,那只螃蟹妖兽在甲板上焦躁的来回乱撞,而那艘船,正在不受控制的缓缓下沉,每下沉一分,那只螃蟹妖兽就焦躁一分,一声声刺耳的尖鸣传得老远。 “找到了。”白鸟满脸兴奋的从海中捞出了一个船桨,奋力的划动起来。 “好东西。”鬼哭从水中捞出来一个桅杆,上面还残留着帆布。这是一艘破浪舟的,正好合用。南宫将这根桅杆插在了东拼西凑的船上,然后冻了个结实。 “救命,救命!!!” 不远处,一个在海中头如卤蛋的汉子奋力的朝着这边游来。他浑身是伤,整个人被血染得通红,不过看他中气十足的样子,受伤应该不重。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劳动力,救上来也好。 鬼哭甩过绳子,用力将他拖了上来。一拖上来,鬼哭就知道自己错了。 他不是受伤不重,而是很重。一双腿,只剩下了累累白骨,身上,起码挂了二三十条大头鱼。 一暴露在空气中,大头鱼就惊恐的松开了嘴,落到了在临时的船上,奋力的摆动着身体,重新落回海中。 伤很重,还丢了腿,卤蛋汉子有些癫狂的大笑:“贼狼现身了,贼狼现身了。” 鬼哭心头惊讶,原来,这是大头鱼就是海上臭名昭著的贼狼。 别看它们小,却凶狠异常。寻常的海兽甚至是妖兽,都不敢招惹它们。 螃蟹妖兽多么强悍,可面对这些贼狼,也放弃了自己的孩儿,到船上一避锋芒,可见这些贼狼有多恐怖。 贼狼也不是无敌的,它们天敌也有天敌,并且不少。 大海之中,众多妖兽海兽对贼狼避之不及,但还有一部分凶猛的海兽妖兽,却专门喜欢以贼狼为食。 一张透明柔软的大伞,在海中张开。无透明的细丝从里面倾泻而出,四面八方而去。 细丝极度柔软,但却是贼狼的克星,细丝笼罩之处,水流猛的一颤,无数小水珠凭空出现上浮。跟着,周围一片海域的贼狼就翻起了肚皮。 接着,一个个被细丝缠绕,然后被拉向了中间的那张大伞。 白鸟浑身颤抖,脸上却带着兴奋,他趴在这艘临时拼凑的船边,脸几乎贴到了海面,透过海水直愣愣的看着那张海中的大伞。 “海王母,是海王母。” 海王母,是一种特殊的水母,只不过海王母从一出生,便是妖兽。 海王母并不会无故伤人,有时候心情好,还会救人。她们的性情并不凶残,只喜欢吃体型不超过两个巴掌大的小鱼小虾,有的海王母甚至还受人供奉,有了智慧,成了庇佑一方的神。 看着海中那美丽的海王母,白鸟忽然流出泪来,大叫道:“离开这里,快离开这里!” “你闭嘴。”卤蛋汉子面目瞬间狰狞,双臂一撑就扑向了白鸟。鬼哭及时出手,在卤蛋汉子碰到白鸟之前一把抓住了他的后颈,把他提了过来。 “白鸟,怎么回事?”鬼哭皱起了眉头,这里的一幕幕,是如此的诡异,似乎所有人都有着一种莫名的默契。 当遭受袭击的那一刻,船队的所有的船,都停止了航行,静静的看着那艘船被螃蟹妖兽击沉,没有一艘船伸出援手。 而这个卤蛋汉子,受如此重的伤,也未绝望,相反还十分兴奋,甚至由心的高兴,发出大笑。 这,究竟是为何。 “难道你们不知道?”白鸟回过头,显得十分疑惑。 鬼哭还未开口,被鬼哭提在手中的卤蛋汉子破口大骂:“你是白鸟,老子认得你,一旦破坏了计划,十个你也不够死的。” 鬼哭眉头皱得更紧了:“今天的所有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这里到处都透着古怪?” 南宫也看向了白鸟,身上寒气弥漫。 “看来鬼哭兄是真的不知道。”白鸟脸上的眼泪,苦笑:“现在,咱们正在猎龙啊!” “猎龙?”鬼哭心头疑惑更深,而这时,海中传来的变动。 也不知是不是白鸟的喊声起到了作用,海王母忽然合拢,收起了万千细丝,飞快的窜了出去,消失在海中。 看到海王母离开了,白鸟露出了笑容。卤蛋汉子显得十分焦急:“该死,她怎么跑了,白鸟,如果计划失败,不仅你会死,你的朋友家人也会被你连累。” “放心吧,只是跑了一个海王母,并不会影响猎龙大计。”白鸟说着,对鬼哭道:“你不该下船的。” “究竟怎么回事?别多啰嗦了,快说。”鬼哭心头愈加不安起来,似乎,他一时冲动走了一步错棋。南宫到了鬼哭身边,竖起了耳朵。 “诱饵。”白鸟道:“蛟龙在大海中,难寻其踪迹,想要抓到是何其的难,因此首先的第一步便是准备诱饵,诱惑蛟龙前来。” 白鸟的笑容越发的苦了:“很不幸,我们这两船的人都成了诱饵。当然,对于蛟龙来说是不够的,可是引来更大的诱饵,却是足够了。” “我明白了。”这时候,南宫说道:“小鱼吃虾,大鱼吃小鱼,而蛟龙,自然是吃大鱼的。可是我感觉很奇怪,为什么你们会表现得这样心甘情愿?” 第一百七十章 蛟龙终现 屠龙,本就是极其危险之举。 每一次屠龙的行动,没有几百几千条性命,哪里能够成功。 每一次屠龙成功,死去的一无所有,活着的盆满钵满。这是在拿命来搏,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每一个意图成为屠龙者之人,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做好了成为诱饵的准备。 在场的所有船只中,船舱底层,都装满了腥味丹,一旦腥味丹与水相融,这味道就会飞快的传播出去,吸引那些嗜血的海兽妖兽前来。 这么多船中,那艘船当诱饵,事先并没有说明,一切,全看运气。至于作为诱饵之后能不能活下来,就靠自己了。 他们的表现并非是心甘情愿,而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无论是失去双腿的卤蛋汉子,还是白鸟。而白鸟之所以喊退海王母,则是因为他小时候被海王母救过。 另一头,一只巨大的触手突然从水中探出,接着第二只第三只。巨大的触手上面布满了吸盘,缠绕着已经半沉的船,无数的吸盘紧紧的贴着船身,接着,巨力涌出。 咔嚓、咔嚓、咔嚓…… 体型不小的快船发出一声声的呻吟,木块折断,碎片弹出,炸裂般的干枯纤维化作木刺暴露在外,整个船身开始微微扭曲变形。 同时,沸腾的妖气爆发,船上的人心中恐惧被勾起,有的昏迷,有的瘫软在地,还有的,发出癫狂的笑,任由身躯被海水浸泡。 轰! 又一个巨大的漩涡产生,又一艘快船缓缓的消失在了大海之中。 至于船上的螃蟹妖兽,它倒是想逃,可是在第一时间就给了遮天蔽日的触手给抓住了,然后甲壳破碎,跟随着快船一同沉入了海中。 鬼哭他们这儿,临时拼凑的小船在翻腾的海浪中起伏不定,无数的贼狼被海浪抛上半空,落到了船上,砸到了身上。 “好恐怖的妖兽。”卤蛋汉子又是恐惧又是兴奋,这样的妖兽越多,蛟龙被吸引的可能性就越大。 蛟龙常年深埋于深海之中,偶尔被人发现,必定是为了产卵。而产卵之前,需要大量的食物进行补充。 现在,他们已经为蛟龙准备好食物了。就看这条蛟龙,愿不愿意来了。 蛟龙现身了,比想象中的还要快。就在鬼哭他们相继发现七八只体型超过五丈的妖兽的时候,就在一艘船奋力的射杀海中的海兽和妖兽,让它们的尸体浮上大海,让它们的鲜血使大海刚刚变了颜色的时候,蛟龙出现了。 只有少数人能看到它的模样,因为它太快了,快到大多数人都没反应过来。而那少数人,也只有一瞬间的时间,在惊鸿一瞥中将它看清。 它看起来就仿佛一条巨大的带鱼,只不过加上了美颜,再多了许多装饰。但是它刚一出场,就给了所有人一个下马威,让众人明白了,它为何被称之为蛟龙。 未见其龙,先闻其声。 一声怒吼,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犹如雷霆滚滚从头顶而过。 刹那间,还算平静的海面莫名的掀起巨浪。狂风呼啸,冰冷的风吹走了暖和的阳光,致命的寒冷蔓延,寒冷之中,带着无上的威压,所有人忍不住颤抖起来,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 仅仅是一声吼,就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原本嚣张的妖兽们,顿时惊慌的逃窜。 大海中,天不怕地不怕的贼狼,也开始乱窜,飞快的逃离。 可是,蛟龙的速度是何其的快。 鬼哭猛的抬起头,就在太阳所在之处,一道银色的流星划过天空。 他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道:“来了。” 来了,蛟龙来了! …… 云海之上,登云号突然加速。 …… 船队之中,护卫飞燕号的快船四面八方的散开,飞燕号上,那如同翅膀白色船帆张开,然后,隆隆如雷的鼓声响起,狂风突然降临,船帆顿时紧绷。 …… 梅胜雪快步从船舱中走了出来,把着栏杆抬头看向天上的银色流星,嘴角翘起,眼中释放出疯狂战意。舌头舔了舔嘴唇,自言自语道:“蛟龙啊!” …… 黑云号桅杆顶端,吴青青仿佛一尊雕塑,长裙迎风而舞。 她的双眼之中,火焰熊熊燃烧,当听到那一声怒吼,看到那一点银色流星的时候,嘴角翘起:“果然,比起真正的神龙,蛟龙还是差了些啊!” 向前一小步,吴青青就从桅杆顶端直直的落了下去。 然而,落下去的速度到了一定程度后却诡异的不再加快半分,而是维持这种速度,一直落到了甲板上。 咚! 一身轻响,违反重力的裙摆只是微微飘起,然后随着她的双脚落地就轻轻落下,盖住了脚面。 “大岛主。” 身边的属下低下了头,吴青青不记得他的名字(作者偷懒),但也不必记住,直接吩咐:“加速。” 掌舵的新一任黑云号将军大声喊道:“满帆!” 所有的船帆通通落下,被风吹得鼓胀,但终究还是慢了些。 吴青青心中变得不耐烦起来,一脚踹开了掌舵的将军,亲自掌舵。 顿时,黑云号的速度直接加快了一倍。 令旗翻飞,一艘艘快船得到的信号,四散开来,摆足了架势。 吴青青眼中的火焰越加旺盛,一滴鲜血夺眶而出,仿佛一滴泪珠。 吴青青任由鲜血划过脸颊,鬼哭的面容却浮现在她脑海中。 哼,小虫子,等着吧,等我猎杀蛟龙,补充了元气,再来找你算账! 眼中的火焰晃了晃,吴青青,又或者说是凤凰自言自语:“别反抗,小青青,猎杀了蛟龙补充元气之后,你就再也没反抗的余地了。” 天边,那一道流星飞快的接近,一声巨响中,砸进了海里。 修长的身躯,银色的鳞片犹如盔甲一般覆盖全身。 浩瀚如海的妖气铺天盖地而来,刹那间,似乎阳光都被妖气遮盖,变得冰凉。 咔嚓! 海水,开始结冰,并且冰块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四周蔓延。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变了脸色。 “该死!”飞燕号指挥使又惊又怒:“这头蛟龙,居然会控冰!” 飞燕号船帆鼓起,整一艘体型庞大的宝船却是如此的轻盈,轻巧的在海上遛了一个弯,然后飞驰而去,迅速远离蔓延的冰块。 船只们四散而逃,有几艘船得以侥幸逃脱,而更多的船被冰块困住,然后,被死死地冻在了海面。 冰冷的阳光中,海面白气弥漫。朦胧的白雾下,“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整整一片海域,都被变成了冰雪的世界。无数的船只,包括那些逃窜的海兽妖兽都被牢牢的冻在冰层上。 一个巨大的琥珀,就此成型。 第一百七十一章 冰中尸体 银白的身躯在海中疾驰,一头直往下扎去,以它为中心,冰层不断的蔓延。 嗡…… 浩瀚的声音传入了所有人的眼中,让人们大脑震荡,绝大多数站立不稳,摔倒在地。还有一部分直接七窍流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鬼哭走向了临时拼凑的小船,采到了散发着白气,如今已被彻底冻结的海面上。 半跪下来,手掌贴在了冰面。顿时,一股凉意顺着手掌直袭心头。 好冷! 手掌因为太过冰凉,甚至有开始发麻,并且向上弥漫。 他连忙将手掌离开冰面,吐出了一口热气,热气顿时化作了白雾。 雾,四周升起了浓雾,开始遮盖人们的视线。 鬼哭拔出了尖刀,用刀尖敲了敲脚下的冰层,很硬,听这刀尖与冰层碰撞后发出的声音,也不知究竟有多厚,总之不会薄。 “真是……”鬼哭嘴角抽了抽,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蛟龙给他的震撼,丝毫不亚于巫山神女给他的震撼,甚至更强。 咯咯咯咯…… 牙齿磕碰,白鸟和卤蛋汉子浑身发抖,鬼哭扭头,看向南宫:“小倩,你觉得如何?” 雾气升腾,南宫的面容非常模糊,但感觉得出来,她很开心,脸上的冰霜也开始融化。 “我没事。”她说道:“我并不怕冷,这样的气温,对我来说很舒服。” “白鸟,你呢?” “我…我…感…感觉很…糟糕。”白鸟脸色苍白,才短短一会儿,他就有些受不了了。 而他旁边的卤蛋汉子更加糟糕,失去了一双腿,本就失血过多,处于虚弱状态,现在这一冻,更加受不了,更糟糕的是他的精神状态。 “怎么会…怎么…怎么会这样?”卤蛋汉子失魂落魄,当这头蛟龙真正的展现出它的力量的时候,卤蛋汉子就无法接受了:“这…这头蛟龙…怎么会…怎么会有这种力量!” 他失去了双腿,还能支撑到现在,靠的不仅仅只是秘术和丹药,还有那一股信念。 而现在,他对于屠龙能否成功已经开始怀疑。屠龙一旦失败,大蛋糕就变成了小蛋糕,这么多人,根本就不够分。大头顶层拿了,小头中层拿了,而他们这些底层,尤其是他这种失去了双腿的家伙,别想分到哪怕一点。 这也就意味着他付出的一切代价,都成了无用功,他将得不到任何东西。面对这样的局面,他情愿去死。 很快,卤蛋汉子瞳孔开始涣散。鬼哭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掏出怀中的丹药。 关于疗伤之类的丹药,他还有很多。但是,对于心存死志的人来说,丹药是救不了。 又过了一会儿,白鸟道:“他死了。” 这个到死作者都没给他一个正经名字的卤蛋汉子体表布上了一层薄霜,瞪圆的双眼,死不瞑目。 “我们,怎么办?”白鸟问道。 鬼哭看了一下四周道:“先上一艘船再说。” 现在,要上船倒是简单了许多,直接走到船边爬上去就行。 雾气不像一开始那样浓烈了,稀薄了一些。 远方的船只,黑漆漆的,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 冰面并非整洁,凹凸不平。再加上本身光滑,非常不好走。但是无论南宫还是鬼哭,都走得还算轻松,鬼哭也只是在斜坡处略显艰难。可是白鸟就不同了,他可以说是走得连滚带爬,恨不得干脆趴在地上走。 到了一处斜坡,愣是翻不上去,还多亏了鬼哭和南宫帮忙,这才翻过。 砰! 白鸟又一次摔倒在地。 “没事吧?”鬼哭问道。 白鸟没有回答,鬼哭看去,只见白鸟半跪在地,看着前方,怔怔发神。 “怎么……”鬼哭也愣住了,顺着白鸟看去的方向,他看到了一道人影。 不,准确来说,是小半道人影。这个人,只有一小半还在冰面上。 “我们去看看吧。”鬼哭道,距离这里并不远,所以南宫微微颔首道:“好。” 只是几步,就到了。 这是一个人,已经看不清他原本的肤色了,只能猜测他或许是一名船员,又或者是一个刀客。 他是如此的惨白,没有一点血色,双眼圆睁,满脸痛苦。 他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死在了这冰雪的世界,大半截身躯,都被冻在了冰层之中,只有胸口以上部位露在外面,被白霜覆盖。 他的眼角流出了泪水,而泪水凝结在了脸颊,长长的一条,冰冷的阳光照在上面,散发出晶莹的光。 他的手伸得笔直,直直的伸向天空,那个方向,有一颗太阳。看起来,就像是在一位地狱沉沦,追逐着太阳的痛苦求道者。 沉默! 他们被深深的震撼,这时候,白鸟甚至忘记了颤抖。 十个呼吸之后,白鸟的脸上已经开始发青了。鬼哭道:“我们走吧。” 白鸟和南宫微微的点了点头,同时,白鸟心中不由得一阵庆幸以及后怕,如果没有遇见鬼哭,恐怕…… 三人抬起了脚,缓慢的向着前方那时候船走去。 白鸟忍不住回过头来,又一次看向了这个令他震撼的冰雕:如果不是遇到鬼哭,我也会和他一样吧! 没有靠近船,一支箭射了过来,到了三人的前方。 “叮”的一声,击中了脚下的冰层。这支箭没能击穿冰层,只是在上面留下了一点小小的痕迹,然后箭矢就被弹飞。 船上,传来的厉喝声:“不准靠近,你们是谁?” 甲板上,一支支锋利的箭头对准了下方行走在冰层上的三人。 鬼哭拉了一下斗笠,沉声道:“是人。” “废话!”甲板上的人显得有些不耐烦了:“我问你们是什么人?” “是我,白鸟。”白鸟眯起眼睛,仔细的看着上面的人,但是很遗憾,看不清面容,只好道:“你们之中或许有人认识我。” “白鸟,没听说过。”那人并不像是在讽刺什么,但是真的没听说过。 白鸟一阵无奈,他的名声在圈子中不算大,但也不算小,或多或少都有耳闻。但是圈子外的人,鬼知道他是谁。 “鬼哭?”就在这时,又有一个声音传出:“头儿,我认识他,是一个猎人。” “猎人?”上面那人压低了声音道:“干过活儿没有?” 声音虽然压低,但在场的人哪一个不是耳聪目明之辈,自然是听得清楚。白鸟耸了耸肩,没说什么。 “据我所知,没有。”另一个声音又一次响起。 “你们为何出现在这里。”那人声音温和了一些。 “船沉了。”白鸟道:“侥幸没死,现在想要上船,该死的,太冷了,兄弟,行个方便吧!” 上面没有立刻回答,那个头目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下,转身离开。过一会儿,他又回来了,道:“你们不能上来,但我可以提供点衣服。” 一个包裹从甲板上抛了下来,白鸟松了一口气,他是真的有点撑不住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冰层古怪 独自一人到了船下捡起了那一大堆衣服,然后穿上,把自己包得像个球一样,白鸟感觉好受了些。 把手拢在袖子中,卷缩着身体,看着鬼哭和南宫,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艳羡。 鬼哭和南宫,一个有鲛绡纱制成的黑色大氅隔绝寒冷,一个完全不怕冷。 “赶快离开。”甲板上的人大喊道:“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 白鸟舔了舔嘴,嘴唇冰冷,用商量的语气道:“别那么小气,让我们靠靠,避个风呗!” “滚!”上面传来怒吼,锋利的箭矢再一次指向三人:“别得寸进尺。” 看来,他们是打定主意不准鬼哭他们上船了,甚至连靠近都不愿意:“离开这里。” 弓身弯曲,嘎吱作响,已经开始蓄力。只要手一松,蓄满力道的箭矢就会飞射而出。 海面突然结冰,寒冷骤降,倾刻间,极大的温差引来了冷冽的寒风。风很大,但是如此近的距离,对于箭矢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再远一点,被白雾遮盖,看都看不到,自然也就用不到弓了。 “好好好!”白鸟很是无奈,退后几步,到了鬼哭身边,低声问道:“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鬼哭抬起脚,用力的踏了一下脚下的冰层。冰层很厚,近一些,可以看到里面栩栩如生的贼狼,再远一些,就变得模糊,最后变成了彻底的白。 厚度,不可测量,绝不是一丈两丈这么简单。 “不对劲。”鬼哭开口道。 “什么不对劲?”白鸟有些懵。 南宫皱起了眉头:“脚下的冰层的确有些不对劲,但具体在哪里不对劲,目前还没发现。” “脚下的冰层,在倾斜。”鬼哭目光变得深邃。 “倾斜?”白鸟仔细的看了看脚下的冰层,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我怎么没感觉到?” “这就是你与我的差距。”鬼哭说道。 鬼哭天生就对距离与时机十分敏感,成了妖之后,更上一层楼。到后来,一身技艺达到巅峰,入道,之后又学习心眼术,到了如今,对于距离有时机的感应已经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了,与此同时,还衍生出了对于自身的控制。 他只是凭借着感应自身重心和四周环境的微妙变化,就敏锐的察觉到了脚下绵延不知多少里的巨大冰层正在发生倾斜。 “就在这里。”鬼哭的脚重重一跺,咔嚓一声,一层晶莹的破碎冰片四散飞溅,他的脚在冰层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脚印。 白鸟不由得咋舌,鬼哭身材高大,但看起来并不夸张,却没想到能爆发出这种力量。只听鬼哭继续说道:“刚才左边略微高一点,而现在,左右一样高了。” 南宫恍然,她连忙半跪下来,手掌贴上了冰面。闭上了眼睛,细细感应。 又过了十个呼吸,白鸟觉得脸被寒风吹的有些发麻,鼻头已经发红,连忙将手从袖子里抽出来,用力的搓了搓脸。 而就在这时,南宫突然说道:“冰层,还在变厚。” 鬼哭的目光愈加深邃:“如果我所猜不错,那条蛟龙正在不断深入海底,而沿途的海水,统统被它化作了冰,以此来加厚冰层,真是恐怖,恐怖的道行,恐怖的体能。” 白鸟有些不明所以:“它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鬼哭裂嘴笑了:“当然是为了食物啊!这头蛟龙,年纪绝对不小,见识非常广,我们都小瞧了它的智慧。它之所以出现的如此的早,是因为对它来说,食物已经够了。” “不对,出现在这里的蛟龙的胃口绝对不会如此的小。”猛然间,白鸟脸色发白。 以往的蛟龙,一般会等到这一片海域彻底被染红才会出现,因为那时候,猎物才足够多,它才有机会在这一片海域猎物们逃跑之前捕获足够多的食物。 但是这头蛟龙没有,以它的体型,胃口不但不小,相反,还在绝大多数蛟龙胃口之上。它之所以出现,是因为有把握足以捕获能让他吃饱的食物。 无论是海面上的人类,还是海中的鱼类妖兽,都是它的猎物,在它的眼中,都已经逃不掉了。 白鸟脸色发白的说:“那个家伙,该不会是想把我们一口气都吃掉吧!” 鬼哭道:“我想,我已经猜到它的计划了。” “我想我恐怕也猜到了。”虽然猜到了,但是白鸟的脸上没有一点兴奋的模样,反而是死一般的灰白,正因为猜到了,他已经开始绝望了。 目光,看向了前方的那艘被冻在冰面上的船,穿过这艘船,周围,一艘艘的船,无论快船还是宝船,全是如此,被牢牢的冻在冰面上,不得动弹半分。 整个巨大的冰面,就犹如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将所有猎物笼罩在了其中。 “不可能。”白鸟猛然摇头:“它不可能有这种力量。” “它能办到。”南宫脸色发白,突然说道:“这对于它的体力,消耗其实并不大。” “什么?”鬼哭和白鸟同时诧异的叫道,都这样了,消耗还不大? “你们想错了。”南宫道:“我们脚下的冰不是因为太冷所以才结成的,我们之所以感到冷,是因为有了冰才感到冷。” “什么意思?”鬼哭有些弄不懂了。 白鸟却听懂了:“我知道有一种宝物叫座凝冰沙,只要将凝冰沙倒入水中,水就会变成冰。你的意思,是不是那蛟龙直接让水变成了冰。” “差不多的意思。”南宫道:“这条蛟龙体内似乎蕴含着某种特殊的东西,它利用那样东西让海水迅速的直接变成了冰。” “等等,我想想……”白鸟用力的抱住了头,过了一会,松开了手,脸色更加灰败:“该死,我早就该想到了,那条蛟龙,看其外貌,再加上让海水结冰的能力,本体十有八九就是妖兽北海冰鱼,这种妖兽体内的毒液就是制作凝冰沙的原料。这头蛟龙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体内的毒液也不知道储存了多少年,如果储存了1000年,全部用出来,指不定就能造出一座冰山。” “冰山!”南宫更是瞪大了双眼,连忙蹲了下来,双手摁在了冰面,细细的感应。过了许久,她睁开了双眼,脸色也和白鸟一样变得灰白,口中喃喃:“那头蛟龙,正在制造一座冰山。” 第一百七十三章 冰山倒竖 只不过,这座冰山是倒竖的冰山。 这一点,鬼哭和白鸟猜到了,南宫更是直接“看”到了,这一刻她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那条蛟龙如此确定自己能捕获到足够多的食物,就是因为他正在制造的这座冰山。 随着冰层的加厚,海水一点一点的将冰层抬了起来。 但是,这个冰层实际上是一座冰山,一座倒竖的冰山。 上大,下小。 这样一来,必然导致这一块绵延数里的巨大的冰层变得不平衡。一点一点的倾斜,并且将会越来越剧烈,等到了最后,当这座冰山完成那一刻,海水会将冰山整个托起,把整座冰山给掀翻过来。 那一刻,被凝固在冰面上的所有船只,都将被整座冰山压到海底,这里的所有的人,没有一个会幸免。 就算有人能够在海中生存下去,在那一瞬间整座冰山压到身上的力量,连蛟龙自身都受不了,会被压成肉饼,更不要说这些人了,统统都会死的惨不忍睹,最后,全部成了蛟龙的食物。 “不愧是蛟龙。”南宫倒吸一口凉气,目光之中透着一丝绝望,任谁都会被这样的手段给震慑住,南宫也不例外:“真是好手段,好大的气魄。” “还有机会。”鬼哭道。 白鸟丧气的说:“不,没机会了,在大海之中,我们谁都逃不了。” “我说还有机会就还有机会。”鬼哭反手抓住背后的木盒,用力一扯,扯了下来,往地上重重一顿,木盒破碎,露出了里面的长刀。 鬼哭看向南宫:“这个时刻,不必隐藏身份了。” 南宫点了点头,甩下背上的木盒,取出了里面的霜雪剑。 “下面……”鬼哭目光中透着坚毅,抬起头,看向远方的太阳。 此时正是上午,太阳的方向在东偏南。 计算了一下方向,鬼哭道:“我的计划是待会儿我们往南跑,离开冰层,然后逃出生天。” “不可能跑得掉。”白鸟愈发绝望:“就算是离开了这座冰山,等冰山翻过来,引发的漩涡也会把我们拖回来的,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们活不了。” “不。”鬼哭反驳道:“只要速度够快,离冰山够远,我们就能逃掉。” 说话间,刀柄上的铃铛剧烈摇晃,急促的铃声穿透风声传向远方。 “大黑马,大黑马也在,对吧?”白鸟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这样的手段看起来让人绝望,但通过冷静的分析,就不难发现,大黑马的速度足够让他们摆脱困境,事实上,又不如想象中的危险。 鬼哭点了点头:“我们先跑。” 三人开始前行,顶着风,在冰面上飞奔起来。 白鸟没有鬼哭和南宫的本事,干脆趴在地上,任由鬼哭和南宫拖着在地上滑行。 这样一来,三人速度飞快。 没过多久,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传来。 “啊哈哈哈哈!”一阵杠铃般的笑声和马蹄声一同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猛然间,一个巨大黑影闯入眼帘,赫然,是大黑马。 大黑马穿透白雾,而那杠铃一般的笑声,在它身后,是吴老大。 大黑马不让吴老大骑,吴老大就只好拿绳子拴在自己和大黑马身上,然后让大黑马拖着他前行。 一个急停,大黑马脚下的踏飞燕流光溢彩,当他在光滑的冰面上停住了。 而吴老大反应不及,哇哇叫着被甩飞了出来,又被绳子拉着,像一个流星锤一样重重地砸在冰面上。 砰! 光是看着就好痛! 白鸟忍不住身体一矮,不忍心看,闭上了眼睛。 吴老大看起来很苍老,身子骨仿佛一推就倒,随时可能散架的样子,但实际上十分经摔。 他手一撑就坐了起来,摸了摸头,双眼迷茫。只是迷茫了一会儿,就跳了起来,高兴的大叫:“好好玩啊,好好玩啊,再来一次,哦哦哦哦……” 手舞足蹈中,一个没站稳,一个屁股蹲摔在结实的冰面上,捂着屁股嗷嗷叫痛。 南宫忍不住捂住了头,不忍直视。鬼哭的也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去理他。 而是拔出了长刀,深吸了一口气,凭借着刀的锋利和妖气的加持,一刀刀斩在了冰面,切除了一大块冰块。 鬼哭叫道:“南宫!” “明白。”南宫拿过了绳子。 过了一会儿,一辆简易的马车成形了。 大黑马拽着绳子,在冰面飞驰,而后面,绳子的另一头,拖着一大块冰。冰块上,鬼哭他们坐在了上面。 “欧欧欧欧……”吴老大欢呼雀跃,好几次差点被甩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白鸟放声惨叫,趴在冰块上双手死死地抓着绳子,生怕自己被甩飞出去。 他们和一艘又一艘被凝固在冰面上的大船擦身而过,动静有些大,船上的人透过浓雾,只能模糊的看到大概,听着这声音,顿时满脑子莫名其妙。 哪来的小孩,跑到这里来玩了? 大黑马跑得飞快,不过一会儿,就已经到了冰层的边缘,而冰层的边缘,高高翘起,犹如高耸的悬崖,下方海浪一波接着一波的拍打在冰块凝结而成的石壁上,发出哗哗的声音,撞的粉身碎骨,变作白色的泡沫。 大黑马一跃而起,腾上半空,紧接着“唰”的一声,鬼哭他们生下当坐马车的冰块也离开了这倒数的冰山,在天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坠向大海。 大黑马轻盈的踏落在海浪上,继续向前狂奔。 而被鬼哭他们当作马车的冰块被绳子拉着砸进了大海,接着,在飞溅的泡沫中高高抛起,被绳子拽着向前数丈后再一次落下,然后又一次弹起,就像是在水面打水漂的石头一样。 至于上面的人,也随着冰块上起下落,白鸟实力最差,自然最惨,他的身躯不断腾起下落,撞击着冰块,痛得脸都青了,啊啊的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鬼哭他们前脚刚离开倒竖的冰山,后脚,一袭白衣的梅胜雪也到了鬼哭刚才他们经过的那处悬崖。 “我的感觉果然没错,这里果然斜了。”看着像滔滔的海浪,梅胜雪毫不犹豫,一跃而下。扑通一声,仿佛一条鱼而扎进了海中。 他要去找蛟龙,他要告诉它,你造的冰山,不对称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 今日风大 飞燕号上,指挥使神色阴沉。 正所谓“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在倒竖的冰山上的人们毫无察觉,远离了冰山的飞燕号指挥使却看得清清楚楚。 看着在海面渐渐拔高变大的倒竖冰山,他心中知道,完了,东海水师又将面临一次重创。 这一次能够逃出来的,除了飞燕号,也只有一半的快船,剩下的一半,全留在了里面。 另一头,黑云号上,吴青青同样看着这座冰山,嘴角翘起:“看来,是个了不起的大家伙呢,真是了不起的格局。” “大岛主,接下来属下该怎么办?”看着那座巨大的冰山,黑云号将军双腿直打颤。 吴青青是很厉害,但是不管怎么看,能凭空创造一座冰山的蛟龙好像更加恐怖。 一想到要和这样的妖怪作战,甚至要猎杀这样的恐怖的比妖怪,黑云号将军就忍不住有些怂。 “怎么办?”吴青青一声轻笑:“当然是靠过去了,等它吃饱了,可就不好办了。” 说话间,吴青青抬起头来,一只大鹏鸟划过苍穹,大鹏鸟身后,洁白的登云号鼓起风帆,随着大鹏鸟飞驰而来。 大鹏鸟在天空上兜兜转转了一圈之后,似乎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又飞回了登云号上。 登云号甲板上…… “风长老,怎么样了?”见到风长老回来,弟子连忙上前问道。 鹰钩鼻的风长老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没找到。” “放心吧,风长老,梅师兄很强,什么样的危险没经历过,他会没事的。” 相比起风长老的忧心忡忡,甲板上的弟子们却显得信心十足。虽然梅胜雪性情古怪,但毕竟,是他们的偶像啊! 号称第七剑主,这名号可真的不是闹着玩的,是真的能打。 “不管了!”风长老道:“接下来,准备迎接一场硬仗吧!” “是!”弟子们齐齐拱手,双眼之中,战意盎然。 …… “哈哈哈哈……”看着越来越远的倒竖冰山,从绝境中走出的白鸟哈哈大笑:“我怎么忘了你了,好马儿。” 大黑马得意的一扬头,发出一声畅快的嘶鸣。 “噢噢噢噢噢……”吴老大放声尖叫,浪花跑进了嘴里,顿时闭上了嘴,皱着脸,呸呸直吐口水。 鬼哭回过头,注视了一下那座冰山,目光一转,看向了正驶向冰山的黑云号,神情变得凝重。 终于,他下定决心,“噗通”一声跳进了水中。 “鬼哭。”南宫连忙叫道,大黑马猛的刹住了脚,当作马车的冰块飞了出去,冰块上的白鸟和吴老大也一同飞了出去。 噗通!噗通! 白鸟和吴老大接连落入水中,好在他们水性很好,很快就从海中钻了出来。 南宫稳稳的站在冰块上,准确的说是黏在了冰块上,看着水中的鬼哭:“你要去哪里。” “你们先走。”鬼哭说着,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巨大的黑云号。 他第一次见到黑云号,但仍然认了出来。黑云号的种种传闻,关于黑云号的画像,虽然之前没有直接见过,但也了解了不少。 黑云号! 吴青青! 凤凰! 鬼哭大半个身躯都在海中,小半截露在了外面。他拉下了斗笠,遮住了双眼。但是,即便他的眼睛是如此的狭小,即便被斗笠遮住,但南宫依旧透过斗笠和眼皮看见了他的眼神,读懂他的意思。 “你要去?” “这是个机会。” “那我跟你一起去。”南宫语气坚定。 “不。”鬼哭摇头:“你来接我,一旦事情不成,我将有生命危险,到时候,就靠你了。” 南宫抿起的嘴唇,直直的看着鬼哭,想要和鬼哭对视,但该死的斗笠挡住了鬼哭的双眼。 半响,南宫道:“答应我,活下去。不然,我去找她拼命。” 鬼哭笑道:“放心,没人能要我的命。” 说完,鬼哭看向大黑马,大黑马低下了头,和鬼哭对视。 “拜托了,好兄弟。” 大黑马郑重地点了一下头,一张长长的马脸十分的严肃。 鬼哭目光从大黑马脸上转过,看向它背上的包裹。探头探脑的大嘴猛的缩了回去,藏在包裹之中,不让鬼哭看到它。 “也拜托你了,大嘴。” 包裹没有动静,鬼哭转身,扯掉身上的蓑衣,用牙齿叼住刀鞘,张开双臂,奋力的朝着黑云号游了过去。 一阵风刮起,青色的披帛被风卷到了半空,随风飘到了鬼哭的面前,轻柔的搭在了鬼哭的肩头。 “大嘴!”鬼哭轻声呼唤。 大嘴扭过头,风太大,万般无奈的被吹起,它也没法。 铃铛轻轻的抖动,欢迎着大嘴的归来。大腿缠住刀鞘,另一头缠着鬼哭,鬼哭松开了长刀,长刀在大嘴的帮助下紧跟在鬼哭后面,不影响鬼哭半分动作。 白鸟奋力的爬上了冰块,身上的衣服实在太多,浸了水后沉重无比,也亏得他比普通人要强的多,这才没被淹死。 看着往远处游去的鬼哭,又看了看远方的黑云号,脸色大变:“他…他…他…他该不会是……” “闭嘴!”南宫冷着脸道:“有些事,知道不必说。” 一股寒意直袭心头,看着冷若冰霜的南宫,白鸟浑身僵硬,只觉得已经被冻成了冰雕。 好冷,他打了一个寒颤! 而吴老大,也没了玩闹的心思,看着远去的鬼哭,又看着留在原地的南宫,一张老脸显得十分焦急:“鬼…鬼…鬼…哭哭怎么去那里了,快回来,快回来啊!那里好危险的……” “老大。”南宫叫道:“上来,我们要走了。” “可…可…可是……”吴老大的老脸上显得愈发的焦急:“可是…鬼哭哭他……” “听话!”南宫的声音不大,语气很冷。 吴老大打了一个寒颤,仿佛遇到了天敌,毛都竖了起来,可怜巴巴的看了一眼冷着脸的南宫,老实巴交的游了过来,爬到了冰块上。 “大黑,我们走。”南宫轻声道。 大黑马扬起了蹄,飞快远去。海水在两旁倒退,一条笔直的轨迹被拖了出来,拽在身后。 鬼哭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远去的南宫,放下心来,加快速度朝着黑云号游去,一边游一边笑道:“大嘴,我还是觉得你以前的样子顺眼一些。” 大嘴:“……” 大嘴无嘴,没法说话。 第一百七十五章 蛟龙受创 倒竖的冰山越升越高,倾斜的程度越来越大,渐渐的,呆在船上等待冰层融化的众人也坐不住了。 这一次屠龙,基本上已经宣告失败,他们本以为自己只是血本无归,哪里知道,那头蛟龙居然打定主意要留下他们的性命,这何止是血本无归。 众人惊慌的大叫起来,尤其是冰山边缘的船上众人,最早发现不对劲。 他们惶恐的跳下了船,踩着坚固光滑的冰面,连滚带爬的到了冰山那还在不断扩张的边缘,脱下衣裤,顶着狂风,跳入滚滚浪涛的大海之中。 水很冷,冷到彻骨。 一跳下去,就几乎被冻僵了。有人当即抽筋,身体不受控制,剧烈的痛苦和恐惧让他们发出惨叫,抓住身边的人,纠缠在一起,在海中沉浮。 直到喝够了海水,鼓着肚子浮了起来,瞪着一双死鱼眼,死不瞑目的看着苍穹。 暖和的阳光穿过冰冷的风,照射在冰冷的海水上,温暖着冰冷的尸体。 冰冷与温暖交织,生与死就在一线之间。 “指挥使大人,都准备好了。”身边的副官提醒道。 指挥使点了点头,收回了目光,一招手:“发射。” 通!通!通! 三声巨响,体型极其巨大的飞燕号微微一颤,整个船身向下一沉。接着,钢铁铸造的长矛飞了出去。 那头蛟龙的确很强,也很聪明,但是,他始终小觑了人类。 飞燕号上,可不是单纯的士兵。擅长占卜的道士,擅长机关的匠师,擅长射击的神箭手…… 太多太多的人才聚集在了一起,他们的智慧与能力的结晶,便是这三根激射出来的钢铁长矛。 十余名擅长占卜的道士合力锁定了蛟龙的位置,数名匠师联手设计,加上数以百计手艺精湛的木匠铁匠打造的机关,几名擅长符道的道士精心雕琢的符篆,还有神箭手和士兵的协力合作。 无数人贡献出来的智慧和力量,合力射出的三根长矛飞速旋转,一瞬间就飞出了数十丈,呼吸间,就已经飞出了一里多远。 长矛上的符文散发出璀璨的金色光芒,金光闪闪的三根长矛一头扎进了海里。 噗! 细长的海水溅起,一圈圈的涟漪荡开。 飞速旋转的铁矛在海水中依然没有半分减缓,反而速度更快。 海水也跟着飞速旋转起来,三根长矛在海中一晃而过,直击那冰山深藏在海中的山尖。 海中的蛟龙还在喷吐毒液,冰山之中,无数张牙五爪的海兽妖兽通通都被结结实实的冻住,无法动弹半分。 蛟龙很满意他的结果,同时又有些心痛,储存了千年的毒液,一朝之间即将全给吐光了。 猛然间,它鱼鳃后方的那一圈鬃毛瞬间炸开,心头警铃大作,猛的扭过头来,就看到三道飞速旋转的海水就仿佛海王的三叉戟直插而来,而三叉戟端,赫然是三根金光闪闪的铁矛。 瞳孔收缩…… 噗! 能抵御刀兵的鳞片在三根致命的铁矛面前没有起到半分阻挡的作用,被直接穿透。 大片大片的鳞片的碎片飞溅出来,大片大片的鲜血将蔚蓝的海水染红,银色的蛟龙消失在一片血色之中。 痛苦、惊恐、愤怒…… 这头纵横四海的蛟龙无疑是骄傲的,自从成为蛟龙以后,它就再无敌手。无论怎样的敌人,它都可以轻易打败,或者是用力量,或者是用智慧。 它强壮、聪明、长寿,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能力,近乎完美。而这样的它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被一群小虫子给伤到了,而且还是重创。 “嗷!” 海水沸腾,愤怒的咆哮从海底蔓延,传到了海面。 正在海中飞快游着的鬼哭浑身一僵,一支大浪掀起,他直接被砸翻到了海中。 飞燕号上,将士们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好畜生!”指挥使勃然大怒:“准备!” “大人,不好了,它来了。” 指挥使瞳孔猛缩,一道银色的修长身影破开海水,腾上天空。 大片大片的鲜血被它甩到身后,阳光的照耀下,一片片银色的鳞片散发着夺目的光芒。 噗! 透明的液体从他口中喷出,然后,飞燕号的众将士就感觉开始下雨了。 只是这个雨,很不对。 咔嚓!咔嚓!咔嚓! 结冰,飞燕号上在结冰。甲板上的水变成了冰,周围的海水,也开始在变成冰。 更严重的是,将士们的身上的血液,似乎也在变成冰。 砰! 一颗脑袋从脖子上落了下来,砸在地上,碎成了碎片。 寒意,从心头升起。 指挥使在之前就感觉到了不妙,即使用披风遮住了身体,这才避过了一劫。 心有余悸中,怒火越加汹涌。 因为他的属下们,惨不忍睹。甲板上的将近一半被那蛟龙喷出的毒液粘到了身上,然后体内水分开始变成了冰。 运气好的,脱一层皮,运气差的,断掉了手,运气最差的,直接掉了头。 仅仅是一瞬间,甲板上就伤亡惨重。 而飞燕号,也快不起来了。整个和周围海水变成的冰块凝固在了一起,成了一个大冰坨子,如何动弹? “风长老,我们怎么办?”登云号上,看着这一幕,风长老身边的弟子问到。 “等!”风长老斩钉截铁的道,一双鹰眸死死地盯着蛟龙,尤其是看向蛟龙身上的巨大的伤口。 伤口在腹部,三个品字形的大洞,洞口被冰堵住,但如此巨大的创伤即便是止住了血,如果不进行进一步救治,也会威胁到性命,哪怕,伤口的主人的一头蛟龙。 风长老补充道:“看着吧,飞燕号可没这么容易对付。” 飞燕号之所以为飞燕号,可不是它那巨大的船帆,而是因为…… 咔咔咔咔!!! 飞燕号船身两侧金属板纷纷打开,露出了里面一个有一个的方孔,顿时,整个飞燕号变成了一个筛子。 无数齿轮转动的声音,从飞燕号体内传出,片刻之后,整个飞燕号剧烈一颤,周围的冰块纷纷碎裂,巨大的裂缝蔓延。 嗡! 一圈圈海浪形成的巨大涟漪,在海面荡漾开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白衣天使 “铁燕子,是铁燕子!” 黑云号上,有人惊恐大叫。 只见打开无数孔的飞燕号上,无数黑色的鸟型傀儡从孔洞中飞出,密密麻麻,围绕着飞燕号盘旋而上。“嗡”的一声,就蜂拥着冲向的蛟龙。 不止黑云号,周围几乎所有万岛国的人面色都不好看。飞燕号的大名鼎鼎,就是来自于铁燕子,而且燕子的威名赫赫,便是无数万岛国人的鲜血染成的。 “砰!” 黑云号,惊恐叫嚷的船员头颅炸开,扑倒在地,暗红色的鲜血蔓延。 被吵的心烦意乱的吴青青松开了紧拽的拳头,环目四顾,淡淡的道:“还有谁?” 目若呆鸡,甲板上的船员们低下了头,相比起铁燕子,果然还是他们的大岛主更加可怕。 而没有大岛主的其他船上,就没这么安静了,到处都是一片喧嚣。 众人趴在栏杆上,又是惊恐又是仇恨又带的崇拜的眼神看向那漫天飞舞的铁燕子,嘴里叽叽喳喳,大声嚷嚷。 铁燕子,巴掌大小,梭子般的躯干,刀锋般的翅膀,以及剪刀般的尾巴。构造十分简单,是由江南傀儡师和一众徒弟流水线加工而成。 单独一个,也就比一支弓箭威力大些,某些时候,还不如弓箭好用。 过长的准备时间,巨大的弹射机关装置,都是铁燕子致命的缺陷。但当数量上升到一定程度后,铁燕子就会变得极其可怕。 飞燕号是唯一一艘使用铁燕子的宝船,并非其他的船不想用,铁燕子的工艺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粗糙,就算是傀儡师学徒加上几个铁匠就能够制作。但是,想要达到规模的话,耗费的钱财难以想象。除了富饶的大宋,其余的势力,用不起。 铁燕子是无法回收的,用一次就坏了,而那巨大的弹射机关也需要时刻保养,想要操纵铁燕子,也必须要学会傀儡术,因此,也就意味着要养一大批人,其中的花费,可想而知。 飞燕号船舱中单独有一层,是属于驻扎在飞燕号上的傀儡师和他的徒弟们的,他们享受最好的待遇,享受最鲜美的鱼肉,享受最可口的酒水。而如今,是到他们出力的时候了。 刀锋般的翅膀扇动着,化作道道残影。船舱中,傀儡师和他们的徒弟们脸白如纸,疯狂的鼓动妖气,操控着这数以万计的铁燕子。 铁燕子化作了疯狂的黑色旋风,卷向了蛟龙。 蛟龙受伤太重,无法逃跑,只得鼓动妖气,刮起了妖风。 狂风卷起巨浪,无数的铁燕子在狂风中碰撞坠落。但是,还有更多的铁燕子穿过了狂风,直直的撞上了蛟龙。 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就犹如打铁一般。蛟龙发出痛苦的嚎叫,疯狂的扭动着身躯,企图摆脱铁燕子的纠缠。 铁燕子的速度很快,蛟龙完全无法摆脱,鳞片被击碎,碎裂的名片和碎裂的铁燕子从空中坠落,像是下雨一般砸进海里。 海面上,无数的水花溅起。 银色的蛟龙变成了红色,此刻的它已经红了眼,疯狂的咆哮着,顶着铁燕子就冲向了飞燕号。它打的主意,自然是用血肉之躯撞沉飞燕号。 这个主意很糟糕,但问题是,以蛟龙的体魄,真的可能能成。 飞燕号指挥使看着这一幕,慌忙大叫:“左满舵,快快快,左满舵!!!” 蛟龙被剐了一层又一层的皮,天上顿时下起了血雨,无数的血滴从天而降落入海中。 看得吴青青体内的凤凰一阵心痛,那些血,这都是她的元气啊。 看着距离飞燕号越来越近的蛟龙,天空中,登云号上,风长老缓缓的举起了手:“准备!” 而就在此刻,长枪般的弩箭从黑云号上射了出去,“夺”的一声射入了蛟龙体内。 蛟龙的肉太硬了,木制的箭杆炸开,箭头留在了蛟龙体内。 蛟龙又是一声惨叫,双眼迅速的锁定了黑云号,黑云号上,吴青青噙着笑,和蛟龙对视。 双眼之中,火焰沸腾。 “可不能让你就这么把血流干了,今早被我宰了吧。”吴青青笑眯眯的说。 铁燕子已经全部化作了废铁,坠入了海中。蛟龙从飞燕号头顶划过,身躯开始如同一个钻头般急速旋转,通的一声扎入了海中。 “她在干嘛?” 按常理来说,飞燕号沉了,才符合黑云号的利益啊! 看着黑云号上用莫名其妙的举动吸引蛟龙的注意,风长老疑惑了一下,重重地挥下了拳头。 “喝!” 弟子们齐齐大喝,拔出剑来,无数白霜般的长剑齐齐地指向苍穹。 一道道剑气冲天而起,风长老化为大鹏鸟腾空,围绕着剑气盘旋。 在他的操纵下,无数的剑气化作了一柄通天巨剑。 双翼一展,大鹏鸟铁铸般的双爪紧紧的抓住剑气凝聚而成的巨剑俯冲而下。 吴青青眉头大皱,心中杀意沸腾,该死,想抢我的龙。 还未等她有何动作,大鹏鸟就已经抓着巨剑冲入了海中,直追蛟龙而去。 猛然间,海面翻腾,无数白色的水柱升起,水滴落下,周围下起了大雨。 大鹏鸟从无数的水柱之中扶摇直上,然后落到了登云号的甲板上。 一个踉跄,被身边的弟子扶住。风长老的脸,很黑,黑的跟墨水一样。 蛟龙浑身是血的从海中冲出,在海里蓄满了力量的它犹如一支巨大的弩箭被射了出去,“嗖”的一声,就化作了一道流星越来越远。 “逃了?”吴青青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头蛟龙居然会在风长老的手下逃走,她已经做好了蛟龙被风长老斩首的准备了。可是,这蛟龙居然跑了? 这剧本,不对呀? “风长老,这是怎么回事?” 身边的弟子一提,风长老的脸就更黑了:“该死,梅胜雪怎么会在蛟龙身上?” “什么?”弟子们大惊失色。 风长老很是无奈的摇头,在众弟子的协力以及登云号的加持下,他有把握一击斩掉身受重创的蛟龙头颅。可问题是,梅胜雪不知何时到了蛟龙身上,一双剑插入肉中,正沐浴着龙血,在蛟龙身上朝着蛟龙的头爬去。 为了不伤到梅胜雪,不得已,风长老放弃了这一击。 “该死!”一向好脾气的风长老忍不住一跺脚,看着那一道银色的流星,长叹一声,然后道:“走,追上去!” 黑云号上,黑云号将军问道:“大岛主,咱们该怎么办?” “追!”吴青青黑着脸道,一脚踹飞了将军,亲自掌舵。 黑云号加速朝着蛟龙追去,但谁都没发现,黑云号的船身右侧外壁上,鬼哭犹如壁虎一样紧紧的趴在上面。 话说回来,这对师兄弟还真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一个趴在蛟龙身上,一个趴在船上。 第一百七十七章 刺杀前奏 梅胜雪现在很晕,他趴在蛟龙身上,蛟龙一个呼吸之间就转了十圈,借助着旋转的力道和妖气神通法术的加持在水中蓄力,然后冲上云霄。接着一头扎进海中,然后又是腾空一跃。 每一次纵越,都跨过了十余里的距离。 短短不到半刻钟的时间,连续纵跃十次,逃出了100多里,迅速的把所有的追兵甩在身后不见了踪影,这蛟龙的力量,简直变态。 而趴在蛟龙身上的梅胜雪,此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分不清上下左右,各种景象在眼中不断晃动。 他喉咙鼓起,差点吐了出来,但强大的意志还是让他坚持了下来。旋转的世界让他非常厌恶,这不对称的世界让他想将之毁灭。 剑意冲宵! 仅仅短短的一瞬,梅胜雪就斩掉了大脑的眩晕,恢复了清醒。 刚想休息的蛟龙鳞片鬃毛倒竖,这个时候,它才察觉自己身上居然有个人? 蛟龙扭过头来,梅胜雪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 登天梯,梅胜雪一袭白衣身若惊鸿,踩着蛟龙的身躯一路往上狂奔数步,然后腾空而起。双剑展开,犹如一双银色羽翼。即便在海中,他似乎也不受半分阻力。 斩! 蛟龙闭上了双眼,发出痛苦的哀嚎。鲜血从双眼迸出,化作血色的利刃划破海水,飞出了二三丈才缓缓散开,和海水融在了一起。 轰! 刚刚平静下来的海面突然炸开,一团巨大的水柱腾飞十余丈。 “隆隆”的巨响声中,腾起的水柱化作无数水珠落下,蛟龙伤痕累累的身躯露了出来,不断往上腾飞。 白衣梅胜雪手持双剑微微张开,双腿并拢,站在蛟龙的鼻梁上,注视着双眼紧闭的蛟龙,大笑着朗声道:“伙计,你造的冰山,可不大对称啊!” 声音不大,但却清楚的传入了蛟龙耳中。 蛟龙充耳不闻,扭动腰肢,巨大的尾巴直抽过来。 砰! 沉闷的响声中,梅胜雪从蛟龙身上跳了下去。 还在半空,尾巴和鼻梁亲密接触的蛟龙再一次扭转身躯,又是一尾巴抽了下来。 尾巴重重地抽在了海面上,海水被击得粉碎,化作泡沫向四周溅起。 轰! 迎面而来的海浪被一尾巴抽成了两段,翻卷着狂涌而去。 梅胜雪不见了踪影,蛟龙重新落入海中,剧烈的喘息了两口气,巨大的双眸中充满了疲惫。又一次鼓起力气,一头往下朝着深海扎去。 蛟龙走远了,梅胜雪浮上了海面。 刚才紧要关头,他用已经被他用的神出鬼没的飞仙步避开了这一击,没有成为肉末。 用力的抹掉了脸上的海水,看着蛟龙离去的地方,梅胜雪舔了舔唇,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啧,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满意的对手,可不能就这么让你跑了。” 抬头望天,远方,一个微不可查的小点在天空盘旋。 嗯,他可不是因为做了一次猪队友不好意思,想要亡羊补牢才追上去的。 自言自语中,梅胜雪将双剑收回腰间,朝着蛟龙离开的地方一头扎了下去。 蛟龙一口气逃出这么远,茫茫大海,只知道一个大概方向可不好追踪。 不过,无论是登云号还是黑云号都有各自的办法。 风长老重新化作大鹏鸟,双翼一展,在天空翱翔而过。 他的速度极快,刮起妖风,虽然没有蛟龙的速度那么夸张,但也有着自己的优点。 蛟龙不到半刻钟横跨百里,把自己累得要死,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以至于甚至没有力气和梅胜雪纠缠。 而风长老,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也跨过了将近半百里的距离,再加上那一双锐利的鹰眸和登高望远,已经大致锁定了蛟龙所在的区域。然后,减慢了速度,在前方指引着登云号前行。 而黑云号没有登云号的速度,不过吴青青也自有她的手段。 一盆掺着血的海水被端到了吴青青面前,吴青青用手指沾上一点,放入红唇中抿了一口。 闭上了眼睛,双颊泛起红晕,一脸陶醉。 蛟龙的鲜血已经被玷污,虽然不能直接服用了,那还可以有别的办法加以利用。 片刻之后,吴青青重新睁开了眼,接着,黑云号周围的海水沸腾起来。 一滴滴血珠脱离了海水,被无形的力量托着悬上了天空。黑云号一路前行所过之处,红色的海水又重新恢复了蔚蓝。 当黑云号穿过这一片红色海洋,一片红色之中,多出了一条笔直的蔚蓝。无数的血珠汇聚在一起,变成了一颗猩红的宝珠,落入了吴青青的掌中。 眼睁睁看着这两艘船离开,一些想捡便宜的快船也追了上去,飞燕号上,目光看向了指挥使,指挥使脸色铁青,终究没有下达命令。 这一次,飞燕号手段尽出,并且将士们伤亡惨重,现在,首先要做的是解救冰山上的兄弟们还有休养生息。这一次屠龙,他们已经被淘汰了。 一场追逐,比想象中的更加艰难。 无论是登云号的风长老,还是黑云号的吴青青,都小瞧了那条蛟龙的生命力。 每一次他们眼看就要追到了,蛟龙就犹如一根电钻一般从水里窜了出来,飞向天空,化作流星横跨十里。 每一次,都是如此。 蛟龙的一身伤几乎致命,每一次使出横跨十里的那一跃,伤口就崩裂几分,伤势更加严重。 可是,一次次的追逐,那条蛟龙一次次的到了极限,却始终有一股底气,支撑着它一次次逃走。 掌心的那颗猩红宝珠又黯淡了一分,因为这里面蕴含的力量又被消耗了一分,吴青青体内的凤凰因为最近一系列的不顺,耐心飞快消耗,几乎暴走。 渐渐的,天黑了下来。黑云号上原本亢奋的船员也开始疲惫,即便吴青青一口气杀了七个人杀鸡儆猴,也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蛟龙也慢了下来。但是天黑,很多事终究不方便,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是紧紧的黏在蛟龙身后,不让蛟龙逃脱。 甲板上,燃起了火把。船首处,凤凰铜雕灼灼生辉,张开的嘴射出红光,照亮了前方的路。 海浪哗哗的撞击着船身,船身一侧一片漆黑之处,隐隐蠕动。 他穿着黑色大氅,背上背着一个斗笠,一柄长刀挂在身后,被青色的披帛拖着。 是鬼哭,他用短刀插入船身外壁。将自己固定在这里,伺机寻找着机会。 吴青青的直觉实在强大,哪怕已经受创未好,再加上那一晚刮的那一阵大风让她耗尽精力,但依旧严密的封锁了整艘黑云号。 铃铛微微晃动,没有发出声音,始终提醒着鬼哭,更进一步行动有危险。而现在,到了夜里,不止船员们疲惫了,吴青青体内的凤凰也疲惫了。 终于,他找到了机会。 第一百七十八章 时机刚好 鬼哭悄然行动,他小心翼翼的拔出了短刀,收回腰间,伸出手指,用力的抠住了木板之间的缝隙,将半截泡在水中的身躯拉了上去。 在这里呆了大半天,他浑身酸麻疼痛,肌肉僵硬无比。稍稍一点动作,就牵动全身的神经,让他不由得脸颊抽搐。 但他还是动了,犹如一支树懒,缓慢而又坚定,没有一丝多余。 他缓缓的爬到了一处窗口,手指扒着窗沿,休息片刻。 窗子紧闭,但这难不倒鬼哭,他有一个好帮手。青色的披帛如蛇一般蠕动,沿着鬼哭的身体向上爬着,爬到了鬼哭的肩头。 长刀递了过来,鬼哭空出了手,抓住长刀,只用四根手指支撑着身躯。 海风凶狠的刮过,黑色的大氅猎猎作响。 大嘴沿着窗口缝隙滑了进去,干净的它薄如蝉翼,光滑犹如蛇肤,想要进去很容易。 里面的门栓被它打开,创作伴随着细微而连绵的轻响被缓缓推开。 鬼哭手一撑,跨过窗口。双脚落地,他微微蹲下,看向四周。 屋里很黑,只有窗口射进来的月光。今夜月光也不甚明亮,周围一片模糊。 看得出来,这是一间船员休息的卧室。简陋的床被固定在墙边,一些行李被胡乱的塞到床底。 房间中充斥着腥味,空空的木桶倒在一旁,随着船身的微微晃动咕噜咕噜的滚到一边,然后又滚回来。 “多谢。”鬼哭对大嘴说道,大嘴帮了他很多,如果不是个大嘴,他不可能趴在黑云号外壁上那么久。 要知道,在那里需要对抗的不仅仅只是地心引力那么简单,还要面对海浪与狂风以及精神上的疲惫。 大嘴扭过了头,它还在生气。看来,想要让它原谅,没这么简单。 门从外面锁死了,鬼哭也没指望出去,他只是想找一个暂时休息的地方。 外面就是走廊,虽然路好走了,但是出去后,万一遇到了人,躲都来不及躲。 从怀里取出干硬的面饼,面饼用油纸包着,油纸防水,但是,在鬼哭被泡在水里大半天的情况下可不顶什么用。 面饼已经被海水浸湿,咸咸软软,还带着海水特有的浓烈苦味,滋味很不好。 确认周围安全,鬼哭藏身到了门后,拿着面饼细细咀嚼。 一点一点,将整个面饼一丝不苟的吃完,又吃了几颗用于恢复状态的丹药,胃部开始发暖,僵硬的身体也重新兴奋起来。 丹药很珍贵,自有它的道理。 很快,鬼哭恢复了状态,一个翻身出了窗,犹如一只大蜘蛛趴在船身上,沿着黑云号的外壁缓缓移动。 黑云号整体,从侧面看就是一个半月,前后翘起,甲板上建起众多阁楼。从顶上看,就是一个方的,前后大小相差不大,船舷被栏杆围了个严严实实。 今夜的天气,不算好,但也不算坏。 风有些大,云有些多,但没有雨,也没有雪。 不一会儿,月亮又被一朵飘来的云给遮了个严实,波光粼粼的大海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巨大的光柱从船首铜雕凤凰口中射出,照亮前方一条笔直的路,而左右两侧依旧是一片黑暗。 “哗啦”一声巨响,白色的水中突然出现在前面,一道长条状的身影一闪而过,消失在天边。 “蛟龙!”兴奋的吼声再一次冲淡了疲惫,船员们兴奋的大叫着,甲板上再一次喧哗起来。 船首的凤凰铜雕被人挪动,火红的光柱追逐着银色的蛟龙。在光柱的照耀下,那一抹流星又一次落入海中。 “真tnd能跑!”船员们也是服气了,一个小头目骂了一句之后,无奈的摇头。 好不容易缩小了范围,蛟龙又一次逃跑,突围而去。这感觉,就像是憋尿憋急了,好不容易找到了厕所,上厕所又突然被另一个别扭的家伙抢走一样,让人满心愤怒又充斥着无奈。 鬼哭又一次进入了一间房间,房间同样被从外面锁住,不过这一次,鬼哭决定出去。 现在,已经到了负一层的船舱了,头顶,就是甲板。鬼哭还能清晰的感觉到,头顶那混乱的脚步声,时不时有人快步踩过,看起来,他们似乎很忙。 鬼哭拔出了长刀,只是一刀,长刀就精准的穿过缝隙,一刀斩断了外面的铁链,同时,也根本没发出多大的声音。 铁链垂落下来,“哗啦”作响,不过也并没有引起人的注意。 赤红的刀身散发着淡淡的烟雾,冷风从窗口灌入,长刀又恢复了明如镜的模样。 收刀入鞘,轻轻地推开了房门。外面,便是这一层船舱的大厅之一。厅中,干了大半天活浑身发软的船员们坐在凳子上,或者踩着凳子,吹牛打屁,吃吃喝喝。 吃的自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而是一条接着一条的海鱼,大海上,这些玩意儿可真的一点都不值钱。 猛然间,他们之中其中一人看到了鬼哭,热情的招呼:“这位兄弟,你……” 还未等他把话说完,便看到那个高大模糊的身影暗淡了一些。他连忙走上去,带起了风,风吹得鬼哭的身影一阵晃动,最终,消失在了浓浓的黑暗中。 幻觉? 这个热情的船员用力的揉揉眼睛,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可是下一刻,鬼哭又突兀的出现。 呛! 一声清脆的嗡鸣,匹练般的刀锋终于出鞘。 鬼哭脚下重重一跺,然后就跳到了一张桌子上,接着在桌子上一跃而起。 半空中,他一只手抓着斗笠按到了头顶,而另一支手抓着刀柄,向上挥击。 外面甲板上…… 好不容易,又一次靠近了蛟龙所在的区域。结果,才刚刚靠近,那头蛟龙就惊弓之鸟一般从水里窜了出来。 “嗖”的一声,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之中,化作一道流星悬挂在天上。 溜了,又溜了。 这头蛟龙,就像是一支滑不溜手的泥鳅。 “该死!”吴青青气愤的一拳砸到了船舵上,紧接着,她的脸变了颜色。 轰! 一片木屑纷飞中,船舵的前方甲板上,破开了一个大洞。 “刺客!”凄厉的喊声响起,鬼哭从甲板上的那个洞中一跃而出。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只若初见 高台上,吴青青俯视着这位不速之客。高台之下,鬼哭抬起头来。 两人之间,只相隔着一个船舵,这是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 四目相对,嘴角同时翘起,确认是自己要找的人。 恶念爆发! 一声闷哼,吴青青后退一步,双眼渗出血来。 鬼哭消失在了原地,吴青青抬起手来,用力一握,一片血雾中,鬼哭出现在吴青青身旁,脚下踉跄。 吴青青身边的黑云号将军反应过来,拔出腰间尖刀,和几个手下冲向了鬼哭。 吴青青闭着眼睛连连后退,这个距离下,她很危险。 铃铛炸响,黑云号将军和几个手下猛的一顿,鬼哭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握住刀柄,向下一劈。 怎会如此的快? 黑云号将军双眼被一片炽白的光芒占据,额头血箭射出,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就被一刀斩杀。 尖刀齐齐刺来,鬼哭甩出一把飞刀,随后手中长刀灵动,随着手腕的抖动如精灵般飞舞。 “叮叮”两声,两把断裂的尖刀落地。一人捂着喉咙,鲜血从指缝中喷出,他满脸狰狞的跪倒在地。 鬼哭脚下不停,瞬间穿过几人的包围,又是一道赤红的刀芒射出。 吴青青抬起手,手指夹住了射来的飞刀,身体微微一顿。 下一刻,赤红的刀芒紧贴着地面直射而来。沿途之中,地面被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然后燃起了熊熊烈火。 她猛的睁开了眼,血泪滚落,双瞳之中火焰翻涌,赤红的刀芒崩溃,沿途的火焰包括赤红的刀芒一同被吸入她的眼中。 下一刻,两道红色的射线从她眼中射出。鬼哭横刀,刀口挡住了两道射线,一团火焰在他面前升腾。 鬼哭穿过火焰,犹如一只凶悍的猎豹,直扑吴青青。吴青青脚下一顿,停了下来,手指抚向腰间刀柄。 叮! 刀口相撞,耀眼的火星迸溅。 嗤啦一声,两刀相错,两道人影贴在了一起。 叮叮叮叮叮…… 鬼哭攻势如潮,一刀又一刀接连兜头斩下,每一刀都快若闪电,刀身与空气摩擦,发出耀眼的火光。然而吴青青同样毫不畏惧的对攻,她的身材在鬼哭面前是如此瘦小,她的刀术又是如此的笨拙,然而,确硬是凭借着预判和鬼哭打了个不分上下。 “有刺客!”尖叫声传出,周围的船员纷纷拔刀冲来。还有个船员拿起了弓箭,但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始终不敢射出。 冷汗落下,吴青青燃烧的双瞳死死地盯着鬼哭手中的长刀,每一次刀来,她都浑身寒毛倒竖。体内的凤凰直觉告诉她,只要挨上一刀,她就必死无疑。 要死!要死!要死! 吴青青眼中充斥着疯狂,强烈的恐惧感让她浑身颤抖,她从所未有的如此接近死亡。 “啊!” 尖叫声从吴青青口中射出,鬼哭身形猛的一顿,吴青青手中的尖刀应声而断。 吴青青脚下踉跄,刀锋几乎擦着她的头皮而过。鬼哭同样脚下踉跄,耳中淌出鲜血。 一缕发丝飘在空中,熊熊火焰一闪,发丝变成了灰烬。 短暂的火光中,两人再一次四目相对。鬼哭从吴青青的眼中看到了得意的笑容和深深的嘲讽。他双目一寒,吴青青双眼溅血,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鬼哭踉踉跄跄的向前追去,他的耳朵嗡嗡作响,似乎已经失聪。 血珠在黑色大氅上滑落,滴落到了甲板上,粉身碎骨之后,在暗色的木板上流下了一滴猩红的血迹。 一道人影挡在了吴青青生前,下一刻,他就被长刀撕成两半,喷涌的血色中,鬼哭看到了越来越远的吴青青。 鬼哭继续前追,又有三人挡在了身前。 刀光交织在了一起,只是一瞬,交织的刀光就轰然破碎。 两人齐齐跪地,他们身上伤口炸开,血液喷泉般的喷薄而出。 还有一人被鬼哭手中长刀透胸而过,鬼哭顶着他碎步向前,双眸透过他的脖颈,死死地盯着吴青青的身影。 吴青青双眸紧闭,鲜血不断的从紧闭的双眸渗出。她一把抢过了身边一人的弓箭,抬手就是一箭。 噗! 身前的人被箭穿透,这支箭矢余力不止,穿透一人之后,继续射向鬼哭,击中了鬼哭的胸膛。 挡! 箭杆粉碎,黑色大氅多了一个破洞,露出了里面贴身的铁甲。 铁甲凹陷,鬼哭浑身一颤,喷出了一口血雾。 “喝!” 刀锋一转,一路向上,将面前被长刀穿透这人从中撕开。 铃铛剧烈晃动,吴青青浑身一沉,她感觉自己被一座山给牢牢压住。抬起头来,头顶似乎有一座无形巨剑,随时有可能落下来。 几支箭射了过来,纷纷落在了鬼哭身上。但他们不是吴青青,鬼哭只是微微的扭动身躯,箭矢就擦着他的身体而过,就算偶尔有一两支击中,也被黑色大氅牢牢挡住。 铃声散播着无形的恐惧,靠近鬼哭的人都不由得微微一顿,身形迟缓。 鬼哭白驹过隙般穿过人群,又一次到了吴青青面前。 刀举起,浑身浴血的鬼哭狭长双目猛的圆睁,当这把刀落下之时,便是吴青青命丧黄泉之时。 然而,这一刀始终未能落下。 轰! 澎湃的气浪以吴青青为中心炸开,汹涌的冲击着四面八方。 吴青青周围两丈,包括鬼哭再内所有的人,都被冲飞了出去。 甲板不堪负重,嘎吱作响,上面的木板先后炸裂,木屑被抛上天空。 被重点照顾的鬼哭刹那间失去了意识,当他醒来,已经人在半空,不受控制的砸了下去。 噗! 他口喷鲜血,在地上翻滚两圈之后,顺势站了起来。身上的黑色大氅已经破碎,一大半挂在身上,还有一小半化作了黑色的蝴蝶逐风而去。 刀尖落在了地上,鬼哭双手握着刀柄松了又紧。铃铛晃动,他的胸口随着铃声起伏,气息急促。 鲜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鼻孔、眼睛也跟着淌出鲜血。 每一寸皮肤,没有一处不痛。 现在不止听觉受损,触觉受损,嗅觉和视觉受损也开始受损。 眼中的世界变得朦胧扭曲,鼻子已经被血腥充斥,恍惚间,鬼哭看到地狱大笑着敞开了大门,无数的鬼影忽远忽近,他们举起了手中的利刃。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鬼哭的直觉无限放大,他猛的朝着一旁冲了过去。 朦胧中,他似乎听到了一个清脆的女声:“杀了他!” 接着,身上接二连三的传来的剧痛。 一支支利箭穿击中身躯,只是倾刻间,鬼哭就接连身中数箭。贴身的铁甲发挥的作用,死死地护住鬼哭的躯干。 鬼哭朝着一边猛冲,撞开了两个挡路之人,撞破了栏杆冲向大海。 吴青青弯弓搭箭,微微一瞄,便松开了弦。 箭矢疾射而出,正好击中还在半空的鬼哭。这一次,变得坑坑洼洼的铁甲没能挡住,鬼哭被一箭穿胸而过。 一串晶莹的血珠里,鬼哭坠入海中,消失不见。 船员们冲到了船舷,箭矢接连不断的射了下去。 吴青青制止了他们,微微感应一下,嘴角翘起,这个差点要了她命的家伙已经死去。她的直觉很准,既然感觉到鬼哭已经死去,那鬼哭就真的死了。 抬手擦掉了眼角的血泪,吴青青笑着道:“愣着干什么,干活啊,蛟龙跑了活剐了你们。” 船员们浑身一僵,如梦初醒,连忙收拾尸体,擦洗甲板,重新扬帆追着蛟龙而去。 第一百八十章 月下彩虹 夜色中,流光溢彩的铁蹄踏在海面,晶莹的水花溅起。 微微的荧光在夜色中十分显眼,无数的鱼儿追逐着光芒到了这里,同时也引来了附近那些体型巨大的海兽,它们在暗中窥视着这个在海上奔跑的小家伙。 突然,开心的大笑声和凄厉的惨叫声传来,两人跨坐着一条蓝色的大鱼飞驰而过。 “喔喔喔,快一点,追上他!” “不不不,慢一点,慢一点好!” 两个截然相反的声音响起,蓝色的大鱼背上,是吴老大和白鸟两人。 “不,别摸我屁股。”白鸟脸颊胀红。 “嘻嘻嘻,我偏要摸偏要摸。”吴老大嘎嘎怪笑:“大屁股,圆又白,两只耳朵翘起来,爱吃萝卜和青菜,一蹦一蹦真可爱……” 听着吴老大贱兮兮的声音,白鸟几欲吐血:“那是屁股,不是兔子,还有,别摸了,不然揍死你。” “你揍不过我。”吴老大嘎嘎怪笑:“而且你敢打我,我就让大蓝蓝吃了你。” 白鸟满脸悲愤,又十分憋屈。吴老大口中的大蓝蓝,指的就是他们胯下的大鱼,这条蓝色的大鱼是吴老大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找来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白鸟闭上了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承受着这耻辱的一刻。 吴老大还不满足,又去捏白鸟的脸蛋,把白鸟的脸蛋变幻成各种形状,口中叫道:“白鸟鸟,小鸟鸟。” 前方,大黑马背上,南宫猛的捂住了胸口。这一刻,心是如此的痛,身后原本清晰的声音变得模糊。 鬼哭的面容猛的浮现在她脑海,她的心就是一痛。 难道…… 南宫抬起了头,看向前方远处的那艘海上堡垒。 “鬼哭,千万别出事啊。”南宫口中低喃。 又是一阵风刮过,稍微平静一些的海浪又一次变得沸腾。一缕青色随风而来,飘飘扬扬,落到了南宫的身上。 “大嘴!” 南宫忍不住惊呼出声,青色的披帛点头回应,然后笔直的指向了一个方向。 “鬼哭在那儿?” 大嘴又一次点了点头,点头的频率很快,显得非常焦急。 “大黑,我们快!” 大黑耳朵微动,脚下的流光绽放,变得更加耀眼。突然间,一道彩虹出现在了大黑马的脚下,大黑马的速度瞬间快了数倍,眨眼就消失在了原地。 黑云号上…… “大岛主,后面……” “只是些小虫子,不去管它,蛟龙要紧。” …… 海浪之中,一道人影若隐若现。 一张大嘴突然从海中探出,一口吞下了人影。 月光洒落,粼粼的波光之中,突然蔚蓝的海水变为了血水,紧接着,一头巨大海兽的尸体肚皮朝天浮上了水面。 一口长刀划破了皮肤,尸体的肚皮破开了一个大洞,然后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里面钻了出来。 他扑通一声跳入海中,迅速的远离了这头海兽的尸体。然后,海中一片沸腾,无数的鱼虾涌向那头海兽的尸体。 这道人影,便是鬼哭,他,还没死。 离开蜀山之前,周长老就送了他一颗护身宝珠,而今天,没想到真用到了。 “吴青青,还真是强大啊!” 感慨一声,鬼哭躺在海面,摊开四肢,晒着月光,犹如一条咸鱼。 那短短的一瞬,他将龟息术运转到了极致,失去了呼吸,失去了心跳,失去了五感,真的成了一具尸体。也正是因此,才骗过了吴青青,再加上运气好,吴青青有事做,没有惨遭补刀。 现在,看起来似乎他已经脱离了困境,可实际上,却没他表现的这么悠闲。不远处,那头海兽尸体已经少了一半。 即便有着护身宝珠,鬼哭也只是保住了一条命,现在身受重创,同时龟息术的后遗症尚未褪去,身体迟钝到了极点,不然也不可能被那头海兽一口吞掉。 “大嘴,你可得赶快些啊。再撑一会儿,我可就真的变成尸体了。” 鬼哭艰难的笑了笑,扭过头,旁边,一头海兽瞪着灯笼般的大眼直愣愣的看着他。 啧,这头丑萌丑萌的,这幅小表情居然还有点可爱。 当然,这和海兽的举动可一点也不可爱,它张开了血盆大口,牙齿缝中还挂着残余的肉末。 然后,朝着鬼哭扑来。 “放开那个男人!” 清脆的厉喝由远及近,喊出“放”这个字的时候还在百步开外,但当到了“人”这个字的时候已经近在眼前。 巨大的海兽感受到了威胁,猛的扭过了头,然后,他看到了一道绚烂的彩虹。 利刃入肉,然后皮膜血肉被轻易切开,血液飞射而出,伤口向外翻转,红艳艳的仿佛一张大嘴。 海兽吃痛,发出一声雷鸣般的低沉吼声,接着一头扎进了海里,飞快逃窜。 血,流的并不多。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伤得轻。 相反,他伤得很重。 伤口不浅,但是以他的身躯体积来说,还能承受,但是伤口太长了,几乎将近它身躯的三成,血管不知道被切断了多少。之所以血流的少,是因为那一股古怪的妖气。 妖气的作用下,它的血,开始结冰。而它的力量,也在飞速流逝。 才游了不过50步,这头海兽就再也游不动了,身上遍布白霜,僵硬的犹如一具冰雕,飞快的浮上了海面,一动不动。 南宫一拉缰绳,大黑马扭过头来,往回奔去。 收剑入鞘,挂在大黑马的身体一侧,南宫弯下腰来,柔软的腰肢几乎折叠,整个人趴在了大黑马的另一边,而大黑马也配合着倾斜着身躯,保持着那微妙的平衡。 刷! 南宫一把将鬼哭从海中抄出,一支手穿过鬼哭结实的背,另一只手穿过鬼哭的腿弯,将他抱了起来。 “没事了。”南宫松了一口气,鬼哭的伤很重,身上多了不知多少个窟窿,但只要命还在就好。 鬼哭艰难的睁着眼睛,沙哑的声音有些急促:“小倩,放我下来。” “没关系,我力气很大的。”南宫表情严肃,认真的说:“安心休息吧,放心,有我在,你会很安全的。” 低下头来,手指沿着鬼哭的脊柱一路往上,按在了鬼哭的昏睡穴上,鬼哭不甘心的昏了过去。 看着鬼哭的睡颜,南宫露出了温柔的笑。 第一百八十一章 神龙传承 蛟龙躲了起来,就藏在海底淤泥之中。 这一片海域不深,能到海底的奇人异士并不少。不过,下到海底和蛟龙战斗,那就是纯粹找死了。 黑云号和登云号在周围徘徊,一边搜寻着蛟龙的位置,一边准备着将蛟龙从海底逼出来。 而后面,那些心有不甘的船只也纷纷赶的上来,这一片海域变得热闹起来。 轰! 巨大的水柱腾空,海底震动。蛟龙藏在淤泥之中,纹丝不动,就是不肯出来。双方已经僵持住了,这一僵持,时间就过得飞快。 另一头,小青和吴老怪同样到了海底淤泥处。小青已经变回了真身,青色的巨蟒低头俯视着身下的淤泥。 而吴老怪,已经钻进了淤泥中,在里面摸索着。 过了一会儿,吴老怪从海底钻了出来,摇了摇头。 小青显得有些不耐烦,带着吴老怪从海里游回了海面,喘上一口气。 小青有些烦躁的道:“不如我直接把它轰开就是了,摸来摸去真是麻烦。” 她可不像她姐姐那样有耐心,500年时间,再加上最近的这些年,她的确变得成熟了,但那急性子依旧没变。 “绝对不行。”吴老怪连忙制止道:“一旦遭遇外力攻击,那定海神针就会发出反击,那可是存活了万年的怪物,我们绝对不是对手。” “啊!”小青烦躁的叫了一声,巨大的尾巴抽打在海面,周围的海水为之一震,朦胧的水雾腾上半空,扩散开来。 吴老怪连忙安抚:“等一等,就快了,就快了。” “这话,你已经说了100次了。”小青无奈的道,但还是让自己冷静下来。 其实他们并不知道,静静地矗立在龙宫的定海神针早已注意到了他们。 定海神针是个妖怪,一个强大到极点的妖怪。每一个妖怪都是特殊的,定海神针也不意外。 定海神针虽然强大,可他的性格却是极度温和的。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人闯了进来,他冷眼以待。也不知有多少人想从他身上刮下一层金粉,他也没有生气。 如果别人需要他配合,他也能配合,当然,前提是达到某种要求。 说白了,他是死物成精,他看待世间事物的方向,和其他活物截然不同。 他不懂寂寞,没有开心与悲伤,没有害怕与愤怒,比神邸还像神邸,无论是心态、寿命还是力量上。世间唯一能接近他的,似乎也只有那些仙了。 他是强大的,也是伟大的。造就他伟大的源头,是那头苍龙。苍龙把自己的力量赐予了他,让他拥有了生命,也给了他使命,让他将神龙的力量传承下去。 他一直默默的完成这个使命,但是,因为他看世间万物的角度不同,使命被他理解成了另一副模样。 苍龙让他帮忙教会日后拥有龙族血脉的后人化龙术,但是,让他理解血脉,理解种族,实在是太难了,所以他用了自己的办法,那就是只要对方达成某种条件,只要对方和曾经的苍龙相似,他就将化龙术传下去。越是相似,他就传的越多。 于是,蛟龙诞生了,蛟龙的传承与血脉也扩散到了四海。毕竟,有的海兽或者妖兽那长条状的样子,在定海神针看来和神龙确实有一些相似。 而今天,小青和吴老怪的来到引起了定海神针的注意。准确的说,他注意到了小青。 拥有人身,还能化身青色巨蟒。而当初的苍龙,也同样是苍青色的,也同样能在神龙与人之间来回切换。 像小青这样的妖怪还有很多,但是来到龙宫的,她是头一个。以往来到这里的,要么是无意闯进来的妖兽或者海兽,要么是有目的寻找过来的人类。 小青,在定海神针看来,是他所见过的所有活物中,和苍龙最为接近的。 只要她能找到我,我就给她传承,定海神针默默的想到。 在海面喘了一口气后,吴老怪和小青再一次钻入了海底,而这一次,他们成功了。 “找到了,就在这里。”吴老怪没有张口,声音却清晰的传入了小青的脑海中。 小青连忙挥动着巨大的尾巴,扫开了表面的淤泥。 然后,一个圆形的金色圆台露了出来,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小青盘踞到了上面,尾巴轻轻地抚过,心中低喃:这,就是定海神针吗? “终于找到了,我们想办法进去。”吴老怪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不过这一次,小青这边有了变化,她低喃道:“不,不必进去了。” “什么?” “我已经得到传承了。”小青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她以为要经历重重关卡考验,但没想到,这么轻易的就得到了。 化龙术,还有一丝神龙力量的种子。这些,小青全部得到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吴老怪连忙问道。 但是,小青已经不再回答。她盘踞在那里,犹如一具雕塑,生命的气息渐渐敛去,整个就仿佛一块石头。 吴老怪呆住了,他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小青那青色光滑的皮肤,开始变得干枯,渐渐的,犹如树根。 吴老怪有了明悟,小青正在蜕变。 他振奋起来,凤凰的确很强大,但即将会变成龙的小青,将会是凤凰的克星。 娘亲教给他的知识告诉他,和神龙越接近,得到的传承越多。而小青,是他所见过的外貌和神龙最为接近的。小青,将会得到了不可思议的传承,甚至,可以得到所有的传承,完完整整的传承。 “嘻嘻嘻,该死的怪物,你没想到吧,真正对付你的杀手锏,在这里啊!” 吴老怪冲出了海面,放声咆哮,眼泪夺眶而出,他捂着脸低低的哭泣:“娘,娘啊,请您再等一下,孩儿很快就能完成您的愿望,马上就能和您团聚了。” 暖和的阳光照在了他的脸上,粼粼的波光美得耀目,平静的可怕。 因为定海神针的缘故,这一带,被人视为禁区。 这里的海兽格外凶猛,这里的妖兽会撕碎一切闯进他们领地之人。这里一年四季都没有风雨雷电,这里海面上的海浪从来没超过两尺高。 这里是禁地无风海。 而当吴青青入定的那一刻,一股波动传向远方,吸引了距离这里最近的一头蛟龙的注意。 第一百八十二章 病蛇猛虎 蛟龙疯了,它疯狂的朝着一个方向冲去。数之不尽的攻击从各个方面袭来,他全然不管,成了一个楞头青,只往一个方向狂奔。就像是摆脱了绳子的二哈,不管众人使出怎样的方法,就是留不住。 无论是黑云号上的吴青青,还是登云号上的风长老,都是万般无奈。面对这样的蛟龙,他们什么手段也不好使了,只能咬紧牙关,死死的尽量跟上,不被甩脱。 至于其他的船只,速度快的跟了上来,速度慢的渐行渐远,最后被完全甩掉。 长清岛,一个小岛。上面有一座城,不大,最近大量的外来人到来,十分热闹。 有一艘船靠岸,船员们无精打采的跳下了船,无数人涌了上去,向船员们打听着消息。 钱财就是最好的钥匙,撬开了船员的嘴,有心之人纷纷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 白鸟压低了斗笠,挤出了人群,匆匆离开码头,到了城中的一家宅子的门口。 敲响了门,开门的,是一张老脸的吴老大。 “哦,小鸟鸟,你回来啦!”吴老大开心的叫道,伸手去捏白鸟的脸。白鸟很是无奈,抬手挡开了吴老大的手。但是吴老大的手一转,扯着白鸟的耳朵把他拽了起来。 “你这死鬼,又跑到哪里去晃荡了!”吴老大一支手叉着腰,一只手扯着白鸟的耳朵,尖声尖气的叫道。 白鸟脸都变绿了,街头的行人听到这声音,纷纷投过诧异的目光,然后捂着眼睛流着眼泪狂奔而去。 实在是,太过辣眼睛了。 好不容易摆脱了吴老大的手,白鸟转身一把合上了门,这才松了一口气。 白鸟和吴老大拉拉扯扯的闯进了堂屋,堂屋中,鬼哭一身便服,脸白如纸,低头正在喝药。 一旁南宫虎视眈眈,看到鬼哭老老实实将药喝完,这才满意的抿嘴一笑,将只剩药渣的碗端走。 “好了,老大,别捣乱了。”提着裙子跨过门槛,看到正在捣乱的吴老大,南宫说了一声,声音不大,吴老大却如遭雷击,连忙松开了白鸟的耳朵,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活脱脱一个做坏事被家长逮到了熊孩子。 “多谢嫂子。”白鸟松了一口气,拱了拱手,然后问道:“鬼哭兄呢?” “在里面呢。”南宫说完,端着碗朝厨房而去。 白鸟跨过门槛走了进去,便看到了鬼哭。鬼哭在窗口,脑袋靠着椅背,感受着暖和的阳光,眯着眼(或许没眯),完全没有了以往的凶悍,反而多了许多的温和,有一种晒着太阳舔着毛的猫咪即视感。 “白鸟,你回来了?”鬼哭的声音懒洋洋的,有些有气无力。 “嗯。”白鸟道:“最新的消息,蛟龙依旧没有改变方向,往东北去了。” “东北?”鬼哭语气中带着疑惑,他对这里不熟悉,不知道东北有什么,于是问道:“东北有什么?” “东北的话?”白鸟手指摩擦着下巴胡须,仔细的思索了一阵,道:“最著名的莫过于禁地无风海了。” “无风海?”鬼哭微微的侧了一下头,提起了一丝兴趣:“跟我说说,想必是一个有趣的地方。” …… 无风海边缘,风平浪静已经是这里的常态。 一条苗条的大鱼突然从海中冲出,飞到半空,鼓起一口气,变成一个直径十丈的浑圆铁坨坨,轰的一声,把一艘快船拦腰砸断,无数凄厉的喊叫声中,快船沉没,将所有亢奋的人们惊醒。 海面的残骸和恐惧的尖叫清清楚楚的告诉着人们,这里,为何被称之为禁地。 “大大大大…大岛主……”新一任的黑云号将军颤巍巍的道:“咱…咱们……” “继续前进。”吴青青扶着栏杆,双眸看向吴风海的深处。但是很遗憾,只能看到一条海天相接的地平线。蔚蓝与天蓝交界处,那一条惊心动魄的线的确十分的美,但是,吴青青现在可没有这个心情欣赏。 她的手因为太过用力,以至于栏杆炸开,在上面留下了一双清晰的手印。 那种气息,那种感觉,没有错,就是神龙,就是她的老朋友苍龙。 小青的面容,浮现在了她的脑海。 大意了啊,大意了啊! 吴青青现在的脸色十分难看,她体内的凤凰心中怒火升腾,怪不得她稍微有些清醒就迫不及待的翻脸将小青囚禁。 当时的小倩的确对她没什么威胁,但是,一旦来到了这无风海,对她的威胁就是致命的。 她本该十分注意这一点,但是,在吴青青刻意的引导下,她不由得忽略了小青,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鬼哭身上。 鬼哭对于她来说,就是一条毒蛇。被咬上一口,将是致命的。但是只要注意到了,一棍子就能打死。不管怎么说,这条毒蛇的体型太小了。 而小青,对于她来说就是一头老虎,老虎还没长大的时候,自然没有威胁,可一旦长大了,即便她拿着武器也不是对手。 两者的威胁,是截然不同的。毒蛇什么时候收拾都可以,但是幼虎,还是尽早打死为好,一旦错过了那个时机,将会永远错过。 很遗憾,这一次,她似乎有点错过了,明明有机会的,却错把幼虎当成了家猫。 轰! 巨大的白色水柱出现在海面,那条鱼在一次鱼跃而起,这一次的目标,是黑云号。 瞬间,一条鱼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铁砣砣。甲板上的船员发出惊呼,却死死的站在原地,紧守岗位。即便下一刻,就要被压成肉酱。并非是他们多么的忠于职守,而是相比去死去,果然还是吴青青他们头顶的大岛主更加可怕。 吴青青抬起手来,用力一攥一扯。 “呲啦”一声,鲜血喷涌,大鱼漏气,铁坨坨迅速收缩,在巨大的漏气声中,“咻”的一声不见了踪影。 鲜血洒落,仿佛下了一场血色的雨,但鲜血还未完全落下,就漂浮在了半空。 吴青青张开了嘴,无数的血珠溶在一起,化作血色的宝石,被她一口吞下。 她的脸色红润了一分,抬手一挥,朦胧的水汽在海面诞生。接着,小青盘踞在金色圆台上的身影浮现在朦胧的水汽里。 “果然。”吴青青咬着牙道。 嗡! 金色圆台突然光芒大放,吴青青闷哼一声,浑身毛孔渗出鲜血。顿时变成了一个血人。 同时,水汽之中的影像消失。 “该死的铁棒子,又坏我好事。”吴青青恨恨的道,大喝一声:“加速前进。” 天空上,登云号默默的看着黑云号驶进了无风海。 “风长老,咱们不追上去吗?”甲板上,风长老身边的弟子问道,看样子,他很是焦急。 “不。”风长老笑了笑,叹了一声:“屠龙已经失败。” 周围的弟子面露不甘,风长老又道:“老鹰最强大的武器,并非是利爪和铁喙,而是它的翅膀。不能飞的老鹰,毫无威胁。在无风海,哪怕是最强壮的老鹰,也无法飞行,那里,是我们的禁地。” “可是……” 看着身边一脸纠结的弟子,风长老温和的笑了笑:“我们的高傲来自天空,那里不是我们的战场,走吧!” “是!”弟子们齐齐拱手,登云号在天空一转,离开了五风海的边缘。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争分夺秒 如今,很多地方都已经很冷了,偏偏,无风海的范围内,很暖,天气正合适。若是在岸上,那便是春暖花开,草木繁茂。 黑云号碾过平静的海面,一支支大桨插入海中,伴随着整齐的号子声,大奖整齐划一的拨动着海面,拍打起白色的水花。 黑云号的后面,雷云岛船队的其他快船紧紧跟着。不过经过这么多天的航行,大半已经掉队,只剩下大小猫一共五艘,稀稀疏疏的,在大海之中看起来分外可怜。 周围没有小岛,天气也很是平静,周围没个参照,再加上速度本身不快,行了大半天,看起来似乎依旧停留在原地,除了太阳之外,似乎和之前没什么变化。 这样的情形,也影响了船上的船员,他们呆在甲板上,晒着暖洋洋的太阳,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什么嘛。”一个年轻的船员吐出叼在嘴里的牙签,往大海之中吐了一口唾沫:“所谓的禁地,就是这个样子?” 他冷笑一声,表示对无风海的不屑,觉得这里有名无实。 “好了,注意点,打起精神来。”年轻的船员身后,一个面貌饱经风霜的老船员提醒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小心点为好。” 虽然这样说着,但是老船员行动之间也不自觉的放松了下来。这样的太阳,这样的天气,这样平静的大海,不知不觉之间,让他放下了警惕。 这里,太过安详了! 如果可以,这个老船员倒是希望停下来,用太阳好好晒一晒他的老寒腿。当然,他也知道,他这个小小的愿望注定无法完成。 “切!”年轻的船员不屑的撇了撇嘴:“知道了,叔叔。” 说着,他打了一个哈欠,不满的嘟囔:“还真是无聊。” “无聊?”身后的老船员砸吧砸吧嘴,他想喝口酒,最好是烈酒,这样的酒才配得上这样的天气。但是很遗憾,现在在船上,不说没有,就算是有他也不敢喝。 看着前面前面年轻的船员,他决定再一次提醒他一下:“有刺激的,喽,去下面划船,保证刺激的你什么都不去想。” 划船,这辈子都是不可能划的,就他那小身板,体格不大,体力又不足,划两下就得累死他,还容易累出病来。 其实别说是累出病来了,到现在,划船的那些家伙已经被死了七个了,有三个是被活活累死的,剩下的是被小头目用鞭子抽死的。 年轻的船员干巴巴的笑了起来,强行打起了精神:“嘿嘿嘿,我还是望风,我这样的眼神,不望风可惜了,绝不能浪费我的天赋。” 老船员嗤笑一声,悠哉悠哉的趴在栏杆上看向四周,年轻人,终究沉不住气,哪里知道平静安详的美好。 年轻的船员装模作样的四处看去,不过一会儿,他突然紧张起来:“叔…叔…叔…叔,您…您看,是不是…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哪来什么不对劲。”老船员顺着年轻船员的手指方向看去,并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年轻的船员声音急促:“颜色,颜色不对劲。” “嗯?”老船员走起眉头,仔细一看,的确有一片地方的颜色不对劲,似乎,比其他地方浅了一些。 仔细看去,那形状,有点像水滴,更像是……一条大鱼? 怎么会? 老船员自嘲的一笑,哪里能随意碰到这么大的一条鱼,看那体型,比一般的快船队大了。 猛然间,他愣住了。别的地方不容易碰到,但是这里,这里是鼎鼎大名的无风海啊! “小心!”凄厉的叫声响起,在老船员的指挥下,年轻船员连忙摇响大钟。 钟声响起,船上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微微一愣。 然而,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一股大浪突然被凭空掀起。 大晴天的,哪来的浪。而且在浪,来的也太突然了。 浪很高,顶端到海面甚至高达十余丈,但是很窄,哪有海浪是这种的。 突然掀起的奇怪大浪就出现在一艘快船的前方,“咔嚓”一声,这艘快船的船首突然不见了踪影,一片纷飞的木屑之中,一个船员发出凄厉的叫喊。 他的腿,也跟着船首以及十多名船员一同不见了踪影。 负责放风的一老一少两个船员双眼圆睁,他们看得最清楚,那是一条鱼,一条人眼看不见的大鱼,根据海水可以看得出来,应该是它一口咬掉了船首,现在不见了踪影。 “妖兽,是妖兽。”一老一少两个船员扯着嗓子大喊,船员们纷纷忙碌起来,寻找着兵器。 而就在这时,吴青青从船舱中走了出来。她顶着一对黑眼圈,步履之间略显用力,看起来怒气冲冲。 “油桶搬来。”吴青青开口,船员连忙去搬油桶,还有机灵的扯开了油布,十几人合力将一架投石机组装了起来。 伴随着“嘿咻嘿咻”的声音,十几个船员奋力的扯着绳子,将投石机的一头给拉了下来,然后把绳子系好。 吴青青提着一把斧头,指挥着船员挪动投石机底下的转盘,调整着方向,还时不时命令人将配送的沙包装进或者拿出。 终于,一切准备完毕。 而这个时候,那时候没了船首的快船已经沉了一半了,而那个没了双腿的倒霉船员也已经咽了气。现在船上的船员,一半呆在船上呼救,还有一半纷纷跳进了海中,游向附近的船。 吴青青眯着眼睛,默默等待。 轰! 又一道水花突然出现,海水被掀上了十余丈的天空。 而就在此刻,吴青青猛的挥起斧头,斩断了绳索。 “嘣”的一声巨响,油桶飞了出去,吴青青迅速扔掉斧头,转身就抢过身边之人的弓箭,箭头已经被火油浸湿,现在正燃烧着熊熊烈焰。 “咔嚓”一声,又一艘快船的船首被咬掉了,而就在此时,在天空中飞旋的油桶也同时落下。吴青青将火箭射了出去,正好击中了油桶。 轰! 油桶在快船的甲板炸开,顿时甲板破开一个大洞,火焰澎湃四射,十几个人飞了出去,20多人倒在了火海之中,发出凄厉的嚎叫。 这油桶的目标,赫然就是这艘快船。准确的说,是这艘船中的油桶。 紧接着,又是一声剧烈的爆炸。火焰从船舱中涌出,将没了船首的快船拦腰炸断,汹涌的火焰遍布了整个快船的前半截。 与此同时,那条大鱼也在火焰中现出了身形。很明显,这头鱼类妖兽受到了惊吓。 火,它不是第一次见。 但这里毕竟不是岸上,这里是大海,是水的天下。这样近距离接触这么凶猛的火,它是第一次。 本能的,它往大海深处潜过去,让更多的海水将自己包围。这样本能的举动,无疑是正确的。但是,那炸开的油桶是经过吴青青之手的。 吴青青的神通,再加上凤凰本身对于火焰的控制。 轰! 火焰紧随着这个隐身的鱼类妖兽,随着它一同深入海中。海水也为之沸腾,剧烈的气泡浮上海面,冒起腾腾白烟。 海面上,还有跳入海中的船员,他们发出痛苦的嚎叫,在滚烫的海水中翻腾挣扎,很快,被烫伤,过了一会儿,被活活烫死。 整个人,已经熟了。 “呕!”负责警戒的那个年轻船员目睹了这一切,忍不住跪了下来,胃中食物倒涌,酸臭弥漫。 另一个老船员也不好过,脸色苍白,胃中翻腾,勉强没有吐出来。 海水和火焰剧烈的交锋,火焰肉眼可见的消退,同时,那个透明的妖兽浮现出了原形。他的血肉,正在被火焰吞噬。 这个火焰,很妖。 但是,再妖的火焰也无法战胜大海,没过多久,火焰被海水扑灭,但那头妖兽已经只剩下了骨架浮上了海面。火焰的燃料,便是那妖兽的血肉。 吴青青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脸色又白了一分,她满脸阴沉的留下了一句“不可耽搁,继续前进”,便匆匆的进了船舱。 她,已经疲惫了。 本就因为鬼哭的刺杀而又一次受伤,再加上没日没夜的追杀蛟龙,频繁的使用神通,消耗妖气,体内吴青青和凤凰的对抗。这一切加起来,即便强如神邸的她也开始承受不住了。 但是现在,她不能休息,她必须尽早赶到东海龙宫那儿,杀死小青,以绝后患。 船员们忍着悲痛,打捞起还能救的同伴,杀死伤势过重同伴,然后对于其他同伴进行了残酷的海葬。 接着,船只重新起航。 而这一次,跟在黑云号后面的只剩下了三艘快船。 其余两艘,一艘已经几乎全部被海水吞没,还有一艘燃烧着熊熊烈焰,黑烟冲天。 “哗啦”一声,一个丑陋抽象的面容浮上水面。他抬起巨大的胳膊,擦掉了脸上的水,看着远去的黑云号,眼中闪过决然,追了上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 船舱惊魂 长清岛码头,鬼哭众人跳上了一艘破浪舟,扬帆而去。 破浪舟上,鬼哭摊开了卷轴,却是一副地图。 他指着地图道:“现在我们在这儿,我们要去这里和小青他们会合。” “那我老爹呢?”吴老大伸长了脖子,使劲的看着地图,可是看了半天也看不明白。 鬼哭笑着说:“你老爹也在那里。” “呜哇……”吴老大突然哭出声来。 顿时,众人手足无措。 “你怎么了?”南宫问道。 “我…我……”吴老大哽咽着说:“我好久没见老爹了,呜呜呜呜……” 吴老大哭得涕泪直流,往旁边大嘴抓去,大嘴灵巧闪开,吴老大顺势抱住一旁白鸟的大腿,眼泪鼻涕一个劲往他身上擦。 “啊啊啊啊……”白鸟崩溃:“别往我身上擦,别往我身上擦啊!” 在白鸟惊恐的目光中,眼泪和鼻涕擦到了白鸟身上,顿时白鸟就被玷污了。他双目无神的看着天空,任由寒风吹拂着脸颊,卷起他满头的长发。 “别闹了。”南宫道。 吴老大微微一顿,偷眼看向南宫,只见南宫满面冰霜,顿时吴老大缩起了脖子,松开了白鸟。 白鸟松了一口气,冲着南宫一拱手:“多谢嫂子。” 南宫微微颔首,对鬼哭道:“即便有海图,但是,真到了海上,没个标志,我们如何确定自己在哪儿。” “这就交给我了。”白鸟拍着胸脯道:“在海上找路我还是挺擅长的,看这海图如此详细,应该不会有多难。” “咳咳咳……”鬼哭咳嗽几声,咳出几丝黑色的淤血,道:“就这样吧!” 南宫拿着手帕帮鬼哭擦拭嘴角,关切的问:“伤势如何?” 鬼哭摇了摇头:“不影响行动。” 南宫凝视着鬼哭:“你可别逞能。” 鬼哭温和的笑了笑,靠着棚子感受着海风,说:“没逞强。” 南宫凝视了鬼哭良久,直看得鬼哭心头发寒,才不经意的扭过了头:“懒得管你,大嘴,看好他。” 盘踞在鬼哭腿边的大嘴点了点头,这时候的它,又恢复了裤腰带的模样。也不知为何,跟着鬼哭,它始终漂亮不起来。 渐渐的,到了夜晚。 无风海的月亮很圆,月光明亮,一眼看去,只要没有夜盲症,即便是普通人也能看很远。海水清澈,甚至能看到距离海面不远的鱼儿游动。 黑云号船首的凤凰铜雕显得有些黯淡,射出的红光也没有往日那么明亮,不过在这样的夜色下,却也没多大碍事。 站在桅杆那小小的平台上负责警戒的船员也换人了,两个中年汉子瞪着通红的双眼,注视着海中的一切。这两个中年汉子相貌相近,分明是一对双胞胎。 白天接二连三的遭遇危险给他们敲响了警钟,让他们不敢大意。 远方,一片黑影浮在海面。 双胞胎中其中的一个手一抖,敲响了警钟。钟声在甲板上传荡开来,众人警戒,早已准备好的床弩飞快的上弦,对准了那里。 随着黑影飘进,众人提起心来。然后才发现,是一具巨大的尸体。 毫无疑问,这又是一头妖兽。它有些像龙虾,浑身被甲壳包裹,不过没有那两个巨大的钳子,取而代之的是两把如同螳螂一样的镰刀。 一看,就是凶狠的利器。这个家伙,绝不好惹,但是现在,它却死了。 它的身上染了一层薄霜,腹部已被掏空,两颗眼球变成了灰白,赤红的盔甲挂在身上,依旧威武,散发着让人胆寒的气息。 一伙倒霉蛋被挑中,驾驶着破浪舟飞快上前去,挂起了拴着铁链的铁钩,帮着黑云号将尸体拖了上去。 几个擅长对付海兽的船员检查了尸体,最终确定,这头妖兽之所以死亡,很可能是那头蛟龙干的。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这头妖兽居然没被吃光,也就意味着,那蛟龙或多或少已经恢复了一些,真是一个坏消息。 就在众人被尸体吸引注意的时候,一道人影潜入水中,悄悄的靠近了黑云号。 轰! 黑云号微微一颤,然后,船舱中传来警报。 警铃大作,所有人都乱成了一团。 一伙20多个船员们拖着疲惫的身躯,提着刀,咬牙切齿的冲进了船舱。然后,他们浑身发抖,又怒又怕。 脚下,是潮湿的海水。这一点,可有些不同寻常。 越往下,海水越多,几具尸体飘来,尸体残破不堪,犹如被攻城锤撞击过一般,扭曲的不成样子。 轰! 巨大的轰鸣声,从前方传来。 有人,在破坏黑云号。 不能让他得逞,不然,他们即便不葬身海底,也会死在大岛主手中。 船员们加快了速度,几个提着盾的走在了前面。 随着他们的靠近,轰鸣声停下了,周围一片静悄悄的。驻守在这里的兄弟们,有的才能漂浮在水面的尸体,有的不见了踪影,想必也是凶多吉少。 “头儿,咱们怎么办?”找不到凶手,灌进来的海水也是要命,他们不能僵持在这里。 小头目想了一下,道:“咱们去机关房,先隔绝这几个船舱再说。” 众人点头,这是一个好主意。 他们淌着水到了机关房,10多个人留在了走廊,拿着火把、盾牌、尖刀警戒四周,几个人和小头目一同进入了机关。 然后,小头目目眦尽裂。 机关房中的机关,已经全被破坏。外面,突然传来惨叫。 只是一会儿,惨叫声又停了下来。 哗哗~哗哗~~ 这是铁链在水中拖动的声音。 小头目冷汗直冒,和兄弟们一同拿着尖刀对准门口。其中两个高个壮硕的兄弟举着盾牌,挡在门口两侧。 护卫在门口的兄弟已经尽数倒下,其中一个,头颅嵌入的墙壁,鲜血直淌。 小头目看的眼皮直跳,这得何等的力量,才能做到这个地步。船舱中的墙壁虽是木墙,但这可不意味着墙壁脆弱,相反,墙壁十分坚固,寻常人即便拿刀劈,也只能劈出浅浅的一条痕迹。 外面,铁链拖动的声音消失,低低的呻吟传来。 哗啦! 一支手突然伸了出来,把机关房中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然后,这只苍白的手用力,一颗满是血的头颅暴露在所有人视线之中,不是敌人,是自己人,正是刚才守在门外的十几个兄弟之一。 “救命,救命……”他有气无力的呼喊着,猛然间,一道黑影闪过,头颅炸开。 啪! 骨头渣子落到了小头目的脸上,小头目颤抖的手在脸上摸了一下,一脸的血。 无头的身躯,落入了水中。但是那手掌,死死地抓住门框,就是不肯放松。 “呵呵~呵呵呵呵……”小头目身旁一人,发出了低沉的笑声,笑声中充斥着癫狂:“受够了,我受够了……” 他抬起头,脸上沾满了眼泪和鼻涕:“藏头露尾的家伙,前来受死!” 他扔掉火把,提着尖刀冲出门去。 下一刻,又是一道黑影闪过。这个已经疯了的兄弟被黑影缠住了脖子,瞬间拖走,消失在众人的眼中。 火把落入水中,熄灭,屋中暗淡了一分。 咔嚓! 似乎是骨头断裂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然后就是撕裂的声音。 接着,一颗头被斜斜的拋进了屋内,正是刚才那个冲出门外已经疯了的兄弟。 他的头上凹陷,有一个清晰的手掌印,脖子被蛮力撕开,满是不规则的纤维暴露。 众人心头一寒,手脚直颤。小头目几乎崩溃,放声大叫:“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第一百八十五章 吴家疯狗 “是谁?”低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当然是我。” 哗哗哗~~ 有人淌水而行,发出巨大的声响,与此同时,那拖动铁链的声音也想了起来。 砰! 门框剧烈的晃了晃,一支无与伦比的大手抓住了门框,根根手指,都犹如女人手腕一般粗大。 机关房内所有的人,齐齐的咽了一口唾沫,小头目更是心肝俱裂:“吴…吴…吴……” “想不到吧,我这个老怪物又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巨大的身影堵住了门口。他长得极不协调,一边极其粗壮,另一边,就显得十分纤细。但实际上,即便是纤细那一部分,也比常人粗了不知多少倍。 那张抽象仿古的脸,更是不知多少人的噩梦。 吴老怪,三个平平常常的字却重如千钧,让小头目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压得他们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怪不得,怪不得这里的人都死光了,怪不得对方如此清楚机关房在哪儿,提前破坏。 “大人。”小头目吸了一口凉气,语气中带着弱者的悲鸣,脸上的笑容,分明透着不由自主的悲哀:“小人没想与您为敌。” “我相信你。”那张丑陋的脸上满是慈悲,吴老怪温和的笑了笑:“但是,我想啊!” “去死!” 吴老怪身边一人突然出手,他扔掉了盾牌,手中的尖刀直刺吴老怪的腰子。这,是一位勇士,比在场所有的人都勇敢。 叮! 火星迸溅,这一刀,刺到了铁链上。铁链,不仅是吴老怪的武器,也是他的盔甲、盾牌。 吴老怪咧嘴朝着这位勇士笑了笑,然后挥起了那巨大无比的拳头。温柔的一拳,这位勇士飞了出去,胸口凹陷,内脏粉碎,碎片因为挤压从嘴里喷出,混合着鲜血。 砰! 一声巨响,整个房间都颤了颤。这位勇士贴在了墙上,犹如一张画一般挂在了上面。 难看,非常难看。 看着墙上的标本,小头目眼皮直跳。他的那些兄弟们齐齐后退,无论如何,他们也不愿意面对这个老怪物。 然而,他们不愿意,吴老怪愿意啊! 吴老怪不再废话,挤了进来,撑破了门框,拽过铁链,然后抽了出去。 啪! 小头目只觉得胸口一痛,接着,四周的一切都变成了血色。血肉挂在了墙壁上,缓缓的向下滑落。 他低下了头,胸口破开了一个大洞,肋骨和里面的内脏完全粉碎,化作碎片溅得满屋子都是。 他张开了嘴,痛苦呻吟,可是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噗通”一声,他倒在了水里,然后水迅速被染成了红色。 吴老怪叹了一口气,怜悯的看着小头目:“你以为我不知道,贼鸟号上,有你一个。” 说着,他的目光扫过了屋中仅剩的四人脸颊。四人一动不动,呆若木鸡,仿佛没有灵魂的雕塑。 他们,由于极度的恐惧和妖气的压迫,已经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和那些摆件没什么区别。 沾满血肉的铁链被甩起,在狭小的屋子转了一圈,然后又被甩了出去。 啪! 笔直的血线横贯整个房屋,四个僵硬的上半身滑落下来,掉入了水中,而下半身还稳稳地站着。 吴老怪转身出门,机关屋内,挂在墙上形如标本的尸体落了下来,溅起了水花。 楼梯口处,传来“噔噔噔”的声音,又是一伙黑云号的人下来了。然后,刚好看到出现在走廊的吴老怪。 吴老怪大名鼎鼎,而且身形太好认了,即便只能看到一个轮廓,但他们还是认出了吴老怪。 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中,水雾堵满了整个过道,吴老怪闪电一般射向众人。 “不好,是吴老……” “怪”字还没说出口,吴老怪就已经冲到了近前。夺命的铁链飞舞,发出叫喊的这人脖子炸开,头颅高高抛起。 铁链余势未尽,贯穿了身后一人的胸膛,接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铁链穿过这人的胸膛之后,又将楼梯砸得粉碎。 楼梯上的两人一脚踩空,落了下来,溅起了水花。 其余人连忙退走,哐当一声,楼梯口被铁门严丝合缝的锁死。 两人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看着吴老怪,脸上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难看的抽搐着。 他们,甚至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吴老怪走上前去,一人一拳,全给镶嵌在了过道两旁的墙壁上。 双脚微微抽搐,鲜血潺潺流出,落到了水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吴老怪抬起头,看向头顶的那个铁门,默默的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黑云号,每一层的地板都极其厚实,这墙壁要结实不知道多少倍,而楼梯故意做得比较脆弱一些,让人站在上面不好发力。 因此,即便是吴老怪,正常的情况下想要击破头顶的木板,也得花费很大一番力气。 楼梯口上面,一群人紧张的盯着严丝合缝的铁门,兵刃在手,微微颤抖,相互碰撞,叮叮作响。半晌,他们也没听到想象中那恐怖的撞击声。 “他,暂时应该不上来吧?”其中一人低声问道。 “应该吧!”有一人小声的回答。 他们,见识过吴老怪的恐怖,很不确定。 有人打气:“吴老怪又如何,难道还会是大岛主的对手,咱们只要撑到大岛主来就行了。” 其余人连连点头赞同,压抑的气氛活泼了几分。 下面,吴老怪静静地矗立着。而脚下的海水越来越多,飞快的向上涨去。 吴老怪裂开了嘴,发出无声的笑,然后任由海水淹没他那丑陋的面容。 渐渐的,这一层过道都被海水淹没。吴老怪的脚轻轻一点,就浮了上去。接着,粗壮到了极点的右臂开始蓄力,手臂上的肌肉,开始蠕动膨胀,皮肤被撑的紧绷在肉上,看起来随时有裂开的危险。 轰! 铁门飞到了头顶天花板上,水柱和气浪一同涌出,周围数人发出惨叫,倒飞出去。 之后,铁门砸下,将一人砸倒在地。 吴老怪拖着铁链爬了上来,看着周围心惊胆战的这些家伙,脸上挂起了阴冷的笑。 啪! 血肉飞溅,染血的铁链抽破了墙壁,在墙上画上了一笔红色的涂鸦。 吴老怪手中的铁链化作了一片残影,常人的眼睛根本就跟不上。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就有7个人的尸块浸泡在了水中。 “废物,退下。”清冷的声音响起,吴老怪扭过头,一道倩影踏水而行,缓缓的朝着吴老怪走来。 吴老怪看着她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双眼,裂开了嘴,一张丑脸格外狰狞:“怪物,我来了,滚出青青的身体。” 第一百八十六章 老狗凶猛 吴青青,准确的说,是吴青青体内的凤凰。听着吴老怪的话,脸上露出了阴沉的笑容:“老狗,你是在找死。” 吴老怪毫无不畏惧的看着吴青青:“是的,我是在找死。” 他很怕凤凰,很怕很怕,小时候,甚至怕的不敢睡觉,生怕下一刻,娘亲就变成了那个怪物。 后来,你就很怕很怕。怕了几百年,活得战战兢兢,每一次凤凰即将苏醒,就准备餐食将凤凰安抚,让它继续沉睡。 但是,自从做出这个决定之后,他反而不怕了。他渴望着和娘亲团聚,渴望着和孩儿们团聚。 他做出了承诺,在今天,他将兑现他的承诺。 毛孔,渗出血珠。 只是片刻,吴老怪就已经成了血人。腾腾的热气,从他体内升腾,将他团团环绕。 咔嚓!咔嚓!咔嚓…… 骨头,在剧烈的摩擦,吴老怪的身形,在飞速的膨胀。 不一会儿,一个左右对称的血色巨人出现在了吴青青面前。 吴青青脸色难看,咬着牙道:“你真是疯了。” “我没疯。”吴老怪畅快的笑了,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不过因为身体的缺陷,他的心脏,无法供应如此强大的身躯,因此,他的一半被娘亲封印。 而他每一次解开封印,都危险万分。时间越长,猝死的几率越高。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心脏剧烈跳动,将大量的血液传输向全身各地,但是这幅身躯需要的能量太大了,心脏不堪负重,阵阵抽痛。 “你真以为你能阻止我?”吴青青黑着脸:“我只需浪费一些力气,就能杀死你。” “我知道。”吴老大艰难的笑道:“但是,这会拖慢你的行程。” 看着吴青青难看的脸色,吴老怪喘了一口气,又道:“在无风海,黑云号还能维持这样的速度,靠的可不只是他们的大桨,还有你。如果没了你,这艘船的速度起码要慢一倍,被累死的人起码要多三倍。多消耗你一分力量,这艘船就会慢上一分,你说,我猜的对吗?” 对,当然很对!单看吴青青的表现就知道了。 杀气四溢,灌满了整个过道。 顷刻间,温度急剧升高,整个过道泛起朦胧的水雾,船员们感觉自己置身于蒸笼之中,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 噗通! 一人倒地,仿佛浑身的水分都被抽干,只剩下一具干尸。 然后,接二连三的尸体倒地。一个个,都形如干尸。 “真是恶毒啊!”吴老怪笑了笑:“为了节约力量,就吞食自己手下的性命。” 话音刚落,吴青青不见了。吴老怪愣了一下,然后他看到了一点火星。接着,火星剧烈膨胀,吴老怪脸色大变。 轰! 整个过道,被火焰充斥。 只是片刻,火焰又急剧收缩,吴青青和吴老怪的身形显露了出来。 吴老怪半跪在地,双手交叉护在身前,浑身一片焦黑,滚滚浓烟冒起。 吴青青漂浮在吴老怪身后,抬起了被火焰包裹变得赤红的手掌。 过道之中,地面的水已经被全部蒸发,倒在地上的尸体也变得一片焦黑,浓浓的焦味蔓延。 吴青青一掌劈下,吴老怪突然动了。他的脚踩的地面地板破损,身体瞬间前窜一截。接着,犹如舞蹈一般转过身去,缠绕在胳膊上的铁链被扯得“哗啦啦”作响。 铁链绷直,在半空中划了一圈,接着猛的向身后的吴青青抽了过去。 因为刚才的火焰,铁链一片赤红,还不断有火星溅出,被飞快的甩在了后面。 赤红的铁链冒着火星在吴青青的瞳孔急速放大。 啪! 能将重甲抽破、能将青石抽断的铁链被吴青青一把抓住。 吴青青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铁链,早已被她注意到。若是平时,恐怕还能威胁到她,但是现在,被烧红的铁链哪里能够伤到她,被她所用还差不多。 火焰,沿着铁链飞快的窜到了吴老怪的身上,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吴老怪就变成了一个火人。 痛,剧烈的痛苦蔓延了全身,即便是吴老怪也忍不住发出嚎叫,然后举起拳头,一拳砸下! 地板,被炸开一个大洞。 然后,海水喷出。火焰与海水相遇,立刻就引发了剧烈的冲突,一团团滚烫的水汽蔓延。朦胧的水汽之中,吴老怪接连挥拳,不断的击碎了地板,不断的引发海水喷涌上来。 吴青青眯着眼睛,吴老怪身上的火焰还在燃烧,而铁链上的火焰已经熄灭。铁链,渐渐的不再受她控制,吴老怪的蛮力涌了上来。 刷! 吴青青拔出了腰间的尖刀,一刀干脆的斩断了铁链。 吴老怪向后踉跄两步,吴青青又一次挥出尖刀,斩破了身旁的大门,钻了进去。 吴老怪撞开墙壁追了进去,他知道,绝不能让吴青青拉开距离。 看着推土机一般追上来的吴老怪,吴青青抿了一下嘴唇,向旁一闪,一根铁链仿佛一杆标枪,嗖的一声贴着吴青青的腰肢刺了过去,一头扎入了墙中。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铁链被吴老怪甩了过来,吴青青身形飘忽,一次次的躲开了铁链。 当最后一根铁链甩了出来,吴老怪脸上绽放阴险的笑容。 一根根铁链交错,就仿佛一张大网。随着吴老怪用力一拽,每一根铁链绷得笔直,这张大网彻底成型,将吴青青逼到了墙的一角。 吴青青抬手刮起了一阵妖风,风中,两缕发丝飞了出去。 吴老怪双眼溅出血花,他痛苦的闷哼一声,一手扯动铁链,另一手高举铁拳。 轰! 墙壁和吴老怪的拳头一同粉碎,吴青青消失在了原地,留下了一圈圈荡漾的波纹,波纹撞击在了吴老怪的拳头和墙壁上,导致吴老怪的拳头和墙壁粉碎。 瞬间,吴青青又出现在了吴老怪的身后。这是一个好机会,一个彻底杀死吴老怪的好机会,但是吴青青无法把握。 她弯下了腰,剧烈的咳嗽起来,嘴里咳出了鲜血。 这是吴青青一位先祖的神通,这个神通遗传了下来,不过因为距离太远,被一次次削弱,导致吴青青每一次使用,都得付出巨大的代价。 失去了一个拳头,吴老怪的气息越加狂暴,他抬起了手,看了一眼满是肉末的伤口处,伤口的中心,是锋利的骨头。鲜血不要钱的喷涌而出,吴老怪另一只手在伤口处用力一握,血便止住了。 他双眼紧闭,朝着吴青青露出的表情既疼惜又得意。 “怪物,不好受吧。” 吴青青直起了腰,取出雪白的手绢,擦拭了一下嘴角的鲜血。随手一抛,手绢蝴蝶般飞舞。 吴老怪一扭头,飞舞的手绢擦着他的脸颊而过,脸颊上多出了一条伤口。 “你彻底的惹怒了我,老狗。”吴青青突然笑了,只是眼中彻底被火焰占据。 刚才的海水,浇灭了铁链上的火,却没浇灭吴老怪身上的火。现在,那些火焰还在吞噬着吴老怪的血肉。 火焰的包裹中,吴老怪原本强壮无比的身躯到了现在已经变得苗条,皮肤完全不见了踪迹,露出了不断缩小的血肉,纹理清晰可见。 其中的痛苦,常人难以想象,恐怕刚一接触,就已经痛得昏死过去。然而吴老怪没有昏死过去,他浑身因为痛苦而颤抖抽搐,但是,他依旧还在顽强的战斗。 听到吴青青的话,他艰难的笑了,这笑容显得格外阴森恐怖:“这是不是说明,我干得不错?” 第一百八十七章 父子相逢 瞎了眼,断了手,失去了将近三成的血肉。 别说是普通人,就是绝大多数的妖遇到这种伤势,也是死的透透的了。但是,吴老怪不但没事,反而气势更盛。 他的速度更快,形如鬼魅,跳到半空,铁链“哗哗”作响,天女散花一般洒下。 吴青青的笑容更加灿烂,她手中的尖刀被火焰包裹,飞快的闪过一根又一根的铁链,漫天的铁链没有沾到她的衣角一丝一毫。 她劈出了一刀,将刀身的火焰甩出,赤红的刀光一闪而过,这一刀,学的鬼哭。但很遗憾,她这一刀光有鬼哭的形,却无鬼哭的神。 火红的刀光击中了半空中吴老怪的身躯,火光炸开,吴老怪坠落下来,撞到了墙,然后才弹到了地上。 浑身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吴老怪刚一落地,就疯狗一般的扑了出来,铁链交错着被他甩出来。 吴青青又一次闪过了这根铁链,铁链钉入了墙壁,吴老怪用力一拽,速度暴增。 “呲啦”一声,一条燃烧着火焰的胳膊飞了起来。血液涌出,在半空中就被火焰燃烧殆尽。 吴老怪和吴青青擦身而过,撞破了窗户,跳了出去,半空中,震散了一身火焰,跳入海里,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中。 吴青青后退几步,一支手垂落下来,手中尖刀滴血。而另一支手捂住的耳垂,耳垂渗出鲜血,上面的耳环不见了踪迹。 她要去追击,突然眼中火焰熄灭,不甘的发出一声尖叫,最后虚弱的瘫倒在地。 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由远及近。 吴青青站了起来,门外,是一张张惊恐的脸,惊恐的看着吴青青。 “给我准备一艘小船。”吴青青边往外走边说:“我要用。” 一刻钟之后,吴青青站在破浪舟上,目送着黑云号和其他两艘快船远去。 突然间,泪流满面,哽咽着哭喊:“爷爷……” 一个时辰后,在海面漂流的破浪舟上,吴青青的瞳孔重新被火焰占据,吴青青破口大骂:“贱人,都是贱人……” 黑云号,是与众不同的。尽管船身极大,吴青青操控起来却并不费力,因为,使用的时间久了。 当然,破浪舟操控起来更加轻松,然而,没有食物,没有水,至于防御,小小的破浪舟就更不必说了,随便一头妖兽就能轻易掀翻。 当然,即便如此恶劣的条件,吴青青肯定也能活下去,但是,其中耗费的精力,又不知道要扩大多少倍了。 这里无风,划船都够得她划。 发泄了一番之后,吴青青黑着脸,干脆跳下了船,踏浪而行,朝着小青的那个方向走去。 然而没走多久,眼中的火焰消失,接着吴青青又转了一个弯,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拖住吴青青体内的凤凰这一点,吴老怪干得十分漂亮,他消耗了凤凰足够多的精力,让吴青青得以短暂的挣脱凤凰的控制。现在,他还活着,拖着残破无比的身躯,他的使命,还差最后一环。 …… 小小的破浪舟进入了无风海,于是,大黑马就成了拉船的了。因为大黑马的特性,在海面与陆地奔跑,对它来说,之间的差距也就是体力的消耗多少,速度方面却没有差距。 在海面,消耗的体力更多,所以,拖着破浪舟的它跑跑停停,但即便是这样,速度也快的吓人,很快,就超过了一艘又一艘那些胆大的跟着追进来的快船。 拖着破浪舟跑了好一会儿,大黑马累了,回到了船上,独自一马占据了整个船首,吃着鱼,默默的休息着,补充的体力。 鬼哭的咳嗽已经好多了,从昨夜到现在,才咳了不到30次。大量的灵丹妙药,再加上自身的强壮,让他的伤势好得飞快。 手脚被穿了好多个洞,缠满了干净的白布。一开始拿筷子都拿不稳,下床也下不了,到现在,已经能够正常走路正常吃喝了。 无风海的天气很好,一年四季都是如此的好。外面剧变的天气并没影响到这里多少,暖洋洋的,在太阳的照射下十分舒服。 这样的天气下,鬼哭一行人也脱下了笨重的棉衣,穿上春秋季的单衣。 南宫扶着鬼哭离开了船舱,离开了那个小小的棚子,到了船尾,晒着太阳。 白鸟和吴老大在船舱中打闹,当然,主要是白鸟在打,吴老大在闹。大嘴觉得吴老大烦人,跟着南宫和鬼哭出来,盘踞在了南宫脚边,趴在木板上,懒洋洋的。 突然,船舱中传来了吴老大的哭声。 “嘤嘤嘤”的,听起来,他似乎哭得很伤心。 鬼哭和南宫同时愣住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为何吴老大会哭的如此伤心,难不成,他被白鸟欺负了? 带着诡异的心情,鬼哭和南宫对视一眼,南宫到了棚子边,撩开了帘子,看向里面,同时呼道:“白鸟,老大怎么了?” 里面传来白鸟委屈的声音:“我也不知道啊,好了好了,你别哭了,求你了,明明是你欺负我好不好?” 前面,是对南宫说的,后面,是对吴老大说的。 忍不住好奇心,鬼哭放弃了晒太阳的打算,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在南宫耳边问道:“小倩,怎么了?” 南宫摇了摇头,示意鬼哭自己看。 船舱中,白鸟手足无措,他对面,吴老大卷缩在墙角阴影处,一把鼻涕一把泪,很是伤心,像个可怜的小孩。唯一不和谐的就是他那张脸,太老了。 “老大,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鬼哭问道。 “没有。”吴老大抬起了头,一张老脸泪眼婆娑:“鬼哭哭,老大…老大就是觉得好伤心好伤心丫,越来越伤心,就忍不住哭了。” 鬼哭眉头一皱,吴老大灵觉敏锐无比,不在自己之下。像他们这类人,突然无缘无故出现的喜怒哀乐感觉,万万不可忽视。 伤心,像吴老大这种没心没肺的家伙,除了心目中非常重要的人出了事,不然绝对不会有伤心这种情绪的。 所以…… “吴老怪!”鬼哭低声惊呼,南宫听到鬼哭的惊呼,扭头问道:“吴老怪怎么了?” 鬼哭低声回答:“恐怕出事了。” “大黑黑,你往那边跑好不好?”吴老大抽泣着问船首的大黑马,大黑马发出一声嘶鸣,鬼哭这边看不到大黑马的表情,但从它的声音中能够分辨出它的意思,大黑马在询问鬼哭。 鬼哭想了想,道:“大黑,照他的意思做。” 一个时辰后,恰好到了正午,鬼哭他们见到了一团漂浮在海面的血肉模糊之物,看其样子,似乎是个人。 随着凑近了,这才发现,这个人一边大一边小,不是吴老怪还是谁? 吴老大第一时间就扑了出去,跳入海中,奋力的朝着那边游去,口中大声叫着:“老爹,老爹……”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一只耳环 浮在海面的,是吴老怪。 他高大的骨架上挂着名糜烂的血肉,腹中的内脏隐约可见。附近的一片海水,已被鲜血染红,周围凶残的海兽徘徊不去,窥视着他。只是因为他时刻不断释放出来的恐怖妖气,这才没敢靠近。 吴老大飞快的游到了吴老怪的身边,他惊恐的看着吴老怪,手足无措。想要去碰,却又害怕因此让吴老怪受到更重的伤害,不由得痛哭流涕:“老爹,老爹,您怎么了?” 吴老怪已经没了眼皮,双眼也化为了血水,空洞洞的眼眶看着天空。他的耳朵也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两个洞,也不知道听不听得见。 不过,他似乎察觉到了吴老大的靠近,吃力的举起了仅剩下的那一支手。 手掌已经不见了踪影,断口处血肉模糊,一截锋利的断骨露在外面。 骨头上,挂着一个缀着红宝石的耳环。 做出这个动作之后,他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剧烈跳动的心脏砰的一声炸开,不断向外释放的妖气顿时崩溃破碎。 “老爹!”伴随着吴老大的哭嚎,周围凶猛的海兽顿时不再犹豫,朝着吴老怪那边直射过去。 白鸟忍不住一声惊呼,而就在此刻,一道人在他身边闪过。 是南宫,相比起白鸟的名不副实,南宫更像飞鸟。她飞快的掠过水面,“呛”的一声,手中的霜雪剑出鞘。 剑身散发出朦胧白雾,南宫一剑划过海面,顿时,寒冰凝结。 南宫一脚踏碎了细长的寒冰,几点水珠飞溅,她的身躯再一次腾空而起。 一头有着鱼的身体鳄鱼四肢的海兽张开了大嘴,一口咬向了吴老怪的尸体。 而就在此刻,南宫从天而降。 剑,快的不可思议。 一剑劈开了海水,海水迅速凝结成冰。这头海兽只是感觉天上一道黑影袭来,接着头顶一寒,然后就是剧烈的疼痛。 它,中了一剑。 这头无名海兽发出痛苦的嘶吼,然后身躯翻腾,一尾巴抽向了半空的南宫。 而此刻,南宫已经借着刚才的那一剑腾空而起,恰好避开了这一击。 “母的,麻烦!”南宫双眼一眯,手中霜雪剑微微一晃,还欲逞凶海兽眼睛就被反射的光芒照了一下,顿时眼中的景色模糊。接着,又是一痛。 连续挨了两下,伤口处的冰寒很不对劲,这头海兽知道对方不好惹,计较起利弊起来,觉得不划算,于是一甩尾,朝着大海深处潜去。 逼退了一头海兽,但其它的海兽也冲上前来。 就在此时,一道铃声在所有海兽耳边炸响,他们浑身一颤,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纷纷逃离。 南宫一扭头,鬼哭站在船首,手中握着长刀,用力一晃,便是一道铃声传出。 “这家伙……”南宫恶狠狠的看了一眼鬼哭,甩出一道剑光,剑光划破海面,瞬间凝结出了一条长达两丈的冰条,然后踏着冰条回到了船上。 “不是说好了不准动手的吗?” 面对南宫的质问,鬼哭尴尬的笑道:“没忍住。” 话音刚落,鼻血流出。他的伤未好,妖气大多用于镇压伤势,强行动用恶念,导致妖气混乱,让他有些头晕。 “你看你……”南宫叹了一口气,取出手绢,帮鬼哭擦拭鼻血。 白鸟扭过头,看向还在那边嚎啕大哭的吴老大,弱弱的问:“我说,鬼哭兄和嫂子,你们能不能换个地方秀恩爱?人家现在正伤心着呢。” 鬼哭咳嗽两声,南宫斜瞟了白鸟一眼,白鸟浑身一寒,低下头来,不再吭声。 吴老怪的尸体烂得彻底,就像是炖得稀烂的肉,拿起骨头肉就掉了下去。 南宫将吴老怪的尸体冻成冰块之后,这才把吴老怪的尸体抬了上来。 吴老大绕过南宫,到了鬼哭身边,耸了耸鼻子,用力的擦掉了脸上的泪,将缀着红宝石的耳环递给了鬼哭。 “老爹临死前留下的……”他吸了两口鼻涕,继续道:“老大不明白老爹这是啥意思,鬼哭哭,你给老大看看呗,好不好?” 鬼哭拿起了耳环,感觉十分的熟悉,努力的回忆了一下,顿时响起,这不就是吴青青耳朵上的耳环吗? 顿时,他明白了,这是吴老怪留给他们的。尽管,他也不知道吴老怪为何认定了他们能得到这个耳环。 “大嘴。”鬼哭唤了一声,大嘴“嗖”的一声窜了过来,仰起头看着鬼哭。鬼哭这个耳环递了上去:“记住这个气息。” 随后,鬼哭又将耳环给大黑马闻了闻,让他也记住这个气息。毕竟,大黑马鼻子也挺灵的。 “鬼哭哭,你在干什么啊?”吴老大抹着眼泪过来问道。 “这耳环的主人,很可能就是杀死老大你老爹的人,他们鼻子好,我让他们嗅一嗅。” “是仇人吗?”吴老大露出了仇恨的神色:“我鼻子也挺好的,以前老爹就经常带我出海,让我帮他寻找海兽踪迹,给我也闻一闻吧!” 鬼哭把耳环拿给了吴老大,吴老大闻了一下,突然睁大了眼睛,努力的在耳环上寻找起来。然后,他看到了耳环上不易察觉的一滴血迹。 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顿时,脸上露出兴奋的光芒:“鬼哭哭,这是仇人的血,我现在知道她在哪里了。” …… 海王号,是海王城海军的宝船。如今,这首体型庞大的宝船孤零零的停留在了无风海上,护卫宝船的快船全部不见了踪影。 有的,是不慎脱离了这一队海军船队。而有的,是沉没在了大海之中。 如今,海王号上,爆发了一场冲突。 在外人看来,一直亲如兄弟的大王子和大将军两人各自带人对峙,通红的双眼相互直视对方的眼睛。 “我说,继续前进!”大王子发出咆哮,他绝不允许自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露出这样狼狈的样子。 “要找死你自己去死,不要拖老子下水。”大将军也同样红着眼睛发出咆哮,他被吓惨了,一开始差点丧生于龙吻之下,然后,进入无风海后,每隔一段时间都要遭受一次妖兽的袭击。 原本还有七八艘快船,而如今,全沉了,那些快船上的将士们,只活下来了一半。 现在,粮食和水的储备也开始降到了警戒线,而且由于这里是无风海,没有风,全靠划水,航行的速度慢得吓人,将士们整整一天的忙碌,一个二个累的要死,还不如一个人背着沉重的行李走上一天的距离。到了昨天夜里,又发现有人患了疾病,会传染的那种。 种种的不妙,让大将军的退意越来越浓,然而,大王子一意孤行,两人终于爆发了争执,最终,争执变成了一场冲突。 “有事好好说嘛,别吵吵闹闹的。”懒洋洋的声音穿的过来。 大王子和大将军同时扭过头去,瞪着通红的双眼想要看看是哪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然后,同时被吓得浑身一个哆嗦。 一袭白衣,一对长剑。 那个白衣魔头,又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第一百八十九章 双青对决 大王子和大将军老老实实的站着,低着头,就像是犯了错的小学生面对老师的模样。虽然不知道这个白衣魔头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但在他面前,老老实实的准没错。 梅胜雪伸出了手,大王子和大将军同时老实的把头探了过去,梅胜雪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细心的把他们的头发弄得规矩。 “好了,说说吧,为什么吵架?”梅胜雪语气平淡,他仿佛面对的不是两个站在万岛国顶端的权势人物,而是面对自己的后辈,面对两个还未成年的小孩儿。 大王子和大将军明显感觉到了梅胜雪的态度,很憋屈,却无可奈何,相反还得迎合他。 “我要走,他不肯。”大将军抢先说道。 大王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然后道:“我要继续前行,他是个懦夫,不敢,还拖我后腿。” 大将军黑着脸,瞪了一眼大王子,大王子不甘示弱,和大将军对视。 梅胜雪听闻,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们一个回家,一个继续前行不就好了。” “可是,只有一艘船。” 准确的说,可不止一艘船,还有很多破浪舟。但是在大海上,尤其是在无风海上,只有宝船能让他们感觉到安全。 “那好办。”梅胜雪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把这艘船劈成两半,一人一半不就好了。” 说道,他仔细的打量起脚下的船:“不要拦腰劈断,那样不对称,最好从前到后,沿着龙骨将其劈开。” 大将军和大王子同时脸色大变,将一艘宝船从中劈开,他们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梅胜雪很强,是他们至今见过的,除了吴青青之外最强之人。他们不知道梅胜雪能不能做到把一艘宝船从中劈开,但就算是能,也不能让他这么做啊。 船被劈成了两半,那不就沉了吗? “不行!”大将军和大王子同时叫道。 “那你们说怎么办?” 看着梅胜雪似笑非笑的笑容,大王子突然脑瓜一转,又变得聪明了:“我们不急,梅大侠应该有要事要办,不如我们先帮您把事情办了,如何?” 大将军一听,眼中一亮,道:“对对对对,梅大侠的事情要紧,梅大侠的事情要紧!” …… 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 又过了一天,已经到了黄昏。 西边的地平线处,无论天空还是海面,一片赤红。 吴青青踩在海面上,神情憔悴,看着身下的倒影,嘴角微微翘起。 她的目光透过了海面,一直看到了海底。这又是一项神通,很长时间只能使用一次。 现在,她看到了海底处,一片黑暗中,一条青蟒盘踞在黄金圆台上。 青色巨蟒体型干枯,毫无生机,似乎就是一块雕琢得栩栩如生的青色石雕。 随后,她的目光一转。一头蛟龙在不远处藏身在淤泥中,静静的舔舐着伤口,不时贪婪的望向青蛇盘踞的黄金圆台。 “这个畜生,还真是顽强啊!”吴青青心情很好,扑哧一笑:“这一次,就放过你了。” 她的目光又回到了青色巨蟒身上,叹息一声,声音中带着说不尽的轻松:“终究,还是我赢了。” 泪水滑落,吴青青伸手接住了泪水,笑道:“呦,哭了,终于绝望了吗?” 说话间,她的嘴角翘起:“好好的看着,看着我怎样将你的希望击碎,就用你的泪。” 说完,她的手托住了这滴泪,半跪在海面,凝聚妖气,调整所有的神通,足足酝酿了半刻钟的时间,这才反手将这滴泪按入了海中。 晶莹的泪水穿透大海,从泪水脱离她的手掌到击中青色巨蟒,不到半个眨眼的时间。 青色巨蟒被轻易的穿透,接着一阵剧烈的震动,青色巨蟒化成了碎片。 “你看,就是这样轻而易举。”吴青青抬起手来,眼中火焰雀跃,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脸上挂起了既疲惫又开心的笑。 一个大敌,就此解决,日后便是天高海阔,任她翱翔。 “你在高兴什么?”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出。 吴青青浑身僵硬,她艰难的扭过头来,先是看到了青色的长裙,往上,便是小青英气十足的脸,不过和以往,有的不同。 在额头上,长出了一对小小的,如同珊瑚般的角。 龙! 而且,绝不是蛟龙那么简单。 “你,成功了?”吴青青声音沙哑。 小青点了一下头:“嗯。” 吴青青问道:“什么时候?” 小青思考了一下,说:“你自言自语的时候。” 吴青青笑容越加苦涩:“我居然都没发现?” “你自然不会发现。”小青似乎在自言自语:“等成了龙后,我才发现当初的神龙是何等的强大。既可以呼风唤雨,也可以隐没于天地之间。” “呼风唤雨?”吴青青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给紧紧的拽住,顿时停止了跳动,心悸的感觉油然而生。 呼风唤雨、腾云驾雾、隐没天地这些就是神龙的手段啊,每一位合格的神龙,都把这些手段用的出神入化。 想到这里,吴青青又问:“这么说来,我该称呼你一声神龙了?” “神龙?这可担当不起。”小青说道:“我并非蛟龙,也担当不起神龙,所以,你就称呼我青龙好了。” “神龙与蛟龙之间吗?”吴青青低下了头:“那就是真龙了。” “真龙”二字出口,吴青青浑身颤抖起来:“真龙,你好!” 她猛的抬起头,澎湃的烈焰从眼中钻了出来。烈焰瞬间变成了一只火鸟,扑向了小青。 “就知道你会这样。”小青淡淡的看着眼前的凤凰,用力的揉了揉肚子:“唔,好饿,真糟糕。” 火鸟张开双翼,将小青纳入怀中。下一刻,就能把小青烤成焦炭。 然而这一次,吴青青失算了。 火鸟抱了一个空,小青又出现在了吴青青左侧十步开外:“啊,还真是危险。” 吴青青瞳孔收缩,如此近的距离都打空了,也不知道刚才小青究竟是用了瞬移之法、替身术还是更加简单的幻术。 第一百九十章 致命死敌 这种感觉,又是这种讨厌的感觉,这种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看穿,却偏偏对方仿佛藏身于迷雾,怎么也看不透的糟糕感觉。 吴青青瞳孔缩小,双眼的火光愈加闪耀。 小青体内的血液涌动,但她只是微微发力,就将胡乱涌动的血液镇压了下来。 吴青青身躯一震,流出鼻血。一滴一滴,滴落在大海之中。 血腥味弥漫,然而附近,别说是凶猛的海兽,就连那些小鱼小虾,也早就因为她们两个跑了个一干二净。 风暴! 吴青青刮起了妖风,这不是普通的妖风,这妖风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狂暴,最终化作无可抵挡的天灾。 然而,这一阵妖风刚刚出现,下一刻就被镇压。 “呼风唤雨?”小青嘴角微微翘起:“这种神通,貌似我也会。” 其实,在她成为龙之前,也是会呼唤雨的,不过那时候,是法术而非神通,需要开坛做法。不过现在,变成了神通,呼风唤雨成了本能。 只是一抬手,袖口刮起清风。瞬间,清风暴涨。 狂暴的风掀起巨浪,只是刹那,原本的平静安详就被打破。 风“呼呼”的响,大浪“哗哗”的砸下,吴青青脚下不稳,飞上了半空,却被风卷起,不受控制的向着天空飞去。 她想刮起妖风稳定自身,却发现,在这样的暴风面前,她根本无法刮出妖风。 眼中厉色一闪,身体蜷缩,然后背上的衣服猛然破开,一双赤红的羽翼从两肋生出,大大张开,御风而行。 小青抬头看向天空中稳定身形的吴青青,猛然间发出一声咆哮。 吴青青浑身一颤,背后羽翼飘落出无数红色的羽毛,羽毛化作火焰,被风吹散。 小青脚踩浪花,汹涌的妖气融入大海,然后,脚下的巨浪猛然拔高,瞬间升腾数十丈,超过了吴青青。到了顶峰之时,就犹如大山崩塌,轰然砸落。 轰! 大海在颤抖,藏身在海底淤泥的蛟龙瑟瑟发抖。 面对天灾一般的滔天巨浪,吴青青毫无抵抗能力,被卷入其中,压入海中。 她瞪大了双眸,吐出了一口鲜血,无数的泡沫随之涌出,向海面浮去。 耳中,回荡着天崩地裂般的轰鸣,随后,世界为之一静,什么也听不到。 不是对手,完全不是对手。 小青不是当年年老体衰的苍龙,吴青青也不是当年正在鼎盛时期犹如行走天灾的凤凰,不仅还在涅槃期,本身也伤痕累累,精力所剩无几。 双方的差距,实在太过巨大。 水中数十道暗流涌来,暗流中,藏着无数销铁如泥的水刀。 吴青青操控海水,推着自己的身躯飞快避开那些巨蟒一般的暗流,但是,那些巨蟒一般的暗流实在是太多了。 无奈之下,她被逼出了水面,然后,张大了小嘴,吃惊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幕。 风和水融为一体,化为了一朵黑云,黑云在天空凝聚,隐隐之间,似乎有一条巨龙盘旋其中。然后,一只巨爪探出,爪有五指,每一根都犹如利刃。 轰! 吴青青又一次被拍到了水中,海面水花汹涌,溅起的泡沫甚至冲上了数十丈的高空。 浑身筋骨折断,这还是吴青青想尽一切办法削弱那巨爪拍来的力道的结果。 她的每一根毛孔都喷出火焰,火焰灼烧着海水,海水沸腾,无数气泡冒出。 然后,数十道巨蟒般的暗流又一次围剿过来。 轰! 海面升起了一道通天水柱。 哗啦啦啦…… 无风海上,下起了一阵大雨。 这是无数年来,无风海第一次下雨。尽管这一场雨只下了10个呼吸,只波及了方圆一里。 这场雨下完,周围的海域又恢复了平静。 突然,一头体型无比庞大的青龙从天而降,一头扎进了大海之中。 海中朝着金色圆台如蚯蚓般蠕动,匍匐前行的蛟龙突然浑身颤抖,抬起头来,就看到了一张巨大的龙脸,还会等它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其靠近。 接着,就是剧痛,然后,生命渐渐流逝。 化作青龙的,正是小青。 她现在感觉到了饿,非同寻常的饿,来自身体深处深入灵魂的饿。 这种饿,甚至让她不能控制自己,让她放弃了逃走的吴青青,将目标盯上了这头肥美的蛟龙。 吃了它,填饱肚子! 小青想着,就一口咬住了这头蛟龙的咽喉。在这头蛟龙的挣扎中,将它拖到了金色圆台处。这头蛟龙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来到这里。 鲜血,弥漫…… “往左,她往左边去了!”为吴老怪举行了海葬之后,吴老大开始担负起向导的职责,为鬼哭他们指明方向,每一次略微偏离方向,他都会精确的指出来。 大黑马扭了一下头,微微调整方向向左边跑去。 “还要往左,还要往左……” 吴老大伸长了胳膊,指着一个方向:“是那边,往那边……” 感受着船身的倾斜,鬼哭的身体朝着另一边微微倾斜。调整的重心。 “这一次拐弯,有点大啊!所以,不是方向错了吗?” 听到鬼哭的自言自语,南宫道:“有可能是她换了方向了吧!” “那说明她距离我们挺近的啊!”说话间,鬼哭微微的兴奋起来,铃铛轻轻晃动,只是并未发出声音。 “你的身体撑得住吗?”南宫略带担忧的问。 鬼哭用力的拍了拍胸脯:“没问题。” 话音刚落,缠绕在手上的白布开始泛起了红晕。 南宫双眼一凝,顿时伸出手来,抓住了鬼哭的胳膊,寒气涌动,鬼哭缠绕在胳膊上的白布上面的红晕停止了扩散。 “叫你别用力别用力,你怎么就是不听呢?”南宫咬牙切齿的说,随后又关心的问:“痛不痛?” “当然不痛。”鬼哭理所当然的说,这点痛。对于他来说算得了什么:“嘶,小倩,轻点。” “你不是说不痛吗?”南宫面无表情的盯着鬼哭,脸上寒霜遍布,鬼哭心头一寒,不好,她真生气了。扭过头来,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从怀里取出了一粒珍贵的花生,扔进嘴里,咔嚓咬碎,然后含糊的说:“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声音非常含糊,即便是南宫的耳力也听得不大清楚,但也明白鬼哭大概的意思,叹了一口气:“鬼哭,你这个倔强的家伙,我该拿你怎么办?” 第一百九十一章 它的绝境 深蓝的海面,白色的小岛。 这座岛,一看就很冷。 整座岛也就相当于一座小山包,上面有一片小小的灌木丛,海浪“哗哗”的冲刷着海滩,仿佛随时要被淹没这个小小的海岛,让人在这一片孤岛中心生恐惧。 灌木丛已经枯萎,变成了干枯的黄色。然后,被一片片的积雪覆盖。积雪很厚,仿佛随时会将这座小岛压垮。 当然,也有没被积雪淹没的地方。譬如说边缘的一片海滩,又譬如说那一片铁色的悬崖,以及海岛中间偏南处,那一片大大的水洼,水洼已经结冰,一层厚厚的冰,不过上面确实没有冰雪覆盖。 吴青青从海中走出,她头发湿漉漉的,狼狈的胡乱粘在了身上。不过她的衣服却没有一点潮湿的样子,还是那样的干净,没沾半点泥土和水。 她面色惨白,行尸走肉一般走过了沙滩,然后,一头栽倒在雪地中。 天很暗,昏沉沉的,似乎很不妙。 鹅毛般的大雪洒落,落在岛上,落在她的身上,落到了大海消失无踪。 风声呼啸,很冷,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冷。 吴青青的嘴角翘起,眼中流出了泪水。现在的感觉很糟糕,非常的痛苦,那冷风刮过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就犹如刀割一般。 但是,她开心极了。 凤凰藏了起来,藏到了她体内深处。她,又一次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 她想要爬起来,然而失败了。 她伤得太重,只是微微一动,浑身上下就传来了让她难以忍受的痛苦。 她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痛苦,又笑又哭,脸上只是一会儿就变得湿哒哒的了。又过了一会儿,湿哒哒的感觉消失。 头发,眉毛,结满了白色的冰渣子,身上全是积雪。 吴青青吐出了一口血,红艳艳的,在白色的雪地中,很刺眼。 无穷无尽的痛苦,让她恨不得尽早死去,但是,她没有力气这样做。 她的身体越来越糟糕,很快就陷入了昏沉。 黑色的天,白色的雪,蓝色的大海,在昏沉的脑海中交织在了一起,被扭曲,化作了五彩斑斓的毒蛇,一口咬下了她的心脏。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了,在无穷无尽的痛苦中清醒了一些。 朦胧中,她看到了一颗星星。星星没有挂在天空,而是在海里,在白色与蓝色的交织中忽明忽暗。 伴随着那颗星星越来越亮,她才发现,哦,原来不是一颗星星,而是一盏灯笼啊! 灯笼挂在一艘小小的破浪舟上,一只长着蹄子的大狗拖着这艘小船到了这里,将船拖上了岸。 然后,又看到了几道人影。 接着,熟悉的炙热感包裹全身。凤凰,又一次占据了她的身躯…… “看起来,她伤的很重。”破浪舟上,鬼哭看着狼狈的吴青青,笑着道。 南宫也看向了吴青青,神情很是复杂。 一方面,她同情吴青青,甚至有些可怜这样的一个姑娘遭遇的一切。另一方面,她又痛恨吴青青体内的那个怪物,那个怪物像猫捉老鼠一样玩弄她,肆意践踏她的尊严,将她碾进尘埃。若不是鬼哭,恐怕她已经精疲力竭,在绝望中死去。 吴老大,他紧紧的抱住了白鸟,抖得跟筛糠一样。他知道吴青青的可怕,吴青青讨厌他,他不止一次差点死在吴青青的手中。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追踪的这个人,居然就是自己自幼的梦魇。 白鸟有些莫名其妙,当他在吴老大口中听到了“吴青青”这三个字后,明白了这个狼狈的少女的身份后,和吴老大抱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鬼哭脱下靴子跳下了船,汹涌的海浪又一次冲了上来,没过了他的膝盖,冲掉了残留的积雪。 裤子被打湿了一半,湿润的沙子就在脚下,仿佛河床中余留的淤泥,让他的脚深深的陷入其中。 很冷,这一次没了那件黑色大氅抵挡严寒,鬼哭穿得很厚。 厚实的棉袄穿在身上,让他身形显得臃肿。再加上伤害未好,所以有些笨拙。 “鬼哭。”南宫的手死死地抓住鬼哭的胳膊:“还是不要去了吧!” 鬼哭拍了拍南宫的手,脸上洋溢着笑意:“放心,我很快就回。” 难得吴青青受了重伤,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杀死她体内的怪物,恐怕就没机会了。 南宫显然也是清楚这一点,所以,她选择了放手,为了不添乱,没有跟着鬼哭上去,但是,手指搭到了剑柄上。 吴青青艰难的立着,眼中的火焰忽明忽暗,但是体内的妖气沸腾,冲出体外,直压向鬼哭。 地上的积雪被卷起,漫天的飞雪不断拍打在身上。 鬼哭一步一个脚印,朝着吴青青走去。海浪终究死在了沙滩上,渐渐的褪去。鬼哭轻松了许多,脚步变得轻快。 叮铃铃…… 海风中,铃声格外清脆。 天很暗,大雪纷飞,鬼哭的身影忽隐忽现,很不真实。 他没有穿那件大氅,而是穿上了厚实的棉衣,穿上了麻布长裤,头上倒是戴了斗笠,但是戴着斗笠的人多了去了,所以还是无法直接确认鬼哭的真正身份。 但当铃声响起,吴青青便知道,这个人就是鬼哭。只有鬼哭,才有这样的铃声相随。 一声声铃声直入吴青青的心头,看着这条她心目中伤痕累累的毒蛇,猛然间,一股恐惧从心头升起。 她,怕了,吴青青体内的那个怪物,它怕了。 吴青青死亡,它将会涅槃失败,陷入沉睡,有可能睡着睡着就死了,但也有可能找到新的宿主,又有重新复活的机会。 然而,如果被面前的这个男人杀死,那就真的死了。 绝大多数时候,越是寿命悠久的智慧生命,就越是怕死,因为命贵。而吴青青体内的这个怪物,明显就在绝大多数之内。 她微微的后退了一步,突然发出冷笑:“鬼哭,你上当了。” 话音刚落,鬼哭猛的冲了上来。吴青青拔出了腰间尖刀,然而,还未抬起手来,与众不同的冰凉感就从脖子处蔓延。 锋利的刀尖,顶着她的喉咙。 刀锋之中,似乎藏着一个可怕的怪物。只要刀尖再进一步,刺破那一层薄薄的皮,里面藏着的怪物就冲出来,将她吞噬。 颤抖,吴青青的身躯在颤抖。这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怪物,在恐惧,在害怕,害怕面前这个年龄还没有他百分之一的渺小人类,她连忙叫道:“我罪该万死,但这个小女孩不该,你杀了我,没关系,但是杀了这个白纸一般的女孩,你的心过得去吗?” 又是一个神通,这个神通让它看到了鬼哭曾经大概的事迹。它觉得,它抓到了鬼哭的弱点,它和吴青青本就是一体的,要杀死它,就要杀死这个从一出生就被戴上镣铐的可怜女孩。 鬼哭,你,忍心下手吗? 刀锋离开了喉咙,看着面前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吴青青的嘴角翘起,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微笑。 我,已经赢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指海为河 赢了,想多了。 鬼哭收刀,可不意味着他放过了这个怪物。收刀,是为了砍出更狠的一刀。 “不要!”忽然吴老大尖叫,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把白鸟甩飞了出去,然后跳下了船,飞快的朝鬼哭这边跑来。 “别碍事!”看着从身侧飞不出去的吴老大,南宫眉头一竖,身体微微前倾,直追吴老大的背影。寒霜绽放,“呛”的一声,凄冷的剑光从剑鞘吐出。 长剑划过吴老大的小腿,吴老大摔倒在地,一条腿被冻成了一个冰坨。 “不要伤害大岛主!”吴老大大叫:“老爹会伤心的。” 吴青青眼中的火焰收缩成了针眼大小,她看到鬼哭手中长刀高举,下一刻,以雷霆万钧之势落下。 脸上因为惊恐而扭曲,下一刻,惊恐的扭曲消失,凤凰逃到了吴青青体内深处,吴青青得以重新掌控身体,她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这一天,终于来了。 刀锋,停在了她的额头前,锐利的劲风,切断了几根青丝,滚烫的炙热从刀锋中透出,让发丝卷曲,甚至几根被切断的青丝燃烧了起来。 半空中的飞雪被切断,“嗤”的一声化作了白色的气,消融于天地。 “嗤嗤”的声音,连成一片,仿佛一声哀叹。 如针扎般的刺痛,在大脑中炸开,一点明光,驱散了心中的火焰,在充斥天地的哀嚎中,占据了她的心灵。 “终于要死了吗?没想到临死之前还能见到这样美丽的光!”伴随着这个念头,吴青青倒在了地上。 铃声戛然而止,鬼哭缓缓收刀。他浑身缠绕的白布,已经彻底红透。不断有鲜血渗出,一滴一滴,接连滴落。洁白的雪地上,一朵朵鲜艳的红玫瑰就此绽放。 鬼哭脸颊抽动,摸出一粒花生,扔向半空,张开嘴,接住了花生。 他浮了一下斗笠,汗水落下,想必是有些痛的。看他的咬肌蠕动,是如此的用力,也不知道是因为吃花生,还是因为痛的。 终于,鬼哭前行了一步。吃力的弯下了腰,将吴青青拦腰抱起。 吴青青的头向后仰,宝石般的血珠从眉心划过额头,滋润了发根。 用力的将脚拔出,一步一顿,往回走去。看着鬼哭回来,南宫松了一口气,脸上浮现笑容。白鸟张大了嘴,一脸不可思议。吴老大停下了叫喊,失魂落魄,现在,老爹想必很伤心吧! 抓住南宫的手,鬼哭跳上了船,拍了拍凑过大脑袋表示关心的大黑,转身钻进了船舱,将吴青青放在了简陋的船上。 然后摘下斗笠,递给了南宫。头顶青烟升腾,鬼哭吐出一口浊气:“事情,总算解决了。” 南宫脸上有浮现笑容:“是啊,真不容易。” …… 轻松,从所未有的轻松。 十几年来,那是如影随形的炙热终于消散。 感受着周围,身下摇晃,犹如摇篮。外面风声很大,“哗哗”的水声告诉着她,这里,是在大海。 摇晃变得剧烈,起伏的波动极大,像是要把她甩飞出去一般。 她睁开了眼睛,眼前黑漆漆的一片。 “地狱,也有大海吗?也有风暴吗?”吴青青的脑袋有些懵,她捂着头,没有那种压抑感,空灵的大脑让她很不适应。 周身都是轻飘飘的,就连浑身的伤也没那么痛。 “你醒了?”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吴青青扭过头,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这里实在太暗了,所以也只能看到一个轮廓,不过通过这个声音,吴青青认出了他。 他们之间的见面不多,对话也只有寥寥几句,但是他,对吴青青来说可谓是记忆深刻。 “你也死了吗?”吴青青脸色黯然:“真是抱歉啊,连累了你,让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最后不治而亡。这里是地狱吗?现在咱们所在的,应该是奈河吧,没想到奈河这么大。对了,现在咱们在船舱吧,可没人会给我烧船,毕竟,爷爷已经死在了我的手中。” 说到这里,吴青青的语气变得低沉:“是你的家人给你烧的船吗?他们一定很爱你吧,你死了他们应该会很伤心,说起来,还要谢谢您呢,谢谢您愿意让我搭你的船……” 吴青青小嘴巴拉巴拉,一刻不停。 鬼哭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听着这位少女诉说着自己的心事,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从怀里取出蜀山出品的火折子。 吴青青正说着,便看到了一点火星,然后,一团幽幽的火焰燃起。火光照亮的鬼哭的面容,他面容不善,披头散发,犹如地狱恶鬼。 鬼哭将火折子叼在了嘴上,双手枕着后脑勺,虚着眼睛,袅袅的青烟中,他的面容有些虚幻。 吴青青停下了说话,她艰难的坐起来,靠着身后的木板,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向了四周,四周很简陋,角落中还堆放着渔网贝壳龙虾之类的东西。 吴青青又说了一段时间,鬼哭抽出双手拔出了短刀俯下身来,吴青青缩了缩脖子:“你想捅我泄愤吗?那就来吧,不过一定要轻点,我怕痛。” 说着,吴青青闭上了眼睛,带着一副怕怕的神情做出了英勇就义的模样。 然后,听到鬼哭低沉的声音:“张嘴。” 吴青青张开了小嘴,一片冰凉的东西被鬼哭的手塞进了她的嘴里。吴青青本能地嚼了嚼,是鱼片,上好的飞鸟鱼。 地狱也有飞鸟鱼吗?想了想,却也觉得合情合理。它们死后,也下了地狱,自然就有了飞鸟鱼。 不过,活着的时候被人吃,死了又被鬼吃,还真是可怜呢。 带着怜悯的心情,吴青青将鲜嫩的鱼肉嚼碎,咽下了肚,这时她才发觉,原来自己已经饿了。 “你真是一个好人。”吴青青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容不善的鬼哭:“哦不对,现在是好鬼,您真是一个好鬼,居然对我一个仇人这么多好。您叫鬼哭对吧,那我可以叫您鬼哭大叔吗……” 说着,吴青青流下了眼泪,她用力抹掉了脸上的泪,看到鬼哭又递过来了一片鱼肉,张嘴吃掉,一边吃还一边巴拉巴拉的说:“鬼哭大叔,不知道你有没有遇到爷爷,找不到我,他应该会很着急吧,还有娘,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她……” 一条鱼吃完,鬼哭终于开口:“饱了吗?” 吴青青想了想,觉得要淑女,于是用力的点了点头:“吃饱了!” 鬼哭看了她一眼,道:“那就是没吃饱,放心,这飞鸟鱼现在我们船上多着呢,在你晕倒过后,我们出海没多久,就遇到了飞鸟鱼群,运气还真是好呢。” “嗯嗯,出海能遇到飞鸟鱼情,的确是个好兆头。”吴青青为鬼哭开心,然后猛然发觉似乎有些不对劲。 第一百九十三章 突遇童虎 “我没死!”吴青青瞪大了双眼,很是吃惊。 “当然。”鬼哭道:“只是破了点皮,怎么会死。” 吴青青摸向了眉心,那里有一道小小的伤痕,伤口已经结痂,这样的伤,也不过是不小心划伤了手指的程度。 “啊!”她突然一声尖叫,想到自己以为自己死了,把什么话都给鬼哭说了。顿时,满脸通红,就像是被煮熟的大龙虾。 略显潮湿的棉被,用力的捂住了头。越想,越羞! 鬼哭摇了摇头,不再理会这个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丫头,从角落大战网中抓出一条飞鸟鱼,一刀剁掉了头,开始切片。 身下的船,摇晃的没那么厉害了。门被“砰”的一声打开,满是腥味的海风灌了进来,浑身湿漉漉的白鸟满脸疲惫的走了进来,看到鬼哭手中还剩一半的鱼,道:“快给我一片,饿死了。” 说完,也不顾地板上的潮湿,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靠着木板,大口喘气。 不经意间,看到了床上裹成一团的棉被,问道:“她醒了?” 鬼哭微微颔首:“嗯,以为自己死了,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篇……” 棉被里,吴青青竖起了耳朵,当听到鬼哭他们聊起了自己,顿时大羞,浑身滚烫。 没一会儿,白鸟出去了,吴老大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大叫:“饿死了,饿死了,鬼哭哭,有没有吃的?” 鬼哭甩给了他一条鱼,吴老大一屁股坐到了鬼哭旁边,用袖子擦了擦鱼,一口咬下,一边吃一边看一下床上,看到了裹成一团的棉被,咽下了口中的鱼肉,小心翼翼的问:“她醒了?” 鬼哭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吴老大出去了,南宫走了进来,鬼哭递上了切好摆盘的生鱼片。 南宫坐到了鬼哭旁边,一边吃一边看向了床上裹成一团的棉被,随意的问道:“她醒了?” …… 伴随着剩下的摇晃、甲板上不断传来的脚步声、一声声呼喝、低低的谈话声,不知不觉之间,吴青青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当她再一次醒来,刺眼的阳光透过大开的窗射到了她的脸上。 她抬手挡了一下刺眼的阳光,片刻后清醒了过来。 外面有些喧闹,似乎有很多的人。 掀开身上的棉被,鞋子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干脆光着脚,踩着潮湿地板,到了门口,弯着腰,微微的拉开了一点门帘。 映入眼帘的,是白鸟消瘦的背影,他抓着一张弩,左摇右晃,偶尔垫起脚尖,似乎很是焦急。 喧闹声,是从前方传来的。 前方一艘大船,从这里看去,也只能看到船舷的边沿处,甲板上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不过上面不断传来兵刃碰撞的声音,还有一声声惨叫,想必,问题不小。 吴青青拉开门帘,钻了出去,拍了一下白鸟的肩膀,白鸟被吓了一大跳。 看着吴青青的脸,顿时脸色一白,连忙问道:“您…您…那个…您醒了啊!” 吴青青点了点头,环视了周围一眼,许多尸体漂浮在海面,七八艘破浪舟随波逐流。 最后,目光又停留在了前方的那艘大船上,问道:“发生了什么?” 白鸟苦笑:“运气太差,遇到了一个对头。” 事情,还要从早上说起。 昨天晚上大半夜的忙碌,总算有惊无险的冲出了风暴。众人筋疲力尽,胡乱的往嘴里塞了点东西,然后就躺倒在地。 鬼哭因为身上的伤,没怎么忙,精力还算充沛,因此承担起后半夜守夜的责任。 后半夜还算平静,一直到了早上,赤红的大火球从远处的海面探出头来,天空万里无云,看得出来,今天的天气会很好。 早上的风,不大也不小,但依旧很冷,让鬼哭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棉袄。 没过多久,升起的迷雾。雾很大,白茫茫一片。 众人接二连三的醒来,又开始新的一天的忙碌。不管如何,早点靠岸总是好的。 不知过了多久,海上的迷雾消散了一些,不远处,一艘快船轮廓映入眼帘。 “怎么办?”众人看向了鬼哭,让他拿主意。是靠过去还是离开,由他说了算。 鬼哭看了一眼那艘孤零零的快船,皱了一下眉头,道:“稳妥要紧,我们走。” 鬼哭他们掉头,但是对方却不大乐意。他们很明显发现了鬼哭他们这艘船,追了上来。 这艘船的主人,不是别人,是田字岛的岛主,仿佛一坨肉山的严娇娇,而她身边,是重新青山再起的童老板。 蛟龙的一口冰痰,让严娇娇的宝船被冰山冻住,解冻之后,宝船受损极大,就近靠岸,到现在还在修理之中。 屠龙不但没赚到钱,反而亏了一大笔,心情烦闷之下,严娇娇带着童老板,驾着一艘麾下最快的快船,到了附近海域“打猎”。 至于那些猎物,自然是落单的商船、渔民以及海中的海兽了。 清晨的迷雾,让一头好不容易成了瓮中之鳖海兽得以逃窜,事事不顺,严娇娇更是火大。 接着,就遇到了鬼哭他们一行人。 鬼哭的船,看起来就像是一艘破浪舟改装而成的渔船,因此,严娇娇她们自然误以为鬼哭他们是来这里捕杀海兽的猎人。 若是以往,严娇娇自然不将他们放在眼里,而现在,她需要出一口气。 所以当即追了上去,下令邀请这一船猎杀海兽的勇士到她的船上好好招待招待。 一艘艘破浪舟冲破迷雾,朝着鬼哭他们围了上来。一声声刺耳的嚎叫从四周传来,田字岛四面城的海军将士化身海盗,挥舞着尖刀,架起了船帆,欢笑着带着戏谑的心情拿起了鱼叉,对准了鬼哭他们这艘船。 “嗖”的一声破空声响起,南宫飞跃而出,长剑划破海面,掀起一片水幕。 霜雪剑散发出淡淡白雾,寒气涌上,一片水雾凝结成了一片冰墙。 鱼叉击碎了冰墙,擦着船身而过,划过一条弧线,落入了海中。 大嘴弹了出来,一下缠住了半空的南宫,将南宫拖回了船上。 第一百九十四章 擒贼擒王 “崩”的一声,白鸟举起手弩射出一箭。 这一箭射得极准,刚刚射出鱼叉的那人被一箭穿喉,捂着喉咙“呃”了一声就从船上翻了下去,掉入了海中。 海中红晕扩散,一人丧命,并没有让他们恐惧,反而这血腥激起了他们的愤怒。 一声声巨大的咆哮响起,严娇娇见到下面这样的情况,亲自挽起袖子,举起了鼓槌,顿时战鼓雷鸣。 隆隆的战鼓声中,一支支鱼叉飞射而至,白鸟慌忙跑到了桅杆处,借助着满是腥味的海风调转船头。 大半鱼叉射入海中,还有小半钉在了船身上。其中一支射向了窗口,窗帘被风吹起,露出了熟睡的吴青青。 吴青青眼眸微动,而就在这时,一道影子闪过。是吴老大,他速度极快,感应敏锐,反应非凡,一把就抓住了飞来的鱼叉,反手扔了回去。 鱼叉经过短暂的滑翔,一下就钉在了一个矮壮汉子的胸口,矮壮汉子惨叫一声倒飞出去,落入海中。 床上,眼眸微动的吴青青没有醒来,又一次陷入了沉睡中。 这些鱼叉是用于捕捉海兽的,尾端拴着坚韧的麻绳。一双双手抓住了麻绳,用力拉扯那些钉在船身上的鱼叉。 船身剧烈摇晃,吴老大带着嬉笑的脸上一寒,大叫一声:“不准伤害大岛主!” 他身形如电,拔出尖刀,飞快的在船身上绕了一圈,将所有鱼叉斩断。 有破浪舟靠了过来,纷飞的箭雨射来,南宫掠过海面,拔出霜雪剑拨开飞来的箭矢,跳到了那艘靠过来的破浪舟上。 破浪舟上的十几个人纷纷亮出尖刀,然后一连串的兵刃碰撞之中,全被南宫砍翻。 另一头,又一艘破浪舟靠了过来。 大黑马突然跳了起来,踏浪而行,风驰电掣一般狂奔而去。破浪舟上的人们见到了大黑马,纷纷惊叫着弯弓搭箭。但是大黑马太快了,还不等他们射出手中的箭,就已经到了近前。 轰隆一声,狭长的破浪舟被大黑马用蛮力掀翻,一船的人全成了落水狗。 他们刚刚露出头来,就被大黑马一蹄子踩了下去,顿时头破血流,命丧黄泉。 大黑马踩了7八个头后,就没人敢浮上水面了,纷纷潜在水中,看着水面上大黑马晃动的身形,一脸惊恐。 围上来的破浪舟太多了,大黑马和南宫解决了两艘,又有一艘靠了过来。 船舷破裂,船身剧烈一震,两艘船撞了一下。这第三艘靠上来的破浪舟上面的人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操控着破浪舟划了一道弧线,又一次撞了过来。 这一次,鬼哭再也忍不住了。 拨动铃铛,剧烈的铃声在一船的人耳中炸响。他们同时头痛剧烈,大脑之中一片空白。 然后,鬼哭飞身而起,两把飞刀脱手而出。 两人倒下,一人倒在了甲板上,一人“扑通”一声落在了海中。与此同时,鬼哭落到了人群中,长刀闪电般的拔出。 噗噗噗噗! 周围之人接连中刀,纷纷被砍翻在地。当这艘船的小头目清醒过来的时候,只剩下了他一人。 他最后一个手下,真被鬼哭一刀钉在了桅杆上。而此刻的鬼哭,背对着他。 他偷偷的摸了上去,一刀刺向了鬼哭后腰。 而就在此刻,一条裤腰带突然扬起,“啪”的一声击中了他的两眼。 大嘴被南宫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死死的跟着鬼哭,为了不被洗澡,它只好照做。所以鬼哭跳上了船,他也把自己甩了出去,跟上来了。 小头目踉跄后退,鬼哭回过头来,将其一刀削首。 快船的甲板上,童老板猛然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了一匹马,一批在海上如履平地的大黑马。 “鬼哭!”童老板咬牙切齿,双眸充血,发出一声如厉鬼般的咆哮。 鬼哭如旗杆般矗立在满是尸体的破浪舟上,收刀回鞘,拇指弹起一粒花生,张嘴接住。伤口传来剧痛,让他的脸颊忍不住蠕动。吃一颗花生,掩饰了脸上的表情,然后便听到了那时候快船上发出的愤怒咆哮。 用刀柄顶了一下斗笠,鬼哭抬起头了看向那艘快船,表情变得严肃。 看来,不是偶遇,来人是来找自己的。 那双愤怒的咆哮,不只是鬼哭听见了,除了吴青青之外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又干掉一船人的南宫甩掉剑上的血珠,面若寒霜的看了一眼那艘快船,又看向了鬼哭那边,顿时忍不住了骂了起来:“这死鬼,真嫌自己的伤不够重,死得不够快吗?” 骂完,又叹了一声,罢了罢了,这一次由他去了,下一次一定要看死他。 现在,对方人多,当务之急是擒贼先擒王。 鬼哭和南宫,明显想到一处去了。 鬼哭一声口哨,大黑马在海面遛了一个弯,闪电般朝着鬼哭奔来。 鬼哭腾空而起,落到了马背上。大腿缠到了鬼哭的脚腕,一路向上攀爬,爬到了刀鞘上,又缠住了鬼哭的腰,将长刀调整到了一个让鬼哭异场舒适的位置。 鬼哭和大黑马心意相通,鬼哭一伏下身体,大黑马就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甲板上,扶着栏杆的童老板见到了直射过来的鬼哭,一招手,咬着牙道:“射死他!” 他是发了狠的,这一次,一定要弄死鬼哭,不给他半分存活的余地。 弓弩手上前,一波接着一波的箭雨射下。 大黑马突然发出一声嘶鸣,腾空而起,扬蹄踏在了箭矢上。 接着,在童老板瞪大了双眼中,踏箭而来。 “卧槽,这也行!”因为太过吃惊,董老板的声音极其尖锐。 轰隆一声巨响,几个弓弩手被跳上来的大黑马撞到筋断骨折,倒飞出去。 刚一踏上甲板,大黑马又一次腾空一跃,从一众弓弩手头顶飞过。 弓弩手们抬起头,呆呆的看着大黑马的肚皮在他们眼前一晃而过。 护卫上前,严娇娇亲自训练的护卫个个身高体壮,擅长使用重盾铁锤。 高耸的盾牌和身披铁甲的护卫犹如一堵矮墙,牢牢的挡在了童老板的前方。 然而,他们面对的是大黑马。 浑身的力量凝为一点,大黑马凌空一踏,重重地踏在了盾牌上。 盾牌凹陷,两个高大的护卫吐血倒飞,露出了被护卫站后面的童老板。就在此时,鼓声忽停。 童老板看到了鬼哭的双眼,顿时头痛欲裂,大脑一片空白。 马背上,鬼哭骤然拔刀。 一道霹雳落下,紧要关头,巨大的狼牙棒横在了童老板的面前。 当! 刺眼的火花迸溅。 鬼哭浑身伤口崩裂,溅出鲜血。狼牙棒上顿时多出了一条巨大的缺口,手持狼牙棒的严娇娇脸色狂变,巨大的手掌抓住童老板的肩膀,将他拽到了一边。 鬼哭、大黑马与童老板、严娇娇他们擦身而过,猛烈的风刮起了童老板的衣摆,童老板眯起了眼睛,心脏不争气的剧烈跳动。脸颊上,一条血线悄然出现。 请个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顶点小说.5200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东山不起 血珠滚落,童老板感觉脸颊有些异样,伸手一摸,一手的殷红。 脸上多了一条伤口,童老板不大在意,严娇娇却又惊又怒,瞪着一双铜铃般大的眼睛,放声咆哮:“混账东西,竟然敢伤我家小亲亲。” “没事。”童老板又是感动又是恶心,笑道:“区区一点小伤,很容易治好,不会留下痕迹的。” 安抚完严娇娇,童老板又看向鬼哭远去的身影,大声道:“鬼兄好走不送。” 接着又发出命令:“开船,撞沉它。” 那个它,自然指的是鬼哭他们乘坐的小船。 果然如童老板所料,鬼哭船上似乎有什么重要人物,在他的逼迫下,刚刚离去的鬼哭再一次复返。 “弓弩招呼,重盾上前。”童老板潇洒的手一挥,指挥若定。 砰! 两个手持重盾的汉子在马蹄下吐血倒退,而鬼哭却也在弓弩的威胁下没有进一步动作,无功而返。 大黑马风驰电掣般避开了大半箭矢,又有鬼哭相助,挡住剩下小半箭矢,这是付出了屁股中了一箭的小小代价,跳到了船楼顶上,这对于鬼哭来说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好地方。 “鬼兄,我看你往日威风凛凛,怎么现在刀子软了。”童老板嬉笑嘲讽。 鬼哭喘着粗气,身上伤口崩裂,染红了缠绕在身上的白布。已经有鲜血渗透而出,划过马鞍,滴落在船楼顶的瓦片上。 对于童老板的嘲讽,他并没放在心上,毕竟,这只是一个可怜人。 砰! 缠绕在伤口的妖气爆发,伤口撕裂,鲜血被蒸腾成一团血雾。 童老板脑袋往旁边重重一歪,像是挨了一记重拳,接着轰然倒下。 这一个变故,把一旁欣赏他指挥若定的严娇娇吓了一大跳,连忙俯下身去,一把抄起了快要摔到地上的童老板。 童老板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他只感觉脸颊一片麻木,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反应不过来。 严娇娇大手托住童老板,然后看到了童老板脸上的伤。伤口一片血肉模糊,可以隐隐看到里面的森森白骨。 “什么鬼!”严娇娇被吓了一大跳,一下就把童老板摔到了地上。一时失手,用力颇大。 童老板猝不及防,在“咚”的一声中,后脑勺着地,还没来得及哼出一声,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严娇娇呆住了,看这七窍喷血了童老板,肥大的嘴唇哆嗦着。 “不…不…不会吧!”她颤抖的大手又一次扶起了童老板,而这一次,童老板不仅毫无反应,脖子也向后仰着,随着身体摇摆,犹如摆钟,仿若无骨。 “不…不…不…不……” 严娇娇跪倒在地,肥大的手掌在童老板身上乱摸。 没有鼻息,没有心跳。 他,已经死了。 豆大的泪水夺眶而出,严娇娇发出野兽般的嘶嚎:“啊啊啊啊……” 一场闹剧,鬼哭如此评价。他没有丝毫的怜悯,即便引起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是他。 片刻之后,严娇娇收起了泪水,一张肥脸扭曲,抓起了沉重的狼牙棒,指向船楼顶上的鬼哭:“我要把你的脑袋锤烂。” 刚才,她除了出手挡住鬼哭的一刀,其余的时候,都没动手的意思,全权交给了童老板。 而现在,她要亲自出手。 一个人,一两百斤重,被严娇娇抓着后颈单手拎起。 这人满脸惊慌,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拼命的想要挣扎,却怎么也挣扎不脱。 他的预感是对的,伴随着严娇娇的蓄力完毕,他仿佛被放在了投石车上,在一股沛然巨力之下,被甩了出去。 甲板,飞速的远离。 一颗颗人头,在他的眼中一晃而过。 风声在耳边呼呼响起,卷起了他的头发和衣摆。 他飞了起来,飞向的天空。短暂的飞翔之后,开始坠落。 前方,船楼顶上,那个骑马挎刀的身影越来越近。 大黑马轻巧的向旁边一个小跳,便听到“呼”的一声,被严娇娇砸过来的人和鬼哭擦身而过。 这一长串的尖叫声中,他飞越了这艘船,落到了海里。“砰”的一声,溅起大片水花。 这,只是严娇娇打了一个招呼。 下一刻,十几个人嘿咻嘿咻的将一台巨大的器械推来,看起来,像是个造型奇特的床弩,上面有一个宽大椅子。 严娇娇拖着狼牙棒到了那台巨大的投射器械前,坐到了那张大椅子上,面色凛然的看着鬼哭。 鬼哭心中一凛,该不会…… 果然,如他所想。一个壮汉手持铁锤重重敲下,伴随着“嘣”的一声巨响,整个船身微微一震,严娇娇就仿佛一颗炮弹直射过来。 轰! 整个屋顶被掀翻,大黑马发出嘶鸣,踩着飞溅的瓦片腾空盘旋。 巨大的狼牙棒由下而上,上面每一根钢锥闪烁着凌厉的寒光。只要被刮中一下,就是大片血肉被刮走,歹毒,凶狠。 大黑马眼中闪过惊慌,这样凶残的兵器,何马不怕。 它慌忙向旁边一跳,躲开了这根狼牙棒。 马背上,鬼哭又是一刀闪电般劈出。 “呲溜”一下在钢铁铸造的狼牙棒上一划而过,带起一片火星,削向了那胡萝卜般的手指。 严娇娇抓着狼牙棒一拧,满是钢锥的棒头对着鬼哭就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双手握住刀柄,刀身缠住了狼牙棒,使尽周身力气,向旁边一引,胯下大黑马发力,朝着另一旁一窜。 轰! 屋顶被狼牙棒击中,又一次破碎,鬼哭骑着大黑马在纷飞的碎片中电射而出。在他们后面,严娇娇发疯般的紧追不舍。 他们一前一后跳到了甲板上,大黑马猛然前蹄扬起,而鬼哭手中长刀在后面往地板上一划。妖气的加持下,锋利的刀锋穿透了夹板。 严娇娇“咚咚”的冲了上来,脚上突然下沉,甲板破开了一个大洞,她整个人就掉了下去。 摆脱了严娇娇,但是更多的人冲了上来。 鬼哭胳膊颤抖,刀柄已被血浸透。刀身一震,甩出一串血珠。 大黑马发出嘶鸣,又一次腾空一跃,踩着无数的脑袋和刀兵冲出重围,身上尤其是四条腿被划出道道伤口,好在它皮糙肉厚,并不把这些伤当一回事。 然而,刚到船舷,就要跳到海中的时候,一只大手抓住了大黑马的马蹄。 是严娇娇,她满脸的木屑,灰头土脸,非常狼狈。 在刚才,甲板被鬼哭划了一刀,再加上她体重实在太重,落了下去。但是,她身手却异常敏捷,再加上有手下相助,又重新爬了出来。 而鬼哭他们,这一群人的围追堵截之中,速度难免变缓。 严娇娇抓住机会追了上来,在鬼哭和大黑马即将逃出生天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大黑马的后蹄。 咔嚓! 严娇娇踩破了甲板表面的一层木板,木板的两头高高翘起。 严娇娇天赋异禀,光是体重就远超鬼哭和大黑马的组合,再加上力量实在太大,硬是把大黑马给拽了回来。 鬼哭一脚蹬在马鞍上,凌空一刀劈下。 严娇娇戴着头盔,但即便是头盔,也挡不住鬼哭的刀。头盔被鬼哭一刀劈开,然而,碰到严娇娇的头骨的时候,鬼哭双手虎口一震,下劈之势顿时止住。 他的刀,居然被卡住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天外飞箭 身上的伤,对鬼哭终究影响太大。 若是以往,严娇娇已经死了。但是,没有如果。现在,鬼哭陷入了险境。 “我说过,我要把你头锤烂!”严娇娇满脸狰狞,一只手死死地拽住大黑马的后腿,另一只手举起了狼牙棒。 鬼哭一脚蹬在了严娇娇的面门,将卡在她头上的刀拔了出来。 暗红的血从头盔的缝隙中喷出,鼻孔中,也喷出了两条面条般的鲜血。 她向后踉跄一步,挺拽着大黑马蹄子的那只手却始终不松。 “你躲了,你的马呢?” 严娇娇大声吼着,狼牙棒奋力挥下。 呼啸的狼牙棒从天而降,鬼哭一翻身从马背上跳了下去,与此同时,大黑马扭过身躯,没被拽住的那一条后蹄一脚蹬在了严娇娇的脸上。 大黑马的铁蹄可比鬼哭的一脚重多了,严娇娇顿时眼冒金星,脸上骨头发出一阵断裂般的脆响,身体失去了控制,松开了紧攥大黑马后蹄的那只手,一声巨响倒在了地上。 鬼哭刚一落地便翻身而起,拖着长刀直袭倒地的严娇娇。 严娇娇身体确实强悍,即便是大黑马的一脚也只是让她晕眩片刻,刚刚落地的时候就已经清醒。 她一把扯下了头上的头盔,砸向了鬼哭。鬼哭身体一晃,避开了飞来的头盔。 严娇娇曾经一个翻身起来,同时狼牙棒横扫千军。 鬼哭冲锋的身形一顿,狼牙棒呼啸着从他胸前而过,“嗤啦”一声,胸前铁甲爆出火花。 旧力未去,新力未生,严娇娇门户大开,鬼哭怎能放过。 但,劈下的长刀慢了一点,被狼牙棒棒身挡住。 钢铁铸造的棒身坚固无比,一声刺耳的尖鸣,棒身被劈出了一条巨大的豁口,但始终未断。 严娇娇大步后退,鬼哭快步前追。 一个步幅极大,一步相当常人三步。一个步频极快,犹如急促的鼓点。 两人可谓是旗鼓相当,但是,一个退一个进,终究不同。只是一个呼吸,鬼哭眼看就追上了。 一支箭从一侧袭来,出手的,是这艘船的将军,他的箭射得很准,即便是在晃动异常剧烈的破浪舟上,也可以轻松命中50步开外的一条巴掌大的跃出水面的鱼。 他射出的这一箭,直奔鬼哭面颊。 鬼哭无奈放弃了追赶,凝神屏息,抬手拨开飞来的箭矢,箭矢上裹挟的力量让刀锋发出一阵轻吟。 而此时,严娇娇的护卫赶到,一张张大盾竖在了她的身前。而其余的人也包围了上来,将鬼哭团团围住。 功亏一篑! 值得庆幸的是,大黑马逃出了包围圈,在外游荡,让他们不得不分心,因此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不过,双方纠缠得如此的久,以至于南宫和吴老大联手,已经将严娇娇派出的破浪舟清理一空,赶了上来。 南宫如柳絮随风而起,几个借力便轻松登上甲板。 呛! 霜雪剑出鞘,剑身弥漫着朦胧的白气。 一剑划出,两人倒地,伤口处一片晶莹。 十几人逼上,一阵兵器碰撞,南宫以快打多,刁钻几剑刺杀三人,刺伤两人,斩断两把尖刀,其余的人面覆白霜,身体僵硬,纷纷退却,不敢靠近。 吴老大则是像是一只活脱脱的壁虎,叼着刀手脚并用的攀了上来。 刚跳上甲板,就先是袭杀一人,从他背后偷袭,一刀从后心刺入。 被人发现后,又硬是凭借着他的身手从人群中拽出一人拖着爬到了桅杆上,当众割喉,然后用绳子吊在了半空,震慑全场。 大黑马趁机冲出,一脚踢翻一人,腾空一跃又将一人脑袋当西瓜踩的爆裂,接着又在众人面前轻松脱围而出,追上来想要将它围住的那些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依仗速度逃离,在后面无奈吃灰。 就在人们目光被南宫、吴老大、大黑马吸引的时候,大嘴突然暴起。 它一路潜行到了那个箭射鬼哭的将军身边,卷起了地上的尖刀,一刀划破了这个将军的喉咙。 将军捂着脖子倒在地上,大嘴飞快的退到了鬼哭身边,甩着还在滴血的尖刀耀武扬威。 严娇娇和她的麾下围住了鬼哭和大嘴,而南宫、大黑马、吴老大却又围住了严娇娇他们。 此时的情形,变得古怪。 严娇娇如果不顾外围三“人”,强行要杀鬼哭,鬼哭必死于乱刀之下。但同时,严娇娇说不定也会死在外围三“人”手中。 这样兑子,鬼哭他们不愿意,严娇娇自然也不愿意。 双方都有顾虑,因此陷入了僵局。 打破僵局的,却是苏醒的吴青青。 她的做法很简单,问清缘由之后,拿过了白鸟手中的弩,抬手朝天空射出一箭。 一箭从天而降,正好击中冷静下来,还在劝降的严娇娇。 眼珠被一箭射爆,箭矢一头钻入了严娇娇的大脑。 严娇娇二话没说,轰然倒地。一时间,她麾下众人没反应过来,呆立当场。 片刻之后,有人高举尖刀,发出悲愤的大叫:“杀了……”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支箭从天而降,正中右眼。 噗嗤! 箭头穿颅而过,鲜血滴答落地。 这人身躯僵硬,高举的尖刀从手中脱落,当啷一声落在了甲板上。 接着,尸体倒地,烟尘腾起。 众人噤若寒蝉,面对鬼哭他们一众强人,还有一位不知藏身何处神箭手,没有了头领的他们已经胆寒。 接下来的事情,就没有什么超出意料之外的,船上的人投了降,鬼哭他们驾着这艘快船前往了雷云岛。 …… 海王城。 在一众侍卫惊骇的目光里,骨瘦如柴的万岛王拒绝了所有人的搀扶,走出了寝宫的大门。 丞相得知消息,匆匆赶到,而此时,万岛王已经坐着轿子出了宫门。 “见过陛下。”在轿子外,丞相被侍卫挡住,只好隔着侍卫双手高举过头,弯腰行礼。 轿子停了下来,紧接着万岛王嘶哑的声音传出:“继续。” 轿子继续前行,丞相无奈的退让到了一旁,皱着眉头看着轿子被抬出了宫门。踌躇了片刻,连忙追在后面,又是一声:“陛下万岁。” “陛下,您的身体折腾不得啊!” 然而,万岛王依旧没理他,在宫中侍卫们的拱卫下,轿子一路到了码头。 在这个过程中,丞相一直没有机会靠近轿子。最终,站在码头顶着寒风,无奈的注视着轿子被直接抬到了海王城水师的第二艘宝船海神号上,眼睁睁的看着海神号出海而去。 看着远去的海神号和护卫在海神号左右的十余艘快船,丞相感觉到了不妙,他担忧的事情终于出现,他的这位兄长,这位万岛之王终于出手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新万岛王 (过渡章节,主要交代一些后续,可以略过) “快查,陛下究竟要去哪里。”丞相再也顾不得维持形象,对身旁之人大吼。 “诺!”身旁之人苦着脸拱手应和,然后匆匆离去。 又看了一眼离岸的海神号,丞相感觉到了阵阵心悸。殿下啊!我的大哥,你究竟要干什么? 放下窗帘,不再看矗立在码头的丞相,万岛王抓着手绢捂住了嘴,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咳嗽。 咳嗽完了,他放下染血的手绢,苍老的面孔异常坚定。嘴唇蠕动,最终发出一声叹息。 “一个月,应该已经够了。” 身为万岛王,自然秘宝无数,他有秘宝,能支撑他的身体自如行走一个月,一个月后,化为飞灰。 吴青青这边前脚刚回到雷云岛,正在招待鬼哭他们,而万岛王后脚就到了。 万岛王选择的时间刚好,他可并非胡乱出海,还是专门请人算过,出海的时间正是吉时。 摆脱了多年的梦魇,吴青青心情愉悦,虽然奇怪为何一向对她避之不及的万岛王会找上门来,却还是见了他。 刚见面,万岛王就说道:“还请雷云岛大岛主看在万岛国众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份上,登基称帝吧!” 当时,吴青青吃惊的张大了小嘴。 确实,没有比雷云岛一脉更适合成为万岛王的了。寿命不长,实力足以镇压所有不服者,唯一的缺点便是性格方面。但是,历代万岛王都是海盗出身,又有哪一个性格好了的,都有各自恶劣的方面。 雷云岛一脉之所以一直没当上万岛王,一是因为她们自身没这个兴趣,第二,则是因为众岛主的合力抵抗,因为他们知道,一旦雷云岛一脉入场,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然而今日,破局之人来了,那便是这一任万岛王了。 有他出手,再加上雷云岛的威势,只要吴青青点头答应,这事便稳了。 然而吴青青会答应吗? 她答应了,她有一事,需要借助万岛王的力量。 不过如今的万岛王因为伤势已经垂垂老朽,身体每况愈下,也不知还能撑多久,若是自己成为万岛王,会方便许多。 当黑云号和海神号一同回到海王岛,海王岛一众权贵大哗,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万岛王居然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居然将王位拱手相让。 万岛王的子女妻妾纷纷赶了过来,他们本想反抗一番,但当看到笑容明媚的吴青青后,顿时噤声。 他们是万岛王的亲人子女,自然敢有限度的反抗一番万岛王,却不敢在吴青青面前逾矩半步。 说来,也是讽刺,天下之人大多如此。 万岛王卸任,卸任的同时把自己的所有一切交给了吴青青,包括万岛国在内的十余座大岛,其中海军陆军人数将近10万,臣民百万。 丞相也巴巴的凑上来跪舔,一场宴会中,他送上了无比珍贵的礼物。然而在回去后,使者赶到了他家,送上一杯吴青青亲自酿制的毒酒。 这时,丞相才想清楚,流泪大笑。相比起万岛王送出的东西,他送的那点又算得了什么。 第二日,万岛王得到了丞相的头颅。 他提出要将王位送给吴青青的时候,只说了两个要求,一是他不能绝种,别把他子女杀光就成。二是他要三颗头颅,如今,已经得到了一颗。 消息传播得飞快,很快几乎所有的岛主都知道了吴青青登基称帝,成为新一任万岛王的消息。那些有野心的大岛主纷纷大怒,一部分联合起来,组成了一只巨大的船队,浩浩荡荡开往了海王岛,还有一部分蛰伏下来暗中观察。 老万岛王终究没有等到剩下的两颗头颅,不过在临死之前,也一睹了吴青青的风采。 面对宝船二十七艘,快船四百艘,破浪舟五千余,人数近十万的庞大船队,吴青青选择了正面迎战。 她的麾下包括黑云号在内,宝船只有十艘,而目前为止能够调动的却只有一半,其他的距离太远,并且有事要办,赶回来也来不及了。快船目前能调动的也只有八十艘,用于作战的破浪舟也只有将近一千艘,双方的数量差距可谓巨大。 但吴青青没有半分畏惧,她亲自操纵黑云号飞上了天空,不断从天空坠落下去的油桶将大海变成了一片火海,两艘宝船被击沉,三十余艘快船葬身火海,破浪舟损坏无数,哀嚎声四起。 这支由十余大岛主一同合理拼凑起来的船队慌了,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后面的海王城与雷云岛的联合大军杀到。 海神号上,老万岛王见证了吴青青这位新万岛王是如何的所向披靡,他满意的笑了,那两颗还未到手的头颅已经不重要了。或许,这位新万岛王可以改变万岛国的格局。 回到寝宫后,老万岛王便面带微笑的溘然长逝。 反叛的岛主们灰头土脸的被压到了吴青青面前,吴青青没有杀他们,而是让他们用海兽和妖兽买命。 吴青青需要妖兽,大量的妖兽。数量是如此之大,以至于雷云岛不能承受,别说一个雷云岛了,就算是5个也承受不起。 不过如果是这些岛主,为了活命,那种数量的妖兽他们还是能够凑齐的。 吴青青的“仁德”传遍四方,自从知道吴青青喜欢个头大的妖兽的时候,为了讨好她,无数岛主亲自出海,猎杀妖兽,当做礼物前来庆贺吴青青大胜。 而作为“仁德”的新万岛王吴青青,在大宴之后,独自一人呆在大殿之中。 烛光晃动,虽然明亮,但是大殿太大,整个大殿依旧显得昏暗。 “吱呀”一声,门开了,但是无人进来。 一阵冷风刮过,风雪涌入,贴地而走,吴青青身上的龙袍被卷起,她脸上含笑,把着两边的扶手站起身来:“姐姐来了?” 风雪之中,一道高挑的人影出现了。她是小青,一如往昔英姿飒爽,只是头顶多了一对珊瑚般的小角。外面守卫森严,也不知她是如何不惊动一人就进来的。 两人相视一笑,一个一身龙袍,一个头长龙角。一个站在大殿之上,一个站在大殿之下。 “餐前点心已经准备好了。”吴青青说道:“就在冰库,都以烹饪。” “辛苦了。”小青苦恼的揉了揉肚子:“就是这肚子,怎么也吃不饱。” “毕竟是龙嘛。”吴青青正色说道:“正餐的话,等到姐姐回来后这应该可以享用了。” “多谢。” 吴青青揉了揉眉心:“姐姐不必如此多礼,这,算是我的赔罪吧,还请姐姐原谅妹妹先前的无礼。” “都说了多少次了,是那个怪物干的,我可从来没怨过你。” 门,“吱呀”一声关上了,涌进的飞雪也飞快的退了回去,消失无踪,一切,仿佛只是做了一个梦。 吴青青抿了抿嘴,看着紧闭的大门,良久,扑哧一声笑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前朝余孽 (同上章) 一切事了,分别在即。 吴老大成了侍卫统领,辅佐吴青青,自然留在了万岛国。 白鸟早就走了,吴青青送了他一条船,他成了一位船主,日后,无论是用这条船来行商,还是用这条船来猎杀妖兽,都比以往方便许多,主动许多,不必再如此辛苦奔波,随波逐流。 得到这条船后,白鸟兴高采烈的和鬼哭他们告辞,回三仙岛去了。 而鬼哭一直养伤,到了今日,终于痊愈。吴青青派了一条船专门护送鬼哭南宫,在这天清晨,吴青青只带了吴老大低调的来到了码头。 “此去,一路顺风。”吴青青脸上挂着笑容,笑容之中,带着一些莫名的意味。 “告辞!”鬼哭和南宫同时拱手,然后转身跳上了船。 起锚,扬帆,缓缓的离开了岸边。 吴老大又蹦又跳,双手连连挥舞:“鬼哭哭,南宫宫,鬼哭哭,南宫宫,鬼哭哭,南宫宫……” 大嘴盘在鬼哭的肩头,也奋力的甩着尾巴,充当手臂不断挥舞。 吴青青矗立良久,直到鬼哭他们这条船不见了踪影,这才转身离开。 “都走了啊!”吴青青感叹一声,神色之中微微有些落寞。 “有我呢,有我呢!”吴老大跟在吴青青后面,听到吴青青的话,连忙跑到了吴青青前面,眉头跳跃着说道:“还有我呢。” 看着耍宝般的吴老大,吴青青噗嗤一声笑了,摸了摸吴老大的头:“是啊,还有你呢。” 说来也奇怪,吴老大明明很害怕吴青青的,但自从吴青青体内的那个怪物被鬼哭杀死,他就不再害怕了,相反还很亲近。 回到了宫中,便有侍卫来报,大将军和丞相求见。 这个大将军和丞相,自然不是原本的大将军和丞相,而是新任的。 目前来说,他们还算恪尽职守。至于他们叫什么名字,吴青青想了想,然后放弃了,还是老毛病,她记不得他们的名字,不过没关系,吴老大记得就行。现在,她倒是记住了。 “陛下,不好了,北海尸妖王闹起来了。” 听到大将军和丞相带来的消息,吴青青眉头一竖:“真是找死,准备黑云号,我去会会他。” 大将军和丞相脸上一喜,准备退去,吴青青叫住了他们:“等等,海王号有消息了吗?” 丞相和大将军一愣,随即苦起了脸。吴青青一看他们的表情便知道结果了,挥了挥手:“算了,退下吧!” 丞相和大将军如蒙大赦,连忙退出了大殿。 此时此刻,海王号还在海上漂泊。 梅胜雪立于船首正中,手持双剑直指前方:“朝着太阳前进!” 前大王子和前大将军分别站在梅胜雪两边,一个个愁眉苦脸,大王子道:“大侠啊!求求您别玩了,我们回去吧!” 原来不想回家的他现在从所未有的想要回家。 前大将军呵呵冷笑:“回家,还怎么回?早已偏离航线,现在咱们在哪儿都不知道。” “闭嘴!”梅胜雪冷着脸道:“你们说话声音不对称,要一起说。” 前大王子和前大将军两人同时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苦涩。 这操蛋的日子,到底还要过多久。 但是没办法,面对梅胜雪,他们也只能如此。 “报,不好了,没水了。”异人从船舱跑出,刚刚一脚跨出船舱,到了甲板,想起了什么,连忙收起脚,苦着脸看着面前这条将甲板一分为二的笔直白线,并起双脚,像一个僵尸一蹦一跳的跳了过去,然后口中大喊:“不好了,没水了。” “没水了!”前大王子和前大将军听到这个噩耗,先是一惊,然后一喜。 在海上,没了食物还好点,可以捕鱼撑着,没水了就是要命,海水可是喝不得的。 现在没水了,你总要去寻找小岛补充淡水吧,总不能这样一直朝着太阳前进了。 于是,他们同时道:“大侠,没水了可是要命的,不如咱们先去找一座岛靠岸再说?” 哪知道,梅胜雪凌空一翻转过身来:“没关系,打桶水上来。” “海水可喝不得啊!”大王子连忙道。 梅胜雪两边眉头同时向上一竖:“同时说。” 前大王子和前大将军同时叹了一口气同时说:“海水可喝不得啊!” 梅胜雪两边嘴角同时向上翘起:“我自然能让它喝得,别废话,打一桶水上来。” 无奈之下,前大将军和前大王子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同时转身离去。 没一会儿,两人共同提着一桶水走了过来,放在了梅胜雪面前,同时道:“水来了。” 梅胜雪屏息凝神,双剑同出。 “唰”的一声,桶里的海水飞溅而出,只剩下了一半。另一半泼洒到了甲板上,在甲板上留下了两道对称的痕迹。梅胜雪收起了剑,道:“不能喝的以被我斩去,能喝的还在桶中,试试吧!” 前大皇子和前大将军对视一眼,同时将目光看向了桶中的水。那水似乎的确清澈了许多,但是……真的能喝? 一个倒霉蛋很快就被选了出来,他苦着脸,一蹦一跳的到了桶面前,弯下了腰,小心翼翼的伸出了舌头,舔了一口。 然后砸吧砸吧嘴,又疑惑的喝了一口,脸上变得怪异:“不咸。” 前大王子和前大将军异口同声的问:“真的不咸?” 这人点了点头,肯定的说:“不咸。” “这都行!”前大王子和前大将军异心同想。 接着,脸同时垮了下来,同时看着前方的太阳,陷入了无穷的绝望。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天边的太阳只剩下半个头了,来解救前大王子和前大将军的人来了。 一声鹰啼,一只大鹏鸟从天而降。 风长老来了,他落到了甲板上,对梅胜雪说:“梅兄,玩够了吧!该走了。” 梅胜雪面带遗憾,摸了摸前大王子和前大将军的头:“愉快的日子总是这么短暂,但愿我们还能下次相见。” “鬼才愿意和你下次相见。”前大王子和前大将军异心同想,然后异口同声的说:“还愿再见。” 第一百九十九章 千里送信 一艘船,一路顺风顺水,没发生半点意外就横渡了东海,就连许多险要地带,都没发生什么危险,当真有些不可思议。 当踏上东胜神州的土地时,看着天边的那道彩虹,鬼哭才恍然,原来,一路有人相送。 在一间客栈,收拾行李的时候,南宫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她将一封信递到了鬼哭面前:“小青姐送给我们的信。” 鬼哭拿起来信,拆开一看,果然是她。 原来,小青已经成龙,有她护送,这一路自然顺风顺水。不过成龙之后小青食量惊人,她需要大量进食,离不开食物丰盛的东海,吃饱了后,她又要陷入沉眠,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醒来。 信中,她警告鬼哭和南宫,小心北风。 “果然是小青姐的作风。”南宫苦笑,小青就是如此,不爱告别。 “北风。”鬼哭沉吟,不由得,他想起了在海王城,得到南宫消息后,在那个小巷,被那个叫做李大浪的黑云号将军偷袭时,那一瓶子严重克制妖气的冰。那团冰,就是来自北方。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北风有关。 …… 自从那个白衣魔头离开之后,海王号上所有人一下子都放松了下来,欢腾起来。 然后,他们就陷入了困境。 因为,没水了。 船上有人占卜,往东走能解除困境。于是,海王号一路往东,终于在所有人都快支撑不住的时候,看到了一座岛。 岛上有一个小渔村,这是好消息。 前大皇子和前大将军兴奋的嘶吼,带头跳上了破浪舟,冲进了小渔村。 接着,他们看到了这个村中的渔民。 摇摇晃晃,浑身无皮无肉,挂着一些布料晃晃荡荡,布料之下全是骨头,有粗有细,有的骨头光滑如玉,有的骨头仿若枯柴。 顿时,前大王子和前大将军同时呆住,接着,发出凄厉的惨叫。 这小渔村的渔民,全是骷髅架子,并且,是会动的骷髅架子。 这里是骷髅海,要渡过东海,便要经过骷髅海。但是,要经过骷髅海的地方是经过一次次探索,用人命累积起来航线,那里相对安全许多,沿途的小岛,都是人在居住,而非骷髅。 而这里,明显就在航线之外,在骷髅海深处。这里,是属于死人的居所。 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前大王子和前大将军联手消灭了这个渔村的所有渔民,满含泪水的喝下了清水。 又过了一段时日,破破烂烂的海王号在海面漂浮,甲板上,一群骷髅站的整整齐齐,朝着太阳而去。 …… 蜀山下,杨家村迎来了一个客人。 这个客人长得与众不同,他身材高大,满头金色卷发,是一个金毛卷发大汉,和黑色直发的中原人完全不同,不过这个金毛卷发大汉虽然样貌奇特,却并不凶恶,反而还有几分温顺,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只金毛大犬,还说得一口流利的中原话。 他自称是一个送信之人,送的是鬼哭的信。 在村民的簇拥下,这个金发卷毛大汉来到了一个小院前。 院子中,一颗古怪的小树迎风招摇,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一位穿着白色狐裘的娇俏少女正在弯腰为树浇水,小树伸展枝叶,去撩少女的发丝。 少女伸手拍开小树的枝叶,口中嗔道:“小小宝,别闹了。” 那副冤魂铁甲中住着的是小宝,于是,这棵小树自然就成了小小宝。 “采薇姐姐,采薇姐姐……”小孩们嬉笑着前来报喜:“杨伯伯有信送来了。” 鬼哭在同辈之中因为武力最高,所以被称之为哥或者大哥,因此他的后辈们自然称呼他为伯伯。 至于为何叫采薇姐姐,又是另一种原因了。 “真的?”采薇猛的抬起头来,忙问道:“在哪里?” “他来了,他来了,就是那个金头发的。” 采薇顺着小孩手指方向看去,就看到了被村民簇拥着的金发卷毛大汉。 此时的他很是窘迫,因为村民们实在是太热情了,有的甚至摸向了腰间的剑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身上的要害之处,让他感觉头皮发麻,要不是路已经被堵死,他早就夺路而逃了。 杨家村,名字平凡,但分明就是个狼窝啊! “你们别闹了,看把他给吓坏了。”采薇随手抓起靠在篱笆边上的青竹剑,目光扫过几个年轻人,几个年轻人哈哈的笑着,手松开了剑柄,四散离开。既然有采薇大姐,自然就不需要他们了。 “真是抱歉。”采薇来到了金发卷毛大汉的面前:“他们实在是太失礼了。” “没有没有。”金发卷毛大汉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干笑道:“您就是采薇姑娘吧?” 采薇微微颔首:“是我。” “这是您的信。”金毛卷发大汉取出了一封皱巴巴的信,然后显得十分不好意思的说:“路途艰险,不小心让信泡了水。” “没事,辛苦你了。”采薇带着感激的微笑,让紧绷着神经的金毛卷发大汉放松了下来:“先进来喝口水吧。” 说是请他喝水,但送上的,确是酒,上好的剑仙酒。金毛卷发大汉喝了一口就舍不得放下,天太冷,这样的烈酒正好驱寒。 喝着喝着,他手中的酒坛就落在了地上,哗啦一声摔得粉碎,然后整个人歪倒在了椅子上,鼻子里发出鼾声。 采薇看了一眼鼾声如雷的金发卷毛大汉,走到了门口,坐在门槛上,拆开了信封,看了起来。 片刻,她放下了信,信上的字很少,无非就是让他们保重身体,要杨大伯少喝酒,对于自己,就说了四个字,一切安好。 采薇又反复的看了好几遍,这才小心翼翼的将信折起来,贴身放好,然后站了起来,到了院中,步履变得轻盈。 不知何时,下起了雪,是鹅毛大雪,飘飘洒洒,坠落人间。 又下雪了,采微抬手接住了雪花,感受着掌心的冰凉,不知为何,雀跃欢快的心又沉了下去。 今年的雪,是如此的大,百年之间前所未有。采薇从大雪之中看到了不妙,似乎在雪中,有什么东西正蠢蠢欲动。 “鬼大哥,早点回来啊!”采薇垂下眼眸,低声自言自语:“我想你了。” (本卷完) 第一章 应龙城中 应龙城,当年黄帝率大军在这里与古巫一族对峙,黄帝麾下大将应龙为先锋,率先登陆,力战夸父,夸父败退,黄帝大军得以登岸。 为了奖赏应龙的这次功绩,黄帝在此建城,作为东胜神州的人族第一座城池,取名便为应龙城。 历经了3000年的风雨,应龙城已经扩大了不知多少倍,曾经这座军事要塞如今充斥的生活气息。 商船往来,码头处比肩接踵。 看着码头船来船往,人挤着人,腾腾热气冲天,就连这里这个冬天的寒冷也冲淡了几分。 鬼哭关上了窗子,屋中的光线立刻就黯淡了几分。他的眉头紧锁,完全没有了刚来这里的时候的轻松。 来这里已经三天了,三天前,鬼哭刚到这里,便按照(剑楼)周长老所说放出了信号,不过到如今,城中的斩妖阁还未来联系他。 这,就不得不让鬼哭担忧了。 在万岛国,斩杀凤凰,鬼哭的功德上涨了一大截。到了如今,他和地狱的联系越来越淡,和这个世界的联系越来越深。 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让他养伤期间一直到三天前,心情都十分愉悦,练刀的时候都灵动了几分,不再那样杀气十足了。 可是,最近一连串的坏消息让他愉悦的心情被冲淡。 小青的信,斩妖阁迟迟没有联系,还有,这里的天气。 这里很冷,比杨安曾经呆过的洛阳最冷的时候还要冷。 尤其是黎明之时,即便浑身裹在被子里,只要炭盆中的火一熄,便立刻被阵阵凉意侵袭,即便是鬼哭也被冻醒过来。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每当北风吹起,无论是鬼哭还是南宫就感觉格外的压抑,妖气也发生了变化,在体内还好,一到体外,就立刻变得懒惰,仿佛冬眠一般,让鬼哭很多手段的施展都变得艰难。 这些变化,让鬼哭心生警惕。这方天地,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南宫提着裙子抬脚走了进来。 “怎么又把窗子关了。”南宫脚下生风,走到窗口伸手把窗子打开。顿时,屋中又变得敞亮了:“我说过多少次,烧炭盆的时候别关窗。” 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南宫一边回过头来,忽然间她皱起了眉头:“什么味儿?” 鬼哭也是一惊,刚才太过入神,没有注意,现在才闻到一股焦糊味,现在一看,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连忙叫道:“大黑,你尾巴烧了。” 炭盆旁边,大黑马躺在地铺上,舒服的闭着眼睛,盖着棉被,屁股露了出来,不断的摇着尾巴。而它的尾巴,时不时扫过炭盆,有时候稍低了一些,抽的炭盆中的炭火星四射。 大黑马听到鬼哭的声音,顿时竖起了耳朵,扭头一看,顿时看到自己尾巴的惨样,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地板被踩得咚咚作响,不断回头看自己的尾巴,然后原地转几圈了。 还好他的蹄子已经被布包裹,不然,声音会更大。不过即便如此,楼下也是不堪其扰。 楼下,一个中年男人红着眼冲出门,怒气冲冲的就要往楼上跑,却被店里的伙计瞧见,拦了下来。 “喂喂喂,我说你干什么呢?” 中年男人道:“你让开,我要找楼上的算账,一天到晚在上面咚咚咚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得了吧。”伙计面带嘲讽:“不然你以为你住的那间房价格为何会如此的低。” “你的意思是,他给了你很多钱喽?” “不是给我,是给掌柜的,钱的确是很多,多到足够买下你一条小命了。”说着,伙计用手指头戳着中年男人的胸口:“跟你说,你那间房,包括两旁的两间,还有头顶的那间,旁边一间,人家都花钱租了下来的,双倍的价格。所以说,别给我找麻烦,不然……” 伙计没有再说下去了,威胁的意思十分明显。 中年男人脸涨得通红:“有钱就了不起吗?” “有钱是没什么了不起的。”伙计耸了耸肩膀:“但没钱真的是要命的,现在你,要么换一间房,要么忍着。” “我……”中年男人嘴唇哆嗦,他的心中无比愤怒,但是,腰杆却越来越弯。 是的,楼上是很吵,他可以选择换一间房。但是,他没钱。那样廉价的房间,附近再也找不到了。 他垂头丧气的回到了房,伙计看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呸,活该。” 心中越想越窝火,中年男人用力的将被子捂住了头。头顶,再也没发过刚才那种声音了,但是那咚咚咚的声音却不断在他脑海回荡,让他难以入眠。 楼上房间中,鬼哭拔出刀来,裁掉了一截大黑马的尾巴。 大黑马回过头来,看着短了一大截的尾巴,心痛的无法呼吸。一下子躺到了地铺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大嘴见到大黑马这副模样,“笑”的把自己扭成了一团,然后不小心打成了个死结。 看着这一对活宝,南宫无奈摇头抿嘴直笑,捡起大嘴,帮它打开身上的结。 然而即便楼上发出的是这样的响声,楼下那个中年人也毫无反应。他只是用棉被死死的捂住头,一开始身体还微微颤抖,但是到了后来,不再颤抖,也不再有半分响动。 待在房间中实在无聊,到了中午,鬼哭和南宫出了门,到了楼下用餐。 点了菜,伙计离开,鬼哭眉头又一次皱起。 “怎么了?”南宫问道。 “没事。”鬼哭摇头:“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有什么奇怪?” “那个伙计,面对我时,似乎非常心虚。” “心虚。”南宫看了一眼鬼哭,又看了一眼那边忙碌的伙计。伙计也恰好扭过头来,看到南宫和鬼哭在看他,顿时又是心虚又是害怕的扭过头。 “心虚也挺正常。”南宫笑眯眯的说:“毕竟你现在没戴斗笠。” 鬼哭想了想,他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总是觉得合情合理,不过被南宫这么说,但是总觉得有些不对。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哪里不对,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南宫,鬼使神差般的随口说道:“你以前还不是一样。” 南宫脸一寒,白霜覆盖。 第二章 古怪之人 鬼哭南宫正吃着饭,伙计提着一桶的饭食到了楼上,这桶饭食是大黑马的,说起来,大黑马也是名副其实的饭桶了。 而就在伙计下来的时候,鬼哭和南宫将要吃完的时候,“吱呀”一声,一间房门打开。一个肤色苍白无血,双眼挂着浓重的黑眼圈的中年男人脚步踉跄的走了出来。 鬼哭看着这个男人,看了一下这个男人出来的这道门,接着目光一转,看向了刚刚下楼的伙计。 伙计心虚的低下头,这个中年男人踉踉跄跄的从鬼哭身边走过,而就在此时,长刀上的铃铛响起。 叮叮叮…… 就仿佛铃铛是被风吹起,没引起除了鬼哭和南宫之外的任何人的注意。 南宫脸色微变,看向了鬼哭,左手抓起了霜雪剑,鬼哭微微摇头,两颊肌肉蠕动了一下,用筷子挑起一粒花生,扔进了嘴里,一边嚼着一边扭过头来,深深的看了一眼已经走到大门口的那个中年人。 这个人,有古怪,具体古怪在哪里,鬼哭却并不清楚。 看着那个中年人离开,鬼哭收回了目光,叫道:“小二。” 小二听到鬼哭的话,苦着脸,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看着这个面容不善男人:“诶,客官,有什么事。” “那个人,他为什么会住在那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鬼哭的嘴角扯了扯:“那间房,是被我租下了的吧?” 伴随着鬼哭的表情变得严肃,小二浑身发抖。作为一个手上沾染人命无数的屠夫,再加上有着一双天生犀利的眼眸,一般人面对鬼哭,首先就要胆怯三分。 而这个伙计,本身就因为事情做得不地道而心虚,现在直面鬼哭,更是被吓得战战兢兢,生怕鬼哭一刀把他砍了。 “客官息怒,客官息怒。”伙计连忙道:“我看客官租了这间房也不用,便擅自做主,让那个可怜人不至于在外面饱受风霜。毕竟,这个冬天也太冷了,客观就当是行行好吧!” “你倒是个大善人啊!”鬼哭面带嘲讽:“那人,可不是什么正经人,你当我多年行走江湖看不出来?我且问你,他的小指为何没有,是因为出千还是行窃被人给剁了?他的腿为何是瘸的,别告诉我是摔的,那种伤分明是被人给打断的。明明没钱,还饿着肚子,为何会中午才出门?还有许多地方,我也就不一一指出来了,怎么,需要我亲自去查吗?” 大冬天的,伙计冷汗直冒,忍不住掀开了帽子,头顶白烟直冒。他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弯下了腰,一脸哀求:“大爷饶命,这事是咱们做的不对,大爷想要小的干些什么只管吩咐,还望原谅啊!” 他这举动,顿时就引起了大厅中其他食客的注意,有几个颇有正义感的年轻人站了起来,不过当他们看到一脸寒霜的南宫和面相不善的鬼哭时,又坐了下来,装作没看见,各自吃饭喝酒聊天。 掌柜的也见到了,连忙小跑过来:“哎呀,两位客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发这么大的火,难道是厨子做的饭菜不好?” “你自己问他,或者问问自己也行。” 鬼哭的话不冷不热,掌柜的看到鬼哭的表情,顿时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手指也哆嗦了一下。他低声对伙计道:“怎么回事,怎么会惹到他?” 在鬼哭来入住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奇怪的男人绝对是个大麻烦,绝对不能惹的。不过好在这个男人出手大方,所以麻烦也就不是麻烦了。但现在,似乎自己的伙计招惹到了这个麻烦。 “掌柜的,他知道了。” “他知道什么?”掌柜的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伙计偷偷用手指了一下大厅里边的房门,掌柜的顿时了然,不由得心中暗悔。 当时贪图几个钱,明明鬼哭把那里租了下来,他看鬼哭不在意那里,又把那里租了出去,结果现在似乎惹到这位了。 事实上,鬼哭也确实不在乎下边的三间房。租下这三间房,主要是因为大黑马越来越向人靠拢,不愿意住马厩,但偏偏它身体又重,每次蹄子踩到地板上,都会发出巨大的声响。 当然,如果使用踏飞燕,自然不会发出声音。可是使用踏飞燕是会消耗体力的,而且在东胜神州,消耗得尤其厉害,大黑马可不会在平时使用踏飞燕。 所以鬼哭租下了这三间房,也算是解决了大黑马扰民的问题。 掌柜的又重新把这三间房租出去,只要不引发问题,鬼哭也不会在意。但现在的问题是,那个住在房中的中年男人,似乎问题有点大,有可能是个麻烦。 掌柜的偷偷的看了一眼神色不善的鬼哭,咬了咬牙,道:“这位大爷,要不我帮您把您的房费免了,就当赔罪?” “这倒不必。”现在鬼哭可不缺钱,作为万岛王,吴青青送他的盘缠可不少。现在,鬼哭还不缺那点钱。他说道:“我只是有个问题。” 一听不用退钱,掌柜的连忙拍着胸脯答应:“大爷只管问。” “我只是好奇,刚才出门的那个男人是谁?” “他?”掌柜的刚才没注意,现在想了想,住在那三间房中的十几个客人中,等到中午才出门的,也只有他了,于是问道:“大爷指的是郑瘸子?” (那三间房是大通铺,每间房都有许多客人) “他叫郑瘸子?”鬼哭语气有些玩味:“走路的确是一瘸一拐的,跟我说说他吧!” “说到这个郑瘸子啊!”掌柜的很自然的拉开了板凳,坐了下去,然后对伙计道:“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上好酒好菜。” 伙计连忙点头称是,转身离去。 掌柜的继续说道:“这个郑瘸子,以前不是郑瘸子,是郑赌鬼,结果把家赌没了,把老婆孩子也给赌没了,再加上本人太懒,很快就没了生计,于是成了郑飞贼,结果被人逮住,先是被人斩断了小指,他养了段时日的伤,消停了一阵,结果又开始偷东西,然后又被抓住,这一次被打断了腿。到了如今,还是做些小偷小摸的事,四处晃荡,骗一些外地人,也不知道哪天会死在外面。” 鬼哭点了点头,那个郑瘸子光看其经历,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相,没什么稀奇,可是为何,会让铃铛产生反应。 酒菜端了上来,掌柜的站了起来:“这顿就当是在下的赔罪,二位好好享用。” 第三章 一念成魔 街头,郑瘸子晃晃荡荡的来到了街头,他双眼布满血丝,额头青筋直冒,身形消瘦,身上挂着单薄的衣服,摇摇晃晃,犹如一个酒鬼。 他身上也确实有酒气,破破烂烂的衣服上也遍布污渍,常年累积下来,酒气和汗臭混在了一起,再加上时间的酝酿,形成了一股难言恶臭,让周围的行人避之不及。 大冬天的,他穿着草鞋,脚上手上被冻得开裂,像是一张张丑陋的小嘴。 他仿佛行尸走肉一般走着,不知不觉之中就来到了码头。一开始很繁闹,渐渐的就越来越偏,最后,来到了一处少有人烟的偏僻角落, 在一排废弃的仓库的后面,一声声闷哼传来。 一个瘦弱的男人,被几个同样瘦弱的男人逼到了墙角,拳脚相加,他痛苦倒地,卷缩成了一团。 郑瘸子听到声音便走了过去,绕过一条臭水沟,在一片被积雪覆盖树林中,直愣愣的看着墙角下的情形。 卷缩在地上的瘦弱男人怀中的钱袋终于被抢走,几个男人骂骂咧咧,往他身上吐着唾沫,回过头来,便看到形如鬼魅的郑瘸子。 他们同时被吓了一跳,愣了一下,警惕的看着郑瘸子。 郑瘸子歪着头,张着嘴,像个傻子。天太冷,鼻涕口水直流,从下巴一直滴到了胸口,胸口潮湿一片。 看到郑瘸子这副模样,几个人中的老大向前一步,拔出腰间短刀,警惕的问道:“郑瘸子,你来干什么?” 郑瘸子的眼珠晃了晃,从怀里掏出一把破旧的匕首,然后直愣愣的看着这个这几个人的老大。 几个人中的老大的脸色微微发白,咽了一口唾沫,将钱袋揣进怀里,微微扭过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身后的人说:“我们走,这个郑瘸子今天有些古怪,还是谨慎要紧。” 身后众人点了点头,他们不再吭声,抬脚离开墙脚下,绕开郑瘸子离去。其中一个人因为过于紧张,甚至还摔倒在雪地中,慌乱的爬了起来,将泥土带出,让洁白的雪地上出现了一片黑褐。 那个卷缩在地上的瘦弱男人抬起了头来,艰难的睁开肿胀的眼皮,恍惚中看到了郑瘸子,也是微微一愣。 郑瘸子用力的把脚从积雪中抽了出来,带出些泥土,走了过去。 瘦弱男人清醒了一分,看到了越来越近的郑瘸子,瞳孔开始收缩,脚蹬着地,艰难的坐了起来,背紧贴着墙,慌张的说:“郑瘸子,我刚刚偷到的钱已经被他们抢走了,现在我身无分文,也就身上这件衣服,不如我把身上的这件衣服给你吧!” 说着,瘦弱男人哆哆嗦嗦的脱下了身上的外衣,抬手递给了郑瘸子。 郑瘸子停顿了一下,将破旧的匕首收进怀里,抓起了递来的外衣,胡乱的套在身上。然后,对着还坐在地上的瘦弱男人伸出了手。 瘦弱男人松了一口气,他哆哆嗦嗦的抓住了郑瘸子的手,一边借力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罗罗嗦嗦:“郑瘸子,这次多谢你了,如果不是你出现,恐怕我已经被他们打死了。该死的老黑牛,迟早要找他们算账。这次你救了我的命,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以前我真是混蛋,看到你遭了难……” 瘦弱男人总算站稳了,他松开了郑瘸子的手,然后,表情凝固。他松了手,但是郑瘸子没有松开,反而越抓越紧。 “郑瘸子,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伤的太重了,要赶紧找个地方养伤,这该死的天气,每在外面多待一会,我都有死去的危险……” 瘦弱的男人的脸上开始明显发青,一阵寒风吹过,他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 可是,郑瘸子仿若未闻,他低着头,看着瘦弱男人的手,用力的抓紧。 骨头摩擦,咔咔作响,瘦弱男人的脸上开始扭曲:“郑瘸子,快放手,放手啊!” 瘦弱男人察觉到了不妙,最近城中凶杀案频发,种种诡异的传闻不断传播。一想到那些诡异的传闻,瘦弱男人就越发觉得郑瘸子很是古怪。 他开始反抗,先是用力的去掰郑瘸子的手指,然而,郑瘸子不知为何,力气忽然变得极大,常年吃不饱又不爱锻炼的他不该拥有这样大的力气。 “痛啊!” 瘦弱男人发出痛苦的呼喊声,用拳头去捶郑瘸子的脸,郑瘸子被打的脸一歪,而瘦弱男人拳头破皮,在郑瘸子的脸上留下一条血痕。 郑瘸子开始笑了,神经质一般呵呵直笑,笑声先是低沉,然后越来越大。 在郑瘸子神经质一般的笑声之中,瘦弱男人再也承受不住手掌的痛苦,跪倒在地,涕泪横流:“郑瘸子,不不,郑大爷,求求您了,饶了我,我不该向他们告密……” 郑瘸子没有饶恕他,他的脑海不断浮现自己被剁掉手指、被敲断腿的画面。 是这个人,就是这个家伙,为了那些银子,背叛了我,他还真当我不知道。 “咔嚓”一声,瘦弱男人发出凄厉的惨叫,树上的冰锥落下,噼里啪啦的砸在雪地之中。 雪花飘扬,瘦弱男人的手被扭曲成了鸡爪。 终于,郑瘸子松开了,瘦弱男人捂着自己的手抱在怀中,一阵抽搐。一声声痛苦的哭声中,透着对未来的绝望。 他的手,被废了。 那一声凄厉的嚎叫,传得很远。刚刚离开的那几人,猛的停下了脚步,看向了那一片废弃的仓库。 “真tmd邪门了。”几人中的老大低声骂了一句,然后道:“我们快走!” 其他人连连点头,加快了脚步。 咔嚓! 瘦弱男人的小腿,被郑瘸子一脚踩断。他的腿本已经瘸了,可不知为何,偏偏爆发出如此力量。 瘦弱男人将自己卷成了一团,强烈的痛苦让他张大了嘴巴发不出声音,他的眼睛肿胀,原本就睁的不大,而现在更是被泪水模糊。 郑瘸子弯下腰来,抓住瘦弱男人瘸了的这条腿,拖着他一瘸一拐的在雪地中前行。一直拖到了海边,沿着海岸而行。 风很大,也很冷。“哗哗”的海浪撞在石头上,白色的泡沫冲得老高。 也不知走了多久,渐渐的,开始有了人影。 郑瘸子回头看去,瘦弱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死去。他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把尸体拖向了大海。 到了晚上,郑瘸子拿着一条鱼啃着,吃的满嘴是血,回到了客栈。在客栈外面,他把剩下的残骸扔给了一条瘦骨嶙峋的野狗,抹了把嘴,拍了拍手走了进去。 穿过大厅,打开了客房门,到了他自己的床上,用那满是酸臭的棉被用力的将自己裹紧。 不知睡了多久,其他客人开始回房。 住在这间客房里的,一共有四个人,除了郑瘸子,其他三个人明显是一伙的,他们喝得醉醺醺,骂那些船主小气,骂那个掮客心黑,又大声的笑着说哪家的姐们火辣热情。 郑瘸子被声音惊醒,微微掀起了被子,透过一条缝,愣愣的看着这三个很晚归来的汉子。 第四章 随心所欲 屋子里很黑,只能借着大厅中的灯光摸索着前行,板凳被人踢中,发出难听的声响,然后“扑通”一声,一个汉子摔倒在地,他骂骂捏捏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阵翻腾之后,他们总算找到了蜡烛,豆大的烛光出现。 他们又开始骂起这家店的掌柜的,给个蜡烛也舍不得给大一点。 几个汉子借着烛光,在一阵骂骂咧咧和嬉笑声中,重重地倒在了床上,烛火熄灭后,很快鼾声四起。 郑瘸子面无表情的从床上爬了起来,从怀里取出了他那把破旧的匕首。 然后,就着大厅中射进来的灯光,一瘸一拐的走到了一个人的床边,拿着匕首,对准他的脖子,一刀划过。 匕首破旧,却磨得很锋利。轻松的划开了皮肉,切断了动脉。 血哗哗的流出,躺在床上的人微微的挣扎了一下,就不动了,只是喉咙里不断传出“呵呵”的声音。 郑瘸子侧耳倾听,听那血从床上滴落,就像是春天的时候,绵延的小雨落下,在屋顶汇聚,从屋檐滴落的雨滴声。脸上渐渐的挂起了微笑,看来,他很喜欢这声音。 其他两人,还在熟睡,一点也不知道刚刚和自己谈笑的同伴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 他们只是普通人,还喝了酒,那种劣质的烈酒让他们睡得跟死猪一样,别说郑瘸子的脚步声,就连马蹄声都不一定听得到。 郑瘸子的腿一瘸一拐,不紧不慢的到了另一人的床边,低下了头,把还挂着血珠的匕首贴到了这人的脖子上,冰冷的触感让抬手向脖子摸去…… 楼上客房中,床上的鬼哭翻身坐起。 床对面,大黑马也同时抬起头来。他们,都闻到了血腥味。 鬼哭抽了抽鼻子,然后舔了一下干涸的嘴唇。弯腰穿上靴子,披上大衣,随手拿起靠在床边的长刀,接着从行李中翻出了火折子,打开盖子,吹燃了,把蜡烛点上。 大黑马看着鬼哭做了这些,又躺了回去。 楼下客房中,滴答滴答滴答的声音连成了一片,暗红的血泊在地上蔓延。 郑瘸子从一具尸体上扯下一块还算干净的布,细心的擦拭掉了匕首上的血迹。 这把匕首,原本是用来撬锁的,如今,连沾三条人命之后,似乎锋利了一些,幽幽的闪着寒光,有些焕然一新的感觉。 呆呆的看了一下手中的匕首,又抬起头来看向头顶的天花板,郑瘸子脸上露出了痴痴傻傻的笑。 说起来,还真要感谢住在头顶这间客房中的人。如果不是他,自己恐怕会因为住不起店冷死在大街上。同样,如果不是因为他…… 郑瘸子用力的握紧的拳头,感受着体内沸腾的力量。如果不是他,恐怕自己不会突破这层限度,获得这样的力量。 还真得……感谢一下呢! 大脑想着,郑瘸子的身体已经开始行动了。 以前他掩饰自己的欲望,他必须如此。而现在,他不再掩饰自己的欲望,并且也失去了掩饰欲望的能力。 在回来的路上,他肚子饿了,想要吃鱼,于是就跳进了海里,抓了一条鱼上来吃,完全没有丝毫顾忌。 而现在,他想要去感谢别人,于是就开始行动。 …… 楼上客房中,戴上斗笠刚想出门得鬼哭手刚刚碰到门就停了下来。 他缩回了手,转身来到了炭盆前,从腰间拔出短刀,拨弄了一下炭盆中的炭,接着一刀斩灭了桌上的蜡烛。 然后,到了桌边,坐到了凳子上,静静的看着门口,耳朵微微颤动,追踪着那个脚步。 …… 郑瘸子出了门,径直就往楼上走。这一次,他又被伙计给看到了。 天色已晚,大门也关了。店里的大厅中,还剩下几个客人挑灯吃酒。 伙计已经扫完了地,打着哈欠,等这几个客人吃完了酒,他便可以去休息了。 老账房已经走了,他年纪大了,眼睛受不了,看不清东西。于是掌柜的留了下来,坐在柜台前,一遍遍算着今天挣的钱,时不时皱起眉头,嘴里嘟囔着:“少了少了……” 就在这样情况下,郑瘸子从门中走出,怎能不引人注目。 “唉唉唉,你又干什么呢?” 伙计连忙从后面追了上去,跟着郑瘸子一同上了楼。 郑瘸子没有搭理伙计,自顾自的往楼上走,他一瘸一拐的,走得却极快,伙计一时追不上。 郑瘸子一边在前面走,一边心想:这家伙好讨厌,等会趁人不备杀了他吧! 于是,放慢了脚步。 他刚上楼,伙计就从后面追了上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有些气喘的说:“我说你……” 郑瘸子突然转身,手中的匕首就捅进了伙计的心窝。 伙计脸上一僵,张了张嘴,身体往后倒去。 郑瘸子揽住了伙计,把他往里边拖去,两人贴在一起,就像是伙计在推着郑瘸子。 大厅中的几个客人只是瞟了一眼两人,便不再关注,相互谈笑着喝酒吃菜。 掌柜的只是抬了一下眼皮,心想这家伙那个郑瘸子还真是个麻烦,明天就把他撵走。他并没有想过自家的伙计会被郑瘸子杀死,也根本没想过郑瘸子会有这个胆子。 郑瘸子把伙计放在了墙边,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去敲鬼哭的门。 门里面,鬼哭眉头紧皱,他从外面传来的声音,听出了一些不对劲。同时,血腥味似乎又浓郁了一些。 敲门声响起,鬼哭喊道:“是谁?” 郑瘸子回答:“是我。” “你是谁?”嘴上说着,但鬼哭心中已经猜到,起身去开门。 门开,郑瘸子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附近没光,很暗,他只能看到一个轮廓。从轮廓中看出,这个高大的男人带了一把很长的刀。 “你是谁,来干什么?”鬼哭除了看到郑瘸子之外,眼角的余光还看到了一双脚。 他手中的刀紧了紧,这个家伙又杀了一个人。 郑瘸子拱手弯腰:“拜见恩公。” 他心想,我已经感谢了他,所以可以报仇了。于是,拔出了匕首。 然后听到风声袭来,砰的一声,眼前一黑,金星四冒。 郑瘸子被一拳打到了头,歪歪扭扭的倒在了地上,然后手腕就被一只大脚踩住,用力一碾,匕首就脱手而出。 郑瘸子凶狠的抬起头,就看到鬼哭扔过来了一条裤腰带。 裤腰带凌空舒展,一下就把他捆了个结实。 郑瘸子像条虫一样在地上蠕动,心中害怕,便哭喊了起来:“饶命,我怕死……” 郑瘸子的哭声传了出来,掌柜的心中一个咯噔,一下站了起来,和他一同站起来的,还有几个大厅中吃酒的客人,他们脸上都带着惊疑不定,决定一起上去看看。 而就在这时,客栈的大门被拍的“啪啪”作响。 第五章 走火入魔 “是谁?”听到急促的敲门声,掌柜的对外面叫道:“现在小店已经打烊了。” “快开门,斩妖阁办事。” 掌柜的看了看楼上,又看了看门口,犹豫了一下,先去开门。 门刚打开,风就灌了进来,吹得他睁不开眼。 门外一人头戴斗笠,身穿黑色狼毫披风,腰挎利剑。他撩开披风,亮了一下腰间挂着的玉牌,然后走了进来,摘下斗笠,露出了一张年轻的脸,挂在门后墙上,掌柜的连忙上前,帮忙拍打他身上的积雪。 吃力的将门关上,掌柜的松了一口气,才开一会儿,脸皮就已经被冷风吹的发麻,再吹一会,就以他的这把老骨头,他不是得被吹病了。 “敢问大人名号。”掌柜的小声问道。 这位自称是斩妖阁中人的年轻人正饶有兴趣的听着楼上的叫声,被掌柜的问到,回过神来,笑着说:“斩妖阁弟子安武阳,掌柜的,楼上发生何事了?叫得如此厉害。” 掌柜的脸皮抽了抽,心想,八成是郑瘸子那个赖皮狗又生什么幺蛾子了,于是道:“没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事?”安武阳笑容变冷:“那为何你店里有死人。” 死人! 大厅中,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吃酒的客人们不安的站了起来。 掌柜的连忙叫道:“大人可莫冤枉小的啊,小的这点绝不是黑店。” “这点的确不是黑店。”楼上,传来了鬼哭的声音。 只见鬼哭拖着大叫的郑瘸子到了楼梯口,一脚蹬在了他的身上,对方的严严实实动弹不得的郑瘸子就直接从楼上沿着楼梯“咚咚咚”的滚了下来。 郑瘸子痛得哇哇大叫,嘴里大骂:“痛死老子了,你这个狗日的不得好死。” 没人理会他,任由他在那边嚎叫,鬼哭看着楼下的安武阳道:“怎么这时候才到?” 安武阳问:“你是谁?” 鬼哭抬了一下斗笠,露出双眼,亮出了牌子,安武阳顿时恍然,拱手笑道:“原来是鬼哭师兄,在下安武阳,抱歉抱歉,最近实在是太忙了。” 说着,他又看向了地上虫子般蠕动的郑瘸子,问:“这是怎么回事?” “掌柜的。”鬼哭忽然对掌柜的道。 掌柜的一惊,怎么又扯到他身上了,连忙答道:“在。” 鬼哭说:“对你来说有个坏消息。” 掌柜的苦起了脸,他早就知道鬼哭是个麻烦,却没想到这个麻烦还有如此身份,斩妖阁,在城中威名赫赫,这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现在,他似乎要找自己的麻烦。 掌柜的苦笑着说:“大爷有事只管吩咐。” “你误会了,并非是有事吩咐,而是你的伙计死了。” 掌柜的心头一寒,看向鬼哭,只觉得鬼哭面色不善,顿时被吓的后退一步,悲从心来。难不成那小子哪里得罪了这位大爷,这一刀砍死了? “被这个家伙捅死的?”安武阳到了郑瘸子身边,踢了一下他,顿时郑瘸子脸色扭曲,疯狗一般朝着安武阳咬了过去,被安武阳踢碎了一口的牙。 可即便牙齿被踢碎,满口是血,郑瘸子也依旧没有放弃攻击。 安武阳一脚踩在了郑瘸子的脸上,用力的将他脸压在地上,实在没有办法,郑瘸子这才放弃攻击,剧烈的喘着粗气。 “最近真是邪门,到哪里都能碰到这种货色。”安武阳叹了一口气,问鬼哭:“死的不止一个人吧?” “有好几个。”鬼哭咚咚咚的下了楼,看向被安武阳踩在脚下的郑瘸子,说:“这家伙有些邪门。” 安武阳揉了揉额头,道:“不止是这家伙,还有好多都挺邪门,也不知怎么回事,最近一大堆人性格大变,老实本分的奸淫掳掠,胆小如鼠的暴起杀人,还有一家客栈的厨子,把整个客栈的客人连同掌柜的和伙计一同剁了,全做成了烤乳猪,就悬在客栈的房梁上展览,把周围的人给吓个半死,差点惹出大乱子。” 听着安武阳的话,客栈之中,明明门窗紧闭,所有人却莫名的心头一寒,手脚冰凉。 鬼哭转身,到了大厅的里面,打开了一间客房,这间客房,正是郑瘸子原本住的那间客房。 开了门,鬼哭没进去,只是在门口看了一眼,说:“里面人全死了。” “什么?”掌柜的脸色煞白,连忙跑了过去,屋里黑漆漆的,很昏暗,鬼哭眼力好,看得清,他眼睛不好,看不清。 于是转身拿了一盏油灯,一边往里面照去,一边往里面走去。才走两步,手中油灯落地,尖叫着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 而这时候,安武阳也到了门口,掌柜的和安武阳相撞,安武阳身体微微一晃,掌柜的摔倒在,双腿连蹬,双手用力撑起上半身,奋力远离这间屋,惊慌的叫道:“血…血……” 几个留在大厅中的客人也到了这里往里伸长脖子面看,然后被吓的后退几步,脸色十分难看。 屋中,油灯泼洒,顿时燃起了大火。熊熊火光之中,一片暗红的血泊格外显眼。 四张床,一张床空着,三个人分别躺在三张床上,那三张床已经全部被血染红。 安武阳双手抱在胸前,看了一下里面的情形:“在睡觉的时候被杀死了吗?” “应该是的。”鬼哭答道:“这个郑瘸子就是住在这里的,不知为何原因,杀死了这三个同房的客人。” “应该是有一些矛盾,或者单纯嫌他们太吵了,又或者想自己单独呆一会儿……”安武阳耸了耸肩,问蠕动着爬过来要咬自己的郑瘸子:“喂,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三个。” 郑瘸子满眼通红,张开满是鲜血的大嘴,嘿嘿直笑:“当然是因为他们太吵了,还看不起我。你也看不起我,我要杀了你。” 安武阳无奈的揉着额头:“还真是个直性子呢。” “就因为这个杀人?”鬼哭挑了一下眉头。 “就因为这个,这个冬天的风一直吹得我不自在,不仅我不自在,还让一些人变的……”安武阳叹了一口气:“变得不像人了,变得太过随心所欲了。” “入魔了。”鬼哭虚起了眼睛,看了一眼毛毛虫般蠕动的郑瘸子,道:“但也太弱了吧?” “对于你我来说的确是很弱,但对于那些普通人来说,就显得可怕了。” 鬼哭和安武阳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掌柜的一阵哆嗦,最终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叫道:“失火了,救火啊!!!!” 第六章 视为瘟神 东胜神州的斩妖阁不同于南瞻部洲的斩妖阁低调,因为这里人妖混杂,时常有食人之事发生,因此这里的斩妖阁因为手段强硬格外高调,甚至有管妖衙门之称。 也是如此,应龙城中斩妖阁的驻地十分显眼,就在应龙城官府衙门的后面。 南宫下了楼,帮忙灭了火。招呼了一声大黑马,收拾了行囊,便跟着安武阳前往应龙城斩妖阁。 外面下起了漫天飞雪,说不上天昏地暗,但也是星月无光。 白天积雪被扫到了路两边,现在路面又铺满了积雪。 街头没有行人,官兵挑着灯笼三五成群的巡逻。 “前面的站住,是谁?” 一群官兵迎面走来,为首的那个十人将迎面就喊。他手中的灯笼被吹得左摇右晃,忽明忽暗,就仿佛鬼魅眨眼,身边道道人影被灯光拉的老长,着实有些吓人。 安武阳气沉丹田,朗声回应:“斩妖阁安武阳。” 双方走近,十人将看清了鬼哭等人的面容,确认了回应他的确实是安武阳,便道:“原来是安大人,走夜路为何不拿灯笼。” “嗨!”安武阳道:“风太大,被吹坏了。” “原来如此。”十人将紧了紧身上披风,道:“这鬼天气,确实糟糕,也不知为何今年忽然就这样了。” 然后,他又看到被安武阳拖着走的郑瘸子,皱着眉头问:“又是一个?” 安武阳点了点头,说:“就在后面那条街的哪家客栈发现的,把同房的三个人都杀了。” “又有尸体了?”十人将苦着脸,安武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差不多正好是你的巡逻范围之内,辛苦点吧,要不然尸变了,引发了事端,你可要遭罪了。” 十人将点了点头,看向了鬼哭和南宫:“他们是谁?” “他们你就别管了。”安武阳说:“这是我斩妖阁内部之事。” 十人将不再询问,道了一声告辞,招呼了一下,带着手下匆匆离去,和鬼哭他们擦身而过。 过了几条街,便来到了衙门后边的斩妖阁。 这一条街,都是斩妖阁的,这条街的商铺,交的租子也都是斩妖阁收的,租子不多,算是一个不错的额外营收。 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些商铺的商家大都是斩妖阁本地弟子家眷亲属,算是免除了弟子们的后顾之忧。 现在是晚上,街道两旁的大门紧闭,也看不出这里白天是否繁华。 而斩妖阁,就在这条街的正中,那个两侧有石狮镇守的朱红铁门,上面悬挂一个牌匾,上书“斩妖阁”三个大字,便是斩妖阁的入口。 几人沿梯而上,安武阳上前叩响了朱红铁门旁边的一侧小门。 一个老者开了门:“是武阳哥啊,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安武阳露出了笑容:“最近有些忙,辛苦你了,小条子。” 说着,安武阳回过头来给鬼哭他们介绍:“这是我的发小,小条子。” 然后又对小条子介绍:“这位是我的师兄,鬼哭,这位是他的家眷,南宫。” “见过两位大人。”小条子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略微带着好奇的打量着鬼哭和南宫。 鬼哭和南宫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称呼。这毕竟是个老人,直呼小条子感觉有些不适合,若是称呼老伯之类,又乱了辈分。毕竟,安武阳还有称呼他一声师兄。 迟疑片刻之后,鬼哭一拱手:“见过小条子。” 片刻的尴尬,小条子笑着招呼众人进来,在安武阳的嘱咐下,为鬼哭他们安排了一处偏院,让鬼哭他们住下。 大嘴也终于松开了郑瘸子,郑瘸子还企图逃跑,被安武阳随手用敲晕,拖走了。 鬼哭他们休息了,安武阳没有去睡,匆匆把郑瘸子扔到了斩妖阁内部地牢之后。他匆匆的来到了斩妖阁大殿之中,道:“长老,他来了。” 大殿之中的深处,一副巨画垂落下来,画上,布满了一柄一柄的剑,它们或者老旧,或者崭新,或者小巧,或者笨重,但无一例外,都插在地上,形成了一片剑林。 这是万剑图,应龙城斩妖阁的最高至宝。 万剑图之下,一中年人跪坐在蒲团上,白衣白须白发,唯有双眸漆黑,仰头凝视万剑图。 安武阳的话,在大殿中回荡。过了良久,被称之为长老的中年人缓缓的回过神来。 “那个鬼哭吗?” “是!”安武阳拱手回道。 中年长老缓缓的站了起来,回过身,用力一甩袖子,显得很是愤怒:“哼,真不知蜀山那群长老是怎么想的,居然让人来……” 说到这里,他又闭上了嘴。安武阳很是好奇,也不知道那个鬼哭是来干什么的,如此隐秘,连他都瞒着,不过很明显,长老并不赞成。 徐长歌,便是长老的名字。 对于蜀山的这个疯狂的计划,他都快疯了,那群家伙究竟知不知道镇元大仙有多强,那神出鬼没的手段,在整个小安国境内,不,准确的说是整个东胜神州的南部,可以说是无人能敌。 一旦他知道这个事情,决定发泄一番愤怒,倒霉的可不就是他们这些在小安国境内的斩妖阁。 蜀山的确强大,但是,南瞻部洲和东胜神州之间的距离太远了啊! 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是茶不思饭不想。最近又得到消息,鬼哭已经到了。该死,他怎么来得这么快,是赶着投胎吗? 鬼哭之所以等了这么多天,一是因为最近应龙城斩妖阁确实很忙,所有的弟子都忙得团团转,二来就是他故意拖延时间了。可是现在这个时间是拖不住了,该来的还是要来,鬼哭已经到了斩妖阁中,他必须给予一定帮助。 深深的呼吸片刻,徐长歌冷静了下来,道:“先去向蜀山那边报个信,就说鬼哭来了,算了,这我来做。而你……” 徐长歌掏出一个卷轴,安武阳伸手接住,疑惑的看向徐长歌,徐长歌继续道:“明天把这个卷轴给他,然后问他需要什么,满足他,尽早把这个瘟神给赶走,明白了吗?” “是!”安武阳虽然疑惑,但还是拿着卷轴拱手退下。 徐长歌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位前长老的弟子之所以被他重用,就是因为他能管得住自己的好奇心。 安武阳退出了大殿,在走廊中,看着外边的飞雪,越发觉得这个鬼哭有趣。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事,居然会被长老视为瘟神。 第七章 瘟神路过 清晨,雪停,万籁俱静。 应龙城中,斩妖阁的一处偏院里,刀剑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鬼哭,南宫,一刀一剑,你来我往。 这当然不是家暴现场,只是一人枯燥训练自然不如两人对练。 “不打了,不打了。”南宫翻了个白眼,收剑回鞘。和鬼哭打,是一件非常让人郁闷的事,无论是真打还是对练。 他对于距离和时机的极限掌控,会让你越打越加感觉束手束脚,尤其是你的兵器比他的刀短的时候。 “呦,起来得这么早?”门外,传来了安武阳的声音。他出现在了偏院门口,一边啃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炊饼,一边不急不缓的朝里面走来:“吃了吗?” 鬼哭迎了上去,道:“还没。” 南宫见鬼哭和安武阳聊了起来,便转身进屋,给他们让出了空间。 “那我给你推荐个地方,码头的安阳酒楼饭菜滋味不错,就是价格贵了些。”说着,安武阳扔来了一个东西,鬼哭抬手接住,是一个卷轴。安武阳继续说:“这是长老让我交给你的。” 鬼哭把卷轴收入怀中:“我什么时候能见他?” 安武阳耸了耸肩膀:“也不知道你哪里惹到他了,他不想见你,还骂你瘟神。” 鬼哭眉头皱起,他想不出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从未见面的长老。 看到鬼哭眉头紧锁的样子,安武阳笑着说:“别想了,徐长老他老人家就是如此,跟谁都不亲近,整天严肃的要死。” 吐槽了一句自家的长老,安武阳又问:“对了,你还有什么需要现在只管说。” 鬼哭想了想,疗伤解毒的丹药,吴青青送了不少,那都是她亲手炼制的,有奇效。铁甲破了,吴青青送了一副新的铁甲衣,比原来那副要好用不知多少,真要说的话……倒还真是需要一件东西。 “我需要一副马铠,能遮住全身的,防护能力不要紧,重要的是保暖和美观。” 安武阳脸上一阵古怪,这是什么鬼要求,但他还是答应了。 两人又聊了一阵,安武阳口称有要事要忙,然后离开。 安武阳离开后,鬼哭打开了卷轴,卷轴是一幅地图,万福山五庄观被标了出来。 “怎么样?”南宫从屋中走出,鬼哭摇头,收起了卷轴:“看来这应龙城的斩妖阁并不欢迎我。” 南宫迟疑了一阵,道:“我一直没问,你经历千山万水来到东胜神州,究竟是要杀谁?” “我们回屋再说。”鬼哭提着刀走进了路,南宫跟了上去。 进了屋,鬼哭拿起挂在墙上的斗笠戴在了头上,南宫从行李中找出披风,为鬼哭披上。 “是镇元大仙。”鬼哭突然开口说道。 南宫正在为鬼哭系绳子的手顿住了,她抬起头来,看着鬼哭的双眼:“你是认真的?” “就是他。” “你……”南宫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一位,可是名副其实的半仙,不只是东胜神州,就连南瞻部洲也有所闻名的恶仙。 “为什么突然要对他下手。” “我杀了他的弟子,毁了他的人参果。” 镇元大仙的性格,众所周知。肆意滥杀,极度护短,最看重的便是自己的人参果,这是他的逆鳞。 “他说的不错,你还真是个瘟神。”南宫将绳子系好,转身又取出了一件披风披在了自己身上。 “你偷听我谈话?” “你们说的那么大声,我自然就听见了。” 两人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题,南宫戴上了她的白色斗笠,问:“我们出门干什么?” “自然是吃饭。” “去哪里吃?” 鬼哭想了一下,道:“码头,安阳酒楼。” 南宫点头,叫道:“大嘴,走了。” 大嘴从屋顶窜了下来,缠到了鬼哭的刀柄上。两人走出了院子,鬼哭冲另一间房叫道:“大黑,出不出去?” 大黑马从窗口探出头来摇了摇头,又缩了回去。 “这家伙……”南宫忍不住摇了摇头:“越来越懒了,你得好好管管。” “随它去吧。”鬼哭随口说了一句,然后对大黑马喊道:“注意火,别又把自己的尾巴给烧了。” 屋子里面,穿来大黑马不满的嘶鸣。 鬼哭回头对南宫道:“我们走吧!” …… 蜀山,剑楼。 “周兄,好消息。”一人匆匆赶来。 周长老放下手中的剑,疑惑的看着来人:“有何好消息?” “自然是好消息,你剑楼中弟子鬼哭已经到东胜神州了。” “这么快?”周长老先是一惊,然后一喜,最后松了一口气:“前段时间,剑崖上,他的剑痕暗淡的不成样子,差点把我给吓个半死。” 周长老来回走了几步,又道:“不行,我得去喝一杯,走,张兄,陪我喝一杯,我请。” …… 安阳酒楼确实是个好地方,这里虽然处于码头,却已是边缘,并且远离鱼市,热闹,又不算太混乱。 坐在酒楼上,一眼便能看到大海,看到海上密布的船帆,转过头,还能看到城中的景象,视野非常开阔。 最为关键的是,这里的酒菜确实美味,服务也很周到。 要了个包间,炭盆让整个房间暖洋洋的。炭是上好的木炭,没多少味道,还点了熏香,即便那少许的味道也被压了下来。 伙计上了菜,便退了下去,留下鬼哭和南宫相对而坐。 难得的独处,鬼哭和南宫享受着这一刻,他们吃的很慢,每一道菜都细细品味。 不知不觉之间,桌上的菜就已经去了大半。 鬼哭脸上也带起了笑意,眼睛不经意间飘过窗外,然后,脸上的笑意消失。 “有情况。”鬼哭说了一句,放下筷子站了起来,看向窗外。 就在距离这条街不远处,靠码头那边,一个小孩倒在地上,头颅被敲破,血溅满地。一个女人抱着他,哭得声嘶力竭。 周围,人们围成了一团,指指点点,面带惋惜。 “这是怎么回事?”南宫也看到了那个场景,脸色铁青的问。 鬼哭摇头:“不清楚,我们去看看。” 南宫点头,结了帐,两人出了门,便径直的走向出事的那边。 围观的人围成了一圈又一圈,有的蹦蹦跳跳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有的摇头叹息,还有的愤怒大骂。 还没等鬼哭他们靠近,一伙官兵跑了过来,挤了进去:“让开让开,官府办事。” 第八章 凶手是谁 “兄弟,发生什么事了?” 被鬼哭抓住了年轻人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不过当看到鬼哭高大的身材和那张和蔼的脸后,他又充满了耐心。 “唉,那小孩儿被卖糖的用金瓜给锤死了。” 卖糖的,金瓜,这两个词,怎么看也达不到一块。 “你说具体点。”鬼哭知道,这个年轻人知道详情。刚才,他在人群中,竖起耳朵收集情报,就一下选中了这个讲的唾沫横飞的年轻人。 年轻人指了一下还在抱着小孩痛哭的那个女人那边:“那个小孩,叫赵小狗,那个女人,是赵孙氏,而那个卖糖的,据说和赵孙氏是青梅竹马。那卖糖的经常就在赵孙氏家门口晃悠,被赵孙氏家的男人打了不止一次,但赵小狗却很喜欢卖糖的,因为卖糖的经常给赵小狗糖吃。” “一个月前,海上刮大风,赵孙氏的男人出了海就没回来了,据同船的孟老二说,是被浪卷走了,估计已经死了。赵孙氏守了寡,卖糖的在赵孙氏的家门口转得越发勤了,结果,几天前,赵孙氏收下了孟老二的聘礼,估计这个卖糖的因爱生恨,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金瓜,把赵小狗给锤死了,啧啧,才死了男人,又死了儿,惨啊!” 那边,官兵几番劝说无效之后,开始抢夺赵孙氏怀中抱小狗的尸体。 不知为何,这个冬天尸体极易引发尸变,每一具尸体都必须要及时处理。 赵孙氏死死抱着不肯放手,但哪里是这些五大三粗的官兵对手,很快,赵小狗的尸体就被抢走了。 南宫心有不忍,扭过了头。那些官兵虽然动作粗鲁,但确实是在他们职责之内,不好阻拦。但那个赵孙氏,也着实太过可怜。 鬼哭松开了手,年轻人连忙离开。 “走吧!”鬼哭道。 南宫问:“不管了吗?” “会有人管的。”鬼哭叹了一口气,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他不由得想起了郑瘸子,想起了安武阳,安武阳可不止一次提起过,这样的事不止一次发生过。 “抓到了,抓到了。” 没多久,就听到有人大叫:“那个卖糖的被抓住了。” 有人不清楚,便问:“卖糖的,怎么回事?” 有人问,自然也有人兴致勃勃的回答:“就在刚才,一个卖糖的用金瓜捶死了一个小孩,现在被孟老二那几个人抓住了,正送往官府呢。” 孟老二,便是赵孙氏的未婚夫,前几日,赵孙氏就是收下了他的聘礼。 有识得孟老二的,便不由得惊呼:“孟老二是很能打,但那个卖糖的那么凶残,手里还有个金瓜,他居然都能抓得住。” 又有人不屑的说:“嗨,不就是捶死个小孩嘛,有什么凶残的,遇到孟老二这样能打的大人,自然就不是对手了。” 不过不管他们怎么争,也都往官府跑去,去看看热闹。 鬼哭和南宫对视一眼,顺着人流而去。 现在官府门口人挤人,鬼哭仗着力气大,挤到了前面,南宫紧紧的跟在鬼哭后面,在大堂门前停了下来。 这事闹大了,刺史升堂审理。 鬼哭往里面看去,然后就看到了安武阳,他就站在大堂的一侧。 卖糖的被带了上来,这是个30多岁的男人,个头不高,身材瘦弱,穿着一身满是补丁的破棉袄,现在披头散发,满身是伤,看得出被人毒打过一顿。 “堂下何人?” 卖糖的跪在地上,用力的晃了晃头,嘶哑的声音带着哭腔:“回禀大人,小人孙全,小人…小人是冤枉的。” 应龙刺史眉头微皱,扭头看向大堂一侧的安武阳,安武阳也是眉头紧皱,口中念咒,似乎在施展什么法术。 “大胆!”应龙刺史一拍惊堂木,震的下面跪着的孙全浑身一颤,他明显被吓到了,一个劲直磕头,口中含糊的念叨:“小人冤枉,小人冤枉……” 鬼哭眉头也皱了起来,他原本以为又是一个人走火入魔了,却没想到,这个杀人凶手并非走火入魔,就是个普通人。而且看样子,也不像杀人的。 但是,周围围观的人口口声声说就是他,着实古怪。 鬼哭看向了安武阳,发现安武阳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看来,这案子有点问题。 安武阳给应龙刺史使了个眼色,应龙刺史心中了然,道:“把他拖到一边,宣苦主。” “让开,让开……” 在官差的大叫声中,他们在人群中开出了一条路。在这条路中,赵孙氏被一个皮肤黝黑身强体健的男人搀扶着过来了,如果鬼哭所猜不错,想必这个男人就是孟老二了。 不过,这个孟老二可没有一点伤心的样子,相反,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笑容。 旁人猜测可能是因为抓住了孙全,所以孟老二如此得意。至于赵小狗的死,孟老二不伤心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那又不是他的崽。 可是,鬼哭却认为没那么简单,因为擦身而过时,鬼哭长刀上的铃铛微微晃动,响了起来。 这种感觉,和那个郑瘸子十分相思。目光在孟老二和赵孙氏身上徘徊起来,孟老二很有嫌疑,赵孙氏也不能排除,他们两个,究竟是谁? 不由得,嘴角翘起,这事,越发有趣了,就是不知道这个安武阳能否发现。 孟老二刚一松手,赵孙氏就扑倒在地,哭喊道:“父母大人,还望给民女做主啊!我的儿,死得好惨……” 应龙刺史一拍惊堂木,大声道:“休得喧哗。” 赵孙氏被吓的身体一跳,停止了哭喊,安静了下来。 应龙刺史放低了声音,语气变得柔和:“赵孙氏,我且问你,你可看清了凶手的模样。” “看清了。”赵孙氏十分肯定,咬牙切齿的指着孙全:“就是他,他就是凶手。” 而孙全,则是一脸懵逼,似乎到现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低声道:“阿乐,究竟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赵孙氏恶狠狠的看着孙全,犹如一只磨牙吮血的母狼:“你杀了我儿,还问我怎么回事?” 孙全大吃一惊:“不对,我虽然有要打死那兔崽子的想法,却从来没真正动过手啊!” 此话一出,孙全满脸惊骇,用力的捂住了嘴。 这句话,也引得满堂大哗,外面围观的百姓发出阵阵高呼:“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 然而,有少数几人却做出了判断,孙全说的是实话。 其中最肯定的,就是安武阳。他对孙全施了一个咒,在这个咒术下,孙全所说的话必定是实话。 第九章 致命实话 应龙刺史用力一拍惊堂木,整个大堂被震得“嗡嗡”作响。 “不得喧哗!”应龙刺史放声咆哮,顿时,外面安静了下来。看到所有人都被他镇住了,应龙刺史这才放低了声音,命令道:“左右,再有喧哗者,鞭十。” “诺!”两个衙役站了出来,拱手听令,站到了门口,扫视众人。 接着,应龙刺史问孙全:“犯人,可有异议?” 孙全不可思议的看着赵孙氏,还没回过神来。应龙刺史大声喝问:“犯人,可有异议?” “有!”孙全被惊醒,连忙道:“草民没杀人啊!” “那你说说,为何会被扭送到本官此处。” “我…我……”孙全努力的回忆,道:“今早,我挑着担刚出门,脑袋一痛,就晕倒在地。等我醒来,就被孟老二带人给围住了,然后他们说我杀人,还把我抓到了这里,草民…草民真的是冤枉啊!” 实在是,有趣! 安武阳脸上挂着笑,他本以为,自己此次前来,只是走个过场,记录一番,毕竟,此事很可能涉及最近的异象。却没想到,一波三折。 他凑到了应龙刺史的耳边,低声道:“他说的是实话。” 是实话? 这个时候,应龙刺史也笑了,不过,是冷笑。 此事之中,明明孙全众目睽睽之中杀人,可他却偏偏说自己没杀人,然而又偏偏说的是实话。那么,谁说了假话? 应龙刺史将目光对准了孟老二,这个人身上,疑点重重,有没有可能是他? 应龙刺史一拍惊堂木,大声道:“证人孟老二可在?” 孟老二连忙跪下:“见过父母官大人。” 与此同时,安武阳口中念咒。若是咒术生效,孟老二自然就会说实话,若是咒术未生效,就说明孟老二有古怪。 咒术,生效了。 “你是如何抓到疑犯孙全的。” “回…回…回禀父母官大人,草民正要去草民的未婚妻家,遇见了这个卖糖的,便把他抓住了。” 应龙刺史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他没反抗?” 孟老二摇头:“没反抗。” 应龙刺史又问:“他当时是个什么样的情形,说仔细些?” 孟老二神情有些古怪:“他闭着眼睛,好像在梦游似的。” 实话,孟老二说的也都是实话。 应龙刺史突然又问:“是不是你杀的受害之人赵小狗?” “想过,但没杀。”脱口而出之后,孟老二猛的捂住了嘴。 应龙刺史神情有些古怪,这个赵小狗到底得有多皮,才能让两个觊觎她(不是骂人)娘的男人都想弄死他。 赵孙氏猛的抬起身来,不可思议的看着孟老二,孟老二连连摆手,身体一个劲发抖。 应龙刺史饶有兴趣的问道“为何?” 孟老二不想说,但中了咒了他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这小子居然敢往我饭碗里撒尿,而且跟他那死鬼老爹长得太像了,不弄死还留着过年吗?” 赵孙氏眼睛越睁越大,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那你还为何如此照顾我男人,你和我男人不是好兄弟吗?” “嘿嘿,好兄弟。”孟老二一脸绝望的说出了大实话:“要不是你漂亮,你以为我会和他做兄弟,会照顾他?” “你这混蛋。”赵孙氏忍不住破口大骂。 孟老二满脸绝望的继续说着实话:“我是混蛋,你还想不到我做了更混蛋的事,那个姓赵的,是我给他弄死的,是被我给推下水的。” 精彩,实在是精彩。 门外的百姓们可谓是大开眼界,一个个兴奋无比。一个案子还没查出来,又牵扯到了另一个案子,这着实有些刺激。 赵孙氏再也忍受不住了,双眼一翻晕了过去。孟老二也忍不住了,被自己的一番实话给吓晕了过去。 一看赵孙氏如此,这案子是审不下去了,尽管孙全很可能是无辜的,尽管其中还有很多蹊跷,但是,还是得判他有罪。人赃并获,不判他有罪无论怎样都说不过去。 应龙刺史就要结案,一直安静的安武阳突然站了出来:“且慢!” 安武阳看着昏倒在地的赵孙氏,拍掌大笑:“好生狡猾的女人。” 什么情况? 看到事情似乎还没完,外面围观的百姓越加兴奋。 “怎么回事,我怎么有些看不懂了?”南宫在鬼哭身边问道。 鬼哭这时候已经分辨出了是谁引动的铃铛,道:“凶手是赵孙氏。” 顿时,南宫瞪大了眼,努力压低声音,吃惊道:“怎么可能?” “看着吧。”鬼哭说。 “赵孙氏,别装了。”安武阳走上前去,用脚踢赵孙氏柔弱的身躯。 他这个举动,顿时引起了一片喧哗,门外百姓中的年轻男人纷纷面红耳赤,叫嚣着要打死安武阳。 赵孙氏,着实是个美人儿。 柳叶眉,杏仁眼,高鼻梁,瓜子脸,皮肤白皙得跟嫩豆腐似的,胸前好似装了两个木瓜,而那小蛮腰,不盈一握,身材火爆的不得了。当得知她男人死后,这群年轻男人那叫一个兴奋,不过遗憾的是被孟老二捷足先登。 现在看到她被如此对待,这群年轻气盛的男人又如何忍得住。 应龙刺史也沉下脸来:“安大的,这里可是衙门大堂。” 安武阳笑眯眯的回答道:“但是现在这个案子,归斩妖阁管了。” 应龙刺史神色更加阴沉:“现在这个案子已经水落石出了。” “用人的手段办妖的案子,刺史大人,你确定?” 人做出来的案子和妖干出来的案子,是截然不同的。人的案子讲究证据,妖的案子也讲究证据,但是取证的方法,就截然不同了,用人的手段根本无法对妖办的案子取证。毕竟,妖比人多出来不知多少手段,用四个字来形容,那便是“人妖殊途”。 外面,年轻男人热血沸腾之中,已经开始冲击衙门了。 安武阳猛然发出一声暴喝:“斩妖阁办事,无关之人通通散开。” 顿时,一群年轻男人仿佛挨了当头一棒,顿时清醒,通红的眼睛也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一下子,被自己的行为吓了一大跳。 刚刚,自己到底怎么了? 安武阳又踢了赵孙氏一脚:“赵孙氏,别耍花招了,起来吧,你逃不掉的。” 第十章 风吹人心 赵孙氏还是一动不动,然而就在安武阳弯腰打算把她强行拖起来的时候,安武阳身后的一个衙役突然挥起了手中的水火棍,劈头盖脸的朝着安武阳打了过去。 就在众人惊呼出声时,“呛”的一声,安武阳拔出腰间长剑。 水火棍被一剑削断,紧接着,这个袭击安武阳的衙役也被一剑敲晕。 应龙刺史大惊失色,连忙叫道:“把他抓起来!” “不必了。”安武阳眯起了眼,道:“他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应龙刺史满脸杀气,目光凝聚在了赵孙氏身上:“是她?” 安武阳点了点头,被袭击了,他心中也有了火气:“竟然不起来,那就永远不要起来了吧!” 说着,就一剑刺下。 赵孙氏一跃而起,灵活的躲开一剑之后,就往外跑了。 几个门口的衙役迎了上去,然而,出乎众人意料,他们举起了手中的水火棍,却没拦住赵孙氏,而是和赵孙氏擦身而过,打向了安武阳。 “唰”的一声,几根水火棍应声而断。安武阳飞掠而出,和几个衙役错身而过,直袭赵孙氏背后。 血光绽放,赵孙氏一声惨叫,后背被划伤,扭过头来,满脸阴狠的一甩手。 安武阳凝神静气,顿时看到几点寒光。 刷刷两剑打开飞来的寒光,轻飘飘的,竟是丝线,安武阳又是一剑打在了赵孙氏的脸上,她又是惨叫一声,被打翻在地。 “鬼哭师兄,还在看热闹吗?”安武阳对人群中的鬼哭大声叫道。 鬼哭低头,拍了一下缠在剑柄上的大嘴。 大嘴窜了出去,把赵孙氏捆了个严实。赵孙氏摔倒在地,蚯蚓般蠕动挣扎。 门口的百姓们先是被吓了一大跳,然后放声喝彩:“好啊,好神通!” 有人兴奋叫道:“哎呀,你们看,那绳子会自己动耶,是不是捆仙绳?” 有人反驳:“你眼睛出问题了吧!那明明是个裤腰带。” 有人一脸失落:“难不成捆仙绳就是裤腰带?” …… “跑啊,怎么不跑了?”安武阳大声喝问。 赵孙氏抬起头来,满脸狰狞:“狗贼,迟早杀了你!” “说,为什么杀你自己儿子,虎毒还不食子。” “那兔崽子!”赵孙氏咬牙切齿:“如果不是那兔崽子,老娘早就享福去了。” “大胆妖妇,真是该死!”应龙刺史勃然大怒,刚才那一幕,就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愤怒的他扔下了牌子:“拖出去,先打30大板再说。” “30大板少了。”安武阳在一旁笑眯眯的说:“至少要100大板。” 100大板,那人不得被打死了。不过应龙刺史想了一下,赵孙氏这个时候也算不得人了,于是道:“好,100大板。” 100大板下来,即便是走火入魔的赵孙氏也气息奄奄,安武阳施咒成功,将所有的来龙去脉从赵孙氏口中撬了出来。 …… 赵孙氏,一个漂亮的女人,当初如果不是失身,哪里会嫁给赵小狗他爹,又哪里会把赵小狗给生下来。 虽然多年来她一直恪守妇道,但是心中的那个坎,却始终过不去。如果不是赵小狗他爹使了歪手段,她又哪里会嫁给这么一个泼皮。 赵小狗出生后,他爹便开始收敛,和往日兄弟渐渐断了关系,开始找起正经活来。 渐渐的,日子竟然也好过了起来,并没有赵孙氏想象中的那样糟糕,心中的那个坎,也渐渐消失。 然而,就在今年,风云突变,日子一下子就难过起来。家里没粮,孩子他爹冒险出海,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再然后,饥寒交迫,她生了病,病得很严重。晚上,赵小狗尿床,没有多余的棉被,而且赵孙氏也因为病重爬不起来,被冻了一夜之后,她的病,奇迹般的好了。 第二日,她答应了孟老二,受了孟老二的聘礼,孟老二在她家歇了一夜,然后,她得知了孩子他爹死亡的真相。 她决定报仇雪恨,如果不是孟老二,她就不会因为病重差点冻死。 而门外,前来关心她的孙全也让她烦闷,多年以来,孙全对于她的所谓的关心,也让她在家里日子难过,孩子他爹没少因为这事打她,所以孙全也是个仇人。 至于赵小狗,是个累赘。 孩子他爹干活的那艘船的船主,有养她的意向,往她家来过一趟,结果被赵小狗赶走,这小家伙真如其名,是只凶恶的小狗,意图赶走一切不轨之人。 以前,赵孙氏很欣慰,而现在,赵小狗成了挡路石。 这三个男人,必须死。 虽然现在她有能力杀死这三个人,但是为了以后的幸福生活,却又不能担上官司。 于是,赵孙氏想出了一个计谋…… “我早上去了孙全家,他刚出门,就被我打晕。然后被我操控着,和往常一样到了家门口。” 安武阳问道:“等等,操控,你是如何操控的。” 赵孙氏答道:“线。” 安武阳继续问:“什么线?” “蛛丝织成的线。”赵孙氏说:“我自幼跟随爹爹学着木偶戏,人和木偶差不多,很好操控。” 安武阳倒吸一口凉气:“所以你就在自己家门口,操控着孙全用金瓜捶死了自己的儿子?” 赵孙氏趴在地上艰难的点头:“是。” “等等!”应龙刺史问道:“金瓜呢,金瓜哪来的?” 寻常人家,是不可能有金瓜的。 “是赵阿龙的。” 应龙刺史皱起了眉头:“这个赵阿龙又是谁?” “我家那死鬼族兄的,也就是那个愿意养我的船主。他来到我家,因为我儿,匆忙离开,把金瓜落下了。” 应龙刺史点了点头,一位船主,有金瓜这种武器防身,并不意外,虽然用金瓜这种武器有些奇怪。 安武阳定了定神之后,又问:“孟老二呢,你怎么确定他会恰好在这个时间撞见孙全的?” “我叫他今天这个时间来。” “你就确定他会准时?” “他一定会准时。”赵孙氏显得很自信:“因为我告诉他这个时间我有空。” 一群衙役不由得认同点头,如果是他们,他们也会很准时。 一切已经了然,安武阳解了咒,一剑把赵孙氏敲晕了。 鬼哭唤回了大嘴,也没和忙碌的安武阳打招呼,带着南宫离开。 并肩走在街上,大街上,人来人往,街上凹凸不平,有些地方结了冰,不断有人在那里摔倒,然后在人们的嬉笑声中爬起来红着脸快速离开。 一路沉默,不知不觉,就到了赵小狗死去的地方。 看着地上的血迹,南宫心情复杂:“人,怎么突然就变成了那个模样,真是,可怕!” 是的,的确可怕。 一个原本贤惠的女人,突然就耍起了阴谋诡计,还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儿子,而把这个女人变成这副模样的…… “下雪了。”南宫说道,抬起手来,接住一片雪花。 “不,起风了。”鬼哭抬起头,感受着这阵风。是北风,吹的雪花乱舞,也吹的人心缭乱。不知不觉之间,就吹走了人性,把人变成了魔。 第十一章 准备离开 两人在大街上溜了一圈之后,就回了斩妖阁的偏院中,紧接着,偏院里就发出了大黑马凄惨的嘶鸣。 它的饭,鬼哭和南宫因为看热闹的缘故,没带!!! 大黑马悲痛的心情很快就会弥补,就在当天下午,安武阳带来了一副马铠,一切都是按照鬼哭要求来的马铠。 马铠从头到尾覆盖了个严严实实,头部覆盖了鼻梁和一部分脸颊,头顶凸出一节钢刺,脖子处由一片一片的大钢甲片连接起来,帅气灵活而又不失防御能力,躯干处,甲片覆盖了除了肚子尾巴外的整个身躯。 铁甲下面,便是皮革,皮革里面,用棉袄撑着,因为造型精巧,也并不显得臃肿。 穿上了这一身马铠,遮住了一身嶙峋瘦骨,顿时,大黑马变得冷酷帅气起来。 懒惰臭美又怕冷是大黑马的性格,穿上了这一身,它就再也不愿意脱下来,同时还把自己睡的地铺给拖到了镜子前,往地上一躺,对着那张巨大的铜镜摇着尾巴怎么也移不开眼睛。 鬼哭在门外和安武阳谈话,安武阳笑道:“马铠已经送到,今夜,我为师兄准备了送别宴席,还望师兄赏脸。” 南宫眉头竖起,鬼哭拍了拍她的肩膀,南宫冷哼一声离开,鬼哭笑眯眯的说:“这么着急送我走?” 安武阳继续笑呵呵的说:“哪里是这么着急送师兄走,主要是最近忙不过来,只有今晚有空,所以提前办了。” “那你还真是有心了。” “哪里哪里。” 两人客套了一番,安武阳转身离去。虽然整个过程他都是一副笑眯眯的,但言语之中,要赶人走的意思十分明了。 “他还真把你当瘟神了。”南宫走过来。 “不是他,准确的说是整个应龙斩妖阁。”鬼哭耸了耸肩:“你没发现吗,到现在,也没几个来串门的。” “不是没几个。”南宫没好气的道:“是根本没有,那么,晚上的晚宴,我们去吗?” “去,怎么不去,今天晚上大吃一顿,如果我所料不错,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好好吃饭的时候了。” 回到屋,看到一脸臭屁的大黑马,鬼哭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还臭美个什么劲,尾巴都没了。” 大黑马一下跳了起来,扭头看向屁股后面的尾巴,短短的尾巴格外的丑。 “儿嘿嘿嘿嘿!!!” 大黑马满脸悲愤,一个劲直转圈,最后一下就躺了下来,把鼻子戳到了棉被里,不愿出来见人。 “得了吧,晚上我们要出门,你出不出去。” 大黑马翻身而起,有了一副帅气的马铠,不出门去见见人,那岂不是亏大发了。 至于尾巴,一点小瑕疵而已,相比起炫耀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晚上,鬼哭一行很引人注目,主要是大黑马。 它踩着一脚炫彩灯光,穿着一身精美马铠,腿抬得高高的,昂首挺胸,踏着军步,看起来异常嚣张。 鬼哭忍不住抬起手来,压低了斗笠,心中庆幸,还好戴上了斗笠遮住了眼睛。 侧头看去,南宫满脸寒霜,她没有鬼哭的习惯,不出远门不下雪下雨,是不会戴斗笠的,因此,此时心中应该十分后悔。 晚上的宴席没什么好说,点了两桌菜,安武阳满脸尴尬。因为上席的人,只有他和鬼哭、南宫三个人,他太高看自己的面子了,也小瞧长老的威势了。 于是,另一桌全便宜了大黑马。这货肚子大,一桌的菜全给吃光了,还吃掉了半桶饭。 吃饱喝足之后,各自回家。临别之前,安武阳送上了两葫芦的丹药。 “别的丹药鬼哭师兄应该都有,但是这两壶,是特别的,它们既不能疗伤也不能祛毒,只能用来填饱肚子。” “喔!”鬼哭来了兴趣:“辟谷丹?” “正是。”安武阳点头道。 鬼哭问:“如何用?” 安武阳答道:“可以用热水化开,如果牙口够好的话,也可以直接干嚼。” “我来试试。”鬼哭不由分说倒出一粒,扔进嘴里,咔嚓一口咬碎。 安武阳看得一脸牙疼,这种事他也做过,差点被崩掉了牙,一颗辟谷丹,他愣是吃得差点嘴巴脱臼。 等到鬼哭将辟谷丹咽进肚中,安武阳才问:“如何?” “别有一番滋味。”鬼哭和答道:“相比海对面的辟谷丹,要硬了许多。这感觉,就像是穿着盔甲的缩小版的核桃,而且还是咸口的,挺不错,比海对面蜀山那边的辟谷丹要好不少。” 你骗鬼去吧! 安武阳心中吐槽,这位师兄还真当自己没吃过那边的辟谷丹。那边的辟谷丹经过发酵有一股酒味,犹如加了糖的糯米般甜蜜,比这边硬的跟石头一样的辟谷丹要好了不知多少。 当然,做的美味也是有代价的。这边的辟谷丹,吃一颗就差不多够了。而那边的,要吃好多颗,酒量小的还容易醉。 所以说还是昆仑的好,滋味不错,而且入口即化,并且两颗管饱,在辟谷丹的制作方面,堪称天下第一绝。 “你这是五仁的。”鬼哭又补充道。 “这你都尝得出?”安武阳心头一惊。 “只是有些敏感。”鬼哭矜持的点了点头。 安武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拱手道:“宴完了,曲终人散,师弟这就先走一步了,就此提前告辞了。” 安武阳离开,南宫似笑非笑的问鬼哭:“还能走吗?” “我们散散步吧。”鬼哭抬脚就走,只是,步伐小了一些,比往日慢了一些。 离开了酒楼,牵着昂首挺胸的大黑马,散步于街头。 天色已经很晚了,但是,街上的人依旧很多。 “今天是个什么日子?”鬼哭问道:“为何大家都喜气洋洋的。” 南宫若有所思,道:“我去问问。” 片刻后,她回来了,道:“再过几日,便是春节。” 鬼哭恍然,沉默片刻:“看来,我们错过了很多啊!” 南宫微微颔首:“是啊,很多,都不辨岁月了。” “跟着我,你会错过更多。”鬼哭看着和他并肩而行的南宫。 “但我也得到了很多。”南宫突然警惕了起来:“你休想甩开我。” “被你看出来了啊!”鬼哭笑了笑说:“明日,就要起程了,我希望你留在应龙城,过个好年,等我回来。” 南宫低下了头,看着脚尖:“我说过,休想甩开我,我可不是采薇那个小丫头,没那么天真。” 鬼哭不再吭声,两人安静的一路回到了斩妖阁偏院。 第十二章 两个的馅 第二天,鬼哭和南宫离开,安武阳果然没来送,应龙城也没有留他们的意思,这天天气格外的好,除了风依旧很大,却没有下雪。 坎坷不平的路面被冻得僵硬,两旁的树林中,大树上挂着的,不是树叶,不是果实,而是一根根冰锥。 风吹过,树枝摇晃,冰锥落下,哗哗作响。 清晨升起了迷雾,雾很浓。当雾散去,鬼哭他们才出了城。 昨夜没有下雪,积雪消融,显得更加的冷了。雪化的水又冻成了冰,在地面凹坑处,行人走过,一不小心就会滑倒,因此不得不减慢了速度。 随着远离了应龙城,行人越来越少。到了后面,只剩下鬼哭一行人独自前行。 鬼哭他们走的不慢,早上出发,中午烧了些热水,吃了点辟谷丹,到了下午,就已经走出了百多里路。 当然,因为路途中有些地方难免需要绕路,实际上距离应龙城也就六七十里,这还是因为应龙城附近地势还算平坦的缘故。 在靠近大路的一个村庄中,找到了一家人家,付了伙食钱,休息了一晚,继续上路。 一连走了三天,在第3天,忽然下起了大雪。 鬼哭他们逼不得已,匆忙之间,闯进了一个熊洞。 大黑熊一家三口被大黑马踢了个面目全非,委屈的缩在角落,期间鬼哭还几次把主意打到了它们的熊掌上,也幸亏南宫心善,觉得住了人家的家,吃了人家的零食,还要吃人家熊掌太过残忍,保住了他们一命。 当然,最关键的是这一家三口已经成了精,通了人性,直到求饶卖萌,不然难逃一死。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大黑熊一家三口煎熬了一天一夜。 终于,雪停了。 两人一马一裤腰带离开,大黑熊一家三口松了一口气,连忙从外面找来了大石头,把熊洞堵了个严严实实,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片黑暗中,看着亲爱的仓库中好不容易存下来的坚果被吃了个一干二净,顿时悲从中来。 本以为这个冬天可以一边吃着零食,一边舔着熊掌,愉快的度过。但是计划终究不如变化,现在又回到了以往舔着熊掌艰难度日的苦逼日子,而且看起来,似乎这个冬天有点长。 开头顺利了三天,然后就是一天一夜的大雪,之后的旅途越加艰难。 打了僵尸,斩了饿狼,遇到过吃人的猎人,也遇到过雪崩。 半个月了,也才走出四五百里路,到了一个名为郭北县的县城。 这里,已经是万福山的边缘,越往深处,人迹越少,官府的掌控力度越低,到后来发展成有妖魔鬼怪白天白天作乱,到后来甚至有妖怪代替神祗,接受香火。 作为一个已经逐渐脱离朝廷掌控的县城,郭北县的治安,已经严重到了极点。 满县城的人,几乎人人佩刀持剑。一言不合,便拔刀杀人。 有凶悍之徒,甚至直接拿着通缉令到处在脸上比划,稍有相似,便强行将人拖到县衙换钱。 鬼哭和南宫两人一黑一白,刚进城,便有无数带着恶意的目光看来。不过当鬼哭抬起斗笠,一双狭长的眼睛扫向四周,那些目光顿时消失。 风吹过,铃铛摇晃,风铃般清脆的铃声响起。 “这里的问题有些大啊!” 南宫点头:“嗯,接下来咱们怎么走?” “先吃个饭,找个地方住下,不必久待,明天只要天气还可以,早上就走。” 找到了一家客栈,点了菜,要了两间房,解下斗笠披风。 刚刚坐下来,还没等他们饭菜上来,外面就传来轰的一声。 一个八尺壮汉垂涎威风凛凛的大黑马,被大黑马一脚踹飞了出去,胸口凹陷,吐血三升。 从门外的马厩处一直飞到了门口,砰的一声砸在了门框上,门框剧烈晃动,灰尘簌簌直落。屋顶积雪滚动,也顺着瓦片从屋檐落下。 死人了! 所有人都是一惊,然后一喜。 这条街的另一头,拿着一个火炉抱在怀中正在巡街收钱的捕头看到这一幕,连忙拔刀带的几个捕快直冲过来,嘴里大喊:“衙门办事,快点让开!” 然而还没等他赶到,一群人就涌了上去。 接着,吐血的壮汉身上的衣服就被扒光了,连个布条都不剩。 还没等人群散开,在掌柜的大叫声中,两个强壮的伙计撞开人群,拖着已经变成尸体的壮汉直往后厨拖去,后面一群人跟着提着刀子割肉。直到到了后厨门口,一脸凶相的厨子提着屠刀这才将其他人逼退。 等捕头带着捕快赶到,人群散开,地上连根毛都没有剩下。 掌柜的婆娘端了一盆水出来,往地上一泼,而他的几个女儿就跪在地上一人拿着一块灰色粗布一阵直搓,只是一会儿,地上的血迹就不见了踪迹。 捕头和几个捕快扶着膝盖一阵直喘粗气,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地上,十分不甘心,又看向马厩的大黑马,刚看到大黑马身上的马铠时,瞳孔一缩,接着声音平和的大声问:“这是谁的马啊!” “我的。”鬼哭答道:“官爷有何事?” 捕头看了过来,一看鬼哭身强体壮,面色不善,有着那么长的一把刀,衣袍里面还透着铁色寒光,显然是穿了甲的,顿时就心虚了几分,笑着道:“原来是这位大爷的马,一看就是宝马。” 鬼哭不答,捕头干笑几声:“大爷还是看好自个儿的马,莫让人给偷了去。” “无妨。”鬼哭摆了摆手:“不怕死的尽管来偷,在战场上,它可没少踢死人。” “大爷上过战场?” 鬼哭微微颔首,捕头心跳加剧,更加觉得这人不可招惹,和他有同样观点的,是周围竖起耳朵的人。 能上战场的不一定是狠人,因为有很多人都是被逼着上去的。能下战场的也不一定是狠人,也有运气好的。但是能下战场,一脸凶神恶煞,身边跟着美人,还有一匹战马的,肯定就是狠人中的狠人,绝对不能招惹的。 “还有事吗?”鬼哭问。 “无事,无事。”捕头连连摆手,接着叉着腰大声问掌柜:“刚才那个盗马贼呢?” 掌柜的也不是个怕事的,睁着眼睛说瞎话:“盗马贼,当然是跑了啊,官爷没看到吗?” 捕头气愤不已,指着自己的眼睛道:“跑了?你当我眼睛瞎了啊!” “当然是跑了。”掌柜的问周围众人:“你们大伙儿说说,是不是跑了?” 周围众人或多或少得了点好处,也纷纷嘻嘻哈哈的应和:“是啊,是跑了,说不定官爷晚上在姐们家里太忙,现在出幻觉看错了。” 捕头和几个捕快气得鼻子都歪了,做势就要拔刀。掌柜的连忙一招手,伙计也是个机灵的,一溜烟跑进了厨房,端出来了两大笼热气腾腾的包子。 掌柜的笑道:“官爷实在辛苦,咱们这些小民心头感激,些许包子不成敬意,官爷拿来填填肚子吧。” 捕快和几个捕头脸色一变,纷纷喜笑颜开,他们跑着一段距离,吃几个热腾腾的包子也是好的。 而且这掌柜的给的包子分量十足,他们不仅可以自己吃,还可以带回去一些给家里人吃。 捕快们很满意,但是捕头有些不满意,他掰开包子一看,啐了一口:“你这个小气鬼,居然又给人肉馅。” 在捕头骂骂咧咧的声音中,官爷们走了,鬼哭点的包子也上来了。 南宫皱起眉头,看着包子有些反胃。 鬼哭拿起一个包子掰开,漫不经心的问:“小二,你过来。” 一个人伙计一溜烟跑了过来:“大爷,有什么事?” 鬼哭问道:“我且问你,我的包子是人肉馅的还是猪肉馅的。” 伙计笑眯眯的答道:“大爷付的钱多,当然是猪肉馅的。” 鬼哭挑了一下眉头:“照你这么说,人肉馅的还便宜些。” 伙计一脸理所当然的答道:“那是自然,猪肉还要花钱买,人肉多便宜,去捡就是了。” 第十三章 黑山有妖 饭后,嘱咐伙计给大黑马喂肉食,鱼肉猪肉皆可。伙计惊讶,却并非惊讶大黑马吃肉,而是惊讶一匹马吃得这么好,心中更加确定鬼哭是惹不得的人。 回房,整理行李床铺。 南宫的心情明显不是很好:“刚才,你为什么拦着我?” “如果我不拦着你。”鬼哭反问:“你能阻止他们吗?” “我能。”南宫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自信的。 鬼哭又问:“然后呢?” 南宫的低下头了,抿起了嘴。看那群人的样子,明显很熟练,绝对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成的。 更可怕的是,似乎全县的人对此都习以为常了。 应龙城的治安就已经够糟糕了,但这里,哪怕只是见识到了冰山一角,也可以确定,相比起这里,治安糟糕的应龙城绝对是个人间仙境。 “你改变不了这里。”鬼哭看着南宫,认真的说道。 南宫反问:“改变不了,难道就不管了吗?” “如果没有镇元大仙这档子事,我会管,哪怕明知道没有效果。但现在,我不想节外生枝。” 这是两人第一次产生矛盾,不过两人都很克制,几番交谈之后就各自沉默,然后默契的不再谈论此事。 午时,南宫没有出门,眼不见,心不烦。 鬼哭独自来到了大厅,除了富贵人家,大部分人都没有吃午饭的习惯,因此大厅中的人不是很多,只有寥寥几个。人少了,小气的店家却没有收起火盆,而且还把火弄的大了一些,店内反而更加暖和。因为虽然人少了,但赚的钱并不少,能在这个时候吃饭的,都是大爷,可得小心照顾。 点了饭菜吃了大半之后,鬼哭抬手招呼伙计。 “小二,你过来。” 伙计把灰白粗布往肩头一搭,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一边帮鬼哭倒酒,一边点头哈腰的问:“大爷,有什么吩咐?” 如果说一开始恭恭敬敬,是因为鬼哭不好惹。而现在恭恭敬敬,是因为鬼哭出手大方。毕竟,有大黑马这个大肚子,想不出手大方都不行。 相比起不能招惹的大爷,果然还是有钱的大爷更可爱些。 “我问你,你可知道黑山。” ‘黑山’两个字一出,伙计顿时脸色大变。 万福山和万寿山不同,万寿山就是一座孤零零的大山,而万福山,却是连绵的群峰。 而黑山,便是万福山群峰中的一座。虽然位于边缘,海拔却不低,高度在群峰之中也是拔尖的,相当于万福山的门户,并且同时,黑山之中还有一个老妖,看守着黑山。 这个老妖,就被称之为黑山老妖。 因为山石成精,黑山老妖的寿命远超其他妖怪,具体有多老,人们并不清楚,只知道这似乎是一个古巫一族兴盛时期就已经存在的老妖怪了,可即便已经如此寿命了,似乎也还远远未到天人五衰之时。 当然,也因为山石成精,黑山老妖成长缓慢。以往只是长在黑山上的一张巨脸,能够自如活动,还在千年之前,500年前,才学会幻化人形。 但,这样的成长速度,一点也不妨碍他的赫赫凶名。 黑山一带,他便是万妖之王。 山精水怪,皆听他号令。游魂野鬼,都称他为王。山下村中之人,也人人拜他,香火不断,年年祭祀,以为其为神。 为了得到黑山老妖的欢心,黑山村民渐渐的成为山贼的代名词,他们时常出山,四处劫掠。不仅抢金银财宝,还抢人来血祭,野蛮非常,也将黑山老妖的大名远播。 因此,鬼哭问起,伙计顿时色变。 “大爷。”伙计脸色难看:“为何会突然问起黑山?” “你以为本大爷来在穷乡僻壤,是为了什么?”鬼哭嘿嘿一笑,挑起一粒花生扔进嘴里:“除了黑山,附近一带,还有什么能吸引我?” 伙计倒吸凉气,看向鬼哭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死人。 相传,黑山村民劫掠活人用以祭祀,劫掠的金银财宝却藏了起来,渐渐的,成了一个巨大的宝库。只要能得到那些财宝,立刻就会成为富可敌国的大富翁。 为此,无数人想要进入黑山找到了财宝,但通通去了就没回来了。 在他看来,很显然,鬼哭也是其中的一个。 不过,敢前往黑山的,都是心狠手辣并且有本事之辈,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伙计能够得罪的起的。 伙计很快收敛神情,笑着道:“我明白大爷的意思了,要去那黑山,首先要从北门出,在北郊外,有一座寺庙,叫做兰若寺,那兰若寺有一条小径,沿着小径走,便可直通黑山。” 鬼哭一下来了兴趣,这兰若寺,他似乎有点印象,于是便问:“这兰若寺,你跟我说说。” 伙计面露难色,道:“这却是不便多说。” 鬼哭取出一小串挂在身上的铜板,道:“你说,如果说的好,还有多的。” 伙计舔了舔嘴唇,道:“确实不方便现在说,不如,大爷先回房,待会小的再来找你。” “也好。”鬼哭将最后一粒花生扔进嘴里,放下筷子,道:“下来的时候没带多少钱,算在账上,走时一起结。” “好嘞,本就如此。” 鬼哭起身离开,放在桌上的铜钱也没带走,伙计飞快的收起铜钱,收拾桌子。 把残羹剩菜送往了厨房,伙计到了柜台前问账房:“刘秀才,你知道掌柜的在哪里?” 被称之为刘秀成的老掌柜眼皮也没抬,道:“我哪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无外乎是勾栏茶馆之类的几个地方。” 伙计无奈,只好跟另一个伙计嘱咐了几句,便匆匆忙忙出了门,去找掌柜的了。 找了几圈后,他在一个俏姐们院子里找到了掌柜,此时此刻衣服都还没穿,想必是今儿早上赚了一笔大的,心中高兴,兴致一发,大中午的拎了一只烧鸡,带着一身铜臭就敲开了人家的门。 伙计把鬼哭询问黑山和兰若寺的事情这么一说,掌柜的双手控球思考了一阵,道:“有些事情可以说,有些事情不要多嘴,你是个机灵的,应当知道。” 伙计连连点头,这事他也办得熟了,自然知道该如何,因此搓着手指笑眯眯的问:“掌柜的,这事办成了,那个怎么说?” “哼,瞧你钻钱眼的这样子,也没点别的出息,算了,他给你的赏钱,你可拿走一半,别给老子私吞。” “放心吧,掌柜的,绝对不会私吞的。”说完,贪婪的看着床上窝在掌柜的怀里的那个俏姐们:“姐姐,有了钱之后就来找你。” 俏姐们捂嘴娇笑道:“只要分量足,尽管来找姐姐。” 掌柜的大吃飞醋,恶狠狠的惩罚了几下俏姐们,伙计嘎嘎笑着退了出去。 等伙计一出去,俏姐们啐了一口:“死穷鬼,有钱你才不会来我这里呢,肯定是往那边跑,迟早被那狐狸精给榨干。” 第十四章 话兰若寺 对于俏姐们的话,掌柜的有些尴尬,毕竟他年轻的时候,也喜欢往那边跑。 一出院子,到了大街。伙计脸上的笑容消失,狠狠的往地上呸了一口唾沫:“我信你个老东西的屁,你个死抠门的。” 一想到俏姐们那骚样,伙计咽了一口唾沫,然后又嘀咕道:“老子有钱也不找你,现在趁着年轻,本钱足,去找胡姐姐岂不是更妙,人家更漂亮,技术高,收钱也更少……” 说着说着,伙计淌起口水来,至于几次过后,他的肾虚不虚,这就是以后的事了。 院子里面,俏姐们的闺房中,一阵忙碌之后,掌柜的扶着腰气喘吁吁的爬了起来,道:“老子赚大钱去了,好好洗干净等着我。” 俏姐们很是疲惫,听完这话,翻了个白眼:“滚滚滚,别来老娘家里了,跟牛一样,做你这单生意,亏死老娘我了。” 等到掌柜的出门,俏姐们一脸的疲惫顿时消失。麻利的穿好了衣服,把银子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出门就撞到了自己的姐妹,姐妹调侃:“刚做完生意,也不休息休息。” 俏姐们翻了个白眼:“一个年轻时被狐狸精给榨干的老东西能有什么体力,只是陪着散个步而已,哪里需要什么休息。” 掌柜的扶着腰,一脸春风得意的出了门。走了一段路后,开始叫苦连天,双腿直打哆嗦。风一吹,越加受不了。连忙回家,多穿了几件衣服,再裹上一层棉被,戴上了斗笠,忍痛到驿站花钱租了辆马车,直奔北郊去了。 另一头,伙计来到鬼哭的客房门口,敲响了门。 “大爷,是我。” 鬼哭开了门,小二贼眉鼠眼的看了一眼,心中遗憾,那个漂亮的冷美人不在,同时暗骂,有个美人不搂着享受,给安排到另一间房养着,这人脑壳有毛病,怕不是被捶了的,迟早要戴帽。 “坐。”鬼哭惜字如金,随意提了一个字,便自顾自的坐到了桌边,倒了一杯酒悠悠的喝着。 伙计也不在意,蹲下来拿起火钳操弄了一番炭盆,让炭盆中的火烧得更旺一些,然后一边说:“出城后,沿着大道直行,然后就会遇到一间小屋,入林打猎的猎人经常会在那间小屋歇脚。小屋在一片全是长青木的林子前,旁边还有一条小径,小径直穿过林子,通往兰若寺。不过里面有狼,越是冬天越是凶狠,不知有多少人丧命狼吻。” 鬼哭满意的点了点头,把一大串铜钱甩到了桌上,道:“这条消息倒是值些钱。” 伙计嘿嘿直笑,站起身来,拍了拍手,笑着拿走了钱,撩起短袍挂在裤腰带上,轻轻一抖,哗哗作响,他乐的直咧嘴。 “继续。” 不必鬼哭提醒,伙计自然不会停下。他乐了一会儿,继续说:“兰若寺有些古怪,以前还香火鼎盛,不过小安国立国之时,派兵来屠了这个寺庙,寺庙中就有了亡魂。林中路难走,大爷上午出发,等到了兰若寺,估计已经快到晚上了,必然要在里面歇上一晚。歇息的时候请记得,不要点火,门窗紧闭,同时还要用布、纸把门窗遮个严实,那些和尚的亡魂会在晚上出没,会往房中窥视,一旦被他们看到,就会杀死房中的旅客。” 对于伙计的这一番话,鬼哭显得有些诧异:“哦,这种事,你为何会如此清楚?” 伙计嘿嘿直笑搓手,鬼哭又甩出一大串铜钱,这一次,伙计却干笑道:“大爷,少了点。” 鬼哭看了伙计一眼,伙计被看得心中胆寒,手脚直抖,刚要松口,鬼哭忽然笑道:“好,就看你的话值不值了,如果不值……” “大爷只管砍了我的头。”伙计拍着胸脯道。 鬼哭甩出一锭碎银,在桌上弹了两下,伙计也冒金光,这一小锭,估计得有四五钱了,也就是四五百文。 “等着,一部分是今天中午的伙食,剩下的才是你的。” 心中略微失落,但伙计还是一脸欢喜的抓起碎银子,塞进了裤腰袋里,道:“知道大爷。”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大爷也知道,咱们郭北县挺穷,难免有些人,打起了歪主意,他们就被咱们称之为检尸的。而兰若寺那边,捡尸的尤其昌盛,他们骗路过的商人旅客,说兰若寺有女鬼,尤其漂亮多情,哪些人不知情况,便兴冲冲的去,被捡尸的抬着尸体回来。身上的钱银衣服被捡尸的拿走了,尸体就被卖到了咱们这些客栈酒楼中,还有的被卖到屠夫那里,不过屠夫那里价格低,除非是老骨头,所以一般不会卖给屠夫。” “你还没说你是如何清楚的。”鬼哭手指敲打着桌面。 “大爷别急嘛,我这就说。”见鬼哭有些不耐烦了,伙计连忙道:“一开始我们只知道兰若寺有古怪,却不清楚有多么古怪,只是半夜的时候,捡尸的成群出发,拿着刀,打着火把,让狼群不敢靠近,午时的时候到兰若寺把尸体拖走。后来一个捡尸的不慎摔伤了腿,被人抛下,丢在寺里,几天后,有人去看,他居然还活着,不过已经疯了,后来大家把他送到神婆那儿,问出了一些话之后,有人开始大着胆子在兰若寺里过夜,最后渐渐的,我们这些人也都知道了。” 鬼哭又问了一些问题之后,伙计兴高采烈的拿着钱离开了,出门还帮忙轻轻的把门合上。 鬼哭没有相送,坐在凳子上像生了根一样,没有半分起来的意思,继续喝酒。 不一会儿,门又开了,南宫走了进来:“他有事瞒着你。” “我知道。”鬼哭把玩着小巧的酒杯,道:“真正要害的事,他可一点都没告诉我。” 说着,鬼哭起身:“如果真到了兰若寺,说不准,咱们还能见到他呢。” 说着,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今天好好休整一下,明天,咱们去见识见识这吃人无数的兰若寺。” 南宫突然似笑非笑的问:“万一,兰若寺有风流多情的女鬼也是真的呢?” 鬼哭坐到了床边,听到南宫这话,表情变得严肃:“说不准,勾人女鬼还真是真的。” 炭火剧烈晃动,接着急剧缩小,屋中,似乎飞快的冷了下来。 第十五章 雪中小屋 这个冬天的老天就是个更年期的老妈,脾气说变就变。 早上的时候,明明晴空万里。到了中午,便吹起了风,而且还是大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没过一会儿,又下起了雪。即便是以鬼哭的眼力,在漫天的飞雪之中,也看不了多远,成了一个半瞎子。 这一下,可把鬼哭一行人给坑惨了,他们早上出发,现在走到了北郊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就路旁一片老林子。 鬼哭低下了头,回过头艰难的大喊:“我们去林子里躲躲。” 一支手扶着大黑马,一只手扶着斗笠的南宫用力的点头。 然而,他们刚一钻进老林子,鬼哭长刀上的铃铛就响了起来。声音急促,似乎林子中有莫大的威胁存在。 而大嘴似乎也感觉到了,一头缠住了鬼哭的腰,另一头缠住了刀鞘,一副警戒万分的样子,随时做好了帮鬼哭拔刀的准备。 老林子很危险,这是一个坏消息,不过也有好消息。 这是一片长青木组成的树林,相比夏天,树上的枝叶稀疏了许多,但比起那些光秃秃的树木,无疑要好了太多。 一颗颗的巨木遮挡,直接让风雪小了许多。 吱呀一声,头顶咔嚓咔嚓作响,接着一根断木落下,被卡在了树杈中。接着一片仿佛藤蔓又仿佛树根一样的东西如蛇般蠕动,封锁了后路。 莫大的危机感浮上心头,鬼哭瞳孔微微一缩,连忙叫道:“快走,不宜久留。” 他们飞快的离开了原地,那个不知名的东西没有追上来。这是个好消息,鬼哭实在不愿意在这样的天气下和那个不知名的危险东西战斗。 不过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时候,他们已经深入了老林,不辨东南西北。无奈之中,只好由大嘴指了一个方向,然后朝着那边直行。 鬼哭在前方开路,林子中的草木已枯,干枯的荆棘藤蔓蔓延的到处都是。 鬼哭干脆拔出了短刀,在前方劈开荆棘藤外,开出了一条路。 “啊!”身后传来一声轻呼,紧接着就是拔剑的声音。 “怎么了。”鬼哭连忙回过头问道。 “没事。”南宫用剑挑飞了一颗正张着嘴一开一合的蛇头,从她的语气中,能明显听出她松了一口气,只见她笑了笑:“踩到了一条蛇,还好它已被冻僵,不然真的危险了。” 鬼哭一听,也是冒了一身冷汗。连忙道:“小心点,跟着我的脚印走。” “嗯。” 南宫微微颔首,他们走得更小心了。 雪不断在下,越走,这地面的积雪就堆积的越深,鬼哭和南宫走得越加艰难。 尤其是鬼哭,他不仅在前面开路,而且还不像南宫那样不怕冷,寒风也在不断带走他的力量,体能的消耗超出了他的意料,很快他就开始气喘吁吁了。 “我来吧。”南宫持剑走了上来,到了鬼哭前面。 鬼哭一阵憋屈,看着走在前方开路的南宫,只觉得一颗大男人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南宫可不是什么柔弱女子,很多时候,她比绝大多数男人都要强。 用力的咬了咬牙,收刀入鞘,哆嗦的手指摸到了腰侧的葫芦,用了好几次才艰难的把葫芦盖打开。 天太冷,手脚麻木,几乎失去了知觉。 把一颗辟谷丹倒进嘴里,用力的咀嚼咬碎,伴随着被嚼成碎片的辟谷丹吞进肚中,再取下马背上的酒囊灌上一口烈酒,一股热气升腾,这才感觉好受许多。 两人相互扶持着交替前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然后又一个坏消息传来,他们似乎又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 好在,还没等他们跟追踪者碰上面,就找到了一个避雪的地方。在前面,风雪之中若隐若现,那是一个小木屋。 砰! 小木屋几乎是被鬼哭用肩膀撞开的,大黑马一头就撞了进去,然后是鬼哭,最后南宫退了进去,关上了门。 门窗关死,屋中陷入了一片黑暗。随着鬼哭摸出了火折子吹燃了,屋中这才微微明亮几分,不过大部分地方依旧处于黑暗之中。 这时候,鬼哭他们才有功夫打量四周。 屋子不大,装下鬼哭南宫和大黑马之后,就显得格外拥挤。 屋里很简陋,就一处灶台,还有些许柴火,墙角处有有一堆稻草,看样子是应该给人睡的。 门窗厚实严密,门上留了一个小孔,打开盖子可以往外看去。 大黑马二话不说,轰然倒下,躺在了那堆稻草中,闭着眼睛,口鼻之中喷出白气,肚子剧烈的一起一伏,看样子,背着那么多行李顶着风雪走了这么大一段路,实在是有些累了。 鬼哭坐在地上靠着大黑马的肚子喘着粗气,又喝了一口烈酒,看来还得缓一阵子。 南宫的体力出乎预料的好,她和鬼哭共同承担开路的职责,不过因为不怕冷的缘故,体力的消耗却没有鬼哭这么多。 撑着身体起来了,趴在门口,揭开盖子顺着门上的小孔往外看去。 片刻之后,又合上了盖子,冲着鬼哭摇了摇头,表示什么也没看见,然后走路过来,坐到了鬼哭的旁边,抢过鬼哭手中的酒囊,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风雪很大,铃铛一直在响。挠门的声音响起,似乎有野兽在外徘徊,想方设法想进来。 但是这个小木屋,修建的实在厚实。过了一会儿之后,外面的家伙似乎发现自己没能力进来,也扛不住那要命的风雪了,于是离开,铃声小了一些,但依旧不肯停歇。 南宫也不知是累到了,还是酒劲上头,双眸仿佛要溢出水来,十分迷离,头就靠在了鬼哭肩上。脸上潮红,鼻子里喷出阵阵凉气。 鬼哭彻底瘫在了大黑马身上,嘴里叼着火折子,一支手的手指轻轻的叩动着地板,而另一支手,却始终紧握刀柄,神经始终紧绷着。 透过狭长的双眼,似乎能看到他那比常人小一号的瞳孔正闪耀着火光。 剧烈的敲门声响起,南宫毫无反应,而鬼哭也没有去开门的意思,外面传来了咒骂声,很快就被风雪吞没。 风雪之声犹如海啸,铃声夹杂其中。渐渐的,鬼哭也撑不住了,陷入了似梦非梦之中。 当他醒来,身上一片暖和,盖着棉被,头顶湿漉漉一片,斗笠早已被拿走。 睁开眼睛,南宫正在往灶中添柴,而大黑马,正眯着眼睛享受着火焰的温暖,躺在一旁,嘴里悠闲的咀嚼着一截长发。 发质很粗,有些硬,这头发,明显不是南宫的。 “你醒了。”南宫回过头来:“再睡一会儿吧,你太累了,再说,等雪停还要好一会。” 但是鬼哭没有继续躺着的意思,他勃然大怒,一把掀开了身上的棉被:“大黑,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准舔我的头,不准嚼我的头发,还有你,大嘴,任何时候不准缠我双腿……” 第十六章 皮囊好看 不知何时,大雪停了。 已经缓过来的鬼哭推开了窗,窗子颇为严实,费了些力,屋顶积雪滑落。 外面,月光幽幽洒落,一片银白的地面反射着光芒。这时候,已经到了晚上。 “没想到阴差阳错,还是来到了这里。”鬼哭看到了一旁的那条大道,还有若隐若现直通深幽之处的小径,便确定了此处的位置,正是店里伙计口中那个猎人居住的小木屋。 风吹过,很冷。鬼哭正要关上窗,猛然间手一顿,然后把窗合上。 接着,到了门口,就去开门。 “怎么了?”南宫打一把柴扔进了灶里,拍着手问道。 鬼哭回答:“外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我看看。” 南宫嘱咐了一声:“小心点。” “嗯。”鬼哭回应了一声,拉开了门。 木梯下面,是一片积雪深埋的雪地。 雪地之中,那条那条大道上,一个人形的凸起印子匍匐在雪地上。 鬼哭拔出了长刀,刀鞘随手往身后一甩,被缠在腰上的大嘴接住。 随后,跨过门槛,轻轻地带上了门,踏上门槛前小木梯。梯子上也遍布白雪,一脚踩上去,积雪滑落,落到了下方的雪地中。 一步下了梯子,紧接着双腿就深深的陷进了雪地里,直接没过了脚腕。 鬼哭心头一阵惊诧,如此深的雪,刚才的那一场雪有多大可想而知。 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到了大道上,到了那个人形的凸起印子前。 还不等他刨开表面的那层积雪,这人形的凸起印子就自个动了起来。 积雪向两边滑开,紧接着,一个人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他穿着皮裘,长发被简单的束起,瞪着一双死鱼眼无神的看着鬼哭,缓缓的开口:“为什么不开门,为什么不开门,为什么不开门……” 他的气息越来越弱,随着最后一口热气吐出,凝结在眼前的白雾被风吹散,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开合着嘴。 这分明是一个死人,只是因为怨念太强,所以再次复活,强大的怨念硬生生的让灵魂拘禁在体内,驱使着身躯行动。 看他身上背着的猎弓,腰间开路的柴刀,脚上踏着的粗糙皮靴,想必是个猎户,但也很有可能是个捡尸的。 郭北县城内那个客栈里的伙计的那一番话,鬼哭可没忘记。从他的一番话里不难猜出,最初在兰若寺老林子外附近一带捡尸的那一伙人,十有八九就是附近的猎户,除了他们还有谁有这个胆子。 不管如何,这些猜测都已经没了异议,人已死,尸体也尸变成了尸妖,为今之计,还是让会动的坏尸体变成不会动的好尸体吧! 这个被活活冻死,已经尸变的尸体动了。他扯出了腰间的柴刀,嘴里开合着,手中柴刀抡圆了,一刀劈向了鬼哭。 鬼哭抬手挡住了劈来的柴刀,反手便一刀将面前这个尸妖的头颅和握着武器的胳膊一同斩下。 一切就如同喝水一般简单,伴随着头颅和握着武器的那条胳膊落地,尸体也轰然倒下,镶嵌在洁白的雪地之中。 算是解决了一个小小的隐患,鬼哭略微放松之际,铃铛摇晃加速,响声反而越大。 远处,一声声狼嚎传来。 老林深处,起伏的幽光告诉鬼哭,狼群正在逼近。 鬼哭眯起了眼睛,大脑中不断的回溯着之前的一幕幕,进行一番脑补后,如此情形从现在脑海中。 漫天飞雪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挠门,很可能就是狼群。狼群走去后,这个藏在一边的倒霉猎户被冻个半死,前来敲门,但是鬼哭和南宫谁也没有开门的意思,无奈之下,他转身沿大道离开,哪知道没走几步,力量耗尽,倒在地上,被活活冻死。 在外面不宜久待,鬼哭三步化作两步,回到了木屋之中。 “外面怎么样?”南宫问道。 鬼哭一边哈气搓手一边回答:“有一个刚诞生的尸妖,已被我解决。不过还有狼群,颇为麻烦。” 南宫听完鬼哭的话,趴到了门边,透过小孔往外看去,果然有很多狼。他们眼睛反射着幽光,在老林深处,窥视着这间木屋。 具体有多少并不清楚,但肯定达到了数十。 “接下来咱们怎么办?”南宫问道。 “还能怎么办。”鬼哭抱着膀子靠着墙,看着灶中熊熊燃烧的火:“休息,吃饭,补充体能,明早出发。” “好,都听你的。” …… 兰若寺中,床上红浪翻飞。 “不行了,不行了。” 掌柜的探出头来,满脸煞白,吐着舌头,一副精力耗尽的模样。 “老狗,这就不行了?我记得你年轻的时候还挺不错的啊!”柜子里又探出一个头,满头乌黑的秀发,脸上如同粉一般白,红唇如同血一般红。这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很美很美,美到虚假,美到让人心生恐惧。 她从被子里像是水一样流了出来,不甘心的舔了舔唇,绿油油的目光看向掌柜的,就像是一头没有吃饱肚子的母狼。 掌柜的被吓的脸色和这个女鬼一样白,连连摆手:“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再弄下去就要死了。” 女鬼捂嘴咯咯直笑:“你不是常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 掌柜的哈哈干笑两声:“年轻时候想法和年纪大了的想法难免不同,年轻时光想着享受,年纪大了自然就开始想着养生。” “人的想法还真是多变,不如来做鬼吧,做了鬼之后,你自然就会明白鬼的妙处。”女鬼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对着铜镜,梳理着妆容。 “外面如何了?”掌柜的岔开话题,诚然,这个女鬼说的是实话,她也的确是这么认为的,但掌柜的毕竟不是她,还是觉得做人比较好。 “雪已经停了。”女鬼取出了一瓶血,往唇上涂抹,然后细心的为脸上敷粉,漫不经心的问:“那个男人,真的如你说的那般强壮吗?” “自然是的。”掌柜的呵呵笑道:“我见过那么多人,他的强壮程度,可以位列前十。” 女鬼伸出猩红细长的舌头,舔了一下红唇,眼中露出贪婪:“真是这样的话,姥姥应该会很开心,姥姥开心,我也高兴,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掌柜的嘿嘿道:“不仅如此,他身边还有一个女人,非常漂亮的女人。” “漂亮。”女鬼看向镜中的自己,经过改造,自己也很漂亮,但漂亮的太过虚假,这幅皮囊,快过期了,让她越来越不满意,心中焦急。 第十七章 鬼魂有趣 一听到那个女人很漂亮,女鬼微微有些兴奋:“有多漂亮?” “比你这幅皮囊要好十倍。”掌柜的咽了一口唾沫:“人家不光是漂亮,还有气质,就仿佛天边的神女,冷若冰霜,很有威严,不可接近。以我看来,能和她相比的也就那位姑娘。” “是吗?”女鬼越加兴奋:“真有如此漂亮?” 掌柜的用力点头:“真有如此漂亮,你会爱到发狂。” “真有如此漂亮的话,我会好好赏你的。”女鬼用力的捂住胸口,这幅皮囊心脏跳动时分微弱,时间太长了,长到心脏已经衰弱到了极点。 之前也有许多皮囊,但她都不满意,因此没换,而现在看来,是时候了。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狼嚎声。 女鬼嘴角翘起,挥手刮起一阵妖风。门被吹开,一支灰狼跑了进来,像狗一样摇着尾巴。 “小乖乖。”女鬼笑得眯起了眼,伸出手,让这头灰狼舔着她的手指头:“让我看看,你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 灰狼呜呜的叫着,女鬼异常满意的点了点头,打开梳妆台下的抽屉,取出一个漂亮的木盒,打开木盒,取出了一根手指头,扔给了灰狼。 灰狼张嘴叼住,女鬼笑着挥手道:“走吧,回去吧,监视好他,必要时刻,逼他过来。” 灰狼又舔了舔女鬼的脚,转身跑出了门外。 “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女鬼笑眯眯的问掌柜的:“你听哪一个?” 掌柜的有了不好的预感,连忙道:“坏消息是什么?” “你那侄儿出事了。”伴随着女鬼的话语,掌柜的心跳加剧,脸色惨白:“他死了。” 掌柜的捂住心脏,脸色发青,用力的喘息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一口堵住的气才吐了出来:“我可怜的侄儿啊!!!” 掌柜的热泪横流,悲伤至极:“他,他是如何死的?” “被冻死的。”女鬼摇了摇头,有些遗憾,掌柜的侄儿,终究是自己的一个小小的帮手,他的意外身亡,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损失:“这场大雪来的太过突兀,他没能及时回到小屋。等他回到的时候,咱们的客人已经抢先到了,而且他们没有开门,你的侄儿就被活活冻死在了屋外。” “这……”掌柜的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侄儿会因为这个原因死掉。 “还没完呢!”女鬼笑眯眯的说:“你侄儿尸变了,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被咱们的客人一刀斩掉了头,真够强壮的啊,杀一个尸妖如此轻描淡写。所以好消息是,我很高兴,我非常的高兴,正如你所说,咱们两个客人一个够强壮,一个够漂亮,你说的全是实话,我决定重重的奖赏你。” 说着,女鬼的身躯猛然倒下。然后,青烟从七窍涌出,凝聚在一起,迅速成型,变成了一个满脸麻点,身形矮壮,发如枯草的农妇模样的鬼魂。 她的脸凑到了掌柜的眼前,鼻尖对着鼻尖,脸上带着妩媚的笑,但这笑容在这张脸上就变得异常恶心,甜腻的声音随之响起:“你开心吗?” “我开心。”掌柜的流着泪,笑着道,他哪里敢不开心。 一瞬间,鬼魂又被拉回体内。漂亮的女鬼又回来了。她如提线木偶一般站了起来,走了几步之后,又恢复了以往的顺畅,到了屏风后面的巨大水盆前,跨过水盆,滑入血色的水中,眯起了眼睛,幽幽的说道:“你的大哥没了,现在你的侄儿也没了,你们家,绝种断后了,很伤心对不对?” 一会儿又让他高兴,一会又要让他伤心,掌柜的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好在,女鬼也没在意,她继续自顾自的说道:“你回去吧,去青衣楼找你的胡姐姐,你会有后的。” 女鬼的话,让掌柜的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 年轻的时候不懂事,一有钱就去胡姐姐那儿,把肾弄坏了,被判了死刑,从此,他就干脆把失去双亲的侄儿当作自己的儿子。 而现如今,既然女鬼开口,那位胡姐姐必定会出手,那么他自然肯定有后了,那还顾得上为死去的侄儿伤心。 “等不及了吧,既然如此,那就早点滚,你会平安的回到县城的。” 掌柜的抱起一堆衣服,也顾不得寒冷,边跑边穿,飞快的冲出门去,在门外抓起挂着的灯笼,穿过院子,跑出了大门,一头撞进了兰若寺外的老林子中。 一棵树杈上,雪白的绸缎垂下,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雪白的绸缎也为之飘扬。 沿着雪白的绸缎往上,一个女人,或者说女鬼,她斜躺在粗大的树枝上,赤裸的双腿并在一起微微垂下,一支手扶着树枝,一支手撑着尖尖的下巴。 衣袖滑落,露出玉臂。面容极美,和掌柜的服饰的那个女鬼竟然有7分相似。 只不过,这个女鬼美的更加真实。 她飘渺若仙,白裙朦胧,若隐若现,睡在树枝上更显轻盈。然而,红唇如血,凤眼微翘,眼中透着盈盈波光,比起仙女,又多了几分美艳,有如仙女落入了凡尘俗世中几经沉沦之后。 等到掌柜的摔了一跤之后,她扑哧一笑,捂住了嘴,眼眸弯弯:“跑得这般的急,看来姐姐又有事做了。” 话音刚落,脸上的笑容消失,显露出丝丝愁容,自言自语道:“姥姥那边催得越发的急了,眼下,终究是躲不过去了。” …… “狼走了。”铃铛的声音又突然响了下,鬼哭说着,站了起来,生了一个懒腰,推开了窗。 外面,一片黑暗。 南宫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看来,天快亮了。” “嗯。”鬼哭补充:“风也停了,准备一下,天一亮咱们就走。” 南宫叫醒了大黑马,大黑马刚张嘴,就被喂了一口的辟谷丹。 嘎嘣嘎嘣的嚼着辟谷丹,大黑马也清醒了过来。 “柴没多少了。”鬼哭往灶里扔了一根柴,然后对大嘴说:“大嘴,麻烦你出去弄些柴火。” 大嘴昂起了头,不满的扭动。鬼哭连忙安慰它:“好好好,大嘴老爷,麻烦您出去弄点柴火。” 大嘴满意的点了点头,窜了出去。等到大嘴出去,南宫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这大嘴,迟早得被你卖了。” 听着南宫的调侃,鬼哭笑道:“大嘴那是无价之宝,谁来都不卖,说不准,有一天它能成长为混天绫呢。” “混天绫是什么?”南宫不懂。 “是一个很厉害的裤腰带精。”鬼哭随意答道,然后拍着手站了起来:“我去弄些雪进来,等会烧锅开水。” …… 老林中,掌柜的提着一只灯笼在出林的捷径上连滚带爬。小屋中,鬼哭南宫磨刀霍霍,准备前往兰若寺。而在郭北县,迎来了一位新的客人。 第十八章 梦想成真 天刚亮,城门开。 有人进城卖货,有人出城办事,刚开门的时候是人最多的时候,人群中挤成一片。 有一人,鹤立鸡群。 这人铜铃大眼,满脸虬髯,皮肤黝黑,虎背熊腰,仿佛门神钟馗。穿着书生青袍,背负古朴青铜剑匣,一看就是个怪人。 看守城门的官兵收钱,一看不熟悉的外乡人,便要多收几文。 可是当看到这个鹤立鸡群的虬髯客时,竟然钱也未收,直接让他过了。虬髯客也未多说什么,径自进城。 等到他走过,守门的一个官兵这才拍拍胸脯,道了一声“好可怕”,然后抓住一个想偷溜进去的老汉,道:“还没给钱,急着投胎啊!” 老汉说:“他也未给钱。” 说完,便遭到一顿毒打。 虬髯客刚入城中,便迈着虎步漫无目的的四处闲逛起来。一双铜铃大眼四处扫视,大拇指是不是掐一下食指中指或者无名者,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与此同时,掌柜的出现在北郊外的一个村中,找到了呆在村中的马夫,驾着马车往城中赶来。 而在此刻,小木屋中,鬼哭一行重新整装出发,沿着小径往老林子走去。 刚进林子,就被狼群盯上。 不过不知为何,它们没有急着攻击,而是在四周徘徊,尾随在后。 现在是白天,风不大,天虽然依旧冷,但比起昨天好了许多。这样的天气下,鬼哭不惧厮杀,再加上有南宫大黑大嘴相助,你去哪他还不放在眼中。 但是,铃铛时刻不停,随着越往里走,越加响亮,由不得他不提起精神,警惕四周。 回过头,低声对南宫说:“准备一下。” 南宫微微颔首,目光中充满了警惕,眼眸透过颗颗巨木,看向了老林深处的那一片黑暗。 那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鬼哭一行人脚力非凡,刚到午时,便已经到了兰若寺。 明知兰若寺有古怪,他们自然不会久待,中午饭也不吃,南宫和着酒留下辟谷丹,鬼哭大黑马干嚼,停都不停下来,直接从兰若寺门前走过。 一双眼睛透过寺中阁楼窗户往外看,贪婪的注视着来到了鬼哭南宫,但当看到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焦急不已。 几次想要出来,却被阳光照到,身上冒出白烟,又缩了回去。 鬼哭也察觉到了有人看他,扭头便透过墙院看了一下里面的那间阁楼,透过窗子往外看的眼睛顿时流出鲜血,消失不见。 区区一只小鬼,居然也敢打自己主意。鬼哭冷冷一笑,不在理会。 阁楼中,美艳“女尸”倒在地上,幽幽鬼魂从她七窍飘出,一阵晃荡之后始终无法凝聚,便避开阳光,贴地而行,一路沿着楼梯到了楼下,渗进地里。 而留在地上的“女尸”,准确的说是皮囊,按照另一个世界的说法,便是植物人。 这具皮囊失去妖气的支撑,飞速老去,没过多久,就成了一个老妪,一口气没喘上来,就此离世。 若是那掌柜的看到这一幕,恐怕会就此产生阴影,再也不能人道。 万幸的是,他没看到这一幕,但也不好过。一路快马加鞭回到城中,在挂着“胡府”牌匾的府邸大门前停下,刚下车,便吐了出来。 作为一个偏远县城,你不能指望它的路面有多平,坐着马车一路飞驰,里面的人连肠子都能给你抖出来。 而掌柜的,连续两战,早已气虚体弱,再一路飞驰,哪里还能扛得住,差点连苦胆都给吐了出来。 门打开,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仆捏着鼻子从门里走出,皱着眉头看着一地的呕吐物,瓮声瓮气的说:“你是谁啊,敢在胡府面前撒野,当真不怕死吗?” 掌柜的喘了一口粗气,拱手虚弱的说:“还请小哥禀报,同安客栈林掌柜求见胡姐姐。” 骨瘦如柴的男仆一脸嫌弃的看了一眼掌柜的那身老骨头,一脸嘲讽的笑道:“得了,别说姐姐今天已经有了客人不见客,就算见客,以你这具老骨头还想见姐姐,下辈子吧!” “别废话!”掌柜的扶着马车直起身来:“是兰若寺的红儿小姐让我来的,你胆敢碍事的话,后果自己承担。” 男仆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道了句:“请您稍等。” 接着,飞快的进门离去。 看着大开的门,掌柜的也没敢抬脚进去,而是给马夫付了银子,收到银子后,此处空气中满是弥漫着酸臭,马夫也不愿多呆,贪婪的看了一眼胡府,驾着马车回驿站去了。 掌柜的在外面等了许久,然后门口才姗姗来迟的传来动静。 率先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人,两人掌柜的都认识。 男的是附近的一个帮派头子,身材高大魁梧,面容颇为清秀,不过眉宇之间带着凶狠,破坏了那股清秀,尤其是那一道刀疤,更是让整张脸气质大变。 至于女的,让掌柜的神情恍惚。她还是和以往一样,穿着一身绣着蝴蝶的艳丽衣裙,外罩轻纱,雪白的披帛搭在小臂,垂落在身后与小臂两侧,随风而动,添了几分仙气,衬着她娇艳的面容,凸出的两个优点,是那么的(冷)美艳(冻)动人。 看着款款而来娇笑如花的她,掌柜的不由得回忆起自己那逝去的青春。 还记得那一年,他带着懵懂的心情,穿着洗得发白的麻布衣裳,来到了胡府前,坎坷万分的叩响了门。 紧拽在手心的一锭碎银,是他赚的第一笔大钱,也是他唯一的勇气。 然后,他看见了她。 顿时,自惭形秽,勇气也为之烟消云散。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她没有丝毫嫌弃他的样子,反而牵着他的手,安抚着他,帮他消去心中的自卑,带着他,跨入了这豪华的胡府,让他领略到了成人的美妙。 那时候,他年轻气盛,疯狂的爱慕着这个迷人的大姐姐,整整一天不眠不休,而她也没有半点不耐烦,一直体贴的陪伴着他,还喂他喝鞭汤。 最后,他双腿哆嗦的走出了府门,浑身大喊:“胡姐姐,迟早有一天,我会用八抬大轿把你娶回家。” 她没有回答,只是微笑,那笑容至今还刻在他的心中。 原来,我也年轻过。 不知不觉,泪水滑落。 她还是那样的美,那样的白,那样的不爱穿内……咳咳…… 故人依旧,而自己已白发丛生。 回忆着往昔,等待着胡姐姐和这个帮派头子依依惜别,听着胡姐姐作出承诺,待他下次再来。 帮派头子走了,临走前恶狠狠的瞪了掌柜的一眼。掌柜的没有在意,而是踏上了台阶,朝着自己的青春走去。 “胡姐姐,兰若寺的红儿小姐让我来的,她说,赏我有后。” 胡姐姐愣了一下,然后满脸红晕顿生,低下了头,说出来让他热血沸腾的话:“既然如此,进来吧,我们努力一下,争取尽快为你生个孩子。” 掌柜的浑身颤抖,那是他儿时的梦想啊! 他喉咙干涩,话语嘶哑:“真的?” 她点头,掌柜的又问:“我和你,我们的孩子?” 她继续点头,掌柜的热泪迎眶。 进去了一个多时辰,掌柜的重新出来,满脸懵逼。他万万没想到儿时的梦想居然这样就达成了。但是,他一点也不高兴。 他猜到了过程前半截,却没猜到过程后半截,更没猜到故事的结局居然会是这样…… 第十九章 历史相似 或许是因为缘分,虬髯客来到了同安客栈,之前,鬼哭住的也是这个客栈。 同样的店小二,迎接同样凶神恶煞的客人,同样有一匹骏马,不同的是,没有女伴,这位凶神恶煞的客人也不用刀。 “客官里面请。”这话,是对别人说的。 “大爷里边请。”这话,是对鬼哭和虬髯客说的。 虬髯客点了点头,把马拴在了客栈前的马厩中,交代了一声伙计:“马料要好,水要清。” 伙计一一答应,虬髯客对于伙计的态度很满意,点了点头,微微撩起衣摆,跨过门槛走了进去,找了个最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摸着满脸的胡须,环视四周,如果有人看过来,他还会微微含首。看了一会儿,浓郁的眉头微皱,嘴里自言自语:“这个县城,怨气颇大,即便是白天,也可以看到丝丝鬼气,到了晚上,恐怕得鬼气冲天了吧!” 不一会儿,伙计又来了。虬髯客点了几个小菜,要了一壶酒。最后,犹豫了一下,吩咐不要上小口酒杯,直接来大碗。 伙计一一答应了下来,跑到厨房,跟厨子说了,嘱咐他这一桌酒菜做快些。 虬髯客的酒菜来得很快,伙计托着托盘到了虬髯客的桌前,飞快的把几盘子小菜摆上桌,然后拿了酒碗和酒壶,为虬髯客倒起酒来,一边还问:“客人如何称呼,是哪里人?您的口音很罕见啊!” “叫某燕赤霞就好,至于口音,某是老秦人,又流落大宋,在这里,口音自然罕见。” “老秦人?大宋?”伙计抓了抓头,这两样他都没听说过,不过可以确定,这个叫做燕赤霞的人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能走这么远的路,肯定是非同寻常的人。 伙计倒完了酒,燕赤霞一口闷掉,满脸胡须,也看不出他脸红没脸红。只见他放下了酒碗后,夹起一筷子菜,吃草一般大口嚼着,飞快的咽下了肚,然后问伙计:“对了小二,你们这个县里,最近有陌生人没有?” “有啊!” 燕赤霞精神一振:“你跟我说说,说的好有赏。” “他们刚走,如果你昨天早上来就能遇得着。” 他们,不是一个人? 燕赤霞心头有些吃惊,他追的那个家伙可是独自一人。 “是两个人。”即便是擅长察言观色的伙计也没有注意到燕赤霞的神情,那一脸大胡子把脸遮了个严严实实,想要注意到他的神情也确实有些难度。伙计自顾自的说道:“一男一女,那女的,长得可漂亮,就算是胡姐姐……” “你跟我说说哪个男人。”燕赤霞打断了伙计的话。 伙计有些遗憾,但为了银子,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那个男的长相有些奇特。” “有何奇特?”燕赤霞问道。 “他身材和大爷您一般高大,胳膊跟您的一般粗,就是腰细了些,肚子也没您的大……” 随着伙计的话,燕赤霞脑海中快速的勾勒着此人的形象。这人很壮,身手矫健,力量应该会比自己差一点,但敏捷会更胜一筹……可是,这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燕赤霞正准备打断伙计,伙计接下来的话又让他闭上了嘴:“尤其是这人的眼睛,又窄又长,就好似一对刀子,看得人直心头发寒,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喔,对了,他的口音还和您十分相似……” 越听越觉得此人熟悉,尤其听到对方口音和自己相似的时候,燕赤霞终于忍不住了,打断了伙计的话:“等等,他是不是叫杨安。” 然而,伙计摇头,道:“不,他说他叫鬼哭。” “鬼哭,就是他了。”燕赤霞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也听到过关于他的事,似乎他把自己的名字改为鬼哭了。 他乡,遇故知啊! 虽然疑惑鬼哭为何不在巴蜀,但并不妨碍燕赤霞心情愉悦,又喝了一口酒,然后对伙计道:“你说错了,他的面相虽恶,却算不上什么坏人。” “大爷,你该不会说他是好人吧?”伙计一脸吃惊。 燕赤霞摇头:“杀人无数,也算不得好人,只是一个有底线的人。” “您认识他。” 燕赤霞笑道:“同朝为官,对了,你知道他去哪儿了?” 伙计心头一阵狂笑,又是赚大钱的时候到了。不过,他却不急着回答,而是搓起手来。 “你这滑头。”燕赤霞笑着摇头,拍了一串钱在桌上:“这是你的了。” 伙计连忙收起,开口道:“他们往兰若寺去了。” “兰若寺在哪边?” “在北边。”伙计话音刚落,燕赤霞脸色狂变。 北边! 燕赤霞师从昆仑,会望气。 他进城之后,发现最凶险的地方,便是北边,出城之后,越往北,就越凶。 “不好,他们有危险!”燕赤霞顿时心中焦急起来,就是单独鬼哭一人还好,但问题是,他身边还有一个女眷啊! 然而,燕赤霞刚刚一拍桌子站起来,“轰”的一声,一个年轻汉子从马厩处飞来,重重地砸在了门框上。 凄惨的门框摇晃,向老天控诉着,为何一个又一个接连的往它身上砸。 又一个偷马贼被马踢飞了,众人欢呼雀跃,一拥而上,掌柜的几个女儿提着水桶从后院冲了出来,伙计仗着强壮的身体挤进人群,人群中,人们动手扒衣,拿刀割肉。 历史,是何其的相似。 当然,不同的人面对同样的情况,结局却截然不同。 “住手!”一声怒喝,震得屋子嗡嗡作响,震得屋顶瓦砾灰尘刷刷直掉。 就仿佛按了暂停,所有人在这一瞬僵硬。可怕的气息,从剑匣中传出。 接着,所有人捂住了双眼。耀眼的金光穿过他们指缝,刺入了他们双眼。 煌煌天威,从头顶直压而下。 恐惧心生,往日的一幕幕浮上心头,大多数人痛哭流涕,忏悔过往罪恶,恐惧着地狱之旅。 当他们瘫倒在地,那刺眼的金光又陡然消失。青铜剑匣咔的一声合上,燕赤霞迈大步走来,半跪在地,检查被人扒得光溜溜的偷马贼。 还有一息尚存,未死。 偷马之罪,罪不至死。但是此人怨念缠身,肯定不止这一桩之罪。 那么救与不救,得先做个判断。 第二十章 父子殊途 “小二,你来。” 随着燕赤霞的声音,伙计哆哆嗦嗦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屁颠屁颠的到了燕赤霞的身边:“大爷?” “此人你可认识。”燕赤霞的偷马贼问道。 “认识。” 燕赤霞又问:“他平生如何?” 在燕赤霞面前,伙计不敢说谎,也没必要说谎,道:“是个泼皮。” 燕赤霞(看不出来)表情严肃:“可做过罪大恶极之事。” “做过,杀过几人。” 一番对话,燕赤霞做出了决定,这人,他有能力救。却,不救。 站起身,回头看到了几个手足无措的女人:“她们是谁?” 看向这几个女人,燕赤霞神情复杂。这几个女人,从她们身上的气便看得出,命运多舛,只幼受尽磨难,又加害他人,是可恨可悲之人。 “她们是掌柜的女儿。”伙计答道。 “喔?”燕赤霞语气中充满了不信,如果真是掌柜的女儿,命运不会如此,至少幼年的命运不会如此。 伙计干笑两声,小声道:“名义上的,为了遮丑,实际上……” 说到这里,他不在言语,嘿嘿笑了起来。 燕赤霞心中了然,无非就是下半身的那点事。 等到混乱稍稍平静,官府的人来了,他们一脸欣喜的拖走了几乎咽气的偷马贼。 不容易啊,这年头,抓个贼都得跑快点,不然,在民风淳朴的郭北县,以这里的百姓人人嫉恶如仇的性格,连贼的影子都碰不到。这世间,哪个县城的治安还能有我郭北县好。 等着官府的人带着犯人走了,燕赤霞牵着马迅速离开,等出了城,立刻扬鞭打马往北而去。 燕赤霞前脚刚走,掌柜的后脚就回来了。 “掌柜的,您回来了。”伙计兴奋的叫道:“又有一个人往兰若寺去了,他可壮了,比那个叫鬼哭的还要壮实一些。” “哦!”掌柜的呆呆点头,魂不守舍。 “唉,掌柜的,您抱的什么东西,是小狗吗?有点不像啊,难不成是狐狸?您什么时候喜欢养狐狸当宠物了。” “混账东西!”掌柜的啪的一耳光把伙计抽得原地打了个转儿,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狗东西,你给我听好了,从今以后,它就是我儿子了,对它尊敬点,要叫小掌柜的。” 伙计捂着脸坐在地上一脸懵逼,第儿个是怎么回事了,掌柜的发什么神经,居然认只狐狸做儿子? 难不成,因为没后,终于疯了? 掌柜的抱着狐狸,心中悲戚,回忆起前不久在胡府的事。 他兴冲冲的跟着胡姐姐进了她的闺房,胡姐姐点上了一支熏香,喂他喝了一罐汤,就帮他扎了一针。 紧接着,他感觉浑身几乎爆炸,血脉偾张,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不到半刻钟,他抖着腿滚下了床,看着胡姐姐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大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在他的目瞪口呆之中,胡姐姐为他生下了一只小狐狸。 噗! 他当时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原来,他就是这么有后了。但是,这也没毛病。 虽然就是只没开眼的小狐狸,但毕竟也是他的骨血。掌柜的也算是看开了,有总比没有好。 可紧接着,又一个噩耗传来。 因为使用过度,他的宝贝,报废了! 噗! 第二口老血喷出,胡姐姐一脸紧张,忙给他灌了几口补药,一路扶着他把他送出了门。 然后,掌柜的抱着没开眼的小狐狸,行尸走肉一般穿过了两条街,回到了客栈。 泪水在眼眶打转,但始终没有流出。男儿流血不流泪,打碎了牙往肚里咽。掌柜的强忍着到了后院房中,看着怀里还没开眼“呜呜”直叫的小狐狸,再也忍不住了,把头埋在被子里,“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 兰若寺,老林中。 时值午时,阳光普照。林中的地面一片洁白,树叶上也挂了层层白雪,把树枝压弯,将绿色掩盖。 天地,放眼望去,一片洁白。 白雪反射着阳光,因此,尽管林中树林茂盛,光线却并不暗淡。 登高远望,一种苍茫之感顿时浮上心头。 不知何时,林中升起了瘴气。五光十色的瘴气在阳光的照射下,泛起绚烂的光芒,为一片苍茫的老林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风吹过,有白雪落下,树枝碰撞,“哗哗”作响,瘴气随之浮动,仿佛一条五彩巨蟒,盘旋在一片老林之中。 铃声越发响亮,长刀随之抖动,有一种脱鞘而出的架势。 鬼哭站在一处小坡上,看着前方游动的五彩瘴气,忍不住感叹一声:“看来,这个兰若寺还真是好客啊!” “咱们怎么办?”南宫在鬼哭身边轻声问道:“是闯过去,还是回去?” “当然是闯过去。”鬼哭也不是傻子,兰若寺摆明了有问题,回去等到晚上,那就成了别人的主场了。 而现在,瘴气虽然危险,却也并非不能应付。对方越是手段齐出拼命想要把他们留下来等到晚上,越是证明对方在白天的乏力。 “解毒丹含在嘴里,一有不对劲,立刻咬破咽下。” 听着鬼哭的吩咐,南宫神情凝重的用力点头,取出解毒丹放进嘴里,同时,把几颗解毒丹塞到了大黑马的嘴里。 鬼哭也取出一粒解毒丹扔进嘴里含着,然后抬脚朝着小坡下面走去。 瘴气很密集,但总有缝隙。 鬼哭一行在林中艰难跋涉,避开了重重瘴气。 老林中未知的存在着急了,开始动手。 一片洁白的雪地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那还算平整的雪地有一片地方忽然凸起,然后朝着鬼哭他们而来。 “快!” 鬼哭说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风向微微变化,五彩斑斓的瘴气流动的方向也随之产生变化。 鬼哭瞳孔微微一缩,迅速扫视一番,然后调整方向,拔出刀来,斩破一片荆棘,开出一条道来。 远处,狼嚎声响起。 一只只灰狼发出嚎叫,在林中飞奔,留下凌乱的脚印,直奔鬼哭这边而来。 不仅如此,藏在雪地下的东西也终于探出头来。 它们是一根根树根,不过却由于藤外一般柔软,他们如同蛇一般在雪地中蠕动,不断生长变长,朝着鬼哭他们包围过来。 这里,终究是对方的主场。 无数的树根交错,然后长出荆棘,形成一堵墙,将鬼哭他们重重包围。 风开始变大,瘴气逼近的速度开始加快,狼嚎声越来越小,而周围的荆棘也越来越多。 他们,陷入了困境。 第二十一章 羽姬羽姬 “唔!”南宫忽然感觉头晕,胃里翻腾。踉跄了一下,连忙扶住大黑马,用手绢捂住嘴,喉咙蠕动,开始干呕。她迅速反应过来,将嘴里的丹药咬破咽下。 随着胃里的丹药被消化,南宫这才好受一些,头脑清醒了几分。 大黑马也开始用力晃头,咀嚼口中丹药,它的体型更大,抗毒能力更强,比南宫好上许多。 鬼哭用力的拉了一下斗笠,手中短刀又斩开了一片荆棘。 然而这一次,被斩断的荆棘居然开始发芽重生,眼看被刀劈开了一条道有一次合拢,鬼哭的表情越加严肃。 看了一眼周围越来越多的荆棘,略加思索他就拿定主意,收起了刀,迅速回身,到了南宫身边,扶着南宫问道:“怎么样?” 南宫微微的摇了摇头:“还好,还能撑得住。” “上马,我们换个道。” 说完,也不等南宫答应,双手握住她的腰就把她送到了马背上,然后翻身上马,手一拉缰绳,大黑马与鬼哭心意相通,一下就明白了鬼哭的打算,低低一声嘶鸣,抬脚就朝着前方冲去。 与此同时,马背上,环抱着南宫的鬼哭拔出了长刀。 荆棘生长的速度陡然加快,它们绕树盘旋,将一棵棵大树相连,相互交错,在前方,形成了一重又一重的大网。 然而,对方失算了。 踏飞燕,爆发彩光。 大黑马脚踩七虹,踏着树干,一飞冲天。 树枝折断,白雪飘舞。 鬼哭一支手护住南宫,一只手挥起长刀。 大黑马一头撞破树冠,鬼哭手背被划出一道伤痕。 群鸟腾飞,原来,这座老林之中,还有如此多的鸟儿。它们在天空盘旋,犹若乌云盖顶。 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中,黑羽飘落,仿佛下起了黑雪。 接着,每一只鸟儿都双眼泣血,俯冲而下,一声声绝望的悲鸣响彻云霄。 数以万计的鸟儿,犹如天盖地的追踪箭雨。 大黑马猛然收缩,发出绝望嘶鸣,面对这样的情况,即便是以它的速度,也完全逃不掉。 同时瞳孔收缩的,还有鬼哭。 他有一招断生死,可以短暂的隐藏身形,有很大机会在这样的攻击下逃得一命。但是,南宫和大黑马就在身边,他如何能独自一人逃生。 念头刚刚在脑海中转过,自杀般俯冲而下的鸟群已在面前。 轰…… “啊啊啊啊啊啊……” 一棵古树,在古道边,老林尽头,铁色悬崖下,阴影之中。 老树虬龙纠缠,因为昨夜大雪,枝叶皆白。 古树上,一张老妪的脸栩栩如生。古树下,盘根错节,一个满身黑羽的女人被根系缠绕,只露出身躯头颅,手脚被困,动弹不得。 她仰天,眼角血珠滚落,红唇大张,一声声悲痛欲绝的叫喊在此回荡。 “孩儿们,我的孩儿们啊!老贼,你恩将仇报,不得好…啊……” 她那一张俏脸因为怨恨而扭曲,恶毒的咒骂刚刚出口,一条黄褐色的根就破土而出,仿佛鞭子一样抽在了她的身上。 黑色的羽毛带着血珠漫天飞舞,女人因为痛苦浑身直颤,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来。 咒骂变成了哭泣,树干上,那一张一直紧闭双眼的老妪突然睁开了眼,咦了一声。 …… 老林中,气浪席卷,满地的积雪被扫飞出去,露出下面黑色的土地。 大树倾倒,树枝羽毛满天飞舞,残破的血肉如雨落下。 天空之中弥漫着碎裂的冰晶,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五彩光辉。 大黑马重重倒地,吐出一口血后,一个翻身爬了起来,仰头飞奔。 鬼哭一脚蹬在一棵大树分叉的树干上,身形再次拔高,接住了面覆白霜的南宫。 南宫双眸紧闭,身躯冷得可怕。 紧抱着南宫,将她拥入怀里,后背朝下,重重地撞在了一根大腿粗的树枝上。 砰! 雪刷刷滑落,鬼哭闷哼一声,面色涨红,身体在半空翻转,继续朝下坠落。 一道黑影映入他的眼帘,鬼哭半空再次发力,把南宫和大嘴甩了出去。地上飞奔的大黑马窜了起来,大嘴一头缠着南宫,另一头被大黑马一口叼住。 南宫腰肢一折,旋即被大黑马扭头甩到背上。接着,踩着彩虹的四蹄落在雪地。 而鬼哭,看到南宫被接住,心中一松,然后直直的一头栽在雪里,白雪飞扬。 长刀旋转两圈,连同刀鞘落在了鬼哭旁边,斜斜的插着。 铃声吟唱,危险,还未过去。 一只手从雪中伸出,用力的抓住刀鞘,然后另一只手伸出,同样抓住刀鞘。 两只手发力,鬼哭从雪中爬出,满身狼狈。 他双手杵着长刀,胸口剧烈起伏,鼻孔中喷出白色热气,双眼发红。看向奔来的大黑马,一声暴喝:“止!” 四蹄插入雪中,在雪地里犁出了长沟,一双黑溜溜的大眼不安的看着鬼哭。 “滚!”鬼哭又是一声暴喝,大黑马受惊的兔子一样一下子跳了起来,扭头就跑。豆大的眼泪,被甩到了身后。 同时,伴随着鬼哭这一身暴喝,一只只鸟冲破树冠飞上天空,叽叽喳喳的叫着,再一次变成了一朵乌云。 鬼哭抬起头,满天的冰晶流星雨般坠落下来,打在他的身上,打在周围的雪地上,平整的雪地变得坑坑洼洼。 手臂,在颤抖。 胸口,阵阵发闷。 自责、愧疚、惊惧以及耻辱,在他心头回荡,吞噬着他的理智。 就在刚才,千钧一发之际。 南宫,挡在了他和大黑马的面前。 转瞬间,冰冷的寒气从剑刃飞出,转瞬,就是数十的道。数十道寒气结成大网,凝结成冰,犹如一堵墙,挡在了人与鸟之间。 这一瞬间的爆发,完全超出了南宫的能力范畴。 紧接着,妖气反噬。 然后,无数的鸟儿撞到了漂浮在半空的冰墙上。 冰墙粉碎,化作无数冰晶。 鸟儿粉碎,变作漫天飞羽。 然后,黑色的洪流将几棵大树拦腰撞断,一片洁白的雪地被血色的浓雾淹没。 大嘴及时窜出,缠住了南宫的手腕。鬼哭拉了一下大嘴,将南宫拖出洪流的范围。 若不是那一下,后果不堪设想。 南宫侥幸未死,却也因为反噬的痛苦陷入昏厥。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人因为自己痛苦昏厥,鬼哭的心,仿佛被万蚁啃噬,痛不欲生,各种情绪随之诞生,最后酝酿成了愤怒。 第二十二章 白衣小倩 天上,乌云一般的鸟群再一次化作洪流,追着大黑马而去。就在它们快要经过鬼过头顶的时候,原本双目狭长的鬼哭两眼终于完全睁开,黄豆般大的眼珠一片通红,仿佛妖异的血滴,纯粹的恶念汹涌而出。 恶念如烟,向上飘去,凝聚成第一柄巨剑,悬在天空。 他,站如旗杆。 把住刀柄的手向旁一扭,铃铛晃动,仿佛来自亘古的钟声响起。 咚!!! 恶念凝聚而成的巨剑落下,方圆一丈之内,积雪化为齑粉,露出泥土,形成了一个圆。 鸟如雨下,“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地上。 饱经摧残的雪地,顿时诞生了无数麻点。 …… “啊啊啊啊……” 被树根困住的女人悲伤到了极点,她奋力的挣扎起来,手脚皮被磨破,鲜血染红了树根。 “老贼,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树根如鞭扬起,一下又一下的抽打在了她的身上,被血染红的黑羽纷飞而起,飘飘而落。 女人痛到了极点,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晕了?”覆盖上的那张老妪脸冷笑一声:“羽姬的孩子们,杀了那个男人,不然,你们的娘亲……” “啊!” 刚刚晕过去的女人又一次醒来,树根长出荆棘,荆棘钻进了她的10根手指中,碰到了骨头,也没停歇,只是往里钻,穿透了指骨。 女人痛不欲生,发出凄厉的叫喊,最后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越来越弱,只剩下喘息。 泪水早已淹没脸蛋,她垂下了头,黑发遮住了面容。 这时候的她,又是心痛,又是后悔。 她便是树干上那张老妪脸口中的羽姬,当初,被郭北县人称之为山灵的她一时心善,救了一个老妪。结果却没想到,这成了她之后百年的梦魇。 不仅她被这个狼心狗肺的老贼控制,日夜折磨,就连她的孩子们,也因为这个心狠毒辣的老贼数量锐减。 “杀了我,杀了我吧!”她再也没有了力气,垂着头,低声低喃,这喃喃自语最后变成了无力的哭泣。 距离这里十里开外的鬼哭那边,漫天的鸟儿原本被鬼哭的那一下吓住了,四散而逃。 然而,当树干上的老妪脸发出威胁后,鸟儿们又一次聚集起来,又一次绝望的发出了必死的冲锋。 长刀出鞘,血管般蠕动的血色纹路出现在刀身上。 刀口微颤,发出愉悦的轻吟。 “来吧!”沙哑低沉的声音从鬼哭喉咙里传出,然后,黑色的洪流涌来,仿佛泼墨,将鬼哭覆盖,只有残破的斗笠在半空飞旋,迟迟不肯落下。 …… 砰! 嚎叫的灰狼被一脚踩破了头颅,穿过荆棘围墙,又踩破灰狼狗头的大黑马感到阵阵心悸,回过头来,看向鬼哭那边。 然后便看到,数十道赤红的刀光破开从天而降的墨色河流,刀光炸裂,连成一片。 而这时候,瘴气刚好到了,碰到了炸裂的赤红刀光,顿时,被迅速点燃,接着,一片火海拔地而起。 轰轰轰轰轰轰…… 伴随着无数的爆炸声,满地的积雪被瞬间蒸发,大量的白雾弥漫。紧跟着,大树折断,积雪飞扬,气浪横扫而过,烟尘直冲天空。 天上的黑云被震得粉碎,无数的鸟儿被火焰点燃,化作火鸟从天坠落火海。 乍然一看,就像是下起了火雨。 刚才还气势汹汹追逐大黑马的狼群停下了脚步,看着迅速扩张的火海,瞳孔之中,满是恐惧。 残余的鸟儿们再也坚持不住了,瞬间崩溃,四散而逃。 至于那些荆棘,那些树根,更不用说。靠近的被瞬间点燃,摧枯拉朽,哪有半分抵挡之力。 没被摧毁树根迅速往回缩去,钻进了泥土,躲避着可怕的火海。 风又开始变大了,火海蔓延的速度也随之变快,气势汹汹,吞没一切。 冬眠的毒蛇钻出泥土,疯狂逃窜。林中的动物,也纷纷醒来,惊慌逃跑。 狼群们再也坐不住了,顾不得追杀大黑马,和那些动物一样,在火焰的追逐下纷纷迅速逃离。 …… “哼!”看着远处的火光,树干上的老妪脸色发青。 她冷哼一声,地面的无数树根收缩,接着,整棵古树迅速往地下沉去。 没过一会儿,整棵古树都消失无踪,只留下羽姬趴在地上,浑身是血的身躯微微抽搐。 幽幽一声叹息传来,接着,一个如仙坠凡尘的女子出现。 她走上前去,扶起了羽姬。 “你这又是何苦,身家性命全在姥姥的掌握之中,既然挣脱不了,又为何不顺从一些。” 羽姬发出一声痛呼,被这个仙子般的女子搀扶着靠着石壁坐了下来。 她眼皮挣扎了几下,终于睁开,露出了无神的双眸,呆呆的看着远方的大火,大火之中,寥寥无几的鸟雀逃脱。 热泪无声滑过脸庞,泪是热的,心却早已冷去,嘴唇微动,最终发出一声叹息:“我又何尝不知,可是,孩子们受苦,为娘的又怎能袖手旁观。” 说完,她双拳紧攥,手指的痛牵动着心中的痛,鲜血潺潺,一双手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有时候,我还真希望我已经死去,如此,孩子们便不必再来到世间遭受苦痛,匆匆的来,匆匆的走,每一个的出生,命运都已注定,这又是何等的可悲。” “小倩。”她扭过了头,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子,即便是她,成为漂亮的女人,眼中也忍不住闪过一丝惊艳。 她伸出了颤抖的双手,握住了面前这个女子的玉手:“我和孩子们此生都逃不脱那个老贼的控制,但你还有机会,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一丝希望,不要犹豫,去抓住它吧!哪怕…哪怕死了,也比这样好过很多,相信我!” 这个被称之为小倩的女子(鬼)眼眸低垂:“我信你。” 但是,心中幽幽一叹。比起羽姬,她是多了那么一丝机会,可这点机会,她又如何把握得住。 “有人来了。”小倩突然惊觉。 羽姬急忙道:“是老贼的爪牙,你先走,别让她看到你和我在一起。” “你保重。”小倩一咬牙,遁入黑暗中。 小倩刚离开没多久,一个青衣女鬼又出现了,她很美,和红儿小姐一样,美得让人感到恐怖,他明明长得和小倩有7分相似,但她的美是如此的虚假。 嘴角一扯,露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然后这个青衣女鬼说出了一句让羽姬心脏抽痛的话:“羽姬,孵蛋的时候到了。” 第二十三章 古塔女团 当燕赤霞到达兰若寺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 夕阳射出余晖,林中升起迷雾,燕赤霞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无奈之下,他准备住进了兰若寺这个看起来废弃已久的寺庙。 并非是他知道兰若寺有古怪,而是天下但凡废弃的寺庙、道观、村庄、城市,很有可能出现种种古怪。 更重要的是,燕赤霞有望气术。他看兰若寺,一眼便看出,这是一个凶地。 然而在夜晚,相比起外面,这里面居然还安全一些。 在这一片老林中,兰若寺就仿佛火炬,路过行人就犹如飞蛾,明知道兰若寺很危险,但是在黑暗与莫名的危机感驱使下,不得不走进兰若寺。 刚刚推兰若寺的大门,便起风了,带来了几片树叶。 燕赤霞猛然愣住,凌空抓上一把,然后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疑惑的自言自语道:“灰!怎么会有灰?” 摇了摇头,牵着马走了进去。 庭院中,似乎很久没有人打扫了。满院子的积雪,其中夹杂着枯黄的树叶。 院子中间,一棵古树。体型大而敦实,盘踞在地面近人高的树根挤破了铺在地面的青石板,在地面留下了数条巨大的裂缝,有的青石板甚至被掀了出来,露出了下方的泥土,当然,现在那些泥土已经被积雪覆盖。 然而这霸道的古树,也敌不过冬日的冰雪。树叶几乎落尽,只剩下那么孤零零的几片挂在上面,光秃秃的,甚是可怜。 冬日的寒流,将树枝变为了白色,就仿佛头发稀疏的老者那头上的银丝,给人一种垂垂老矣之感。 但在燕赤霞看来,这一切都是假象。这棵古树看似凄惨,实际上生命力极其旺盛。就仿佛冰雪下的火山,体内蕴含着极其可怕的力量。 就是不知,这树根之下,埋藏了多少尸骨。 燕赤霞收回了目光,拽着想要过去的马儿绕过了古树。 古树所在的位置,原本应该摆放一个大鼎,用于来往的善男信女在此插香祈福。 穿过了庭院,走进了对面的大殿之中。大殿里,也就比外面好上一些,同样冷如冰窖。 屋顶大半雪白,屋檐处冰锥垂下,那大门半挨着墙,仿佛一碰就倒。窗户上的纸早已破碎不堪,风呜呜的吹了进来。 高大的佛像,早已被人捣碎,变成了一地的碎石。很多稍微有点用的东西都被人拿走,大殿之中空荡荡的。 燕赤霞站在被捣碎的佛像前,良久,看着被火熏过的墙壁,以及几不可察的血渍斑点,叹息一声,然后转身出去。 就在燕赤霞在兰若寺转悠的时候,兰若寺一处古塔内,这里面的情形却和外面的死寥截然不同。 这里面,张灯结彩,热气腾腾。红色的灯光里,人来人往,觥筹交错,时不时有人“登登”的踩过楼梯,很是热闹。 这座原本用来供奉舍利,令人瞻仰朝拜的古塔,如今却被改造成了小金库,可悲,可叹。 “你是不知道,今天可把老子给吓坏了。”楼梯过道边,一张方桌前,一个长着(狼)狗耳朵(狼)狗鼻子的家伙搂着两个两个女鬼,一边喝酒,一边红着眼睛大声嚷嚷:“老子当时领着孩儿们去追那匹马,结果,突然轰隆一声就在我旁边炸开,差点把老子吓死。你是不知道,老子的几个孩子被当场炸死,其中一个剩下半截尸体,就挂在那树上,一片焦黑,还冒着烟……” 说到这里,这个狗耳朵狗鼻子的家伙就是一口酒闷下,看得出来,他被吓坏了,现在还心有余悸。 “是啊是啊,狗日的,也不知谁放的火,那么缺德,把老子的家都给烧了,格老子的。如果不是老子跑的快,现在恐怕已经熟了。”一个半人半蛇的蛇妖吐着红信子,大声应和。 “tnd,狼大头肯定知道。”一只猴妖一砸酒杯就站了起来,指着那个狗耳朵狗鼻子的家伙道:“狼大头,你快说,烧了我家的家伙到底是谁?” “他已经死了。”狼大头的手从女鬼的衣襟里抽了出来,道:“当时他就在火里,想必已经被烧成灰了。” “狗日的,便宜他了!” 塔顶,出现了颇为惊悚的一幕。 和下方销金窟中千姿百态的女鬼不同,这里聚集了10多个女鬼,个个美得惊心动魄,但看起来,却仿佛是一群多胞胎大聚会。她们无一例外,都长得十分的像小倩,也同样为例外,美的是那样的假,那样的虚幻,就像是阳光中闪烁着五彩光辉的泡沫。 一戳,就破。 “姐妹们,那个男人是谁的?”窗口边,一个花衣女鬼看着牵着马走在寺中的燕赤霞,悠悠的扇着鸳鸯团扇,猩红的舌头舔着红唇:“好壮啊,我就喜欢这阳光的男人。” “呸,骚蹄子又发烧了。”一个彩裙女鬼莲步轻移,也到了窗边,然后双眸顿时圆睁,忍不住用团扇遮住了圆张的小嘴:“哇,好壮的男人,我好宣。” “我看看,我看看。” 又一个女鬼挤了过来,朝着窗外看去,然后兴奋尖叫:“啊,这是哪个姐妹勾来的男人,简直是极品,尤其是他的胡子,好可爱呀!” “这宽厚的肩膀,这粗壮的胳膊,这结实的胸肌,尤其是这腰,一看就好有力!!!” 一群女鬼挤在窗口发搔,推推攘攘,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哎呀,我的头发。” 一个冒失的女鬼把头伸出了窗,结果一截头发暴露在阳光中,当即被烧成了灰。 女鬼连忙收回了头,抓着头发欲哭无泪,其他的女鬼咯咯直笑,只是那僵硬的笑容,让整个香暖宜人的阁楼充满了森森鬼气。 “你个冒失鬼,想男人也是这么想的……” 在她们嘻嘻的笑声中,燕赤霞突然扭头向着这座塔看来。然而,这座高耸显眼的塔就矗立在那里,但他的瞳孔之中,倒映着红云、古庙、白雪、结冰的池塘,但,就是没有那座矗立的古塔。 燕赤霞浓郁的眉毛向中间一挤,顿时眉心出现了一个深刻的“川”字。 他紧皱着眉头看着那半空中是哪一缕飘扬的黑烟,若有所思。 片刻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牵在身后的马儿说:“不管如何,天色渐晚,先找个地方住下再说。” 第二十四章 无解刀术 夜晚的兰若寺,处处透露着诡异。 迷雾从外面扩散进来,在夜色中蔓延。 钟楼上的那口古铜大钟,自己动了起来,“咚咚”的声音,悠扬的传向远方。 屋顶,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的窜了过去。 躺在草堆中的燕赤霞一个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抓起了一旁的青铜剑匣,背在身上,对着门口大吼道:“是谁?” 透过破烂的窗户,向里面看来的眼睛瞬间消失,紧接着,外面传来马儿的痛苦嘶鸣声。 砰! 燕赤霞拉开门就冲了出来,接着,就看到绑在院子栏杆处的马儿倒在地上,肚子被剖开,热气腾腾的内脏流出。 一具干尸趴在那里,正在撕咬着内脏。 它猛然抬起头来,看到了燕赤霞,接着飞快的遁走。 “畜生,哪里走!”燕赤霞见到自己的马如此凄惨的模样,哪里还能忍得住,顿时怒火冲天,抬脚追了过去。 那具干尸的速度着实的快,等到燕赤霞追出了院门,就只能看到一道影子闪过,消失在茫茫夜色的迷雾中。 但是,他逃不了,有望气术的燕赤霞并没有失去对于它踪迹的掌握。 他迅速的穿过走廊,到了后院,飞快的登上了一座假山,看到了那个可恶的干尸。 干尸在结冰的湖面一掠而过,双脚几乎腾空,只是轻轻一点便窜出数丈。 这样的速度,燕赤霞不由得惊叹,即便是他的那匹马,也比不上。 一想起自己了马,燕赤霞心中的怒火又熊熊的燃烧起来,他一拍剑匣,一道金光窜出。 “轰”的一声,湖面那一层厚厚的冰层被炸开一个大洞,白色水柱涌上天空,“哗哗”的仿佛下起了雨来。 然而,没中。 金光倒卷,原来却是一把剑,一把青铜古剑。 一般来说,钢铁打造的宝剑比青铜剑更加优秀,但这把青铜古剑却不在寻常范畴。 它是一件法器,同时经过不知岁月,早已有了灵性,现在不仅是法器,还是一把通灵宝剑,威能自然远超寻常的兵刃。 燕赤侠飞身而起,一把握住了青铜古剑。青铜古剑爆发金光,携带着燕赤霞直追那具干尸。 干尸已经跑到了后院门口,一旦离开了兰若寺,到了老外的老林中,想要找到它可就难了。 燕赤霞心中焦急,此时的他虽然快,但也才刚飞到湖面的一半,想要追上干尸,还有几个呼吸的时间。 然而以干尸的速度,早已跑进老林躲起来了。 干尸的手碰到了后院的门,眼看就要把门拉开钻出去。 噗! 一截血红的刀尖,如灵蛇吐信一般,在干尸的后脑处一闪而过。 接着,留下了一个狭长的贯穿伤口,鲜血涌出,干尸的头磕在了门上,摔倒在地。 而这时,燕赤霞才堪堪来迟,落地之后,向前连奔几步,卸去力道,这才在门前五步外停下。 夜中有雾,但不浓。 月光洒下,朦胧中,那扇门上的血色和那一个洞格外显眼。 燕赤霞凝视着门上的洞,顿时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 就在刚才,一把刀穿过了门,穿透了干尸的脑门,然后缩了回去,在干尸的头上留下了一个洞,同时在门上也留下了一个洞。 干尸不强,唯一麻烦的就是他的速度和反应。寻常的人,哪怕许多得道之士,即便看到燕赤霞的剑,即便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也无法躲开。 因为他的剑,太快了! 但是,这具干尸却偏偏做到了,他的反应,已经快到了极致,配合着他的速度,一般来说,除了大范围的攻击,别的攻击都能被他轻易躲过。 然而,他没躲过这透门的一刀。 这一刀实在太快,超过了他的反应,看门上的那个洞,因为刀速过快,产生极高温度,甚至将洞的周围烧焦了,冒出丝丝缕缕的青烟。 吱~~呀~ 后门,被缓缓推开,发出刺耳的尖鸣。伴随着长长的尾音,一道人影,出现在燕赤霞的眼中。 残破的斗笠,随风乱舞的长发,高大的身形浑身都是黑色的灼伤,还有,一口极长的长刀。 对方,也看到了燕赤霞。 “咔”的一声,手中刀已回鞘。 “怎么可能!”燕赤霞瞳孔剧烈收缩,差点叫出声来。那样长的刀,他是如何这么快把刀收回去了,快到他都没看清。 人影晃动了一下,抬脚走进了门。接着,脚呈弓步,身体前倾,与大腿平行,双手藏于腰间。一手握住刀鞘,拇指顶住刀格。一手握住刀柄,拇指食指相扣,其余三指微松。刀鞘从后向上翘起,犹如一根高高翘起的尾巴。 拔刀术! 燕赤霞第一次见到,如此怪异之态的拔刀术。同样第一次见到,用如此长的刀使用拔刀术。 一瞬间,寒毛倒竖。同时,挂在刀头铁环的铃铛摇晃,铃声悠悠。 被锁定的感觉,油然而生。燕赤霞虽然掌中握剑,却猛然发现,自己居然已经陷入了进退不得的境地。 第一步,面对对方的拔刀一斩,他有预感,那样的速度自己挡不住。 后退一步,对方早已蓄势待发的双腿犹如紧压的弹簧便会立刻释放无穷的威力,那一瞬间,对方的速度绝对会超过自己,一刀,自己依然无法抵挡。 世间,怎会有如此恐怖的刀术! 燕赤霞看着对面的这个男人,心中警铃大作,迅速抬起手中的剑,左手剑指划过剑脊,摆出一个守势,和对方僵持起来。 他相信,只要自己稍微露出一丁点破绽,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风吹过,地面的积雪浮动,没过两人的脚面。迷雾为之晃动,对方开始变得朦胧。 汗水划过脸颊,燕赤霞嘴角却向上翘起。 当真是几乎无解的刀术,根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间,但是,对方此刻明显并非无解之人,他的伤,太重了。而且,他们并非敌人。 “杨安,是我,燕赤霞。”燕赤霞突然收剑,朝着对面轻声喊道。 噗通! 对面那人倒下,头上的斗笠碎成几瓣,接着,大量灰尘被风吹起。 铃声戛然而止,长刀发出不甘的呻吟,合着刀鞘一起,被摔在了雪地上。 第二十五章 功德护体 持刀之人,既然是鬼哭。 他从火海中逃出,昏迷了一阵。清醒之后天色已黑,踉踉跄跄穿过老林,斩下三颗灰狼头颅,把两个吊死鬼送到地狱,之后又连续砍杀七只耗子精以及十多个在老林中游荡的僵尸,最终到了兰若寺的时候,双眼几乎失明,耳朵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甚至感受不到风雪,他的神经传入大脑的,只是浪潮一般的刺痛,五感几乎全废,一切行动全凭本能,整个人已经接近崩溃。 最后遇到了燕赤霞,当燕赤霞收起手中剑时,鬼哭精神微微一松,然后疲惫潮水一般涌来,将他击倒。 燕赤霞扛着鬼哭,原路返回。当他返回到原来那个院子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住了。 原先马儿的尸体,如今只剩下骨架。一只犬妖用石头砸碎了骨头,扔进了麻布包里。 他耳朵动了动,然后抬起头来,就看到了扛着人回来的燕赤霞。 顿时,浑身一僵。 双方对峙片刻,犬妖拖麻布包拔腿就跑,燕赤霞身上扛着人不好追,也只能无奈目送犬妖离开。 看着地上少了大半的马骨,这匹马儿被他买来之后,一路勤勤恳恳,尽心尽力,从不偷懒耍滑,如今却落得这个模样,燕赤霞很是愧疚。 幽幽的叹了一声,道:“马兄,抱歉,不过总算杀你的凶手一会下去陪你。”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 在下面,那个干尸如果再碰到他的马兄,马兄岂不是又要遭殃,于是燕赤霞连忙改口:“马兄啊马兄,你还是不要遇到那个杀你的凶手为好,投胎去吧,这一世,我欠你的,下一世,你来当我儿子吧!当我儿子我养你,就算是还债了。” 至于自己会不会有儿子,有没有这个能力还债,他没考虑过。 把鬼哭放在了屋里稻草上,搜罗了一些柴火,堆起来点燃。然后,焚烧马骨。 把马兄的骨灰洒上天空,燕赤霞这才有功夫来看鬼哭。 这一看,便是头皮发麻。 这个鬼哭,就仿佛被人挂在房梁上用烟熏了好几天的老腊肉似的,身上没有一块好皮,肉都快被烤干了,到处都是烟熏火燎的,被烧的不成样子。 “这都没事,你还真是命大!”话音刚落,又看向鬼哭的头发,燕赤霞疑惑的抓了抓头:“我错了,这都没成秃子,杨安兄啊杨安兄,你还真是奇迹,该不会是老天爷的私生子吧?又或者,亲儿子?” 说到这儿,燕赤霞自个儿都笑了,老天爷的亲儿子,那不就是天子嘛!很显然,鬼哭不是。 他有望气术看了一眼,然后惊讶道:“你还真是老天爷的亲儿子啊,这身功德是如何弄的!还有,这功德为何如此奇怪?” 有功德的人是何等模样? 让人亲近。 有很多很多功德的人又是何等模样? 那就是干净,污垢不沾,妖魔不近。 可鬼哭,就很奇怪了。有一身通天功德,就仿佛宝藏一样,被死死地关在箱子里。还有一身如烟似海的煞气,就是那个关着宝藏的箱子。 鬼哭身上有如此多的煞气,燕赤霞只是稍微有些惊讶。在尸山血海中滚过,多多少少都要沾染煞气,不过一般情况下,一身煞气之人,一般也是怨魂缠身,然而鬼哭身上干净无比,没有半点怨魂。 并且,煞气与功德如此和谐共处,就让燕赤霞非常吃惊了。 一般情况下,身上煞气惊人的是军中将士,有一生功德的是乡里善人、德高望重的医生、青史垂名的好官。 功德和煞气,是会相互消磨的。能够令他们共存的,只有一个,九五至尊皇帝。 皇帝掌握千万人的生杀大权,同时庇佑千万黎民百姓,有大功德,也有大煞气。 千万黎民百姓将未来的希望系于他一身,龙气相随相护,所以皇帝才有这个能力平衡煞气与功德,运转自如,不伤自身还不影响两者功用。 可是,出现在鬼哭身上,问题就大了,即便这个功德和煞气相处起来并不平和,以至于功德丧失了很多功能。 看到鬼哭的情况,燕赤霞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却明白了鬼哭为何在这样的伤势下,都还没死的原因了。 并非是因为身体强壮或者有妖气相助,鬼哭身体的确强壮,但是跟那些天赋异禀的其他妖怪比起来,也算不得什么。而鬼哭的妖气,进攻有余,防护不足,护住他不死更是扯淡,在这种情况下,不添乱子都是万幸。 功德护住了鬼哭,甚至还护住了他的大半衣服。衣服虽然被烧得坑坑洞洞,却还算完整的穿在身上,就是因为功德护体的原因,这就是所谓的吉人自有天相。 有功德护体,燕赤霞就不着急了。功德护体的效果很有限,被砍下头会死,被击中要害会死,血流光同样会死,但有时候也很逆天。 有大功德之人,就是不死小强。除非你当面把他头砍下来,又或者掏心挖腹,将人烧成灰,不然,什么跌落悬崖、身中数箭、被水冲走、被雷击中等等,虽然看似身处绝境,却总能奇迹般的逃过一劫。 现在鬼哭这个伤势,虽然看起来随时有可能一命呜呼,但在功德护体下,这条命顽强的很,是不可能死的。 当然,也只是放松一下,救还是要救的,并且越快越好。功德护体也只是护住不死,什么后遗症之类的,却在功德的职责范围之外。 给鬼哭喂了几颗丹药,把酒葫芦强行塞到他的嘴里,又喂了几口酒。然后剩下的酒灌进自己嘴里,“噗”的一声吐了出来,喷成了白雾,到了鬼哭身上。 接着,又借着火光,细心的帮鬼哭处理起伤口上的杂物。 最后忙完,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用光了伤药,又把行李中的一件干净的衣服扯成布条,又用烧的开水烫了烫,全缠在了鬼哭身上。 “好甲!”燕赤霞弹了一下从鬼哭身上扒下来的甲衣,听着甲衣中传出来的沉闷之声,赞叹一声,然后随手甩到一边,翘着脚躺在了冰冷的地上,双手枕着头,长叹一声,终于忙完了。 休息了一会儿,强打起精神站了起来,走出了屋,又在四周布了些警戒的阵法,燕赤霞这才回到了匆匆躺下,准备好好睡一觉休息休。 然而,躺下来没睡多久,外面的警戒阵法就被触动,又有东西来了,就是不知道是人是妖还是鬼。 第二十六章 烈火焚身 燕赤霞被惊醒,却不着急起来。翻了个身,侧耳倾听,却什么也听不到。 猛然间,一女子穿门而过,燕赤霞眯着眼睛看到了一截裙摆。 心中莞尔一笑,怪不得没听到脚步身,原来是只女鬼。 屋中变得朦胧起来,一件衣服落地,女鬼又走了近了些。猛然间,铃声响起,女鬼一声惨叫,穿墙而去。 燕赤霞有些无奈的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立在墙角的长刀:“你呀你,真是调皮,把她吓走干甚,看她表演一番再把她吓走岂不是更好?” 长刀剧烈一晃,翻了个身,落到了鬼哭身上。 “嘿,说一句还不乐意了。” 燕赤霞走上前去,要拿起长刀。一只手伸了出来,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燕赤霞先是一惊,然后笑道:“鬼兄,你醒了?” 晃动的火光中,浑身漆黑的鬼哭双眼反射光芒,分明睁着眼睛。 “你…是…谁?” “我你都不认识了?洛阳小吏燕赤霞。” 鬼哭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些,燕赤霞,无论是杨安还是罗凯,都听说过他的名字,而杨安还更熟悉一些:“是秦人燕赤霞么?” 燕赤霞回答道:“是我。” “你可不是什么小吏。”鬼哭松开了手,艰难的一个翻身从地上坐起,把长刀刀柄架在肩头,一只手搭在刀鞘上,而刀头靠着脸颊,距离耳朵不远:“你没在江南,怎么到这里来了。” “辞官了。”燕赤霞应了一声,看着鬼哭眉头紧皱,现在,他察觉到了鬼哭的不对劲:“你的眼睛怎么了?” 鬼哭的眼睛虽然反射着火光,看起来依旧吓人,却有些涣散,没有了以往的凌厉。一开始他没发现,是因为鬼哭眼睛太小,不容易察觉。 他蹲了下来,张开五指,在鬼哭眼前晃了晃:“看得见吗?” “什么都看不见,想必是被火熏瞎了。”鬼哭回答道,声音很镇定,他有过当瞎子的经验,所以没有惊慌。 听着鬼哭的回应,燕赤霞心中松了一口气,鬼哭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惊慌,反而很镇定,是好事。 “你别动,我给你检查一下。” 他说着,翻开了鬼哭的眼皮,向里面看去。看了一会儿,鬼哭问:“怎么样?” “麻烦了。”燕赤霞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能不能好。” 说不定能好,但更有可能——好不了! 眼睛,实在太过脆弱,稍有差池,便遗憾终生。 “瞎了吗?”鬼哭怅然若失,随后笑道:“还好,我耳朵不错,不大碍事。” “你还真是看得开!”燕赤霞感慨万分,对鬼哭十分敬佩,如果是他眼睛瞎了,可做不到如此镇定。 “除了眼睛,你身上其他感觉如何。” “皮肤应该全被烧坏了。”鬼哭一边默默感受,一边回答:“现在全身都痛,除了痛之外其他的什么也感觉不到。肋骨断了5根,已经被你扶正。浑身多处拉伤,右手尤其严重,应该是挥刀用力过度的后果,接下来几天只能用左手挥刀了。什么味道也闻不到,一呼吸胸口刺痛,鼻腔受损,肺部受损。大腿被咬伤,走路应该不会有多利索,其余小伤不计。” 鬼哭说完,燕赤霞铜铃般的大眼瞪得更大了:“你对自己的身体,还真是清楚!那你应该知道你的身体现在有多么糟糕,为何还能如此镇定?” “还好。”鬼哭说道:“在那样的大火下,能保一条命,已经不错了,还能奢求什么?” “究竟发生了何事,以你不久前表现的刀术来看,什么东西能把你逼到如此境地?” 鬼哭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现在我们在哪里?” “是一座名为兰若寺的废弃寺庙,你放心,很安全。” “安全?这里可不安全。”鬼哭冷笑道:“如果我没猜错,这里应该是妖魔聚集之地,我受如此重的伤,便是因为兰若寺的主人。” 燕赤霞大惊失色:“怎么可能,我明明用望气术……” 很快,他就闭上了嘴,望气术绝非万能,一些强大的妖魔如果懂得隐匿之法,或者干脆有相关神通,他的望气术就成了瞎子,你只能看到一些别人想让他看到的东西。 他的语气变得严肃,问道:“这兰若寺中的主人是谁?” “还不清楚,但从我的遭遇来看,他手下有女鬼,有狼群,有鸟群,还有木系神通或者法术。”鬼哭一边回忆着一边说:“白天,应该是他虚弱的时候,我想要趁着白天穿过这片老林,但明显被他盯上,他先使这片老林散发瘴气,把我们团团围住,我想要强行闯过,他便让林中长出荆棘,挡住去路,同时狼群围了过来,其中应该有不少狼妖。” 燕赤霞连忙问道:“然后呢,为什么会有火?” “我有一兄弟,是一匹马,名为大黑,它有一件法宝,可以穿越千山万水,无论如何险峻的地形,都可以如履平地。” 燕赤霞问道:“可是叫踏飞燕?” 鬼哭诧异:“你怎知道。” 燕赤霞答道:“我当然知晓,杨兄你忘了,我是秦人。” “秦人,昆仑?燕兄,莫非你是昆仑弟子。”说着,鬼哭突然笑了,昆仑,他和昆仑可真有缘。不过如果燕赤霞是昆仑弟子,那他为何知晓踏飞燕就说得清了。毕竟,这件法宝曾经是昆仑一个很有名的一个“人”的。 “在昆仑学艺了几年。”燕赤霞说的有些含糊,为何没呆在昆仑,出现在大宋境内,又为何在大宋做官,而不是当道士,其中缘由,燕赤霞没说,鬼哭也不问。 “对了,后来呢?有了踏飞燕这法宝,你们应该很轻松能逃走才对。”当初昆仑中的长辈就是利用踏飞燕屡屡逃出险境。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鬼哭苦笑:“你见过数以万计的鸟儿自杀般朝你俯冲而下的情景吗?而且,每一只鸟儿都被下了咒术,一旦撞上,就会爆炸,声势如雷霆,如铺天盖地的箭雨,还会追踪,会拐弯,速度和箭矢相当,但无可挡,躲无可躲。” 燕赤霞愣了一下,想象着那样的情形,然后问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先是南宫,挡在了我的面前。” “南宫?”燕赤霞猛然想起,根据伙计的话,鬼哭身边应该还跟了一个女人,很漂亮的女人。于是,问道:“是弟妹吗?” 鬼哭点了点头,道:“她挡了一下之后,就陷入了昏迷,我让大黑带她先走,然后点燃的瘴气……” 接下来,鬼哭没有再说,燕赤霞也想象的到。 那必然是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在爆炸中,鬼哭必然身陷其中,然后飞出很远,接着烈火焚身…… 按常理来说,这样的大火在林中燃起,绝对难以扑灭,然而他却没看到,想必是林中的主人想办法扑灭了火。 “这都没死!”对于鬼哭的遭遇,燕赤霞也只能如此感慨,现在看来,鬼哭的伤,似乎有些轻了。 第二十七章 后会无期 鬼哭疲了,靠在墙上坐着,闭上眼睛不再说话。燕赤霞自然是看得出来,也不再打扰,只是为火堆添了点柴,然后躺在墙角继续呼呼大睡,一声声鼾声将鬼哭带回到了白天的时候。 鬼哭自己的那时候,“轰”的一声巨响,眼前一红,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了,什么也看不到了,浑身上下传来了难以忍受的疼痛。 他张嘴想叫,却被灌了一口灼热的浓烟,嗓子滚烫,被瞬间灼伤。 他被呛到,用鼻子呼吸,鼻子也在瞬间受伤。浓烟吸进肺里,然后肺部…… 看不见,听不见,什么也闻不到了,身上除了痛还是痛,五感没了其中四种,只剩下微弱的味觉,感受着嘴里的腥甜。 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地狱的大门正在为自己敞开,他也感觉到了那股吸力,回家的恐惧涌上心头。 这一刻,功德出现了。它稳住了鬼哭的心神,在它的指引下,落地后,鬼哭踉踉跄跄的到了一处低洼,避开了火势最为旺盛的地方。 接着,心神之中,破晓神光亮起。鬼哭从所未有的如此接近这道拯救他的光,然后发现,光,只是破晓神光的表象,只是外在的包装,而里面存放着的,是奇迹。 拨开那层外壳之后,破晓神光消失了。鬼哭心中空荡荡的,很失落。但很快,失落又消失了。 他感觉到了,那个一路伴随着他,帮助他来到这个世界的那道光并未消失,而是和他融为了一体。 伸手一握,刀在手中。 刀很长,平常想要拔出都费力。但是这一刻,鬼哭有预感,他想拔出这把刀,只要一瞬间,比眨眼还快。 他伏下了身躯,一手握住刀鞘,拇指顶住刀格,一手握住刀柄,拇指食指相扣,同样紧贴刀格。双手藏于腰间,刀鞘从身后延伸,向上高高翘起。 怪异的姿势,却仿佛一头盘踞准备捕食的猛虎,伏低了身躯,用灌木遮盖,收起了威严,厚实的掌心落地之时悄无声息,一点一点的,接近猎物。 下一刻,风起,虎啸,刀出。 妖气从所未有的凝聚,凝聚在刀锋。长刀也从所未有的锋利,锋利到了极致。 这一刀,居然斩开了火焰,斩开了浓烟,同时也斩开了一条道。 不仅仅是斩开了生存之道,同时也斩开一条极致之道。 忘掉一切技巧,返璞归真,利用速度、爆发、眼力和决断,使出生死决断的一刀。 一刀出,或者生,或者死! 他,变强了,也变弱了。 他永远的失去了那些丰富的招式,刃流火、斩魂魄、断生死永远也无法使出来了。鬼影步,也成了往昔的美好回忆,他再也使不出那样飘渺迅捷如电的步伐了。 他失去了那条繁花似锦平坦无比的康庄大道,转身走上了这条陡峭狭窄的羊肠小道。并且,再也无法回头。 他的妖气,如果说曾经犹如铁丝,那么现在仿佛一整块顽铁,攻击力更强,但别想再有任何操控的余地。他只能像个莽夫一样,用吃奶的力气挥起这块顽铁,“砰”的一声把对方的头砸个稀巴烂。 不过即便如此,鬼哭也不觉沮丧。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来自北方的风,对于妖气的影响,成了鬼哭心中阴影。而现在,犹如顽铁一般的妖气,却让他由衷的心安。 更重要的是,他找到断开地狱的方法了。 感谢你,功德,是你帮我打开了这道大门。 谢谢你,破晓神光,是你为我带来了——奇迹! 想要离开地狱根本不可能,除非有——奇迹! 想要瞬间拔出这么长的刀根本不可能,除非有——奇迹! 想要断开地狱的联系根本不可能,除非有——奇迹! 一直以来,断开与地狱之间联系的方法很就在鬼哭身上,只是他一直没有察觉而已。 而现在,他察觉了,自然,也到了分别的时候。 鬼哭撑着墙站了起来,他伤的很重,动作很吃力,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他的腿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但同样很轻,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他来到了火堆前,他的眼睛看不见,可心中却常亮,屋中的一切事物,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所以,他在火堆前就停了下来,并没有一脚踩上去。 右手重伤,短时间内不能太用力,不过还有左手。 右手抓住了刀鞘,左手抓住了刀柄,俯下身来。 要断开与地狱的联系,有三种方法。第一种方法,彻底杀掉自己。第二种方法,彻底碎掉地狱。第三种方法,彻底斩断桥梁。 杀掉自己是肯定不能做的,碎掉地狱肯定是办不到的,所以能做的只是第三种,斩断桥梁。 审视自身,鬼哭找到了那个桥梁。恶念,便是连接鬼哭与地狱之间的桥梁,它深深的烙印在鬼哭的灵魂之中,除非鬼哭的灵魂破碎,或者有奇迹出现,不然,它绝不消失。 而现在,奇迹来了! 嘴角翘起,牵动伤势,脸上血液滴落,落到了地面,变得粉碎。痛快,从所未有的痛快。 “地狱,但愿我们……” 刷! 刀出! 随着弯月般的轨迹,眼前耀眼的火焰瞬间被剃成了一个平头! 这一刀,斩断了火焰,也击碎了那股与灵魂纠缠的恶念。恶念确实是一个好帮手,非常好用,不过对于它,鬼哭毫无留恋。 “后会无期!” 鬼哭默默收刀,身躯笔直如剑。刀身与刀鞘摩擦,声音顺畅丝滑,万分悦耳。 鬼哭身后,燕赤霞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大大的,一脸不可思议。在鬼哭血液滴落在地上的一瞬,他就醒了,然后看到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开玩笑吧,一定是自己睡多了,迷糊了。 火被斩断,他见过不少。但那是竖着斩断的,与其说是斩断了火,还不如说是斩断了燃着火的物体。 而眼前,鬼哭一刀把火焰剃了个平头,这tnd是怎么办到的。 燕赤霞一脸懵逼,燕赤霞开始怀疑人生,一个人的刀术,怎么可以高明到这种地步,天道不容啊! 过了半晌,火焰恢复原状,在这个时候,刀鞘也恰好完全将刀身容纳,咔的一声清脆的声音里,燕赤霞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杨兄,许久不见,你越发的骚了!” 第二十八章 不共戴天 老林中,鬼哭狼嚎声四起。 一人,一马,一处山洞,相互对峙。 马在洞中,洞不深,却宽敞避风干燥,是个好地方。 马的后方,有一团巨大的鸟窝,上面卧着一个人,看其轮廓,应该是一个女子。 而和马对峙的那个人,也是个女人,一身黑羽,遍体鳞伤。 也是缘分,南宫、大黑马、羽姬,三人凑到了一起。 羽姬看着大黑马,大黑马很黑,又不是恰好有月光射进洞中,恐怕它已经完美隐形了。 大黑马看向羽姬,此人一身黑羽,黑的吓人,如果不是恰好外面夜色中月光明亮,恐怕她已经完美隐形了。 “真的好黑啊!”一鸟一马同时在心中感叹。 “她很痛苦。”嘶哑的声音响起,羽姬目光透过大黑马,看到了鸟窝中的南宫,南宫眉头紧皱,身上已经泛起白霜。 大黑马死死地盯着羽姬,龇牙咧嘴,四蹄蠢蠢欲动,看起来一副要咬人的样子。 “别这样。”羽姬似乎有些虚弱,无力的摆了摆手:“你这样看起来很像一条蠢狗。” 这一句话惹到了大黑马,它嗷的一声就冲了上来,一个扭身,抬脚就踹。 啪! 羽姬身形如电,飞快闪开,五指并在一起,在大黑马的腿上啄了一下。大黑马嗷的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后腿直抽。 羽姬俯下身来,摸着大黑马的头:“别怕,只是抽筋了,一会儿就好。” 大黑马张嘴就咬,羽姬又用手啄在大黑马脑门上,大黑马顿时就晕了,双眼转着圈圈,躺在地上仿佛一条死狗。 “叫你不乖,受伤了吧。”羽姬一边抱怨着,一边摸了摸马头。然后抬手,一把抓住从天而降的大嘴。 大嘴潜伏到一边,趁她不备,发动偷袭,却不料早已被她察觉,然后被一举擒获。 大嘴想要使用死亡缠绕,羽姬手一合,大嘴浑身就系在了一起,被缩成了一个坨坨。 “不爱干净的小笨蛋,一天到晚不学好,就喜欢偷袭。”羽姬把大嘴随手甩到一边,跨过大黑马,走向了鸟窝。 大黑马撑着身体站了起来,直奔羽姬后背,然后才跑两步,又扑通一声倒下了。 羽姬到了鸟窝,俯下身来,细细的打量着南宫:“真是个美人儿呢,就是冷了些。” 说着,她为南宫把起脉来。过了一会儿,松开了手,回头就看到大黑马的一双圆溜溜的大眼。 “安心,她没事,只是今晚难受些,最近几天不动妖气就好。”说完,又嘀咕起来:“真是乱来,妖气哪能这么用,这一次算你运气好,下一次,说不准整个人就废了。” 说完,细心的当南宫把额头前的发丝撩开,夹在耳后。然后把南宫抱了起来,放在大腿上。顿时,南宫紧皱的眉头松开,呼吸声也轻松了许多。 “喂,裤腰带,我知道你能动了,出去捡些柴火进来。” 大黑马一下子就抬起了头,神情紧张。 “放心,有火光不要紧,每天晚上我都会在这里点火。”羽姬又若有所指的安慰道:“他们不敢在这个时候靠近,害怕我会在他们身上泄愤。” 腿好了,大黑马却不敢有别的动作。打又打不过,现在南宫在她手里,跑又跑不了,只好老老实实的呆着。 “你倒是聪明。”羽姬笑着看着大黑马:“好了,笨狗狗,我知道你好了,去那片雪地,挖些肉出来,我饿了,想必你们也饿了。” 洞中燃起了篝火,大嘴缩在了墙角,可怜巴巴的缩成了一团。大黑马流着哈喇子,眼巴巴的看着羽姬,羽姬扔过来了一根骨头,大黑马连忙张嘴接住,飞快的舔着上面的肉丝。 不由得,悲从心来。这个时候,它由衷的怀念鬼哭,在鬼哭身边,只要有条件,从来都是大鱼大肉,而不是可怜巴巴的啃骨头。 后半夜,南宫醒来。 首先,便是听到轻快的哼声。她感觉自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融化了身上的冰雪,那轻快的哼唱声,又是如此的悦耳,传入耳中,让她的心也跟着变得轻快了起来。 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美丽的人影。 她五官端庄,却并不严肃,很柔和,嘴角微微上翘,似乎在挂着笑,身上映着火光,很温暖,就像是……娘亲。 顿时,南宫红了脸,连忙翻身坐起,然而,一阵无力感又让她差点重新趴了下去。 一只手托住了她的后背,扶住了她,是羽姬。 “你是谁?”南宫问道,有些不敢看她,刚才的姿势,实在太过羞耻。 “羽姬,这片林子曾经的主人,你呢,小姑娘。” “南宫,还有,我不是小姑娘。”南宫严肃的说,接着猛然惊觉,有些紧张的问:“等等,你是这片林子曾经的主人,那么现在的主人呢?” 羽姬笑眯眯的看着南宫的反应,说:“现在这片林子的主人是个老妪,妖怪们都称呼她为树妖姥姥,但实际上,她可不是什么树妖。” 南宫脱口问道:“那它是什么?” “一个母夜叉,晚上厉害的要命,白天一见光就虚弱的要死。不过总的来说,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毕竟,已经一千零五岁了嘛!” “一千零五岁!”南宫瞪大了眼睛:“真的?” “真的。”羽姬肯定的说。 一千零五岁和一千岁可截然不同,常人所说的千年道行,指的并非是活了一千岁,事实上,很多妖怪也才八九百岁,就被称之为千年道行的老妖怪了。千年道行,准确的说是将近千年,而非绝对的一千年。 千年老妖之所以被称之为千年老妖,第一个便是因为活了将近一千年,第二个便是因为面临天人五衰之劫。 天人五衰绝大多数妖怪都会面临,将会在千年以内发生,意味着它们的寿命到了尽头。有的妖怪等到九百多岁才等来天人五衰之劫,而有的妖怪七八百岁就面临天人五衰了。这跟它们的习性心性有关,但凡好斗的妖怪,流血流的多了,天人五衰便会提前。 而这个极限,就是一千年,除非那些本身就很特殊的妖怪,不然,无论你怎样保养,都超不过这个数字。 一千零五岁,便意味着这个被称之为树妖姥姥的母夜叉,是一个有特殊延寿手段的妖怪,这种妖怪,通常都非常的厉害。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羽姬那带有磁性的沙哑声将南宫惊醒。 南宫回过神来,连忙摆手:“没想什么,只是,多谢羽姬姐姐出手相救。” “没什么,毕竟咱们还有很重要的关系呢。” “很重要的关系?”南宫很是疑惑,她不记得自己以前跟羽姬有过什么关联。 “别多想。”羽姬笑眯眯的说:“我们也只是有点杀子之仇而已。” 第二十九章 无心之失 黎明时分,天色极暗,屋外一片漆黑。 屋顶的积雪被火烤化,水滴从屋檐落下。 滴答、滴答…… 屋中,鼾声四起。 一只眼睛透过窗户,看着里面的两人,火光的倒映下,瞳孔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这是一个和尚,一个妖僧,一个已经几乎死过一次的妖僧。严格意义上来说,所有修成正果的僧人,都应该被称之为妖僧,毕竟他们使用的也是妖气。 不过,人们并不会这么称呼,而是称之为罗汉、菩萨、活佛之类。 所以,妖僧被安到了一些特定的和尚头上。 这个妖僧,法号无味,本是兰若寺的主人,一个不错的和尚。不过,大军来到这里,杀了他的师傅、师兄、弟子,捣毁了佛像,烧毁了这里。 然后,他就疯了,一念成了魔。 他浑身干枯,形如干尸。脸上满是褶皱,犹如那橘子皮。颧骨突出,脸颊和眼眶凹陷,牙齿没有几颗,或黄或黑,胡须所剩无几,可怜巴巴的贴在下巴上,就是眉毛颇长,犹如杂草,一直垂到眼角。 他的骨架很大,虽然身上没有了多少肉,但看起来依旧重量不轻。他手指的骨节尤其粗大,仿佛一颗颗佛珠。 而他的身上,挂着一件僧袍,僧袍太过宽大,看起来有些空空荡荡的,下摆露出了光着的大脚,踩在地上悄无声息。 而在他脖子上,是一串头骨佛珠,这些佛珠可不是打磨而成的,每一颗都是活生生的人头骨,用邪法炼制缩小而成,每一颗都有核桃大小,一共四十二颗。 他探头探脑的向里看去,没有堵住缝隙,还点了火,睡觉打呼噜,不安静,种种迹象表明,里面之人并非那群女鬼的猎物。 若是其他时候,他早就扑进去了,摘掉其头颅炼成头骨佛珠。 但是现在,他没有,他的心中充满了警惕。 不是那群女鬼的猎物,明晃晃的点着火,到了黎明时分还没有被撕碎,要么是运气好,要么是本事极高。 后者更有可能,而如果是前者,单纯的运气好,那反而更加可怕。 不管是哪种,都由不得无味不警惕。 更何况,今夜师弟来这里捕食,迟迟未归,更是说明了问题。想必,已经惨遭屋中二人的毒手了。 在窗前踌躇片刻,无味准备退去。但刚刚才退一步,便突然警铃大作。 轰! 面前的这面墙直接被一道金光打得粉碎,瞬间金光就到了面前,无味猛然双手合十。 接着,一声惨叫。 无味的一双肉掌血肉俱飞,只留下森森白骨。尽管痛的脸颊抽搐,但无味还是使命的双手合十,牢牢的卡住了那把不断嗡鸣的青铜古剑。 这把剑,便是刚才的那道金光。 鼾声骤停,燕赤霞跳出大洞,一把握住了剑柄,口中叫道:“好一个贼子,为何在外鬼鬼祟祟?” 虽然燕赤霞外貌粗鲁,却是个货真价实的文弱书生,他的功名,可是靠自己的本事考上去的,文采自然不必多说,还写得一手好字,即便皇上也多有赞赏。 作为这样一个书生,他怎会做出睡觉打鼾的无理之事。这一切,只是为了诓骗这个在外鬼鬼祟祟的贼子。 无味不答,也没力气回答。 见他不答,燕赤霞冷笑一声,粗壮的胳膊发力,向前凶悍的顶去。 无味一口烂牙紧咬,双目圆睁,嘴角渗出血来,可即便如此,依旧还是顶不住,剑身在骨头上滑动,不可遏制的刺入了他的胸膛。 “啊啊啊啊啊啊啊……” 无味发出惨叫,与此同时,脖子上的头骨佛珠同时张嘴惨叫,寄宿在头骨佛珠中的四十二个小鬼同时涌出,发出刺耳的尖叫,引发黑色旋风,顿时掀翻了这面墙。 轰隆一声巨响,房子开始垮塌,屋顶的瓦片纷纷被吹上的天空。 青铜古剑金光大作,护住了燕赤霞,燕赤霞神色大变:“不好,杨兄!” 他抽身飞退,无味也松了一口气,架着黑旋风转身就跑,四十二个小鬼拱卫着他,将他护在中间。 燕赤霞回身在废墟中没有找到鬼哭,而跑到门口的无味,却看到了鬼哭。 鬼哭就在他面前,院子门口外面。 他浑身是伤,被布条缠绕,有些地方还渗出血来,裸露在外的皮肤也都是灼伤的痕迹,看起来站着都有些费劲,手中握着一柄长刀,还未拔出,而本身的气息,也是若有若无。 面对这样一个人,无味怎会害怕,当即两个小鬼开道,冲了上去。 紧接着,他听到了“刷”的一声,声音异常细微,两个小鬼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上妖气就被尽数斩碎,瞬间消失。 没了恶念,鬼哭依旧是鬼怪克星。 无味还没缓过神来,就听到“咔”的一声,刀已回鞘,然后,他就看到鬼哭俯下身来,仰头看着他,而下巴差点戳到了地上。 如此怪异的姿势,他第一次看到,然而哪怕只是第一次看到,也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其中的威胁。连忙驾着旋风将自己高高抛起,准备从鬼哭头顶飞过,而下一刻,就被吓得亡魂皆冒。 一口长刀,瞬间击碎了三个小鬼的周身妖气,然后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到了无味面前。 “啊!”无味双腿血花迸溅,一声惨叫之后,无味飞遁而去,留下了一双腿鬼哭一同从空中落下。 砰砰砰!!! 一人和两条断腿几乎同时落下,重重地摔在了院子里一片狼藉的雪地中。 燕赤霞匆匆赶来,一把扶起了鬼哭:“杨兄,你没事吧,怎么如此鲁莽,身上伤的这么重,就别逞能了!” 一边啰里啰嗦的抱怨着,一边撕下自己衣服下摆,帮鬼哭重新包扎崩裂的伤口。 然而,崩裂的伤口匆匆处理好了,燕赤霞却发现,鬼哭似乎一直在失神,好像是在想着什么。 “杨兄,杨兄?” 连续叫了几声,鬼哭回过神来:“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鬼哭摇了摇头:“只是在想,刚才跳的轻了些,刀挥的也不够快。” 燕赤霞:“……” 那样的刀,还不够快,那更快得有多快,燕赤霞有些难以想象。 第三十章 罪魁祸首 “你疯了,快停下!” 大清早,燕赤霞焦急的声音从兰若寺的一个小院中传了出来。 昨夜忙碌,好不容易重新找到一个适合的房间睡觉,今天早上一大早起来,燕赤霞就看到鬼哭在院子里挥刀。 他穿着破烂的靴子,挂着甲衣,站在满是积雪的院子,浑身冒着腾腾热气,拔刀、挥刀、收刀、拔刀…… 每一次挥刀,用尽全力,然后又猛然顿在半空,接着凄厉的破空声在院子呼啸。 然后,鬼哭浑身的伤口崩裂,溅出黑血,此刻,已经成了一个血人。而原本洁白的地面,在他的脚下,也是暗红一片。暗红色的血落在白雪上,其中的温度甚至将白雪消融。 这,分明在自虐。 “你疯了,快停下!”燕赤霞焦急不已,连忙上去想要打断,看鬼哭这架势,分明是冲着废了自己去的。 然而,他刚走上前,刀锋就停在了他的胸口。 心头刺痛,燕赤霞连忙后退一步,大口喘息。 刚才那刀,再往前递一分,就能刺破他的心脏。 不敢再靠近了,燕赤霞在外面手足无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鬼哭一遍遍的拔刀、挥刀、收刀。 越来越多的血,从他体内涌出,其中流血越多的地方,却并不是在躯干或者手臂、腿上,而且眼睛。 暗红色的血迹划过脸颊,犹如两根蠕动的红色泥鳅贴在脸上,汇聚在下巴,接着仿佛水龙头中的水一样,一个劲往下流,让人触目惊心。 终于,鬼哭挥出了最后一刀,浑身冒血的停了下来,燕赤霞已经麻木。在旁边看了这么久,他也看出了些门道了。 虽然现在鬼哭看起来凄惨无比,但实际上,伴随着每一次挥刀,状态反而越加的好了。 看到鬼哭停了下来,他忍不住问道:“杨兄,你这是在干什么?” “斩伤。” 斩就是砍的意思,斩伤的意思自然就是砍伤。所以,你究竟砍伤谁了? 鬼哭挥刀半天,可一个人都没砍啊! 不过看着鬼哭此刻的状态,燕赤霞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你该不会是在砍自己伤吧?” 斩伤,并非是将谁斩伤,而是砍的就是“伤”这个对象。 鬼哭点了点头,燕赤霞一脸懵逼,想到昨晚鬼哭给火焰剃了个平头的模样,最后只能在心中感慨:“骚还是你骚!” 鬼哭吃过辟谷丹,休息了一阵后,又开始不知疲倦的挥起刀来。燕赤霞在一旁,烤起了鸡翅膀,看着不断挥刀的鬼哭,一边烤一边问道:“杨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鬼哭奋力挥出一刀,然后“咔”的一声收刀回鞘,深吸了两口气然后回答道:“养伤,然后,和他们会合。” 他们,自然是指的南宫和大黑马。 燕赤霞点了点头,然后又道:“杨兄,吃不吃鸡翅膀?” 没等鬼哭回答,燕赤霞又自言自语道:“算了,还是给你留一个吧。话说回来,我都没想到,这兰若寺居然会有鸡。” 昨天晚上,燕赤霞遇到的妖怪不少,其中就有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袭击了燕赤霞,张口闭嘴就是要吃了你。结果燕赤霞也不客气,一下就把她敲晕了过去,接着这个女人显露真身,居然是只鸡。燕赤霞当即就兴奋了,搓着手嘿嘿淫笑…… 放血泡澡拔毛一气呵成,就跟那经常偷鸡的小贼似的,非常的熟练。 对于吃掉这只鸡妖,他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在他看来,对方要吃它,他也吃对方,互相吃,没毛病,只要不是人形的就好。 …… “啊!我的鸡鸡啊,你死的好惨呀!”一个虎背熊腰满脸绒毛的壮汉趴在桌子上痛哭流涕。 一个贼眉鼠眼的小瘦子在一旁安慰:“老大,别哭了,如果鸡鸡还在,肯定不愿看到你这么伤心的!” 满脸绒毛的壮汉根本没把瘦子的话听进去,而是继续哭喊。 周围,是一群手足无措的女鬼。再往外围,是一群看热闹的妖怪。 “怎么回事,还让不让鬼睡觉了?”一个花衣女鬼从楼上飘了下来,满脸不爽,清冷的声音响起。 “小姐,熊大的婆娘鸡鸡死了,所以伤心成这个样子。”一个女鬼在花衣女鬼身边解释道。 花衣女鬼名为花姑,是姥姥的干女儿之一,和红儿姑娘姐妹相称,地位极高,居住于这座塔的顶层。 听了身边女鬼的话,花姑虚幻僵硬的脸上皱起眉头:“仔细说说。” “昨天晚上,熊大的婆娘鸡鸡一去不复返,今天上午熊大出去找,只找到了一地的鸡毛还有满地的鸡骨头,八成,是被人烤着吃了。” 花姑一听,挑了挑眉,然后看向周围,那些看热闹的妖怪有的幸灾乐祸,也有的暗自悔恨。 熊大的婆娘,一看就鲜嫩可口,不少妖怪可是垂涎着呢。却没想到,有人先下手了,那些垂涎熊大的婆娘的妖怪暗自悔恨,悔得捶胸顿足,下手晚了啊。 而这些妖怪,无外乎黄大仙、胡大仙、狼妖、老虎精之类,天生就好那一口。 熊大还在那里抹眼泪,他的嗓子十分粗矿,声音又大,听得花姑脑仁疼。 花姑问身边女鬼:“是谁下的手?” “估计是那两个外来人。”女鬼说道:“昨天夜里,好多人都以为那两个是无意间闯进来的小可怜,哪知道是过江龙,结果损失惨重。您看,坐在墙角的那个无味大师,双腿都被人给砍了,老可怜了。” 无味坐在墙角那张桌上,愁眉苦脸,到现在他还心有余悸。 那两个家伙,一个比一个狠。 一个大胡子,一手御剑术打得他是抱头鼠窜。一个半死不活浑身被烧伤的男人,那一手刀术让他直接产生了心理阴影,如果不是逃走的时候飞的比较高,现在,恐怕已经尸首两分了。 他越想越憋屈,听到熊大的哭声越来越烦躁,终于忍不住一拍桌子站了…… 啪! 无味摔到了桌子底下,他忘了,自己的脚已经被人砍断了,现在他没脚。 不过这一下,也引起了众妖的注意,一双双眼睛看了过来,熊大也被这巨大的动静吸引到了,泪眼婆娑的看着无味。 无味双手一撑从地上坐起,面目全黑,自觉无脸见人,刮起一阵妖风直往楼梯上飞去,很快就进入了一间房间,消失在了众妖的视线之内。 先是安静片刻,然后,阵阵狂笑几乎掀飞了塔顶。 第三十一章 白脸大爷 同安客栈,收拾桌子的伙计看了一眼坐在桌前,一脸怜爱喂着狐狸的掌柜,摇了摇头。 掌柜的疯了! 伙计眼中满是怜悯,有钱又如何,还不是无后,结果侄儿死了,面对这样惨重的打击,掌柜的直接疯了。不知道从哪里抱回来了一只狐狸崽子,把狐狸崽子当做儿子了。 伙计得承认,这只狐狸小崽子很可爱,毛茸茸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上手撸两把。 但是,再可爱你也不能把他当儿子吧! 最近又刮起了风,伙计在门上挂起了厚厚的棉布遮住了那些可恶的风,让客栈变得暖和了许多。 因为这个原因,很多人都喜欢到客栈歇歇脚,还有小商贩干脆直接来客栈卖东西了。 当然,想要呆在客栈里,至少得点些酒水,以至于客栈的酒水价格都上涨了。 伙计这边前脚刚收拾好桌子,后脚就有客人坐到了刚收拾好的桌子前的凳子上,点了壶酒,要的小盘茴香豆,然后跟同桌的客人攀谈起来。 账房老先生打了个哈欠,最近客人实在有些多,让他有些精力不济。 伙计也有些皱眉,他对客栈里的事情很上心,虽然他只是个小小的伙计,表面上看起来和其他伙计没什么不同,但实际上他是特殊的,因为他是掌柜的远房亲戚,算是与掌柜最亲近的人了。现在掌柜的侄儿死了,掌柜又疯了,他更是心中激动。 一旦掌柜的撒手人寰,最有资格继承这家客栈的,不就是他嘛! 所以,他如此上心也是有原因的。 最近虽然客人多了,但实际上,每日赚的钱反而少了。 以往的客人虽然少,但都是那些商人旅客,本地人也只是偶尔来吃点东西,打个牙祭。 所以人虽少,但每个客人花的钱多,每日赚得不少。 而现在,眼看回暖了,突然又冷了回来,并且下起了大雪,大雪封路,来这里的商人旅客少了,现在来的绝大多数都是本地人,一上桌只点些酒水,偶尔那么几个点些茴香豆、花生之类的下酒菜就算不错了,而且点的酒水也净挑便宜的,每个人的花销少得可怜,也是因此,每日赚的反而少了,这让伙计心头焦急。 “掌柜的是指望不上了,看来还是得靠我。”伙计心中想着,目光转向了炭盆,以及那些在店里卖东西的小贩子和拉二胡的那个老头,眯起了眼睛,心中琢磨着是不是在这些上面打些主意。 匆匆将东西送到厨房,伙计转身出来,就猛然感觉到一阵凉风从门口袭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是哪个这么缺德,还不快进来!”有客人破口大骂。 伙计也想骂,但良好的店小二素养让他忍住了,他放眼看去,便看到一个人撩起来当作门帘的厚实棉布,正在往客栈里面观望,似乎在找些什么。 由于他撩起了门帘,导致风雪涌入,让其他的客人们忍不住破口大骂,而这个人却毫不在乎。 “是个陌生人!”伙计眼中一亮,这绝不是县里的人,看来今日又有一笔大钱入账了。 他连忙迎了上去,脸上挂起了卑贱的笑容:“客官里边请,打尖还是住店啊?” 随着走近,伙计才看清来人的模样。 很英俊,身上穿着一件白绸袍子,手中拿着一柄白纸扇,风骚的不得了。 伙计心中又是一喜,看着这个小白脸的这幅打扮,怕不是今天得赚一笔大的了。 “狗日的,你找死是吧。”有脾气火爆的客人已经站了起来,气势汹汹的朝门口走来。 伙计心头一跳,这个客人他认识,是个本地人,还算是老客,一个不好招惹的家伙。 这个家伙名叫邓老猫,干的是与官府勾结的买卖,经常手中拽着通缉令带着一伙人到处晃悠,把人卖到牢中。 他手中的那张通缉令是有讲究的,都是特意选定的,通缉令上的通缉犯,在县衙里花了钱,县衙便把这些通缉令选出来给他们这些人,他们找些长得像的替死鬼押到县衙以此赚钱。 因为光线的原因,邓老猫一开始没看清门口的小白脸模样,等走近了,他眼中一亮:“哈,原来是个不知死活的小白脸,来来来,让爷爷看看,你和这通缉令上的人长得像不像。” 他一边邪笑着一边走了过去,这个小白脸当然和通缉令上的人长得不像,毕竟,通缉令上的人实在太丑。但是不要紧,小白脸值钱啊,总有有钱的大爷好这一口。 门口的小白脸脸冷了下来,等到邓老猫走近了伸手过来,他一抬手挥着扇子就拍开了邓老猫的手。 邓老猫僵在了原地,而邓老猫的几个兄弟一拍桌子同时站了起来,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嗨呀,小白脸,还敢反抗!” “等等!”邓老猫一脸严肃:“我们走。” “什么,老猫,肥羊不要了?” “我们走。”邓老猫咬着牙道,而这时候他的兄弟们才发现,不知何时,邓老猫的脸已经被汗水打湿。 一行人匆匆的离去,伙计眼尖,分明看到邓老猫的手非常不正常,似乎已经脱臼。 这个小白脸,不好惹啊,连邓老猫都在他面前吃亏了。 而就在这时,这个风骚的小白脸放下了门帘,走了进来,所有人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那冷风一直往里灌,大伙都不好受啊! “来一桌好菜,陪我聊聊。”小白脸说道。 伙计脸上止不住的狂喜,他最喜欢听的就是这句话。 “一盘子好酒,半斤牛肉。”这句话就是豪迈了吗?的确豪迈,但是更豪迈的话是:“上一桌好菜。” 这个操作的范畴可就大了,其中的收益绝对抵得上店家平日里一天的收益。 面对这个有钱的大爷,伙计不敢耽搁,叫另一个伙计去厨房通知,然后撵走了几个好欺负的本地人,腾出了一张桌子,亲自帮忙把桌子凳子擦拭干净,等这位小白脸大爷落座。 小白脸大爷坐到了桌前,道:“小二,我问你个问题。” “大爷只管问。”伙计拍着胸脯道。 “你见没见过一个人,满脸络腮胡,背着一个青铜剑匣……” “见过。” 小白脸大爷明显被吓了一跳,一只手按着桌子准备拔腿就跑,不过小二接下来的话又让他重新坐了下去:“不过他走了。” “什么时候,去哪里了?”小白脸但脸上明显带着喜色。 “就在昨天,往北去了。” “这么说,已经离开县城了。”小白脸低下了头,双拳紧攥,嘴角越翘越高:“tnd,总算摆脱这个牛皮糖了!” 第三十二章 重返县城 听闻燕赤霞已经离开,自觉摆脱燕赤霞的小白脸心中高兴,这一顿饭吃得格外痛快。 伙计也是很高兴,因为小白脸给了一大笔赏钱。 当然,收了钱,也要办事的。对于小白脸的要求,伙计表示很容易。 下午,应小白脸的要求,伙计带来了几个县城中最漂亮的姐们,送到小白脸的房间中。 到了晚上,客栈中的客人们渐渐离去,账房老先生你回家去了,掌柜的窝到了暖和的房中,继续照顾他心爱的宝贝儿子。 好不容易等到客人都走了,伙计把大厅收拾干净,缩着脖子,出了门,把门外的灯笼收了进来。外面下起大雪,着实的冷。哪怕只是出去一会儿,伙计也感觉自己的脸被冻僵了。 就在他关门的前一刻,一只手撑住了门。 “客人,我们已经打烊了。”伙计笑着说道,然后,笑容僵硬。 燕赤霞从门外挤了进来,接着,是一个浑身是伤的男人。他满脸伤疤,但那一双眼睛,让伙计记忆深刻。 他,还没死! 伙计瞳孔收缩,转身就要跑。却被燕赤侠捉住后衣领,拖了回来。 “看到我没死,很意外?”鬼哭沙哑的声音响起,伙计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手脚僵硬发酸,难以发力。 “大爷……”伙计脸上露出来僵硬的笑容,笑容中满是祈求:“饶命!” 说着,他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饶命?”鬼哭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了起来,接着说道:“看来真有你的份儿啊!” “啊!”伙计傻眼了,难道自己害他的事,他并不清楚? 就在此时,楼上传来了那个小白脸的声音:“小二,送一桌饭菜上来!” 三人仰起了头,楼上,小白脸手扶着栏杆,脸上挂着慵懒的笑容。然后,他看到了燕赤霞。 燕赤霞笑了,道:“白衣衫,我找的你好苦啊!” 小白脸,名为白衣衫,燕赤霞就是追着他来到了这里的。 白衣衫脸上笑容凝固,今天,好不容易得知自己已经摆脱那个牛皮糖一样的瘟神了,他决定庆祝一下,吃了一桌好菜,又叫了几个女人,一直忙到现在。 几个女人沉沉的睡去,而他腹中饥饿,出来觅食。结果却没想到,这一次却撞进了去而复返的燕赤霞。 白衣衫转身就要跑,燕赤霞开口道:“你跑个试试,看是你跑的快,还是我的剑很快。” 白衣衫浑身僵硬,没敢再跑,兰若寺的干尸能躲开燕赤霞的剑,但不代表所有人都能躲开,反正白衣衫是没这个本事的。 “下来。”燕赤霞道。 白衣衫老老实实的走了下来,燕赤霞拍打掉身上的冰雪后,到了大厅中的一张桌前,把两个凳子从桌上搬了下来,坐到了凳子上,而鬼哭坐到了另一个凳子上。 白衣衫和伙计站在桌前,低着头,如犯错的小学生。 燕赤霞一摊手,道了一声:“坐,凳子自己搬。” 白衣衫把凳子从桌上撤下,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伙计也有样学样,沙哑的声音从鬼哭嘴里传出:“没叫你坐。” 伙计已经快要坐下去了,一听到鬼哭的声音,又如同兔子一般蹦了起来。 现在这幅模样的鬼哭,可比原先的样子恐怖多了,原先那张脸好歹还是人脸,而现在这张脸,被严重烧伤后,就像是鬼脸,再配着那一双狭长如刀的双眼,让人一看就心生恐惧,坐立难安。 不过接下来,鬼哭的话让伙计松了一口气:“站着干什么,去准备些饭菜,走了大半天了,肚子老早都饿了。” “对,快去准备饭菜。”燕赤霞挥手道,然后对鬼哭说:“你那辟谷丹,简直就不是给人吃的,硬的跟石头一样,能把人的牙都给崩了。” 对于燕赤霞的话,鬼哭很不满意,什么叫他的辟谷丹不是给人吃的:“你自己不知道用水化开,还赖上我的辟谷丹了。” 燕赤霞愣了一下:“可以用水化开?” 鬼哭理所当然的说:“当然。” 燕赤霞捂着腮帮有些崩溃:“那你为什么干嚼?” “我喜欢。” 鬼哭说出这三个字后,燕赤霞陷入了沉默。 所以,他冒着差点把牙崩了的风险干吃鬼哭的辟谷丹,究竟是为了什么? 白衣衫见燕赤霞光和鬼哭谈话了,悄悄地把手伸进了袖子。 “胳膊不想要了吗?”燕赤霞的声音幽幽传来,白衣衫干笑两声,把手从袖子里抽了回来。 伙计见到这幅情形,觉得这大厅不能再呆了,眼珠咕溜溜一转,道:“几个大爷,我去厨房,为你们准备些吃食。” “去吧去吧!”燕赤霞摆着手说道。 白衣衫看了一眼燕赤霞,道:“这顿饭的钱算到我头上。” “不必了,这顿饭的钱算到他身上。”鬼哭问伙计:“有问题吗?” 伙计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了,拍着胸脯道:“大爷在本店吃饭是小店的荣幸,是我的荣幸,所以别提什么钱,提钱那是对我的侮辱。” “去吧。”鬼哭道。 “是的大爷。”伙计连忙转身往后院跑去。 到了后院,伙计本来想溜的,不过一想到鬼哭那双眼睛,心思又收敛了下来,老老实实的跑到出租房中把厨子叫醒,在厨子的抱怨声里打着下手,帮忙将饭菜弄好。 大厅中,白衣衫一脸幽怨的看着燕赤霞:“为什么一定要追着我不放?” 燕赤霞一抹脸上的络腮胡子:“因为我要吃饭,抓你,我能得到一笔吃饭的钱。” 白衣衫脸上更加幽怨:“你早跟我说啊,我有钱。” “你的钱?”燕赤霞冷笑一声:“我可不敢收。” “嫌我的钱脏?”白衣衫脸上的幽怨消失,猛然间浮现和燕赤霞一样的冷笑:“你认为他们的钱就干净了?” “他们的钱也不干净。”燕赤霞说:“不必你提醒,我也知道,他们的钱,必定是百千人的血汗。但是,抓你挣的钱,是干净的。” “呵!”白衣衫笑着摇头,不再言语。 偌大的大厅,只有三人。 外面,风雪呜呜乱嚎。里面,鬼哭自顾自的喝着酒,而白衣衫和燕赤霞各自沉默。 饭菜,端了上来,然后伙计就被打发了出去。就在鬼哭动筷子的时候,白衣衫终于又开口了:“能不能放过我,我被你抓回去,一定会死的。” 第三十三章 衣冠禽兽 “放过你?”燕赤霞冷笑:“当初你怎么不放过那些女孩?” 白衣衫打开了折扇,用力的扇着,看起来似乎他自个儿一点也不觉得冷:“当中没有通融的余地?” “没有!”燕赤霞说的斩钉截铁:“你,死定了。” 瞬间,白衣衫眼神变得凌厉,手腕一翻,折扇的扇骨中弹出利刃,接着,手中折扇迅捷如电,朝着鬼哭的脖子抹去。 没错,是鬼哭。 他和燕赤霞交过手,自然知道自己没有半分胜算。所以,把目标定在了鬼哭身上。 鬼哭此刻浑身是伤,而且经过他的一番试探,赫然发现,这个眼神凌厉的家伙是个瞎子! 有这么一个天然的人质,他为何不取。 然而,他不大走运。如此近的距离,燕赤霞都不是鬼哭的对手,他又如何是。 鬼哭的刀,靠在桌上,而并非在手中。并且,鬼哭坐着,刀又太长,这样的姿势,拔刀十分不便。 然而,鬼哭放下筷子、拿刀拔刀,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不可思议。 咔! 不到一个眨眼的时间,已经完成一次出刀的鬼哭放下了归鞘的长刀,重新将其靠在桌上。 白衣衫神情呆滞,愣愣的看着手中只剩半截的扇子,一脸懵逼。而另外半截扇子,飞了出去,落在了地上。 呼! 伴随着焦灼味,两个半截的扇子先是冒起青烟,然后“轰”的一声燃起火来。 白衣衫手忙脚乱的扔掉了火了的扇子,看向鬼哭的目光,满是恐惧。 一个人的刀,怎么可能快到这种地步。 想想,如果刚才鬼哭的刀是自己的脖子,那么自己…… 一想到这里,白衣衫就忍不住不寒而栗,同时心中悲哀。 远了,他就是燕赤霞的靶子,那化作金光的青铜古剑当真比箭还快,瞬息便可穿过百步,一击可以粉碎巨石。 燕赤霞真要动手杀他,他挡不住一下。 而近了,又有鬼哭,那快到极致的恐怖一刀他没有半分还手的余地,只需一刀他便很可能落得个人首分离的下场,别说稍微一点胜算,就算是保命都成了奢侈。 白衣衫浑身颤抖,用力的抱住了头,呻吟道:“为什么,为什么贼老天如此对我!” “那你为什么如此残忍的对那些丫头。”燕赤霞眼神晦暗。 “你知道什么?”白衣衫破罐子破摔,放声咆哮:“能得到我这么英俊的公子哥垂青,是她们的荣幸。” 燕赤霞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听着白衣衫这么无耻的话,怒极反笑,把酒杯往桌上一顿,道:“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那你可知道,你做完事拍拍屁股走人,而她们遭遇了什么?她们招人唾弃,或者跳井,或者上吊,或者被人……” 说到这里,燕赤霞已经说不下去了,他长叹一声:“你不缺女人,又何必去招惹她们。” “是啊,我不缺女人,我又何必去招惹她们,还惹来了你这样的怪物。”白衣衫用力的抱住了头,双眼发红,哽咽道:“可我控制不住自己啊!就像是清淡的吃多了,总喜欢吃点辣的。” 燕赤霞摇了摇头,不管这个白衣衫表现得如何可怜,他都不会放过他。 他第一次知道白衣衫的这个人,是源于一次讨水喝的经历。 那时候,正值午时,天上太阳正毒。他到了一个村庄,在一户人家前停了下来,呼唤着讨一碗水喝。 一个满头白丝的男人出来了,给了燕赤霞一碗水。 男人显得很是疲惫,双眼明显红肿,似乎家里出了什么事情,让他神情恍惚。 燕赤霞一口水还没喝完,屋中忽然传来响动,男人一下跳了起来,疯狗一般扑向屋中。 燕赤霞觉得有问题,连忙跟了上去。然后看到了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拿着剪刀刺穿了自己的脖子,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地面。 男人跪倒在地,缓缓的抱起丫头,眼睁睁的看着她闭上了眼睛,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嚎。 之后,燕赤霞才知道,这个男人是这个丫头的父亲,一个月前,一个英俊的公子哥来到了这里,当晚侮辱了他家的丫头,还打伤了男人,拍拍屁股离去。 而后,这个可怜的丫头便备受村里人的闲言碎语,还有年长的老人跑到门口指着她的鼻子骂,丫头备受折磨,要不是男人看着,早就自杀了,可即便如此,也日渐消瘦,让这个还算强壮的父亲每日愁容满面,短短一个月,满头黑发变成了白丝。 可是,人难免有疏忽。 这个丫头心意已决,谁都拦不住。她趁着父亲给燕赤霞送水的那短暂时间,了却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作为父亲的这个没有怪燕赤霞,可燕赤霞却无法原谅自己。村民们没人肯前来帮忙,于是燕赤霞帮这个父亲把丫头火葬,还帮他雕刻了一个灵位。 男人感激万分,请燕赤霞吃了些饭,当晚病重,第二天已经不行了。 燕赤霞抱着这个男人,告诉他:“一水一饭之恩,无以为报,必定为你找到害你女儿的凶手,将他绳之于法。” 男人瞑目,燕赤霞又帮他火葬,将他的骨灰带在身上,要他亲眼看着,那个害人的凶手是如何被绳之于法的。 之后一路查访,确定了凶手的身份。白衣衫,本来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文采非凡,号称小安国四大才子,却染上了怪癖。也因为这个怪癖,得罪了无数的人,无数的人要他性命。 他,很值钱。 但是,白衣衫却并非普通的读书人,他自幼学道,天赋非凡,道术武术皆有成就,早早的踏过了那一条坎,已然得道。 不过或许是因为修道时间太短,又或许是功法的原因,他,有了走火入魔的迹象,因此染上了怪癖。 燕赤霞绝不可能放过这个害人无数的白衣衫,一路走访,终于在白衣衫又一次作案之后找到了他的踪迹,一路追逐之后,两人交手。 白衣衫不是对手,而燕赤霞觉得一剑杀了他太过便宜他了,因此有所收敛,却被白衣衫找到机会逃走了。 燕赤霞紧追不舍,两人一路追逐,来到了这个偏僻的郭北县。 对于这些,白衣衫并不知晓,他只是以为燕赤霞是为了赏金抓他。当然,燕赤霞也没否认。能够斩妖除魔,没赏金他也干,但是如果有赏金的话,他也不迂腐,又为何不领。 第三十四章 新的观想 被推进了屋,白衣衫揉了揉发痛的肩膀,看着走进来的燕赤霞和鬼哭,脸色发青:“喂,你们该不会要和我睡一间房吧!” “那不是当然吗,万一你跑了怎么办?”燕赤霞说道。 白衣衫冷哼一声:“你就不怕半夜我等你睡着了后杀了你?” 燕赤霞回道:“很怕,所以得弄点特殊手段,现在,你把衣服脱了。” 白衣衫浑身一冷,尤其是下部,看着能笑着走上前来的燕赤霞,紧张的说道:“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你敢这样我拼了命也要杀了你!” 鬼哭打了个哈欠,道:“我先睡了,记得动静小些。” 燕赤霞笑道:“放心,动静不会很大的。” 进了鬼哭和燕赤霞的对话,白衣衫越发感觉不妙,该不会真的是那个吧! “是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燕赤霞眯起了眼睛,手指轻轻的敲在了青铜剑匣上。 白衣衫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屈服,咬着牙脱掉了衣服,露出了结实的上半身。 “身材不错。”燕赤霞调侃了一句,然后说:“转过身来。” 白衣衫浑身发抖,另一头,鬼哭抱着刀躺在床上,警告道:“如果声音太大,我就把你砍了。” 白衣衫都快哭了,他没想到自己也要经历如此屈辱的一天,他狠狠的盯着燕赤霞,死命的把他记在心里,然后,眼眶中泪水打转,咬着牙转过身来。 鲜血流淌,打湿了裤子…… 血,自然是燕赤霞的血,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白衣衫背上画符。(想歪的同学自己面壁,想想为何自己会变得如此的不纯洁) 燕赤霞和白衣衫忙碌着,鬼哭开始观想。 他观想的世界,不再是横行的鬼魅,不再是尸山血海。 头顶星空明亮,明月大如车盖。月光洒落,被重重树叶挡住,稀疏的光芒化作点点光斑,射在了地上。 鬼哭的周围,是一片丛林。 每一棵树木至少要三人合抱,每一根藤蔓荆棘至少有儿臂粗细。无论是树木还是藤蔓荆棘,都泛着铁色,犹如钢铁铸造。 这是一座名副其实的钢铁丛林! 脚下,是尖锐的石子,坚硬的泥土,是锋利如刀的小草。而鬼哭光着脚,每走一步都有莫大的痛苦从脚底传来,更别说发力了。 眼前,是一片幽深。更远的地方,被高大的树木遮盖,也不知道这一片钢铁丛林,到哪里才算是尽头。 这,便是我今后的路吗? 鬼哭嘴角上扬,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低下头,刀在手,如此,便已足够。 他抬脚向前走去,只是走了两步,便无路可走。 大树、灌木、藤蔓、荆棘合起来,就仿佛一堵墙,根本无法供人穿过。 鬼哭拔出了刀,凄冷的刀光一闪而过,紧接着,便是刺耳的铮鸣,耀眼的火花迸溅,一根藤蔓,居然未被完全斩断,只是被斩开一半。 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刀柄流淌,刀口剧烈颤抖,嗡嗡作响。 “啊!”鬼哭仿佛触电,差点松开了握刀的手。虎口剧痛,让他感觉整个人的灵魂都被这痛楚震动,明明只是虎口崩裂,却偏偏感觉整条手臂都被劈开。 不过,这种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在自己的观想世界中,伤势的恢复似乎得到了千百倍的加速,随着伤口结痂,那种痛苦也飞快消失。 鬼哭深吸一口气,把卡在藤蔓上的刀用力抽出,脚下发力,下一刻,刀被抽出,后退的脚擦到了小草,小草微微晃动,几滴血珠从草尖滴落。 痛,他又一次感觉到了深入灵魂的痛。 即便是硬汉鬼哭,也忍不住会痛得龇牙咧嘴。这种痛,比被砍一刀还要痛。明明只是小小的擦伤,鬼哭却偏偏感觉比断腿还痛。 很快,伤口凝固,结了一层痂,那深入灵魂的痛也迅速消失,鬼哭深吸一口气,双手握刀,高举过头顶,一个标准的下劈…… 又是一声刺耳的金铁交击之声,余音在林中回荡,让鬼哭大脑一阵眩晕。 与此同时,两条胳膊仿佛断裂,这种痛苦让鬼哭瞬间浑身大汗,无数的汗水汇聚起来,湿润了脚下的泥土。似乎,脚下的泥土变得柔软了一些。 这还没完,藤蔓被砍断,鞭子般迎面抽来,一下子就在鬼哭身上留下了两条血痕。 鬼哭仿佛一瞬间就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倒下,连忙用刀撑住了身躯。 过了一会儿,林中再一次传来那几欲让人作呕刺耳尖鸣…… 伴随着鬼哭的体力流逝,头顶的月亮变得黯淡,漫天的星辰也一颗一颗的飞速减少。 当整个世界彻底陷入了黑暗,鬼哭浑身是伤,疲惫不堪的倒在了地上,渐渐,虚化…… 再一次睁开眼睛,已经回到了现实。 观想世界的疲惫和伤痛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阵阵难以言语的轻松。 身躯微微舒展,便筋骨齐鸣,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舒畅,每一个毛孔都大大的开着,呼吸着冷冽的空气。 然而,鬼哭却不觉得冷。他的胸部之中有一把火,将全身烤得暖洋洋的。 “这种状态。”鬼哭翻身起床,摸黑踏上了靴子,然后取出火折子,吹燃了,一点亮光出现在眼前。 他睡在床上,燕赤霞和白衣衫打的地铺,白衣衫委屈的缩在角落,透过微微的火光,还依稀可见脸上挂着的泪痕,应该是梦里哭过。 鬼哭摇了摇头,这家伙看起来可怜,但办的事完全不值得同情。如果不是燕赤霞坚持要抓他归案,鬼哭早就一刀砍了他了。 等等! 鬼哭猛然发觉了什么,抬起手来,仔细的看着自己的手。 手上满是裂纹,还有残留着被烧伤的痕迹,不过相比昨天,无疑好了许多,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眼睛,好了! 眼睛瞎了,虽然鬼哭嘴上不说,看起来没放在心上,但实际上,心里却没有表面上这样释然。 眼睛没了,不管怎么说也不大方便,很多时候都不习惯,现在眼睛回来了,他当然高兴! 嘴角翘起,鬼哭心头兴奋,再加上身体状态如此之好,他哪里还坐得住。 把火折子叼在嘴里,拿起刀轻盈的穿过了屋子,到了门口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此时天还尚早,别说住在店里的客人们没醒来,就连店里的伙计也缩在窝里,大厅之中空荡荡的,只有外面不断的传来呜呜的风声。 鬼哭推开后门,到了院子,便看到了满眼的飞舞的白。 好大的雪,地面、屋顶、天空到处都是雪! 这时候,正是一天中最寒冷的时候,但是鬼哭却没有感到半点寒冷,他的身躯犹如火炉。 没有犹豫,走了出去,整个人没入飞雪之中。 雪落在了身上,一接触皮肤,就飞快融化。 鬼哭没有耽搁,他能感觉自己的这种状态正在滑落,连忙找了个宽敞的地站稳了,迎着风雪,劈出一刀。 第三十五章 悟性非凡 燕赤霞一大早醒来,白衣衫老老实实的睡在旁边,而床上的鬼哭,不见了踪影。 他心头一惊,忍住出去寻找的念头。鬼哭是个成人,并且实力强大,哪怕眼睛瞎了也用不着他担心。 叫醒了白衣衫,两人下了楼。 天亮的晚,哪怕昨夜睡得晚,此刻天也才麻麻亮,过道昏暗,楼下大厅里,亮着昏暗的蜡烛,几个伙计拖地的拖地,擦桌的擦桌,账房还没来,掌柜的倒是起来了,抱着小狐狸,坐在柜台后,算着帐。 燕赤霞在楼上看到了下面大厅里的鬼哭,他穿的很少,只穿了件单衣,浑身冒着腾腾热气,坐在桌前喝着酒。 酒被热过,冒着烟,酒香四溢。 燕赤霞和白衣衫走了下去,白衣衫有点不配合,但被燕赤霞无声的威胁了一下,也就配合了。 “一大早去哪儿了?”燕赤霞到了鬼哭所在的桌前坐下,一边问一边自顾自的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碗。 然后,就惊呆了。 鬼哭身上缠着的布条大多已经被他自个解掉,而他脸上手上,尤其是手上,被烧伤的痕迹已经少了许多,特别是虎口处,露出白嫩的新肉。 就算是那些被烧伤的地方,看起来似乎也好转了许多。 这伤,好的也太快了吧! “看来,不用给你配药了。” 他们离开兰若寺,来到县城,一是为了暂避锋芒,二是为了给鬼哭配药。 虽然也有一些疗伤的丹药,但那些是用于治疗刀伤的,而非烧伤。 “药还是要配的。”鬼哭抬起头来,一双狭长的眸子射出精光,倒映着烛光,看起来很有神:“有药,总好得快些!” “也好。”燕赤霞说道,目光看向了白衣衫。鬼哭从火堆里跑出来,身上也就几个碎银,这配药的钱,自然是不够的。 而燕赤霞为了追踪白衣衫,身上的钱也花差不多了,配了药之后,连吃饭都成问题。 不过现在好了,身边有个俘虏,而且这个俘虏还挺有钱的,俘虏的钱不就是他燕赤霞的钱嘛! 白衣衫双手抱在胸前,缩起了头:“你看我干嘛!” “把钱都交出来吧!”燕赤霞道。 白衣衫满脸憋屈,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交出了钱袋。 他有两个钱袋,一个钱袋装些碎银铜钱,还有个钱袋装着几大锭黄金。 燕赤霞打开瞟了一眼,然后脸上露出了笑容,大声道:“小二。” 一个伙计走了过来,不是昨天招呼燕赤霞他们的那个伙计。 “上一桌好菜。”燕赤霞豪迈的说道。 白衣衫看得眼角直抽,花他的钱装豪迈,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今天早上,我们吃顿好的。”燕赤霞说:“也算是为你庆祝……等等,你的眼睛。” “好了。”鬼哭嘴角翘起,仿佛恶鬼狞笑:“现在才发现。” “哈哈哈哈,今天是怎么了,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白衣衫心更加沉了下去,他原本逃跑的机会就小的不能再小了,鬼哭的眼睛恢复,逃跑的机会现在可以说是几乎等于无。 瞎了的时候都那么厉害,现在眼睛好了,鬼知道他究竟会厉害到什么程度。 燕赤霞心中高兴,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是烈酒,大清早喝有些古怪,不过考虑这天寒地冻的,喝些烈酒暖暖身体,只要酒量好,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恰好,燕赤霞就是那种嗜酒如命并且千杯不倒的人。 至于鬼哭,他并非嗜酒如命,却也是千杯不倒之人,这得多亏他那一对嗜酒如命的爹娘。 白衣衫看着两人一人一口烈酒的喝着,心中暗道:“喝吧喝吧,喝的越多越好,喝醉了就是我得意的时候。” “对了杨兄!”一碗酒喝完,燕赤霞感觉浑身发热,毛孔舒张,很是舒畅,放下了酒碗,问鬼哭道:“你以前不喜欢喝酒,为何今早开始就喝酒了,而且喝的还是烈酒?” 鬼哭也放下了酒碗,道:“当初不喜欢喝酒,是因为酒会影响出刀,而现在喝烈酒,一是为了庆祝,二是为了壮行。” 庆祝燕赤霞理解,但是壮行,他就有些不能理解了:“杨兄是要去哪里吗?” “不是具体要去哪里。”鬼哭眼中含着笑意:“而是现在我走上了一条新的道路。” 燕赤霞一双铜铃大眼中闪过精光:“莫非……杨兄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鬼哭点了点头:“因祸得福。” “哈哈哈哈……”燕赤霞高兴的笑了起来,笑声在大厅回荡。 掌柜的走起了眉头,不过看的是鬼哭和燕赤霞两人,说了缩脖子,抱紧了自己的狐儿子,安慰了一下受惊的他,嘴里嘟囔两声,终究没有过去。 笑了一阵就停了下来,燕赤霞又问:“这条路,可好走?” 鬼哭笑着回答:“遍布荆棘,一步一血汗。” “好好好!!!”燕赤霞连说三个好字:“对于你我来说,就怕这路太过平坦了,道路坎坷,一步一挑战,这是好事,是好事!” 话语中不难听出,燕赤霞走的路,也是异常艰难。 鬼哭回道:“当然是好事!” 燕赤霞亲自为鬼哭倒酒,然后又为自己倒了一碗酒,道:“为了这满路的荆棘,咱们干一杯。” “好!”鬼哭双手举起了酒碗,和燕赤霞的酒碗碰了一下。 白衣衫竖起耳朵听着两人对话,心中兴奋无比,自觉听到了大道箴言。他天赋异禀,悟性惊人。从鬼哭和燕赤霞寥寥数语之中,便能有所感悟,若是潜心修炼一段时间,肯定会更进一层。 这样的人,如果给他时间机缘。从善,便是名享天下大善人。从恶,就是祸害天下的大魔头。若是一心从道,便是人们口中的活神仙。 不过很可惜,他已经走上了从恶这条道。更可惜的是,他遇到了嫉恶如仇的燕赤霞。 燕赤霞学道,学儒,学慈悲。但却绝不迂腐,慈悲之时可以散尽家财,甚至可以割肉喂鹰。但是该杀生时他也毫不手软,从不吝惜一身儒袍沾染血渍。 喝酒的燕赤霞眼珠微转,瞟了一眼白衣衫的表现,心中杀意更甚。 白衣衫并不清楚,他越是表现的天赋极高,就越是危险。燕赤霞绝不会容忍一个天赋极高的恶人存在这世间,白衣衫已经上了燕赤霞的必杀名单。 燕赤霞现在不杀他,可不仅仅只是为了钱,还是因为觉得杀了他太过便宜他了,偏偏自身也不会怎么折磨人。他要把他交给那些人,那些人本就是心狠手辣之辈,女儿受辱,脸上无光,绝不会原谅他,会用世间最残酷的刑罚对付他。 到时候,在他受尽折磨,直到燕赤霞认为可以了之后,会亲自送他上路。 第三十六章 计划失败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原本他们打算是在县城中呆上几日,养好了伤再做打算。 至于南宫那边,鬼哭并不担心。南宫虽然受到反噬,这也不重,有大黑马在,不必太过担心他的安全。又有大嘴在,等他们安定了,自然能找到自己。 然而,当快到午时的时候,风雪停了。 燕赤霞去买了药,为鬼哭准备了药浴。 晚上,鬼哭在滚烫的药水中蒸了一夜。 第二天,是个晴朗的早晨,就是雾有些大,白茫茫的一片。走上街的人多了,郭北县恢复了几分生机。 燕赤霞和白衣衫出门去了,独留下鬼哭呆在房中。 一只不怕冷的鸟飞到了枝头,叼着树叶,歪着脑袋打量着屋中的情形。正在磨刀的鬼哭猛然间抬起了头,便看到了那只鸟儿。 这只鸟却不怕鬼哭,打量了一下鬼哭之后,便拍着翅膀飞了进来。 鬼哭忍住一刀砍死这支鸟的念头,看着这只鸟飞到了桌上。 鸟儿抖了抖翅膀,在桌子上一蹦一跳的靠近了鬼哭,然后低下头,松开了叼在嘴上的树叶。 鬼哭挑了挑眉,伸出两根指头拿起树叶,放到眼前仔细的看着。 这只鸟,还有这张树叶,给鬼哭的感觉非常不好。这树叶就是兰若寺外边老林中的树叶,也只有那边的树叶,还保持着翠绿。而这只鸟儿,鬼哭更是熟悉。黑羽黄喙,有些形似乌鸦,正是那老林中的那种鸟儿,鬼哭杀了不知多少。 一开始,鬼哭并没看出什么名堂。不过把树叶翻了个面后,顿时,杀气冲天! 树叶的背面,就写了6个字——“南宫在我手里”。 鸟儿受到了惊吓,浑身羽毛倒竖,却始终没有逃走,依旧坚持着呆在鬼哭面前。 片刻后,鬼哭心情平复,看了一眼这只鸟儿,一把抓起它揣进怀里,随后拿着刀就出了门。 到了楼下,吩咐了店里的伙计几句,便直奔北郊而去。 到了午时的时候,燕赤霞回到了客栈,带着白衣衫匆匆就上了楼,今天,他出去可不是去玩,而是去打听兰若寺的事情。 一边金钱开道,一边武力震慑,终于让他问出了些事情。兰若寺,是个魔窟,一个妖魔鬼怪横行的魔窟。兰若寺的主人,是一个叫做树妖姥姥的妖怪,她实力强横,绝对是一个手段不同寻常的千年老妖。 兰若寺和郭北县中的一些人关系不同寻常,这些人,为了赚钱丧心病狂,将外地人哄骗至兰若寺,以此牟取利润。 然而,在楼上,燕赤霞并未看到本应该呆在屋里的鬼哭,询问伙计后才得知,鬼哭已经离开,临走前吩咐伙计告诉燕赤霞,他有急事,就此告辞,让燕赤霞莫要多费工夫寻找,早早带着白衣衫离开,他日有缘的话,江湖再见。 至于去哪里了,伙计那是一问三不知。 燕赤霞知道,鬼哭应该是卷入麻烦的事情了。 白衣衫心中暗喜,还道走了一个,他逃跑的机会就大了。燕赤霞虽然手段繁多,但不可能永远盯着他,总有大意的时候,到时候就是他的机会。 但很快,白衣衫脸上的笑就变成了哭。因为燕赤霞决定,前往兰若寺。自然而然,白衣衫也要跟着去。 今日一番打探消息,白衣衫就在一旁,也自然知道兰若寺是个什么地方。 他虽然自负是天下少有的天才,但问题是他也清楚自己还未成长起来,去一个妖魔鬼怪扎堆的魔窟,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得把命给丢了。 他不想走,但燕赤霞又哪里有询问他意见的意思,直接威胁他,要么跟他去兰若寺,要么去死。 白衣衫无奈,燕赤霞都以死相逼,只好跟着去了。 两人到驿站租了一辆马车,匆匆往北而去。 …… 话说另一头,鬼哭出了北门,就一路匆匆往北。 他的腿还没有完全好利索,一瘸一拐的,速度却不慢,一路疾走,还不到两个时辰,就匆匆的赶到了老林外的小木屋旁。 然后,把鸟儿放开。 鸟儿一得自由,就叽叽喳喳的往林中飞去,鬼哭连忙跟上。 没走多远,鬼哭就停了下来。 一棵大树上,坐着一个女人。她一身黑羽披风,发髻高挽,插着玉钗,成熟而优雅,是一个难得的美人。 “你就是鬼哭?”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有一种难言的魅力。 “你是谁?”鬼哭嗓音同样沙哑低沉,不过却是被烟熏的,犹如恶鬼低语。 “羽姬。”女人温和的笑了笑:“这片林子曾经的主人。” “曾经?”对于这两个字,鬼哭有些敏感。 “是的,曾经。”羽姬感慨了一下,然后说:“这样都没死,你的命还真是大啊!” 鬼哭眉头微皱,手已经触到了刀柄:“少废话,南宫他们呢?” “看来你很在乎他们,不过你见不到了,他们都已经死了,死在我的手上。尤其是那个叫南宫的小姑娘,死的最惨。”羽姬飘落下来,踩着满地的积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到了鬼哭面前,冷笑道:“你杀了我那么多孩子,我自然要为他们报仇。” 太近了,两人实在是太近了。 看着面前挂着冷笑的羽姬,鬼哭突然动手。 羽姬一惊,刚要有动作,便浑身僵硬的停了下来。锋利的长刀,已经搭在了她的肩头,刀锋冰冷如霜,只需轻轻一下,她便会香消玉损。 “这一刀,你该割下去的。”羽姬眼眸中闪过一丝失望,问道:“难道你不想为他们报仇吗?” 鬼哭肯定的说道:“她们没死。” 羽姬咬着牙道:“不,他们已经死了,被我亲手杀死的。” “比起你的话,我更相信我的直觉。”鬼哭看着羽姬美丽的面庞:“我倒是更好奇,你为何这么急着来送死。” 她早想死了,但是中了咒术,无法杀死自己。所以,也只有借别人的手才能完成自杀。当然,这个杀死自己的人选身手一定不能差,她的身体会本能的反击,身手差了,也杀不了她。 好不容易找到了人选,但是没想到,又失败了。 “真不愧是夫妻,简直一模一样。”羽姬脸上挂着无尽的失望:“她也是如此,都只相信自己的直觉。你们就不能相信一下我吗?我是真的想羽姬羽姬为我的孩子报仇。” 第三十七章 文盲姥姥 鬼哭看着面前这个心若死灰的女人(母鸟),心中微微有些愧疚,但是,对于当时的选择,却没有半分后悔。 当时的那种情况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杀光那群鸟儿,他们就得死,既然总要死一方,那为何不是对方。 “南宫他们呢?”鬼哭收起了刀,问道。 “在我那里,跟我来吧。”羽姬叹息一声,转身化作一只黑色的鸟儿飞向天空。 鬼哭跟在后面,快步疾行。 他们绕了一大圈,绕过了兰若寺,到了老林的北边那个山洞,然后,鬼哭看到了南宫大黑马他们。 “鬼哭!”南宫的声音响起,最先跑来的,却是大黑马。 他对着鬼哭又舔又拱,呜呜直叫,控诉着羽姬这个看起来温柔的暴君。动不动就让他的腿抽筋,实在是太过残暴了。 鬼哭豪不留情的把它推开,大黑马还穿着甲,头上有钢刺,真被拱到了,就可以回老家了。 然后,扑过来的是南宫。她的两只手轻柔的抚着鬼哭的脸,然后嘴唇颤抖,泪水夺眶而出,声音颤抖的问:“痛吗?” 鬼哭老实的答道:“现在不痛了!” “你这个混蛋。”南宫双臂环住了鬼哭的腰,将脸埋在鬼哭的胸口,闷闷的声音传出:“不要再有下次了!” 鬼哭作出承诺:“不会有下次了。” 羽姬靠在树干上,双手抱在胸前,看着这一幕,脸上止不住的浮现出笑容。 “该死,不对,他们和自己有杀子之仇啊!”羽姬又板起了脸,树林中传来响动,她扭过头,是正在拖着柴着大嘴。 大嘴愣了一下,然后嗖的一声窜了出去,围绕着鬼哭和南宫,一圈又一圈的飞快转着。 …… “多谢,还有抱歉。”围着烤的喷香的兔肉,三人席地而坐,鬼哭首先表达了谢意。 “无妨。”看着鬼哭南宫大黑马其乐融融的样子,羽姬双眼闪着幽光,似乎有泪水打转,最后强忍了下来,低下了头,装作为火添柴:“吃饱了,你们就快走吧。她以为你死了,趁着她的还没察觉,赶快离开这里。”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鬼哭问道。 “我身上哪有什么伤。”羽姬勉强笑道。 鬼哭摇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身上的伤被羽毛遮盖的很好,但瞒不过我的眼睛。更何况,南宫可是看见过你的伤,难不成她出现幻觉了。” “成为妖怪,争夺地盘打架受伤很常见!”说着,羽姬眼神有些飘忽。 “你是这片林子的前主人,被抢走地盘之后,没被杀死,也没有远走他乡,应该被这片林子现在的主人给控制住了吧?”鬼哭虽然是问,但其实已经肯定。 羽姬浑身微微一颤,低下头,没再说话。 鬼哭心中暗道果然如此,沉默片刻,又道:“能跟我们说说他吗?” 羽姬摇头:“你既然已经知道我被控制住了,那么你应该清楚,有些事情我无法说出口。” “无法说出口?”鬼哭笑道:“只有这个限制?” “还有一些。”羽姬含糊的说:“我不能说多了,不然会被她感应到。” “不对。”南宫说道:“那天,你就对我说了很多。” “那天,她很忙,而且因为我的伤,她对我放松了警惕。”说到这里,羽姬别有深意的看了鬼哭一夜。让姥姥如此忙的,正是他。 “我明白了。”鬼哭点了点头:“小倩,你跟我说说吧!” “小倩?”羽姬猛然看向南宫:“你不是叫南宫吗?” “小倩是我本名,只是后来大家都叫我南宫,熟悉了而已。怎么,羽姬姐姐认为有问题吗?”南宫说道。 “没问题。”羽姬面色古怪:“只是,我认识一个人也刚好叫做小倩而已。” 鬼哭心道:小倩、姥姥,果然,很相似啊! “待会谈的时候,最好不要直呼她,这里,是她的地盘,直呼她容易引起她的注意。”羽姬提醒道。 “明白了。”鬼哭点了点头,问:“写呢,如果写下来呢?” “这倒是个好主意,随便你写什么都没问题。”说到这里,羽姬笑了起来:“我怀疑她能不能认识10个字。” 姥姥居然是个文盲?鬼哭感觉有些惊奇,问:“为什么这么说?” 羽姬含糊的说:“多年来观察得来的。” 其实,很多妖怪都是文盲,这并不稀奇。毕竟,很多人本身也都是文盲。 不过像姥姥这样的千年老妖,还是文盲,这就有些稀奇了。毕竟,活了千年,并且经常跟人接触,怎么应该也认识到识字的重要性了,毕竟很多法术都是用文字记载的。 聪明的妖怪早就学会识文断字了,就算是笨的也会多多少少认识一些,除非特别笨,或者非常懒,又或者不经常跟人接触,才有可能不识字,就是不知道这个姥姥是哪一种。 几人一边吃东西一边聊着天,而另一头,燕赤霞和白衣衫乘着马车匆匆的到了老林边。 打发了车夫,马车离去,两人站在木屋外,吹着风,看着那条直通幽深之处的小径,白衣衫身体有些发抖:“接下来…咱们…咱们怎么办,你该不会真的想直闯那个魔窟吧?那样真的会死的。” “你看我有那么傻吗?”燕赤霞反问道。 白衣衫点了点头,他就觉得面前这人是个莽夫。 “你考取过什么功名?”燕赤霞忽然问道。 白衣衫懵了一下,没想到燕赤霞会问这个问题,差点没反应过来,连忙答道:“秀才。” 说出这两个字,他难得的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在他这个年纪,得到秀才功名,虽说不上神童,但也不一般。毕竟,他还花费了大把精力在修道上,虽然修的不是什么正经的道,而是旁门左道中的淫道,但这能怪他吗?谁叫他在青春期刚好碰到一个被人打死的淫贼,而刚好那个淫贼身上有一本道书,他一时好奇就看了,之后愈加好奇就试验了,然后就上瘾了…… 看着白衣衫得意的笑容,燕赤霞露出了不屑的笑:“某不才,15岁学儒,18岁南瞻部洲中原大宋国二甲赐进士出身,写了一些文章,做了一些诗词,都不怎么样,被人评为匠气颇重,不过好在字写得还算好,一个字好歹也价值五两。” 燕赤霞一席话,白衣衫脸色发白,他不是没见识的农夫渔民,虽然没去过南瞻部洲,但也知道那里的大宋国是人族所有国度中文风最为鼎盛的国家,在那里取得功名比在小安国难上数倍。 更重要的是,白衣衫自己的直觉告诉他,对方说的话,很可能是真的! 论功名,人家是大宋二甲进士,而他因为痴迷于修道,连续考了两次,连小安国的举人都没考上。燕赤霞一个字五两,他写的字,拿出去卖的话,别说一个字五两,就算是一钱都没人要! 其实,燕赤霞还没告诉他,他的自从被皇帝称赞后,行情上涨…… 看着一脸络腮胡子,体魄高大强壮,仿佛军中猛将一般的燕赤霞,白衣衫感觉自己的智商被这个昂扬大汉给侮辱了,深深的打击之下,没由来,他开始觉得有些自卑。 第三十八章 短暂失忆 燕赤霞很聪明,白衣衫一直以为燕赤霞的这份聪明是在追捕和道术战斗方面,计谋方面他一直自认为自己有优势的。 可实际上,燕赤霞在很多方面都很聪明,并且觉得都是地方对他都是碾压状态。 燕赤霞来兰若寺,他始终都记得自己的目的,他认为鬼哭遇到了麻烦,所以前来,到这里是来帮助鬼哭,而并非斩妖除魔。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鬼哭,并且了解他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 因此,他从来都没想过硬闯兰若寺。兰若寺的那群妖怪绝对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离开之后去而复返,就会显得奇怪。所以,应该要做一些伪装。 燕赤霞摸着一脸虬髯,眼中流露出心痛的神色:“杨兄啊杨兄,为了你,我可是亏大了。” …… 饭后,羽姬再一次出言想要赶走鬼哭她们。 不过这一次,鬼哭决定摊牌。 “羽姬姐,既然小倩叫你姐姐,那我也叫你姐吧,成吗?”鬼哭问道。 “好。”羽姬点了点头,毕竟年纪在那里,别说叫她姐,就是叫她阿姨叫她老婆婆她都没……有点意见。 “姐,我们单独走走。” 面对鬼哭的邀请,羽姬看向了南宫:“你不怕南宫妹妹吃醋?” 南宫会吃醋吗? 不,只要不是采薇,对于其她女人,她从来都没威胁感。毕竟,鬼哭有多么的钢铁直男,她是领教过的。 所以,南宫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朝着这边笑了笑,抓起大嘴朝着不远处的水塘走去。 大嘴奋力挣扎,用力的缠住了大黑马的腿,大黑马扭头张嘴欲咬,大嘴吓得连忙松开,然后被南宫拖走。 “走吧!”鬼哭又一次做出了邀请。 羽姬点了点头,跟着鬼哭走进了林中。 脚下,踩着积雪,嘎吱作响。 风吹过,时不时有雪从树冠上滑落,砸到雪地中。 两人走了一段路,沉默了一会儿,鬼哭突然开口:“姐,你有没有想过摆脱她?” 羽姬心头一跳,旋即苦笑:“想过,可是那又如何,我中的咒术,几乎无解,除非仙人出手,可是仙人,除非人族有危,不然哪里会出现在凡尘,就算是侥幸遇见,又何曾会救我这一个小小的妖怪。” 说到这里,羽姬已经绝望。 鬼哭笑道:“姐,你也说了,只是几乎无解,并非完全无解。” 羽姬心头一跳,看向鬼哭。鬼哭的脸上满是被烧伤的伤痕,再加上那一双狭长的双眼,那笑容当真仿佛吃人的恶鬼。 不过,羽姬没有感到害怕,再恐怖的妖怪她也见过,重要的是,她从那笑容中看到了深深的自信。他,似乎真有办法。 “你有办法?”羽姬问道,同时心跳加快几分。 “姐,你看好了。”鬼哭的身形突然窜了出去,冲向了那一片白茫茫的灌木。 哗啦一声,一头灰狼窜了出来。羽姬脸色一白,顿觉不妙。糟糕,被鬼哭的话夺去了心神,没有注意到灌木之中居然藏着一头狼妖。 她想要出手,却怎么也下不了手,并非心慈手软,而是因为这是一头狼妖。 狼妖,是姥姥的手下。因为是妖,身份较高,不同于普通的灰狼,受到姥姥的关注。如果被杀死,姥姥肯定会往这里看上一眼,到时候…… 羽姬身躯颤抖,连忙叫道:“鬼哭弟弟,别杀他!” 话音刚落,鬼哭已经追上那头狼妖,长刀出鞘。 一道白色的匹练穿过狼妖的身躯,接着,鬼哭顿住身形,逃跑的狼妖刚驾起妖风,猛然间,被招来的妖风失控,卷着他一头撞到了树上,接着,晕了过去。 而黑色的妖风卷起满地的积雪,一直飞出10多丈,在雪地中犁出了一条长达10多丈的黑色痕迹,这才消散。 鬼哭看着倒地的灰狼,一边缓缓收刀,一边平复着沸腾的妖气,果然跟他想的不错,他的刀确实有这种效果。不过,这一刀,好生吃力。 羽姬瞪大了眼睛,她明明看到鬼哭的长刀穿过狼妖的身躯,本来应该血肉横飞,狼妖被一刀两段的。可现在看来,别说血肉横飞,就连一滴血都没有。而这头狼妖别被说一刀两断,就连一点伤都没说,不对,受了点伤,头撞到了树上,脑震荡是跑不了了。 羽姬快走几步,跑到了狼妖身边,一经检查,果然,除了它自己撞出来的脑震荡,什么伤也没受,所以,她这个丑弟弟刚才那一刀到底砍到了什么。 “姐,你先处理一下这里,咱们待会再聊。”鬼哭说着,走向了一棵大树后面。接着,气息全无。 羽姬忍住心中的震撼,又微微有些迟疑,到底要不要叫醒这头狼妖。不过想来,问题已经解决,不然,鬼哭不会如此。 皱着眉头,施展法术。没过一会儿,狼妖醒来,一看到面前这张脸,顿时被吓得毛发倒竖,连滚带爬的离开原地就要逃走。 “站住!”羽姬脸上冰冷,眼中充斥着杀意:“你来我这儿干什么?” 这狼妖这时候才猛然想起自己的使命,停了下来,张口说出人话:“彩娘小姐让小的来通知羽姬大人,佘太保进献了一批鸟蛋,所以……” 说到这里,狼妖已经说不下去了,他伸出了舌头,汗水瀑布一般从舌尖滴落。 眼前的羽姬,杀气四溢,冰冷的看着他,只要是他说出那两个字,就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这种事情,羽姬以前可不是没干过,对于这群姥姥的爪牙,她恨不得把他们杀个一干二净。 “滚!” 尖锐的声音冲霄而起,妖气冲天,周围大树颤抖,不住有积雪从树冠滚落。 狼妖连滚带爬,飞快逃窜,只恨爹妈少生了四条腿! 等到狼妖跑了,羽姬脸色惨白,道:“让你看笑话了。” 鬼哭从大树后走出,看着脸色惨白的羽姬,也说不出安慰的话,他本来就不擅长那些。 过了一会儿,羽姬缓过神来,问道:“鬼哭弟弟,你刚才那一刀,究竟砍到了什么,明明他已经看到了你我在一起,却似乎完全没有印象,就像是……” “就像是失忆一般。”鬼哭说道。 羽姬点头:“这是怎么回事。” 鬼哭解释道:“刚才我这一刀,斩掉了他一段记忆。” 羽姬双眸圆睁:“你的刀能斩记忆!” 她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事情,刚才也隐隐有所猜测,只是不敢想,却没想到真是如此。 鬼哭点头道:“不只是记忆,只要妖气足够支撑,我的刀什么都能砍,包括……” 鬼哭看着羽姬,坚定的说道:“包括咒术!” 羽姬心跳骤然加速,猛然间,她感觉鬼哭无比的高大,就像是那巍峨的高山,头顶着夺目的光芒,划破了黑暗,来到了她的面前。 她以为希望抛弃了她,但今天,希望来到了她的面前。 触手,可及。 第三十九章 他姥姥的 “七月七,喜鹊至,搭为桥,仙女过,到凡尘,入湖中。劝一声,俏牛郎,莫好奇,早还家,娘在家,翘首盼……” 一首从未听过的苍凉歌谣,在老林中响起。两个书生一前一后,一个穿白衣,腰间佩青铜古剑。一个脸色很白,穿略灰白衣,背着背着一个包裹。 仔细看去,却不能发现,穿略灰白衣的,其实是一身洁白的白衣,只是相比另一个的那一身白衣,显得暗淡许多。 前面的,是燕赤霞,歌是他唱的。他身上穿的那件白衣,是如此的白,以至于周围的白雪,都有些黯然失色。 而后面的,是白衣衫,他用力捂住嘴,肩头颤抖,并非他冷着了,而是想笑又不敢笑。 他从未想到,剃了胡须的燕赤霞居然会是这个模样,虽然皮肤黑了点,但浓眉大眼,非常英俊,配着那一身魁梧的身材和那比雪还白的白衣,就像是一个文武双全的——白脸书生。 这本没什么好笑的,但是和先前那副莽夫的模样一比,再加上燕赤霞为了遮掉脸上颜色的不自然,还涂了女人才用的粉,就显得好笑了。 白衣衫一开始没有丝毫顾忌,放声大笑,但紧接着就挨了恼羞成怒的燕赤霞的一顿老拳,被打得双眼青肿,头晕目眩,之后就老实了,但还是憋不住想笑。 走在前面的燕赤霞似乎没有察觉,一边沿着小径大步前行,一边继续用那悲怆的语调唱道:“天未黑,儿归家,快关门,蒸月饼,拜月神,欢喜眠。天已黑,儿未归,老母悲,泪满面,乌云来,遮了月。湖畔边,尸骨现,牛剩皮,儿剩骨,裹成团,埋一起……” 老林中,一群十几头大小不一的野猪哼哧哼哧的将满地的积雪拱到一边,露出了黑黑的土地,然后又将黑褐的土地上,一边拱一边吧唧吧唧的吃着什么。 距离此处,数十步开外,一片雪白的雪地上,一只灰狼躲在树后,露出半张脸,惨绿的眼珠贪婪的注视着那群野猪。 如果去掉树冠,从天空往下看去,便能看到七八头灰狼呈扇形分布,一点一点的靠近着野猪群,无一例外,目光紧盯着那些小野猪。 它们十分默契,相互距离不远也不近。行动之间井然有序,利用大树灌木将自己的身形掩藏,脚步又慢又轻,不发出声音好响动。 而在这群狼的后面,一棵大树的树杈上,一个长着毛茸茸耳朵的“人”双手抱在胸前,看着那群灰狼的举动,嘴角翘起,露出了满意的笑。 他穿着一身狼皮大氅,光着脚,身形瘦长,面目冷峻,翘起的嘴唇下,露出了雪白的牙齿,两颗尖锐的犬齿尤其显眼。 他是一只狼妖,并且毫无疑问是狼妖中的帅狼,他名为琅岐,这名字是他到县城中,花钱请一个卖字画的先生专门为自己取的,他很满意这个名字。 因为家中排行老二,也常被人称之为狼老二,不过他不喜欢这个称呼,这个称呼会显得他很没文化。 忽然间,他头顶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在风声中,他似乎听到了隐隐约约的歌声。 仔细听去,歌声越来越嘹亮,终于变得清晰了一些。仔细听去,那歌的内容却是:“本有缝,血泪填,再无隙,曰天衣。寡母哭,王母默,取银簪,划破衣,东一半,西一半。东山上,有神仙,戴云冠,踏云靴……” 顿时,他第一反应是有人,第二反应是这歌还挺有意思的。 不过既然有人来,总要看看情况,说不定还可以打打牙祭。 琅岐悄无声息的跳下了树,刚一落地,就变作了一头大灰狼,然后快速的朝着声音来到那边潜去。 另一头,那群野猪也听到了声音,抬起了头。而一个小调皮的小野猪顺着声音跑了几步,伸长了脖子,好奇的张望。 就在此刻,狼群行动了。 为首的一只灰狼直扑那头小野猪,几头大野猪反应了过来,嚎叫着横冲直撞而去,野猪群顿时乱成一片,小野猪们嚎叫着到处乱跑,找着母亲,而母野猪慌忙的跑向外围,低下头来,一双小眼睛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不过伴随着几头大野猪迎敌去了,难免有几只小野猪暴露了出来。 又是几头灰狼扑了出来,直奔这几头小野猪而去。而另一头,那几个大野猪赶走了灰狼,保住了那头调皮的小野猪,猛然听到背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叫。一回头,两只小野猪已经被叼走,其余的狼或者帮忙,或者掩护,而母野猪因为顾及其他的小野猪,不敢追赶。 等到几头大野猪匆匆回来,已经迟了,那两头被叼走的小野猪停止了好久,和狼群一起,消失在茫茫雪林之中。 这一场精彩的表演,琅岐没有看到,他此刻藏身在灌木丛中,看着沿着小径而来的两个人,准确的说,是两个书生。 顿时,琅岐嘴里唾沫横生。他非常尊敬读书人,一直认为读书人的脑子好使,那么复杂的字,他们总能轻易辨认出来。所以,琅岐尤其喜欢吃读书人的脑子。 不过,面前的这两个读书人似乎有些不同,尤其是为首的一个,穿着一身比雪还白的风骚白衣,腰间挎着青铜古剑,更重要的是,他似乎太壮了,跟他比起来,身后的那个书生就像是小鸡崽子似的。 唱歌的,正是那个强壮的书生。 忽然,他停了下来,也停止了唱歌,目光看向了琅岐藏身之处,然后拱手朗声道:“学生燕赤霞,阁下伏在路边不知所为何事。” 琅岐眼珠打转,他相信自己藏的很好,不可能露出破绽,心想他肯定是蒙的,于是决定原地不动。 然而,哪知,这个自称为燕赤霞的强壮书生再一次道:“这位狼兄,不要藏了,我看见你了。” 琅岐心头一惊,然后从藏身之处跳了出来,化作人形,开口道:“你这书生是谁,为何眼力如此之好。” “学生来自南瞻部洲的中原。”燕赤霞笑道:“学了些武,学了些道,眼力自然比平常人要好一些。” 作为一个乡巴佬妖怪,琅岐没听说过什么南瞻部洲,甚至连自己说的这片大陆被称之为东胜神州都不知道,他也不关心这些。 不过看着这书生即便面对自己也侃侃而谈,一副自信的模样,就确定这个人不是好惹的。于是打消了吃独食的打算,道:“我是琅岐,是树妖姥姥的头号大将。” 说到这里,他露出了得意的表情:“你来这里,有何贵干?” “路过。”燕赤霞拱手道。 琅岐满脸不信:“只是路过?” 燕赤霞笑着道:“确实只是路过。” 琅岐又问:“那你要去哪里?” 燕赤霞继续笑着答道:“五庄观。” 顿时,琅岐心头一跳。 别的他不知道,但是这五庄观是何地的他却清楚的很,那是他姥姥的后台的后台。 第四十章 满地耗子 燕赤霞张口就道五庄观,琅岐不敢擅自处理,自然要上报,于是道:“跟我来。” 三人沿着小径前行,不过,到了兰若寺大门口却没进,反而绕了一大圈,从一处塌了一截墙的缺口处近。 走到这里,燕赤霞已经发现不对了。肉眼看去,这里很平常,白雪覆盖,残垣断壁,这里似乎饱经时间摧残,没什么不对劲的。但望气术看去,这里有些扭曲,不自然。 当带路的琅岐闯进一棵树的时候,燕赤霞恍然大悟,抬脚跟了进去。 看着燕赤霞在眼前消失,白衣衫犹豫了一下,接着背后就是一阵剧痛,他龇牙咧嘴的也跟了进去。 一头撞进树里,才发现这棵树分明就是假的。眼前一黑一亮,接着,种种景象浮现在眼前。 燕赤霞可以肯定,自己自己在一个楼或者塔里,外围的墙是砖石,而里面为木制。一张桌子摆在地上,耗子精叽叽喳喳的到处乱窜,收拾着残羹剩饭。 窗外,斜阳照了进来,此刻已经将近黄昏。地上的灰尘弥漫到了半空,让射进来的光芒轨迹格外清晰。 这里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暖和,相比起外面的大雪纷飞,这里温暖如春。地上一盆骨头燃烧着赤红的火焰,火焰温度不低,几个墙角各摆一盆烧着的骨头,整个屋子就将严寒隔绝。 看向身后,白衣衫走了进来,带起珠帘晃动。没有门板遮盖,珠帘散发柔和白光,将寒风隔绝。屋中的温暖,也少不了这珠帘的功劳,是个好宝贝。 窗户也颇有不凡,没贴窗纸,取而代之的是洁净透明的琉璃。有颜色的琉璃不少见,接近透明的琉璃也不是没有,但是,很贵!在人族,除了皇宫中少有的几个建筑使用洁净透明的琉璃当窗,其余地方也没敢这么用。 由此可见,这个姥姥,很富! 那群耗子精看到有人进来,顿时被吓了一大跳,纷纷钻进了桌子底下,用桌布将自己遮盖起来。 过了片刻,探头探脑的向外看,发觉不是什么猫妖蛇妖黄大仙之后,这才钻出来,继续收拾那些碗啊盘啊,顺便把所有残羹剩饭倒进肚里,没有一丁点浪费,那些本该满是油污的盘子被舔得光洁如新。 琅岐装模作样的拱手道:“两位请在这里稍等,我去去就来。” 燕赤霞和白衣衫拱手回礼,找了个干净的位置。这里已经被收拾好了,桌布换了新的,凳子倒立在桌上,两人把它们拿了下来,然后安分的坐下。 没让两人坐多久,一个只有少年人大小的耗子精的从底下上来,看来地下至少还有一层。 他端了个托盘,光着脚,穿了件麻布衣服,没穿裤子,露出毛茸茸的双腿和灵动的尾巴,光着脚板,步伐轻快。 而他的肩膀上搭了白布,脸上微有人形,也是毛茸茸的,两颗大板牙格外显眼,看来他很爱护这两颗大板牙,因为这两颗大板牙很白很干净。 他来到了两人桌前,把托盘放到了桌上,然后把上面的点心茶水一一摆上桌,尖声尖气的说道:“二位爷请慢用,有什么事情招呼一声,小的保证为二位办的妥妥帖帖的。” 燕赤霞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白衣衫也没有吭声。 这个耗子精拿着托盘走了,燕赤霞和白衣衫看着这一盘子点心和一盘子水果,两人同时有些反胃。 点心和水果都没什么问题,点心是切好的糕点,米白色的,看起来很软很好吃。水果有红的也有白的,大的被切好,小的也剥了皮,或者甜脆,或者柔软,无一例外汁水饱满。 但是,这个盘子。 盘子很干净,就像是新的一样,关键是,和那群耗子精收拾着桌上的盘子一模一样。 燕赤霞又看了一眼那些耗子精,他们很勤快,勤快的把所有的盘子几乎都舔了一遍,添得和他们装点心水果的盘子一样干净。 不过好在,他们没有丧心病狂的舔茶杯,所以,茶杯是安全的。 两人动了手,喝了点茶水,其余的,默契的没有碰。 燕赤霞有些饿了,毕竟赶了这么久的路,所以弄了点辟谷丹。这是他前一天借厨房的锅自己炼的,比不得昆仑的辟谷丹,甚至比不得鬼哭那个硬的跟铁一样的辟谷丹,要吃上五六颗才能吃饱,不过总比干粮好多了。 就着茶水吃了两颗辟谷丹,感觉饿了的肚子平复了一些,燕赤霞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白衣衫看着燕赤霞,开口道:“燕兄,这是辟谷丹?好吃吗?” 燕赤霞摇了摇头:“没有专门炼丹的丹鼎,也没有灵火,就是随随便便拿的口锅炒的,不好。” 白衣衫脸黑了下来,他哪里是那个意思,他是肚子饿了,想填下肚子,又不是真的想问那玩意儿好不好吃。不过对面的是燕赤霞,他又打不过,只好忍耐下来道:“我从小到大,都没尝过辟谷丹到底是什么味道,不知燕兄能否分我点尝尝。” 辟谷丹这个玩意儿,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这玩意儿最考验手艺,要从小一次次失败积累起来的炼丹经验打底,等你成功炼制了万把颗丹药的时候,哪怕没有辟谷丹的配方,随便拿着五谷杂粮,用口普通的铁锅都能给它炼出来,只是口味不能保证,效果差了许多。而没有这个打底,你就算是有配方,拿着最好的丹鼎,有最上品的灵火,也炼不出来。 很多道观,那些道士能炼止血丹、疗伤丹、祛毒丹、避毒丹等等很多种丹药,可就是炼不出辟谷丹。 那些丹药靠着天赋或许十几次就可以炼出来了,但辟谷丹这个玩意,虽然造价便宜,可手法没到那个程度就是炼不出来。 那些能炼出丹药的道观道士不缺天赋,也不缺工具,缺的就是资源。 所以,能吃到辟谷丹的,吃都吃不完。不能吃到辟谷丹的,很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辟谷丹是个什么样的。 所以白衣衫没吃过,也不稀奇。 燕赤霞看向了白衣衫,问:“你想吃?” 白衣衫点了点头,燕赤霞道:“你想吃就直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白衣衫看着燕赤霞装疯卖傻的样子,一脸不信。如果是以前,他还相信燕赤霞是真的没听懂他的话,而现在,他很确定,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坏的很,分明是在耍他。 第四十一章 香艳陷阱 吃了两颗辟谷丹,不能说饱,但肚子也没那么饿了。灌了几口茶水,琅岐匆匆下来,看了一眼桌上,道:“不合二位胃口?” 燕赤霞很有涵养的微微摇头,白衣衫也很有涵养……好吧,背后突然传来剧痛,白衣衫心中无奈,只好故意大声嘀咕:“被人舔过的盘子,让人怎么吃得下。” 琅岐微微一愣,看向盘子,又看向两个人,他知道那群耗子精有舔盘子的习惯,但不觉得这个会怎么样。 以往他刚刚成精,就和兄弟姐妹父母儿女共同捕食,共同分享食物,如果像他们这么挑剔,早就被饿死了。 不过毕竟是人嘛,尤其是读书人,挑剔也是正常的。琅岐表示理解,如果不挑剔,这些书生怎么会这么好吃,所以愣了一下道:“还真是抱歉,下次我会注意。现在,还请二位移步跟我来。” 三人上楼,一直到了顶层。 一开门,白衣衫眼前一亮,双眼顿时放光。 女人,好漂亮好漂亮的女人,虽然面容看起来有些别扭,一个二个看起来很冷(表情僵硬),但这些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们长得非常相似,这分明是多胞胎呀!如果能…… 一时间,白衣衫陷入了他那大胆的想法中,偷偷傻笑。 燕赤霞眉头微微一皱,旋即松开。他强忍住使出望气术的冲动,但凭他的直觉,这些女子,绝非善类,手上感染了不知多少无辜之人的血。 平复了一下心绪,燕赤霞开口道:“见过各位姑娘,学生燕赤霞,这是学生的同窗白衣衫。” 白衣衫愣了一下,随后拱手笑道:“学生白衣衫。” 看着白衣衫傻傻的模样,众女鬼捂嘴咯咯直笑:“见过燕先生,见过白先生。” 紫衣姑娘道:“小女子紫嫣。” 花衣姑娘道:“小女子花姑。” 彩衣姑娘道:“小女子彩娘。” …… 最后,一个白衣姑娘道:“小女子白霜,倒是和白先生有几分缘分。” 说完,抬起了袖子,就在袖子后面传出一阵银铃的笑声。 白衣衫心想,看来这些姑娘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冷嘛,他却不知道,这些姑娘们看似优雅的举动,实则是为了掩饰笑起来后那显得僵硬的脸。 以往她们面对凡人,脸上的僵硬可以用幻术掩盖,但现在面前的无论燕赤霞还是白衣衫都非凡人,一点幻术小伎俩会让他们觉得奇怪,所以才有了这番笑的时候抬起袖子遮住脸的举动。 由于使得熟练,所以,这一番举动却显得很有大家风范,白衣衫这个色鬼自然是一阵心动。 叫彩娘的那个女鬼盈盈一拜,开口说道:“咱们姐妹一共13人,大姐红儿还有小妹小倩有事不在,姥姥身子不好,也不便见客,还请先生见谅。” 白衣衫看着彩娘不盈一握的小蛮腰,还有那俏丽的脸蛋,连忙上前一步将她扶起,双手触到她那莲藕般的胳膊,心头直跳,仿佛电流划过指尖,白衣衫认为这就是心动的感觉。 面对着面,彩娘自然察觉到了白衣衫的异样,将心中之血逼到脸颊,顿时满脸嫣红,似乎害羞的一扭头,轻移莲步,飞快的退入了姐妹之中。 燕赤霞看着这一幕,透过白衣衫身后的符咒感应到了白衣衫心中所想,心里冷哼:色欲熏心。 白衣衫这哪里是心动的感觉,分明是直觉在向他发出警报,告诉他面前这个女子很危险。 紫嫣看着彩娘的举动,暗骂骚狐狸下手真快,站了出来道:“二位先生远道而来,途经兰若寺,我等姐妹自然要一尽地主之宜,还请二位先生不要嫌弃。” “哪里。”燕赤霞连忙拱手,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是我等二人打搅了。” 一番谈话之后,外面已经彻底陷入了黑暗。 于是摆上了宴席,燕赤霞和白衣衫在一片莺莺燕燕之中,吃了晚饭。 席间,燕赤霞喝了一碗又一碗的酒,最后面红耳赤,似乎醉了,醉意朦胧中,又唱起了那首歌:“七月七,喜鹊至,搭为桥,仙女过,到凡尘,入湖中。劝一声,俏牛郎,莫好奇……乌鸦到,啄腐肉,村民至,焚白骨,取骨灰,撒入湖。又一年,见仙女,八只手,惑牛郎,一口口,只剩骨。牛儿叫,仙女笑,剥牛皮,取骨肉,肚儿圆,吐白丝。” 歌唱完,泪流满面,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而另一头,白衣衫却没喝多少酒,这时候,他欢快极了,甚至忘了这是魔窟。 对于这些女子,他自然知道她们都是妖怪,却对于她们本体是什么并不在乎。 这些女妖,无外乎就是为了他的阳气或者精气,但是他,也可以趁机吸取她们的阴气啊! 算起来,他并不吃亏。而且他在这方面天赋惊人,他很自信,自己不但不会吃亏,还会非常的赚。 一年前,他遇到过一只狐狸精,就硬生生吸掉了对方大半阴气,导致那只狐狸精阴阳失调,法力消退,最后直呼饶命,养了好久才养回来。 后来他又找了那只狐狸精几次,那只狐狸精受不了了,干脆离开了那里,去了别的地方。 为此,他还很是遗憾。那狐狸精阴气非同寻常,一个就顶十个普通处子。 而这些女鬼们,又何尝没看出白衣衫有问题。她们的经验比白衣衫要丰富太多太多了,自然是看得出白衣衫是个什么货色。 隐隐约约间,屋中的粉气蔓延,几个女鬼架着燕赤霞去了卧室,而剩下的几个女鬼,围着白衣衫,扭动着娇躯。 一开始还仅限喝酒,然后,肢体的触碰越来越大,白衣衫感觉很热,于是脱掉了衣服,还很热心的去帮助女鬼们。 女鬼们咯咯笑着躲避,有的趁机将药粉下入酒中。白衣衫费尽全力扒下一截裙子,高兴的哈哈大笑,看着尖叫的女鬼那笔直修长的腿,顿时觉得口干舌燥,抓起桌上的酒壶将里面的酒直往嘴里灌。 不知不觉之中,信心十足的白衣衫就落入了女鬼们的陷阱,然而他却还毫不自知。 第四十二章 心意已决 另一边,燕赤霞被抬到了床上,便有女鬼要脱他的衣服。 突然间,青铜古剑金光大放,女鬼们纷纷惊叫着冲出了房间。 “那是什么?”一个女鬼惊疑不定。 紫嫣黑着脸:“不知道,看来他果然不简单。” “那我们怎么办?”有一个女鬼问道。 紫烟道:“先不管他,看看彩娘她们那边如何了。” 彩娘和白衣衫那边,自然是很欢乐的。 暧昧的粉红烟雾弥漫,恍恍惚惚中,白衣衫快乐了一波又一波,似乎登上了极乐。 有女声在他耳边问道:“你是谁?” “白衣衫。”白衣衫呵呵傻笑。 又有女声问道:“燕赤霞是谁?” 白衣衫爽快的呻吟一声,迷迷糊糊的回答:“一个讨厌的卫道士,如果不是打不过他,早就干掉他了。” 女声疑惑的问:“他不是你的同窗吗?” “呵,他怎么可能是我的同窗。”白衣衫觉得眼前晃得厉害,闭上了眼睛,用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他是海对面的人,而我是小安国的人,怎么可能是同窗。” “那你怎么跟他在一起。” “他抓住了我,要把我押向官府,我们自然在一起。” 说到这里,白衣衫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了鼾声。 “彩娘姐姐,那个壮书生在骗我们,咱们怎么办?”白霜看着四仰八叉的白衣衫,在彩娘耳边轻声问道。 彩娘眯着眼睛,看着已经开始口吐白沫的白衣衫,道:“走,去紫嫣那边。” “那他呢!” 彩娘冷着脸道:“既然他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榨干他,然后用搜魂术,把那个壮书生所有的情报都撬出来。” “是!”白霜露出僵硬的笑容,回头对其他女鬼嘻嘻笑道:“姐妹们,还等什么,榨干他!” 彩娘和紫嫣会合,看着紫嫣黑着脸的样子:“怎么了,你那边不顺?不会是那个壮书生睡的太死了,没力气抬头了吧?” “呸!”紫嫣啐了一口,道:“那壮书生的有古怪,你们呢,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莫非是那书生不行?” 彩娘捂嘴笑道:“那小家伙可有精神了,不过,更重要的是关于那个壮书生的事情。” 紫嫣问道:“那壮书生怎么了?” 彩娘道:“他在撒谎,他和那白书生根本就不是同窗,他是南瞻部洲那边的人。” 紫嫣捂住了嘴:“远道渡海而来,看来别有所图啊,那你说咱们怎么办?” 彩娘笑道:“自然是先请教姥姥了。” …… 一只小鸟破壳而出,周围,满是破碎的蛋壳。 看着小鸟湿漉漉的身躯,一只比人还大许多的黑色大鸟眼中闪过慈爱,张开嘴叼着只小鸟放到了自己的身下。而她身下,是无数只小鸟叽叽喳喳的叫着。 这是一处悬崖,鸟窝位于悬崖之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无数的鸟儿从悬崖下面的林中飞来,叼着虫子果肉,去喂黑色大鸟身下的小鸟。 很奇特,这些小鸟长得飞快,吃了几顿之后,就长出了绒毛,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浑身几近透明,看起来又丑又可怜,而现在变得可爱起来。 黑色大鸟突然腾空而起,小鸟们失去了温暖的怀抱,突然遭遇冷风的袭击,叽叽喳喳的挤成了一团。 而大鸟俯冲而下,一头巨蟒正沿着峭壁爬了上来,看着俯冲而下的黑色大鸟,嘶吼一声,连忙向下面窜去。 阵阵阴风袭来,巨蟒猛然消失,黑色大鸟也突兀的消失了。 两道黑色的狂风交缠,紧接着云消雾散,巨蟒身上少了一块肉,被痛的浑身扭曲着摔倒在雪地之中。 砰的一声,化作人形,是一个头戴金冠的瘦弱中年男人。他连忙跪地,口中叫道:“姑奶奶饶命,小妖是佘太保,那些鸟蛋就是小妖敬献的,小妖没有恶意,只是想去看看那些小宝贝们长得如何……” 砰! 又是大鸟砸在地上,然后突然炸开,满地洁白的积雪飞上天空,一片纷飞的羽毛中,羽姬从中走出,嘴里含着冷笑:“你以为我会信你!” 说着,五指成爪,指甲弹出,一根根犹如弯钩,散发着金属光泽。 佘太保浑身寒毛倒竖,张嘴就叫救命,转身就跑。 羽姬飞快的追了上去,眼看一爪就能要了佘太保的命,哪知突然无数树根拔地而起,犹如一堵墙挡在她的面前。 羽姬连忙停了下来,接着树根蠕动,一个浑身皮肤犹如树皮的老妪撑着拐杖从树根里面走了出来。 “脾气怎么还是这么暴躁。”老妪满脸“慈祥”,那如树皮一般的皮肤蠕动。 羽姬浑身颤抖,这时候她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姥姥救命啊!”佘太保扑了过来,哪知姥姥抬起脚就把他踹飞了出去。 佘太保立刻被打出了原形,化作一条受了重创的巨蟒砸在地上扭曲挣扎。 “滚!”姥姥轻喝一声,那条蟒蛇浑身一僵,连滚带爬的窜了出去,消失在茫茫丛林之中。 姥姥看着羽姬,满面慈祥的走了上来,摸着羽姬的头:“羽姬啊!上次姥姥不对,不该那样打你,但姥姥那不是急了嘛,你会原谅姥姥的,是不是。” 羽姬浑身颤抖,细密的鸡皮疙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身上增长。感受着头发被手掌牵扯,在头皮上越拉越紧,羽姬连忙道:“是的,姥姥,羽姬怎么会怪罪你。” “你可是越发听话了。”姥姥笑容满面,猛然间无数树根冲出地面,像蟒蛇一般扭动着,姥姥踏了进去,树根把她一裹,然后迅速钻回了地里,留下了一片乱糟糟的黑色土地。 羽姬浑身无力的跪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她目光闪烁,心中犹豫,想起了鬼哭的那一刀。 现在,鬼哭他们还在她另一个巢穴,正等着她回去之后作出决定。 是走,是留! 有鬼哭的帮助,打姥姥一个猝不及防,想走,并不难。但是如果走了,那她的孩子们必定遭殃。 而如果不走,那她将永无宁日。 羽姬跪在雪地中,双拳紧握,牙龈都咬出了血来,从唇角缓缓渗出。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地上站起,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毅然决然的转身,朝着鬼哭他们所在的那个巢穴中走去。 第四十三章 有仇报仇 羽姬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洞口边燃起了篝火。 看到她回来,鬼哭和南宫都站了起来。 羽姬脚下生风,快步走到了两个面前,道:“明天一早,拜托鬼哭弟弟了。” 南宫脸上露出笑容:“羽姬姐决定要跟我们一起离开了?” “不。”羽姬摇头道:“拜托你们照顾我的孩子。” 南宫面带茫然:“什么意思?” “明日一早,鬼哭弟弟帮我解除咒术,她一定会察觉,然后追过来。如果我跟你们逃走的话,我的孩子们必定难逃厄运。所以,请你们带着我的孩子们,我来挡住她。” 南宫连忙问:“不能一起走吗?” “不行。”羽姬摇头:“我的孩子们出生之前就已经被她做了手脚,身处何处,她能轻易感应,鬼哭弟弟也不可能一个一个帮它们斩断有那家伙的联系吧?” 鬼哭摇头:“斩断一个就很费力了,而数量这么多,我无能为力。” “那就是了。” “不行。”南宫急了:“这样的话,姐姐必死无疑。” 羽姬笑道:“你这个丫头,太小看我了。我之所以落到这个地步,是因为当初被她和黑山老妖联手暗算。真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当初或许如此,但现在可不一定了。”南宫道:“姐姐当真认为我什么都不懂吗?” “你这丫头……”羽姬无奈摇头。 当初,羽姬掌管这片老林,可以随时借用整个老林的力量,这是地利。 而树妖姥姥,当时还不是姥姥,只是一个因为天人五衰的逐渐迫近,而被逼到墙角的母夜叉。 她孤身来到这里,面对人多势众的羽姬,本就处于绝对的下风,后来也是得到了黑山老妖的相助,这才有了那么一点机会,后来利用羽姬心善的弱点,这才暗算成功。 但是现在,情形完全不同。 羽姬被囚禁多年,被折磨多年,多年的伤势累积,已经成了顽疾,道行虽有增加,一身实力却不进反退。 并且,当初的手下也是走的走逃的逃,被收服的收服,反叛的反叛。现在孤身一人的,是羽姬,她虽然有孩儿数以万计,但是这些孩子这都是被树妖姥姥提前做过手脚的,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反观树妖姥姥,拿下羽姬之后,明显获得了极大好处,不仅延年益寿,推迟了天人五衰的到来,还实力大增,并且羽翼也日益丰满,而且因为和黑山老妖勾结,势力比当初的羽姬更大。 现在,羽姬和树妖姥姥斗,输的绝对是她。 所以,羽姬的打算,也就是拼尽全力伤到树妖姥姥。天人五衰虽然已被推迟,但终究还是悬在她头顶的利剑。 受了伤,姥姥将无暇顾及她的孩子们,等到她的孩子们离远了,姥姥也将失去对她的孩子们的感应。 至于自己,她已经准备好面对自己最后的结局了。 鬼哭问:“这么说来,姐是不打算走了?” 羽姬微微颔首:“明日,拜托了。” 鬼哭眼中反射着火光,随着火光的晃动而跳跃。 他突然笑了:“既然如此,我们也留下来好了!” “什么?”羽姬愣住了。 一旁,南宫却笑了,这果然是他认识的鬼哭。 “姐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记仇,而且从来不讲究什么君子报仇10年不晚,对于我来说,一天就够晚了。” “可是……” 羽姬张开口,又被鬼哭打断:“姐,你知道我本来的打算是什么吗?” 羽姬摇头,鬼哭笑道:“我本来就打算你走之后,再次回来,趁其不备,暗中袭杀。” 羽姬呆住了,那可是姥姥,一个活了千年的老妖怪。而鬼哭,别说百岁,连50岁都没有,光是年龄双方就相差数10倍。 但她能感觉到,鬼哭没撒谎,他原本就是这个打算。 “既然姐不打算走,那自然就更好了,我们联手,一同宰了那个老东西。” 看着面前这个杀气凛然的小家伙,羽姬忽然心动了。她想到了鬼哭那诡异莫测的刀术,那是他从所未见过的刀术。如果有他相助,自己或许…… 羽姬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又重新睁开,露出了慈母般的微笑:“好,谢谢了,鬼哭弟弟。” 鬼哭露出了恶鬼般的微笑:“不必谢,互相帮助而已。” 刚到这里的时候,和地狱的联系还没斩断,对功德的需求还很大,但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虽然知道这里住着一个大魔头,他却也没有招惹的意思。 但是,他不招惹别人,别人却招惹了他,几次害得他差点死去,还害得南宫被妖气反噬。 尽管理智上来说,他算是化险为夷,还因此因祸得福,斩断了与地狱的联系,不如趁着对方以为他死了,飞快穿过这里离开便是了。但是,鬼哭从来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 有仇不报,他害怕自己越想越气,说不准哪一天就被自己给活活气死了。 所以,这等仇恨,岂能不报,报了仇后,他才能心情愉悦,至于之后还会惹出什么事情,不在他这个莽夫的考虑之中。 另一头,彩娘匆匆的离开了那座塔,到了老林的另一头,在一片漆黑的地下洞中去找树妖姥姥。 耳边,是地下河匆匆淌过的声音。头顶,石钟乳顶端水滴滴落,落到了地上,发出“叮咚叮咚”的脆响。 这里面很暗很暗,看不到半分光明。不过对于彩娘来说,却也不碍事。她是鬼非人,这样黑暗的环境影响不了她。 穿过一片石笋和天然形成的道路,在一片根须纠缠而成的墙外停了下来,盈盈一拜:“见过姥姥。” 树根蠕动,露出了一个大洞。 彩娘走了进去,里面是一个大厅,一群忙碌的耗子精四散而逃。 彩娘穿过大厅,到了卧房中,里面一张大床,姥姥斜躺在上面,枕着小倩大腿,小倩正在为姥姥按摩脑袋。 “乖女儿,来找姥姥有什么事?”姥姥侧了一下身体,半坐了起来,示意小倩换个地方,于是小倩开始为姥姥捏起了肩膀。 彩娘走了上去,跪在地上,一边帮姥姥捶腿,一边说道:“姥姥,最近咱们来了一个客人,他说要去五庄观。” “哦!”姥姥眯起了眼睛:“查明的身份了吗?” 彩娘抬起了头:“他来自南瞻部洲,而且很多事情都撒了谎,很有问题。” “既然如此,杀了便是。”姥姥毫不在意的说。 彩娘面露难色:“这个人实力非凡,而且还有一把宝剑,金光一放,姐妹们痛不欲生。” “哦!”姥姥眼睛一亮:“这么说呢,这人还有些来头了?” 第四十四章 燕生之谋 躺在床上的燕赤霞猛的睁开眼,通过白衣衫后背的符,他分明感应到,白衣衫已经废了。但此刻白衣衫正在我欲齐天快乐无边,还没有丝毫察觉。 “居然下狠手了,这么说来,她们知道了。” 燕赤霞琢磨着,坐起身来,下床把靴子蹬上,整理一番衣着,到左边倒上一杯茶,一边喝着一边默默的等待着。 不过这一等,就等得有些久。 一壶茶喝完,门口才传来动静。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接着香风扑鼻,几个女鬼涌入,小倩扶着姥姥出现了。 小倩的出现,让燕赤霞眼前一亮。这个女人,或者说这个女鬼是所有女鬼中最特别的。她的美,不像这些女鬼那样假。燕赤霞可以肯定,那些女鬼是仿照这个女鬼的模样进行改变的。 她,是她们美的原型。 而姥姥,让燕赤霞浑身寒毛倒竖,腰间的青铜古剑颤抖嗡鸣。 “燕先生,久等了。”彩娘笑道,心中琢磨,他果然在装睡。 “的确是等的挺久的。”燕赤霞站了起来,一拱手:“这位就是姥姥了吧?学生燕赤霞。” 小倩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大个子书生,她感觉这个大个子书生与其他人都与众不同,以前兰若寺也来过书生,有书呆子型,也有风流倜傥型,但就是没有燕赤霞这种文气与武勇并重的。 不过只是打量了一下,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倩,笑什么呢?”姥姥有些惊奇,这还是小倩第一次在客人面前失态。 小倩扶着姥姥坐下,听闻姥姥的话,羞红了脸,摇了摇头,不好意思说。 燕赤霞问:“这位姑娘叫小倩?” 姥姥点头:“嗯。” 燕赤霞笑道:“我知道这位姑娘在想什么,她在想学生的脸,是吗?” 小倩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她没想到,这个又高又壮的书生喜欢用女人的胭脂水粉。 “敢问,能否打一盆水来。”燕赤霞笑道:“学生想洗个脸。” 姥姥身边的几个女鬼大为惊异,姥姥相貌奇特,长相恐怖,普通人看到都已经胆寒三分,而妖怪中也畏惧她的威名,见面唯唯诺诺,而这个燕赤霞,却始终镇定自若。 姥姥虚着眼睛打量了一下燕赤霞,燕赤霞面带微笑,和姥姥对视,一双大眼精光闪烁,没有分毫弱势。 姥姥心中越发好奇:“此人是谁?” 两人对视片刻,姥姥开口道:“白霜,为燕先生打盆水来。” 一盆水打了过来,燕赤霞拿着帕子,在脸上用力擦了擦。然后将帕子放入盆中,抬起头来,众女鬼一阵惊愕,片刻之后,笑成一团。 原来,燕赤霞的脸颜色很不均匀,有的地方很黑,和他的手、脖子处裸露在外的皮肤一个颜色,而有的地方却很白,看起来,很是奇怪。 姥姥此时也笑了,指着燕赤霞的脸道:“你的脸,为何如此。” 燕赤霞摸着脸颊,道:“这些地方原本长满了胡须,今天被我刮了,结果这脸就成了这个样子。” “你平白无故,为何要刮了胡子,是不是有什么企图。”彩娘一边笑一边问道,语气很和善,不过这个问题,就有些刁钻了。 “是有企图。”燕赤霞答道:“我之前得罪过贵寺。” 姥姥收起笑容:“喔,你是如何得罪过我的?” “之前我和一个朋友赶路至此,在贵寺入宿,结果有些访客很不友好,然后一不小心,开了杀戒。” “喔?”姥姥的目光看向了彩娘:“可有此事?” 彩娘道:“确有此事,女儿的一个丫鬟、和尚如风、熊大的鸡鸡都死在了他和他朋友的手中。不过,燕先生,你那朋友,和隔壁的白先生有些不一样啊!” “隔壁那个家伙,其实并非学生的朋友。” 彩娘眉头一挑,心道:“他居然承认了!” 燕赤霞没有看彩娘,而是看着坐在左边的姥姥说:“那个白衣衫,只是学生抓获的犯人而已,是学生准备用来换钱的。” “喔。”姥姥微微颔首:“那你就说说,说说你那朋友。” “我那朋友准确的说也算不上太贵要好的朋友,我们只是曾经同朝为官,如今又恰好在这里碰见。” “他人呢?”姥姥问道。 “他受了重伤,养了几天伤后,就匆匆离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喔,他为何受的伤?” “不清楚。”燕赤霞摇头:“我一遇见他,他就已经受了重伤,都已经严重到毁容了。” 姥姥又问:“既然已经毁容,那你还为何认得他。” “他的眼睛很特别,让人一看就能认得出。他的刀也很特别,很长,目前来说只有我们那儿有。” 姥姥心头一跳,这个燕赤霞的朋友,该不会是前几日那个人吧?不对呀,他不是已经葬身火海了吗?难不成还没死? 燕赤霞看着姥姥和一众女鬼的反应,放下心来,看来他的杨兄没事。 所以,现在不用担心杨兄了,还是担心自己吧,身处魔窟,虽然周围这些人看起来还算和善,但只要自己稍露破绽,便会被他们蜂拥而上撕成碎片。 不过好在,来的时候就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目前的一切,还在他的掌握之中。 沉默片刻,姥姥翘起兰花指揭开盖子喝了一口茶,然后问道:“燕先生,听说你此次路过这里是为了前往五庄观,不知所为何事?” “求助。”燕赤霞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有些不自然的说:“我想见到镇元大仙。” 姥姥眯起了眼睛,脸上的笑意渐渐流失,变得严肃,手上玩弄着茶盖,漫不经心的说道:“镇元大仙,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沉默片刻,燕赤霞说道:“我自然有办法。” “你有何办法?”姥姥问道。 “无缝天衣。”燕赤霞沉声道:“我有无缝天衣。” “无缝天衣!”姥姥手一抖,茶杯差点落在了地上:“可是和鲛绡纱齐名的无缝天衣?” “齐名?”燕赤霞脸上露出了骄傲又悲伤的笑容:“和鲛绡纱齐名的可不是无缝天衣,而是云衣,只是愚昧之辈认为那是无缝天衣。” “云衣和无缝天衣,可有区别?”姥姥又问。 “自然有区别,云衣中的珍品,才是无缝天衣。”燕赤霞说着,脸上愈加悲伤,轻声唱了起来:“七月七,喜鹊至,搭为桥,仙女过,到凡尘,入湖中……” 第四十五章 东山神仙 “又一年,见仙女,八只手,惑牛郎,一口口,只剩骨。牛儿叫,仙女笑,剥牛皮,取骨肉,肚儿圆,吐白丝。” 一曲唱罢,燕赤霞脸上充满了悲伤,问道:“姥姥,您现在可明白了什么叫做无缝天衣?” “明白了。”姥姥意味深长的说:“看来你和无缝天衣很有渊源。” “是的,我是秦人,不过严格的说,又不是,我的家乡在秦国的范围之外,是东西昆仑之间,而无缝天衣就出自那里。这首歌,便是那里的童谣,每当小孩儿不听话的时候,母亲别拿这歌吓小孩,告诉他,如果不听话就拿它做无缝天衣。” “从歌中听起来,无缝天衣似乎不难做。”姥姥若有所思道,毕竟歌都听起来,是那么一两条人命就能做出一件,对于她来说,真心不难。一件无缝天衣换一条人命,怎么看都是划算的。 “是的,听起来不难,可姥姥知道为何流传于世的无缝天衣会如此的少吗?” 姥姥摇头,她只是知道无缝天衣和鲛绡纱齐名,不过,不要说无缝天衣了,就算是出产自东海南海的鲛绡纱,她也只是见过几次,那玩意儿穿在黑山老妖身上。至于无缝天衣,更是见都没见过。 “在我们那里,有几种很出名的妖怪,一种名为织女,以人和牛为食,不过每年只在7月出现,危害不大。”燕赤霞低下了头,看着身上白衣的衣袖,脸上露出了回忆之色:“一种叫做牛郎,是披着牛皮的人骨,危害一方,实力极强,无论是人是妖,都是他的目标,尤其仇恨织女。还有一种叫做唤儿,以蜘蛛为食,也会拐走小孩,将小孩养成怪物,常出没于湖泊河流边上,危害同样不小,是织女的天敌。” 燕赤霞深吸一口气道:“每一件无缝天衣的出现,就意味着一个名为牛郎的妖怪出现,几件之中,就意味着一个唤儿的出现。当初织女在牛郎和唤儿的围剿下,差点灭种,后来投靠了西昆仑的王母,这才得以保住族群,牛郎和唤儿遭到大肆屠杀,可是无论如何也杀之不尽,毕竟……” 燕赤霞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只要织女不死绝,只要还有无缝天衣出现,牛郎和唤儿就不会灭绝,而织女是无缝天衣的关键,也是因此,无缝天衣每年出产很少。” 在场众人,表情各有不同。女鬼们若有所思,小倩眼眶中泪水盈盈,姥姥一副受教的表情道:“原来如此,看来燕先生童年过得很苦啊!” “学生并不苦。”燕赤霞摇头道:“在我刚出生时,家母难产而去,只剩下家父和学生相依为命,后来学生身体出了问题,经常生病,当地的巫医告诉家父,需要慢慢静养,尤其是要注意尽量少生病,这生病生的多了,容易伤根,到时候怕是活不到12岁。” “那年7月,家父把我托付给了他的好友,一个当地的猎户,我的养父,并且送上了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大把银子,养父带着年幼的我随同商队往东昆仑而去。数日之后一个晚上,一个牛郎浑身是血的出现在了林中篝火边的临时营地里,把一件无缝天衣塞到了我的怀里,然后离去。后来我才知晓,一个刚刚诞生的牛郎杀死了一个织女,抢走了无缝天衣,王母大怒,命令群妖搜捕这个大胆的牛郎。九日之后,无数颗牛郎的头颅被悬于路边大树之上。” 燕赤霞的话音刚落,姥姥和一众女鬼取出了手绢,轻轻的擦拭眼角。但是,除了已经泪崩的小倩之外,她们的眼角哪有一滴眼泪。 燕赤霞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有了那件天衣,我不再受病魔侵扰。” “等等,不对。”彩娘忽然叫道:“你一个小孩,怎么可能保得住无缝天衣那种宝贝。” 小倩在这时候一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一边插嘴道:“他不是还有养父吗?” 彩娘冷笑:“区区一个猎户,又如何能护得住。” “其实,想要护住无缝天衣,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样难。”一边说着,燕赤霞一边捏住了自己衣服的衣袖,用力一扯,顿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件衣服直接如流水一般被燕赤霞从身上扯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颜色暗淡一些的儒袍。 “怎么可能!”彩娘双目圆睁。 姥姥猛然拍桌而起,脱口叫道:“这就是无缝天衣?” “是的,这就是无缝天衣。”燕赤霞拿着白袍一抖,顿时,白袍变作了一件华丽的襦裙,又一抖,又变作了一条长长的白色绸带,最后往身上一罩,又化作了原先的白袍,同时穿在身上。 这番奇异的变化,让一众女鬼双眼发光,忍不住露出了贪婪之色。许许多多的特殊的宝贝她们见过不少,但是像无缝天衣这等宝贝,她们却才是第一次见。无缝天衣,简直就是为爱美的女人量身打造的。 “无缝天衣,虽然无法帮你抵挡刀兵,无法帮你抵挡火,却可以幻化万千,可以抵挡病魔咒术,并且很难损毁,而其他诸如冬暖夏凉、能避蚊虫之类的,就不一一多谈了。当时,我将它幻化作一件小衣,穿在里头,外面有其他衣服遮盖,自然轻松的护住了这件无缝天衣。” “到了东昆仑之后,我和养父定居在了山脚下的一个小镇中,因为大笔的银钱,生活富足,身体日益茁壮。后来又侥幸进入了昆仑,成为了昆仑弟子……” “等等!”姥姥忽然色变,屋中狂风大作,女鬼们被吹得连连后退,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和外面的皮囊:“你是昆仑弟子!” “是的。”燕赤霞感觉到危险临头,神色不变,道:“但是后来我离开了昆仑,算是叛出了师门。” 姥姥愕然,屋中风停,女鬼们纷纷恢复了以往维持的面目,倒作一团,发出阵阵娇喘。 “为何?”姥姥眯起了眼睛,一只大手紧紧的拽住手中拐杖,仔细的打量着燕赤霞,满脸不信。 有昆仑这样的大靠山,他怎么敢轻易舍弃,还叛出师门,脑子进水了吗? 燕赤霞长叹一声,满面悲伤难以掩盖:“姥姥莫非忘了学生唱的那首曲子,那东山上的神仙,就是那东昆仑上的道士啊!” 第四十六章 致命恩宠 “我恨昆仑,所以我离开了昆仑,所以我来到了这里。”燕赤霞开口道:“所以我要前往五庄观。” 理由,令人信服。 而且由于其中大多话都是真的,燕赤霞做出的大多表情,也都是真的。所以,姥姥相信了。 看着满脸泪水的燕赤霞,姥姥一只手扶着桌子,一只手撑着拐杖,在小倩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天色不早了,多有叨扰,还望燕先生多多见谅。” “哪里哪里。”燕赤霞连忙拱手:“这次,路过贵宝地,这学生打扰了。” “啊!年纪大了。”姥姥打了个哈欠,脸上树皮般的纹理活了起来:“不中用了,才坐一会儿,才坐一会儿就困了,燕先生,我们告辞。” 我信你个老东西才怪! 燕赤霞抬起袖子,擦掉脸上的泪水,脸上露出了笑容,不过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假。他拱手弯腰道:“姥姥还要多保重身体才是。” “告辞。”一声声告辞从女鬼口中说出,门被打开,一道影子闪过,很快,砰的一声,门关上了,屋中除了燕赤霞空无一人。 燕子霞抬起头来,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悲伤,他一点一点擦掉脸上的眼泪,神情严肃。 这个姥姥当真不好应付,在他面前,那压迫感,就仿佛面对快要拔刀的鬼哭,不过又有所不同,没有鬼哭那么凌厉,却比鬼哭厚重得多,可以说是各有千秋。 很强,真的很强! 燕赤霞拍了拍腰间青铜古剑,将它安抚下来,随后从床底下取出包裹,从包裹里面扯出几件衣服,然后露出了青铜剑匣。打开匣子,把青铜古剑装了进去。 门外,过道中,姥姥的脸色阴沉下来。她突然顿住了脚步,所有的女鬼也跟着停了下来。 姥姥开口道:“彩娘。” “在!”彩娘连忙应道。 “你去一趟县城,给我查一个人,一个浑身烧伤,带着长刀,眼睛很特别的人。” “是!”彩娘心中猜测,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引起火灾的那个人,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红儿姐姐啊红儿姐姐,你惹的大祸还没完呢! 姥姥抬起手抚摸着搀扶着她的那只玉手,口中轻声唤道:“小倩。” 一旁搀扶着姥姥的小倩乖巧的回答:“姥姥,在呢。” 看着姥姥温声细语的模样,一众女鬼心中无比嫉妒。这个聂小倩,一出现便得到了姥姥的关爱,而且模样还这么美,什么便宜都被她占了,让她们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又是仇恨。 姥姥问道:“那个燕赤霞,你怎么看?” 小倩想了一下,说“似乎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 姥姥一脸的树皮纹理蠕动,笑着问:“我家小倩从哪里看出来他很有本事的。” “他能成为昆仑弟子,还能远渡重洋来到这里,并且能面对姥姥侃侃而谈,应对自如,肯定很有本事。” 小倩这话说的有技巧,也分析的很有道理。 昆仑鼎鼎大名,即便是隔着东海,绝大多数人也是有所耳闻的。有的人即便不知道东胜神州,不知道中原,也听说过昆仑。原因便是天下绝大多数道观都和昆仑有关,而东胜神州更是道法昌盛,很多道观追根溯源,都绕不过昆仑,甚至很多道观的先祖,便是昆仑弟子,如此情形之下,无论是人是鬼是妖,或多或少都听说过昆仑。 能成为大名鼎鼎的昆仑的弟子,燕赤霞自然天赋不凡,人远渡重洋来到这里,自然本事也不凡,至少自保方面很有一套。 而后来又说面对姥姥镇定自若就是很有本事,等于把昆仑弟子的身份与远渡重洋来到这里的行动与面对姥姥镇定自若画上等号,不经意间就拍了一句姥姥的马屁,恰好拍的舒服,姥姥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对于小倩越发满意:“我家乖女儿说的有理,那小倩啊,你觉得这个燕赤霞人长得如何?” 小倩浑身一僵,心中有了不妙的感觉,她低下了头,迟疑片刻道:“他个子高高大大,模样也浓眉大眼,很英俊,并且气质不凡。” 姥姥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看来小倩很满意他呢!小倩啊,你看,你在姥姥身边呆了这么久了,你学了这么多东西,也是时候了。” 小倩脸上笑容有些发白,眼眶中泪水打转,抱着姥姥的胳膊道:“姥姥,小倩想一直服侍姥姥。” 姥姥的笑容变得冷冽:“小倩啊,你是想拒绝姥姥吗?” 痛,剧烈的痛苦从手掌上传出。姥姥看似轻轻的抚摸着小倩的手背,但轻轻的拂过,便传来了针扎般的痛苦,毕竟那种痛苦直往骨头里钻。 当然,这只是一种形容,毕竟,小倩不是人,也早就没了骨头。 她差点叫出声来,痛的浑身直颤,脸上就仿佛被施了粉一般:“姥姥,小倩应您便是。” “如此便好。”姥姥开怀大笑:“那燕赤霞,就交给你了。” 一众女鬼更加嫉妒,那燕赤霞,她们也想要啊! 看着一张张似乎要生吞活剥了她的脸,小倩心中苦涩,她又何曾想要这份恩宠。这并不是矫情,而是姥姥这个老魔头的恩宠,她承受不来。 “姥姥。”小倩勉强笑道:“那燕赤霞不同于常人,贸然行动,恐怕会打草惊蛇。” “没事。”姥姥翘起兰花指轻轻的拍了拍小倩的手背:“慢慢来,姥姥给你三天的时间,我相信小倩这么优秀,三天应该足够了。” 说着,不容小倩反驳,道:“这三日,小倩不必陪着姥姥了,白霜……” 一旁的白霜应到:“姥姥,白霜在这儿呢。” 姥姥说道:“这三日,就你来陪着姥姥吧。” “是!”白霜脸上露出喜色,这真是喜从天降啊! 她连忙上前隔开了小倩和姥姥,扶着姥姥一边逗着姥姥一边走远,而其他女鬼也纷纷跟了上去,发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小倩孤零零的站在原地,看着崽种女鬼簇拥下远去的姥姥,眼眶周围已经湿润。 她用力的咬着唇,最后转身,走向了燕赤霞的房间。在门口,站了良久,抬起的手始终没有敲下去,最后轻叹一声,飘然离去。 第四十七章 绝望之际 月色很凉,洒落在老林中的一片圆湖之上,一大片湖整个结冰,犹如一个巨大的圆镜,散发着洁白的光辉。 一声声狼嚎从远方传来,更添几分苍凉。 一片冰天雪地之中,聂小倩孤独的在林中穿行。她速度不快,身躯却仿佛风中的落叶,雪地之上。 穿过一片阴森的密林,到了湖边,一块高达一丈的巨石上,落了下来。缎带飞扬,黑色长发随之而舞,聂小倩抱着双脚,坐在石头上,仰面看着天上的月。 月光下,她的面孔是那样的清晰,散发着一层朦胧的光,仿佛随时要逐月而去。 “咔嚓、咔嚓、咔嚓……” 一声声异响,传入耳边,声音的来源之处,就在不远的湖畔。 一道人影,高举起石头,猛然砸下,砸在湖面那结实的冰层上,发出咔嚓一声。 这是一个僵尸,尸体已经干了,大片大片的皮肤腐烂,身上就穿着一件破烂的长衫,下摆只到膝盖,袖子垂落下来的时候勉强盖住手肘。 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他整个也被染成了白色。身上尤其是头发眉毛胡须,结了一层白色的冰晶,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砸了许多下,在冰面上,砸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白点,“咔嚓”一声,他手中的石头破了,碎石纷飞,划破了他的手掌。 这个僵尸愣了愣,然后转身跑到了岸上,搜寻起石头来。 泪水,再也遮掩不住了,划过脸颊。 往日的一幕幕,浮上心头。 她本是官宦之女,然而父亲犯了罪,她们一家都遭了殃。于是,被官差押着,前往小安国的国都,原本是不需要经过这里的,不过大雪封路,当时又催得急,不得不改变了线路,途经此处。 然而官差没想到,郭北县的百姓的胆子竟是如此的大,把他们引到了这里。 然后,那一夜,美女上门,官差们被迷花了眼,一个个被榨成了干尸。 小倩的父亲看到了机会,带着男丁趁机抢夺了兵器和钥匙,然后他们一家开始逃跑。 可是刚跑到外面,就被一只只狼包围了。 那一晚,姥姥来了兴致,亲自观赏了这一出演出,然后一眼相中的聂小倩。 为了确保聂小倩成鬼,她让聂小倩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是如何惨死的。 哥哥嫂嫂被狼群活生生的一口一口吃掉,年幼的侄儿被摔破了脑袋,打断了四肢,在惨叫声中咽气,母亲心脏受不了,那么长的路她都坚持下来了,可是这里没能挺过去,当即病发去世。 父亲疯了,癫狂的笑着,准备拔刀自刎,却被藤蔓缠住,抽干了精血,尸体倒在了地上。 聂小倩还活着,被吓晕了过去。第二天醒来,她忘记了昨夜恐怖的一幕。 然而,姥姥又用法术让她一次次的回忆起来。 残酷的事实,让聂小倩差点癫狂,她的身子骨不好,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折磨,好几次差点病发去世,却又一次次对姥姥救起。 又一次,姥姥将她丢到了这湖边,然后,她看到了一个令她崩溃的事。 她的爹,成了僵尸,以湖边的鱼肉为食。 而她,被绑在了树上,眼睁睁的看着父亲一步一步走来。 如果不是姥姥不希望她死得如此难堪,她已经死了。那一刻,她恨极了姥姥,恨不得用牙齿撕破姥姥的喉咙,一口一口将她活生生的吞掉。 姥姥感受到了她的恨意,终于满意的笑了。告诉她,想要找自己报仇,只有成为厉鬼,不然,她终身没有机会。 那一天,她穿上了姥姥送来的衣服,那身衣服很好看,白的就跟外面的雪似的,穿在她的身上如同仙女一般。 她涂了胭脂水粉,原本就完美无瑕的脸上更加美艳动人。 她躺在床上,静静的等待着那最后的一刻。 姥姥出手了,让她死得毫无伤痕,而她的容貌,也保持到死前的那一刻。 七天之后,她亲自收敛了自己的尸骨,将自己的尸骨焚烧,然后洒落在这天地间。 然后,她认姥姥为干娘,自称为女儿。 这一切,都不受她控制。她被骗了,这些从头到尾都在姥姥的掌控之中。 这些年来,姥姥就像熬鹰一样,一点一点的,将她驯服。 三日之后,自己将不再是自己,自己终将成为姥姥的一颗棋子,一件工具。 是时候告别了! 聂小倩心中想着,擦干脸上的泪水,走到了那个僵尸身边。 这,是她的爹。 她的爹没理她,而是欢快的抱起一个石头,再次跑到了冰面上,一下一下,用力的砸着。 聂小倩静静的看着,看着他终于将冰面砸出裂缝,看着他终于砸穿了冰面,从里面捞出鱼来。看着他欢快的吞食着鱼肉,不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他终于吃饱了,因为他捕到了一条大鱼,他自己也满意极了。往日,就算是他在冰面凿开了一个大洞,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捉到一条大鱼,之所以能如此,自然是少不了聂小倩的功劳。 他摸了摸肚子,然后往家里赶去,聂小倩跟在他的身后,一路尾随。 他所谓的家,在一个大树的根下,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洞,里面塞满了枯草,他就窝在里面,一个人,刚刚好。 聂小倩在外面看着这一切,看着他闭上的眼睛,看着他摸着鼓鼓囊囊的肚子打起了呼噜。 “爹,再见!”聂小倩轻声说道,蹲了下去,手指轻轻的抚摸着他那腐烂的脸颊,然后,手突然穿过了他的颅骨,用力一捏。 他突然睁开了眼睛,张大嘴,露出了满口的的烂牙。抬起了爪子,爪向了聂小倩的脸蛋。 就在快要抓到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轻轻的抚摸着聂小倩的脸,抹掉了上面的泪水,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传出:“倩倩,不哭。” 胳膊垂落,聂小倩肩头抖动。终于,她忍不住了,趴在尸体上,发出一声声低低的呜咽。 一夜过去,天空放晴。 阳光洒落,聂小倩从尸体上爬了起来。够了,已经够了。 她从头到尾都被姥姥算得死死的,只要她还奢求报仇雪恨,她就永远不得翻身。 昨天晚上,她已经想清楚了,她所能做到的最好的,也只是让姥姥功亏一篑。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做吧! 她抬起了手,将手伸出了阴影,暴露在阳光之中。 冬天的阳光,并不如夏日的阳光那样炙热,却已经足够。 手上传来了剧烈的痛苦,阵阵烟雾腾起,她感觉妖气正在飞速流逝,这就是她的最后一条路,自己所能想到的脱离姥姥掌控的唯一的办法,姥姥再强,也不可能和地狱抢人啊! 地狱的确很可怕,她甚至相信,姥姥的手段比起地狱只是小儿科。但是,只要能让姥姥心痛,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小倩面带微笑,站了起来,彻底将自己暴露在阳光之中。 妖气正在飞速的剥离,她的身形变得恍惚,记忆也开始混乱,一个可怕的存在正缓缓的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而就在此刻,一把伞罩在了她的头顶。 第四十八章 羽姬定计 意识飞快的回来,片刻后,小倩醒了过来,若隐若现的身躯一开始稳定。 她的心中一阵后怕,刚才地狱为她敞开大门,她看到了那冰山的一角。 无数的灵魂堆砌,就像是那沙丁鱼罐头,他们相互伤害,发出凄厉的嚎叫,不断的向上涌来,寻找着可以将自己毁灭的东西。 这是一个绝望的世界,时间这个世界失去了意义,唯一的盼头便是毁灭,最恐怖的事情,竟然变成了生存。 聂小倩笑了起来,笑容苦涩。 此时的她,却已经没了刚才的勇气。 撑着伞的手,很漂亮,修长有力,洁白如玉。那黑色的羽毛,显露出来她的身份,嗅着她的香味,即便是没有回头,聂小倩也清楚来人是谁。 “羽姬,你真不该救我。” 撑着伞的羽姬道:“这就绝望了?” “我还能有什么办法。”聂小倩回过了头,看向身边的羽姬,猛然发觉有些问题。 羽姬那始终微皱的眉头已经松开,阴霾离去,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就仿佛那晴朗天空。 聂小倩愣住了,问道:“羽姬姐姐,最近你身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有些好事。”羽姬笑着回答:“那你呢,一个鬼学人家晒太阳,究竟是怎么回事?” 聂小倩神情黯然:“还能怎么回事,被逼到角落了呗,我现在只剩下了一条摆脱她的路了,可是现在又被姐姐你堵死了。” “还没到绝境。”羽姬抓着聂小倩的肩膀,把她拖到了阴影之中,她脸上挂着笑容:“还没到绝望的时候,你还有一条路走。” “什么?”聂小倩眼中迸发光彩:“姐姐,你可别骗我?” “我怎么会骗你。”羽姬道:“我遇到了一个人,一个人解除咱们身上咒术的人。” 聂小倩浑身一颤:“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羽姬笑盈盈的说道:“怎么不会有?这世间之大,出现什么样的人都不奇怪。” 聂小倩想了一下,点头道:“您说的对,只是我不敢相信会被我们碰上,毕竟,这样的人太少了。” “他可以解除你身上的咒术,虽然不轻松,却也不难,并且一瞬间就可以办到,但是……”羽姬笑着道:“小倩,你甘心吗?你甘心就这么逃走吗?” 聂小倩浑身颤抖:“我自然不甘心,姐姐也不甘心吧?” 羽姬感慨道:“是啊!血海深仇,怎能不报?” 聂小倩说道:“可是,会很危险,她太强大了。” “她的确太强,但我们也有我们的优势,她也有她的弱点。” 风吹过,依偎在一起的两女发丝纠缠,两个人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迫不及待,迫不及待想要报仇雪恨。 “第一。”羽姬伸出了第一根手指:“咱们在明,她在暗。” “第二。”聂小倩伸出了两根手指:“我们知道她的弱点,并且有先手的机会。” “第三。”羽姬已经伸出了三根手指:“我们拥有世间最好的刺客。” “最好的刺客?”聂小倩开口问道,心中疑惑,她记得她们可不认识什么刺客。 “是的,最好的刺客,就是那个能给我们解除咒术的人,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把他送到她身边,只要近身,她必死无疑。” 聂小倩皱起了眉头,这世间就算真的有这样的人,她也想不到如何把这样的人送到姥姥身边:“这很难,因为我都知晓,她的胆子太小了。” 姥姥最大的缺点,也是最大的优点,便是她的胆子。只有当她觉得你无法威胁到她时,她才会接近你。 面对燕赤霞,姥姥也是带着十几个女鬼在身边充当护卫。如果燕赤霞动手,哪怕燕赤霞不是对手,姥姥也会第一时间逃走,让自己的女儿们和他厮杀,而自己躲了起来,控制着其他东西攻击燕赤霞。 她的年纪太大了,有些事哪怕只有一丝风险,她也不愿意去做。 她太过爱惜自己了,哪怕是受到一丝的伤害,她也会心痛不已,害怕这点伤会带来天人五衰。 她的时日无多,苟延残喘。她最大的弱点,便是时间。不需要杀死她,只要让她的核心受到重创,她就会陷入必死绝境。她拖的时间太久了,天人五衰一旦来到,就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杀死她。 而她的核心是什么,羽姬一清二楚。她的跟脚是什么,她什么时候最为虚弱,什么时候又最为强盛,这些,羽姬都一清二楚。 “即便很难,我们也必须办到。”羽姬咬着牙道:“我有一个计划,可以将他送到姥姥身边,但却有一个关键,需要你来相助。” “请说,但姐姐你也知道,我无法做出太多。” “不需要太多,只需要你把一把刀送到姥姥手里。” “可以,但是要快。”聂小倩点了点头道:“我只剩两天的时间了,两天一到,我便再无机会。” “发生了什么事?”羽姬问道。 聂小倩苦笑,将这件事一一的说了。 …… 前往县城的彩娘尚未回归,兰若寺就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长刀,斗笠。 他孤身来到了兰若寺里,一双狭长的双眼通红,四处逛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他一次次的从塔前经过,然后,有妖怪认出了他。 无味呼吸急促,趴在窗口,看着四处张望的鬼哭,浑身颤抖。始终忘不了鬼哭那恍若第一刀,那一刀,在他心中种下了心魔。 “无味和尚,怎么了?”一只大手拍到了无味和尚的肩膀。 “是他,就是他,砍掉我双腿的那个人!” 无味大声尖叫着,尤其是当鬼哭目光转了过来,他更是惊呼一声,被吓得连忙趴下了身体,躲到了窗子后面。 熊大脸上的笑容凝固,他从未想到这个无味和尚会被一个人吓到这个地步。 “放心吧,他看不到我们的。”熊大安慰道,同时打量着这个人。 不过当看到这个人的双眼,四目相对之时,他也忍不住撇过头去。哪怕明知道对方看不到自己,他也感觉到了阵阵心寒。 这个人,是谁? 屋中静了下来,一群妖怪瞪大了双眼看着无味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哈哈,无味你这个胆小鬼,让我看看是谁把你吓成这样,咦,不就是个人嘛,看你那熊样。”一个喝醉的狼妖咧嘴大笑,完全没看到熊大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这狼妖,弹出了爪子,爪子相碰,迸出火花:“让你看看,狼大爷是怎么把这个人给撕碎了。” 这头狼妖走到了门口,看着外面的鬼哭,等到鬼哭转过身背对着他的时候,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到了外边化作了一头狼,悄无声息的潜了过去。 等到双方距离只剩三丈时直扑鬼哭,在半空中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向了鬼哭的脖子。 而就在此时,鬼哭回头了。 第四十九章 门前血案 四目一相对,狼妖的酒就醒了,浑身一个激灵。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下巴就传来剧痛,看得看着这一幕的众妖一阵牙酸。 熊大忍不住摸着下巴,发觉这里完好之后,这才放心的松开了手。 刀头的铁环,就像是一柄重锤,杵在了狼妖的下巴上。 狼妖下巴歪折,身躯翻腾,凌空倒转三圈,砰的一声摔落在地,吐出了一口带血的烂牙。 此刻的他已经懵了,剧烈的痛苦超过承受范围,直接麻木。眼中的世界东摇西晃,他尝试着想要爬起来,四条腿一软,又趴了回去。 接着,长刀就插在了他脖子前方在地上,深深的扎了进去,锋利的刀锋下,数十灰色的毛发悄然断开。 他四腿一蹬,就要重新站起来,然而一只大脚踩住了他的头,将它重新摁了下去。 雪白的刀,带着丝丝刺痛,割破了一丝皮肉,鲜血流出,顺着刀锋直往下流。 鬼哭一只脚踩着狼头,一只手握着刀柄,微微下压,这狼妖就不敢动了。 那锋利的刀,带着冰冷的气息入了肉,几乎将他的灵魂冻结。 死,会死! 他的尾巴夹起,瞳孔之中满是惊恐,屎尿流了一地,一张嘴,就汪汪的叫了起来。 “真吵!”鬼哭又将刀柄往下压了一点,这只狼妖就不敢叫了。 “问你一个问题。”鬼哭声音沙哑,嗓子已经好了大半,但还是还是有些不舒服:“你,见过一个女人和一匹马吗?” 狼妖疯狂的摇头,鬼哭身上的沸腾的妖气收敛:“这样啊。” 他拔出了长刀,刀锋顺便在狼妖的脖子上划了一下,割破了气管和血管。 血液喷出丈多远,狼妖的身躯疯狂的挣扎起来,鬼哭后退一步,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的脖子仿佛破裂的水管,鲜血直往外喷。 看着他的四腿刨起了满地的积雪,露出了下面的泥土,而后渐渐无力,倒在地上,终于安静了下来,抽搐着,走向了终结。 鬼哭看着面前的这棵大树,抬脚走到了大树前,摸向了大树。 触手,是坚韧的树皮。 塔中,一群妖怪浑身发抖,熊大人立起来,瞪大双眼,死死的看着手掌摸在窗户上的鬼哭。鬼哭双眼扫过,明明知道他没看到自己,但仍忍不住毛发倒竖,身体发抖。 终于,鬼哭后退了一步,嘴里嘟囔着:“那狼妖从哪里蹦出来的。” 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众妖松了一口气,楼上突然传来咚的一声,把他们吓了一大跳,熊大甚至直接掀翻了桌子,无味一溜烟跑到了熊大身后,然而没挤进去,一群妖怪都挤到了熊大身后,缩到了墙角。 接着,众妖放松了下来,那是一连串的脚步声。 琅岐从楼上走下,看着缩成一团的众妖,又看了一下被掀翻的桌子和满地的狼藉,心中不解:“你们,这是怎么了?” 熊大指了指窗外,琅岐走到窗口往外看去,顿时面色大变:“老七!怎么回事?” 琅岐面色扭曲,外面的老七死的实在是太狼狈了,满地的屎尿溅的到处都是。鲜血、泥土、还有被污染的积雪组合起来的画面,给了琅岐极大的冲击力。 他一把拽着熊大的领子用力把他拉下来,张着嘴在他面前吼道:“发生了什么?” “刚才,外面来了个人。”一个尖嘴猴腮的妖怪在熊大身后探头探脑的说道:“无味说是砍了他双腿的那个人,很厉害,狼老七不信邪,硬是要去试一试,结果被砍死了。” 琅岐嘴角抽搐,这老七确实是这个样子,什么都要试一试,尤其是喝了点马尿之后,更是胆大包天。 现在好了,把自己给试死了。 “是这样吗?”琅岐抬头问熊大。 熊大点了点头:“那个可怕的人似乎在找一个女人和一匹马,老七表示不知道,就被这个人给弄死了。” “呵呵…哈哈…”琅岐肩膀抖动,先是捂脸低声笑着,然后放肆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一群妖怪顺着墙壁飞快离去,然而就在琅岐笑声达到巅峰的时候,一坛子酒从楼上砸了下来,正中琅岐的脑袋。 哗啦一声,碎片纷飞,水花四溅,琅岐踉跄了一步,浑身被打湿,猛然抬起头来,浑身一震,然后凶狠的表情变得温顺,干笑道:“是橙蝶小姐啊!” 橙蝶,姥姥的13个干女儿之一。也幸亏她这13个干女儿衣着不同,不然除了小倩,还真认不出来谁是谁。 “大白天的,不让鬼睡觉了是吧,嚎啥呢!”橙蝶叉着腰,竖起眉头,厉声呵斥。 琅岐缩了缩脖子,心中一阵憋屈,暗地里咬牙切齿一番,然后道:“抱歉,是奴才不对,打扰小姐们休息了,只是奴才家里的老七被人杀死,着实悲伤,所以失控。” “什么,狼老七被人杀了?” …… 兰若寺一间房中,透出火光。 鬼哭白天装模作样的在兰若寺逛了一圈,现在终于到了晚上。 他席地而坐,地面被火焰烤得滚烫。篝火上面架着一口锅,这是鬼哭好不容易找来的,上面还有破洞,不过勉强还能用,洗刷干净之后,找来了干净的雪,放到锅中煮着。 雪化了,自然就成了水,沸腾着,冒着热气。 看水开的差不多了,鬼哭把锅从篝火上取了下来,从葫芦里倒出一粒辟谷丹,扔到了锅中。 冷风袭来,虽然屋中已经门窗紧闭,但残破的门和没了窗纸的窗户又如何能够挡得住那冰冷的气流,让鬼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连忙端起了锅,辟谷丹已经化开,和锅中的开水融为了一体,散发着淡淡的麦香,喝下去,肯定会非常暖和…… 这个夜,似乎除了风声就没别的声音了,显得很是寂静。但实则不然,屋外暗流涌动,无数黑影聚集。 一个耗子精趴在围墙上指着屋子,小声的说道:“他就在里面。” 而围墙下边,院门后面,满身铠甲,手持一对板斧的熊大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道:“准备。” 人影晃动,一群耗子精有力的抓的小小的手弩,不安的踱着步子,甩动着细长的尾巴。 浑身是毛的猴精用力的在身上擦了擦手中的匕首,把这把匕首蹭得更加光亮一些,光亮的匕首倒映着一张紧张的猴脸。 蛇精难得的打起了精神,为那群耗子精的弩箭淬毒。 僵尸晃动着身躯,双眼无神,挥了挥手中的刀斧。 看着众妖的模样,熊大舔了舔唇,猛的发出一声咆哮。 紧接着,众妖应和。 无数的咆哮声中,卷起了黑色的妖风。妖风浩荡,吹得满地的积雪滚动,吹的老屋顶的瓦片直颤,吹的门窗哐哐作响。 接着,在黑色妖风中,一头巨蟒突然显露身形,甩起了尾巴,劈向了那间屋子。 第五十章 自捅一刀 一声巨响,大地微颤,劲风涌动,浓烟腾起,一间数丈宽的房屋被从中劈开。雪与尘融为了一体,腾空弥漫。那一堆篝火炸开,带着火焰的干柴凌空飞舞,散落的到处都是。 鬼哭看着面前的这条尾巴,低下头,手中的锅已经不知去处。 眼前烟雾弥漫,十分呛人,凶猛的劲风迎面扑来,压迫的脸颊开始变形。 拍掉身上还燃烧的枯枝,鬼哭黑着脸抓着刀站了起来。 这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些家伙来得这么快,让他辛辛苦苦做的晚饭不翼而飞。 真是,该死! “昂!” 巨蟒仰天长啸,声音凄厉而痛苦。庞大的身躯猛然消失,带起大片气旋。 鬼哭瞟了一眼地上剩下的那截断尾,冷笑一声,抬脚便朝外面走去。 “射!” 滚滚黑风中传来暴喝,顿时,无数密密麻麻反射着光芒的眼珠从现在一片黑暗的。 那是一只只的耗子精,他们密密麻麻,或者蹲在围墙上,或者蹲在屋顶,又或者站在院中,抬起手中的手弩,齐刷刷的对准了鬼哭。 鬼哭眼睛一眯,抬手压低了斗笠,铃铛“叮咚”一声,按着刀柄就冲进了黑风之中。 下一刻,无数弩箭激射。 黑风化作浓浓的黑雾,黑雾仿佛巨大的漩涡旋转。 齐刷刷的鼓声震天,外面,无数的灰狼仰天长啸。 箭矢来回穿梭,黑影不断交错闪过。 一声接着一声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黑雾中不断有黑影倒下,无数厉鬼漫天飞舞,张牙舞爪的冲了进去,紧接着突然迸发光明,整个天空都被照得惨白。 十多个透明的虚影冒着滚滚浓烟,带着凄厉的惨叫电射出去,朝着四面八方而去,没入了深沉的老林中。 鼓声停了,狼嚎声停了,厮杀声也停了,世界又重新陷入了寂静。 飞旋的黑雾一顿,接着炸开,月光重新照射在了大地上,露出了里面的情形。 一片雪地被折腾的不成样子,洁白的积雪肮脏不堪,残破的尸体覆盖其上,一片又一片的暗红格外刺眼。 整个院子被拆了大半,一声轰鸣房屋倒塌,两个逃跑的耗子精被埋在了下面,露着一只尾巴在外面抽搐。 又是霹雳般的一刀,两个半截尸体冒着黑烟先后落在了地上,依稀还能看的出,这家伙在活着的时候应该是头豹子。 长刀斜指大地,刀身散发着滚烫的热气,以至于刀身波浪般微微扭曲。 而鬼哭,外面的一件袍子残破不堪的挂在身上,露出了里面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甲衣。 他甩掉了刀上的血迹,反手握着铜护刃把刀收回了插在腰间的刀鞘上。然后抬手扯下了身上的袍子,用力往腰间一扎,空出手拔出了插在胳膊上的短箭。 箭上有毒,但幸好,并非鬼哭所惧怕的腐蚀性毒素。 鲜血涌出,绽放的伤口蠕动着挤压在了一起,血止住了。 鬼哭口中吐出一口白雾,大拇指挑开腰间葫芦的塞子,倒出一粒辟谷丹,扔进嘴里。 脸颊蠕动,然后嘴里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就像是骨头被嚼碎了。 塞上了塞子,抬手摘下斗笠,露出了冒着热气的脑袋,抖落了斗笠上的血肉,又重新戴在了头上,深吸了一口气,按着刀柄往院子外面走去。 他清楚的记得羽姬跟他说的计划,今夜,最为关键的是要让这些家伙知道他的厉害。 只要他厉害到一定程度,姥姥就会收敛手段,不敢再堂堂正正,而是使用阴谋诡计。到时候,就是这个计划的下一阶段了。 跨出了院门,鬼哭微微一愣,然后嘴角上翘。 这阵仗,还真是看得起他。 外边,便是后园。那假山上,那长廊中,那枯黄与洁白交错的草地里,那墙面上,满满当当的,全是妖怪。 大多数都是鼠妖、久违的山精,以及神志不清皮肉腐烂的低等僵尸,他们都算是小妖了。 而那些大妖,无疑要少了许多,但种类更是繁多。 有身穿铁甲的熊精,有眼冒红光的野猪精,有龇牙咧嘴的猴精,有一群骨瘦如柴的妖僧,有面目淫邪的妖道,有背脊佝偻的黄大仙…… 林林总总,小妖数以千计,而大妖也是数量上百。 这是一支由妖怪组成的军队,无数妖气交织在一起,以至于天上的月亮变形,月光扭曲,淡淡的黑雾弥漫。 若是寻常的人,吓都吓死了。一般的能人异士,未经过战争洗礼,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不巧的是鬼哭直面过战争,亲眼目睹过两军对垒的情形。 那箭矢飞上天空犹如乌云,落下去便是满地横尸。双方刀枪如林,号角一响,擂鼓声里,喊杀声中就撞在一起,又是一片血肉横飞。 磨盘大的石头被抛石机抛上天空,飞过数十丈的距离,砸在墙上又是一个大坑,砸在人身上,人就变成了肉泥。滚烫的金汁淋在身上,便是世间最痛苦的刑罚。 那一场战争,鬼哭经历过太多太多了,因此一眼望去,看到这阵容,反而有点想笑。 他敢肯定,三国的精锐,无论哪一国,派个100人就能把这群妖怪组成的大军打个落花流水。 他们看起来气势惊人,妖气交织中,一片群魔乱舞。可实际上,太过散乱,没有阵型,甲胄不全,器械不全,有些妖怪虽然实力惊人,却弥补不了其中的差距。有些妖怪更是擅长法术,可是哪怕他们的法术有翻天倒海之能,身处在这一片混乱交织的妖气之中,恐怕也会被干扰得吐血,然后一次次失败吧! 不过这也不要紧,鬼哭只有一个人,他绝不是这上千妖怪的对手。但是,这群妖怪有着的致命弱点,毫无阵型、甲胄器械不全都不要紧,因为他们此刻面对的只是鬼哭一个人,一涌而上,即便是鬼哭多长出四条手也得被捶成肉泥。 但是,他们妖心涣散,各有打算,隐约间还能看到推推攘攘,这问题就大了。 不过,毕竟对方数量众多,自己没料到对方会派出这么多妖,准备不全,早知道,该晚点出来才对。 “要拼命了啊!” 鬼哭心中想着,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拔刀。 耸立的旗杆旁,狼妖琅岐鼓起了腮帮,对准了巨大的青铜号角。 五只牛妖整齐的站在五口大鼓前,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鼓槌,只等敲下。 然后,他们瞪大了双眼,琅岐差点岔气。只见鬼哭一只手反握住刀刃,一只手撩起了甲衣的下摆,然后,一刀捅进了自己的腹中。 顿时,鲜血洒落。 第五十一章 特殊疗法 鬼哭当然不是因为双方实力差距过大而绝望自尽,他也从来不是这样的人。 腹部的疼痛异常剧烈,他因痛苦而半跪在地。在这一片天寒地冻之中,身上竟然冒出汗来。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捅进去了,并且握住刀刃的手往旁边一扭,整个刀身在体内搅了一搅。 众妖头皮发麻,他们不明白鬼哭到底在干什么,展示自己顽强的生命力?或者恶心自己?又或者表示自己是个狠人? 如果是真是这样的话,他们得承认,鬼哭办到了。 气氛,陷入了难言的寂静。 蠢蠢欲动的妖怪们仿佛雕像,沸腾的妖气也为之凝固,士气肉眼可见的滑落,可他们却还不自知。 兰若寺总有一座塔,不知名字,原本是用来供奉舍利的,而如今,变成了群妖的居所,变成了姥姥收敛财物的销金窟。方圆百里的大妖都来到了这里,或者聚会,或者享乐,或者交换彼此所需。 不知过了多久,这座塔有了名字,名为聚英塔。聚英塔一共9层,顶层上,窗子大开,姥姥和众女鬼看着下方的一幕,各有心思。 “一群蠢货,这时候还愣着干嘛,上去杀了他就时,也不知道学的谁?”作为局外人,总是能看得更清楚些,因此姥姥破口大骂。 众女鬼不敢接话,学的谁还不是明摆着的,方圆百里,哪个妖王最怂,自然就是学的哪个妖王。 白霜轻轻的拍着姥姥的背,细声安抚道:“姥姥,别生气嘛,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姥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看着周围莺莺燕燕的女鬼们,喘了几口气后,道:“你们怎么看?” 花姑胸有成竹,肯定的道:“那个男人有古怪。” “屁话。”橙蝶翻了个白眼:“谁都知道他有古怪。” 花姑冷哼一声:“那你说说,我看你能说出些什么?” 橙蝶道:“首先,他很强壮,生命顽强,肯定精血旺盛。” 花姑没好气的说:“这谁都看得出来。” 橙蝶继续说:“其次,他实力很强,我看了一下,几乎没有哪个妖怪能挡得住他一刀,哪怕是咱们这种鬼类。” “不,准确的说,是更克制咱们这种鬼类。”白霜冷静的说。 “这些我们都看在眼里。”花姑和橙蝶很不对付,继续针对她,问她:“那你说说他到底有什么古怪,为什么偏偏要捅自己一刀。” 橙蝶摇头,表示自己不知,而照着镜子的紫嫣却在这时候开口了,她一边为自己涂粉,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或许,人家只是单纯的脑子不好使呢?” 众女鬼愕然,白霜扯了扯嘴唇:“应该不会吧,再傻也傻不到那个程度啊!” 紫嫣撇了撇嘴,不过因为脸部僵硬,这个表情有些古怪,当然,在场的女鬼除了聂小倩之外都有这个毛病:“要不然怎么解释,他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又回来了?” “万一她是来找同伴的呢?”一直没说话的聂小倩终于开口:“我记得,他还应该有个同伴。” “是个女人,据红儿说模样和我家小倩不分上下呢?”姥姥捏着小倩的下巴调笑道,聂小倩羞红了脸。 “这么说来就是个好男人了?” “不一定是好男人,还可能是好色的男人呢?” “那就是色胆包天了。” “万一是红儿姐姐夸大的呢?” “这个也有可能啊!” 一群女鬼叽叽喳喳,聂小倩看着半跪在地剖腹自尽的鬼哭,捏紧了手中的手绢。 鬼哭当然不是在真的剖腹自尽,他如此做,一个让体内的辟谷丹更加粉碎,加快他的消化速度,还有一个是为了杀死身上的伤势。 也就是传说中的——杀伤! 凭空虚劈,把虚空当做自己的伤势用来劈斩自然也行,但那需要无人干扰,并且效率太低。 情况紧急之下,鬼哭自然是采取效率更高的。 终于,他抽出了刀,黑色的血液顺着腹部的伤势喷出。当刀身完全离开腹部,腹部的伤势也迅速闭合,只残留着一条细缝。 鬼哭放下了甲衣,让甲衣重新覆盖身躯,身体晃了晃,从地上站起。 他身上的伤势,已经恢复大半,不过由于失血,体能消耗较大。好在辟谷丹正在被飞速消化,缓缓的补充着体力,他这非人的身躯,正缓缓的升温。 双手握刀,刀尖朝后,前踏半步,鬼哭伏低了身躯。 琅岐鼓起腮帮,吹响了号角。轰隆隆的鼓声响起,绣着鬼面大树黑色的旌旗疯狂摇拽,一声声兴奋的喊杀声中,无数妖怪冲了过来。 一时间,大地抖动,烟尘腾空。 率先到达的,却是无数飞蝗般的箭矢、斧头、飞镖…… 鬼哭变强了,也变弱了。 若是以往,他可以直接一个断生死消失在原地,暂避锋芒的同时杀进妖群之中,或者干脆仗着鬼影步,依靠短暂爆发的非人速度,直接杀进妖群。 而现在,他的攻击力得到无与伦比的加强的时候,也失去了如此繁多的手段。 他的要求就仿佛一块顽铁,不过顽铁也有顽铁的好处,那就是够硬,让他不仅在攻击能力得到了增强的同时,防御能力也得到了增强。 飞来的箭矢,绝大部分被鬼哭直接无视。战场上最多的就是耗子精了,他们用自己制造的简陋的弩射出的箭威力小的可怜,不仅是技艺方面的问题,还有他们本身力气的问题。 这些耗子精力气极小,也就相当于一般刚步入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力气还要小上一些,所以他们射出的箭,虽然能击伤鬼哭,却无力让鬼哭受到太重的伤害。 鬼哭埋头冲锋,双目透过重重箭雨,锁定了那些威胁给他更大的飞来的武器。 长刀,快如闪电,眨眼间就已经挥出数刀,一杆标枪、一把飞刀、两杆钢叉、还有一支长达五尺的箭矢被瞬间劈开。 与此同时,十余支二尺长的箭矢击中了鬼哭。 大半,被鬼哭身上的甲衣所挡,叮叮当当的被弹飞出去。而那一小部分,有的击中了鬼哭的斗笠,一部分击中了鬼哭的手脚,甚至有一支箭正中鬼哭眉骨,鬼哭眼睛都没眨一下,任由那只箭矢打得他的眉骨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只不过两个呼吸,鬼哭带着满身的箭矢就闯进了妖群中,然后就是一片腥风血雨。 第五十二章 晴空霹雳 断断断!!! 鬼哭挥舞着长刀,没有半分抵挡的架势,挥刀就砍。 劈来的大刀,砍断。 刺来的长枪,砍断。 挡在前方的重盾,砍碎。 砍断了一片兵器后,鬼哭冲到了近前。换了武器的妖怪有的后退,有的显出原形,张牙五爪。 一只丢人现眼的虎妖挥起狼牙棒,还没落到鬼哭身上,就只剩柄了,棒头落到了一个倒霉的妖道头顶,妖道还没来得及施展他所擅长的法术,就被开了瓢。 虎妖松开了断开的狼牙棒,显露真身,化作一头三丈大虫,一声虎吼,还没等扑上来就被一刀削掉了半个头,血洒当场。 鬼哭踏着他的尸体一跃而起,落地一刀劈开了一个手持梅花锤的猪妖脑袋。 猪妖被一刀劈得跪在地上,双目圆睁,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一个巨人般的尸妖挥起了磨盘般的斧头,一头劈开了猪妖,同时击中了鬼哭胸膛。 一片纷飞的血肉中,颤动的铃声里,鬼哭横飞出去,撞倒了两个僵尸砸在地上。 附近的一群山精嗷嗷叫着冲了上来,结果为首的七八个却被突然绽放的刀光切成碎片。 巨人般的尸妖抬脚踢飞了几个慌乱逃跑的山精,挺着大肚子大步走向了鬼哭,鬼哭撑着刀,抬头看着这个巨人般的尸妖。 尸妖举起了斧头,鬼哭突然出刀斩断了尸妖的一条腿,尸妖倒在地上,发出“轰隆”一声巨响。 鬼哭豹子般扑了上去,尸妖举起斧头,结果却被连人带斧剁为两截。 一头巨狼从后面扑来,铃铛一颤,鬼哭回头就是一刀。狼头飞起,鲜血大片洒落,被鬼哭的斗笠挡住。 一个小老太婆偷偷的溜到了鬼哭身边,拿着匕首一刀子就捅在了鬼哭小腿上,鬼哭反手又是一刀,小老太婆被斩掉了一条胳膊,尖叫着化作一只黄鼠狼带着一溜鲜血狼狈而去,却是一只黄大仙。 一群僵尸嗷嗷叫着涌了上来,为首的几个被鬼哭撞翻在地,接着刀光纵横,鬼哭在这些僵尸重重包围中劈波斩浪一般杀了出来。 迎面一把飞镖,他张开嘴一口咬住,反手弯腰拔出小腿上的匕首,一挥胳膊把匕首甩了出去,匕首手飞出三丈,把一个藏在举着盾牌的狼妖身后的狈精射杀。 射杀了狈精之后,鬼哭吐出口中飞镖,喘着气又捅了自己肩膀一下。 几个僵尸被拋上天空,一头野猪精横冲直撞而来,妖怪们纷纷向两旁退让。 鬼哭向旁一扑,一个翻滚躲开了这一撞,同时刀锋抹过野猪精的四肢。 野猪精惨烈的嚎叫,十条腿在地上翻滚,而他的身躯贴地飞行了一段距离后落了下来,犁出了一条血路,像虫子一般蠕动,弄得浑身黑泥。 鬼哭半跪在地还没起身,一个妖僧挥起禅杖就当头砸下。 鬼哭一刀削断禅杖,接着一窜而起,把这个妖僧捅了个透心凉。 妖僧身后的一条翠绿的小毒蛇猛然幻化人形,嘻嘻笑着抬起手中的剑就刺穿了妖僧的胸膛,同时也击中了鬼哭的胸膛。 鬼哭胸前甲衣先前挨了一斧,已经残破不堪,现在又遭一剑,自然被一剑穿透。 接着,这把剑就被鬼哭的骨头给卡住了。 鬼哭双眸寒光一闪,手腕一转,接着,妖僧的身躯被撕开,身后的蛇妖也被刀口划到,顿时被开膛破肚。 笑容消失,她松开了剑柄,向远方逃去。然而才跑几步,小腹就“砰”的一声炸出一团血雾,重新现出真身,拖着肉糜般的肚子在地上翻滚。 妖僧尸体刚刚落地,突然大地涌动,鬼哭脚下炸开,一片根须破土而出。 这些根须至少得有胳膊粗,起码有10多根,在鬼哭脚下如花朵般绽放,下一刻就要合拢将鬼哭搅成肉泥。 顿时,群妖面露喜色。 聚英塔上,姥姥坐在椅子上,扶着拐杖双眸紧闭,拐杖底端,藤蔓一般的东西蔓延了出去,穿过窗户,到了外面,垂直而下,一头扎进地里。 紫嫣放下了手中的小镜子,打了个哈欠:“他完蛋了。” 众女鬼也微微点头,只是觉得有些可惜,这么好的男人,她们还没享用一下呢。 没有人注意,聂小倩手指骨节苍白,不经意间将手帕撕破。 “终于…来了!” 鬼哭突然发出一声爆喝,一刀仿佛霹雳,耀眼的白光从刀身绽放,刹那间,雷鸣般的声音响起,这一片后园中滚滚而过。 “轰!” 破土而出的根须瞬间被火焰包裹,刀身残留着微微的火光,炙热的气流以至于刀身扭曲。 一圈圈冲击波荡漾开来,周围的几个妖怪七窍喷血,再往外三丈的那些妖怪,也是站立不稳,眼冒金星,在三丈开外,或多或少也都受影响,脑袋微微发晕。 一群耗子精更是放声尖叫,它们被吓到了,变回了原形到处乱窜。 鬼哭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满是兴奋。 挥出了这一刀之后,他非常的累,眼皮下垂,手臂松软,浑身提不起力气。 但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办到了! 姥姥猛然松开的手,手中拐杖落地,而拐杖上延伸出去的藤蔓,早就被炸成了齑粉。 额头冷汗直冒,她一下站了起来,冲到窗口,趴着窗子看着鬼哭,深深的将他的模样记在心中。 那些破土而出的根须散落在地,噼里啪啦的熊熊燃烧。 鬼哭挥手甩掉了刀身残留的火焰,从滚滚浓烟中走出。 妖怪们连滚带爬的往后退去,只有几只不怕死的僵尸摇晃着走了过去,然后被鬼哭两刀砍翻。 用力的将长刀插在地上,刀柄晃动。鬼哭从怀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丹药扔进嘴里,咽下肚中。 辟谷丹,终究是用来填肚子的,而不是专门用来短时间内恢复力气的。 而鬼哭服下了这颗丹,名为回气丹,不但可以短时间内快速恢复力气,还可以恢复妖气,专门用于这种情况,比较珍贵,是吴青青送的。 力量,飞快的恢复着。鬼哭笑着拔出插在胸前的剑,对准腹部,又是一剑捅了下去。 他面带微笑的看着周围的这群妖怪,扭动着剑柄,笑容扭曲,原本恐怖的面容变得更加恐怖。 随着他拔出剑来,身上的伤势又被杀死大半,气势大增。 手中的剑叮当落地,鬼哭抹掉了满脸的血,拔出插在地上的刀,“咔”的一声收刀回鞘,然后一手抓着刀鞘,一手握着刀柄,向前一步俯下了身,抬起头来,裂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 “还~有~谁?” 声音不大,但群妖皆退。 第五十三章 但求苟全 趴在窗口看到这一幕的姥姥气急败坏:“怕什么,一群胆小鬼,上啊,不要给他恢复力气的时间啊!” 姥姥气的来回踱步,一众女鬼连忙在旁边安慰。 时值冬天,聚英塔本来应该是非常冷清的,而之所以这个冬天显得不那么冷清,全是因为鬼哭的那一把火,好多妖怪的家都被烧了,还有更多的妖怪被那火给吓到了,于是纷纷跑到了塔中。 这些妖怪,都是居住在老林之中的,也就是说,他们名义上是姥姥的手下,可是他们畏畏缩缩的不成样子却并不奇怪。 他们和姥姥的关系,可并非是绝对权威的主仆关系,而是有些类似于1000多年以前的王与地方公候贵族的关系。 所以名义上是手下,实际上是附庸,他们平日里献上供奉,而姥姥庇佑他们,并且允许他们在老林中居住生活和狩猎。姥姥并不能完全的掌控他们,要让他们办事,就得付出一定代价。 真正属于姥姥手下的,是她的那些干女儿和干女儿们的侍女、老林中的狼妖、一些僵尸以及那些胆小并且数量极多的耗子精。 而由于这些耗子精是姥姥通过秘法揠苗助长的,所以有些脑残,并不机灵,并且没有成长的空间。 而那些僵尸,虽然是后天的,可由于没氪金,所以和自然的并且年份不够的僵尸并无区别,又脑残又弱,都是炮灰。 至于干女儿和她们的那群侍女,实力倒是不错,但似乎被鬼哭克制。 而那些狼妖,数量不少,实力也不差,对付鬼哭也合适,可是以鬼哭的实力,终究要死伤惨重,甚至这一脉直接断绝,这样的损失姥姥觉得无法承受。 至于自己动手,因为鬼哭的那一刀,拐杖受损,修复之前她是短暂的失去了对植物的操控,还想要阴在角落中攻击明显不现实。 而让她亲自上阵面对鬼哭,那是打死她都不干的,太危险了,已经不是受不受伤的问题了,而是有生命危险的问题。作为一个不求闻达于诸侯的老妖怪,她怎么可能会直接去面对如此危险的鬼哭呢? 想都别想。 姥姥又踱了两步,突然停下来,回过头直勾勾的看着一群女鬼。 这群女鬼浑身一僵,心想:姥姥该不会是想让我出手吧? 一想到她们侍女冲进去几十个逃出十几个,她们就浑身一阵颤抖。 “花姑。”姥姥叫道。 花姑心中一阵叫苦,在众姐妹幸灾乐祸的目光中,道:“姥姥,花姑在。” 姥姥黑着脸道:“你去告诉下面那群废物,无论是谁,只要伤到那鬼哭一下,就赏一壶红猴的猴儿酒。只要重创了那鬼哭,就赏一壶销魂丹。如果谁杀了他,那东头湖100年内都是他的了。” 花姑心中松了一口气,连忙应了一声“是”,匆匆下楼,暗道:这鬼哭竟然让姥姥损失如此之多,看来红儿那大姐的位置有些不稳啊! 花姑走了,姥姥又看向聂小倩:“你去找羽姬……” 说到这里,姥姥迟疑了一下。羽姬的那些孩子们损失了近9成,多年的库存一夕用光,如今已经元气大伤。剩下的那些鸟儿要留下做种,再用来拼的话,那就真绝种了,没个几十年都恢复不了,代价太大。 所以想了想,说:“算了,不去打扰她了。” 聂小倩心中松了一口气,乖乖退到了一边。 一群女鬼来回飞舞,将姥姥的意志传达给了众妖。 众妖一听奖赏,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但是鬼哭的刀实在太过犀利,哪怕再皮糙肉厚,也不敢去试一试,所以也只是蠢蠢欲动。 而鬼哭,却仿佛一尊雕像,在那边一动不动。 双方僵持许久,终于,一些妖怪忍不住了,无味看着鬼哭眼中精光闪烁,然后一咬牙,扯下挂在脖子上的头骨佛珠,一把甩向了鬼哭。 佛珠迎风见长,成了真正的头骨,被惨绿的火焰包裹,四散开来,张着嘴尖叫着朝着鬼哭呼啸而去。 与此同时,各种各样的光芒闪耀,五花八门的法器、神通、兵器朝着鬼哭直射过去。 然后,由于没有事先沟通,这些五花八门的东西尚未击中鬼哭,便相互影响碰撞起来。 一声声巨响之中,一团团光彩炸开,又或者五颜六色的迷雾蔓延。倾刻间,鬼哭的身形就不见了踪影。 轰轰轰轰轰轰……!!! 爆炸,接连不断的爆炸,整个大地都被炸得坑坑洼洼,地皮都被掀飞起来。 大片大片的尘土席卷而至,妖怪们仿佛看到了契机,嗷嗷叫着挥舞着兵器冲了上去。 然后,又是难以言语的寂静。 烟雾消散,一群妖怪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一同看向坑坑洼洼的地面。 所以,那鬼哭人呢? 难不成,被轰成肉末了? 如果被轰成肉末了,那么这又是算谁的? 妖怪们陷入了迷茫,琅岐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用力的抽动着鼻子,然而地皮刚刚都被掀了一遍,他还能闻到什么? 血腥味? 刚刚他们经历了一阵厮杀,所以附近有血腥味很正常,可是…… 琅岐寒毛倒竖,双腿一蹬,一跃而起。 一道黑影从他身边窜出,带起大片烂泥。 这个浑身沾满烂泥黑不溜秋的家伙,不是鬼哭又是谁。 一刀,惨白如霜的刀光再一次出现在世间。 琅岐英俊的脸蛋扭曲,张开嘴才发现他已经什么也叫不出来了,世界开始旋转,他看到了自己那无头的身躯落在地上,脖子处鲜血喷涌,仿佛红色的瀑布。 无味和尚反应飞快,虽然没了双腿,但仅凭借双手他依然速度惊人,一路急退,接着便看到自己那两个蠢笨的徒儿被一刀剁成两截。 “老二!”一声咆哮,一个狼妖用手持佩刀劈向了鬼哭,然而才劈到一半,鬼哭的刀就已经到了。 咔嚓一声,连人带刀被同时斩断,刀片在半空飞舞,转了两圈之后和残缺的尸体落在了地上。 退! 熊大寒毛倒竖,二话不说往后急退,然而,身后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破口大骂。 tnd,他在往后边退,而后边,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有人刚好就挡住了他的去路,让他一时间退后不得。 鬼哭,已经冲了上来。 熊大连忙举起斧头,像盾牌一样挡在面前,然后,那长刀的狭长的刀身贴着斧头,摩擦出一串火花,刺进了他高大的躯体。 而那身威武的盔甲,在这一刻成了摆设,因为那一刀极其刁钻,刚好就从那盔甲的缝隙中刺了进去。 轰!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斧头落到了一旁。 第五十三章 还能战否 聚英塔中,一间卧房里,燕赤霞睁开了眼。 他耳朵动了动,听着四周的响动,一片寂静。 今日晚上,那些女鬼又一次宴请了他,很是热情,一杯一杯酒,不断往他嘴里灌。 酒很香,但是青铜古剑却提醒了他,酒中有问题。 他多了个心眼,提前服下的避毒丹,喝了酒后又服下了解毒丹,可是仍然没扛住,眼皮越来越重,最后失去了意识。 不过也不是完全失去意识,准确的说是半梦半醒之中。他想醒来,也能醒来,但对身体的伤害极大,他没有强制的让自己醒来,而是等待着她们的下一步。 半梦半醒之中,他感觉到了有人托着他,走了一段距离,然后他就躺在床上。 接着,对方企图脱他的衣服,但是没能脱掉,无缝天衣穿在他身上,想要脱掉,也只能他动手。很快,对方放弃了。 然后试探的触碰到了青铜剑匣,青铜古剑顿发光明,这些女鬼惊呼一声,接着通通离去,不再尝试。 很显然,她们这一次的主要目的并非是为了他的剑,也并非是为了他的衣服,只是要他昏睡就好。 抬起手,摸了摸额头,大脑一阵胀痛,他还是醒早了,应该再睡一会。 坐在床边,他看着周围,若有所思。此房并非昨天晚上他睡的那间,他站起来,推开了窗,窗外月光洁白,景色苍茫。 冷风吹来,到了窗口刺骨的冷风就被瞬间加热,变成了凉爽的冷风吹过了燕赤霞的面庞。 他托着下巴,思考着昨夜所睡的房间和今夜所睡的房间有何不同,最终得出结论,除了窗口的方向,其余的地方没什么不同。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了喊杀声。燕赤霞无意间敲打着窗框的手指为之一顿,然后明了,原来,她们希望我不插手今夜这事。 为何她们不希望我插手?甚至不希望我知道此事? 燕赤霞眯起了眼睛,最后转身,取出了青铜剑匣中的青铜古剑,挎在腰间,接着,从行囊中取出了一个草人,在上面贴上了符扯下身上的无缝天衣,将草人塞到了衣服里,最后将包着草人的无缝天衣塞到了被子下面。 “呼!”燕赤霞吐出了一口浊气,然后把青铜剑匣打翻在地,快步走到了门口。 他本想从窗口出去的,后来放弃,因为他不认为自己从窗口出去,这里的主人会不知道。 这座塔,本身就有古怪,一切还是警惕为好。 如他所料,很快门就打开了,一个女鬼飘了进来。 燕赤霞躲在门后,给自己贴了张符,快步溜了出去。很难想象,他一个8尺大汉居然如此灵巧,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大毛猴。 女鬼没有发现,她的目光看向了床上。 床上,“燕赤霞”好好的躺着,只是床边的青铜剑匣倒在了地上。 女鬼松了一口气,然后看向窗口,心中疑惑是谁把窗子打开了。然后走了上去,关上的窗,这才退出了门,顺带把门带上。 燕赤霞没有走远,甚至没有出门,他溜到了对面的一间房间中,然后打开了窗。 接着,便看到了惨烈的一幕。 墙倒了,房塌了,洁白的雪地被踩得泥泞不堪,残缺的尸体被随意的摆在地上,有的血肉已冷,开始被冻得僵硬,有的血肉尚热,冒着腾腾热气。 在那后园之中,漂亮的假山被炸成碎块,如镜子一般的小湖面,被打得支离破碎,许多妖怪在湖中沉浮。 耗子精们叽叽喳喳的乱叫的,胡乱的射出扣动手中的弩,把箭矢射出去之后就抱头鼠窜。 僵尸们嗷嗷的叫着,因为站立不稳,被随意的撞翻在地,然后被无数大脚践踏。 山精们也嗷嗷的叫着,上蹿下跳,但是除了一个劲乱叫之外,也就没别的动作了。 而就在后院门口的不远处,燕赤霞见到了一切的动乱之源,鬼哭。 燕赤霞先是心头一紧,随后脸上挂起了笑意,这家伙,果然不用为他担心。 妖怪很多,数以千计。 但此刻乱成了一团,杂乱的声音闹得人头疼。 大鼓被鬼哭踢翻,旌旗被剁成两截,漂亮的旗帜被踩进淤泥。 鬼哭拎着一颗血淋淋的牛头,张狂的看着四周,随意的丢弃在地,然后拔出身上的箭矢给自己来上一刀。 一群妖怪看得头皮发麻,额头青筋直跳。 这家伙,就是个变态。打到现在,鬼哭身上大大小小至少有百处伤口,不仅如此,这货还时不时给自己来上一刀。可即便这样,他依旧生龙活虎,一刀一刀的,把自己等妖杀得鬼哭狼嚎,狼奔豕突。 这是哪来的变态啊,比他们这群妖怪还像妖怪。 鬼哭满脸狰狞的追上了前方的蝎子精,蝎子精回头就是一尾巴扎来,鬼哭张开嘴,露出了满口白牙,一口咬掉了蝎子精的尾巴。 蝎子惨叫着被鬼哭一脚踹翻,然后一刀砍掉将其钉在了地上。 呸! 鬼哭吐出了满口的血肉,此刻腹中剧痛,明显毒液正在发生作用。 不过身上疼痛的地方太多了,他的神经早已麻木。面无表情的从地上捡起一把断刀,就给自己来上一刀,杀死体内毒液。 面前一张张稀奇古怪的脸统一的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他们牙齿碰撞,舌头打结,手脚发软,不敢上前。 鬼哭冷哼一声,拔出刀来,扯掉身上破碎不堪的甲衣丢到一边,露出精壮的上半身,上面满是血污与伤口。 鬼哭拔出插在尸体上的刀,绿色的血液溅到脸上,缓缓滑落,粘着肉丝的牙齿露出,他笑着说道:“还有谁想取某的命,上来吧!” 一群大妖推推攘攘,一群小妖畏畏缩缩,一个僵尸终于挤出了妖群,摇摇摆摆的朝着鬼哭走去。 这货没脑子,不怕死,在今夜,死在鬼哭手中最多的,就是这种僵尸。 不过鬼哭也只是杀了其中的一小部分,还有大部分,有的被踩得断手断脚动弹不得,而有的干脆直接踩死。 居然还能剩下一个还算完整的,也是奇迹。 噗! 这没脑子的僵尸被鬼哭一刀到从头顶劈到了腹部,里面的结构完整的展露了出来。 噗通! 僵尸的尸体倒在了地上,鬼哭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问道:“就他一个吗?” 没有妖怪敢上前,小妖期盼的看向大妖,大妖们眼神游离,有的抬头看天,有的低头看地。 赏金很丰厚,他们也很心动,但是比起自己的性命,还是算了吧! “战又不战,退又不退,是何道理?” 鬼哭的咆哮声在后园回荡,妖怪们一片寂静。 他前行一步,这些妖怪就退后一步,他前行十步,这些妖怪就退后十步。 最后,他嗤笑一声,竟然直接转身大摇大摆的穿过后门走了,而这些妖怪你看我我看你,除了那群狼妖,没有一个愿意去追的,反而还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第五十五章 出谋划策 此时此刻,姥姥已经差点被气出脑溢血了。 鬼哭的确很强,一口长刀逮谁砍谁,即便是她也有所忌惮。但并不意味着鬼哭真正能敌得过百多大妖和千多小妖组成的妖怪大军。 事实上,别看鬼哭杀的那么厉害,可真正死在他手里的,也就四五十个小妖和二十四个大妖。 现场还有很多妖怪,都是被活生生踩死的,其中耗子精和僵尸尤其的多。 如果这群妖怪不怕死,一个劲直杀向鬼哭,不给鬼哭半点恢复的机会,鬼哭根本杀不了几个妖怪就得被活活剁成肉酱。 如此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结果却是鬼哭压制了所有的妖怪,然后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这样的情形,怎能不让姥姥气愤。但千年的时光,那她还算冷静,飞快吩咐下去,让狼妖跟着鬼哭,却不要贸然靠近,一路跟着就好。 在一众女鬼的安抚下,姥姥又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小倩泡了一壶茶,倒上了一杯,送到了姥姥面前。 姥姥一只手托着茶杯,一只手翘起兰花指拈着茶盖,抿了一口,平复了心情之后,对花姑道:“他受了伤,不可能一直跑下去,总会歇息的,到时候传回消息,你第一时间告诉我。” 花姑连忙道:“是!” …… 看着鬼哭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兰若寺,藏在林中的大黑马松了一口气。 做这么危险的事,当然得留条后路,鬼哭的后路就是大黑马。一旦见势不妙,大黑马就会冲进去,带着鬼哭离开。 现在鬼哭无事,计划自然成功。大黑马连忙回去,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南宫。 …… 鬼哭一路走得飞快,黎明时分就走出了老林,一路往南而去。 南边,就是郭北县。 …… 天色已亮,窗外射进光芒。 植物需要光合作用,所以绝大多数树木都喜欢阳光。但姥姥不喜欢,她又不是真的树妖,而她身边的女鬼们也不喜欢。这些女鬼实力不够,阳光已照到身上,身上的妖气就如同冰雪消融,等一身妖气消融,就是她们去地狱报到的时候了,没有哪个鬼不怕地狱的。 所以,女鬼们放下了窗帘,遮住了阳光。 姥姥毕竟年纪大了,等了一夜,她也乏了,躺在小倩的腿上,享受着小倩那灵巧的手指的按摩。 门被打开,花姑匆匆的闯了进来:“姥姥,那个男人去了郭北县。” “郭北县?”姥姥精神一振,坐了起来,眯起了眼睛,脑袋飞快的转着。 整个房间陷入了寂静,姥姥似乎已经睡着,但是所有的女鬼都清楚,她没有睡着,她只是在想问题。 想的,很可能就是怎么对付那个棘手的家伙。 片刻,她道:“绝对不能让他轻易离开,不然,我的威严将毁于一旦,你们都想想,该如何办,如果想到了,藏娇阁就是她的了。” 众女鬼心中一震,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 整个兰若寺,有两处隐秘之处,都被施了法,外人不可见。其一自然就是这聚英塔,其二就是藏娇阁。 藏娇阁原本被姥姥送给了她们的大姐红儿,而如今多日未见,姥姥又突然宣布藏娇阁易主。 很显然,对于大姐招来了这么一个煞星,让姥姥非常的不满。这种不满本来过去了,红儿也就是受点责罚也就算了。可鬼哭再一次出现,并且又一次让姥姥受到如此重大损失,让姥姥下定决心,放弃红儿。 她们的大姐,完蛋了,今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但她们不会伤心,相反很是兴奋。姥姥在放出一个信号,谁帮她完成了这件事,谁就将取代红儿成为新的大姐。 众女鬼开始绞尽脑汁,然而,鬼哭昨夜的表现让她们有些束手无策。 鬼哭昨夜直接就表现出来很多东西,首先不怕受伤,生命异常顽强,强壮得吓人。其次,不怕毒,不怕咒术,又让事情变得更加棘手。 他有牵挂,可如今牵挂却不在她们手中,她们无从威胁他。 想来想去,最终紫嫣开口道:“姥姥,依我看他一时半会是不会离开的,不如我们先找到那个女人,用那个女人来威胁他。” “能找到的话我早就找到了,还用你说?”姥姥瞟了她一眼,冷声道。 姥姥对于这片老林的掌控力度很强,但也不是神,就算是神也有所疏忽。因此只要南宫低调些,不弄出什么大的动静,老老实实的藏在羽姬那儿,一时半会儿也不用担心被姥姥找到。 毕竟,灯下黑嘛! 至于大黑马,他又不是人,一个兽类妖怪,比南宫更加不显眼。 不过,虽然觉得紫嫣出了一个蠢主意,到姥姥还是有点认同:“算了,通知下去,如果找到这个女人,送到我面前,我有重赏。” 姥姥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卷轴,一摊开,是一幅画。画中之人,便是南宫。 这幅画,自然是从红儿那边得来的。 当初鬼哭看了红儿一眼,红儿受到了重创,逃到了姥姥那里。姥姥从她的记忆里看到了南宫,顿时就心动了。 聂小倩很不听话,姥姥害怕有一天她会铤而走险,到时候功亏一篑。因此,准备为聂小倩找一个候选人,而这个人选,就是南宫。 也是因此,她才会亲自出手攻击鬼哭。后来以为鬼哭死了,她悄悄地搜罗南宫的踪迹,并且请县衙中的画师画了南宫的画像。 却没想到,南宫已经被羽姬藏了起来,任她怎么找也没找到,她还以为那匹马跑的太快了,已经跑出了老林的范围。 现在无法,也只好拿出画像准备大张旗鼓的找了。 但愿,不会引起某人的注意。 “小倩啊!”看着女鬼们争抢着画像,姥姥却把注意转到了聂小倩这边:“今夜,便是最后的期限了。” 那种法术,她必须得让聂小倩学会。 聂小倩脸色白了又白,最后道:“姥姥,女儿有个法子对方那个叫鬼哭的男人,只是小倩有个请求。” “哦?”姥姥来了兴趣,众女鬼也停下了,看着聂小倩,想看看她能说出什么高明的主意。 第五十六章 英雄美人 “鬼哭这个男人很强。”聂小倩说道,但这基本上是一句废话,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鬼哭很强:“他的强,是因为他的刀术,姥姥,小倩见识不多,没见过那么强的刀术,您见过吗?” 姥姥回忆着鬼哭的刀术,鬼哭的刀术很简单,但是每一刀都恰到好处,几乎每一道都有收获,效率强的惊人,更关键是出刀的速度,即便是以她千年的见闻,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刀术。 姥姥摇头:“此人的刀术,天下一绝。” 聂小倩又问:“所以他的强,是因为刀术,那么如果没了刀,他还会那么强吗?” 姥姥双眼顿时爆出精光,自己身体,然后很快,眼中精光褪去,瘫在了椅子上,摇头道:“听起来简单,但简直是痴人说梦。一个刀客对于自己的刀是何其的看重,更不要说他这种刀客,想要从他身边拿走他的刀,比杀了他还难,如果能杀他,我又何必如此为难。” 聂小倩继续问道:“对于他的对手,自然很难,但如果是枕边人呢?” 姥姥愣出了,旋即爆发出畅快的大笑:“好主意!哈哈哈哈……不愧是我家的小倩,当真是好主意!” 聂小倩面带微笑,继续说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个叫做鬼哭的男人,有如此刀术,迟早会是天下闻名的大英雄,因此有如此美人相陪,却也不奇怪。” 说着,她拿起了画像,看着画像中的南宫:“真是一个冷美人呢,也怪不得他明明险死还生却偏偏还要回来。” 姥姥笑脸盈盈:“小倩,乖女儿,看来你已经有了主意。” 聂小倩突然“嗤啦”将画像撕成两半,顿时众女鬼色变。姥姥却并无意外,继续笑脸盈盈的看着聂小倩,等待着她的下一步。 “姥姥是觉得小倩重要,还是获得一个有如此刀术的手下重要?” 姥姥闭上了眼睛,大脑飞速运转。 百年前,她远渡重洋来到这里,只为了寻找那飘渺的机会。 她的时间到了,天人五衰正在迫近。她怕死,害怕极了,她想尽可能的远离死亡。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见到了一棵树,一颗寺庙中的古树。 古树历经千年,原本腐朽,一朝遭天雷击中,却重新焕发生机。 这棵树,冥冥之中和她有缘,她要得到它,得到树中的生机。 然而站在她面前的,却有两道难关。寺外的林中,有一个妖王,妖王和庙中的和尚关系很好,如果寺庙出了问题,妖王必定相助。 同时,寺庙中的和尚也很有本事,尤其是那个老和尚,是得道高僧,早已修成正果,一身佛法精湛,还正好克她。 不能正面对敌,姥姥一边打探的敌情,一边小心隐藏自己,一边想着办法。 终于,她打探到了一个对自己十分有利的消息,这个寺庙和林中的妖王,有一个十分强大的死对头,那便是北方黑山上的妖王,人称黑山老妖。 姥姥找到了黑山老妖,寻求帮助,签下了一大票卖身契,得到了一个宝贝,隐藏了自己的气息,让自己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妪,即便是那个老和尚也看不出来。 姥姥兴奋无比,她利用这个宝贝以及那个林中妖王的善良,设计了那个妖王。 然后她又想办法陷害这个寺庙中的和尚,传出了寺庙中的僧人收养前朝皇子的传言,引来了小安国国君的注意,寺庙惨遭屠戮。 她得到了这棵古树,每年都从古树中抽出生机让自己远离天人五衰。 而古树因为缺少生机又开始腐朽,姥姥连忙想办法,用人的精血养育古树,延缓古树的腐朽。 而这一切,都是治标不治本。 古树迟早会彻底腐朽,而姥姥抽取古树的生机,也同时受到古树的影响,身躯发生变化,如今皮肤几乎彻底成了树皮,时间一长,她将会成为一棵植物,一颗人形的植物。 到时候,她将失去意识,成为古树的一部分,同样相当于死去。 这一切,令她心中焦急。然后,她把主意打到了黑山老妖身上。 黑山老妖才是一个真正名副其实的老妖,越是了解他,就越是清楚。他的寿命早已超过千年,已经不知几千岁了。 如果自己能够成为他,那么,或许能真正的摆脱天人五衰之劫。 姥姥默默的开始策划,她知道了黑山老妖一个致命的弱点,好色,尤其是有女鬼癖。 然后,小倩映入了她的眼帘。 人的容貌,是有极限的。很多美人,明明容貌和那些红颜祸水不分上下,却偏偏就缺那么一点,让她们之间看起来天差地别, 这个东西,就是气质。 美貌到了一定程度,气质就成了决定胜负的关键。 小倩的容貌很美,但她更吸引人的,是她那如仙般的气质,即便是在囚车之中,即便身穿囚服,也依旧无法掩盖。 以至于她虽是囚犯,但那些看压她的官差们也不敢贸然冒犯,甚至很是规矩。因为她的美貌早已远传,早有人打了招呼,不得冒犯于她,而且这个人不是一两个。 她,是一个天生的祸水。 姥姥看上了她,培养着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让她送给黑山老妖,让黑山老妖痴迷她,让她用自己教她的那个法术使得黑山老妖日渐虚弱,最后便是自己的机会。 这,就是姥姥的计划。 而现在,小倩的话让姥姥发现了自己计划中最关键的缺陷。黑山老妖虚弱之后,依旧是黑山老妖,她真的能如愿以偿的击败黑山老妖吗? 不,她没把握。更重要的是,她有点怂,亲自动手的话总觉得心惊胆战。 所以,她需要一个帮手。 而现在,这个帮手送上门来了! 姥姥重新睁开了眼睛:“你有办法让我得到他?要知道,他可不怕咒术。” “如果他爱上了我呢?”小倩自信的一笑:“我是姥姥的女儿,他爱上了我,便是姥姥的女婿。” “这就是你的目的吧!”姥姥笑道:“我知道你不情愿做这些事,可为何突然主动去接触这个鬼哭,难不成,你爱上了他?” “英雄难过美人关,而我,也自然喜欢英雄。燕赤霞的确很不错,但是能和鬼哭比吗?” “自然不能。”姥姥笑道:“燕赤霞就不必你委屈了,那个鬼哭,交给你了,把他抓回来,然后,姥姥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爱上你,让他永世离不开你。” “谢谢姥姥。”聂小倩双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姥姥看得清楚,以为聂小倩在为能够得到鬼哭而兴奋,暗自笑道:呵!爱情。 第五十七章 茶朋酒友 浑身血污的鬼哭再一次回到了郭北县,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凶残的通缉犯,但是没人理他,缩在角落的官兵也没敢上前阻拦。 这个冬天实在是长的有些超出人的预料,以至于很多人都没准备好,衣服、粮食、木炭准备严重不足,饥饿与寒冷困扰着这个县城。 到了现在,县城中的治安越发糟糕了。 抢劫、偷窃层出不穷,甚至杀人放火也时有发生。 有的人甚至为了一袋米,直接破门而入,杀人全家。离开的时候不仅把米带走了,甚至连尸体也带走了。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不对劲,压抑的环境下,人们的性格也越发暴躁。 街上的行人少了,街上的乞丐更加少了,大多乞丐都被活生生的冻死,还有的甚至被人杀害。 城中治安下降,最先倒霉的就是这些无家可归的人。 街上行人无几,偶尔路过,看到拿着刀光着上半身浑身是伤和血的鬼哭也是绕道而行。 鬼哭走在街上,踏着满地无人打扫积雪。体内的血已经逐渐冷了下来,他的体表泛上了一层寒霜,体内坚固的妖气牢牢阻挡入侵的寒气,可你就不是长远之计,现在,他急需一个遮风避寒的地方。 同安客栈,相比起外面萧瑟冰冷的街道,这里无疑要温暖许多,同样也要热闹许多。不过相比起前几天,还是清冷了一些。 几天前,在客栈中,人挤着人,有的甚至没有座位,干脆坐到地上。 而现在,虽然看起来也是满满当当,但还是空出了一些座位。 邓老头捧着一杯热茶,呼噜呼噜的喝着,一双眼睛打量着四周,现在已经过了早饭的时间,他的一个老朋友却还没出现,该不会…… 门口厚实的门帘被撩了起来,大厅光亮得几分,寒风涌入,门口的几个客人不满的叫骂。 一个老头儿佝偻着腰走了进来,手里抱着个暖壶,不好意思点头哈腰,连连道歉,然后又有两个年轻人走了进来,这才放下了门帘。 两个年轻人帮这个老头儿拍打了一下身上,老头儿跺了跺脚,冲着两个年轻人嘱咐了一声,朝着这边走来,而两个年轻人找了个附近的桌子坐下。 邓老头看着这个老头儿走到了自己的桌前一侧坐了下来,他皱了皱眉,这个老头儿他认识,但也仅限于了解他的名字,他姓周,是个卖桌椅家具的店铺老板。 “不好意思,这里已经有人了。”邓老头说道,这是一个好位置,靠近炭盆,能够坐到这里的,都是有钱人,毕竟,按照规矩,要坐在这个位置,至少得花100文钱,这个位置,这几天都是邓老头他朋友的,他们还专门花了钱,把这张桌预定了下来。 “是啊,周老板,去那桌吧!”桌边的另一个人说道:“这是老三的位置。” 老三,就是他们对那个没来的朋友的称呼。他们这一桌人都喝茶,所以他们被称之为茶友。而这个周老头,是喝酒的,所以他的朋友被称之为酒友,他们玩不到一块。 “老三来不了了。”周老头声音有些沙哑。 “什么?”邓老头心中的预感越发的不妙。 周老头说道:“他的铺子被人抢了,一家人都死光啦。” “你怎么知道?”另一个茶友问到。 “路过的时候,看到的,可惨了,一家人只剩下骨架了。”周老头摇着头:“谁叫他是开粮食铺的,存的粮食太多了,招人眼红,如此也不意外。” “原来这样。”邓老头先是震惊,然后觉得有些悲伤。他想去看看,但外面的寒冷让他无法鼓起勇气。他年纪大了,一吹风,万一一个运气不好,那就要撒手人寰了。 另一个茶友也是如此,屁股就像粘在凳子上,怎么也起不来。 “我那桌。”周老头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桌子:“他们有的去了,有的决定不来了,我实在无聊,就和你们凑一桌,你们喝茶,我喝酒,就聊个天,如何?” 邓老头和另一个茶友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这个冬天,难熬啊,尤其是对他们这些不上不下的老伙计来说,他们有些钱,但不多,容易引人眼红,却又没有太多能力自保,再加上年纪大了,这个冬天环境恶劣。 4个茶有4个酒友,一共两桌子人,病的病了,死的死了,懒得动的不再来了,如今还来这里的,也就只剩他们三人了。 “小二!”周老头招了招手。 伙计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对于这桌,他是跑得比较勤的:“老爷子,吃点什么?” “来壶好酒,买点下酒菜,还有……”周老头指了指炭盆:“多加点木炭,火弄大些,炭钱算在我身上。” 伙计高兴的走了,邓老头调侃道:“今天刮的什么风,你这吝啬的老鬼,居然大方了。” 周老头笑道:“年纪大了,我有感觉,可能过不了这个冬,现在不花,就没时间花咯。” 此话一出,顿时这桌就陷入了沉默,他们这些老东西,谁又不是如此呢? 门口厚实的窗帘又一次被一只手拉起,门口的几个穷鬼客人再次破口大骂,但是才骂到一半就哑火了。 裹着寒风进来的是个高大魁梧的男人,他光着上半身,身上遍布干涸的血污,血污之下到处都是疤痕,有刀伤也有烧伤,还挎着一把很长的刀。 他的眼睛只是一扫,那些人就不敢再说话了,甚至还有人被吓得筷子掉到了桌子底下。 不止门口的那些人突然哑口,大厅中所有的人也先后住口,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 店里的伙计走了上去,似乎是熟识,不过关系不太好,伙计很怕他。 这个男人径直的穿过了大厅,“蹬蹬蹬”的上楼。 他刚消失,刚才突然安静下来的大厅瞬间沸腾了起来。 “这人是谁呀?”同桌的茶友捂着胸口问道。刚才这个男人目光扫来,他被吓到了,他身体本就不好,差点被那一双恶鬼般的眼睛吓的当场去世。 “不清楚,但肯定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人。”邓老头手指摩擦着茶盖,声音突然降低:“说不准,要发生大事了!” 周老头满脸惊骇,片刻后才缓过来,低声道:“确实是发生大事了。” “怎么说?”邓老头压低声音问道。 周老头低声回答:“这个人我见过一面,虽然面貌被毁,但他那双眼睛我绝对不会认错,前些日子,他就住在这个店里,身边有个很漂亮的女人,还有一匹很魁梧的战马。” 邓老头小声问:“那他怎么会落得这个样子?” 第五十八章 狐狸像谁 周老头理所当然的说:“你别忘了,这家店的掌柜是干什么的,面对这个外乡人,你觉得他会放过吗?” 同桌的茶友倒吸一口凉气:“嘶,兰若寺?” 周老头表情严肃:“很有可能。” 邓老头若有所思:“这都能回来,是个狠人啊!这么说起来,他那身伤是那是寺的妖怪弄的?” 周老头点头道:“八成是,我刚才看了,他身上的血还有绿色的,有些伤口,是被咬伤的,很可能是和那群妖怪打了一场,看样子,那群妖怪恐怕也不好过。” 同桌的茶友表情严肃:“那你们说,他这次回来,会不会报复这家店上。” 原本还有一匹马和一个漂亮的女人,现在就独自一人回来,还浑身是伤,难免不让他们多想。 邓老头和周老头同时色变,对视一眼,周老头一拍脑门:“唉呀,我有件事忘了做了,告辞告辞!” 说完,把钱放在桌上就走。 邓老头捂住了膝盖:“唉呀。我这老寒腿发作了,不行不行,我要回去。” 看着这两人飞快的离开,同桌的茶友瞪大了眼睛,片刻反应过来,连忙把钱放在桌上走人。 不止他们三个,其他的客人也有离开的,前前后后,客栈中的人走了一小半。 而剩下的,有的是没在意,有的是没那么有钱,舍不得之前花的钱,继续待了下来。 …… 鬼哭泡在一盆热水之中,清洗着身上的血污,同时拿着借来的小刀,挑开伤疤,把卡在肉里的箭头取了出来。 昨天的一夜,因为情势所逼,所以很多箭头都来不及取出。 等他处理完伤口,洗完了身上的血污,出来后,一澡盆子水已经完全被染成了红色。 拿起伙计准备好的干净衣服穿在了身上,顿时感觉浑身舒爽。 炭盆中的火熊熊燃烧着,香炉中冒着香气,窗口的冷风吹了进来,被屏风挡住。在屏风后面,鬼哭坐在桌边,一边喝着热酒,一边吃着饭菜,感受着渐渐恢复了体力,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 敲门声响起,鬼哭道了一声:“进来。” 那个是掌柜的远房亲戚的伙计推门而入,面带苦色:“大爷,您怎么又回来了?” 鬼哭大口嚼碎了口中的驴肉,吞进肚里,冷笑着问道:“怎么,不欢迎?” 伙计眼中闪过畏惧,心中后悔不已,连连摆手:“哪里,哪里,小的看您一身伤,不是关心您嘛!” “有些时候,想活得久一点,管好自己的嘴。”鬼哭手中的筷子在盘子里翻来覆去:“有些事情,我也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自己也应该心里清楚。” 伙计一阵头皮发麻,如果鬼哭真找他算账,他还真挡不了,因此哭丧着脸,张口就把掌柜的卖了:“那可不是小的做的,是掌柜的啊!” “行了行了。”鬼哭挥了挥手道:“做好你的事就行了,有些闲事少管。” 伙计连连点头:“知道了,小的保证当个聋子瞎子。” 鬼哭又问:“身上没带银子,赊账行吧?” 伙计拍着胸脯道:“大爷想赊多少赊多少。” 鬼哭终于放下了在盘子中翻江倒海的筷子,问道:“没人肉吧?” 伙计连忙说:“哪敢在大爷的菜里加人肉啊!” “嗯。”鬼哭点了点头:“忙你的去吧。” 伙计擦了擦额头的汗,冲着外面一招手,两个人走了进来,忙碌起来。 等鬼哭把饭吃完,满地的血污已经被清洗干净,澡盆也被端走,床上的被褥已经换了新的。 伙计径自去了后院,敲响了一扇门。 门被打开,开门的是个年轻的女人,这个女人是掌柜的“女儿”,她沉默寡言,侧身让开路。 伙计走了进去,穿过小堂屋,到了卧房中。 掌柜的坐在床上,用被子盖住了腿,小狐狸在床上翻滚,掌柜的看着小狐狸调皮的样子,脸上笑呵呵的。 “叔。”伙计轻轻地唤了一声,他是掌柜的远房亲戚,按辈分,他是侄儿辈的,所以私下里自然称呼他为叔。 “你来了!”掌柜的说了一句,拿手指逗弄小狐狸,小狐狸缠住了他的手,掌柜的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你看,我儿子和我像不像?” 一只狐狸跟一个人,怎么可能长得像,伙计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吐槽了一句:“我觉得堂弟跟他妈更像。” 掌柜的没有生气,反而认同的点了点头:“是啊,没我这么丑,跟他妈一样漂亮,不过性格跟我一样,从小就调皮。” 一只狗崽子从小也调皮,伙计心想着,嘴里嘟囔了一句:“一看就是他妈亲生的。” 这一句他说的声音小,掌柜的没有听清,抬起头问道:“你说啥呢?” “没啥。”伙计连忙道:“那个叫鬼哭的男人目前来说还没打算找咱们算账。” 掌柜的眉头皱起:“你说,他一身伤的,究竟是去干了什么?” “还能干了什么,无非是和兰若寺里的妖怪打了一架。”别人看得出,伙计自然也能看得出,并且更清楚一点。 也正是因此,每一次接近鬼哭就心惊胆战的。能跟兰若寺里的那群妖怪打架还全身而退,真要杀他,一只手指头就能把他按死。 说到这里,伙计有些忧心忡忡:“叔,咱们处境不妙啊!” 掌柜的也认同的点头:“自从他去了兰若寺,红儿小姐和咱们的联系就断了,前天晚上彩娘小姐来询问了鬼哭的踪迹的时候,我问了红儿小姐的消息,她没答,不过看她那表情,想必很有可能出了意外。而那鬼哭先是浑身是烧伤的回来,后来养好了伤就失踪了,让彩娘小姐前来询问,如今回来浑身是伤,明显跟妖怪打过,肯定得罪了兰若寺,到时候兰若寺的妖怪找过来,咱们该如何是好?” 伙计也是一阵头痛,想了一下道:“到时候,咱们肯定是得站在兰若寺那边,他鬼哭再厉害,也不可能是一群妖怪的对手。” 掌柜的点头,可是眉头依旧没有松开,说:“但是他们打起来,咱们这个客栈可就没了,这该如何是好?” 伙计愁眉苦脸,他也想不出办法。 片刻之后,掌柜的终于作出决定,说:“这样吧,牛儿,这几天客栈就交给你了,我出去跑跑,想想办法。” 伙计姓邓,大名邓牛儿。 “叔,请放心,客栈就交给我了,保证帮您把这客栈打理的贴贴的。”邓牛儿拍着胸脯,脸上笑嘻嘻,心里破口大骂:一有事就跑,狗日的老东西。 很明显,掌柜的不是狗日的,是曰…… 伙计没敢说出来,他看着掌柜的矫健的跳下床,收拾行李,知趣的上去帮忙。 第五十九章 小倩光临 掌柜的带着小狐狸匆匆离开,邓牛儿脱下了经常穿着旧棉袄,取下了肩头的灰白抹布,穿上了一直没舍得穿的绸布长衫,心情复杂的来到了大厅。 从现在起,这几天内,他就是店里的掌柜了。 客人少了很多,邓牛儿却不觉得心烦,他津津有味的找了张桌子坐下,把往日的同伴指使的团团转。 时间飞逝,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店里传来了不好的传言,客人越来越少,到现在到了饭点,人又多了起来,可是比起上午的时候,数量还是差了许多。 心中的那一股兴奋劲过了,邓牛儿开始愁眉苦脸起来,今天这个时候的客人,比起昨天,少得太多了。 门帘被掀开,邓牛儿本能的迎了上去。才走两步就停了下来,忽然想起,不对,自己是掌柜的啊! 刚想叫伙计去迎接客人,一人打着伞走了进来,邓牛儿顿时呆住了。 来人很面熟,但他却不认识。 说起来很奇怪,但事实便是如此,不过他可以肯定,此人绝对是兰若寺的,不然,不会和红儿小姐如此相似,几乎就跟双胞胎似的。 不过虽然双方长得十分相似,但区别很大。红儿小姐总给人一种美的不真实的感觉,而此人,却没有那种不真实的感觉。 聂小倩收起了画着墨竹的白纸伞,看着面前呆愣愣的邓牛儿,美眸流转,看着大厅内的众人。 一个吃面的汉子感觉一股凉风从背后吹过,他没太在意,这个时候正是饭点,进进出出的人很多,门帘时不时就被掀起,在他所在的位置是门边,自然是时不时就有一股凉风吹过。 不过大厅中突然安静起来,他呆了一下,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回头看去,然后,张大了嘴。 心中只有一个字回荡——天!!! 汉子见过最漂亮的女人,也就是县城里的胡姐姐了。胡姐姐很漂亮,哪怕卸了妆,也少有人能比。尤其是那时而娇媚,时而充满母性的气质,更是让人欲罢不能。 但是比起面前这人,也有所不如。 “小…小…小…小姐!”邓牛儿又开始冒汗了,今天的汗显然有些多,他连忙摘掉帽子,擦拭着额头,对着聂小倩点头哈腰:“请问是哪位小姐。” “你是谁?”聂小倩问道。 邓牛儿老实回答:“我是店里的掌柜。” 聂小倩皱起了眉头:“不对呀,店里的掌柜不应该是个老头儿吗?” 邓牛儿说:“他是我叔,最近不在,所以我现在是店里的掌柜。” 聂小倩了然,道:“原来如此,你应该知道我来自哪里吧?” 邓牛儿连连点头:“清楚,清楚。” 聂小倩又问:“鬼哭你也知道吧?” 邓牛儿头上的汗明显增多,现在已经开始冒烟了,心里大骂掌柜的,口中回答:“知…知道。” “他在店里吗?”聂小倩的目光在大厅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邓牛儿感觉后背已经湿透,黏糊糊的,很难受。他不安的扭动着身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聂小倩微微一笑:“我要一间房,就在他房间的旁边,明白吗?” 邓牛儿呆呆的点了点头,聂小倩笑道:“还不带路?” 今天聂小倩格外喜欢笑,身上的几分阴郁都淡了许多,看起来完全不像个鬼。 有个人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他身体魁梧强壮,长着一双三角眼,喝得有些醉,脚步有些踉跄。腰间挎着刀,他旁边几个人发出哄笑。 三角眼虽然脚步踉跄,但是目标很明确,就是聂小倩。他把手伸进了怀中,准备取出一张通缉令。邓牛儿在这里干了这么久,自然明白他想干什么,无非是色欲熏心,打算以抓捕罪犯的名义强抢女鬼了。这种事情,他们可没少干,只是以往抢的是人,而现在,抢鬼了。 当然,他们并不清楚聂小倩是鬼,如果知道的话,又是另一回事了。 即便如此,他也干了一件蠢事,他往日不会这么蠢的,但现在不同,现在他醉了,神志不清的时候难免会干些蠢事,可这个蠢事会要了他的命。 邓牛儿寒毛都竖起来了,心中杀意汹涌。这家伙这时候这么干,一旦惹火了聂小倩,他邓牛儿可讨不了好。 邓牛儿可不是什么善茬,或者说,在这店里的伙计,就没几个善茬的,手里都沾了人命,很多时候还会帮厨子解剖尸体。 心狠手辣,指的就是他们。 “小姐等一下,小的处理些麻烦。”邓牛儿说着,把手伸进了怀中,迎着三角眼走了过去。 三角眼嘴角裂开,露出了恶心的笑,终于把怀中皱巴巴的通缉令取了出来。邓牛儿已经靠近了三角眼,同时也取出了怀中的匕首。 噗! 声音很细微,三角眼浑身一僵,眼角抽搐,瞳孔猛烈收缩。他从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敢对他下手,而且一下手就是死手。 鲜血染红了衣服,邓牛儿没急着拔出匕首,用肩膀抵着三角眼,不让他倒在地上,对旁边的伙计大声喊道:“来人,他醉了,把他拖进厨房。” 三角眼的同伙站了起来,邓牛儿冷笑道:“想死了你们就动手。” 三角眼的同伙没敢动手,三角眼是他们的老大,老大被人杀了,他们自然是想报仇的。可现在在别人的地盘,被邓牛儿这么一呵斥,他们酒醒了,自然怂了。 两个伙计走了过来,架着三角眼往厨房走去。鲜血一滴滴滴落在地,在厨房帮忙的掌柜女儿提着一个桶走了出来,开始熟练的擦地。 “小姐,咱们走吧!”邓牛儿细心的用手帕擦掉了手指上的血迹,跟聂小倩面前笑嘻嘻的说。 聂小倩看起来是个弱女子,但实际上她的心并不弱,并且比很多男人都强,而且强太多了。 这并非是因为她天性如此,经历过她所经历的事情,无论是谁,心都会变得强大。 看见死人,看见死人的尸体被拖向厨房,她甚至看到一个时刻从汤里舀出手指,满脸欣喜的放在嘴里抿着。 这样的情形,她并没有害怕,反而云淡风轻。这一切,她早已见过,甚至比这更恐怖更恶心的都见过,相比起来,这里还显得文明许多。 聂小倩微微颔首,跟着邓牛儿沿着楼梯上了楼。 随着聂小倩的身形消失,几个三角眼的同伙留下钱嗖的一声跑了出去,大厅中又炸开了。 “她是谁?” “不知道,看邓牛儿那样子,应该是个大人物吧?” “莫非……” 很快,客栈的客人又少了许多。 第六十章 计划进行 聂小倩在鬼哭隔壁住下,把手中的伞交给了邓牛儿,吩咐他把伞挂在门外。邓牛儿下了楼,照做了。 鬼哭下楼吃饭,聂小倩听到声音,旋即穿过地板,到了厨房。 厨房的厨子正在剁肉,见到聂小倩突然冒出来,吓得差点把刀都给丢了。 聂小倩扫了一眼,厨房很很乱,什么东西都有。 墙角一口大缸,底下烧着火,缸中装满了水和尸体,这就是所谓的人羹。价格便宜,两文一碗,充饥足以。 这边的灶台,底下同样烧着火,锅中炖着汤。 她揭开盖子,看了一眼,是鸡汤。 “见过小姐。”厨子连忙招呼。 聂小倩微微颔首:“你知道我?” 厨子点头,说:“邓牛儿吩咐过了。” “他晚上吃鸡?” 厨子点头道:“伤的重,这乌鸡汤正好补身体。” “在这锅里多下点补药。”聂小倩笑着道:“药性不需要太强,能让他冲动就行。” “是。”厨子连忙答应,如果让他下毒药,他还真不敢,对方一看就是老江湖,没这么容易中招,到时候报复过来,他不认为自己打得过,很可能被人剁了。 但是加补药,这个好办,把补药当佐料下下去就行了。就算被发现了,也不怕报复,谁会因为在人家碗里下补药就报复,那不是神经病嘛! 聂小倩点了点头,回到了房间,想了想,穿墙而入,到了鬼哭的床上掀开被子躺下。 见了小倩走了,厨子很是羡慕,那家伙真是有桃花运,来的时候带个美人,现在还有个艳鬼投怀送抱。 渐渐的,夜幕降临,鬼哭似乎有心事,喝了很多酒,脚步有些踉跄的回了房间,之后就没再出来。 最近县城里事多,大伙回家都挺早的,没过多久,大厅里的客人就所剩无几了。 邓牛儿心疼炭钱,提前熄了炭火。剩下的几个客人骂骂咧咧,很快也都走了。 他吩咐一个伙计关门,伙计刚到门口,一群人就一拥而入,把他几到了一旁。 这些人各有特色,或者膀大腰圆,头长牛角,身缠铁链。或者手脚修长,长有竖瞳。或者满头白发,满口尖牙。反正看起来,都不是善类,也很可能不是人类。 他们身上缠绕着可怕的气息,尽管已经足够收敛,但伙计还是被吓得瑟瑟发抖,这群人的数量实在太多。 邓牛儿倒吸一口凉气,那位小姐可没提到这茬。 他转头就想离开,却被一个满头白发的健壮男子抓住肩膀,摁在了板凳上。 只听白发男子问道:“小倩小姐可在这里?” 邓牛儿看了一下白发男子手中的伞,很明显是他挂在外面的那把伞,于是连连点头。 白发男子又问:“鬼哭也在?” 邓牛儿又点头,白发男子继续问:“他们可在一起?” “不清楚。”邓牛儿摇头道:“小姐可以穿墙,进了房间之后就没走过门,不过她去了厨房,吩咐厨子下了点补药。” 白发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可以走了,记得把门关上,管好那些客人,如果他们见着我们,后果自负。” 邓牛儿连连点头,吩咐伙计关了门,接着一同撤出了大厅,把这个位置让给了这群妖魔鬼怪。 他们在下面等了很久,有些妖怪直接去了厨房,取了酒肉大口朵颐。 一直到了后半夜,聂小倩满脸红晕的从楼上下来,怀里抱着一长一短两把刀还有许多飞刀。 她站在楼梯口一侧冲着一众妖怪点了点头,众妖怪露出了狰狞的笑容,轰隆隆的踩着楼梯冲了上去。 门被撞得粉碎,一个膀大腰圆,头长牛角的牛妖冲了进来,便看到只穿了条长裤的鬼哭从床上翻了下来。 他脸色有些苍白,双眼有些迷离,裸露的上半身满是伤痕,不过都已结痂,看起来并不碍事。 鬼哭用力的晃了晃头,他双眼扫视屋中,却没找到自己的刀,脸上显露片刻惊愕,然后忍不住破口大骂:“贱人!” 牛妖满脸狞笑的冲了过来,他要报昨夜之仇,就在昨天,他的两个兄弟都被这个家伙杀了。 这家伙的刀,当真恐怖。如果他有刀在手,牛妖那是有多远跑多远,绝对不敢出现在他面前。 可是现在,他手中无刀。别说那把长刀了,就算是一把菜刀都没有。 面对这样的鬼哭,牛妖无所畏惧。 他才跑两步,就到了鬼哭面前,上半身剧烈膨胀,穿破了衣服,露出了一双岩石般结实的胳膊。 即便没有刀,鬼哭也毫不畏惧。低头闪过牛妖的一拳,一腿砍在了牛妖的小腿上。 砰! 牛妖倒地,而他身后,更多的妖怪冲了进来,首当其冲的,是一头豹子精,他一下就把鬼哭扑翻在地。 鬼哭卷起双腿用力一蹬,就把这个趴在身上的豹子精掀飞出去,撞倒了屏风。 然后在地上咕噜一转,一把抓起炭盆,一下就砸在了一个扑来的猴精的脑袋上。猴精痛得嗷嗷直叫,身上的毛燃起火来。 牛妖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然而才刚刚站起,便看到鬼哭两只手抓住了房中的那个方桌上。 桌上的盘子茶壶一同飞了出来,噼里啪啦的打在牛妖身上。牛妖皮糙肉厚,毫无感觉,但下一刻,沉重而结实的红木桌子拍在身上,上面蕴含着异常庞大的力量,竟然将他拍飞出去,撞破窗户,落到了外面的街头。 砰! 即便是有积雪垫底,但是他还是被摔得五脏移位,痛得龇牙咧嘴。 鬼哭才拍飞牛妖,手腕就一阵剧痛,桌子飞了出去,飞到了床上,顿时一阵巨响。 一个白发男子抬起利爪,舔了舔爪上的血迹,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鬼哭面色沉重,向后退去。 这个白发男子身形一闪,瞬间就到了鬼哭面前又是一爪抓向了鬼哭的面门。 砰! 白发男子面色扭曲,倒飞出去。 鬼哭迅速的收回了抬起的腿,踩在身后地板上,稳定了身形。 刚刚站稳,就脑后生风。是一个蛇妖偷偷的溜到了鬼哭身后,抬手就朝着鬼哭脑后抽了过去。 鬼哭的后脑勺就仿佛长了眼睛一样,一下子就侧头闪开。 啪! 蛇妖的手抽在了鬼哭肩膀上,肩膀上血光闪过,鬼哭脸上一阵扭曲。 他忍住痛回身就是一脚,蛇妖扭动身躯,柔软的腰肢躲过这一脚,而鬼哭一脚踹在墙上,木质的墙壁顿时被踹了一个洞。 蛇妖瞬间变回原形,化作一条红色毒蛇,一口咬向了鬼哭小腿。 然而鬼哭的手更快,一把捏住了它的七寸,“啪”的一声抽在了一个前来偷袭的猴精脸上。 猴精被鬼哭打退,但更多的妖怪已经涌了进来。 鬼哭把蛇当鞭使用,接连抽退了几个妖怪,然后随手一扔,从破碎的窗口处跳了下去。 第六十一章 你来我走 外面很冷,光着脚的鬼哭一踩在冰冷的雪地上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牛妖扯着铁链扑了上来,一把抱住鬼哭将他扑倒在地,他的这一下力量实在太大,鬼哭脸上痛苦之色一闪而逝,好在他的妖气犹如顽铁,让身体的抗打能力加强了不知多少,不然这一下,起码得是重伤。 平息了体内的震动,鬼哭很是冷静,一边用力挣扎,一边快速的想着办法。 牛妖无论力气还是吨位都碾压鬼哭,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抱,鬼哭就陷入了险境。 不过好在,牛妖没学过如何在地面缠斗,并且,他本身是牛,而不是人,用着人的身躯总是有些微弱的不便,这就给了鬼哭机会。 牛妖打算用铁链将鬼哭拴住,但鬼哭不断的挪动着身躯,不给他机会。迟迟不能达成目的,他烦躁起来,不知不觉就露出了破绽,这就给了鬼哭机会。 鬼哭抓住了这个机会,他借着这个机会卷起了脚,然后一脚蹬着牛妖的身体硬是开出了一条缝隙。 “啊!!!” 鬼哭放声大吼,同时发力横过身躯。 牛妖感觉到了不妙,他的双臂不自觉的松开,他觉得鬼哭要跑,连忙挥起拳头就打鬼哭。 鬼哭挨了两下,痛得脸色发白,但同时,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 成了! 他如同八爪鱼一般缠住了牛妖的一条胳膊,一发力,咔嚓一声,牛妖的一条胳膊被他给卸了。 牛妖惨叫,可是与此同时,一个个妖怪从楼上跳下,围了上来,鬼哭失去了最好的逃跑时间。 “伙计们,别玩了,天色不早了。把他打个半死,拖回去交差吧!”白发男子看了一下天空的明月笑道。 紧跟着,脸颊拉长,化身为一头白毛巨狼直扑过来。 鬼哭深吸了一口气,脚尖插进了积雪中,抬脚就挑起一片积雪。 白狼眼睛被挑起了积雪击中,闭上了眼睛,下一刻,鬼哭高高抬起了脚就像战斧一般劈落,正中狼头。 咔嚓! 白狼趴在地上,后脚高高翘起,腰肢向上弯折,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的头深深的埋在积雪之中,下巴紧紧的贴在地面。 后脚落下,白狼软趴趴的趴着,已经失去了知觉。 “还有谁?”鬼哭面容冷峻,扫视着四周。 一张白色大网突然在天空张开,把鬼哭罩了个结实,妖群中传来一声冷笑:“叫你杀我男人,你们还等什么,上啊!” “该死!”白色大网收拢,紧紧的束缚着鬼哭的手脚,鬼哭越是挣扎,大网越紧,让他不得挣脱。 妖怪们冲了上来,拳脚相加,“砰砰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在夜色中传荡开来。 破碎的窗口处,聂小倩抱着刀,看着被妖怪群殴的鬼哭,眼神恍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月光洒落,郭北县一片寂静,只是偶尔传来凄厉的嘶喊。 大街上,人影全无,只是阴影处偶有莫名之物蠕动。 一群妖怪拖着一张网大摇大摆的穿过大街,到了城门口。 门口空无一人,妖怪们合力打开了城门,拖着网中的鬼哭往北而去。 聚英塔中,已经乱成了一团。 姥姥又发了一通火,大厅中,一群女鬼低着头,气氛沉闷。 “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凄厉的惨叫从一个女鬼口中发出。姥姥坐在椅子上,手中抓着拐杖,拐杖末端伸出荆棘枝条,一下一下抽在面前的女鬼身上。 这个女鬼,是负责看守燕赤霞的女鬼。今天夜里,燕赤霞突然不见了踪影,无论她们怎么找也找不到,眼看宝贝跑了,姥姥当然要发火。 终于,女鬼承受不住,身上妖气溃散,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众女鬼脸色发白,瞳孔之中充斥着恐惧。 姥姥终于开口:“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 在塔顶,燕赤霞盘膝而坐。 看着天上恍惚的明月,心中沉吟:果然如此。 他只要一出去,就会被发现。这座塔外面有一层封印,只要一触碰,就会被姥姥察觉。 不过,燕赤霞找到了一个死角,就是这塔顶。 整个封印就如同一个圆柱,上无顶,下无底。 整个塔,就在封印的正中,在整个圆柱的中间。而越往上,封印越弱,越往下,封印也越弱。而中间,正好就是封印最强的地方。 所以那些耗子精,是从下边进入这座塔的,姥姥也喜欢从下方进入,女鬼们同样如此,所以她们从来不走门。而上边,之所以被人忽视,便是因为有塔顶,以及那些女鬼就住在顶层。 女鬼们虽然可以穿墙,可她们是不会来到这顶上的。顶上正中供奉着一颗舍利,镇压邪祟,姥姥有能力取下来,却没有取。一是因为靠近舍利她会受伤,而是因为刚好用舍利压制住整座塔的邪祟之气,恰到好处的隐藏了这座塔的气息。 也是因为这颗舍利在,刚来到这里的时候,燕赤霞这才没发现这座塔的存在。 燕赤霞趁着那些女鬼不在,偷偷的来到了顶层,用穿墙术穿过了塔顶,来到了这上面。 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手一摸,摸到了光光的脸颊,嗯,有些很不习惯。 他的捏碎了瓦片,拿起碎瓦片,往外面一扔,一片涟漪浮现,渐渐的荡漾开来,这个封印完整的模样就出现在了燕赤霞的面前。 他并不害怕这个举动会引起姥姥的注意,因为在塔顶有着些许树叶以及鸟粪,这些树叶当然不是从天上落下来的,而是被风卷到这里的。这说明,只要不是人和妖怪之类的穿过去,像鸟儿、石头、树叶之类,都是不妨碍的。 “啊!”燕赤霞打了一个哈欠,把铺在身下的被子折过来搭在身上。有封印在,别看外面冰天雪地的,但实际上并不会太冷,也就相当于冰雪刚刚消融的时候的温度,以燕赤霞的身体,还能扛得住。当然,为了舒服,也为了不遭罪,他还是带上了被子。 躺了下来,把被子在身上裹了裹。 燕赤霞决定先睡一觉,他已经研究出了这封印的特性,喜阴厌阳,所以往往在白天的时候,塔里升起的火会大一些,保持塔中的温度。 现在封印正强,不是出去的时间。等到明天中午,就是他离开的时候。 一觉,睡到了天明。 被子一片湿漉漉的,一滴滴水滴从屋檐滴落,滴答作响。 燕赤霞坐起身来,看着周围,此时正是清晨,天空晴朗。远处一片嘈杂引起了他的注意,定睛看去,顿时皱起了眉头。 一群妖怪拖着一个白色的网正往这边赶来。而网中,隐隐约约似乎有个人。 “这么多妖怪?”燕赤霞摸着下巴,突然一拍大腿惊呼道:“该不会是杨兄吧!” 第六十二章 半路杀出 屋中昏暗,绿色的光芒涌动。 一张张鬼脸被照得泛青,配合着那僵硬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恐怖。 姥姥坐在了椅子上,冷冷的看着下面。聂小倩在她身旁,怀里抱着长刀。 鬼哭被捆成了粽子,摔在地板上,一群妖怪躲在门口,一个个嘿嘿冷笑。 “松开他。”姥姥看着浑身是伤的鬼哭,挥了挥手。 一个蜘蛛精扭着腰走了进来,伸手轻轻一触,他身上的白色大网就突然松脱,被这个蜘蛛精轻松的牵引着从身上扯了下去。 蜘蛛精带着网退了下去,鬼哭龇牙咧嘴的从地上坐起,活动着脖子。 姥姥笑呵呵的道:“咱们第一次正式见面,你可认得我?” “恐怕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吧。”鬼哭冷笑:“我刚来这里的第一天,咱们就见过面了,对吧,树妖姥姥?” “看来你是知道我了?” “仔细打听一下就知道了。”鬼哭脸上闪过悔恨:“我早该打听了。” 姥姥笑眯眯的岔开话题:“身上的伤要紧吗?” 鬼哭冷哼一声,没有作答。 “能站起来吗?”姥姥又问。 鬼哭盘坐在地,始终没有站起来,那群畜生怕伤到他,在他身上招呼了过后,拿脚踩他的腿,踩得他腿骨断裂,此时此刻已经站不起来了。 姥姥心中满意,鬼哭手中无刀,就站不起来了,不成威胁。 “把刀给我。”姥姥抬起了手。 聂小倩乖巧的把刀递了上去,长刀的刀鞘很普通,上面缠着灰黑色的布条。 姥姥将刀拔出一截,刀锋上闪烁的光芒让她微微一眯眼睛。 铃铛抖动,发出急促的响声。刀锋震颤,嗡嗡的,透出微微血色。 姥姥猛然的松开了手,让人着迷的铃声消失,额头上冷汗津津。就在刚才,她心生杀意,恨不得把刀杀掉所有的妖怪,使刀饱饮鲜血。 抬起手,刚才握过刀柄的手掌通红。 她手掌的皮肤原本是青色的,如同长着青苔的树皮。然而现在变成了红色,是因为上面充血。 珍贵的鲜血差点冲破毛孔,让姥姥更是心生畏惧。到了她这个年纪,对她来说一滴血,比一两黄金还要珍贵。 也是因此,才摆脱了此刀的诱惑。 “好一把魔刀,好大的魔性。”姥姥深吸了一口气,握着刀鞘把刀递回给了聂小倩:“把这个宝贝拿好。” 聂小倩拿回了刀,抱在怀中。 “刀叫什么名字?”姥姥问鬼哭。 “鬼哭。”鬼哭说道。 “你叫鬼哭,刀也叫鬼哭,当真有趣。”姥姥手一撑,站了起来,提着拐杖,到了鬼哭身前,伸出鸡爪一样的手,就摸向了鬼哭的脑袋。 鬼哭一晃头,张嘴就咬。一个白发男子突然从门口冲了过来,一脚把他踹翻。 “老大,退下去。”姥姥挥了挥手,白发男子退出门外。 鬼哭躺在地上气喘如牛,汗水颗颗滚落。刚才那个白发男子的那一脚,触动了他身上的伤口,痛得他浑身直颤。 姥姥看着鬼哭痛苦的样子,摇头道:“你呀,跟你的新娘一个模子,不听话,想要不受罪,乖一点不就好了。” 鬼哭咬牙,声音从牙缝中蹦出:“新娘,我哪来的新娘。” “那边不就是了?” 鬼哭抬头看去,聂小倩抱着刀红了脸颊,低下了头。 鬼哭冷笑,眼睛瞬间通红,仿佛有火在烧:“那个贱人可不是我的新娘。” “真是无情呢,都已经洞房了,还说这种话。”姥姥在鬼哭面前蹲了下来,手掌轻轻的拍着鬼哭的脸:“你也真是能打,没了刀,耗了那么多的精力,面对我的那些手下,依旧能够打伤我家老大和牛三,真是让姥姥越看,就越喜欢呢,怎么样,当姥姥女婿吧,姥姥的女儿可不比你原来身边的那个女人差。” “做梦!”冷哼一声,鬼哭闭上双眼,不再言语。 “呵,执迷不悟。”姥姥脸上了恶心的笑容消失,那鸡爪般的手掌按在了鬼哭的头顶:“你会喜欢我女儿的,你会疯狂的喜欢她,你会为了她能做一切。” 姥姥脸上闪着疯狂的笑意,体内妖气涌动,浩瀚的妖气但她的衣袍无风自动,卷起劲风,澎湃的击打着四周。 惨绿的火焰剧烈晃动,甚至若隐若现,差点熄灭。 所有女鬼纷纷后退,聂小倩紧抱长刀,心中焦急,但信号迟迟未至,因此没有行动。 “啊!”姥姥后退一步,脸上闪过狰狞,挥起拐杖打在了鬼哭的肩头,鬼哭肩膀脱臼,忍不住闷哼一声。 而姥姥捂着头踉跄后退,眼中尽展疯狂。 “你竟然敢,你竟然敢……”她语无伦次,杀意毕露。 就在刚才,她打算使用法术强行将一些东西加入鬼哭的脑袋,结果妖气刚刚侵入鬼哭头颅中,就被无形的东西击碎。法术失败,姥姥遭到反噬,受了创,因此勃然大怒。 现在的她,哪怕受一点伤都非常严重,这会加快那棵古树生命力对她的侵袭同化,严重影响她的寿命。 就在此刻,铃铛微微晃动,聂小倩满脸慌张的推到了鬼哭身上,回过头,惊恐的看着姥姥:“姥姥,不要啊,他对还很有用。” 猛然间,头顶天花板轰然破碎,一道金光直射进来,一声怒喝从上面传来:“某来也!” 金光耀眼,女鬼们发出尖叫,躲向了屋中阴影。聂小倩扶着鬼哭,也往一旁退去。 姥姥被金光一照,顿时身形暴涨,露出了尖耳尖牙,活脱脱的一头长着树皮的夜叉,而她手中的拐杖,又哪里是什么拐杖,分明是一杆钢叉。 姥姥放声尖叫,扔出钢叉,击落了金光。 金光消失,一柄青铜古剑在半空打着旋儿。燕赤霞从头顶破洞跳下,一张手,青铜古剑倒卷回到了他的手中。 “燕~赤~霞!!!” 姥姥尖锐的声音异常刺耳,燕赤霞一抬手,一掌拍出,手掌之中血色符篆闪烁雷光:“妖怪,吃我一记掌心雷!” 轰! 雷霆大放,聂小倩慌忙躲在了鬼哭身后,其他女鬼有的躲避不及,被雷光照到,一身妖气化作青烟,本体被地狱一口吞下。 噗通、噗通、噗通…… 七八具皮囊失去了主人,露出了本来面目,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地上。 姥姥突然消失在了原地,雷霆击中了她后方的白发男子,接着闪耀的雷霆在人群中穿梭,就是无数条游动的白蛇。 妖怪们纷纷发出惨叫,在雷霆之下现出原形,能跑的尖叫着逃走,不能跑的倒在地上,有的还在抽搐,而有的冒着烟已经死去。 顿时,一阵真·鸡飞狗跳。 第六十三章 惊鸿一刀 “燕赤霞!” 姥姥满头杂草般的白发乱舞,刚才她瞬间闪过燕赤霞的掌心雷,回头一看就是一阵寒毛倒竖。 如果真被击中,她不会死,但也绝不好受,又有天人五衰的威胁,简直致命。 “唉,乖女儿叫我干嘛!”燕赤霞皮挑衅道。 “死!”老狼红着眼睛直扑过来。 “来的好!” 燕赤霞双眼睛金光一闪,手中的青铜古剑射了出去,击中一旁的墙壁。 墙壁被打得粉碎,阳光透过破洞瞬间就射在了燕赤霞前方的地上。 姥姥抽身急退,燕赤霞神色一变,不好,她要跑! 燕赤霞不怕姥姥攻击他,他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种种的准备,有无数后手等着姥姥。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只是略微受挫,姥姥就心生退意。好歹是一方妖王,怎么能这么怂! 姥姥刚才手指被阳光照了一下,冒着徐徐白烟,她恶狠狠的看了一眼燕赤霞,一脚踏碎地面就要往下面冲去。 忽然间,一道黑影从斜刺里冲出,璀璨的刀光射得燕赤霞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刀光犹如流星,追着姥姥而去。 无数根须从地下伸出,撞破了一层又一层的地板,一直到姥姥身边,缠住了还在半空中的姥姥,拖着她直往下坠。 说时迟,那是快。 一道刀光拽着人影从头顶劈落,姥姥瞬间就被一分为二。 刀光锐不可当,不仅切开了老人的身体,还刺入了一片根须之中,接着一路往下,势如破竹。 接连穿透数层地板,仿佛群蛇缠绕的根须被从上至下一分为二。 刀光消失,鬼哭落到了这座塔的底层,摔在了一张方桌上。方桌从中裂成两半,一片碎屑横飞。 头顶,被切断的根须燃烧着火焰四散飘扬,姥姥那张惊愕的脸从两边分开,然后燃烧的衣服飘落,露出了里面两片树皮一样的皮肤,中间全空,血肉不见踪迹。 原来,却是一出金蝉脱壳的好戏。 木头接二连三的落下,燃烧火焰的根须一部分也变成了枯木噼里啪啦的落下。 一片废墟与火焰中,鬼哭撑着刀爬了起来,把长刀插在地上,然后一把扯出插在胸口的飞刀,吐出了一口淤血。 “叮当”一声,一杆断成两截的钢叉落在了他的身旁。 燕赤霞惊呆了,这是什么情况? 刚才,他眼角的余光看到聂小倩递上了一把飞刀,然后鬼哭拿着就插了自己一刀,瞬间就由半死不活变成了生龙活虎,接着左手一把抓住了聂小倩手中长刀的刀柄。 刀鞘上,原本紧紧缠绕着的布条散开,一截缠着鬼哭的腰,一截继续缠着刀柄,接着,用力向后抽去。 与此同时,鬼哭抬脚冲了出来,一跃而起,半空中一把刀,完成了这惊艳的一击。 对于鬼哭的刀术,燕赤霞毫不怀疑。对于会动的布条,燕赤霞虽然才第一次见,但也并不惊讶,一个裤腰带成精的妖怪而已。真正让他吃惊的是,鬼哭扎了自己心口一刀之后,不但没死,反而瞬间就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难道扎自己一刀真的有奇效,燕赤霞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感觉,或许某一天自己可以试试。 摇了摇头,甩掉不切实际的想法,他来到了地板上的破洞前向下看去,不过这个角度,除了漫天飘舞的火星和连着好几层地板的破洞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一招手,青铜古剑落到了身前,燕赤霞踩着青铜古剑飘落下去,这才看到了鬼哭。 从青铜古剑上跳了下来,燕赤霞看着鬼哭手中染血的飞刀,有些担忧的问:“没事吧。” 鬼哭摇头,扔掉了飞刀,道:“没事。” 燕赤霞放下心来,抬头看着漫天飘扬的火焰,叹道:“看来你早有计划,这次是我鲁莽了,让她跑了。” “不,如果不是你,我没这么好的机会。”鬼哭咬着牙扶着右边肩膀,咔嚓一声,脱臼的骨头就位。 他活动了一下胳膊,胳膊很痛,不过没大碍,到时候插自己一刀就行了。 心中想着,鬼哭拔出插在地上的长刀,刀身通红,上面滚滚热气让刀身看起来如蛇一般扭曲。 妖气覆盖刀身,用力一挥,刀身震颤,白烟滚滚,火星飘扬,通红的刀身恢复了本来的雪白,刀口处,有一点干涸的小血块。 鬼哭用手指抹掉了刀口的那丝已经完全干涸的黑色血块,手指轻轻一捻,血块变成了粉末:“而且,你看,她没完全躲开。” 说到这里,鬼哭脸上洋溢着狰狞的笑容,满口白牙闪闪发光:“挨了我一刀,哪怕只是一丝划伤,就是健康的妖怪也要脱层皮,更何况以她的那种状态。她,完蛋了。” “你没事吧?”聂小倩穿过一层层地板,飘落了下来。 鬼哭侧过身,对着聂小倩点了点头,然后忽然扬起了手中的刀…… 姥姥独自一人逃回了地下老巢,身边没有一个随从相随。 抬手触碰到了如墙一般缠绕的根须,根须蠕动,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缝隙。 姥姥穿过缝隙到了大厅,身后的墙又迅速的恢复原状。大厅中火焰不熄,光芒晃动。一群耗子精叽叽喳喳的连忙躲避,姥姥没有理会它们,踉踉跄跄的跑向卧室。 此刻的她没穿衣服,也没了皮。身上的肌肉纹理清晰可见,不过肌肉外面还有一层膜,让她身上的血不至于外流,可即便如此,每走一步脚下就是一片剧痛。 慌乱的闯进卧室,翻开抽屉找出了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取出丹药服下,她松了一口气,抬手摸向额头。 这里有着一个小小的口子,像是火焰燃烧一般。没有鲜血流出,伤口一片漆黑,表面的一层肉已经熟了。 她咬牙切齿,大声吩咐外面那群耗子精准备药水,倒在床上,准备休息一下,等那群耗子精把药水弄好了,她就去泡个药水澡。 不过很快,她就翻身从床上爬起来。额头越来越痛,那种火烧的感觉越发剧烈,并且还在不断蔓延。 她服下的丹药,完全没用! 姥姥惊恐起来,她连忙闯出了卧室,摇摇晃晃的跑到了有一片大池子的洞穴中,石钟乳上面的水滴滴答滴答的落入池中,姥姥哗啦一声跳了进去,将浑身浸泡在冰冷的池水中。 然而,那种火烧的感觉依旧没有消退的迹象。她想要用妖气驱逐,可是那些妖气一触碰到伤口,居然也跟着燃烧起来。 “啊!!!”姥姥忍不住惨叫起来,剧烈的痛苦和对死亡的恐惧击溃了她,她一遍遍的舀起了水泼向额头,但是没用,没用,没用…… 姥姥涕泪横流,干脆一头扎进池水中,不再出来。 第六十四章 老无所依 当初,鬼哭的妖气如同铁丝的时候,经过高温,就仿佛燃烧的木柴,很快就能熄灭,威胁没那么大。 而如今,鬼哭的妖气仿佛一整块顽铁,经过高温,就犹如烧红的烙铁,深深的烙印在了姥姥的伤口上,焚烧着她的皮肉,点燃了她的妖气,迅速的消耗着她的生命,并且有一种愈演愈烈的姿态。 池水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一个个气泡从底下冒了上来,接着爆开。 “哗啦”一声,姥姥从池水中钻了出来,额头冒着青烟,已经由原来的一小点焦黑变成一大片焦黑,从伤口处蔓延,直到整个额头。 那体内燃烧的火焰终于被扑灭,但付出的代价是额头的大片皮肉、皮肉下面的骨头、以及一小点大脑。 “不不不不……”姥姥嘴里胡乱的嘟囔着,从水池中爬了出来,挣扎着跑出去。 光着的脚,踩着湿哒哒的路面,“啪啪”的声音中,姥姥一头撞在了墙上。 头上焦黑的一片顿时粉碎,露出了里面血肉模糊的组织。 她已经失去了视觉,什么都看不见,这才撞到了墙上。 而撞到墙上后,情况变得更糟了。大脑又一次遭到破坏,身体的平衡受到了影响,几次尝试都没能爬起来。 她开始哭泣,呜呜的呜咽。 然而,身上开始传出腐臭,肌肉表面那一层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腐烂,而里面的肌肉,也开始迅速的干枯萎缩。 “啪嗒”一声,眼珠落下。她似乎毫无察觉,呜呜的呜咽变成了呵呵的傻笑。她靠着墙,软软的瘫坐着,流着口水,口水中夹杂着浓液,牙龈腐烂,牙齿开始掉落。 她的衰老腐朽,来得是如此的快,加快了一万倍,甚至十万倍,百万倍,瞬间就变成了一个老的不能再老的老怪物。 骨头飞快的变得脆弱,强健的心脏迅速失去活力,身体变冷,一部分地方开始腐烂。 她花了100多年的时间逃避天人五衰,而当天人五衰降临之后,以无数倍的速度加速爆发。 老年痴呆、癫痫、心脏病、胃病等一系列疾病在一瞬间将她摧毁。 正如鬼哭所说,她,完蛋了。 …… 塔中的火,愈演愈烈。浓烟滚滚,直冲到塔顶,从窗户冒了出去。 火光之中,鬼哭收起了长刀,聂小倩一阵后怕,白了鬼哭一眼:“我还以为你要杀了我呢,都不提醒我一下。” 刚才,鬼哭砍了她一刀,把她吓个半死,后来才发觉,她和姥姥之间的联系已经断了,顿时一种轻松的感觉油然而生。 “下次我会注意。”鬼哭说道。 “这火怎么办?”燕赤霞看了看周围熊熊燃烧的大火,抓了抓头问道。 鬼哭看像聂小倩,聂小倩道:“让它烧着吧。” 又是轰隆一声,一大块木头掉了下来,砸在地上。 “咱们快走吧。”燕赤霞说道:“再不走的话,咱们就要被烧死在里面了。” “嗯。”鬼哭点头,又扭头看向聂小倩,外面是白天,她可不好出去,因此问道:“你怎么办?” 聂小倩笑道:“你们先走吧,我自有办法。” “那好。”鬼哭不再耽搁,对燕赤霞招呼一声:“我们走。” 两人匆匆的闯了出去,这才发现,这座塔外面的那层封印已经消失。 整座塔,正在不断往外喷着浓烟,能很清晰的看到塔中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 在塔顶,舍利子光芒大放。然后在火焰之中,飞快消融。 接着,一声佛号响彻了整个兰若寺,无数惨叫在这个寺庙中各个角落响起。 咚!咚!咚! 三声悠扬的钟声里,正门大殿前,院中的那棵古树肉眼可见的萎缩下去,飞快的干枯。 鬼哭和燕赤霞到了这里,便看到了这一幕。 等到古树彻底干枯,这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树,分明就是干枯的树根。 一身黑羽羽姬从天而降,落到了鬼哭他们面前。 “成功了?”她脸上神情复杂,尽管先前计划的很好,但她依旧战战兢兢,现在真的成功了,反而有些不敢相信。 “成功了。”鬼哭点头道。 燕赤霞忽然问道:“这位姑娘是……” “这是羽姬。”鬼哭为两人介绍:“这是燕赤霞,我的朋友。” 燕赤霞拱手:“见过羽姬姑娘。” 羽姬盈盈一拜:“见过燕先生。” 燕赤霞穿着一身儒袍,因此羽姬如此称呼。 “还好没选择砍这棵树。”鬼哭看着院中的这棵‘古树’,羽姬也点了点头,心有余悸,很显然,这里就是个陷阱。 当初,姥姥所觊觎的那棵古树就是这个位置,但狡猾的姥姥又如何会把自己的弱点就光明正大的摆在这里。历经百年,她早已偷偷的把那棵古树移走,摆在这里的,只是个障眼法,是那棵古树的一个根须。 也是因为姥姥的性格,羽姬和鬼哭才没选择针对古树,而是选择针对姥姥,执行了更加冒险的计划。 现在看来,他们选对了。 “一切都过去了。”羽姬叹息一声,脸上浮现笑容。 “是啊,过去了。”鬼哭笑着到了羽姬的身边。 噗! 羽姬低下头来,一截刀尖从她腹部冒出。回过头,道:“亲爱的弟弟,你就不能从前面来捅吗?” “从前面拿刀捅你的话,总感觉有些尴尬。”鬼哭如此说道。 毕竟,这玩意儿是用来杀人的,用刀捅一个关系不错的人,心里总有些压力。 轰! 巨大的声音从聚英塔那边传来,那个魔窟,如今终于在大火之下,倒塌了。 …… 一片漆黑的通道,两旁是坚硬的石壁,偶尔有突起的石笋,头顶是尖锐的石钟乳,“滴答滴答”的声音很清脆,从道路的尽头传来。 周围很黑,但也不是完全黑。 粼粼的波光映在了墙上,多出了几分迷幻。 聂小倩就出现在了这里,悄无声息的飘荡。 终于,她找到了她要找的那个人。 她卷缩在墙角,身体传出难闻的恶臭。她的牙齿已经掉光,眼睛也有一颗掉落在地,不断有液体从嘴里流出,痴痴傻傻,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胡话。 姥姥,这个她心中的噩梦,却以这副姿态,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聂小倩看着姥姥,姥姥浑然没有察觉到聂小倩的到来。 聂小倩抬起了手,她只要轻轻的挥下,就能带走这个仇人的性命。 但是,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 “这就是你日日夜夜所害怕的的东西吗?”聂小倩脸上扬起笑容,突然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泪水流出。 她擦掉了脸上的泪水,头也不回的往来路走去。 她不会杀她,就让她如此去吧,让她以这幅恐怖又可怜的姿态,绝望的死去。 嘶哑的哭声从身后传来,这哭声让人毛骨悚然,聂小倩听着却格外的痛快。 悄然间,心中的阴影尽数散去,眸中的灵光越发明慧。 第六十五章 雨中相遇 再长的寒冬,也有结束的一天。 鬼哭在郭北县养伤,他虽然可以杀“伤”,但是等伤好了一定程度,就需要身体的自然恢复了。 当冰雪消融,他身上的伤势终于完全褪去,烧伤的地方蜕了一层皮,露出下面嫩白的肉。 燕赤霞看着鬼哭的脸,哈哈大笑,南宫也忍俊不禁,扭过头去。 鬼哭的脸又嫩又白,配着那狭长的双眼,看起来就像个淫邪的小白脸。鬼哭黑着脸,不搭理这两人。 道路终于通了,商人来到了这个县城,为这个县城重新带来了活力。 郭北县一扫阴霾,久违的,街头热闹起来。 看起来似乎没有变化,其实变化很大。一颗种子埋在了郭北县城人的心中,会随着下一个冬天,生根,发芽…… 也是该告别的时候了,燕赤霞走了,在一个午饭后,他笑着说我要走了,然后便走了。走得十分潇洒,一边走还一边哈哈大笑,唱着歌儿,转瞬间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鬼哭和南宫也决定出发,他们收拾行李,在第二日清晨就上路了。 一个冬天,大道边,小径旁的那个木屋,不知何时已经垮了。也不知是被积雪压垮的,还是被风吹倒的。 沿着泥泞的小径前行,到了兰若寺,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聂小倩。 到了羽姬那边,她正指挥着自己的孩子们忙碌着,看样子,似乎要搬家。 鬼哭问到了聂小倩,她说:“她走了,说是要到处去看看。” “你呢?”鬼哭问道。 “得离开了,在黑山老妖反应过来之前。”羽姬笑着说:“你也得小心,黑山那边可不太平。” 鬼哭看着羽姬,她美丽的面庞上,眼角似乎多了几丝皱纹:“你多少岁了?” “600多岁了。”羽姬摸着眼角的皱纹:“我感觉得到,天人五衰近了。” “怎么会这么快?”鬼哭心头一惊,果然应了他的猜想。 “这100年来……”羽姬说不下去了,叹息一声。这100年来,她伤到了根基,天人五衰提前,也并不意外。 “我打算乘船,带着我的孩子们去南瞻部洲,不过不是去你们人族的中原,还是去更南边,那里应该很温暖。”羽姬笑着道。 “恐怕不止是温暖。”鬼哭也笑道:“而是热死人了。” “无所谓,我们不怕热。”羽姬笑了笑。 穿过老林,已经到了黄昏。 看着夕阳下远去的身影,鬼哭牵着马,南宫坐在马背上,羽姬站在树梢,双手抱在胸前:“真好!” 一只鸟儿叽叽喳喳的落在了她的肩头,羽姬笑着摸了摸鸟儿的脑袋,抖身化作一只大鸟飞向天空。 刹那间,无数拍打翅膀的声音响起,一群鸟儿跟着她往南飞去…… 今年,春天很短。 匆匆的,就来到了夏季,烈阳蒸腾的大地。 浑身补丁的书生离开家门,为了补贴家用,他要前往遥远的郭北县,帮人收取债务。 天说变就变,前一刻晴空万里,下一刻乌云密布,然后狂风大作,下起了暴雨。 书生撑开了支离破碎的雨伞,然后被淋成了落汤鸡。 他慌忙的向前走去,一脚深一脚浅,然后摔了个大马趴,浑身淤泥,狼狈不堪。 眼看天越发的黑了,他有些着急,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赶路。也是运气好,他没走多远就看到了路边有一间客栈,连忙走了进去。 客栈里面很黑,什么也看不清。书生收起了支离破碎的雨伞,拍了拍身上的泥水,开口喊道:“有人吗?” 他一边喊着,一边把伞靠在门口墙边,将背上的书箱也放在了地上。 “有人吗?” 他又喊了一声,没人回答,空旷的客栈中只有他的回音。风吹过,有些阴森。书生缩了缩脖子,口中念着“子不语怪力乱神”之类的话,看他的模样,虽然很俊俏,但那神情颇有些滑稽。 轰! 屋中的蜡烛突然亮起,书生被吓了一跳。 他后退一步,这才看清,客栈中坐着一个白衣女子。 “姑娘。”书生拱了拱手:“请问客栈里还有别人吗?” “没人。”女子说道:“你不该进来的,这是家黑店。” “是挺黑的。”书生笑道:“可我也没办法,呆在外面,恐怕要被这雨给冲死。” 他当然清楚路边的客栈是个什么样子的,不过他也有准备,他自己又干粮,水囊中还有水,只是住一晚,晚上注意些,基本上就行了,危险不大。 不管怎么说,黑店是看不上他这个穷鬼的。 至于人肉,这个年头,人肉可不值钱,他们不会为了这点人肉去对付一个警惕性极强的路人。 “你这家伙,胆子还挺大的。”女子笑着,回过头来:“放心住吧,只要店里的东西别乱吃就是了。” 书生看到了女子的脸,呆了一下,又看了看四周,觉得挺诡异的,心中有些胆怯,不过却不好表露,鼓起勇气笑着开玩笑道:“荒郊野外,一家黑店没有面目狰狞的小二,却只有一个姑娘您,姑娘不觉得古怪吗?” “一点也不古怪。”女子也笑道:“毕竟我是鬼嘛。” 书生的笑容凝固,轰的一声,店里的所有蜡烛通通燃烧起来。 书生被吓得手足无措,僵在原地,就像是石雕一样一动不动。过了一会才缓过来,他不进反退,到了女子对面,坐了下来。 “你不怕吗?”女子笑着问道。 “不怕。”书生坚定的说,如果桌子下的腿没有抖,那就更有说服力了。 “你为什么不怕我,我可是鬼。”说完这句话,女子突然消失,然后出现在书生身后,对他的后颈吹着气。 书生心跳加剧,不敢回头,说:“姑…姑娘这么漂亮,就算是鬼也是好鬼,我…我怕什么。” 说完,腿抖的更加厉害了。 “你这人真是有趣。”女子发出咯咯的笑声,道:“放心吧,我不会害你的,店里的那些恶徒也都被我收拾了,这里很安全。” 书生松了一口气,他现在也只能相信这个女鬼的话了,胡乱的扯着话题道:“姑娘,学生宁采臣,请问您的芳名……” “聂小倩。”聂小倩说的,又飘回了原来的座位,笑眯眯的看着宁采臣:“我看得出来你刚才想跑,为什么不跑?” 宁采臣的脸憋的通红,半天才说出来:“腿软,怕跑到门口就跑不动了。而且反正都跑不掉,倒不如干脆不跑,或许有一线生机。” 第六十六章 兰若寺后记 随着聊天,宁采臣心中的恐惧渐渐消散。聂小倩毕竟是个美人,哪怕是个女鬼,也并不妨碍她的美丽。 宁采臣很享受和那些聂小倩的聊天,但是很快,搅局者出现了。 一个人走了进来,宁采臣一开始还以为这个人是路过的旅人,和他一样。但很快就发现,他错了。 “聂小倩?”这个人问道。 聂小倩瞳孔微缩,对宁采臣低声道:“快走。” 宁采臣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看向进来的这个人。 这个人满头枯发,青面獠牙,看模样仿佛恶鬼。他身材很高大,魁梧而结实,穿着一件湿漉漉的长衫,现在还在往地上滴的水,脚下踏着沾满泥的布鞋。 而他的背后,背着一把刀,一把夸张的大刀。 这个家伙,绝对不是人! 宁采臣很肯定,看他的模样,倒是很像说书人描述的僵尸。 很遗憾,宁采臣猜对了。 同时他也不知道,这个僵尸是野生的,不过绝非那种年份不够的弱小僵尸。他已有五六百年的岁月,是一个实力极强的僵尸。不仅有一身铜皮铁骨,还有不比人差的智慧以及诡秘的法术。 他拔出刀来,刀上的铁环晃动,刺耳的碰撞声响起,宁采臣顿时一阵头晕目眩,从凳子上摔了下来,天旋地转中在地上翻滚。 聂小倩神情一变,迅速的穿墙而走,消失在茫茫暴雨中。 僵尸追了上去,撞开了墙壁,很快就被黑暗吞没身形。 宁采臣满脸是血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空荡荡的大厅中晃动的烛光,眼中满是茫然。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过来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思考着刚才的情形。 聂小倩很明显认识那个僵尸,那个僵尸很明显是冲着那个叫聂小倩的女鬼来的。聂小倩很怕他,一见他就跑,所以聂小倩不是他的对手。 宁采臣对聂小倩很有好感,虽然她是个女鬼,但是漂亮,善良(这么漂亮怎么可能不善良),而且两人相谈甚欢。 他有心想要冲过去帮忙,可是一想到刚才那个僵尸,仅仅是拔出了刀,光是刀背上铁环的抖动声就让他痛苦不已,顿时一阵无力。 就在此刻,外面的雨小了,天空也有了放晴的迹象,出现了些许光芒。 这给了宁采臣几分胆量,他抓着雨伞,背着书箱,从破洞处出去,沿着足迹追踪。 走了一会儿,他气喘吁吁,看着前方的一片密林,神情沮丧,摇头回去。 当天彻底放晴,宁采臣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客栈,脑海中满是聂小倩的音容相貌。 刚一进客栈,宁采臣看着客栈中的女子呆住了,这个人,正是聂小倩。 聂小倩也看到了宁采臣,道:“你怎么还没走?” 宁采臣支支吾吾,聂小倩眼珠一转,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宁采臣满脸通红,片刻后,道:“是的,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这回,轮到聂小倩满脸通红了。她摇头道:“你可知道我是鬼,人鬼殊途。” 宁采臣点头:“我知道。” “你可知道我身在危险之中。” 宁采臣严肃的问:“会死吗?” 聂小倩肯定的点头:“会死。” 宁采臣长舒一口气:“还好我家就剩我一个人了,死了也没人心疼。” 聂小倩愣住了,宁采臣继续道:“如果我死了,会变成鬼吗?” 聂小倩摇头道:“我不知道,或许会,或许不会。” “如果我成了鬼,那就没有人鬼殊途了,对吗?”宁采臣笑着问。 这一刻,聂小倩心动。 宁采臣看着外面,说:“外面有太阳,我记得,鬼不能晒太阳,对吧?” “嗯。”聂小倩点头。 宁采臣又问:“你还没完全摆脱那个家伙吧?” 聂小倩继续点头,她在外面逛了一圈,就借着天亮的时机把那个家伙给甩脱了,然后回到这里,躲避阳光,准备天黑就走,却没想到碰到了宁采臣。 宁采臣拍了拍书箱问:“你能躲进这里了吗?” “可以,但是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知道。”宁采臣点头。 聂小倩看着宁采臣的眼睛:“一旦被他找到,你会死的。” “如果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不介意跟你做一对鬼夫妻。”宁采臣已经是豁出去了,色字头上一把刀,他知道,但此时此刻,他色胆包天。 聂小倩钻进了书箱,宁采臣背着书箱往外走,边走边问:“我们往哪里走?” “往人多的地方走。”聂小倩的声音从书箱中传出:“这里荒郊野外的,他想找到我太容易了,到了人多的地方,鱼龙混杂,他想找到我就没那么容易了。” “人越多越好吗?”宁采臣问道。 “嗯。” 这个时候,宁采臣才想起问那个僵尸的身份:“我能问一下他是谁吗?” “他是黑山老妖的手下。” “黑山老妖?”宁采臣对于这个名号,似乎有所耳闻,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聂小倩说:“一个很厉害的妖怪。” …… 伴随着他们的话,宁采臣到了一个岔路口,一边是通往郭北县的,而一边,是通往另一个县城的。宁采臣没有半分犹豫,走向了通过另一个县城的那边,就这样,和聂小倩一起展开了一场快乐的逃亡之旅。 至于收债的问题,管他的呢,反正是一个老地主注定收不上来的债务,只是让宁采臣去试试。如果能收回来,自然是好,如果收不回来,也无所谓。这一点,宁采臣也是知道的,但是他没办法,为了补贴家用,只能试试。 而现在,有了聂小倩,谁还去要钱啊! …… 黑山,山神庙。 山神庙里,异常昏暗,幽幽的火光晃动。两侧,高矮不一一的人影如雕塑般站着,前方,一个国字脸的黑肤男人坐在椅子上,抚摸着盘卧在身边的老虎。 在他的下方,一个女鬼萎靡在地,瑟瑟发抖。 “说吧。”国字脸黑皮肤的男人问道:“那母夜叉是如何死的。” 女鬼道:“奴婢也不大清楚,只知道那天姥姥正在……” 第六十七章 英雄豪杰 黑山老妖发布命令,要找到一个眼睛狭长的男人,黑山村民全体出动,翻遍了整个黑山,也没找到这个人。 就在他们找的正热闹的时候,鬼哭一行已经穿过了黑山,到了黑山另一头的一个破旧的县城。 没多作歇息,只是吃了个饭,便离开了这个县城,到了一个叫做百福城的大城中。 因为地方偏远,位于万福山之中,所以即便是个大城,也不富裕。大多房屋破旧低矮,而街道,晴天灰尘弥漫,雨天泥泞不堪。 街头行人脸色蜡黄,瘦弱不堪。商贩叫卖有气无力,态度极差。小孩头大肚大,四肢瘦小,撒尿玩着泥巴。野狗瘪着肚子小心翼翼的避开人群,野猫半卧屋顶,舔着爪子,目光贪婪的大量的树枝上的鸟儿。 沉闷、贫穷、冷漠,这便是鬼哭对这个百福城的印象。相比起来,甚至还没有郭北县有活力。至少那边的百姓热情好客,还会积极的介绍你给妖怪认识,和他们玩一出近距离接触。 而这座城,却是一片死寂。 冬天走的太晚,夏天来的太早,春天在你还没注意的时候,一溜烟就跑远了。 外面绿树环绕,而城中,绿树遍布灰尘。风一吹,那灰尘就弥漫到了高空,席卷了整个城市,让人忍不住一阵咳嗽。 住在城中的人,大多都有肺病,这也算是这座城的一大特产了吧。 天上的太阳有些毒辣,城门口的士兵甚至懒得收钱,把门一开就躲到了阴凉处打盹去了。事实上也没什么钱可收,城中的百姓大都是穷光蛋,根本就没钱,而那些有钱人,他们也惹不起,更不会拿钱。 久而久之,入城费就已经成了过往的云烟。 鬼哭和南宫入了城,牵着马穿过土石剥落的灰色城墙,到了城中。 他们的打扮颇为显眼,尤其是大黑马,一身马铠硬是舍不得脱下来,再重再热也要穿着。 然而,这些路人只是略带好奇的看了一眼,接着便匆匆走过。他们已经被生存压弯的腰,压的喘不过气来,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关心别的事情了。 城中的工作机会少的可怜,而这里的百姓大多也没土地。因此,有的人走了,离开了这座城。有的人拿上了弓,出城捕猎。还有一部分人侥幸的找到了活干,拼命的干活,生怕有一天自己干的活被人抢了。 鬼哭他们没有住进客栈中,而是到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家里。 这里是万福山中唯一的一个州城,十分重要,所以即便这里如此偏远贫穷,也依旧有斩妖阁的分阁驻扎在此。 这户人家的主人名为欧阳龙,明面上是万福山第一剑客,是百福城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大富豪,即便是官老爷要礼让三分。 然而实际上,是斩妖阁的一位长老,担负着观察五庄观的重任。 然而说是重任,可实际上,却是一件很无聊的任务,五庄观有什么异动,他禀报就是,然后就没别的什么事了。 而万福山斩妖阁,也是人丁不旺。除了欧阳龙这个长老之外,就两个弟子,而且其中一个是他长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这里又偏又穷,人多了,养不起。 欧阳龙对于鬼哭的来到倒是显得很热情,他知道鬼哭的来意,毕竟,他这里有直接联系蜀山的办法。 他养着一个妖怪,是只鹦鹉精,也是走万福山斩妖阁的另一位弟子。这只鹦鹉竟有个孪生兄弟,在蜀山那边。他们兄弟有一项神通,可以互相心灵感应,无论相隔多远,都能感应到对方所想。 通过这对鹦鹉兄弟,欧阳龙得以直接联系蜀山那边。 至于为何高兴鬼哭的到来,则是因为欧阳龙早已不想呆在这里了,他迫切的想要离开,随便去哪儿都行。 鬼哭此次的行动,无论成功或者失败,都意味着他将离开这里,所以他自然高兴鬼哭的来到。 在欧阳府的大门口,欧阳龙带着鹦鹉和儿子亲自迎接。 “鬼哭师侄,却未想到你来的如此的快。” 蜀山距离这里太远了,路途艰险万分,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鬼哭仅仅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来到了这里,速度之快,当真让他颇感意外。 鬼哭一拱手:“见过欧阳长老。” 双方互相介绍,鹦鹉名字叫英雄,而欧阳龙的儿子名为欧阳虎。鬼哭也为他们介绍了南宫、大黑马和大嘴。 双方客套了一番,便进了屋子,安置了住处,歇息了一阵。然后,鬼哭随着欧阳龙来到了密室。 欧阳龙离开,留下鬼哭和英雄独处。 英雄开口,用他那特有的腔调道:“鬼哭……” 距离这里遥远的蜀山,同样的密室中,周大长老面对着鹦鹉英雄的兄弟豪杰开口说着,豪杰听着,而英雄同步开口,将周长老的话一字不漏的复述出来。 两人通过这对英雄豪杰兄弟一番对话之后,鬼哭离开密室,门外,站着的是欧阳虎。 “鬼哭师兄,请跟我来。”欧阳虎面带尊重,这一声师兄他喊的心甘情愿,尽管鬼哭入门比他晚,但就冲着人家感对镇元大仙出手,就值得他喊一声师兄。 两人来到了书房,欧阳虎把早已准备好的书摆到了桌上,然后转身出门,顺便关上了门。 四周一片寂静,外面的虫鸣悠远。 鬼哭挑灯看书,书中的,是关于镇元大仙的记录,都是欧阳龙一笔一笔写出来的。 随着一个个字被鬼哭记了下来,镇元大仙的形象也跃然在鬼哭脑海。 外表仙风道骨,脾气古怪,时常神出鬼没,前一刻还在这座山上,下一刻就到了山脚。实力极强,深不可测。周围无论是何等气焰嚣张的妖王,在他面前,都乖的跟亲手养的宠物一般,口中称他为老师。 他虽然和一位仙有莫大渊源,但却是一个极其残忍的魔头,动辄取人脑袋。每年都有大量的婴儿被送进了他五庄观,然后,一部分成了道童,一部分消失无踪,具体到了哪里,没人知道。 他极尽奢华,身上穿的是鲛绡纱,吃的是山珍海味,用的是金银器具,照明的,也非蜡烛油灯,而是那东海夜明珠…… 第六十八章 不得不发 鬼哭不会什么咒术,也不会什么推山填海的法术,要对付镇元大仙,靠的也只有他那刀术。 他的刀,一步之内,人尽敌国,却没办法杀死百尺之外的一只虫子。 他要对付镇元大仙,必须足够近。现在首先出现在他面前的问题就是,如何接近镇元大仙。 镇元大仙平日里住在万福山主峰的五庄观之内,那里充斥着妖魔鬼怪,像他这样的人,根本无法靠近。 不过好在,根据书中的记载,镇元大仙也是会下山的。 一旦他的人参果在山下出了问题,并且所有手下都无法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就会下山亲自来解决。 几百年间,他只出手过一次。 黑山老妖嚣张跋扈,杀了五庄观的道童,夺取了尚未成熟的人参果。镇元大仙出手,黑山老妖那一身刀斧都无法劈开的身躯被镇元大仙轻易的卸下了一条胳膊。从此,黑山老妖就成了镇元大仙的看门狗,这才保住一命。 而根据欧阳龙的记载,在一个叫做田家沟的村庄,疑似有一颗人参果正欲成形…… 敲门声中,正欲睡下的鬼哭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南宫。 “小倩?”鬼哭有些疑惑,都这么晚了,她还没睡下。 南宫走了进来,鬼哭想想,关上了门。 “怎么了?”这时候鬼哭才放心,南宫的眼中满是忧虑。 “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南宫声音嘶哑:“如果只是为了亲人和朋友,大家都搬到蜀山去住就好了,这里和蜀山相隔甚远,即便是镇元大仙也无可奈何,没必要一定如此。” 鬼哭沉默,他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家人吗? 不,并不完全是。 他的一切举动看起来只是一时冲动,可事实并非如此。 镇元大仙很厉害,但它不可能跨海过来杀一个得罪他的人。当然,他手下无数,他可以派遣手下过来。 咒术、下毒、或者明刀明枪,想要杀人,对于镇元大仙的那群手下来说,实在太过简单。哪怕要杀的人很多,而且这些人中,不乏有剑术高明者。 但是,这个问题很容易就能解决,那就是搬家,举村搬入蜀山之中。有蜀山的保护,会很安全,没有再比那边更安全的地方了。 距离其实并不远,而且对于杨家村的村民们说,虽然故土难离,可是如果是搬入蜀山之中的话,他们也绝对不会太排斥。 而鬼哭,为何在当时周长老一说,他就急急忙忙出发,直往这边奔来。 亲人朋友的安危,只是原因之一。 占据大头的原因,是功德。 那时候,他急迫渴望功德。而镇元大仙,便是大量移动的功德。杀了他,鬼哭可以肯定,凭借着大量的功德他完全可以摆脱地狱。 然而,在兰若寺的时候,他摆脱了地狱。按常理来说,在那个时候他可以扭头就走了。但是,是什么让他坚持到了这里。 这,就有些复杂了。 首先,开弓没有回头箭。一路都走到了这里,蜀山这边是付出了很多的资源的。 无数人在暗中盯着他,在暗中提供帮助,有一些鬼哭知道,有一些鬼哭不知道,但付出了这么多的人力财力,他事到临头的退缩了,蜀山那边不会说什么,但他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太好过。一个懦夫的称号,他绝不能忍受。 鬼哭不是没皮没脸的人,相反,他很在意面子,面子对他十分重要,他隐隐能感觉到,自己关乎着蜀山的一步大棋。 其次,便是危机感。 这个冬天,让他感觉到了危险。 这个危险还在酝酿,他感受到的,只是一点余波,当危险真正爆发,鬼哭有预感,这会席卷整个世界,所有人,都逃不过。 在这样的情形下,镇元大仙是个巨大的隐患。 鬼哭本来不是什么英雄,他成为英雄都是被迫的,都是唯利是图,为了功德。 而如今,没有了功德的制约,他可以自如选择。 干,还是放弃。 干的话,很危险,很可能丧命。放弃的话,便可以回去,娶了南宫,和采薇大伯他们在一起,日后生几个娃,看着娃长大,其乐融融。他没什么上进心,不指望当什么长老,这样的生活,对于他来说似乎也是挺美好的。 但是,放弃的话,这一次旅行虎头蛇尾,没到终点,鬼哭会遗憾。 更重要的是,虽然以前当英雄是被迫的,是唯利是图。但是,英雄当久了,是会上瘾的。那种拯救世界的感觉,那种以命相搏的厮杀,让他欲罢不能。 真让他收刀入鞘,真让他当个缩头乌龟,他,做不到。 鬼哭看着南宫眼中打转的泪水,语气沉重:“抱歉。” 南宫紧紧的抱住鬼哭的脖子,声音中带着哭腔:“你会死的。” 她是一个坚强的人,自从大姐成婚后,她就再也没有哭过了,而现在,为了鬼哭,她再一次哭了出来。 今天,鬼哭在查询着镇元大仙的一切,南宫也在查询这镇元大仙,她得知道,自己男人的对手是什么样子的。 越靠近五庄观,你就越能察觉到镇元大仙的可怕。 种种传闻传入耳中,南宫不由得浑身发抖。 一个树妖姥姥,差点要了鬼哭的命,然而,树妖姥姥就是黑山老妖的手下,而黑山老妖是镇元大仙的手下。而像黑山老妖这样的妖王,镇元大仙手下还有十多个,每一个见到他都称他为老师,每一个都任由他生杀予夺。 不仅如此,镇元大仙还和地仙之主有密切的关系,那可是真正的仙啊,抬手就可改天换地,以大地为棋盘,以万物为棋子的的仙。 这其中的差距,是如此的明显,而鬼哭面对镇元大仙,看起来就像是飞蛾面对熊熊燃烧的炉火。 扑上去,瞬间就被烧成了灰。 看起来,鬼哭毫无希望。 “对不起。”鬼哭紧紧的抱着南宫,他只能抱歉:“我就是这样的一个自私鬼。” “不,你不是自私鬼。”南宫松开了鬼哭的脖子,擦掉了脸上的泪水:“我知道,你是一个英雄,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你要做的事,谁都拦不住,就连我……” 说到这里,她神色黯然:“我也拦不住。” 心中,五味陈杂。一想到鬼哭要面对镇元大仙这样的魔头,她就忍不住害怕,一想到鬼哭万一死了她就忍不住伤心,但同时,心中又生出了自豪。 南宫乞求道:“我拦不住你,但是,你晚几天走好吗?” 鬼哭看着南宫,这是她第一次去求他,他又如何能够拒绝,用力的点头,道:“好!” 第六十九章 夜中多事 夜色愈加的深沉,烛光很是柔和。鬼哭第一次见到梨花带雨的南宫,顿是怦然心动。 这气氛,有些暧昧。 “夜深了,我送你回去吧。”其实,两人被安排在同一间院子里,根本不用鬼哭送,他只是想找些话说。 “不。”南宫咬着唇:“这一次,你有多大的把握。” 鬼哭摇头:“我不想骗你,我没把握。” 悠久的岁月,带来的,不只是强大的实力,还有智慧、经验、眼界,这些东西加起来,将镇元大仙变成了一个可怕的,几乎没有弱点的怪物。 “万一你死了。”南宫声音发颤:“我怎么办?” 鬼哭沉默,南宫抓着鬼哭的衣领:“这一次,我在这里等你,不拖你的后腿,但是你给我留个念想。不然,你死了,我拿着霜雪去五庄观拼命。” 两人,不再说话。 柔柔的烛光将两人的影子射在了窗纸上,两个影子交融在了一起。 然后,烛光熄灭。 大嘴偷偷的想要从门缝中溜进去,被大黑马叼扯了出来。 大黑马站在院子中,看着头顶的圆月。是10年前,又或者20年前。 那时候,他还是一匹自由自在的野马,这一片养的起自己的草原飞快的奔驰着,兴致来了,就和他的后宫们没羞没臊。其他的马儿想沾染他的后宫,他抬起蹄子就上去踹,张开嘴就去咬,看着他们哀嚎着离开,他格外得意。 直到有一天,遇到了一个健壮的将军,然后,自由的日子结束了,他含着泪告别了自己的后宫,之后就是战争,将军死了,自己换了一个又一个的主人。而身边的,大多数都是太监,异常的悲惨。 后来,年纪大了,失去了那个能力,便不再想这些,只是苟延残喘。 到了今天夜里,忽然想起,自己当初离开,那些后宫们,到底会给自己送上多大的草原呢? …… 蜀山脚下,杨家村中,采薇满头是汗的从梦中惊醒。 挂在墙上的冤魂铁甲哐哐直叫,很有节奏,里面的小宝玩的正嗨。 采薇披起外衣,从床上坐起,踏着鞋子走到了冤魂铁甲旁边,手指触碰到上面,脑海中便传来小宝嬉笑的声音。 “别闹了,安静点。”彩薇的心情有些糟糕,语气有点重,手指在冤魂铁甲上敲了敲。 小宝停了下来,冤魂铁甲安静了。采薇松了一口气,推门而出,到了院子里。 月光下,茁壮成长的小小宝随着风,微微的晃动着身躯,满头的嫩绿叶子微微摩擦,沙沙作响。 采薇走上前去,抚摸着小小宝的树干。小小宝伸出枝叶,摸了摸采薇的头。 采薇轻轻的摇头:“我没事,只是做了噩梦。” 小小宝好奇的询问,采薇很自然的就明白了它的意思。 “没什么。”采薇突然笑了:“现在想起来,这个梦还挺好笑的,我梦到我的头发变成了和你的头发一个颜色了。” 说完,采薇又叹了一口气,扶着栅栏,月光下,杨家村一片寂静,她幽幽的说:“也不知道鬼大哥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有没有热着,有没有……” 她俏脸一红,低下头来,喃喃自语:“有没有想我。” 这一夜,发生了很多事。 鬼哭的抉择,大黑的回忆,采薇的噩梦,而江州城外,一老一小两个道士打扮的人正在赶路。 年轻的道士问道:“师傅,我们到底要去哪里?现在都到巴蜀了,怎么还要往西走,再走就穿过蜀山到无尽大山了。” 老道士答道:“去蜀山。” “蜀山!”年轻的道士被吓了一跳,压低声音问道:“咱们该不会是要找蜀山的麻烦吧?” “跟蜀山有关系。”老道士笑着说:“但没你想的那么危险,只是去杀个人,杀了咱们就走,等回到五庄观,蜀山再厉害也拿他们没辙。” “哦!”年轻的道士笑容僵硬,眼中闪烁。 没危险,恐怕是对你没危险吧! 年轻的道士心如明镜,危险的事肯定是他做,到时候蜀山的人追来,你肯定是他当挡箭牌。但是没办法,他不想去做可是依旧得做,不做的话,得被这个老道士生吞活剥了。 这个老道士,名义上是他的师傅,你教过他很多本事。可实际上,他根本不是这个老道士的徒弟。 认真算起来,他应该是这个老道士的奴隶兼储备粮,看起来这个老道士很好说话,实际上他没有半点人权。 师傅与徒弟之间的关系,压抑的可怕。 徒弟无时无刻不想着杀死师傅,而师傅无时无刻不想着将徒弟榨干,然后,真·生吞活剥。 年轻的道士叹了一口气,生活真是艰难。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然后,揉了揉眼睛。 咦,今天的月亮格外的大呢,大的跟房屋似的,而且还刚好把他们罩住。 等等,年轻的道士猛然停下了脚步,月亮怎么可能这么大。 冷汗,从身上冒出,越看这月亮,他的心就越加发寒。 “你又怎么了?”老道士不耐烦的回过头来:“不会是想要拖延时间吧,我告诉你……” “师傅!”年轻的道士几乎是呻吟的喊了出来:“你看头顶。” 老道士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天上,然后,瞳孔收缩。 下一刻,尖锐的叫声在宁静的夜色中响起,远处的虫鸣瞬间消失,只剩这尖锐的声音在山间回荡。 “明月!!!!!!” 老道士心中一急,就要施展法术。可是紧接着,喷出了一口鲜血。月光的照耀下,他的法力如烈阳照在了积雪上,飞快的消融。别说施展法术了,就算是施展神通都困难。 “师傅你怎么了?”年轻的道士口中问着,脚下后退两步,准备跑路。 然而还没等老道士回头,一道光芒一闪而过,老道士的头从脖子上掉了下来。 年轻的道士脸上沾了几滴血,这是从老道士脖子中射出来的。 明月,年轻的道士琢磨着老道士临死前喊出了两个字,然后手脚冰凉。 有这种手段,并且在这附近能让老道士怕成这样的。除了蜀山的那群剑主,还能有谁? “走!”年轻的道士二话不说,回头就跑,跑了几步一一跃而起,看他的姿态是想要飞起来。 然而,他没能飞起来,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口中喷血。 他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踉踉跄跄的跑着,再跑两步,头飞了出去。 噗通,无头的尸体跪在地上。 为了让鬼哭后顾无忧,蜀山已经盯死了万福山五庄观,这两个道士刚出海,蜀山就知道了,当他们踏上巴蜀的时候,明月剑主就已经前来亲自迎接了。 然后,干脆利落,断绝后患。 第七十章 树上老人 对于男人来说,世间最快乐的事,莫过于和喜欢的人做一件伟大的事,为了人类的未来而奋斗。 久疏战阵,又食髓知味,鬼哭偷偷扎了自己几刀,但还是起得比往日晚。 接下来这几日,他干脆放弃了千篇一律的练习刀术,陪着南宫逛着后花园,依偎在一起,在房顶看着月亮。 欧阳龙明白鬼哭将要面对什么,因此也清楚鬼哭近几日为何如此表现,于是吩咐仆人们莫要打扰。 第五日,鬼哭一反常态的早起,院中传来了挥刀之声。 第六日,鬼哭牵着大黑马离开了,为了低调,他强迫大黑马脱下了一身马铠,大黑马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无奈的接受命运,一身的排骨重见天日。 脱去了那身威武的马铠,大黑马虽然高大,但是瘦嶙峋的模样,自然而然,让人看轻,果然低调了许多。 沿着凹凸不平的大道出了城,城外,虽然林木葱郁,可是那土地,不知为何,表面总有一层灰,土地也是黄色的,总有些干,看起来很不自然。 而越往北走,那灰尘就越多,最后甚至严重到风吹过,树叶沙沙,整个山林都被弥漫的烟尘覆盖。 鬼哭甚至都有些不理解,这样的土地,是如何养育这大片的林木的。 两天后,田家沟。 田家沟相比起万福山中其他的村庄,还不算偏僻,也算是富裕,至少冬天冻死饿死的人没那么多。 不过从前几年开始,噩梦就降临到了这个全村有一半多人都姓田的村子。 这一切,起源于田二木的媳妇生了个怪娃娃,这娃娃头大身小,十指如须,面目苍老。 一看到这娃娃,田二木一家人都被吓坏了。请教了村中的老巫婆,老巫婆说这是个孽畜,让人把这个娃娃给烧了,田二木依言照做。 田二木的媳妇得知自己的孩子被烧了,在床上躺了几天,伤心了几天,然后就将此事遗忘。 她不止怪娃娃一个孩子,算上这个怪娃娃,她的一共有5个孩子,如今只剩下三个,为了这三个小孩的吃喝拉撒,容不得她太久的伤心。 然而厄运,紧跟着就来到了。 先是老巫婆,把那个怪娃娃烧了之后,她几天都没出门。后来有人生病,找巫婆去看病,这才发现她已经吊死在了自己的房梁上。 舌头吐出,双眼如金鱼般暴突,五指如钩,身上散发着腐臭的气息。 她已经死了,而尸体变成了僵尸。只不过被吊在房梁上,只能晃动着手脚,没办法下来。一见光,她就惨叫起来,那惨叫声把早上门去的村民吓坏了,连滚带爬的跑到田里干活的地方,大声叫道:“不好了,田婆婆死了,还变成了僵尸……” 一番慌乱之后,村民们跟着他来到了老巫婆家里,然后,被惊呆了。几经商议,最终把那个成了僵尸的老巫婆连同房子一起烧了。 之后,才隔一天,田二木家里就出事了。他婆娘噩梦连连,第2天就不行了,于是田二木早上出门干活,当晚回来,婆娘就死了。 她跪在堂屋,看模样是在祭拜先祖灵位,只是一把斧头立在地上,而她的头,磕在了斧头上,斧头深深的镶嵌在了脑门中,鲜血流了一地。 他们家有三个孩子,除了大的跟着老子出去干活了,剩下的两个小的,都被掐死在了床上。 田二木当时就崩溃了,差点自杀,而他还活着的那个儿子,被吓成了傻子。 之后,整个村子都被笼罩在了一种古怪的氛围之中。 村中之人接连噩梦连连,村民们越来越恐惧,有的说田家沟是糟蹋了上天的惩罚,有人说田家沟是得罪了山里的神仙,人们议论纷纷,周围附近的村子也开始渐渐的减少了和田家沟的联系。 这种古怪的气氛一直持续了两个月,村里又迎来了一个新的小子。然而,没有开心,更多的是无穷的恐惧。 这个小子头大无骨,软的像坨泥,生下来当天就死了。 寒意四起,接连两个乖娃娃的出生,让整个田家沟蒙上了一层阴影,而其他村庄更是断绝了和田家沟的联系。 之后几年,更是厄运连连,生下来的小孩,要么骨瘦如柴仿佛僵尸,要么心脏露在外面看起来血肉模糊,又或者少了两条腿却多了一双手。一个比一个古怪,一个比一个难看,无一例外,这些娃娃生下来没活两天,就去世了。 然后,田家沟的人在周围几个村的村民视为了怪物,一旦看到就会遭到驱逐。 田家沟的村民有的决定离开这个村子,到其他地方去,然而他们每一次离开,兜兜转转却总是又重新转了回来,根本,无法离开。 整个田家村,绝望了。 …… 今日又是一个晴天,田家沟不远处,一条小道旁一棵大树上,老态龙钟的田二木看着太阳痴痴傻傻的笑。 时常有微风吹过,吹动他满头的白发,他抓起头发,放在嘴里嚼着。 远方,弥漫的灰尘里,一道人影出现。他牵着马,戴着斗笠,挎着长刀,穿了件灰色袍子,踏着草鞋往这边而来。 田二木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瞳孔中倒映着的那个人影,仍未消失。 他猛的脸色大变,一把折断树上的树枝,朝着那个人影扔了过去:“滚,滚,滚……” 他一遍遍的咆哮着,尖锐的声音仿佛夜枭,在山间回荡。 来人正是鬼哭,鬼哭扶了一下斗笠,抬起头来,看向树上的老人。 看起来十分苍老的田二木见到鬼哭看过来,似乎很是害怕,尖叫一声,从树上摔了下来,然后连滚带爬的钻进了树林的深处。 一片枯黄的荆棘丛被田二木横穿而过,荆棘折断,尖刺上挂着血珠。 鬼哭没有去追,而是皱起眉头继续前行。又走了十几步,拐了个弯,一片弥漫在烟尘之中的村庄就出现在眼前。 村庄依山而建,在两座大山中间,不过更偏向于东边的大山,一条小河从村子溪边蜿蜒着流淌而过,整个村子,看起来就建在一条巨大的“沟”中,又因为村中之人多姓田,因此被称之为田家沟。 而田家沟的周围,是大片大片的农田。不过农田早已荒废,里面杂草丛生,只是还依稀能看得出纵横的阡陌。 杂草晃动,一只野狗探出头来,流着口水看着鬼哭。 当鬼哭看向了它,它立刻扭头钻进了满是杂草的田野里,消失不见。 哇哇哇哇…… 几道黑影扑着翅膀从村子里腾空而起,嘴里发出小孩哭声般的叫声,在田家沟的上空盘旋。 村口处,一个光着屁股玩泥巴的小孩脑袋扭过180度,无神的双眼看向鬼哭那边…… 第七十一章 剁肉农妇 大黑马不安的踱着步子,眼前这个山沟中的小村庄,让他感觉到了不安,不由得,靠近了鬼哭一些。心中祈祷,不管是什么妖魔鬼怪,请都冲着他去吧! 缠在腰间的大嘴抬起头来,看样子,他似乎对这个村庄有了几分兴趣。 鬼哭牵着缰绳,带着大黑马慢悠悠的走向了村庄。 沿着小坡而下,穿过几片田野,几只野鸡突然从身旁飞起,把大黑马吓了一大跳,差点摔到了旁边的田中。 然后气急败坏,冲着在田野上空扇着翅膀的野鸡大吼大叫。 鬼哭安抚了一下大黑马,目光再一次转向村口。村口的那个光着屁股的小男孩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团稀泥。 四周很静,村庄一片死寂。 风吹过,带来了沙尘,也带来了花香。野草之中,红白的野花盛放,摇拽着身姿,舒展着花瓣。 几只蝴蝶飞过,一只停在了大黑马的鼻头,大黑马打了个喷嚏,将蝴蝶惊走。 刚进入村子,就有一条黑色的蛇从眼前窜过。鬼哭忽然一个箭步,抬脚踩住了蛇尾,黑蛇猛的张开嘴扭过头来,就被鬼哭弯腰一手捏住,放在眼前仔细的打量。 这条黑蛇用力的缠绕着鬼哭的胳膊,它并非纯黑,而是背部为黑色,腹部为银灰色。这条蛇身上并不湿滑,但是很干燥,略带灰尘。 鬼哭看着这条蛇大张着嘴,猛然间抬手拔出了他身上的一个鳞片,这条蛇顿时痛得剧烈的扭动身躯。 而他被拔掉鳞片的那处,一条乳白色的虫子一闪而过,迅速的消失在这条蛇的体内。 鬼哭将蛇摔在了地上,抬脚将蛇头跺成肉泥。然后,当他收起了脚,无数的虫子从这条蛇的体内钻出。 大黑马惊慌的抬起了前蹄,鬼哭后退一步,看着这些虫子蠕动着朝着墙角阴影处而去。 鬼哭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天空,天空一片碧蓝,只是阳光实在刺眼。几只乌鸦盘旋,想想落下,似乎忌惮着鬼哭,所以就不敢落下。 片刻后,一些虫子死在了半道,一些虫子爬到了阴影处消失不见。 这些虫子又白又肥,不过随着死去,身体迅速干瘪,失去水分。看样子,他们似乎十分怕晒。 鬼哭牵着大黑马跨过了在地面抽搐蛇尸,继续往里走去。 身后传来翅膀扑打的声音,几只乌鸦从天而降,欢快的啄食着蛇的尸体。 走了几步,鬼哭停了下来,闭上眼睛,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心眼术的加持之下,他的听觉变得更加敏锐,能听到更小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 这种声音,鬼哭听过,是菜刀剁肉的声音。厚实而沉重的菜刀,斩开皮肉骨头,重重的剁在了案板上。 他朝着声音的来源处走了过去,这是村中的一片罕见的瓦房,几个房间并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凹”,如果算上那一片破败的栅栏,那就是一个“口”字。中间是一片平整的地,形成一个院子,有一口古井,角落中还有一个磨盘,旁边有个藤架子,平日里这个院子可以养些鸡鸭,到了秋天,还可以用来晒谷子。 鬼哭穿过了破败的栅栏走了进去,大声喊道:“有人吗?” 没人回答,在那剁肉的声音依旧还在耳边。 鬼哭看向院子的一侧,这一侧有两间房,一间作为厨房,而一间作为猪圈牛圈,后面就是茅坑,苍蝇环绕,传来阵阵恶臭。 牛圈中,一头牛抬起头来,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鬼哭一样,然后又低下了头,嘴里在咀嚼着什么。 而剁肉的声音,是从厨房里传来的。鬼哭走上前去,推开了半掩的门。 一个一头花白长发的肥胖农妇,高高举起手中的厚背菜刀,用力剁下,“咚”的一声,大片鲜血溅到了墙上,然后,鬼哭透过这个肥胖农妇的背影,分明看到一双脚在抽搐。 “大娘?”鬼哭喊道,终于,这一次对方有了反应,回过头来,露出了烂了的半张脸,提着菜刀直勾勾的看着鬼哭。 而她身后,案板上的东西也露了出来,是个山精,小孩般大,上半身除了头之外,大半已经被剁成了碎肉,红色的血沿着圆形的案板流了下来,从灶台上一路流到了地上,形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痕迹。 “回来了。”农妇露出麻木别扭的笑:“等着,一会儿就好了。” 说完,回过头,又一次高高的将菜刀举起,重重地剁下。 太阳西斜,天气燥热,阵阵滚烫的热风吹过,带起大片沙尘,也带来了远处的虫鸣。 鬼哭后退几步,到了院中,听着那有节奏的剁肉声,有一种离开的冲动。 摘下斗笠,火辣辣的阳光照在脸上,抬起袖子擦了一下满脸的汗,扭头看去,大黑马已经自个儿跑到了阴凉处。 这天实在太热,鬼哭用斗笠扇了扇,阵阵热风扑面。 他走到了井边,看向井里,井里还有水。 打了一桶水上来,观察着桶中的井水,井水清冽,看起来就十分甘甜。 为了保险起见,鬼哭拔刀对着这桶井水劈出一刀,然后收刀。 很神奇的是木桶并未被刀斩破,不过井水也没什么变化。 鬼哭又到了厨房,找了两个碗,而那个肥胖农妇只顾剁肉,根本没理会鬼哭的举动。 回到了院子,就着井水清洗了两个碗,然后鬼哭拎着桶端着碗到了大黑马旁边,把两个碗放在地上,将桶中的水倒进碗里,一碗放在大黑马旁边,一碗自个儿喝了一口。 顿时,一股凉意袭上心头,驱散了酷暑。 呼,鬼哭轻舒了一口气。取出辟谷丹,自己吃了一颗,又喂了几颗给大黑马。 大黑马一边嚼着辟谷丹,一边舔着碗中的水,轻轻的晃动着尾巴,拍打着飞来的苍蝇蚊子,看起来十分惬意。 鬼哭闲不住的,在这样诡异的村庄,不多走走看看怎么行。 拍了拍大黑马,又为他添了一碗水,让他待在这里,然后走向了厨房。 “小孩呢?”鬼哭问道,他其实并不指望这个农妇回答的。 但哪知,这个农妇居然回答了他:“在河边。” 第七十二章 回家吃饭 鬼哭牵着大黑马来到了河边,太阳很大,大黑马本来不想来的,不过一想到厨房中剁肉的农妇,和那头满眼血红的公牛,就不由得不寒而栗,连忙跟着过来。 小河在村外的不远处,穿过一片田地就到了。河边种了许多树,地上的泥土也不像其他地方那样干。 踩着地面上一层不算厚实的树叶,穿过了河边的几排树,河边的景象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河水不算清澈,因为泥沙的缘故,有些浑浊。 风吹过,河面泛起阵阵涟漪。 几个小孩泡在水里,“欢快”的戏水,传出阵阵开心的笑声。然而他们脸上,有的只是麻木,看不出半点开心的模样,脸上身上,出现大片大片溃烂的痕迹。 铃铛微动,轻轻的响着。身后,一个小孩清脆的声音传了出来:“大叔,你是谁?” 大黑马吓了一跳,连忙往鬼哭身边凑,这个村子太过诡异了,让他心里一直发毛。鬼哭回过头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藏在树后,露出了半个头。他很瘦,但相比其他小孩,看起来无疑要正常了许多。 鬼哭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小孩瞳孔一缩,脸色发白,但没有跑,还是问道:“大叔,你是谁?” “我叫鬼哭,是从别的地方来的,刚好路过这里。”鬼哭这样说道。 “鬼哭大叔。”小孩好奇的问:“你是强盗吗?” “不是。”鬼哭笑着回答:“我是一个刀客。” 小孩好奇的问:“什么是刀客?” “就是用刀的侠客。” 小孩问起来就没完没了:“大叔很厉害吗,能打得过强盗吗?” 鬼哭答道:“打得过。” “我叔叔伯伯他们也打得过。”小孩自豪的说道:“那些强盗被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只是好多叔叔伯伯脑袋都掉了。” “真是厉害。”鬼哭夸赞道:“你怎么不下水和他们玩呢?” “我犯错了,他们都不理我。”小孩很是沮丧。 鬼哭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温和,上前一步,蹲下身道:“你犯了什么错?” “我把下半身给弄丢了。”小孩从树后飘了出来,他只有上半身,拦腰而断,一片鲜血淋漓。 大黑马瞳孔猛缩,后退一步,后蹄踩到了水中。 “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鬼哭语气更加温柔。 “他们都叫我小虎子。”只剩下半截身体的小虎子说道。 鬼哭伸出手摸了摸小虎子的头,问道:“小虎子,你的下半截身体是怎么丢的,能跟大叔说说吗?” “那些强盗拿着刀过来,叔叔伯伯他们就和强盗打架,爸爸抱着我到了这里,然后爸爸的头掉了,那些强盗把我的下半身抢走了,小虎子不是故意弄丢的,跟他们说,但是他们不理小虎子。” 说到这里,小虎子很是垂头丧气。 “这样啊!”鬼哭点了点头:“所以你要大叔帮你找回下半身吗?” “不是。”小虎子摇头:“小虎子想要回家吃饭,好久没回去了,娘一定很担心。” 鬼哭心头一沉,勉强的笑着,摸着他的头:“真是个好孩子呢,等会天黑了,叔叔再带你回家,现在天太热,万一中暑了就不好了。” 小虎子连连点头,吐槽着天气:“是呢,是呢,最近的天好热,晒到太阳就像被火烧一样,痛的要死。” 这,真的是太阳太大吗? 鬼哭没有纠结这个,他对这个孩子惯性的怜惜,对于幕后主使,愈加痛恨。 一大一小两人开始聊起天来,小虎子很会聊天,也很爱聊天,这个小家伙就是个话痨。 “大叔,大叔,小狗子还有叔叔伯伯们变得好丑哦,阿爹不想让小虎子和他们一样变丑,就带着小虎子要离开。不过后来阿爹想家了,刚走去又转回来了,还好没有离开,不然就再也见不到小狗子了。” “阿爹也变丑了,娘生下来了一个丑弟弟,真的好丑,只是后来不见了,小虎子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大家都变丑了,只有小虎子最漂亮,但是小虎子也想变丑,不然就跟大家不一样了……” 风中的铃声异常柔和,水中孩子的笑声在山沟中回荡。 鬼哭坐在地上,嘴里叼着根草叶,脸上含笑听着小虎子巴拉巴拉的说着。说着说着,他开始打起了哈欠。 “大叔,小虎子好困。” 鬼哭看了一下天边的太阳,太阳已经到了西方,开始触碰到了山顶。 他心中一动,问道:“小虎子下半身不见了后,看到过月亮吗?” 小虎子疑惑的看了看天空,笑着说:“大叔好糊涂,天都没黑,哪来的月亮。” 鬼哭又问:“那小虎子在今天看过雪吗?” “看过看过!”小虎子激动的笑道:“刚才不久就下过雪。” 鬼哭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见不到天黑吗?这样的话,等到天黑可就来不及了啊! 鬼哭做出了决定,摘下斗笠盖在了小虎子的头顶:“小虎子,大叔带你回家。” “可是,太阳好烫。”小虎子看着阳光,明显感觉到了畏惧。 “不要紧,有这个东西。”鬼哭拉了拉小虎子头上的斗笠。 小虎子摸了摸斗笠,笑着夸奖:“大叔可真聪明。” 鬼哭抱着他,往村中走去,大黑马紧紧的跟在鬼哭身后。与此同时,一个扛着锄头的村民走了过来,和鬼哭擦肩而过,冲着河里大喊:“娃儿,吃饭喽。” 河中的小孩们纷纷上岸,叽叽喳喳的找着裤子衣服。 回到了村中,回到了那个院子。 鬼哭把大黑马留在了院子中,走进了堂屋,把小虎子放在了板凳上。 小虎子摸着桌子,开心的笑道:“回家喽,回家喽!” 人们,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一共20多号人,几个女人躲在了厨房,一群男人满满当当的围了两个桌子。 明显多了鬼哭和一个小孩,这些人也不在意,没有找到座位,干脆就蹲在一旁。 被切碎的山精放在两个盆中,端上了桌子,接了几个女人依次端上了碗筷。鬼哭抽出两双筷子,拿了两个碗,分别摆在了自己和小虎子面前。 “吃吧!”鬼哭说道。 小虎子用力的揉着眼睛,脸上带着笑容:“大叔,我好困啊。” “吃完再睡,今天的面条很香了。”鬼哭明显是在哄鬼。 “嗯,果然很香呢。”小虎子开心的笑道,拿着筷子在空无一物的碗里搅拌着,然后用力的卷着什么,把空空的筷子塞进嘴里,嘴巴鼓了起来…… 其他人们,夹着盆中的碎肉,吃的热火朝天,还有几个人,把血当酒,一边喝一边划拳,一切,都是如此的其乐融融。 天黑了,桌上全是狼藉,女人们收着碗筷,鬼哭坐在板凳上,在他身边,小虎子不见了踪迹。 “真好呢。”鬼哭脸上洋溢着笑意,眼中似乎有火在烧。 他在开心,也在愤怒。 小小的孩子,终于完成了回家吃饭的心愿,没去地狱,也没在人间,乐享永眠。 “好好的睡吧,大叔……”鬼哭低下头,抓起板凳上的斗笠盖在了头上:“为你讨个公道!” 第七十三章 绝望小村 夜深了,虫鸣蛙叫整齐一片。 如霜的弯月高挂天空,凉爽的清风拂过,田野里,杂草弯腰,山林中,树木摇头。 “呜呜呜哇哇……”猫头鹰那诡异的叫声打破了夜的宁静,扑打翅膀的声音里,一道黑影抓着一只老鼠从田野中窜出,飞上天空,落到了树梢,一双明亮的大眼泛着黄色的光芒,注视着脚下。 鬼哭叼着火折子,斗笠下的脸,在火光的照耀中,忽明忽暗。 他撞开了一扇门,屋中一片漆黑,嘴里用力一吹,火星从火折子中喷出,火星闪烁光芒,让屋中明亮几分。 一道黑影从角落中窜了出来,飞快的冲向了门外。门外传来大黑马的嘶鸣,鬼哭刚刚转身,刚才窜出去的那道黑影就重新被踢了进来。 鬼哭一把接住了他,提着他出了门,从腰间扯下大嘴,扔到了这个人的身上,大嘴瞬间将他缠个严实。然后把这人扔到地上,趁着月光一看,正是白天让他滚的那个老头。 “看住他。”鬼哭对大黑马说道,然后又搜寻了周围的几个房间,可是什么也没找到。 整个村,也就这么点大。饭后,找到现在,几乎所有的房子都已经搜寻完毕。 鬼哭一边思索着,一边把捆住的那个老头扔到马背上,然后牵着马在村中闲逛。 村中一片寂静,只是偶尔从屋中传来打呼噜的声音,那是田家沟的村民。 鬼哭已然确定,他们虽然看起来模样古怪,但其实是人,并不是什么妖怪,也不是什么尸妖。 他们只是因为被下了咒生病了,在病痛的折磨下,疯掉了。他们虽然依旧和往常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同吃饭,吃饭的时候看起来也是其乐融融,可是,每个人都孤独的活在自己的世界,对外界漠不关心。 看到女人就称呼婆娘,看到男人就称呼兄弟,就看到小孩就称呼儿子,也不管对方究竟和自己是什么关系。 小孩的嬉笑,也只是嬉笑。大人的关心,也只是表面的关心。就连吵架,也是鸡同鸭讲,看起来像个那么回事而已。他们,只是盲目的照着以往的模式生活。他们,早已崩溃,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灵上的。 他们的这种状态,即使鬼哭的刀,也没有办法。他们病得太重了,病入膏肓。他们此刻还能活着,还是因为他们那古怪的病支撑着他们破烂的身躯,甚至还让他们获得了比普通人大上一些的力量。一旦鬼哭帮他们斩掉了病,那破烂的身体就会瞬间崩溃,他们自然也就死了,可以说是无药可救。 这个村子,唯一正常一点的,就是大黑马背上的那个老头,他也疯了,但至少,没有那些人这么严重,也没得那种古怪的病。 到了一间还算完好的屋子里,找了一卷草席,抱到堂屋中,就铺在地上。 然后,把人从大黑马的背上卸了下来,接着又帮大黑马去掉了马鞍。 然后自顾自的躺在草席上,收起了火折子,抱着头,看着黑洞洞的屋脊,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村中还有鸡,这是黎明时,鬼哭才知道的。 村中鸡鸣声四起,然后,外面就开始有了响动。 鬼哭坐起身来,墙角蠕动的黑影猛的僵硬。是那个老头,他已经醒了,但是被大嘴死死地缠住,怎么也挣脱不开。 “大嘴。”鬼哭轻唤一声。 大嘴窜了回来,缠绕着刀鞘。 鬼哭吹燃的火折子,凑了上去,看到了这老头那张慌张的脸。 “你已经清醒了?”鬼哭问道。 老头开口,声音嘶哑,又因为长久没跟人说话,舌头打卷:“你…你…你是谁?” “一个过路人。”鬼哭说道:“这个村里似乎有古怪,能跟我说说吗?” “过…过路人。”老人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疯狂的笑着,眼泪流出:“你看起来可不像什么普通的过路人,不过不要紧,因为你已经离死不远了。” 鬼哭脸色不变,问:“为什么?” “你还没看出来吗?”老头像是看着一个蠢货:“这里不祥,没人能在这里活下来。” “但是,我看到了很多活人。”鬼哭淡淡的说道:“加上你,27个。” 老头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你觉得,他们还活着吗?” 他们肯定还活着,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已经死了,现在看到的,只是一群行尸走肉。 “为什么会这样?”鬼哭问道:“据我所知,没有这个样子的瘟疫。” “瘟疫,你居然以为是瘟疫。”老头觉得非常可笑,又哈哈的笑了起来,笑声之中充满了苍凉:“这是诅咒,诅咒你明白吗?” 说完,他充满了疲惫,挥了挥手:“快走吧,或许,还来得及。” “诅咒。”鬼哭脸上挂起了笑意:“很有意思,看起来,似乎你知道是谁。” “跟你无关,快走吧!”老人催促着。 “在下鬼哭,一个路人,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田二木。”田二木又一次催促,眼中带着祈求:“快走吧!” “那我走也行,能告诉我是谁诅咒的这个村子吗?” “快走啊!”田二木发了火,咆哮道:“一旦我说了他的名字,你就真的走不了了。” 鬼哭闭上了嘴,田二木也气喘吁吁的闭上了嘴,大黑马被惊醒,抬起头,愣愣的看着这二人,眼中茫然,不明所以。 片刻后,鬼哭开口:“你知道一个叫小虎子的小孩吗?” “他?”田二木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在河边见到他的,他少了半截身子,想要回家吃饭。”鬼哭脸上露出冰冷的笑意:“我带他回家吃了饭,然后他走了。我答应了他,要为他讨个公道。” 田二木浑身颤抖,捂着脸,泪水流出:“我记得他,二堂哥的娃。二堂哥想带着他走,没走成。后来来了伙强盗,我们有些人因为被病折磨的想死,迎着强盗上去了,而二堂哥带着小虎子去了河边躲了起来。那伙强盗损失惨重,退到了河边,见到二堂哥他们父子,为了泄愤……” 说到这里,田二木呜咽的哭了起来。 “那群强盗呢?”鬼哭问道。 田二木冷笑道:“死了,都死了。第二天就死了个精光,死在河对面的那片林子里,他们自己把自己给吊死了。” 这一点,鬼哭早有所预料,他点了点头:“所以,下诅咒的人究竟是谁?” “不是人。”田二木吸了一下鼻涕,看着鬼哭,瞳孔忽然变成了一双蛇瞳,语气阴森:“是鬼蛇。” 铃声骤响,鬼哭暴起,刀光如瀑。 火折子坠落在地,火光晃动,破空的余韵在屋中回荡。 第七十四章 不堪往事 “哈哈哈嘿嘿嘿嘿……”一连串诡异的笑声从田二木口中传出,他早就疯了,只是不知为何,有人不想让他完全疯掉,因此有时候他还能清醒。 “咔”的一声,长刀入鞘。 这一刀下去,田二木再也没有了清醒的机会。因为他和那个幕后之人的联系已被斩断。 “大黑,走!”鬼哭声音有些急促。 大黑马一跃而起,冲到了外面,鬼哭戴上斗笠,抓着马鞍跟了出去,把马鞍披在它的身上固定,然后翻身上马。 大嘴缠着大黑马的脖子,笔直的指向了河边。 不必鬼哭吩咐,大黑马抬脚就往那边跑。 鸡鸣之声此起彼伏,夜色深沉得可怕,就连虫儿也懒得鸣叫,青蛙也躲了起来。 树叶沙沙,有露珠滴落,草木湿润,时不时传来水滴的声音。 一场急促的马蹄声飞驰而过,扬起一片沙尘,只是夜色下,并不能。 鬼哭骑着大黑马飞快的穿过河边的树木,大黑马腾空而起,直接跨过了小河,到了河对面。 河对面的树林里,被挂在树上的尸体晃动。然后,同时睁开了眼睛,从树上噼里啪啦的掉落下来,四肢并用的爬了起来,朝着鬼哭冲了过去。 两具被当做傀儡操控的尸体被直接撞飞,大黑马不到一个呼吸就已经穿过这片树林,带着一身的露水,直往山上飞奔。 后面那些被操控的尸体也跟了出来,但无奈速度太慢,瞬间就被甩得不见了踪影。 没跑多远,大黑马就慢了下来。并非是因为累了,但是因为大嘴指着地面。 “藏到地下去了吗?”鬼哭冷笑,他已经知道了这次的对手是谁。 很遗憾,这个村庄的古怪,并不是因为人参果,因为鬼哭找遍了整个村庄的所有角落,都没找到一棵古怪的树,也没找到像是娃娃一样的果子。 这次一切的起因,是因为一个妖怪,一个自称为鬼蛇的妖怪。 鬼蛇,这两个字就值得琢磨了。对方是鬼类,还是蛇妖? 一般来说,成为鬼的,一般都是人类,其他类的很少。 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因为灵智。成了妖,有了妖气之后,成为鬼,自然更加轻松,但是滞留人间的,寥寥无几。原因自然是因为地狱,实力不同,受到地狱的关注也有所不同。 地狱的关注就像是一张大网,实力弱的,有可能被大网漏过,而实力强的,自然越容易被大网网住。 除非,你能得到这个世界的相助。又或者,你死的时候很弱。 所以,对方要么是其他类别的妖怪,要么是鬼类的妖怪。 而现在,鬼哭面对的很有可能是蛇妖和鬼类的结合,因为大嘴扭动着身躯告诉他,它感觉到了两股气息,两股气息一模一样,并且不分先后。 “去另一边。”鬼哭吩咐道。 大嘴又指了一个方向,大黑马抬脚狂奔。 但是才跑几步,猛然间,一个趔趄,鬼哭也感觉头晕,身体发热。不知不觉,他们已经中招。 “真是阴险啊!”鬼哭裂嘴笑道,他一进村子,就已经染上了病。这是一种咒术与病的结合,十分难缠。 这种病,在前期并无大碍,身体会略感不适。但时间一久,一旦爆发,就会直接成为病的傀儡,痛苦不堪,幻觉不断,肌肉皮肤不断撕裂愈合,快速消耗寿命。想要根治,其实也很简单,只要不再接触这种病,几天就好了。 而咒术也很奇特,并非直接作用于人体,而是作用于整个村庄。它将病遍布于整个村庄,同时保护着病,让病能够在空气中、水中、地面等地方自如的生存,并且让病隐藏下来,不让人察觉。 咒术和这种病的结合,彻底让这种病变的极端致命。现在整个村庄都变成了这种病的温床,只要还在这个村庄,就注定会病得越来越严重,这种病会让他们产生幻觉,让他们无法离开这个温床,自然也就无法治愈。 当鬼哭踏入这个村庄,吸到第一口空气的时候,就已经染上的病。鬼哭不惧咒术,但是咒术根本不是针对他的,而是针对病的,偏偏他本身又无法抵抗这种病,因此中招。 但是还好,他还有底牌。 拔刀斩马,然后给了自己一刀。 顿时,大黑马恢复了,鬼哭自己也恢复了。只是这两刀消耗不小,鬼哭连忙吃了颗辟谷丹。 而大黑马一个踉跄站稳之后。继续狂奔。 他们闯进了一片树林,到了一片石壁前。陡峭的石壁下面。有一汪清泉,清泉之中,有一具巨大的蛇尸。 不对,不是蛇尸,而是蛇蜕。 身后传来沙沙的声音,一连串的脚步声响起,不是那些充当傀儡的尸体,那些尸体根本无法离开树林太远。 出现的,是田家沟的村民。 一共,26人。 他们浑身大片地方溃烂,一个个面无表情,手中持着斧头、猎弓、菜刀、镰刀之类,脚步虽然缓慢,却坚定不移的朝着鬼哭走来。 鬼哭翻身下马,站在了大黑马的前面,俯下身,一只手抓住刀鞘,一只手抓住刀柄。 “鬼蛇啊。”鬼哭声音冰冷:“你惹火我了。” “但是,你忍心杀他们吗?”一个俊俏的公子从后面15林中走了出来,他脸上带着得意:“你我都知道,他们只是可怜的病人。” 他,就是鬼蛇。 鬼哭闭上了眼睛,喃喃道:“为什么要如此对他们?” “为什么?”俊俏公子的脸扭曲起来:“你根本不知道他们对我做了什么。” 他是一个蛇妖,蛇妖每隔100年都要经历一次劫难,他们需要褪去蛇皮,一同褪去的还有妖气。 然后,他们就成了一条普通的蛇,一条拥有灵智的普通的蛇。这个劫难有长有短,长的时候多达一年,短的时候也就几天,但总会有的。 所以往往蛇妖会注意保密自己的年龄,一旦到了这个时候,就会把自己藏起来,等偷偷渡过这次劫难。 白娘娘和小青就做得很好,一次又一次成功渡劫。当然,白娘娘有一次差点翻车不提。 而这个俊俏公子哥,显然新车上路,没有老人带,结果翻车了。 即便是在渡劫,他也浪的飞起,仗着体型偷偷的吃了一个小孩,哪知道小孩的父亲追了上来,趁着他胀着肚子在晒太阳,偷偷摸摸上前来,一斧头要了他的命。 俊俏公子哥死的是如此憋屈,居然死在了一个普通村民手里,因此怨恨,成了鬼。又恰好因为这个时候虚弱,没有妖气,因此漏过了地狱的大网,侥幸留在了人间。 所以他要报仇,他要让那个人亲眼的看着自己的家、自己的亲人,是如何痛苦的一个个离他而去的。 第七十五章 东胜神州 鬼蛇说了很多,简直是个话痨。鬼哭静静地听着,越发觉得神奇。这货,究竟是靠什么活了几百年的。 他不想再跟他废话,拔刀就斩向了身后清泉中的蛇蜕。 鬼蛇愣住了,然后发出刺耳的尖叫。 他和别的鬼不同,别的鬼依靠妖气存活在这个世界。在他,在所有鬼怪中都是特别的,和当年的鬼哭一样,被地狱给盯上了,单靠妖气可无法好好的存留在这世间。 不过鬼哭靠的是功德,而他是靠着这蛇蜕。 清泉中的蛇蜕被一分为二,滚烫的刀身让整个清泉冒起了浓烟。 “你怎么敢……”鬼蛇满脸惊恐的尖叫着,怨毒的咒骂还没出口,就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欢迎你前往我的家乡。”鬼哭站直了身体:“相信我的老乡们会好好招待你的。” 扑通扑通扑通…… 田家沟的村民们接二连三的栽倒在地。 鬼蛇没了,那咒术也不攻自破。没了咒术的保护,整个田家沟弥漫的“病”也将一点点死去,最终消散无踪。 鬼哭没有急着离开,他静静地待在原地,默默的等待着。 当天边透出红光,村民们先后醒来,他们沉默着,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小孩子欢快的玩乐,女人们劈柴、挖野菜、收拾屋子。 男人们和鬼哭在一起,带着大黑马出门狩猎。 没有猎犬,大黑马代劳,他也修行的心眼术,鼻子比狗还灵,只是平时不用,一旦用起来,很快就找到了猎物。 中午没回家,找了个凉爽的地方,吃着干粮。 一直到了下午,大伙儿才纷纷往回走。 堂屋中,两大张桌子和一张小桌子上,摆满了山珍河鲜。男人们喝酒划拳,女人们聊着天,小孩们围坐在小桌周围,嘻嘻哈哈。那腐烂的脸上,笑容真诚。 田家沟相比其他村子不算贫穷,但也不算富裕。所有油灯搜罗了过来,堂屋中灯火通明,一直亮到了深夜。 终于,他们支撑不住了。小孩倒在了女人怀里,他们年纪太小,是最先撑不住的。 身上溃烂之处流出的脓液,嘴里喊着痛,泪水流出,女人哭作了一团,嘴里安慰着:“别怕……” 可是,怎能不怕。 终于,在痛哭声中,孩子们一个个的离去。 院子里,男人们拿着火把,静悄悄的站着。鬼哭牵着肚子撑得溜圆的大黑马,准备离开,他不打算留在这里过夜了。 “恩公。”一个男人跪了下来,第2个,第3个,然后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 “恩公的大恩大德,我等无以为报。”带头的那个男人泪流满面:“还望受我等三个响头。” 头颅,重重地磕在地上。鬼哭没有让开,安然受之。 三个响头过后,村民们站了起来。 “我……”鬼哭喉咙蠕动,一时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只好一拱手:“走好,告辞。” 说完,转身牵马离去。 身后传来整齐的喊声:“恩公,一路顺风。” 他们静静地站着,直到鬼哭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然后,默默的回到了堂屋。 轰! 熊熊的烈焰燃烧了起来,大量的油被泼到地上,房子很快就被火焰包围。 浓烟冲天而起,火光照亮了半个夜空。 火焰之中,一声声剧烈的咳嗽声里。 女人抱着小孩,男人抱着女人,这点痛苦,任何勇士都承受不住,但是他们,却承受住了,因为,早已麻木。 很快,他们的身影就消失在火海之中,一个一个接二连三的倒下。他们活得悲惨,临死前居然还能欢聚一堂,也算了了心愿。 蜿蜒的小路上,鬼哭猛地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去,看着那村中的火光,低下了头。 沉默良久,拉下斗笠,遮住了双眼。 郭北县、兰若寺,再加上这个田家沟,无数的悲剧,在这片土地上上演。 这,就是东胜神州。 而在此刻,鬼哭越发的怀念南瞻部洲,相比去这里,那边简直就是天堂。 虽然,依旧有妖怪吃人的事情。虽然,大多数百姓的生活依旧糟糕,可是,有天师府,有蜀山,有昆仑,有各大道观、寺庙,有城隍、山神、河伯、江龙王,有太多太多的力量保佑着,维持着整个中原包括周围的秩序。 如果没有那些,南瞻部洲会是如何模样,鬼哭不敢想象。 心中触动,鬼哭越发急迫。 那诡异的北风,这大变的天气,还有不断有消息传来,小安国北边的北安国面对神秘的古巫一族节节败退。 这一切,预示着未来的局面将会越发糟糕。 风雨,欲来! “得加快速度啊!”鬼哭叹息一声,被斗笠遮住了双眼变得坚毅。他跨上了马背,催促道:“大黑,快。” 大黑马扬蹄嘶鸣,带着隆隆的马蹄声消失在丛林之中。 目标——黑山! …… 村中的火,还在燃烧。 肉香飘来,觅食的狼群闯了进去。 熊熊燃烧的火焰旁,田二木举手欢呼:“玩火喽,玩火喽,好大的火哟……” 他的身体,看起来有七八十岁。而他的心智,只有几岁。至于他的年龄,其实也才30多岁。 八年前,一条大蛇吃掉了他的儿子。年轻气盛的他,提着一把斧头,杀死了那条蛇。 六年前,他忘掉了悲伤,和妻子迎接新生命的到来,然而,来到的,却是一个噩梦。 他的孩子,是一个怪物。 巫婆烧死了他的孩子,以为解决了后患,却中了诡计。这个孩子体内,蕴含着咒术和特殊的病。顺着骨灰,飘向了整个村庄。 巫婆率先中招,她是鬼蛇的心腹大患。鬼蛇利用她中招的时候亲自动手,让巫婆产生的幻术,悬梁自尽。 接着,鬼蛇开始肆意妄为,他为了报复田二木,保护着田二木,让他无法染病,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家人是如何惨死,自己的同族,又因为他的牵连是何等的悲惨,还现身在他面前,这一切都跟他说了,让他被痛苦以及内疚折磨。 然后,田二木疯了。 他是一个好父亲,一个为了儿子敢于亲自面对大蛇的勇士,但他同时也是一个普通人,因为鬼蛇这种妖怪的迫害,他毫无反抗之力。 这一切,都是如此的不公平。 可是,这个世界又何曾有公平可言。对于身处于人类世界边缘的他们来说,所能期待的,只有运气了,而一旦运气不好,就是全族覆没。 田二木笑着,他曾经运气很好,有一位妻子,有几个孩子。但他的运气同时也糟糕极了,遇到了鬼蛇。不过好在,一个叫鬼哭的人为他报仇雪恨,但报仇了,又能如何,他失去了一切已经无法回来了。 他跳进了火海中,任由火焰舔舐着自己,大声叫道:“好大的火哟……” 第七十六章 虎妖王东 疑是有人参果出没的地方不止一处,黑山黄石村便是其中的一处,也是最有可能的一处,因为这里是黑山,有黑山老妖坐镇。 从外面看起来,黑山并不黑,相反挺绿的。 这里绿树成荫,草木繁茂,花香四溢。 这里虽然少有人烟,却很热闹。猿鸣狼嚎,鸟声遍野。 面对黑山,远远看去,美不胜收,似乎是一个美好之地。不过等走近了,你才会发觉,这黑山是何等的可怕。 茂密的树林遮天蔽日,一旦陷入其中,不辨东南西北,不分白天黑夜。 蛛网遍布,藤蔓垂落,灌木荆棘横生,头顶黑影飞窜,身边猛兽横行,脚下毒虫毒蛇遍地。 每一寸大地,都被腐烂的草木覆盖。有些地方还有沼泽,一旦陷进去,必将被淹没。 天一热起来,便是瘴气横生。天一凉起来,就是野兽妖怪四处捕食。 湖边,是少有的阳光充足之地。一块巨石上,一只斑斓猛虎躺在上面,盘卧着,半眯着眼睛,晒着太阳,看起来好不惬意。 此时正值上午,还不到中午,太阳正好,并不过分毒辣,湖面吹来的风也很凉爽,可谓是天时地利,正是休息的好地方。 鹿群、牛群、羊群从现在湖边,也同样惬意的晒着太阳。他们并不怕那只斑斓猛虎,因为那只斑斓猛虎并会在这里伤害它们,还会保护它们。 是这只斑斓猛虎改吃素了吗? 当然不行,而是因为它已经成精,如今有了手下,哪里还需要亲自捕食。 至于保护它们,完全是因为这些动物是自己养的,专门留给自己吃的。 森林中传来响动,斑斓猛虎回过头,一个浑身鲜血淋漓的壮硕伥鬼在林中阴暗处招手。 斑斓猛虎撑起身体,从石头上轻盈的跳了下来,刚一落地,就变成了一个穿着斑纹兽皮的壮硕中年男子。 “大王,找到人了。”伥鬼兴奋的说。 虎妖王东,黑山山脚下白湖畔妖王,是黑山妖王之一,黑山老妖的得力手下。 前些日子,黑山老妖发布命令,要找一个男人。 他搜寻多日,一直没有找到。本来已经打算放弃了,可没想到今日,却有了收获。 王东大喜,拍着伥鬼的肩膀道:“干得好,他在哪里。” 得到王东的夸奖,伥鬼连忙挺直的身躯,骄傲的说:“在北边。” 这是一个可怜又可恨的家伙,他全家葬身虎口,可他死后,成了鬼,却不但没有怨恨王东,反而崇拜上了他,一直尽心尽力的为他办事。 但是,他永远也得不到王东的重视,永远只是王东身边的一条狗腿,一个出气筒。 事情办得好,他得到的也就是几句夸奖。这事情办的不好,他得到的将是最严厉的惩罚。在王东所有的手下中,这群伥鬼,地位是最低的,比负责饲养动物的鹿妖伯痴地位还要低。 一声虎啸,狂风乍起,群鸟扑打着翅膀飞上了天空,叽叽喳喳的盘旋。 一群山精嗷嗷叫着在林中汇聚,他们从四面八方而来。 一伙猴精叽叽喳喳的在树上飞窜,到了附近的树上,蹲坐下来,默默的等待。 而在远处传出狼嚎,回应着虎啸,接着狼嚎由远而近,山精们发出惊恐的尖叫,连忙让路,一群黑狼出现。 一个白胡子老头撑着拐杖而来,见到王东连忙鞠躬,口呼大王。 …… 一片漆黑的林中,一道火光幽幽。 鬼哭叼着火折子,牵着大黑马在林中穿行。 这已经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了,不过前一次,可没现在这么热闹。 刀鞘拍在了草丛中,一条蛇窜了出来,飞快的从脚边跑过。 大黑马有些不安,他不喜欢这里,树太多,障碍太多,光太暗,让他心中压抑。他更喜欢的,还是那一望无际的草原,到了夏季,蝴蝶飞舞,花香遍野,他可以肆意奔腾,逐风而行。 鬼哭也不喜欢这里,他喜欢城市,也喜欢村庄,喜欢有人有房的地方,在这里,周围没有同类,让他略感孤独。 在黑暗中行走许久,避开了沼泽和瘴气,让他们的路线不免偏离了几分。 不过好在,无论是鬼哭还是大黑马,找路的本事都不差。走了许久,终于眼前一亮,到了一条小溪边。 溪水清澈,溪中卵石遍布,岸上也不少,周围树木少了,头顶总算露出了一条缝,有阳光射了进来。 一只低头喝水的鹿跳了起来,警惕的看着鬼哭和大黑马,踱着步子,随时准备远去。 头顶几只猴子发出尖叫,一只金钱豹在黑暗中注视着溪水边的一人一马。 大黑马口渴了,低头喝水。 鬼哭看着溪水中自己的倒影,突然拔刀,一刀就钉在了大黑马嘴唇下方的一片鹅卵石中。 然后,哗啦一声,一片巨大的水花被掀了起来,一条巨大的尾巴从水中冲了出来,高高扬起。 这条尾巴上面遍布花纹,就仿佛一颗颗的鹅卵石。 大黑马被吓了一跳,扬起前蹄,看着水中。 只见鬼哭一刀似乎刺穿的什么东西,然后鲜血在水中蔓延,顿时,一片溪水就被染红。 那条巨大的尾巴竖劈而下,鬼哭猛的拔出钉在水中的刀,接着,呲啦一声,一条断裂的尾巴飞到了树林中。鬼哭整个人迅速闪到一边,避开了鲜血的浇灌。 大黑马也跳到了一旁,烦躁的咆哮着。 那条林中的金钱豹腾空一跃而起,避开了飞来的尾巴。他跳到了树上,观察着鬼哭那边,又低头看了看下边不断扭曲的那半截尾巴。 歪着脑袋想了想,跳下了树,一口咬住尾巴拖着拔腿就跑。 “我可真是和蛇有缘啊!”鬼哭嘴里吐槽,而大黑马心有余悸。 水中伏着一条蟒蛇,大黑马不怎么警惕,差点被一条蟒蛇伏击。还好鬼哭心细,不然即便大黑马因为成妖了死不了,但也不会好过。 鬼哭再次一刀刺入水中,然后双臂发力,大喝一声,奋力的将溪水中那条蟒蛇剩下的半截身躯挑上了岸。 溪面沸腾,溪水浑浊。 树上猴儿的尖叫越加大声,而那头喝水的鹿也受到了惊吓,跳着跑进了林中。 被挑上岸的蟒蛇还没死,它张大了嘴巴不断的开合着,身上的血就如同那破裂的水管,不要钱的往外直飙。 鬼哭和大黑马对视一眼,同时咽了一口唾沫,脸上满是遗憾。他和黑山有冲突,为了避开耳目,特意不走人道,就在这些偏僻之地穿行。所以,自然是不能生火的,一生火位置就暴露了。 也是因此,好好的一大块肉,就这么浪费了。 第七十七章 踪迹暴露 杀了巨蟒之后快速离开,沿着小溪走了一段路,铃铛,响了起来。 “看来,这次恐怕没那么顺利了。”鬼哭眼珠微动,看向了一片昏暗的林中。 林中漆黑,重重暗影闪过。 耳朵微动,细碎的摩擦之声尽收耳中。 略微思索,鬼哭翻身上马。 “大黑,有麻烦了,我们加快速度。” 大黑扬蹄狂奔,踩着水面而行,脚下踏飞燕闪烁彩光,瞬间速度上升了一个档次,呼呼的风迎面扑来,飞快的将两旁的一棵棵树木甩到了身后。 并不是因为鬼哭胆怯,而是因为鬼哭此时不愿意发冲突。 这里是黑山老妖的地盘,而鬼哭杀了黑山老妖的手下,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都这么久了,鬼哭不信黑山老妖还不知晓。 在这里引起冲突,引得黑山老妖注意了,那才叫糟糕。 鬼哭伏在马背上,心中想:最好只是些饿了的妖怪,而非黑山老妖的手下。 然而,事与愿违。 一张大网从林中射出,鬼哭刷的一声拔出了长刀。瞬间就划破了这张白色的大网,耀眼的刀光引发烈焰,轰的一声,半空中一片烈焰罩下,紧跟着就被大黑马撞的粉碎。 蜘蛛精! 鬼哭眼角瞟到一个长满黑毛的节肢一闪而过。 大黑马发出嘶鸣,在前方,树叶沙沙抖动。紧跟着,一只又一只巨大的蜘蛛从两旁的树冠上跳了出来。 鬼哭用力一夹马腹,大黑马与鬼哭心意相通,立刻明白了鬼哭的意思,全力前奔,顿时卷起一片狂风,两旁树木的残影连成一片,变成一堵墙。 长刀连斩,也不知道鬼哭一口气砍了多少刀,耀眼的白光连成一片,刺耳的破空声接连不断。 劲风狂乱,半空中落下的无数蜘蛛顷刻间化作了碎片,没有鲜血泼洒,残破的躯体瞬间燃烧起来,然后迅速被大黑马远远的甩到了身后。 刺耳的尖叫声,从身后传来。 接着,漫天白丝从身后树冠中射出,直追而来。 鬼哭不必回头,就已经感应到了身后的大致情形。 暴喝一声,回身一刀,眼看就要笼罩上来白丝被刀击中,瞬间被点燃,漫天的白丝变成了漫天的火线,并且无力追击大黑马,在燃烧中迅速的化作灰烬,被风吹散。 身后风声大作,一团黑色旋风跟在大黑马屁股后面紧追不舍。黑色犹如浓雾的旋风之中,依稀可见,一只大蜘蛛的身影。 鬼哭有些头痛,以后面的那位法术的水准,可不是什么大妖,绝对是位妖王。 黑山山脚下的妖王,十有八九就是黑山老妖的手下。 看来,想低调都不成了。 鬼哭默默的思索着准备反戈一击,杀个回马枪,把对方砍死算了。 但还没等他准备好,突然前方狂风呼啸。 铃声大作,鬼哭心道不好,接着就听到一声霹雳般的咆哮,耳朵嗡鸣,眼前顿时发黑。 接着,一头斑斓猛虎扑出,就仿佛一道黄色的闪电。 眼见危机来临,鬼哭用力一拽缰绳。 大黑马嘶鸣扭头,猛的转身抬脚。 “呲~~” 刺耳的金铁交击之声中,蹄爪相撞,迸溅的火花窜出老远。 鬼哭手握刀柄,刚要拔刀,那头斑斓猛虎猛然收爪,轻盈的落到岸边。而大黑马也放下了腿,双腿的肌肉抖动。对方的力气,实在太大,让他不服不行。 斑斓猛虎抬头看向鬼哭身后,一直紧跟在后面的那片旋风早已被这头斑斓猛虎一嗓子震散,一个妖媚的女人从旋风中浮现,站在了树冠。 她手握弹弓,弹弓藏石,用力拉开。看似玩闹,却让斑斓猛虎警惕不已。 弹弓中藏着的石子含而未发,同时威胁鬼哭和斑斓猛虎,让她们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猛虎化作壮硕的中年男子,他真是王东,王东脸色冰冷,问道:“冯大娘,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包庇他?” “别给我戴高帽。”被称作为冯大娘的娇艳女子不为所动,道:“他是我的,你可别想跟我抢。” “冯大娘,你可得注意了。”王东冷笑:“这是在我的地盘,是我的猎物,你的手伸得太远了。” “这礼物是从我的地盘上跑出来的。”冯大娘凤眼含煞:“王东,别跟老娘耍心眼,你敢耍心眼,老娘废了你。” “哈哈哈哈……”王东豪迈的笑道:“那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听这两人的话,鬼哭愈加头痛,已经有两个妖王知道自己的行踪了,这样一来,他偷偷潜入的打算就此失败。 不过,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现在首要的问题是如何摆脱他们。 单纯跑的话,很可能还跑不掉。对方的速度不慢,无法摆脱,而且妖气充沛,同时还是对方的地盘,有手下帮忙封锁,所以,单纯用速度甩开的话,是甩不掉的。所以,他得想个主意。 眼看对方毫不不退让,王东和冯大娘也是万分头痛。同在黑山老妖帐下,他们这些妖王相互不服,谁也看不起谁。一旦争执起来,便是大打出手,黑山老妖也没少为此头痛。 “不如这样。”王东突然提议道:“我们先把他们收拾了,再来解决我们之间的恩怨。” 冯大娘点了点头,她也觉得应该如此。他们之间有恩怨,现在为了一个重要的猎物,打起来都不奇怪。 不过,一旦打起来,猎物偷偷跑了该怎么办?万一等到他们两败俱伤,双方的猎物该怎么办, 所以,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先搞定猎物,再搞定对手。 鬼哭眼皮直跳,不好,最糟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两个妖王联手。 所以,现在只剩下两条道路,一条是投降,而另一条,自然就是反抗了。 鬼哭的手,又重新摸到了刀柄。 “我劝你还是别反抗。”王东慢吞吞的走来,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反抗的话,可是很痛的。” “很痛吗,那我想试试。”鬼哭伏下身来,同样犹如一头雄踞一方的猛虎。 看这情形,他们之间一触即发。 第七十八章 两败俱伤 林中沙沙作响,铃铛轻轻摇晃,发出悦耳的铃声。 斗笠下,鬼哭眼珠微动,注视着蠢蠢欲动的王东和冯大娘。 冯大娘依旧没有放下手中弹弓,而王东,嘴角含笑,缓缓蹲下了身体,又瞬间变回本体,化作一头盘踞的斑斓猛虎,慢悠悠的向前踱着步子。 巨大的脚掌踩入了溪水之中,片片涟漪荡漾。 鬼哭身形微动,脚下突然一夹马腹,口中轻喝:“吃我一刀。” 王东浑身寒毛倒竖,瞳孔微缩,敏捷的向后跳了一步。 而大黑马突然仰蹄,猛地扭身,转头就冲向了旁边的林中。 一颗鹅卵石被弹弓弹射出来,发出凄厉的破空声,然后迎面撞上了一道璀璨的刀光。 叮! 鹅卵石被一分为二,一半击中了溪水,一半击中了一旁的地面。 巨大的水花冲天,地面泥土翻滚。 大黑马一头撞进了树林中,迎面就有一群黑狼朝着这边而来。林中太过昏沉,看的不太清楚,但那一双双闪烁着幽光的眼睛,实在是太过明显。 而在右侧,传来了急促的沙沙的声音,那是无数的蜘蛛,正在飞速的向这边赶来。 鬼哭才不会跟他们正面交战,妖王之所以是妖王,可比你不仅仅只是因为实力强大,还是因为他们有地盘,由手下。 在妖王的地盘中跟他打,从来都是不划算的。 这些妖王也是从普通的妖怪一点点成长而来,追根溯源,有些本来还是普通的野兽,别指望他们跟你讲什么公平。 王东嘴角翘起,额头的王字蠕动。 没想到,这个家伙还挺机灵的,但是,他的手下早已包围了这里,区区单枪匹马,还能上天了不成。 心中想着,他慢悠悠的转过身体,迈着悠闲的步伐,追着鬼哭而去。 冯大娘眉头一挑,也跟着过去,化作一头大蜘蛛,没入了林中。 没错,鬼哭自然是不能上天的。但是有大黑马在,上树还是不成问题。 面对迎面而来的那群黑狼,他们可没有冲上去大杀四方。 后面有两个妖王,而前面,也不只是那群狼。 那群狼的身后,影影绰绰,不知道还跟着什么东西,不过看样子,数量可不少。 大黑马一跃而起,为首的一头黑狼同样一跃而起。 然后被大黑马重重地一脚踏在了头上,大黑马的一脚是何其的重,即便是黑狼的铁头也无力抵挡。 咚的一声,黑狼七窍喷血,一头栽倒在地。而大黑马更是身形向上一窜,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 一脚踩到了脆弱的树枝上,脚下闪烁着五彩的光芒,仿佛有彩虹被它踏在脚下。 树枝没有被踩断,只是向下微微一陷,然后就向上微微弹起。 接着大黑马的蹄子已经离开了树枝,继续向上腾飞。 鬼哭半蹲在马背上,接着如同一个弹簧一般弹起。 半空中,他身体收缩,下一刻,猛的舒展。接着,刀鞘吐出了雪白的刀身,瞬间劈开面前重重的树枝。 带着绿叶的树枝下雨一般落下,大黑马顶开了树枝,朝这边张开大嘴。 鬼哭身体开始下坠,回身甩出大嘴。大嘴被大黑马一口叼住,一甩头,用力一拽,就把鬼哭拉回到了他的背上。 马背上,刀光不停闪耀。 一层一层的树枝,在鬼哭和大黑马的协力合作下,被迅速洞穿。 哗啦! 一片纷飞的绿叶中,鬼哭和大黑马冲出了树冠,在一片绿色的海洋中遨游。 随后,一只大蜘蛛也跳出了树冠,迈开八只长腿,在后面紧追不舍。 底下,一群黑狼傻了眼,抬头看向头顶,密密麻麻的树枝被洞穿,阳光斜射进来,形成一道巨大的光柱。 现在,该怎么办? 一群黑狼陷入了迷茫。 王东见到此情此景,顿觉不妙,向前猛冲两步,接着身体腾空,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借力一蹬,留下了四个清晰的爪印,紧接着庞大身躯便从头顶那树冠的破洞中钻了出去。 一冲出树冠,还在半空中就变作了人形,紧接着一股妖风刮起,整个人乘风而行,紧紧的坠在那只大蜘蛛的后面。 鬼哭微微的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胳膊,重新把刀插回刀鞘,趴在马背上回头看向身后的两个妖怪,心中飞快的琢磨起来。 在这一片绿色的海洋上,那只被称之为冯大娘的蜘蛛精看起来没有什么不适,看她在一片绿色的海洋中如履平地就知道这对她的影响不大。 不过对另一头虎妖王东的影响就大了,他需要驾着腰风而行,这样的地形对于他来说似乎并不善良。 那么决定了,就在这里。 发麻的胳膊已经恢复了知觉,鬼哭用力一拽缰绳,大黑马嘶鸣一声,扭头回来。 大蜘蛛冯大娘几对眼珠一转,突然一头扎了下去,然后就直接变成了鬼哭直面王东。 王东连忙驱散妖风,半空中恢复本体,向下坠落,压垮了不知道多少树枝。 鬼哭紧追不舍,大黑马向下俯冲。 猛然间,王东似乎踩到了一根结实的树干,脚上用力一蹬,直冲而上,一爪探出。 雪白的刀身从刀鞘倾泻,刀光如瀑,白茫茫灿烂得耀眼。 原本还平平无奇的鬼哭,在长刀出鞘的那一刹那,瞬间气势如虹。 不好! 王东心道不妙,他小瞧了这个家伙。 刚才,在王东面前,鬼哭一直藏拙,他最快的一刀也就是切开冯大娘射出的鹅卵石那一刀。那一道快若闪电,同时也没有这样的气势。 而现在的这一刀,不仅比刚才的那一刀快了数倍,同时气势前所未有的凶悍。 躲,已经来不及了。 王东发出一声虎啸,体内妖气炸裂引动周围的气流,顿时,周围方圆三丈之内,为之一震,正好将鬼哭倒果其中。 然而,这一刀势不可挡。 滚动的气流被一刀切开,然后势如破竹,没有半分阻碍的切开了虎掌。紧接着,灿烂的刀光没入了斑斓虎皮之中。 没有鲜血飞溅,沿途一片树叶被一刀切开,瞬间火焰升腾。那半截虎掌也是冒着青烟,伤口处一片焦黑。 虎皮升腾白雾,斑斓猛虎的咆哮变成了惨叫。 鬼哭和大黑马也同时眼前一黑,刚才的那一声咆哮让他们短暂的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三道黑影从天而降,斑斓猛虎、大黑马和鬼哭先后击穿树冠,在一片飘扬的树叶中落了下来,重重地砸在了柔软的地面,几片枯叶飘扬。 第七十九章 蛛妖难缠 地面柔软,三人都有妖气护体,并且身体强壮,倒也不至于被摔伤。 斑斓猛虎一个翻身就爬了起来,他一只脚掌被切断,侧过头,脖子上虽然被划了一刀,却也不至于致命,但那火烧一般的疼痛,让他十分狂躁。 鬼哭和大黑马一时间爬不起来,在王东的那一吼中,他们大脑晕眩,大黑马尝试了一下,又躺了回去。 鬼哭气喘吁吁的拔出了飞刀,握在手中。 旁边斑斓猛虎一瘸一拐的冲了过来,他视若未闻,而是眼珠转动,在头顶寻找着什么。 砰! 斑斓猛虎脖子一侧猛然炸开,他前冲的身躯一歪,错过了鬼哭,一头撞在了树上,倒在地上胸口起伏。 那脖子处原本带着焦痕的划伤,瞬间被撕裂成了一个巨大的伤口,隐约可见白骨,鲜血潺潺而出。 一只巨大蜘蛛出现的头顶,但是,她没有第一时间攻击。而是化作人形,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微笑,拿出了弹弓。 而周围,无数蜘蛛吐着白色从上面垂落。 “该死,居然不上当!”鬼哭扎了自己一刀,从地上翻身而起。然后反手一刀砍向了大黑马,大黑马一声悲鸣,血溅当场,瞳孔圆睁,泪水滚落。 砰! 原本努力抬起的马头,重重地摔在地上,带起的风,卷起了几片枯叶在半空打着旋儿。 斑驳的光芒洒落,照耀着一片黑暗的森林。鬼哭扶正了头顶歪斜的斗笠,将刀收入怀中,俯下身躯,做拔刀之状。 无数大大小小的蜘蛛轻盈的落在了四周,发出沙沙的声音,慢慢的爬了过来。 “真是狠心啊!”看着鬼哭先捅自己一刀,利用痛苦挣脱晕眩,然后狠心杀马,冯大娘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咯咯直笑,眼中闪着寒芒,一把拉开了手中的弹弓。 鬼哭的刀,着实惊艳,让冯大娘忍不住心头颤抖,如果让她面对着刀,恐怕一个回合就能要了自己的命。但并不要紧,冯大娘本身就不喜欢近战,而是喜欢在远处折磨对手。只要不近身,那一手犀利的刀术又有何用。 崩! 滚圆的鹅卵石被射了出去,穿过斑驳的光芒,反射的彩光一闪。 下一刻,就已经到了鬼哭面前。 这不是箭矢,但威力比寻常的箭矢更强,前不久鬼哭就已经体会过。他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刀斩断了石子,可其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胳膊发麻,过了好一段时间才恢复正常。 这一次,又来! 鬼哭原本俯下身躯瞬间被压得更低了,下巴几乎戳到了地面,恰好就避开了飞旋而来的鹅卵石。 冯大娘利用弹弓射出的鹅卵石就是有这个缺点,那就是速度不行,很容易被躲开。 但是,这个射出的鹅卵石的威力,却让人不得不小心翼翼,一旦击中,就是要命。 轰! 巨大的爆炸从身后传来,无数的枯叶漫天飞舞,腐烂的气息蔓延,黑色的泥土被抛上天空,犹如雨一般洒落。 爆炸的同时,鬼哭脚下一蹬窜了出去,上半身几乎贴着地面,就像一条飞快游动的毒蛇。 无数的蜘蛛围了上来,跳上半空,张开毒牙,直往鬼哭身上蹦。 长刀终于出鞘,冰冷的刀身在一瞬间就变得滚烫,由雪白变得赤红,接着热刀切牛油一般切开地面,然后…… 轰! 随着鬼哭的飞奔,地面上,一条巨大的圆形伤痕出现,伤痕中射出两丈高的火焰,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焰圆柱。 然后,那些跳过来的蜘蛛就犹如扑火的飞蛾,纷纷的没入火焰。 这些蜘蛛擅长弹跳,毒性猛烈,身体,却很脆弱。 面对火焰,普通的人飞快穿过,也只是被微微烧伤,速度更快一些,甚至可以做到不伤,但这些蜘蛛不行。 它们跳得很高,利用轻盈的身躯在空中仿佛滑翔一般,速度就要慢上半拍,一头撞上火焰,瞬间就熊熊燃烧起来,然后发出滋滋的声音,冒出黑烟。 大团大团的黑烟将火柱包围,直冲上天空,鬼哭拖着刀从黑烟中冲出,面对前方的一棵大树,不闪不避,一脚蹬在了树上,穿着草鞋的脚掌深深的镶嵌在了树皮中。 然后,一步、两步…… 鬼哭在微微倾斜的树干上奔跑几步之后,用力一弹高高跳起,手中长刀高举。 看着到了面前的鬼哭,冯大娘笑得风情万种,缠绕着蛛丝的手指一卷,轻轻一拽,整个身躯就飞快的向后射去。 长刀落下,一刀斩断了冯大娘刚才的落脚之处。大腿粗的树干断口处燃烧火焰,无数枝条噼里啪啦的折断,然后砸到了地面。 鬼哭刚刚落到树杈上,破空声就在耳边响起。他一把抓住上方横过来的树干,用力一扯,仿佛一只猿猴攀了上去。 紧接着下方一颗石子呼啸而过,轰的一声,一棵大树呻吟着向旁边倾斜倒下,然后被其他大树撑住。 头顶破开,耀眼的阳光射了进来,让人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前方,冯大娘笑眯眯的朝鬼哭勾了勾手指。 双方距离只有三丈,但却仿佛一条天堑,怎么也过不去。 斑驳的阳光中,无数细碎的蛛丝反射着绚烂的光芒,它们连接着每一棵大树,连接着每一片枝叶,化作一张又一张的大网,出现在这片森林之中。 鬼哭咬了咬牙,拔出了插在身上的飞刀,张嘴舔掉了飞刀上的血迹,接着突然抬手一甩。 冯大娘瞬间仰头,柔软的腰肢几乎折叠,飞刀贴着她的胸前而过,划破了衣襟,露出大片雪白,切断了一片树叶,“夺”的一声扎进了树干。 脚下树干向下用力一压,接着向上一弹,鬼哭闪电般射了出去,途中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一点,瞬间就跨过了三丈的距离。然而,已经迟了。 冯大娘后仰的身躯没有抬起来,反而继续后仰。接着整个人从树干上掉落,然后在下面,被半空中被一张大网接住。 她躺在大网上,笑眯眯的看着上方的鬼哭,将鬼哭玩弄于鼓掌之中。 鬼哭感觉有些棘手,这种对手,并不是他擅长对付的。 沙沙声响起,仿佛有风吹过。无数的蜘蛛迈开八条长腿,沿着树干爬了过来。 鬼哭耳朵动了动,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犹如潮水般的蜘蛛,一咬牙,从树干上跳了下去,直杀向下方躺在大网上的冯大娘。 冯大娘的手指弹在了大网上,就像拨动着琴弦,发出悦耳的琴声。 半空中,鬼哭心头一跳。然后就看见下方的大网突然往中间一圈,包裹着冯大娘,迅速的将她弹射出去。 两人再一次擦身而过,这一次鬼哭落在了地上。 刚一落地,鬼哭就暗道不妙。 地面似乎过于柔软,树叶的下方不是泥土,而是大片的腐烂淤泥。 只是瞬间,就已经没过了膝盖。 这里,是一片藏在树叶下面的沼泽。 第八十章 蛛丝马迹 冯大娘居高临下的看着陷入困境的鬼哭,鬼哭一脚踏入沼泽,下陷的飞快,这会儿已经没过腰际了。 四周让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中,无数的蜘蛛踩着漂浮在沼泽上的树叶,迈开八条修长的节肢,张开毒牙,正朝这边爬了过来。 鬼哭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沉重而又柔软的淤泥死死的拽着他,让他上不着天下不着底,无法发力让自己挣脱。 而四面八方的毒蜘蛛越来越近,它们有的犹如白玉,有的五彩斑斓,有的漆黑浑身绒毛,一看都是带着剧烈毒性的。 这么多种类的蜘蛛咬在身上,多种混淆的毒液以及恐怖的剂量,哪怕是百毒不侵也扛不住啊! 冯大娘的笑容越发灿烂,此时此刻,胜局已定。 鬼哭闭上了眼睛,汗水颗颗滚落,皮肤下,肌肉缓缓的蠕动,微微的调整着。 猛然间,一声暴喝。 微风忽停,所有的蜘蛛为之一顿,可怕的气息突然爆发,刺眼的白光霎那间照亮了这片阴暗的森林。 这一刀,斩水! 瞬间,周围的一片沼泽变得干枯。无数的水分蒸发,化作腾腾白雾,弥漫了周围的一片。 冯大娘看着眼前被白雾遮盖,忽然感觉有些不妙。 鬼哭一拍变成干土的淤泥,蛮横的将身体拔出来,接着犹如疯狗一般朝着冯大娘的方向狂奔。 几个来回蹬踏就冲到了树上,白雾破开,狼狈的鬼哭出现在冯大娘面前。 “果然。”她开口说道:“你果然没这么容易对付,但是……” 鬼哭长刀刺出,冯大娘根本来不及闪避,就被一刀钉在了树上。 她张开双手,抱住了鬼哭,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我早有准备啊!” 无数的蜘蛛,破开了她的面皮。 原来,眼前的这个冯大娘,根本就是无数蜘蛛顶着一张人皮的替身,而在她颈后,有几根细丝连接着周围的蜘蛛网,操控着她的行动。 锋利的毒牙,刺穿的皮肤。 剧烈的疼痛,让鬼哭额头青筋暴起,大汗淋漓。他大喝一声,刺入这个人皮的长刀像上一撩,将这个人皮与蜘蛛融合的傀儡一分为二,更多的蜘蛛蜂拥而出。 “死!” 鬼哭一脚蹬在了树干,转身冲向了另一处。 在那边,一支两个桌子大的巨大蜘蛛蹲伏在那里,周围被绿叶覆盖。如果不是鬼哭顺着蜘蛛网找到了那边,根本就发现不了她。 借助的树枝与树干,飞快的冲到了那边。 奋力一刀,一瞬间就将那只巨大的蜘蛛一分为二。 被分成两半的尸体冒着烟从空中落下,周围坚若钢丝的蜘蛛网也同时被一分为二,熊熊燃烧起来。 大火之中,鬼哭一只手攀着树干,一只手自然垂落,脸色难看。 怪不得他一开始没发现那只蜘蛛,并不是对方藏的好,而是因为那只蜘蛛就是普通的蜘蛛,并非是什么妖怪,只是品种奇特,长得大些而已。 这,依然是个陷阱! 鬼哭再也把不住树干了,从上面坠落下来,重重的砸到了地面。 他脸色发青,斗笠摔到了一旁,被十几只精心培养的毒蜘蛛咬中,哪怕是他也扛不住了。 这些毒蜘蛛先后死去,从他身上滑落,但毒牙却镶嵌在了皮肤上。 它们是冯大娘精心培育的,一身,只为了这么一口。它们的使命,显然圆满达成。 “真是好险!”头顶,密密麻麻的树叶被两只手扒开,光芒射了下来,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鬼哭眼前。 她面带笑意,上半身是人,而下半身,却是八条节肢的蜘蛛。 鬼哭周围,密密麻麻包围过来的蜘蛛停了下来,同时抬起头,看向头顶的那个那个半人半蜘蛛的女人。 “冯、大、娘!!!”鬼哭一字一顿,声音沙哑,充斥着掩藏不住的虚弱,心中却是无比佩服。 冯大娘的手段,他算是见识到了,一个又一个陷阱,秀得你头皮发麻。 真不愧是蜘蛛精,这也是鬼哭见过的,最正统的蜘蛛精。 聪明狡诈,最喜欢端坐于网中运筹帷幄,也确实是克制鬼哭这类猛人,让鬼哭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处使。 看着躺在地上无力挣扎的鬼哭,冯大娘感慨:“你还真是厉害,幸好我不像王东那个没脑子的,没有小瞧过你,不然还真得栽了。” 鬼哭苦笑:“我确小瞧你了,心中总想着,区区一只山野妖怪,如何挡得住我的刀。” 冯大娘却正色道:“你的刀术确实是可以自傲,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方法与你相媲美的,就是那头死僵尸,也不行。” 说完,冯大娘发出一声尖啸,无数的蜘蛛又开始重新爬了过来。 她很谨慎,就是如此也不靠近鬼哭,只是呆在上面,操控着她的孩儿们办事。 “不过还好。”鬼哭突然笑道。 冯大娘眉头皱起,她感觉似乎有些不妙,又分辨不出哪里不妙:“什么还好?” “还好你只是打算活捉我,还好……”鬼哭突然拔出腰间的飞刀,插了自己一刀。 冯大娘愣了一下,然后脸色大变,扭头就要跑。 只见插了自己一刀之后,鬼哭突然生龙活虎起来,一把捡起地上的斗笠戴在头上,一手抓着手中的长刀,猿猴一般向上爬去。 另一边,冯大娘扭头就看到了一张长长的马脸,她一阵错愕,还没反应过来,就胸口一痛,被大黑马一脚踹了下来。 鬼哭腾空而起,看着落下来的冯大娘,凌空就是一刀。 “怎么会,这匹马怎么会没死?”她临死前,脑海中始终回荡着这个问题,她明明亲眼看见鬼哭一刀要了大黑马的命,可是为什么…… 砰! 巨大的尸体砸在了地上,漂亮的人头在地面滚动,蜘蛛们连连后退,不知所措。 鬼哭一把甩出大嘴,缠住了一根横过来的树干,把自己吊在半空。看着下方的尸体,微微一笑:“还好我不止一个人。” 树冠上,太阳下,大黑马身体弯成u型,两只后蹄伸到了前方,只靠两只前蹄撑着,前蹄下五彩光芒闪耀,被踩着的两片树叶微微起伏。 这柔韧性,这平衡性,简直逆天。 这一脚,居然是一匹马踢出来的,又是何等的风骚。 大黑马的眼睛微眯,一张马脸很是严肃,他吹了一下自己的后蹄,缓缓的扭过身,恢复了正常,昂起头,长长的鬃毛随风而舞,说不出的寂寞。 第八十一章 忠心可笑 鬼哭半跪在地,看着地面的血迹。 杀了难缠的蜘蛛精冯大娘之后,鬼哭借助大黑马摆脱了那群潮水般的蜘蛛,然后回到了这里。 这里,地面上,原本还应该躺着一头老虎,而如今,不见了踪影。 四周也燃起了熊熊大火,温度高的吓人。 大黑马焦急的踱着步子,嘶鸣着,不断的催促着鬼哭快点离去,它感觉自己的毛都快要被烤焦了。 看来被他逃了。 鬼哭看向周围,一颗颗燃烧的巨木,不断分泌出透明的液体,就像是在流汗,企图浇灭火焰,但是火势越来越大,渐渐的已经不受控制。 这样的情况下,想找到逃离这里的王东,也不现实了。 “走!”鬼哭不再迟疑,翻身上马,大黑马哪里用鬼哭提醒,他早就等不及了,扬蹄飞奔而去。 距离这里五里外,几只伥鬼拖着一头猛虎飞快逃离。 不时有伥鬼不注意,碰到了瘦下来的斑斓光点,冒出阵阵青烟。但是他偏偏忍住了,一张丑脸憋得通红,就是不肯发出惨叫,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 “熊大伯,我们该怎么办?”瘦小的伥鬼神情慌张,有些手足无措,受大火追赶,让他更显猖狂。 被称之为熊大伯的伥鬼倒是显得很冷静,他了解这片黑山脚下的森林,这片森林已经存在了不知多少年,好几个朝代之前就已经诞生,不知经历过多少场大火,但是没有一次让这座森林覆灭。 面对大火,这一片森林看起来实在是太过脆弱。让满地的枯叶,就是最好的燃料,一点就着,可是事实全然没有这么简单。 这种森林的树木,尤其是夏季,一旦遇到了火,便会分泌出液体,整个火势周围都犹如下起了雨,让这片森林没那么容易被点着,就算点着了,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遏制火势。 更重要的是这片森林的格局,黑山很高,即便是到了夏天,山顶也是冰雪覆盖。 每年大量的积雪融化,变成了水,从山顶倾泻下来,形成溪流河流,到山脚下的这片森林整个格局犹如棋盘,被溪水河流分割。这一片森林,可以说是水域纵横,不然那些树木花草,也不会如此茂盛。 所以就算是真正的燃起了大火,也只是烧了一部分。 最重要的是,这做森林遍布妖怪,其中不乏妖王。那些家伙,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被烧了。 水滴滴答滴答的落下,整片森林就像是下起了小雨。而不是雨,可是那些大树受到了超过限度的高温,流下了汗。 “继续往前走。”被称之为熊大伯的伥鬼对着同伴大声叫道,看他的模样,一切都是胸有成竹,似乎早有预料。 几个心惊胆战的伥鬼安心了一些,拖着斑斓猛虎的身躯使出吃奶的劲,用力的往前拖。 然而他们却没看到,他们心中的顶梁柱熊大伯眼中露出担忧。 这一次,王东受的伤太重了,重到致命。 并非是他的伤会要了他的命,而是他的伤会导致他送命。一旦让他的那些同僚看到他受了如此重的伤,到时候肯定会对他出手。虽然同是黑山老妖的手下,可他们相互之间,下起狠手可不会犹豫。 黑山很大,但是这些妖怪也多,对于那些妖王来说,实在是太过拥挤了。 他们,需要第一时间把主人王东给藏起来。 “前方有河。”有个女伥鬼惊喜的叫道。 熊大伯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快,我们快点,到了河边大王就安全了。” 然而,在距离河边三步开外,一群伥鬼看着近在咫尺的河流,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阳光,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世间最厚的墙,无论如何也无法穿过。 他们有心,却无力。哪怕拼了命,除了一身妖气消散,魂归地狱之外,就没别的效果,一丁点也没有。 身后,熊熊燃烧的火焰正在渐渐逼近,无数的野兽夺路狂奔,和他们擦身而过。他们,陷入了绝境。 “你们果然在这里。”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入众鬼耳中,熊大伯顿时汗毛倒竖,他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鹿妖伯痴。 白发苍苍的老人撑着拐杖从树后走出,他是如此的苍老,满脸褶皱,背脊佝偻,看起来老态龙钟。不过他头上长角,而他的下半身,是一双蹄子,这点和常人不同,让人一眼看出他是个妖怪,这种一般就是常年居住于野外的妖怪,而那些常年居住于县城甚至州城的妖怪,不会如此大咧咧的将自己的种族特征显露出来,会想尽千方百计隐藏。 人怕妖怪,妖怪同样怕人。就像是有些妖怪喜欢吃人,而有些人(人类妖怪),喜欢吃妖怪(兽类妖怪)。 回归正题,这个老人,就是鹿妖伯痴,是王东的手下之一。别看他老态龙钟的样子,但收拾几个伥鬼,完全不成问题。 哪怕他再弱,再不擅争斗,也是一头老妖怪,一头天人五衰渐渐逼近的老妖怪。 “别想伤害大王。”熊大伯挺身站了出来,其他几个伥鬼也颤颤巍巍的站在他的身边,努力的挡在了鹿妖伯痴与虎妖王东之间。 “放心,我不会伤害大王。”鹿妖伯痴淡淡的说道。 “谁不知道你最恨大王。”一个女伥鬼大声叫道,她努力的想让自己看起来无所畏惧,但是语气中分明透露着恐惧。 “一群可悲的家伙,我没时间陪你玩了。”鹿妖伯痴手中的拐杖点到了一棵大树上,大树晃动着身躯,头顶树冠裂开,阳光射了进来,瞬间就将虎妖王东笼罩。 几个伥鬼浑身冒起了白烟,尖叫着四散逃离。 对付几个伥鬼,就是如此简单。 鹿妖伯痴撑着拐杖,晃晃悠悠的走到了这头斑斓猛虎身边,伥鬼们发出尖叫,露出恐怖的面容,却无奈被阳光阻隔,无论怎样都无法靠近。 突然,王东睁开了眼睛,鹿妖伯痴那苍老的面容出现在他瞳孔之中。 他放下心来,提着的一口气松懈了:“快带我去丁字洞。” 说完,就昏睡过去。 他信任鹿妖伯痴,并非是因为鹿妖伯痴忠诚,说起来,最恨他的,莫过于鹿妖伯痴。他养的那些鹿,都是鹿妖伯痴子孙后代,他口中吃的,是鹿妖伯痴子孙后代的肉。 但,鹿妖伯痴不得不忠诚于王东,因为王东保护着他的族群。 第八十二章 黄石村 所以,王东最信任的是他手下的那几个伥鬼,虽然他们本事不怎么样,却是十成十的忠诚,十成十的崇拜着他,其次便是鹿妖伯痴,至于其他的手下,平时可以信任,而这个时候,绝对不能信任,平日里地位越高的就越不能信任。一旦被他的那群手下找到了,他们第一时间要做的,恐怕是吧自己给抽筋扒皮。 还好,第一时间找到自己的,是自己的那几个伥鬼和鹿妖伯痴。 看着王东晕了过去,鹿妖伯痴将目光转向了那些畏畏缩缩不敢靠近的伥鬼,叹了一口气。 这些家伙,可悲可恨。他们明明和王东有血海深仇,却偏偏如此忠心,但可惜,王东从来都看不上他们的忠心。 “可怜的家伙,再见。”鹿妖伯痴面带慈悲,树木晃动,头顶树叶裂开,光芒洒落,一群伥鬼发出凄厉的嚎叫,在阳光如冰雪消融。 他和这些伥鬼无冤无仇,但必须得这么做,只有这么做,才能保证王东的安全。他们的确是忠心耿耿,但如果那些妖怪知道王东受了重创,想从他们口中撬点东西出来,他们完全顶不住。 毕竟,那些妖王手段繁多,有某种能从伥鬼口中撬出东西的法术,毫不意外。 鹿妖伯痴又叹了一口气,抓着王东的一条腿,拖进了河中,顺河漂流,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另一头,鬼哭和大黑马躲到了一处灌木丛中,一人一马使用龟息术,掩盖自身,一群妖怪从他们面前而过。 这些妖怪,自然是被大火吸引,于是前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待到他们走过,鬼哭和大黑马从灌木丛中出来,飞快的离开。 林中发生大火,不是什么小事。这些妖怪几经打探,到了黄昏的时候,终于从虎妖王东手下的一头大妖口中得知,是王东和冯大娘追逐一个叫鬼哭的人类的时候,林中燃起大火的。 至于王东和冯大娘,都不见了踪迹。几经寻找,也没找到他们,活不见妖死不见尸。 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不仅仅是两个妖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还有那个叫鬼哭的,正是黑山老妖寻找的那个人类。 一群妖怪动了起来,漫山遍野的搜寻着。然而大黑马脚力太快。趁着众妖被大火吸引,驮着鬼哭一路狂奔,跑得口吐白沫,现在已经离开了这片森林。 清晨,升起的大雾。 悠悠的铃声,在山中回荡。 羊肠小路上,一人一马两道身影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一个自然是鬼哭,他头上斗笠不断有水珠滑落,提着一把刀,身上衣服破破烂烂,脚上的草鞋早已不见了踪迹,光着脚板,走在了这条小路上。 而大黑马,脖子上的鬃毛也是湿漉漉的,他们刚从林中出来,那黎明的露水,就仿佛下起了小雨,一个劲直往下掉。 穿过一片迷雾,在一处高坡停了下来。 鬼哭看着下方雾中的村庄,松了一口气,终于,到了黄石村。 缠绕在刀鞘上的大嘴,抬起了头,似乎在好奇的打量着黄石村。 鬼哭目光也扫视着下方那个雾中的村庄,不过现在只能看到一些轮廓,其余的什么也看不出来,他决定等待一下。 最后的一点清水,被鬼哭和大黑马分光。 然后,他们嚼着辟谷丹,默默的等待着迷雾消散。 清晨的大雾维持不了多久,很快就消散了,那个神秘的黄石村,也出现在众人眼中。 很多村庄所在的位置,都有异曲同工之妙,那就是依山傍水, 黄石村也不例外,就在山脚,一条绵延的河流在村口而过,两旁全是农田,不过已经荒废。 而那个黄石村,如今居然还有人烟,袅袅的青烟在村中飘起,看起来很有人味,似乎和别的普通村庄没什么不同。 不仅如此,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还格外的美。 田野之中一片绿,村庄周围,除了田野河流,还有树林草地。 树林之中,百花盛放,而草地里,也是一片生机勃勃。 鸟儿来往,蝴蝶飞舞,偶尔还能看到兔子跑过,但这一切,看起来无比的和谐。 “我们走。”鬼哭说道,往下面走去。大黑马慢悠悠的跟在周围,眯起了眼睛,享受着清晨暖洋洋的阳光,还有周围淡淡的花香。 经过了一片长满蒲公英的草地,而就在此刻,恰好一阵山风经过。大片大片的蒲公英随风而起,顿时满山遍野,都被蒲公英弥漫。 大黑马打了个喷嚏,长长的马脸上,嘴角开始翘起。 鬼哭心中很是意外,黄石村并非他想象中的那种苍凉,一路走来,意外的安逸闲适,周围的景象,让人心旷神怡。 他扶了一下斗笠,脚步不由得变得轻快。 经过了一片树林的时候,浓郁的花香扑面,眼中已经被姹紫嫣红包围。嗡嗡的蜜蜂在眼前飞过,五彩缤纷的蝴蝶在身边翩翩起舞。 大黑马也受到了影响,欢快的踱着步子,时不时用鼻子去驱赶那些蝴蝶,然后偷偷的看向鬼哭,发现鬼哭没有注意他,玩的更欢了。 大嘴也偷偷的溜了下去,钻进了林中。下一刻跑了出来,一只野猫追在他的身后,不过一看到鬼哭和大黑马,那只野猫顿时不再追逐,扭头就跑了回去。 大黑马裂开了大嘴,发出无声的嘲笑,大嘴挥起身躯,啪啪的打着大黑马的蹄子。 而鬼哭,却没有了让他们那种心情,他的脚步慢了下来,眉头紧皱,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里的花,开的太多了,似乎所有的花,都完全盛放,哪怕它们不应该在这个季节盛开。 一路往下,映入眼帘的,是高高的木墙。 很多村庄都有,他们用这个阻挡野兽和一些实力低弱的小妖,获取些许安慰。 不必绕道,这条小道就经过村子后面的一个大门口。大大的木门倚靠在一旁,被藤蔓缠绕,藤蔓上,巴掌大的橘色花朵妖艳绽放,轻轻的摇摆着,似乎在欢迎鬼哭他们的到来。 等走进了村庄,不对劲的地方越发明显。 周围房屋完好,鸡鸣狗叫之声不绝于耳,处处都充斥着人的踪迹,但是,始终不见人影。 第八十三章 害羞的村民 “有人吗?” 鬼哭喊着,推开了堂屋的大门。 堂屋空荡荡,倒收拾得干净整洁。一张大方桌摆在正中,正对着门口的那墙上,摆放着木排灵位,下面放了个小鼎,小鼎中还燃着香。 穿过堂屋,到了厨房。 厨房的石灶中,火焰熊熊。石灶前,放着个小凳,小凳后面,靠着墙壁,是一堆枯柴。 刚才,分明有人在此烧火做饭,可是现在,却不见人影。 锅里掺了水,上面放了蒸笼。鬼哭走上去揭开蒸笼盖子,里面摆着几个大蒸饼。 “有人吗?”鬼哭依旧问道。 还是没人回应,但是后面却传来响动。 鬼哭拉开后门,走了出去,后面,是个牛圈,一头牛缓缓的抬起头来,嘴里咀嚼着,漠然的看着他。 牛圈里面,水槽中装满了水,还有一堆草,供牛吃着。 大黑马此时也走了进来,到了厨房门口,把头伸了进来,看着鬼哭。 鬼哭回过头,笑道:“看来这个村里的村民比较害羞,不过却也好客,还为咱们准备好了饭菜。” 鬼哭亲自动手,把蒸笼端到了堂屋,又找到了坛子,从里面取出腌好的咸菜,不过,终究少了些。 那些蒸饼够普通的一家人吃的了,但鬼哭一个人就能吃完,刚好填饱肚子,而大黑马还没吃饭呢。 “终究还得自己动手。” 鬼哭笑着,就着咸菜吃了一个蒸饼,剩下的全喂给了大黑马,大黑马吃完过后,舔了舔牙缝,打了个响鼻,有些欲求不满。 鬼哭没理会他,走到了院子,看着满地找食的那群鸡,搓了搓手,冲了上去。 公鸡发出“喔喔”的尖叫,却逃不过鬼哭的魔掌,鬼哭把大嘴甩了出去:“多弄些柴火来。” 然后,提着鸡就去了厨房。 大黑马眼睛一亮,屁颠屁颠的跟在鬼哭身后。 “有人吗?”鬼哭又一次大声喊道:“没人我可就不客气了。” 还是没人回答,鬼哭只好笑着自言自语:“看来,这里的村民虽然害羞,但还挺好看的,拿这么一只大公鸡来犒劳咱们。” 大黑马连连点头,伸出了舌头,流出了口水,表示非常赞同。 杀鸡放血,烧热水拔鸡毛,大黑马还机灵的跑了出去,找了些蘑菇、山笋回来,还勤快的帮助大嘴收集柴火。眼看水缸中没水,还主动叼着桶去井边打水。 这么多天,天天吃辟谷丹,吃得它都快吐了,现在能吃鸡,它当然快活极了。 四五斤的大公鸡,炖了一锅汤,等弄好之后,已经过了早晨,到了上午,外面的蝉“知了知了”的叫了起来,声音非常整齐,催人欲睡。 “主人家,再不出来,我们可就吃了。” 还是没人回答,鬼哭和大黑马无奈,也只好开动了。 当他们填饱了肚子,大黑马打了个哈欠,躺在屋檐下甩着尾巴就呼呼大睡起来。 而鬼哭冲了个澡,一点也不见外,找了件麻布衣服就套在了身上,还找到了双半旧的布鞋,穿在脚上正好合脚。 不过一番下来,鬼哭回到了堂屋,猛然察觉,满桌的狼藉已经不见,一盏茶水放在桌上透着袅袅青烟。 鬼哭连忙走向了屋后,牛圈中的牛已经不见了踪影。 鬼哭嘴角翘起:“主人家的腿脚还挺利索的啊!” 他回到了堂屋,拿起刚才吃饭时随手放在桌上的斗笠戴在头上,然后端起了桌上的那盏茶,一边悠悠的喝着,一边到了院中。 一群鸡聚在一起,啄食着地上的谷糠。 “嘶!”鬼哭吸了一口凉气,这家主人的身手有些超乎想象啊。 他看向了屋檐下如同一只死狗的大黑马,踢了踢,大黑马眨巴眨巴嘴,睁开了无辜的大眼。 “看见人了吗?” 大黑马懵了一下,摇了摇头。 “大嘴,你呢?”鬼哭抬起头,看向挂在屋檐上的大嘴。 大嘴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远方的蝉鸣越来越响,催促的人快快睡眠。 大黑马打了个哈欠,抬起的头砸到地上,又一次呼噜呼噜的打起了鼾。 大嘴也无力的垂落下来,就像是一条死蛇挂在屋檐,有风吹过,微微摆动。 铃铛轻轻摇晃,悠悠的铃声让鬼哭走起眉头。 他拔出飞刀插进了自己额头,眼皮的沉重消失。 猛然间,有些昏沉的大脑清醒过来,顿时冒了一身冷汗。 拔出插在额头的飞刀,收回腰间,鬼哭抬手一刀鞘在了大黑马的屁股上。大黑马一下跳了起来。 “别睡了。”鬼哭沉声道,脚一蹬墙壁,窜了起来,摘下了挂在屋檐上的大嘴,缠在刀鞘上。 大黑马也发觉了不对劲,拿着砰砰撞了两下墙,顿时彻底清醒。 那蝉鸣声有问题,鬼哭的目光走过一间间房屋,看一下河边的那片树林。 “走!” 鬼哭翻身上马,大黑马朝着那边狂奔。 一人一马风驰电掣一般迅速的穿过了这个村庄,到了河边的树林。 刚到,蝉鸣声就停了下来,树林一片静悄悄的。 树林很美,粉色的花朵挂满枝头。 鬼哭的目光扫视着,几片花瓣落下,其中一片花瓣落到了他的肩头。 大黑马也警惕的打量着四周,而是周围的景象,依旧是如此的和谐。 红花绿叶,蝴蝶蜜蜂。 这一切看起来,完全没什么不对劲的,一副世外桃源的景象。 鬼哭突然动了,他的脚尖在树干上轻点几下,就飞快的窜了上去。 两只蝴蝶受到了惊吓,朝着一旁斜斜的飞去,一个黑色的东西拍打的翅膀,飞速逃离,却被鬼哭一把捉住。 砰的一声落到了地上,翠绿的青草被踩进泥土。 鬼哭打量着手中的蝉,翅膀轻薄透明,外壳黝黑,和普通的蝉完全没什么不同。 但是当鬼哭把它翻过来,顿时瞳孔一缩。 这只蝉的腹部,长着一张小孩的脸,小孩张开了嘴,发出了蝉鸣。 “知了、知了、知了……” 眼皮微沉,鬼哭突然将这只蝉甩出,接着猛的甩出飞刀,飞刀后发先至,将这只蝉钉在了树上。 红色的血,从蝉的体内流出。 顷刻间,刺耳的尖叫震得一片树林瑟瑟发抖,下一刻,无数的蝉拍打着翅膀飞上天空。 第八十四章 支离破碎 漫天的蝉鸣声变得混乱刺耳,不再让人昏昏沉沉。 鬼哭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飞离,好在大黑马机灵,张嘴咬住了两个。 这两只蝉,翻开一看,果然和刚才那只蝉一样,腹部长着人脸,并且三只蝉腹部的人脸都一模一样。 “都是雌的。”鬼哭眯起了眼睛:“是巧合吗?” 放掉了两只蝉,他叫道:“大黑。” 大黑在旁边打了个响鼻。 “看来,我们找到了一个村民了呢。”鬼哭笑眯眯的说道,目光看向了田野。田野中,牛在吃草。 这头牛,和鬼哭他们吃饭的那个房子后面牛圈的牛长得一模一样,想必应该就是那头了。 “我们过去看看。”鬼哭说着,走了过去,大黑马紧紧的跟在后面。 吃草的是头大水牛,双角弯弯如月,皮毛稀疏黑黄,有泥,体型健壮,看起来喂的很好。 它抬起头看了看鬼哭,然后继续低下头来,甩着尾巴吃着草,神态悠然安详。 “也是母的。”鬼哭眯起了眼睛:“不知道,你是不是一位村民呢?” 鬼哭跳下田坎,踩着满地的野花野草朝着大水牛走了过去。 大水牛又一次抬起头来,不过这一次,眼睛里开始露出警惕,微微后退一步。 “别害怕,我只是好奇。”斗笠下,鬼哭脸上开始挂起笑容,一只手握住刀鞘,而另一只手已经握住了刀柄。 大水牛后退两步,突然间猛地低下头来,朝着鬼哭就撞了过来。 这一下,来得极其突然。 但是,鬼哭太快了,无论是他的反应,还是他的刀。 水牛和鬼哭错身而过,耀眼的白光一闪,下一刻就没入了刀鞘。 大水牛冲了几步,腹部皮肉突然裂开,接着就仿佛漏气了一般,迅速的变得干瘪。 又冲出了几步,它一头栽到了地上,只剩下了一张皮平摊在田地中。 大黑马倒吸凉气,连忙后退两步。 鬼哭转身,走上前去,掀开了那层牛皮。 破口处,一个小小的脑袋钻了出来,是个小娃。 鬼哭连忙走上前去,挑开牛皮。模糊的血肉中,露出了这个小娃的模样。 他被缝住了嘴巴,手脚和牛皮长在了一起。他挣扎着睁开了眼睛,滚滚泪水落下,“呜呜”的,想要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 渐渐的,泪水变成了血水,血水不要钱的往他的七窍流出,血水一开始很浓,然后越来越淡,一直到整个小娃变成了干尸,这才停止流水。 大黑马脸颊抽搐,扭过了头。 鬼哭剧烈的喘息着,半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知道小娃呼出了最后一口气。 他的眼睛已经干扁,眼眶中可见肌肉纹理,整张脸已经瘦到变形。 鬼哭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伸出的手,帮小娃把眼皮盖上,然后,才缓缓的站了起来。 “又是如此。”鬼哭闭上了眼睛,呼吸的滚烫的空气。脑海中,刚才那个小娃绝望的模样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的一刀是针对咒术的,如果那头牛没什么古怪,是不会受伤的。没想到阴差阳错,这一刀帮那个小娃解除了诅咒,但那个小娃也因此失去了生命,短暂的清新过后,就是绝望的死去。 如此作为之人,当真该死。 片刻,冷静了。 鬼哭重新半跪下来,检查着尸体。嘴被缝起来了,用的就是普通的针线,寻常人家,只要不是太穷,应该都有。 他的手脚,仔细看去,也不是直接长在牛皮上的,同样是被针线缝上去的。缝上去之前,这个小娃被斩断的手腕和脚掌。 看到这里,鬼哭的眼角抽了抽,努力压下心中的杀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开始检查牛皮,在牛皮的破口处,很容易就找到了针线缝合的痕迹。 究竟是谁,是谁把这个小娃塞进牛皮中,缝合起来的。 他,为何要如此做! 看着这个小娃的模样,鬼哭又想到了那些蝉,或许…… 他用力的晃了晃头,要把这个可怕的念头晃到头外,不敢再想。 鬼哭讲小娃和牛皮一同抱回了村,在大黑马的帮忙下,将尸体火化。 看着熊熊的大火,鬼哭紧了紧手中的刀:“走好!” 烈日高照,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到了中午,温度高的吓人,周围美丽的景色,明明生机勃勃,但在眼中却也变得奄奄一息了。一切都在高温下变得那么沉闷,变得让人烦躁不已。 鬼哭坐在门槛上,看着那群刨着泥土的鸡,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这些鸡的体内,是不是也有一个小孩。 想到这里,鬼哭猛然跳了起来,拔出刀朝着一只公鸡就一刀划过。躺在堂屋中歇凉的大黑马被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看着鬼哭,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神经。 一同被吓到的还有这只公鸡,跳到篱笆上,哦哦直叫。 鬼哭转身又是一刀,正中那只带着小鸡的母鸡。 然后,这只母鸡突然漏气一般变得干瘪。 鬼哭扑了上去,小鸡们叽叽喳喳的叫着逃开。他扒开了这只母鸡的腹部,然后看到了熟悉的针线缝合痕迹,以及——半张脸!!! 砰! 鬼哭种种一拳砸在了地上,目光看向院中的鸡,院中的鸡有很多,不过攻击只剩两只了,剩下的全是母鸡和小鸡。 他默不作声的站了起来,猛的拔出了刀。这群鸡在他的追逐中奋力的扇着翅膀,鸡毛乱舞,在刀光中,一个个迅速变得干瘪,然后露出了腹部的裂口。 然后,手臂、腿、肚子、手掌…… 大黑马躲在堂屋里,不敢出来,牙齿碰撞,发出“咯咯咯咯”的声音。 它被吓坏了,这样可怕的景象,哪怕跟着鬼哭已经好几年了,也才第一次见到。 这种景象,不像有无数能将它一口吞掉的妖兽的大湖,不像是看起来能毁灭世界的风暴,也不像是能将大海冻成冰块的蛟龙,但其中的细节之处,却让它毛骨悚然。 它不害怕危险,不害怕战斗,却害怕这些诡异压抑的场景。 鬼哭咬着牙,将这些鸡肚子里的碎尸拼凑起来,然后,一个残破的小丫头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鬼哭感觉有些难以喘息,他甚至仍能从她那干瘪破碎的脸上看到,当时的她是多么恐惧与痛苦。 “呵……”他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他的牙齿在摩擦,他的身躯在颤抖。 最终,他不停抖动的脸上恢复了平静。 “无论你是谁。”他跪在地上低下了头,斗笠遮住了脸颊,低声喃喃自语:“我会找到你的。” 第八十五章 画中世界 接着,鬼哭就像疯狗一般,疯狂的在村中游荡,见到什么东西都先砍一刀。 然后,他从母狗皮下找到了男孩,从鹅皮下找到了半截女孩,从猪皮下找到了一对双胞胎,从蝉体内找到了不到指甲盖大小的碎肉…… 经历了这么多,大黑马也不再害怕,而是帮起忙来。 一直到了黄昏,熊熊的烈焰中,这些悲惨的小家伙得以火化。 鬼哭神情有些麻木,他不知道究竟是谁如此疯狂,既然如此折磨这些小孩,这比杀人还要可恶。 不仅如此,另一个疑惑充斥着他的心头。 大人呢? 天黑了,鬼哭趁着月光收集骨灰。 屋中传来响动,大黑马竖起耳朵,抬头向屋中看去,一道人影从屋中一闪而过。 鬼哭放下骨灰盒,抬脚就冲进了屋中。 屋中黑漆漆空荡荡,哪有什么人影。 大黑马也冲了进来,看向周围,一双漆黑的大眼充斥着疑惑。 人呢? 鬼哭的手摸到了刀柄,微微躬下身,一脚踹开了卧室的门。 卧室空荡荡,油灯上豆大的火苗微微晃动。 既然床上无人,那个床下呢! 鬼哭猛的低下头,看向床下,迎面一条蛇张开了嘴。 啪! 这只蛇被鬼哭捏住了七寸,看了一下,这条无毒的蛇,随手甩到了一边。这条蛇游墙而走,飞快的消失。 鬼哭皱起眉头,心中疑惑:“这些大人,到底躲在哪里?” “你们是谁?” 堂屋中传来声音,鬼哭猛地转身冲向了堂屋,一个中年男人提着斧头,满脸警惕。 但是,他现在的状态很奇特。通体半透明,鬼哭甚至能通过他看到他后面的墙壁。 “你又是谁?”鬼哭反问:“是人?又或者是鬼。” 中年人瞪大了眼睛:“你才是鬼!” 而就在此刻,鬼哭突然察觉,视线之内,那些门有些重叠,尤其是卧室的门,有一道半透明的门正紧紧的闭着,而那不透明更加真实的门,正大大的开着。 半透明的门开了,一个半透明的女人走了出来:“你们是谁?” 她大惊失色,连忙握住了手中的剪刀。 大黑马有些惊慌,因为他和这个女人重叠了。 然后,它感觉有一股力量似乎在把自己往里面吸。 鬼哭猛然把刀,一刀穿过的大黑马,同时也穿过了那个女人。 大黑马摆脱了那股吸力,鬼哭连忙拉着大黑马到了堂屋。 而那个女人,被吓了一大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过却毫发无损,因为鬼哭的刀虽然看起来穿过了她,但实际上根本就没碰到她。 “你居然伤害我婆娘,我杀了你。”中年男人一斧头劈向了鬼哭,鬼哭拿到一挡,斧头穿过了刀,同时也穿过了他的身躯。 然后,鬼哭就感觉到了一股力量在吸着自己。他连忙给了自己一刀,那股力量消失。 鬼哭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想明白了什么,转身冲出了门外。 外面,他看到了一个重叠的村子。 村中原本多为矮房,而现在,上面全重叠了一栋小楼。 路面也开始重叠,原本坎坷不平的小路上面重叠了一层青石铺就的马路。 这幅景象,实在是太过骇人。 大黑马也从屋中冲了出来,然后瞪大了眼睛,惊骇万分。 “原来,他们根本就没躲啊!”鬼哭想起了自己白天,像疯狗一般四处搜寻,然而什么也没找到,他还以为这些村民躲起来了,现在才知道,这些村民根本就没躲,他们和自己,根本就不在一个世界。 不过虽然在两个不同的时间,但是另一个世界明显能够影响这个世界,所以才出现了种种诡异的景象,明明没人,这个村中却处处透露着有人生活的痕迹。 眼前的景色,实在是有些熟悉,鬼哭总感觉自己在哪里见过。 鬼哭骑着大黑马甩开了那个愤怒的男人,漫无目的走在村中,没过一会儿,长刀上铃声大作,村民们纷纷的涌出了门,朝着鬼哭冲了过来。 鬼哭微微一愣,脑海中灵光一闪:“大黑,我们走,去祠堂。” 他终于记起了,这个村中有一处祠堂,供奉着一幅画。那幅画中的景象,仿佛仙境,就和重叠在这个村子虚影一模一样。 村民们飞了起来,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吼叫,蜂拥的朝着鬼哭而来。 大黑马撒欢狂奔,使出了12分力气,飞快的冲向了祠堂。 砰! 祠堂的大门被撞开,鬼哭冲了进去,然后村民们紧跟着就涌了进来,只是一瞬间就将门口堵满,但下一刻,他们纷纷脸色大变,不敢动弹。 鬼哭的刀,顶在了那幅被供奉的画上,冷笑道:“谁敢上前一步?” 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没有哪一个敢动,看来鬼哭抓住了他们的要害,让他们很是忌惮。 “谁能跟我说说,这一切是怎么回事?”鬼哭眯起了眼睛,刀尖在画上划动。 “不要!”村民们连忙大喊,慌张不已。 “这位大爷,千万不要。”一个老者挤开众人,连连拱手作揖。 “你是谁?”鬼哭问道。 “老朽姓黄,名涛涛,滔滔不绝的滔滔,是这里的村长,也是他们的族长。” 鬼哭打量了一下这个黄姓村长,然后点点头:“你上前来,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黄村长面露难色,道:“大爷莫要为难老朽了,老朽实在是不能说。”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定是居住在这画中。”说着,鬼哭目光在画上移动,看到落款后笑道:“却没想到,却是地仙之祖的高作。” 原来,这幅画出自仙人之手,难怪有如此奇特之效,能让人居于画中。 “所以,这幅画是五庄观的道人送给你们的,是否?”鬼哭声音变冷,如此问道。 村民们不答,但是鬼哭从他们的脸上就已经看了出来,但似乎还有些许蹊跷,不过这幅画的确是五庄观的道人的,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山上神仙。 鬼哭的语气越加冷冽:“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的孩子呢?被送你们画的那位仙长带走了?” “这倒不是。”村长摇头:“是被我们藏起来了。” “藏起来了,你们?”鬼哭心头发寒:“你们是怎么把它们藏起来的。” “不能说。”村长连忙摇头:“告诉了你,如果仙长知道,就不好了。” 鬼哭咬牙切齿,双眼通红:“你们不说,我也知道……” 第八十六章 画中仙境 “鸡、鸭、鹅、狗、牛、羊、蝉……”鬼哭一字一顿,他每说出一个字,周围的村民眼睛就瞪大一分。 村长忍不住了,连忙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鬼哭咬牙冷笑:“你们猜。” 村长有些不耐烦了,但把柄在鬼哭手中,而偏偏鬼哭又有不知道什么古怪的能力,能抵抗住不让自己被吸入画中世界,让他手足无措,不得不耐下性子,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想知道,是谁把那些小孩藏进去的。” “是我们。”村长说道。 鬼哭的心越发的冷,血液越发的沸腾,双眼开始充血,瞳孔之中似乎有火在烧,他咬着牙道:“说详细点。” 村长一一道来,他们利用画中世界的奇特,将那些动物掏空,然后把孩子塞了进去,再一一缝好,不过有些动物身体太小,装不下,于是他们就想办法把孩子切碎,然后分开装。 “你们为何要如此?” 面对鬼哭的问题,村长他们不再回答,只是说道:“有约定,不能说。” 鬼哭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大声咆哮:“你们就这么忍心?” “关你屁事!”村民中的一个男人再也忍不住了,指着鬼哭的鼻子骂道:“是我们的娃儿,我们怎么做,是我们的事,你唧唧歪歪个什么。” 鬼哭脸色变冷,其他村民连忙把这个男人拖了下去,村长打着圆场:“不要发火,不要发火,大家有话好说,有话好好说!” 安抚了一群村民,随后村长又笑嘻嘻的对鬼哭道:“这位大爷,大侠,这事你最好别管,因为不是你能管的。话说回来,这画中的仙境实在美好,我们在这里面呆了好几年了,年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每天有使不完的力气,还可以随意飞翔,同时还不必担忧遭遇危险,寿命也得以延长,几乎无穷,不如你也进来。” 面对村长的邀请,鬼哭摇头拒绝:“画中仙境?呵,这世间哪有这么美好的事,这样的宝贝,人家又为什么无偿给你?其中又要付出什么代价,你又为何不说。” 村民们一个个脸色难看,不再吭声。鬼哭冷哼一声:“无可救药。” “不!” 村民们齐齐大喊,飞快的朝着鬼哭冲来,他们看到鬼哭握住刀柄的手猛然发力,一刀刺穿了画。 外面,那些重叠的虚影正在崩塌,先是一些边缘,但是很快就蔓延全村。 老村长冲的最快,才一眨眼的时间就冲到了鬼哭面前。 然而,刹那间,他的身体崩溃了,一同崩溃的,还有那群村民。 在一阵鬼哭狼嚎之中,一群村民消散无踪。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一滴滴殷红的血,从刀身上滴落,落到了案台上。 等到鬼哭拔出刀来,破口处,鲜血喷涌而出。 接着,墙体出现裂缝。 咔嚓、咔嚓、咔嚓……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的破碎。 大黑马感受到了威胁,不安的踱着步子。 轰! 祠堂的屋顶被血色掀飞,一片腥风血雨之中,大黑马驮着鬼哭从祠堂中冲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 婴儿的啼哭,在夜色中,响彻全村。 然后,整个村庄迅速的枯萎腐朽,大地翻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拔地而起。 是树根,是一根根如蛇一般蠕动,至少有成人大腿粗的树根。它们破土而出,疯狂的搅动着大地。 蝴蝶化作长着眼睛的鬼蝶,麻雀变成了浑身腐烂的骷髅鸟,田中的青蛙、地下的老鼠,也纷纷开始剧变。 一些东西,在树根的拖拽下,从地上爬了出来。 鸡、鸭、牛、鹅、羊、狗…… 一个个没皮的畜生,大着肚子从地下爬出。它们仰天嘶吼,生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幼崽,包括本该下蛋的鸡鸭鹅,他们也下出了幼崽,而不是蛋。 天空中下起了血雨,在血雨的滋润下,这些同样没皮的幼崽身体飞快的膨胀长大,而在长大的过程中,也发生畸变,开始长成各种怪异的模样。 一只手抓破了墙壁,很快,无数双手破墙而出,接着,喷出血柱的祠堂倒塌了。无数形如骷髅的村民从里面一拥而出,发出一声声绝望的悲号。 他们蜂拥着,挤出了血柱,飞快的狂奔着,追着鬼哭而去。 最后,一个身穿道袍,面如冠玉的道士从血柱中走了出来,眉头紧皱。 终于,不断喷着血柱的大地枯竭,血柱,露出了一个巨大的圆形空洞。 道士蹲下身来,看着地上被扯成碎片的那张画,心痛到无法呼吸。 这张画,是地仙之祖曾经用来镇压镇元大仙的。后来他去了天外天,一去不复返,这张画就留了下来。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与镇元大仙的消磨中,这张画的品级一降再降,最终失去了镇压镇元大仙的效用,成为了镇元大仙收藏的一件特殊宝贝。 这个道士因为功勋,获得了镇元大仙的奖赏,得到了这张画。这张画是如此好用,让他十分顺利的培育出了三颗人参果,并且成功的催熟了其中两颗,这是第四颗人参果,却没想,突然蹦出来个鬼哭,一刀让他的宝贝报销。 道士气得浑身发抖,紧紧的拽着残破的画,双目血红的看着鬼哭离去的方向:“你,活不成了。” 大地颤抖,洞口处,一棵古怪的树拔地而起,树上结了一颗仿佛婴儿般的果子,肚脐连着树枝。 婴儿大声哭啼,道士连忙站起身,将拂尘插在身后,然后伸出双手,摘下了婴儿,抱在了怀里,小声呵护。 血雨之中,鬼哭坐在马背上,看着周围不断变得腐朽,露出了本来面目的村庄,一种恶心感浮上心头。 身下忽然一空,鬼哭被抛上了半空,他看了大黑马猛的一头栽倒在地,然后大口大口的呕吐起来。 砰! 鬼哭摔在了地上,翻滚几圈之后才停了下来。还没等他爬起,胃中翻腾,然后忍不住开始呕吐。 那些饭,还有那只鸡,有问题。 看着周围不断腐朽枯萎,那些动物或者变成干尸,或者变成血淋淋的骷髅,鬼哭心中便有了猜测。 接连不断的脚步声传入耳中,村民们咆哮着冲了过来,鬼哭给了自己一刀,一抹嘴,提着刀冲了过去。 第八十七章 战场秘技 血雨之中,人影交错,刀光绽放,犹如电蛇游走。 疯狂的村民,无比的憎恶着这个打扰他们美梦的外乡人,癫狂如恶狗,手足并用的扑了过去,张牙舞爪,企图撕碎他。 斗笠下,鬼哭面目冷峻。 血色的雨中,狂乱的人影在瞳孔中迅速放大。 突然之间,一双手撕开雨幕,一张丑陋的脸裂开,露出了下面的两排牙齿。他的嘴张得是如此的大,几乎将脑袋撕成了两半。 雪白的刀,将面前的人瞬间劈为两半。 “吱吱”的声音中,滚滚浓烟冲起。白刀变成了红刀,沾染在上面的血液剧烈蒸发。 鬼哭冲破浓烟,杀进了人群。 大黑马惊慌无比,它一边呕吐,一边双蹄纷飞,将身边的人踹开。 它和鬼哭之间,相隔不远。但中间重重人影,犹如一堵厚实的墙。 呲~~ 就仿佛轮胎放气一般的声音,滚滚浓烟从一群癫狂的村民的腰间喷出,扩张。赤红的刀散发出光芒完全遮掩不住,在滚滚浓烟中探出,一划而过。 接着,鬼哭狂奔的身影凶悍的撞了上去,残破的肢体飞了起来。 大黑双腿一软,又跪在了地上,张嘴狂吐。它心中无比的后悔,为何胆子这么大,明明村中有古怪,这里的东西它居然还敢吃。 一个村民扑了上去,大黑马奋力扬起蹄子向后踢去。也不知道是这个村民太过疯狂,还是大黑马实在太过虚弱,又或者跪地的姿势不好发力。村民没有被踢飞出去,挨了一蹄之后,一把抱住了大黑马的后腿。 接着,一口咬在了屁股上。 “嗷呜~~”大黑马痛出了狼叫,扭过头,整匹马折叠成了u型,一口咬住这个村民的肩膀,把他扯了下来。 然而,更多的村民嘶吼着扑了上来。 大黑马寒毛倒竖,心中大叫吾命休矣。 绝望之际,便见一道人影如燕子般滑翔而至,到了它的上空,然后,刀光如热烈的红花绽放。 碎裂的尸体砸在了身上,大黑马兴奋的狂叫,撑着身躯再次爬了起来,悍勇的踢翻三人。 鬼哭落地,回头,便看到了大黑马的一双黝黑大眼,上面分明透着“快砍我一刀”的意思。 鬼哭奋起一刀划过大黑马的身躯,大黑马的皮毛被划破,自个儿却兴奋的嚎叫。 雨更大了,村民们更加癫狂,无皮的鸡鸭鹅牛也加入了战场,形势变得更加混乱。 村民们疯狂的杀向鬼哭大黑马,也疯狂的撕扯着身边的无皮动物。无皮动物癫狂的攻击着所有能动的东西,让这场厮杀更加惨烈。 翻卷的大地中,那些巨大的树根如血管般蠕动,贪婪的吸收着满地的血水。 道士抱着人参果,看向远方厮杀的场面,看得咬牙切齿,一脸解恨,却没有上前的意思。 身后扭曲怪异的矮壮大树,红的可怕,树叶纷纷掉落,没一会儿就变得光秃秃的了。那些血液通过树根传到了树干,然后被树干迅速消化,在人头大小的树洞中凝聚,成了一滴清澈的水滴,却迟迟没有滴落。 鬼哭骑到了大黑马的背上,左右冲杀。不过如今大黑马似乎有些虚,不仅踏飞燕变得不稳定,自身的力气也受到了严重的影响,五次冲杀都没能冲出去。 就在鬼哭尝试第六次的时候,一头牛突然冲出,把大黑马拱翻在地。 鬼哭也摔飞出去老远,撞破了一堵墙壁,接着屋子塌了,把他埋在了里面。 大黑马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感觉自己的肋骨断了,胸膛一侧出现了两个可怕的血洞。 他痛的要命,不过顽强的生命力却又让他不至于死亡,甚至还有活动的能力。 那头血红的牛也翻倒在地,一转身爬了起来,鼻子里喷着白色的热气,低下头,对准了大黑马。 大黑马发出凶狠的嚎叫,血色的大水牛发动了凶猛的冲锋。 大黑马凶狠的嚎叫声音变得异常尖锐,好在突然一条蛇一样的裤腰带突然窜了出来,缠住了这头疯牛的双蹄。 血色的大水牛扑倒,先是下巴着地,接着庞大的身躯翻了过来,直接折断了他的颈椎,屁股重重地砸在地上,四蹄朝天。 大黑马愣了一下,然后得意洋洋的仰天狂笑。突然身侧又重重地挨了一下,它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头飞奔的大象正面撞击,身体飞了出去。 可怕的冲击让它从路中间飞到路边,又滚了两圈,到了路边的壕沟里,卡住了,半天爬不起来。 又是一头牛,它疯狂的撞翻的大黑马之后,毫不停留,又接连撞翻了几人,接着和一头迎面的猪买了个对碰,脑浆满地,四蹄折断,两个庞大的身躯飞了出去。 疯了,都杀疯了。 大黑马倒在路边的壕沟里被卡住后,一开始很是害怕,惊恐的看着那疯狂的厮杀,然后渐渐的,害怕悄然消失。 它可是有过战争经验的,冷静下来后,经过它的观察,突然发现自己这边很安全。因为,那群杀疯了的家伙根本就没注意到这里。 于是,它不再动弹,闭着眼睛,老老实实的装死。 砰! 一具尸体落到了身上,大黑马心中欣喜。这样一来,他就更加安全了。 路边倒塌的房屋里,透过缝隙观察着外边的鬼哭松了一口气。 被撞到了屋中后,他没有第一时间出去,而是透过缝隙小心的观察外面的情形。 一开始没找到大黑马,他有些慌,打算冲出去。不过当看到大黑马在沟里挣扎的时候,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握住了刀柄。 不过还好,大黑马很聪明,懂得装死,这样一来,他又不急了。甩了一把飞刀,偷袭杀死了一个村民。村民的尸体倒下,落到了大黑马身上,这样一来,大黑马就更加安全了。 厮杀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天边渐红,厮杀这才停止。不知何时,漫天的血雨已经停了。 整个村子已经彻底腐朽破败,化作了一片废墟。满地如同血管般树根也不知何时枯萎,而那棵枯木般的怪树,树洞中凝聚的甘露终于滴落,被一个小瓷瓶给接住。 道士小心翼翼的将瓶中的甘露滴到了人参果身上,然后松了一口气。 他的目光巡视满目苍夷的大地,阳光中,大地上全是干枯腐朽的骨肉。看了一圈,也没看到鬼哭的身影。 他有鬼哭已经死了,冷哼一声:“坏了我的好事,坏了我的宝贝,就这么死了便宜你了。” 说完,匆匆离去。他没时间在这里耗下去,人参果先天不足,随时有可能夭折,他要快点想办法,补足人参果的先天不足。 第八十八章 囡囡莫怕 苍蝇嗡嗡的叫着,追逐着腐肉,遍布整个黄石村。 鬼哭推开眼前的木板,顿时一盆灰尘洒下,在灰尘中,他在面前扇着风狼狈的走了出来。 鬼哭灰头土脸,大黑马也好不到哪儿去。它发出有气无力的声音,提醒着鬼哭它在这儿。 鬼哭走路过去,先掀开它身上的尸体,给了它一刀,帮它治伤,然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卡在沟中的它拽了出来,然后往它嘴里灌了一把丹药。 大嘴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浑身脏的要死,想要爬到鬼哭身上,在鬼哭一脸嫌弃的甩到了一旁。 大嘴很是生气,扭动的身躯表示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黑马吞掉了口中嚼碎了丹药,鬼哭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脖子,顿时一团灰尘扬起。 鬼哭捏着鼻子问道:“怎么样,能跑吗?” 大黑马低下头,示意鬼哭看它的脚,它的脚一个劲直颤,得休息一会儿。 鬼哭也不强求,牵着它在尸堆中慢慢走着。嗡嗡的苍蝇密密麻麻,大黑马甩着尾巴,赶走这些烦人的苍蝇。 鬼哭边走边看周围的情形,满地都是发黑的尸骨,到处都是干枯萎缩的树根。 大地遍布伤痕,纵横的沟壑让不知多少房屋倒塌,整个黄石村变成了一片废墟。 花草也枯萎了,以前长着绿叶红花的树木也一个个变成了秃子,以一种扭曲的姿态站在被吸干养分表面沙化的土地上。 头顶太阳射出暖洋洋的光芒,现在有些微热,不过风还是很凉爽,可一旦经过,就会带起大量的尘沙,因此,等鬼哭、大黑马以及大嘴从尸堆中走着,不仅浑身沾满了恶臭,还沾满了灰尘。 三人无话,鬼哭没有心情,大黑马低头一脸厌恶的看着脚下,小心翼翼的在尸体中寻找着空隙,而大嘴,它不会说话。 因此,气氛显得很沉闷。 经过一栋房子前的时候,鬼哭猛的停下了脚步。 这栋房子前,一个人坐在门槛上,双腿岔开,手肘放在膝盖上,双手垂下,头也垂了下来,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他浑身干枯,仿佛披着皮的骷髅,死气沉沉,生命无多。 鬼哭看向了他,他抬起头,也看到了鬼哭和大黑马。 然后,无神的双眼开始充血,他一把提起了靠着门槛的斧头,嘶吼着冲了过来。 然后,被一具尸体绊倒,斧头丢在了鬼哭脚边。 鬼哭走上前去,拎着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他被憋得脸色发青,开始翻起了白眼。 最终,鬼哭还是放开了他,将他扔到地上。他惊慌的看着鬼哭,手脚并用的往后退了一些,摸到了一个牛角,他用力的拉了拉,牛角连着牛头,他拉不动。于是,愈加的惊慌了。 恐慌中,他摸到了一截断骨,从尸体中抽了出来,再一次爬起,朝鬼哭冲了过去,在鬼哭一脚踢翻,手中的骨头也飞了出去。 他剧烈的喘息着,一夜的疯狂,他已经没了力气。 鬼哭捏着他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命令道:“看着我。” 他无神的双眼看着鬼哭,鬼哭抓着长刀的刀鞘指向一旁半塌的房屋:“这是你的家?” “是,你要杀了我?”他问。 鬼哭没回答,而是道:“你家有三个娃?” 他的神色开始扭曲,很痛苦,想流泪,却已经流不出来了。 “我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在羊肚子里。”鬼哭面无表情的说着,声音低沉,语气冰冷:“挺可爱的三个娃,大的有七八岁了吧,是个男娃……” 他哀求:“不要说了。” 鬼哭没有理他,继续说:“他的背和羊皮缝在了一起,我帮他解了下来,他求我救他,说自己不想死,然后就开始吐血,临死之前,他还在喊爹爹。” “不要说了。”这个形如骷髅的家伙痛苦的喊道,紧接着声音又低沉了下来:“求求你不要说了。” “老二有五岁了吧,虎头虎脑的,像你还是像他娘?抱歉,你现在的模样我看不出。”鬼哭犹如一个魔鬼,冰冷的诉说着,似乎完全没有感情。 这个形如骷髅的男人浑身颤抖,牙齿碰撞,他在恐惧,也不知道是在恐惧鬼哭,还是在恐惧自己。 鬼哭看着他的模样,没有半分同情,继续面无表情的说着:“他对我说,捉迷藏不好玩,好痛。” 男人喘起了粗气,他的心脏跳的很快,但他的身体不能支撑,眼看,他就要死了。 但是,鬼哭怎能如他所愿。 鬼哭松开了他,他摔倒在地上。鬼哭拔出了刀,他的脸上开始绽放解脱的笑容。鬼哭一刀劈下,他闭上了眼。鬼哭收刀,他皱了皱眉头,然后睁开了眼睛,他感觉身体好了许多。 鬼哭二话不说,捏着他的脸颊强迫他张开嘴,然后把一颗丹药灌进了他的嘴里。救命的药,能让他不那么快死,很珍贵,但鬼哭毫不犹豫怎么做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干。”身体一好,这个男人就癫狂起来,他抓着鬼哭的裤腿,奋力的撕扯着,如疯狗般狂吠:“为什么要叫醒我们,为什么要把我们从仙境中拉出来,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啊!” 鬼哭任凭他撕扯着,抬头看向刺眼的太阳,似乎是在回忆,喃喃自语:“最小的那个女娃是两岁还是三岁?” 声音不大,却犹如雷霆,他跪倒在地,木然的看着满地的红沙。苍蝇围绕着他们,嗡嗡的声音越发的刺耳,就仿佛无数的责问,折磨着他。 他最喜欢大娃,对于小女儿却有些不闻不问,不仅是因为他重男轻女,认为女儿是赔钱货,更是因为孩子他娘生下女儿后才过一年就走了。但当鬼哭提起女儿的时候,一下子就击碎了他的心防。他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就是这双罪恶的手…… “啊!”他嘶吼着,声音沙哑尖锐,一群乌鸦被惊起,在天上盘旋,呱呱的叫着。 鬼哭半蹲下来,平静的看着他:“她一直在跟我说,爹爹不在,好黑,好怕!” 男人面如死灰,看着斗笠下那张平静的脸,喃喃问道:“跟我说这么多,你究竟要做什么?” “一共23个孩子,或许还有更多,但我只找到了这么多,他们大的有十二三岁,小的才两三岁,但我,一个都没救活。”鬼哭看着他,这个男人脸上没有表情,但眼神分明告诉鬼哭,他已经痛不欲生了,鬼哭继续说道:“其中有三个是你的儿女,其他的也都是你的同族后辈,你,不想报仇吗?” 男人艰难的抬起头,眼中绽放刺眼的光芒,他嘴唇颤抖,剧烈的喘息着,好久,才问:“我能做什么?” 第八十九章 白日做梦 “把一切都告诉我。”鬼哭说道。 男人无力的摇头,笑得悲哀:“我们,鬼迷心窍。” 一切的起始,都是从那个道士来到这个村庄开始。 黄石村的村民,并不被归纳于黑山村民这一类。黑山村民是忙时为农,闲时为盗。而他们,是老实人,老实人,就注定受到欺负。 和以往一样,黄石村的村民在另一个村的人欺负了,他们抢走了黄石村一半的粮食。 这一夜,黄石村很静,气氛沉重。 清晨的时候,一个道士踏着薄雾而来。他面如冠玉,身材修长,手持拂尘,身穿青色道袍,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道士自称为玉安道人,他说,要在这个村种一棵树,能保这个村风调雨顺。 村中之人不信,但是当晚,玉安道人表演了五鬼搬运,把他们被抢走的粮食重新搬了回来,村民们欣喜若狂,很快就信任了这个玉安道人,并且称他为仙长。 第二日,隔壁村的人来找麻烦,玉安道人法力高强,全部被他驱走。 就这样,玉安道人成了村中最受尊重的人,他留了下来,在村中的祠堂后面种下了那棵树。这一年,果然风调雨顺。 人们愈发信任玉安道人,而在那个冬天,玉安道人拿出了一幅画。 画像之中,和他们的村子有点相似,但不同的是,里面的美景,里面的房屋,里面的道路,完全不是村子能够相比的,相似的地方,也只有地形、房屋和道路的位置。 玉安道人告诉他们,这幅画可以直通仙境,只要进入了仙境,他们就可以永享安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风调雨顺,没有饥饿,没有病痛,每个人都有使不完的力气,可以自由翱翔于天空,没有寿命的限制,不会再苍老下去,成为仙境中的仙人。 所有人,都心动了。 他们按照道人所说的,一点一点去做,果然,他们开始在夜中能够进入仙境,但也仅仅是夜中。 后来,玉安道人告诉他们,要永远的进入仙境,需要付出代价。而那个代价,是他们的孩子。 走到这一步,村民们犹豫了。 玉安道人变了脸色,拂袖而去。 玉安道人走了,一切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邻村的人在玉安道人在的那几年,不知不觉之间离开了,骚扰他们的变成了妖怪。 村中之人想要离开,却发现找不到道路,道路早已被森林淹没。他们就像是生活在一个孤寂的小岛,无法出去,外人也无法进来。 又重新恢复了贫穷的生活,村民们哪里能够习惯,天气也不在风调雨顺,夏天变得炎热,少雨,而一旦下雨,就是暴雨,有一次甚至山洪差点淹没了村子。 村民们不能忍受,他们日日夜夜祈祷着,村长也挨家挨户的劝谏,告诉他们,养儿是为了防老,既然已经长生,那么还要孩子干什么呢? 一定是永享安乐,一边是自己的孩子。村民心中复杂,可是又过了一年,饥饿蔓延,村中之人再也忍不住了,他们做出了决定。 而这个时候,玉安道人回来了,他告诉村民,并不是要了孩子的命,总是要把孩子藏起来,瞒天过海,等到孩子长大后,又会和他们团聚。 他们相信了,哪怕心中有所怀疑的,也强迫自己相信了。 玉安道人教导着他们如何将孩子藏起来,而黄白羊,三个孩子的父亲,也就是鬼哭面前的这个男人,他也和其他村民一样,对自己的孩子下手了。 没了婆娘,他开始学会针线,面对天真的儿子女儿,他狠下毒手。 大儿子年纪大些,明白事情不妙,想跑,被他捉住,一口药灌了下去,让他儿子浑身无力,然后狠心对这个最心爱的儿子下了手,大儿子发出低低的呻吟,哭泣的祈求他,但他没有半点心慈手软。 他骗二儿子,只是要跟他玩个捉迷藏,二儿子天真的相信了,过程中,这个年仅五岁的儿子哭喊着不玩了,但他没有理会。 最后是小女儿,小女儿跟着他没有享福,他成长的这些年,正好是村中最困难的时候。 营养不良,体弱多病,一副随时夭折的模样,柔柔弱弱的可怜。 小女儿很温顺,小小的手抓着他的手指,大大的眼睛中充满了信任。过程很痛,她噙着泪没有哭泣。但当他合上羊皮的时候,小女儿哭了:“爹爹,不要离开囡囡,囡囡怕黑……” 小女儿因为年纪太小,有些口齿不清,那哭声,让他心烦意乱。他露出了痛苦的笑容,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到了祠堂处,心满意足的喝下了玉安道人准备的药,玉安道人说这是长生不死药,喝了它就可以指望仙境。 玉安道人果然没有骗他们,仙境中果然很美好。 黄白羊过得很幸福,他每天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他有使不完的力气,因此不觉得劳作辛苦,家中的鸡下蛋很快,小鸡孵出来也很快,并且见风就长。因此,每天都有肉吃。 但是,看着满桌的鱼肉,不知为何,心中空落落的。每天到了晚上,他们能看到了自己原本在人间的村子,心有不安,真怕有一天在夜晚回到人间就再也回不去了。玉安道人告诉他们,这是正常的,仙境还有些不稳定,再等个几年,稳定的,他们的孩子也长大了。到时候不仅可以团聚,还可以永远离开凡尘的痛苦。 听到这里,他们又安心了。 每天到了晚上,黄白羊都要去羊圈中,看着三只依偎在一起的羊羔,脸上挂起了诡异的笑。 而这一切,都被一个陌生人的来到打破。 他毁掉了那幅画,仙境崩塌,所有的人都醒了过来,这时候他们才察觉,自己被玉安道人骗了。 其实他们早就清楚自己被骗了,但是就是情愿相信玉安道人的谎话。 这哪里是什么仙境,只是他们的一场梦。梦醒了,又回到了现实,而现实,更加的糟糕。 他们的孩子,就是他们的希望,他们亲手扼杀了自己的希望。 这一刻,所有人都疯了。在一片血雨中,他们疯狂的厮杀。 等一切厮杀完毕,除了一个幸运儿,所有人都死了。 那个幸运又不幸的家伙,正是黄白羊。他侥幸的活了下来,但也活不长了。他的身体近乎崩溃,撑个两三天也就是极限。 一切说完,黄白羊已经崩溃,他用力的抓着鬼哭的衣服,咬着牙,带着哭腔:“帮我……报仇!” 第九十章 大厨玉安 鬼哭拍开了他的手:“我不会为你报仇,但是,我会为孩子们讨个公道。” 这些村民,虽然受骗,却也是心甘情愿。他们有冤,这也是自己的贪心引来的。不能说咎由自取,但罪孽不少。 从头到尾,最无辜的,是那些小孩。他们对自己最信任的亲人加害,到死,都还念叨着他们。 鬼哭将他们唤醒,又一个个送他们离去,自然有责任,让他们安心的离开。 他站了起来,耀眼的阳光下,在尸堆之中,他身上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 鬼哭按了一下斗笠,把自己的脸藏在阴影之中,低沉的声音传出:“你还有两天时间,这两天,好好忏悔吧!” 他抬脚离开,大黑马在十丈之外等着。 它恐惧并厌恶着黄白羊,这个家伙,虽然实力极弱,虽然只是个普通的没见识的村民,但是比它所见的任何妖魔鬼怪都要恐怖。 直到鬼哭走远了,黄白羊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挣扎着走到了门槛边,靠着门槛边的墙坐了下来,就这么呆呆的坐着。 苍蝇围绕着他的躯体,甚至有乌鸦跳过来,啄食着他身上的肉,但他毫无所觉。 他生命的气息,正在飞速流逝,天气越来越热,而他的肉体越来越冷。 他的身体承受不住了,他的心灵也已经崩溃,如今被内疚与痛苦一点点的蚕食。这种痛苦,胜过世间任何的刑罚,深入灵魂,让他从身到心都不想活下去了。 弥留之际,他看到了自己的三只羊,羊皮被掀起,三个可爱的儿女笑脸如花,他跑了上去,紧紧的拥住他们。 然而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他闭上了眼睛,头垂了下来,终于,一滴眼泪,从眼角被挤了出来,颤颤巍巍的滴落在地,没过一会儿,这滴泪滴留下的痕迹就被酷暑抹去。 离开了黄石村,离开了那个恐怖的魔窟。鬼哭的手在颤抖,他紧紧的抓着长刀,骨节发白。 他的心,完全没有脸上的那样毫无波动。他的心,压抑的可怕,似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蠢蠢欲动,想要破壳而出。 在田家沟,小虎子的遭遇,只是冰山一角。而他的遭遇的罪魁祸首,是那群强盗,是那条鬼蛇。 鬼哭以为,这样的遭遇已经够惨了。但是,他果然还是小看了这个世间的恶。 鬼蛇就已经够狠了吗? 不,完全不是,和玉安道人相比起来,他又算算得了什么。 玉安道人才叫一个狠,他玩弄人心,一点一点的,勾出了人心的恶,让父母残害自己的孩子,又给了他们一个白日美梦。 这个美梦,即便鬼哭不来打破,玉安道人也会亲自动手打破。 到时候,一切真相大白,这些村民的痛苦,将会成为人参果的养分,帮助人参果茁壮成长。 鬼哭曾经亲自接触过人参果,那个被称之为小宝的人参果,她将自己的一生都告诉了鬼哭。 人参果表面上看是以血肉为食,但实际上是以极致的情绪为食,而那些血肉只是介质。 不过不同的是,东胜神州的镇元大仙通过血肉喂养它们极致的恐惧、憎恨。西牛贺州的镇元子通过自己的血,向人参果传递他对他们的爱。 所以,东胜神州的人参果的一出生,就是罪恶的化身。 每一个万福山的五庄观道士,都是烹调情绪的大厨,而这个玉安道人,明显是大厨中的佼佼者。 鬼哭甚至能够想到,他还很可能会让这些村民自己把自己的孩子从兽皮中解放出来,让他们自己看看自己所做的罪孽,从而获得更加极致的感情。 而造成这一切的,是鬼蛇和玉安道人吗? 不,不是。是镇元大仙的庇护,是人族还不够强大。 鬼哭只有一人,他也不擅长领导他做不到让人族变得更加强大,但是,杀掉镇元大仙他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不过在此之前,玉安道人,请你成为我的祭品吧! 让我的刀,更加锋利。 玉安道人是往东走的,所以鬼哭骑着大黑马一路往东急行。 到中午,也没碰到玉安道人,鬼哭和大黑马在路边阴凉处歇息,大黑马抓了只兔子,因此他们就考起了兔子。 突然,灌木抖动,然后就蹦出来个大妖。 是个豹子精,豹头人身,手持长矛,背上插了两杆小旗,上书黑山。 他二话不说就流着口水冲了过来,他是个巡山的妖怪,到处张贴通缉令,为的是找一个叫做鬼哭的人。 他刚刚从一个妖王那边过来,现在又要往另一个妖王的那边去。路上,腹中饥饿,并且口渴难耐,突然就闻到了一阵肉香,二话不说就朝这边走来,结果一眼就看到一个赶路的路人。 他冲了上来,那个拿下斗笠的路人转过头来。一张脸,准确的说一双眼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人,好像通缉令的鬼哭。 他猛然惊觉,连忙刹住脚步,扭头就跑,但哪里还能跑得了。 他是一头豹子精,跑得飞快,本来大黑马是跑不过他的。 但他先冲了过来,又刹住脚往后跑去,这样一来,速度就慢了。 鬼哭翻身上了马背,大黑马从后面直追上来。 豹子精心中骂娘,就听到身后风声响起。他反应极其敏捷,一扭腰,一把飞刀就从身侧飞过,接着屁股一痛,摔倒在地。 原来,身后的鬼哭甩出了两把飞刀。 急促的马蹄声传入耳中,豹子精心知跑不掉了,连忙回头就是一矛。 结果这一矛才刺出一半,矛头就飞了出去,只剩下半截握在手中。 大黑马撞上前来,豹子精确实是敏捷,身体一抖,身上两杆小旗落地,现出原形,就往树上窜去。 然而还没有完全窜上去,鬼哭扔出一团东西,那团东西突然舒展,赫然就是大嘴,把往树上窜去的豹子精绑了个结实。 豹子精摔到了地上,又化作人形,这次机会挣脱了大嘴,刚爬起来,迎面就撞上了跳下马背走过来的鬼哭。 啪的一声,他的脸颊就挨了一刀鞘,被抽翻在地。 他现出原形,一跃而起,张牙舞爪的扑向鬼哭,结果脸上又挨了一刀鞘,被抽了个满口血,晶莹的牙齿飞了出去,自个儿也被抽倒在地。 他发出咆哮,然后就看到鬼哭直接扔掉了手中长刀,冲上来拽住它的皮毛就往地上摔去。 “砰”的一声,五脏移位。 又是“砰”的一声,脊柱几乎折断。 豹子精一个翻身爬了起来,刚要跑,被鬼哭从后面拽住尾巴又是一摔。 “砰”的一声,眼冒金星。 几下摔了下来,鬼哭满身大汗气喘吁吁,豹子精被摔得口吐鲜血,浑身疼痛,使不出力气,然后被鬼哭按在地上一顿老拳伺候。 鬼哭的心太过压抑,他需要发泄,这个豹子精,刚好就撞了上来,也算他倒霉。 第九十一章 磨刀霍霍 豹子精是被一阵磨刀声给惊醒的,他被大嘴给捆得严严实实,因为他的逃脱,大嘴被大黑马嘲笑了好一阵子,现在吸取了教训,如果他化为人形,大嘴会第一时间收缩,他依旧逃不掉。 豹子精还真尝试了,他迅速的化为了人形,结果尴尬的发现,被绑得更紧了。想要变回原形,一阵剧烈的痛苦。别看大嘴外表只是个裤腰带,但实际上比裤腰带结实多了,被大嘴限制住,让豹子精化为人形都办不到。 鬼哭没有被这边的动静影响,他继续专心磨刀。现在很热,太阳底下,小溪边,鬼哭身上已经被汗水打湿。 大黑马在阴凉处,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豹子精。 忽然,磨刀的声音停下了。鬼哭在溪边站起,朝这边走来。 他打量着豹子精,手指微微的擦过雪白如镜的刀身,一脸不怀好意。 “你要干什么?”豹子精一脸慌张。 鬼哭笑得和蔼:“我没吃过豹子肉,想尝尝鲜,有问题吗?” 豹子精都快哭了:“有问题,当然有问题了,你现在杀了我,吃到的也是人肉。” 这是一个充满奇迹的世界,而奇迹的载体,就是妖气。这也是为何鬼哭会来到这里,因为这个世界和破晓神光相互吸引。 因为奇迹,动物能够变成人,人能够更上一层,成为仙,人死后还能遗留在这个世界,或者成鬼,或者成神。 那些成了精的动物,为何如此受人觊觎,因为它们的肉滋味鲜美,可以在它们身上提取很多珍贵的材料。 但如果它们能够化为人形,那些觊觎的目光就会少很多,因为他们已经有了自保的能力,而且一旦变成了人,被杀了,留下的也就是一具人的尸体。 当然,也可以想办法让他们重新变为“兽”,也就是所谓的现出原形,但过程终究麻烦许多。 听了豹子精的话,鬼哭笑道:“可你的身上,不完全是人肉啊,比如……你的头。” 他用刀尖点了点豹子精的头,冰冷的刀锋让豹子打了一个寒颤,他现在开始后悔,自己真是个蠢货,为什么就把头留下来了,不换个人头? 鬼哭魔鬼般的话语再一次响起:“还有,你的尾巴也没收起来。” 屁股一紧,豹子精惊慌的抬起了头,就看到了鬼哭一脸笑容。他的嘴大大的裂开,露出了里面的红肉白牙,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这绝对是一副好牙口,甚至可以嚼碎骨头。 豹子精打了一个寒颤,顿时泪水盈眶。 他,才100多岁,还不想死啊! 鬼哭上前一步,将自己没入了阴影,蹲了下来,把玩着光洁的刀身。手指一弹,刀口轻颤,嗡~~ 那一声刀口的颤声,刺入了豹子精的脑海。他忍不住想到那一个冬天,洞穴之中,柴火正旺,屋中温暖如春。 他的好友,一个猴精抓了一个猎人,邀请他吃肉喝酒。 那人撬开那人的头盖骨,人还活着,他们喝着酒,在那人惊恐的叫声中吃着热腾腾的脑浆,欢快无比。 后来他问那个猴精,是从哪里学的,那个猴精说,是从那个猎人身上学的。 也就是说,这是人族原创的。 面前这个家伙,肯定会那种吃法。豹子精浑身抽搐般的颤抖起来,他惊恐极了,不愿意自己被这样吃掉。 “求求您了,别吃我。” 对于豹子精的反应,鬼哭显得很满意。他把头凑到了豹子精的脖子处,嗅了嗅:“你吃了人。” “不,我没吃。”豹子精连忙反驳。 “你吃了。”鬼哭很肯定:“吃了人的妖怪,和没吃人的妖怪,见到人的眼神,是完全不同的,这眼神,我认得出来。” 豹子精不再言语,他低头看向鬼哭的脖子,近在眼前,甚至能够嗅到血管中血液的味道。 我真是被吓傻了。 豹子精如此想到,近在眼前的脖子不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毫不犹豫的,他张开的嘴。然而,一只手突然探出,抓住了他的脸颊,用力一捏,手指陷了进去,将他的嘴牢牢的卡住。 张开了,却无论怎样也合不拢。 鬼哭抬起身来,笑着道:“你看,你想杀我,所以我不能放过你。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被我吃了,要么,被我没有痛苦的杀了。” “你别想我配合你。”尽管不知道鬼哭究竟要干什么,但是豹子精打定主意不会轻易配合。 鬼哭的笑容愈加灿烂:“那更好,你知道吗,我们有一种吃法,名叫脍,就是把肉切得很薄,然后吃。” 说着,鬼哭的语气变得阴森:“当然,最好是活物。” 他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这个豹子精,手指刮着刀锋,似乎在挑选哪一块肉比较好吃。 豹子精的身体又一次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这种吃法,真的好邪恶,如果对象不是他,他也想去试试,但问题是现在对象是他。 说着,鬼哭的刀锋贴在了豹子精的脸皮上:“放心,我的刀很快,取出的肉一定会很薄很薄。” 还没等豹子精反应过来,他的脸颊就已经被划出了一道伤口,终于,他崩溃了。 面前的这个人类太过邪恶,他坚持不住,痛哭流涕:“不,不要,不要吃我,大爷你要干什么,跟我说啊!” 鬼哭脸上露出了遗憾的神色,道:“我想知道,一个叫做玉安道人的家伙,你认识吗?” 你果然是想吃我吧! 豹子精心中想到,连连点头,说:“认识,当然认识,他现在在黄石村。” “不,他不在黄石村。”鬼哭说道:“我就是从黄石村那边过来的,从这边往东走,他有什么落脚的地方。” 豹子精心头愈加发寒,玉安道人是什么人,他当然知道,可是现在听鬼哭的口气,似乎和玉安道人打了一架似的,而且还是打赢了,玉安道人在逃跑,而这个鬼哭在追。 早知道出门的时候让老黄给我补一卦了,豹子精心中愈发悲哀,口中说道:“往东走是熊大王的地盘,玉安道长有可能去那边了。” 鬼哭眼睛一亮:“哦,你跟我仔细说说。” 第九十二章 黑熊洞中 一个巨大的山洞中,墙壁上全是爪痕。 这些爪痕都是一个妖的,那就是黑熊精熊大王,熊大王没有化为人形,他并不觉得人形有多好,不过却学会了腹语术,得以能说人话,便于和其他妖怪沟通。 学说人话,是一个很重要的技能,别以为妖怪和妖怪之间就容易沟通了。事实上,绝大多数不同种族的妖怪,都是用人话沟通的。 作为这个世界的一代霸主,人的语言也可以说是通用语了。 虽然没有化作人形,但是熊大王还是喜欢用人的东西。他的爪子很灵活,并不逊色于人的手掌多少,只是手指短了些,所以用起人的东西也没多大阻碍。 他原本住的洞穴,在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扩张之中,变的规矩宽敞,四四方方,并且划分出了卧室客厅厕所厨房。 墙壁上,挂着巨大的油灯,照亮了整个石洞。 石洞中的石桌上,摆放着盘子酒杯,体型高大犹如一座小山的熊大王蹲在桌旁,正在招呼着今天来到这里的客人。 这个客人,就是刚刚离开黄石村的玉安道人。 耗子精端着菜摆上了桌,他们是熊大王特意驯服的。这些耗子精的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在其他方面的帮助,还是挺大的。 比如说日常家务,比如说刺探情报。 而在厨房中忙碌的,却不是什么妖怪,而是正宗的人类,也不知道是不是自愿来这里的。他拿着厚背菜刀,将一截骨头剁开,扔进翻腾的锅中。 桌子上,熊大王那毛茸茸的爪子灵活的使用筷子夹起来一大块肉扔进嘴里,嘴里嚼着,肚子却传来雷鸣般的声音:“道长,我记得你不是有事要忙吗?为何有空到我这儿。” 玉安道人举起了酒杯,和熊大王干了一杯,道:“不瞒你说,情况有变,有个外来人破坏了贫道的计划,当真可恨。” “哦。”熊大王对此略感兴趣:“是什么人?能破坏道长的计划。” “这人倒有些特殊,居然能抵抗我的宝贝,不过好在已经被我收拾了。”做完,玉安道人摆了摆手,表示不愿再谈这事。 熊大王也很机灵,玉安道人地位很高,就算是他也要巴结一下,所以立马岔开了话题:“不说这些,既然道长来到我这里,我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 说完,熊大王拍了拍巴掌:“小的们,把我的宝贝端上来。” “宝贝?”玉安道人很感兴趣,也不知道这个家伙会拿上来什么宝贝。 却见一群耗子精抬上来了一个巨大的盘子,盘子上盖着一个半球形的盖子。 里面似乎有什么活物,不断的撞击着。但这盖子明显是铁铸的,又厚又重,并且上面还不时闪烁着金光,显然不凡。 玉安道人脸上挂起了兴奋的神色,道:“能让大王您动用乾坤盖,显然价值非凡,我倒更好奇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了。” 说起这乾坤盖,就不得不提到镇元大仙,还有镇元大仙那一手袖里乾坤的神通。 在150年前,一颗人参果成熟了,在送往五庄观的途中,护送人参果的道士被袭击,人参果被抢走。 镇元大仙勃然大怒,连杀两个妖王,然后将追回人参果这事交给了黑山老妖。 后来,熊大王立功,查出了抢走人参果的是两个巨人族的族人,接着黑山老妖亲自出手追回了人参果。 镇元大仙很是高兴,制作了这个被称之为乾坤盖的宝贝,并且亲手赏给了黑山老妖,而黑山老妖后来又转手赏赐给了立下赫赫功劳的熊大王。 这宝贝,本是一块天外陨铁,后来经过镇元大仙不知多少年的酝养,沾染了一些镇元大仙的特性,后来经过打造,能大能小,有困敌之效。 当然也有缺点,那就是太重了,不便携带。 “还要麻烦一下道长,那玩意儿跑得快,等下我揭开乾坤盖的时候,希望道长出手拦一下。” 对于熊大王的请求,玉安道人自然答应。 等到耗子精们把盘子放上了桌,熊大王搓着手,抓住了乾坤盖。嗨的一声,一把掀开。 突然一个乳白色东西直往外飞去,玉安道人眼疾手快,早已准备好的法术施展开来,一股吸力从手掌诞生,一把就抓住了这个乳白色的东西,接着,脸上就闪过喜色。 “千年人参。” 被抓在手里的,正是千年人参。这玩意儿一片乳白,有手有脚,已有人形,浑身散发的清香,只是闻了一下,顿时就感觉神清气爽,疲惫全无。 “当真是好宝贝。”玉安道人兴奋的说道。这玩意儿,可以用来延年益寿,是罕见的可以帮忙延缓天人五衰到来时间的宝贝,当然,效果不如人参果好,可是,这只是千年人生的一部分效用,另一些方面,却是人参果并不具备的。 千年人参是疗伤圣药,有些时候,甚至能够起到起死回生之效。同时可以巩固根基,淬炼妖气,种种神奇的效用加起来,让千年人参这个宝贝完全不逊色于人参果多少。 “也是我运气好。”熊大王笑着道:“前些日子侥幸发现了它的踪迹,费了好些功夫才逮到,还望道长将此物交给大仙。” 做完,他眨了眨眼睛:“路途遥远,这玩意儿调皮,到时候难免少两根须……” 说到这里,熊大王和玉安道人相互对视一眼,双方默契的一笑。 玉安道人施展法术,将这个千年人参弄晕过去,然后揣进怀里,端起了一杯酒:“大王兄弟,不说了,干了这杯酒。” 熊大王端起酒杯,两人的酒杯碰了一下,然后一口干掉。 喝了酒,又吃菜吃肉,玉安道人问:“大王兄弟,等我回了五庄观,你可有什么话想让我带给大仙。” 熊大王一张熊脸上露出了忧愁的神色,道:“这黑山,风景秀丽,是个难得的好地方,在这里日子过得也悠闲,但是啊,我黑大王虽然是个粗人,却也一心向道,想要服侍大仙左右,还望成全。” 玉安道人一脸古怪,住在五庄观的,总是巴不得往外跑,跑的越远越好。镇元大仙脾气古怪,动辄杀人,尤其喜欢取人项上头颅,防不胜防。 可是外面的这些妖怪,放着逍遥的日子不过,却总想进去,着实奇怪的很。 不过虽然奇怪,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看在千年人参的份上,镇元大仙也很可能会答应的,而他就是传个话而已。 所以,玉安道人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我会将您的话告诉大仙的。” 第九十三章 极速刺杀 次日清晨,玉安道人浑身清爽的出了熊洞。 熊大王着实够意思,不仅奉上美味佳肴,还专门去请了好几个女妖精侍奉于他,让当了好几年和尚的玉安道人简直不要太爽,如果不是人参果的问题紧急,他简直都不想起床。 早上林中有雾,对于玉安道人来说正好。 他哼着歌儿,施展法诀,腾云驾雾而行,犹如一只快活的小鸟,飞过一棵大树的树冠上空。 突然,背上的包裹动了一下,一个婴儿露出半个头,就要往下面落去。玉安道人心头一惊,连忙反手扶住,把这个婴儿重新塞了进去。 婴儿并非真的婴儿,而是人参果树,只是,不说成熟,因为鬼哭的缘故,先天不足,现在化形都还办不到。 不过,这并不妨碍人参果自杀。 玉安道人冒了一身冷汗,原本放松的心情顿时紧了起来。 人参果这玩意儿,是遇金而落,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入,可以说是脆弱的紧,稍微有一点大意,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负责人参果的道人一刻不得放松,也是因此,每催熟了一颗人参果,道人都要休息好几年,稳固心境。 玉安道人不敢再大意,调整了一下包裹,确认不会再让人参果跑出来,这才小心翼翼的重新上路。 不过,将大半注意力集中在了人参果上面的他,并没察觉,身后远远的坠着一人一马。 昨天,鬼哭摸到了熊洞外,他没有莽撞的冲进去大杀四方,而是很谨慎的在洞外等待。 他现在的优势是敌明我暗,所以,他哪里会轻易的放弃这个优势。 昨夜下了一场暴雨,地面一片泥泞,很不好走。 可即便这样,大黑马也没动用踏飞燕,而是使用龟息术,收敛气息,跟着鬼哭,在泥地中一步一步走着。 渐渐的,雾散了。玉安道人不再动用腾云驾雾之术,而是使用御风之术,刮起了妖风,依旧飞行于天空,不要太明显。 这样做,他无法,实在是穿行于林间太过危险,林中树木太多,万一一不小心人参果被碰到了,那就完蛋了。尤其是昨夜下了一场雨,并且清晨才过,叶子上湿漉漉的,不断有水滴落。要是有一滴水滴到了人参果上面,又是大麻烦。 御风之术是十分有用的赶路法术,很多妖怪都喜欢用,尤其是那些妖气充足的妖怪,正是如此,原因无他,只是因为简单易学并且实用。 玉安道人的妖气不算充足,他是人类成妖,并且还是修道成妖,体型有限,经过几百年的打磨,质足够,但量不足。这就造成了他使用御风术的时候,并不像那些妖怪一样黑风乱舞,一看就是魔头出世,而是不动声色,衣抉飘舞之间就已腾空,非常灵活,可以在天空中做出各种姿势,但是长途跋涉的话,就显得太累了,续航能力不足。 所以,一个时辰后,他降落在了一个小土坡上,服了几个丹药,闭目休息。 鬼哭也悄悄的来到了附近,在一棵大树后面,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 玉安道人没有防备鬼哭,因为他想象不到居然会有人打算刺杀他。 但是,因为有保护人参果的重任,所以他本能的保持着警惕,这个时候冲上去,并不是好时机。所以,鬼哭决定等待。 休息了两刻钟,似乎补充了一些妖气,玉安道人再一次腾空而起,使用御风术,像一只大鸟一样朝着远方飞去。 鬼哭和大黑马继续上路,跟在后面不远不近,十分有耐心。 就这样,他们一前一后,走了一天。因为有玉安道人当作靶子,十分明显的飞到天空,那些妖怪第一眼看到的是玉安道人。熟悉的上去打个招呼,不熟悉的悄悄的绕开,所以鬼哭和大黑马居然也避开了那些四处搜罗的妖怪,没被他们发现。 渐渐的,到了黄昏。玉安道人面露疲色,戒心略微下降,但是鬼哭依旧没有出击,忍耐着。 这天晚上,玉安道人住进了兔子洞,在姐妹花的热情招待下十分欢乐。 又过了一夜,鬼哭还是在外面守着,等玉安道人出来后,继续坠在后面,就像游戏中的痴汉。 这天中午,玉安道人终于走出了森林,略显疲惫的脸上挂起了微笑。 他从天上落下,踏着坚实的地面,松了一口气。这两天的赶路,整天飘在天上,着实累得不轻。现在好了,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对于他来说,走路还是要比飞在天上轻松多了。 然而,就在他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骑快如闪电的从林中冲出。 一个呼吸,玉安道人心头一跳,警铃大作,猛的回过头来,就看到了骑在马背上的鬼哭,那一双眼睛,让他格外的印象深刻。 不好! 玉安道人腾空而起。 第二个呼吸,马背上的鬼哭甩出了一把飞刀,让玉安道人不得不为之一顿,惊得一头冷汗,堪堪躲开了那把飞刀。 第三个呼吸,玉安道人飘然落地。 他不敢飞在天上,在天上他的确很灵活,但是,飞得不高,速度也不会太快,因为使用着御风术,也不能使用其他法术,简直就是个靶子。他可以保证自己能躲开一两把飞刀,却不敢保证能够躲开所有的飞刀,一旦被击中,轻则受伤,重则身亡。 所以,他只有落地。然而一落地,驾着大黑马的鬼哭就已经到了近前。 玉安道人脚下轻轻一点,身体嗖的一声就闪到了鬼哭左边。 第四个呼吸,大黑马继续前奔,没有回头,而鬼哭直接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直扑玉安道人。 玉安道人一甩拂尘,万道白丝绽放,如同一张大网朝着鬼哭笼罩而去。 前后左右上下,全被白色的丝线笼罩,尚未落地的鬼哭屏气凝神凌空一刀,只是一刀,漫天白丝通通断裂飘舞。 玉安道人眼角直跳,扔掉了破碎的拂尘,飞快的向后退去。 第五个呼吸,鬼哭紧追不舍,玉安道人身躯一晃,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接着,化身数十,朝着四面八方狂奔而去。 藏在一堆分身中的玉安道人没有回头,心中很是平静。鬼哭的出现的确把他吓了一大跳,但他几百年的修为也不是白费的,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只要等他拉开距离…… 叮! 第六个呼吸,一声铃声轻吟,在玉安道人耳中却犹如洪钟大吕。 不好! 第九十四章 出大事了 玉安道人刚刚察觉不妙,“扑哧”一声,血花绽放,一截刀尖从他胸口钻出。然后,才传来剧痛。 怎会如此,他瞪大双眼,满脸不可思议。 他的护身符呢?他的替死鬼呢? 就算这一刀骗过了这两样保命的家伙,但他这一身道袍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刺穿的啊! 更重要的是,他是怎么从这么多分身中认出真身的。 第七个呼吸,玉安道人满脸疑惑,“扑通”一声栽倒在地。顿时,那些分身消失无踪。 他看了一双赤脚,上面沾满了泥,还有划伤。艰难的抬起头,看到了斗笠下那时候让他心头发寒的眼睛。 张了张嘴,喷出了一口血,眼中又是疑惑又是不甘。 太快了,一切都太快了。整个过程还不到10个呼吸,以至于让他的那些手段根本就还没来得及使出来。 所以,他很不甘心,很不服,他心里想着:如果让我使出那些手段的话…… 就在这样的不甘心中,玉安道人闭上了眼睛。 鬼哭甩掉刀身上的血迹,然后收刀回鞘,蹲下来,看着扑倒在地的玉安道人。 然后,摘下了他身上的包裹。打开,婴儿般的人参果露了出来。 一见光,人参果就发出响亮的啼哭声。 鬼哭把布摊开,将它放到了布上,看着这个可怜的小家伙,给他自己选择。 大黑马从远处跑了回来,在鬼哭身边,低下头,好奇的看着这个人参果。 人参果滚了一圈,落到了地上。一碰到泥土,瞬间就掉了进去,消失不见。 “走吧。”鬼哭一手扶着马鞍,刚要上马,身体一顿。 玉安道人身上传来响动,鬼哭又回过头掀开玉安道人的尸体。在他的怀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鬼哭把手伸了进去,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布袋,一打开,一个乳白色的东西窜了出来。鬼哭本能地伸手抓住,却是一个千年人参。 它有手有脚,只是没有人脸,看起来颇为怪异。 这棵千年人参剧烈的挣扎着,叽叽喳喳的尖叫,尤其是当大黑马好奇地把头凑了过来,用那两个巨大的鼻孔使劲的嗅着的时候,更是身上所有的长须都倒竖起来。 鬼哭把大黑马的头推开,低声道:“小东西,下次记得小心点,别这么轻易的被人给抓住了。” 说完,直接把这颗千年人参扔进了旁边的灌木丛中。 大黑马惊呼一声,连忙跑过去,把头伸进灌木丛里找着,但是那颗千年人参跑的是何其的快,尤其擅长土遁术,瞬间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千年人参和人参,在鬼哭看来根本就不是同一物种,就像是人和猿猴的差距。 千年人参有生命,会痛,会痒,会哭,会笑,懂得学习,被人抓住还会求饶,知道尖叫求救,知道报恩,和人非常接近,吃它,鬼哭下不了手,倒不如放生算了。 不过,让鬼哭没想到的是。他骑着大黑马才走出五里路,这颗千年人参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它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嗷嗷痛叫着从身上拔下了一根长须,踮起脚,小心翼翼的递到了过来。 鬼哭从大黑马身上翻身下来,摊开手,任由它把那根长须放到了掌心。 “去吧!”鬼哭的手指点了一下它的小脑袋,千年人参发出欢快的笑声,一头扎进地里,两条腿来回蹬着,迅速的钻了下去。 “给你了。”鬼哭扔出长须,大黑马连忙张口接住,嚼了两下就咽进肚里。然后,马脸拉长。 太少了,它感觉很委屈。 “得了吧。”鬼哭屈起手指,波的一声敲在了它的头上:“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大黑马哼哼唧唧的踱着步子,显得很不满,那么大的大宝贝,就这么把它放生了,真是个败家爷们。 …… 时间一点点过去,很快,将近黄昏。斜阳下,影子被拉得老长。 大道边,灌木丛中,一颗脑袋伸了出来。是一个半大小子大小的山精,他脸上挂着怪异的笑,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往两边看了看,确认没人之后,走向了趴在地上的那具尸体。 他手里拿着个木棍,用木棍戳了戳尸体,尸体没动。这个山精松了一口气,走上前去,伸出手就要扒衣服,在刚刚碰到,噼啪一声,火花乱窜,这个山精一声不吭的就倒在了地上,身上冒起了青烟,时不时抽搐两下。过了一会,就不动弹了。 灌木丛中一阵乱响,叶子摇晃,隐隐约约间,几道影子从里面窜了出来,消失在丛林深处。 过了一会儿,一大堆山精簇拥着一个熊一般大小的山精王走了过来,到了大道上。 一群小个子山精手舞足蹈,指手画脚,然后指着趴在地上的两具尸体。 山精王大吼一声,让这群叽叽喳喳如同百千只鸭子的小个山精安静下来,一脚踹飞跟前的两个,从他们之中挤了出来,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他拎起了那个山精的尸体。尸体上面有着错综复杂的仿佛无数闪电交织的痕迹,闻上去,居然还有肉香。 山精王想不明白,把尸体扔到了后面,任由那群小个子争抢尸体,把目光看向另一具尸体,眼中满是疑惑。 这具尸体身穿道袍,在他的印象中,穿这种衣服的人都是惹不起的,可是为何,他会死在路边。 有了前车之鉴,山精王不敢去触碰尸体,想了好久也想不出什么名堂,于是大吼着让那群小个子看守尸体,转身又跑进了丛林。 渐渐的,天快黑了,一群小个子山精没了一开始的活力,或坐或卧,打着哈欠,有的甚至发出了鼾声。 林中一片沙沙之声,接着,山精王去而复返,在他身后,是一个长着兔子耳朵身材曼妙的女人。 这女人穿着伤风败俗,不只是光洁的大腿和胳膊露在外面,甚至一抹雪白的肚皮,也露了出来。 女人漂亮,看起来也很柔弱。不过从山精王点头哈腰的那副模样来看,这个兔耳朵女人不简单。 女人脸上有些不耐烦,山精王蠢得要死,学个人话只学了个半吊子,说起话来乌拉乌拉的,很多语调都说不好,让她听起来十分费劲,并且听了大半天也听不明白,直想揍人。 不过她还是跟着过来了,毕竟,看山精王的样子,似乎有大事发生。 当看到路边的尸体后,兔耳朵女人知道,事情大发了。 第九十五章 黑山山主 月光下,森森树影仿佛鬼怪张牙舞爪。 路边燃起篝火,一群山精叽叽喳喳的烤着东西,有少量的肉,不过更多的还是水果和蘑菇野菜之类。 山精的捕食能力着实不怎么样,他们大多时候也只能捕食一些兔子老鼠之类,根本不够吃,所以更多的时候,还需要采集森林中其它能吃的东西,丰收时节,他们还会去村庄附近的农田中偷粮食。因此,这些山精大多数时候都是吃素的。 山精们吃得热火朝天,兔耳朵女人却坐在树上愁眉不展。 玉安道人死了,她已经将事情上报,只是不知道,来的人会是谁。 猛然间,大地裂开,一个国字脸的汉子从地下升了上来。 兔耳朵女人吓了一跳,没想到来的居然会是他,看的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连忙从树上跳了下来,拱手躬迎:“见过山主。” 兔耳朵女人口中的山主,便是这黑山的主人,黑山老妖。 远远看去,他就是一个国字脸的壮汉,其他的就没什么了,但是走近了,你才会发现,他居然是如此的高大。 他的身材比例和常人没什么不同,看起来并不巨大,但是兔耳朵体型修长的女人站在他身边,就留了一个小孩儿。这身高,起码一丈多高,身体的宽度也异于常人。 黑山老妖微微的点了一下头,半蹲下来,翻动地上的尸体,然后,眯起了眼睛。 只有一道伤口,干净利索,穿胸而过,途中经过心脏,引发大片血液喷出,以至于地面大片泥土都被染红。怀中符里的替死鬼还在,没被触发。保命金钱金光璀璨,也并未动用。触雷玉佩暗淡,被触发过了。 “之前,可有人动过尸体。”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微微的颤音,让人心神一震。 兔耳朵女人连忙回答:“是这些小子们发现了,想必……” 兔耳朵女人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道:“想必已经动过了。” “那就是了。”黑山老妖微微颔首,站了起来。 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袍,脚下没关系,赤着一双大脚,脚底感应着周围的大地。 有马蹄印,从林中蔓延而出,一直到远方。而其他的痕迹,就不多了,全被这些该死的山精脚印扰乱。 突然,黑山老妖轻咦一声,大地翻滚,宛如流沙一般流动。接着,一把飞刀被这些流沙般的泥土托着“飘”到了他的脚边。 黑山老妖右手变得黝黑,看起来就犹如石雕,然后弯腰用这只手捡起了飞刀。 为何会有一把飞刀? 黑山老妖走起了眉头,玉安道人尸体上的伤口明显是刀伤,刀身略弯。 而现在又出现了一把飞刀,这就显得有些奇怪了。难不成,对方先用飞刀射杀失败,然后冲上前来用刀杀死玉安道人。 不,附近没有多余的战斗痕迹,说明战斗波及的范围很小,占的时间极短,玉安道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还手之力,很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目标就是玉安道人。所以,不可能愚蠢的用飞刀射杀之后才冲上前来用刀刺杀。 所以,这把飞刀的作用很可能就是堵住玉安道人的去路。 玉安道人生性谨慎,哪怕有保命的宝贝可以挡住飞刀,第一反应也是闪避。这是一个好习惯,却在有些时候也是一个坏习惯,而这个坏习惯,要了他的命。 黑山老妖收起了飞刀,心中琢磨。 对方有马,持刀,从林中冲出偷袭。玉安道人第一反应是跑,拉开距离,却遭遇飞刀,被延缓了一下,然后被近身。 他抓住了那么一点时间,施展法术逃跑,按照他的习惯,十有八九是化身千万这个法术,却没想到在第一时间被对方辨出了真身,然后被一刀直击要害。这一刀有些特别,让玉安道人身上所有的保命宝贝都没能起到作用,一命呜呼。 如此手段,绝非寻常之辈,绝对是世间顶级的刺客。而偏偏,他没听说过,所以,对方在此处名声不显,那么很有可能对方是从别的地方来的,是个外来人。 远道而来,刺杀玉安道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有仇,又或者…… “兰儿。”黑山老妖招了招手,兔耳朵女人乖巧的走上前去,黑山老妖抚摸着兔耳朵女人的秀发问道:“见到玉安道长尸体的,都在这里吧?” 兔耳朵女人老老实实的答道:“都在。” 黑山老妖笑得温和:“一个不少?” 兔耳朵女人察觉到了不妙,心头十分不安,略带颤音的回答:“一个不少。” 黑山老妖的手滑落下来,捏着兔耳朵女人的下巴,让她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双眼:“你见到人参果了吗?” 轰! 一道雷霆在兔耳朵女人脑海中炸开,她浑身直颤,因为恐惧,但很快,恐惧就被剧烈的痛楚淹没,她的头就仿佛被强行被灌进来了一盆子的水,昏沉,胀痛,本能的答道:“没有?” 痛苦又潮水般的退去,兔耳朵女人浑身冒汗,瘫倒在黑山老妖脚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心中,却满是庆幸。 她被用了搜魂术,活下来的几率大了一些。 黑山老妖抬起了脚,顿时,一种毛骨悚然之感浮上心头,兔耳朵女人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而那些叽叽喳喳的山精们突然安静了下来,惊慌的看向四周。 黑山老妖的脚落了下去,地面微微一颤,然后,石枪破土而出。 噗噗噗噗噗…… 鲜血,放眼望去,夜色下,满眼弥漫着血色的雾。 尸体,数十具尸体,被无数的石枪贯穿,架在半空,支离破碎,血浆乱喷。 “没有人参果的味道,看来,不是被他们吃了。对方,是冲着人参果来的。”口中说着,黑山老妖突然低下头关心的问:“还能站起来吗?” 兔耳朵女人虚弱的点了点头,艰难的爬了起来,脚下有些蹒跚,但勉强还能站着。 “很好。”黑山老妖满意的点头,扯下身上一截布,取出飞刀,然后用布将飞刀包裹,交给了兔耳朵女人:“这把飞刀,粘有刺客的气息,地面,有马蹄印,你去找到那个刺客,然后通知我,不要轻举妄动。” “是。”兔耳朵女人连忙答应。 “嗯,对了。”黑山老妖突然想了,说道:“那个刺客很可能是鬼哭。” 外来人,有马,用刀,还有实力,这些条件加在一起,也只有那个杀了树妖姥姥的鬼哭了。 兔耳朵女人微微一震,然后点头。 黑山老妖交代了这些,身体沉入土中,和他一同沉入土中的,还有玉安道人的尸体。 看着黑山老妖离开,兔耳朵女人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九十六章 杀生做菜 昏暗的烛光里,传来窃窃私语。苍老的声音被刻意压低,为的是不让隔壁的客人听到。 “都这个时候了,娃儿他们怎么还不来。”声音略显急促,这是一个老头子说的。 “急什么,人又不会跑。”这是一个老太婆说的。 荒凉的路边,几间草屋围起来构成了一个小院。两对老夫妻相依为伴,生活在这一片荒莽之中。 怎么看,怎么古怪。 外面遍地妖魔鬼怪,孤零零的生活在这里,随时可能面对危险,很难想象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不过按照老头的说法,他有五个儿子,个个身强力壮,箭术精准,是周围有名的猎人,所以住在这荒郊野外,也倒说得过去。 但是,这里是黑山,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就值得商榷了。 白天的时候,鬼哭来到了这里,讨了碗水。老夫妻二人万分热情,硬是留下他吃了点便饭,然后又说天色已晚,要留他住宿。 鬼哭无奈,住了下来。 此刻,他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长刀就抱在怀中。耳朵竖起,听着外面的谈话,心中无奈:为何要留我下来,为何,要如此找死。 隔壁屋里,那对老夫妻的声音继续响起。 老头说:“我还是去看看,总觉得不太安心。” 老太婆没好气道:“你成天就是如此,年轻的时候畏首畏尾,到老了这个毛病还没改。” 老头不吭声了,踏着草鞋,轻轻地拉开了门,走进了院子。周围几间房,所有的门一打开就嘎吱作响,但唯独这间房的门,被涂了油,打开时不说悄无声息,但肯定是一丈开外肉耳不可闻。 他悄悄地溜到了窗外,窗户上满是破洞,冬天肯定很冷,但到了夏天,却很凉爽。 老头往里面看来,屋中漆黑,一道人影静静地躺在床上,睡得很安静。 老头又悄悄地溜了回去,老太婆的声音响起:“怎么样?” 老头说:“睡得很熟。” 马蹄声,由远而近。十几号人,身负弓刀,明火执仗,风尘仆仆而来。 马就中,大黑马抬起了头,看着这十几号人。 他们一人双马,头戴斗笠,身上穿着皮甲,脚踏短靴,看起来十分精干。 一下马,他们就白马往马厩这边牵了过来,然后,大黑马十分悲剧的发现,瘦骨嶙峋的自己被30头左右肌肉壮硕的太监挤在了中间。 大黑马不爽的嘶鸣,这伙人其中一个笑道:“哟,还有匹好马。” 大黑马虽然瘦骨嶙峋,但是骨架粗大,在一群马中,高出一头,可以说是鹤立鸡群。 “爹,俺回来了。” “小声点。”老头打开了门,压低声音不爽的说。 “小声什么?”一个老太婆从老头身后走了出来:“那人吃了催眠草,现在正睡得死了。” 催眠草,是这里一种特有的一种特有的“野菜”。人吃了,就会犯困,味道香甜,吃多了,晚上就会睡的跟头死猪一样,黑山村民时常拿这个来坑不知晓情况的外乡人。 “他吃了多少。”为首的人问道。 “刘寨主,您可放心吧,那家伙饭量大,合着一桶饭足足吃了两大碗呢。”说完,老太婆捂着嘴,咯咯的笑着像只下蛋的母鸡。 “那就好。”刘寨主点了点头,心头琢磨,吃了这么多的催眠草,就是头牛也得睡死,再加上现在半夜三更的,正是人睡得熟的时候,于是回身道:“我们上。” 说完,带头朝着鬼哭睡的那间屋走去,其他人也纷纷跟上,人群中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娘,准备饭食,一路跑来,饿死了。” “好勒。”老太婆口中答应,脸上绽放笑容,就像那晒干的橘子皮。 一头,刘寨主这一伙人围在了屋外,纷纷拔出了刀。尽管对方已经被放翻了,但他们依旧谨慎,毕竟,这是山神大人要的人,怎么看也不是寻常凡人。 另一头,老太婆到了厨房,取下挂在房梁上的半扇鹿肉摔在了砧板上,抓起剁骨刀泼上水就磨了起来,同时嘴里叫道:“老头子,上来帮忙。” 霍霍的磨刀声中,刘寨主沿着门缝一刀劈断的门闩,然后一脚踹开了门。 人们涌了进来,冰冷的刀锋闪烁着寒光。一刀一刀,剁在了床上,就犹如剁在了烂草席上。 “不好!”有人叫道,手感不对,他们真的是剁在烂草席上,而不是犹如。 床上的那道黑影,哪里是什么人。 厨房外,老头趁着月光明亮,拿起了靠在门口的斧头,然后摆好了一个圆木,高高抡起了斧头…… 鬼哭从房梁上翻身下来,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绚烂的刀光宛如挂在天上的残月。 咔嚓! 圆木被斧头干脆利索的一分为二,老头再次把木头立在地上。 一片黑暗的屋中,明晃晃的利刃高举,朝着中间的那人杀去。 鬼哭甩掉刀锋的血迹,另一只手也搭在了刀柄上。 当! 数把刀撞在了一起,僵持片刻,破碎的刀片在空中起舞,然后,血如泼墨。 厨房外,老头子抱着劈好的柴走进了厨房。 漆黑的房中,刘寨主和他的几个手下连滚带爬的朝着外面逃去。 厨房里,老太婆手指刮过刀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然后,高高的举起了剁骨刀。 咚! 一刀剁下,骨肉两分,沉重的剁骨刀深深的镶嵌在了砧板上。 漆黑的屋中,头颅在地上滚动,被慌乱的脚踢到了一旁。 刘寨主冲到了门口,一个布条突然从房梁垂下,缠住了他的脖子,一下把他拉了上去。 老太婆用力的拔出了刀,鬼哭轻轻地拨开了悬在半空的尸体。 老太婆又是一刀剁下,外面,弓被拉开,锋利的箭头对准了鬼哭。 砰! 刘寨主的尸体落到了地上,斗笠滚到了鬼哭脚边,鬼哭弯腰捡起斗笠,戴在了头上。 崩崩崩…… 弓弦脆响。 咚咚咚…… 砧板在叫。 嗖嗖嗖…… 箭矢破空。 叮叮叮…… 铃铛摇晃。 老头拿着柴火一一的架在了灶台里,又拿出稻草放在了柴火下面,然后取出打火石。 鬼哭挥舞长刀一一的弹开了飞来的箭矢,冲进人群。 老头子把吹火筒对准了灶台里的火星,鼓起腮帮…… 轰! 烈火熊熊。 鬼哭一刀斩断长弓,人影交错之际,锐利的刀锋划过娇嫩的皮肉…… 丝! 血如喷泉。 第九十七章 收刀吃饭 所有肉都已剁完,剁骨刀被“咚”的一声钉在了砧板上。所有的人都已杀完,手中长刀“咔”的一声重新回到了刀鞘。 肉块骨头一股脑的被扔进了锅中,在滚烫的油里,吱吱作响,被铁铲翻炒。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残破的肢体到处都是,暗红蔓延。 冰凉的水泼入锅中,将肉浸泡,在火焰里缓缓加热,最后沸腾。 冒气的血洒到地上,从尸体中出,在凉风习习的夜色中,渐渐冷却,最后凝固。 一切结束,院中腥味弥漫,厨房香味弥漫。 鬼哭打了桶水冲洗过后回身进屋,找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换上。老太婆擦洗剁骨刀和砧板,准备碗筷。 今夜格外的安静,往日的大合唱没有在今夜上演,青蛙钻进池塘,虫儿回到窝中,凉风习习,树叶沙沙。 不知不觉,满院的月光消失。天空之上,乌云被风吹来,遮蔽了星月。 风越来越大,呜呜直吹,屋顶的茅草被卷上天空,随风飘扬。 马群发出嘶鸣,大黑马满脸烦躁,它被挤得动弹不得,30匹马的力气还是要比它的力气大许多。 莫挨老子! 它只能这样吼着,但作为马界竹竿,那太监显然没有理会它的意思。 天空变得低沉,闷雷声由远及近。 听到外面的雷声,老太婆皱了皱眉头,把蘑菇野菜下到锅中,然后说:“要下雨了,老头子,我来烧火,你去把席子挂上。” 他们的房子几乎所有的窗子都有破洞,那是被风雨摧残的。纸太贵,并且难以抵挡这夏日的暴风雨,所以,每到下雨的时候,他们干脆在窗口挂上席子,或者用木板堵住,抵挡风雨。 “好。”老头扶着腰站了起来,就要往外面走。 “等等。”老太婆说道:“把油灯带上,现在外面黑,小心摔死你这个老骨头。” “嗯。”老头子拿着油灯往外走去,老太婆往灶里添了一把火,火光的照耀中,她脸上浮现欢快的笑容。 鬼哭的来到,在她看来,是上天送给她的一份大礼。 她年轻时嫁给了这个老东西,没少吃苦。好这老东西听话并且争气,每次跟着寨主出去总能抢回来一些东西。 随着大儿子的长大,她的年龄越发大了,生活却过得好了起来。一间小小的茅草屋,渐渐的变成了这样一个大院子。 五个儿子,个个出息,杀人抢劫都是一把好手,还很孝顺。 如今杀了这个鬼哭,得到了山神大人的那份奖赏,他们一家就鸡犬升天了。 到时候,她要搬到县城里去,去住那瓦房,他的几个儿子还要娶好几个婆娘,给她生一大堆孙子…… 老太婆想着,捶了捶酸痛的肩膀。 终究是老了,那一口剁骨刀使了十几年,如今也感到了吃力。尤其是准备十几个人的饭食,更是让她格外疲惫。 等等…… 锤着肩膀的手停了下来,老太婆感觉有些不对劲。为何,如此安静。 无论是刘寨主,还是她儿子以及他们的那群同伙,可都不是什么安静的主。 这时候,他们应该坐在客厅,抱着酒坛子大口喝酒,划拳摔跤。 老太婆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向外望去。 外面,鲜血从刀尖滴落,老头躺在地上,原本应该在他手中的油灯,如今在鬼哭手上。 幽幽的火光里,露出了鬼哭的那张毫无表情的脸,那双眼睛反射着火光,就仿佛两把森然长刀。 老太婆没有像寻常老妇人那样放声尖叫,她转身,拔出插在砧板上的剁骨刀,然后冲出了厨房,冲向了鬼哭。 鬼哭侧身让了一下,手中油灯的火焰晃动。 耀眼的白光劈开天地,两道剪影错身而过。 老太婆在鬼哭身后倒下了,鬼哭叹息一声,甩掉刀身血迹后收起了长刀。 隆隆的雷声从头顶滚过,鬼哭前脚跨进厨房,黑暗后脚淹没院子。 风声骤停,然后,大雨倾盆。 哗哗哗哗…… 满地的血,漫天的大雨冲刷。 有一天不是很冷,只是凉爽,让人心旷神怡。 灶台前,鬼哭坐在小凳上,将手中的柴扔了进去。 火焰噼噼啪啪的燃烧着,锅中咕噜咕噜的沸腾着,屋顶哗啦哗啦的被雨点撞击着。 一捆捆稻草紧紧扎着,层层叠叠的摆放在屋顶,挡住第一滴一滴的雨滴。但终究有缝,外面下着大雨,厨房中也下起了小雨,撞击着锅盖,撞击着鬼哭头顶的斗笠,滴答滴答…… 外面,大黑马很是烦躁。 马厩只有那么大一点,即便经过扩充,也经不起30多匹马挤成一团。虽然下着雨,但依旧热的要死。 尤其是可恶的大嘴,它居然但自己毕竟跳起了舞,简直,欺马太甚! 大黑马终于忍不住了,用牙齿解掉了缰绳,一脚踢翻的马厩。 一群马儿嘶鸣起来,乱成一团,接着有的扯断缰绳,叫着冲出了院子。 大黑马甩掉了大嘴,顶着雨水,跑进了厨房。厨房下着小雨,但无疑要好了很多,更重要的是,锅中弥漫的香气。 终于,最后一点柴火烧完了,锅中的肉已然熟透。 鬼哭揭开了锅,更加浓郁的香气涌入鼻腔。 他拿起了一个小盆,舀了满满一大盆的肉,看一下流口水的大黑马,笑道:“吃吧!” 鬼哭是吃过了,而大黑马根本就没怎么吃,那对老夫妻给了它一大捆草,但作为一个妖怪,没有肉怎么吃。还好鬼哭给了它两颗辟谷丹,让它对付了一下。 那两对老夫妻见到它不吃,还露出了可惜的神色,认为这匹马有病,怪不得这么瘦,想必活不了多久了。 所以,现在它很饿。 整整一大锅,都是它的,大黑马开心极了,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风雨之中,一道黑影溜到了院子里,翻动着地上的尸体。 想必,是林中的妖怪,被血腥味吸引而来,看那体型,应该是个小妖。 这个小妖偷偷的看了一眼厨房,没敢打扰,又看了一眼散落在院中的马儿,比划了一下体型,同样没敢打扰,不过好在,还有尸体,对它来说,简直是大丰收。 这个小妖偷偷的偷走了一具尸体,没过一会儿,更多的妖怪来到。 院子里,大雨中,大快朵颐。 厨房中,小雨下,大快朵颐。 当天空放晴,月光重新洒落大地,鬼哭和大黑马从厨房中走出,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般,一群妖怪四散而逃,只有寥寥几个还留在原地。 第九十八章 妖尸伏笔 清晨,有雾,道路泥泞,雨后的空气异常清晰,让人心旷神怡。 一只赖皮老狗和一个兔耳朵女人出现在了院子外面,赖皮老狗使劲的嗅了嗅,眉头皱起,心道一声好臭,然后走进了院子。 几道黑影闪过,是几只小妖。“噗嗤噗嗤”扑打翅膀的声音传来,几只鸟儿飞上天空。 再往里走,引入眼帘的就是一地的尸骨。老狗和女人对视一眼,忍着臭味走上前去。 每走一步,老狗的形态就变化一分,当找到个尸骨之中的时候,老狗已经变成了一个英俊的灰袍中年人。 兔耳朵女人叫玉兰,她并非什么妖王,不过地位却不低,和她姐姐艳名远播。而这条癞皮狗化成的中年男人叫林枫,也不是什么妖王,而是一个独行的大妖,因为他那一手追踪术,所以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昨夜接下了黑山老妖的任务,玉兰就匆匆忙忙的找到了林枫帮忙,许下了一大堆承诺,终于请动了他。 林枫还算尽职尽责,黎明的时候就开始行动,两人一路找到了这里。 林枫看了一下满地的尸骨,眉头皱起。这些尸骨被野兽和那些小妖破坏的不成样子,再加上一场大雨,更是让其难度大增,但他还是弯下腰来检查尸体。 检查了一下尸体后,林枫脸色有些难看,问兔子精玉兰:“你确定我们不需要和他发生冲突?” “嗯,大王说了,只需要看着就好。”玉兰连忙点头,两个长耳朵跟着她晃动的头颅一甩一甩的。 “那就好。”林枫松了一口气,从满地断裂的兵器和尸体上看,对方的刀术极高,又快又狠,他这把老骨头可扛不住。 两人又搜查了一番,玉兰突然捏着鼻子惊叫道:“这个大胃妖的尸体好奇怪。” 大胃妖,如果分类别的话,和画皮一样,是人类,一般常出现在灾祸时期,尤其是旱灾的重灾区。 他们本身是人,只不过实在太饿,再加上机缘巧合,就成了妖。 大胃妖危害不大,生存能力极强,他们只对吃有兴趣,并且不会吃活物。而他们的外貌也格外丑陋,大大的肚子,瘦小的四肢,占据脸部1/4的大嘴巴,让他们看起来格外恐怖,也时常有人把他们错认为饿死鬼。 大胃妖速度不快,力量不强,身上肥膘颇多,营养丰富,所以为了保护自己,遇到危险后,他们会变得极其的臭,再加上妖气从中起了作用,哪怕胃口再好的妖怪也会反胃。很多妖怪哪怕是饿的吃土,也不愿意吃一口大胃妖身上那充满营养的肉。 也是因此,没有妖怪和野兽去触碰这个大胃妖的尸体。同样也是因此,等他们来到的时候这里的妖怪才会这么少,只有寥寥几只,而不是满院子的妖怪。 林枫一开始没有发现大胃妖的尸体,一是因为雾气,而是因为他不愿意靠近那里,他的鼻子太灵了,感觉难受。 不过现在,听到玉兰的叫声,即便是林枫不愿过去也得过去了,他要看看那个尸体有什么奇怪的。 “你看,他死了,身上却没有一点伤口。”玉兰一脸嫌弃的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尸体,然后一个大跳到了一丈开外。 林枫捏着鼻子走上前去,从地上捡了一个刀鞘,翻着尸体,看了几下之后,连忙跑出了一丈开外,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玉兰问道。 林枫没好气的说:“被吓死的。” “啊!”玉兰满脸失望。 大胃妖胆子非常小,有时候甚至会被一个小孩吓瘫。 有这么一个传闻,一只大胃妖偷偷的溜进农户家里偷吃东西,然后恰好撞见一个小孩。 小孩被吓得瘫在地上,哇哇大哭,大胃妖同样被吓得瘫在地上,嗷嗷大哭。结果引来了大人,看着大人提着斧头一脸凶狠的模样,大胃妖双眼一翻,被吓晕过去,然后身上臭气四溢,害得主人家洗了过后好几天都还有臭味弥漫,一家人没有食欲,日渐消瘦。 林枫看了一眼大胃妖手上紧紧拽着的血肉,思索了一下又说:“这家伙,想必应该是吃东西的时候被吓死的。” 大胃妖平时反应挺快,并且感知敏锐,但是一吃东西,反应就会变缓,感知也变得极差。 想必昨天夜里,他吃东西吃得津津有味,然后突然身后蹦出一个人或者一个妖怪,又或者只是一匹马。他回头一看,然后就被吓死了。 说起来很丢妖,但事实,很多大胃妖都是如此死去的,以至于这玩意的寿命非常短,能活过10年的都不多见。 总结了一番,林枫说道:“走吧,他们已经离开了。” “哦。”玉兰脸颊鼓了鼓,亦步亦趋的跟着林枫。 两人走出了院子,没有那些臭味环绕,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 “等等,什么味。”林枫皱起了眉头,抽着鼻子到处嗅着,嗅着嗅着他趴在地上,顿时,玉兰脸颊通红。 因为,林枫这个赖皮老狗已经把他的脸凑到了玉兰的脚尖了。 玉兰没穿鞋,光着脚,她的脚很美,小巧,柔嫩,白如玉,而两双脚上的十个脚趾就像是嫩藕芽儿一样,不安的上翘,非常可爱。 林枫的鼻尖碰到了玉兰的脚趾,玉兰脸上的红晕更红了,就像是要滴血了一般,头顶的两个耳朵纠缠在了一起,两扇浓密的睫毛不安的抖动,让人忍不住胃口大开。 然而,林枫脸色顿时铁青,用力捂住鼻子惨叫一声,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玉兰愣住了,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青。这个老狗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在羞辱她? “我的脚有这么臭吗,明明大家都说很香的。”玉兰一个金鸡独立,抱着脚,嗅了一口。 然后,双眼一翻,倒在了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抱着鼻子直打滚,涕泪横流的哭喊:“鼻子没了,鼻子没了……” 原来,玉兰的脚踢了几下大胃妖的尸体,结果,不经意间沾染到了大胃妖毛孔中渗出来的液体,而这种液体,就是大胃妖身上恶臭的来源。 然后,遇到一个好奇心爆棚,无论什么都喜欢闻一闻的赖皮老狗,还有个蠢得要死的兔子精。 结果,两妖双方中招,一个直接晕了,一个鼻子受了重创,都倒地不起。 第九十九章 蠢兔老狗 (看本章不要吃饭) 烈日当空,兔女郎玉兰香汗淋漓,两只耳朵焉巴巴的垂落下来。老狗林枫脸色铁青,只是偶尔忍不住伸出了舌头开始喘气。 “老狗哥哥,枫枫……”玉兰双手抓住林枫的胳膊,柔软的山峰在上面磨蹭,睁着水汪汪的大眼,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 “滚开,莫挨老子。”林枫一把推开了可怜巴巴的玉兰,加快脚步,走在前面。 林枫晕厥了好一会儿这才醒来,醒来后发现,自己的鼻子几乎失去知觉,更不要说什么嗅觉了,这让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不得以,他放弃了使用嗅觉的方式追寻目标,而是通过探查鬼哭一路上留下的那些微弱的痕迹进行追踪。 这无疑要费力许多,因为昨天夜里,除了鬼哭和大黑马之外还有三十多匹马,它们四散而逃,留下了凌乱的马蹄印给林枫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玉兰蹦蹦跳跳的跑到了林枫前面,拦住了他:“老狗哥哥,人家已经不臭了,你看,脚都被洗脱皮了。” 说着,她抬起了脚。 不得不承认,这个蠢兔子的脚挺美的,白嫩修长,却并不显柔弱,反而十分有劲,很健康。 但是……你凑那么近干嘛!!! 林枫心中咆哮,一把拍开了这只蠢兔子那条几乎戳到他眼睛上的脚,冷着脸,恶狠狠的道:“滚。” 蠢兔子站在原地,可怜巴巴的看着这条老狗快步从她身边走过,用力一跺脚,在地上留下了清晰的脚印,然后快步追了上去:“真的不臭了,不信你闻。” “老子闻不到。”说到这里,老狗悲从心来。早该想到了,和这个蠢兔子合作,他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是,这个蠢兔子给出的条件太诱人了,一根上古妖兽留下来的骨头,这让他怎么能拒绝。 但现在,鼻子没了,没有鼻子,再美味的骨头也要大打折扣。 老狗眼中含泪,深吸一口气,哧溜…… 他僵住了,一股咸咸的,浓稠的液体,涌进了他的喉咙。 不知何时,他流起了鼻涕。 不好,有些想吐。 “老狗哥哥,你要怎样才能原谅人家嘛!”蠢兔子又贴了过来,很软,但是在这样的大太阳下。很热! “原谅你。”老狗怒从心头来,冷笑道:“你闻一下自己的脚,我就原谅你。” “好,闻就闻,我的脚可香了。”蠢兔子抱着脚闻了一口,然后…… 呕…… “老狗哥哥,你原谅我了吗?” 看着一脸苍白的蠢兔子,老狗叹了一口气:“你流鼻涕了。” “啊!”蠢兔子花容失色,一不小心,哧溜…… “哧溜,咳咳咳咳……” 这是大黑马发出来的声音,一人一马在一个宽阔的大厅里,默默的看着沸腾的大锅。 “又流鼻血了。”鬼哭看着锅中的肉,脸无表情的问,可以看得出,他心情有点不好。 大黑马点了点头,看着滴落在地上的血,有些心烦意乱。 自从吃了那根千年人参须,他就火气上涌,过一段时间就要流一下鼻血,让它很是无语,却又无可奈何,这种情况,连鬼哭都不知道如何下刀,最后也只能依着它自己。 毕竟是头妖怪,身体耐艹的很,鼻血而已,反正又流不死他。 “大嘴,要不你帮它堵上。”鬼哭看向身边盘卧着的大嘴。 大嘴连连摇头,即便它不爱干净,不爱洗澡,也没有嗅觉,但它也不愿意拿自己去堵大黑马的鼻孔,这实在是太恶心妖了。 “唉!”鬼哭叹了一口气,看着自己日渐缩短的衣袖,取出一把飞刀割下一截,分成两团,塞到了大黑马的鼻孔中。 大黑马满脸嫌弃,上面还有汗味。 “好了。”鬼哭拿起勺子在锅里搅了一下,大黑马欢快的蹦了起来。 吃饭时,鬼哭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了一张翻倒在地的桌子。桌子后面,一个半大的小子咬着牙,浑身发抖,脸上又是恐惧又是仇恨。 香味传了过来,这小子喉结开始蠕动,好饿。他用力的捂着肚子,忽然听到那边鬼哭自言自语:“唉,为什么你们总是要逼我杀人。” 大厅的外面,一地的尸体,苍蝇环绕。 …… 黄昏,看着眼前的寨子,老狗觉得有些不对劲,问身边的蠢兔子:“有危险吗?” “咔嚓咔嚓咔嚓……” “???”老狗面无表情的扭过头来,蠢兔子抱着一根萝卜,啃得正开心。 “你在干什么?”老狗咆哮。 蠢兔子垂下的耳朵瞬间直了起来,满脸迷茫的问:“什么?” “你在干什么?”老狗问道。 “吃饭呀!”蠢兔子乖巧的答道:“刚才吐了好多,肚子好饿,所以要填饱肚子,你要吃吗?” 说着,蠢兔子把手伸进胸前的沟里,拔出了一根萝卜戳到了老狗脸上。 老狗侧过头,避开了萝卜,面无表情的说:“你察觉到了危险吗?” 他本来想问这只蠢兔子的萝卜是从哪里来的,但现在没好意思问。 “没有啊!”蠢兔子茫然的摇头,然后…… “哧溜!” 两妖对视,脸一红,同时不好意思的扭过了头,用力的揉了揉鼻子。 走进了寨子,老狗皱起了眉头。 尸体,苍蝇,乌鸦,还有……妖怪。 一只狼,老虎一般大小的狼,它放下了嘴上的尸体,看向了这两妖,狂暴的妖气迎面扑来。 老狗人类的样子很英俊,但现在,英俊不起来了。他在发抖,脸色苍白,牙齿碰撞。 还记得很久以前,它还有主人,主人为了救它,死在狼吻之下。从此,他就患上了恐狼症。 而且,就算他没有这个症状,也很明显打不过面前这头狼妖。 现在,他在心中开始怨恨身边的蠢兔子呢,她明明说没有危险的。 狼妖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吼声,声音低沉,老狗的双腿发软。 一阵清风拂过面颊,一道白影瞬间到了那头狼妖面前。 一条修长的腿,高高的举起,然后一脚,石破天惊! 砰!!! “嗷呜呜呜……” 狼妖的鼻子飞出两条长长的红线,然后它捂着鼻子,连滚带爬的惨叫着跑了。 风吹过,两条长长的耳朵微微飘荡。 看着那只蠢兔子的背影,老狗忽然明白为何这只蠢兔子说没有危险了。对于她来说,的确没有危险。 只是…… 老狗用力捂住了头,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突然觉得这只蠢兔子这么的帅啊!!! 她修长的身影沐浴在阳光下,泛起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她回过头,脸上洋溢着自信而又灿烂的笑容,拍的颤颤巍巍的胸脯保证道:“放心吧,老狗哥哥,我会保护你的。” 老狗忽然觉得他刚才的感觉都是幻觉,这只蠢兔子果然一点都不帅,他指了指蠢兔子的鼻子:“你流鼻涕了,而且被甩到脸上了。” “啊!”蠢兔子捂脸尖叫,然后……哧溜! 老狗感觉上嘴唇中间有些湿润,本能的耸了耸鼻子,然后……哧溜! 第一百章 惊闻鬼哭 大厅,这里又被称之为聚义堂,山寨头领开会办席的地方。 这里桌子翻倒,满地狼藉。 老狗和蠢兔子跨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进来,一道小小的身影瞬间跑回到桌子后面。 老狗直接就走到了锅旁,地上的柴火已经熄灭,一片漆黑的灰烬里,零星的火星微微散发着光芒。 锅中微冷,残汤飘香,几只苍蝇盘旋,几块骨头让老狗眼睛一亮。他拿起了骨头,看了一眼,已经确定,是牛骨。他最爱这种骨头了,因为这种骨头不仅香,而且结实,经得住他啃。 “小子,出来。”掂量着手中的牛骨,老狗的声音不大不小。 没有动静,大厅有些安静。 蠢兔子嘻嘻的笑了起来,老狗觉得脸面有些挂不住了,他一声暴喝:“小鬼,出来!” 还是没有动静,桌子后面的半大小子颤抖了一下,依旧心存侥幸。 这回老狗忍不住了,他踢起一块凳子砸在了桌子上,桌子后面的半大小子浑身一颤,知道躲不过了,乖乖的站了起来。 老狗没有理他,一只手拿着骨头,一只手捡起了地上的一张纸,这是一幅通缉令。画的鬼哭的画像,还用文字描述了一遍,比如,他有一把长刀,喜欢戴斗笠,身边有匹马之类。 “过来。”老狗看着通缉令说道。 半大小子绕过了桌子,老老实实的来到了他们面前。他不敢反抗,蠢兔子头顶的那双耳朵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妖怪,他们绝对是妖怪,不过半大小子反倒松了一口气,因为妖怪,也有可能是他们的同伙。 这里是黑山,无论人、妖都是黑山老妖的手下。 碰到没智慧的妖,被吃了也就吃了,而有智慧的妖,可以沟通,所以不算绝境。 “小子,见过这个人吗?”老狗把通缉令扔到了半大小子的手中,半大小子身体颤抖了起来。 “见过。” 他说得斩钉截铁,双眼发红,浑身上下透着杀气。 他,真的真的很想杀了这个家伙,为父亲、为叔叔伯伯、为兄弟们报仇。 “外面的人都是他杀的?” 老狗的话让这个半大小子身体抖的更厉害了,那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嗯。”半大小子的语气带着颤音,他很想杀掉那个人,但那个人实在太过可怕,比好多妖怪都要可怕。 曾经他们碰到过一个吃人的大妖,是头豹子,它跑得跟风一样快,神出鬼没。 因为这头豹子精,整个寨子人心惶惶。然后,他爹拿着弓箭,穿着甲胄,带着三十来号人走进了山林,主动面对那只豹子精。 他爹三天三夜没有回来,那只豹子精也三天三夜没有骚扰寨子。 第四天,爹回来了,还带回来了豹子精和叔叔伯伯的尸体。 30来号人,只回来了一半,并且剩下的这一半,大半带伤。而那只豹子精的尸体,惨不忍睹,身上插着十几支箭,皮毛被利刃戳的到处都是洞。 尽管死了十几个人,尽管是之后又有三个受伤的也没能活下来,但他们赢了,那时候,这个半大的小子就知道,妖怪的确很可怕,却也没可怕到完全无法抵挡的程度。 但那个人,那个叫鬼哭的人,无法抵挡。 今天,上午的时候,他来到了寨子外,说要讨些饭食和清水。 他爹很高兴,把这个叫鬼哭的人放了进来。 就在外面宽阔的校场中,他爹带着众人袭击了这个叫做鬼哭的男人。 他还清楚的记得,那时候,风沙很大,太阳也很大。 弓箭偷袭失败,他爹带着人,拿着盾牌长枪,围了上去,从这里门口看过去,人挤着人,拥成了一片,一杆杆长枪直立,就如一片竹林。 那墙上,还有几个寨子里的神箭手居高临下,弯弓射击。 然而,没用。他爹已经尽可能高估这个男人了,但最终,还是小瞧了。 漫天的尘沙中,喊杀声变成了哭喊声。 接着,他就听到了有人在喊“大当家的死了”,顿时,整个人就如遭雷击。他爹就这么没了,死得如此突兀,他甚至没看到他爹是如何死的。 接着,林立的长枪变得混乱,原本在墙头上射击的神箭手也不知何时倒下了,有的甚至从上面摔了下来。 战马嘶鸣,那人出现在他眼中,只见他骑在那头瘦马上,就像是战场中那威武的将军,每一次刀锋一转,就是一片鲜红泼洒在地。 百十号人,足足百十号人,就跟待宰的羔羊一样,毫无反抗之力。 人头滚滚,残肢乱舞。 来回几个冲锋,人就散了。之后,那人依旧毫不饶恕,冷血无比,追上逃跑的人,一刀,尸首分离。 半大的小子腿在抖,裤子已湿。 他满脸绝望的看着校场上的人一个又一个的倒下,那匹马踏着彩虹,如同一阵狂风卷过,狂风中夹杂着闪电,一旦被这道狂风卷中,人就必死无疑。 人们想躲,但那道狂风实在太快,根本就躲不掉。 惨叫的声音被飞快掐灭,没过多久,校场中就再无一点声音。 几个人狼狈的逃回了大厅,他们是被那个人逼回来的,他们不想回到大厅,但没有去路了。 几个人之中有一个是他二叔,二叔翻倒的桌子,连推带拽把他带到了桌子后面,让他在这里躲好,并且嘱咐:“好自为之,如果能够逃得一命,离开这里,永远不要想着报仇!” 接着,他带着人把桌子椅子全弄到了门口堵住。 那人简直就是魔头,他刻意等到二叔们忙碌完毕,这才骑着马一头撞了过来。 结实的大门轰然倒塌,门后的桌椅飞得满厅都是。 二叔他们传来怒吼,但没过三个呼吸,怒吼声戛然而止。 听着半大小子的描述,老狗脸色有些发白,他扭头看向那只蠢兔子,蠢兔子的脸色也白得可怕,浑身还在微微发抖。 杀死一百人,并不可怕,杀人的手段多的是了,一个瘟疫,或者说设计一个山崩,掘了某河的河堤,别说一百人,一万人都行,可怕的是正面硬撼杀死一百人。 他们不是黑山老妖,没有刀枪不入之躯。运气不好,一支箭、一把短刀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对于老狗来说,别说一百人,就算是面对二十个提刀拿弓的悍匪,他都有些够呛,必须得跑路。蠢兔子厉害些,但也就三十多个。 而面对100个人有计划的围杀,还带了盾牌长枪,无论是他还是蠢兔子都只能逃跑,正面硬撼纯属找死,估计撑不过二十个呼吸就得被捅成筛子,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那个鬼哭究竟是如何办到的,难不成他长了三头六臂,不然他究竟是如何面对四面八方的兵器的? 第一百零一章 两个蠢妖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赖皮老狗表情严肃:“小子,这里的骨头为什么这么少?” 根据锅中的痕迹,经过老狗精心计算,骨头,绝不应该如此的少。 半大小子十分紧张,心中吐槽:你是狗啊,这么关心骨头。 但是,没敢说,而是吞吞吐吐的回答:“被……被马啃了。” “小鬼,你敢骗我?”老狗一把拎起了半大的小子。 半大小子双腿离地,双眼翻白,用力的摇头挣扎。 “好了。”蠢兔子翻了个白眼:“你都能改掉吃屎的毛病,人家马为什么就不能啃骨头了。” 老狗脸色一僵,松开了半大的小子,哼哼唧唧的端起铁锅就往外面走去。 蠢兔子吐了一下舌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追了上去,连连道歉。 半大小子躺在地上大口呼吸,双眼迷茫。 他不是傻子,反而很聪明,非常懂得看人脸色。刚才他诉说鬼哭的事迹的时候,这两个妖怪的反应,分明表明,他们很怕那个叫鬼哭的家伙。 所以,我应该报仇吗? 他的心中陷入了迷茫,过了一会儿,他从地上爬了起来,趁着天还没有黑完,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还是逃命要紧。山寨里尸体太多,等到了晚上,妖怪野兽群聚,他想跑都跑不了了。 蠢兔子和老狗一路追逐着鬼哭留下的踪迹而行,最终,在明月当空时,一处山洞前停了下来。 山洞中有火光若隐若现,无数蝙蝠在外盘旋,不敢回去。 洞口处,一只如同猎豹一般大小的蝙蝠妖如标本般被几根木棍钉在了墙上,干涸的血迹从墙上蔓延下来,威慑力十足。 老狗又一次开始后悔起来,他就不该答应这个蠢兔子,一路的追踪让他明白,那个鬼哭分明就是个大魔头,走到哪里杀到哪里。等到真靠近他时,老狗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和他一同颤抖的,还有那只蠢兔子,并且抖得更加厉害。 “老狗哥哥……”蠢兔子用手指头戳了戳老狗的肩膀,欲言又止。 “别打扰我。”老狗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蠢兔子,继续往里面看去。 那若隐若现的火光中,他始终没看到那个人影,倒是偶尔看到了那匹马。 该死!他究竟在哪里。 老狗心中愈发不安,一滴冷汗划过脸颊。 “你在找什么?”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老狗浑身僵住了,他木然的扭过头,先是看到了几乎缩成一团的蠢兔子,然后,看到了一道黑影正矗立在他们两人身后。 斗笠,长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嘶哑的尖叫声在山谷回荡。 或许是因为那只蝙蝠妖的存在,这巨大的蝙蝠洞中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臭,蝙蝠粪便都被聚集在了一起,其余的地方,显得很干净。 一团篝火出现在蝙蝠洞中,篝火上架着一只圆润的小野猪,被一根木棍绑着,正在缓缓的转着。一只玉手抓着这根木棍,玉手的主人正是蠢兔子。 肉很香,但她闻不到,不过看到肉被烧熟的模样,她眉头皱起,看样子不是很喜欢。 “你不喜欢吃肉?”鬼哭的声音响起,在蝙蝠洞中回荡,听起来颇为怪异。 蠢兔子打了个寒颤,连连摇头,又觉得不对,又点头,还是觉得不对,顿时双眼朦胧,可怜巴巴的看着鬼哭。 “不吃肉好。”鬼哭脸上挂起笑意,扭头看向那只老狗:“你呢?” “我也不喜欢吃肉。”老狗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真诚:“我喜欢吃胡萝卜。” 话音刚落,他身后传来嘲笑般的嘶鸣。大黑马嘴角翘起,一张马脸上分明透露着不屑。他张大了鼻孔,用力的嗅了嗅,然后一扭头,使了个脸色。大嘴窜了出来,冲进了怀里,接着,几根骨头飞了出来,落在了地上,咕噜噜的转着。 骨头上,分明有着清晰的牙印。 “不喜欢吃肉?”鬼哭看了一眼骨头,然后又看向老狗似笑非笑。 老狗背后冒汗,脸色不变:“我还喜欢吃骨头,不喜欢吃肉。” “喜不喜欢无所谓,不吃人就好。”鬼哭语气变得阴森低沉:“不吃人,咱们就还不是死敌。” “咔嚓、咔嚓……” 这是啃骨头的声音,一听到这声音,老狗脸色狂变。他猛的朝声音的来源看去,是大黑马,他躺在地上,正欢快的啃着骨头。 大黑马感觉到了老哥的目光,猛的抬起头,一脸“你有意见吗”的表情。老狗默不作声的扭过头,表示自己没有意见,不知不觉之间红了眼眶。 太欺负狗了,居然当着他的面啃他的骨头。 “熟了吗?”鬼哭问道,也不懂蠢兔子回答,拔出一把飞刀切下了一块肉,也不怕烫,直接送进了嘴里,咀嚼了两下,咽了下去,点头道:“已经熟了,大黑,吃饭。” 大黑马扔下骨头,一跃而起,欢快的跑到鬼哭面前,看着架子上熟透了的小野猪直流口水。 “刺溜!” 吸鼻涕的声音响起,大黑马猛的扬起头,和他一同动作的,还有蠢兔子和老狗。 然后,气氛有些尴尬的安静。 大黑马低下了头,这才发觉,自己没留鼻血。蠢兔子揉了揉鼻子。这时候也才发觉,她的鼻子已经开始好转了,虽然还闻不到味道,但也没有动不动就流鼻涕了。 看着一双双的目光注视到了自己,老狗瑟瑟发抖,咕噜一声,顿时脸被憋的铁青。 肉很香,但光吃烤肉,口很干。 于是,烧起了水。这水是鬼哭从外面打来的,也正是因此,他才刚好遇到在外面神头鬼脸的两个蠢妖怪。 “如果这时候有汤就好了。”鬼哭抚摸着被填满的肚子,笑眯眯的打量着两只妖怪。 两只妖怪一个劲直发抖,老狗连忙说道:“我生病了,已经病了几百年了,是只癞皮狗,你们不会想吃我的。” 老狗实力如此之弱,连只兔子都打不过,就是因为他的病,他成为妖怪就开始生病,已经成了顽疾,导致他浑身的毛都掉光了,以至于其他妖怪遇到他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吃他的意思。 毕竟,妖怪生病和人生病完全是两码事,妖怪的病更加古怪且难以治愈,同时还可能影响妖怪的实力以及寿命。 说完这句话,老狗松了一口气,还好,他还有这个底牌。 兔子傻眼了,她看到鬼哭的目光看了过来,脸憋得通红,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姐姐,姐姐……救命啊,小兰儿要被人吃啦……” 鬼哭有些尴尬,一种罪恶感浮上心头。他只是想逗逗这两个妖怪,调节一下心情,却没想到发生这一档事。 大黑马默然无语,心中鄙视,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像个小娃娃似的哭着叫妈妈(姐姐),真不害臊。 第一百零二章 狡兔三窟 黑山脚下,一只正在奋力挖洞的兔耳女郎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阿嚏!!!” 声音,在漆黑的洞中回荡。 兔耳女郎用力的揉了揉鼻子,疑惑的自言自语:“是谁在叫我?” 她是那只蠢兔子的姐姐,自从一年前做了一个噩梦,梦到天地皆白,一旦暴露在北风之下,就万法凋零,于是就迷上了打洞。 一年多的时间,再加上她的神通和法术,她已经造了一个不小的迷宫了,并且在很多地方种满了蘑菇,但是,她还不满足。 每天只要一有时间,就忍不住要打一个洞,谁都劝不住。 “嗷!” 一只僵尸破土而出,满脸疑惑的看着周围。 刺耳的尖叫在耳边炸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纤纤细腿就已经击中了他的头颅。然后,他仿佛被铁锤击中,砰的一声脑袋镶嵌在了墙壁上。 蠢兔子姐姐脸色潮红,胸口颤巍巍的累赘上下起伏,一个劲自言自语的叫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说着,从身上的沟壑里取出一个红红的胡萝卜,咔嚓咔嚓的咬着,平复着受惊的心灵。 被镶在墙上僵尸手脚抽搐了一下,然后不动了。貌似,他才是受惊的那个。好好的呆在家里睡觉,突然就被人给挖出来了,刚一出来,就听到一声尖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吹到墙壁上的卡住了,至今还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轰! 这一截洞轰然倒塌,又重新给埋住了。蠢兔子姐姐擦着额头的冷汗,连忙给墙壁加固,然后换个方向,继续往里面挖。 “对了!”蠢兔子姐姐忽然抬起头来,疑惑道:“我那愚蠢的妹妹呢,怎么今天没看到她?” …… 此时此刻,蠢兔子和老狗正在接受鬼哭的盘问。 “昨天上老妖派你们来的吧!” 此话一出,两个妖怪汗如雨下。大黑马在一旁龇牙咧嘴的虎视眈眈,大嘴在一旁耀武扬威。 鬼哭的手指顶在刀格,拇指微微乏力,顿时弹出一截明黄色的铜护刃。 倾刻间,两个妖怪感觉寒芒在背,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老狗连忙道:“可不关我的事啊,都是她,都是她找的我。” 蠢兔子眼睛瞪得溜圆,不可置信的看着老狗,语调高扬:“你出卖我!” 老狗老脸一红,哼哼唧唧的说:“命还是重要些。” 耳朵垂落下来,蠢兔子看着双眼射着寒芒的鬼哭,缩了缩脖子,嘟囔着道:“也不能怪我,山主大人的命令,我怎么能拒绝。一旦拒绝了,命就没了……” 说到这里,她眼睛红了,祈求的看着鬼哭:“如果你要杀了我的话,一定要痛快点,我怕痛。” “放心,我的刀很快的。”鬼哭作出承诺。 “谢谢。”蠢兔子抽泣着,表达了她的谢意。 鬼哭眼角抽了抽,这兔子,是怎么活这么久的。 …… 万福山主峰山脚下,一条长长的石阶仿佛一条白色巨蟒蜿蜒而上,直到五庄观大门前。 黑山老妖抱着尸体从地下钻了出来,沿着石梯往上走。 没办法,无论是人是妖,想要去五庄观,都必须沿着石阶而行。不然,被人参果树当作食物吃了,那可就冤枉了。 当然,以黑山老妖的实力,他自然是不怕人参果树的。但是万一伤到了人参果树,镇元大仙就会发怒,到时候一下就取走了他的人头,那可就冤枉了。 胳膊没了,他还可以从新安回来,但头没了,那他可就真完了。 白色石阶的尽头,是大理石打造的高墙,两块巨大的美玉雕琢而成的大门。两旁摆着的,是两头凶悍的妖兽尸体盘卧。 经过特殊手段处理,它们栩栩如生,永远都凝固在了死前的那一刻。 那时候,他们受到了致命的威胁,绝望之际,困兽犹斗,最是凶猛的时候,这种姿态,保留了下来。 凡人一看到,就会双腿发软,胆小之人忽然见到,甚至可能被活活吓死。 而很多妖怪看到,都会心生畏惧,不过并非是畏惧这两头妖兽的尸体,而是畏惧镇元大仙的手段。 而大门的正上方是一个牌匾,上书“五庄观”金光灿灿的三个大字,让大门前三丈之内,无论白天黑夜,都十分明亮。 两个道童站在门两侧,就像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只是偶尔眨一下的眼睛证明了,他们是活的。 “黑山老妖,为何前来。”右边的一个道童突然开口,清脆的声音响起。 黑山老妖走了上来,朗声道:“归还玉安道人的尸体。” “却没想到如此的早。” 大门忽然打开,一个道人面含笑意的走了出来。 两个道童连忙鞠躬,同时叫道:“见过师叔。” 这个道人微微颔首,然后看向黑山老妖怀中的尸体:“不久前,就看到师兄的魂灯灭了,吾心甚喜,又甚忧。喜的是师兄死了,没了一个对手,忧的是那人参果可千万别出岔子,不然师傅怒了,那就有大麻烦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黑山老妖的表情。但黑山老妖表情毫无波动,让他根本看不出什么。 他心中略有些失望,然后问道:“黑山兄,人参果如何。” “丢了。”黑山老妖开口说道。 “丢了,那可就麻烦了啊。”道人摇头,然后一挥手:“进来吧,已为您安排好了住宿,明日一早,随我去见师傅。” 翌日清晨,钟声响起。 黑山老妖坐在床上,坐了一夜,钟声响起,他的身躯没有动弹。 钟声过后,外面传来呼喝。 一群道士中间夹杂着许多妖怪在那一声声呼喝声中,挥舞着手中利剑,开始了一天的功课。 清晨的功课过后,昨天接待黑山老妖的那个道人来到了黑山老妖所住之处的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黑山老妖站了起来,打开了门,道人说道:“黑山兄,请随我来。” 两人穿过演武校场,穿过一栋栋大大小小的楼,沿着石梯而上,绕到了山后一片湖前,踩着湖中的莲叶而行,到了湖中央的凉亭之中。 镇元大仙在此处品茶,双目不经意间扫过黑山老妖和那个道人,两人都不由得浑身一颤,同时作揖行礼:“见过师尊(大仙)。” 第一百零三章 无声羔羊 “说说吧。”镇元大仙面无表情,声音悠远,坐在凉亭中石桌前,抿了一口香茶。 那个迎接黑山老妖的道士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像个木桩子一样杵着,充当装饰。 黑山老妖开始诉说,而镇元大仙静静地听着。 “也就是说,玉安是被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刀客给袭杀的。”最后,镇元大仙作出总结。 “是。”黑山老妖回答。 “你没撒谎。”镇元大仙不紧不慢的说,他在玉安道人的尸体上,得到了一些信息。玉安道人临死前的最后一眼,被他提取了出来。 的确是一个刀客,长刀,斗笠,让人印象深刻。 沉默片刻,镇元大仙又开口道:“找到人参果,带回那个刀客,你便可以将功折罪。” “是。”黑山老妖拱手。 “玉泉。”镇元大仙叫那个道士,原来,这个迎接黑山老妖的道士道号玉泉。 玉泉道人连忙拱手答应:“师尊。” “你也一起去,找到人参果之后,那个人参果就交给你了。”镇元大仙说道。 “诺。”玉泉道人眼带笑意。 两人踏着满湖的荷叶离开,不知不觉之间,满湖的荷花绽放。 镇元大仙一拂衣袖,瞬间消失在凉亭,出现在山崖边。 天边红日耀眼,脚下是一片云海。 整颗人参果树的树干屹立于山巅,而整个五庄观围绕着人参果树而建,从下往上看去,人参果树和五庄观就仿佛漂浮在云层之上。 山风吹过,身后叮叮当当作响。 一双双眼睛透过透明的琉璃,无神的看向镇元大仙略显消瘦的背影。 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 树冠之下,是比寻常大树干还要粗的树枝。 树枝上,挂着一盏巨大的八角琉璃灯,琉璃灯里面,被关押着一个个俊美的青年男女。 他们,可不是什么人,而是一颗颗成熟的人参果。 仔细看去,那些将琉璃灯悬挂在树干上的,也并非什么绳子,而是生长在树枝上的藤蔓。藤蔓穿过琉璃灯,一端插在了这些青年男女的肚脐上。 “师尊。”一个道士来到了镇元大仙的身后,拱手作揖。 镇元大仙微微含首,吹着山风,抚着胡须,看着远处的红日,没有回头:“道安如何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传得很远。琉璃灯中,一个呆呆卷缩在里面的青年男子猛的面色一变,疯狂的拍打起琉璃灯来。 嘴里叫喊着什么,却被琉璃灯阻隔,没有传出来。 在旁边,另一盏琉璃灯中,一个俊美的青年双手贴着琉璃,平静的看着那个疯狂的青年,微微摇头,苦涩一笑,张着嘴,用唇语告诉他:“千万不要伤心。” 疯狂的青年呆住了,泪水涌出,头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琉璃。 “已经可以享用了。”镇元大仙身后的道士答道:“师尊要享用吗?” “嗯。” 轻飘飘的一个字,将一个生命的结局定下。 道士转过身,打出一道金光,一盏琉璃灯落下,将地面砸了一个坑。 咚! 镇元大仙突然就出现在了这盏琉璃当中,平静的看着面前卷缩在一角的这个青年。 他,就是镇元大仙口中的道安。 道安身体微微发抖,抬头看去,头顶那盏不断晃动的琉璃灯中,那个疯狂的青年拼命的撞击着,哭喊着…… 那是他的好友,他从未听到过他的声音,双方也从没有一次接触,离得最近的时候,是剧烈的山风吹过,两盏琉璃灯相互碰撞的时候。 但,他们依旧是好友,是知己,相依为命。 不要啊! 道安心中呻吟:不要看,不要听,不要伤心啊! 镇元大仙抓着道安的头发把他扯了过来,漫天的琉璃灯上,一双双眼睛遍布悲哀的看着这一幕。 镇元大仙慢条斯理的张开了嘴,一口咬下。 咔嚓! 没有鲜血喷出,乳白的液体横流,整个琉璃灯内遍布香气。 而外面的道士,偷偷的解除了琉璃灯上的禁锢,道安拼命想要忍住,却怎么也忍不住的惨叫声传出。 而他的好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道安的声音,而且第一次,就成了永别。 咔嚓,咔嚓…… 一声声,令人毛骨悚然。 道安的好友停止了疯狂撞击琉璃灯的举动,泪水也流干了,双目无神的看着这一幕,这一刻,心如死灰。 极致的感情涌上心头,他,更成熟了,距离熟透,不远了。 下面的道士仰着头看着他,心中琢磨着,过不了多久,应该就能吃了吧! 脚下,云层涌动。天边,红日药业。周围,山风呼啸。沉重的琉璃灯在树枝上晃动着,偶尔相互触碰,叮咚作响。 声音,传得很远很远。 山脚下,一个走在田间的农夫抬起头来,看着云层上的五庄观,停下脚步,虔诚祈祷。 对于他来说,五庄观就是传说中的天宫,而天宫,位于神树之上,神树上面长满了星辰,即便是在白天也会闪闪发光。 相传,人死后,就会成为神树的星辰,永享安乐…… 另一个大陆,南瞻部洲,蜀山脚下,杨家村里。 小小宝微微晃动着枝叶,发出低低的哭泣声。 习练剑术的采薇收起了手中的剑,小跑到小小宝身边,手指触碰到柔软的树干,一种悲伤的感觉浮上心头。 “小小宝,怎么了?” 采薇显得手足无措,她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慌乱的安抚。 然而,采薇的安抚并没有什么作用,小小宝哭得愈加伤心。 咚! 屋里传来声响,采薇又连忙回到屋中,冤魂铁甲摔到了地上。 采薇赶忙抱起冤魂铁甲,顿时,刺耳的哭声浮现心头。 采薇的眉毛耸拉下来,那边在哭,这边也哭了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 采薇心中感觉不妙:“鬼大哥,千万不要有事啊!” “哇哇哇哇,小宝好伤心啊!” 采薇心头猛然一惊,小宝,学会说话了,她连忙问道:“小宝,告诉姐姐,为什么伤心啊!” 小宝稚嫩的声音出现在采薇心头:“小宝不知道,姐姐,小宝为什么这么伤心啊?” 呃……采薇脸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囧”,这种事,她怎么会知道。 “姐姐,姐姐,小宝好伤心啊,快安慰一下小宝吧……” 第一百零四章 妖生如戏 夜晚,虫鸣蛙叫。 石壁旁,干燥的土地上,鬼哭枕着大黑马,抱着长刀,把斗笠盖在头上,安静的睡着。而大黑马,鼻孔一缩一张,发出鼾声。 凉风习习,树林沙沙作响。 蠢兔子和老狗被绑在树干上,无法睡眠,两人都心中焦急。 白天的时候,鬼哭自言自语,不经意间被这两妖怪听到了。 自言自语的内容也就是说什么粮食不够了,要吃兔肉汤,蠢兔子被吓个半死。又说那只老狗一看就十分奸猾,干脆杀了得了,老狗脸色惨白。 因此,两个妖怪现在十分煎熬,又哪里有什么心思睡眠。 “他睡着了吗?”老狗压低声音问道,两个妖怪被绑到一根树上,相背而坐。蠢兔子这边看得到鬼哭他们那边的情形,而老狗这边看不到。 “都睡着了。”蠢兔子小声的回答。 “准备好!”老狗低声倒数:“三、二、一!!!” 两个妖怪同时现出原形,顿时脱离绳子,飞快的朝着林中跑去。 “你们要去哪儿?”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两个妖怪同时身体一僵,往身后看去。 月光下,鬼哭缓步而来,他慢慢地拔出了长刀,光洁的刀身宛如一汪秋水。 与此同时,前方传来响动,一匹大马从林中走出,挡在了两个妖怪的面前。 嘴角向上微微一翘,长长的马脸上露出了邪魅的笑容。 什么时候? 两个妖怪同时冷汗直冒,不约而同的化出人形,跪地磕头求饶。 “不关我的事啊,鬼大爷,是他(她)要跑的。”两个妖怪同时指向对方,然后,同时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爽快的卖掉自己。 “你们不老实啊!”鬼哭冷笑,彻底的拔出了长刀,手腕一抖,舞了一个刀花,嘴唇裂开,露出了满口的白牙:“真是麻烦,干脆砍了得了。” 顿时,两个妖怪寒毛倒竖,就在蠢兔子低头等死的时候,老狗突然发难,他一把抄起蠢兔子,就朝林中扔了过去,然后,发出惨叫。 蠢兔子回过头,便看到老狗被鬼哭一脚踢翻。 蠢兔子落到了地上,惊恐的大声叫道:“老狗哥哥!!!” 老狗撕心裂肺的大吼:“别停下来,快跑!” 接着,鬼哭一刀劈下,鲜血泼洒,老狗发出凄厉的惨叫。 “老狗哥哥!”蠢兔子泪如泉涌,一头扎进了丛林之中。 身后惨叫声不停,老狗不断的叫喊着:“不要回头啊!” 兔子没敢回头,埋头直冲。身后,传来急促的沙沙声。 那匹大黑马,形如鬼魅一般在身后紧追不舍。 眼泪滑过鬓角,被飞快的甩到了身后。两只耳朵被迎面而来的风卷起,向后飘扬。 蠢兔子的大脑一片空白,不断的浮现鬼哭第一刀斩下的情形。 “老狗哥哥!”她忍不住一声悲呼。 一直以来,老狗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就是奸诈狡猾,贪生怕死,还经常喜欢骂她笨。 但是……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到这危机关头,老狗居然会做出如此伟大的举动,牺牲自己,助她逃跑。 蠢兔子眼中闪过决然,现出原形,直往灌木丛中钻。 渐渐的,大黑马不见了踪影,被它远远的甩开。蠢兔子停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休息了一会儿,她继续赶路,要抓紧时间,不然,老狗哥哥…… 一想到老狗正在被鬼哭折磨,蠢兔子又是一阵心痛。 “山主大人,只有山主大人能救老狗哥哥。” …… 老狗还在惨叫,大黑马从林中走了出来,满脸轻松的打了个响鼻。 鬼哭甩掉刀身上的血迹,收刀回鞘,踢了踢满地打滚的老狗,道:“好了,别装了,她走远了。” 老狗停止了喊叫,双手一撑,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打身上的泥土。 猛然间,他愣住了,看着自己的双手:“我的病……” 鬼哭说道:“病好了,你自己应该能感觉得到。” “病好了。”老狗双手捂住了脸,泪流满面:“这该死的病,终于好了。” “如果我所料不错,等上十天半个月,你就能有一身顺滑的皮毛。”说着,鬼哭打了个哈欠,他要趁着天没亮好好睡一觉,不然明天会没精神的。 “大恩不言谢。”老狗满脸严肃的一拱手,双手举过头顶,深深的鞠了一躬。 “没事,各取所需罢了。”鬼哭摆了摆手,并不太在意。 他治好老狗,只是因为一个交易。在白天的时候,他趁着那只蠢兔子不注意,和老狗达成了一个交易。 他帮老狗治病,老狗陪他演一场戏。事实证明,这场戏演得很成功,相信等不了多久,那只蠢兔子就会带着黑山老妖找上门来。 “既然如此,我走了。”老狗郑重的说道,说完,双眼紧盯着鬼哭,真怕他反悔。 “嗯,你走吧。”鬼哭无所谓的说:“不过要记得,那条赖皮老狗,已经死了。” “当然。”老狗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那条老狗已经死在了鬼哭手上,我说的对吧,鬼哭大爷?” “正是如此,可惜了一位义薄云天的老狗。”鬼哭说着叹了一口气,然后笑着道:“告辞。” 老狗一拱手:“告辞。” 然后,转身消失在一片漆黑的树林之中。 …… 黑山老妖刚刚回来,就有人通报,兔子精玉兰等待多时,黑山老妖没有耽误,立刻就接见了她。 看着满身狼狈的蠢兔子,黑山老妖心中不悦,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面无表情的问:“你不是应该监视着鬼哭吗?” 蠢兔子浑身一颤,迅速的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鼓起勇气道:“山主大人,请您放心,那鬼哭吃了我的胡萝卜,现在他的行踪尽在掌握。” “哦,你接触过他了?”黑山老妖问道。 蠢兔子点了一下头,他知道黑山老妖立刻心中大怒,不过却努力将怒火压了下去,阴狠的问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只准远远看着他吗?” 顿时,蠢兔子浑身发抖,但一想起老狗那凄厉的叫声,勇气又一次浮上心头,哀求道:“山主大人,属下错了,还请先捉拿鬼哭,之后再找小的算账吧!” 第一百零五章 半路杀出 咔嚓咔嚓咔嚓…… 爽脆的胡萝卜被咬碎,鬼哭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自言自语道:“话说这兔子种的胡萝卜滋味还真是不错,比平常的胡萝卜都要甜上许多。” 跟在鬼哭后面的大黑马翻了个白眼,抬头看向天上的烈日,顿时一阵眼晕。 他不由得低下头来,焉巴巴的,心中长叹一声:真的好热。 耳中,又传来鬼哭吃胡萝卜的声音。 大黑马觉得自己忍不住了,他扭过头来,努力的去咬背上的包裹,却怎么也咬不到,更别提吃到里面的胡萝卜了。 “话说回来。”鬼哭在前面自言自语:“这么多胡萝卜,那个兔子是怎么藏起来的?” 大黑马又翻了个白眼,自私的狗东西,光顾着自己爽,老子口渴着,还要背东西,到头来胡萝卜都吃不到一根,简直丧良心。 他决定了,他加快速度跟大嘴学习写字,到时候,去给南宫告状,这个鬼哭是个大色鬼,喜欢吃人家兔子精那里掏出来的胡萝卜。 不仅如此,它还要告诉南宫鬼哭这家伙是如何欺负一个兔子精的,他居然拿人家炖汤做威胁,逼迫可怜无助的兔子精交出所有胡萝卜…… 胡思乱想之时,一只胡萝卜突然出现在眼前,大黑马张开嘴咬去,胡萝卜猛的飞远了,伴随着咔的一声,它咬了一个空,然后又晃悠悠的到了它近前。 仔细看去,原来是大嘴。它弄来了一根胡萝卜,正逗的大黑马,顿时,大黑马气得牙痒痒。咔咔咔一阵狂咬,但就是咬不到。 不知为何,大嘴一顿,大黑马一口咬到的胡萝卜,正吃得开心,一头撞到了鬼哭的后背。 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大黑马抬头一看,一头巨熊挡在了前方。它浑身毛发黝黑发亮,身高将近两丈,体型巨大如同一尊小山。 鬼哭的左手大拇指顶住了刀格,微微发力,“咔”的一声露出一截铜护刃。而右手,自然的搭在了刀柄上。 “如何称呼?”鬼哭问道。 “熊大王。”这头巨熊回答。 “你要做什么?”鬼哭眯起了眼睛,身体缓缓的伏下。 “把千年人参和人参果都交出来吧!”巨熊咧嘴一笑:“我饶你们一命。” 鬼哭同样咧嘴一笑:“不好意思,都放生了。” 熊大王当然不会相信:“既然如此,那我就杀了你,再从你身上找到人参果和千年人参。” 说着,他如山一般的身体从这边移动,没有想象中的山崩地裂,反而无声无息。 他的四个熊掌仿佛黑色巨柱,支撑着他的身躯,行动之间却异常的轻盈柔和。 但是,脚下柔和,他的身躯一点都不柔和。直冲而来,就像是迎面撞来了一辆大卡车,相信他面前即便是一堵小山,也得被撞塌了。 巨大的身体迫近,与此同时,汹涌的妖气如同滔天巨浪一般迎面拍来。 “呲啦”一声,鬼哭拔出长刀,似乎撕裂了什么。在他两旁,大地重重一颤,就仿佛压路机压过一样,顿时平整一片。 大黑马发出嘶鸣,从鬼哭头顶一跃而过,脚踏彩虹,飞腾而起,到了熊大王的头顶重重踏下。 然而,熊大王只是轻轻地挥了一下手,大黑马就飞了出去,砸在了树林之中。 枯叶飘舞,树木直颤,背上的包裹滚落在地,几根胡萝卜飞了出来,在地面滚动。 熊大王直立而起,冷漠的看着身前的鬼哭,双掌一举,遮天蔽日。 轰! 大地裂开,泥土翻滚。 烟尘被咆哮的狂风卷上数丈的天空,地面的裂缝蔓延到了十步开外,形成了一个大大的锥形。 烟尘中,人影矗立。 鬼哭手中长刀直指苍穹,而那些裂缝,饶开了他脚下的土地,没有让他受到半点伤害。 “真是不错!”熊大王腹部传来沉闷的声音,他张开了嘴,然后,一声咆哮。 “昂……!!!” 声音如雷,滚滚而去,原本就破碎的大地在巨大的声音中顿时化为齑粉,狂风卷起满地的沙尘,形成了一道圆柱形的洪流。 洪流之中,鬼哭逆流而上。 长刀开刀,身躯紧随其后。 咆哮的熊大王突然闭嘴,用力一咬…… 呛~~ 刺耳的尖啸让大黑马耳膜破裂,发出惨叫,而作为中心的鬼哭和熊大王更不好受,两人同时七窍喷血,两条后腿。 刀锋震颤,鬼哭双臂虎口迸裂,并且有裂缝蔓延至大半手掌,鲜血染红了缠绕在刀柄上的布。 而刀身上,一片赤红,浓烟滚滚。 体内妖气震荡,鬼哭半跪在地,身体一阵虚弱,连忙拔出飞刀,插在胸口。 熊大王如山一般高大的身影轰然倒下,大地颤抖,他满脸是血,如同泉涌。而双目紧闭,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 突然,他的手指动了一下,然后猛的睁开了眼睛,翻身坐起。 嘴巴蠕动,然后“呸”的一声,几颗带血的断裂尖牙从他口中吐出。 鬼哭看他眼神茫然,知道这是个机会,脚一蹬地,持着长刀直扑过去。 当! 劈下的长刀一条粗壮的胳膊挡住,熊大王肌肉坚硬如石,却也挡不住鬼哭的长刀,但是,他的骨头挡得住。 一阵刺耳的金铁交鸣,鬼哭这一刀,没能如他所愿的斩断熊大王的胳膊。 他双眼一眯,抽刀再斩,然而,又一次被胳膊挡住。 鬼哭状若疯狗,漫天刀影绽放。 但是,熊大王死了心就是要防守,没有半点的攻击欲望,两条胳膊就像是两个巨大的盾牌,不给鬼哭一点机会。 铛铛铛铛铛…… 一次次的碰撞,癫狂的长刀却一次次被胳膊阻挡。 鲜血如泼墨般洒落在地,而熊大王原本迷茫的眼神却越来越清醒。 铃铛一晃,鬼哭突然心生警兆,叹息一声,猛然向后一撤,清脆的铃声里,一只巨掌拍在了空处,顿时一声爆鸣。 砰! 劲风袭过鬼哭的脸颊,脸颊上几条血丝浮现。熊大王高大的身躯重新站了起来,两条鲜血淋漓的胳膊垂落在身侧,洪亮的声音在此处回荡:“鬼……哭……” 鬼哭揉了揉发麻的胳膊,又给了自己一刀,撮着牙花子,重新收刀入鞘,压低了身体,笑着问道:“叫爷爷干嘛?” 熊大王没有回答,但鬼哭分明感觉到,熊大王周身的妖气犹如漩涡一般,引动着周围的气流。下一次出手,必定是石破天惊。 铃铛晃动,叮铃铃的脆响声蔓延开来。鬼哭凝神静气,封闭的双耳、鼻子、舌头和皮肤的一切感觉,将一切干扰排除。 刹那间,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开始变得无比清晰。 第一百零六章 已经结束 树林中,大黑马瞪大了眼睛,看着对峙的两人。 熊大王那一掌,他本来还该在地上躺一阵的,但很快,他就恢复过来了。 千年人参须的效果好的出奇,让大黑马身体亢奋,虽然不至于让伤势立刻就好,但也稳住了伤势,让他能够正常行动。 现在大黑马做好了准备,只要一见事不妙,它就会冲进场中,将鬼哭带走。 终于,铃铛一声巨响,一人一熊同时动了。 熊掌很黑,中间出现一个黑色的漩涡,黑到了极致,即便是周围的阳光也变得暗淡。 一股莫大的吸力传来,向鬼哭笼罩,让鬼哭无法躲避。 然而,鬼哭也没有躲避的意思。 雪白的刀光从刀鞘喷射而出,才到半途,雪白就变成了赤红,就仿佛从火山口喷射而出的岩浆。 只是短促的咻的一声,紧跟,“当”的一声巨响,耀眼的火星迸溅,就仿佛夏夜时那密密麻麻的萤火虫。 然后,熊大王掌心的洪流爆发,周围空气震荡,余波四射,两旁的树木瑟瑟发抖,绿叶飞花四处飘舞。 烟尘激荡,紧接着,鬼哭如同炮弹一般砸了出来,撞击在地面,就像是打水漂似的,接连弹飞出去,最终一头撞进了一片灌木丛中。 长刀,脱手而出,插在了地上,刀柄颤动,滚滚的浓烟从刀身释放。 一只熊掌拨开了大片的烟尘,熊大王迈着沉重的步伐从中走了出来,一步一步。 看得出来,他走得很辛苦,但是脸上,却挂着胜利的微笑。 他大意了,本以为区区一个人类,靠偷袭杀死玉安道人,除此之外并没什么大不了的。因此,让手下的那群耗子精四处追寻鬼哭踪迹,终于找到了鬼哭,独自上前要将他击杀,夺回千年人参和人参果。 却没想到,这人居然如此厉害,将他的双臂伤成这样,恐怕没个百十来天是好不了了。 但是,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赢了。 夺回人参果和千年人参后,他会亲自前往五庄观,借此大功,拜镇元大仙为师。 毕竟,他的年龄不小了。 为何五庄观对这些妖怪的吸引如此之大,就是因为人参果,那些熟透了的人参果是镇元大仙的食物,但镇元大仙并不介意分出一条手或者一只腿给有功之人,而最有机会吃到的,就是镇元大仙身边之人,也就是他的那些弟子。 只要能够吃到,哪怕只是吃到一根手指,熊大王的寿命都将得到延伸。 胜利,近在眼前。他只要再走十步,到那灌木丛中,揪出那个人类,取下他的头颅,一切…… 熊大王的脸色变了,一只手从灌木丛中伸了出来,努力的抓住一把泥土。 然后,又是一只手,接着,是残破的斗笠,头颅,躯干…… 鬼哭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龇牙咧嘴的“咔嚓”一声扶正了自己脱臼的胳膊。 汗水划过脸颊,在下巴滴落。嘴角上翘,嘴唇裂开,露出了带血的白牙。 鬼哭向前走了两步,一把拔出了插在地上的长刀,抬了一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了那双狭长的双眸。 鬼哭的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个熊妖,眼中分明透着得意。 然后,他缓缓的收起了长刀。 熊大王愣住了,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砰!”鬼哭嘴里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砰! 熊大王的掌心伤口同时发出这样的声音。 接着,“砰砰砰”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就像是过年的爆竹,连成了一片。 刹那间,血肉横飞,熊大王身上的伤口接二连三的爆开,他犹如打摆子一样的抽动着。 最后,伴随着“咔”的一声长刀彻底回归刀鞘的声音,熊大王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树木沙沙,红花绿叶在身边飘过,现在有两片花瓣落在了肩头。 抖落肩头的花瓣,鬼哭走上前去,居高临下的看着熊大王。熊大王躺在地上,双目茫然的看着有些刺眼的碧蓝天空,看来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他的两条胳膊,只剩下些许血肉挂在骨头上,已经被毁了个彻底。 他的胸口微微起伏,并且起伏的频率越来越慢。 他失血太多了,现在还有源源不断的鲜血在往外流。 或许是伤的太重,麻木了。过了一会儿,巨大的惨叫声才从熊大王的口中传出。 他想要站起来,但几番尝试都失败了。剧烈的痛苦让他的身躯抽动,无法控制。 鬼哭始终没有拔刀,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挣扎,看着她越来越无力,最后看着他的双目失去了光彩。 等一切结束,鬼哭才发现,自己的身上竟然已经全部被汗水打湿,就像是在河里游了一趟似的。 大黑马凑上前来,鬼哭给了它一刀。然而这一刀,并未达到想象中的效果,大黑马身上的伤势,只好了一些。 鬼哭累了,无力了。 这熊大王太过难缠,让鬼哭每出一刀,必须要竭尽全力,再加上持续不断的妖气对抗,以及连续几刀为自己恢复伤势,让他感觉格外的疲惫。 “走,快点!”鬼哭服用了一颗辟谷丹后,翻身到了马背,在大黑马耳边催促道。 大黑马知道不能耽搁,连忙飞快疾奔。 虽然伤势没有好完,但是千年人参须让大黑马精力十足,奔跑的速度没有半分减缓,很快就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半个时辰后,大地裂开,黑山老妖、玉泉道人和蠢兔子从裂缝中走了出来。 蠢兔子眼睛一亮,惊喜的叫道:“啊,我的萝卜。” 她扑到了路边,包裹被随意的丢弃在地上,几个萝卜滚落在地。蠢兔子抱着萝卜就啃了起来,脸颊一鼓一鼓的,扭过头来才发现躺在地上的熊大王,被吓了一大跳,嗖的一声窜到了树上。 黑山老妖眉头紧皱,看着地上的熊大王的尸体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蠢兔子从树上溜了下来,小跑过去,俯下身,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戳了戳熊大王的脸,熊大王的头左右无力摇摆。蠢兔子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问镇元大仙:“山主,他死了?” “嗯。”镇元大仙微微颔首,对于熊大王的死,他并没有什么悲伤或者遗憾的感觉。 熊大王是他手下最能打的几个妖王之一,同时,他还赏赐过熊大王乾坤盖那样的宝贝。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信任熊大王,事实上,他和熊大王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差,因为熊大王已经有了别的心思。 但是,熊大王的死还是让他心情复杂。看来,要警惕一些了。 死一个玉安道人,还可以说是对方侥幸,再加上一个熊大王,那可就不是侥幸了。 “哎呀呀呀,这是谁?这不是大功臣熊大王吗?”在一旁,玉泉道人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拍了拍黑山老妖的肩膀:“黑山兄,看来这次对方可不简单啊!” 第一百零七章 想当黄雀 夜晚,一堆篝火旁。 鬼哭就着水服下的辟谷丹,听着潺潺的溪水,听着远方的虫鸣蛙叫,听着风吹树叶的沙沙,盘膝而坐,心中宁静。 长刀就在一旁,刀鞘深深的插进泥土。大黑马打着哈欠,大嘴时不时将一根枯柴扔进了篝火中。 与他们不同,黑山老妖在一处洞穴中,坐在了这个洞穴主人的椅子上。这洞穴的主人,在下首,和一群妖怪挤在一起。 “熊大王死了。”黑山老妖开口道。 顿时,下面一群妖怪一阵喧哗。有的惊骇莫名,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好奇打听,姿态各异…… 黑山老妖继续说道:“是一个叫鬼哭的人杀的。” 顿时,喧哗声更大了。鬼哭,这个人他们熟悉,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却没想到突然出现杀了熊大王。 “鬼哭不仅杀了熊大王,还杀了玉安道长。” 此话一出,一群妖怪安静的下来,个个面带不可思议之色。 “这个鬼哭,已经引起了五庄观的注意。”说着,黑山老妖手一指:“所以,玉泉道人来到了黑山,负责此事。” 众妖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玉泉道人,玉泉道人微笑颔首。 说到这里,黑山老妖略带深意的看向众妖,众妖之中,有一部分已经心动。若是能在此事作出功绩,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也会获得五庄观的注意,若是办的好了,那么很可能就像曾经的熊大王,获得大量的好处。 但是,还有一部分妖怪继续咸鱼,他们并不关心能不能够得到五庄观的关注,他们关心的是更加近的利益。 黑山老妖拍了拍掌,几个狼妖抓着一个妖娆的女人走了进来。群妖让开了道路,女人被甩到了地上,她两眼水汪汪的,可怜兮兮的打量着周围,浑身微微颤抖,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众妖之中几个好色之徒忍不住食指大动。 “想必你们之中已经有人认出她了,没错,她就是熊大王的侍妾锦绣。” 这女人可不仅仅只是侍妾这么简单,她还是熊大王身边的情报头目,一群耗子精的头领。 黑山老妖面带温和的笑容:“锦绣,你来说说,熊大王为何会死在鬼哭手里。” 锦绣略带颤音的说道:“大王前不久抓到了一只千年人参,交给了玉安道长,想要拜托道长将此敬献给大仙,难以知晓,玉安道长被鬼哭杀害,千年人参落入鬼哭手中,大王找到鬼哭,想要夺回,哪里……哪里知道……却死在了那鬼哭手里……” 说到这里,锦绣泣不成声。 黑山老妖死了个眼色,几个狼妖把锦绣拖了下去。 “听清楚了吗?”黑山老妖问道。 没有妖怪回答,但急促的呼吸以及剧烈的心跳声告诉他,这群家伙已经开始坐不住了。 黑山老妖一拍椅子站了起来:“谁带回鬼哭的人头和人参果,千年人参与熊大王一半的家产就归谁。” 顿时,山呼海啸般的吼声在洞中炸开,玉泉道人抬起双手,笑眯眯的用手指堵住耳朵,看向了脸无表情的黑山老妖。 心中暗道:这黑山老妖,果然谨慎。 事实上,在黄昏的时候,黑山老妖就追上了鬼哭,但是,他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就不再靠近,而是转身召集这些妖怪。 他打的主意,玉泉道人再清楚不过了。 无非就是拿这些妖怪的性命去消耗那个鬼哭,最后渔翁得利,做到十拿九稳。 毕竟,那是千年人参啊! 想到这里,玉泉道人的笑容就越发灿烂,千年人参,谁不想要? 他黑山老妖哪里能够放得下,而他玉泉道人有哪里能够轻易放过。 到时候,这千年人参究竟会落到谁手里,还说不定呢。 …… 前半夜,一切都是如此的安详。而到了后半夜,远方的虫鸣蛙叫悄悄停下,蹲在树上的猫头鹰也拍打着翅膀消失在了黑暗。 枯黄的树叶被踩得粉碎,一声声狼嚎猿叫从远方传来。 后半夜,风似乎更大了一些,树木沙沙,树叶从枝头落下,在半空飞舞。 头顶有黑影无声滑过,上游有东西悄然入水。 篝火旁,鬼哭靠着树,头被斗笠遮住。大黑马躺在地上,一声声声传得老远。 一只手,从溪水中伸了出来,在岸边小心翼翼的摸索着,把手一点点的伸向了鬼哭身旁直立的长刀。 渐渐的,满头枯发形如杂草的水鬼湿漉漉的从水中出来,朝着篝火的方向吹了一口气。 火焰晃了晃,然后熄灭,四周一下陷入了黑暗。 水鬼趴在地上,又向前了一点。在满是鹅卵石的岸边,悄无声息而又缓缓的移动。 终于,他更接近了长刀一些。 就在他的手指快要触碰到长刀刀鞘的时候,刀柄上的铃铛忽然晃了晃,发出清脆的铃声。 叮铃铃…… 水鬼心头一紧,连忙抓向了长刀,然而一只手比他抢先握住刀柄。 刷! 长刀出鞘,还没等水鬼反应过来,突然绽放的刀光就消失在了夜空,“咔”的一声,刀身已经重新被刀鞘吞没。 “扑通”一声,水鬼倒在了岸边,头颅被甩了出去,咕噜噜的滚动着。 鬼哭松开了手,把掉落在地的斗笠重新盖在了头上,略显沉重的均匀呼吸声再次响起。 溪对面,一只猴妖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脸色变得凝重。 他摸了摸挂在腰间的配刀,脸上的凝重最终变成了颓然,悄悄往后退去。 他已经尽可能高估鬼哭的刀术了,但亲眼见到后,却猛然察觉,如果自己面对这样的刀术,恐怕不是一合之敌。 那样的刀,使出这样快的拔刀术,平生仅见。 猴妖心神暗淡,意志动摇。 百年道行前,他仗着神通行走天下。直到遇到一个刀客,一个年不过30的刀客,差点要了他的命,那条刀痕,至今都留在了他的脸上。 从那之后,他开始学刀。 一学就是300年,300年的时光,让他的刀术登峰造极,尤其是拔刀术,可精准的斩掉一只苍蝇的翅膀,可凶狠的刺穿一副精钢打造的铠甲。 他以为,这就是刀术的极限了,但如今见到鬼哭的刀术,颤抖的手居然不敢再碰自己的刀。 不可敌,不可敌,不可敌…… 三个字不断在他脑海中回荡,他悄悄地退了下去,等到离开鬼哭百步远的时候,这才松了一口气,猛然发觉自己手足已软。 第一百零八章 凉茶铺子 “来了来了,孩儿们,快点准备好,那家伙来了。” 一黄鼠狼从树上跳下来,到了路边的茶铺,口吐人言,冲着里面叫喊。 这很罕见,一般情况下,野兽是无法说人话的,即便是妖怪,也要化作人形才能说人话。 但这只黄鼠狼,却偏偏口吐人言,这就显得有些特殊了。 黄鼠狼摇身一变,变作了一个老太婆。 一群黄鼠狼叽叽喳喳的从茶铺中钻了出来,纷纷化作人形,然后你撞我我撞你,撞得晕头转向,乱成了一片。 老太婆看到这幅情景,急得直跺脚,伸手指挥…… 悠远的铃声传来,一人一马出现在道路尽头,由远及近。 老太婆站在茶铺外面,眼中一亮,擦了一下脸上的汗,冲着茶铺使了个眼色。 茶铺中坐着七八个客人,有一对男女在招呼着他们。 七八个客人皆是大汉,人人身配兵器,有的敞开衣襟,有的干脆光着膀子,有的把斗笠当做扇子用力的扇着,喝着碗中的凉茶,相互吹牛打屁。 茶铺外面有辆车,车上装着货,一看就沉甸甸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货。 无论是客人们,还是招呼客人的那对男女,看到老太婆的眼色,都眼中一亮,顿时演的更像了。 随着鬼哭走近,老太婆迎了上去,热情的叫道:“客人,现在天热,来喝口凉茶解个暑呗。” 鬼哭摘下了斗笠,整个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这太阳,实在太大,以至于地上冒烟,整片林子都寂静无比,只剩下偶尔吹过的热风带来一片沙沙声。 “有凉茶吗?”鬼哭眼中一亮,然后点头道:“也好,正好歇歇脚。” 说着,他拍了拍大黑马的脖子,大黑马也是一身的汗,毛发皆湿。 大黑马喘了一口气,走到了林中阴凉处,等鬼哭把马鞍从它身上卸了下来,它一下就躺了下来,再也不想动弹。 “这懒东西。”鬼哭摇了摇头,跟着老太婆进了茶铺。 几个汉子抬起头,看着鬼哭,鬼哭眼睛一一扫过他们的脸,汉子们低下头来,不再看鬼哭,若无其事的相互谈论。 茶铺的棚子里只有两个桌子,不过还好,还有个空位,鬼哭在空位坐下,同桌的三人都不由得面露警惕。 鬼哭不管他们,把刀靠在桌边,把斗笠扔到了桌上,用力的扯了扯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膛,然后挽起长袖直到手肘,这才感觉舒坦了一些。 “客人,您的茶。” “谢谢。”鬼哭接过一大碗凉茶,往里面看了一眼,凉茶浑浊微微泛着青色,几缕青丝犹如海草。 天气越来越热,即便头顶有棚子遮着,也是闷热难当,不过好在碗中凉茶清香冷彻,喝上一口,酷暑立解。 “大娘,有什么点心吗,填填肚子。”一阵清爽过后,鬼哭喊道。 老太婆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摇头道:“抱歉了客人,老太婆的茶铺中只有茶。” “这样啊。”鬼哭捂着肚子,皱起了眉头。 眼前这幅情形,几个客人之中的一个大汉突然开口问道:“兄弟吃枣吗?” “枣?”鬼哭挑了一下眉。 那大汉指了指外面的车子:“俺们兄弟弄些枣去集市里吗,补贴家用,如果兄弟要的话,可以匀一些。” 鬼哭问道:“这钱怎么算?” “单卖的话,肯定要贵些。”大汉说道。 鬼哭又问:“如果我买一袋呢?” 大汉欣喜笑道:“那就便宜些,只是,这么多兄弟恐怕吃不完。” “没关系,我的马也要吃。” 大汉愕然。 鬼哭问:“怎么,有问题吗?” “没事。”大汉摇头:“只是……” “没办法,这马儿和我一起从战场上下来,与我是生死之交的兄弟,总要让它吃好些。”鬼哭说道:“好了,一袋要多少钱?” 大汉琢磨了一下道:“一钱银子。” 鬼哭取出一锭银子,拔出飞刀切下一点,扔给了大汉:“够吗?” 大汉掂了掂,笑眯眯的点头道:“够了,够了。” 收好了银子,大汉走出了茶棚,扛着一大袋枣放到了鬼哭面前。鬼哭打开袋子,深红色的枣子圆滚滚的格外喜人。 他吃了一颗,汁水甜蜜,果肉饱满,味道非常不错。 捧了两捧放在桌上,其余的,鬼哭全拎到了大黑马面前,大黑马一个翻身爬了起来,欢快的把头凑进了袋子里,吃了满口的枣子,把皮肉吞进了肚,然后嘟着嘴,“噗噗噗”的把子全吐了出来。 鬼哭回到座位,边吃着枣,边悠闲的喝着茶水,看着外面滚烫的日头,等到枣子被吃了一半,太阳小些的时候,突然开口:“我有一个疑惑,不知诸位可否回答。” “不知客人有什么疑惑?”正在打盹的老太婆抬起头问道。 “外面太阳这么大,这些枣子在太阳下晒了这么久,为何不是热的,而是凉的。” 此话一出,顿时茶棚中为之一静,七个汉子悄悄的把手伸向了刀柄。 “怎么,不能说。”鬼哭的目光一一的扫过他们的脸颊。 老太婆脸色难看,艰难的开口:“客人,这个……” 鬼哭突然打断她,目光看向座位上的七个男人:“让我猜猜,或许你们比我来的早了没多久,所以枣子在太阳下晒得不久,对否?” 为首的汉子擦了擦脸上的汗,连忙答道:“是!” “但这样也不对,你们赶路的时候,那枣子依旧要晒太阳,难不成,你们就住在这附近?” “兄弟神机妙算。”为首的大汉尴尬的拱手笑道。 “要出去卖枣子,就应该趁早赶路,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这里歇凉,看来,你们兄弟几个出门挺晚,懒了啊!” 几个汉子满脸羞愧的低下了头,老太婆连忙应和道:“可不是嘛,这几个家伙,整天就爱偷懒,怎么讲也不听。” “你们同村的?”鬼哭又问。 老太婆点头:“是啊,这几个家伙是老太婆看着长大的。” “你们那个村在哪里。”鬼哭又看了一下外面的日头:“我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下雨了,去你们村里躲个雨。” “沿着这条道,往前走个两里路就能看到了。”老太婆指着外面说。 “多谢。”鬼哭吃完了剩下的枣子,留下了钱,戴上斗笠,重新把马鞍行李放在了马背上,然后准备上路。 临走前还刻意提醒一声:“大娘,你也早点收摊吧,等会下起雨来再收摊就迟了。” 老太婆笑道:“知道了。” 第一百零九章 雨前借宿 大黑马吃的有些太多了,肚子圆滚滚的,走起路来很不舒服,朝着鬼哭叫了几声,鬼哭没好气的踢了它几下屁股。一人一马,就这么缓缓的消失在路的尽头。 看着鬼哭离开了,老太婆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周围的几个大汉,气不打一处来:“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准备。” 几个大汉连忙忙碌起来,不一会儿,小小的茶铺就被清空,中间摆上了一个案台,上面放着黄纸、鸡血、凉茶、大枣、蜡烛…… 一只耗子被扔到了案台上,那枣子和凉茶对它来说有着难言的吸引力,所以耗子顾不上惊慌,吃了大枣,喝了凉茶,把肚子撑得溜圆。 老太婆拿出祭刀,在蜡烛上烫了几下,在耗子身上滴了鸡血,然后,一刀扎下。 噗! 猩红的鲜血喷到了案台上,老太婆呆住了,她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捂着喷血的胸口缓缓的向后倒去。 “老祖宗!”几个汉子大叫,冲了上去。 耗子被钉在案台上,尖叫挣扎。老太婆在一群孩子的簇拥下,身体卷缩,痛苦惨叫。 路面裂开,黑山老妖和玉泉道人以及蠢兔子从裂缝中走了出来,然后便看到了这一幕。 玉泉道人挤了进去,一只手拿着装订成册的空白书本,一只手拿着毛笔,一边在上面记录着,一边啧啧称奇:“咒术反噬,是那个鬼哭有抵御咒术的宝贝,又或者他本身就能抵御咒术?” 几个汉子看到了黑山老妖,连忙扑到了黑山老妖的脚边,连连磕头大叫:“求求山主,救救老祖宗吧!” 黑山老妖面无表情的看着停止了惨叫,不断抽搐的老太婆,摇头道:“没救了。” 他的话音刚落,老太婆闭上了眼睛。 蠢兔子蹦蹦跳跳的沿着道路走去,正是鬼哭那个方向。 黑山老妖没有理她,既然已经掌握了鬼哭的行踪,那么这个蠢兔子就已经没用了,她要干什么,就随她去了。 蠢兔子速度很快,没多久就追上了鬼哭。 鬼哭停在路边,看着一片田野之中的村庄,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那个老太婆,居然没骗我,真的有个村庄。” 看了一眼,田中有农夫忙碌,一时间,居然看不出这个村庄有什么破绽。 蠢兔子藏在树林中,远远的看着鬼哭,顿时心头一沉,莫名的悲伤浮上心头。 她,没看到老狗。 “老狗哥哥!”她捂着脸,蹲了下来,泪水从指缝中流出。 脑海中,不断的回忆着那晚上的一幕。老狗哥哥是那么的英勇,为了自己,他……他…… 蠢兔子泣不成声,鬼哭和大黑马一阵无语。 两对眼睛看向那片树林,两个耳朵一动一动的,对于鬼哭和大黑马来说很是显眼。 “走吧。”鬼哭勉强装作自己没有看到那双兔耳朵,也没听到那些哭泣声,牵着缰绳朝着村庄走去。 大黑马扭过头来,叹了一口气,又有些振奋,只要再走一段路,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因此十分开心,步伐也变得轻盈起来。 随着鬼哭的走近,那些农夫明显警惕起来。几个年轻人提着锄头,挡在了鬼哭的前方:“外来人,站住,这里可是胡家庄。” “安心,我没恶意,只是路过。”鬼哭指了指天上:“快下雨了,我想在这里借宿避个雨。” “你骗鬼吧!”一个年轻人道:“这样大的太阳,怎么可能下雨。” “吉祥,退后。”一个中年人提着锄头走了上来,恭敬的对鬼哭说:“大人想要住宿,我等无法做主,还得去问问主人。” “主人?”鬼哭眯起了眼睛,看来,这个村庄不简单,这些农夫似乎都是某个人的私产。 他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吉祥。”中年人对刚才和鬼哭说话的年轻人道:“去通知主人。” 村庄中,到处都是土房茅草房,但最中心处,有个大院,青砖绿瓦,围墙高耸,朱红大门紧闭,大门两侧,两个四四方方的石头上雕琢神像,居然和黑山老妖有八分像。 那个叫做吉祥的年轻人一路小跑到了大门口,急促的地敲门。 门开,一个老人探出头来:“吉祥,有啥事?” “二爷爷,外面来了个陌生人,说是要住宿,强叔让我来问主人。” 被称之为二爷爷的老头眉头皱起,思考了一下说:“那个人长啥样?” “他很高大,戴了斗笠,看不清面容,身上穿着窄袖长袍,上面还有好多血点,手中拿着一把很长的刀,还牵着一匹高大的黑色瘦马。看起来,像个江洋大盗。”吉祥说的很详细,他的观察能力很好。 二爷爷点了点头:“你在这里等着,别乱走。” 说完,关上了门,匆匆的往院子里面走去。 等二爷爷到了里面的一个院子里,欢快的笑声传入他的耳中。一个中年男人蒙着眼睛,正在和五个女子玩着游戏,其中四个丫鬟打扮,一个身穿精致白裙,相貌美艳。 中年男人将美艳女子扑倒在地,扯开了蒙着眼睛布,大笑道:“哈哈,又捉到你了。” 女子娇哼道:“枫郎怎么每次都捉到妾身。” 中年男人点了一下女子的鼻子,哈哈大笑道:“谁叫你最香。” 女子娇羞,而就在此时,那个被称之为二爷爷的老头不合时宜的开口叫道:“主人。” 女子眉头一皱,推开了中年男人,整理了一下衣裙,冷声道:“什么事?” 二爷爷心头一颤,暗道不妙,似乎惹主人生气了,连忙说道:“有个陌生人来到了咱们庄子,想要住宿,似乎不简单。” 女子冷笑:“有什么不简单?” 二爷爷将吉祥的话重新复述一遍,顿时,中年男人和女子脸色同时一变,同时惊呼道:“是他,鬼哭!” “好啊,没想到好事可以跑到我头上了。枫郎,等着,等妾身得到了千年人参,好好给你补补身体。” 女子面带喜色,而她身边的中年男人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突然一把拽住了她的手:“彩儿,等等。” “枫郎,怎么了?”女子有些疑惑。 中年男人脸色凝重:“你以为这是好事?” 女子更加疑惑了:“怎么,不是吗?” “如果真是好事,他是怎么到咱们这儿的,昨天夜里,都该被那群家伙给分尸了。如果真是好事,那么山主为何又要承诺如此奖赏?冷静点,咱们没那个实力。” 听着中年男人的话,女子脸色一白,用力一敲脑袋:“都怪妾身被千年人参给冲昏了头脑,还好枫郎提醒,不然,性命不保,可是……” 女子面带难色:“如果什么都不做,恐怕山主怪罪。” 第一百一十章 狗假狼威 “无妨。”中年男人微微一笑:“你把那人在这里休息通知山主还有周围几个邻居便是,如此,咱们也算有功了,剩下的,交给他们吧!” “果然好主意。”女子脸上绽放笑容,对二爷爷道:“你去亲自迎接那人,好吃好喝招待,就把他安排在……” 女子思考了一下,最终说道:“把他安排在花楼中吧!” “诺。”二爷爷供手就要下去。 女子又叫住了他:“等等,如果他问起来,你就说,主人不在家。” 二爷爷愣了一下,然后道:“是。” 等到二爷爷离开,女子招来几只狐狸,一一他们下达命令。等到那几只狐狸纷纷离开,女子对中年男子道:“枫郎,有兴趣去我的白仙洞看看吗?” 中年男子笑道:“当然有兴趣。” “枫郎,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女子用力抱住中年男子的腰,把头埋进他的胸膛。 “没办法,谁叫彩儿你这么美。”面对投怀送抱的女子,中年男子紧紧的搂住她,嘴角上翘,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女子抬起头,男子低下头,两人相视甜蜜一笑,活像一对狗男女,然后飞快从后门离开。 出了村,一路到了一条小河边,驾着一艘小舟,观赏着两旁百花盛放的美景,吃着甜美的水果,沿河而下。 猛然,一道白影划过一条弧线,居然直接从岸上跳到了河中央的小舟上。 小舟剧烈晃动,女子惊呼一声,手掌一拍小舟,将摇晃的小舟平复下来。 那道白影,正是蠢兔子,她脸上挂着泪痕,惊喜的叫道:“老狗哥哥。” 中年男人眉头一皱,失口否认:“姑娘,你是谁,咱们好像并不相识。” 女子也在一旁皱着眉头开口斥责:“玉兰,你还是这么鲁莽,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把船掀翻了。” 蠢兔子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彩儿姐姐,不好意思,兰儿没有注意,只是见到老狗哥哥没死,心中实在高兴。” 女子眉头皱的更紧了:“枫郎可不是什么老狗,而是威武的狼王。” “狼王。”蠢兔子愣了一下,然后扑哧一笑:“连我都打不过的狼王?” 中年男人脸黑了:“这位玉兰姑娘,请你不要把我的客气当做你可以肆意妄为的资本。” 蠢兔子没有被吓到,而是上下其手:“老狗哥哥,你怎么弄的,头发浓郁了好多,皮肤也变得好了,没有以前那么苍白……” 伴随着蠢兔子的话语,女子的眉头也开始皱了起来,因为蠢兔子越说,女子就越觉得自己的这位枫郎越发的像某只老狗。 嗯,似乎那只老狗也有个“枫”字。 中年男人看到女子变了脸色,心中暗道不好,猛然一声怒吼,就是一声气贯长虹的狼啸。 接着,摇身一变,就成了一头浑身雪白的白狼,嘴唇上翘,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露出了雪白的尖牙。 女子一看到中年男人的本体,顿时双眼发光,脸颊潮红,心跳加速,两腿紧紧的并在了一起,相互摩擦。 最终,发出一声呻吟:“好帅!” 蠢兔子发出尖叫:“老狗哥哥,你长毛啦!” 中年男人恨死了这个蠢兔子,张嘴假装要咬,蠢兔子被吓了一大跳,本能反应,抬脚,踢…… 白狼鼻孔喷出两条面条似的血液,嘴里发出“哐哐”的惨叫,然后捂着鼻子,爬在摇晃的小舟上,眼泪汪汪。 “对不起,老狗哥哥……”蠢兔子手足无措:“我……我……我控制不住自己……” 女子脸黑了,一招手,刮起一阵妖风,卷着三人到了岸上。 白狼瑟瑟发抖,他察觉到了不妙,果然,女子从裙子底下掏出了一把剪刀。 白狼转身欲逃,被一把抓住了尾巴。 他摇身化作人形,女子口念法咒,一道金光打在身上,顿时又把他打回了原形。 然后,女子咬牙切齿的挥动剪刀,大把大把雪白的毛被剪了下来。 “赖皮老狗,是你!” 愤怒的咆哮响起,被剃光了毛的赖皮老狗浑身卷缩,眼泪汪汪的藏在了蠢兔子的身后。 女子火冒三丈,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一条赖皮老狗骗财骗色。 原来,这个中年男人就是赖皮老狗,他被鬼哭治好了病后,想方设法让自己仅仅在半天的时间就长好了毛发,对着河水一照,猛然发觉,长了毛后的自己居然如此威猛,浑身雪白的他就像是一头高贵的狼王。 心情高兴,路过吴家庄的时候,猛然记起,庄里的主人胡彩儿收藏得有一颗千年老猿头骨,而这个胡彩儿恰好痴迷狼族帅哥,眼珠一转,有了计较。 可哪知道,半路杀出个蠢兔子,破坏了他的计划。 “我要杀了你!” “姐姐不要!” 胡彩儿脸色阴晴不定,蠢兔子挡在了她的面前,老狗看着胡彩儿满脸杀气的模样,心中无比恐惧,怂的一逼,连忙调整着位置,让蠢兔子把自己遮得更严实一些。 着胡彩儿实力不怎么样,但那是对妖王来说的,要弄死他这条老狗,却已经足够。 现在,他所能指望的,也只有这条蠢兔子了。 “兰儿,你让开。” “我不让。” 蠢兔子张开双手,三个人玩起了老鹰捉小鸡。 胡彩儿不想伤到蠢兔子,蠢兔子护的严实,老狗机灵的要死,因此三人兜兜转转好几圈,胡彩儿愣是没办法。 她咬牙切齿,被气的气喘吁吁的瞪着蠢兔子身后的那条老狗好一会,最后恶狠狠的说:“你这条老狗,算你好运,看在你这次及时劝醒我的份上,饶你一条狗命。” 说完,化作一条白狐,驾着妖风飞驰而去。 “得救了。”老狗软趴趴的趴在地上,吐着舌头,喘着粗气。 “老狗哥哥,太好了,我以为你死了,真是吓死我了。”蠢兔子一把抱住老狗的脖子,又笑又哭,喘着粗气的老狗翻了个白眼,心中五味陈杂。 这个蠢兔子坏了他的好事,但不知为何,心中却一点点的被温暖。 渐渐的,他居然升起了一丝愧疚,貌似,那样欺骗这个蠢兔子,总感觉心里很不好受。 另一头,二爷爷亲自出村迎接鬼哭。 第一百一十一章 暴雨忽降 “你就是这里的主人?”鬼哭打量着面前这个平平无奇的老头,眉头微蹙。 心脏跳动无力,皮肤干燥逐渐失去弹性,双眼浑浊,视力应该不太好,牙齿黑黄,还有的已经掉落,手脚有老茧,掌心有裂纹般的沟壑,看来没少干重活,指甲厚实黄中带黑,没少接触泥土。 不管他如何看,这个老头都只像是一个凡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衰老的气息。 “不,尊贵的客人,小老儿是主人的管家,主人出远门去了,并不在庄子里,所以无法亲自招待,还请见谅。” 二爷爷的话打消了鬼哭的疑惑,鬼哭点头道:“无妨,我只是借个宿而已。” 二爷爷笑道:“客人请。” 一路无话,鬼哭不愿多说,二爷爷也明显看得出来主人都不愿意招惹这个家伙,自然更不会主动搭茬,毕竟,说多错多。 花楼在村庄的东部靠河的地方,接近外围围墙。 这里是一片花海,红花、白花、紫花五彩缤纷的盛放,树上地上花坛路边,全都是花,或者热情的朝着太阳绽放,或者娇羞的隐藏在绿叶之中。 刚一靠近,迎面扑来就是浓郁的花香,似乎泥土也浸满了香味。蝴蝶蜜蜂来回飞舞,很是繁忙。 一只红毛黑脚的狐狸听到声音,探出头来,然后看到了鬼哭,被吓得炸毛,连忙窜了出去,离弦的箭一般逃远了。 二爷爷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小心翼翼的打量鬼哭,不过看样子,鬼哭没有在意,而是欣赏着左右琳琅满目的花朵。 “阿嚏!”大黑马打了个喷嚏,惊走了几只环绕的蝴蝶。 大嘴窜的出去,撒欢似的在花海中来回穿梭。 大黑马连续打了几个喷嚏之后,高高的昂起了头,目光一下子就锁定了那挂在枝头,藏在花海绿叶中的饱满果实。 然后轻轻一跃,就将那颗果实咬了下来,美滋滋的享用。 二爷爷和跟在他身边的吉祥同时又被吓了一跳,他们没想到,这瘦的皮包骨头大黑马居然在负着行李的情况下,能跳如此之高。看它那轻松自如的样子明显没用出全力,可即便如此,这跳跃的高度也胜过世间绝大多数的马儿了。 全力蹦起来,怕不是能蹦到房顶上。 沿着绵延的碎石小路穿过花海,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和谐的花楼。 青石铺就的平整小院,缠绕藤蔓长满淡红花朵的简陋栅栏,长着青苔的古井。葡萄架子在一侧,小小的花朵绽放,可怜兮兮,不甚起眼。简陋的秋千上面无人,在树荫下微微摇晃。 院中有一小楼,只有两层,精致恬淡,翠木为墙,琉璃绿瓦,纸窗作画题诗,屋檐风铃垂落,悠悠铃声清脆悦耳,就犹如一位怀春少女巧笑嫣然,翘首以盼,等着他们的到来。 小楼后面,有一片小巧的池塘,假山走廊凉亭环绕,河水被引了过来,莲花荷叶,彩鱼穿梭其中。 微微凉风从池塘而来,顿时,酷暑也变得清凉。 推开外围的栅栏门,鬼哭走了进去,便转身对身后的二爷爷和吉祥说道:“你们快回去吧,莫要淋雨了。” 二爷爷点头:“马上就走,客人好好休息,晚些时候,会有饭食送来。” 说到这里,二爷爷顿了一下,又鞠躬道歉:“本该有宴会招待,只是主人不在,所以只能如此,还望海涵。” 这不是农夫能够说出的话,不过考虑到这个老头是这里主人的管家,想必平日没少往来迎客,渐渐的,就学会了这些繁琐的礼仪和那些文绉绉的话。 “不必道歉。”鬼哭拍了拍大黑马道:“只是还望饭食多谢,我这兄弟不爱吃草,爱吃肉,饭少了,可不够吃。” 二爷爷点头表示了解:“客人放心。” “快走吧!”鬼哭再一次挥手赶人。 二爷爷和吉祥转身往外走去,走出了花海,吉祥面带不豫的嘟囔:“二爷爷,那人好生无礼。” 一路过来走在路上的时候,本来二爷爷在前面带路,但走着走着,那鬼哭却走在了前面,这是无礼之一。 然后,再三出言赶人,这是无礼之二。 二爷爷脚下一顿,停了下来,回头呵斥:“闭嘴,你懂什么?” 吉祥被吓了一跳,很是委屈,明明是那人……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二爷爷眯着眼睛,恶狠狠的看着吉祥:“但你得给我记住,祸从口出,他能当主人的客人,自然有无理的资格,更何况……” 二爷爷抬起手,衣袖上,一滴水滴,他仰头看向天空:“下雨了啊!” 一滴滴雨滴落在了地上,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来,乌云由远而近,遮天蔽日而来。 然后,一阵狂风吹过,两人沐浴在了漫天飞花之中。 二爷爷身体不好,年迈体衰,晃了晃,差点北风吹得一个踉跄。 “快走。”二爷爷语气变得急促:“暴雨将至。” 吉祥脸色变得惶恐,原来,当真要下雨了,他还以为那只是鬼哭的托词。 而之前鬼哭的种种无礼,都变得合理起来。走得快,那是为了在大雨前及时到避雨之处。再三出言赶走他们,也是因为大雨将至。 更重要的是,自从大雨来的如此突然,之前竟然没有一丝预兆,而却偏偏被鬼哭察觉。 不由得,吉祥心生恐惧。 对方能提前卜算出有大雨落下,那会不会算出他在背后说对方的闲话? 其实,吉祥猜错了。下雨之前是有征兆的,只是他没能发觉,而鬼哭灵觉异常敏锐,即便是在妖怪之中都是最敏锐的那一批,所以捕捉到了下雨前的那一丝征兆。 “吉祥,你个瓜娃子,还愣着干什么,快走!”看着愣在原地的吉祥,二爷爷气的脸都红了,破口大骂。 他年纪大了,风太大,一个人走太危险了,必须得有人从旁搀扶。同样因为他年纪大了,淋不得雨,更何况是一场暴雨,那简直就要他的老命,他还不想死,因此焦急无比。 “哦!”吉祥反应过来,连忙搀扶着二爷爷往家里走去。 轰隆隆隆隆…… 雷声从头顶滚滚而过,带着水汽的狂风灌进了屋子,鬼哭大马金刀的坐在门槛上,看着外面的雨,仔细的倾听着风中的铃声。 这铃声,不仅仅只是来自屋檐下的风铃,还有来自刀柄上的铃铛。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大事惜身 “下雨了啊!”送走了报信的狐狸,玉泉道人仰头看天。狂风呼啸,衣诀猎猎,黑云笼罩,越来越多大颗的雨点砸在了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响成了一片。 白光闪过,然后是隆隆的雷声。 玉泉道人扭过头,看向茶铺中。 一群黄鼠狼惊慌失措,连忙带着他们老祖宗的尸体挖洞离开,而黑山老妖,依旧大马金刀。 “你不动手?”玉泉道人问道。 黑山老妖历经不知多少风霜雨雪,这样的暴风雨,对于别人来说,是拴住手脚的镣铐,连行走都艰难,但对于他来说,只是微微泥泞的道路,限制几乎可以忽略。 这样情况下动手,对于黑山老妖来说,极为的有利。 可是,黑山老妖就是这样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 他闭上了双目,脚掌紧贴着大地,感应着那个被称之为胡家庄的村庄。 但,也只是感应着,观察着,没有半分准备动手的样子。 风魔猖狂的笑着,它卷起泥沙树叶花朵,在天空中,横行而过。 在途经茶铺的时候,茶铺左右摇晃,一副随时都会被掀飞的模样。 更多的雨水从天而降,终于,变成了“哗哗”之声。 暴雨,正式降临。 雨幕中,玉泉道人取出明珠,悬在头顶。明珠之中射出光芒,白色,柔和,就仿佛富贵家的女子那柔软的白裙。周身三丈,一切在这光芒之下非常清晰。 与此同时,玉泉道人腰间玉符早已自觉光晕流转,无形屏障顿生,雨滴撞到了无形屏障,沿着无形屏障滑落。而玉泉道人,明明站在风雨之中,却浑身干净,衣服没有半点湿润。 玉泉道人仔细的打量着黑山老妖,但此刻,天已全黑,黑山老妖隐没在黑暗之中,只能看到些许轮廓。 玉泉道人又一次问道:“真的不动手?” 黑山老妖安如磐石,眼皮都不抬一下,对于玉泉道人的话,充耳不闻。 玉泉道人没有黑山老妖的耐心,他心中踌躇,想要动手,却又犹豫。 这样的天气,对于他这种擅长法术的道士来说,也是有利的。 他可以利用以往的知识推波助澜,加以引导,就可以轻易让一些特定的法术发挥出十二层的威力来。 但是,黑山老妖的谨慎影响了他,让他开始不断高估鬼哭,畏首畏尾。 没办法,玉泉道人的性格如此,这也是明明他的本事不差玉安道人分毫,却总是被玉安道人压过一头的原因。 轰! 终于,摇摆不定的茶铺被掀飞了出去,黑山老妖彻底暴露在了雨幕之中。但他依旧不动,就似雨中磐石。 玉泉道人依旧犹豫,别害怕那鬼哭还有本事没有展露,不小心阴沟翻船。 最终,来回踱了几步,取出蒲团,悬浮于半空盘膝而坐。闭上眼睛,口念道经。 遇强则弱,遇弱则骄傲大意,遇事犹豫不决,该拼不拼,往好了说是稳重谨慎,往坏了说就是没有担当,所以明明有机会却很难把握,哪怕机缘不弱,却也很难成事。 玉泉道人这边还在犹豫不决,另一头,已经有妖怪开始准备动手了。 鬼哭关门,将风雨和铃声一同挡在了外面。 点燃的蜡烛,将其插在烛台,火光微微晃动,人影也跟着微微晃动。 又是一道霹雳,花海之中,一棵大树猛的燃起烈焰。 白光扩散,小楼后的池塘,在雨幕中,荷叶乱颤,荷花被摧残,彩色的鱼儿接二连三的跳出水面,欢庆着大雨的到来。 一只苍白的手,突然伸出了水面,五指张开,似乎在抓着什么。 外面雨声很大,气温骤降,卸去马鞍之后,大黑马往地上一躺,蹭了蹭,舒舒服服的闭上了眼睛,打起了呼噜。 它中午吃的有点多,肚子被撑得滚圆,现在消化了一些,但依旧有些胀,所以一躺下去,眼皮就撑不住了,趁着这个好天气呼呼大睡起来。 饭后犯困,这是常事,然而鬼哭没有半点困意。 大黑马能够睡着,是无忧无虑,并且无心无肺。 而现在,有人在针对鬼哭,在寻找着他的破绽,鬼哭犹如利刃悬顶,怎能安心睡着。 他摘下斗笠随手挂在门后墙上,坐在桌前,长刀放在桌面,看着烛台上的幽幽烛光,犹如老僧坐定。 悠悠的铃声,变成了嘻嘻的笑声。 雷光即将消逝的余晖中,白色的纸伞,苍白的女人,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院子前。 而那屋檐下的风铃,婴儿抱着,嬉笑着,在上面荡着秋千。 楼上,传来微微的响动,有脚步声,在鬼哭头顶徘徊。 鬼哭站了起来,拿起一个布条随手束起长发,然后拿着长刀,取出火折子吹燃后叼在嘴里,在荡漾的铃声里走上楼去。 徘徊的脚步声消失了,鬼哭鼓起腮帮一吹火折子,大片火星飞出,如一只只萤火虫,照亮着四周。 没有半分人影,地板上却残留着湿漉漉的脚印。脚印一路蔓延到楼梯口,然后戛然而止。 鬼哭沿着脚印找去,到了一间卧房,卧房窗口大开,风雨涌入,若不是屏风挡住,恐怕床头会湿了大半。 鬼哭走上前去,身上的衣服立刻湿透。他顶着涌进来的风雨,将窗户关好。 回身,才走两步,鬼哭突然抬手射出一把飞刀。飞刀没入漆黑的屋顶,一声惨叫,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屋顶滚落了下去。 接着,雨滴从屋顶落下。 原来,不知何时,屋顶被揭开了一张瓦片,一只蛤蟆精在上面往里边窥视。 鬼哭的一把飞刀,让它瞎了一只眼,惨叫着从屋顶落了下去,仓惶的跳入池塘,在荷叶上一蹦一跳就要远去,却被一只手突然伸出,拉进了池塘之中。 解决了一个妖怪,鬼哭没有半点放松。那只蛤蟆精,只是一个小隐患,真正的大问题,正在逐渐逼近。 铃声越发响亮,鬼哭分明感觉到,他,已经被一群妖怪包围了。 这些妖怪在观察着他,只要他露出半点破绽,这些妖怪就会一拥而上,将他撕碎。 心脏,越跳越快。体温,开始急速上升。 鬼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兴奋起来,随时都可以迸发出无穷的力量。 不由得,嘴角翘起,心中开始期盼。 第一百一十三章 接踵而至 鬼哭刚走出卧室的门,就再一次遭遇袭击。 一个惨白肥胖的人影紧紧的贴在靠门的墙上,等鬼哭走出门的一瞬间,他立刻动手。 不对,准确的说是动口。 他鼓起了腮帮,然后“噗”的一声,吐出了一滴水。 这滴水飞得极快,但是,鬼哭早有准备。 铃铛响个不停,而当这个家伙听到铃声的时候,鬼哭也得知了他的大致方位。 只是一直忍着没动手,为的就是节省力气。等他动手的那一刻,就是鬼哭杀他之时。 拔刀,身体飞转。 躲开那滴水滴的同时,冰冷的刀锋切开了白色人影的脖子。 然后,鬼哭身体猛的一顿,刀锋也跟着猛的一顿,恰好彻底穿过白色人影脖子的同时又不伤及墙壁。 水滴打在了地板上,地板“噗”的一声,多出了一个圆洞,圆洞很圆,边缘光滑,像是经过多年的打磨。 别的不说,这滴水的穿透力绝对胜过世间绝大多数弓弩,洞穿铁甲不在话下。如果鬼哭真被击中,恐怕当场胸膛就会被洞穿,一个不小心伤到心脏,那就是必死无疑。 枯瘦的身躯靠着墙滑落在地,脖子上的断口处,渗出了几丝透明的液体,并没有常见的血喷如注。 仿佛骷髅头般的头颅稳稳地立在刀身上,随着鬼哭垂下的刀,头颅跌落在地。 这是一个很奇特的妖怪,刚才还胖乎乎的,几乎胖成了球,但吐出了一滴水后,顿时就变成了个瘦子,减肥能力强到离谱。 这种妖怪,鬼哭是第一次见到,以往的时候,别说见到了,就连听都没听说过。也是因此,鬼哭并不认得这是什么妖怪。 但不要紧,重要的是这个妖怪已经死了。 叼在嘴里的火折子那微弱的火光中,鬼哭眼中燃烧的火焰依旧旺盛,看得出来,他的身体仍旧兴奋,告诉着他,这场战斗还未结束。 轰隆! 雷霆之中,外面天地一片白昼,秋千无人坐,兀自摇晃,而屋中也有几道白光透入,只是叼着火折子的高大身影已经不在楼上,而是踩着楼梯往楼下走去。 冷风从身后吹来,嘻嘻的笑声传入耳中。 鬼哭回过头,看到了一双完全漆黑的眸子。一婴孩漂浮在他身后,脸上挂着天真的笑容。 四目相对之时,鬼哭没有陷入幻境,而这个婴孩却遭了殃。 他主动接触鬼哭的灵魂,而鬼哭的意志顺势而上,一路绞杀,这个诡异的婴孩顿时遭到致命的反噬,一声惨叫之后消失无踪。 一切,仿佛只是幻觉。 鬼哭若无其事的回过了头,继续向下走去。 大黑马还在酣睡,睡得死沉死沉的,反正有些不正常了。 鬼哭走了上去,俯下身来正准备仔细检查。突然一只蚊子般的虫子从大黑马鼻孔中飞了出来,直扑鬼哭。 然而,鬼哭的反应实在太快,一伸手捉住了它。 这是一只妖虫,名为瞌睡虫,多为养殖,昆仑就有,而这边,五庄观也有。这玩意儿脆弱娇贵,很难养活,可作用却非常大,一旦被它钻进鼻孔,就会陷入沉睡,哪怕是许多天赋异禀的千年老妖,也得死睡不起。 那些天赋异禀的千年老妖,哪个的妖气量不是鬼哭的十倍以上?他们中招后都无法避免沉睡,鬼哭又何能幸免。 所幸,他没有中招。 微微一捏,脆弱的瞌睡虫就被活活捏死。 大黑马睁开眼睛,打着哈欠看着鬼哭,鬼哭拍了拍它的头,笑着低声道:“没事,继续睡吧。” 大黑马又重新闭上了眼睛,被瞌睡虫偷袭了一下,失去了大量精力的它继续休息。 随着大黑马重新睡下,鬼哭脸上笑意消失,自言自语道:“利用大黑马来偷袭我,当真是好主意,但可惜,运气差了点,被我察觉。那么现在你猜,我知不知道你的位置?” 话音刚落,凄凉的刀光泼洒。蜡烛被斩断,直立着落到了桌上,抖了一下,微弱的火焰晃动。 桌上突兀的出现一只浑身漆黑半人半鱼的妖怪,他被斩断了双腿,还没反应过来就跌到了桌子下面,张嘴刚要惨叫,刀锋却已经吻上了他的喉咙,笔直的血线在地板延伸。 哧!!! 细长的血液喷溅得老高,过了好一会儿,才颓然的微弱下去。 和楼上的那个妖怪一样,都有一技之长,但可惜,都达不到妖王的程度。 “只是炮灰吗?”鬼哭一刀把桌上立着的两条腿扫到了桌下,大马金刀的坐到了凳子上,刀锋来回的衣袖擦了两下,这才回到刀鞘。 大门的门缝,一只充满血丝的眼睛转了转,然后消失。 烛泪滑落,然后在下面凝结,就这样,半截蜡烛固定在了桌上。 外面的暴雨越来越大,呜呜的风声时刻不断。 外面池塘的池水以一种疯狂的速度开始上涨,朝着小楼这边蔓延。 很快,池水没过了凉亭,没过了走廊,没过了大地…… 正在熟睡的大黑马突然起身,不知何时,地面已经湿漉漉一片了。 不只是地面,墙上,天花板上,都是湿漉漉的一片。 滴答滴答,有水滴落下来。 大黑马暴躁的喊了一声,大嘴也显得十分烦躁,他从楼上窜了下来,在大黑马背上舞动,激动的表示它讨厌水。 看着大嘴扭曲成一个又一个的字,鬼哭眉头皱起:“楼上也有水?所以,又有一个送死的来了吗?” 地上的水,越来越多,头顶落下的水滴,同样也越来越多。 鬼哭戴上了斗笠,遮住了漫天的水滴。 他叼着火折子,目光巡视,终于发现那些水是如何进来的了。 透明的液体一反常态的往上流,跨过门槛,进了这栋小楼,然后还不只是在地上蔓延,贴着墙壁,往上涌去,到了头顶,在头顶蔓延了一会儿,终于支撑不住,这才第一滴滴的滴落。 这些妖怪,一个接着一个,根本不给鬼哭半点喘息的机会。 鬼哭裂嘴笑了,高声对大黑马说道:“大黑,看来你别想睡觉了。” 大黑烦躁的打了个响鼻,迈步走到了鬼哭身边,不过精神头却很足,不再有半点困意。它睡的时间并不长,但对于午觉来说,已经足够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斗智斗勇 清脆的铃声在屋中回荡,滴答滴答的水声响个不停。 鬼哭屏息凝神,大黑马竖起耳朵,但他们都一无所获。 鬼哭很清楚的感觉到对方已经进了屋,但是,却偏偏找不到对方的方位。 看来,这一次的来者稍微有些棘手。 猛然间,铃铛剧烈一晃,鬼哭后退一步,一道影子闪过,脖子上被突兀的拉出一条血丝。 鬼哭愣了一下,伸手一摸,手上粘上了红色粘稠的液体。 是血,不过好在伤口不深,只是破皮。 可以想象,如果刚才鬼哭不是退了那么一步,恐怕已经被切开大半脖子了。 “好快!”鬼哭赞叹,而大黑马瞳孔剧烈收缩,更加警惕的看向四周。 滴答,滴答…… “是隐身吗?”鬼哭自言自语之后,看了一下满是水的地面,摇头否认:“不是。水遁术?不,没这么简单,那么也就是说……” 一道黑影突兀的出现在身后,鬼哭毫无征兆的拔刀。 呲~~ 热气滚滚,赤红的刀身飞速冷却,冒着烟,缓缓重新变成如冰雪一般的洁白。 然而,刚才那道黑影出现又消失,鬼哭的这极速的一刀,居然没中! “速度挺快。”鬼哭再一次赞叹,后颈处,一滴鲜血滴落。他脸上带笑,眼中却极度严肃,嘴里飞快的反驳着自己:“不,不是速度快。” 对方的速度的确很快,但是也不至于能躲过他的刀,所以,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对方的感知。 对方在他的手刚刚触碰到刀柄的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危险,然后躲避,接着他才开始拔刀,等刀拔出的时候,已经迟了。 感知、反应、速度无一不快,看来,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捉迷藏,还是一场速度之间的比拼。 鬼哭没有重新收刀回鞘,而是双手握刀,摆了个固守八方的架势,眯着眼睛打量四周。 前一次没看清楚,这一次依旧没看清楚,只是感觉到对方是从半空出现的。 不是水遁? 不,一定是水遁,不然,对方不会苦心孤诣将这栋小楼变成这个样子。 想要维持这个样子,消耗肯定不少。一时半会对方或许还没什么,但是时间长了,随着妖气的消耗,对方的问题就会逐渐显现。 再加上,这场暴雨下不了多久,所以,着急的是对方。 下一次攻击很快就会到来,而下一次,他一定要看个清楚。 …… 池塘中,白裙女子打着伞盘坐在莲花上,一条七彩的鱼蹦到了荷叶上,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瘦弱彩衣男孩。 “情况如何?”女子问道。 “回禀主人的话,双方僵持住了,那鬼哭反应实在是快,刀法着实危险,那老水鬼已经出手两次,都拿那鬼哭没办法。但鬼哭也拿老水鬼没办法,他一时间还找不到破解之法,无法看清楚那个老水鬼的行踪。” “这样啊!”白衣女子点了点头:“那么以你看来,最终谁胜谁负?” 彩衣男孩仔细的想了想,道:“应该是老水鬼吧,毕竟,他是咱们黑山排行前五的刺客,而且占据主动,俗话说,久守必失,一直这样守下去,只要有一次没守下来,就是那鬼哭的死期。” “哦?我倒不这么看。”白衣女子笑道:“我就觉得,那鬼哭胜算更大些。” “为何?”彩衣男孩想不明白,于是便问道:“主人为何看好他?” “现在看来,的确是老水鬼占据绝对上风,但是那鬼哭绝不能如此轻易小视,别忘了,玉安道人和熊大王可都是死在他的手里,山主也为之忌惮,这样的人物,不可能轻易的就被那个老水鬼得手。当老水鬼第一击未中的时候,事实上,他的胜率就开始下降了,老水鬼出手越多,他的破绽也就越大,一旦让鬼哭抓住破绽,就是老水鬼败亡之时,这是一场耐心、感知、反应与速度的较量。” 彩衣男孩恍然说道:“所以现在就看谁先找到对方的破绽,谁先找到,谁就胜利,但这样看来,两人谁胜谁负应该是对半分,但主人在此,那个老水鬼有了后顾之忧,所以那个叫鬼哭的男人胜算就大了一分。” “孺子可教。”白衣女子笑着点头。 彩衣男孩也笑了:“但是,无论他们谁胜谁负,最终收取战果的,始终是主人。” “正是如此。”白衣女子也笑得灿烂,手指搅动着池塘水。 这一池塘的水,是为鬼哭准备的。而那个老水鬼,却不必太过担忧,女子本身就克制他,他面对白衣女子,也只有逃命的份。 …… 很快,老水鬼发动了第三次袭击。 而这一次,鬼哭躲开他的攻击的同时,还伤到了他。 一捧鲜血在半空如花朵般绽放,跟着水滴一同洒落。 人影消失,鬼哭一击未尽全功,没能完全把握住这次好机会,但,他满意的笑了。 因为,这一次,他看清楚了。 水滴,对方从水滴中出现,然后又迅速钻到了另一滴水滴中。 而鬼哭,第一刀未能击中目标,紧跟着刀锋一转,劈向了对方藏身的那滴水滴,紧跟着水滴破碎,一道影子飞射而出,又到了旁边的一滴水滴之中,同时留下了大片绽放的鲜血。 鲜血洒落,对方又重新融入了湿漉漉的地面。 只要他不进攻,鬼哭就奈何不得他。 “果然是水遁神通。”鬼哭笑道:“你藏身于水中,然后沿着墙上的水到了我的头顶,然后藏身于水滴之中,对我进行偷袭,是否?” 无人回答,鬼哭自顾自的说:“但是我很好奇,你为何不直接从脚下来袭击我。是因为不想,还是没办法,又或者说这样做破绽太大?” “应该是破绽太大。”鬼哭抬手接住了一滴水,看着这滴水,笑眯眯的说:“让我猜猜,是水太浅了?不对,你能藏身与水滴之中,是不会嫌水浅的,那么,该不会是水太多了吧?” 话音刚落,身后出现一道黑影。 鬼哭猛的回头,一刀由下而上,瞬间,数滴水滴碰到刀锋,瞬间蒸发成了气体。 黑影消失,鬼哭向前一步,但是他锁定的那滴水却已落到了地面,鬼哭果断放弃了刺出手中的刀,转而甩掉刀锋上的血迹,朗声道“你急了,是我猜对了,还是你的伤让你急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前仆后继 气氛越发的紧张,铃声越发的急促。 大黑马屏住了呼吸,大嘴也开始安静,这场战斗,让他们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滴答,滴答,滴答…… 地面的积水越来越多,滴落的水滴也越来越频繁。整个堂屋中,就像是下起了小雨。 防御终究是被动的,全神贯注了许久,不由自主的,鬼哭神经开始放松,眼睛眨了一下。 就在他眼睛闭上的那一刹那,一道黑影出现了。 与此同时,鬼哭动了。他的刀,没有劈向这道黑影,而是挑起了大片的水。 大片的水和那滴水融合在一起,原本速度极快的他突然慢了下来,而这一次,鬼哭看清了他的模样。 这是一个水鬼,浑身皮肤发白肿胀,头发漆黑犹如杂草,身上穿着一件黑袍。 他只露出了上半身,而下半身还在水中。 他伸出了食指,食指的指甲犹如刀锋,看来,将鬼哭击伤的就是这玩意儿了。 他脸上明显露出慌张的神色,斗笠下,火折子那微弱的火光里,鬼哭双眼漠然。 一道亮光一闪而过,大片白色的热气扩散,一条胳膊在半空飞舞,哗啦一声,大团的水砸在了地板上,而那条胳膊也落了下来,重重地砸在了鬼哭脚边。 咚的一声,长刀将这条胳膊钉在了地上,胳膊的断口处燃烧着青烟。 鬼哭扭动着脖子,骨头咔嚓作响,脸上带着因为胜利浮现的笑意:“不好意思,看来我猜对了。所以,这一局我侥幸的赢了。” 现在,他已经弄清楚了这个对手的特性。他是一个水鬼,无法离开水,并非是因为他离开就要死,只是单纯的没有能力离开。 就像是人无法离开大地,并非是因为离开大地就要死,而是大地牢牢的将人吸在上面。 不过,这个水鬼也有机会离开,但这有个前提,那就是水要足够的少。 所以,他才专门布置了这个场景。 一旦弄清楚了,这个水鬼将不再神秘,鬼哭也不再那么被动。 他再一次出现,面临的将会是鬼哭的致命一击。 一只手突然从脚下出现,一把抓住了那条被钉在地上的胳膊。鬼哭猛地一跃而起,抬起刀来,向下刺去,那只手抓着胳膊迅速的消失。 一片红晕散开,刀尖点在了地板上,鬼哭在半空一个翻身,落到了桌子上,警惕的看向地面,地面的水飞快的向外涌去。 “想逃?”鬼哭眯着本就狭长的眼睛,引爆了妖气。 整个地面的水为之一颤,紧接着,红雾升腾,水流离去的速度更快了。 没一会儿,满是积水的地板变得干燥。 几声滴答声后,头顶也不再有水珠滴落。 鬼哭跳下了桌子,蜡烛也终于支撑不住,晃了一下,熄灭了,只剩下鬼哭叼在嘴里的火折子静静地燃烧。 …… 池塘中,白衣女子手一捞,捞出了一团水。水团之中,老水鬼的那张脸浮现。 并且,水团正不断变红。 白衣女子眉开眼笑:“看,我抓到了什么?” 老水鬼吐出一口血,开口叫喊:“水娘子,救命。” 这个白衣女子,名为水娘子,一个水中的妖王。 传说来自东海,很是神秘,众妖不知其跟脚,是胡家庄主人所有邻居之中最强大的。 “我为什么要救你?”水娘子笑眯眯的问。 老水鬼越加的虚弱,连忙道:“我…小…小的愿意臣服。” 听到老水鬼这话,水娘子心满意足,道:“在这儿呆着,等我收拾了那个鬼哭再来救你。” 说完,手指继续在池塘中搅拌起来。 …… 外面,雨渐渐的少了,乌云也薄了许多,透出光亮。 然而,屋中的铃声反而越来越急促,大黑马焦躁的来回走动,大嘴也罕见的慌乱起来。 鬼哭感觉有些闷热,身上不断落汗,心脏急促跳动。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一些,开口对大黑马说道:“大黑,等会你先走。” 他感觉到了危险,异常的危险。 大黑马的速度,本来该是他性命的保障。但是,外面全是雨,是那些水生妖怪的天下,骑着大黑马转移,恐怕很可能两个都要栽。 不过,如果是他们分开的话,一旦鬼哭陷落,大黑马还能进行救援。 那一张长长的马脸神色凝重,大黑马用力的点了点头。 桌上的茶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桌子抖动起来,地面也抖动起来。 如同海啸般的声音,从屋后传来。 “大黑,准备。”鬼哭拔出刀,扛在肩头,双目紧盯屋后的那堵墙。 大黑马的蹄子用力的踢了踢地板,做好了准备。 “三,二,一……跑!” 鬼哭一声暴喝,大黑马脚踏彩虹,一头撞倒了门,冲进了瓢泼大雨之中。 下一刻,鬼哭面前的那堵墙轰然破碎,白花花的水汹涌而入。 …… 一团糟糕的茶铺中,黑山老妖突然站起身来。 玉泉道人一个激灵,连忙大声问道:“怎么了?” “水娘子动手了。”黑山老妖说了一句,就朝着胡家庄走去。 玉泉道人有些懵,他并不清楚水娘子是谁,但从黑山老妖的表现,他并不难察觉,水娘子很强。至少,在这样的大雨天气很强。 …… 小楼被大水直接冲垮,鬼哭在大水中无力挣扎。 这些水不断飞速旋转,让鬼哭无法游动,同时慢慢的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球。 鬼哭吐出水泡,双眼圆睁,挣扎了半刻钟后开始呛水,额头青筋暴起,但是,他始终越来越无力,最后除了紧握着长刀的那只手,浑身瘫软下来。 “主人好棒!”彩衣男孩拍着手,在翠绿的荷叶上又蹦又跳。 水娘子走进了最大的水团之中,看着双眸紧闭的鬼哭,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长发在水中飘扬,慢慢生长,到了鬼哭身边的时候,突然暴起,长发变成了透明的丝线,深深的扎进了鬼哭的体内,注入毒液。 鬼哭无意识的张了张嘴,又喝进了一大口水,就这样,白娘子依旧没有靠近,用变成透明的长发感应着鬼哭的身体状况。 她感受着鬼哭的身体慢慢变冷,血液开始凝滞,心脏开始停止跳动,肺部积满了水,最终确定鬼哭毫无反抗能力的时候,这才靠近了。 她仿佛温柔的妻子,帮鬼哭摘掉了斗笠,梳理着鬼哭的发丝,捏着鬼哭的下巴,看着鬼哭的面颊,欣赏着闭上眼睛后变得英俊的鬼哭。 “真是遗憾。” 水娘子心中想到,如果不是鬼哭太值钱了,她很愿意和这个英俊强悍的男人相处一段时间。 但可惜,现在,她要取了他的人头。 第一百一十六章 胆小如鼠 就在水娘子快要取下鬼哭头颅的时候,鬼哭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眼白通红,充满血丝。瞳孔漆黑,似乎有火燃烧,其中蕴藏着一柄绝世利剑,一旦出鞘,必定将一切洞穿。 顿时,毛骨悚然。 水娘子想要后退,可是,却已经迟了。 凄冷如霜的利刃洞穿了她的躯体,这一刀并不快,无法呼吸的鬼哭力量大减,所以他挥出的刀也快不起来。 但是,这个慢,是相对于鬼哭以往的刀速来说的,对于其他人来说,依旧很快,更重要的是,这一刀太过突兀。 惨叫声,从水中传出。水娘子的表皮,被直接撑破,一个透明的物体带着万千透明的丝线出现在了鬼哭面前。 水娘子毫无疑问是水做的,她没有一根骨头,除了皮肉,就只剩下了水,没有半分血液。 鬼哭的一刀,就像是扎破了一个装满水的皮球,不断有水分泄露。 哗啦一声,巨大的水球砸在了地上。 庞大的力量从头顶压下,将鬼哭压趴在了地上。 水娘子冲天而起,在一声声惨叫声中,无数根透明的触须凶狠的扎下来。 然而,还未击中鬼哭,身上伤口的一声爆炸声让她浑身一僵,锐利如针的触须软了下来。 庞大的身躯正在漏水,她察觉到了不妙,身体舒展,犹如一张大伞,飞速的朝着池塘中滑翔而去。 但是,太迟了。 她还有一些触须还留在鬼哭体内,这,就给了鬼哭机会。 鬼哭成一片废墟中狼狈爬起,一把抓住了那些细如丝线的触须,微微借力,双脚弹起。 水娘子猛然惊觉,切断了自己和鬼哭连接的触须,但是,已经迟了。 鬼哭已至,半空中,身体飞旋,一轮赤红的刀光绽放,滚烫而又浓郁的白色水汽泼洒,一条巨大的伤口从现在水娘子的身上。 致命的,不是伤口,而是伤口上那灼热的妖气。 那妖气,对于她来说就是这世间最致命的毒药,不断消耗着她体内的水分。 砰! 鬼哭和水娘子一同砸到了地上,水娘子痛苦的卷成了一团,无数触须疯狂的抽打着四周。 在疯狂的触须下,鬼哭身上多了数道伤痕,他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一个翻滚离开原地,滚到了一旁,一个劲直吸凉气。 毒液,在他体内爆发,虽然要不了他的命,但是能够让他窒息,让他虚弱,更重要的是那挖心掏肺般的痛苦,如附骨之蛆,让他怎么也甩不掉。 两败俱伤! 鬼哭躺在地上,看着头顶漫天的大雨,任由这些雨水打在自己的身上,胸口剧烈起伏,努力的呼吸着。 水娘子越加虚弱,原本疯狂的触须变得有气无力,微微的蠕动。 她那庞大的身躯一起一伏,努力的吸收着四周的水分。但是,伤口处,水分正不断蒸发,冒出腾腾热气。总的来说,她体内的水分在减少。 她的心中,越发的觉得不妙。 她开口求救,声音传得很远,远处的彩衣一晃而过,露出了男孩的笑脸,然后,她看着那个男孩越来越远。 怒火在心头燃烧,水娘子知道,自己遭到了背叛。但是,此时的她,无可奈何。 …… “你不动手吗?” 山坡上,黑山老妖和玉泉道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两个都是眼力非凡之辈,自然看得清楚,那胡家庄东部花楼的情形。 玉泉道人看着躺在地上的鬼哭心中焦急,忍不住道:“这时候,正是杀他的好时机。” “你可以动手。”黑山老妖说了一句,就不再吭声。 玉泉道人扭过头,仔细的观察着黑山老妖的表情。然而,让他失望的是,黑山老妖依旧是那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就像是匠气十足的石雕,是那样的冷硬。 玉泉道人又忍不住看向花楼废墟中的鬼哭,狠狠的一跺脚。黑山老妖不动手,他也心有顾忌,哪怕目前看来,真的是对付鬼哭的好时机。 黑山老妖还不动手,并非正因为他感觉到了危险,也并非是因为对付一个受伤的人让他觉得胜之不武,而是,他太过冷静了。 他从一开始都清楚的记得自己要做什么,不是要鬼哭的命,而是为了千年人参和人参果。 很多妖怪都被他带偏了,包括身边的玉泉道人,他们以为杀了鬼哭就能得到人参果和千年人参,因此,就将目光盯在了鬼哭身上,一个劲的想要鬼哭的命,认为杀了鬼哭之后自然而然就能得到想要的,但殊不知,他们已经偏离了道路。 黑山老妖却没有偏离道路,他没看到人参果,没看到千年人参。千年人参生命力极其顽强,暂且不提。人参果虽然也有“人参”二字,但和千年人参截然不同,不但惧怕金木水火土,而且尚未成熟的人参果脆弱得跟婴儿一样,不能将他们热着,不能让他们冷着,不能让他们被憋着,也不能让他们被饿着。 所以,人参果是很难被藏起来的。 一般情况下,都是身上不携带半点铁器,用布包裹,抱在怀中,小心呵护。 黑山老妖心头开始沉了下去,杀鬼哭固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找到人参果,但是,他没在鬼哭身上看到半点有人参果存在的痕迹。 所以,人参果有一成的可能对这个鬼哭藏了起来,但九成可能,是人参果已经没了。 但愿不是如我猜测。 黑山老妖心中祈祷,眼中微微闪过杀意:如果真是如此,鬼哭,某必让你生不如死。 雨停了,太阳已经偏西,热烈的光芒洒向大地,绚烂的彩虹高挂天边,清脆的鸟叫声在四处响起。 雨后空气十分清新,只是吸上一口,就让人神清气爽。 残破的花朵遍布泥泞不堪的大地,狼狈的野草重新站直了身体,水珠从荷叶滑落,林中全是“噼里啪啦”水滴落地的声音。 林中的一棵大树,内部已被火焰烧空,这个火焰还在熊熊燃烧,只剩下外面的一层壳还在顽固的坚持。 鬼哭撑着刀,奋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那水娘子的毒实在要命,毒性又强,剂量又大,哪怕他已是百毒不侵之体,能免疫世间绝大多数的毒,却也有些扛不住,现在双腿还在发软。 他没有给自己一刀,现在还不是时候,因为他感觉到四面八方都有人在观察着他,他还不想这么早泄露自己这个杀手锏。 第一百一十七章 身已无力 而另一边,水娘子正在迅速干瘪下去。太阳出现,她未能回到池塘,极度不失水的现状,她陷入了死局。 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池塘里,树林中,地下,一个个妖怪露出头来,将鬼哭包围。 村庄中,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没有一个村民雨停后出门。生活在黑山脚下,他们能生存下来,不仅是靠着胡家庄主人的庇佑,同样还靠着那非同一般的对于危险的感应。 这种天赋,无论对于军中人士还是江湖人士都十分重要,可见并不罕见,但在这里,几乎人人都有,然而,很明显这不是什么好事,反而是一种悲哀。 铃铛摇晃,鬼哭走了几步,捡起了地上的火折子,火折子已经彻底损毁,他遗憾的摇了摇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把长刀连鞘合上,从腰带中抽出来横放在膝上。 妖怪们没有轻举妄动,警惕的观察着鬼哭,观察着他,判断他还有多少力气。 接连大战,鬼哭受了伤,又中了毒,整个人非常虚弱,他恨不得就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然而,现在身陷囹圄,群妖环视之下,他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应付近在眼前的危机。 太阳极大,没过多久,大地已经滚烫。 鬼哭在怀里摸索了一下,很遗憾,只找到了几个破瓷瓶。里面的丹药,已经被水消融。 找了半天,也只找到了一根红彤彤的胡萝卜和一把湿漉漉的大枣。 看着胡萝卜,鬼哭陷入了沉思,这根胡萝卜,是他顺手揣在怀里的,为的是想吃的时候方便拿,这是以前吃花生养成的习惯。而那一把大枣,也是如此。 鬼哭叹了一口气,“咔嚓”一口咬掉了胡萝卜的1/4。妖怪们开始骚动,鬼哭抬起头来,骚动的妖怪们又停下了动作。 “你们要吃吗?”鬼哭挥舞了一下胡萝卜。 妖怪们没有动静,目光去看向鬼哭身后逐渐干瘪的水娘子。 这可是一位实力强横的妖王,如今却只能躺在地上等死。他们不确定鬼哭还剩多少力气,所以不敢轻易上前,现在只是等待,等待鬼哭露出破绽。 见妖怪们没有新的动作,鬼哭摇了摇头,张嘴几口吃完了胡萝卜,然后又要吃枣。 妖怪们不干了,他们围着鬼哭又不是为了看鬼哭吃东西的,当即有个“楞头青”就出手了。 他出手十分隐蔽,躲在树后,一根筒子对准了鬼哭。脸颊高高鼓起,用力一吹,一根毒针就从筒子里飞了出来,一下就击中了鬼哭的胸膛。 顿时,鬼哭似乎愣住了,一群妖怪们也愣住了,他们没想到这么轻易的就得手了。 “杀!” 一声暴喝,一群妖怪从藏身之处冲了出来,齐齐的朝鬼哭杀去。 鬼哭手掌一拍地面,整个人突兀的腾空而起。在他身下,一只手从地面伸出。 半空中,长刀出鞘,雪白的刀身一闪而过,一下就扎进了泥土中。 等长刀抽了出来,猩红的血水从地面喷出,射的老高。 鬼哭刚刚落地,一只大螳螂就从废墟之中跳了出来,他双翼一展,顿时身形看起来似乎高大了好多。两把镰刀交错,目标正是鬼哭的脖子。 鬼哭将刀扛在颈后,恰好挡住了两把镰刀。叮的一声,随着鬼哭身躯一转,长刀被他甩到身前,在这头大螳螂的腰腹间一抹而过。 绿色的鲜血喷洒,鬼哭已经和他错身而过,迎上了两个妖怪的夹击。 这是两个大山精,如成人一般高大,同时一手持盾一手持剑,猥琐的将自己藏在盾后,迎着鬼哭冲了上来。 鬼哭手中的长刀在两个盾牌上擦过,留下笔直的刀痕。两个大山精感受着盾牌上面传来的力量,一个突然一顿,停了下来,一个突然掀起了盾牌,只露出一条小小的空隙,手中短剑对准了鬼哭的胸膛。 噗! 这个大山精被一刀击穿右肋,血红的刀尖从背后透出。鬼哭感受到刀身传来的力量,抽出长刀的时候用力一划,就切断了他的心脉,鲜血喷了鬼哭一脸。 这个大山精满脸不甘的倒下了,如果不是他的剑太短…… 另一个大山精前来护卫自己的兄弟,却晚了一步,他没想到鬼哭的刀是这样的狠,这样的准,哪怕没有了以往的速度,自己的兄弟依旧被一刀解决。 慌乱之间,失了分寸,而鬼哭趁着他晃神之际,斜踏一步,就找到了角度,刀背贴着盾牌的边缘滑了进去,抹过了这个大山精的脖子。 然后,脚下不停,继续前冲。 哧~~ 细微的喷血声在身后响起,大山精如同一个木头一般向一侧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一个身强力壮,长满黑毛的狼妖看着杀神般冲来的鬼哭,有些惊慌失措的举起了手中钢叉。 然后,面对鬼哭当头一刀,唰的一声,手中钢叉应声而断。 这头狼妖被一刀从脑门劈到了胸口,在喷溅的鲜血里重重跪下。 鬼哭抬起头,满是鲜血的脸上露出两条裂缝,猩红的眼珠里仿佛有两道利剑直射苍穹。 一只黑色的老鹰俯冲而下,张开的利爪猛然收起,在鬼哭头顶一晃而过,一路攀升,直插云霄,消失不见。 几片羽毛缓缓落下,其中一片挂在了鬼哭的肩头,剩下的落到了满是鲜血的大地。 剩下的妖怪们面临着浑身是血的鬼哭也纷纷后撤,不敢向前。 鬼哭环视一圈后一脚踢翻了尸体,抽出长刀,用衣袖擦拭刀上的血迹,收刀回鞘,后退几步,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拔出身上的毒针扔到一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不行了,我们一起上,他必死。”有妖怪大声叫道,不仅鼓动着其他的妖怪,还得向鬼哭施加压力。 “是啊!”鬼哭笑着朗声承认:“我中了毒,受了伤,流了太多的血,力气所剩无几,不要说你们一起上了,就再来两个我也必死无葬身之地。” 原本在那个妖怪的鼓动之下有些蠢蠢欲动的妖怪们又停了下来,踌躇不前。 “你们怎么不上了?”鬼哭脸上笑容消失,大声吼道:“你们快来呀,来杀我啊,我已经没力气了,你们在怕什么?” 第一百一十八章 精神交锋 没人(妖)动,有的是心生畏惧,有的是别有打算。 是啊,这个叫鬼哭的男人自己都承认了,他受了重伤,他还中了毒,他的体力所剩无几,他的状态糟糕极了。 但是,他刚才轻描淡写的就将几个妖怪杀了,而且还是一刀一个,也就几个呼吸,看起来没怎么费力,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所以,谁又敢保证他的状态真的糟糕极了,谁又敢相信他的话是真的? 鬼哭嗤笑一声,捏着一颗枣子扔进嘴里。 抵抗体内水娘子留下的毒素,消耗了他大半体力,刚才又强行动手,让他手脚发软,现在紧要关头,还是补充体力要紧。 偷偷摸摸的,瞟了一眼四周的情形,鬼哭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发现,周围的妖怪似乎少了一些,有些妖怪已然放弃,决定不凑这个热闹,离开了。 看来,他的计策还算成功。 是的,这都是鬼哭的计策。为了不暴露过多的底牌,他选择不治疗自己的伤势。所以,现在面对众多的妖怪,他无法凭借一己之力杀出一条血路,因此,就要使用计策了。 鬼哭可不是只知道一味蛮干的莽夫,他同时有两个人的记忆。其中一个有多年的江湖经验和官场经验,阴谋诡计勾心斗角可经历了不少。 而另一个,曾经的拳王,也不是单纯的靠蛮力得到的。每一次战斗之前,他就会研究自己的对手,可不仅仅只是对手比赛的录像,还有对手的生平,对手有哪些弱点都要一一研究透,从而更好的打击对方。不仅仅是肉体上的,也不仅仅只是场内的,还有包括心灵上的压迫,和场外的手段。 而最常用的手段,莫过于——嘴炮。 用言语干扰对方,话不需要太多,只要能直击要害,往往能够达到出乎意料的效果。 “你们怎么了?”吃了一颗枣之后,鬼哭冷笑的看着四周,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看到了吗,我的腿在抖,我的力气已经耗尽,现在站都站不起来了,你们过来呀,只要你们过来,就能轻易的杀死我。” 还是没人上前,突然之间,一个年迈的蜘蛛精口鼻喷血,变回了原形,瘫软在地,妖怪们又是一阵惊慌。 几个妖怪上前探查,然后摇头。咒术反噬,很严重,没救了。 所以……他们把这头老蜘蛛精给拆了,妖怪的肉,不只是人垂涎,妖怪也挺垂涎的。只要不是同种族,对于他们来说就没问题,甚至比人族还有残忍。至少,面对同样有智慧的生命,人族这边大多还是有心理负担的。 这番行动,那几个妖怪获得了好处,但是其他妖怪心头更寒。 那头年迈的蜘蛛精真的没救了吗? 他们并不清楚,毕竟,这只是那几个妖怪的一面之词,说不准,那个年迈的蜘蛛精还有救,而那几个妖怪为了自己的利益,对外这么宣传呢? 绝大多数妖怪,比普通人更惜命,因为,他们的命更值钱。 妖怪实力强大,手段更多,肠胃更好,食物的种类更多,因此不愁饿肚子。他们体魄强健,能抵御绝大多数的病痛,也能抵御很多对人来说有毒的东西,所以活得更好。他们寿命悠久,活的时间更长,因此见到的东西更多,智慧更为广博,越发惧怕死亡。 相比起普通人,妖怪的命值钱太多了,所以他们更加珍惜自己的性命。 杀了鬼哭后的奖赏,固然令他们垂涎三尺,但是自己的命,始终是排在第1位的。 现在看来,即便能够保全自己的性命杀死鬼哭,但依然不够,还要保证自己不受太重的伤。 不然,又有几个起了邪念的妖怪你自己伤重不治的理由把自己给拆了呢? 鬼哭这边,被吓出了一身白毛冷汗,他感觉到有人对自己动手了,只是还好对方用的是咒术,自己最不怕的就是咒术,他对于咒术的抵抗可比毒抗强多了。 用咒术来对付他,就如同用巴掌背后刺猬,手上不多几个窟窿才怪呢。 “刚才有人再用咒术对付我吧?”鬼哭摇头叹息:“勇气不错,可是,我最不怕的就是咒术,要杀死我,就来到我的跟前,用你们的利爪尖牙将我撕成碎片。” 说到这里,鬼哭有些心虚,她分明看到有些妖怪表情不对,觉得自己是不是刺激的太过了,一味的威胁,也不怎么好,要有柔有刚才是正道。 于是,他话音一转,又开口劝道:“诸位,请听我一句肺腑之言,我不想死,不想跟你们死磕,因为我还年轻,还有几百年的寿命,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活900多年。我的力气不够了,打不过你们,就算我力气足够,你们一拥而上我也不是对手。” “但是,我对我的刀法自信,就算力气不够,带上一两位陪葬也是足够的。有了一两位的跟我陪葬的兄弟的牺牲,其他人自然能得到我的首级,但是牺牲的人可就白白牺牲了。所以诸位要想清楚,为他人牺牲,究竟值不值得。” 这也确实是肺腑之言,妖怪们一阵沉默,心中琢磨,相比起来,果然还是自己的命更重要。 山坡上,作为局外人的玉泉道人自然看得清楚,似笑非笑的对黑山老妖道:“你那群手下,当真是乌合之众。” 黑山老妖“嗯”了一声,便不再回答,他自然清楚自己的那群手下究竟是个什么货色。不过,他也从来没指望过自己的那群手下帮自己打硬仗,他也不需要自己的手下纪律森严。因为,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的自信。 玉泉道人讨了个没趣,干笑一声,眯着眼睛看着花楼附近的情形,冷笑一声:“看来,还是我来帮帮你们吧!” 说罢,就施展千里传音之术,将自己的声音传到了每个妖怪的耳中。 由于这个千里传音之术目标是一片区域,所以鬼哭也听到了玉泉道人的声音。顿时,脸色微微一变。 玉泉道人就传了一句话:“一群蠢货,用石头或者法术砸死他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马当先 妖怪们恍然大悟,鬼哭心中大叫不妙。 眼前一花,已经有妖怪开始使用幻术了。 但紧接着,幻术崩溃。这倒不是鬼哭的功劳,而是有几个妖怪想到了一处,同时使用幻术,结果相互冲突。 这几个妖怪大脑震荡,流出鼻血,慌忙的看向四周,警惕着其他妖怪。 一头熊妖举起了池塘边的一块大石,朝着鬼哭就扔了过来。 石头呼啸,鬼哭猫腰躲过。但紧接着一片藤蔓就从地下钻出,好的鬼哭腾空一跃,躲过了这些飞舞的藤蔓。 然而刚刚落地,就心生不妙。脚下一空,不知何时,这下面被妖怪打了个洞。 群妖顿时越加兴奋,尤其是一头浑身漆黑的马妖奋勇当先,这货还挺风骚,脚踏五彩马蹄铁,就像是踏着彩虹似的。 等等…… 似乎有什么不对。 “不好,那匹马妖这和那个人是一伙的!” 有妖怪大叫,其它妖怪顿时反应过来,一个以速度见长的妖怪更是紧追其后,努力想要拦住大黑马,但是,已经迟了。 大黑马咬着大嘴的一头甩了过来,鬼哭抓住大嘴的另一头,伴随着狂奔而过的大黑马被拽了上来,接着飞身到了马背。 一头牛妖挡在了面前,气势汹汹的低下了头,露出了锋利的双角。 大黑马一脚踩在牛头上,飞跃而过,这头比寻常的牛强壮一倍的牛妖冲了出去,把一头豹子精拦腰撞飞。 豹子精肚子被撞破,口喷鲜血,挂在牛角上和牛妖一同撞进了一片树林。 大树颤抖,白色的花瓣飞舞,然后树林中接连传来妖怪的惨叫。 大黑马马不停蹄,刚从空中落下就继续狂奔,不但速度没有减缓,反而更快。 一头野猪精紧跟在大黑马身后,突然脚下一空,一头栽进了洞里,忍不住破口大骂:“狗日的,谁挖的洞,站出来,老子要弄死你。” 在地下,一只穿山甲精心虚的缩成一团,什么也没听到。 在野猪精后面,一只百多斤的七彩大公鸡被突然出现的大洞吓了一跳,紧接着就扇着翅膀在洞口上方飞越而过,一双大长腿跑得飞快,身体有节奏的起伏,头颅却始终与地面平行,紧紧的盯着大黑马的屁股。 两只泥鳅精不能从地下钻出,一左一右从侧面扑来,然而鬼哭刀锋一亮,他们就连忙刹住了身体,眼睁睁的看着鬼哭他们错身而过。 前面有个蜈蚣不信邪,张开拿着刀枪斧钺的十几双手就挡在了大黑马的前方,结果被一刀从头剖到尾,一声爆响,一团血雾弥漫,当即丢了性命。 鬼哭骑着大黑马一头冲进树林,花香弥漫,蜜蜂蝴蝶纷纷躲避。 一棵长满红花的大树突然睁开了双眼,从泥土中拔出双手。 然而白光一闪,大树拦腰而断,熊熊的烈火在断口处燃烧。 凄厉的叫声不绝于耳,大树倒下,七彩的大公鸡连忙停下了脚步,冒了一身冷汗。差一点,它就被这棵大树活活砸死了。 这么一耽搁,还想去追,却只能看到飘飞的花瓣,重重的树木,眼前,哪里还有鬼哭大黑马的身影。 “这都能跑?”站在土坡上,玉泉道人急得直跺脚,忍不住破口大骂:“蠢货,通通都是一群蠢货……” 对于玉泉道人的叫骂,黑山老妖没有反驳。 对于妖怪来说,尤其是对于那些经常生活在野外的妖怪来说,智慧固然重要,但力量才是根本。 因此,野外的妖怪没有城里的妖怪那么狡猾,再加上本身懒惰,大多数的时候吃了就玩,玩累了就睡,笨一些,也是理所应当的。 蠢笨加上自私,一群乌合之众互相拖着后腿,鬼哭能跑,也在意料之中。 当然,这些妖怪之中也不全是蠢货。可是,那些聪明的妖怪根本就没上前去凑热闹,而是远远的观望。 他们和玉泉道人一样,在等待的机会,他们认为没有合适的机会,没有必胜的把握,就坚决不会出手。 当然,还有一些受天气限制。现在是白天,夜晚才是他们活动的时候。 玉泉道人骂骂咧咧,有些气急败坏。黑山老妖沉默不言,重重的一跺脚,大地裂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缝,他走了进去。 玉泉道人愣了一下,当看到裂缝快要闭合的时候,连忙道:“等等我。” 一边叫喊着,一边跳进了裂缝。 鬼哭跑远了,一群妖怪追了上去,但还有一群留了下来,他们是这群蠢货中的聪明货,他们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而他们的目光,停留在了刚才还是同伴的尸体上。 尤其是水娘子,她不知何时已经死了,而她那已经被晒得干瘪的尸体周围,一群妖怪虎视眈眈。 夜晚,鬼哭和大黑马杀出了一条血路之后,一路跑到了这片杨树林边缘,露宿在这里。 不是他们找不到合适的山洞,而是怕被那群妖怪偷袭,弄踏了山洞,把他们埋在里面。 无论是鬼哭还是大黑马,都不会什么土遁术,一旦被掩埋,这群妖环视的情况下,那就只能等死。 天上星辰遍布,杨树林边缘小溪边,溪水才堪堪没过膝盖,一座土坡后面的空旷的土地上,篝火噼里啪啦的熊熊燃烧。 鬼哭挥刀空砍,一点一点斩掉身体上的伤势。 其实他还有更快的方法,就是捅自己一刀,这样就能瞬间治好身上的大办伤势。但是,这招需要保密,再加上,本身伤势也不重,最主要的是中了毒。 而现在,时间过了这么久,体内的毒早已被排出大半,剩下的也造不成影响,被鬼哭身体分解消化了。 大黑马随身带着行李,鬼哭吃了一堆枣子,恢复了体力,精神正旺。 一番空砍之后,流了一身的大汗,当着那群妖怪的面洗了个澡,还不忘对他们挑衅一番,摇头高声叹息:“可惜啊可惜,你们已经错过杀我的最好时机了,现在我力气已经恢复,没那么好杀喽。” 说完,就着火光收拾四周,弄了一个勉强可以睡觉的地方。 临睡之前还不忘挑衅:“看你们可怜的样子,我就再给你们个杀我的机会吧,等会我就睡觉了,趁着我睡梦中,你们说不定有机会偷摸上来把我杀死呢?” 挑衅完后,鬼哭就抱着刀躺下了,把斗笠盖在了头上,也看不清他眼睛究竟是睁着的还是闭着的。 “可恶,简直不能忍。”一个妖怪冲动的就要上前,但是很快被一个同族的老妖怪拦了下来。 “年轻人,千万不要冲动,这说不定是他设下的陷阱。” 年轻气盛的妖怪气愤的说:“我就不信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还能有什么陷阱,他刚才就是在虚张声势。老祖宗,你别说了,我要上去试试。” “糊涂啊!”老妖怪痛心疾首:“你听我说,据我所知,有一种人专门喜好梦中杀人……” 第一百二十章 梦中杀人 还真有妖怪不信邪,趁着鬼哭和大黑马双双睡着,悄悄地摸上前去。 夏夜,头顶星空璀璨,下方萤火虫四处飘舞,在许多埋骨之地,鬼火浮空。远处虫鸣蛙叫,丛林深处,还有狼嚎阵阵。 小溪边,风有些大。野草晃动,树木摇头,沙沙之声不绝于耳。 一个腰间裹着树叶的高大猿人目光紧紧的盯着鬼哭那边,伸手捉住一只毒虫,放在嘴里,腮帮蠕动,肉浆在嘴里炸开。 他面无表情,手中的长矛轻轻的挑开了前方的树枝和半人多高的野草。 一条蛇受到了惊吓,飞快的窜走。 大黑马听到了动静,鼾声一停,耳朵动了动。 猿人浑身僵住,在那里一动不动,就犹如一块石头。他浑身毛发漆黑,在树荫下,倒也被完美掩盖。 大黑马抬起头,左右看了看,又躺了回去。 猿人依旧没动,直到大黑马鼾声又起,这才缓缓的挪动步伐,只是把身体压得更低了,速度也更慢了一些。 一道道目光落到了猿人身上,是那些围在这里的妖怪,他们在等待着,等待着这个猿人给他们创造机会。 猿人的潜行技巧实在高超,悄然间,没有任何意外,就接近到了鬼哭的十步。 在他刻意的绕道下,鬼哭在土坡的这一边,而他在土坡的另一头。 此刻,他即便是直起了腰,另一头的鬼哭醒来,也看不到他。 猿人手脚并用,轻巧而又缓慢的爬到了土坡上,露出半个头,观察着篝火周围的鬼哭和大黑马。他的目光继续巡视,终于,在一棵树杈上,发现了挂在上面的大嘴。 大嘴随风飘荡,在树叉上很不起眼。 但是,这个猿人并未忽略。 确认了大嘴不会成为意外因素,猿人松了一口气,目光重新锁定鬼哭。准确的说,是用眼角的余光,他不敢直视鬼哭,生怕感知敏锐的鬼哭察觉。 现在,他有两个选择。 一是冒着风险摸过去,用长矛刺死鬼哭。二是就在上面呆着,投矛射杀鬼哭。 这两个选择,各有优劣。 最终,猿人选择了冒着风险摸过去。 他绕着这座小坡而行,一点一点的,靠近的鬼哭。 终于,他置身于空旷,头顶星光撞在了他的身上,他那丑陋的面貌裸露在外面。 猿人提着长矛悄悄靠近,路过大黑马的时候,大黑马打了个喷嚏,顿时吓得他浑身僵直,一群盯着他的妖怪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此刻,这些妖怪心情复杂极了。他们既希望猿人成功,也希望猿人失败。 最好的情况,是猿人刺伤鬼哭。 火光中,锋利的矛头微微的泛着异样的光彩,很显然,这根长矛有古怪,十有八九是淬了毒的。 近了,更近了…… 猿人肥大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将长矛对准的鬼哭的胸膛。 矛尖微微颤抖,猿人身上的肌肉蠕动,一点点的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而就在他即将将长矛递出去的时候,长刀上的铃铛一晃。 叮当~~ 铃铛只响了一下,颤抖的余音在夜色中回荡。 这一声实在太过突然,心弦紧绷的猿人来不及多想就刺出了长矛。 然而,这一矛刺在泥土中。 就在刚才,鬼哭的手掌突然一拍地面,身躯如鲤鱼跃出水面般弹起。 接着,“唰”的一声,长刀出鞘。 猿人的双眼被一片雪白占据,只觉得置身于冰霜的世界之中,接着,他的世界陷入了无穷的黑暗。 头颅滚落在地,无头的身躯喷着血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咔”的一声,刀身重新被刀鞘吞没。鬼哭身躯落下,将长矛压在了身下。而斗笠在半空翻转,随后落下,恰好盖在了鬼哭的脸上。 兔起鹘落之间,一场刺杀就此宣告结束。 鬼哭依旧是之前的那副姿态,抱着长刀,盖着斗笠,安静的酣睡。 只是,他的身下多了一杆长矛,他的旁边多了一具不断喷血的无头尸体。 而那颗头颅,咕噜咕噜的滚到了树林边,一只五彩斑斓的螃蟹从里面爬了出来。 刺杀虽然失败,但它也不过损失了一副身躯,只要逃回…… 噗! 一把飞刀钉穿了他的背壳,这只五彩斑斓的螃蟹挣扎了一下,不动了。 树林中,安静的可怕。 过了好久,年轻的妖怪喃喃自语,打破了夜色的寂静。 “原来……真的有梦中杀人术。” “当然,所以说,多听听我这个老人家的话。虽然我打架不怎么厉害,但是经验丰富。”同族的长辈一脸自傲,其实,他也不清楚究竟有没有梦中杀人术,他也是听说的,而且当时和这个年轻的妖怪一样,满心的不信。 不过,一切都好,这个叫做鬼哭的人类果然给力,让他重拾长辈的威严。 “叔,我错了,我以前不该对你不敬的,更不该跟你抢雌性。” 听着后辈的道歉,老妖怪抚须含笑。 一旁的僵尸竖着耳朵,听到这对话,觉得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消息,若有所思。不愧是兽类妖怪,果然乱的一逼。狼族都是如此,蛇族呢? 一想到前不久看到一群蛇裹成了一个团,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了。 又经过了两次暗杀,暗杀者无一例外,通通去了鬼哭的老家报道。一群妖怪再也不敢有其他动作,数量又少了一些。 清晨,鬼哭和大黑马趁雾而行,又甩掉了一批妖怪后匆忙赶路。 鬼哭坐在大黑马的背上,斗笠压得很低,遮住了一双长了黑眼圈的眼睛。 他不是大黑马这个没心没肺的货,当真睡了一夜,因此精神抖擞。 昨天夜里,他还真没敢睡死,就算是浅睡,也只是在后半夜稍微的眯了一下。 别看他嘴上说的巴不得那些妖怪来杀了他,但却是心中怂的一逼。 在这个世界有了牵挂,享受着活着的幸福,他还不想那么早去死。更重要的是他可以死在黑山老妖手上,也可以死在镇元大仙手中,但是死在这样一群妖怪手里,说出去,多丢人呐! 就这样,鬼哭和那群妖怪纠缠着,一路走走停停,偶尔刀锋见血。 妖怪们始终找不到破绽,又被一具具尸体给震慑住了,终于胆寒,一一退去。 而在此期间,黑山老妖就仿佛失踪了一般,对于这些妖怪的糟糕表现,他始终没有表达出什么不满,就算是这些妖怪放弃追捕鬼哭,也从未出现在这些妖怪面前。 直到鬼哭穿过了一个村,到了黑山的边缘。 第一百二十一章 首战受挫 只要跨过了宽达五丈的河,就可以彻底离开黑山,这对大黑马来说,轻而易举。 但是,挡在前方的两人,却犹如天堑一般阻隔了鬼哭。 一人一袭道袍,是玉泉道人。 一人一袭黑袍,是黑山老妖。 鬼哭没有因为这两人挡在了前方而失了分寸,反而心中高兴,因为,对于这种情况他早有所准备。事实上,他为的就是能够引出黑山老妖。 只要杀了黑山老妖,镇元大仙必定出山。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几天的追逐,让鬼哭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伤痕,同时无论精力还是体力,都没有太多时间恢复,状态不佳,这种状态下对抗黑山老妖,鬼哭并无把握。但也不要紧,没把握的仗,鬼哭也没少打。 “看来,人参果真没在你身上。”黑山老妖长叹一声,鬼哭顿时感觉一阵毛骨悚然,一拉缰绳大黑马腾空一跃,脚下顿时无数石矛刺出,一根根直立指天,形成一片石矛林。 大黑马忍不住发出惊呼,蹄子上爆发出五彩光辉,落下来后踏在那矛尖上。 “什么,人参果不在他身上?”玉泉道人大惊失色。 “当然不在。”黑山老妖像是看蠢货一样看了一眼玉泉道人:“如果人参果在他身上,只要他拿出来作为威胁,谁敢上?更何况,那番争斗之下,就算是人参果在他身上,也早就没了。” 玉泉道人有些慌,对着鬼哭大喊:“你这恶贼,快快道来,你究竟把人参果藏哪儿了?” 鬼哭冷笑一声:“呵,你猜?” “别问他了。”黑山老妖同样冷笑,森森鬼气从他体内爆发:“如果本山主所猜不错,人参果,已经没了吧?” 鬼哭答道:“不,人参果被我藏在某个地方。” “哼!”黑山老妖摇头:“你已经逃了四天了,就算是四天前你把人参果藏在了某个地方,但是四天的时间无人看管照料,脆弱的人参果恐怕早已死去。” 玉泉道人听闻,神色大变,脸上蒙上了一片死灰。 鬼哭耸了耸肩,遗憾的说:“真可惜,我还指望着这可能让你为手畏脚呢?” 黑山老妖还没说话,玉泉道人倒是开口了,红着眼睛喊道:“我要杀了你!” 鬼哭拉了一下斗笠,眯着眼睛说:“你可以试试。” 玉泉道人嘴唇蠕动了一下,扭头对黑山老妖道:“黑山兄,我为你掠阵。” 说罢,隐身消失不见。 鬼哭嗤笑一声,天山老妖倒是没什么表情,对于玉泉道人的举动,他早就猜到了。 不再废话,黑山老妖突然动手。 大地翻滚,一个泥土构成的巨大手掌从地下钻出,朝着鬼哭就是一巴掌拍了过来。 大黑马的速度格外的快,飞快的和逃出了巴掌拍下的范围,轰的一声,巴掌粉碎,巨大的碰撞声中,刮起一阵旋风,卷起了漫天的尘沙。 鬼哭骑着大黑马从沙中冲了出来,笔直的朝着黑山老妖杀了过去。 黑山老妖前跨一步,摊开右手,向前一挥。 脚下的大地仿佛海浪般起伏不定,突然一片大地炸开,土石飞到了天空,仿佛滔天巨浪一般拍了下来。 大黑马神色巨变,腰肢一扭,转了一个大弯,眼看就要逃出这土石构成了大浪范围。 猛然间,大黑马浑身一僵,无法动弹,滔天大浪轰然落下。 远远的看着这里的玉泉道人脸上带着冷笑,手中一张黄符正徐徐燃烧。正是玉泉道人动的手,他施展了定身术,把大黑马牢牢的定住。 “鬼哭是吧,我拿你没办法,拿你的马没办法吗?” 轰然落下的大浪中间突然炸开一个大洞,鬼哭从里面冲了出来,踩着起伏不定的大地朝着黑山老妖发起冲刺。 大浪终于落下,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大黑马安然无恙。鬼哭刚才以刀开路撞开的那个大洞恰好把黑马囊括进去,让他不至于被拍成肉饼。 黄符彻底燃尽,大黑马挣脱束缚,冲破激荡的烟尘和劲风,追着鬼哭而去。 黑山老妖冷冷的看着鬼哭,一道土墙横在了面前。 刀光闪过,土墙轰然破碎,鬼哭已经冲到了面前。高举的长刀落下,垂下的双手高举。 当! 黑山老妖双手合十,硬生生的接住了鬼哭这一刀。 刀身滚烫,掌心浓烟喷出。 鬼哭心中大惊,这黑山老妖好快的速度,好敏锐的判断,好大的力气。 刀被截住的片刻间,鬼哭本能的一脚踢出,由下而上,正中黑山老妖的下巴。 天黑老妖一动不动,鬼哭的反而感受到了一阵剧痛。 好硬! 黑山老妖面色冰冷,鬼哭感觉脚下有东西蠢蠢欲动。 铃铛剧烈抖动,急促的铃声告诉着鬼哭致命的危险即将来到。 幸好,大黑马及时赶到。 就在撞上鬼哭的前一刻,它前蹄猛的插进地面,身躯完全折叠,一双后蹄绕过鬼哭的脖子,砰的一声击中了黑山老妖的面门。 顿时,大片火星迸溅。 大黑马一声惨叫,双蹄感觉一阵针扎般的痛苦。 黑山老妖后退几步,鬼哭趁势抽出长刀。 石矛从地下射出,鬼哭跳到了大黑马身上,大黑马后脚悬空,前蹄踩在了两个石矛的矛尖,随着石矛一同升空。 “怎么样,没事吧?”鬼哭询问,用袖子擦掉在下巴汇聚的汗水。 大黑马一脸严肃的摇头,看着仅仅退后两步就站稳身形的黑山老妖,后蹄的痛楚让它感觉一阵棘手。 付出了这样的代价,而黑山老妖仅仅只是脸上多了两道白痕。 这皮,也太厚了吧! 远处,观战的玉泉道人也是一脸震惊。 说实话,他不大看得起黑山老妖,认为这就是个野妖怪,地头蛇。手下都是那副德性,他本人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但是现在一看,这家伙何止是厉害,整个五庄观,出了镇元大仙,没人能打得过他。 不说那一身通天的土遁神通,单单是他那强悍的身躯,也足矣让众多高手铩羽而归。 看那鬼哭,一口长刀从东砍到西,从南砍到北,似乎没什么东西是他不能砍的,往往一两刀就结束了战斗。 但是面对黑山老妖,只是一回合就吃了大亏。 心中复杂的玉泉道人显然犯了一个大错,他太过专注于鬼哭,反而忽略了一个可怕的杀手,尤其是对他这种依托于法术,而肉身不强的道士来说,这个杀手更为恐怖。 第一百二十二章 无法匹敌 一道黑影射出,还没等玉泉道人反应过来,就勒住了他的脖子。 玉泉道人神色大变,他身上有许多保命的宝贝,但都是面对刀枪法术咒术之类的,唯独没有面对大嘴这样的袭击。 他连忙发动法术,然而惊慌之下,法术出错,顿遭反噬,一口淤血闷在胸口,也根本吐不出来。 无法喘气,血脉不通,只是片刻他就跪倒在地,不过三个呼吸他就意志崩溃,陷入了黑暗。 在他即将死去的时候,替死小鬼终于被他触发,大嘴捞了一个空,一个小鬼发出一声惨叫然后瞬间消失,而被玉泉道人替死小鬼推开,滚到了另一边。 如果还清醒着,玉泉道人会借着这个机会飞速逃遁,然后等平复之后回头复仇。 然而现在,他一时间陷入了昏厥,顿时失去了逃跑的最好时机。 大嘴这个无血杀手抓住机会,再一次扑了上去,死死地勒住了玉泉道人的脖子。 玉泉道人吐出舌头,再也无力逃脱,被活活勒死。 另一边,鬼哭还在和黑山老妖对峙,鬼哭问道:“喂,你不回头看看?” “不必了。”身后发生了什么,黑山老妖心知肚明。 “他死了,你不怕五庄观找你麻烦?” 鬼哭此话一出,黑山老妖便冷哼一声:“哼,没了人参果,他死不死,五庄观都要找某麻烦,但是……” 轰! 妖气冲天,天地顿时色变。 黑山老妖仿佛与大地融为一体,原本炎热的太阳似乎被蒙上了一层阴影,顿时耀眼的阳光暗淡了许多。 强烈的压迫感迎面扑来,面对黑山老妖,就仿佛面对一座巍峨的高山。 黑山老妖一出手,就势如山崩。 大地颤抖,仿佛这里不是地面,而是波涛起伏的海洋。 大黑马嘶鸣一声,双腿一软,脚下光彩闪烁不定,然后脚下一滑,一条腿就被石矛划伤。 “大黑!”鬼哭惊呼一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双腿一叉顶住两杆石矛,固定身形,肩膀一撞大黑马的腹部,大黑马借势而起,跳出了石矛林中。 而鬼哭落了下去,好在他及时出刀,刀光犹如月光泼洒,周围石矛纷纷应声而断。 双腿落地,鬼哭已经陷入了一片石矛的包围。 大黑马在外面,刚一落地,就仿佛力气耗尽,瘫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这不能怪他,世间绝大多数妖怪面对黑山老妖,都得跪下。尚未战斗,便已经失去了战斗力,畏畏缩缩不敢出手。 而大黑马,跟着鬼哭一路表现极佳,但也不能忽略一个问题,它的道行还不足10年,能有如此表现,已经是天赋异禀了。 至于鬼哭,他首先是人族,成长速度本身就快,而他还是其中成长速度最快的那一批。再加上他身份特殊,和地狱牵扯不清,又有功德护体,自然不可以寻常计较。 “你没了马,还能做什么?” “你猜?”鬼哭收到回鞘,前大半部,一手扶着刀鞘,一手搭着刀柄,身躯前倾,宛如一张满月强弓。 黑山老妖冷笑一声,脚下一跺,大黑马一声嘶鸣,就陷入了土中,只露出一个头来。 然后,才慢悠悠的说:“现在,你的大黑兄弟性命已经掌握在我手中,如果你要逃,它就死。” 鬼哭听闻,心中松了一口气,脸上冷笑:“你以为我要逃?” “难道不是?”黑山老妖理所当然的反问。 正常情况下,整个东胜神州,除了少数的那一批,无论是谁面对黑山老妖,都是先逃为敬。 而鬼哭,明显没到那一批的层次。 但是,鬼哭就是冲着黑山老妖来的啊,他又怎么会逃。 “你知道吗?”鬼哭笑道:“我专门有后手,就是等着你的。” “哦。”黑山老妖不以为然:“你面对某的压制居然没有反应,很好,看来你的神通特殊。但是,这可不是你能够战胜我的理由。” 话音刚落,黑山老妖再一次动手。 脚下的土地,瞬间变成了一片沼泽。而鬼哭的腿刚刚发力,欲要发动冲锋,就感觉脚下不对,然后一个踉跄摔倒在沼泽之中。 不好! 念头刚刚升起,原本一片沼泽的大地又瞬间坚固。而鬼哭被禁锢其中,动弹不得。 “你看。”黑山老妖不屑的笑道:“没了那匹马,你连接近我都办不到。你……又拿什么跟我斗!” 轰! 一根石柱冲天而起,鬼哭被撞飞了出去,他口中喷血,在半空中调整身形,一刀劈开石柱。 然而他刚刚落下,数十杆石矛就从地面刺出,鬼哭再次挥刀斩断一片石矛。而石矛突然化作泥土软了下来,脚下多出了数十个洞,而泥浆从中喷出,层层叠叠的覆盖了鬼哭。 “老妖,受死!” 鬼哭咬着牙冲向了黑山老妖,而黑山老妖手掌对着鬼哭用力一握。 咔嚓! 鬼哭身上的一片泥浆变做了石头,顿时,他动弹不得摔倒在地。 “现在我总算想清楚了,你就是冲着人参果来的,是冲着五庄观来的。”黑山老妖大步走了过来,每走一步,大地就颤抖一下。 他脸上平静,双目之中却充斥着杀意:“我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这么做,也不在乎你究竟是谁,但是……” 黑山老妖牙龈紧咬,忽然怒目圆睁,把脸凑到了鬼哭面前,放声咆哮:“你这狗东西不该在某黑山惹事!” 洪亮的咆哮声在旷野回荡,黑山老妖猛然握拳,胳膊用力,胀大一圈,即便是宽大的衣袖也遮不住那结实的肌肉。 轰! 覆盖在鬼哭身上的石头轰然破碎,鬼哭口喷夹杂着内脏碎片的黑色鲜血,飞出了七八丈,一头扎进了一片灌木丛中。 只是一击,鬼哭遭受重创。 他躺在灌木丛中,浑身衣袍破碎,胸口凹陷,即便禁锢着身躯的石头已经全部破碎,却也难以动弹。 肋骨或者粉碎或者折断,内脏移位破碎,心脉受创,眼前阵阵发黑。 这样的伤势,寻常人已经没救了,哪怕是很多妖怪,也可以宣告死亡了。 但是,鬼哭体内的妖气震荡一番之后又迅速重新归位,吊着鬼哭的一口气。 “咦?”黑山老妖有些惊讶,他这一拳,本该将鬼哭贯胸而过,把他身躯打穿,可是一拳击中鬼哭后,这才惊觉,鬼哭并不像一般人族那样脆弱。 他不仅身体极其强健,而且妖气犹如顽铁,死死地护着他的身躯,竟然让他的一拳未尽全功。 不过,不要紧。 鬼哭出乎意料没死,黑山老妖反而开心的笑了,若是一拳把鬼哭打死了,他还会后悔,后悔如此冲动,没有好好折磨他一番,没有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很好,很好,你如此顽强,那我就放心了。你给我听好了,小子……”他咬着牙恶狠狠的关心道:“别那么快死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绝处逢生 见到鬼哭有危险,大黑马奋力的挣扎着,努力的想要将自己从地下拔出。 黑山老妖一开始没有管它,哪里知道,大黑马突然爆发,踏飞燕散发光彩,五彩的光芒撑开了一条缝隙,顿时大黑马有了发力之处,冲开泥土,将自己拔出地面,朝着这边就冲了过来。 黑山老妖扭头一瞪,无形的威压一瞬间就将大黑马压趴在了地上,无论他如何嘶吼,就是无法站起身来,突然的躺在的地方,一时间好不容易升起的胆气尽失。 “真是忠心。”黑山老妖赞叹道:“寻常百年道行的妖怪,可都做不到这一步,不到十年道行的小家伙却可以办到,天赋可真好。” 说完,回过头,走向的鬼哭,拎着鬼哭破烂的领子把他提了起来,裂嘴笑道:“你会后悔你刚才没死成的。” 鬼哭闭上了眼睛,手指悄悄的摸到了腰间,猛然,睁开了眼,黑山老妖突然并指为刀,一掌劈在了鬼哭的肩膀上,鬼哭肩膀凹陷,衣领被扯破,又一次倒在了地上。 “太天真了,还想偷袭……”黑山老妖脸上的笑容消失,错愕的看着鬼哭。 原来,鬼哭刚才并非偷袭,而是给了自己一刀。幽黑的短刀尽根没入他胸膛凹陷处,厚实的刀身从后背透出。 “咳咳咳……”鬼哭一边咳着血,一边咧嘴笑了,露出了沾满鲜血的白牙。 “你快死了,在笑什么?”黑山老妖心中很是不解。 “快死了?不不不……”鬼哭摇头,凹陷的肩膀咔嚓作响,里面的骨头一点点的恢复原位。 然后,他咬着牙,一寸寸的把短刀拔出。 伴随着拔出的短刀,是释放着恶臭的大片黑血。 血液浸透了他的胸襟,如同小溪般滴落在地。 当他彻底拔出短刀,凹陷的胸口已经恢复平整,当啷一声,短刀落地。 他又咳了几口血,抹了一下嘴唇,刚才握着短刀的左手搭在了长刀的刀柄上。 黑山老妖后退一步,看着鬼哭,突然笑了:“哈哈哈哈,原来这就是你的底牌。” “是的,这就是我的底牌。”鬼哭严肃的回答,他的右手一直紧握着刀柄,不知何时,掌心已经破了,掌心的血液凝固,将他的手掌固定在刀柄上。 他活动着手指,硬生生的将手指从刀柄上扯了下来,然后又重新一一根根的弯曲握了上去。 “某一直认为,刀唯一的作用就是杀人,却没想到,到了你手中,还有活人的效用,原来,这世界上真有仁慈之兵,这可真是……”黑山老妖阴森的笑着,抹掉了眼角的眼泪:“可笑!!!” 刚说完,他便挥出了一拳。 当! 迸溅的火花中,长刀发出痛苦的呻吟,鬼哭半跪在地,一只手握住刀柄,只手顶住刀身,汹涌的力量从刀身传出,一路蔓延进的体内。 倾刻间,鬼哭的双腿深深的镶嵌进了泥土中,他的双臂衣袖接连破碎,裂缝在皮肤上蔓延,然后,鲜血溅出。 鬼哭剧烈的喘着粗气,黑山老妖缓缓的收起了拳头,居高临下的看着鬼哭。 “哦,居然挡住了我的一拳。” 鬼哭踉跄着把双腿从泥土中拔了出来,气喘吁吁的看着黑山老妖,用力的拉了一下斗笠,让其在头上更加牢固。 然后,左手抹过腰间,取出一把飞刀往胸口插了一刀。 手臂上,裂缝合拢,鲜血凝固,虽然不至于完全愈合,却也不再流血。 “真是了不起的仁慈之刀,但是……” 黑山老妖突然身躯下潜,又一次挥出了一拳,残暴的拳头凭空炸响,鬼哭横过来的长刀在弹到了一边,然后一拳惯在了鬼哭坚固的腹肌上。 砰! 鬼哭身体悬空,黑山老妖后退两步,看着鬼哭双膝跪地的摔倒地上,看着他撑着地面,狼狈的呕着黑色的血液。 “你每用出一刀,消耗的力气不少吧?然而你流了这么多的血,你的力气还剩多少?所以你说啊,你的仁慈之刀还能救你多少次?” 鬼哭又取出了一把飞刀,插在了腹部,四肢颤抖,撑着刀又一次爬了起来,剧烈的痛楚让他浑身流汗,汗水和血水混在了一起,加上泥土草叶,让他比乞丐还狼狈。 鬼哭抖着手,把手伸进了怀中,小小的一个木盒,侥幸没有破碎。他打开了木盒,顿时香味弥漫而出,是一颗丹药,一颗珍贵的丹药。 然而还没等鬼哭完全打开这个盒子,黑山老妖就伸出手一把将其夺走,顺便一脚踢在了鬼哭的腿上,鬼哭小腿折叠,骨刺破肉而出,他倒在了地上,终于忍不住,痛呼出声。 “这颗丹你看着效果不错。”黑山老妖扔掉了盒子,把玩着丹药,然后将其扔进嘴里,一下就咽进肚中:“嗯,不是疗伤的,而是恢复力气的丹药,对你来说正好,但可惜,没了啊!” 黑山老妖放肆的笑着,他要不停的打击鬼哭,不断给鬼哭希望,然后又让他绝望,彻底的将他玩坏。只有这样,他才能一解心中愤。 鬼哭趴在地上,扶着折叠的小腿,浑身冒着汗将他扶正,在一声惨叫声中,给了自己一刀。 然而这一刀过后,他瘫软了下来,再也没了力气,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却虚弱的无法站起身。 “啊!” 鬼哭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张开嘴,咬下一口泥土,不甘心的咀嚼着。 “哈哈哈哈……”黑山老妖猖狂大笑,扯着鬼哭的头发把他提了起来:“怎么,你不是硬汉吗,现在怎么痛都吃土了?哼!” 黑山老妖再一次把鬼哭摔在地上,鬼哭却笑了。 “呵呵呵呵咳咳咳……” 他捂着脖子,用力的咳嗽,吐出一些黑色的物体,血丝在嘴唇上延伸,他手一撑,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 黑山老妖双眼圆睁:“怎么可能!” 他分明感觉到,鬼哭的状态在飞速回升。 鬼哭开口道:“谢谢你了,小家伙!” “小家伙?” 黑山老妖心中一动,连忙感应脚下大地。 一个小东西正在大地之中飞速穿梭,他刚想动手抓住了那个小东西,鬼哭突然一刀劈来,他连忙伸手挡住,手臂被劈开一条缺口,然后缺口炸开,多出了一丝裂缝,而那个小东西借着这个机会已经消失无踪。 鬼哭后退,黑山老妖没有追赶。他突然想起来了,根据熊大王妾室口供,鬼哭应该还得到了一颗千年人参。如今看来,千年人参被他放生,所以,刚才那个千年人参报恩来了。 鬼哭吃下的不仅是泥土,还有千年人参须。 “哈哈哈哈……”黑山老妖放声大笑:“就算你状态恢复了又如何,还不是几拳的事。” 说着,他冲着鬼哭展示着他的胳膊,他胳膊上原本被鬼哭砍伤的地方,已经恢复如初了。 别说一两刀,鬼哭就算是十几刀甚至一百刀都无法对他的性命产生危险,而他,只需要一拳就能重创鬼哭,更别说他的神通完克鬼哭。鬼哭面对他,毫无胜算。 他冷笑着朝着鬼哭走去,就在双方相距一步的时候,鬼哭也神经质般的笑了起来,用拳头敲打着自己的脑袋。 “我真笨!”鬼哭笑着看着他说道:“我一直在找你的破绽,但却没想到钻了牛角尖,没发现我根本不用找到你的破绽,我的刀,能够轻易的解决你。” “是吗?”黑山老妖脸上不置可否,继续迈着大步朝着鬼哭走去。 鬼哭的刀他已经见识了,的确很神奇,却无法对自己造成半分威胁。鬼哭的这番话,在他看来,只是逞强而已。 第一百二十四章 攻守逆转 看着大步走来的黑山老妖,鬼哭没有半点胆怯,因为,他已经找到对付黑山老妖的办法了,只要好好的使用他的能力,他的刀,将无坚不摧。 因为,他心中的刀,名为奇迹。 鬼哭后退半步,双手握刀,将刀拖于身后。 在他心中,有一条线横在了他和黑山老妖之间,当黑山老妖跨过了那一条线后,鬼哭动了。 长刀,赤红如烈阳。 焰浪翻滚,气流被一分为二。 然而,黑山老妖抬起了胳膊,准确的挡住了长刀。他的嘴角翘起,已经开始计划挡住这一刀之后,要如何折磨鬼哭。 然而,他失算了。 赤红的刀身一瞬间穿过了他的胳膊,同时穿过了他的躯体,没有半分触感,那一口长刀,仿佛幻影。 两人交错而过,鬼哭大汗淋漓,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但一股力量从体内生出,迅速的充斥全身,让他的力气恢复。 滴答,滴答…… 汗水跌入血泊,溅起红色的水花。 黑山老妖疑惑的回过头来,看着鬼哭,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鬼哭的这一刀,让他见证了另一种神奇,但是这一刀,没在他身上留下半点伤痕。 鬼哭也回过身来,摘下斗笠,将其扔到了一边,然后双手握刀,十根手指先是松开,然后一一卷曲,让刀柄更贴合手掌。 “你这一刀……”黑山老妖皱起了眉头。 “你还没发现吗?”鬼哭满是血污的脸上浮现笑意,狭长的双眼中,瞳孔中燃烧着名为必胜的火焰:“你仔细想想,仔细感觉一下,你似乎缺了一样东西。” 终于,黑山老妖的脸色变了,心中生出了惶恐,就像是当年面对镇元大仙一样,忍不住放声咆哮:“你究竟对我干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灵觉……不在了?” 人人明面上都有五感,分别为视觉、嗅觉、听觉、味觉、触觉,让他们得以认知这个世界,但在体内的深处,还隐藏的第六感,这第六感就被称之为灵觉。 黑山老妖不同,他本是一块巨大的黑石。机缘巧合之下,他成了妖,有了妖气,而那时候,因为它没有眼耳口鼻和神经,所以他得以感知这个世界的,是灵觉。 就和大嘴一样,是那如同实质般的灵觉。 对于他来说,灵觉比其他五感还要好用,让他能够感应大地,让他集中注意力就可以看到十里之外的情形,让他得以轻松施展法术神通,通过妖气将大地如同他的手足般操控。 然而现在,他的灵觉,没了! “请安心。”鬼哭笑道:“我不可能完全斩掉一个人的灵觉,你的灵觉很强大,相信会恢复的很快。” “有多快?”黑山老妖喘着粗气问道。 “相信在你死之前,是恢复不了了。” 黑山老妖神色一冷,便看到鬼哭一刀突然刺来。 他连忙伸出双手合十,鬼哭一扭刀柄,刀身跟着转,贴着他的双臂而过,一刀刺中了黑山老妖眉心。 黑山老妖连忙一仰头,然后后退两步。眉心处,多了一条笔直的伤痕。伤口不深,黑山老妖却神色巨变。 他的触觉,没了。 黑山老妖对触觉的依赖不大,但是,在失去灵觉之后,他的触觉就变得弥足珍贵,失去了触觉,会让他失去对于身体的一部分掌控,会让他变得更加迟钝。 这种迟钝,面对鬼哭,是致命的。 鬼哭嘴角含笑,提着刀,绕着黑山老妖一圈一圈不紧不慢的走着,他双眼的黑山老妖身上打量,就像是在打量着一头待宰的羔羊,心中琢磨该从哪里下刀。 黑山老妖身体微微颤抖,好在悠长的岁月让他变得冷静,努力的思索着,皱着眉头开口道:“为何,你斩去我的灵觉,我的身体没有一点伤痕,而斩去我的触觉,我的身体却受了伤?” “你猜。”鬼哭很明显不想回答。 “灵觉在魂,触觉在身,斩魂刀虚,斩身刀实,是否?”黑山老妖面无表情的从怀里取出了一把匕首,右手握住。 匕首精巧华丽,这是他用来切割食物的,而如今,却要用到与鬼哭战斗。 鬼哭心中惊讶:“你为何知道?” “没什么。”黑山老妖摇头:“经验而已。” 黑山老妖是一个善于观察的妖怪,这跟他的出身有关,他刚成为妖那会儿,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用朦胧的灵觉观察这个世界。 后来,沾了血肉,长出了神经,就有了触觉。再到后来,变化出了眼耳舌鼻,又有了其他四种感觉。 由于不能动,他无所事事,能做的,也只有观察,年复一年,渐渐的养成了他善于观察的习惯。 他化为人型的形态,是不完整的,准确的说是非常不完整的,这是他有意为之。他就像是一个行走的雕塑,只是雕塑之中,多了一些血肉构成的神经。他之所以化为人形,只是方便行走,为了自己不再成为刀俎鱼肉。 他很成功,他能像人一样活动,同时拥有无可匹敌的力量已经如同钢铁般的身躯。他可以说是真正的刀枪不入,面对他这副身躯,最好的兵器是锤,但是这个世间,有多少人是用锤的,又有多少是用锤的高手。可即便是锤,也只是所有兵器中最好用的,并不意味着能轻易杀死他。 就算是他站在那里不动,一个大力士挥舞着金锤攻击着他的身躯,没个三四下他身上一条裂缝都不可能出现,而在此期间,那个大力士恐怕已经虎口崩裂了。 他的身躯,就是世间最好的盔甲,然而如今这个盔甲,将面临严苛的考验。 在鬼哭的刀面前,黑山老妖是如此的脆弱。 看着黑山老妖拿着匕首严阵以待,鬼哭笑着摇头:“没用的,你以为你拿个匕首就能挡住我的刀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黑山老妖表情严肃。 “你知道吗?”鬼哭是笑非笑:“你的身躯实在是太过强大,但是你的五感却是如此的脆弱。在砍杀你的灵觉的时候,我用尽全力,如果不是千年人参须,我恐怕已经躺在了地上无力爬起,可即便如此,也未做到完全斩杀,你的灵觉会慢慢恢复,或许一天,或许一年,就能完全恢复。” “但是我斩杀你的触觉的时候,却是如此的轻松,只是击破了你眉心的一层皮,就已经做到。本来不该如此轻松的,相比起其他四觉,触觉最为复杂,也最难斩杀,因为斩杀其他四觉几乎所有的普通人都能做到,而斩杀触觉却没那么简单,需要经过专门训练。但是我斩杀你的触觉都是如此的轻松,所以你猜猜,我斩杀你的视觉,需要用多大的力气?” “叮当”一声,黑山老妖顿时全身毛骨悚然。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返璞归真 又是一记突刺,就犹如一道晴空霹雳,那璀璨的白光之中,带来的,是犹如长夜般的恐惧。 黑山老妖只是一抬手,心知不妙,他挥舞匕首的速度,快了。 没了触觉,他对于身体的掌控陡然下降,让他极其不适,因此犯了这个错误。 显然,这是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锋利的刀尖闪烁着寒光在眼中急速放大。然后,他闭上了眼皮。 他的眼皮很坚硬,就算是一石强弓使用三菱锥箭头的重箭射在上面,也无法击穿眼皮的防御,伤害到他的眼睛。 然而,鬼哭的刀太过锋利,鬼哭瞬间爆发的力气,也比一石强弓强上太多倍了。 这一刀,直接贯穿了眼皮,刺破了里面比琉璃坚固无数倍的眼球。 破碎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了他的脑海,没有疼痛,没有任何一点感觉,黑山老妖却惊恐的大叫。 他睁开了眼睛,看到的,是一片黑暗。 他,失明了。 “不对,不对。”黑山老妖扔掉了匕首捂着脸,依靠着手指与脸盆摩擦发出的声音,努力的想要触摸他破碎的那颗眼睛,他摸了好一会儿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摸没摸到,只好崩溃的大叫:“不对,你明明只伤我一颗眼睛,为何……” “为何你两只眼睛都看不到了,对吧!”鬼哭的冷笑声传入他的耳中:“看来你还是不清楚,你面对的不是一般的刀,而是我的刀。” “错了,哈哈哈哈,我错了。”黑山老妖癫狂大笑:“我从一开始,就该用雷霆手段击杀你,不该让你有半分靠近我的机会。” “是的。”鬼哭肯定的答道:“如果你那么做,我没有半分还手的机会。” 毕竟,鬼哭的刀连刃带柄也只有七尺,对于黑山老妖来说,攻击范围非常有限。 “很可惜。”鬼哭惋惜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你从一开始就瞧不起我,从一开始就不认为我能对你造成威胁,所以从一开始,你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如果说黑山老妖是一个戴着锄头的农夫,那么鬼哭就犹如世间最毒的毒蛇,他身体长不过三尺,攻击范围极其有限,而农夫可以轻易的在六尺开外用锄头铲掉毒蛇的头颅,将其碾的粉碎,让那条毒蛇对他产生不了任何威胁。 但是,那个农夫没有这么做。他主动凑上前去,扔掉了锄头,把玩毒蛇,结果被咬了一口之后,才知道后悔莫及,却已为时已晚。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黑山老妖告诉自己,虽然他已经到了绝境,但他还是决定反抗。 失去了灵觉、触觉和视觉,但他还有听觉,还有妖气,还有强悍无比的身体。 如果运气好,杀掉鬼哭,那么一切危险都将远去。 鬼哭没能完全斩掉他的灵觉,他的灵觉还能恢复,只要灵觉恢复,他就能运用妖气重塑身躯,恢复触觉和视觉。 然而,想象很美好,可是想要实现却没这么容易。 黑山老妖听声辨位,接着妖气一股脑的释放出去。 轰! 失去了灵觉,妖气变得难以操控,就仿佛脱缰的野马,散乱而无序。 鬼哭动都不动,任由脚下大地破碎,妖气卷起的狂风从面前拂过,吹起了他的满头长发,然后身形被漫天的浓烟遮盖。 威势很大,却没伤到鬼哭半分,只是让他的身体晃了晃。 然后,他迅速的接近了黑山老妖,躲过黑山老妖胡乱挥舞的胳膊,一刀切下了他的耳朵。 “啊!”黑山老妖惊恐的尖叫,手舞足蹈的摔倒在地。 这一刻,他彻底崩溃。就像是曾经面对镇元大仙那样,风度全无,涕泪横流的摇尾乞怜。 “求求您,鬼哭大爷,不要,不要杀我……”他的体魄强壮,但是接连失去灵觉、触觉、视觉、听觉,他已经毫无反抗能力,鬼哭想要杀他,只不过费些力气而已。 他不想死,只要把自己保养好,不受风蚀水侵,他就能活很久,久到王朝覆没,久到沧海桑田。 因此,他比那些妖怪更加珍惜自己的性命。 他的味觉还未完全成长起来,他还没尝够肉的美味,他喜欢美艳的女鬼,喜欢女鬼环绕,和他进行灵与欲的接触,他喜欢高大的山神庙,喜欢手下的吹捧,喜欢敌人的绝望,喜欢碾压的快感。然而这一切,一旦死了,通通的,可都没了。 如果能够保全性命,他不介意给别人当狗,哪怕再卑微,他也想要……活下去。 永远永远的活下去,直到天崩地裂。 然而,他絮絮叨叨的话语自己没有听见分毫,也完全不知自己说了一半之后,已经失去了味觉,失去了舌头,只是嘴唇开合,断开的舌头在嘴里翻滚,发出咿咿呀呀莫名其妙的声音。 鬼哭闪电般的从他嘴里抽出长刀,看着趴在地上努力掌握平衡的黑山老妖,心中突生怒意。 自己,居然是被这么个玩意儿打得如此凄惨。 胸中怒火升腾,下一刀,犹如霹雳,切开了黑山老妖脸上的鼻梁。 咔! 鬼哭收刀,那些妖气终于彻底失控,直冲云霄而去。 天空之上,一边昏暗,一边明了。 附近村中的村民,惊慌不定的看像鬼哭这边。在他们看来,有一道黑色的烟柱直插云霄,惹得天空震荡。 再多的妖气也经不起如此浪费,片刻之后,妖气彻底消散。 黑山老妖彻底的变成了一个石雕,以一种可笑的姿态永久的凝固,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还残留在体内,但是,正在不断减少。 失去所有感觉之后,他陷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 他仿佛在不断的倒退,这一片寂静的宇宙中,永久的沉沦。 然后,返璞归真。 鬼哭静静的看着黑山老妖这可笑的模样,拔出了插在胸前的飞刀,在黑山老妖身上划了一下,彻底的击碎了黑山老妖体内最后一丝那脆弱的妖气。 就此,曾经的黑山顶上的一块黑色巨石,如今变成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石雕。 就仿佛,曾经活着一般。 第一百二十六章 必将扬名 茫茫的云海之上,五庄观中,一个大殿里,镇元大仙正在讲道,他讲的是变化之道,变化之道,许多非人族的妖怪都会。 有一种说法是这是妖怪渴望着人族生活的富裕,渴望着居住在人族的城中,于是化为了人形。 还有一种说法是这些妖怪崇拜的龙族,但是龙族已经灭绝,因此它们化作了龙族后裔人族的模样,企图以此方式更加接近龙族。 这两种说法广为流传,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说法,就不一一例举了。 但是,这些都只是粗浅的变化之道,还有更为高深的变化之道,比如说,化身万物。 作为仙人的一部分,镇元大仙会万千法术,变化之道,也有所涉猎。虽然不及乾坤之道,却也足以教导自己的这些学生。 镇元大仙的学生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人有兽,有禽有鱼,可以说是有教无类了。 镇元大仙从来不吝啬自己的知识,从不藏着掖着,从这一点来看,他无疑是出色的老师。 但是,作为他的学生,要随时做好一旦他生气就会被他泄愤的取走头颅。从这一点来看,他根本就不像个老师。 而镇元大仙之所以花时间讲课,也并非是因为他爱好传道授业。而是因为他的人生实在无聊,所以为了消磨时间随便讲点,还有一个就是发点福利,让手下办事勤奋点。 今天之所以讲的变化之道,是因为吃了人参果之后,滋味残留心间,镇元大仙心中愉悦,兴致来了,就随口讲到了变化之道。 下面,一些学生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黄族和狐族几个妖怪最是如此。而绝大多数学生,却是浑浑噩噩,哈欠连天。 变化之道虽然有用,用的好无论逃生还是偷袭又或者争斗,都能占尽上风。 但是,变化之道注定和绝大多数人无缘。 人族就不用多说,九成九都没这种天赋,而妖怪们,你不能指望那些连耳朵牙齿或者尾巴都藏不住的家伙有什么变化之道的天赋。 镇元大仙正讲的兴起,突然门被人推开。 “老师……”一个道人闯了进来。 镇元大仙眉头一皱,抬手刚想去掉他的人头,那个道士看得冷汗直冒,顿时跪在地上连忙大叫:“玉泉师兄的魂灯灭了。” 镇元大仙眉头一皱,一挥袖子,这个倒是旁边的一个狗头狗脑的犬妖等那颗狗脑袋瞬间到了镇元大仙的手里。 噗! 喷出的鲜血将周围几人淋了个通透,他们浑身寒毛倒竖,瑟瑟发抖,有一个双眼一翻,差点晕了过去。 闯进来的道士只觉得尿意袭来,连忙夹住双腿,额头冷汗滴滴直落,却不敢擦拭,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心中一个劲直叫侥幸。 好心情瞬间没了,镇元大仙扔掉狗头,掐指一算,然后,眼中寒光闪烁,怒极反笑道:“好家伙,居然能躲过贫道的卜算,看来,你可不简单啊,玉龙,你去一趟黑山,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跪在人群中的玉龙道人懵了一下,本能的高声叫道:“诺!” 镇元大仙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一挥袖子,消失不见。 然后,玉龙道人才想起刚才镇元大仙的话,脸上瞬间苦了下来。 连续两个师兄弟都死在了黑山,看来黑山是个不祥之地,他去,会不会也…… 想到这里,玉龙道人连忙一群同窗匆匆出门,回到房间,为自己卜算了一卦。 然后,脸色极其难看。 大凶! 这一刻,他是如此希望自己的这一卦不准。 …… 百福城,黄沙漫天。 炎炎的夏日里,一片死寂。 偏院之中,翠绿的常青树下,南宫一袭白纱长裙,剑光霍霍。 良久,收剑,脸上却不见半分汗水。 “好剑法!” 旁边传来喝彩声,是欧阳龙,他早已到了,只是没有打搅。 “欧阳长老。”南宫连忙招呼:“这边坐。” 两人在树荫下的石桌前相对而坐,南宫为欧阳龙倒了一盏茶,然后又为自己倒上了一杯。 欧阳龙揭开茶盖,一股白烟冒出,却不是什么热气,反而带着凉意。 抿上一口,茶水冰凉,在体内绽放,欧阳龙周身毛孔顿开,爽到了心头,忍不住道:“在炎炎夏日能够喝到南宫姑娘的冰茶,当真是三生有幸。而吾那师侄,是十生有幸。” 听闻欧阳龙如此说,南宫冰冷的脸上也忍不住化了一些,多了些许柔和,岔开话题道:“欧阳长老来南宫这儿,只是为了喝茶?” “哦!”欧阳龙一拍脑门,笑道:“差点忘了正事,鬼哭师侄有消息了。” “有消息了?”南宫脸上冰雪彻底消融,急迫的问道:“他怎么样?” “这家伙,当真厉害。”欧阳龙忍不住感慨:“黑山大乱,群龙无首,所有黑山老妖的雕塑通通破碎,黑山老妖,十有八九已经遭遇不测,那可是黑山老妖啊!” 镇元大仙居于山巅云上,少有出山,更别说出手了。有很多棘手的事情,普通的妖怪办不了,那些妖王办不了,便是黑山老妖出手。 多少魔头大妖,多少闻名天下的正道人士,都死在了黑山老妖手上。更可怕的是,黑山老妖每一次出手,都必取其性命。 每一次,都强大得令对方绝望。 这些人中,名望最大的当属金雕老人,他双翼一展,宽达数丈,腾空而起,飞翔于九天之上,千里之遥,只需半日即到。而他铁爪如钩,能轻易洞穿铁甲,裂开山石,不知多少妖怪的脑壳,被他抓得粉碎。 如此强悍的妖王,人们都认为他是黑山老妖的克星。 因为黑山老妖除了那一身土遁神通法术之外,别的也就平平无奇了,因为他太擅长土遁了,以至于很多人认为,黑山老妖肉身脆弱,只要能够接近黑山老妖,就能赢得争斗的胜利。 而土遁,无论是神通还是法术,都对金雕老人无效。 那一战,算是彻底把黑山老妖的名头打响了。 金雕老人从天而降,偷袭黑山老妖,结果却被黑山老妖摁在地上活活锤死。 那一天,染着鲜血的金色羽毛满天飘舞,金雕老人的惨叫声响彻山谷。 这家伙,哪里是什么肉身脆弱。他的肉身不但不脆弱,反而强横无边,恐怕就连巨人族的勇士,也比他差上许多。 也是由此,东胜神州肉身最强的名头按到了黑山老妖身上。 但如今,黑山老妖在追杀鬼哭的过程中始终,他的神像雕塑全部破碎,十有八九是死了,也不知道鬼哭是如何办到的。 因此欧阳龙忍不住感慨万分,同时心中兴奋无比,黑山老妖死了,那就意味着镇元大仙出山不远了。 等他出山之时,就是他毙命之时。 欧阳龙是如此自信,并非是因为他信任鬼哭,而是因为算计镇元大仙的,是蜀山。 无论鬼哭还是欧阳龙,都只是蜀山的一颗棋子。 等到镇元大仙完蛋了,而他欧阳龙一家子,就可以离开这该死的地方了。 等欧阳龙离去,南宫终于忍不住了,她双眼如一汪春水,面色潮红,没控制住力道捏碎了茶杯。 “鬼哭……夫君,你果然是我的英雄。” 杀了黑山老妖,鬼哭的大名必将传遍整个东胜神州。他,将是蜀山最耀眼的英雄之一。 第一百二十七章 您看如何 “真是倒霉!” 这已经是玉龙道人自从出了五庄观后,第一百二十七次说这句话了。 夏味正浓,到了黑山,入眼是一片五彩缤纷。 耳旁,各种动物的鸣叫声从未停下,眼前美丽的景色数不胜数。 若是踏青而来的书生才女,一定会忍不住登高而望远,然后饮酒赋诗一首。 若是为享受狩猎而来的王公贵族,一定会忍不住策马扬鞭,放狗逐猎,然后弯弓搭箭,望西北而射天狼。 但若是农夫,再美的景象也无法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卑微佝偻,麻木的双眼注意总在脚下那一片黑色的泥土,心中期盼着风调雨顺。美景就在身边,而他们却无福消受。 玉龙道人不是农夫,也不像农夫。但和农夫一样,一点都不觉得周围的景象很美,反而因为烈阳心生烦躁,那高大的黑山在他看来犹如一个巨大的坟包。 (这个世界虽然流行火葬,但也有坟墓,里面装着死者身前佩戴之物,当然,一般富贵人家才有这个闲情逸致修建坟墓,穷人家在家摆个灵位祭拜就好) “此处,将是吾的葬身之地。” 玉龙道人心中想着,周围的美景在他眼中更加的丑恶。 他擦了一下汗水,诅咒着天上的太阳。其实,有多宝贝符咒在身,刚给自己贴了一张清凉符的他一点都感觉不到夏日的酷暑,但是他的心,出了问题。 玉龙道人小心翼翼的看着四周,他不敢飞到天上,因为他并非禽类,飞到天上速度不快,遇到事情就是个活靶子,因此在地上行走。 然而在地上,问题又来了,四周树木林立,目光所及之处也不过十丈之内,有危险靠近,他也无法提前发现。 因此成了惊弓之鸟,稍有响动就忍不住蹦起来了,双手抓着大把的黄符,就像是遇到了色魔的良家妇女,就差尖叫出声了。 玉龙道人口中念念有词,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周,耳朵竖了起来,警惕到了极点,然后心中估算一下,沿着山脉跨出一步,这一步,就跨出了三丈。 这是一个类似于缩地成寸的法术,但并不是适合用于争斗。因为这个法术只能沿着地势山脉而行,消耗的妖气虽少,但启动缓慢,用来争斗就等于伸着脖子往人家刀口上撞,简直就是在嫌自己活着不耐烦了。 不过用来赶路,却是十分优秀的,消耗的妖气很少,续航能力长,使用这个法术,玉龙道人一天的路程就相当于别人三天的路程,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够如此迅速到达黑山的缘故。 飞快的穿过了一片树林,玉龙道人猛然停下,在他前方,一头黑熊如同一条咸鱼般躺在溪边,无聊的打着哈欠。 然后,不经意间转过头来,和他四目相对。 瞳孔,微微扩张。 一人一熊同时一愣,身体僵硬。 惊恐的惨叫声响彻山谷,一群树上嬉闹的猴子也被吓的跳了起来,一个倒霉的家伙还从树上摔了下来,痛得吱吱叫。 “啊!!!” 玉龙道人扭头就跑,一头撞在树上晕死过去。 那头黑熊同样爬起就跑,一头撞在树上,这棵不算太大的树拦腰而断。 这头黑熊捂着头有些懵,自己为什么要跑来着? 人! 是了,他刚才看到了一个人。 人不可怕,穿着道袍的人就可怕了。这些被称之为道士的人邪恶无比,他们扒了妖怪的皮,放干妖怪的血,大妖怪挫骨扬灰,做成丹药。 一想想,这黑熊就忍不住毛骨悚然。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他惊恐的向后看去,生怕那个道士已经追了上来,然后,没有看到那个道士的踪迹。 而即便如此,黑熊也没有放下心来,而是一路狂奔回到了自己的洞穴中。 在洞穴中心惊胆战的待了许久,才确定自己已经充满了邪恶的道士手上逃出生天了。 不由得,黑熊得意起来,我也是从道士手下逃得一命的勇士了。 “这些狗日的道士。”黑熊忍不住用熊语破口大骂:“山主在的时候不敢来招惹俺们,山主一出事,就如同嗅到味的野狗一般找上门来了。” 另一头,玉龙道人额头肿起大包,晕晕乎乎的醒来,然后,就看到一个满头鸡毛,穿的五颜六色花枝招展的男人。 男人开心的笑道:“道长,您醒了?” 玉龙道人捂着额头,有些迷糊的问:“你是谁?” 花枝招展的男人拱手道:“在下黑山山主座下巡山使者姬雄伟,雄伟大丈夫的雄伟。” 玉龙道人嘴角扯了扯,一听就是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山野妖怪。 不过,对方的身份确实让他松了一口气。他摸着额头扶着树干站了起来,晃了晃头,这才清醒了一些,说道:“吾乃五庄观道人玉龙。” “见过道长大人,道长大人这个时候来黑山,想必,是为了山主和另一位大人吧?” 玉龙道人眼睛一亮:“你可知道什么?” “知道很多。”满头鸡毛花枝招展的男人摇头苦笑:“山主死了,那位大人也死了,众多妖王走了走,厮杀的厮杀,山顶的山神庙也被拆了,整个黑山乱成了一片。” 黑山怎么乱,不关他玉龙道人的事,玉龙道人只关心一个问题:“谁杀的他们?” “一个叫鬼哭的人。” “你且说说,这个鬼哭,是什么人?” “他啊!”花枝招展的男人分明带着恐惧,一脸心有余悸的说:“他就是个杀神,杀了两位来自五庄观的道长大人,还杀了山主大人,山主大人死后,好多妖王们聚集在山顶的山神庙商量大事,结果那个杀神又闯了进来,砍死了好多妖王,妖王们惊慌而逃,那座山神庙也被毁了,火烧了好久。” 玉龙道人觉得腿有些软,他连忙问道:“你可知那人在哪里?” “知道。”花枝招展的男人回答说:“在黄石村。” “好,你干得好。”玉龙道人拍了拍这个男人的肩膀,然后一溜烟就跑了。 男人愣了一下,脸色变得极其古怪。 玉龙道人飞快的跑出了黑山,心中高兴,卦象上显示的是大凶,却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看来他算错了,这让玉龙道人心中感到无比侥幸。 至于更深入的调查,去tnd,随愿调查谁调查去,反正让他继续深入黑山,去接近那个花枝招展的男人口中的杀神,打死他,他都不干。 emmmm,除非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而另一边,花枝招展的男人回身拱手鞠躬,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鬼哭大爷,您看,成了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 染血八卦 鬼哭从树后走出,微微颔首:“干的不错。” 花枝招展的男人笑容更加谄媚:“那大爷,讲的是不是可以……嗯?” “滚吧!”鬼哭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但这个花枝招展的男人却像是听到了仙音,笑得嘴都快裂到耳后根了,一边鞠躬一边往后退去,等退到两丈开外,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七彩大公鸡,兴奋的叫着,拍着翅膀转身消失在密密麻麻的丛林之中。 两天前,一群妖王聚集在山顶的黑山神庙的大殿中,商议着山主出了事,他们该如何办。 一些野心勃勃之辈企图趁着这个机会,扩大自己的地盘,甚至有几个眼高手低的,打算自己当新的山主。 但是,大家都是妖王,没有绝对碾压的实力,谁都不肯服谁。 就在所有人坚持不下的时候,鬼哭高头大马的闯了进来,他破门而入,夹风带雪之中,那仿佛白霜的刀刃瞬间取走了三个被打了一个猝不及防的妖王性命。 之后有两个妖王企图击杀鬼哭,被鬼哭一人一刀斩于马下。剩下的胆寒,夺路而逃,鬼哭边追边砍,从山顶追到了山脚,从满地的皑皑白雪追到了满地野草鲜花,一路又砍死了五个妖王。 大公鸡姬雄伟本来逃掉了,结果好奇回了个头,幸灾乐祸看着其他妖王的惨状的时候,被鬼哭盯上了。 谁叫他们有缘,这只大公鸡曾经还追过鬼哭他们。再加上,这只大公鸡的羽毛实在是太过灿烂,太过耀眼,让鬼哭一眼就看到了他,想不注意都不行。 结果,这只大公鸡被逮住了。连忙磕头求饶,答应鬼哭办事,然后才有了先前的这一幕。 “谢谢了,英雄。”鬼哭说道。 “不客气。”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声音。 鬼哭回过头,大黑马从树后走出,不耐烦的摇着头,一只鹦鹉踩在他的头顶,让他很不爽。 “别摇,别摇。”鹦鹉拍着翅膀大声叫道:“再摇的话本大爷生气了。” 大黑马摇的更厉害了,无奈之下,鹦鹉飞了起来,到了一棵树的树杈上。 “小气鬼,小气鬼,黑漆漆的小气鬼……” 大黑马仰起头,凶狠的看着上面聒噪的鹦鹉,鹦鹉叫的更大声了:“看什么看,再看你也比不上本大爷帅气的半成,本大爷告诉你,本大爷的英俊潇洒是你黑漆漆的东西无法想象的,你再怎么嫉妒也得不到……” 大黑马几乎被气疯了,他会嫉妒这个又小又瘦的小小鸟? 而且这只鸟居然还恬不知耻的说自己帅,他哪里帅了? 有自己那么强壮的肌肉吗? 呃,等等…… 大黑马扭过头,看着自己的一身排骨,不由得默默的低下了头,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无论他吃得如何的多,就是长不壮,这让他无比怀念曾经肌肉鼓鼓的时候。 “大蠢马,黑又黑,露排骨孬种样……”好家伙,那只鹦鹉已经开始编排起大黑马了。 大黑马忍不住了,张嘴狂吠,露出白牙,一副择人而噬的样子,然而,这鹦鹉显然不是怕事的:“呦,人家好怕怕哟,但是你能奈何人家吗,有本事你上来啊……” “……” “救命啊!死鸟啦!!!鬼师弟,快来救救你英雄师兄啊……” 嘴欠的鹦鹉被大黑马抓住一阵蹂躏,当大黑马张开血盆大口的时候,鹦鹉被吓坏了,求饶无效之后,连忙求救,但还是被大黑马一口咬住。 鬼哭把这个嘴欠的家伙从大黑马的血盆大口中救了出来。大黑马没用力,只是含着它,让这只鹦鹉粘了一身的口水。 大黑马得意的笑了,躲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离去。 鹦鹉气得呱呱大叫,鬼哭笑着摇头,这两个家伙,都是不肯吃亏的货色。 “气死本大爷了,气死本大爷了!”鹦鹉一边整理着羽毛一边骂道。 好不容易整理好的羽毛,这才对鬼哭说道:“鬼师弟,师兄就先走了,祝你武运昌隆。” 鬼哭也不跟这鹦鹉计较,道:“慢走不送,注意安全。” “知道啦,呕,这死马的口水怎么这么臭,该死的臭东西,迟早有一天给你好看,不然不知道本英雄大人的厉害……” 鹦鹉拍的翅膀离开,鬼哭看着远远站着大黑马,摇了摇头:“你跟他计较什么。” 大黑马哼了一声,一甩头,不耐烦的往树林外面走去。 那只鹦鹉,便是欧阳龙派来传信的。 欧阳龙一直关注着五庄观,镇元大仙神出鬼没,看不住,但是玉龙道人的行踪对于欧阳龙来说却很好掌握。 也是因此,他派来了鹦鹉通知鬼哭,鬼哭也得以恰好在玉龙道人刚进黑山范围的时候,就截住了他,让他给鬼哭带个信,好让镇元大仙能够找得到鬼哭。 大黑马在前方不耐烦的叫唤着,鬼哭连忙道:“好了,来了来了……” …… 玉龙道人日夜赶路,终于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五庄观。 崖边亭中,镇元大仙扶着栏杆看着茫茫云海。 而玉龙道人弯腰低头,将一切都说了之后,心中窃喜,任务已经完成,他的那一卦彻底宣告不准。 出差一趟,也就受了点惊吓,事情顺利无比,哪里有什么大凶之兆。 卦象不准,这说明他卜算之术不到家,他却没有半点伤心之处,相比起来,果然还是命更重要。 “这么说来,玉安、玉泉还有黑山那个老妖怪都是那个叫鬼哭的人杀死喽。” “是!”玉龙道人压下心中喜悦,弯腰点头正色道。 “他不仅杀了我的人,还毁了我的人参果?” “是。”玉龙道人化身成了点头精,又一次点头。 “以你的脚力,回来的这么快,看来事情很顺利喽?” “是!”玉龙道人点头承认。 “看来,你还真是有能力啊!” “是。”得到镇元大仙的夸奖,玉龙道人喜滋滋的点头回答。 “那你去死吧!” “是。”一点头,玉龙道人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脸上笑容凝固。 猛然间,他的头颅离开身躯出现在了镇元大仙的手中。 镇元大仙提着他的头看着他的双眼,那个大公鸡化作的花枝招展的男人出现在镇元大仙的瞳孔中。 玉龙道人嘴唇开合,他想问为什么。 镇元大仙冷笑一声:“偷奸耍滑的东西,得到的消息也不核实一下,该死!” 真的是这个原因吗? 当然不是,镇元大仙只是为了泄愤而已。 鲜血泼洒,玉龙道人双眼暗淡,镇元大仙随手将人头扔进了云海,身后那无头的身躯倒在了地上。 一块阴阳八卦牌从那无头的身躯中滚了出来,上面一滴鲜血异常刺眼。 如果玉龙道人还活着,那么他一定认得出这滴鲜血所在的位置意味着什么。 卦象,大凶! 第一百二十九章 卦象大凶 镇元大仙看了一眼地上的八卦,没太在意,挥袖离去。 然而,离去的镇元大仙并没发现,八卦上那滴血是如此的红,就仿佛璀璨的红宝石。 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 同样是五庄观,西牛贺洲万寿山的五庄观就没有那么咄咄逼人,这里一派祥和,少了许多仙气,也少了那高高在上的模样。 大殿外,小沙弥心缘和一群永远长不大的人参果嬉笑玩乐。 大殿之中,大门紧闭,烛光微晃,镇元子和心远相对而坐,一把利刀,横在了两人之间。 烛光里,镇元子半眯的眼,一只手微抚胡须,一只手掐指计算。 心远双眼微闭,静静的呼吸,让自己的心保持平静如水。 忽然间,镇元子开口说道:“这把刀,利否?” “观主放心,很锋利。”心远睁开了眼,英俊的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意:“再加上贫僧天生神力,就算是块顽石,也能一分为二,一定能够顺利的斩断观主的胳膊。” “那贫道就放心了。”镇元子松了一口气:“要是你一刀没把我的手砍下来,还要砍第二刀,那得多痛啊!” “不一定一刀能够解决问题。”心远想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观主您是知道的,毕竟你们不止精通乾坤之道,还会变化之道,从后背长出一条胳膊不是什么难事,所以万一那鬼哭没能抓住时机,恐怕还得再砍一刀。” 镇元子嘴角抽了抽,无奈的摇头:“哎,希望他能一次成功吧,不然我这把老骨头可见要倒大霉了。” 又是沉默片刻,镇元子终究还是迟疑,镇元大仙已经死了好几次了,可是每一次,都能复活,为这一次,虽然成功刺杀,但依旧如同往日那般,那该如何? “真的,能成吗?”镇元子问道。 “能成。”心远肯定的说:“蜀山发力,甚至昆仑也有参与,镇元大仙必死无疑,唯一的问题就是是否能彻底根除他这个依附在地仙之主身上的病魔。但是这个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有缘之人已经出现,现在只需等到贫僧斩去观主一臂,一切就都将结束。” …… 烈阳之下,一片废墟的黄石村重新绽放生机。 枯萎的大树,长出嫩芽。残破的花草被碾入泥土,但又有新的野草生出。 一片平整的草地上,蒲公英盛放。夏风吹拂,一朵朵白色的小伞满天飞舞。 鬼哭躺在草地之中,双手枕在脑后,将斗笠盖在头上,任由日光暴晒。 大黑马躲在阴凉处,无聊的嚼着野草。 一尊石雕很是显眼,是黑山老妖,他被鬼哭带到了这里,只要镇元大仙来到,第一眼就能看到这尊石雕。 镇元大仙的确看到了,看到了黑山老妖化成的那座石雕之后,他自然而然的也看到了不远处的鬼哭。 “总算来了。” 鬼哭扔掉了盖在脸上的斗笠,站了起来,拔出了插在腰间的刀。 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着突兀的出现在山头的镇元大仙。 他仿佛被太阳笼罩,长袖飘舞,站在地上,却仿佛随时就要乘风而起,轻飘飘的,就像那天上的嫡仙。 他的妖气并不如黑山老妖那样浓厚,一般人一眼看去也不觉得他有恐怖,只是觉得他一定是个隐士高人,气质非凡。 但他的法术,他的神通,加起来让他威压整个东胜神州,即便是百万大军在他面前,也如同土鸡瓦狗,不值一提。 并非是他能正面抗衡如此多的人,而是他能轻松杀死对方首领,出现一个首领就杀一个首领,直接杀到整大军崩溃。他有这样的本事,他的袖里乾坤让所有惹到他的人都战战兢兢,生怕有一天被他发现行踪。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他就算是死了,过一段时间也会复活,之前用尽一切办法成功刺杀,结果却变得一文不值。 由此,镇元大仙再无一个胆敢出现在他面前的敌人,然而,没想到,还真出现了这么一个。 他的名字,叫鬼哭。 “你,在等我?” 镇元大仙声音很轻,在鬼哭耳中却犹如洪钟,震得他耳膜隐隐作痛。 鬼哭单手拎着刀,手指掏了掏耳朵,然后一弹,漫不经心的说道:“你现在才来。” “看来,你是冲着我来的。” “是的。”鬼哭点头。 “真是愚蠢。” 镇元大仙嘴角微微一翘,看来这是个蠢货,没必要跟他啰嗦了,取了他的头,就回五庄观去了。 一挥大袖,下一刻,鬼哭眼前突然血光炸开。 一条喷血的胳膊凌空飘舞,镇元大仙满脸错愕的出现在鬼哭眼前。 以往,人们看到的是镇元大仙一挥袖子,一颗人头就出现在了他手中,他看起来从没动过。 其实不是这样的,他是一挥袖子,就瞬间出现在对方面前,取走对方人头,然后回归原处。只是这个过程太快,没人能够看得见,以至于造成了那种错觉。 “镇元子!!!”镇元大仙面带恨意,放声咆哮,一挥衣袖,一道刀光绽放,衣袖被斩断,锋利的长刀穿透了他的胸口。 带血的刀尖从背后透出,镇元大仙浑身的力量刹那流失大半。 扑通! 他跪在了地上,剩下的那只手紧紧的拽着长刀的刀身,脸色灰白,眼中带着绝望:“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 噗! 鬼哭前踏半步,刀身尽根没入他的胸口。两人的身躯紧紧的贴在了一起,鬼哭在他耳边玩味的轻轻说道:“在下鬼哭,蜀山弟子,此次前来,是为了给地仙之祖他老人家治病的。”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镇元大仙强横无比,仗着他人的顾忌,仗着背后的地仙之祖,似乎没有什么相克之物,然而,有哪里有什么绝对的。 如今,他的克星,鬼哭就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且,还被蜀山找到了。 这时候,镇元大仙才知道自己遭了算计。 “不对,不对……就算是他们搅乱天机,但被针对的我也应该……” 说到这里,他说不下去了,他忽然想起,在他杀了自己的学生玉龙后,他怀中掉出了一块阴阳八卦牌,牌上的那滴血是如此的刺眼。 他的灵觉,早已察觉到了不对劲,并且,提醒了他。 然而因为他的高傲,因为他过于相信自己是不死的,所以,忽视了灵觉的提醒,一头撞进了这张大网之中。 仅剩的那只手,垂落下来,指尖血液滴落。 鬼哭后退一步,抽出长刀,镇元大仙失去支撑,扑倒在地,双眼渐渐浑浊暗淡。 卦象,大凶。 第一百三十章 战场之上 刀尖滴血,当啷一声,心远扔掉了刀,捡起掉在地上的胳膊,重新帮镇元子安上去。 镇元子扶着胳膊,移开目光,不去看拿着针线在自己身上缝着的心远,眼睛虽然被痛得直抽搐,但嘴角却向上翘起。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啊! 终于,终于摆脱那个家伙了! 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吩咐心远砍掉自己的右臂,刹那之后,她和那个家伙联系就直接断开了。 看来,这一次,真的成了。 “观主,怎么样?” “不痛。”镇元子摇了摇头,硬气的回答。 “晚辈不是问观主痛不痛,而是想问事情成了吗?” 镇元子扭过头,看向心远,脸黑了。心远一脸平静,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镇元子冷哼一声:“成了。” 说罢,不再理会心远。 …… 地上,是红色的血。在周围,是一片的白,一朵朵白色的小伞自由的飘浮在天空,追逐着风儿向远处而去。 大黑马打了个喷嚏,抬起头来,忽然就看到鬼哭面前多了一个具尸体,然后愣住了。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地上会多了一具尸体? 要知道,它只是走了个神而已。 大嘴脏兮兮的从草丛中钻出,小心翼翼的触摸着地上的尸体,似乎带着一些恐惧,又似乎带着一些兴奋。 鬼哭抬手甩掉了刀上的血迹,然后收刀,挥手赶走大嘴,捡起胳膊放到了尸体的身上,抱起尸体,朝着河边走去。 直到这时,大黑马才反应过来,哦,原来要办的事已经办完了。 不过,为什么会这么快啊!它都还没注意呢。 河边的岸上,早已架起了柴火,上面还破了油,那些油,是鬼哭从村中废墟里找出来的。 不多,但已经足够完成一场火葬了。 是的放在了木材搭的架子上,微风吹拂,沙沙声从旁边林中传来。 大黑马挪动着懒洋洋的步伐,不紧不慢的到了十丈开外停了下来,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抽刀,斩断木材,“轰”的一声,被斩断处,火焰燃烧。很快,火焰蔓延了整个木材搭的架子,将镇元大仙的尸体包裹。 “好走,在下就不送了。”鬼哭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低声喃喃:“下辈子,做个好人。” 说完,微微有些晃神,摇了摇头,笑道:“差点忘了,下辈子哪有那么容易,但愿也能有吧!” …… 万福山五庄观,天空突然暗了下来,并非乌云遮盖。 一开始,五庄观的上空只是多了一个小黑点,然而这个小黑点见风就涨,迅速放大,很快扩大到足够包裹整个五庄观的程度。 远远看去,似乎是个袖子。 山脚下,农夫眯着眼睛看着天空,疑惑的喃喃道:“要下雨了?” 整个五庄观中,无论是道士还是妖怪,都乱作了一团,他们惊恐的大叫,朝着山下逃去。 然而,那一片黑暗有一股莫大的吸力,将他们往里面吸了过去,他们根本无法抗衡。 风越来越大,周围越来越黑,山脚下的农夫们扛起锄头快步往家走去。 然而奇怪的是,风刮了一阵就停了,原本一片漆黑的天空又突然恢复了一片碧蓝。 猛然间,一个老农夫跪倒在地,颤声的惊恐大叫:“仙宫,没了……” 整个万福山主峰,上面的五庄观连同人参果树通通没了。 一盏盏琉璃灯被揉圆搓扁,压平后贴在了地面。一个个人形的人参果你看我我看你,双方之间再无隔阂,不可置信的看着四周。 突然,压抑的哭声响起。 然后,一群人参果抱作了一团。 一对男女相互抚摸着对方的脸,感受着对方的肌肤,听着对方的声音,相识许久,这是他们第1次真正接触。 然后他们手牵着手,到了琉璃铺成的地面外围,再往前一步,就是能吞没他们的泥土。 他们没有半分犹豫,一脚踏了过去,然后就坠入了泥土之中,消失不见。 接着,第二对,第三对,他们人人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从容的面对着死亡。 他们的出生就是个错误,活着更是错上加错,与其痛苦的活着,倒不如死了,干干脆脆。 最后,琉璃铺就的地面上再无一人,天空中,传来一声叹息。 …… 东胜神州北部,北安国都城外一片密林之中。 一个一丈多高的古巫族勇士再均匀的一分为二,周围,还有十几个这样的勇士,他们悍不畏死的冲了上去。 而在中间,一袭白衣翩翩起舞。 这舞姿是如此的华丽,优雅的避开了一次次攻击,有优雅的恰到好处的将一位位勇士身上留下均匀而且致命的伤痕,没有一个例外。 10个呼吸后,所有的勇士全都倒下了。 白衣男子停了下来,他手持双剑,衣衫微微有些凌乱,这人,正是梅胜雪。 他此时此刻也顾不得左右均衡了,擦掉了脸上的血迹,抬起头,有些焦急的看向远方。 远方的天空,一艘浮空宝船呼啸而过,无数的剑光倾泻而下。在那里,正展开一场惨烈的厮杀。 一个身高两丈的巨汉挥起铁锚抛上天空,挂住了那艘浮空宝船,用力一拽,竟然将这艘浮空宝船拉得向向一侧一倾,上面的蜀山弟子忍不住惊呼。 一只大鹏鸟从天而降,一双利爪蕴含剑芒,竟然一击就切断了铁链。 两丈高的巨汉摔倒在地,刚要爬起来,却被一个挥舞着铁棒比他更加高大的巨人砸翻在地。 “叛徒!”巨汉被砸的头破血流,扯出腰间的铁锤从地上爬了起来,怒视着面前的巨人。 “呸!”巨人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狗屁叛徒,老子说过多少遍了,老子是巨人族勇士,不是什么狗屁夸娥氏人。” 巨汉冷笑:“如果夸父大巫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后人,不知会从何感想。” “你还好意思提!”巨人勃然大怒,挥舞着铁棒冲了上来。 两人拼了一击,巨汉被砸得连连后退,巨人边砸边怒吼:“你们才是叛徒,把我们丢在这里,若不是先祖夸桃拼了命赢得人族信任,我们都灭族了,灭族了!” 咚! 铁锤飞了出去,巨汗满手是血,他脸上却挂着得意的笑容。不知何时,这个巨人已经被他引入了包围圈,他身边,围着五个古巫族的勇士。 然而,一支长矛一般大小的利箭穿过大半战场,一箭将一个勇士钉在了地上。 又是一个巨人族在战场稍微边缘处,周围有人族重甲步兵团团保护,他周围还有几个同伴,都是巨人族的神射手,他们从容的捏起一支插在地面的巨箭,搭在了弓弦上。 这一切,都只是这个战场的一部分。 古巫族,人族,巨人族,还有各种兽族妖怪都加入了战场,道士的法术,士兵的呼喊,纷飞的利箭,让整个战场变成了一片绞肉机,每一寸土地,都饱饮鲜血。 忽然间,一只袖子洞穿空间,几道人影出现在战场上空。 第一百三十一章 仙人出手 古巫族一方,想过人族仙人会出手,也做好了准备,打算给这些仙人一个好看。 却没想到,仙人的手段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就算是古巫族传说中的最强勇士祖巫也没有如此夸张。 一只巨大的袖子,笼罩了整个古巫族的营地,当袖子消失,营地也为之消失,出现在天空之上。 然后,整个营地连同营地中的人一同从天空中坠落,轰隆一声,整个战场,都安静了下来。 这,就是仙人吗? 一个高大的巫族人目瞪口呆的跪倒在地,手中的利刃摔到了一旁。 这,该怎么打? 所有人都茫然无措,然而,这个还没完。 一个半人半蛇的女子,抛出了一颗漂亮的五彩石,五彩石飞上天空,变成了一颗星辰,然后,无数流星从天而降。 轰轰轰轰轰轰…… 大地惨遭蹂躏,火焰腾上天空。 上百颗流星,每一颗都精准的击中了古巫族人最密集的区域,没有一颗误伤友军。 古巫族大将无食在翻腾的气浪中被石子划得遍体鳞伤,这个丈二高的巨汉忍不住悲愤的仰天长啸,一双最大的瞳孔流出热泪,挥舞着斧头癫狂发起冲锋。 火焰中,被打蒙的其他族人纷纷本能的追随着无食,同他一起发动冲锋。 然而迎面而来的,是无数的蝴蝶。 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下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嘴角含着笑意,呼呼大睡。然后在睡梦中,心脏停止跳动。 冲着冲着,无食感觉世间的一切都在渐渐的离自己远去。 一个脑袋长着大肉瘤的白发老头拄着拐杖面目祥和的迎面而来,他想要挥舞斧头,劈死这个老头。 然而,猛然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提不动斧头了。 低头一看,皮肤满是褶皱,他,老了。 “这套对付不了仙人,但是对付你,已经足够。”白发老头笑眯眯的说道。 “你是谁?”无食声音嘶哑。 “你可以叫老朽南极仙翁,也可以叫老朽寿老。”白发老头笑眯眯的说道。 扑通一声,无食跪倒在地。他的膝盖太过脆弱,已经无法承受自己的身躯了。 他面对的,可以说是仙人中最弱的南极仙翁,因为没有一个仙人他是打得过的,就连最年轻的白娘娘,他也不是打不赢。 但同时,他也可以说是最强的,因为没有谁能打败他,因为你永远无法击中他,你无法击中一个藏在过去或者未来的人。 无食喘着粗气,心中苦涩,笑道:“现在的人族,还真是强大,即便当初全盛时期的我们,恐怕也不是对手,但是……” 无食呵呵的笑了:“天劫之下,人族必亡。是的,人族有你们仙人,可是,天劫到来,万法凋零,一旦离开天外天,你们仙人就没了充足的妖气,说不定连回去都办不到,只能留在这里等死,到那个时候,就是我们夺取南瞻部洲的时候。” 白发老头摇头:“你太小看我们人族了,即便没有了仙,人族也不是你们能够战胜的,要知道当初,姬轩辕只凭借这一把青铜剑就斩杀了你们的共主蚩尤,而现在,我们人族又比当初强盛了不知多少。” 轩辕剑,很多人以为这是一把神剑,但其实,这哪里是什么神剑,只是一把做工精良的青铜剑,只是因为被姬轩辕握在手中斩下了蚩尤的首级,因此才被称之为天下第一神剑。 所以,变得白发苍苍的无食笑着摇头:“我的先祖是败给了姬轩辕那个怪物,而不是人族。姬轩辕已经死了,如今人族没有第二个姬轩辕。更何况,仙人啊,你知道我为何名为无食吗?” 白发老头又一次摇头,无食笑着流泪道:“我出生的那一天,整个氏族大半的人都没有饭吃,因为储存的食物被吃完了,外出打猎的勇士尚未回归。而如今,我们巫族的日子越发艰难,没有足够温暖的地方睡觉,没有足够的食物生存。如果不战,就会死,你认为,你们人族能挡得住饿疯了的我们吗?” 无食低下头来,喃喃道:“下一次,北海结冰,便是我族全族出动之时,就算是有仙人,也挡不住。更何况在北风之中,可没有仙人生存的余地。海中巨兽跑到了河里,可是会搁浅的。” 说完,无食狂笑:“仙人啊仙人,你就老老实实的呆在温暖的天外天,看着我们把人族屠之殆尽吧!” 话音刚落,他浑身骨头咔咔作响,最终倒在了地上,寿尽而亡。 白发老头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声。 北风一至,他们就必须缩在天外天中看热闹,不能出去,因为,他们不仅是整个人族最强的武器,还是人族的种子。 万一……人族真的凋零了。天劫过后,他们就会离开天外天,将人族的种子重新洒满大地。 白发老头转身离去,整个战场已经宣告进入尾声。 地仙之主长袖劈开前往天外天的大门,几个仙人先后钻了进去。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先去昆仑,把西王母抓进天外天。” “如果他不去呢?” “不去?那就去死吧!” 冷漠的声音里,充斥着寒意。整个人族面临末日浩劫,身为人族之母的女娲可没有了往日的温和。 她是最慈爱的母亲,同时,也是最凶残的杀手。 她可以化身九天玄女,用尽一切心思教导人族天骄,她也可以化身骊山老母,用爱去感化一位天生冷血的毒蛇。 但当人族面临威胁的时候,她将不会讲一切情面,掀起腥风血雨,让鲜血洒满大地。 曾经,人族还没有仙人,还没有姬轩辕那一位旷世天骄,她和他的哥哥就撑起了整个人族,为了人族,她杀生无数,甚至斩断了昔日好友的四肢,冷血得可怕。 “然后……”女娲冷冷的说道:“无尽大山也该洗洗了。” 怎么洗? 当然是用血洗。 “地仙小子,你不回去吗?” 听着女娲的声音,地仙之祖摇了摇头:“你们先回,我还要去一趟南边,去报个恩。” “是那个小子?” “是。” 女娲嘴角浮现慈爱的笑意,随手从虚空之中取出了细鳞甲:“是个好小子,把这甲给他吧,让他好好把命留着。” “是。” 天空中黑色裂缝合上了,地仙之祖看了一下下方正在收割的战场,把细鳞甲笼进袖中,然后消失。 第一百三十一章 修罗场 鬼哭和南宫会合后,欧阳龙一家就开始在收拾东西,喜滋滋的准备撤离了。 而就在这一天,一个人找上门来。 他敲了敲门,开门的是管家,管家见此人仙风道骨,气质不凡,明白是大人物,不敢耽搁,连忙通知了欧阳龙。 欧阳龙见到此人,瞳孔一缩,差点动手。好在这人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小家伙,安心,某是地仙之祖。” 欧阳龙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刚刚放松,就差点跪在地上,真的是吓死他了,他还以为镇元大仙没死愣。 地仙之主说道:“我想见见鬼哭那个小家伙。” 欧阳龙连忙安排,鬼哭和地仙之祖在客厅相见,气氛有些微妙,鬼哭有些尴尬。 地仙之祖和镇元大仙本就是一体,双方长得也一模一样,关系可以说是比同胞兄弟还要亲密。 鬼哭这边刚捅死的镇元大仙,地仙之祖后脚就找上门来,出言感谢,怎么说,怎么别扭。 双方客套一番,地仙之祖挥手一件细鳞甲出现在了茶几上,他含笑道:“穿上试试。” 鬼哭没有推脱,这甲刚一出现,他眼睛就挪不开了。 那些甲片,并非铁制,而是仿佛黑玉石一般的材质打磨而成。而每一片,都精雕细琢,仿佛与艺术品。 黑甲,红绳,雕琢着符篆护心镜,皮质腰带,完美的融为一体。 鬼哭穿上之后,看这细鳞甲,上面护住胸口前后,两腋左右,下摆垂到膝盖,动了动,重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重,完全不影响灵活。 “多谢地仙之祖。”鬼哭高兴的拱手。 地仙之祖却连连摆手:“你可别谢我,这可不是我送你的。” “哦?”鬼哭有些疑惑。 “这是女娲娘娘送给你的。” “女娲娘娘?”鬼哭大吃一惊:“女娲娘娘也知道我?” “当然知道,还称你为好孩子呢,送的这副甲,专门让我嘱托你,好好保护自己性命。” 鬼哭心中顿时暖洋洋的,女娲娘娘无论在哪个世界,看起来都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不仅地位如此,实力同样如此。 “我知道了。”鬼哭郑重承诺:“还望地仙之祖转告娘娘,人族后辈鬼哭十分感谢。” “嗯。”地仙之祖笑着点了点头,道:“鬼哭,你有恩于我,可有什么想要的?” “我?”鬼哭思索了一下,道:“我想早日回家。” “那好办。”地仙之祖笑了,这不正是他所擅长的吗? 从一块大洲直接穿梭到另一块大洲,镇元大仙可办不到,但是地仙之祖却能办到,并且还能精准定位。 等鬼哭准备好后,带着南宫大黑马和大嘴到了院中,地仙之祖大袖一甩,将他们笼罩。 短暂的黑暗之后,再一次看到光明,却已经出现在了家门口。 采薇一边用瓢为小小宝浇着水,一边和她说着话,不经意间抬起头来,就看到了院门口突然多出来了几个人,然后,手中的瓢落在了地上。 “我……”她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没有出现幻觉,离开已有一年的鬼哭真真切切的回来了。 “鬼大哥!”她扑了上去,跳了起来,鬼哭连忙用双手接住,她用力的环住鬼哭的脖子,流着泪开心的叫道:“鬼大哥,鬼大哥,鬼大哥……” “诶。”鬼哭拉长声音答应。 地仙之祖笑盈盈的看着这一幕,绕过抱着一团的这对男女,走到了院中,轻抚着小小宝。 “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宝摇晃着枝叶,发出如猫咪般的呜呜声,似乎很是享受地仙之祖的抚摸。 “幸运的小东西。”地仙之祖笑着,眼中带着愧疚,一滴血离开了食指,没入了泥土。 “好了丫头。”鬼哭把采薇放在了地上,伸手一指:“你看这是谁?” “南宫姐姐!”采薇一把抱住了南宫。 南宫笑眯眯的摸着采薇的头:“丫头长得真快,都快和我一样高了。” “嘻嘻。” “不过,以后不要叫我南宫姐姐了,叫我嫂子吧。”南宫笑眯眯的说。 彩薇浑身一僵,脸上的笑意消失,回过头,茫然的看向鬼哭。 鬼哭顿时头痛欲裂,连忙道:“我给你介绍另一个人,他是……” 院子里空荡荡的,地仙之祖早已离去。 “啊!”鬼哭一拍脑门,脚步有些踉跄的往屋中跑去:“好渴,我去找点茶水喝。” 大黑马看了看鬼哭,又看了看两个女人,打了个响鼻,往村外跑去。 至于大嘴,从头到尾都没露头,毕竟,它的灵觉可不是一般的敏锐。 几个村民刚好经过,看到了这一幕。小孩张嘴就要叫采薇姐姐,却被打人捂住了嘴,拖着往后退去。几个邻居悄咪咪的退到了屋里,关上了门窗。 风吹过,没有半点沙沙之声。 小小宝把枝叶收紧,缩成了一团,只恨自己无法跑路。 采薇松开了南宫,退后两步:“姐姐,咱们分别有两年了吧?” 南宫点了点头:“差不多。” “两年来,妹妹的剑术可长进不少呢?” “哦。”南宫嘴角翘起:“那我可要见识见识。” 采薇回屋,鬼哭装模作样的在堂屋里喝着茶,采薇没理他,回到卧室取出了青竹剑。 然后,出了门。 两女再次相对,采薇拔剑咬着牙道:“此乃青竹剑,鬼哭大哥送于我的家传之剑。” 南宫脸上笑意不减,但是寒霜开始弥漫,同样拔出了霜雪剑:“剑名霜雪,此乃定情之剑。” 杀气,在两人之间炸开。屋中喝茶的鬼哭手抖了抖,愈加头痛。 “完蛋了完蛋了,究竟该如何是好!” 杨大伯提着大扇猪肉,和大伯母边聊着天边往回走。两人也算是浓情蜜意,年龄虽大,却也不妨碍说些情话。 大伯母被老来开窍的杨大伯逗的满脸通红,挥着拳头就要打他,杨大伯也不躲闪,哈哈笑着受之。 那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同村的人快步迎面走来:“大伯,大伯母,不好了,你家的采薇和一个女人打起来了!” “什么?”杨大伯和大伯母大惊失色,同时问道:“怎么回事?” “安小子带回了个漂亮女人,一开始还好好的,双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突然安小子就躲到了屋里,两个女人就打起来了!” 闻之,杨大伯夫妻转忧为喜,杨大伯兴奋的大笑:“狗日的,这小兔崽子比他老爹强多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雨前宁静 一群人,藏在墙角,伸长着脖子,朝着杨大伯的院子里观望。 两个女子,一个身体修长,一个体态轻盈,一个宛如冰川神女,一个犹如山间精灵。 霜雪剑吐着寒气,青竹剑露出寒芒。 交错间,火花迸溅,藏在墙角的人们发出阵阵压抑的惊呼。 “采薇丫头这一剑使的好,上次咽喉下斩双脚,难以预防。” “哎呀,那个女人应对的好巧妙,一剑削向手腕,让采薇丫头不得不退。” 叮当两声,两女同时后退,然后如同两个母豹子一般再次撞到了一起。 南宫越打越心惊,才多久不见,这丫头的剑术竟变得如此高明。明明看似轻盈,但每一次碰撞,霜雪剑传来的力量,让她的手腕都发出痛苦的呻吟。 采薇咬牙抵御着寒气的侵袭,锐利的目光看向南宫,坚强的后面透着委屈。我把你当姐姐,你却抢我男人,还想当我嫂子,就算现在不是你对手,也要让你知晓我的厉害。 锵!!! 两剑又一次交错,采薇矮身居然直接抢中线撞了进去。 南宫一惊,本能的就要用剑柄敲上去,突然想起这是采薇,连忙收手,却不想采薇的脚尖已经点到了面前。 一个铁板桥,柔软的腰肢折成90度,上半身与地面平行,然后凭借着腰力,身躯一转,不但避开了采薇顺势削来的长剑,还回身一剑让采薇踉跄后退。 “这个女娃娃是谁。”有人忍不住惊叹:“采薇那丫头竟然都不是对手,好像还处在下风。” 又有眼力强的说道:“采薇那丫头剑术不差,但是嫩了些啊,经验差太多了。” “啧啧,安小子那家伙,好艳福,带回来两个丫头相貌功夫都是一等一的好。” “爹!”一个半大的小子紧握双拳,双眼通红的看着两个打斗的女人:“俺也要闯荡江湖,也要像安叔那样。” 居然有两个女侠为安叔争风吃醋,真是羡慕嫉妒恨,这个半大小子再也按捺不住了。 几个中年人哈哈大笑,调侃道:“小牛儿也长大啦!” 鬼哭躲在屋里坐不住了,跑到了门口,紧张的抓住了刀鞘。一有不对,他就要冲上前去,将两个女人分开。不然不管伤到了谁,他都不会原谅自己。 但是……啊,好头痛啊!!! 他一把刀,能斩遍天下万物,自然能解决现在这个场面,斩断与其中一人的情丝就好。 但是,他的私心让他根本提不起勇气去斩断。 是的,表面上看他是个正经人。但实际上,他就是个闷骚。 看到两个女人为自己都打起来了,很头痛,但隐隐之间,似乎,有些暗爽。 但是,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在骂着他:“两个好姑娘都被你打起来了,你居然在这里暗爽,还是个人?” 听到这声音,鬼哭心生愧疚,看向院子里的两人不由得有些心虚。 还好,最终没让鬼哭出手,南宫解决了问题。 双方交手本是不公平的,南宫年龄更大,经验更加丰富,轻功更好,力量也大了许多,综合起来,就是绝对的优势。 更何况,一个有妖气相助,一个光凭自身对敌,差距就更大了。 50个回合之后,采薇气喘吁吁,南宫抓住机会一剑挑飞了采薇手中长剑,宣告这场闹剧的结束。 采薇神情失落,犹如斗败的公鸡,默默的回身捡起了地上的剑,低着头就朝着屋中走去,和鬼哭擦身而过的时候还恶狠狠的瞪了鬼哭一眼。 鬼哭心肝有些抖,第一次在对视中败下阵来。 等到“砰”的一声,采薇卧房的门紧紧的关上,鬼哭提起的心松了下去。 “那丫头,进步可真大。” 南宫跨过门槛,到了鬼哭身边,看着紧闭的房门感慨。 “你的手没事吧?”鬼哭眼尖的很。 南宫把手背在身后,若无其事的摇了摇头。 而她背后的手,掌心一片通红,整只手还在微微颤抖。 采薇的剑术奇特,蕴含着一种神奇的劲道,等日后大成,每一剑都可开山裂石。现在即便没有大成,但也不可小视,也亏得采薇没有妖气在身,不然南宫还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压得下这个丫头。 “行了。”鬼哭把南宫的手拽了出来:“别逞强,这丫头的剑术传承自白龙谷,和她交手没防备的情况下你的手没问题才怪。” “什么,白龙谷,你是说……”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南宫苦笑,任由鬼哭查看手掌伤势,摇头自言自语:“有这样的机缘,怪不得她的剑术变化那么大。” 看到闹剧结束,几个偷窥的中年人热闹起来。 “我滴个乖乖,安小子好本事,回来一次就带回一个女侠,要是多出去几次,咱们杨家村可就开枝散叶了。” “哈哈哈哈……”杨大伯得意大笑,眉飞色舞,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至于采薇,可怜巴巴的躲在闺房中,用力的用被子捂住了头,肩膀颤抖。 这一夜,是难捱的一夜。 第二日,鬼哭以前往蜀山报到的借口离开家门,暂时避开了。 但是,该面对的还得面对,鬼哭拖拖拉拉,半个月后还是回来了。不过奇怪的是,这半个月的时间,采薇和南宫似乎达成了默契,不再争吵。 因此,鬼哭在暴风雨之前的宁静中,生活恢复了正轨。他把《十年磨一剑》重新提上日程,修心养性,偶尔陪着南宫采薇外出斩妖除魔,似乎一切,都很美好。 而就在鬼哭一家看似其乐融融之中,整个无尽大山也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这个世界,正在产生变化。三国同时默契的收兵,并且开始在暗中迁移民众。 秦国的百姓,正在往昆仑转移。大周的百姓,正在往泰山退缩。大宋没怎么变,却也在加强军备,召回了唯一的精锐东海水师,固守大江,而整个巴蜀,正式宣布独立…… 夏去秋来,粮食丰收。经过繁忙的抢收,谷仓被填满,短暂的秋天过去,北风降临,这一次,即便是蜀山也感受到了别样的严寒,在北风之中,蜀山大阵摇摇欲坠。 而就在大雪降临的时候,杨家村举办了一场大婚。 第一百三十四章 咬牙强撑 鬼哭大婚之前一个月,北俱芦洲,一片冰雪的世界里,一群巫族勇士拖着一头巨鲸在冰山之中穿梭,终于,他们回到了部落。 面黄肌瘦的女人和孩子欢呼着前来迎接,勇士们对视而笑,只觉得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然后乐滋滋的接住了扑上前来的儿女。 长老呆在雪屋中,看着外面,眉头紧皱。已经断粮两天了,勇士们才回来,这还是他们尽量省吃俭用的结果,之后的日子,将会更加难熬。 呜咽的哭泣传出,悲愤的咆哮传来。 有勇士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他辛辛苦苦不顾性命危险,猎来大鲸,为的不就是自己的妻儿吗? 可是回来才发现,妻子重病,因为没有粮食,没有草药,在饥饿与重病中不治身亡,儿子也奄奄一息。 还有在哭的,是勇士的亲人。 猎杀大鲸,可不是什么安全的活。这些勇士们要在冰冷的大海之中穿行,寻找着大鲸的踪迹,要面对的危险不计其数。 而成功猎杀大鲸之后,他们还要面对嗅着血腥味而来的凶残妖兽魔怪,经过异常惨烈的厮杀,这才将食物送回部落,其中很多时候伤亡难免。 整个部落的人口,再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去年还有两百三十五人,而今年,只剩下两百一十九人了,这还要算上刚出生的三个婴儿。 快乐总是短暂,勇士们呆了两天,修整装备,然后便在号角大鼓声中离开部落,离开家人,带着肉干继续危险的狩猎。 粮食的危机,让他们不得不如此,他们多呆一天,部落就有覆灭的危险。 勇士们离开后的第三天,一位大巫来到了这个部落,长老亲自迎接。 两人在冰冷的雪屋里,相对而坐,长老努力的将身上的皮毛裹得紧一些,四周难见树木,缺少柴火,鲸油还有大用,不能随便使用,所以很多时候只能靠着身体和皮毛硬扛。 长老年纪大了,越发觉得这日子难捱,或许明天,他就会死去。 “大人,我们究竟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长老问大巫。 大巫摇头,道:“今年还不够冷,得等到明年,明年北海彻底结冰,就是全族迁徙之时。” “还得等一年?”长老脸色有些苍白:“我们,还能等吗?” 大巫脸色也很难看:“请再撑一年。” “好!”长老拍着胸脯:“我们就再撑一年,可是,如果明年,北海不结冰怎么办?” “如果明年北海不结冰。”大巫嘴里吐着热气,眼神中带着悲伤:“即使是不结冰,也要迁徙,只是……” “只是我们这些老头,必死无疑,对吗?” 大巫无力的点了点头,长老脸上却绽放笑容:“我死后,希望能以我的肉,让勇士们更加强壮。” “你……”大巫脸上带着震惊。 “我不想白死。”长老看着大巫:“我老了,打不动了,但希望能让孩子们填饱肚子,有力气和那些可恶的人族一战。” 长老目光炯炯,大巫低下了头,最终咬着牙道:“这事,不行!” 长老坚定的看着大巫:“不如此,咱们没法胜利,人族太强了。” 当初,人族用着青铜器和石器,把用着铁器的他们驱赶到了这里。 而如今,人族不但有铁器,还有盔甲,弓弩,而他们巫族,这几千年来,不但没有更进一步,反而正在逐渐退步。 “我的肉,不仅能填饱孩子们的肚子,还能激发他们的怒火,当初人族就是这么胜利的,如今,咱们巫族也将以这种方式胜利。” 长老说得恳切,大巫为之动容,最终重重点头:“好!” 北风愈加狂妄,这一片白茫茫之中,大巫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这个部落,前往下一个部落。 长老站在村口,看着大巫离去,不然就是一阵咳嗽。他用力的捂着嘴,眼中含着泪:“不行,不是这个时候,我不能死,我还得再撑下去,至少还得撑一年才行。” 无尽大山中,小小的狼妖捂着嘴默默垂泪,他的目光看向山头,整个山头已经破碎,有血肉从碎石中溢出。 就在刚才,突然一道流星从天而降,击碎了山头。 整个无尽大山,已经乱成了一片,当仙人不再容忍,妖怪们的末日就来到了。无尽大山看似有着无数的屏障,但这些,只能挡住那些道士和尚,却挡不住飞天遁地的仙人。 现在,所有的妖怪人人自危,尤其是那些妖王,惶惶不可终日,生怕有一天仙人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门口。 西昆仑,西王母脸色难看。 “女娲妹子,你当真要如此?” “王母姐姐。”女娲目光坚定:“还请成仙,往天外天,受永世之福。” 西王母冷笑:“好一个冷血的女娲,本宫不去,你能奈我何。” 在西昆仑,她西王母还没怕过任何人。 “如果姐姐不去。”女娲垂下眼帘:“那就只能让整个西昆仑生灵涂炭了,没了西昆仑,姐姐什么都不是。” 顿时,西王母心头发寒,她知道,女娲有这个本事。她能补天,自然,也能开天,事实上大半个天外天,都是女娲开出来的。 当年天崩,女娲补天后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特殊空间,这个空间中,妖气比这世间所有地方都要浓郁数倍。这就是后来的天外天,那个小小的空间也被女娲开辟成了一个小世界,之后,因为天外天的存在,才有了仙。 没有天外天,就算有了仙,仙也不可长存。 女娲能开天外天,自然也能摧毁西昆仑,对于女娲来说很费劲,等她摧毁西昆仑后,恐怕在天劫到来前已经没有力气做别的事了。 但是,女娲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 “你疯了。”西王母颤声道。 “是的,我疯了。”女娲抬头看天,天空昏暗,她笑着说:“北风来到之前,姐姐如果不在天外天,就别怪妹妹了。” 说完,徒手在虚空之中劈开一条裂缝。就要离去。 “等等。”西王母神情沮丧,咬牙切齿的说:“我跟你走。” 顿时,女娲笑容绽放。 对于人族来说舒服,而对于其他种族来说难捱的秋天很快就过去,整个秋天只维持了一个半月,让我们把目光重新移回到杨家村的这场大婚之中。 第一百三十五章 乌龙事件 小楼别致,青竹、兽皮、绿瓦、红木共同组成了它,这是鬼哭亲自建的,只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建好了之后,便用来当作新房。 雪花飘洒,落在了屋顶,然后在热气的蒸腾下,化作水滴,顺着瓦片滴落下来。 新房很是热闹,喧嚣不停,桌子摆了好多,一直到了院子里,还搭起了棚子,整个院子也挤满了人,饭菜的香味飘得好远,整个村庄的狗都被吸引了过来,在桌子下徘徊,在人脚间穿梭。 将新娘送入洞房之后,采薇趁着他人不注意,独自一人回到了老房,抚摸着在雪中孤零零的小小宝,企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但是,越想越气,干脆拔出剑来,四处挥舞,斩得栅栏碎屑纷飞。 “啊!”清亮的叫声在夜空回荡,却没传多远,先是被风雪声覆盖了一部分,然后又被新房那边的吵闹声掩盖。 采薇想象着洞房中红烛滴泪,床上红浪翻腾,就忍不住越加疯狂。 明明是我,明明是我先到的,为什么却偏偏…… 剑光霍霍,看着一片栅栏被直接一剑削断,小小宝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好可怕,好可怕,为什么我没长脚。 一排栅栏被砍光,采薇无意间一剑刺在了墙上,“咔擦”一声,裂缝贯穿了整个墙壁,轰隆一声,墙塌了。 灰尘扑面,采薇呆在了原地。 这…… 她呆呆的看着眼前坍塌的墙壁,蹲了下来,捂住了脸。 糟糕,惹大祸了。 “啪嗒”一声,外面路边传来响动。 采薇猛的回过头来,大黑马张大了嘴,呆呆的看着采薇。 在它身下,一个装满饭菜的木桶微微摇晃。 它从厨房中偷来饭菜,打算找个地方美美的享受一番,结果就看到了采薇一剑破墙的一幕,然后,叼在嘴里的一桶饭菜落在了地上,被采微惊觉。 看到采薇那双血红的眼眸,大黑马顿时毛骨悚然,扭头就要跑。 采薇脚尖轻轻一点,整个身形瞬间拉长,刹那间就到了刚刚转过身的大黑马身后,一把抓住了它的尾巴,阴测测的威胁道:“你敢跑,我剃光你的毛。” 顿时,一股寒意袭上心头,大黑马瑟瑟发抖。 它已经够瘦了,但还好还有一身的毛掩盖,让他看起来不至于形如皮包骨头的僵尸,如果被剃光了毛,那得该多丑啊! 采薇大脑一片混乱,她只是本能的捉住大黑马,接下来该如何,她还没想好。 看了一眼倒塌的墙,第一次惹这样的大祸,她本能的想要逃避。 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一股力量凭空诞生,充斥着她的全身,这股力量是如此神奇,让她有一种无坚不摧的信心。 这,或许就是鬼大哥所说的妖气。 去蜀山!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她就再也无法压下。 想到就做,采薇推开了堂屋的门,取下了小宝,不顾她的反抗穿在身上,找到了珍藏的斗笠,这是鬼大哥曾经用过的,她也戴在了头上。 然后,在桌上留下了一张字条,出门就骑上了大黑马的背,道:“走!” 大黑马是不肯走的,它才回来,好不容易过上了安稳的日子,每天吃了就睡睡了就吃,还会被人牵去给母马配种,爽的不得了,心甘情愿的当一只咸鱼,哪里还肯动。 但是现在采薇的这个状况,让它担忧。万一惹怒了采薇,一剑把自己的毛剃光了,那可就亏大发了,得了,就陪这个小姑娘出去散散心吧。 大黑马怀着悲愤的心情,叼起了一桶的饭菜,抬脚朝着村外走去。 小小宝孤立在寒风中,心中大叫:“姐姐,姐姐……” 但是,采薇没有回头。 它急了,连忙将强壮的根须从地下拔了出来,就像一只大章鱼一样直追过去。 到了村外,采薇发现了在后面紧追不舍的小小宝,吃惊叫道:“小小宝,你怎么跟来了!” 小小宝:“嘤嘤嘤……” “好吧,那你就一起吧。”才会回头看向身后的杨家村,用力的拽紧了小拳头,眼中喷着火焰:“等我再次回来,就是我夺回鬼大哥的时候,等着吧,南宫姐姐!!!” 半夜,一切都消停了,村民们纷纷回家。 杨大伯和大伯母也没在新房歇下,他们担忧采薇,因此回来。 杨大伯心中实在是高兴,再加上喝了点酒,一个劲呵呵直笑。大伯母扶着杨大伯一个劲埋怨他不该喝那么多酒,杨大伯也不理会,一个劲傻乐。 提着灯笼走到了家门口,大伯母呆住了:“不好了,当家的。” “啥?”杨大伯迷迷糊糊的。 “咱们家遭贼了!” 杨大伯抬起头来,吓了一大跳,一下子酒就醒了。 好个贼子,不仅把他们院子外围的栅栏弄翻,把他们院子里的树给挖了,还把他们的房子弄塌了,当真是嚣张至极。 洪亮的声音穿透了整个村庄:“有贼啊!” 一番忙碌,鬼哭刚刚筋疲力尽的睡下,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就将他惊醒。 外面,穿的杨大伯响亮的声音:“安小子,快醒醒,大事不好啦!” 杨大伯将事情一说,鬼哭也感觉不妙,匆匆起身。 “怎么了?”被子里传来慵懒的声音,南宫抓住了鬼哭的手腕。 “没事,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来。”鬼哭柔声道,还帮她掖了一下被子。 “嗯。”南宫无意识的点了一下头,勉强睁开了眼睛又闭上了。鬼哭累,她更累,这家伙比一头牛都强壮,逮着一块地就是天高三尺。 鬼哭披上的衣服,拖着一双鞋就匆匆的出去了。 在皑皑的白雪地中一路疾行,到了大伯家中。 大伯家的周围,已经被一片火把包围,刚刚睡下的村民们从温暖的被子里爬了出来,穿上衣服带上利剑群情激奋。 “狗日的,敢偷到咱们杨家村来,还偷的这么嚣张,弄死他龟儿子的。” “大伯母,您家到底丢了啥?快说说。” “具体丢了什么还不清楚,但是……”一向慈祥的大伯母一脸煞气:“狗日的贼子,挖了树,弄塌老娘的墙,不可饶恕。” “让开让开,安小子过来了。” 鬼哭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他也是一脸煞气,龟儿子的贼,敢偷到他头上,当真觉得他鬼某人的刀不利了? “安小子,你给查查看,到底是谁如此大的胆子,敢偷到咱们头上。” 看着大伯母一脸怒气,鬼哭重重的点头:“放心吧大伯母,我会查出来的。” 鬼哭推开堂屋的门走了进去,片刻后,满脸尴尬的拿着一张纸条走了出来。 “怎么样?”杨大伯问道。 鬼哭问:“大伯,你们没进去吗?” “没敢进去。”杨大伯说道:“怕万一进去了,把什么线索破坏了就糟糕了。” 鬼哭点了点头,然后挥手道,尴尬的说道:“都回吧,没有贼!” 第一百三十六章 心魔嫉妒 众人当然不肯轻易离去,无奈之下,鬼哭亮出了手中纸条。 白纸,黑字! “这是个啥子字?”杨老大抓着头,借着火光仔细的瞅着这张纸上的字,满脸懵逼。 “叫你不好好读书!”杨大伯一巴掌抽到了杨老大的后脑勺上,抓过鬼哭手上的纸,大声叫嚷着:“这纸上写的是……” 他沉默了一下,吞吞吐吐的说道:“我去…去四山了,啥…啥子今心。” 噗! 鬼哭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而周围的一群老少爷们更加疑惑了。 “这个…啥子意思?”杨老大摸着后脑勺,小心翼翼的问道。 杨大伯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恨不得找个缝隙钻进去。 他在县城里有生意,开了个铁匠铺,认识一些简单常用的字,还会算账,在村里也算是个文化人了,因此,刚才自信的一逼。 结果,脸丢大发了。 “四山是个啥子山?” “啥子今心又是个啥子意思?” “格老子地,这个贼还留下个字条,显得自己有文化,结果他自己也没啥文化嘛!” 鬼哭黑着脸,终于忍不住说道:“我去蜀山了,勿念。” “啥子,安小子,你为啥子去蜀山了?”旁边,鬼哭的一个同族同辈的兄弟问道。 鬼哭黑着脸解释:“纸上写的,是采薇那丫头的字迹。” “哦!” 老少爷们恍然大悟,然后突然大惊。 “等等,采薇丫头去蜀山了?” “等等,我糊涂了,不是说有贼吗,怎么又说到采薇丫头了?” “这么说……采薇丫头离家出走了?” 哗啦一声,身后传来响动,一堆废墟里,钻出来一个裤腰带。 大嘴在一群老少爷们的注视下,激动的扭着身体。 “它是啥子意思,发羊癫疯了?” 鬼哭看着大嘴扭出一个又一个的字,开口道:“你在房梁上休息,丫头打破了墙,把你埋进去了?” 大嘴点头,一群村民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墙是采薇那丫头弄塌的。” “怎么弄塌的?” “对呀,快说快说!” 大嘴继续扭动着身躯,鬼哭道:“一剑就刺破了墙,嘶……难不成,她的剑术成了?” 一群村民也是大惊失色,一剑刺破了一堵墙,怎么听都是天方夜谭,但江湖上有很多神奇的传闻,别说一剑刺破一堵墙,就算是一刀斩断一条河的都有,偏偏,杨家村的村民就信这一套。 因为他们居住于蜀山脚下,蜀山的剑仙,就是这些传闻最厉害的那一批,而且,还有许多人亲眼见过。 “所以……”杨老大家的小子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棵树咋不见了?” “自己跑了。”鬼哭看着鬼畜般扭动的大嘴说出这句话后,嘴角抽了抽。 大伯母终于按捺不住了,啪的一巴掌抽在了鬼哭的脑后:“傻小子,媳妇跑了,还不快去追!” 大嘴继续扭动身躯,鬼哭刚要去追,突然顿住:“她骑着大黑跑的。” 说出这句话,鬼哭惊叫一声:“大黑那家伙凑什么热闹?” “没事,村里还有几匹马。”杨大伯冷静的说道。 旋即,就有人在外面叫道:“马来了。” 这是鬼哭的一个堂叔,他为人机灵,刚才在外围听了事情的过程,转身就把马牵来了。 堂叔说道:“这是咱们村最快的一匹马了,虽然比不上你的大黑,但好歹也试试。” 鬼哭重重的点头,翻身上马,举着旁人递过来的火把,一夹马腹就冲向村外,消失在雪夜之中。 清晨,舒舒服服睡了一夜的南宫醒来,鬼哭没在身边,她也没大在意。 鬼哭这家伙,习惯早起,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穿上了衣服,踏上绣花鞋,到了窗边,推开了窗,外面是罕见的一片洁白。一夜的雪,让整个杨家村,都被裹上了一层素衣。 南宫眉头微皱,外面院子里,没有看到鬼哭的身影,而且整个村子,静悄悄一片。 在东海万岛国的那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让她的心瞬间警惕起来,转身拿起挂在墙上的霜雪剑,推开门,快步走到楼梯口,然后提起来心就松了下去。 下面,堂屋里,鬼哭和杨大伯、大伯母坐在方桌前,愁眉不展。 昨天夜里,鬼哭匆匆的追了出去。但是普通的马速度怎能比得上大黑马,因此没能追上,怏怏而回。 杨大伯和大伯母也是一夜未睡,双眼通红。 “怎么了?”南宫问道。 “小倩,你醒了。”鬼哭抬起头打着招呼。 杨大伯和大伯母同时向上看去,大伯母脸上连忙挂起笑意:“丫头,昨夜那么辛苦,不多睡一会儿?” 南宫被羞得双颊一红,狠狠的瞪了鬼哭一眼。 杨大伯用手肘捅了捅鬼哭的胳膊,然后带着大伯母去厨房忙碌去了。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南宫下了楼,看着愁眉不展的鬼哭,关心的问。 鬼哭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道:“小倩,我要出趟门。” 南宫眉头微微一皱,刚大婚就出门,这让她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于是坐到了鬼哭身旁,柔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采薇那丫头……”鬼哭苦笑一声:“昨夜离家出走了。” “啊!”南宫错愕了一下,旋即苦笑起来。 对于采薇,她心头复杂。 两人有师生之情,有姐妹之情,但同时,也因为鬼哭,有着矛盾,不过,这方面,南宫心中是带着愧疚的。毕竟,是她抢了自己这个妹妹的男人。 不管怎么说,采薇比她先遇到鬼哭。 但是,虽然心中愧疚,南宫却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鬼哭。好不容易把自己嫁出去,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冰凉的小手紧紧的握住了鬼哭那双火热的大手,南宫微微一笑:“吃了早饭,我陪你去。” “谢谢!”鬼哭喉咙有些发干,不敢去看南宫。 “你这混蛋。”南宫开口要骂,却又叹了一口气,谁让这混蛋击破了她最坚硬的冰层,得到了她那颗柔软的心:“算了,别说这些,把采薇那丫头找回来后,咱们三个,好好过日子吧!” 鬼哭的心跳动起来,南宫的话犹如一股清泉,让他重新升起了活力。一时间,有些激动。 没想到,我鬼某人也有左拥右抱的一天。 “渣男。”在他的心中,一个羡慕嫉妒恨的声音响起,这是潜水许久的心魔,作为鬼哭的另一面,他也想要这样的生活啊。听着鬼哭无耻的心声,他被炸出来了。 当年,他夺体失败,一直在找着机会,不过很遗憾,当鬼哭在兰若寺领悟了那一刀之后,他就再也没机会了,所以,他也算是潜着潜着就把自己给淹死了。现在别无它法,只能过过口瘾:“老子迟早夺了你的身体。” 鬼哭心中不屑的一笑:“蛐蛐心魔,我就是让你出来,你敢出来吗?” 鬼哭的刀,无物不斩,小小心魔又算得了什么。 不再理睬自己那卑微的另一面,他紧紧的抓着南宫的小手,柔声道:“对不起。” “别说了。”南宫摇头:“不管如何,你是我的夫。” 第一百三十七章 见过师姐 鬼哭和南宫匆匆来到蜀山,大雪封山,路很不好走,以至于马不能行,两人走得颇为艰难,因此耽搁了好几天的时间。 到了蜀山,周长老亲自接待。 “这是周长老,这是……”鬼哭微微一笑:“吾家贤妻,周长老叫她南宫好了。” “见过南宫姑娘。” “见过周长老。” “你娶了一个好妻子。”周长老看着鬼哭,微笑道。 鬼哭笑着点了点头,周长老一伸手,说道:“咱们走吧,边走边说。” “嗯。” 三人沿着绵延的小路前行,道路两旁,积了一层厚厚的雪,看来就连蜀山,也没能抵御北风的侵蚀,而三人说话间,口吐白气。 周长老边走边问:“你是为林师侄来的吧?” “是。”鬼哭答道:“不知采薇如何了?” “她很好,天资极佳。”周长老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感慨道:“毕竟,以剑入道啊!” “那她人呢,在剑楼?” 周长老轻轻摇头,鬼哭皱起眉头:“不在,那在哪儿?” “在南无山。” “南无山?”鬼哭皱起了眉头。 周长老解释道:“无尽大山之中,不过放心,距离蜀山不远。” “怎么回事?”鬼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今年秋,为保我人族后方安定,仙人血洗无尽大山,虽然清洗了绝大多数妖王,但还有少数逃脱。而当北风至,仙人不得不回归天外天,而偏偏因为北风蜀山大阵摇摇欲坠,北风之下很多反复无法使用,众多宝贝符篆失灵,通讯断绝。因此,有妖怪瞅准的机会,开始反扑。前些日子有驻扎在南无山的弟子浑身是血的回到了蜀山,我们由此得到消息,南无山告急。” “我说的不是这个。”鬼哭双眼开始喷火,他急了,语气不由得大了许多:“我问的是,她才加入蜀山,还有《十年磨一剑》尚未修行,为何就如此出去了。” 周长老道:“她早就修行了《十年磨一剑》。” “不可能,什么时候?” “白龙谷。”周长老不急不缓的答道:“白龙谷吴老头传给她的剑术,其中就有一部分和《十年磨一剑》相通。” 鬼哭微微错愕,他仔细的回忆着,然后猛然发觉,周长老说的不错。他咬了咬牙:“即便相通,也不是《十年磨一剑》。” “是的。”周长老点头:“但是,你练习《十年磨一剑》的时候,也没避讳吧?” 鬼哭呆在了当场,周长老也停下了脚步,回头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鬼哭:“你太小看她了,她比你想象的要聪明多了,她的悟性,很高。” 白龙谷的剑术,就犹如一把钥匙,彻底的让采薇开窍。 鬼哭语气变得微弱:“就算是她学,也只能形似吧!” 周长老摇头:“但是她本身就有一套相同的剑术,所以绝不止形似。” “那么,为什么会是她被派去……” “不是她被派去。”周长老打断了鬼哭:“是她请命要去。” “够了。”南宫打断了已经显得慌乱却还想说话的鬼哭,说道:“长老,请您告诉我们,南无山怎么去。” …… 洁白的雪,殷红的血。 北风之下,万法凋零。 妖气无法出体,直接就造成蜀山弟子们失去了使用大多数法术的能力,而妖怪们也是如此。 但是,妖怪们比蜀山弟子们多上一样东西,那就是普遍强上许多肉体。 犀牛王独无言,半化人形,有了人的手足,还保留着锋利的尖角和原本的体型。再披上厚厚的铠甲,拿起一双板斧,整个就成了一尊移动的堡垒。 蜀山弟子的剑,无法穿透他身上比寻常盔甲后上十倍黑铁重甲,再好的剑术,也无法施展。 而那一双磨盘般的板斧,在那巨大的蛮力挥舞之中,就是世间最残忍的凶器,驻守在这里的长老剑术超绝,却也在双方交手百余回合后精疲力竭,被一剑斩断了胳膊。 单单是一个独无言,还不是最糟糕的情况,最糟糕的是他不是一个人,他是犀牛王,数十犀牛精的王,同时还是妖王。 他此次前来,带上了所有的大妖小妖,数量多达数百。而驻扎在这里的蜀山弟子,数量只有三十,一场惨烈的战斗,如今只剩十七。 温暖的火,驱逐了严寒。 屋中,蜀山弟子们沉默无言。 长老躺在火堆旁,脸色苍白,至今昏迷未醒。 弟子们靠着火焰驱逐严寒,融化冰雪,在这片山洞中,没有北风的吹拂,总算能够施展法术,以此勉强抵挡住了那些妖怪。 他们想走,虽然不是那笨拙的犀牛精的对手,可凭借身法和剑术依旧能够冲出重围。但是他们不能走,在他们身后,是近千口附近的村民。 他们同样沉默,眼睛看着洞口的光亮,又是期盼又是恐惧。 山洞很大,让人怀疑此山已经被掏空,这曾经是一个妖王的居所,曾经住着数以千计的妖怪,住上近千人,也丝毫不显得拥挤。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就在山洞中就自由了。 外面的风雪、妖怪,让这个山洞变成了巨大的囚牢,囚禁着这近千口人,黑漆漆的洞顶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空气越来越浑浊,粮食日益减少,最可怕的是,柴火渐渐不够,一旦火焰熄灭,他们将会面临灭顶之灾。 洞口人影闪烁,触动了人们的神经,村民们一下子就慌乱起来。 蜀山弟子们纷纷拔出利剑,村民中的男人们也走了出来,提着斧头镰刀弓箭,面目狰狞的站在蜀山弟子们的身后。 呼吸,急促! 一道人影出现在洞口,顿时,蜀山弟子们齐齐发出一声咆哮,有猎弓的百姓同时拉开猎弓。 接着,大伙提起的心松了下去。 来人,是一个女人。 白衣,长裙,腰间悬着青翠长剑。 她按剑而入,破烂斗笠下双目睥睨,裙角衣袖,有的斑斑血点。 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腰间长剑令牌证明了她的身份。 是蜀山中人,是援军。 蜀山弟子之中,为首的是一个英武男子,男子上前拱手,刚要开口,便看到那女子身后进来了一匹黑色大马,师妹两个字顿时卡在了他的喉咙。 这匹大马背上,绑着一颗硕大无比的头颅,这颗头颅表面蒙了一层白霜,脸上的一道伤疤,是那样的熟悉。 犀牛王,独无言!!! 话被卡在喉咙半天,英武男子终于开口把话说了出来:“见过……师姐!”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天外飞仙 “这丫头,疯了!” 大黑马喘着粗气,看着采薇笔挺如剑的背影,心中既是惊惧,又是兴奋。 来援的,可不止采薇一人,还有一名长老,和七名战力非常强大的仙剑阁弟子。 长老姓徐,因此被称之为徐长老。 因为采薇刚刚加入蜀山,所以徐长老对采薇格外照顾,一再吩咐她,不要脱离队伍。 采薇点头答应,牵着大黑马,心中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昨天傍晚,他们来到了南无山的山脚,发现了妖怪的踪迹,并且和一小波妖怪进行了一番战斗。 采薇表现惊艳,本来按照徐长老的意思,她只需在师兄师姐的保护下,见见血就好,但是她却居然一人独自斩杀两头棘手的犀牛精,这可是两头接近妖王的大妖,如果不是头顶的犀牛王,他们到一处偏僻处,甚至还可以聚众称王。 但是,在采薇的剑下,他们却变得如此脆弱。 身上厚厚的一层如同石头般干硬的泥土,以及那箭射不穿的坚韧牛皮,被一剑轻易破开。 第一头犀牛精,因为轻敌,被一件透胸,胸口血肉崩溃,蜘蛛网般的裂缝贯穿全身。 瞬间,血崩身亡。 第二头犀牛精嘶吼着想要为自己的兄弟报仇,冲向了采薇。 采薇身旁的师姐连忙想要把采薇挡在身后,然而采薇却主动冲了出去,身形快若闪电,师姐没能挡住采薇,眼睁睁的看着她和那头小山一般的犀牛精撞在了一起。 师姐想要前去帮忙,却被其他妖怪挡住。 面对沉重的铁棒,采薇没有躲闪,举剑迎上。 剑棒交错,铁棒破开一个缺口,方向偏移,砸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采薇踉跄后退两步,站稳身形之后,不顾虎口崩裂,红着眼睛继续冲上去。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碰撞,采薇速度极快,手中长剑绽放出繁花般的剑影,以攻代守。 犀牛精越打越憋屈,他的力量强悍,但在森森剑影之中,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住了手脚,一身的力气用不出一半。 终于,他手中一空,铁棒碎裂,在他圆睁的双目里,采薇高高跃起,一袭胜雪白衣和漫天的飞雪融为一体。 噗! 坚固的头颅,被一剑洞穿。 红白飞射,采薇轻盈落下,在雪地中留下了一串浅浅的脚印,瞬间退回到了师兄师姐身边。 犀牛精庞大的身躯晃了晃,轰然倒下。 另一头,虽然身为仙剑阁长老,却实为梅胜雪狂热簇拥的徐长老手持双剑,一甩白须,老夫聊发少年狂般的跳起了一曲华丽的圆舞。 飞旋之中,一头犀牛精大盾脱手,捂喉倒下,不止如此,还有十余头形态各异乱七八糟的妖怪纷纷遍布伤口,血雾喷薄。 其他七位蜀山弟子也全都不是好惹的货,剑法或者凌厉,或者迅捷,或者阴狠,或者诡异,相互配合中,三四十头妖怪如麦子般唰唰倒下,转瞬间,这群妖怪就只剩十几个,纷纷落荒而逃。 蜀山弟子们停下了前进的步伐,在此找了块挡风的大石,在大石后面点火扎营。 乾坤带尚未失灵,还能使用。长老从蠕动的乾坤袋中取出帐篷,密封着食物的木箱,干净的布条分发下去。 帐篷中,采薇背靠大黑马,服了疗伤的丹药,用干净的白布包裹了虎口崩裂的伤口,最后吞下满满一碗冒着滚烫热气的肉粥,闭目养神。 后半夜,采薇被师姐叫起守夜。 而等到天刚麻麻亮,所有师兄长老都醒了,准备早饭的时候,采薇突然骑着大黑马,在徐长老和师兄师姐们的惊呼下,离开了队伍。 大黑马也不想这样做的,但是采薇威胁它,它也没办法。 更何况,采薇告诉它,它只是心烦想出去散散步,观察一下妖怪的大营,大黑马信了她。毕竟,大黑马也想不到采薇居然会如此癫狂。 妖怪的大营外,大黑马和采薇躲在了树林中。 外面懒洋洋的,一群又一群的聚在火堆边。他们也煮起了早饭,肉香味飘了过来。 大黑马嗅了嗅,心道不妙。果然,身边的采薇眯起了眼睛,双眼之中有火焰酝酿。 那些妖怪的破锅之中,煮着的,是人肉。这既是他们的食物,也是他们激怒山洞中蜀山弟子的法宝。 大黑马用头拱了拱采薇的肩膀,示意她一定要冷静。 现在北风引发的冰雪之中,大黑马脚下的踏飞燕并不稳定,只能爆发了一下,能持续多长时间,全看天意。 这样的情况下,鬼哭还不在身边,它真的有点怂。 但是,采薇露出了恶魔般的微笑,在大黑马耳边威胁道:“随我冲进去,不然,我独自冲进去,到时候,我死了,看你如何给鬼大哥交代。” 大黑马面颊抽搐,采薇死了,它真不敢保证鬼哭会做出什么事来,看着采薇邪恶的笑容,它无奈的点了点头。 一人一马,就这么突兀的冲进了妖怪的大营。 黑影闪过,两个妖怪被瞬间斩杀。 妖怪们嗷嗷叫了起来,胆子大的去拿兵器,胆子小的四处躲避。 只是瞬间,这个营地就炸了。 犀牛王独无言真的没有料到会发生眼前这一幕,就算是有援军,那也应该第一时间往洞里冲,而不是往他这边冲啊! 虽然心惊,但却无惧。 他有一身宝甲,再加上皮糙肉厚,这些蜀山弟子的剑根本就伤不到他一丝油皮,所以他站了起来,提着斧头迎了上去。 采薇从大黑马背上跳下,如同飞仙飞翔而至。 犀牛王独无言双斧交错,横在身前,只要挡住这一剑,他就能要了这个胆大妄为的蜀山弟子的命。 锵! 青竹剑剑刃颤动,血珠泼洒而出,射在雪地上,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线。 断裂的双斧落地,双膝跪倒,庞大的身躯低头垂下。而低头的那一瞬间,头颅滚落,血喷如注,在天空中纷纷洒落,犹如血雨。 采薇收剑,弯腰拾起那硕大的头颅,跳上马背,扬长而去。 一群妖怪呆愣愣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逃出妖怪大营,大黑马心脏剧跳。他没想到,采薇这个疯狂的计划居然成功了,刚才如果稍微慢上一丝,死的可就是他们了,这实在是太过惊险。 脱离危险后,采薇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擦掉脸上不知何时出现的泪珠,笑着拍了拍气喘如牛的大黑马,然后把犀牛王的头颅绑在了它的背上,走在前方。 看着采薇的背影,这一刻,她的肩膀是如此的宽阔,她看起来是如此的高大,那破烂的斗笠,洋溢着别样的风采,恍然间,大黑马居然看到了鬼哭的影子。 第一百三十九章 雏鹰展翅 徐长老迟迟来到,他先是带弟子前往妖怪的大营,结果没发现采薇,反而发现妖怪营地大乱。 他原本只是想占一波便宜的,结果没想到刚带着弟子杀出去,那群妖怪就已经崩溃,四散而逃,随后前往山洞,见到了采薇。 “你这丫头!”徐长老勃然大怒。 尽管采薇立功,但他还是非常愤怒。 乱军之中斩敌将首级,听起来非常厉害,但其中的凶险,他又哪里不知。 万一有一丝错漏,那就是万劫不复,这个丫头,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师叔。”身边的一个男弟子抓住了徐长老的衣袖,冲着徐长老摇了摇头,苦笑道:“毕竟,她之前是跟着那个疯子的,行事难免冲动,日后好好教导便是。” 那个疯子,指的就是鬼哭。 鬼哭加入蜀山之后,干了两件大事。第一件就是杀了川王,第二件就是不远万里,前往东胜神州斩杀镇元大仙。 两件事,让鬼哭名声大振,同时也是许多弟子眼中的疯子,除了疯子,谁还这么干? 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对鬼哭的尊敬,着尊敬,仅次于梅胜雪。 徐长老冷哼一声,不再理会采薇,指挥着弟子们开始迁移百姓。 这里,不能呆了。 采薇把头颅从马背上掀了下去,牵着大黑马到了洞穴之外。 外面下起了雪,随着狂风乱舞,很快她的身上就沾满了雪花,黑色的斗笠变得斑白。 她抚摸着胸前的盔甲,喃喃道:“小宝,如果有人伤我,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刚才那一幕的确很刺激,但回过神来,却有淡淡的心惊徘徊,让采薇微微后怕。 小宝委屈的声音传入心中:“会痛!” “你呀你,一副盔甲,怕什么痛,身为姐姐,好歹也要给小小宝做个榜样。” 嫩叶破土而出,小小宝在雪地中探出头来,枝条疑惑的摇晃。 采薇翻了个白眼:“没叫你。” 枝条贴在了采薇的手背,采薇差点跳起来:“什么,鬼大哥来了。” 说着,采薇嘴角翘起,但紧跟着,翘起的嘴角又垮了下去:“她也在?” 鬼哭是在半道上见到采薇的,大黑马欢快的跑到了鬼哭身边,一个劲用头蹭。跟着采薇的这段时间,它没少担惊受怕。 一个小孩滑了一下,差点摔倒,采薇顺势带了一下,让他站稳了身体,然后到了鬼哭面前。 其他弟子们开路的开路,警戒的警戒,断后的断后,吆喝着,忙得不得了,却也忙里偷闲,偷偷的把眼珠瞟了过来。 “你来了。”采薇语气冷淡。 “嗯。”鬼哭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采薇这幅模样,他第一次见,却不知为何,心中升起欣慰。 “妹妹。”南宫打着招呼。 采薇勉强笑了一下:“姐姐。” “我和夫君商量过了,其实我们三个人……” “等等。”采薇突然打断南宫,转身冲进树林。 林中传来几声争斗声,然后几头雪狼狼狈而逃,采薇拖着一具尸体出来。 “姐姐,有什么事,等晚上再谈吧。”采薇笑着说。 “好。”南宫同样笑着回答,看来,果然如她猜的那样。 有些事情,别指望女人大方,事实上,在这些方面,男人更小气,为此甚至不惜拔刀相向。 夜晚,风雪更大了些。 一片林子边,营地蔓延老远。 篝火周围,三人围坐,一锅的肉羹沸腾着,冒着滚滚热气,锅中的肉,正是白天采薇杀的那头狼的。采薇往里面添加了一粒蜀山辟谷丹,这不仅能让人吃得更饱,还能去一些腥味,这是原先照顾她的师姐告诉她的,一个很有用的小窍门。 肉熟了,大黑马叼着桶眼巴巴的看着,采薇取下架在架子上的锅,把肉羹全部倒进桶里,然后又重新烧一锅。 大黑马欢快的吃了起来,鬼哭终于开口打破了沉寂:“你过得怎么样?” “没了鬼大哥的保护,自然没了以往的轻松,但是……”采薇摘下斗笠,放在身边,火焰的照映下,双眸闪闪发光:“很快乐,突然发觉,这才是我想要的。” 采薇看着鬼哭,由衷的道:“鬼大哥,谢谢您。谢谢您把我从平凡中带出来,谢谢您带着我一路来到蜀山。” 入蜀之路,是鬼哭带着杨安的身躯回家之路,但同时也是采薇的蜕变之路,是她的炼心之路。 没了这一路,采薇注定只是个普通人。但是这一路走来,采薇开始渐渐的变化。 她从一开始的安于平凡开始变得追求力量,虽然这个初衷只是为了追上鬼哭的步伐,但毫无疑问是非常积极的。 后来的白龙谷奇遇,更是给了采薇一把钥匙。 后来,鬼哭外出,而采薇在家等候鬼哭的时间也没有干等着,而是勤练不缀,一点点的打着根基。 鬼哭大婚,那一夜,采薇是愤怒的,但更多的是惊恐,她害怕鬼哭由此疏远她。 在惊恐之中,她跨出了那一步,而后决定离开鬼哭的羽翼,紧接着,一番崭新的天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如果那一夜,鬼哭追回了她,她恐怕又会回到以往,变回那个鬼哭身边的采薇。 然而,鬼哭没能追回。采薇一路冲破重重考验,加入蜀山,在斩杀犀牛王的那一刻,她得到了彻底的升华,也彻底的回不去了。 因为,她看到了鬼哭的世界,在那一刻,她觉得鬼哭离她从所未有的近。 采薇笑了,笑得意气风发。 鬼哭笑了,笑得欣慰。 南宫笑了,笑容之中充满了回忆,似乎在看着曾经的自己。 何曾几时,她也露出过和采薇一样的笑容。 大姐结婚离开,南宫解散,她瞬间变得孤零零的一人,彷徨无措之际,她杀死了一伙山贼,受到村民的拥护时猛然间察觉,原来,她不需要别人的保护。 只是遗憾的是,这样的笑容没能保持多久。 她的底子太薄了,不像采薇这样,自信渐渐消磨,开始变得不自信,也正是因此,她才如此渴望着把自己嫁出去。 或许,那个时候我再强一些,又有所不同了吧? 两个女人,截然不同。 一个外冷内热,看似强大,却渴望依靠。 一个外柔内刚,看似柔弱,却在破壳而出的那一刻,展开了强壮的双翼。 鬼哭看着采薇的笑容,心安了下去,欣慰中带着怅然。这个丫头,已经不需要他的保护了啊! 采薇看着鬼哭,眼中带着坚定,看向南宫,眼神中带着跃跃欲试。 结了婚又如何,我始终会是鬼大哥心目中最重要的那一个,日后,若是人们提起鬼大哥,第一个想起的,一定会是我——林采薇。 第一百四十章 噩耗传来 当鬼哭从蜀山离开,采薇却并未跟随他一同回到杨家村,而是留在了蜀山。 离开时,南宫忍不住眼含担忧。她冒险同意鬼哭和采薇,甚至亲自说出口,但却被采薇打断,当时是松了一口气。 但是现在,松下的那口气又重新提了起来。 现在这样的采薇,威胁更大了。 大黑马垂头丧气的看着鬼哭离去的方向,采薇已经不需要鬼哭的保护,但鬼哭还是把大黑马留在她的身边。 昨天夜里,他和采薇商量了很久,两人第一次是如此平等。 采薇决定去无尽大山,蜀山的前线,去阻挡那些妖怪的侵袭。 这很危险,漫天的大雪,无处不在的寒冷,不知何时会出现的妖怪,即便是采薇以剑入道,但依旧有生命危险。 可是,鬼哭还是答应了。因为他知道,自己不答应也没有办法,采薇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乖乖女了。 鬼哭和南宫回到了杨家村,在这里安歇下来。 鬼哭似乎失去了所有的野心,每日除了练刀,偶尔出门清理周围的妖怪,就如同退休的老兵,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 但只要陪在鬼哭身边的南宫知道,鬼哭在蠢蠢欲动。每天夜里,欢愉之后,鬼哭并不会睡下,而是进入观想,在自己的观想世界中伐木开路。 这个冬天很长很长,但依旧过去了。 冬天已过去,天气就暖得飞快,似乎天劫也渐渐远去。 但是,那些擅长遁地术的妖怪们十分清楚,天劫正在这一片大地上扎根。 北风带来的冰雪随着气温的融化,融入了这片土地。土遁术,更加艰难,甚至有些妖怪直接失去了土遁术的能力。 有一日,有山精来村边田野中偷盗种子。 鬼哭驱赶追逐,有山精一头扎进泥土,然后扎进去了一半,剩下两条腿在外面摆动,滑稽可笑。 可是,鬼哭笑不出来。 他看着这个山精费了好大半天功夫才艰难的钻进泥土中,眉头紧皱,整整一天都未松开。 然后,更加勤练武艺。 春日很短,没过多久,寒意就不见一丝踪影,天气温暖一片,连绵的春雨滋润着山川大地,树木迅速抽芽,翠绿飞快的覆盖了枯黄。 当杨家村周围百花盛放,采薇骑着大黑马回到了杨家村。 她面有疲色,风尘仆仆。一袭白衣成了灰衣,下面缝缝补补充满了补丁,还有无法洗掉的斑斑血迹,头发也只是简单的束在背后,带着破烂的斗笠。 形象有点糟糕,但却更具魅力。 当她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摘下了斗笠,一双明亮的眼中微微透着血光,一向亲和的她多了许多威严,以至于以前一直喜欢跟在她屁股后面“采薇姐姐,采薇姐姐”叫着的那些小屁孩想要靠近,脸上却带着畏惧之色。 得到消息的鬼哭匆匆来到村口迎接,采薇的脸上瞬间就犹如漫山红花般绽放,这一刻,曾经那个娇俏可爱的采薇又回来了。 杨大伯和大伯母得到消息,也匆匆从县城赶回。 他们看着采薇,有些不敢置信。只是一个冬天,她的变化居然会如此之大,让他们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当熟悉之后,杨大伯忍不住感慨:“安小子他爹,当初出去后回来也是如此!采薇丫头,真的长大了。” 采薇和南宫,也恢复了以往的那样亲密,两人愉快的聊着天,放下剑后也待在一起做着针线活。 采薇在杨家村呆着到春日结束,将一身疲惫洗去,便又去了蜀山,帮忙加固蜀山大阵。 相比起鬼哭这个躺在功劳簿上的咸鱼蜀山弟子,采薇无疑要合格许多。 夏天的时候,发生了许多大事。 三位阁主先后离去,仙剑阁的龙阁主老夫聊发少年狂,舞剑的时候割到了手腕,血崩而亡。 相比起不靠谱的龙阁主,传道阁的欧阳阁主无疑要敬业许多,整整一个夏天他都忙碌在蜀山大阵,结果就在蜀山大阵完成收缩与稳固的时候,他精气耗尽而亡,毕竟,天人五衰不饶人。 两位阁主都走了,两位新的阁主走马上任。接替龙阁主的,是刚刚回来一脸不开心的梅胜雪,他连升两级,直接跳过长老,被三位剑主强行摁在了阁主的位置上。 而接替欧阳阁主的,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这位长老喜欢读书,整个蜀山的书有一大半都被他记在脑海之中,也是因此,他成为了传道阁的阁主。他姓洪,所以也被称之为洪阁主。 漫长的夏天快过去的时候,斩妖阁的孙阁主主动把位置让给了斩妖阁最为德高望重的钱长老。 钱长老的一生,大半辈子都待在无尽大山,不仅德高望重,而且劳苦功高。他坐上斩妖阁阁主的位置,没人意外。 当天夜里,卸去一切重担的孙阁主呆在一间小屋中,赶走了所有的徒子徒孙,独自一人呆着,喝着酒,又笑又哭。 第二日,他的弟子发现了他的尸体。 三位阁主的死,也让鬼哭去了三次蜀山。 蜀山的气氛不再冷清,随着蜀山不断召回弟子,蜀山的人多了起来,但却并不热闹,而是沉重。 越发明显的天劫,压在所有人的头顶,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第三次去蜀山吊唁孙阁主的时候,鬼哭还见到了清风。它已经有了属于它的剑主(仆),一个风一般的男子,都已经百多岁了,还像个孩子一样,笑起来形如抽风,十分有魔性,和前几任清风剑主的风格迥异。 为此,明月剑主感到很丢脸,不止一次表示想砍死这个新任的清风剑主。 仙剑清风却不以为意,还一个劲在鬼哭面前得瑟,差点又一次拐走了大嘴。 到了秋天,就是繁忙的丰收,那些野草一般的妖怪们开始狂欢,一个劲的只往农田中钻。 鬼哭忙得都没办法回家,干脆和一群汉子守在农田,可即便这样,粮食也被糟蹋了两成。 短暂的秋天很快就过去了,当白雪飘落,鬼哭松了一口气,好在杨家村的汉子力气大,身手灵活,及时的把粮食收完。 然而,这个冬天才刚刚开始,一个噩耗传到了蜀山。 北海结冰,古巫一族踏冰而至,举族迁徙到了东胜神州。 这一族如今人口只剩百万,却举族皆兵,即便是瘦骨嶙峋的老人和女人,也加入了战场。 面对疯狂的巫族大军,北安国将是抵挡不住,国君手持轩辕剑,却落得个剑断人亡。他,毕竟不是黄帝。轩辕剑在他手中,甚至还不比一把铁剑锋利。 北安国国都,沦陷! 百姓,一部分逃出了国都,随着大军往南撤去,一部分逃往的密林大山之中,还有一大部分,惨遭屠杀。 鲜血,铺满了整个城,每一寸街面,都变成了红色。 这个消息,是驻扎在当地的斩妖阁弟子传出来的,现在,已遭不测。 第一章 大幕掀开 得到了噩耗,蜀山却毫无办法。 冬日海上极度危险,更何况此时此刻万法凋零。 蜀山在海上最为得意的登云号,如今在这个冬天已然报废,就停留在蜀山的一处山谷中,风长老日夜守护着它,暗自垂泪。 得到这个消息的,不只是蜀山,还有其他两大圣地,以及,那些消息灵通的妖怪。 渐渐的,不知何时,很多妖怪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于是,妖怪们的狂欢来临了。 趁火打劫的有,趁机报仇的也有,有些妖怪甚至喊出了“人族当覆”的口号。 第一次天地大劫,陨落。 第一次天地大劫,龙凤灭绝。 第三次天地大劫,巫妖失鼎。 而第四次天地大劫,理所应当的应该轮到人族了。 那些喊出“人族当覆”这个口号的妖怪,背后,绝对有高人指点。 这个口号极有魔性,也是因此,越来越多的妖怪开始出现,趁着这个冬天,不断袭扰人族,酿成了一幕幕惨剧。 杨家村,一座小楼前的院子里,阵阵磨刀声传出。 一白衣少年匆匆从村外走来,他发了几颗糖,打发了围在身边的小孩,到了院子外,静静地立着,默默的看着院中的鬼哭磨刀。 鬼哭很是专注,手捧起如冰的冷水,细心的浇在了刀身上。 天很冷,水很冷,随时可以结冰。但刀锋很热,鬼哭的手,也很热,这些水,真是被他手融化的冰水。 而南宫,没有在院子里陪着鬼哭,却在家中,收拾着行李。 刀,终于磨好了。 鬼哭用麻布擦干刀身,收刀回鞘,没有看外面的那个白衣少年,而是转身回屋。 屋中,南宫停下手中的活,取下挂在墙上的细鳞甲,帮鬼哭披在了身上,然后又在外面披了一层厚厚的蓑衣。 鬼哭戴上斗笠,南宫递上包裹,被鬼哭挂在肩上,他抱了一下南宫,南宫在他耳边道:“夫君,出门在外,好好保重。家里的事莫要担心,有我在,若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来捣乱,就先问问我的剑。” “你的剑,我放心。”鬼哭笑道,两人分开,鬼哭直接走出了门,而南宫停在了门口,就在门口看着鬼哭,应为送远。 白衣少年见鬼哭出来,面露惊诧,连忙拱手:“见过师兄,吾名莫小龙,师兄叫我小龙就好。” 鬼哭微微颔首:“嗯,小龙,我们边走边说。” 白衣少年错愕,他的请求还会说出口,鬼哭却似乎已经知晓,并且有了准备。 “安小子,要出门啊!” “安叔,你要出去打妖怪吗?” “哟,安小子,出门去啦!” “安哥……” 同村的叔、婶、兄弟、后辈相继打了招呼,鬼哭一一回应,就这样,两人来到了村口马厩。 鬼哭牵了一匹不算高大的黑马,白衣莫小龙牵了一匹高大英俊的白马。 出了村,两人就骑上了马,快马加鞭而行。 鬼哭低下头,用斗笠挡住了风。莫小龙也戴上了斗笠,走在前面,和鬼哭一样趴在马背上,用斗笠挡着寒风。 “说说吧,是怎么回事?”鬼哭大声的问,他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因此透过呼呼的风声,传入了莫小龙的耳中。 莫小龙大声回道:“前几日,白鹤观道童冒雪而至,声称有妖怪袭击白鹤观。后来师傅带着我们去了白鹤观,却已经迟了,连同观主、道长、道童五十四人,全部惨死于妖怪之口。” “怎么可能?”鬼哭皱起了眉头:“白鹤观我还是知道的,一共七名得道真人,实力不容小觑,怎么可能就这样……” 说到这里,鬼哭顿住了,叹息一声:“北风!” 北风对他的影响并不大,但是对别人的影响,尤其是对那些靠法术吃饭的道士和尚影响巨大。 曾经的得道真人,如今在北风之中,却已和凡人相差无多了。 莫小龙见鬼哭已经了然,所以也不解释了,继续大声说道:“我们追寻着踪迹到了一片竹林,就不敢再往前走了,因为那片竹林,被一群妖怪占据。仅凭我们五人,很难对付,所以想起了师兄就在附近,因此前来求助。却没想到,小龙刚来,师兄却早已做好了准备,如今北风过境,卜算之术算是彻底被废,敢问师兄是如何做到的。” “只是心有所感。”鬼哭也不解释,也不便解释,他的灵觉日益强大,与自身相关的事,偶尔会心血来潮,自然就有所准备。 二人不再说话,专心赶路。 半天之后,鬼哭就与莫小龙的师傅师兄们会合。 他们是附近县城的斩妖阁分阁的长老弟子,长老姓莫,莫小龙就是跟着长老姓的,因此鬼哭称呼其为莫长老。 莫长老除了莫小龙这个徒弟外,还有一个弟子,叫莫飞英。此外还有两位,就并不是莫长老的弟子了,莫长老虽然教导过他们,却并未收他们为徒。 前方是一片竹林,曾经即便是冬日也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如今也变成了一片白,枯黄的竹叶被积雪覆盖,翠绿的竹叶上面挂满了冰霜,整个竹林顶上同样也覆盖积雪。 常年呼啸的北风,让竹林外围许多竹子折断,严重的阻碍了视线。 莫长老他们就躲在竹林前方的一片高坡上,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自身的同时,也在向那片竹林观望。 “师傅,鬼师兄来了。” “见过莫长老。”鬼哭拱手,同时打量着莫长老。 莫长老身穿白衣,头发花白,脸上却不显苍老,没有分毫皱纹,略显刚毅,流着花白长须。 莫长老见鬼哭拱手打招呼,也连忙拱手:“见过师侄。” “情况怎么样。”鬼哭弯着腰,手指拨开一片白的枯萎荆棘,朝着竹林看去。 “里面妖怪很多。”莫长老脸色沉重:“但目前来说,还没见到大妖。” 白鹤观再如何没落,也不是一群小妖能够对付的。就算没了法术,七位真人也有远超凡人的体魄和精湛的功夫,而他们的弟子,如果到了江湖,再差的也绝对是小有名气的侠客,50多人加起来,就两三百小妖也攻不进白鹤观的山门。 而这片竹林,虽然大,也绝对养不了那么多的小妖,小妖大妖,加起来能够养个百十号就已经是极限了。 鬼哭观察了一下,确实看到了小妖活动的痕迹,看那些小妖的模样,无外乎是老鼠麻雀横死之鬼之类的精怪。 “在这里呆着也不是办法。”鬼哭眯着眼睛打量一番,最后说道:“先去抓两个舌头在说。” 莫长老纠结起来:“如此恐怕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也是无妨,如果对方有实力,他们会主动出林和我们作战,这样他们就没了地利。如果对方无实力,就会龟缩,我们就可以慢慢的想办法。”说着,鬼哭回头上下打量着莫长老:“如此胆气,你是如何进蜀山的,还坐到了长老的这个位置,莫非,北风吹走了你的法术,还吹走了你的胆气。” 顿时,莫小龙脸色涨红,面有怒色。而其他弟子却和莫长老一样,眼神躲闪,脸有愧色。 看来,他们被鬼哭说中了。 鬼哭心中叹息一声,只觉得形势不妙。 第二章 竹林飞狐 “算了。”最终,鬼哭摇头,一指莫小龙:“你跟我来。” “啊!我?”还在愤怒的莫小龙突然懵了。 鬼哭点头:“是的,你。” 在莫长老四人的目光中,鬼哭和莫小龙静悄悄的摸了下去,然后,他们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真是,没救了! “你以前,跟着莫长老,学的什么?”边走,鬼哭边问。 “啊!学了些道术,卜算之术,还有剑术。”跟在鬼哭后面,莫小龙混乱回答,同时眼珠子咕噜噜直转,警惕的看着竹林的方向。 “这边来!”鬼哭提醒一声,两人躲到了一片果林中。 果林的树木光秃秃的,两人踩在雪地上“吱呀”作响,留下了清晰的脚印。 “学的哪种剑术。”鬼哭伏在地上,双眼透过斗笠帽檐与地面之间的夹缝,看向前方。 “自然是蜀山剑术。”莫小龙也跟着伏下来,顿了一下,又说道:“是算字决。” “算字决,心算?手算?还是口算?”正问着,一只小巧的狐狸出现在鬼哭眼帘中,毛茸茸的,红的似火,看起来可爱极了。 莫小龙迟疑了一下,还是回答道:“手算,用的卜算之术。” “怪不得!”鬼哭心中暗叹,怪不得莫长老他们就仿佛被打断了脊梁骨一样。 用的算字决,他们的剑术就全靠算,而且不是算距离,算时机,是靠着卜算之术只算未来。 北风来临之前,自然强大无比,但是北风一到,他们的剑术,立刻就被折了一只脚,变成了瘸子,实力下降得飞快。 “以后别把你的左手空着,你有用暗器的习惯吗?”鬼哭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地向前挪动。 莫小龙跟在鬼哭后面,摇头道:“没有。” 前方鬼哭一顿,莫小龙也连忙停了下来,那只火红的小狐狸目光看向了这边,人立起来,好奇的打量。 鬼哭嘴唇蠕动:“那你以后左手握着短剑,或者直接拿剑鞘。” “是,多谢鬼哭师兄。”莫小龙心中愤怒消失,开始微微兴奋,他知道这是鬼哭在教他。 鬼哭没有回答,他闪电般冲了出去。 那只红毛小狐狸猛然炸毛,转身就往竹林中跑去。 一道白光一闪,擦着红毛小狐狸的头皮而过,小狐狸浑身一僵,前方“噗”的一声,雪地中多出了个洞。 它还想跑,一双大手就从后面伸过来,一把捏住了它的后颈。 “啊!”尖锐的叫声传出,透过风声传入了竹林。 “我们走。”鬼哭道。 莫小龙连忙点头,两人飞快的朝着后面退去。 一只红毛猴子从树林中冲了出来,拿起一块石子朝着鬼哭砸去。 被鬼哭抬手接住,反手一石子把那猴子砸晕。 竹林中热闹起来,各式各样的小妖飞快出现,叽叽喳喳的乱叫,却不敢追来,眼睁睁的看着鬼哭离去。 “走。”到了高坡上,鬼哭对莫长老几人说道:“找个避雪的地方,等会要下大雪。” …… 路边,客栈。 客栈原本还有人经营,但如今已经被彻底废弃,这却便宜了鬼哭等人。 客栈中大多数东西都已经被搬光,不过还有些东西留了下来,比如说柴火。 抱着柴火到了大堂,架起了一堆篝火。 莫小龙的师兄莫飞英还找到了一口小锅,也没什么吃的,弄了一些干净的雪进去,烧化了后就把干粮放在锅中煮,煮了一锅粥。 滋味不怎么样,但是能入口。 在莫小龙的逗弄下,红毛小狐狸哇哇大叫起来,可怜兮兮,一脸委屈。 “鬼哭师兄,咱们不会抓错了吧?”看着这只小狐狸,莫小龙心中疑惑:“这小东西,看起来可不像沾过人命的。” “不仅它不像,竹林中的那些小妖也不像。”盛了满满一竹筒的热粥,鬼哭一边呼噜呼噜的喝着,一边闷声闷气的说。 他吃的很快,一下子一竹筒的粥就见底了,抹了一把嘴,一把抓住小狐狸放在面前。 小狐狸被吓得哇哇大叫,张牙舞爪,咬住鬼哭的手指头,却不敢用力,生怕惹火了鬼哭。 “小家伙,别装傻了。”鬼哭看着这只小狐狸:“你骗不过我的。” 小狐狸依旧哇哇大叫,浑身瑟瑟发抖。 “哎!”鬼哭叹息一声,一只手扶着刀鞘,一只手搭在了刀柄上:“既然无用,干脆杀掉算了!” 顿时,小狐狸不叫了,连忙爪子在地上写字:“饶命!” “这字倒是写得挺好看的。”鬼哭挑了挑眉头:“看来不是什么野妖。” 突然,外面马声嘶鸣。 莫长老他们抖了一下,纷纷拔出长剑。鬼哭也猛然站起,小狐狸眼珠子骨碌转,思索着是否逃走。 房顶被突然掀开,大雪蜂拥而入。 就在此刻,铃声乍响,众人目光被屋顶的响动吸引过去,窗户忽然破碎,一道白影直射进来。 当! 火星迸溅,一柄雪白的长剑被一刀斩断,一白衣女子,双眼紧盯着搭在肩头上的长刀,脸色煞白。 “莫伤吾妻!” 一道黑影出现,是一个浑身黑羽的男子,他长了一双鸟爪,紧紧的扣住洞口的边缘,整个人倒吊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屋中众人。 “吱吱吱!!!”红毛小狐狸焦急的在原地乱窜,却又不敢离开,它感应得到,悠扬的铃声中,鬼哭正锁定着它。 “是你?”三个声音同时响起。 鬼哭嘴角微微一翘:“乌鸦,小白,老熟人啊!那么……”他眼珠微微向下一转,看向了那只红毛小狐狸:“你是那个……” “住嘴!”哪怕鬼哭冰冷的刀锋轻轻地吻着她的脖子,狐狸小白也忍不住炸毛了:“放开我们的孩子。” 看来,小白不愿意让这只红毛小狐狸知道自己的身世。 鬼哭微微一笑,收刀回鞘。小白愣了一下,连忙弯腰抱起小狐狸,把她抱离鬼哭。 乌鸦也从屋顶落下,刚好就落在了鬼哭与小白之间。 “鬼哭师侄,为何要放了她。”莫长老有些紧张的问。 “白鹤观的事,不是他们干的。”鬼哭冷静的说道。 “白鹤观?”小白抱着红毛小狐狸疑惑的问:“白鹤观发生了什么事?” 第三章 灭门真相 “白鹤观被灭门了,我的好友,白鹤观的观主黄伯阳被斩去首级,头颅都不见了踪影。”莫长老语气中带着愤怒,黄伯阳,和他是相交数百年的老友了,他的死,对莫长老的打击极大。 不过,常年练习《十年磨一剑》,让他虽然心中愤怒,却不失冷静,能够看得出,面前的小白并非凶手。 无论是小白还是她的丈夫乌鸦,两人都眼神清澈,不沾煞气,不像其他妖怪那样一身血腥,多了几丝仙气,明显是修炼的玄门正宗的法门。 当然,也不能就此断定他们就不是凶手了,但是是凶手的可能性,很小。 “怎么可能。”乌鸦小白夫妻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震惊,最终小白失口惊叫道:“昨日,我还见到了黄道长。” “什么?”莫长老级人物时双目圆睁,一脸不可思议。 而鬼哭,怀中抱刀,若有所思。 火焰,噼里啪啦的燃烧着。风雪,从洞口中呜呜的灌了进来。 几人围火而坐,小狐狸变成了一个长着红发,有些婴儿肥的可爱小丫头,藏在小白的身后,探头探脑。 时不时趴在小白肩膀上,抱着小白修长雪白的鹅颈,咿咿呀呀的在小白耳边诉说,然后气鼓鼓的鼓起脸颊,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恶狠狠的瞪着鬼哭。 看样子,是在向小白告状。 鬼哭朝她咧嘴一笑,这小狐狸哎呀一声,吓得躲到了小白和乌鸦的后面,然后脑袋从他们之间的缝隙中挤了出来,奶凶奶凶的呲牙咧嘴。 小白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示意她别闹,然后目光看向鬼哭。 心灵剔透的她自然看得出来,在场所有人,唯鬼哭马首是瞻。 鬼哭干咳一声,然后道:“下面,我们就来谈谈这位黄伯阳黄道长吧,莫长老,我首先问您,那个道童对你们说了什么?” 莫长老心情沉重:“他说,有妖怪袭击,白鹤观危险。” 鬼哭又问:“是什么妖怪,有多少,他说了吗?” “没说。”莫长老摇了摇头,语气越发沉重:“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他就死了,身上的血,怎么也止不住,直到流成了干尸,太惨了。” “接下来,你们到了白鹤观,你说你看到了黄道长的尸体,他的尸体没有头颅,你又是如何分辨的。” “很好分辨。”莫长老说:“这家伙爱穿绣着白鹤的青衣,整个道观,只有他是这副打扮。” “所以,你就认定那是黄道长的尸体?” “是!”说完,莫长老脸色煞白,不再吭声。他已经几百岁了,经验丰富的可怕,只是实力骤降,再加上好友出事,扰乱了他的心神。 可一旦发现蹊跷,冷静下来,立刻就能查明不对劲之处。 如果,如果白鹤观中的尸体不是黄伯阳的,那么,那个妖怪的身份就值得推敲了,尸体的身份,也同样值得推敲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用力的摇头,想把脑海中可怕的想法甩出去。 鬼哭不再理会他,而是问小白:“你们昨日见到他,是在竹林中?” “嗯。”小白点头答道:“他似乎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找夫君喝了些酒,然后离去。” “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鬼哭看向乌鸦。 乌鸦若有所思:“我也不对劲的地方就是他似乎很高兴。” 鬼哭眼中精芒闪过:“这么说起来,平日里他很不高兴?” “嗯。”乌鸦点了点头:“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先去拜访他,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并没有因为我们非人类而瞧不起,见我们还带着孩子,甚至主动帮助了我们许多。” “是这样的。”莫长老插嘴道:“那家伙就是个老好人,朋友很多,无论是人非人,只要能得到他的认可,就都是他的朋友,他都会热情的帮助他们。” “这么说起来,他应该是一个心胸豁达的人,为什么会成日不高兴?” “准确的说是忧心忡忡。”乌鸦说道:“他一直在担忧着什么,等下去雪后,他似乎更是受到了严重的打击,经常找我来喝酒,却又不说遭遇了什么。” “北风。”莫长老苦笑:“一身实力十去其九,他能高兴的起来才怪。” 鬼哭又问:“还有别的什么异常吗?” “没有了。”乌鸦摇头。 “有。”小白突然说道:“不过不是他有异常,而是小玉有异常。” “小玉?”鬼哭看向正在冲他使鬼脸的小狐狸,小狐狸被吓了一跳,一下子又把头缩了回去。 “是的,我们的女儿。”小白稍微的解释了一下,继续说道:“小玉以前很喜欢黄道长的,经常缠着黄道长讨丹药吃,但是就在昨天,黄道长来了,小玉却不肯去见,还跟我说黄道长好可怕。” 鬼哭点头,然后问:“喝了酒之后呢?” 乌鸦说道:“自然是离开了。” 鬼哭继续问:“从哪边离开的。” 顿时,乌鸦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他,他是往西走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都变得古怪起来。 白鹤观的位置,在这片竹林的东边。而这个白鹤观的观主,黄伯阳黄道长却往西走,古怪得紧。 白鹤观惨遭屠杀,原本身首异处的黄道长却突然出现在乌鸦和小白的洞府,并且兴高采烈的和乌鸦喝酒,然后往西边离开。 怎么看,怎么都…… “不可能。”莫长老大叫:“不可能是他,他就是一个老好人,心胸开阔,善交朋友,不可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冷静点。”鬼哭语气冰冷的说:“我们也没说是他,有可能他还不知晓白鹤观已被灭门,有可能他是被人冒充的,但无论哪种可能,现在最要紧的是追上这个黄道长再说。只要追上了,一切都将真相大白。” 听了鬼哭的一番话,莫长老点了点头,但是,脸色愈加苍白。 他不是小孩,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哄得了的,他有自己的判断。 黄伯阳的嫌疑,很大。 是的,黄伯阳的确热情大方,乐于助人,是个老好人。 但是,人都有两面。 万一,黄伯阳的另一面冒出来了呢? 心魔,两个字压在莫长老的心头,沉甸甸的。 第四章 某不为人 心魔究竟是什么? 它非善非恶,一切与本我相反。本我强,心魔弱。本我弱,心魔强。本我代表人性,而心魔代表兽欲。 它和本我一体两面,代表一个人最原始的欲望。 就如同鬼哭,在地狱受尽折磨,来到这个世界,又因为身体的原因,他渴望杀戮,嗜血,渴望无拘无束。于是心魔便是嗜血、杀戮与自由的象征。 这个世界,不只是鬼哭,许许多多的人类或者非人类的妖,只要有智慧,懂得权衡利弊,善于学习,都受到心魔的困扰。 他们,就是天生的人格分裂,硬生生的把一个自己分成了两个。只不过和人格分裂不同的是,一旦一方出头,就会拼命打压另一方,所以两者很难同时出现。 在人族之中,无论道士还是和尚,都鲜有心魔出现。 他们念道经或者佛经,修心养性,强大本我,在前辈走出的康庄大道之上一步一个脚印,速度虽慢,却很踏实,所以心魔虚弱。 然而,心魔就如同弹簧,压的越紧,一旦给心魔找到了机会,他的攻势也就会越加疯狂。 北风带来的,不只是万法凋零,还有实力剧变引动的人心混乱。 并不是每个人都是鬼哭,提前就找到了在北风之中大步前行的康庄大道。 太多太多的得道真人,就因为一场北风,就因为一个冬天,瞬间发现自己数百年的辛苦就此化为尘烟,如何能受得了。 像莫长老这样的还算好的,只是实力打了折扣,只是被抽掉了脊梁骨,变得极不自信。但他们还有希望,还有剑法的底子,作为一个以剑为主的圣地,他们有太多的方法恢复实力。不说完全恢复,但好歹也不至于让人无法接受。 可是,黄道长就不同了。 他只有一个白鹤观,身为白鹤观的观主,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的实力变得和自己的徒孙一样了,并且,他还没有蜀山那样的底蕴,没有前辈可以寻求相助。 他心中怎么想,大伙儿不得而知。但肯定是绝望的,绝望之后,要么重新振奋,要么彻底沉沦,甚至,走上邪道! “千万不要啊!”莫长老在心中祈祷。 一行人顶着风雪,穿过竹林。 已经一天过去了,彻底失去占卜之术的莫长老难以寻觅黄道长的踪迹。 不过好在,寻人之法,乌鸦还是比较擅长的。 他飞在前头,一路访亲拜友,与山中精灵交流,最终,抓住了黄道长的尾巴。 众人疾行,在第二日清晨,大雪刚停的时候,一片荒芜的山坳中,找到了雪人一般的黄道长。 他在一棵大树下静坐养神,对于刺骨的冰寒,浑然未觉,俨然和一片冰雪的世界融为一体。 “你不该追来的。”黄道长睁开眼,目光平静的看着莫长老,他很冷静,看来还未被心魔完全侵蚀。 莫长老翻身下马,上前两步:“老黄,趁着还能回头,快点回头吧!” “回头?”黄道长嗤笑一声,抖了抖青色长袍,将身上的积雪抖落下去:“回头干什么?当一个废人?” 莫长老嘴角抽搐了一下:“一定是心魔作祟,你放心,我会助你镇压心魔。” “心魔作祟?”黄长老嘴角翘起:“某的道心可比你坚固多了,你认为,我不放心魔出来,他能出得来?” 顿时,莫长老如遭雷击。 这个黄长老,居然是自愿入魔。 “为何如此,为何如此呀!”莫长老痛心疾首。 “为何如此?自然是看开了。”一边说着,黄长老一边抽出背上长剑,身躯开始膨胀:“心魔与本我,本为一体,又何必相斗。面对这天地大劫,自当携手应对。” 莫长老撕心裂肺的大喊:“可是,那是心魔啊!” “我数百年道行的修行,毁于一旦,诸多朋友,数十徒子徒孙,没有一个能助我。只有心魔,不但能助我恢复修行,还能更进一步。我当初真是傻了,居然把心魔当作大敌,但这个世界上,有哪里有比自己与自己更亲近的?” 黄道长的面皮,开始撕裂,露出道道蛛网般交错的血痕。他长出犬牙,身如猿猴,浑身那如同钢筋拧在一起的肌肉撑的一身青衣臌胀,渐渐的,化身为兽。 但它不是寻常的兽,而是拥有理智的兽。 他的目光冰冷、狡黠,他裂开了嘴,露出了嗜血的红肉白牙。 他用剑割破了手掌,暗红的血沿着剑刃流淌。 这些血是活的,它们似乎是在嘶吼,渴望着侵入他人的体内,邪恶的气息瞬间迸发。 莫长老浑身颤抖,他的心,比这一片冰雪的世界还要寒冷,他嘴唇颤抖,不敢相信的说道:“心猿破山大法。” 他曾和黄道长一同诛杀一魔头,那魔头修行的,就是心猿破山大法。 心猿,指的就是心魔。而破的那座大山,是人性。 那邪法被记载在一张卷轴上,那魔头就随身携带着,诛杀魔头之后,莫长老和黄道长只是好奇的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冷汗淋漓,心生怒火。 这邪法,实在太过邪恶,居然要求以亲人、朋友、师长等所有亲近之人为引,将其折磨致死,一点一点消磨自己人性。 后来,两人不敢再看,就将那卷轴给烧了。 “莫传深。”化身为兽的黄道长用他那低沉嘶哑的声音叫这莫长老的名字:“你很累吧,大雪之中一路追逐至此,你还有多少体力?” “你故意在等我。”莫长老脸色煞白,阵阵钻心的痛直冲大脑。 “是啊。”黄道长嘎嘎的笑了起来,笑声难听无比:“说实话,你和你的几个弟子加起来,还真有些棘手,更何况你们背靠蜀山,一旦被蜀山得知我这样的家伙存活于世,就算是杀了你们也必定不得好死。而现在,周围一片荒芜,真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任由我如何折磨你们,都无人得知。好的很,好的很啊!” 热泪,从野兽的眼眶中流出,每一滴泪水,都是一点人性。 “老黄!”莫长老跪倒在地,他的好友,居然变成了毫无人性的野兽,他,泣不成声。 黄道长虽然未死,但在他心中,已经离去。 莫长老朝着那头野兽重重的一头磕下,这为的是他和黄道长之间的友情,然后,他撕心裂肺的大吼:“师侄,拜托了!” 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在呜呜的风声中,突兀响起。 第五章 临阵磨刀 “鬼哭”这两个字,让黄道长一阵心惊肉跳。 “鬼哭”这两个字在东胜神州不能说是家喻户晓,但名声可不小,如果没有这场北风,五年内必将成为一代传奇,被人传唱,说不准,还会被父母用来吓唬爱哭的小孩。 而在这南瞻部洲,该知道他名字的也都知道了,不过大多都是和三大圣地有关的。 黄道长,恰好就是其中之一。因为,他和莫长老是好友,莫长老不止一次跟他提过鬼哭。 鬼哭大步而来,越过了跪在地上为好友祭奠的莫长老,一只手扶着刀鞘,一只手随意的搭着刀柄。 斗笠投射下来的阴影遮住了脸,在那一方狭长的双目放射着光芒,无论如何也遮不住。 黄道长被鬼哭的一双眼睛注视着,化身为兽的他灵觉敏锐,顿时就感觉鬼哭的目光仿佛削铁如泥的宝剑,一寸一寸的削着他的血肉。 “吼!”黄道长不安的发出咆哮,一双大脚凌乱的踩在雪地上,身形晃动,手中被染红的长剑就仿佛被风吹过的柳叶,垂落下来左右摇摆。 他胸口起伏,剧烈的喘息着,随着鬼哭的一步步靠近,压力越来越大。 这,毕竟是斩杀镇元大仙的人物。镇元大仙,可是仙人的残留,一身实力不必多说。 他努力的安慰自己,如今时代大变,说不定,这个鬼哭实力大减,已经从神坛上坠落下来了。 君不见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也在天外天中不得而出? 这样想着,黄道长好受了一些,双眼之中的恐惧渐渐消散,被血光覆盖。 杀了他,杀了这个男人,从此之后,他将再无所惧。 “吼!”又是一声咆哮,滚烫的热气从他口中滚滚而出。猛然间,他一低头,身体几乎伏在了地面,如同游蛇一般瞬间就窜了上来。 然后,挥剑。 化身为兽,黄道长的力量何止强大了十倍。妖兽般的身躯之中,蕴含的力量瞬间爆发出来,以至于宽大的青衣被撑破。挥舞长剑,就仿佛雷公将雷霆轰然砸下。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鬼哭后退半步,双目紧盯着那化作霹雳的剑光,然后,右手化作残影。 当! 赤红的火花喷溅,两道身影交错,点点火星落在了一人一兽身上。 狂风呼啸,斗笠下长发乱舞,叮铃铃的铃声却渐渐的淡了下去。长刀的刀刃,泛着红色,细微的震颤,发出“嗡嗡”的轻响。 半截剑刃在半空打着旋儿,伴随着干涸的血点一同落下,插在了雪地中,周围是麻点一般的黑色,释放着腥臭的血腥味。 鬼哭身后,化身为兽,仿佛猿人的黄道长跪在了地上,眼中在这个全是不可思议。 为什么,为什么他付出了如此之多,却连对方一刀都挡不了。 “我,不甘……” 接下来的话,他并未说出口。脖子上一条清晰的血线浮现,接着,血如喷泉般涌出,他的头颅被血冲翻,落在了地上。 噗! 无数的血珠,下雨般落在了地上,玷污了洁白的雪地。 将头埋在雪地中的莫长老抬起头来,脸上早已被泪水占据。看着跪在身前的无头尸体,仿佛失了魂一般,就这么呆呆的。 咔! 鬼哭收刀,走了回来,路过莫长老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 莫长老的身后,众人呆若木鸡,乌鸦更是倒吸凉气,阵阵后怕。 为了躲避那癫狂的北风,他们一家子来到了巴蜀,就在蜀山脚下的这片竹林扎根,并且与黄道长交上的朋友。 也是由此,听到了许多鬼哭的传闻。 但是任他怎么想,也没想到,鬼哭居然是曾经追杀过他们的那个男人,更没想到,短短三四年未见,鬼哭居然已经成长至此。 那可怕的刀,幸好没在他们起冲突的时候落到他们身上,不然,他们夫妻绝无幸免的能力。 莫长老,处理着好友的尸体,他的弟子也在帮忙。 乌鸦立于树梢,警戒着四周。 而鬼哭,盘膝坐在树下,抚刀观想。 磨了将近一年的刀,这一刻,终于磨好了。 观想的世界中,正前方最后一棵大树在锋利的刀锋下终于倒下。 鬼哭伤痕累累的穿过了这片森林,出现在他前方的,是一片刀剑组成的高山。 只是一踏上去,脚底就一阵刺痛,鬼哭咬着牙又走了一步,可是实在无法忍受,脚底血崩如泉涌,他倒在了这一片刀山之中的蜿蜒道路上。 睁开眼,前方一片洁白中,闪耀着火光。黄道长的野兽身躯怀抱着自己的头颅,在火焰的舔舐中渐渐缩小。 莫长老低着头,默不作声。 鬼哭站了起来,他决定走动走动。但刚走一步,就心中一动。 他的腿,是如此的灵活,轻飘飘的,脚底仿佛生风。比以前更加灵活了,自然也比以前更加迅捷了。 这个,正是鬼哭所需要的。他不缺攻击,缺的是靠近敌人的手段。 如今速度更快,自然更容易接近敌人。自然,他的刀变得更加可怕了。 不过,他脚上的变化不止如此。 脚踏着大地,伴随着幽幽的铃声,大地的动静,通过脚底,传到了他的心中。 地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鬼哭走了过去,拔出刀,一刀插入地中。然后挑出,好肥的耗子,不由得咧嘴一笑,晚上的伙食,有了。 晚上,休息了一夜,然后赶路,花了两天时间,众人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了竹林,小白在竹林外翘首以盼。 见到众人回来,松了一口气。 这对夫妻的洞府虽然在地下,却很宽敞,并不显得拥挤,而且暖和,唯一的缺点就是黑了些。 热乎乎的汤,美味的食物,滚烫的热水,温暖的被窝,这些早已准备好了。 不得不说,小白这个女主人很贴心。 油灯下,众人围着石桌而坐。 莫长老敬酒道:“乌鸦兄弟,这次多亏你了。” “哪里哪里。”乌鸦连忙回敬。 “这该死的北风,这该死的风雪。”莫长老眼睛有些红肿,恳切的说:“唉,现在大家都不好过,日后,乌鸦兄弟有什么难事,只管找我。” 饭桌上,其乐融融。 那只小狐狸,嘴巴鼓囊囊的,一个劲的往嘴里塞着蘑菇、萝卜。 鬼哭看着她那副样儿,有些好笑,开口问道:“小玉不吃肉吗?” 小白脸色微微一变,勉强笑道:“狐狸都是吃素的,哪里能吃肉。” “对呀对呀。”小玉点头,对着鬼哭翻了个白眼:“狐狸是吃素的,连这点都不知道,好笨笨!” 怪不得! 鬼哭手指摩擦着下巴,若有所思。 怪不得以妖孽的天赋,都这么大了,会这么弱,原来是营养不良的问题。 这一桌的饭菜,虽然美味,但全是素食。 鬼哭有些欣慰的笑了,喝了一口酒,这对夫妻,还真是合格的父母。 第六章 以身试刀 鬼哭沿着通道走到了地面,地面之上,是一间小茅屋,推开门,冰冷的气息迎面而来。 夜色很浓,天上星光黯淡。 竹林中,薄雾环绕,远方传来毛骨悚然的嘶嚎。 竹叶沙沙,时不时有积雪从上面坠落,传来轻微的响动。 走出了门,脚踩在积雪上,吱呀作响,积雪如沙,只是沙漠中的沙子滚烫,而这些积雪冰凉。 “鬼哭兄弟不睡吗?”身后,传来乌鸦的声音。 “暂时没有睡意。”鬼哭随意的答道。 “鬼哭兄弟。”小白的声音从乌鸦身后传出,鬼哭回过头,这对夫妻在门口,小白提了灯笼,柔和的灯光中,一黑一白却也格外般配。 “什么事?”鬼哭看着小白。 小白也看着鬼哭,眼中带着恳切:“还望您不要把小玉的身世说出来。” “我明白。”鬼哭点头,随后漫不经心的问:“小玉的情况,我大概已经猜到了,应该是白娘娘出手,留住了她的本我,然后你们只给她吃素,让她无法激活她的天赋,如果一切正常,等她年龄渐长,本我壮大,性格彻底定型,那是份天赋随之消散,就将彻底摆脱妖孽的身份,但是……” 妖孽,天赋异禀,比天才还要天才不知多少倍。但这种天赋,不仅是上天的恩赐,同样是灾祸。 至今未闻,有妖孽活到成年的。 他们因为自己天赋的强大被蒙住了双眼,太过猖狂,与天下为敌,本身也受人觊觎,结果一次次的作死之中走向了灭亡。 白娘娘不知为何,收了小玉为自己传人。按照她的计划,一切顺利的话,小玉将以半人半狐的身份继承她的衣钵,而不是以妖孽的身份为祸世间,害死自己。 但是,这一切都是要顺利的情况下。 而现在…… “白娘娘的手段具体如何我不清楚,但无非就是幻术、咒术、封印之类,但是现在北风至而万法凋零,你们认为白娘娘的手段还能坚持多久?” 小白身体晃了晃,脸色煞白,靠在了乌鸦肩膀上。乌鸦连忙张开双翼,呵护着安慰着她。 “我……我知道。”终于,一滴眼泪从眼眶而出,然后,再也掩不住了,一颗颗泪水接连不断,珍珠般滴落在雪地中。 最近这些时日,小玉一直在喊肚子痛,小白骗她说她生了病了,但只要等到长大了,病就会好。 可实际上,这哪是什么病啊,这只是小玉饿了。 白娘娘的手段在北风中日益削减,而小玉她正在觉醒,体力消耗极大。 她,需要吃肉,需要吃生的血肉。可是,小白哪怕心痛至极,也只能让她饿着,一旦吃了,那就没有回头路了。 “她和你们在一起,迟早会觉醒,那一天,就是你们的死期。”鬼哭语气冰冷,隐含杀机。 然而,乌鸦和小白虽然伤心,却很坚定。 “那就等到那一天吧。”乌鸦斩钉截铁:“白娘娘与我夫妻有恩,她将小玉嘱托于我们,我们就必须要把她照顾好。更何况,这么多时日的接触,我们早已把她当作我们自己的孩子了。如果有一天,她成了……” 乌鸦咬着牙,英俊的脸颊扭曲:“如果有一天她失了心智,要杀我们夫妻,那就是我们夫妻的命。但在那一天之前,我们必定会用尽一切保护她,即便,是你鬼哭要伤害她,也得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小白也抹掉了眼泪,她也听出了鬼哭语气中的杀意,顿时化身护崽的母兽,恶狠狠的看着鬼哭,离开了乌鸦的怀抱,锋利的指甲弹了出来。 “小玉,还真是幸运。”鬼哭嘴角翘起,这个丫头,有两个爱她的母亲,有一个疼爱她的父亲,还得到了白娘娘的青睐。 虽然身世凄凉,却从未受过什么苦。 不知不觉之间,北风带来的寒冷,也没那么严酷了。由内而外,生出了温暖。 “我明白了。”鬼哭点头道:“这是一个值得我拔刀的丫头。” “你要干什么?”面前的这对黑白夫妻心中一惊,同时炸毛。 “安心。”鬼哭笑道:“我的刀,能救她。” “别骗我了。”乌鸦张开了双翼,挡在的鬼哭面前:“刀,从古至今都是用来杀人的,可不是用来救人的。” “那是别人的刀。”鬼哭傲然道:“而我的刀,有双刃,一面杀人,一面活人。放心,只要我一刀下去,从今以后,她将摆脱妖孽的身份。” 鬼哭说得信誓旦旦,但是,乌鸦小白夫妻不敢信。万一,这只是他用来靠近小玉的借口呢? 妖孽,正道人士是一旦知晓便会不远万里的前往诛之。 而鬼哭,虽然面色凶恶,但是在乌鸦小白夫妻看来,却是一个真的不能再正的正道人士了。 “不必怀疑。”鬼哭说道:“如果我要杀她,轻而易举,根本不用找什么借口,你们根本拦不住。” 鬼哭说的在理,但是,他们还是不敢信,不敢冒险。 乌鸦剧烈的喘息着,猛然间他回头,深情的看着小白。 “不要。”小白摇头。 乌鸦狠心扭过头,看向鬼哭:“你的刀,能治伤吗?” “能!”鬼哭肯定的点头。 乌鸦深吸一口气,倾刻间,一片羽毛飞了出来,然后倒卷而回,划伤了自己的脸颊。 他一步步走向鬼哭,边走边说:“小白,如果我受了鬼哭兄弟一刀后死了,你带小玉从密道逃走,然后告诉她,爹爹在和她玩捉迷藏,等她长大后就可以来找爹爹了。” 小白用力的点了点头,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噗! 锋利的长刀,从乌鸦后背透出。 小白用力的捂住了嘴,后退一步,随时准备逃往洞府,带着小玉从密道离开。 伴随着鬼哭抽出了刀,乌鸦脸上流血的伤口已经结痂。他抬起翅膀摸了摸,又摸了摸中刀的地方,他的伤,貌似更重了一些,原本一点小伤,变成了两道结痂的轻伤。 鬼哭笑了笑:“我这一刀只能治重伤,这样的轻伤,本不该如此治的,但是你一定要看,我也只好如此了。” 简单的说,他这一刀能够把重伤变成轻伤,而轻伤用了这一刀后还是轻伤。 说完,鬼哭拍了拍乌鸦的肩膀,赞叹道:“你可真是个男人。” 换作是他,可不敢硬生生的受别人这样一刀毫不反抗。 乌鸦呆呆的回过了身,看着小白,道:“好像,他没骗我们。” 顿时,小白又哭又笑。 第七章 斩除根源 端着油灯,几人悄然的回到了地下。穿过漆黑的客厅,来到了卧房中,小白轻轻地把油灯放在了房中的小桌上,在床上,小玉睡得正酣。 小白刚把她从床上揽起,小玉就自然而然的八爪鱼一般缠的上来,一个劲的只往小白胸前拱。 顿时,小白满脸通红,乌鸦挡了一下,鬼哭扭过头打量着这间房间的装饰。 然后,小玉朦胧的睁开了眼睛,甜甜的叫道:“娘。” 小白温柔一笑,眼中充满了宠溺:“玉儿,肚肚还痛吗?” “嗯。”小玉揉着肚子:“娘,小玉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肚肚一直在痛。” 小白一听,差点流出泪来,勉强笑道:“不用等小玉儿长大了,这位鬼哭叔叔有办法治我们家小玉儿的病。” “叔叔有办法?”小玉一下子就清醒了,她趴在小白肩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像昏黄灯光下的鬼哭,问道:“叔叔能让小玉的肚子不痛吗?” “能。”鬼哭微微颔首,肯定的回答。 小玉琢磨了一下:“那叔叔以后就不是坏蛋了,对了,叔叔要怎么治小玉的病呢?” “叔叔用刀治。”鬼哭说道。 “用刀?”小玉好奇的问。 乌鸦连忙说道:“小玉儿肚肚里面有病,等会叔叔会用刀把小玉肚肚里面的病杀死,这样小玉肚肚就不会痛了。” “那会不会很痛。” “有点痛。”鬼哭用手指比划了一下,食指和拇指之间大概一粒花生的距离:“但只有这么痛。” “哦!”小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原来只有这么痛啊,叔叔来吧,小玉可不怕。” “嗯,叔叔来了。” 小白调整了一下位置,把小玉的肚子露了出来,然后掀开了衣服。 鬼哭从腰带中拔出飞刀,对准了小玉的肚子,小玉那红红的尾巴不安的扭动着。 她认得刀子,知道这东西能够杀人。但同时她也没感到危险,之所以紧张,那是怕痛。 “真的不痛吗?”她认真的看着鬼哭,鬼哭温和的笑道,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粒花生的距离:“只有这么点痛。” 然后,一刀捅下。 伴随着这一刀的捅下,导致小玉成为妖孽的根源被斩去。 曾经,秦香莲吃了毒,还是胎儿的小玉死去。后来,秦香莲想尽一切办法让小玉死而复生,将原本不可能存活的小玉生了下来,于是,妖孽诞生。 而现在,那一段死而复生被鬼哭斩去,于是,小玉从头到尾都是个正常的胎儿,自然而然,就不是妖孽了。 小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漆黑的血溅了出来。 小玉哇的一声就哭了:“叔叔骗子,大骗子,大坏蛋……” 她双手用力的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眼睛滚落着金豆子:“明明这么痛,呜呜……” 鬼哭避了一下飞溅的血,麻利的抽出了飞刀,然后问:“有布吗?” 乌鸦转身去找布,而小白慌张的检查着小玉的小肚子,擦去肚子上的血污,就看到了一把短短的疤痕。 乌鸦找来了布,鬼哭细心的擦掉了手指和飞刀上的血,然后转身走错了门,到了大厅中等着。 没过多久,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小白牵着小玉走了出来,小玉也没瞌睡了,活蹦乱跳的,一双红红的大尾巴在身后摇啊摇。而她们母女身后跟着的,是乌鸦。 “恩公!” 这对夫妻做势欲拜,鬼哭连忙一人一只手顶着,不让他们拜下去:“这些以后再说,现在我肚子饿了,快去准备吃食。” “好!”一听鬼哭肚子饿了,小玉连忙往厨房走去。 “对了。”鬼哭又吩咐道:“可以弄些肉。” “肉?”乌鸦愣了一下:“恩公等着,我去去就回。” 小白也停下了去厨房的步伐,回头道:“既然如此,我先准备点心吧,恩公喜欢吃什么?” “先随意弄点东西填填肚子吧!”一边说着,鬼哭一边在石桌旁坐下,对于吃什么,他是无所谓的,只要能填饱肚子,他都能吃得下去,现在,他是饿急了。 刚才那一刀,看似简单,实际上消耗极大,现在他四肢发软,肚子蠕动,发出雷鸣般的声响,那是他的胃的抗议。 “嗯。”小白微微颔首,嘱咐小玉:“小玉儿就在这里陪叔叔,好吗?” “好麻烦啊,这么大个人还要小玉陪。”小玉看了一眼鬼哭,叹了一口气,小大人般说道:“算了,小玉就陪陪你吧。” 说着,迈着小短腿跑到了鬼哭跟前,灵活的跳到了鬼哭膝盖上。 “大坏蛋叔叔,谢谢你哟,但是小玉的谢谢,只有这么多。”她学着鬼哭用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下,只有花生那么大。 “哈哈……”鬼哭大笑。 小玉不满的揉着耳朵,气鼓鼓的道:“你笑那么大声干嘛!” 鬼哭摸了摸她柔顺的红发,没有说话。 当小玉从厨房中出来,便看到小玉趴在鬼哭的怀里,享受着鬼哭揉着柔顺的长发,眯着眼睛,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一双大尾巴欢快的摇啊摇。 她笑着摇了摇头,走了上来,把手中的东西一一的摆在了石桌上。 热好的酒,一些点心,还有酒碗。 小玉鼻子嗅了嗅,猛的睁开眼睛,兴奋的叫道:“蜜糖酥!” 她转过身,踩着鬼哭的双腿,双手趴在石桌上,兴奋的伸向那盘点心,然而手短,摸不到! 鬼哭和小白同时大笑,小玉脸颊鼓起:“娘亲大坏蛋,叔叔大坏蛋!” 小白笑着给了小玉一块点心,鬼哭自顾自的拿起这坛子热酒,往酒碗中倒了一碗,然后慢悠悠的喝着。 小玉就如同一只小仓鼠,捧着点心嘴巴动的飞快,一鼓一鼓的。 乌鸦从外面回来,带回来了一只小野猪,已经在外面处理好了,现在用荷叶包着,不让小玉看到。 然后,这对夫妻又在厨房忙碌起来。等到鬼哭一坛子酒都快喝光了,他们才出来,烤得金黄的小野猪摆上了桌,还有鲜美的蘑菇汤。 才吃完饭没多久,这对夫妻并不饿,因此只是看着鬼哭和小玉吃。 小玉吃完了点心,又开始喝汤。鬼哭用刀切下了一条腿,在小玉面前诱惑:“尝过吗?” 小玉用力的摇头:“狐狸是不爱吃肉的。” “但小玉不是普通的狐狸。”鬼哭笑得比小玉还像个狐狸:“小玉已经长大了,可以吃肉了。” “真的吗?”小玉看向小白,小白担忧的看向鬼哭,鬼哭自然知道小白在担心什么。 小白在担心,生怕肉能够引起小玉对于生的血肉的渴望,肉这东西,是有瘾的,尤其对于狐狸之类的来说,一旦吃了一口,就再也戒不掉了。 但是,鬼哭还是用力的点头,现在小玉并非半生半死的妖孽,而是人与狐妖的孩子,无论是人还是狐妖,都是习惯吃熟的,而对于生肉,并不渴望,也不会因肉入魔。 看到鬼哭点头,小白放心了,道:“小玉是到了该吃肉的年纪了呢。” 小玉犹豫着,咬上了一口,顿时,尾巴上的每一根毛都炸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为她敞开。 原来,肉是这个滋味。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蜜糖酥还有好吃的东西。 只是那一刹那,小玉就爱上了肉。 第八章 地位骤降 第二日,鬼哭和莫长老众人离开时,乌鸦小白夫妇和他们的女儿小玉一路送到了竹林外。 “坏蛋叔叔。”小玉奶声奶气的叫道:“记得过来玩呀!” 鬼哭高声笑道:“下次坏蛋叔叔过来,就把你绑走,到叔叔家给叔叔做女儿。” “才不怕你呢。”小玉很凶很凶的说着,然后心虚的躲到了小白怀里,在小白耳边低声说:“娘,下次坏蛋叔叔来的时候,记得把小玉藏起来。” 顿时,众人笑得前俯后仰。 离开了竹林,又走了半日,在一个岔道口上,鬼哭和莫长老他们告别,经过黄道长的事,莫长老也好了许多,不再像原来被抽掉脊梁骨似的,眼睛重新变得锐利。 鬼哭暗自点头,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北风不可怕,心魔也不可怕,可怕的是被这致命的严寒和失去力量的恐惧打败,不再有胆气,从此沉沦。 到了傍晚黄昏,残阳如血,天地变得昏暗,影子张牙舞爪的被拉得老长。 而鬼哭,迎着如血的黄昏,回到了杨家村。 “你回来了?”小楼前,南宫欣喜的叫道。 天渐渐的黑了,杨大伯家中,大伯准备出门,大伯母连忙问:“你去哪儿?” “听说安小子回来了,我去叫他来吃个饭。” “你这老糊涂。”大伯母骂道:“人家回来,小两口正温存着呢,你现在去凑什么热闹。” “唉呀!”杨大伯一拍脑门,脸上挂起了笑容:“还多亏贤妻提醒。” “你这老东西,油嘴滑舌的。”大伯母白了杨大伯一眼,转身进了厨房。 小楼中,炭火烧得正旺,寒冷被隔绝于外。 几碟小菜,摆上了桌。一壶自家酿的热酒,慢慢的饮着。 烛光微微晃动,两人的影子交汇在一起。 鬼哭说着这次出门所见所闻,南宫笑着倾听。谈到黄道长,鬼哭不免叹息,而南宫陪着鬼哭一同叹息。谈到小玉,鬼哭嘴角挂起了微笑,南宫眼中也带着期盼。 “夫君,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有一个孩子?” 厨房中,南宫一边洗碗一边问道。客厅里,鬼哭靠着椅背保养着长刀。 听到南宫的话,他愣了一下,摇头道:“得看缘分了,缘分来了,他自然就来了。” 这也是无奈,若是鬼哭和南宫单独一方超脱凡人,获得妖气,那倒还好,没什么阻碍。 但问题是,他们都有妖气在身,妖气相冲之下,想要一个孩子,很难。好多像他们这样的夫妻,在一起数百年的时光都难有一个孩子。 不过如果他们之间有了结晶,那个孩子必定天姿非凡,能在妖气相冲之中活下来,这孩子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个强者。 厨房中,南宫幽幽一叹,鬼哭又道:“其实,我并不希望我们现在有孩子。” “什么?”厨房中传来哗啦一声,有碗被摔得粉碎。 鬼哭连忙把刀收鞘,放在一边,站了起来进了厨房,南宫里面弯腰收拾满地的碎片,鬼哭也去帮忙。 满地的碎片被收拾好,南宫质问:“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这天下的局势,注定越来越糟糕,说不定,很可能日后百年,都将被严冬占据,你希望我们的孩子在这样的情况下诞生吗?” 南宫愣了一下,满脸失落,低下了头。鬼哭握住她的双手:“我希望他在一个春天诞生,等到他满月,咱们杨家村遍布花香,到那时,所有的族人都来为他庆贺,我们要摆上十桌二十桌三十桌的饭菜,招待来宴的客人。” 南宫被鬼哭说得心动,依偎在鬼哭怀中,嘴角挂上了甜蜜的笑,她已经开始想象那时候的情形了。 夜很黑,地很白,外面很冷,屋中很暖。大嘴识相的溜出了卧室,不去打扰那一对男女,不然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大嘴无聊的把自己挂在房梁,这一刻,它很想念大黑马,至少这个时候,它可以逗着它玩。 这个冬天,注定不会平静。 鬼哭还没休息几天,采薇骑着大黑马回到了杨家村。 她见到了鬼哭,开口便道:“鬼大哥,我需要你的帮忙。” 南宫的手微微一颤,她知道,鬼哭又要出门了。 深深的看了一眼采薇,采薇扭过头,冲着南宫微微一笑。南宫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进了房,取下了挂在墙上的霜雪剑。这一次,她也要跟着一起去。 …… 大黑马双眼茫然,飞快的奔走在大道上。 它比以前壮了一些,骨头上多了些肉,看起来,南宫把它喂得很好。 但是,他一点不开心。 在杨家村才待上半天,刚刚遇到一头还算健壮的母马,还没等它找到机会,就再次上路。 而这一次,十分的屈辱。 以前,它是鬼哭的伙伴,鬼哭信赖它。后来,它是采薇的伙伴,经常在采薇危险的时候带着它逃出生天。 不管如何,它都是帅气的,英俊的,可靠的,他们都依赖着它。 而现在,大黑马心中破口大骂:我他喵的怎么就变成一匹驮马了! 它拖着一辆马车,马车是从县城中找来的。 对于它来说,并不算重,但是,这不能忍。因为,这对它来说,是地位的下降,这是一个致命的信息。 它红着眼睛,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马车。马车里坐着三个人,鬼哭南宫和采薇。 它狠狠的鄙视着鬼哭,想他风流倜傥子孙无数的大种马大黑,怎么会有如此窝囊的伙伴,蛐蛐两个女人都搞不定,实在丢人。 然而,实际上马车中的情形,却并非大黑马想象的修罗场。 三人肃穆,各自整理着刀剑,因为即将迎接他们的,是重重危险。 大黑马脚力非凡,即便是拖着车,普通的马也比不上它。 短短一个半日,大黑马就带着鬼哭他们来到了目的地,一座名为从鸿福县的县城。 县城一片死寂,城门大开,门口没有半个兵丁把守。 马车飞快的穿过城门,到了县城中,车轮在一片洁白的街道上压出了两条深深的车辙印。 街道上并非完全无人,两旁也有商家经营,就是里面的伙计即便穿得像个球也被冻得瑟瑟发抖,他们把手拢在袖子里,把脖子紧紧的缩着,身躯一下子矮了一截,看起来无精打采的样子。 路上也有行人,只是偶尔遇到,他们的形象,也和店里的伙计差不多,有的更加狼狈。 猛的,大黑马停了下来。 并非是地方的,而是前面正在举办丧事,哭嚎一片,同时挡住了去路。 第九章 突然暴毙 白雪,素衣,赤火,肉香。 寒风乱舞,纸钱漫天,啜泣声飘荡在街头。 鬼哭钻出了马车,跳了下来,挎着刀朝着前方走去。 这世间,从来不缺看客。 哪怕寒风凛冽刺骨,哪怕浑身瑟瑟发抖,他们也坚挺的走出了相对暖和的家,围在一起,看着热闹。 “怎么回事?”鬼哭拍在一个男人的肩膀上。 男人抖了一下,回过头张开嘴,脏话没有说出口便立刻咽进了肚里。 鬼哭身材高大,双眼衬托着面目凶恶,衣袍猎猎中,铠甲若隐若现,腰间一口长刀,更让人不敢招惹。 他脸上挂起了难看的笑容,道:“咱们这个县的大老爷死了。” 从他的语气中不难听出,他有些幸灾乐祸。 民与官之间,有着严重的隔阂。百姓交着赋税,就仿佛交着保护费一般,只求不受那些难缠小鬼的骚扰。官老爷们收了钱,大鱼大肉,游山玩水。 这个世界,清官之所以如此受人追捧,哪怕只是为百姓说了一句好话,不那么明显的欺压百姓,都能被称一声青天大老爷,还不是因为贪官昏官太多。 这个县中的县令大老爷,明显不是什么清官,也还算不算太贪。是那种拿着俸禄,游山玩水,把一切政务推给下方官吏,自认为清流的庸官。 这是主流,这样的官数之不尽,奉行少做少错,不错不错,有事临头,一律外推。 自认为谦谦君子,然而在百姓看来,却没什么好感。当着面卑微鞠躬,叫一声大老爷,背地里偷偷骂一声狗官,这也是常态。 鬼哭能够看得出来,却不能管,也没法管,这便是这世界的秩序,因为这些清流,本身就是底层百姓的希望,没了他们,这世界会更乱。 “怎么死的?” “不清楚。”男人摇头,猥琐的笑了:“只是第二日就发现人死了,和他那小妾抱在一起,两个尸体都冷了,八成啊……是****。” 鬼哭又问了许多人,各有说法。有的说是这位县令大老爷被鬼拘走了魂魄,有的说老天爷收他,还有的说是被人下毒给害死的。 鬼哭眉头紧皱,这样的家伙,死了就死了,但现在的问题是,这位县令大老爷是自然死,还是他杀,如果是他杀,动手的人是人是妖。 如果是人,那倒还好说。 但如果是妖,问题就大了。 官,无论是清官还是贪官,都是人族秩序的门面。 很多妖怪,他杀人无数,却不敢动官。不只是因为城隍山神之类庇佑,还是因为一旦动官,就意味着是对人族的挑衅,一旦被发现,将会面对数不尽的追杀。 如果是他杀,如果是他族妖怪动的手,就意味着他们在试探,在试探人族的反应,在试探人族是否虚弱。 北风的到来,让世界上绝大多数法术无法释放,小部分就算能释放,也受到了影响。 而法术,就数人族的法术最为强大,最为繁多。绝大多数法术无法使用,受到影响最大的,是人族。 “是妖怪干的。”不知何时,采薇来到了鬼哭身边。 “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这种事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采薇目光凛然:“三个县,接连有官员暴毙,都是在睡梦中死去,目前还查不清究竟是谁干的。但绝对可以肯定,这是普通人干的。” 鬼哭和采薇重新上了马车,大黑马掉头,绕道而行。 穿过两条街,在一个大院门前停了下来,早已有人恭候多时。 此人八字胡和八字眉颇为滑稽,腰间佩剑,穿着一袭青衫。相比起那些穿着臃肿的百姓,实在太过清凉。 “这是此县斩妖阁的曹青云,青云师弟。”采薇在鬼哭耳边说道,然后又为曹青云介绍:“这就是你一直梦寐想见,大名鼎鼎的鬼哭师兄了,这是我的嫂子。” 曹青云连忙拱手叫道:“见过鬼哭师兄,见过师嫂。” “嗯,见过青云师弟。” 双方寒暄了一番,便进了门。有仆人帮大黑马卸下重担,带着大黑马进了温暖的房间,酒肉伺候。 “情况如何?”采薇问道。 曹青云摇头苦笑:“很糟糕,昨夜,县令死了,现在,整个县就剩一个主簿了,县令、县丞、县尉都死了,而剩下的那个主簿……” 说到这里,曹青云摇头的更厉害了:“他被吓坏了,离疯不远了。” 说完,既然已经到了堂屋中。 有仆人端上的茶,而曹清云亲自殷勤的帮忙沏茶,等仆人走了出去,鬼哭便疑惑的问道:“长老呢?” “师伯他……”曹青云叹了一口气:“他死了。” “死了?”鬼哭眉头皱的更紧了:“也是妖怪干的?” “这倒不是。”曹青云放下茶壶,揉了揉太阳穴,眼中略显疲惫:“楚师伯一心向道,去年冬天他就开始惶恐不安,而今年,眼看着冬天来得比去年更早,他便说天欲绝道,于是……带着庞师兄一同殉道了,现在,整个洪福县斩妖阁只剩我一人。” 想必,这位长老精通道术,而非剑术,可以体谅……个屁!!! 鬼哭心中骂娘,又一个被北风摧毁的家伙,这样下去,怎么了得。 不过鬼哭看曹青云虽然面带疲色,也挺伤心,却并不绝望,于是问道:“你学剑?” “我也想学剑,也崇拜师兄这样十步之内人尽敌国,但是……”曹青云摇头:“我没这个天分,天生迟钝,做事总要慢上一拍,学剑也是如此,好在悟性不错,学了不少道术,可是北风一来,皆变成了往日黄花。” 采薇插嘴道:“青云师弟精通占卜和咒术,比楚师伯和庞师弟还惨,他们至少还有一些道术能用。” 鬼哭刚刚抿下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惊疑不定的看向这位倒霉的青云师弟。那神情,就差没把“你居然没自尽”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曹青云脸上的两个八字向下拉耸,笑容愈发的苦了,差点变成苦瓜精:“师伯一直骂我疲懒,爱享受却不向道。也确实如此,道数什么的不能使用也没什么,我好歹还能活几百年,赚了十倍的寿命,体魄也比常人强健,不像他们那样怕冷,不容易生病,不管怎么看,都赚大了。而且,我怕死。” 这家伙,倒是安于现状。 第十章 抽丝拨茧 晚上之前,鬼哭他们去了一趟县衙。 身为官,县令的丧事自然和寻常人家不同。 县令的家人专门请来道士做法,让尸体不至于尸变,然后又请来神婆,为县令招魂。直到过了头七,又会请来和尚,为其超度之后,并且大办宴席,让宴席中的邻里亲人歌颂他生前功德,做完这一切,才会燃烧尸体,将骨灰和身前的衣物敛于棺材之中,葬入陵墓。 整个过程,费钱费神,也只有这样的大户人家才办得起。 所以,现在县令的尸体还未烧,鬼哭他们说明了来意,尽管县里的家人很不情愿,但鬼哭他们还是见到了尸体。 无关之人都出去了,灵堂中,香冒青烟,白色的纸人脸上的腮红仿佛血液蠕动,那怪异的笑容在烛光中着实恐怖。 几个人围着棺材静静地站着,其中一人还摆弄着尸体,气氛阴森恐怖。 曹青云停止摆弄尸体,直起身来,长叹道:“果然如此,身上没有半点伤痕,没有半点病痛,只是单纯的……没了魂。” 鬼哭认同的点头,他就在一旁看着曹青云摆弄尸体,也确实知道,这个县令的这具尸体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是咒术。”鬼哭首先肯定,北风之下,妖气一旦暴露在外,立刻就会被冻结,失去一切变化能力,这样的情况下,咒术根本就不可能施展。 “但是……”南宫眉头紧皱:“除了咒术之外,还有什么能造成这样的现象?” “神通。”采薇插嘴道:“北风使得大部分法术无法使用,但神通不是法术,尽管很多神通也被削弱,可是,却无法完全的限制,至少,我现在还没遇到过被北风完全限制的神通。” “的确。”鬼哭点头。 对此,南宫也是认同。她的神通就需要妖气外放,因此北风的到来,她的神通就被限制了很大一部分,却又在另一些方面加强了,根本无法完全被限制。 “世间神通繁多,总有一种能达到这种效果,可是,究竟是什么神通呢?”曹青云苦笑。 鬼哭发现,这家伙虽然性格豁达,却特别喜欢苦笑,偏偏,他长着一对八字眉和一对八字胡,一苦笑起来,直接就形成了一个囧字,当真有些不忍直视。 摇了摇头,把这些想法甩出脑海,鬼哭道:“你想错了一点。” “嗯?”曹青云愣了一下,他想不通自己哪里想错了。 鬼哭很冷静,他见过的遇到的太多了,现在这个情形,还不至于让他慌乱。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猜测这是什么神通,这种神通又是如何施展的,而是找出施展神通的那个人或者妖怪。” “哎呀!”曹青云用力一拍脑门,苦笑道:“怪我,我总是如此,不仅反应慢,脑子还很迟钝。” “你这是太过依靠别人,不愿意自己想事。”采薇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这种事,她本应该早就想到了,结果一来的时候,就被曹青云给带偏了,导致她没想到这一点。 至于曹青云笨,脑子迟钝,听他说说就好,他可一点也不笨,不然不可能在中年之前,就已经得道。 曹清云摇头,动脑筋什么的实在太过累人,他只觉得心中疲惫,好想钻进被窝大睡一场。 他不由得怀念起师伯和师兄,如果他们还在,自己只管做份内的事情就行了。平时研究研究厨艺,满足口腹之欲,偶尔出门一趟,去青楼潇洒快活。 可惜啊,这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说来也是讽刺,一心向道,无论本事还是心性都比曹青云强大许多的两人死了。而性格疲懒,乐于享乐,胸无大志的曹青云却活得好好的,而且看起来并没受多大的影响。 曹青云胡思乱想着,鬼哭再次开口道:“昨夜,这县令死在哪里?” 曹青云随口答道:“既然是他那小妾的房中,和他那小妾死在一起的。” “带我去看看。” 曹青云提着灯笼带着众人离开了灵堂,到了后宅一处偏房门口,看也没看门上的封条,推开门就走了进去,道:“就是在里面。” 鬼哭跟着走了进来:“没动过?” “肯定是动过的。”曹青云摇头道:“我来了之后就吩咐他们不要再乱动了,但是在我来之前,就已经有不知多少人在这里进进出出了不知多少次。” “这就有些麻烦了。”鬼哭把手伸进袖子里,将大嘴拽了出来:“大嘴,你四处看看。” 大嘴逛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对此,采薇早在意料之中。 之前她也去查过县丞和县尉死去的地方,让小宝和小小宝都看了,它们也都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什么也没发现。”得到这个消息,曹青云又叹了一口气,这已经是他不知叹了多少口气了。他现在觉得很心烦,这事一日不完,他就一日无法安身。 哎! 现在他开始怀念北风来到之前的日子了,那个时候,遇到这种事,卜上一卦就成了,如果一卦不成,那就两卦,变着方式占卜,总有一次成功。 “不。”鬼哭否定了曹青云的话:“还是有发现的。” “什么发现?”曹青云一脸懵逼。 鬼哭绕过屏风,到了窗前,道:“对方可能是从这扇窗这边进来的。” 曹青云更加懵了:“你怎么知道?” “因为大嘴没发现异常,这就意味着对方没有使用遁术或者穿墙术之类进入这间房,现在鬼怪也被北风吹得不敢露头,所以也不可能是鬼怪之流,因此剩下的,这是普通人进入房间的方式。” 这里是南方,没有炕这种过冬神器,以往的冬天也没这么冷。所以人们御寒的,要么是暖壶,要么就是炭盆。 而用炭盆,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绝对不能把门窗封死。就比如这间房,开了小窗,然后在床前和小窗之间放了屏风,接着还在屋中烧炭,以此御寒。 这种方式,在这个冬天自然是很艰难的,可是这也无法,人们只能加厚棉被多穿衣服抵抗严寒,之前御寒的模式却没变,有可能是习惯问题,人们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没想起学着北方那一套。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曹青云又是一拍脑门,兴奋的说道:“整个房间,大门紧闭,其他的窗子也关着,就这扇小窗开着,所以也就数这里最容易进来。虽然小窗是小了些,别说成人,就算是一般的半大小子都钻不进来,但是,对方也不一定是人,说不定恰好就够他进来。” 看吧,这家伙反应还是挺快的,一点都不笨,但是懒得动脑筋这个毛病却是没得救了。 然而,就在鬼哭在心中夸赞曹青云的时候,曹青云面带疑惑的开口道:“不过……” 第十一章 突然尸变 “有没有可能,对方一开始就在这间屋中。” “自然有这个可能,但是这个可能更小。”边说着,鬼哭一边看傻瓜似的看着曹青云:“但是,你想想咱们的这位县令大人当时在做什么?” “噗!”南宫捂住了嘴,扭过头,肩头抖动。采薇面目绯红,也有过了头。 小妾在怀,这位县令大人当时在做什么,自然不言而喻,怎么可能会让外人在场。 无论《心眼术》还是《龟息术》,都是针对自身,所以效果不减。 鬼哭仔细的打量着小窗口,但是很遗憾,什么也没发现。 “天已黑,腹中饥饿,不如咱们先去吃点饭?”曹青云打了个哈欠,面带疲惫的说道。 “好,我们先回去。”鬼哭点头。 曹青云心中雀跃,忙了一天,终于可以休息了,然而鬼哭接下来的话把他打入地狱:“吃完饭后,麻烦师弟把所有相关卷宗收集整理给我,此事,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顿时,曹青云心中大喊:我再也不崇拜你了。 本来,他还对鬼哭有好感的。他也渴望自己仗剑握刀行天涯,鬼哭满足了他的幻想,所以,他崇拜鬼哭。 但是,距离产生美,一旦接触,短短一天时间,他对鬼哭的好感急速下降。 哼!这是一个不懂得生活的人。 刚出门,鬼哭顿了一下:“对了,主簿那边有人照看吗?” 曹青云捂脸,师傅师兄去了,他又遇到这么大的事,失去了方寸,结果,处处都是漏洞。 “我去。”采薇自告奋勇。 鬼哭点头说道:“记得把大黑带上。” 采薇摇头说道:“不用了,有小宝和小小宝在身边帮忙就够了。” 夜色越发深沉,风声小了许多,鹅毛大雪飘飘洒洒。在屋顶,在街头,在院中,堆积了一层又一层。 烛光透过窗户,射出昏黄的光芒,偶尔有人影闪过,看得出书房中一片忙碌。 一道人影飘过,仿佛夜间鬼魅。是南宫,她端着热茶推开门走进了书房。 书房中,厚厚的册子堆积在桌上,曹青云努力的瞪大着眼睛,整理着这些册子。 而鬼哭更是把头埋在了册子中,一个字也不放过,用力的刻在脑海,在脑海中飞速的整理。 断案,并非鬼哭所擅长的。但是相比凡人,他有太大的优势了。 首先是记忆,他的记忆能力极强。不说过目不忘,但看几眼,就能深刻的记在脑海。 其次,就是对信息的整理速度。 即便是在战场,一片刀兵交错,鬼哭也能迅速的判断出哪里有危险袭来,哪里比较安全,该如何处理,哪些该躲,哪些该挡,哪些又应该交给盔甲处理。 正是因为这些能力,他才能一次次的以一敌多。 南宫把托盘放在了桌上,一盏热茶递给了曹青云,曹青云连忙接住:“多谢师嫂。” 然后,喝了口热茶,感觉体内暖和了许多。 书房中有炭盆,虽然暖和,却并不是特别舒服,因为窗子开着,虽有屏风挡着,却始终有寒风灌入。而炭盆这边又很热,靠近窗户就显得很冷,可以说是冷热交织,冰火两重天,感觉很是糟糕。 喝上一口热茶,曹青云舒缓着身体,趁机偷偷懒,然后看到一大堆册子,更加头痛。 得,今晚别睡了。 南宫笑了笑,莲步轻移,一盏热茶放到了鬼哭旁边,然后到了鬼哭身后,手指用力的帮他按着头上的穴道。 “怎么样了?” “有些头绪了。”鬼哭抬起头来,靠着椅背,微微舒缓着身体,身上骨头咔咔作响。 他闭着眼睛,喃喃道:“大同小异,县尉是和青楼女子一同死在床上的,县丞是和自家的丫鬟一同死在床上的,而咱们的这位县令大人,是和自己的小妾一同死在床上的。而其他两个县,也都是如此,总结来说,他们身边都有一个女人,并且这个女人地位低下。” “还有,有趣的不止这一点,三个县,无论哪一个,第一个死的,都是县尉,而他们死了,县里的捕头捕快就陷入了慌乱,无心办案。” “青云师弟。”鬼哭忽然叫道。 曹青云心中一惊,以为自己突然被发现了,快要闭上了眼睛瞬间圆睁,睡意全消,连忙直起身来:“师兄?” “和这些官老爷一同死去的女子,她们的尸体,有被检查过吗?” 曹青云想了一下,摇头道:“有,等等……” 曹青云忽然发现自己错过了什么:“其他两个县不清楚,但是,那些女子的尸体,我并未认真检查。” “为何?” “昨天有些不方便。”曹青云尴尬的说道:“其次,毕竟有更重要的对象。” “果然如我所猜。”鬼哭微微颔首:“她们的尸体呢?” “烧了,毕竟,要保存她们的尸体的话,要费很多钱的。” 想要短时间内预防尸体尸变,需要很多工序,需要花很多钱。那些官老爷有这个待遇,而那些地位卑贱的女子可没这么好的待遇,自然是草草火化了事。 就在此刻,南宫开口道:“也就是说,那些女子有问题?” “很有这个可能。”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喧哗,管家匆匆来到书房,对曹青云叫道:“老爷,吴县令家人前来,说是有急事求见。” 曹青云看向了鬼哭,鬼哭道:“叫他进来吧。” 来的是县令大人的儿子吴公子,他显然被吓坏了,一进来就仓皇的大声叫嚷:“曹道长,不,仙人大人,救命啊,我爹变僵尸了!” “什么?”曹青云顿时色变。 …… 灵堂中,纸钱燃血,棺材大开,三具尸体歪倒在地,血腥弥漫。 见到这幅情形,曹青云嘴唇蠕动了一下:“怎么,怎么会是他们?” “你认识他们?”鬼哭问道。 曹青云点头,指着地上躺着的一个道袍老头:“他是义庄的钱道长,这两个是他的弟子,钱道长已经得道。” “说说吧,怎么回事?”鬼哭看向畏畏缩缩的吴公子。 “钱…钱…钱道长为家父换药,刚换完药,家父突然尸变,咬死了钱道长,然后杀了他的两个徒弟,接着就离开了。” 说到这里,一股尿意袭来,差点又尿了出来。当时,他就在门口,变成僵尸的爹和他擦身而过。 第十二章 多事之夜 吴公子还在絮絮叨叨,缠在刀鞘上的大嘴突然就窜了出来。 “师弟,你在这儿等着。”鬼哭叫了一声,跟着大嘴冲了出去。 雪越来越大,一人一马在街头狂奔。 突然,高大的瘦马人立而起,上面的人却已经掉到了地上,冲向了路边一处宅子。 门大开着,血腥味扑鼻而来。 铃铛微响,鬼哭没有半分迟疑,冲进了卧房。 炭火已熄,一家四口躺在冰冷的床上,鲜血渗透干枯的茅草,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 头顶,一道黑影突然扑了下来,鬼哭恍然未觉。就在它的利爪快要抓到斗笠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探出,抓住了他的手腕。 然后,天翻地转。 砰的一声,刚刚成为僵尸的县令老爷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 桌子翻倒在地,他的身躯也被压在了地上。 僵尸县令愤怒的嘶吼,推开身上的桌子,一下子就窜了起来,然后被一脚印在胸口,飞到了堂屋。 僵尸县令的身躯在地上翻滚,刚滚到墙边,他就灵活的腾空而起,趴在墙上就要沿着墙爬上去,却被一只手抓住了脚腕,再次扯了下来。 肥胖的腰肢一扭,翻掌探爪, 鬼哭双目如电,一脚点在了他的手腕。咔的一声,爪子软了下去。 砰! 僵尸县令再一次被摔在地上,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散乱开来,他回过头龇牙咧嘴,然后朝着大门跑去。 然而刚刚跑出门外,埋伏在门槛后面的大嘴一下弹了起来,缠住了他的双腿。 他连忙回过身,伸出了另一只爪子,而鬼哭早就紧随而至,一脚踢断了他的胳膊,另一只手软趴趴的垂了下来。 接着,咔咔两脚,踩断了他的两条腿,又一路摸向脊椎,脊椎上穿了一连串的脆响,全部松脱。 而大嘴一路往上蔓延,把这个僵尸滚的严严实实。 做完的事,鬼哭直起身,压了一下斗笠,去敲这家人的邻居家门。 一开始,这家人的邻居还不应声,随着鬼哭把情况一说,里面的男人才提着刀走了出来。 然后,伴随着一连串的敲门声,越来越多的人走出门来。 接着,叹息声,哭泣声,接连不断的响起。 鬼哭压下心中怒意,拔掉僵尸所有的牙后,把僵尸放在马背上,带着一路回到了县衙。 砰! 僵尸被扔到了灵堂中,吴公子以及吴夫人等等这位县令老爷的家人看到这幅情形,顿时心中升起怒火,不过当看到鬼哭那张脸时,怒火消弥,张了张嘴,没把嘴里的话说出来。 “师弟,检查一下。” 曹青云检查了好几遍尸体,然后脸色微变。 “怎么了?”鬼哭问道。 曹青云脸色铁青的说:“尸体被做了手脚,该死,如果不是这北风,我一开始不会看不出来。” 说完,他看向钱道长的尸体,有些悲伤的摇头:“老钱死的冤枉。” 钱道长,本身就是和尸体打交道的。 如果不是北风,就算是被人阴了,面对突然被僵尸近身的情况,他也是有惊无险。 对付尸体的法术,钱道长可会不少。很多厉害的僵尸,在钱道长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说不定,还没靠近五步之内,身体就已经被钱道长操控,然后在钱道长的指挥下跳个极乐净土。 然而北风,让钱道上失去了太多。想必,被僵尸袭击在那一刹那,他心中很是不甘吧! 就在灵堂中一片寂静的时候,外面,传来喧哗声。 一个仆人打扮的人匆匆走了进来,哭丧的叫道:“仙长,终于找到您了,不好了,我家老爷死了。” 曹青云有些疑惑:“你家老爷是谁?” “我家老爷是县里的主簿。” “呵!”鬼哭冷笑出声:“当真是多事之夜。” …… 雪,默默的飘着。 一串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寂静。有小孩哭出声来,然后紧接着被捂住了嘴,哭声顿时小了下去。 “你们可算来了。”门口,采薇看到众人,迎了上来。 “怎么回事?”鬼哭刚下马,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小宝居住在冤魂铁甲之中,能看到灵体。小小宝藏于地下,克制土遁。再加上采薇严防死守,说不上铜墙铁壁,但无论如何对方也应该没那么容易得手。 “那个老东西,当真不怕死,哎……先是小宝发现了不对,她说房间里有异动。” 几人一边急匆匆的往里走去,采薇一边说着。 “然后我现身敲了门,里面没有响动。后来撞开了门,才发现,他们死在了里面。” 整个大院一片灯火通明,仆人们站在院子里,被冻得瑟瑟发抖,他们其中很多人神色复杂,都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房间中,传来憨傻的童音的哭嚎。 “爹,娘子,你们醒醒啊!!!” 这个信息量,有点颇大。 采薇低声介绍:“这是那老东西儿子的房间,和他死在一张床上的女人,是他儿子的童养媳。” 曹青云神色古怪,南宫面露厌恶。 主簿家的公子,自幼就有些痴傻,主簿害怕他自己的儿子讨不到媳妇,于是给他买了个童养媳。 结果这个童养媳年龄越大,就越发漂亮,结果,这位主簿大人老夫聊发少年狂…… 本来,最近风声紧。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这老东西已经一个月没有女人了。 结果今天,采薇来访,老东西得知采薇专门为最近的事情而来,热情招待。 晚宴过后,酒酣耳热,壮了他的怂人胆,再加上有蜀山高人在府中保护,他就把儿子赶到了自己房间,偷偷的溜进了儿子的房间,干柴烈火,一触即发,哪知到了半夜,成了两具尸体。 鬼哭众人俱是无语,进房间,就看到正在痛哭的主簿家公子。已经十四五岁,确实有些痴呆之相,见到自己爹和媳妇抱在一起的赤裸尸体,虽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为他们的死伤心。 看来,他还分得清死活,其他的东西却有些分不清。 老管家倒是很有眼力,连忙把自家公子劝了出去,把这间房留给了鬼哭他们。 “师弟,你先检查一下尸体。” “嗯。” 曹青云第一时间就朝着女尸去了,这一次,他顾不上伦理,翻来覆去的检查,连耳洞鼻孔都不放过。 猛然间,曹青云微微色变,惊叫出声:“她不是今夜死的。” 第十三章 千丝万缕 “她死了多久了?”鬼哭问道。 “不清楚。”曹青云摇头:“但肯定不止两三日,外表没有臭味,肯定是用了什么法子保养。” 说着,他拔出剑来,一剑捅在了尸体上,顿时,鲜血流出,一股腐臭弥漫。 “最少七八日。”看着伤口中流出的脓液般的黑血,曹青云黑着脸道:“可恨,若是法术在身,那还需要这么麻烦。” “等等!”鬼哭眼中一亮:“已经有三个县城遭殃,三个县城,第一个死的总是县尉,第一个乱的总是班房,对方,为何要如此做。” 曹青云愣了一下,鬼哭叫道:“对方怕他们,去县衙,想办法把捕头和仵作。” 捕头始终没来,也来不了了,他们有的喝酒喝多了,倒在路边,第二天发现被冻死了。有的生了病,没治好。还有的被偷袭,被捅了肾,翘脚丫子了。 班房的捕头接二连三的死去,最后一个不剩,这本来是大事,但是相比起官老爷,这件事无疑要想了许多,被掩盖了下来。 直到现在,曹青云才察觉,心头直骂娘。当真是慢了一步,步步都慢。 不过好在,平时仵作并不起眼,逃过一劫。在天快亮的时候,浑身哆嗦着来到了这里。 …… “夫君,夫君……” 鬼哭被南宫叫醒,他从床上爬了起来,用力的甩了甩头,接过南宫手中的帕子,道了一声谢,然后用力的在脸上搓了搓,总算清醒了,披上的衣服,下了床,一打开门,就是一个哆嗦。 嘶,屋里暖烘烘的,一开门,冷风一吹,还真挺冷。 跟着南宫到了堂屋,迎面就撞见了采薇。 “鬼大哥,你醒了?” “嗯。”鬼哭点了点头:“丫头,醒这么早?” “昨天晚上睡得早嘛,倒是鬼大哥辛苦了,赶快吃点,待会儿再睡一下。” 鬼哭和采薇前脚刚坐下,曹青云后脚就打着哈欠进来了,看来,他没睡好。 “师兄,师姐,师嫂……” 曹青云第一的打了招呼,然后就坐了下来,垂着头,双眼微眯,看样子随时有可能闭上。 南宫把饭菜端了上来,清粥、酸菜、还煎了几尾鱼。 很简单,滋味却不错。 “姐姐的厨艺愈发长进了。”采薇点评道,她也有这个资格,比厨艺,她还在南宫之上,不过日后就不好说了。现在采薇的厨艺耽搁了下来,而南宫的厨艺长得飞快。 “你该叫嫂子。”南宫笑着道。 采薇也嘻嘻笑道:“我就不,姐姐姐姐姐姐姐……” 两个女人打着机锋,两个男人大口喝粥,他们一个不敢加入战场,一个心怀愧疚。 “哎!”鬼哭心中叹了一口气,脑仁发疼。 饭后,老管家带着主簿公子前来,还带了些水果,在这大冬天的,可真是难得,也算得上下了血本了。 明里暗里,巴结着曹青云。作为一个人精,他自然看得出曹青云是几人中最低位最低的,但是,那三位是过江龙,而曹青云是地头蛇,属于现管的,自然巴结曹青云更有用。 至于主簿公子,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起来,比昨天晚上更傻了一些。想必,爹和媳妇的死,对他打击有些大。 好不容易,管家带的自家公子的走了,留下了水果。 “总算走了。”曹青云松了一口气,然后又低声夸赞那个老管家:“倒是个忠心的。” 老管家来,但不是为了别的什么,而是为了自家公子。他一把老骨头了,熬不熬得过这个冬天,也很难说。但是他一旦走了,自家公子是个憨包,哪天被人害死夺取家产都不知道。所以,也就求着曹庆云顺手照看一下。 几人正准备休息,仵作来了,他眼中布满了血丝,脸色也有些苍白,尽显疲态,拱手道:“几位大人,查出来了,还请移步。” “辛苦了。”曹青云道。 “哪里哪里,不辛苦。”仵作连忙摆手,但实际上,他累得半死。 昨夜半夜被人叫起来,明天雪地中走了两刻钟的时间,差点没冻死在外面。然后就一直忙到现在,都快午时了,滴水未进,可以说是又累又饿。 “接着。”鬼哭的声音传来,然后一个东西飞向了仵作。 仵作连忙接住,发现是个说不出名字的水果,两个拳头大,白的跟雪一样,透着清香,一看就肥美多汁,想必是哪里的野果。 这个世界,能吃的野果很多,种类数不胜数,叫不出名字也不稀奇。 分辨有没有毒的方法也简单得很的很,就看猴子,猴子能吃人就能吃,并且滋味定不会差。 “拿来填肚子吧。”鬼哭说道,然后随意的拿起一个,用袖子擦了擦,就放进嘴里啃了起来。 仵作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不过却没吃,而是把它揣进怀里,打算回去给孙儿吃。 就如前面所说,大冬天的,水果可不常见。尽管野果也不少,但人家长在山里面,想要取这些果子危险的很,价格可不菲。 几人跟着仵作来到了一处偏房,两张木桌拼接在一起,上面就摆着个血呼呼的尸体。 采薇和南宫脸颊抽动,扭过头去,他们也算是杀过人开过荤的,但是一桌子的零零碎碎,再加上浓烈的恶臭,着实让人恶心。曹青云更是不堪,只是忍了一会儿,便冲出门去,呕吐了起来。 仵作不以为意,这事他们受不了也正常,但并不妨碍他,至少,还有一位大人神情正常。 “大人请看,这尸体格外有趣。”仵作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进血乎乎的肉中,从里面拉出来许多的细丝。 “您看好了。”仵作脸上露出兴奋之色,拈起一根细丝一拉,然后,手指……应该是手指吧! 手指动了动。 鬼哭轻咦一声,走上前去,一边嚼着果肉一边仔细观察,顿时发现被切得零零碎碎的尸体十分规整,并不是胡乱切的,而是沿着某种脉络,而这个脉络,真是纵横交错遍布尸体的细丝。 鬼哭几口看着手中的果子只剩下了核,然后扔掉了果核,接过仵作手中的细丝,一根一根的试了起来。 每一根,都对应着一个部位。 手指,脚趾,手腕,嘴巴,脖子…… 一旦能够掌握所有细丝,就能操控这具尸体,让这具尸体如同正常人一般活动。 顿时,鬼哭明白了一切。 他哭笑不得,本来找到凶手行踪,却不想,阴差阳错之下,把凶手作案的方式给查了出来。 “这等手艺,当真是巧夺天工。”仵作眼冒精光,夸赞道:“这些丝线,都通往后脑,从毛孔底下紧贴着头发伸出,然后,就如同操控木偶一般操控着整个人,让外人根本察觉不到异样,真想不出他他的手是如何样子的,能做出这样的傀儡,能操纵这样复杂的傀儡。” 第十四章 师徒孽缘 “傀儡术啊!” 鬼哭笑着摇了摇头,甩掉手上的血,走出门去。 南宫和采薇在门口,因为厌恶这种臭味,没有进来。至于曹青云,已经吐完了,脸色苍白,神情恐惧。 等鬼哭走出来,三人就围了过来,询问情况。 鬼哭把情况一说,三人神色都不好看。这种傀儡术,实在是太过邪恶,耸人听闻。 “师弟。”看着几欲再次呕吐的曹青云,鬼哭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来你对了一半,凶手虽然没在房中,但是凶器真的一开始就在房间中。”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凶器会是个尸体,之后还被火化。 “这样的傀儡术,凶手当时距离必定不远。”南宫语气急促:“我们得快点查查,最近这段时间内,和傀儡最为接近的人是谁。” 其余三人觉得有理,然后飞快的找到了管家。管家立马生出了一背白毛汗,连忙召集下人,一查,少奶奶的丫头最近行为古怪,而且今天早上出门,到现在都一直没有回来。 “很可能就是她!”鬼哭叫来大黑马,让管家找来了这个丫鬟平时睡的被褥。大黑马嗅了嗅,立刻奔出了门,在大街上使劲的嗅了起来。 好在街上的行人不多,大多数人都宅在家中,因为这天气,实在太冷。 但很快,线索断了。 他们闯进了一间破旧的宅子里,一群乞丐惊慌失措的看着闯进来的众人。 气味混入其中,被臭味掩盖,再加上时间实在是有点久了,这么一耽误,彻底找不到了。 “该死!”就算是一直应付了事的曹青云也急了,一拳砸在了墙上,然后痛得嗷嗷直叫。 现在再去找人也来不及了,只好回过头又在几家受害人的家中一问。 这一下,就查出来了,果然如此,和主簿家的情况一样,那几个和官老爷死在一起的女人,身边总有一个突然变得奇怪的仆人,有男有女,统一的事发过后,突然消失不见。 但是,他们实在是太不起眼了,家里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导致根本没人关心他们的死活,以至于这么明显的破绽,却被藏到了现在。 怪不得,怪不得凶手一开始就针对县尉,先让班房乱起来,挨个针对擅长断案的捕头。 相比起这些捕头,斩妖阁的弟子们太过依赖法术了,没了法术,面对这种案件,他们寻找凶手的能力还真不如那些经验老道的捕头。 几人回到了这个县城的斩妖阁驻地,到了书房,翻阅着成堆的册子。 疑是蛛丝,傀儡术,擅长伪装成他人,还有炼制僵尸的能力。 曹青云越想就越觉得有些熟悉,翻着翻着,他猛然大叫起来:“不用找了,我知道是谁了。” “是谁?”鬼哭、采薇和南宫的声音同时响起。 “钱道长啊钱道长,你不仅害了自己,也把我们给害惨了!” 曹青云捶胸顿足,道:“是钱道长的大弟子,千面郎,道号绿珠。” 在十五年前,那时候,曹青云还未得道,只是一个喜欢修道喜欢女人喜欢青楼的风流富家子。 在那时候,距离这个县城不远的紫云山发生了一件大事。 事情是这样的,紫云山白毛派的掌门得到了一件宝物,名为照妖镜,是从昆仑流出来的,据说是昆仑的一位真人制作的。 这照妖镜很神奇,只要一照,就能查明,谁是凡人,谁非凡人,谁是非人的妖怪。 掌门很高兴,乐的就跟个七八百岁的小孩似的,整天就拿着个镜子东照西照。 结果一天,一下就照到了自家的徒孙绿珠身上。两个谁都没在意,绿珠刚刚回山,还不清楚,而掌门也就是随便玩玩,也没当多大回事,他就喜欢看那镜子上闪白光,但很遗憾,很多徒子徒孙都是凡人,毕竟,想要走出那一步,可没那么简单,所以大多时候镜子都是没反应的。 结果,这一照就照出了事情,照妖镜发出了红光。 如果照妖镜没有变化,说明是凡人,如果发出白光,说明非凡人,已经得道,但发出红光,就说明对方是非人的妖怪。 两人同时愣了一下,掌门又照了照,镜子发出红光。这一下,绿珠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他看到观主的脸色变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掌门就出手了,飞快地拿下了绿珠。 如果只是这样,还没后面多少事,问题就出在钱道长身上。 钱道长得知消息,还以为自己的徒弟犯了什么事,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去求自己的师傅,也就是白毛派的掌门。 结果掌门开口一句话就把他给惊呆了:“你徒弟是个非人的妖怪。” 对于这话,钱道长哪里肯信,这个徒弟,已经跟了他200年了,如果是妖怪,早就露出破绽了。 但紧接着,事实就摆在他的面前。 掌门亲自去蜀山求了一颗能让妖怪现出原形的丹药,强行要给绿珠服下。 绿珠当然不肯,他师傅钱道长也不肯。这丹药,普通人吃了得被活活毒死,就算是他们这些得道之人吃了,也得元气受损,修养个好几年。 但是,掌门可容不得这些,他祭出了祖传的白毛僵尸,强迫给绿珠灌下的丹药,结果,绿珠就变成了一只黑毛大蜘蛛。 钱道长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才得知自己的师傅十分气愤,认为绿珠一个妖怪混了进来,侮辱了他的山门,要处决他。 钱道长心中不忍,苦苦哀求,但掌门不听,还把他撵到了积尸洞中,让他面壁思过。 哪知道,200年的时间实在是太过长久,哪怕得知了自己的徒儿是令他厌恶的妖怪,但他还是不忍心自己的徒儿去死,于是当晚偷偷溜出洞中,放了一把火,吸引了他能注意后,把绿珠,也就是千面郎给放了。 第二天,掌门得知消息后勃然大怒,剥夺了钱道长自己辛苦炼制的僵尸,并且把钱道长逐出门派,于是钱道长就来到了义庄,在这里生活。 由于服用了那颗歹毒的丹药,绿珠元气大损,一身实力十去其七,根本没有什么报仇的能力,所以即便他不甘心,却也只能敲敲白毛派的边角料,偏偏每一次出手,白毛派还没怎么样,他自己就被弄得满身狼狈。 不过好在他逃命的本事着实厉害,而且脑子很活,倒也闯下了一个千面郎的匪号。 故事,本应该到此为止。 之后的事,要么是千面郎眼见报仇无望,远走他乡,从此不再回来。要么继续找白毛派的麻烦,然后有一天终于失手,被抓住,或者被分解成材料,或者被直接烧死。 然而,谁知道15年后的今天,情况逆转。 第十五章 情势逼人 听了这个故事,鬼哭的第一反应不是狗血,而是…… “既然如此,还等着干什么,准备一下,立刻就去紫云山。” 曹青云摇头,面带苦色:“去了也没用。” “怎么?”鬼哭疑惑:“白毛派不好打交道?” “白毛派的确不好打交道,但是那是对于别人,对于我们来说,并不难打交道。”曹青云长叹一声:“但是,就在去年冬天的时候,白毛派已经被灭门了。” “什么?”三人同时大吃一惊:“怎么会……” “白毛派是个养尸派,去年冬天,整个门派的僵尸暴动,而偏偏北风正盛,所有整个门派,上至掌门下至仆役,全被喂了僵尸,没有一个例外。而现在,整个紫云山僵尸横行,没人敢靠近。” 说到这里,曹青云一阵头皮发麻。 就在今年春天,天气回暖,他跟随师伯师兄去了一趟紫云山,差点没能回来。 那紫云山远看一片静寂,白天也很是清幽。可是一到晚上,那是真的僵尸纵横,如同成群结队的豺狼,整个山谷一片僵尸的嚎叫弥漫。 好在当时北风已经过去,他们重新能够使用法术了,这才依靠法术隐蔽自身,躲了过去。 而现在,打死他他都不敢接近紫云山。 至少,被打死也比被僵尸分尸的要好。 顿时,整个书房中一阵沉默,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白毛派因为玩弄尸体,名声不怎么好,但也不算什么魔门邪派,当然也不算正派,却也不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对于人族来说)。 总的来说,大多数弟子都喜欢窝在山沟沟里,和尸体玩,死了后,还喜欢让自己的尸体给徒弟使用,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徒弟用师傅的尸体也用的正大光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尊师重道的。 毕竟,整个白毛派最强的白毛僵尸,就是他们的祖师爷。 结果玩着玩着,一场天劫,整个门派都翻了车,成了瓜皮。就能侥幸逃过一命的钱道长这个独苗苗,也被僵尸咬死,两个尚未得道的徒弟同样死于僵尸爪下。 这一脉,算是断绝了。 鬼哭猛的悚然而惊,脱口而出:“整个南瞻部洲,有多少养尸派?” “大派的话起码得二三十个吧,其他没成气候的也没个记载,不知道还有多少。”采薇随口说道,她也比较喜欢逛蜀山的书楼,看的比较多,刚好看到过关于养尸派的书,有些印象。 说出了这句话后,采薇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因为,这些养尸派,大都聚集在无尽大山、昆仑以及巴蜀周围。 昆仑那边只是略有研究,那边的道士涉猎甚广,会养尸也不稀奇,主要养尸的门派没几个。无尽大山里面的虽然养尸的多,但都是零零散散的,并不成气候。 而巴蜀这边,因为历史原因,养尸派格外的多,尤其巴蜀南边以及周围,可以说是养尸派的主要聚集地。 僵尸暴动,绝非意外,很可能是北风至,导致赶尸人失去了对僵尸的掌控,结果遭受反噬。 而这些养尸派,大多居住于深山老林之中,常年不与外人接触,所以就算是发生了灭门惨案,一时半会儿外人也难以发现。 而僵尸,尤其是人炼制的僵尸,喜欢昼伏夜出,并且很少有喜欢出远门的,这就导致目前来说,整个巴蜀受到僵尸的袭扰并不算多,但绝不意味着失控的僵尸数量少。 很难想象,平静的巴蜀之中,已经有多少个养尸派被灭门了,已经有多少个偏远的村庄成了僵尸的捕食之地。 鬼哭沉声道:“养尸派如此,巫蛊派呢?” 顿时,所有人的心又下沉了一分。 巫蛊派应该要比养尸派好许多,但失控的蛊虫肯定不少,想必也是损失惨重。 “怪不得。”采薇说道:“怪不得好多师兄弟今年都在往南跑。” 无论是巫蛊派,还是养尸派,都在巴蜀南方,甚至整个巴蜀以外的南边那无穷无尽的密林之中。 看来,蜀山也发现问题了,只是没有声张。 “我们现在该谈的应该不是这些吧!”南宫把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我们现在最紧要的,是抓住千面郎。” 鬼哭也回过了神,问曹青云:“师弟,除了紫云山,你还有什么关于千面郎的消息?” “让我想想。”曹青云手指轻叩太阳穴,仔细的回忆着,众人闭上了嘴,甚至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扰了他。 书房中,一片寂静。 沉闷的气氛没过多久,曹青云猛然惊叫:“我知道。” 六双眼睛齐刷刷的看了过来,曹青云说道:“我知道千面郎接下来的目标是哪个县了。” 十五年前,千面郎在白毛派掌门的逼迫下,服下了对他来说是剧毒的丹药。从此元气大伤,身体脆弱,化形也变得不稳定,无法在野外生存,但同样也无法在高手众多的州城中生存。 但是乡下的村子又非常排外,于是,只好在周围各个县城中游荡,在县城中隐藏自己。 但是,因为白毛派的关系,有五个县城的官府曾出手追捕过他,当然不是亲自出手追捕,而是为白毛派提供消息,从而讨好白毛派。 不管怎么说,在普通人的眼里,哪怕是白毛派这样的养尸派,也是仙门重地。 更何况,有的人,尤其是权贵人家,并不喜欢火葬,而是希望自己死后尸体能够得到保存,白毛派恰好就能解决这个问题,所以,其实也有不少喜欢白毛派的人。 总的来说,这么个和仙门搭上关系的好机会,他们又哪里会错过。 而五个县中,已经有三个县倒霉了,所以,现在曹青云已经判断出了这个千面郎在做什么,他在报仇。 “天柱县,他现在肯定前往天柱县了。”曹青云肯定的说道。 他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剩下的两个县,就是天柱县距离这里最近。 “准备一下,我们走。”鬼哭当机立断。 “等等。”曹青云面露为难之色:“师兄,我恐怕不能和你们一起去了,毕竟,现在这里只剩我一个独苗苗了。” 鬼哭点头,同意了他的请求:“无妨。” 这家伙虽然有些临阵退缩的意思,但鬼哭也理解他。毕竟,他现在的实力,也就是个拖后腿。 等鬼哭三人离去,一路把鬼哭送到城门口的曹青云浑身哆嗦的回到了家,然后迫不及待的洗了个澡,躺在温暖的床上裹着棉被像个孩子一样左右翻滚。 “啊!终于能睡个好觉了,终于能好好的休息了。”他很感动,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但是紧跟着,门被敲响,管家在外面叫道:“老爷,老爷,不好了,县里又出大事了。” 第十六章 同路为伴 铁蹄踏过凝苍白的大地,点点雪白在马蹄下飞扬。干枯的树枝晃动,道路两旁时不时传来异样的声音,有树枝被压垮。 两个轮子紧跟着四个马蹄,咕噜咕噜的在地上压出了两条长长的轨迹,突然,一个轮子碰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头,顿时整辆马车被悬在了半空,差点被掀翻过来。 一截枝条突破地面,挡在了前方,黑色的瘦马猛的停住了身形。坐在马车外面,吹着冷风的鬼哭用力一拉车闸,车轮底下传出刺耳的摩擦声,顿时整个马车停住了。 顺着惯性,鬼哭一下跳下了车,走了几步,就已经到了那颗破土而出的枝条面前了。 伸手捏住枝条,鬼哭便朝着车厢里面喊道:“小倩,丫头,有麻烦了。” 车厢被扔到了路边,三人一马穿过路边的树林,看着河对面的那个村庄。 “据小小宝说,村子里面有古怪。” 说着,鬼哭脸色微微一变,伸手一指:“你们看!” 两女同时色变,一条小路,连接着大道和村庄。 小路两旁,每隔一段就有一棵高大的树木,树木粗大的枝桠横生,一根绳子垂下,吊着一个人的脖子。 每隔三棵树,就有一个人被吊死在上面,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冷风中左右摇摆,就像是路标,生怕人看不见。 “好生猖狂!”鬼哭怒极反笑。 “鬼大哥(夫君),别冲动。”两只手同时按住了鬼哭的肩膀。 采薇和南宫对视一眼,难得的统一了意见:“里面有诈!” “我知道。”鬼哭鼻孔里喷出白烟:“对手就是等着我来的,我想,村里面是谁基本已经可以确定了。” 那三个字,鬼哭是咬着牙一个一个蹦出来的:“千、面、郎!” 村口处,一道人影矗立。 鬼哭眼力极好,运转《心眼术》,全力加持目力,顿时将村口这人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一个很英俊的男子,面容英俊,双眉笔直如剑,略有病态。他站得笔直,如雪中旗杆,头戴玉冠,锦衣狐裘,脚踏云靴。一只手背在背后,一只手握着个锦帕,放在嘴边,用力的咳嗽,俨然一副病公子的模样。 突然,他目光转了过来,像是看到了鬼哭,放下了抓着帕子的手,嘴唇蠕动。 与此同时,鬼哭嘴唇也跟着蠕动:“我等你。” 说完,他嘴角翘起,温和的笑了笑,转身走进了村庄。 两个斗笠蓑衣的武士现出身形,关上了村口的大门,将视线遮挡。 鬼哭的目光开始在村庄巡视,很快,又找到了几个人,他们或者站在屋顶,或者偶尔显露,在村中巡视。有的持着强弓,有的拿着利剑长刀大枪,看起来都是实力不凡的武士。 那些吊在树上的尸体开始动了起来,他们用力的挣脱了将自己挂在树上的绳子,发出嘶哑的嚎叫,朝着鬼哭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尽是些僵尸,衣衫褴褛,身材干瘦,在生前,想必应该是这个村的村民。 数量不多,只有12个,应该是千面郎给鬼哭打招呼的。 “为什么这么着急着找死。” 鬼哭闭上了眼睛,弯下腰,脱掉了鞋子,脚掌踏着冰冷的雪地,地面的动静在他心中清晰可闻。 他没有等待着僵尸自己过来,而是主动上前。 九步,他跨出九步,就已经行了九丈,跨过了结冰的小河,踏入了被积雪覆盖的农田中。 采薇拔剑欲上,却被南宫挡住:“让他去吧。” 南宫眼中闪过异彩:“这是他们男人之间的较量,你插手,他会不痛快的。” “可是……”采薇咬了咬牙:“我也不能干看着啊!” “那就堵住对方的后路。”南宫双眼冰冷,犹如一尊冰山,周身爆发寒气。 她,也很生气呢! 采薇点头,叫道:“小小宝。” 地面蠕动,接着,一棵干枯的树开始摇晃,然后,犹如传染一般,变成了两棵,三棵,四棵…… 无数棵树摇晃着,将头顶的积雪摇下,沙沙的声音满山遍野,盖过了呼啸的风声。 “地下已被封锁,周围的树木也将成为我们的耳目,再加上大黑的脚力。”采薇嘴角翘起:“对方会知道什么叫做天罗地网的。” 刷! 白霜般的刀身从刀鞘中倾泻而出,下一刻,一片黑色泼洒在雪地中。 断裂的胳膊,半截脑袋,镶嵌在一片黑白之中,尸体倒下。 “请安息。”鬼哭眼眸低垂,把长长的刀鞘插在腰间,看着剩下的十一个僵尸,开始后退。 僵尸冲的飞快,鬼哭退的悠闲。然后,庄重的挥舞着手中刀锋。 每出一刀,一具尸体倒地。 退了十一步,十一具尸体倒在了地上,形成了一个整齐的一字。 “请忍耐一下。”鬼哭低下头,缓缓说道:“等我为你们报仇。” 说着,他半跪下来。 最后一个僵尸,胸前破烂的衣襟处,露出了一截雪白的丝巾。 扯出丝巾,一展开,飘絮般的字展露在眼前。 字不难看,但是很虚。鬼哭可以想象,给他写这信的时候,对方的手握着笔,甚至有些拿捏不稳。 写这字的人,很虚弱,鬼哭甚至还看到了一两点血渍,应该是从对方的嘴里溅出来的。 “玩个游戏,找到我,莫伤他们性命,我便放了村民。” …… 一片漆黑的屋中,微弱的烛光晃动。 千面郎脸色苍白,缓缓说道:“真的没人要走吗?快点决定,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公子。”强壮而年轻的武士跪在地上,恳求道:“说好了的,咱们共死。” “愿与公子共死!”年轻的武士身后,有男有女,都是斗笠蓑衣打扮,一同高呼。 “你们知道你们面对的是谁?”千面郎用力的一拍桌子:“是鬼哭啊!真没想到会是他来。大郎,你崇拜他,应该清楚,他的刀是何等的可怕。” 这个强壮而年轻的午时就叫大郎,之后的就是二郎、三郎、四郎。 千面郎被他们称为公子,可实际上,却是他们的师傅与父亲。 他们都是孤儿,被千面郎选中,收养。 “我知道。”大郎脸上带着向往:“可是,公子,你这么一说,我就更加不想做了。能死在他的刀下,是我的荣幸。” “哈哈哈哈……咳咳!!”千面郎脸上浮现不健康的红晕,用力的咳嗽起来,大郎有些慌乱,连忙站了起来,轻轻的抚着千面郎的背。 千面郎挥了挥手,阻止了其他靠过来的武士们,咳了一阵子,终于停下了。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的面孔,笑道:“那好,今日,我们就一起上路吧。” 第十七章 村中暗战 进村,走的正门。 出乎意料,村中没有横尸遍野,很干净,也很寂静。同时,欢迎客人的方式也很热情。 进村才走两步,柴堆里窜出一人。 枯柴飞舞,一杆大枪出现在散落的柴中,迎面刺来,菱形的枪头射着寒光,飞速旋转,大红的枪缨如伞绽开。 鬼哭脑袋向后微微一仰,斗笠被戳了个洞,大枪在眼前一停,红缨乱颤,微微一缩之后又是一刺,直点吼头。 然而,鬼哭的手刚刚抬起来,这枪又缩了回去,一下子又直奔胸口。 这枪法,一个字:贼! 枪乃百兵之王,就是如此。 战场上,是将士们最主要的武器,直来直往,拼的是速度,是勇气,是运气。 而在江湖上,大枪就贼了起来,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眼看着奔面门而来,你抬手一挡,他就点到了你膝盖上,所有兵器中,最是难防,并且杀伤极大,尺寸还长。 同等水平下,往往使枪的最占优势。对付这玩意儿,最好的办法是准备一面足够坚固的盾牌。 然而江湖上,少见使枪的,原因不少,又沉又重,不方便携带是其一,面对复杂的地形捉襟见肘其二。 不过现在,不存在这两个问题。而且毫无疑问,眼前这人枪使的极好。 但可惜,双方差距太大。 力量、速度、眼力、灵活、技法等等等等,全方位的差距,根本已经到了无法弥补的程度。 啪! 鬼哭左手抬起长刀一个虚晃,右手一把就拽住了刺来的大枪,后退半步,就将其拽个严实。 这个偷袭的武士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顿时白毛汗直冒。鬼哭这一抓,便拿到了他的七寸。 心中一急,就抓枪回拽。 鬼哭也不用力,跟着就上前来,近身。 不妙! 斗笠蓑衣大枪的武士后退三步,而鬼哭前进三步,同时松开了大枪。 武士趁机重新掌握了大枪,但是,已经迟了。他退后了三步,不但没有甩开鬼哭,反而被贴近身前。 要完! 武士心中痛苦:抱歉,公子,九郎先走一步。 九郎垂死挣扎,倒转枪头,用枪把击打。动作才做到一半,就被一脚点在膝盖一侧,顿时跪在地上。 拔刀声在耳侧响起,一痛,陷入黑暗。 “九郎。”躲在房顶后面的五郎心中滴泪,却没出来,一动不动,就像块石头。 鬼哭脚掌感应着大地,与此同时,铃铛响起,再加上强大的灵觉,想偷袭他,没几个人能做得到。 嘴角微微一翘,也不收刀,只是把刀鞘插在腰间,慢悠悠的向前方走去,就仿佛在散步。 他到了一栋屋前,这栋房中,他感觉到有人存在。 推开门,一人正好面对着他,手中的弓弯成了满月。 鬼哭双手还推着门,他就已经松开了弦。没等鬼哭收回双手,锥头箭就已经到了胸前。 然而,鬼哭低头张嘴一咬,锥头箭被他叼在了嘴中,四颗门牙硬生生的顶住,一股巨力顿时蔓延而上,可惜鬼哭的牙口太好了,一般人牙齿都给里射断,而鬼哭,却是毫发无损。 但是,屋中不止一人,射箭的十二郎目的已经达到。他,只是一个诱饵,而真正的杀手锏,就躲在头顶。 不在房梁上,而在门上。 二郎,虽然被称之为郎,但实际上是个女子,所有兄弟姐妹中,就说她轻功最好。大郎是所有人的大哥,而她,是所有人的大姐。 她依靠着一只脚的脚尖踩在房门上,用手指扣住缝隙,身体扭曲着,就像一只壁虎趴在门的上方。嘴里叼着短刀刀柄,刀刃淬毒。 鬼哭差点就没能发现她,这里确实是个死角,即便是鬼哭这种老江湖,也经常会忽略这里,因为这里实在不像是藏人的地方。 而作为诱饵的十二郎射出了一箭,又成功的让鬼哭低下了头。鬼哭脑袋后面没长眼睛,因此根本就看不到她。而她本身也藏在阴影中,所以也无从通过投下的影子发现她。 对于刺杀,她是天赋异禀。 但是,遗憾的是她没有妖气,她不会《龟息术》,虽然努力的屏住了自己的呼吸,却无法让自己的心跳停止。 心跳声,即便她和鬼哭距离很近,平日里鬼哭也是听不到的。 但是很遗憾,在进这间屋子的时候,鬼哭第一时间已经用《心眼术》增强了自己的听力,这样的距离,他刚好听到了。 双方的差距,造成了现在这种局面,就像是圣殿骑士去偷袭会鹰眼的刺客,计谋再好,也顶不住对方开挂。 十二郎扔掉了弓箭,转身朝后门跑去。鬼哭抬脚跨过门槛,拎着刀就要去追。而就在此刻,二郎用倒挂金钟的姿势把上半身落了下来。 她是罕见没戴斗笠的,长发也被狠心剪去,清丽的面容毫无表情,修长的鹅颈和水蛇般的身姿完美的展示出来,一偏头,就要用毒刃划伤鬼哭。 这一招,当真令人叹为观止,可以称作是凡人的极限,近乎完美,不快也不慢,甚至没有带起半点风声。 然而,在鬼哭发现她的那一刻,她的这一招,就已经注定失败。 正往前奔的鬼哭突然回答,空着的手轻松的绕开毒刃,一把扼住了她的喉咙,把她从上面扯了下来。 她松开了嘴,微微偏头,甩出毒刃短刀,一手捉住,还想反抗。 但是,一步慢步步慢。 她刚刚完成这个动作,便看到鬼哭那双锐利的眼睛,接着,伴随着剧烈的疼痛,陷入了一片黑暗。 “大姐!” 冲动的十二郎没有逃走,冲了回来,提着两把斧头。 一把斧头迎面扔来,被鬼哭接住。 另一把斧头劈了过来,被一刀削断斧柄。 咚! 半截斧头插在门上,十二郎看到他刚才人像鬼哭的斧头在眼前飞速放大。 砰! 十二郎的身躯倒在地上,他和二郎,隔着门槛,一个在外面,一个在里面。 通过铃声的反馈,结合脚底对大地的感应,鬼哭已经清楚这栋房屋无人,退了出去,他在另一栋房子走了过去。 他用的是一个笨办法,一寸一寸的搜索,总能把千面郎给找出来。 到时候…… 鬼哭用力一握拳,咔嚓,骨节作响。对于这个装逼犯,鬼哭心中很不爽,面对他,居然不躲,还在他面前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还有模有样地当起了病公子,抓住他后鬼哭要好好的问问,究竟是谁给了他这个勇气。 第十八章 卿本佳人 “真是厉害。”烛光中,千面郎放下了酒杯,杯中的热酒,冒出滚滚青烟。 虽然身在屋中,但是,整个村子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中。这对于他来说,并不难办。不管如何,他曾经都是一只大蜘蛛,吐丝结网是他的本能。 “大郎。”千面郎嘴角微微翘起,有些愉悦的说:“出去招待贵客。” “嗯。”大郎重重点头,抓起挂在墙上的长刀,“噔噔噔”的踩着楼梯上去了。 外面,千面郎教出的弟子还在顽抗。 十五郎从屋顶跳下,手一挥,飞镖如满天繁星。 然而,鬼哭手中的刀子是挥舞几下,然后身体微微一侧,叮当几声,飞镖全落在了雪地中,顿时洁白的雪地变成了麻子。 鬼哭抬手,十五郎闷哼一声,腿上中了一飞刀,然后落地,没站稳,摔倒了。 鬼哭两大步靠近了他,他拔出了腰间的软剑,犹如灵蛇。 鬼哭刺出一刀,和灵蛇般的软剑一擦而过,点点火花溅出,血花在眉心绽放,一声不吭的倒了下去。 年龄最小的十七郎在房顶上跳跃,一箭一箭的射了下来,他才十五六岁,力气不大,因此用的短弓,不过射速极快。只是两个呼吸,就射下了八支箭。 鬼哭一一躲开,就在十七郎射出第八支箭的时候,鬼哭看准时机突然出刀,“叮”的一声,这支箭在刀身上转了一圈,然后道卷而回。 十七郎中箭,从屋顶摔下,失去了意识。 “吱呀”一声,前方一间房的门被推开。 一个高大的武士拿着和鬼哭相仿的长刀从里面走了出来,跳下石阶,到了院子里,缓缓的将长刀抽出,然后把刀鞘靠到了一旁。 “有趣。” 鬼哭大步走了上去,道:“看来,千面郎就在里面了?” “是的,公子在里面等你。”高大的武士双手握住的到,手指不断的伸直弯曲:“大郎,我叫大郎。” 鬼哭打量着他的架势,随口指点:“好的大郎,现在请你左脚向前一点,左手不必稍微松一点,眼睛不要一味的看着我的肩膀,灵活些,不要让对手轻易看出你的目的。” 大郎显然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能死在您的手上,是我的荣幸。” “那可说不准,兵刃之事,可没个定数,万一我死在你手上呢?”鬼哭笑着道,同时想起了僵尸怀里的那封丝巾信,感慨道,果然还是一群年轻人啊。 兵器之事,先发制人。 也有后发制人的,但那种始终特殊,并不是主流。 大郎本身就比鬼哭弱,还玩后发制人的话,纯属找死,所以,他抢先攻击。 步伐轻盈,雀跃灵动,对于双方的距离把握得极好,然后一刀斜削,力道不重,击中要害却足以致命,同时一旦一击不中,还能迅速回刀防守。 很稳重,但是不够果断。 当! 这一刀,被鬼哭用长刀的铜护刃挡住,然后刀尖顶在了刀格上,顿时攻势受阻。 大郎连忙抽刀回防,鬼哭却得势不饶人,前踏步,突刺! 两刀摩擦,火花四溅,如赤色萤火虫,在两人之间飘舞。 然后,大郎愣住了,手中长刀垂了下来,刀尖没入雪地。 冰冷的刀锋,紧紧的贴着他的脖子,让他脖子附近生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很冷,令人恐惧。 要死了吗? 大郎心中想到,虽然早已做好准备,却总觉得有些遗憾。 果然,我还想多活几年。 “记住了。”鬼哭抬起了头,斗笠下的双目认真的打量着他:“这类刀的刀身弯曲的幅度虽小,却依然可以利用。” 记住了又如何? 大郎心中苦笑,反正都要死了。 现在,他已经开始想象自己死亡的景象。 鬼哭的刀很快,割开他的脖子后,要等一会儿,血才会喷出。 血会喷的很远,就如同红色的箭一般射出,然后形如喷泉,发出嘶嘶的声音,肯定很好听。 然后,这些血染红了白色的雪,犹如凋零的玫瑰。 他,一定会死的很美。 或许,这样也不错。 鬼哭手腕一动,刀锋一转,啪的一声,大郎如遭雷击,一头栽倒在地,斗笠从头顶脱落,在雪地中滚滚而去,跑了好远好远…… 烛光开始跳跃,一顿一顿的脚步声从上面传来,然后,鬼哭沿着木梯走了下来。 “没想到,你却躲在酒窖中。”鬼哭边下来,边开口,毫不客气的走到了千面郎对面坐下,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然后一口干了:“我以为你会布下天罗地网,结果却没想到你居然只为我准备了一场游戏,甚至并不激烈。我很好奇,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千面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举起了酒杯:“来干一杯吧!” 酒杯一碰,两人同时一仰脖子,干了。 啪! 杯子落在了桌上,千面郎笑着摇头道:“我哪里能布置什么天罗地网,一没足够的钱,二没足够的精力,就算是布置出来了,也挡不住,徒增笑话。” 鬼哭又问:“既然挡不住,为何不躲?” “为何要躲?”千面郎笑着摇头:“没这个必要。” “哦!”鬼哭冷笑,开始挽起了袖子:“我先揍你一顿,你就知道有没有这个必要了。” “不,你揍不了我,这个憋,你吃定了,哈哈哈哈……”千面郎突然大笑。 “为什么,我那群村民威胁我?”鬼哭语气变得危险:“你玩的有点过了。” “不,你仔细看看,我经得起你一拳吗?”说完,千面郎就用力的咳了起来,手中的白色丝巾,已经被一片红晕布满。 好不容易咳完,他擦掉因为咳嗽流出的泪水,笑道:“你一拳下去,我就死了,没想到吧,哈哈哈哈哈……” 鬼哭目瞪口呆,因为,这家伙居然说的是真的。 “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说没必要躲了吗?” 鬼哭点头:“你快死了。” “15年前,我就该死了,结果师傅救了我,哈哈哈哈哈……”千面郎又笑了起来,他似乎觉得很讽刺。 “你害死了你师傅。”鬼哭说着,摘下斗笠,打量着千面郎的神情。 千面郎并不以为意:“并不是我害死了他,他早就死了,我只不过处理了师傅的尸体而已。” “他是活人。” “但他的心已经死了,在他被逐出山门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一半,去年白毛派灭门的时候,他就彻底死了,你以为真的看不出那尸体有问题?不,他清楚的很,只是不想活了,想早点解脱。” 鬼哭神情有些古怪,这个情形,和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样:“你还害死了你两个师弟。” 千面郎又喝了一口酒,摇头道:“他们?他们只是两个人渣而已,我只是亲你那两个师门败类。” “怎么说?”鬼哭想看看他能说出个什么理由。 “他们用活人炼尸,企图以此入道,但这个,无论是在白毛派还是在俗世中,都犯了禁忌,本就该死。” “那外面的僵尸呢?他们是这里的村民吧!” “不,不是。”千面郎摇头:“他们是乞丐,冻死街头的乞丐。” 说到这里,千面郎还笑了:“你永远不能让他们安心,因为害死他们的是冻饿。” “呃……”鬼哭双目圆睁,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那这里的村民呢?” 千面郎嘴角翘起的幅度越来越大:“我花了钱,花了几乎所有的积蓄,把这个村买了下来,现在,那些村民在县城中。” 鬼哭重新坐了下来,他刚才只是做个样子,现在又心平气和的问:“怎么说来,你自认为你是个好妖怪喽?” “不,以非人妖怪的角度,我是个坏妖怪。”千面郎看着鬼哭的眼睛,认真的说:“我是个好人。” “噗!”鬼哭刚喝的酒喷了出来。 “我不是在说笑话,好吧……”千面郎无力的摆了摆手:“我不是人,但我确实想当个好人!也一直这样做的。” 第十九章 含笑九泉 “你什么时候想起要当个人的?” 面对鬼哭的问题,千面郎陷入了回忆:“很久很久以前,我还只有这么大的时候……” 说的,他指了指酒杯,表示自己当时只有酒杯那么大:“那时候,我灵智初生,还很调皮。” “调皮?”鬼哭有些想象不到面前这个贵公子式的人物会有调皮的一面。 “是的,我经常爬到大户家的小姐床上,在她们睡觉的时候就到她们脸上爬啊爬,每一次她们醒来,都被吓得跳起来,然后崩溃大哭,好玩极了。” 鬼哭可以想象那情形,对于旁人来说一定挺有趣。至于为什么选大户家的小姐也很容易理解,这些小姐更娇弱,不用担心她们受惊后鲁莽的一巴掌呼过来。 “后来,有个可怜的女人被吓得晕死了过去,差点没救过来,我便觉得这种行为不妥,于是没再玩了。”千面郎摇头,嘴角含笑:“又到后来,遇到了爹……” “爹?” “嗯,他儿子死了,他一直固执的认为自己的儿子变成了蜘蛛,所以,就把我当成了他儿子,那段时间,真的很美好,让我体会到了做人的快乐,尽管那时候我还没有化形成人。” 鬼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就是所谓的认人作父吗? “你可知道,为何那些明明变化之术天分极佳的狐狸精,偏偏就藏不住尾巴?” 千面郎没等鬼哭回答,就把答案说了出来:“因为她们没把自己当人,她们始终知道自己是狐狸。而我和她们不同,我渴望当个人,我也愿意把自己当个人。也是因此,化形很成功,直接在白毛派呆了200年,200年的时间,没有露出一点破绽。” 说到这里,千面郎笑了起来,笑得很讽刺:“时间太长了,以至于我都忘了自己不是人。当掌门说我不是人的时候,我是懵的,我怎么就不是人了?后来才醒悟,原来我是个蜘蛛精,原来我已经长到了两张桌子那么大。而我对我自己的印象,一直都是只有盘子那么大。” 鬼哭表情古怪,而千面郎却激动起来:“我日他仙人板板的,那个老龟孙,格老子地照妖镜,老子就是想当个人他都不让咳咳咳咳……我……我只是想做个人啊!” 鬼哭问道:“你当初为什么不加入蜀山,而是想办法加入白毛派?” 千面郎耸了耸肩膀:“你说的倒轻松,但你知道在我们这些底层妖怪心中,你们蜀山的形象是什么吗?斩妖除魔,正义凛然……斩妖除魔,斩的除的就是我们这些妖魔。” “呃……蜀山以前的确如此,但现在风气可不是那样。” 以前蜀山需要立威,所以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后来成为了三大圣地,底蕴日深,又加入了渡妖成人的大计,就开始变得开明起来。 “我知道。”千面郎摇头:“但等我知道那些只是说书先生的胡乱揣测的时候,已经迟了。如果当初……进的是蜀山,那该多好啊!” 有些死都想当个人,有些却是不当人了,这个世界,千奇百怪,什么都有,鬼哭喝了一口热酒,问:“所以,你弄这么大的动静,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两件事。”千面郎伸出了两根指头:“第一件事,蜀山的目光太过远大,着眼整个人族,固然是好的。但有时候,也应该低下头来,注意一下就在脚下的危机。” “你是说……僵尸!” 千面郎点头:“我知道蜀山已经开始重视了,但重视程度还是不够。我在白毛派生活了200年,对僵尸的性情了如指掌,现在这些僵尸还没酿成真正的大祸,是因为他们刚刚脱离控制,灵智混乱。而一旦等他们灵智稳固,咳咳,开始有计划的做一些事的时候,再去镇压,可就为时已晚,到时候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因此才出此下策。放心,作为吸引蜀山目光的鱼饵,人选都是精挑细选的,按照人族的道德,无论男女,死有余辜,至于因此遭殃的百姓,我……权衡之下……对不住……咳咳咳咳……” 说着说着,千面郎又咳了起来。鬼哭坐不住了,看他随时要死的样子,连忙起身,到了他身边,捅了他一刀。 千面郎先是惊愕,然后笑道:“谢谢!” 鬼哭板着脸:“不客气,你的时间不多了。” 千面郎点了点头,语气开始变得急促:“第二件事,我的那些弟子,你看如何?” “天赋极佳。”鬼哭认真的说,千面郎计划的这一场,与其说是他和鬼哭之间的游戏,倒不如说是一场面试,从大郎到十七郎,把自己的天赋在鬼哭面前展露的淋漓尽致。 “我没资源,这十五年来也是颠沛流离,条件有限得很,做到这一步已是极限,所以,我想把他们交给你。他们都是好孩子,把他们培养起来,一定会是你的得力帮手。” 这个千面郎,是来托孤来的。 “真好。”他面含微笑:“我有一份名单,二十六个人,你的名字排第一,老天真是眷顾我,没想到来的人,真的会是你。” “很抱歉,我不会培养他们,我不擅长这些。”鬼哭摇头,紧随着话音一转:“但是,现在蜀山很缺人。” 十七个天赋极佳的好苗子,现在这种状况的蜀山怎么可能放过。 千面郎愣了一下,然后笑道:“这也不错。” 谈完这些,千面郎松了一口气,然后,撑不住了。 “鬼哭,你说,我是个人吗?” 鬼哭按着他的肩膀,郑重的说:“你是个好人!” “能得到你的承认,真好。”千面郎看得出鬼哭真心实意如此认为,嘴角翘起,大笑起来,很是畅快:“哈哈哈咳咳……不是人胎生,但死后,留下的至少是一具人尸。” 鬼哭道:“你是人,别忘了,你的爹是人,只是你擅长变化蜘蛛而已。” 千面郎又愣了一下,然后泪奔:“死到临头,却得一知己,心满意足,心满意足……” 千面郎抹掉脸上的泪,一指墙角的箱子:“那里,是我给他们的信,还有就是个人对于僵尸的建议,拜托鬼……鬼兄交给他们,我困了,想睡一觉。” 千面郎趴在桌上,含着笑,闭上了眼睛。终于,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从蜘蛛的角度来说,毫无疑问,他是蜘蛛奸。但从鬼哭的角度来说,他是一个伟大的人,是十七个孩子的伟大慈父。 “一路走好。”鬼哭长叹一声,走到墙角,抱起了箱子,突然失笑:“真是窝囊,居然被一个病鬼耍的团团转,却偏偏,一点反击都做不到。” 毫无疑问,千面郎是个人杰,不仅天赋极佳,更重要的是智计百出。明明是在对付他,可偏偏一切结束后,他心中生不起半点敌意,有的,只是敬佩和惋惜。 第二十章 俊杰早逝 鬼哭、采薇、南宫三人神情复杂,看着院子里柴火堆成的架子上的千面郎,这个架子,是他早就准备好的,柴火也早已铺上了油,随时可以为自己火化。 他的17个孩子,因为在雪地中躺了一会儿,虽然不至于被冻死,但也大多感冒,一边打着喷嚏一边呜呜的哭着,最为坚强的大郎哭得最凶,涕泪横流名副其实。 尸体,被火化。 骨灰,按照千面郎的遗言,交给了鬼哭。 他在信中拜托了鬼哭一件事,把他的骨灰葬在紫云山,也把他的墓碑立在哪里——白毛派弟子绿珠。 这件事并没强求,若是鬼哭不愿,将他的骨灰洒向天地便可。 真是一个狡猾的家伙,把鬼哭算得死死的,因为这样的情况,鬼哭不可能拒绝他的请求。 说来也奇怪,千面郎是不喜欢白毛派的。尽管他和他的师傅关系很好,尽管他在那里生活了200年,他也不喜欢。并不是因为掌门害了他,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喜欢玩尸体,而且气氛太过于严肃。 千面郎本性不是严肃的,他是跳脱的,本来也不是什么贵公子的性格,而是潇洒无拘的,从他刚诞生灵智时,喜欢吓唬那些名门千金,看她们丢弃以往的庄重乱蹦乱跳暗自偷笑。 但是,白毛派改变了他,将他变成如此。 可是,不管如何不喜欢,他还是决定回去,落叶归根。 这个家伙,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人性,比太多太多的人都更具人性。 对于鬼哭又一次回来,曹青云是惊恐的。难不成,还有什么麻烦事找上门了? 果然有麻烦事,但也算不上麻烦,只是让他帮忙传个信。 如今法术凋零,传信不像以前那样简单了,好在这里还在巴蜀范围内,几千年的经营,整个巴蜀被蜀山经营的如同铁桶,各种接头点让蜀山的消息异常流通。 信被送了出去,将会飞快的在各个斩妖阁分阁传递,就如同快递一般。 那些分阁的外围弟子把信件按照轻重缓急,分门别类,以一种极高的效率送往巴蜀各地。 这封信,无疑是很重要的。 所以,送的飞快,短短两天就会到达蜀山,被送到相关的长老手中,然后长老根据情况,决定是否再往上送,交给阁主处理,具体交给谁又要看情况。 仙剑阁,精英弟子聚集地,最能打的都在这里,责任最为纯粹,平时负责修炼,关键时刻负责一切需要高端武力解决的事。 斩妖阁,基础弟子聚集地,斩妖阁的弟子被派往世界各地,建立分阁,负责当地非凡治安,处理一些妖魔鬼怪事件,同时负责情报、运输、舆论等等,责任重大。 传道阁,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是真正的幕后大佬。责任极端重要,传道。整个巴蜀,都是蜀山的后备人才培养基地,蜀山剑法几乎绝大多数巴蜀人都在学习,一旦有所成就,跨过了那条线,第一个想到的是来蜀山,这一切,都跟传道阁脱不了关系。 除了巴蜀这个明面上的人才培养基地,竟然还有暗处的人才培养基地,里面培养的都是天才,仙剑阁许多弟子都出自那里,斩妖阁众多核心柱梁也来自那里。 不仅是人才培养,剑术开发,法术开发,法器制作,关于新型妖怪的整理,阵法策划等等等等,也都是他们完成的。 可以说,整个传道阁是蜀山的真正核心。 就算是失去了蜀山,仙剑阁以及斩妖阁的人都死光了,但只要传道阁还有十位核心长老还在,蜀山就能东山再起。 这十位核心长老是最低调的长老,而且他们不一定在蜀山,他们每一个都拥有着绝佳的天赋以及强大的实力,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是移动的书楼。绝大多数书都在书楼中,而他们十人合起来,可以将整个书楼的书全部默写出来。 话题扯偏了,之所以谈到三大阁,便是关系到大郎等人的安置问题。 得到信件的当天晚上,斩妖阁负责消息处理的田长老就连夜登上了观星台。 如今的观星台上,不再是一个孤零零的凉亭了,而是修了一半的镇妖塔。 很遗憾,先前的三位阁主到死都没将这个塔修完。 现在的三位阁主却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躲在修了一半的镇妖塔中,不必受那冷风吹。 因为事关三阁,所以,三位阁主都被叫醒,共同翻阅着寄来的信件。 鬼哭写的信只有一封,但其中附加了半箱子的资料。鬼哭的信也只负责写出来龙去脉,而那半箱子资料才是重点,这些资料通通出自于千面郎之手,里面包含了对白毛派所有僵尸的分析,关于这些僵尸今后动向的判断,还有他17个弟子的优劣以及今后发展的方向。 字,不算太好看。 可以想象写这字时,千面郎忍受着何等的痛苦。 每一个字,都是他的心血,都是他绞尽脑汁得来的,尽可能清晰而且简练。 越是翻阅,三位阁主就越是惋惜。千面郎的绝艳惊才,字里行间表现的一清二楚。 翻阅着半箱子信件传来清脆的哗哗声,传道阁的洪阁主率先开口:“可惜了,如果他当初加入我传道阁,那该多好。” 学习能力超强,记忆力极佳,有道术开发天赋,擅长发掘人才,培养人才,确实是天生的传道阁苗子。 “不。”斩妖阁钱阁主擦了一下眼睛,喝了一口茶后,提了一下神,这才一边看着信件,一边慢悠悠的反驳:“他更适合斩妖阁。” 钱阁主认为,千面郎最适合斩妖阁,他可以镇守一方,对于情报的天生敏锐,对于后备人才的培养,善于隐藏,会傀儡术,有变化之道的天赋,怎么看,怎么都是斩妖阁主事人的好苗子,只有上限,是阁主。而身份的问题,也能解决,千面郎是钱阁主见过的成人愿望最强烈的非人妖怪了。 本来,兽不能成人,但别忘了,他除了是蜘蛛,还是妖,有妖气,而妖气,一定程度上就代表奇迹。 毕竟,人都可以成兽,兽自然也可以成人,只是更为困难,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无论是蜀山还是千面郎,都需要付出。蜀山这边,为了一位能成为阁主的人才,绝对愿意付出。而千面郎为了能成为人,也肯定愿意付出。所以,身份不是问题。 但可惜,一切都迟了。千面郎已经死了,就算是没死,北风之下,妖气被严重压制,他也失去了这个机会。 “好了,别为这事争论了。”梅胜雪打断了这两个老东西的话,比起这两个老东西,他是最年轻的,也是精力最旺盛的,实力更是最强的,性格也是最突出的,因此在三人中,颇为强势。 其实在他心里,千面郎最适合的还是仙剑阁。 是的,相比仙剑阁一大票能打的,千面郎实力方面并不占优势,只是中下。但,这不要紧,仙剑阁能打的太多了,先是顶尖战力就有六位剑主,其次还有梅胜雪和鬼哭,最差的都有独自一人可以通过偷袭斩杀妖王的本事。 所以缺的,不是能打的,而是一位指挥官,在多人联手的行动中让大家团结起来,并且将所有人的实力进行有效发挥。这一点,千面郎明显能够胜任。 但是很遗憾,蜀山错过了这位千里马,谈论这些已经晚了。 所以相比起谈论已经过去的事,倒不如谈谈当下的问题。 “看来,我们对僵尸的事的确不够重视。” 随着三人对信件的深入,三人表情越发的严肃起来。 “依我看……”斩妖阁钱阁主敲了敲桌子,道:“东胜神州的事,可以稍微放一放,撤出一些人手,那里太远了,事倍功半。” 梅胜雪和洪阁主同时点头:“可以。” 这方面,钱阁主是专家,他说了算。 “对于无尽大山残余妖王的追杀,也可以稍微缓一缓。”紧跟着,梅胜雪也开口道:“那些妖王都是老油条,藏得很深,一时半会也找不出来,危害当下也没那么大,可以从这方面适当抽出一些人手。” 钱阁主和洪阁主点头:“可以。” 和先前的理由一样,这个方面,梅胜雪是专家。 梅胜雪继续说:“不仅如此,九幽剑主也可以下山活动活动,这狗屎北风,咱们实力大降,九幽剑主的实力从某方面来说却反而上升了。” 准确的说,九幽剑主的上限被压低了,下限被提高了。对于剑主来说,反而是件好事,这意味着它们的寿命提升。 钱阁主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说:“不如,清风剑主也下山活动活动,北风对于他来说,影响也并不是那么大?” 清风剑主的情况和九幽剑主差不多,他们是六位剑主中最幸运的。而其余四位剑主,不仅上限被压低了,下限同样也被压低了,倒霉透顶。 梅胜雪想起了那抽风一般的笑容以及糟糕的性格,顿时头痛,所以虽然才刚刚成为剑主,应当适应一阵子,但果然还是把他撵下山去比较好。 于是,和洪阁主一同微微含首。 梅胜雪问道:“这些人手,够了吗?” “两位剑主,鬼哭、采薇两位新秀,还有抽出的人手,以及原本就负责这方面的长老弟子。”钱阁主计算了一下:“够了,足够清理巴蜀北方的僵尸,至于南方的……慢慢来吧!” “小田啊!”梅胜雪笑容温和可亲,嘴角翘起的幅度一般高。 坐在下首蒲团上,如同透明人一般的田长老连忙答道:“在!” “都记下来了?”梅胜雪问道。 “都记下来了。”田长老老实的点头,刚才三位阁主谈论的时候,他就已经用毛笔和册子记了起来,同时顺便整理着装,努力让左右对称。也是因此,梅胜雪才忍住没有向他发难。 “传下去。”至于该传给谁,梅胜雪相信田长老能做出有效的判断,他有这个才能。 “诺!”田长老站起来,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门关上了,三位阁主突然收起笑容,气氛变得肃杀! “下面。”梅胜雪微微眯起了眼睛,眼中射出熊熊战火:“我们来谈谈千面郎十七个弟子的安置问题吧!” 第二十一章 幸福短暂 “毫无疑问。”洪阁主一点不客气的说:“千面郎遗留的十七位弟子当归我传道阁管,自古以来规矩便是如此,我传道阁也最适合培养他们。” “但是,千面郎在信中已经写明,他希望他的弟子们跟着鬼哭。”梅胜雪脸上带着笑意。 “不行。”两位阁主同时叫道,钱阁主咳嗽一声:“鬼哭的确了不起,他拥有绝佳的才能和伟大的功绩,但是,他也只是一个弟子而已。” “现在不是了。”梅胜雪说道:“现在他是一个长老了。” “他会拒绝的,之前他就拒绝过一次了。”本来,鬼哭回来的时候就该就任长老的位置了,但鬼哭拒绝了,选择回到杨家村当一个咸鱼。 “由不得他拒绝。”梅胜雪双目圆睁:“现在什么情况,正是该他承担责任的时候,他怎能逃避,还反了天了他。” 两位阁主同时用鄙视的目光看着梅胜雪,鬼哭还好,只拒绝过一次,而你梅胜雪呢,你拒绝过多少次还记得吗?还好意思说别人。 梅胜雪干咳两声,道:“反正我就是这个意思。” 见梅胜雪打算独吞十七人,两位阁主怎么肯干。现在,情况紧急,蜀山到处都在缺人。千面郎精心培养的17位弟子除了实力差了些,都有各自的才干,就算是打打下手也能帮不少忙。 现在时代变了,以前普通人绝对无法插手妖与妖之间的事情,一个妖气冲击就能让一个普通人中的绝世高手失去反抗能力,陷入恐惧或者迷幻之中。但是现在,妖气被极度压制,普通人也能插手进来了,当然,前提是实力足够。 很显然,千面郎的十七位弟子是有这个实力的。 别看他们都被鬼哭一个回合干掉,没有一个例外的。但鬼哭是谁啊,再加上他的风格,一个妖王在他面前,实力弱点也是一个回合的命,根本没有参考价值。 “就算鬼哭成了长老也不行。”洪阁主气势汹汹:“他还没在培养弟子方面证明自己。” “谁说的。”梅胜雪问道。 洪阁主心中一个咯噔,便听梅胜雪说:“你该不会是把林采薇忘了吧?” 林采薇,近10年来,第二个以剑入道之人,能力极强。 “她不算。”看到洪阁主吃鳖,钱阁主连忙说道:“她明显传承于白龙谷。”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梅胜雪痛心疾首的大声叫道:“是的,她的剑术来自白龙谷,但其他的呢?遇事果断,行事沉稳,反应机敏,个人行动能力极强,就连穿衣打扮,哪一样不是鬼哭的风格。” 钱阁主眼珠骨碌一转,道:“那也不行,鬼哭毫无疑问是一名先锋大将,让他来教导弟子,会分散他的注意,咱们已经够缺人了,不能再拖着鬼哭的手脚。” 梅胜雪脸黑了,咬牙道:“并不会影响,他们会成为鬼哭有力帮手,在辅佐鬼哭的同时学习。” “糊涂!”洪阁主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们的确有边做事边学习的能力,而且这个能力很强,但是,鬼哭是谁,毫无疑问他会成为我们的先锋大将,随时会身处于最危险的地方,等到那些小子们出头,你说他们还会剩多少?他们不是一个两个,是十七个,鬼哭管不过来。” “就是。”钱阁主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想害死他们吗?” 梅胜雪脸色发黑,现在法术凋零,真打起来,他一只手挑他们两个,但问题是,这明显不是能用战斗解决的问题。 面对两个阁主同时施压,他压力巨大,一般唇枪舌剑爆发,围绕着十七位弟子的特性,他们各自诉说着自己这边对他们今后的好处,对蜀山的好处。 蜀山太忙了,三位阁主还有许多事要办,争论被默契的压制在了一刻钟的时间。 一刻钟后,三位阁主各自面带遗憾的离开了镇妖塔的底楼,各自去忙各自的事了。 梅胜雪黑着脸回到了书房,很遗憾,他没能完全守住千面郎的十七位弟子。 面对这场争夺弟子的战争,在两位阁主的联手中,他完全处于下风,眼睁睁的看着十七个杰出的弟子被一个个夺走,顿时心痛到无法呼吸。 还好,两位阁主也不是完全联手,他们也在为各自谋着福利,后半段,两人的联盟宣告破裂,然后变成三足鼎立之势。 快马,白衣。 一群又一群蜀山弟子下山,在各自的长老带领下,前往鸿福县。 不只是蜀山,很多地方正在执行任务的蜀山弟子突然接到命令,放下了手中的活,聚集起来,飞速离开,前往的目标,同样是鸿福县。 第一个到鸿福县的,是一对男女。 女的犹如天仙,身材高挑,神情冷漠,就仿佛深山中的一汪冰潭,寒冷刺骨,比这北风带来的极寒还要寒冷,令人望而生畏。因此,她的容貌没为他带来半点麻烦。 而男的,长相还算英俊,着装放荡不羁,脸上时不时露出抽风般的笑容,当真是一个风一般的男子。 …… 清茶入口,曹青云眯起了眼睛,享受着上午的安宁。今天天气还算不错,稍微暖和了一些,风也没那么大,仆人们已经将满地的积雪堆积在了树下墙角,院子里悄然无声,一片清爽。 舒服啊! 曹青云脸上挂起了笑容,看来,又能咸鱼一个上午了。 鬼哭去而复返,他还以为又有大麻烦找上门来了。结果,只是一个小麻烦,接着,这是巨大的福利。 鬼哭带来了十七个人,每一个,都出乎意料的能干。 听说他们即将加入蜀山,曹青云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从鬼哭那边把这17个少男少女借了过来,然后,事情一下就变得简单了。 很多事情,只要一吩咐下去,他们立刻就办得妥妥的。 某家发生灭门惨案,不过半日,就已经破案,凶手找到,一个被欲望冲昏头脑的新生小魔头,又过半日,小魔头被绑到了面前,人道处理。 某处又有异常,不过半日,就被查出是一伙民间邪教趁乱收徒搞事。十七人立刻动手,默契的配合下两三下就解决了问题。 某家有诡异事情发生,不过一日,就查出是个小妖利用神通对着家人进行恐吓,敲诈勒索钱财,立刻逮捕归案,进行严肃教育,并判断是否有用,能否吸收。 五日,自从他们来了,曹青云足足当了五日的咸鱼,解决了十个大案,少数两个因为对方武力值过高,在他们能力范围之外,但也在采薇出手活动手脚之后得到解决。 一切麻烦都不再是麻烦,曹青云简直不要太爽。 但是,很快,他的好日子就要过去了。他早有准备,不过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第二十二章 废物利用 洪福县官员几乎被一扫而空,本来,这座县城应该会变得极其糟糕,但是,这短短五日,县城不但没有变得糟糕,反而开始好转。 特殊时期,特殊手段。 十七人不但做着斩妖阁的本职工作,还插手政务,提拔官员。 一些人被提了上去,他们不是什么好人,却有能力,再加上斩妖阁在头顶看着,处理的却也不错。 街头始终覆盖的白雪被铲到了路边,城门口依旧没人看守,但至少早上晚上,有人去开门关门,不至于一整夜城门大开。 更夫重新干起了自己的活,裹得跟个球似的,哆嗦着一边敲锣一边喊叫,那锣声让人心安。 夜晚街头偶尔能看见有人巡逻,像以往猖狂的夜间大摇大摆破门而入杀人抢劫扬长而去的猖狂情形不再出现。 在平常连续砍了十几个头示众之后,一些狂妄之徒也被吓到,终于不再那么猖狂。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举措就不一一细举了。 总之,到了夜晚,小孩终于能放声啼哭,到了白天,出门的人也变得多了。 依旧有人冻死,但好歹也有人迅速收拾尸体,将其焚化火葬。 这座冰冷的县城,多了一丝生气。 城中靠近县衙的大宅是斩妖阁分阁的驻地,该知道这个地方的人也都知道了,平时尽量不往这边过,避免打扰里面的仙长。 而现在,马蹄声在寂静的街头响起。 一男一女根据接头的暗号一路来到了这里,牵马而行,马蹄踩着坚硬的路面,声音清脆,不急不缓。 敲门声中,一个老人缓缓的打开了门,他眼睛瞄到了这对男女的腰间,连忙放他们进去。 “老爷,山中的家人来了。” 堂中,烤着炭火,揣着暖壶,一边慢悠悠的喝着热茶,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着演义小说的曹咸鱼猛然一惊,连忙放下小说站了起来,刚走出大堂,就看到一对男女走了进来。 “洪福县斩妖阁弟子曹青云见过二位……”他瞟了一眼两人腰间的牌子,上面的花纹他有些陌生,仔细的回想一下,然后腿一软,差点没站稳,笑容僵住了,汗珠滚落:“剑主。” 而在两位剑主前面带路的老头脸上的笑容也同时僵住了,卡卡的,仿佛表面结冰,动作极度僵硬。 “九幽。” “清风。” 两人微微一笑,然后,九幽剑主眼角瞟到同伴的笑容,微微扯起了嘴角变得僵硬,笑容消失,曹青云脸颊同时抽了抽,这一任清风剑主,似乎,有点差啊! “鬼哭兄弟呢?”清风剑主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这个时候,应该在练刀,二位请跟我来。” 曹青云带着两位剑主离开了,僵硬的老头终于缓过神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哎呀我的妈呀,见到剑仙了。”老头一脸激动。 不怪他,他也不是没见识的,作为这个宅子的管家,那些普通人口中的神仙之流他可见过不少。 但是,剑主身份太过特殊了,斩妖阁对于蜀山的门面也宣传的太好了,直接就导致得知二位剑主的身份,因为太过突然,冲击太大,直接就让他因为他们的名声浑身僵硬,失去了对于身体的控制。 曹青云明显猜错了,现在鬼哭没有在练刀。 人,总是要放松的,鬼哭又不是机器。 所以,现在他和采薇、南宫以及大黑、大嘴在炭火熊熊的房间里,正在玩牌,放松放松。其中大黑没手,大嘴没眼,看到的东西和常人不同,两个无论是哪个单独打牌的话都挺艰难,但合起来,配合默契,却也能成功的和鬼哭他们玩到一起。但是,他们两个虽然配合默契,打牌的时候1+1却也不等于2。 一开始,打牌是鬼哭兴起的,一起玩牌总好过两个女人明争暗斗要来的好。 但现在,他后悔了。 采薇南宫斗智斗勇,鬼哭明哲保身,而大黑和大嘴,被殃及池鱼。 “哦吼吼二呵呵!”大黑不满的嘶鸣,责怪着大嘴先前不该打那张牌。大嘴不满的扭动身体,抽打着大黑的鼻子,责怪它瞎指挥,明明有这么大个脑袋却笨的要死。 于是,他们两个又吵了起来。 鬼哭头都大了,恨不得去练一趟刀,但是刚一站起来,三双眼睛和一个布条同时看了过来,他将炭火上的酒坛取了过来,为自己倒了一碗热酒,然后重新盘膝坐下。 采薇满意的微微含首,看了南宫一眼,眼中分明表达着“这次算你运气好”的意思。南宫也看了采薇一眼,眼中分明说着“下次就让你见红”。 然后,两个女人同时提起毛笔,沾了一下如血的朱砂墨汁,用来画符的朱砂墨汁就这么不在了大黑的马脸上,大嘴也没能幸免。 反正纸符已经失效,画符的朱砂墨汁自然成了废品,所以鬼哭他们这么玩也不算浪费。 两个女人同时看过来,鬼哭心中为大黑马和大嘴默哀,然后提起了笔。 大黑马一脸悲愤,大嘴没有脸,但看它的动作,也能看得出它心情不爽。 但没办法,谁叫他们倒霉呢,不,准确的说是太耿直了。 洗牌,用薄木片做的新牌在采薇手中翻飞,大黑马心中发狠,大嘴发誓他一定要让三个人类知道他的厉害。 而这三个人类,正在心中默默的计算着,刚才收牌的时候,他们已经把牌的大概位置记了下来。 牌洗好了,一张牌被翻开,大黑马和大嘴刚才是地主,所以,大嘴选了一摞放到一边。 南宫和采薇眉头微微一皱,相互对视,眼中电花闪烁,同时在用眼睛告诉对方:“算你运气好。” 鬼哭在一旁,继续为大黑和大嘴默哀。 牌发了下来,大黑和大嘴的地主。 什么鬼! 大黑和大嘴在心头咆哮。 “鬼哭师兄,有贵客来了。”外面,曹青云激动的声音响起。 机会! 大黑马一下站了起来,大嘴和他心意相通,一下就挂到了大黑马的脖子上,然后大黑马连忙跑到门口,探出头去,准备迎接贵客。 “妖怪啊!”曹青云惊慌大叫。 然后,便是一男一女的笑声。 南宫和采薇脸色同时微微一变,想要遮住脸,但已经来不及了。 “哈哈哈哈……”清风剑主露出了他那招牌式的笑容,把头一探进来:“你们的大黑是……” 他笑容僵住了,停了一会儿,更加放肆的笑声在屋中回荡。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大黑马和大嘴很惨,大黑现在已经是烈焰红唇,脸上腮红,头顶毛虫,腮帮鸭子游泳,脑袋两侧垂下来了红色的麻花辫,而大嘴,变成了一条长长的姨妈巾。 至于两个女人,也不好受,一个顶着尚未完成的猪头,一个变成了丑大妈,而鬼哭也不好受,狭长的眼睛变成了眉毛,脸上多了两个大大的眼睛,左边眼睛里有个色字,右边眼睛里有个鬼字,这是两个女人对他的小小报复。 本来,没什么,但是现在,被外人看到了,麻烦就大了! 第二十三章 紫云山下 确认过的眼神,你就是我要灭口的人。 清风剑主还在笑,仙剑清风也在笑,于是,清风剑主不只脸在抽搐,就连浑身上下的衣服也在抽搐,整个人似癫似狂。 九幽剑主眉头紧皱,同为剑主,两人性情截然不同。她喜欢安静,因此讨厌这个家伙。 看了一下屋中惨不忍睹的众人,九幽剑主抿了一下嘴唇:“我有事出去一下。” 说完,转身走了,留下还在笑的清风剑主和瑟瑟发抖的曹青云。 鬼哭脸上挂起了微笑:“要一起来玩吗?” “不……”三道锐利的目光扫来,背后,曹青云被大黑马顶了一下,回过头,大黑马裂开了被朱砂涂成的大红唇,露出了雪白的牙,顿时,一阵头皮发麻。 更可怕的是,他似乎看到鬼哭的手已经摸向了刀柄。 “哈哈哈……”耳边传来清风剑主的笑声:“你们在玩什么,看起来好好玩,加我一个呗!” 又有两人落座,两女对视一眼,默契的站起身来,笑道:“快午时了,我们去准备饭菜。” “不是有厨子……”两道杀人的目光看来,曹青云老实的闭上了嘴,看着两个女人出门离去。 鬼哭一边为他们讲着规则,一边洗着牌…… 几轮过后,清风剑主和曹青云挂上了彩。 间隙中,南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夫君,你过来一下。” 鬼哭放下了牌,笑道:“你们先玩,我去去就回。” 这一去,直到午时饭点,鬼哭都没回来了。 吃饭时,看着清风剑主和曹青云脸上的花纹,鬼哭三人满意的默默点头,这也算是灭口了。 至于九幽剑主,一如既往的表现,冷漠。 在场的所有人,她通通不认识,也完全不想承认他们是蜀山的人。 朱砂墨汁被你们拿来这么用,丢脸啊! 午饭过后,迟来的噩耗还是来了。 等诸位蜀山大佬处理完紫云山的事情后,就会把千面郎那17位能干的弟子带走,一个都不给曹青云留。 噩耗,还不止这一个。 由于蜀山实在缺人,所以,将不会派人过来,这里的一切事物,都将交给曹青云暂代管理。所以,曹金云升官了,成了洪福县斩妖阁的暂代长老。 所以,这就意味着曹青云咸鱼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有什么困难,有什么危险,都需要他一肩来扛。 得知这个消息,曹青云默默的回到了房间,大哭一场。 一想到未来的日子,他就不由得觉得凄凄惨惨戚戚,于是,趁着噩梦还没来到,努力的咸鱼,干脆连床都不起来了。 所以,九幽剑主的脸色更冷了。这样的弟子,居然是蜀山的,看来,天亡我蜀山啊! 怀着这样的心情,一直到了晚上才有所好转。 千面郎的十七位弟子满身疲倦的回来了,看着他们,九幽剑主觉得蜀山还有希望,至少,还有这么多好苗子。 接下来的几天,不断有人来到这个县城。 或者是仙剑阁的,或者是斩妖阁的。 鬼哭也见到了熟人,剑楼的周长老,他是此次行动仙剑阁的负责人。而周长老也带来了给鬼哭的任命,鬼哭升官了,成了新的长老。 也不给鬼哭拒绝的机会,周长老把象征长老身份的牌子递给鬼哭之后,便召集众人研究紫云山相关事宜。 十日后,所有人都聚集了,足足有百多人,然后浩浩荡荡的出城直奔紫云山。 蜀山决定,要动僵尸,先拿这个紫云山开刀。 一来所有的情报都是现成的,相较起来更简单,容易打出信心,振奋士气。 二来是为了练兵,让所有人有个经验。 其实,在场的哪一个不是经验丰富的。但是,这个经验大多来自于北风之前。 北风之后,以前的经验大打折扣,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有些束手束脚的感觉,而这一次,是个重新整理自己经验的机会。 蜀山众人离去,原本被挤得满满当当的宅子瞬间又冷清起来,曹青云看着空荡荡的宅子,一种孤独感油然而生,有些想哭。 习惯性的为自己泡了一盏茶,拿起了演义小说,准备咸鱼一下。哪知道,老管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老爷,老爷,不好了,县里出大事了!!!” 曹青云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泼到了桌上。 …… 清晨,柳絮般的大雪乱舞,天地苍白,紫云山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素衣,在风雪中安静的矗立。 山脚下,白色的帐篷犹如一个个雪包,围成了一圈。 而周围,是各种陷阱,还有蜀山弟子在暗中警戒。 最大的帐篷里,长老聚集,商议此次行动。雪白的纸,黑色的字,将整个山中的情形,所有僵尸的能力,讲了个遍。 “山上原本僵尸五十有三,但北风之后,所有的白毛派弟子被咬死,其中又有多少变成了僵尸不得而知,不过据巡逻的弟子观察,山中至少得有五百多只僵尸往上。”斩妖阁的林长老介绍道。 “这个白毛派,害人害己啊!”有人叹息。 紫云山,可不止一个白毛派,还有好几个村落。 现在不只是白毛派倒了大霉,那几个依靠白毛派而生存的村落也变成了僵尸村。 因此,这个座紫云山才会有如此多的僵尸。 “说这些也无用。”周长老摇头,然后说道:“我看了一下,这500多个僵尸又分成三个档次。后来的那400多僵尸又弱又笨,是最低的档次,稍微注意一下就成。原本存在的53个僵尸其中有48个是第2个档次,遇到后小心行事。而剩下的5个,才是我们真正应当重视的,若是弟子们遇到,第一时间就退,同时发信号求救,这五个僵尸,是咱们少数几位长老的事。” 众长老点头表示认同,那五个僵尸,在北方之前道不算什么,擅长法术的长老用法术随随便便玩死他。 但北风之后就不行了,除了少数几位长老,其他的人还真打不过。 林长老补充道:“这事一定得重视,待会回去,诸位多提点提点自己手下的弟子,一定不要让他们逞能。好了,值得注意的就是这些,现在布置任务。” 一张巨大的地图,被铺到了圆桌上,这张地图是风长老画的,他终于离开了自己的船,收拾好心情,履行自己的职责。 风长老挤到了桌前,在上面一指,对围上来的长老们说道:“诸位请看,这里是白毛派,白毛派这上面就是养尸洞,而沿着这条河往下走,便是青村,这里……” 第二十四章 围剿开始 此次蜀山这么多人前来,自然是可能是尽可能的减除僵尸的数量。 紫云山的僵尸很多,但大多数由于刚刚诞生,并不聪慧,所以不必太不在意。 但是,还有一些,是有智慧的,实力也强,一旦发现危险,会跑,而一旦流窜到其他地方,麻烦就大了。 因此,围剿紫云山的僵尸也要讲究计策。 所以,蜀山的弟子们一共分为十余队,每队一位长老。十余队又分为明处暗处,明处围剿普通僵尸,打草惊蛇,引出那些实力与智慧都强大的僵尸。而暗处,则是专门针对那些实力强大的僵尸,争取一击致命,不给对方逃命的机会。 这种方式有一定的危险,对明处与暗处的弟子都是严苛的考验。一旦有差错,不但会产生伤亡,还会让对方逃走。 下午,漫天的大雪消停了一阵,蜀山弟子们开始行动。 为了确保隐蔽,人人一身的白。就算是鬼哭,也换上了白色的斗笠和白色的披风。 他身边,是采薇、南宫以及大郎。 没错,有大郎,现在他归鬼哭管,今天还拜了鬼哭为师。 一开始,鬼哭不想管这个麻烦的,南宫与采薇也不愿意要这么一个灯泡。 但是,很快,他们只能说一句:“真香。” 鬼哭发现,自己小瞧了千面郎调教弟子的本事。 大郎最为精通刀术,而其他方面的表现也绝对不差,准确的说是非常的好。 林中潜行,设置陷阱,布置营地,获取食物,设置埋伏点等等等等,会的不要太多。 这样优秀的弟子,千面郎有十七个,若不是他已经死了,恐怕鬼哭都会怀疑这货莫不是某本书中的主角。 而且大郎不只会这些硬实力,软的方面表现也同样非常好,具体表现方式就是把南宫与采薇伺候的好好的,一口一个师娘让南宫笑逐颜开,而对同为鬼哭这个长老手下的弟子采薇在私下里也不以师姐相称,而是称其师叔,采薇也是非常满意。 就连大黑马与大嘴,也喜欢这个晚辈。 于是鬼哭发现,这家伙虽然性格沉默寡言,却长了一颗七窍玲珑之心。 一片雪地,底下被挖了个洞,上面覆盖了一层布,布上面又覆盖了一层积雪。 洞中,四人一马埋伏其中,鬼哭眼力好,对于距离测算精准,因此在洞口,看着外边的情况。 外边往下,是一片村庄,由于没人修理,村中大片大片的房屋被积雪压垮,一片死寂。 通过小小宝的探查,采薇口述,这个村庄的那些僵尸的大概位置已经尽在鬼哭心中。 鬼哭身后,大郎微微动了动,取出一块玉符,玉符微微的震动了一下。 大郎便低声开口道:“师傅,永乐师叔那边准备好了。” 这块玉符,是他们这些长老开会的时候发下来的。 纸做的符不能用了,但是玉做的符有些却还能用,不过条件更为苛刻。首先,这玉符必须得是暖的,若是冷的,就不能用。其次,要提前注入足够的妖气,储存在玉符里面的妖气时刻都在流失,因此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注入一次。 而这块玉符,准确的说是半块,另外半块在一个叫做永乐的长老手中,用于他们两者的联系。 至于用法,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只要只要敲击这半块玉符,另外半块玉符也会随之震动,并且会随着敲击的力道而有所改变。并且只要玉符中储存的妖气足够,就算是普通人也能用。 但是以往,却很少有人用,自然是因为有更好的方式可以代替,比如千里传音、传音入密、折纸成鸽、心灵相通、傀儡咒术之类的法术,随便就用了,不仅方便,而且安全,功效更强。 而现在,其他的方式失效了,自然就拿出了这种玉符来。 “通知他们,尽快动手。”鬼哭没有回头,继续观察着下边的村子:“等拖到晚上,可就麻烦了。” 僵尸这玩意儿,挺复杂的,虽然只是尸妖中的一种,但其复杂的程度,远远超过了僵尸以外的其他尸妖的种类总和。 诞生的情况不同,诞生的时候不同,诞生的方式不同,诞生的地方不同,本身的天赋不同,僵尸之间的差距就开始变得极大,种类也由此区分。 有的刚诞生就有一身铜皮铁骨,有的却是比普通人还脆弱许多。有的刚诞生就能飞天遁地,而有的去连站都站不起来。有的刚诞生就知道人情冷暖,还有生前记忆,而有的痴痴傻傻,仿佛智障。有的怕光,有的不怕光,有的怕火,有的却怕水,有的怕冷,有的怕热,有的喜欢天黑的行动,还有的居然喜欢白天行动。 种类之复杂,即便是蜀山的书楼中也未记载完全。 不过总体来说,白天的僵尸比晚上的僵尸要好对付许多。 大郎听了鬼哭的话,拔出飞刀,轻轻的敲击玉符。 鬼哭满意的点了点头,自己刚收的这个徒弟,记忆真好,如果去读书,怕不是能考个官来当当。 永乐长老和七个斩妖阁弟子躲在了树林中,其中两个警戒着四周,而其他弟子围坐一团。 永乐长老往玉符上哈了一口热气,用力的搓了搓,保持这玉符的温度。 突然,玉符震动了起来,永乐长老立刻屏住呼吸,而他旁边的一个弟子拿出了小册子,用舌头在毛笔上舔了舔。 “五轻两重。”永乐长老低声道。 “五轻两重。”弟子一边复述,一边在小册子上记了下来。 “四轻一重。” “四轻一重。” “六轻一重。” “六轻一重。” “一轻三重。” “一轻三重。” …… 终于,玉符不动了,等了五个呼吸后,永乐长老把玉符收了起来。 弟子皱着眉头,绞尽脑汁的回忆着这些暗号代表着什么,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在了纸上。 偶尔,他还要从怀里拿出一本书,飞快的翻起来。 终于,所有的字都和暗号对上了,这个弟子鼻尖渗出了许多细细的汗珠,他松了一口气,默默的把手中的册子递给了永乐长老。 永乐长老看了一眼,把册子还给了他,手握住了剑,低声道:“动手。” 弟子们一听,心神紧绷起来,跟着永乐长老,弯着腰,悄无声息地钻出了树林,快步朝着前方的村庄冲了过去。 这个动静,立刻就引来了一些僵尸的注意。 原本一片死寂的村庄,出现了些许晃动的人影。 “东南九步。”鬼哭突然说道。 身后,大郎立刻敲击玉符。 永乐长老感受到了胸前短促的震动,那些那些复杂的暗号,自然是交给了弟子,可是这些简单而且重要的暗号,他却是在心中记的死死的。 稍一琢磨,他便清楚了暗号的意思。 东南九步! 结合暗号,一看四周环境,永乐长老便心中有底,急促的对身后弟子叫道:“琼安,注意右前方。” 那个叫做琼安的弟子凝神一看,果然右前方一处房屋的屋顶有些不对劲,仔细看去,有一个头颅探头探脑。 二话不说,弯弓搭箭,噗的一声,一个僵尸从屋顶滚落下来。 第二十五章 打草惊蛇 永乐长老扶剑大步而行,一直没有出手,而是指挥着弟子行动。 “前方竹林三只。” 随着永乐长老的话音刚落,左右两名弟子就冲了过去。 “左方三步石井。”永乐长老眼珠微微一转,再次说道,脚下却不停。 石井边,一双手露了出来,然后一个头伸了出来。正好一个弟子走了过来,手中利剑将其穿头而过。 而此刻,竹林中一个僵尸才刚刚露面,伸出的爪子被一个弟子斩断,而这个弟子和这个僵尸擦身而过,另一个弟子上来补了一剑,僵尸到底。 剩下的两个僵尸也被发现,嘶吼着冲了过来,两个弟子刚好一人一个。 被称之为琼安的弟子引弓未发,等待着命令。 命令很快来到,永乐长老冷静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前方15步。” 那是竹林尽头,一道身影若隐若现。 琼安抬手就把箭射了出去,“噗”的一声,一棵竹子中间多了一个洞,道路尽头的那道身影倒下。 又是两声长剑穿透肉体的声音,两个僵尸被解决掉了,将位弟子退入队伍中。 众人穿过竹林,永乐长老猛的一抬手,众弟子停了下来。 “琼玉。” 被称之为琼玉的弟子上前一步:“在!” “雷火符准备。”永乐长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 琼玉取出玉符,握在掌心,缓缓注入妖气,随时准备将其投掷出去。 其他的弟子如临大敌,能用到雷火符,证明这一次对方数量极多。 胸口玉符传来震动,永乐长老眉头微微一皱,再次开口:“对面有红眼,琼安,琼海,准备将其狙杀。” 名为琼海的,是一个用剑的弟子,不过他的剑和别的剑不同,他用的是飞剑术,以前可以用法术远程操控自己的剑,而如今改用特制的丝线,虽然实力有所下降,这也没降多少。他可以说是永乐长老最喜欢的弟子,心性坚毅,而且聪明,不会被轻易打倒,遇到困难还喜欢动脑筋,实力在他的弟子中不算最强,但却是最值得信任的。 “是。”琼安琼海同时应道,同时向前,站在了琼玉的两侧。 前方一道身影一晃而过,两道红光闪烁。 是红眼,一种特别狂暴的僵尸,速度极快。 他并没第一时间冲上来,而是远远的看了一眼之后,朝着后方的竹林绕去。 “好狡猾的畜生!”永乐长老心中想着,眯起了眼睛,拍了一下琼玉的肩膀,嘱咐道:“稳住!” 话音刚落,一支箭飞了出去。 噗! 一道黑影中,一根竹子被穿透,然后这支箭被红眼躲过,钉在另一根竹子上。 “琼安,怎么搞的?”永乐长老眉头一皱,琼安的箭术高超,射的极准,心性坚毅,但有时候的选择总是有些冒险,就比如说这次,就让永乐长老很是不喜。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跟琼安说了暗箭最难防,不要轻易射出手中剑,对方一旦有了防备,宁愿把箭捏在手中也不要射出去。 毕竟,弓箭这种东西,距离稍微一远,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便能轻易躲过去。甚至徒手抓住都有可能。 所以他给琼安的定位是刺客,他对琼安的要求是威慑,而不是杀伤。 但有时候,琼安总是逞英雄,想要一个人解决对手。有时候能起到奇效,而有时候,那就是个坑。 永安长老话音未落,又一支箭飞了出来,琼安双手翻飞,还未等第二支箭命中目标,第三支箭就已经被他射了出去。 一连三矢,但第二箭依旧被躲过,“噗”的一声插进雪地中,而第三支箭命中目标,却只是射进的那只红眼的胳膊。 如果是人,会因为疼痛战斗力降低,但对方是一只僵尸,是红眼,战斗力不但不会降低,反而会因为受伤更加狂暴。 低沉的吼声传来,红眼仿佛一头猎豹,在地上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闪电般掠过一棵棵竹子,瞬息就已经到了近前。 与此同时,前方菜园中涌出一大堆僵尸,可以说是两面夹击。 琼玉呼吸变得急促,在场所有人中,他年龄最小,心性也最不稳定,这样的“大场面”,他是第一次见识,此时感觉压力巨大,紧张的不行。 永乐长老只来得及呵斥琼安一声,便用力的抓住琼玉的肩膀给他勇气:“别紧张,相信师傅,相信你的师兄们。” 红眼距离他们只有两步,一个眨眼的时间都不需要,就能冲进人群中。以他的速度和能力,能瞬间击伤或者杀死一人,然后飞速退去。 就在此刻,一道白光从人群射出。 红眼一偏头,躲过了这道白光。白光微微一滞,然后猛的倒卷而回。 噗! 一截锋利的剑尖从红眼的喉咙里钻了出来,刚刚绕到人群后方的琼海用力一拉手中丝线,剑身在红眼的脖子上一转,鲜血泼洒成了一个圆环,一颗头颅滚滚而落。 扑通一声,无头的尸体倒在了琼海的脚边,而头颅被他左手接住,那张大嘴还在开合,用力的想要咬着什么。 倒飞而回的长剑在琼海接住,用左手手臂夹住,用力一擦,衣袖上多了一条鲜艳的红痕。 头颅被扔到了地上,琼海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抬脚把头颅踩成碎片。 “你看,你师兄已经把它解决了。”永乐长老默默的将拔出了一点的长剑重新插了回去,语气中带着轻松的笑意。 琼海没有回头,无法得知身后的情况,但他相信师傅,也相信琼海师兄,无论是师傅还是琼海师兄,都是以稳健著称,绝对值得信赖。 永乐放松了下来,手中玉符已经开始闪烁电蛇。 而前方的那群僵尸跨过了菜园,正朝着这边走来。 永乐长老默默的数了一下,有二十七个,是个好消息,这意味着他们一次可以解决二十七个。 而这个村中,也才一百五个左右的僵尸,解决了这二十七个僵尸后,加上先前解决的,也就意味着他们清理了接近三成的僵尸了。 那群僵尸到达他们这儿,还需要经过一个小院,院子一边是树林,一边是房屋。 就在僵尸们穿过院子的时候,本能的沿着道路而来,因此队形开始紧缩。 就是这时候。 永乐长老突然开口:“琼玉!” 琼玉猛的将手中玉符打了出去,玉符在半空中忽明忽暗,刚好在僵尸中间的时候突然爆炸。 轰! 火焰、闪电一同凭空出现,翻腾的气浪把这群僵尸吹得东倒西歪,碎片撕开血肉,打断了骨头。 接着,墙体破碎,坍塌。 只是一瞬间,二十七个僵尸倒下了一大半,有的被炸飞,有的被电焦,有的被倒下的墙体淹没。只剩下五六个浑身焦黑傻愣愣的还站在原地,看来被巨大的爆炸声给震“晕”了。 声音大,有好有坏,几个幸存的僵尸被震得呆立当场,然而同样由于声音太大,把整个村庄的僵尸都惊了起来。 第二十六章 睡虎惊醒 “五个呼吸后撤退!”永乐长老冷静的说道。 弟子们飞快的行动起来。 一个呼吸,琼安抬手一箭将一个僵尸射倒,第二个呼吸,三个弟子冲上前去,各自砍翻一个僵尸。第三个呼吸琼安不紧不慢的又射翻一个僵尸,而那三位冲上前去的弟子迅速的对倒地未死的僵尸补刀。 第四个呼吸,三位弟子撤了下来。微微调整一个呼吸后,众人从容撤退。 这五个呼吸,琼海始终未动,背上的两把剑一直没有出鞘,而是警戒四周。 琼玉也没出手,他本来想冲上去的,但是永乐长老一直没让,他和自己的师兄们目前配合始终是个问题,下去不仅或许会让自己身处危险之中,还有可能干扰到自己的师兄们。 而永乐略显担忧的看了一眼自己最得意的弟子琼楼,白衣白发黑剑,面带风霜,眼睛微眯,看起来精神始终不好,从头到尾,一直都没出手,跟着众人就像是在梦游一般。 四周开始出现重重人影,众人刚到竹林中间的时候,永乐长老胸前震动,他连忙喊道:“往左走。” 没有沿着原来那条路,匆匆往左斜插过去,恰到好处的避开了一波僵尸。 危险没有过去,避开了一波,又一波无法避开。 而在此时,胸前玉符急促抖动。 “右前方十分危险?”永乐长老呼吸略显急促。 在左前方,已经有三个僵尸从一栋宅子后方绕了过来,出现在他们眼前。而听那声音,这群僵尸绝对不止三个,至少有十几个。 而在后方,二三十个僵尸紧追不舍,右后方也有僵尸的踪迹,而偏偏这时候传来右前方十分危险的消息,看来大大的不妙。 一旦被拖住,所有的僵尸围过来,难免死伤。 更重要的是…… 永乐长老抬头看了一眼鬼哭所在的方向,他们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暴露。 永乐长老相信自己,也相信自己的弟子们,所以他希望鬼哭也能够相信自己等人。 抽出了剑,在胸口玉符敲击几下,传出信息:“别动。” 藏在坑中的鬼哭半蹲着,右手手指已经触到了刀柄,随时准备发力冲出去。 而后面的大黑马也准备好了,只要鬼哭冲出去,他也会第一时间冲出去。 这里距离村庄,有半里的路程。这个大黑马来说,也就三个呼吸多一点就能到达,然后越过障碍,六个呼吸的时间就能对他们进行有效的支援,这就是大黑马的作用。如果让鬼哭一个人来,时间起码要延迟两倍。 然而,就在鬼哭准备行动的时候,大郎沉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师傅,永乐师叔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然而,大郎的话音刚落,采薇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不好,地下有僵尸接近他们。” “什么位置?” “东北,十七步。” 值得庆幸的是,土遁术被严重削弱,所以地下的僵尸速度不快。 大郎第一时间把消息传了过去,永乐长老眉头紧皱,大声道:“地下有僵尸靠近,我会全神对付他。琼楼,右前方就交给你了。琼玉,雷火符准备,一旦后方僵尸靠近,就用雷火符招呼。” 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不管如何,这个时候琼楼该醒了。 永乐长老心中沉重,他已经有两个徒儿倒在了天劫之下,希望琼楼…… 沙沙声,从右前方传来。 然后,所有人不由得心头一沉。 是绿毛,一种浑身长满绿毛,毒性极重的僵尸,一不小心被划一道伤口,都是致命的。不仅如此,绿毛僵尸除了用爪牙攻击之外,还会喷毒,也不可小视,万万不能让自己的眼睛和伤口沾到毒液,不然同样致命。而绿毛最为致命的,却不是毒,而是他们的智慧,他们非常狡猾,并且喜欢和其他僵尸的合作,也总能和其他僵尸达成合作关系。 而绿毛身后,还跟着两个铜尸,皮肉筋骨结实僵硬,刀剑砍上去会发出犹如铜钟的声音,所以被称之为铜尸。因为太硬,所以铜尸行动迟缓,然而即便有这样的致命缺陷,依旧不好对付,尤其是在和其他僵尸为伴的时候,威胁程度更是直线上升。 天地大劫之前,永乐长老不会担心,自己这位得意高徒出剑如下棋,对手的每一步都在他计算之中,总是能两三下就把对方逼入绝境,然后刺出致命一剑。 可是现在,自己的徒儿还能刺出那一剑吗? 永乐长老心中的担忧很快就被他抛到了脑后,因为地下的僵尸即将破土而出。 咻! 一道冒着电蛇火花的玉符从永乐长老耳边飞过,在后边追来的那些僵尸中间炸开。 轰的一声,积雪飞扬,电蛇闪烁,猛烈的气浪翻腾,血肉飞上天空,然后冒着烟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原本密集的僵尸瞬间稀疏。 而剩下的那些没有倒下的僵尸也浑身焦黑,冒着烟,如同木头一般杵在原地,一时间没缓过神来。 另一边,琼海琼安也开始发力,同其他弟子一起挡住了前方的那些僵尸。 至于永乐长老,飞速一剑刺入地下,当他把剑抽出来,几滴暗红的血液从剑尖滴落,玷污了洁白的雪。 但是,那只藏在地下的僵尸很狡猾,他的确刺中了这个僵尸,但伤得不深,也没刺中要害。 突然受到攻击,他连忙把身体下沉,脱离了永乐长老的攻击范围。 该死! 永乐长老心中暗骂,他只能得知对方大概的位置,这种情况下一剑没有解决对方在意料之中。毕竟僵尸不是活人,要害之处更少,只要不是击中要害,就别想他们失去行动能力。 但是,永乐长老还是有些不甘心,他飞快的一眼瞟向琼楼那边,接着,提起的心放松了下来,刚才一剑未能尽全功的不甘也悄然无踪。他这位一直梦游的徒儿,终于醒了。 刚才的爆炸声一响,一直梦游的琼楼就像是突然被这爆炸声给惊醒了,无神的双眼瞬间爆**光,主动迎向了右前方的那两个僵尸。 两个铜尸上前一步,而绿毛后退两步,这是阵型一遍,两个铜尸挡在了琼楼与绿毛之间。 接着,绿毛嘴巴鼓起,用力喷出,一片毒雾飘扬。 好生狡猾,但是,这一招却在琼楼的计算之中。 短短的一瞬,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根据铜尸和绿毛的特性,算出了足足九种可能,并且计划出九种应对方式。而面前的这一幕,正是九种可能之一。 计划五! 琼楼口中默念,闪电般冲出的身影猛然一折,向一旁斜掠而去,和一个反应不及的铜尸擦身而过。 铜尸迟钝,但是绿毛僵尸反应却极快,连忙向前冲去。 只要他跨出一步,从两个铜尸之间而过,就又会形成先前的那一幕,再次僵持。 只要僵持下来,危险的就是琼楼。 然而,琼楼嘴角微微一翘,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第二十七章 不忘初心 疾驰中的琼楼脚下一转,飞仙步被他使得炉火纯青,当真如仙一般,不带半点烟火味,就已经停了下来,接着如旋风般转了起来,衣抉飘扬中凌厉的一剑刺出。 绿毛刚跨过一步,眼角便看到一点寒芒绽放,头颅本能的向后一仰,长剑便贴着他的头皮而过。 噗! 黑色的血液喷溅,琼楼心中越发的兴奋,这种感觉,是的,就是这种感觉,没想到有一天,他又重新找回了这种感觉。 同样是大雪飘扬的那一天,同样是在雪地之中。12岁的他,用着一根磨尖的木棍,杀死了一头饥饿的独狼。 他赢了,他的这一刺得到了不只是独狼的肉,还得到了一个光明的未来。 因为距离他的不远处,还有一个人,手扶着剑,瞪大着眼睛正看着这一幕。 这是路过的永乐,那时候的他刚刚成为长老,等前去赴任,恰好就见到了这一幕。 除了缘分,无法再用别的解释。 那头狼正好偷袭这个孩子,路过的永乐正好准备解救这个孩子,而这个年仅12岁面黄肌瘦的孩子正好用削尖的木棍刺出了这一击。 永乐鬼使神差般的停下了脚步,孩子一击刺爆了这头独狼的眼球,接着,木棍折断的同时将独狼的大脑搅得一塌糊涂,独狼丧命,最后飞扑的身体把这个小孩压在了地上。 小孩面色潮红,睁大着眼睛不可置信,兴奋的喘息。 他发现独狼的时候,独狼已经跃至半空,就在那么一瞬,世界几乎停滞,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然后似乎看清了这头独狼的好几个路线,接着赌博一般选择了其中一条路线。 然后,他赌对了,杀死了这头独狼。 腹中饥饿,刚才那一刺耗尽了他剩下的所有力气,被这头死去的独狼压在地上,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他的眼睛被遮住,陷入了一片黑暗。 兴奋过去,他开始惊慌,因为怕死,又有些释然,因为他进这片森林,为的就是找死。 流浪,流浪,流浪,他受够了永远独自一人的流浪。 然而,沉重的狼尸突然变轻了,然后,离开了自己的躯体。 难不成它没死,12岁的孩子有些惊慌,被狼咬死,应该会很痛吧! 接着,他看到了一个人,那人把狼尸扔到了一旁,一袭白衣,是如此耀眼。 “你叫什么名字?”他嘴角含笑温和的问。 “呃…窝…我……”他努力的想要说话,并不是他是傻瓜,不会说话,也不是他舌头不好用。而是独自一人流浪太久,太长时间没有说话了,一时间有些忘了该如何说话。 适应了一阵,他终于能够说话了,但是突然又无言。 他,已经忘记自己叫什么名字了。 “你叫什么名字?”这个温和的男人蹲了下来,抚摸着他的头。 他茫然的摇头,男人自言自语的说:“不记得了吗?又或是没有名字?” 他还是摇头,男人叹了一口气,笑道:“有地方去吗,如果没有,跟我走吧!” 他伸出了手,大手和小手握在了一起。 “琼楼,以后你就叫琼楼了。” “琼…楼?” “嗯,我叫永乐,你以后叫我师傅。”这个男人很喜欢笑,那笑容就犹如春天的阳光,恰到好处的温暖,消散了冬天的积雪。 永乐捡起了地上的半截木棍,让他握着:“这种感觉,要记住,一辈子都不能忘。” 小小的琼楼用力的点头,紧紧的握住那半截木棍,另一只手紧紧的握住师傅的大手。 时光飞逝,小小的琼楼长成了男子汉,师傅也从爱笑变得不拘言笑。 琼楼从未让师傅失望过,当初击杀独狼的那惊艳一刺,以他阴险的剑术和卜算之术,每每都能上演。 当然,他心中却有一个秘密。 那半截木棍,渐渐的腐烂,而随着木棍的腐烂,他已经慢慢的忘记了当初那种感觉,那种兴奋的、坎坷不安的、心跳急剧加速的搏命的感觉,渐渐的,淡忘了。 因为他每一剑,都太有把握了。每刺出一剑之前,他就已经预料到了那一剑的结局。 那一刺还是那么惊艳,感觉却截然不同,平淡,无聊,空虚…… 噗! 最右侧的铜尸满脸茫然,眼眶中鲜血喷溅,直到脆弱的大脑被一剑贯入,他依旧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究竟为何遭到了这致命的一击。 琼楼和左侧的铜尸并肩而立,右手从他面前探过,从绿毛头皮划过,带着浅浅的血迹。 而最右侧的铜尸,察觉到了左侧有点不对劲,扭过头来,眼睛恰好就接住了这一剑。 面前突然多出了一条手臂,左侧铜尸本能张嘴就咬,琼楼利用自己的手臂遛狗一般,将这个铜尸引诱得身体前探,脚下虽然未动,但重心已失。 咔的一声,牙齿碰撞,铜尸咬了一个空,身体前倾得更加厉害。 而琼楼猫着腰,又一次滴溜溜一转,绕到了铜尸身后,铜尸和绿毛同时失去了琼楼的踪迹。 而这时候,绿毛退后了一步,稳住身躯,接着,“噗”的一声,胸前多出了一截染血剑身。 “什么时候?” 心脏破裂,僵尸也得毙命。妖气随着血液从心脏伤口处飞快流失,尤其是当剑身从被贯穿的心脏中抽出的时候,这流逝的速度更是快得吓人。 不到一个呼吸,绿毛就已经失去了大半力气。他努力的回头,想要寻找琼楼的身影,然而,什么也没看到,向后挥出的爪子也抓了一个空。 噗通!噗通! 接连两具尸体倒在了地上,剩下的铜尸茫然的回过了头,什么都还没看清,他的世界就少了一半。 噗! 琼楼面无表情的抽出了剑,和这个木桩般的铜尸擦肩而过,往师傅那边冲去。 伴随着这个铜尸的倒下,剧烈跳动的心脏平缓了下来,心中的惊涛骇浪也变成了波澜不惊。 这一场赌博,是他赢了。每一步,他都猜对了。 由于琼楼的苏醒,永乐长老一行人顺利的退出了村庄,在村外,一路跑到了事先设好的陷阱处,借着陷阱,彻底的摆脱了这些僵尸。 看着这一幕,鬼哭问道:“丫头,怎么样?” 采薇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小小宝说目前还没……等等,出来了,大鱼盯上了诱饵。” “很好!”鬼哭拽了一下拳头,琼楼的剑他可是看在眼中,和用剑的他居然十分相似,让他也热血沸腾起来,被勾起了兴趣,手痒的不得了,恨不得拔刀大杀四方。 而现在,他的猎物终于出现。 “大郎,通知永乐长老,准备收网。” 第二十八章 螳螂捕蝉 “现在大鱼在哪里了?” “北方三百步的林中。” 北方三百步,也就是说,在他们的后上方。 鬼哭眉头微微皱起,看来,这条大鱼还挺谨慎。 “或许是他打算晚上行动。”南宫开口道。 “也有可能是他察觉到了危险。”采薇补充道。 她们说的都是道理,鬼哭暗自点头,问道:“他具体是个什么模样的?” “白毛,如蛾,有翼。” 采薇刚把三个特点说出来,大郎便说道:“是灰。” 灰,是这个僵尸的名字,准确的说,他应该被称之为灰道人,白毛派第三代掌门,被弟子练成了这种有独特能力的羽尸。 喜欢夜间行动,厌火,擅飞。 他飞行的速度不快,却很轻,不会发出半点声音。在夜色中,它往往会喷出黑烟,形成薄雾,借着薄雾的掩护,悄然接近猎物。 对付他最好的办法,是点火,用火来吸引他,在夜间遇到了火,他会第一时间去将火扑灭,而不是去扑杀人。 不过这个举动,也会激怒他,变得狂暴。扑灭火后,他就会疯狂的将四周一切东西撕碎,直到体力消耗大半冷静下来。 面对灰道人,不要尝试用火攻。别看它身上长满白毛,如同一只飞蛾,但实际上他是不怕火的,他身上的白毛能够隔绝火焰,也能抵挡一些刀兵,再加上第一大无穷,行动比豹子还要迅捷,会飞行,着实难缠。 “告诉他们,咱们钓到的大鱼是灰。”鬼哭一边说着,一边深呼吸,热流开始涌入四肢,原本冻僵的四肢正在缓缓解冻,体内的火焰徐徐燃烧。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他早就被灰道人给看见了。 但是现在,他们在积雪之下,倒也不怕被发现。北风带来的,不只有坏处,也有一些好处。 …… “天快黑了!”一块空地上,永乐长老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催促弟子们:“快些,天黑之前把营地建好。” 说完,永乐长老拉过琼玉,把一直揣在怀里的玉符给了他:“问问他们,现在大鱼跑到哪里了?” 琼玉点头,翻出册子和书来,拿着毛笔在册子上写写画画。完后,用手把玉符捂热,开始敲打。 敲打完后,过了一会儿伴随着一阵震动,信息完成了传递。 “师傅,大鱼在东边两百步。” 永乐长老接过玉符,揣进怀里,回过头,背着夕阳向着东方看去,在哪里,是一片苍白的树木。 寒风中,树木微微晃动,被拉得老长的影子随之而动。那些影子交织在一起,让林中许多地方变得一片漆黑。 “上风口吗?”永乐长老在心中琢磨了一下,然后叫道:“琼海!” “师傅!”琼海放下了手中的活。 永乐长老指了指西边的竹林中:“你现在去那里,多布置些陷阱。” “是。” 僵尸灰道人很有可能会从东边而来,永乐长老在西边布置陷阱,自有他的深意。 渐渐的,天边的红光散去,天神拉着黑色的巨幕,渐渐的将天空覆盖。 今夜的星光黯淡,月光却很明亮,空地之中一切都是那么清晰,而树林中越发的黑暗。 营地中,点了五堆篝火。 东南西北各一堆,尽可能的让他们不被黑夜影响。 许多僵尸被火光吸引,开始渐渐的靠近营地。 僵尸们在行动,鬼哭那边也在行动。 树林中,借着大树和黑暗的掩护鬼哭、南宫和大黑马悄然而行。 采薇与大郎留在了坑中,他们两个一个需要坐镇指挥,一个目标太过明显。 在树林中绕了一大圈,鬼哭绕到了用了长老所在的营地上方的一片灌木丛中躲了起来。 龟息术运转,鬼哭和大黑马的气息被隐藏了起来。 南宫并不擅长龟息术,却也不打紧。神通运转之下,她犹如一块坚冰,在这片冰天雪地之中,比鬼哭和大黑马要不起眼多了。 一片黑暗的山林中,凄厉的嚎叫此起彼伏。 鬼哭捏着一片叶子,听着小小宝絮絮叨叨,眉头微皱。 小小宝的话语,有些难以理解。除了采薇,能够和她自如沟通的也只有小宝、鬼哭和大嘴了。 不过,如果说采薇和小宝能够和小小宝如同普通人对话一般进行交流,那么鬼哭与大嘴和小小宝的交流,就仿佛人与猴的对话,能理解一些对方大概的肢体语言。 比如说饿了,要吃东西之类。但更复杂的,比如说要吃某某某,具体到某种食物,就办不到了。 而鬼哭能和小小宝如此交流,还是得益于他们之间的缘分,常人的话,根本无法理解小小宝想要表达的意思。 鬼哭不仅是因为交流的问题皱起眉头,还是因为情况,有些不妙。 黑夜,一些不活跃的僵尸开始活跃。 他们犹如饥饿的鬣狗,四处游荡,搜寻着食物。 而黑暗中的火焰,就犹如一盏明灯,深深的吸引着他们来到了这里。整个营地,已经被僵尸包围。 夜色下,火焰摇拽。 帐篷中,蜀山弟子抱剑而眠。 永乐长老安抚了一下身边紧张的琼玉:“别紧张,快抓紧时间好好休息,今天晚上的事情可多着呢?” 琼玉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虽然心中也告诉自己要好好休息,要相信师兄他们布置的那些陷阱,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紧张而且兴奋,怎么也不睡不着。 永乐长老只是嘱咐了一句,便自顾自的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身边的徒儿光是安抚是不够的,还得让他习惯下来。这样的情况遇到过几次后,自然而然就不会那么紧张了,但这需要时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达成的。 渐渐的,起雾了,火光开始变得朦胧。 琼玉抽了抽鼻子,脸色微微一变,就要翻身爬起来,被身边的永乐长老用手抓着肩膀死死的按住。 “师傅,着火了!”琼玉低声道。 “不是着火了。”永乐长老闭着眼睛说:“是僵尸吐烟了。” 灰道人的名字名副其实,他就犹如火未燃尽的灰,还微微冒着火星,透出浓烟。 不过,这个浓烟的范围实在是有些大。 渐渐的,空地包括空地周围的大片树林都被浓烟弥漫,笼上了一层黑色的薄纱。 一道黑影,在树林上空悄然升起,朝着营地这边滑翔而至。 第二十九章 大鱼入网 最先遭殃的,是营地外围的篝火。 灰白的身影,从天而坠,如一颗流星砸进了火焰之中。 然后,火焰炸开,迸溅的火星如无头苍蝇四处乱飞,燃烧的干柴四处散落,熊熊的黑烟让本就朦胧的月光更加昏暗。 蜀山弟子们第一时间用利剑撕开帐篷,往西边的竹林逃窜。 其他僵尸趁势而起,咆哮着朝着飞奔的人影追逐。 灰白的僵尸红着眼睛,飞扑着将第二团篝火扑灭。 接着第三团,第四团…… 每一团篝火相聚起码十五步以上,而五团篝火,仅仅才过三个呼吸,就已经变成了散落一地的零星火苗。 而这时候,永乐长老他们距离竹林还有一半的路程。 “好快!” 永乐长老暗自心惊,同时祸不单行,五只僵尸出现在了前方。更为恐怖的是,这5只僵尸居然是五个红眼。 十颗如火般燃烧的通红眼睛射出红光,行动之间变成了迷乱的线条。 嘶吼声中,五道狂乱的身影飞速的接近。 最先出手的,是琼安,作为一个刺客,他总有一颗战士的心,想要正面击溃敌人,而不是暗箭伤人。 崩崩崩!!! 边跑边射,三箭齐发,这一次,琼安起到了奇效。 “嗖嗖嗖”三声几乎同时响起,领头的红眼挥爪拍开了迎面飞来的箭矢,然后就听到噗噗两声,他就不受控制的摔倒在地。 双腿中箭,一支射中了大腿,一支正好击中膝盖。 对于红眼来说,大腿的伤势并不算什么,要命的是膝盖。 一只脚从他身上踩了过去,然后两道剑光璀璨无比,仿佛两道白虹交错着划过夜空。 断开的胳膊和脱离脖子的头颅在半空飞舞,残破的躯体摔倒在地,有一个红眼毙命。 最先发动攻击的,是琼安,第二个是琼海。 然而,跑到最前面的,是琼楼。 两个红眼一伤一死,琼楼一人迎向了剩下的三个僵尸。 他的速度太快,其他人跟不上,距离他最近的琼海,两人也有三步的距离。 可以这么说,琼楼已经脱离了队伍。 不过,没人觉得怎么不对,因为琼楼以前就是如此,他虽然是斩妖阁弟子,但从实力方面来说,他更像是仙剑阁弟子。 但他终究还是斩妖阁弟子,团队配合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他可以瞬间将其他的弟子甩开,但他始终收着力,并且以自己的方式为团队贡献。 和他合作,第一感觉便是轻松,非常的轻松。 “大师兄又回来了。”看着琼楼的背影,琼海眼中闪过火热。 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琼楼,嗜血的红眼想都没想就跳了起来,完成了一个飞扑。 琼楼早有准备,身形一晃就晃过了他,借着他的身躯掩护,一剑刺穿的另一个猝不及防的红眼。 而飞扑起来的红眼没能落下,距离琼楼三步远的琼海射出了背上的两把利剑。这样的距离,对于他来说刚好合适。 一剑穿喉,一剑穿心,琼海一拉丝线,这个倒霉的红眼拖到了琼海面前,接着两人错身而过,头颅滚落,尸体扑倒,琼海双剑归鞘。 而琼海身后,是琼安,琼安跳过尸体,半空中射出一箭。 这一箭,如果没有琼楼,那就是鲁莽。但是有了琼楼,就是配合。 最后一个站着的红眼抬手挡在脸上,飞来的箭矢钉在了他的胳膊上。 而等他刚刚放下胳膊,一柄剑已经迎面刺来。 噗! 红眼张大的嘴,这一剑从他嘴里刺了进去,从他后颈透出。 呲啦一声,剑刃划破嘴角,伤口一直扯到了耳根,红眼带着错愕倒在了地上。 最后一个红眼,居然是刚开始被射到膝盖那个。 他只是摔了一跤,爬起来的时候,四个同伴就又重新变成了尸体,留下了他孤零零的一个。 看着面前的人影,他抓了一下。那道人影突然停下,让他抓了一个空,顿时失去了平衡,身体前倾。那人刺出了手中的剑,他陷入了一片黑暗。 相比起琼安,冲锋陷阵的琼楼战斗的风格反而更像盗贼。他的剑,便是如此,每一剑毫不防御,每一剑都出现在恰当的时机,恰好对方没有注意的时机,就如同一个贼。 “琼玉,雷火符!” 琼玉一个激灵,射出了手中的雷火符。 背后,灰道人正在飞驰而来。 轰! 一片电蛇乱舞,灰道人的身影瞬间就被掀起的泥土与积雪淹没。 琼楼和师傅师弟们擦身而过,神情凝重的冲向了那一团烟尘之中。 不过,琼楼并非孤身一人,还有一人跟在他的身后,是琼海。 烟尘之中,一双巨大的翅膀挡住了所有的冲击,灰道人由一只大飞蛾变成了一个大茧,挡住了熊熊烈焰,也挡住了乱窜的电蛇。 羽毛般的毛发微黑,危险过去,他张开双翼,发出愤怒的咆哮。 然后,一道璀璨的剑光劈头盖脸的射了过来。 叮! 一声清脆的脆响,迸溅的火花绽放,一条笔直的伤痕出现在灰道人的脸颊,灰道人的咆哮声被咽进了喉咙,琼楼神色紧绷,灰道人的下一击就要来到,而他,挡不住。 失败,是理所当然。 若是没有这该死的北风,灰道人早就死了,他们也不用一路奔逃。 之所以失败,并非是琼楼实力不如北风来到之前,问题是出在永乐长老身上。若是以往,永乐长老会使用定身术将灰道人定住。 灰道人力大无穷,速度快若闪电,只能定住半个眨眼的时间,但对于琼楼来说已经足够,足够到让他一剑从灰道人的眼眶中刺入,贯穿他的头颅。 而不是像现在,因为他的脑袋微微偏离了一分,于是,从必死变成了轻伤。于是,局势逆转。 如果只是琼楼一人,灰道人反击的时候,就是琼楼身死道消的时候。 不过好在,他不是一人。 一根细细的丝线缠在腰间,后面的琼海用力的一拽,琼楼飘然退去。 利爪挥了一个空,被算计了一下,灰道人愈加狂暴,但狂暴的同时,有心惊。 刚才那一击,差点就要他的命。 灰道人有一定灵智,懂得思考,自然比较珍惜性命,于是有了忌惮,因此速度就慢了一些。 而永乐长老他们趁机退入了竹林之中,这里,便会是灰道人的葬身之地。 永乐长老他们自然没指望竹林中的陷阱能够杀死灰道人,这些陷阱只是起到延缓灰道人的作用,而真正起作用的,是充当黄雀的鬼哭一行。 灰道人跟进了竹林,紧接着,脑海中警铃大作。 第三十章 绝望的虫 又是一颗闪烁着光华的玉符,不过这一次,可不是什么雷火符。 灰道人本能的用双翼作为盾牌,他的羽毛坚若钢铁,并且可以抵抗一定的火焰、闪电、冰霜,长着厚厚羽毛的翅膀自然是他身上最为坚固的地方。 所以这样做,无可厚非。 只是这一次,他的选择无疑是糟糕的。 玉符没入了泥土中,然后,泥土翻滚,在地面上掀起了波浪,泥土构成的大浪扑打在了灰道人的身上,然后死死地粘在了他的翅膀上面。 翅膀变得沉重,灰道人愈发感到糟糕。 他更加愤怒,一声声雷鸣的咆哮中,手脚并用,即便是拖着沉重的翅膀,也如同一只猎豹一样快。 只是两下,就迅速的接近了蜀山众人。 一个弟子突然停下,斩断了一根绳索。 被弯曲的竹竿瞬间绷直,拦腰就打了过来。 灰道人挥爪把竹竿打得粉碎,而头顶一阵异响,一张大网罩下。 大网的绳索坚韧,就算是一头犀牛都能困得住。 灰道人着实强悍,能飞行,能吐烟,行动如豹,力气还大得可怕。 只见他抓住大网,双臂发力一撕,大网居然就被从中撕开,他也因此脱离了束缚。 好在蜀山众人也没指望这张大网能够困住他,只要能拖延一段时间就足够了。 永乐长老胸前传来震动,她脸上挂起了微笑,快速跳动的心脏也微微平复了一些,他知道最重要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要做的,是脱离这个战场。于是叫道:“往山上走。” 说完,带头就往山上跑去。 山上的方向,也有僵尸朝这边围来,不过不要紧,他们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有人接应。 马蹄声和铃声在夜色中由远及近,灰道人不再追赶,而是回过头,看向从身后而来的两人一马。 马背上,鬼哭拔出了长刀,看着灰道人的身影,微微的拉了一下斗笠,然后把长刀横在了身侧。 当! 迸溅的火星璀璨如春节的烟花绽放,灰白色的羽毛飞扬,这些羽毛毛茸茸的,看起来有点像雏鸟的绒毛,又有点像烧纸钱时随着热气飘扬的灰烬。 这些羽毛本该很轻的,风一吹就走,比雪还轻,会一路向上飘扬,飞向无尽的苍穹。 然而,上面的血迹让羽毛变的沉重,飞了没多远,只落在了雪地中。 这是鬼哭和灰道人的第一次交手,仗着马力,鬼哭占尽便宜,可即便如此也没能将灰道人的翅膀卸下来,刀锋嗡嗡作响,过了许久才慢慢消停。 大黑马跑得飞快,与灰道人一错而过。 马蹄声渐渐远去,而幽幽的铃声却没有随着马蹄声一同远去。 鬼哭从大黑马上跳了下来,而南宫骑着大黑马转了一个大弯往山上而去,她要去接应永乐长老他们。 至于灰道人,他受到了冲击,在原地转了半圈,泼洒的鲜血和飞舞的羽毛中,他撞到了一旁的竹子,竹子破开,“咔嚓”的声音中被他撞倒。 哗啦!哗啦! 白色的积雪飘飘洒洒而落,鬼哭斗笠上沾了一些,灰道人的羽毛上粘了一些。 浑浊的月光透过缝隙射了下来,地面上多了许多斑斑点点。 灰道人爬了起来,看着鬼哭,本能的张开双翅,然后才发现双翅格外沉重,想要飞起来离开,恐怕做不到。 鬼哭活动了一下手腕,虎口微微发麻,他有些郑重的看着面前的灰道人。 这家伙的防御,很强,就如同披了一件覆盖全身的宝甲,甲很厚。 不过,这并不意外。厉害的僵尸,普遍防御都强。 对方不是熊大王,也不是黑山老妖,他的防御还没到鬼哭敲不开的程度。 “抱歉,现在这个情况,看来是不能跟你公平一战了。” 伴随着鬼哭的话语,危机感油然而生。 砰! 灰道人翅膀上的伤口中仿佛被埋了一颗炸弹,突然爆炸,一团血雾升腾。 他有些懵,然后便看到鬼哭鬼魅一般冲了上来。 本能的横过翅膀,接着,锋利的长刀就通过伤口穿透了翅膀,点在了他的额头。 呲啦一声,翅膀被长刀撕开,灰道人遭受重创,惊慌后退。 砰! 翅膀又一次被炸开,朦胧的雪雾中,人影晃动,刀光微微闪烁。 翅膀成了累赘,心中的愤怒潮水般的退去,灰道人感到了恐惧,他打算逃跑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似乎踩到了一条蛇,脚被突然缠住。 然后被重重地一拉,这原本没什么,他力气大,再加上有翅膀帮忙保持平衡,就是稍微踉跄一下。可是这一次,翅膀成了影响平衡的帮凶,于是他狼狈的摔在了地上。 还没等低头找到哪条蛇,危机又一次来到。 鬼哭跳到了半空,随着身形的下坠,长刀劈下。 灰道人连忙用还没受伤的那条翅膀挡在了跟前,接着,金铁交击之声中,痛感传了过来。 糟糕! 果然,还是那熟悉的砰的一声。 灰道人的心沉了下去,他已经确定,眼前之人不可敌。 鬼哭步伐轻盈,身形忽远忽近,偶尔消失在一片黑暗,有突兀的出现在另一片光明。 灰道人把握不住鬼哭行踪,心中焦急之下,鲁莽的挥了一下爪子,却立刻被鬼哭找到了机会,小腿上挨了一刀。 慌乱之中他踉跄后退,刀锋又一次悄然迫近,仿佛那致命的毒蛇在左右徘徊。 灰道人连忙用翅膀去挡,虽然翅膀也挡不住,也依旧会受伤,但相比起其他地方,翅膀受的伤无疑要轻许多。 可是这一次,这一刀却没劈在翅膀上。 灰道人愣了一下,然后后背一痛。 恐惧在心头蔓延,灰道人就感觉自己如同一只小虫子落到了蛛网上,被束住了手脚,越是挣扎,距离死亡就越近,但却又不能不挣扎。 因此,非常矛盾,越发的慌乱。 有僵尸的嘶吼声靠近,是一只疯癫的红眼,这家伙的胆子可比灰道人要大多了,看到鬼哭就直挺挺的冲了上去。 还在半空,就被一刀均匀的片成了两瓣,血与内脏泼了一地。 灰道人心中一喜,觉得是个机会,连忙扭头就跑。 一旦冲起来,他的速度就变得极快,甚至能追上飞奔的战马。 身上的伤势虽然重,但他不是人,是僵尸,这些伤,让他的体力和妖气消耗严重,却并不妨碍他的行动。 就在他跑到森林边缘,铃声完全从耳边消失,以为已经摆脱危险的时候,后背和小腿突然炸开。 砰! 他没留神摔倒在地,慌乱的手舞足蹈。 下一刻,挥舞的手脚突然停止了动作,就像是按了暂停一般。 悠悠的铃声传入耳中,那个可怕的家伙,闲庭信步一般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然后脚下突兀的一转,刚刚出现在黑暗中的他又消失在了黑暗中。 接着,吟声在他耳中越来越急促,灰道人瞳孔收缩,惊恐的看向四周,然而却什么也看不到。 他看向竹林外,那边,是一条逃生之路,却又像是一扇通往地狱的大门。 第三十一章 牙牙学语 许久未动用的大脑开始飞速转动,由于和太多没脑子的僵尸混在一起,一直觉得自己聪明绝顶的灰道人开始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该进? 该退? 冲出竹林? 又或者借着地形纠缠? 灰道人的脑子快速的运转起来,但很可惜,他并非那种聪明如人的僵尸,所谓的聪明只是相对于大多数僵尸而言。所以哪怕脑子转的再快,都转成陀螺了,依旧没想出办法来。 “踌躇不前,畏畏缩缩,难成大器!” 低沉阴冷的声音在耳边徘徊,鬼哭从黑暗中走出,一晃之下,又重新回到了黑暗之中。 灰道人被吓了一大跳,浑身毛发炸开,再也顾不得犹豫了,连忙就朝着竹林外面跑了过去。 熟悉的触感再一次从脚下传来,像蛇一样的东西缠住了脚,他再一次被拉倒在地。 这一次,他终于看清楚了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缠住了自己。 原来,却是根裤腰带。 裤腰带飞快的松开了他的脚,然后窜入了黑暗。 他顾不得追击这个讨厌的家伙,慌忙的爬了起来,接着,心口一痛,一截带血的刀身从胸口透出。 这时候灰道人才猛然惊觉,他背后有伤口,这伤口在鬼哭的刀下便成了致命的弱点。 “扑通”一声,灰道人摔到了竹林外,这时候,遍布的烟尘已经办了许多,明亮的月光洒落在他的脸上,他艰难的翻过身,痴迷的盯着天空的圆月。 不甘心啊! 好不容易才恢复自由,就这么死了,真的不甘心啊! 他抬起手,想要握住天上的圆月,手却僵在了半空。 他,变回了原样,重新成了一具尸体。 砰! 胸口突兀炸开,尸体上空血肉喷溅。 鬼哭也走出了竹林,弯腰三刀斩下头颅,然后退回竹林中,带着滴血的头颅迅速离开。 一个个僵尸走了过来,从灰道人的尸体上跨过,朝着竹林中走去,追逐着那个远去的背影。 肉,人的血肉。 他们用力的耸动着鼻子,本能的迈开腿,眼露贪婪的朝着那边走去。 然而,人肉的气息越来越弱,最后消失。 人,不见了! 僵尸们狂暴起来,愤怒的吼叫,一声声刺耳的咆哮在竹林中此起彼伏。 接着,有僵尸踩到了陷阱,轰的一声,上了天。 而更多的僵尸听到响动,慢悠悠的朝着那边走去。 …… 大黑踏雪疾驰,长剑泼洒寒霜。 一人一骑,如同一道旋风过境,和一个僵尸飞快擦身而过。 剑太利,马太快。 南宫骑术自然不如鬼哭,骑战之术更是犹如云泥之别,然而,大黑马实在太过厉害,经验实在太过老道,距离把握完美,可以说把一切都喂到了南宫嘴里。南宫只用微微挥动胳膊,一颗头颅就利索的滚落在地。 一切,都是这么的简单,甚至让南宫有一种自己便是征战沙场先锋大将的错觉。 又是一具无头的尸体倒地,大黑马放缓了步伐,到了一处土坡上停下了,胸口起伏,鼻孔扩张,喷着白色的热气。南宫满脸潮红,第一次知道,原来和大黑配合是如此的爽。 那种迅捷如电的速度,那种随心所欲的感觉,当真让人痴迷。 “好厉害的剑术。”琼玉望向土坡上的月下女骑士,有些目瞪口呆。 一路走来,遇到了好几波僵尸,甚至不乏有红眼绿毛之类的难缠家伙。 按道理来讲,应该要比在村中撤退的时候更加惊险。 然而,自从南宫出现,所有惊险的感觉全然没了。 就是这么一人一马,一个冲锋,就是一个僵尸毙命,完全没有半分抵抗能力。 来回两三个冲锋,一波僵尸就被击散,让他们轻松收割。 有一次甚至遇到了一群20多个僵尸,然而,结局依旧没变。还是熟悉的冲锋,简简单单的挥剑,唯一不同的,也就是来回多冲锋了几次而已。 啪的一声,琼玉的后脑勺就挨了一下。他回过头,委屈的叫了一声:“师傅?” “没眼力劲的家伙。”永乐长老看向大黑马的目光异常火热:“在哪里是什么剑术好,分明就是马好,如此速度,如此体力,再加上不弱于人的智慧,竟然让一切都变得如此简单。” 说完,永乐长老还显得有些不满:“若是马上之人擅长骑射,一人一马一弓,即便是有五六十个僵尸又有何惧,完全可以边打边退将其尽数诛杀,若是再有几人配合,步步为营,就说是三四百僵尸又有何惧。” “剑术还是不错的。”脱离了危险,心中放松,琼楼难得的反驳了一下自己的师傅:“不擅骑战的情况,没有这种剑术,也不可能达到这么好的效果。” 见是琼楼开口,永乐长老点了点头,道:“快走吧,现在还没彻底脱离危险。” 一切都变得简单,在南宫的带领下,永乐长老他们先行离开,到了之前就准备好的山洞中,用石头堵住洞口安全的度过一夜。 而另一头,鬼哭把滴血的头颅暂时埋在了竹林,随后用龟息术和那群僵尸玩起了捉迷藏。 南宫等到永乐长老他们安全后,连忙返身接应鬼哭。 鬼哭跳上马背,借着大黑马的速度扬长而去。那群僵尸气愤不已,却也只能跟着屁股后面吃灰。 嗯,总觉得忘了什么? 大嘴灵活的躲开一只只僵尸的大脚,飞快的向前方窜去,但它的速度,又如何比得上大黑。 它分明“看”到,大黑还有余力回过头,得意的朝它吐出了舌头。 如果有眼睛,此刻大嘴已经双目圆睁。那货看到了自己,绝对看到了自己,但它居然不停下来等我,也不提醒一下鬼哭。 还有鬼哭:“我曰你个仙人板板,用得着老子的时候就记起老子来了,用不着老子的时候就把老子当块抹布随便乱甩……” 大嘴气的想要跳脚,可惜他没有脚。 等等…… 大嘴突然察觉有些不对劲,他的身躯震动,然后发出声音:“曰你个仙人板板……等等,龟龟的,老子会说话了!!!” 第三十二章 大嘴张嘴 大嘴为何学会了说话? 自然是因为他学会了化形,不过这个化形着实有些拙劣,一条裤腰带上,多出了一张嘴,怎么看怎么觉得丑陋。 大嘴,成了名副其实的大嘴。 “嘿,老兄,走路注意点!”大嘴将一个僵尸绊倒在地,作死一般大声叫道。 “嗨我在这里,你个蠢蛋!” “哈哈哈哈,抓不到我抓不到我……” “啊呸,你这个兔崽子有多少天没洗澡了!” “好嗨哟,哈哈哈哈哈……” “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笑看今朝人不老……” “死了都要爱……” “哦呜!!!” “大黑王八蛋不是人,鬼哭龟儿子也不是人,南宫那家伙……是个好女人,该死,南宫又看不到我,我为什么要怕她!” “狗东西,我咬你屁股又怎么样,你来抓我啊,你抓得到我吗?” “救命啊!我错了,我身上又没肉,你们为难我一根裤腰带干什么?” “嗷嗷嗷嗷……” 这一夜,竹林很热闹。 …… “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坑中,鬼哭吃了两颗辟谷丹后,眉头紧皱。 南宫疑惑的摇头:“应该没有吧?” 采薇道:“大鱼捉到了吗?” “捉到了,不过由于头不方便携带,所以埋在那边,明天早上去取就是,不过要拜托小小宝帮忙看一下。” “这没问题。”采薇捏住了从地面钻出的叶子,嘱咐了一下,然后又道:“人也救出来了吧?” “自然是救出来了。”南宫说道:“我看他们安置好了,才去接应夫君的。” 大黑马随之应和,表示这方面没问题。 “那就没忘什么。”采薇说道。 当然有忘了的。 一片黑暗中,大黑眼角闪过得意,大嘴被你们忘在那里啦! 但是,它偏偏就不说,嘿嘿嘿嘿,让那个烦人的家伙在外面过一夜。 哼哼哼…… 谁叫你无法开口说话,连哼一声都没办法,不欺负你欺负谁? 第二日清晨,众人从梦境中醒来。 坑中由于四周不透风,还算相对暖和。不过大郎是凡人,没有妖气护体,即便占据了最温暖的位置,在大黑马的身旁,也难免有些感冒,一个劲直流鼻涕,这还是因为他身体强壮的缘故,若是其他身体瘦弱一些的人,冷都冷死了。 这是一个坏消息,因为在这样冷的天气中,病情随时有可能恶化。 好在事情已经办完,可以撤退了。 分为两波走,南宫、采薇和大郎去和永乐长老他们会合,往山脚下大营那边走。 而鬼哭骑着大黑马去一趟竹林,去寻找昨夜埋下的头颅。 到了竹林,这才发现今日的竹林格外热闹。 即便太阳升上了天空,一群僵尸还格外兴奋,嗷嗷的咆哮。 不过,僵尸咆哮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些不和谐的东西。 “丑八怪,瞪我干什么,你再瞪我,再瞪我就把你吃掉!” “垃圾垃圾垃圾……” “有本事你就上来打我呀,来呀来呀,来咬我屁股啊,但是我没屁股,气不气?略略略……” “嗷嗷嗷嗷嗷,嗷你个头啊嗷,这么大个僵尸了,你是弱智吗,成天就只会嗷?” “说的就是你,看什么看,皮肤长疮,脚底流脓,浑身上下都是坏水的那个,说的就是你,还流口水,咦,你太恶心了,就是个垃圾。” “狗日的瓜娃子,短命的龟儿子,整个一个憨包,看到老子你又能咋个样嘛,瓜皮瓜皮地……” “还有你……” 听这声音,似乎是在和一群僵尸对喷。 难不成,竹林中有人? 鬼哭带着好奇,和大黑马一路前行的进去,然后,他和大黑马同时张大了嘴,目瞪口呆。 那个声音的来源实在好找,一群僵尸愤怒的往天上嗷嗷叫着,而他们看去的地方,就是那个声音的来源之处。 一些僵尸还会爬树,干脆爬了上去,然后被那个声音的来源啪啪的打脸,一个劲的抽,直接把爬上竹子的僵尸给抽了下来。 “那是……大嘴?”鬼哭嘴角抽搐,大黑马在旁边木然的点了点头。 刚才第一时间,鬼哭和大黑马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第一眼看去,第一反应就是:好大的嘴! 第二反应才是:我去,那是大嘴! 然后人一马对视一眼,第三反应就是:“要不我们先溜吧?” 长了嘴的大嘴,看他那一副舌战群僵的模样,着实有些恐怖。 鬼哭和大黑马默默的向后退去,趁着那群僵尸正在和大嘴吵架,偷偷摸摸的把灰道人的头挖了出来,然后二话不说就溜…… 可惜,大嘴灵觉实在强大,停下吵架的瞬间就看到了鬼哭和大黑马,发现他们居然鬼鬼祟祟的想溜,顿时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你们两个没良心的,昨天把老子居然留在这里一夜,现在还想溜,告诉你们两个没良心的,别想甩掉老娘。” “噗!” 鬼哭和大黑马同时心中吐血,然后跑得更快。 “哇哇哇哇……你们还敢跑,气死老娘了,气死老娘了!” “龟儿子,有本事站住。” “鬼哭,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那个黑炭头,站住,给老子站住!” 大嘴的恐怖,远超鬼哭和大黑马的想象,这家伙的声音时男时女,时而太监,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分不清它的公母,想想也是,一根裤腰带,哪里有什么公母之分。 更可怕的不止这些,它还能一直喋喋不休,不带喘气的骂上大半天。 而且由于昨天晚上它实在是把那群僵尸给惹火了,所以,鬼哭和大黑马在前面跑,它在后面跟着,而大嘴的生活,一群僵尸哇哇的叫着,紧追不舍…… 终于,和南宫采薇他们会合,南宫和采薇顿时发现鬼哭手中不断扭曲挣扎的某物。 “大嘴!” 南宫和彩薇同时对视一眼,同时响了起来,怪不得昨天晚上感觉少了什么,原来是少了大嘴。 这也不怪她们,实在是大嘴的存在感太低了,只要他老老实实的在那里一盘,很容易就让人忽略它。毕竟,不会说话。 “大嘴闹别扭了?”采薇捂嘴偷笑,她能够想象得到,昨天晚上被抛下的大嘴是何等的愤怒,是何等的暴跳如雷。 鬼哭擦了一下额头沁出的汗珠,有些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 “我来吧!”南宫接过大嘴。 “不要!”鬼哭连忙大叫。 大嘴的嘴露了出来,接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第三十三章 杀嘴灭口 有了嘴的大嘴很可怕,因为这家伙的体力几乎无穷,一张嘴接连半个时辰喋喋不休,比那唐僧还要恐怖,吵得人晕头转向。 后来被鬼哭抓住,这一次,它可没这么容易被鬼哭捂住了嘴。 他的嘴在身上滑动,忽上忽下,忽前忽后,一会儿跑到了头,一会儿跑到了尾,就仿佛那翠绿荷叶上的露珠,是如此的顺滑,让人想捂都捂不住。 但是,更可怕的不是大嘴,而是南宫与采薇,回到了营地,她们抢走了大嘴,匆匆的到了帐篷,找到了针线…… 鬼哭交了灰道人的头,完成了他的任务。 各个小队都十分顺利,鬼哭他们并不是第一个完成任务的,第一个完成任务的是九幽剑主,而且她交上的是最为难缠的白毛的头颅。 不过,九幽剑主黑着脸,显然并不高兴。 原因,自然是出在清风剑主的身上。 这家伙当真是风一般的男子,只是一个不留神,就消失不见了,不仅他不见了,还连同一位长老和五个弟子不见了。 九幽剑主差点吐血,找遍方圆十里,就是没有找到清风剑主和那位长老以及五个弟子的身影。 清风剑主的安全自然不必担心,但是,对于九幽剑主来说着实是个耻辱。 鬼哭看着九幽剑主的脸色,没敢打扰,退回了自己的帐篷,然后便看到大嘴一个劲的在两个女人手中挣扎。 “它怎么了?” “夫君,回来了。”听到鬼哭的声音,南宫把大嘴交给了采薇,站起身,当鬼哭拍打身上的雪花。 鬼哭看向周围,帐篷中的气氛有些诡异。 大郎躲到一旁,闭目养神。大黑盘卧在地,满脸惊恐的装睡。 而大嘴,还在采薇手中挣扎,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 鬼哭又一次问道:“大嘴怎么了?” “没怎么。”南宫把发丝撩到了耳后,温柔的笑道:“只是觉得这些年来有些对不起大嘴,总是忽略它,于是想给它一些礼物,你看,它多开心啦,还跳起舞来了。” 鬼哭看向大嘴,大嘴挣扎的更加厉害了,采薇不着痕迹的死死按着大嘴,另一只手把一抹细微的银光挡住,脸上的笑容如沐春风,乖巧的喊道:“鬼大哥,你回来啦!” 鬼哭眼角抽了抽,你手上是什么,是针线吧,你用针线在大嘴身上干什么?别藏了,藏不住的,我都看到了。 看来,大嘴一路喋喋不休着实是把两个女人惹毛了。 “你们忙。”鬼哭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在大郎身边盘膝坐下,低声问道:“大郎,好些了吗?” “好些了。”大郎瓮声瓮气的说:“我身体健壮,些许小病不碍事。” 鬼哭摇头:“咱们习武之人,就怕生病,一个不好就是大病,小心些为好,走,咱们去领些丹药。” 说完,给大郎使了个眼色,大郎只好点头道:“是!” 两人站了起来,南宫的声音从从旁边传来:“怎么刚回来就又要出去?” “大郎不是生病了吗?”鬼哭拍了拍大郎的肩膀:“带他去看一下,领些丹药。” “不必去了。”采薇说道:“他的病就交给小小宝吧,我吩咐过想小小宝了,再等一会儿小小宝就能结出治病的果子了。” “那好。”鬼哭和大郎重新坐下,鬼哭低声问道:“她们刚才究竟做了什么?” 大郎目光找两个女人瞟了过去,鬼哭看得分明,一滴汗珠从他的额角滴落,忍不住继续追问:“她们究竟做了什么?” “师傅,你已经猜到了吧。”大郎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压低声音:“师娘她们把大嘴的嘴给缝上了。” “嘶!”鬼哭倒抽一口凉气,扭头看去。 两个女人如今亲如闺蜜,而她们交谈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了鬼哭的耳中。 “唉呀,你家男人发现了呢,就是不知会不会影响姐姐在鬼大哥心中的形象。” “当然不会。”南宫低下头来,脸颊微红,好似娇羞:“毕竟,提出这个提议的,是妹妹,妹妹如此对待大嘴,不知道你家大哥会不会有异议。” “唉呀,姐姐好狡猾,明明姐姐和我想的一样,只是我先提出来而已,不然姐姐为什么答应的如此干脆?” 两个女人一边言笑晏晏,似乎亲如姐妹,嘴里却明枪暗箭,手中也不停,拿出针线,一人拽着大嘴的一头,一针扎了下去。 大嘴再也不复先前的嚣张,呜呜的叫不出来,身躯奋力的摆动,它那挣扎的幅度,一看就觉得痛啊! 鬼哭师徒同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感觉那一针针仿佛扎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个时候,大郎总算理解了为什么自家公子身前总说越漂亮的女人越惹不得。 看看自家师傅的两个女人,分明是两个女魔头啊! 师傅果然不愧是师傅! 大郎心中感慨,不忍再看下去,也不敢再看下去,生怕有一天被灭口,连忙闭上了眼睛,不去看,也努力的不去听。 帐篷中,是如此的难捱。 从中午到晚上,整个过程如坐针毡,度时如年。 期间,小小宝在帐篷中破土而出,结出了一颗红艳艳的果子。 这颗果子被大郎吃了,顿时被冻出来的病痛全消,不过副作用是嘴肿了,一个劲直喊辣。 晚上,帐篷中点起了蜡烛。 微微晃动的烛光中,两个女人辛勤的挥舞针线,而大嘴一动不动,仿佛死去,针线在它身上穿梭,倒也和谐。 “好了。”南宫与采薇相视一笑,南宫感慨:“没想到和妹妹居然如此默契。” 大嘴身上,出现了一幅京城众生图(类似于清明上河图),左边是南宫绣的,右边是采薇绣的。 而中间,却刚好对上,没有一丝不和谐的地方,一切都是这样的刚刚好。 “大嘴,你看,你喜不喜欢我们给你的礼物啊?”采薇笑着问。 大嘴无力的挪动了一下身躯,表示抗议。 南宫笑道:“大嘴已经高兴的说不出话来了呢?” 大嘴抖了一下,不小心听到这句话的大郎也抖了一下,一直假装睡觉的大黑马同样抖了一下。 鬼哭没抖,也没慌,他去了一趟周长老的帐篷。 “师兄。”鬼哭拱手道:“我决定去接那个任务。” “你真的决定了?”周长老神情复杂的问:“你舍得自家的美娇娘?” “如今北风已至,万法凋零,天地大劫序幕已被拉开,众生百姓苦难才刚刚开始,我又如何能置身事外,只当奋尽全力,力挽狂澜。”鬼哭神色肃穆,正义凛然。 “好!”周长老一拍大腿:“鬼哭,我果然没看错你!你当真是个英雄。” 第三十四章 山下有虎 第二日,除了清风剑主一行人之外的所有人都已经回来,并且圆满完成任务。 山中的僵尸并没有完全铲除,但已经将上了名单的,那些危害极大的僵尸消灭的差不多了。 剩下的,只需要一位长老和几名弟子驻扎在此,看守镇压便可,如此多人在这里,也是浪费。 于是,分别的时候到了。 这一切,如此顺利,都在意料之中。而之所以这么多人聚集在紫云山,共同完成这一项简单的任务,主要是为了讨个旗开得胜的彩头,共同商定下一步计划,变成为诸位长老分配任务。 帐篷中,采薇南宫黑着脸,目露杀机。 大郎瑟瑟发抖,刚加入蜀山就被师傅抛弃,他只觉得自己日后的生涯一片昏暗。 “他走了?”采薇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青竹剑嗡嗡作响,随时有可能脱鞘而出。 冷汗滴落,采薇面前的蜀山弟子心中暗暗叫苦,怪不得周长老让自己来的时候,眼神中充满愧疚。 他努力的咽了一口唾沫,小鸡啄米般的点头道:“是。” 南宫问道:“他往哪里走的?” 寒气扑面,脸颊上传来针扎般的刺痛,这位可怜的蜀山弟子身躯抖得更加厉害:“往北,去孤山城去了,那边僵尸闹得挺凶的。” 采薇和南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采薇道:“大郎,准备一下,我们立刻动身。” “是!”大郎连忙收拾起来。 …… “不闻啊,小心山下的女人。” 师傅的话,在耳边徘徊,不问被冷得浑身哆嗦,紧了紧身上全是补丁的僧袍,艰难的走在山间蜿蜒的小路上。 前些日子,师兄不闻下山化缘,师傅一如既往的叮嘱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见到就躲开。 师兄连连点头,却不以为意,下山后结果两日未归。 师傅心中焦急,嘱咐了不问好好的呆在庙中,不准走动,然后下山去了,结果,同样未归。 不问急了,将寺庙中剩下的粮食做成了干粮,带着下山来,要找到师兄和师傅。 这天很冷,不问从小到大从未感觉到如此冷过。 身上的僧袍,穿了一层又一层,把自己裹得跟个粽子似的,但依旧无用,风一吹,漫天飞雪箭雨般射来,衣服变成了冰凉的铁坨坨,阵阵刺骨的寒意直往骨头里钻。 才走一小段路,不问就感觉有些不行了,衣服又厚又重,行动不便,一连摔了三跤。风大雪大,前方道路难以辨别,再加上刺骨的寒冷,走路实在费劲。 不问坐在路边,喘着粗气,捂着通红的小鼻子,泪水直流。 太冷了,只是喘了一下气,结果寒流就顺着鼻孔往里钻,一阵酸爽让他的泪水难以控制。 休息了一会儿,不问觉得不能再坐下去了,因为现在更冷了,浑身上下都在打哆嗦,抽风了一般。 他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迈开小短腿,吃力的继续往山下走去。 虽然平时也有习武,但他的年纪实在太小了,而山中的风雪也实在太可怕了。 走走停停,一直走到了中午,走路还没走到一半。 不问害怕的直掉眼泪,如果没有这可怕的风雪,现在他已经到县城里了。 而现在,他陷入了极为尴尬的境地。 往回走,上山的路很难走,而且现在体力所剩无几,恐怕天黑也回不到寺庙。往前走,同样如此。 偶尔的狼嚎声传入耳朵,不问打了一个哆嗦。 冬天很少见狼,但是一旦见到,饿极了的狼必定十分凶残。今年春天不问就见到一个被咬死在山道上的樵夫,那凄惨的模样实在太过可怕,整个肚子都被掏空了,残破的碎肉尸体周围到处都是。 那一次,不问被吓坏了,好几天都吃不下东西。 用力的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尽管这种举动只是徒劳,但至少心里有些安慰。 打开葫芦,往嘴里灌了一口辣汤,顿时小脸憋的通红,一股热气直往头顶冒。 艰难的吃了几口冰块似的面饼,不问呵着白气,继续前行。 但是,风大了,雪也更大了。 “咔嚓”一声,一棵大树倒了下去,就在不问后方三丈的距离,忽然砸在雪地之中。 不问被吓的小脸苍白,踉跄了一下,脚下一空,顿时脑海一片空白。 咔嚓!咔嚓! 枯黄的荆棘被压断,小小的身体一路从山上滚了下去,一直滚了10多丈远,落到了小溪边,撞在了西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因为坡不够陡,地面的积雪够厚,再加上穿的够厚,小小的身影蠕动了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看起来似乎并没有被摔的多严重。 不问感觉天在转地也在转,什么东西都在转,他晕晕乎乎的走了好几步,又摔倒了一次,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天地终于消停了,不再那么调皮的转了。 他一个轱辘翻了个身,然后手脚并用花了半天时间从地上爬了起来。 大雪呼啸,呜呜的风声在耳边排山倒海。 风雪之中,他看到似乎有个东西在靠近。 揉了揉眼睛,伴随着这个东西靠近,终于看清楚了这是个什么东西。 碧绿的眼睛,灰色的皮毛,猩红的舌头,雪白的牙齿,这是一头狼,一头饿极了的灰狼! 不问想起了那具可怕的尸体,双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灰狼眼中露着贪婪,警惕的靠近。 突然,它耳朵一竖,灵活的一个后跳。一颗石子砸在了他前方的雪地中,一个金色的身影飞快的朝这边窜了过来,挡在了灰狼和不问之间,是一只提着竹棍的金毛猴子。 “吱……”金毛猴子龇牙咧嘴,一脸凶狠,手中的棍子忽上忽下,指着这头灰狼的眼睛、腰子、菊花、下体。 金毛猴子个头不大,也就比寻常的猴子大上一些,四尺来高,但是灰狼却似乎对他很是忌惮,不愿与它冲突,夹起了尾巴,和这只金毛猴子对峙了一会儿,慢慢的退去了。 金毛猴子回过头,看了一眼不问,把他夹在腋下,飞快的钻进了白茫茫的树林中。 一片黑暗中,不问悠悠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黑漆漆的洞顶。 扭过头,看到的是跳跃的火光,以及火堆边一只浑身金毛的猴子。 “元宝?”不问喉咙很干涩,大脑昏沉沉的,语气中却带着惊喜。 金毛猴子跳了过来,高兴得吱吱直叫,摸了摸不问的额头,顺便摸摸他光光的脑袋,然后转身,在墙角翻箱倒柜找出几株药草,放进嘴里嚼了嚼,然后吐了出来,往不问嘴里灌。 不问满脸嫌弃的想要推开,但他才八岁,虽然和金毛猴子体型差不多大,力量却差得太远,苦涩的药草被硬生生的塞进了嘴里,然后又是一口热水灌了进去。 不问连连咳嗽,一脸委屈的看着金毛猴子。金毛猴子掰开他的嘴,往他的嘴里瞅了瞅,见药已经被不问吃下,满意的摸了摸不问的头。 不问拍开猴爪,气鼓鼓的鼓起了脸颊,金毛猴子笑嘻嘻的跑远了。 “元宝,你个坏蛋!”不问气呼呼的骂道,稚嫩的童音在温暖的洞中回荡。 第三十五章 老虎菩萨 金毛猴子是个会照顾人的,他找来从山中采的干果、蘑菇,从田间捡来的粮食,烧了一锅,作为晚饭,小和尚不问吃得津津有味。 凭借着食物,两人再次和好,卷缩在一起度过了这算是平静的一夜。 第二天,雪停了,不问决定继续上路。 当得知不问要去县城,金毛猴子挡在了他的面前,连连摆手,手舞足蹈的告诉不问,县城里很危险,有很多可怕的人。 不问不以为然,这只金毛猴子曾经被猎户捉住过,差点被开了猴脑,后来被老和尚救了,因此对于县城中的人十分恐惧。 “元宝,放心吧。”不问对金毛猴子说:“他们不会伤害我的,我很安全。” 金毛猴子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不问朝着县城中走去。 他叹息一声,转身回了山洞,把里面的东西收拾好,打了一个大大的包裹,然后用竹棒挑着包裹,往西边而去。 他早就打算离开了,去前往西边的竹海寻找黑白大圣,那里会很安全,只是因为老和尚的嘱托,让他照顾一下不问,这才留了下来。 而现在,既然不问去找死了,它也不必留下来了。 但是,离开了洞,才走两步,金毛猴子烦躁的抓了抓脸,郁闷的怒吼一声,转身跑回了洞,把行李放下,弄了点干粮随身携带着,扛着竹棒往北边的县城而去,该死的小和尚,尽惹些麻烦,抓住他后一定要把他的屁股打肿。 没了风雪,不问一脚深一脚浅,却也快了许多。 金毛猴子住的山洞距离县城不远,很快他就走出了山林,看到了道路尽头的县城。 金毛猴子一路狂奔,但还是慢了些,跑到了山林的边缘,看着远去的不问焦急的手舞足蹈,在树上又蹦又跳。 犹豫了一会儿,它决定出去。 然而,有一个人出现在了道路上。他挑着一担柴,看样子是个樵夫。金毛猴子不敢露面,尾巴腿颓然的垂落下来。 “不问,是不问吧?”樵夫也看到了不问小小的身影,高声叫道。 不问回过头,看到樵夫,高兴的挥着手打招呼:“康大叔!” “你怎么下山了?”樵夫裂开嘴笑着问。 “我找师傅,大叔看到师傅了吗?” “大师啊!没看到,不过倒是看到了不闻小师傅。” “师兄!”虽然没有师傅的消息,但是有师兄的消息不问还是很高兴的:“太好了,大叔能带我去找师兄吗?” “可以,跟着来吧!”樵夫的笑容愈发灿烂。 金毛猴子藏在树林中,急得抓耳挠腮。它想要出去,然而那樵夫不经意间扭过头来,往这边看了你一眼,金毛猴子被吓得浑身一僵,不敢动弹。 过了一会儿,樵夫和小和尚走远了,金毛猴子垂头丧气转身往山洞走去。 冬天的肃杀,并没能压住县城的火热。 还隔得老远,就能听到县城中热闹的人声。 这是一个偏远的小县,周围被大山包围,人不多,县城也破旧,城墙多处坍塌也无人修缮。 县城多为低矮平房,偶尔有小楼,靠近市场县衙等地,也有高宅大院。 进了县城,冰冷的寒风也暖和了一些,蒸笼上冒着腾腾热气,食物的香味萦绕在不问的鼻尖。 不问也快活起来,东看看西看看。 “大叔大叔,师兄在哪儿呀!” 樵夫笑呵呵的说道:“跟我来就知道了。” “哟,这不是小不问吗?” 娇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问打了个哆嗦。 扭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热闹的茶铺中,长的跟一个女菩萨似的女人笑脸盈盈的看着不问。 这个女人也不知道姓甚名谁,别人只是称她王三娘。每次师兄下山,师傅千叮咛万嘱咐的老虎,指的就是个这个女人。 “见过女菩萨。”不问往樵夫身边缩了缩,然后对王三娘打招呼,眼睛却不敢去看她。 王三娘却似乎没有察觉,伸手拉住了不问:“躲什么躲,难道三娘还会吃了你?怎么样,下山肯定很辛苦吧,先进来烤火,吃些东西再说。” “三娘,这不好吧!”樵夫黑着脸问。 三娘笑眯眯的看着他:“有什么不好?” 樵夫说道:“小师傅的师兄可在等着他呢。” “那就让他多等一会儿呗。”说完,王三娘蛮横的把不问抱进店里。 馨香扑鼻,不问红着脸连忙挣扎,叫道:“女菩萨快放我下来,我还要去找师兄师傅。” “你这死孩子!”三娘拍了不问脑门一巴掌,杏眼一瞪,顿时不问感觉浑身僵硬,心脏抽搐,无法动弹,如同布娃娃一般被三娘抱着穿过大厅,到了后面。 樵夫双目充血,咬牙切齿的看着这个茶铺。 茶铺中的客人嘻嘻哈哈的笑着,一边喝着热茶,一边若有若无的看向樵夫。 樵夫冷哼一声,转身刚走两步就撞到了一人。 一股巨力袭来,他差点摔倒在地,然后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 “小心点。”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樵夫张开嘴就要骂,然后喉咙里传出“咯咯咯咯”的声音。 在他面前的,是个高大的斗笠客,牵着一匹又瘦又黑的大黑马。 由于斗笠客比他高了大半个头,所以他清楚的看到了斗笠下面的脸。 脸是平平无奇的脸,但那双眼睛,格外醒目。只是被那双眼睛微微扫过,他便感觉心脏抽搐,浑身发毛,犹如被一柄利剑顶在了喉头,顿时大脑一阵眩晕,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那人牵着马和他擦身而过,他只感觉浑身冷汗湿透了衣服,风一吹,顿时打了一个哆嗦,挑着一担子柴连忙加快脚步匆匆离去。 在他身后,不问跑出了茶铺,撞到了那个斗笠客的脚上。 不问“哎哟”一声摔了一个屁股墩,连忙爬起来,嘴里道着歉,慌忙的就要往县城外跑去。 “你这死孩子,跑什么跑,又不会吃了你!”貌美且彪悍的女人冲出了门,箭步追上不问,提着他的后衣领就把他拎了起来。 不问手舞足蹈,惊慌叫道:“救命啊,救命啊,老虎吃人啦!” 茶铺中的客人顿时哄笑一片,有人调侃的笑道:“老板娘,求求你把我吃了呗!”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王三娘没好气的啐了那个客人一口,听着不问又一次带着他到了大厅后面。 连续被两人撞了,斗笠客却嘴角翘起:“奇怪的樵夫,奇怪的老板娘,奇怪的客人,形迹可疑的百姓,小小的偏僻县城,没有被大雪摧毁,反而如此繁荣,这个县城,可真是奇怪。” 他回身,拍了拍身后大马的头:“大黑,我们回客栈,咱们多呆几日。” 第三十六章 与虎共眠 热闹了一天,随着夜幕降临,这个偏远的县城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客栈中,伙计收了门外的灯笼,关上了门。 鬼哭挑起面条,将这最后一口面条吸进肚里,然后仰头把红辣的面汤全部喝下。 拍了拍肚皮,拿起长刀,“登登登”的上了楼,留下大厅中哈欠连天的伙计和几个正在划拳的酒鬼。 漆黑的房间,一点幽光浮现。 鬼哭吹燃了火折子,点燃的蜡烛,顿时黑暗的房间又重新被昏暗的烛光占据。 把一盆的碳点燃,然后提着短刀把角落中桶中的冰块击碎,扔进铁茶壶中,接着加了茶叶,随手放到炭火上,让它烧着,这样烧出来的茶好不好喝鬼哭不清楚,却也不在意,对于他来说只要能喝就行了,更何况这又不是给他自己喝的。 他坐在桌上,盯着晃动的烛火,双眼涣散,脑海中在思考着昨天和今天白天的见闻。 昨天,他刚刚来到这个县城。县城中的百姓看他的目光,或者贪婪,或者同情,或者排斥……让他感觉十分诡异,不过好在他的身材、他的双眼、他的长刀让人忌惮,因此倒也没有找麻烦的。 后来,越发觉得这个县城不对劲。 明明人少,却偏偏热闹、繁荣。 而在繁荣之下,却似乎又缺少了什么。 而在今天准备出城,当那个小和尚撞到自己的腿后,终于恍然大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总感觉到这个县城缺少了什么。 小孩,老人,他们到哪里去了? 没有老人,鬼哭可以理解,毕竟这地方太穷,柴火木炭太贵,老人被冻死冻病,因此街上没有老人出现,你可以解释的通。 但是没有小孩,实在太过奇怪。 奇怪的,不止这一点。 这个县城太过偏远,物资匮乏,这一点从物价上都能看出。 北风到了,世界各地的物价都在涨。而这个县城的物价,有些东西高的离谱,尤其是粮食。 不说别的,就说面条,只是一碗普普通通的面条就比外界贵了五倍以上。 这个客栈没有刻意的欺负外人,鬼哭看着可不是好欺负的,这就是这客栈中平常的价格。 但很诡异,肉汤却便宜,比面条还便宜些。 香喷喷的肉汤,肉煮得稀烂,看不出什么肉,不过七碗才相当于一碗面条的价格,却并没有让所有人趋之若鹜。 来店里的客人了,有的非常喜欢,视若珍宝。有的却异常厌恶,避之不及。 鬼哭本能的没有点肉汤,他的灵觉告诉他,一旦喝了肉汤,就会惹上大麻烦。 咕噜咕噜咕噜…… 茶壶口喷起了热气,鬼哭把茶壶拎了起来,倒了一杯茶。 茶水顺着喉咙进去了,很烫,很苦,鬼哭砸了砸嘴,摇头,随手把这壶茶往地上倒去。 一道黑影窜了过来,脏兮兮的,它张开了大嘴,准确的接住了茶水,嘴里发出奇怪的呻吟声,似乎回味无穷。 鬼哭一脸黑线,道:“行了,能把东西交出来了吧!” “哎呀,你着什么急啊!老娘会不给你吗,你看我是这种人吗,我可是个淑女。” “淑女个屁,你交不交出来,不交出来我把你送回去了。” “不要不要!”它惊慌失措的叫道,然后吐出了好几把飞刀。 很古怪,这些飞刀明明是从它嘴里跑出来的,却没沾上半点口水,干干净净,一如被它吃掉之前的模样。 “还有呢?”鬼哭手指敲打着桌面。 “呕!”对方故意发出呕吐的声音,然后吐出一块银元宝。 “还有!”鬼哭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 “还要啊,可是人家已经受不住了啦,坏蛋!”对方嘴里发出妖娆的声音,声音中带着绵羊般的颤音,勾人心弦。 啪! 鬼哭一巴掌拍到了自己的脸上,早知道不心软了,把这货的线一拆,这货就嚣张起来了。 不用多说,这货自然是大嘴。 鬼哭和大黑马偷跑的时候,它也跟了上来,像个牛皮糖一样,怎么也甩不掉。 “你说嘛说嘛,你要什么呀?是这个金元宝呢还是这个银元宝呢?” “算了。”鬼哭冷哼一声:“那些东西就暂时存在你那儿吧!” 说完,坐到了床边,甩掉脚上的靴子,摘下斗笠盖住了蜡烛,烛光熄灭,不过炭盆中还放着红光,所以屋中也不算全黑。红光射到了床上,鬼哭在红光中躺了下来。 “生气了?”大嘴小心翼翼的问。 鬼哭没有回答,大嘴继续说道:“别那么早睡嘛,时间还这么早,不如咱们嘿嘿嘿……” “唉,现在的人哪,用得到人家的时候就叫小甜甜,用不到的时候就是块抹布。” “睡了没,睡了没,如果睡了就说一声嘛,人家知道你睡了就自然不打扰你了。” 鬼哭有一种一刀把这个家伙斩为两截的冲动,最后,颓然放弃,闭上眼睛,运转《龟息术》,封闭了双耳。 在靠近城门处,王家茶铺里,不问躺在香软的床铺中,瑟瑟发抖。 “你的小家伙,怕我干什么。” 王三娘整理的长发,对着铜镜,卸下了头上的首饰。站起身慢悠悠的伸了个懒腰,伴随着骨头的爆响,整个闺房似乎都在震颤。 王三娘是一个很美的人,脸上媚而不妖,身段丰满不胖,穿上衣服看上去却有端庄之相,一双杏眼时而慵懒,时而威严。 看着王三娘走了过来,不问很紧张,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王三娘眉头微皱,额头的王字若隐若现,最终叹了一口气:“你这个小家伙,唉……怎么只要从山上寺庙中下来的和尚,都如此怕我。” 说着,王三娘抚摸着自己的脸:“我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当然有这么可怕,不问心中这么想,却不敢说。 “啊!”王三娘打了一个哈欠,掀开被子钻了进来,不问身体更加紧绷。 王三娘摸了摸他的小光头,道:“你这小家伙,给我听好了,明天一早,三娘就送你出城,以后你老老实实的给我呆在寺庙里,不准出来,没吃的,三娘会给你送过去,等到了春天,你立刻就走,去南山城,明白了吗?” 不问双眼迷茫,然后摇了摇头,倔强的说:“不要,我还要找师傅师兄。” “你的小兔崽子。”三娘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你怎么还不明白,他们…他们……” 看着这个小和尚,王三娘说不出口,最终只能板着脸道:“总之你就给老娘滚!” 王三娘脸一板,杏眼一瞪,顿时不问就感觉一阵恐惧浮上心头,仿佛有万斤大山压在身上,想动弹却怎么也动不了。 他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嘴唇哆嗦,任由三娘摆布,被三娘抱进怀里。 “傻孩子,叫你走就走,问个什么劲。” 说话间,灯熄了,屋中一片黑暗。 不问打定主意要等到三娘睡了过去然后逃跑,然而,三娘的身上又软又暖和还很香,不问几次鼓起勇气,想要出去,但一想到外面的寒冷,却又没了勇气。 可恶啊,这头母老虎肯定对我施了咒术。不问这样想着,心有不甘的反抗着这可怕的咒术,然后渐渐的,迷迷糊糊的,他就睡着了,等他醒来,窗外已亮。 第三十七章 师兄不闻 早餐,很美味。 吃的是软糯可口的大米饭,还有白白嫩嫩的豆腐,蘸着酱料,清爽又不失酸辣浓厚。 不问一边后悔昨天晚上睡的太香,一边吃的开心。他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早餐,他师傅煮的斋饭比起王三娘的手艺要差远了。 “怎么样?”桌对面,王三娘笑得温柔,美味热腾腾的饭菜,加上王三娘的笑容,让这个冬天,你变得不那么冷了。 “好吃。”不问回答道,心头疑惑,女菩萨明明是好心的菩萨,又为何会被师傅称之为吃人的老虎。 饭后,王三娘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山。” “哦!”不问顺从的跟着王三娘,到了前方大堂。 客人依旧是这么多,还是昨天的那一伙,他们纷纷打着招呼:“三娘(老板娘),早上好啊!” 王三娘笑着颔首,而就在此时,门口出现一人。 “不问。”那人叫道。 不问眼睛一亮,然后又变得疑惑:“师兄?” 来人,是不闻。 不闻笑道:“不问,过来,跟师兄走。” “可是……”不问看着师兄的模样,有些害怕。 “别怕,过来,跟师兄走。”不闻继续道。 不问手足无措,王三娘挡在了不问前面,柳眉倒竖:“滚!” “他是我师弟?”不闻冷笑:“我要带走他。”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王三娘同样冷笑:“你知道得罪我是什么后果吗?空壳!” 不闻神情开始变了,变得扭曲:“不许叫我空壳。” “你想跟我打一架?” 王三娘语气中开始带起了杀气,茶铺中的客人们也一同站了起来。 不闻被杀气震慑,后退一步,脸上愈发扭曲,不过他的心却冷静了下来:“王三娘,你可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自然知道。”王三娘杏眼中带着笑意和轻蔑。 “师兄,你为什么变成这样了?”不问的声音从王三娘身后传出,声音中带着恐惧。 才几天不见,师兄就已经长出了长发,长出了胡须,明明才十五六岁,现在看起来却足足有三十多岁了。 “师弟,跟师兄走吧。”不闻诱惑着不问:“当和尚,没什么好的,你知道肉味吗?那种滋味,一旦尝了,就一辈子都忘不掉,什么斋饭,做的再好吃也比不上肉,肉被牙齿撕裂的一瞬间,里面的汁液溅出,就是这个世界最美妙的事情。唯一能与肉相比的,就是女人,男人需要女人,两个人在一张床上,赤裸相见,为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事业奋斗,那种感觉,灵魂都仿佛要飞到云端上了。而这两样,和尚都不能碰,当一辈子和尚,就真的完了。听师兄一句劝,等师兄来,咱们不当和尚了,当个普通人,好好的享受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两件事,不好吗?” 不问浑身发抖,他觉得师兄可怕极了,就像是故事中勾人上吊的吊死鬼,那可怕的言语,简直就是这世界上最强大的毒药,散发着难以抵抗的诱惑。 不问年龄还小,还不懂为何女人能够让师兄如此痴狂,却懂得,肉的确很香,每一次他闻到肉香味,虽然心生罪孽之感,但是还是忍不住咽口水,可是,和尚吃肉,是错的啊! “很好,当然很好。”出乎意料,王三娘却很认同不闻的话,她伸手摸了摸不问的小脑袋:“当一辈子和尚,确实非常残酷,但是,这不意味着不问能跟你走。” 王三娘蹲下身来,轻轻的抚摸着不问的脸蛋:“等去了南山城,当不当和尚,随这小家伙自己的想法,但是现在,他得回寺庙了。” “不问!”不闻焦急催促。 “滚!”王三娘发出暴喝,震得屋顶瓦砾“瑟瑟”作响,一蓬灰尘从间隙洒下,一团积雪从屋檐滑落。 只是一声吼,不闻便浑身发软,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拽住。这个时候,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师傅如此怕这个女人,称她为老虎,也终于知道自己身后之人为什么不愿意在她面前露面。 这个女人,好可怕! 不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道:“求求您了,三娘,你以前不是对我很好吗,您还说过,等我长大了,让我做你男人。” 王三娘嗤笑一声:“老娘可从没对你好过,老娘对的是不闻好,而不是一个空壳,再不滚,老娘活劈了你!” 王三娘,是一个爱崽的人,就像是很多人天生就对毛茸茸的小鸡心生怜悯,觉得好看可爱,脆弱,恨不得成天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好好呵护。可是小鸡崽子一旦长大,便开始嫌弃,挡到路了还要踢一脚,没办法,天性如此。 所谓长大后,你来做我男人,那只不过是逗小孩玩的,不闻这家伙居然还当真了。 不闻明显能察觉王三娘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再拖延下去,她恐怕会真的活劈了自己,心中暗恨,却不敢表现,仓皇逃走了。 但才走两步,就撞到一个斗笠客,这人身材高大,仿佛铁柱。 砰的一声,被撞的纹丝不动,而他自个儿却摔了一个屁股墩。 “你……”他抬起头,指着这人的鼻子,然后,双目圆睁。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细长,无情的在他身上探究,本能的在他身上弱点处停留,就如同一把锋利的剑,在他皮肤上游走,随时可能刺入脆弱的血肉之躯,冰凉的感觉,随着皮肤蔓延进心头。 血液,为之凝固。 不闻仿佛被扼住了喉咙,“咯咯咯咯”的就像一只老母鸡。 好在,这人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抬脚进了茶铺中:“好一出好戏。” 他说道,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随手把手中长刀得夸张的刀往桌上一放。 “嘿,外乡人,这个位置可不是你能做的。”昨日,被王二娘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那个客人不怀好意的打量着这个斗笠客:“小心点,别被板凳吃了哦!” “去你的!”王三娘没好气的说:“老娘的板凳才不会吃人呢。” 说完,又看向斗笠客:“外乡人,有些地方,可不是能随便乱做的。不过我现在有事,没空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你坐一坐倒也无妨,只要别捣乱就好!” 说着,她的目光开始打量斗笠客脖子上的血管,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第三十八章 快刀斩魄 “不捣乱是不可能的。”斗笠客摘下了斗笠,此人正是鬼哭,他轻轻的把斗笠放在了桌上,脸含笑意,只是那双该死的眼睛,让他脸上的笑意变成了挑衅,他指着不问道:“我是为他而来。” “你究竟是谁,难道是他的人。”王三娘面色凝重,此人不是不闻,此人,很不简单,很危险,不由得她不凝神以对。 “他,是哪个他?”鬼哭问道。 “看来,你不是他的人。” “我只是一个过客。” “那你为何要为了不问而来。” “哦,原来他叫不问。”鬼哭点了点头:“我只是好奇,整个县城,为何只有他一个小孩。” “怎么可……”不问刚开口,就被王三娘捂住了嘴,剩下的话说不出来。 王三娘略有深意的看着鬼哭:“外乡人,做人还是不要太好奇为好,难得糊涂,太好奇的人命可不长。” “巧了。”鬼哭笑脸盈盈(凶神恶煞),手指敲打着桌面:“我没打算活多长时间。” “我没工夫跟你闲聊。”王三娘显得烦躁:“我得尽快把他送出城,如果你好奇,有本事自己去查。” “那倒无妨,不过我看你要把他送出城,恐怕没那么容易。” 话音刚落,茶铺外边,一行人就出现了,是一群捕快,带的各色武器,身披轻甲。 “王三娘!”带头的捕快率先发难:“这县城,是人的县城,可不是妖怪的县城,劝你还是莫要坏了规矩。” “妖怪,笑话!”王三娘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比起我来,你们的县令大人更像个妖怪吧!” “大胆!”捕快双目圆睁:“你在找死!” 茶铺中,一阵桌椅碰撞之声,十几个客人通通站起围了过来,他们长相五花八门,甚至有的还露出了尾巴。 “我看,你这个龟儿子才是找死!”说话的,又是那个吐不出象牙的家伙。 “老狗,你敢违抗王法!”捕头一声咆哮,拔出刀来。 顿时,他的身后盾牌竖立,大枪落下,强弓拉开,冰冷的箭头直指茶铺。 面对二十多人的捕快,茶铺里的客人们可没害怕,他们满脸狞笑,摩拳擦掌,看样子,早想大干一场了。 不问被惊呆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引发这么大的祸事。 难不成,我就是话本中的主角。 不由得,小和尚浮想联翩。然而很遗憾,他猜错了。 双方之所以大动干戈,他只是个由头,真正的原因是双方都不肯退让。 小和尚猜不到,但并不妨碍他的本性,他扯了扯王三娘的衣袖:“女菩萨,不如,让我跟他们走吧。” 说到这里,又是感动又是害怕得流出泪来,然而王三娘并不领情,头都没回,说道:“小屁孩,待会这里要打起来了,一边玩去。” “王法!”唯独一个在茶铺中还坐着的鬼哭突然笑了起来:“这位大老爷,在下能不能知道他们触犯了哪条王法。” 这时候,捕头才注意到了鬼哭,道:“你是何人?” 鬼哭答道:“一个路过这里,好奇的路人。” “路人?”捕头冷笑:“现在大雪封山,饿狼遍布,能路过到这里,这位外乡来的客人可不简单啊!” “有些本事,不值一提。”鬼哭嘴里谦虚,拿着长刀站了起来,走到了捕头面前,借着身高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可一点没有谦虚的意思:“在下就是好奇想问问,他们触犯了哪条王法?” 捕头扯虎皮拉大旗:“自然是蜀山的王法!” “蜀山?哈哈哈哈……”鬼哭人哈哈大笑起来。 “为何发笑?”捕头脸色发黑,不过一看鬼哭不是好惹的,于是多了几分耐心,暂时没有发作。 鬼哭笑声一停,问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捕头心想我管你是谁,嘴里却道:“汝乃何人?” “某名鬼哭。”鬼哭看着他,亮出了腰间牌子。 鬼哭大名鼎鼎,牌子也是蜀山长老的牌子。但是,他忽略了一个事。 这里,太偏僻了! 如果不是一个意外,他路上遇到一个吃人的妖怪,追杀那个妖怪来到此处,根本就不可能进这个县城,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地方。 来了之后才发现,喔,原来在群山环绕的地方,居然还有一个县城。进来之后才惊叹,喔,这个县城还如此繁荣,太神奇了! 这里,甚至都没有斩妖阁驻扎,所以,作为捕头自然也认不得鬼哭腰间的牌子,也不知道鬼哭这个名号。 而王三娘也是如此,她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已经住了几百年了,只是知晓蜀山大名,其余的,知道不多,甚至连蜀山的三位阁主换了人都不清楚。 所以才冒出来的鬼哭,她听了之后也是一脸茫然,似乎在说,鬼哭是谁,很了不起吗? 茶铺内外的人们大眼瞪小眼,眼中都带着迷茫。 气氛,有些尴尬,就如同某王者实力的金牌讲师被白银莽夫给怼死了一样。 一时间,这里格外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捕头张了张嘴,终于吐出了一个字:“哈?” “哈哈哈哈哈……” 屋顶上,传来一阵抽风般的笑声,时而为男,时而为女,时而又仿佛人妖。 茶铺内外的人同时一惊,往屋顶看去,似乎想要找出是谁在笑。但是,笑声飘忽,寻不到踪迹。 很快,笑声戛然而止,彻底消失,却给众人蒙上了一层阴影。 鬼哭面色漆黑,几乎可以滴墨。 刷! 他拔刀了,刀的速度,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 捕头还没反应过来,咔的一声,刀已归鞘。 这时候,他终于察觉到了鬼哭拔,后退一步,警惕的看着鬼哭。 当啷一声,半截刀身落地,与此同时,他的胸口轻甲破裂,一条整齐的划痕倾斜着,几乎贯穿整个衣甲。 鬼哭身后,王三娘瞳孔剧烈收缩,寒毛竖起,而其余的客人也才迟迟反应过来,想了一下顿时冒了一身冷汗。 好快的刀! 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看着鬼哭手中的刀,他们没一个人有接下这一刀的把握。 那些捕快们最后反应过来,顿时蠢蠢欲动,却被捕头挡住:“不,别动手。” 鬼哭笑盈盈(凶狠)的看着他:“吾乃鬼哭。” 捕快眼角直跳:“鬼大爷的大名,我等自然知晓,今日……就算给大爷一个颜面了,走,我们撤!” 第三十九章 快快长大 一群衙役被鬼哭吓走了,茶铺中,一双双目光凝聚在鬼哭身上。 “所以……”王三娘神色凝重:“你究竟是谁?” “我说过了,我是鬼哭。”鬼哭拍了拍刀:“一个好奇心有些旺盛的刀客。” “刀客,恐怕不止如此,不过却也无妨……”王三娘看着鬼哭,问道:“你当真要知道这些事,一旦知道,可就再无退路了。” 鬼哭微微颔首,王三娘拍了拍不问的小脑袋,道:“我们先把他送出城,然后边走边说。” “好,不过,先等我一下。” 鬼哭从客栈牵来了马,王三娘当真等着。 茶铺中的客人们察觉到了王三娘当真要与鬼哭同行,纷纷担忧的道:“三娘……” “安心。”王三娘笑道:“我去去就回。” 不问,被放在了马背上,鬼哭牵着马,和王三娘并肩而行。路人见到他们,纷纷让路,就像看到瘟神一般避开。 城门口,有一群人拿着兵器守着,看到鬼哭和王三娘,神色有些不安。 “让开!”王三娘淡淡的说道。 他们看着不问,神色中带着贪婪,具又恐惧与王三娘和鬼哭,看着王三娘和鬼步越来越近,无奈让开,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去。 “老大,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这群人中为首的男人面带不忿的说道:“狗日的妖怪,迟早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 白色的雪,一眼望不到尽头。 三人一马在大山之中,是如此的渺小,不起眼,仿佛一个缓缓移动的小黑点。 雪很深,大黑马却步履轻盈,显得十分轻松。坐在马背上,不问一开始还有几分害怕,等适应了过来,觉得新奇,左看看右看看,在马背上的风景与在地上格外不同。 寒风吹过,很冷。 尽管穿的很多,不问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把脸埋在马颈处,躲避那如刀子般的冷风。 “你的马,可不一般。” 前方,鬼哭和王三娘并肩而行。 两个一个高大魁梧,斗笠大氅,腰挎长刀,好一个威风凛凛的武士刀客。一个身姿妖娆,身穿雪白狐裘,明明穿的很厚,但那一抹雪白硬是隐藏不住,几乎跳跃而出,不过神情举止却很端庄,就仿佛厅堂贵妇。 再加上马背上的小和尚,这三人的组合,很奇怪,却有一种诡异的和谐。 刀柄上的铃铛晃动,清脆的铃声在山谷中回荡。 听了王三娘的话,斗笠下的嘴角微微一翘,低沉的声音传出:“三娘也不一般!” “哪里有的事。”王三娘捂嘴而笑,尽显淑女仪态:“人家只是个弱女子。” “弱女子可没这么威风。”鬼哭摇头:“不过相比起三娘的身份,我更好奇的是县城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何事?”王三娘摇头:“还能有什么事,无非是妖怪占据衙门,百姓成了血肉食物……” 去年,天寒地冻,以至于今年的春天来的格外的晚。 而偏偏,春天匆匆而逝,夏天又是干旱又是大雨,倒霉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到了冬天,自然粮食减产,百姓和妖怪抢食。 冬天又到,来的如此的早,大雪封山,凑钱出去买粮食的车队迟迟未归,于是县城中就闹起了饥荒。 如果一切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冬天,县城会死很多人。 或者饿死,或者冻死,或者病死,或者被别人杀死。直到死的人足够多了,才会消停,等度过这个冬天,县城中还会剩多少人,谁也不清楚。 因为尸体,也是一个危害,死到最后,说不定闹到没人收尸的地步,从而…… 这样偏僻的地方,即使是死绝了都不奇怪。 不过,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因为,来了一个妖怪。 这个妖怪说,我能让全县城的人吃饱肚子。 没人相信,县令大人组织衙役要杀了这个妖怪。 妖怪消失了,所有人都找不到。 第二日,县令的父亲受不住天寒地冻,病倒了,眼看奄奄一息。 妖怪又出现了,他说:吾能救汝父,但有价。 百善孝为先,县令不是个好官,却是个孝顺的儿子,他说:“无论何价,我都能接受,但要治好我父。” 妖怪说:“汝子。” 于是,县令的儿子变成了壮年,老父也变成了壮年,同时,县令一家还有了百多斤的肉吃。 很快,这事传遍全城。 县令和县城中的父老相亲款待了妖怪,妖怪说:“我能让全县城的人填饱肚子。” 这一次,很多人相信了,但也有很多人,心生惶恐。 妖怪告诉他们,无论是谁,只要送了一个18岁以下的少男少女,他就能送给他100斤肉。只要送上12岁以下的童男童女,他就能送上200斤的肉。 而且,他还保证送来的孩子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变成壮年,少了许多寿命。 但是,这从另一方面来说又是一种好事,因为,小孩容易夭折,而变成了壮年,对于寒冷的抵抗,自然要强大许多。 并且壮年男女还能干很多活,这对一个家庭来说十分重要。 整个县城,都癫狂了。 顿时,县城中的小孩少了一大半。 一些人感到了心冷,他们带着自己的孩子匆匆出了县城,准备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但是很快,他们就消失无踪了,包括孩子。 这一切动乱,发生在三天之中。 接着,整个县城一切都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人们甚至过着比往日还要更好一些的生活。 整个县城,生机勃勃。 王三娘说完,看向鬼哭,鬼哭认真的倾听着,面无表情,明显没被吓到。 而坐在马背上的小和尚,倒是被吓得够呛,趴在马背上浑身瑟瑟发抖。 他也很渴望长大,但是听到这个故事,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师傅!”不问小和尚突然叫道:“师傅他变年轻了吗?” 王三娘停下了脚步,回过身,看着不问充满期盼的目光,缓缓的摇了摇头之后,别过了头去。 不问抿了抿嘴唇,果然是这样,他知道,师傅自然不会做这种事,而县城中又没有老人,所以师傅…… 他用力的抱着马脖子,泪水打湿了马鬃。 大黑马很不爽一个小屁孩抱着自己的脖子涕泪横流,但是此时此刻,却也安安静静的站着,没有动弹。 第四十章 将军与虎 不问很伤心,但是鬼哭却没有多伤心,就连愤怒,也是有限。 看的多了,自然麻木了。 而王三娘,有些奇怪,说起那个妖怪的时候,她居然有些怀念,又有些惋惜,也有愤怒,看起来她的情绪。 “所以,那个妖怪是个什么妖怪,我第一次见到如此诡异的妖怪?” 鬼哭的问题,王三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岔开了问题:“世界上诡异的妖怪多的是了,我们还是先带不问回寺庙吧。” 鬼哭和王三娘的脚力实在很不错,别看他们只是慢悠悠的走,但却是速度飞快。也就一个多时辰,就已经把不问送到了山上的寺庙中。 王三娘不愿在寺庙久呆,鬼哭也不想在这里呆多久,于是不问站在寺庙门口,呆呆的看着两人离去。 鬼哭回过头,看着寺庙门口的小和尚,问道:“就让他一个人呆在这寺庙,你不怕出问题?” “放心吧。”王三娘胸有成竹的说:“没有妖怪敢靠近这寺庙,没有野兽能接近这寺庙,这寺庙很安全。” “哦!”鬼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问出了另一个问题:“我听你的语气,你似乎认识那个诡异的妖怪。” 王三娘停下了脚步,神情略微有些复杂,摇了摇头:“没有的事。” 下山更快,而且没有了不问的拖累,于是还不到一个时辰,两个人又回到了县城。 气氛,很古怪,王三娘心中感觉到了有些不妙。 她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然而,还是慢了。 鬼哭皱了皱眉,他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伴随着靠近茶铺,血腥味越来越浓。 三娘的脚步越来越快,到后来拖出一片残影。 风卷残云一般回到了茶铺,呆呆的站在门口,不可置信的看着茶铺中。 尸体,横七竖八的尸体,有人的尸体,有狗的尸体,有猫的尸体,还有半人半兽的尸体。墙上地上,沾满了血肉。 鬼哭可以看得出,这里绝对经历过一场惨烈的厮杀。 而看这痕迹,鬼哭眯起了眼睛,走上前去,从地上捡起了一把弯曲的铁剑,开口道:“铁鞭,或者铁锏一类的武器。” 他扔下的铁剑,看向墙上一道笔直的凌厉的箭射在墙上的血迹,又看了一下地上破碎的只剩下半个脑袋的尸体:“凶手身高极高,至少比我五寸以上,力量极大。” 最后,用脚尖踢起一把短剑,抓在手中扫视了一眼受损严重的剑尖,摇了摇头,发短剑扔到了地上,回过头来对呆立在门口的王三娘说道:“对方身上披甲,或者本身皮肉就如同传世宝甲一般坚固,暂时,只能看出这么多。你说,凶手是谁?” 王三娘眼睛已经红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当真如此狠心!” 鬼哭看着王三娘道:“看来,你已经知道是谁了。” 王三娘说:“是一个故人,看来,他……已经不是他了。” “谁?”鬼哭突然暴起,飞快的奔出茶铺,到了对面的小巷口,一头钻了进去。 小巷中,一道人影我另一头奔去。被鬼哭一把抓住了后心,他五指如钩,一旦抓住,就难以松脱。 此人心头一紧,拔出铁尺就往后面刺去。 然而被鬼哭一脚点在了手腕,铁尺落地,他捂着手腕,发出惨叫,毫无反抗能力的被鬼哭拖了出来,摔在了冰冷的雪地中。 借着外边的敞亮,鬼哭看清了这人。 阔鼻方口,身体精壮,看其衣服,是个衙役。 他想爬起来,却被鬼哭一脚摁在胸口爬不起来。 他连忙抓住鬼哭的双脚,求饶道:“大爷,大爷有话好说,大爷饶命……” “放开他吧!” 王三娘走了过来,鬼哭松开了脚,王三娘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衙役:“说吧,他让你来想给我带个什么口信?” 这个衙役面带惶恐,吱吱呜呜了半天才说出来:“大老爷说,这只是个教训,让三娘守点规矩。” 说完,双手一撑,翻身爬起就跑。 鬼哭没有追,三娘也没有追的意思,大黑马打了个哈欠,有些懒洋洋的,脖子冰凉的眼泪鼻涕让它着实不爽。 茶铺周围,原本很热闹,而如今整条街门窗紧闭,街道上,只剩下鬼哭和王三娘孤零零的两个人,周围除了呼啸的风声一片寂静。 “是熟人?”鬼哭低沉的声音打破了这个寂静,王三娘身体晃了晃,嘴角一扯,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一开始,我还没认出他,他的变化,实在太大。”王三娘幽幽的说道。 这是一个故事,关于一个和尚、一个将军、一头母虎的故事。 400年前,巴蜀大旱,民生凋零。 无名山下,有一个村,三四十户人,村中人心惶惶。 大山之中,外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村中本来人丁还算繁茂,但是因为一场大旱,数量急剧减少,三年大旱下来,人口少了一半,每家每户都有人死,每家每户,都办过不止一次丧事,还有好多人家,人都死绝了。 幸运或者不幸,因为在大山之中,物资还算丰盛,就算是大旱,就算是大旱期间的蝗灾,也没能彻底摧毁这个村庄。 山中有泉,有溪,有河,有池塘,在山中,总能找到水。 树叶粮食都被蝗虫吃光了,野草野菜也没了,他们还可以吃老鼠,是山中饿死的野兽尸体,可以扒下树皮。 三年的时光,总算度过,侥幸的是,没遇到瘟疫。 但是,如今,旱灾已过,一场连绵的冬雨让大地复苏。就在村中的人们以为灾祸已经结束的时候,一头吃人的猛虎出现在了山中。 村中只剩下了二三十户人,而那头猛虎身长数丈,随风出没,一巴掌就把一个村民脑袋给打没了,着实凶残,村民们不能对付。 人太少,而且饿了三年,他们也太虚弱了。 就在村民们惶恐不安之际,一个高大魁梧的将军和一个老弱的和尚来到了这个村子。 将军实在太过魁梧,强壮的过分,一对铁鞭让人望而生畏。 村民简直绝望,因为这个年头,士兵比土匪还要残忍,将军一个个简直是杀人魔王。 一番招待,村民们惊喜的发现,这个将军似乎有所不同。 第四十一章 恩断义绝 将军性格豪迈爽朗大方,是一个很容易相处的人。村民们一说他们的困境,将军便立刻决定帮忙。 村民们感动得热泪盈眶,但他们并不清楚,并不是这个将军与众不同,而是那个老弱的老和尚真有本事。 将军和老和尚是在战场相遇,将军奄奄一息,老和尚喝退了几个妖怪后,把将军救起。 而后才发现,将军已经被煞气攻心,如果不管的话,这个世间,将会多出一个杀人魔头。 于是,老和尚不但治好了将军的伤,还念佛经,帮将军消磨心中煞气。 又带着将军游走天下,做好事,积阴德,将军的性格这才一点点的变好起来。 本来,就此应该分别的。 将军有感于老和尚恩德,欲拜他为师,从此皈依佛门。但老和尚以将军与佛无缘,拒绝了他。 将军也的确与佛无缘,他爱酒肉,好美色,每到一地,必夜宿当地青楼,必吃当地最好酒肉。 无酒无肉无色,对他来说,就是世间最痛苦的折磨。 佛门的西天极乐世界,对他来说,形如地狱。 尽管老和尚拒绝了将军,将军依旧跟在老和尚身边,细心照料。 老和尚太老了,肉眼可见的苍老,尽管他走得比普通年轻人还要快,一走就是一日,体力好得超人,但也不妨碍他一个老过一日。只要看到这个老和尚的人都清楚,这个老和尚时日无多。 将军只是想送这个老和尚最后一程,至少,不能让他孤零零的走。 两人不是师徒身份,胜过师徒。 老和尚教将军佛经,让他每日诵读佛经,消磨心中杀意,改善他的性格。将军照顾老和尚的起居,把老和尚当作老父。 两人相依为命,便来到了这个村庄。听到村民请求,将军二话不说就习惯性的答应了下来,当夜就出村寻找猛虎。 好一头猛虎,一声咆哮就刮起腥风,出场便摄人胆魄三分。 但将军更强,一对婴儿臂粗的铁鞭势大力沉,开碑裂石轻而易举。战场的杀戮,磨练了他的技艺,让他勇猛难当的同时狡诈如狐。 好一场争斗,枯黄的落叶被劲风吹起,蝴蝶般的翻飞。一人一虎斗做一团,两道影子交错。 大树剧烈抖动,咆哮声此起彼伏,村民们远远的看着,手中武器抖动,嘴唇哆嗦,面色毫无血色的惨白。 终究,还是将军更强。 一铁鞭砸得猛虎筋断骨折,负伤而逃。 将军穷追不舍,在猛虎的哀嚎中一铁鞭打碎了它的脑壳。猛虎晃了晃,倒在了血泊之中,气绝身亡。 但是将军没有就此罢休,战场磨练出的能力让他感觉到了这头猛虎身下似乎还有一个生命。 他弯下腰,从血泊中捧起了一只小虎。 小虎浑身湿哒哒的,血淋淋的,还闭着眼睛,嘴里哼哼唧唧。 很可爱,但将军是个心如铁石的人,他抬手就要把幼虎摔死,来个斩草除根。 但是,紧随而至的老和尚救下了这头幼虎。 老和尚年龄太大了,走不动了,于是决定留下来,在山上盖一间佛庙,作为自己临终之所。 将军自然也留了下来,村民们为此欢欣鼓舞。 老和尚收养了一个孤儿,作为自己的弟子,为此,将军闷闷不乐,于是带着诱虎出去捕猎。 十年后,幼虎长大,当年的小和尚也长大了,老和尚愈发苍老,将军头上也长出了白发,但依旧威风强壮。 将军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人,开始出门四处游历。 而他养大的那头曾经的幼虎却性格温和,喜欢佛经。每当老和尚诵读,它就会趴在一旁,慵懒的侧耳倾听。有它和小和尚在一旁照料老和尚,将军也放心。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将军回来又走,走了又回来。老和尚一天比一天苍老,曾经的那头幼虎天赋实在是高,渐渐的,居然学会了吞吐日月精华,然后化形成了一个女人,自称王三娘,当真令人咋舌。 化作了人形的王三娘不适合呆在庙中,于是就下了山,在山下居住,只是每日总要带些东西上山。 更加尴尬的事情发生了,山中无岁月,不知过了多久,曾经老和尚收养的那个小和尚老死了。 于是,老和尚又重新收养了一个小和尚。 而往日的村庄,自从老和尚来了之后就风调雨顺,一天天的壮大。 外面又升起了波澜,一伙乱军从大山外来到了这里,他们闯入了佛庙中,还没等他们行凶,就遇到了王三娘。 王三娘摇身变作猛虎,杀死了所有的强盗。 而这一幕,被老和尚新收的小和尚看到了,因此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这样的言语一代代的传了下去。 老和尚终究老死了,王三娘永远住在了山下,将军在老和尚死后又一次离开,而这一次,再也没有回来。 往日的村庄越来越壮大,后来,渐渐的成了一个县城。 王三娘开起了茶铺,闲的无聊,每日早上开始念起了佛经,因此吸引了一群精怪,渐渐的,精怪化形,于是茶铺有了固定的客人。 这些客人虽然称呼王三娘为三娘或者老板娘,但其实心中,却把她当作老师,十分尊敬。 这样的日子真的很美好,但是谁能料到,一场北风,摧毁了一切。 然后,将军回来了。 他,开始变得和往日完全不够。 狡诈,阴狠,眼中被残暴填满。 因为他们之间的交情,双方还算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这一次,小和尚不问却成了导火索。 王三娘神情低落,摇头道:“我从未想到他居然变得如此不讲情面,多听(不问师傅)很可能死在他的手上,不闻又被他变成那副模样。如今,不仅想毁了不问,还杀死了我众多弟子……” 说罢,王三娘双眼通红,额头王字若隐若现。 对于将军,王三娘心中复杂。将军杀害了她的娘亲,却也教会了她捕猎,那种勇猛的姿态,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中。在她化作人形的时候,还曾一度想要嫁给他,只是他对她的情意视若不见,因此一直没能成。 拳头被捏得咯咯作响,王三娘咬牙道:“如今看来,是该斩断这份孽缘了。” 第四十二章 割肉喂鹰 长发简单的束着,浓眉大眼,身体还算健壮,个头不高不矮,手上提着一根哨棒,身穿破旧长袍,袖口紧紧扎着。 他是不闻,带着十多个人走在山道上,前往山上的寺庙。 同行的,都是像他一样的壮年男子,有胖有瘦,手中的武器也五花八门。 有的拿长矛,有的拿弓箭,有的拿着简陋的盾牌,另一只手提把斧头。 虽然人多,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威风,相反,很是狼狈。 在山道上走得久了,衣服上、头发眉毛上结了一层白霜,一个个冷得直缩脖子,打着摆子。 “我说不闻,还有多久能到?” 有个提着把屠刀的汉子有些不耐烦的问道,他着实被风吹得够难受的,越往上走,这邪门的风越大,冷到骨子里,寒流直往心窝钻。 吸一口气,鼻子里那叫一个酸爽,让人忍不住热泪直流。鼻涕也控制不住了,狼狈的淹没了嘴唇,手一抹,一会又流了出来。 不闻双眼发直,有些麻木的说:“再坚持一会吧,这才走一半呢!” “我去tnd,还有一半。”顿时,大伙儿都瞪大了眼睛,一脸绝望。 路旁的树林中,金色的身影一闪而逝。 …… 茶铺中,鬼哭帮忙收拾了尸体,王三娘看着鬼哭道:“你该走了。” “不会这么绝情吧?”鬼哭笑着道:“看着我这么帮忙的份上,怎么也应该请我吃一顿才对。” 王三娘摇头:“你迟早会害死自己的。” “我的命很大。”鬼哭认真的说:“一直都很大。” 天色暗了下来,外面的街头,一片寂静。 但在寂静之中,一些鬼鬼祟祟的身影始终徘徊。 王三娘看了外边一眼,道:“我没胜算,就算加上你,也依旧没有胜算,我们面对的,可不只是他一人,还有小半个县城的人,而这个县城,大大小小至少还有五百户人,簇拥那个家伙的,有两百户左右,就算每户拿出两个人,他都有四百个壮丁能够驱使。” “不止四百个。”鬼哭道:“就依照你所说的情况,他能让老人变年轻,能让小孩长大,这种本事,让他手下能战的人起码翻上一倍,更可怕的是,因为这种能力,他的手下,恐怕不乏有狂热之徒。” “那你还要留下来?”王三娘道。 “我也想走啊!”鬼哭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腿:“但是它不让我走,我有什么办法?” 有些东西,总能让人上瘾。比如说游戏,比如说抽烟,比如说喝酒,还比如说——拯救。 小到拯救一条人命,大到拯救世界,那种经历艰难险阻,终于完成拯救,享受他人的敬仰的感觉,让鬼哭充实不已。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道德十分高尚的人,他不是因为看到别人的苦难而选择拯救,只是,因为拯救他人之后的那种感觉,让人欲罢不能。 该死的功德,该死的地狱! 对此,鬼哭很是头疼,因为功德和地狱,不知何时,他居然多了一种瘾。 …… “鬼哭?” 佛堂中,盘坐在蒲团上的和尚手中念珠微微一顿,然后缓缓开口:“暂时不要去招惹他。” “诺!不过,王三娘呢,她违背了大师的旨意。” “她已经得到教训了,如果不再触犯贫僧的旨意,就由她去吧。” “是!” 身后之人退去,缓缓的关上了大门,和尚睁开了眼。 他的眼睛十分纯粹,是一种极致的冷漠,冷漠到——残酷! 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和尚,身材十分魁梧,高大,如同一只人形的灰熊。 他满脸横肉,脖子比头还粗,脸上全是钢针一般的胡须,肆意张狂的直立在脸上。 他的眉毛很粗,就像是毛笔画上去的一样,又黑又浓。他的眼睛很大,眼珠却很小,再配合着这张脸,能够吓哭小孩。 他外面穿着僧袍,而里面穿的铁甲,稍稍一动,甲叶摩擦,就会哗啦作响。而那粗壮的脖子上,缠着两圈粗大如小孩拳头的佛珠,佛珠漆黑,就像是染了墨一般。而那张大手上捏着一串小佛珠,小佛珠却洁白如玉,和那大手格格不入。 而他身体两旁,分别放置着一根铁鞭,儿臂粗,四尺长,上面遍布竹节,漆黑森冷,泛着幽光。 这个和尚,便是王三娘口中的将军。400年了,终于回到了这里。 400年的时光,他戒掉了色,戒掉了酒肉,有了一颗慈悲之心,他自认为,自己已经是个合格的和尚了。 于是他在县衙后院之中,建起了一个佛堂,在这里,剃度为僧,法号无缘。 “阿弥陀佛!”无缘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这个扭曲的佛像。 佛像由血肉堆砌,如心脏般跳动,一根根血管如蜘蛛网遍布大半个佛堂,邪恶而又血腥。 然而,在无缘眼中,它却是如此的圣洁。 佛门有一个故事,叫做割肉喂鹰。 而如今,这尊肉佛以年岁为食,长出血肉,割下以喂众生。 让这个饱经痛苦的偏远县城得以生息繁衍,让小孩渡过艰难危险容易夭折的岁月,又让那些有用的老人得以暂时恢复年轻,渡过痛苦的岁月。 又因为种种神奇之处,众生少了痛苦,佛法得以传播。 无缘相信,百年之后,此处单位地上佛国。 在这里,没有生老病死,在这里,没有权贵与贫苦,在这里,将会——众生平等! 年轻时,你献出一点时光,我献出一点时光,年迈时,你得到一点时光,我得到一点时光。该去的时候,含笑而去,没有半分痛苦。 这样的地方,不是西方极乐世界,还是什么? 想到这些,无缘的瞳孔愈加纯净,生命在他眼中,更加犹如数字。 殊不知,这样的纯净,是何等的可怕,在有正常头脑的普通人心中,是何等的残忍。 若是当年那个老和尚能够复生,肯定会后悔,后悔自己教导无缘,结果教出来了这么个半吊子。 无论是佛门还是道门,最怕的就是这种半吊子,有着可怕的天赋,对于佛法或者道法的理解却是一知半解,往往曲解其中意思,造成了极其可怕的后果。 “咚咚咚!”叩门声响起。 无缘的思绪被打断,他也不恼,开口道:“进来吧!” 门被轻轻的推开,一男一女走了进来,他们的眼中都带着狂热,而女的大着肚子,分明身怀六甲。 男人和女人同时跪下,男人试探的问:“大师,我妻已怀孕,不知她腹中的孩儿是否有幸得以贡献香火。” 无缘脸上带起了笑意,他为佛法的传播满意,点头笑道:“自然可以。” 脸上横肉抽动,因此笑容显得狰狞,但在这对夫妻看来,这笑容却是如此的和蔼,让人忍不住亲近。 不愧是活佛! 这对夫妻在心中想到,脸上愈发的狂热。 第四十三章 活佛活魔 肉佛动了,它张开了大嘴,嘴中无牙,犹如肉袋,一口便把怀孕的妻子吞了下去。 丈夫跪在地上,念着佛经,神情举止虔诚无比。 无缘一手竖在身前,一手捏着洁白如玉的佛珠,满脸的横肉也柔和了许多。 肉佛肚子膨胀收缩,发出咚咚的声音,如同擂鼓。 遍布佛堂的血管愈加通红,鲜红的血液在里面飞速流淌。 呕! 伴随着呕吐声,妻子被吐了出来,大着的肚子,肿胀的身材,恢复了怀孕之前的模样,只是眼角多了一丝皱纹。 丈夫连忙扶起了妻子,然后这对夫妻充满期盼的看着这尊肉佛。 呕! 又是一声,肉佛低下巨大的脑袋,接着,一个光着身体的男人被吐了出来。 他迷茫的睁开了眼睛,看着这对欢欣的男女,叫道:“爹?娘?” “诶!” 丈夫连忙上前,脱掉外衣,裹在了看起来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儿子身上。 真的可以,这对夫妻狂喜万分。 这尊肉佛当真是尊活佛,而无缘,在他们眼中,则是伺候佛陀的菩萨,是守护众生的金刚,是斩妖除魔的罗汉。 生儿育女,是何等的危险,稍不注意,就是一尸两命。 然而如今,有了活佛,往日的危险,便不再是危险,不仅没有危险,反而赚大了。 无缘说出了他们期盼已久的话:“等会儿,贫僧先割点肉。” 说着,拿起来供奉在佛座之下的屠刀,在肉佛身上割了起来。 一共,割了三百斤肉。 “多了,大师,多了!”丈夫叫道。 “一共三百斤。”无缘浑身染血,笑着说道:“刚好。” “可是……”妻子道:“不是只有200斤吗?” 18岁以下,100斤。12岁以下,200斤。 规矩如此,多了,会让肉佛难以承受。 “他可不是12岁以下的孩子。”无缘指着刚出生百多斤的孩子说道:“他尚未出生,就来到了这里,所以有三百斤肉。” 如果只靠夫妻二人,难以拿回去,但是现在多了一个强壮的儿子,自然可以拿回去了。 他们扛着鲜血淋漓的肉,千恩万谢出门而去。 无缘面带笑容的看着他们,肉佛身上血流如瀑,大片大片的鲜血在地上蔓延,丑陋的脸上却同样满是慈悲,看着一家三口离去的方向。 “阿弥陀佛!”无缘道了一声佛号,大门缓缓合上。 …… 夜色苍凉,一行人终于登上了山,累得够呛,也冷得够呛。 然而,到了这寺庙的大门前,他们却踌躇无法前行。 一股莫名的威严,从心头诞生,是如此的沉重,以至于他们迈不动步伐。 “怎会如此!”不闻双目圆睁,鼓起浑身的力气,双腿却慢慢的软了下去,然后跪在了地上。 该死! 所有人不由得冷汗直冒,浑身肌肉颤抖,齐刷刷的跟着跪在地上。 “不闻,该死的,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不闻急得泪都流出来了。 “混蛋,这寺庙中曾有真佛的传闻该不会是真的吧!” 有人如此叫道,一下子,所有人心头一跳。 原本,他们是不相信这世间有真佛的,但是现在,他们是相信的。 寺庙很简陋,出了大堂,院墙,以及用来休息的寮房之外,就只有一座佛塔了。 佛塔又低又矮,经历风雨,坏了又修,一遍一遍,虽然有定期打扫,挺干净的,却依旧显得破败。 而就在今夜,这座佛塔顶上迸发五彩光辉,灿烂的光辉之中,一个老和尚坐在上面,若隐若现。 “真有真佛!” 不闻眼眶泪水迸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脑海中,一声声的佛音不断回荡,让他头痛欲裂。 不只是他,其他的人也抱着脑袋凄厉的嚎叫。 往日种种,一幕幕浮上心头。其中罪恶,如万千锋锐利剑,穿身而过,刹那间,身体就犹如破漏的筛子。 大地不再是大地,而是苦海,苦海之上,无舟可渡,只能沉浮其中,苦海之水灌入口中,原本就痛苦的身躯愈发痛苦。 似癫似狂,如疯如魔。 一行十几人,头如捣蒜,阵阵惊叫惨嚎,被大门死死挡住。 藏在林中的金毛猴子呆住了,它第一天才知道,这座寺庙是如此可怕。 这也是为何王三娘放心将小和尚安置在这间寺庙的缘故,这间寺庙的那座佛塔,上面供奉着那个老和尚的舍利。 即便死了,他也要世世代代的庇佑着自己门下徒孙。 光辉消散,灿烂的舍利重新变回了原样,古朴无华,平平无奇。 不闻十几人仿佛被夺去了魂魄,双目无神,形如僵尸,摇摇晃晃的朝着山下走去。 而林中,金毛猴子手中的棒子落地,盘坐在地,双手合十,闭上双目的一瞬,浑身的金毛愈加璀璨。 它决定,不走了。 它要留下来,学那佛经,修建那渡人之舟,度过这漫漫的天地大劫。 …… 与此同时,鬼哭和王三娘准备整齐,出门,朝着县衙而去。 周围监视偷窥之人连忙通报,县令大老爷如临大敌,连忙召集人手。 等鬼哭和王三娘到了县衙的时候,县衙一片灯火通明,围墙上人影矗立,一张张强弓拉开,冰冷的箭矢对准这二人。 “叫王仲文出来!”王三娘大叫道。 王仲文,便是无缘的本名。 县衙的大门被拉开,在一伙刀盾手的保护下,县令大人微微露了露面,大声斥责:“大胆!你这个妖孽,居然敢直呼大师本名。” “弄死她!” “杀了她这个妖孽!” 一些汉子们大声吼道,眼中露出狂热之色。 “麻烦了啊!”鬼哭手指摩擦着刀鞘,眉头紧皱。 他小看这位将军了,如今看来,对方恐怕不比黑山老妖好对付多少。 黑山老妖肉身强横,犹如行于世间的金刚。 而对方肉身决计没有黑山老妖这样强横,但是周围的一些狂热信徒,却让鬼哭头痛万分。 这些狂热的善男信女太多了,一旦和他作对,便是合作现场做对。一旦鬼哭决定以强横姿态应对,那么他的刀下,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死的人一旦多了,这座县城就完了。 鬼哭眉头越皱越紧,王三娘的脸越来越冷,一声洪亮的声音从县衙中响起:“不得喧哗!” 外面,那些狂热的善男信女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冷风呜咽。 接着,那个声音又道:“让他们进来。” 第四十四章 人心皆善 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县衙大堂,穿过大堂后面的院子,来到了佛堂。 佛堂中,烛光晃动,一个大和尚安静的坐在蒲团上,如果不是遍地蠕动的血管,看起来还有几分祥和。 “进去吧。”带路的县尉说道,然后警告:“千万别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不然,我们撕碎你。” 说完,他对里面道:“大师,人来了。” 大和尚没有站起来,不过洪亮声音却响了起来:“让他们进来吧。” 鬼哭和王三娘对视一眼,走了进去。 虽然佛堂中的画面看起来很诡异,让人感到毛骨悚然,但鬼哭却并不怕,相反,越是靠近越是心安。 刀锋所及之处,他所向无敌。而刀锋不及之处,他有心无力。 随着他的靠近,害怕的,应该是对方。 至于王三娘,她本就是个妖怪,而且还是强大的虎妖,道行接近五百载,肉搏能力无双。 北风至,万法凋零,她没怎么被虚弱,而依照常理,无缘确实应该被削弱的厉害那个。 两人抬脚走了进去,吱呀一声,后面的大门缓缓关上。 无缘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双手合十朝着那尊肉佛缓缓鞠了一躬。肉佛咧嘴大笑,微微点头颔首,居然颇有些憨态可掬的模样。 只是那张犹如肉袋的嘴,那连接着身体如蛛网般遍布的血管,身上的坑坑洼洼,层层叠叠的皱褶,再加上最大的体型,看起来有一种似人非人的恐怖之感。 无缘转过身,鬼哭看到了他的脸,这是一张极端凶恶的脸,满脸化不开的横肉纵横交错,再加上数道伤疤,让普通人一看就心生畏惧,退避三舍。 但鬼哭觉得这没什么,因为普通人看到他也是如此。相由心生什么的,鬼哭一直认为都是扯淡。 “王仲文!”王三娘咬牙切齿。 无缘狰狞的脸蠕动,努力的露出了一个微笑:“这位女施主,请叫贫僧无缘。” “无缘!”王三娘心中怒火熊熊燃烧:“你为何,杀我客人!” “三娘以为是贫僧动的手?”无缘依旧在笑。 “将近九尺的身高,使用铁鞭为武器,不是你,还是谁?”三娘红着双眼,身上开始露出斑纹。 “这些日子,贫僧可从未踏出这佛堂一步。” 王三娘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无缘:“你有了我会信?” “你已经信了。”无缘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王三娘内心震动,她本能的相信无缘的话,但是,理智上又觉得就是无缘动的手。 一时间僵在原地,双眼失神,进退不得。 好厉害! 鬼哭心中大呼,便看到无缘看了过来,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鬼哭施主,贫僧有礼了。” 鬼哭双手合十,回了一礼,然后笑道:“看大师的样子,似乎知道我。” “最近大名鼎鼎的鬼哭,自然知晓。”无缘的目光看向了鬼哭腰间的长刀:“你的刀,很可怕。” “你不怕我宰了你?”鬼哭裂开嘴,露出满口白牙。 无缘同样裂开了嘴:“我佛慈悲,你不会动手。” 鬼哭的左手扶住了刀鞘,拇指顶在了刀格上,微微用力,推出一截,露出明黄的铜护刃。 无缘平静的看着鬼哭,没有半分畏惧,放在蒲团两边的铁鞭静静的呆在那里,无缘也没有弯腰拾起的打算。 “我且问你,那些打算离开这个县城的人,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去哪儿了?” 说着,鬼哭盯着无缘的脸,想要看个分明。 无缘古井无波,缓缓的答道:“有些吃了佛肉,自然无法离开太远,不然肚子饿了,恐会被饿死。有些……阿弥陀佛!” 无缘闭上了眼睛:“请见谅,确实是座下信徒犯了戒,贫僧会为枉死之人念经祈福。” “那个老和尚呢?” “老和尚?”无缘思索了一下:“在这里,我只见过一个老和尚,我记得他有两个徒儿,一个叫不闻,一个叫不问。” 鬼哭点头:“是的,就是他。” “他啊!他来找他的弟子不闻的,不闻不肯跟他回去,争执中,不闻用木棍打死了他,阿弥陀佛,罪孽罪孽!” 鬼哭问道:“你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无缘那一向古井无波的双眸终于变了,变得火热,声音也随着亢奋起来:“既然是为了建立一个无灾无病,无死无生,没有高低贵贱,众生平等的地上佛国。” 鬼哭的眼皮开始跳动,随着话题的深入,他越发觉得这个和尚可怕。 并不是实力上的可怕,而是心性上的可怕。 他并非是因为心魔变成这个样子,恐怕心魔对他造成不了什么影响,他的可怕之处在于这一切都出于本心,他由衷的认为,他所行之事是对的。 鬼哭的声音变得嘶哑,脊背微微弯曲了下来:“如果我在这里杀了你,会怎么样?那些吃了佛肉的人,立刻就会死吗?” 无缘眼中火焰淡了下来,又变得古井无波了:“如果施主杀了贫僧,肉佛会死,吃了佛肉之人会因为无肉的可吃而饿死,剩下的人倒是可以度过这个冬天,然而遗憾的是,地上佛国将无法建立。” 好,果然如此! 鬼哭心中这般想着,微微弯曲的背脊重新变得笔直,顶住刀格的拇指弯曲,伴随着咔的一声,刀身和刀鞘严丝合缝。 “施主可还有疑惑?” “最后一个疑惑。”鬼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无缘:“那些小孩,可是自愿来此。” 无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孩儿无知,自然由父母长辈做主。” “大师如何确定带那些孩子来的大人就是他们的父母长辈?” 无缘笑道:“人心皆善,他们不会骗贫僧的。” “人心皆善?”鬼哭笑了:“大师当真信。” “阿弥陀佛,贫僧自然是信的。”无缘双手合十。 “好一个自然是信的。” 鬼哭收敛的笑容,道:“某以无惑,大师告辞。” 说完,拉着失魂落魄的王三娘的手腕就朝着门外走去。 刚到门口,打开了大门,便听到无缘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贫僧不愿与施主为敌,还望施主看在众生皆苦的份上,也不要阻碍贫僧。” 鬼哭脚下顿了一下,便毫不迟疑的往外走去。 “阿弥陀佛。”无缘双手合十,看着鬼哭的背影,回头又看着坐在莲花宝座上,神情失落的肉佛,道:“好生遗憾,错失一尊护法金刚。” 第四十五章 伪装之下 外面,全副武装的人们蠢蠢欲动。 斗笠下,鬼哭的双眼带着渴望。 “让他走。”无缘的声音从佛堂中传出,人们带着遗憾让开道路,而他们却没看到,斗笠的阴影之中,鬼哭的双眼也同样带着遗憾。 这个妖僧无缘,目前的表现,还当真是无懈可击。 其实无论是无缘还是鬼哭,都心知肚明,让鬼哭放弃出刀的,不是无缘的实力,而是鬼哭自己心中为自己画下的那一条底线。 如果要动手,鬼哭要为自己寻找一个理由。而无缘,绝对不能让鬼哭找到这个理由。 镇元大仙都死在了他的手上,敢问,除了千面郎这个不怕死的,谁能不怕? 无缘不怕死,但他怕鬼哭,他怕鬼哭毁了他的建立地上佛国的计划。 别看双方在佛堂,语言的交锋中鬼哭从头至尾落于下风,然而实际上,真正落于下风的是无缘。 他的所有语言,都是为了阻止鬼哭出手,始终处于防御状态。 “真是遗憾。”走出了县衙,鬼哭自言自语。如果他们动手,他就可以借机出刀,至于什么时候收刀,那就不清楚了,但可惜无缘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你说什么?”身旁的王三娘问道。 “终于清醒了?”鬼哭问。 “嗯。”王三娘微微点头,手指揉着太阳穴,神情疲惫:“好可怕,我没想到,这个时候他居然还能使用幻术。” 事实上,一走进佛堂,王三娘就中招了。不过好在无缘大多数精力都用在了鬼哭身上,以至于王三娘只是被迷住了心窍,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危害。 “那是神通。”鬼哭目光深邃:“不过确实可怕!” “我那些客人……”王三娘神情有些痛苦:“他们是谁杀的?” “还用问。”鬼哭理所当然的说:“当然是那个无缘杀的。” “可是……”王三娘瞪大了双眼。 “可是他说他没出过门对吧?” 王三娘点头:“他没说谎。” “我自然知道他没说谎。”鬼哭也认同:“他虽然是个半吊子的和尚,但是很守戒,不会说谎。” 无缘杀生,但受戒,这冲突吗? 的确冲突。 但是,当无缘自认为自己是佛陀金刚的时候,就不冲突了。 因为金刚,也有怒目金刚,也有斩妖除魔的职能。 他从未认为自己是杀生,而是认为自己是斩妖除魔,自己是替人超度。 他所有的恶,都自认为是善,他本是魔,却自认为是佛,他有着一切魔的手段,却有着一副佛的外壳,这就是他最可怕之处。 “他虽然没出门,但不代表不是他杀了你的那些客人,有些人,不出门也能杀人。这,并不奇怪,不是吗?” 王三娘顿时恍然大悟,确实如此。 世俗常规,完全不能套在他们这些妖怪身上,因为他们存在的本身,就是打破世俗常规。 …… 当真可怕! 无缘跪坐于蒲团,手指拨动着佛珠。 一开始,他并不把鬼哭当回事。 这是一个英雄,一个甚至能够彻底斩杀镇元大仙的英雄。 但,仅此而已。 英雄本身,就是弱点。正所谓君子可欺之以方,便是如此。利用英雄的仁善,便可对付英雄。 很多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便是如此死在小人手中。 但是,当无缘真正直面鬼哭的时候,才察觉,这根本就不是一个英雄,至少,不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他同英雄一般行事,有着英雄一般无二的事迹,有着英雄的本事,却无英雄的心。 这个鬼哭,鼎鼎大名的英雄,其实质,只不过是以他心目中的邪魔为猎物的猎手。 他有着英雄的外壳,有着英雄的一切,却没有英雄的心和灵魂。 他会怜悯无辜,但在他准备捕猎之时,却并不会在意无辜性命。 对于无缘来说,他比英雄可怕多了。 在请鬼哭进佛堂的那一刻,无缘便知道,自己走错了一步,自己不该靠他这么近的。 他看到了鬼哭眼中的兴奋,那种看他的眼神,就像是打量着将死的猎物,于是,无缘只好用这个县城中的众多无辜之人作为外面的刺,像一只刺猬一样卷缩起来,暂时逼退了他。 不能让他找到破绽! 无缘心中矛盾,他想要打消鬼哭对他的兴趣,最好的方式是证明自己太弱。 然而很遗憾,无缘已经将自己强大的一面暴露了出来。狩猎强大,是猎手的本能,所以不可能在这方面打消他对自己的兴趣。 而剩下的选择,只有杀死或者重创他了。 但是,一旦决定这么做,自己的破绽又会暴露出来,鬼哭那把让人无比忌惮的刀一旦拔出,可就没这么容易收回去了。 越想,越是无奈。 这一刻,无缘的心,乱了。 手中佛珠一顿,无缘长叹一声,厚实的嘴唇蠕动,快速的念起了佛经。 这时候,鬼哭与王三娘已经回到了茶铺。 两人加上大黑马匆匆吃过,洗漱后,王三娘为鬼哭安排的房间,于是各自歇息。 大黑马和鬼哭睡得很安稳,王三娘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越想越不对劲,仔细的回忆着鬼哭与无缘在佛堂中的交锋,越是回忆,就越是琢磨出一些味道。 “他在害怕!”王三娘心中肯定。 她在县城中呆了将近400年,400年的时光,她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各种各样,好的坏的,狡猾的忠厚的,表里不一的,自相矛盾的,太多太多了。 这里虽然偏僻,但是王三娘活的够久,而且极善观察,所以见识并不低,相反,超过绝大多数普通人,甚至超过很多朝堂上的老狐狸。 再加上对于无缘的了解,所以她看出来了,无缘,在怕。 不然,以他的性格,不可能如此平和。能动手解决问题,他早就动手了,就如同对自己的警告一样。 “鬼哭,看来你真的大有来头。”王三娘美眸闪烁,她本是虎族,并且在虎族中天赋异禀。 她有制造伥鬼之能,因此能看出那些食了佛肉之人就是空壳。 本身威严可令百兽恐惧,行走风随,体内蕴藏万钧之力,皮毛坚韧,可抵挡流矢,若是使用妖气,即便是威猛武将使用关刀,也只能勉强破开她的皮肤。 她是如此的强悍,早在200年前,无缘,不,王仲文那个战场成妖的猛将就早已不是她的对手了。 所以不管无缘怎么兴风作浪,她都并不惧怕。 但是这一次,在佛堂相见,刚一进去,便挨了一记下马威,王三娘这才猛然察觉,自己似乎已经不是无缘的对手了。 由于被人养大,而且还是被一个和尚养大的,化作人形之后甚至不爱了肉,爱上了斋饭,王三娘的兽性所剩无几。 也是因此,一旦遇到了挫折,她本能的开始使用人的方法解决,那就是借。 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她不是君子,是个女人,但并不妨碍她假于物(鬼哭)。 第四十六章 马儿遛人 茶铺中,王三娘脸色难看。 路过的行人,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茶铺,直到离开,消失在街头。 一开始,王三娘和鬼哭还没察觉到什么异样,但是到现在,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自然发觉了。 “我出去走走。”鬼哭笑着说道。 王三娘心头一紧,连忙道:“我跟你一起。” 鬼哭看着她,王三娘心中有些紧张,说:“现在有些古怪,我们在一起,多少有个照应。” 鬼哭点了点头,大黑马没有出门,就他们两人并肩而行走在街头。 早晨,这个县城很热闹。 饭馆门口,蒸笼散发着白色的腾腾热气,人们嘴里呼着白色的腾腾热气,有人卖着东西,有人买着东西,有人铲着门口的积雪,有人喂着鸡鸭,无数声音汇聚在一起,共同组成了两个字——繁荣。 繁荣之下,自然是幸福。 然而,这个幸福却不属于鬼哭和王三娘。 他们走到哪里,一双双直勾勾的眼睛便盯着他们看到哪里。 那一双双盯着他们的眼睛,不带任何恶意,不带任何感情,只是单纯的盯着。 越走,王三娘的脸色就越发的难看。那一双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盯得她毛骨悚然。 她牙龈紧咬,就差动手杀人,在鬼哭伸手拦住。 “他这是什么意思?”王三娘咬牙切齿的意味。 “自然是为了赶走我们。”鬼哭看着那一双双盯过来的眼睛,如有所思:“走吧,我们回去,然后离开这座县城。” “可是……”王三娘心有不甘,她绞尽脑汁,想要让鬼哭对无缘动手。 鬼哭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先离开这座县城,去山上,去那里来观看这座县城,或许会别有收获。” 鬼哭声音嘶哑,低沉,隐约透着的兴奋。 无缘不愧是一个强大的对手,他一眼就看出了鬼哭的本质。 事实上,鬼哭的本质很多人都看出来了。 南宫心中深处知道,但她爱鬼哭,所以自动将鬼哭美化,认为鬼哭是完美的英雄。 采薇更加清楚,只是她不在乎,甚至她也隐约有些成为猎手的迹象。 蜀山许多人知道,但他们同样不在乎。只要鬼哭行着英雄之事,便是英雄,他行一辈子英雄之事,他就是彻头彻尾的英雄。 很多人知道,但在乎这一点的,只有无缘一人。无缘看出来了,并表现出自己已经看出来了,正是因此,鬼哭愈加的兴奋。 无缘的这种强大,鬼哭第一次遇见,第一次,总是难以忘怀的。所以,鬼哭怎么可能轻易离开。 他们回到了茶铺,牵着大黑马,带着到处捉老鼠的大嘴,离开了,一路直到城门口,然后出了城。 “他走了。” 这个消息,传入了无缘的耳中。 无缘愣了一下,眼皮跳动。 他的计划成功了吗? 无缘不敢肯定,于是对报信的人说:“跟着他们,看他们往哪里走的。” “难不成,出错了?”报信的人离开我,无缘自言自语。 今早,他让所有善男信女盯着鬼哭和王三娘,想用这种方法,逼他们离开。 昨天想了一夜,无缘也只想出了这种方法,只有这种方法,才能逼他们离开的同时不激怒鬼哭。 但是,很成功,却似乎总有些不妥,对方离开的太快了,就像是毫无脾气似的。 快到午时的时候,有人来报:“他们往山上走了。” 微微跳动的眼皮剧烈跳动,无缘深吸一口气:“猎手开始行动了啊!” 他感觉很麻烦,这个时候,一旦行动就容易出错,而不行动,却让他处于被动。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如果他始终处于被动龟缩状态,总有一天会被找出破绽,因此必败无疑。 出手,可能会胜,但更可能败得更快。不出手,形事会一点点变得糟糕,必败无疑。 无缘闭上双目,口念佛经,手指扣动佛珠,终于作出决定:“打开武库,把兵器分发下去……” 的确,鬼哭的确很强。但那又如何,他不可能束手待毙。如果鬼哭要对他动手,他也只好奋力一搏了。 裹挟县城百姓,他倒要看这个鬼哭是否真的敢动手,如果鬼哭真的动手,那他便用县城中的百姓消耗鬼哭的体力。 这样做,实在邪恶。无缘却并不认为自己邪恶,这只是建立地上佛国的必要手段而已。 更何况,那些百姓因此失去性命也并不是坏事,他会亲自出手,将他们超度,送他们前往西方极乐世界。 无缘定下计谋,便安心诵经礼佛,等待着鬼哭的选择。 而鬼哭,已经找到了动手的契机。 在半山腰的小路上,鬼哭发现了有人的行踪。王三娘神色微变,主动追逐这些残留的行踪,和鬼哭一同来到了一片树林。 树林中,他们见到了不闻等人。 见到不闻等人这副模样,鬼哭脑海中灵光一闪:“我记得,你似乎称呼他们为空壳,这是为何?” “只是本能的觉得,他们应该就是空壳。”王三娘皱起眉头,也说不清楚,她有将人制为伥鬼的神通,就凭借这个神通,隐隐中有所感悟,于是脱口骂出。 由于不了解鬼哭,所以王三娘她并不清楚,其实她已经掌握了能让鬼哭动手帮她报仇的契机。 “先把他们带回寺庙,其余的再做打算。”鬼哭看着神情麻木,像企鹅般挤在一起的众人,如此说道。 外面几个,已经被活活冻死,里面的人,倒还活着。 鬼哭拔出了刀,一人一刀。 顿时,王三娘瞪大了双眸。她一开始以为鬼哭是要杀了这些人,但紧跟着就发现了不对劲,然后越看越吃惊。 “这莫非……就是所谓的活人刀?”说罢,她猛烈的摇头,怎么可能,话本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但是,事实又出现在眼前,传说中的活人刀,刀术的最高境界之一,就这样出现在她面前。 此刻,她终于知道为何无缘如此忌惮鬼哭了。 活人刀的威慑力,并不大。没有人害怕救人的刀,尽管这种刀无比罕见,但人们还是只害怕常见的杀人刀。 就像人们不害怕医生,却害怕鲁莽的杀人凶手,尽管医生救人可比凶手杀人难太多了,但人们还是只害怕杀人凶手。 可擅长救人,就意味着一旦他决定杀人,必定是世间最可怕的杀手。 活人刀威慑力的确不强,但活人刀意味着什么,王三娘他们这一层次的人心知肚明。 王三娘想偏了,她不清楚无缘是被鬼哭的事迹震慑,而非被鬼哭的刀震慑,却也殊途同归,相差不大。 看着鬼哭一刀一刀将人救起,王三娘也连忙行动起来。扯下布条,搓成绳索,把这些人一个接一个绑了起来,连成一串。 然后,山道上就出现了这么一幕。 鬼哭和王三娘走在前方,大黑马叼着根绳子,遛着一串的人,走在后方。 而后面的那些人神情麻木,仿佛行尸走肉,被绳子绑着,十分听话的跟在大黑马的屁股后面。 第四十七章 魂不见了 一连串的敲门声里,不问吃力的打开了门闩。门被拉开,王三娘的俏丽容颜出现在门外。 “女菩萨!”不问惊喜的叫道,然后又看到王三娘身后的鬼哭,连忙双手合十打招呼:“阿弥陀佛,见过施主。” 鬼哭微微点头:“小和尚,最近如何。” “还好。”不问点了点头,然后用充满期盼的目光看向王三娘:“女菩萨,不是有我师傅的消息吗?” 王三娘摇了摇头,勉强的笑了一下:“他,他去他想去的地方了,应该不会回来了。” 不问神色黯然:“果然……如此吗?多谢女菩萨告知……咦,师兄?” 不经意间,不问透过鬼哭和王三娘,看到了后面的那一串人,然后认出了这一串人中的不闻。 “我们进去再说吧。”鬼哭回头看了一眼那一串麻木的家伙。 不问连忙点头道:“快进来吧!” 过堂里,虽然没烧炭火,相比外面,却暖和了许多。一串人,坐了两桌,一个规规矩矩, “师兄,师兄……”不问一声声的呼唤中,不闻双眼茫然的看着前方,似乎什么也没听到。 “师兄这是怎么了?”不问求助般看向王三娘和鬼哭。 王三娘站在门口,目光却看向那座佛塔。 听到不问的求助,她叹了一口气,指着那座佛塔说道:“上面供奉着你师祖的舍利,这你是知道的吧?” “不问知道。”不问点头。 “想必是昨夜,他们心怀恶念而来,结果,舍利神通施展。”王三娘似乎陷入了回忆,喃喃自语:“大师心怀慈悲,所以这颗舍利的神通自然也是慈悲的,只是消去了他们心中欲念,若是常人,一两天就能恢复正常。只是没想到他们被消去了欲念,结果就成了痴呆。”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被消去了欲念就会变成痴呆?”不问一脸懵逼,似乎还没弄懂。 其实,不只是不问,就连王三娘自己也不懂为什么这些家伙被削去了欲念,结果看起来产生的后果却这样严重。 迟疑了一下,王三娘还是摇头:“我也不知,却也感觉此事发生在他们身上合乎常理,我总感觉他们只是一具空壳,至于为什么是空壳,就不得而知了。” “消去欲念就成了痴呆,还有在三娘的感知中是一具空壳?” 鬼哭若有所思,大声道:“我有所猜测。” “什么猜测?”王三娘和不问问道,大黑马也看得过来,大嘴从行李中钻出了头。 “先让我试试。”说完,鬼哭一把将一人掀翻,拔出了刀,一刀砍在一人身上。 “不要!”不问惊得大叫,然而已经迟了,刀锋穿过了人的身躯,鬼哭的呼吸变得急促,汗水滴落,收起了刀,神情中带着疲惫,看着这个人。 不问呆住了,刀明明穿过了这人的身体,却没对他造成半点伤害。 但很快,不问就知道自己猜错了,这刀对这人的伤害,很大! “起来!”鬼哭对这人说道,于是这人想要从地上爬起来,摔了一跤,然后继续爬起来,接着又摔了一跤。 “你对他做了什么?”王三娘问道。 “我让他忘记了走路。”鬼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在地上挣扎的那人。 “什么?”王三娘吃惊的叫道。 她没想到,鬼哭的刀不但能够活人,还能让人忘记如何走路,那是不是意味着,他的刀还能办成其他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下面,就要看他的了。”鬼哭说道:“看他能否重新学会走路。” 走路,在普通人看来,是很简单的事情。每个正常健康的人学会走路,都是自然而然的,只是有的早些,有的迟些。 婴儿学习走路,最困难的地方,在于力量不足。 这个人,是个成年人,绝对拥有足够的力量,所以学习走路,应该是水到渠成才对。 然而,直到晚饭时间,他依旧还在地上挣扎,不但连走路都没学会,甚至连爬都不会。 直到鬼哭让他爬着前行,他才开始爬,而且,爬的很熟练。 思考方面有问题,学习能力几乎完全被阉割,再加上王三娘本人都觉得他们就是空壳,鬼哭现在已经基本可以肯定了。 烛光中,气氛压抑。 不问本该睡了,但他固执的站在这过堂中,充满希翼的看向那个不会走路的人。 一刀,穿过了他的身躯。 鬼哭这一刀,抹掉了他所有的记忆。 刹那间,鬼哭感到了极度的疲惫,妖气消耗大半。看来,这对于他来说很吃力,不过,效果好的出奇。 那个人,一下子就躺在了地上。 他忘记了该如何动弹,他忘记了所有的语言,他忘记了吃饭睡觉,甚至,忘记了呼吸。 他的脸被憋得通红,然后发青,最后,活活的把自己给憋死了。 “他…他他他…他怎么了?”不问瞳孔中闪烁着恐惧,小脸变得苍白。 “他死了。”王三娘呼吸也变得急促。 “我应该阻止你们的,我…我……”不问语无伦次,他无法接受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他究竟是怎么回事?”王三娘问鬼哭。 鬼哭缓缓的收刀,道:“果然如此,他的灵魂,没了。” “什么意思?”王三娘瞪大了双眸。 “如你所见,他只是一具空壳,也只有这一具空空的肉躯,而没有灵魂。”鬼哭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地上活活把自己给憋死了这个家伙,心头又是怜悯又是兴奋。 怜悯的自然是这个可怜的家伙,而兴奋的,是他找到了动手的契机。 “不对!”王三娘说道:“在没出事前,他明明就像一个正常人,有自己的欲望,会伤心会难过……” “那只是一段虚假的记忆,这一段虚假的记忆根植在这团活肉上,他的所有情绪,都是根据记忆自然形成。记忆中他遇到这种情况,会悲伤,于是他就露出了悲伤的表情。如果记忆中遇到另一种情况,应该高兴,于是他就会露出高兴的姿态。”鬼哭深吸一口气后,说道:“我的一刀,抹去了他的全部记忆,如果是正常人,如果有灵魂,会在一瞬间重新学会呼吸,保住自己的性命,然后飞快的学会、吃饭、睡觉、走路……并且将其变做自己的本能,这,便是灵魂的特性。” “你怎么知道灵魂是这种特性?”王三娘皱着眉头问道,她觉得这个男人浑身都是谜。 “我就是知道。” 他来自地狱,他体验过只剩下灵魂后的生活,自然知晓,却不愿意多说。 所以,鬼哭如此说着,目光对准了第二个人,他还要带着个人,不,准确的说是这团奇特的肉上做实验。 第四十八章 道边询问 “不,施主,请不要继续下去了!”不问浑身颤抖的挡在了鬼哭面前。 然而,他太小了,鬼哭只是轻轻一拨,他就到了一旁,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鬼哭挥下了手中的刀。 刀锋,只是在一个人的胳膊上留下了一条细长的口子,然后,这个人毫无征兆的倒在地上,屏住了呼吸。 “不!”不问扑了上去,然而根本无法阻挡对方把自己给憋死。 “果然如此。”鬼哭眼中的兴奋,自言自语。同样是抹去记忆,刚才那一刀,针对对方的魂,消耗体力极大,而现在针对肉身,消耗的体力要小太多太多了。 果然,对方的记忆,是蕴含在肉身之中的。 “阿弥陀佛!”不问受不了了:“施主请收手吧,这么做…这么做是错的。” 鬼哭耸了耸肩,收了刀:“好吧,小和尚,我也累了,想休息休息,你告诉我今天我住哪儿?” 不问很高兴,他以为自己说服了鬼哭,连忙屁颠屁颠的在前方带路。 王三娘摇头,她看得出来,鬼哭收手可并非是因为不问小和尚的阻拦,而纯粹是没必要再出手了,但是这几具空壳,依旧逃不了他们该有的命运。 房中没有炭火,大黑马很是抱怨,“儿呵呵咦嘻嘻”的叫个不停。 大嘴也在一旁一个劲的聒噪,说得鬼哭烦躁不已,干脆把它扔了出去。 大嘴溜到了不问的房间中,在不问耳边喋喋不休,不问已经睡熟,所以没被这个长了嘴巴的裤腰带给吓到,但也做了一夜的噩梦。 第二天早上,不问醒来,看了看房间周围,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还好,这是一个噩梦。” 身后传来声音:“什么噩梦?” “自然是……”不问浑身一僵,小小的脑袋一顿一顿的转过头来,然后,看到了肩膀上的裤腰带,也看到了裤腰带上的那一张大嘴。 “啊!”不问发出惊叫,不怪他胆小,实在是裤腰上的嘴巴太过惊悚。 “哈哈哈哈哈哈!!!”大嘴得意的大笑。 过了好一会儿,不问冷静下来,惊讶的说道:“你是那位施主那个会动的裤腰带?” “什么裤腰带?”大嘴勃然大怒,声音语调开始变化,从男声变成了女声:“你知道老娘的本身有多漂亮吗,你不知道,你只知道肤浅的看我丑陋的外壳,而不知道探寻我内在的美丽。” 不问很委屈:“可是,你真的丑啊!” “丑?我丑?你仔细看看老娘这张嘴,这么性感,你说我丑?” 大嘴又喋喋不休起来,这个时候不问才发觉,这个长了个嘴的裤腰带居然是如此可怕,比它的外表可怕多了。 这喋喋不休的声音中,不问艰难的穿好衣服出门,洗漱完毕,开始早课。 外面传来响动,一只金毛猴子翻墙而来,抖了抖身上的雪花,走进了大殿,好奇的看了一眼喋喋不休的大嘴,跪坐在不问身旁的蒲团上,也开始了早课。 轻微的脚步声在大堂外面响起,王三娘听到了响动走了过来,看到跪在佛像之下不问身旁的那只金毛猴子,神情略微恍惚,似乎不知不觉间回到了400年前,一头幼虎趴在一个老和尚身旁,同样专心致志的做着早课。 嘴角浮现笑意,悄然退去。 早课完毕,不问准备去做饭,金毛猴子准备离开。 “等等。”身后传来清冷的叫声。 金毛猴子回过头,顿时浑身毛发炸起。 危险危险危险!!! 心中不断传来信号,那种恐怖的压迫感让他清楚的知道,他遇到了天敌。 “不必紧张。”王三娘笑着说道:“我没恶意,吃完早饭再走吧。” 于是,桌前多了个老实猴子。 “唉呀,天天吃这个,那得多无聊,你知道本大爷当年在江南,这个是什么吗?”饭桌上,大嘴吹起了牛。 “你刚刚不是自称老娘吗?”不问好奇的问。 大嘴被噎了一下,安静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继续吹牛。 吵吵闹闹之中,吃完了早饭。王三娘收拾碗筷,不问连忙帮忙。 而鬼哭打了个招呼后找到了大黑,一人一马下山去了,去吧大嘴留了下来,咋不问烦的痛不欲生。 山路并不好走,遍地的积雪,有些地方还结了冰,在一些险要地带,一不小心,就会跌落山崖。 不过,大黑很稳,载着鬼哭飞快的到了山脚下。 这一人一马在县城外面徘徊,终于,在外徘徊的鬼哭找到了目标。 一个樵夫,看起来和普通的樵夫没多大的区别,只不过由于柴已经卖光了,正在回去的路上,所以只拿了个扁担,看起来步履轻盈。 鬼哭拦住了他,一开始,他以为是强盗,拔出了插在腰间的柴刀,然后看到了是鬼哭,顿时被吓了一大跳,手中的刀落在了地上。 “好汉饶命!”樵夫麻利的跪了下去:“俺也是迫不得已的呀!” 他眼珠转动,冷汗直冒。 鬼哭静静的看着他,等待着他下一步动作。 樵夫没让鬼哭失望,他大哭大喊:“俺上有80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中间还有多病的婆娘,如果没有了俺,俺们一家可都全完蛋了。” 一边装着可怜,一边大声说,声音传得很远,一旦被人听到,他就求救成功。 一个狡猾樵夫形象,表现的淋漓尽致,像极了一个活人。 “回答我的问题,我满意了,就饶你一命。” 听到鬼哭的话,樵夫大喜过望:“好汉只管说,我保证知无不言。” “好。”鬼哭眯着眼睛看着这个樵夫:“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又往哪里去?” “就这么简单?”樵夫不敢相信。 然而鬼哭肯定的点头:“是的,你答上了,我满意了,你就可以走了。” “俺叫康有金,从县城而来,要往家中而去。” “你吃过佛肉?”鬼哭又问。 “俺没……”两个字刚出口,樵夫便听到一声铃响,顿时浑身寒毛倒竖,连忙改口:“俺吃过。” “吃过多少了?”鬼哭继续问。 樵夫老实的答道:“吃过好多斤了。” “感觉如何?” 樵夫神情开始变得恍惚:“感觉…感觉……感觉吃了过后肚子很饱。” “佛肉好吃吗?” “肉自然是好吃的。” “我问你,佛肉好吃吗?” “肉自然是好吃的。” “佛、肉、好、吃、吗?”鬼哭一字一顿的问道。 樵夫神色变得茫然:“肉自然是好吃的。” 第四十九章 肉在吃人 看来,这佛肉果然古怪。 鬼哭心中想着,对这个樵夫吹了一口气。 白色的气劲从鬼哭嘴中冲出,樵夫感觉眼睛一痛,立刻闭上了眼睛。 然后,鬼哭劈出一刀,整个人乳燕投林,消失在到路边的苍茫林海。 樵夫捂着眼睛,使劲的揉着,好一会才松开了手。 “咦,我为何跪在了地上。”樵夫有些摸不着头脑,一双被揉得通红的眼睛莫名其妙的看一下四周。 鬼哭那一刀,已经劈掉了他与鬼哭遭遇的那一段记忆。 “唉呀,我的手指!”樵夫的手指鲜血淋漓,他惊讶的叫道:“我的手指什么时候被划伤的,真是倒霉。” 说着,拿着扁担,快步朝家里走去。 樵夫的家住在山脚下,周围一片深山老林。 不过他却不怕,且不提他本身身体强健,一把柴刀有与野狼搏斗的本事,这座县城本身就不简单。 县城中,有王三娘这尊大虎坐镇,精怪自称为她徒,因此也都自觉的庇佑这个偏远的县城。 大妖不敢来,小妖都被王三娘那些客人们给赶走了,也就剩下些豺狼豹子,平日里却也不会贸然靠近人,就算是饿了肚子,也是优先捕食其他小兽,而不是人,攻击人,是最差的选择。 也是如此,才有了樵夫的生存空间。 但是世间的事实在荒唐,庇佑的县城四百年的王三娘有家不能回,她的那些名为客人实为弟子的精怪,也被人杀的精光,完全不顾及他们的功劳。 偏偏死了,都没个人收尸,也让王三娘极度心寒。 暂且不提这些,鬼哭一路跟着樵夫,到了樵夫的家。 “你这杀千刀的,总算回来了。”一个彪悍的女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迎了出来,帮他拍打身上的霜雪。 “怎么样,又带回来了吗?” “你看,这不就是。” 樵夫呵呵的笑着,拍了拍背在背上的布袋,跟自己的婆娘走进了院子,关上了大门。 鬼哭把大黑马留在了树林中,独自走向了这间院子。 为了安全着想,院墙修得很高,周围也没树木可以攀爬,却挡不住鬼哭,鬼哭一个旱地拔葱,双脚在围墙上点了两下,就翻了过去。 院子挺大,院子的前边不仅有瓜藤架子,还有一个小菜地,以及好几棵果树。 鬼哭踩在围墙上,走了几步,跳上了屋顶。 屋顶堆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茅草,茅草上有堆积了一层积雪。 鬼哭一踩在上面,积雪便滑落下来,落到了院子中。 “你这懒货,待会吃了饭,把屋顶的雪弄一下,不然把房子压垮了,咱们都得冻死。”樵夫婆娘的声音响起,然后就传出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鬼哭跳到了屋子一侧,这里有养畜生的圈,也有茅坑,不过由于是冬天,却也不算臭。圈里空荡荡的,也不知道以前养的是猪是羊还是牛,现在通通没了,也不知道是被杀了,还是被冻死了。 鬼哭猫着腰,往窗子里望了一眼,里面是厨房,相貌身材彪悍的樵夫婆娘拿着刀正把蠕动的肉剁成一块一块的,然后撒上了些盐,弄了些调料,就算是做好了,然后直接去往堂屋端了过去。 鬼哭绕了一圈,绕到了前院。 堂屋大门大大的敞开,里面柴火烧得很旺,就在桌前烧着,上面架了口小锅,锅里沸腾,冒着白烟。 樵夫已经脱了外面的一层衣服,头上的帽子也摘了下来,头顶冒着热气,脸上红红的,眯着眼睛,手指敲打着桌面,哼着歌儿,看起来心情不错。 樵夫婆娘端着一大碗肉出来了,拿了两个小一点的碗,往小锅里舀出了汤盛在碗里,一人面前摆上一碗,然后就开始吃饭。 鬼哭双眼一凝,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樵夫答不出佛肉是什么味道了。 只见那血淋淋的肉一进樵夫的嘴,便和樵夫的舌头融在了一起。樵夫张嘴咬肉,把肉咬得稀烂,肉蠕动着,一点一点融入舌头中。 究竟是他在吃肉,还是肉在吃他,当真弄不清。 但可以肯定,佛肉不是什么好东西。 樵夫一边吃饭一边说道:“婆娘,这段时日,咱们要个娃吧!” 樵夫的婆娘眉头蹙了起来:“你想要老娘的命啊!咱们不是有了几个娃了吗?他们在县城里好好的,等他们老了就去他们那儿享福,所以你又在发什么疯颠?” 樵夫笑呵呵的道:“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裁缝铺的老张和她家怀孕的婆娘去了一趟佛堂,回来后,就多了一个壮劳力,还有300斤肉呢。” “当真如此?”樵夫的婆娘心动了。 她这个年纪,生娃是很危险的事,但是如果只用怀孕,去一趟佛堂就能安全的把娃生下来,多个壮劳力,还有300斤肉,这么好的事,怎能不做。 外面,鬼哭听得寒意阵阵。 若是真让那佛堂中的无缘如此发展下去,当真会发展成一方巨孽。 想想看,一对夫妻只要怀上孕,往佛堂一走,两个人进去,三个人出来,还多上300斤肉,一年这对夫妻去一次佛堂,10年后,整个县城会多上多少人,而且这些人绝对是无缘的狂热信徒,不怕死的那种。 因为,他们那虚假的记忆,可都是无缘赐予的。 “外面的是谁!”樵夫突然一声暴喝,转身抄起墙角的柴刀,气势汹涌的朝着门口走去,他那婆娘也察觉到了似乎有事发生,连忙冲进厨房,取来菜刀,气势汹汹的要为丈夫助力。 然后,刚从厨房中返回,便看到自家男人跪在地上,朝着另一个斗笠客不断磕头。 下一刻,她便看到那斗笠客拔出长刀,一刀砍掉了丈夫的头颅。 好大的脑袋在地上滚动,瀑布般喷出的血液在房屋的地面流淌。 那斗笠客拖着刀走了过来,樵夫的婆娘按照记忆,手脚开始发软,手中的菜刀落在地上。 鬼哭看了一眼这个瘫坐在地的樵夫婆娘,甩掉刀上血迹,抓起桌上那一碗肉,全倒进了沸腾的锅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无头的尸体变得冰冷,那些血液早已凝结,泛着寒气。 樵夫的婆娘手脚发麻,双目带着恐惧看着鬼哭。 鬼哭拿着大碗从汤里舀出了熟透了的佛肉,啪的一声扔到了桌上,指着那碗佛肉对樵夫婆娘说道:“吃!” 她双手颤抖的拿起了碗,按照鬼哭的意思把肉吃进嘴中。 “等一下。”鬼哭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把肉吐出来。” 她愣了,然后按照记忆张嘴就要把肉吐出来,却发现,怎么也吐不出来。 鬼哭心想:果然,这肉就算熟了,也没彻底死去。 咚的一声,长刀穿过了桌面,樵夫婆娘惊恐的尖叫。 “闭嘴!”鬼哭暴喝,她老实的闭嘴。 “张嘴!”鬼哭又说,她老实的张嘴。 “看!”鬼哭指着刀身,刀身如镜,清澈的反射出她的模样。 她看着刀身张开嘴的自己,然后惊恐的发现,嘴里熟透的肉正在飞快的变成红色,而她的舌头,看起来似乎正在被肉吞噬。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切,都超过了她的理解,记忆开始冲突,大脑开始变得浑浑噩噩。 “你看,肉在吃你。”鬼哭冷笑道:“你吃了多少肉,就有多少肉吃了你,那些肉吃了你,占据了你的,所以现在,你是谁?是肉,还是人?” 第五十章 万佛朝宗 “我……”樵夫婆娘双眼发直,吞吞吐吐。以往的记忆,完全没有遭遇过这个情况,失去应变能力的她自然是答不出来。 “肉吃了你,代替了你,现在你只是一坨肉,而不是人,你还是你吗?” “我……”樵夫婆娘嘴唇开合,记忆冲突,一片混乱。 “你是谁?”鬼哭大喝,声音震颤她的心灵。 “我是王兰芝。”她连忙答道,这是她的名字。 “好好想想,肉代替了你,你还是王兰芝吗?”鬼哭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在她耳边徘徊。 “肉……”樵夫婆娘变得迟疑,她试探的问:“我是康来宝?” 康来宝,是她儿子的名字。一个三岁小儿,换来了200斤肉,失去了童年少年,如今成了一个成年汉子,在县城中做学徒赚钱。 “你是康来宝吗?好好想想。”鬼哭毫不留情的说。 “我是佛?”她最后问道。 “你有见过这样的佛吗?” 她陷入了沉默,体内的记忆冲突越加明显,她的脸颊抽动,眼中飞快转动,接着身躯猛的一晃,倒在了地上。 她的记忆,成了碎片,一会儿是樵夫,一会儿是樵夫儿子,一会儿又是樵夫婆娘,一会儿又是那尊庞大邪恶的肉佛。 肉佛咧嘴大笑,口中无牙,犹如肉袋。周身连接佛堂的血管飞快的蠕动,然后身躯膨胀收缩,犹如心脏跳动。 咚咚!咚咚!咚咚! 肉佛如同心脏跳动,而她的心脏也跟着一同跳动。 最终,所有的记忆都成了碎片,在不断冲突之中,她,死机了。 鬼哭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的目光,不像是在看着一个人,而是看着一坨活着的肉。 这是一坨邪恶的肉,攻击性不强,却是这个世界最凶猛的毒药。 在吃下这块肉的那一刻,人就死了,然后被这块肉代替。吃下这块肉的瞬间,那种幸福感,让人毫无牵挂,因此灵魂悄然消散,倒是一种美妙的死法。 如果不是南宫与采薇的牵挂,恐怕鬼哭也会忍不住尝试吧! 灵魂走了,肉身被注入了一段虚伪的记忆,让失去了灵魂,变得空荡荡的躯壳凭借记忆“活着”,就像往常一样,行走于这片大地。 无缘没有撒谎,他确实打算建立地上佛国。 没有痛苦,没有高低贵贱,所有人都如此平等,因为所有人,都只是肉,依托着记忆行事。 等待有一天,整个县城的人都被换成了这种肉,就是地上佛国建成的那一天。 然后只要一段记忆,代替了他们原本的记忆,他们就会成为最虔诚的佛信徒,他们会摒弃曾经的一切,献出自己的财产,齐心协力将这个县城打造成无缘理想中的世界。 一个温暖、残酷、邪恶、理想、美好、充满绝望的永恒国度——地上佛国。 鬼哭把插在桌上的长刀拔了出来,轻轻地划破了躺在地上,外表如同樵夫婆娘的这坨肉的额头,然后,这坨肉失去了一切记忆,将自己活活憋死。 堂屋中,火还在燃烧。 鬼哭走出了堂屋,冷冽的寒风迎面扑来,这一刻,他感觉很冷。 他感受到了无缘真正的可怕,这是一个比镇元大仙还要可怕十倍的邪恶之徒。 他是如此纯粹,纯粹到不分善恶,犹如婴儿。 幸好,在这个时候,在他真正成长起来之前,鬼哭遇到了他。 …… 佛堂中,温暖如春。 两旁,一排排手臂粗的蜡烛滴落烛泪,柔和的烛光照亮了整个佛堂,同时隔绝了严寒。 一根根血管有节奏的蠕动,无缘盘踞在蒲团上,一只手捏着洁白的佛珠,一只手缓缓的敲着木鱼。 每一声清脆的木鱼声传荡而出,那傻笑的肉佛肚皮便跟着收缩一下。 突然,无缘的手一顿,清脆的木鱼声停了下来。 他张开了那纯粹到残忍的双目,自言自语道:“看来,终究失败了,还是被他找到了破绽。如今,他以没有加锁,对我出手,将毫无负担。所以……阿弥陀佛,是该背水一战了。” 县城中,打着哈欠的掌柜,双眼变得茫然。大声叫卖的小贩,双眼变得茫然。正在吃面的客人,双眼变得茫然。挥着锤子的铁匠,双眼变得茫然。就连那县令、捕头、奸商,也无一例外双眼变得茫然。 他们不约而同,双手合十,喊着佛号,走出家门,那一片冰天雪地之中,汇聚在了一起。 不分贵贱,不分男女,这一刻,他们前所未有的平等。 县城中,还有一些人始终未沾佛肉。他们惊恐的看着这一幕,躲在家中瑟瑟发抖。 那些走上街头的,双手合十的,满脸圣洁,喊着佛号,行尸走肉般朝圣的众人,脱掉了外面的衣服,所有人赤裸裸的融为一体。 他们紧紧的挨着,挤在一起,抵抗住了这恐怖的严寒。 往日,就算是穿上10层衣服也会瑟瑟发抖着他们,如今身上不着寸缕,身体却完全没有半分抖动。 他们犹如石头,犹如雕塑,犹如那是庙中的一尊尊佛像。齐齐的抬头,看向县衙那边的天空,准确的说,是县衙旁边的高楼。 以往,始终端坐在莲台上的肉佛,如今终于动了。 一根根粗壮的血管癫狂的抽搐着,胡乱的飞舞,如蛇般游动,最后,一头扎进了无缘的体内。 无缘身躯膨胀,血管中的血液,不断的灌入他的体内。 无缘开始变得肥胖,变得高大,越来越大,最后甚至到了那尊肉佛的程度。 身上的衣服,盔甲,佛珠,全部被吞入体内,就连两旁的两根铁鞭,也未能幸免。 最后,整个肉佛融入了他的体内,他从蒲团上站了起来,身躯是如此的高,犹如一座小山,头顶距离佛堂的房梁,也只有三尺。 要知道,佛堂内部极大,足足接近寻常的两层楼这么高。 他挥起了胳膊,一巴掌拍在了莲台上,轰隆一声巨响,莲台被拍的粉碎,露出一口青铜大钟。 他将大钟扛在肩头,破墙而出,一路直走,撞塌了院墙,到了县衙旁边那座大楼底下,然后手足并用,扛着大钟爬了上去,爬到了最顶层,撞开墙壁走了进去。 脚下的地板,有些不堪负重,嘎吱作响。 他把大钟往地上一放,看了看头顶房梁,觉得房梁太矮,有些碍事,于是举起肉掌,掀掉了房梁,露出了苍白的天空。 然后,化身肥胖佛陀的无缘高呼一声:“我佛慈悲!” 右掌往下,用力一拍。 咚!!! 悠扬洪亮的钟声传遍了整个县城。 第五十一章 钟声响起 第一声钟响,头发脱落。 第二声钟响,体型收缩。 第三声钟响,毛孔皆开。 第四声钟响,血珠渗出。 第五声钟响,血液凝固。 第六声钟响,身结金痂。 第七声钟响,齐声号佛。 第八声钟响,雪蒸雾罩。 第九声钟响,金光破晓。 街头,一个个的人,体表镀上了一层金光。一个个成了行走的金身罗汉,干瘦,有力,整齐,模样相似,威严庄重祥和,却又蕴含莫大恐怖。 “不是人,他们都不是人!”有人把自己藏在了床底下,是不是个发抖,口中喃喃。 外面,一声声整齐的号佛声越来越大,而那洪亮的钟声也越发诡异,在人心头震荡。 终于,钟声停了。整个县城,那一片弥漫的浓雾包裹。 一道道金光绽放,仿佛天上星辰,然后又迅速黯淡,一个个表面镀了一层金光的人影浮动,在浓雾中微微闪烁。 楼顶,无缘似乎累了,连敲九下钟之后,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地板嘎吱作响,一副随时不堪负重的模样。 无缘化生的大胖佛陀靠着大钟,打起了鼾,呼呼大睡。鼻孔中喷出白雾,白雾射在地上,尘土飞扬。 整个县城,在浓雾中变得热烈。街旁屋顶的积雪开始融化,地面愈加肮脏。 砰! 门被砸得粉碎,躲在里面的人被一个个金身罗汉揪了出来,但凡反抗,便被打断手脚。 于是,冲突四起,火光冲天,兵器的碰撞声响彻全城。 一个退隐的剑客,脸色发白。手中利剑,刺在面前的金身罗汉身上,发出铛的一声。 罗汉干瘦,个子还比这个隐退江湖的剑客矮上一些,却力气极大,身手迅捷之极,身上镀了一层金光仿佛穿了一层护住全身的铁甲。 利剑,在千锤百炼的剑术驱使下,伴随着铛的一声,居然只是堪堪刺破了一层皮。 金色的血液流出,金身罗汉大步前行,没有任何花俏的一掌挥出。 剑身弯曲,剑客惊讶之中,眼睁睁的看着利剑在一掌之下折断。 “怪物!”他暗骂一声,退了三步,避开三掌,便不再后退。在他的身后,是他的家人。于是,退无可退,只好搏命一击。 折断的剑,依旧可以杀人。 剑客一手反握剑柄,一手顶住剑头,猫腰躲开一掌,滴溜溜一转靠近了金身罗汉的身侧,然后便是一记凶狠的推刺。 噗! 大片的鲜血,从罗汉的腰侧喷洒。 剑客能做到的极限,也就如此了。 罗汉挥掌劈下,剑客惨叫,胳膊里面的骨头应声而断,手臂软趴趴的垂落下来。 剑客摔倒在地,罗汉抬脚就重重踏下。 咔嚓!咔嚓! 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中,剑客被折断了四肢。 然后,他的家人惨遭毒手。 这样的事情,在时刻发生着,县城中残余的所有正常人,都遭受此难。 反抗者,通通被折断四肢,然后被罗汉扛着,聚集在了县城军营的沙场中,供人观赏。 在一声声绝望的惨叫声中,他们被金光包围,最终被金光完全吞噬。 然后,身高过丈,体壮如牛,面目狰狞。手持重型兵器的金刚出现了。身上披了一层金色薄纱,脸色慈祥,手中托着白玉净瓶,瓶中插着血红杨柳的菩萨也出现了。 兵器和法器,在罗汉之中快速传播,没过多久,罗汉们也领到了兵器和法器,不再是空手的状态。 终于,雾气消散,紧跟着就是大风,大风过后便是大雨,整个县城又陷入了寂静,看起来似乎一如往常。 山上的寺庙里,原本老老实实的不闻等空壳突然爆发,凶残的攻击着四周的一切。 碗被摔的粉碎,碗里的稀粥在地上流淌,一双猩红的眼睛看了过来,不问顿时一愣,被吓得呆立当场。 满面狰狞的不闻扑了过来,只需一拳,就能不问打个半死。 突然一根竹棒从门外戳了进来,击中了不闻的小腿,不闻摔倒在地。 身后,传来猴子的尖叫。 不问感觉有一只手拉着他的衣领,带着他飞速后退。 眼角余光,看到了一抹金色的毛发,这样显著的特征,不问自然知道,在他身后的,是猴子元宝。 于是,放松了身体,任由猴子元宝拖着飞奔。 轰隆一声,一向寂静的寺庙被这突兀的一声打破。 一群疯狂的空壳撞开了门,把门框都扯了下来,在后面紧追不舍。 不问暗自叫苦,而就在这时,她看到了一抹倩影。 “女菩萨,快跑!”不问急得大叫,接着,看到了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那个女菩萨,摇身变成一头猛虎。一巴掌,一个疯狂的空壳就别轻易的按在了地上,头骨被碾得粉碎。 接着一转身,钢鞭似的尾巴抽打在其中一人的身上,顿时,那个空壳被打得腰部折断,有进气没出气。 然后,便是王三娘得逞的时间。 这些空壳很疯狂,完全不畏生死,一旦下起狠手,比谁都狠,动辄杀人。 但是,王三娘完全不怕,她见识的太多了,实力太强了,不管对方怎样疯狂,怎样的不要命,都无法弥补实力的差距。 王三娘只是轻巧的一扑一退,绕了半圈,又是一扑,然后挥掌转身挥尾。 没用几招,这些空壳便被打断手脚倒在了地上,他们,实在太弱。 …… 花开两朵,各裱一枝。 却说鬼哭杀了樵夫夫妻二人,等到鬼哭刚离开不久,他们便迷茫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其中一个还有闲心把自己的头捡起来,然后走出了门,走出了院子,沿着道路,朝着县城走去。 不过等他们走到县城的时候,已经迟了,县城中一派祥和,只是没有半点人烟。 但他们不是人,因此没有迟疑,也没有恐惧。他们走入了县城中,然后很快就见到了金身罗汉。 然后,双方就像是被相互吸引,开始接触,触碰着对方的皮肤。而这时候,对方的皮肤会发生古怪融合,最后,一人一罗汉就为了一体,而人的那一部分,彻底的消失在了北风之中。 第五十二章 似虎非虎 县城中,不知何时,开始变得忙碌。 铁匠铺中,铁锤翻飞。罗汉们不知疲倦,飞快的打造着一把又一把的兵器。 县衙之中,罗汉施展巧手,一根根整整齐齐的箭杆码在了一旁。然后箭簇羽毛被送来,被飞快地制成了一根根羽箭,送往了整个县城各个地方。 还有罗汉拆掉房屋,搬举石头,到了城墙,将其修缮。 一个个罗汉们不再赤身裸体,不再赤手空拳。他们行走于大街小巷,他们立于屋顶墙角。他们或者手持戒刀,或者拿着禅杖,或者扛着铁棒,或者携带铁铲。他们行动有序,正在把这个县城打造得如同铁桶,就犹如这个世界最为精锐的军队。 罗汉们虽然外貌几乎相同,但实际上职能各不相同。 全县城所有的记忆,都被集合起来,然后分配。 每个罗汉所能承受的记忆是有限的,因此,他们被分工,有的主战,于是分配了与战斗相关的记忆。有的主后勤,于是分配了铁匠、裁缝、箭匠、弓匠等记忆。 只是一个上午,无缘麾下的战斗力就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壮大。而这一切,都是透支了这个县城的潜力所造成的。 整个县城,几乎所有的男女都被改造成了罗汉、菩萨、金刚。他们是没有生育能力的,所以,事到如今,无缘麾下是死一个少一个。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应对鬼哭。 鬼哭站在山坡上,看着下方的县城,沉默不语。 县城中,金色来往穿梭,整个县城飞速变化,让鬼哭不由得想到了两个字——“蚁巢”。 “走!”他拍了拍大黑马的头,和大黑马一同回到了寺庙。 刚进门,就迎面撞上了小和尚不问和金毛猴子元宝。 “不好了,施主,女菩萨她…她…她真的变成老虎了!师傅他没骗我。” 金毛猴子也是抓耳挠腮,吱吱大叫。 “三娘变老虎了?这么有趣,哈哈哈哈,我要去看看!” 大嘴发出雌雄莫辨的笑声,飞快的跑远了。 “莫着急。”鬼哭安慰了一下不问,说:“带我去看看吧!” 大殿后面的院子里,一群人形物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如同蚯蚓般蠕动。大嘴很是无趣,无聊的把自己盘了起来。 而王三娘,正在整理衣裙,皱着眉头看着裙摆的血迹。 当看到鬼哭进来,便笑道:“你回来了,情况怎样?” “情况很糟糕。”鬼哭摇头。 王三娘再一次眉头皱起:“怎么个糟糕法?”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看着鬼哭和王三娘离开,不问懵了,他明明看到三娘变成了老虎,可是为什么,现在又变成了人形,难不成自己被吓傻了? 他摸了摸光光的小脑袋,迷茫的看向身边的金毛猴子元宝。然后发现,元宝不在身边。心中一惊,身后传来熟悉的触感,扭过头,元宝躲在自己的身后,又是惊恐又是崇拜又是好奇,探头探脑的看向王三娘。 “要不,我们跟上去?”不问小声的提议。 …… 出了寺庙,一路来到了悬崖边。 山风呼啸,衣着猎猎。 “你看!”鬼哭手一指,王三娘脸色一变,不敢相信那是自己居住了将近四百年的县城。 这么远的距离,寻常人看不出什么花样。 但鬼哭和王三娘可都不是寻常人,眼力自然远超常人,看得极远,所以这人也看出了这座县城的不同寻常。 “他出手了。”鬼哭说道。 “我们怎么办?”王三娘看着身边的鬼哭问道。 现在她总算是确认了,鬼哭这个自称刀客的家伙一定很出名,不然,无缘不会这般如临大敌。 “当然是杀死他。”鬼哭双眼冰冷。 “他很强。”这一刻,王三娘有些退缩了。 鬼哭讽刺:“你不像一头虎,反倒像一只猫。” 对于鬼哭的讽刺,王三娘却没有生气,而是说:“我自幼就不是被当做虎养大的。” 若是她没学佛法,没有成妖,或许会压抑不住本性,重回山林,成为一头真正的虎。 然而这一切都是如果,现在的她,即便变回本体,也只是有着一副猛虎体魄的人,她的思维方式,遇事的处理方法,是绝大多数人的方法。 “你不想报仇了吗?”鬼哭又问。 “想,但我报不了仇。”王三娘很冷静:“所以我决定走出去,去蜀山求助,面对王仲文这个魔头,蜀山不会置之不理。” “的确是好主意。”鬼哭笑着说道:“但你知道,蜀山会如何处理吗?” “当然是派人来诛杀魔头。” 王三娘信誓旦旦,但鬼哭摇头:“若是以前,自然如此,但现在,不,不会。他们先会派人来,评估咱们这位假佛真魔的威胁程度,无缘的威胁并不高,主要是他攻击性不强,所以,蜀山十有八九是监督为主,你想要报仇,那估计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怎会如此?”王三娘摇头道:“我不相信,你在骗我,整整的一个县城,被他折腾成了这个样子,蜀山居然是以监视为主?” “以大局为重。”看着王三娘,鬼哭摇头:“你知道佛山现在面临什么吗?” 王三娘双眼茫然,鬼哭对她说:“远的,有古巫一族,近的,有无尽大山中的妖王,内部,还有僵尸暴乱,以往不满蜀山的妖怪,也纷纷揭竿而起,相比起那些,攻击性不强的无缘危害有多大?你很冷静,也很聪明,但可惜你的计划注定无法实现,因为你现在所处的地方太过偏僻,所得知的情报太少。” 王三娘脸色苍白:“不,我不信,你又不是蜀山……”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鬼哭打断了她的话:“在下蜀山仙剑阁长老鬼哭。” 王三娘双目圆睁,鬼哭继续道:“我的时间也不多,在这里最多再滞留5天,如果5天之内不能解决无缘,我便会离去,因为有更重要的是还在等着我。所以你现在想要报仇只有一个选择,配合我,5天之内,击杀他。” 王三娘的身体晃了晃,呼啸的山风吹过,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第一次感觉到了冷。 看着山下的县城,她的神情阴晴不定,无缘的强大,已经超出了她的预计,只是露出的一鳞半爪,就让她确信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战胜。 所以,想要报仇,她没得选。 “好,你要我干什么?” 第五十三章 一派祥和 “先不说这些。”鬼哭扭过头:“两个小家伙,你们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没人回应,王三娘也回过了头,无奈的叫道:“别躲了,尤其是元宝,你尾巴都露在外面了。” 距离两人不远处,一棵大树后,不问和元宝走了出来,垂头丧气,一副等待批评的模样。 “你们……”王三娘指着这两个家伙,想要说些什么,鬼哭拦住了她。 “先不说这些了,我们收拾一下,立刻就下山。” 王三娘吃了一惊:“这么急?” “没办法。”鬼哭道:“拖得越久,对无缘来说越有利。” …… 戴上斗笠,检查了一下盔甲刀具,调整了一下腰带,外面披上一件大氅,袖口用布带牢牢扎紧。戴上斗笠,鬼哭出了门。 门外,不问问打扮的英姿飒爽的王三娘:“女菩萨,你真的是老虎吗?” “当然是。”王三娘笑了笑:“你怕了吗?” 不问想了想,摇摇头,说:“女菩萨,你……可以不去吗?” “不行呢。”王三娘摇头:“他们的帐,得有人讨才对。” 说话间,她的笑容变得僵硬。 犬妖黑郎,本是一只流浪狗,被她看出已经成精,一时心善,收养了他一阵,从此就缠上了自己。 是个烦人的家伙,一直嘴碎,经常被自己说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却也从来不恼。 他并不喜欢人,甚至厌恶,却因为自己,不自觉的保护着这个县城。曾经有黄大仙害人,便是被他抓住的。 猫妖阿花,是个公的,一开始很喜欢花,春天的时候喜欢追逐蝴蝶蜜蜂,是个十分有活力的家伙,对自己十分崇拜,经常喜欢跟着自己身后,成为自己的小尾巴。 后来不知不觉变得慵懒,活力消失,不再喜欢花和追逐蝴蝶,而是喜欢上了晒太阳,往日的少年猫也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群小崽子跟老祖宗,但不管怎么变都是一个很省心的家伙,喜欢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唯一让人有些头疼的是经常欺负白鼠精白大胡子。 白大胡子也是个有趣的家伙,化身成人的样子明明是个壮实大汉,就算是本体,也是一个肌肉几乎可以撑破皮肤的强壮耗子,胆子却小的出奇,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做好几天的噩梦。 可是,这也不妨碍他是一个守承诺的好汉子,一旦他作出承诺,就必定实现,为了完成承诺,一向胆小的他会变得胆大包天,就连猫都不怕了。 除了这三位之外,还有文静腼腆的蛇姑娘,街头混混似的黄毛乌鸦,怕痛的蝎老大,嗜血如命却又被佛法感化变得心地善良的水蛭血公子…… 这些山中县城中的精怪,因为她而聚在一起,嘴中叫着她三娘或者老板娘,可实际上却把她当作老师一样尊敬崇拜的可爱妖怪,如此残忍的被杀死,死的没有一点征兆,没有一点防备,就像是开玩笑似的,到现在她还没缓过来。 如此,她又怎能放过那个已经堕入魔道的将军。 见到无缘真正的实力后,她是有过退缩,但那只是战略撤退,绝对没想过不为他们报仇什么的,只是想着借助外界的力量。 而如今,鬼哭亲口告诉她,蜀山自顾不暇,她也只能搏命了。 告别了依依不舍的不问,和鬼哭一同走出门外,大门外,大黑马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鬼哭翻身的上了马,王三娘没有上去,而是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头吊睛白额大虫。 一人一马一虎,结伴而行,飞快的下山而去。 城外,一片树林中。 鬼哭、大黑马和王三娘躲在其中。 “现在,你该告诉我你的计划了吧?”王三娘直勾勾的看着鬼哭。 鬼哭微微颔首,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县城。 县城大门洞开,一副欢迎驾临的架势。 城墙上,金光闪闪的人形物体格外耀眼。他们就犹如一尊又一尊的雕像,被安放在那上面,迎着狂风笔直矗立。 “我的计划很简单。”鬼哭说道:“寻找机会靠近,然后将其斩杀。” 王三娘双目圆睁:“你疯了吧?” 鬼哭坚定的说:“我一向都是如此行事。” 王三娘几乎抓狂,扯着头发低声吼道:“可是你的计划……哪有这样的计划!” 鬼哭瞟了王三娘一眼,继续专心致志的盯着城墙,就仿佛一个盯着美女的色鬼:“我的计划一向很成功。” 王三娘气得胸都快炸了,不由得心中后悔,早知道这个家伙这么不靠谱,她怎么也要拦着他。虽然头脑简单了些,但至少实力极强,不然,无缘不会表现得如此慎重。 “你就不怕吗?”王三娘指着县城:“你知道城中有多少人吗,你知道那些金光闪闪的家伙现在数量是多少吗,一人一指头就能把你戳成肉泥,居然用这样的计划,究竟是什么给了你这种勇气?” “自然是无缘。”鬼哭终于回过头,看着王三娘道:“你似乎从一开始就弄错了,该害怕的,不应该是我们,而是他。他弄这么大的动静,从一开始的根本原因就是我的出现,因为我,他感到了恐惧,所以他需要坚固的外壳保护自己。而现在,我要做的,只是敲碎这层壳,然后,杀死他!” 鬼哭语气平淡,王三娘却被镇住了。 她从未见过这种风度的人物,也终于理解鬼哭的强大,那种程度的自信,绝对是一次又一次战胜强敌培养起来的。 他看无缘的目光,绝不是看一个魔头的目光,而是在看猎物。 这种目光,这种自信,这种风度,虽然不知道鬼哭的事迹,但是王三娘肯定,他一定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并且名声在外,名气大得如今这幅模样的无缘都心存忌惮,恐惧不已。 这样想着,她发狂的心也渐渐的安定了下来。或许,他真的很可靠。 “冷静下来了?”鬼哭问道。 “嗯。”王三娘点了点头。 “那好。”鬼哭说:“你先在这里为我掠阵,我去会会他们,考量一下他们的成色。毕竟,知己知彼,才好百战百胜。” “嗯!”王三娘还能说什么,只能继续当个点头虫。 然后,她就听到鬼哭一声口哨,然后看着鬼哭翻身上马,接着大黑马前蹄一扬,闪电般的就冲了出去,直直的冲向了那个明显是陷阱的城门。 冲出去了! 出去了! 去了!!! 王三娘惊呆了,他居然就这么冲出去了,毫无征兆。话说,面对这种阵仗,不都该准备准备吗? 鬼哭行动果断,没有半分拖泥带水,强硬的出乎意料。而县城中,那些金光闪闪的家伙反应也快得出乎意料。 倾刻间,县城中发出旗旗的呼和。 一声一声,如同浪潮。 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县城。 然后,璀璨的金色霞光绽放。一片金光之中,先是一声浩瀚的钟声传荡而来,接着,锣鼓齐鸣,铃声叮当,木鱼声随之应和,颂唱之声不绝于耳。 于是,慈悲、祥和、庄重的佛乐就此成型。 璀璨的金光里,庄重的佛乐中,一排人影齐齐的举起了手中的长弓。然后,金色的箭雨天降。 这一刻,那一人一骑是如此的渺小,看起来,就像是飞蛾扑向了火炉。 惨烈! 王三娘长大了眼睛,双手捂住了嘴,眼睁睁的看着那单人独骑被一片祥和的金雨淹没,心头一点点的沉了下去,整个人都仿佛跌入了无底的深渊。 完了! 第五十四章 繁花似锦 王三娘几乎绝望,她甚至差点闭上了眼睛,不忍目睹这惨烈的一幕。 但是下一刻,在她瞳孔中,一团火焰如莲花盛放,那被金雨淹没的一人一马,就仿佛传说中浴火重生的凤凰,在金雨中重生。 金箭,白雪,赤火。 激烈冲突中,覆盖大地的白雪支离破碎,金色的箭雨开始衰竭,而看起来最为弱小的赤色火焰,越烧越旺。 现在,王三娘总算知道鬼哭为何有如此底气了。 她知道鬼哭的都很快,却没想到能快到这种地步。每一刀都快如闪电,甚至刀身与空气摩擦,燃起了火。火焰飞腾,融化的雪,也融化了从天而降的金雨。 她知道大黑马很快,却也从未想到大黑马居然能快到这个地步。驮着一个人,依旧健步如飞,强健的大腿带动四蹄起落,浩瀚奔雷的马蹄声中,犹如狂风过境,肆虐猖狂。 鬼哭本身就很强了,加上大黑马,更强。 天上的金色,劈头盖脸。数以百计的箭矢,通通对准了他们。 然而,马太快,以至于大多数箭我追不上他们的踪影,被飞快的甩到身后,一根根倾斜着钻进大地,尾羽颤动。刀太快,追上了箭矢还未能击中这一人一马,就被凌空斩断,翻腾着被狂风卷走,被火焰吞没。 最后寥寥几支,终于击中了鬼哭,刺破了大氅,然而,这寥寥几支箭也只是鬼哭故意放过,原因自然是他们威胁不了鬼哭半点。 金光炸裂,火星迸溅,金色的箭矢撞到了如黑色玉石片连接而成的细鳞甲上,然后,撞得头破血流,被毫不留情的弹开,折断。 金色的箭雨衰落,最终只能在鬼哭身上挂起了几道皮外擦伤,只不过伤口处泛起了金色的光晕,好不夺目。 王三娘刚松一口气,然后,就看到了数以百计的罗汉金刚从城洞中冲出,势如金色的波涛潮水,汹涌而至,要将鬼哭这一叶小舟掀翻过来。 这等威势,王三娘第一次见,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其实,王三娘的见识绝对不算少。 毕竟活了400年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就算是战争,也遇到过。 不过终究这里太过偏僻,就算是兵灾人祸,也是几百个乱军匪徒,破破烂烂,灰尘扑扑,怎么也不能跟眼前的罗汉相比。 这些罗汉虽然偏向干瘦,衣着也只是简单的布衣僧袍,并不威猛,但是当他们手持器械,身上泛起金光,排兵列阵整齐有序,再加上高大的金刚混杂其中,于是其威势瞬间翻了十倍。 可是,这又如何! 鬼哭毫不畏惧,发出长啸。 长啸声浩浩荡荡,大气磅礴,一时间一人长啸甚至与庄严佛音相庭抗礼。 王三娘紧张不已,心脏砰砰直跳,接着,她张大了嘴,完全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瞳孔中,鬼哭一骑当千,颇有一种绝世悍将的风采。 在数量众多的罗汉面前,他原本显得渺小的身躯瞬间高大,就算是顶天立地的巨人。 然而很快,画风一转。 大黑马妖娆的一扭腰,速度不变,方向却转了个五六十度。 一下子就由横冲直撞变成了斜斜的削过,瞬间就避开了金色浪潮的锋芒,并且将其一角给斩落下来。 大黑马飞奔如风,鬼哭手中原本被火焰烧得赤红的长刀刀身一震,瞬间恢复原貌,如霜如雪。 长刀在身侧一横,轻轻一挥,于是,唰的一声,金色的血液欢快飘舞,好几颗斗大的头颅齐齐落地。 和这群罗汉的接触转瞬即逝,等鬼哭骑着大黑马已经跑出了五六丈了,他们才迟迟反应过来,调转枪头。 而此刻,大黑马竟然凭借着强悍的身躯与如蟒蛇般的柔韧,强行调头,换个方向,又一次冲杀而至。 配合鬼哭那娴熟的骑术,就犹如热刀切牛油,瞬间又切下一块,几颗好大的头颅在地上滚动。 尸体倒下,金光消散,又恢复了本来面貌。不凡也变成了平凡,死亡,是如此公平,对谁都一样。 鬼哭胸口起伏,微微喘息,心中的担忧放下。 看到这群罗汉时,他吓了一大跳。之所以受到惊吓,并非是因为这群罗汉数量众多,而是因为他们配合实在默契,可以说已经到了举止如一的地步。 这样的配合,恐怕也只有这世间最精锐的军队老秦军能够与之相提并论。 然而当真正交手时,鬼哭才发现,他们的确超过了大多数军队,但是距离一国的王牌之师,还有一线之隔。 他们的确是举止如一,但是配合,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完美。 如果说老秦军之间的配合犹如左右手,那么罗汉之间配合,就仿佛两个右手的配合。 如一确实是如一了,却也有一种别样的别扭,强大的地方的确显得更加强大,但是弱点也未得到一丁点的弥补。 面对其他人还好说,优点足以掩盖缺点,但是面对鬼哭时,缺点就显得格外明显与致命。这样的配合,完全对不起他们的身板。 同时,正是那一线之隔,也让鬼哭找到了他们的薄弱之处。 真正的军队,是步骑结合,是远近相辅。 而面前的这些,压根没有骑兵,远近相辅也显得十分生硬。 这些缺点,简直致命。 无论大黑马和鬼哭,都是战场老兵,尤其是大黑马,战场的生涯比鬼哭还多好多倍,经验丰富得可怕。 有它的相助,再加上鬼哭的刀实在是快,很轻松的就把握住了这罗汉军团的弱点,并且针对这些弱点往死里揍。 大黑马欢快的撒欢,鬼哭的刀越挥越轻松,罗汉军团一次又一次被削掉了一层又一层。但他们不但没有得到教训,反而依旧固执的按照先前的排兵列阵迎战鬼哭。 这,就是他们本身的弱点。他们本身只是记忆的集合体再加上一坨强壮的肉,根本就没有多少学习能力,应变方面简直堪忧。 于是,就显得十分头铁。撞到了南墙,便一下又一下往死里撞。 但是,没有骑兵,根本追不上鬼哭。负责远程的弓手行为僵硬,只知道在城墙上射箭。 因此,很快被鬼哭打得支离破碎。 一人一马,来往穿梭,张狂咆哮。 这一幕,王三娘为之心折。同时,又觉得熟悉。 想了许久,才想起来。 是了,这不就跟她幼时逗蛇的经历一般吗? 借着本身的敏捷,在大蛇身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伤口。大蛇迟钝,只能团起身体,高昂着头死守,却总是被她轻易找到破绽。 当伤口积累,力气耗尽,就是大蛇在被玩弄中身亡之时。 第五十五章 定计夜袭 阵列之中,罗汉先后倒地,小巨人般的金刚疲于奔命,菩萨从玉净瓶中抽出沾着血的杨柳枝,洒向倒在地上的罗汉,然而,罗汉并未像他意料之中的那样从地上爬起,而是一动不动。 染血的杨柳枝,明显并未生效。 作为罪魁祸首,自然是鬼哭。他能保证每一刀都真正的彻底杀死这些肉块,也就出现了这一幕。 大黑马又一次带着鬼哭和这群罗汉微微的接触了一下,滚动的头颅中,大黑马翻起一脚将一个扑过来的罗汉踹飞,然后速度不减,甩开了匆匆而来的金刚。 咚的一声,大地裂开,金刚铁棒面无表情的看着大黑马的背影,然后又一次徒劳的追了过去。 咚! 县城中响起钟声,罗汉金刚们身躯微微一顿,面对着鬼哭,齐刷刷的向后退去。 无缘已经发现,面对骑马的鬼哭,他的罗汉组成的军队天生被克制,于是,不打算再和鬼哭如此相斗,而是决心死守。 鬼哭也开始撤退,大黑马逐风而行,将一波又一波的金色箭雨甩在身后,钻进了苍白的树林。 高楼上,佛陀般的无缘扶钟而立,看着城门处,目光似乎已经透过城墙看到了鬼哭。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他如此道了一声,盘坐于地,靠钟而眠。 并非是他懒惰,而是他要以此方式节约力气。整整一个县城的魔化版金刚、菩萨、罗汉,可不是这么好操控的。 鬼哭与王三娘会和,王三娘面带崇敬:“怪不得你有如此信心。” 这时候,王三娘也有了信心。 她仔细算了的,鬼哭来回冲杀了十二次,一共解决掉了四十三个罗汉。而做到这些,他只花了一刻钟不到的时间。 这等效率,这等手段,由不得她不服。 虽然杀掉无缘依旧艰难,但是,至少有了希望。 目前来看,无缘只能趋于防守,一旦出城,就是一个靶子。而出城的人数一多,城中的防守就难免有破绽,这等于给鬼哭机会。 但现在的问题就是,无缘死心防守,鬼哭也很难找到机会。 城门口处,吱呀呀的声音中,城门缓缓关上,吊桥也吊了起来。 其实在吊桥吧,吊不吊起来都无所谓,这座县城是有护城河的,但很遗憾,护城河里的水冻了三尺有余,那厚厚的一层冰比吊桥都结实,整个护城河变成了一个宽阔的小凹坑,对于大黑马来说,起到的作用小得可以几乎忽略不计。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把吊桥给吊了起来,看得出来,很谨慎。 鬼哭下了马,王三娘便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接下来,你跟着大黑帮忙牵扯他们的注意,我潜进去,伺机刺杀,争取今夜解决他。” 王三娘又一次目瞪口呆:“这,这也太过鲁莽了。” “并不鲁莽。”鬼哭说道:“你被他们的人数吓到了,他们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强。那些罗汉身手矫健,但也就比普通士兵强些,没有甲胄,只靠外面一层金肤,防御有限。那些菩萨,有些特殊能力,但反应迟钝,身手迟钝,只是待宰羔羊。至于金刚,体型硕大,有蛮力,但可惜速度慢了些,反应倒是不错,少些麻烦,却也仅仅如此。而且他们行动如一,防守看似严密,但少了变化,对于我来说,便是机会。” 说完,鬼哭坐在树根上,拉萨斗笠遮住面颊,靠着树干闭目养神。 王三娘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是好。是的,鬼哭说的很有道理,这对于鬼哭来说简单,但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果然,有实力的人就是如此任性吗? 不由得,王三娘心中多了几分失落。以前,她是这里的一霸,而如今,她却显得如此累赘。 王三娘弱吗? 其实并不弱,至少单挑三五个大黑也不是她的对手,能被她一只手按在地上揍。 但是面对城中成群结队的罗汉金刚,她就显得相形见绌,比起大黑马远远不如。 为何? 经验问题,他从未面对过这种情况,而大黑早已在战场上杀了不知道多少个来回了。 战场上,大黑马最怕的就是正面惨烈厮杀。那是真正的不讲道理,双方长枪如林,箭如雨下,大盾如墙,每一个呼吸就不知道多少个人倒下,是真正的生死由命。管你实力多强,人挤人肩靠肩,动都动不得,只能往前,闪避挪移成了笑话,无数把枪戳过来,也只能迎着枪尖往上撞,心中祈祷上天庇佑,祈祷盔甲足够坚固。 其次怕的就是暗箭,尤其是那种无心暗箭,也就是所谓的流矢。不知多少人就死在这上面,可以说是防不胜防。 而现在面对这群罗汉,它仗着自己的速度为所欲为,根本不与他们正面相斗,而所谓的流矢,根本就不存在,他们的纪律,实在太好,箭术不算太好,但每一次射出一定整齐划一,对于大黑这种老油条来说实在太好躲了。 其实问题的关键,还在无缘这里。无缘曾经是沙场悍将,可是,他不是那种擅长指挥的将领,而是仗着武力装备,骑着大马,带着二三十人冲锋陷阵,实在没有指挥步兵的经验,再加上县城中对于战争经验最为丰富的,也就是一个老捕头,而他的记忆中,最多的也就是几人配合,因此整个战阵显得死板,反应不足。 天色渐黑,当天边的那一抹血红彻底消失,大地陷入了黑暗。 县城中,红光与金光交替,许多地方陷入了一片白昼,可以说是灯火通明。 如同石雕一般靠树而眠的鬼哭开始动了,伴随着一次次呼吸与肌肉的抖动,血液流淌,被冻僵的四肢缓缓升温,恢复了灵活。 几人来到树林边,观察着百步开外的城墙,鬼哭心中计算,已经了然,道:“就算是一块肉,晚上也得休息啊!” 王三娘诧异的看向鬼哭:“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你没发觉吗,城墙上的人稀疏了一些。” 王三娘仔细的观察,随后摇头,她真没看出来。因为夜色的缘故,城墙上的金光更甚,她反倒觉得人似乎更多一些。 “待会儿,我怎么做?”第一次做这种事,即便是活了400年了,王三娘也有些紧张。万一出了岔子,害死了鬼哭,那可如何是好。 “跟着大黑就行,它是老手,知道怎么做。” 王三娘略微心安,大黑的能力,她是有所目睹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王三娘已经有些撑不住气了:“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鬼哭看了看天色:“别急。” 王三娘只好按捺下来,压下胸中沸腾的血液。体内的野性,开始微微抬头。捕猎的本能,让她跃跃欲试。 又过了一段时间,突然起了大风。树木摇晃,树冠的积雪刷刷往下掉。 米粒大的雪花,从天而降,被风卷着,狂乱飞舞。 而就在这一刻,鬼哭一拍大黑的屁股,大黑马没有半分迟疑,嗖的一声就窜了出去。 王三娘愣了一下,一声压抑的吼叫,紧接着化作一头斑斓猛虎,跟着大黑马一同冲了出去。 一马一虎快若闪电,在飞雪中飞速的接近城墙。 突然,城墙上金光绽放,箭雨刺破飞雪,齐齐落下。 第五十六章 翻越城墙 箭雨如同金雨,璀璨华丽,而华丽之中,是致命的杀机。 一石的强弓,将金色箭矢抛射出来,而金色的箭矢比寻常的利箭锋利许多,上面镀的那一层金光,不仅可以抵挡一部分狂风,还能持续蒸发血液,阻碍伤口愈合。 所以被这种箭矢击中,不是小事。 王三娘瞳孔猛缩,正在犹豫之间,却见大黑马风骚的一扭小蛮腰,突然转向,于是连忙跟上。 然而这样高速的奔行中,这样强行转向要何等的身体,王三娘感觉自己差点把腰都给扭断了。 不由得心中骇然,自己的柔韧居然还比不上一匹马!!! 刚刚跑出几步,箭矢就齐刷刷地扎进身后一片洁白的雪地中,恰到好处的躲过了这一波箭雨。 大黑马没有直直的冲进去,速度也没直接提到最快,它时快时慢,时而疾奔,时而悠闲散步,一会往前猛冲,一会儿又四处徘徊,行踪不定,一次又一次的消耗着城中的箭矢。 王三娘算是长见识了,如果让她来,她恐怕会第一时间把自己的速度提到最快,直愣愣的冲向城墙,运气好说不定能冲过去,病情不好的话,应该会十分凄惨。 王三娘心中大叫聪明,但她并不知道,这并非聪明,而是经验,一次次血泪的教训。 就在大黑马和王三娘勾引着城墙上的目光时,鬼哭没有着急行动,他从怀里拽住了还在熟睡中的大嘴,把手伸进大嘴口中,取出了白色的斗笠和白色的披风。换上之后,转了一个大圈,从城门另一边靠近了城墙。 距离大黑马他们那边不远也不近,恰到好处。 刚好在这一段罗汉的防守范围之内,又在他们目光的边缘。 虽然是潜行,可鬼哭的速度却不慢。 他每一步踏下,一圈圈看不见的波纹扩散又回荡回来,将一切信息告知于他。于是,地势如何了然于心,每一步都踏到了正确的位置。 同时还能借着这一圈圈的波纹加速,悄无声息之中,速度不慢。 相比起王三娘,鬼哭反倒更像一头捕猎中的大猫,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猎物,脚下既轻且快,时而一顿,仿佛中了定身术,凝固在那里,哪怕一只脚抬在半空,也丝毫不动。过了一会儿,又恢复了原本的规律,继续前行, 城墙上的金光,时不时璀璨如莲花绽放,然后就是一阵箭雨飞出。每一次这个时候,都是鬼哭前行的机会,因为这个时候,有相当一部分罗汉的眼睛是望着天上的。 连续将近十波后,鬼哭靠近了城墙三十步,这是个临界点。 即便鬼哭穿着白斗笠和白披风,依旧有被发现的危险。 他的行动,更加缓慢谨慎了。 但即便如此,在鬼哭走上护城河的时候,不可避免的,依旧被发现了。 只因为这一片区域,已经是金光照射的范围了。 鬼哭先是感觉到一阵心悸,然后猛的向旁一扑。 接着,一只与众不同的金色箭矢射在了他刚才呆立的土地上。这支箭来得是如此的快,就像是一道金色的激光。 砰的一声,雪地上多了一个洞,金色的光芒中,地上的积雪被高高抛起,化作白雾,然后被风吹走。 鬼哭抬头,左前方的城墙上,身材高大的金刚持着一把巨弓,另一只手正从腰间抽出一支巨箭。 鬼哭连滚带扑,手足并用,瞬间窜出10多步,穿过了光滑的护城河,他跳到了河对岸被冻得僵硬的土地上。 然后,金色的箭雨姗姗来迟,噼里啪啦之中,一阵冰屑纷飞。光滑洁白的冰面,被打出一片凹坑。 站在城头的金刚失去了鬼哭的踪迹,这个时候,鬼哭已经到了城墙下的死角处。 他搭着箭双手垂落,向前走了一步,而就是这么一步,却成了致命的破绽。 城墙下,鬼哭抬手射出一把飞刀。 金刚一弯腰,恰好就用眼睛接住了这一刀。 噗,金色的血液飘落。 鬼哭做出了拔刀的架势,脚下如同弹簧一曲一伸,便拔地而起,来了个旱地拔葱。 但是,城墙很高。 这里的确偏远,但好歹也是一个县城,土质的城墙,经过罗汉们的修建,已经有了将近三丈。 鬼哭这拔地而起的一跃,也只有一丈,越过院墙没问题,但越过城墙,还差老高。 不过,不要紧。 《登天梯》被运转到了极致,双足在城墙上轻点。每点一下,一圈圈波纹就扩散回荡,加了一点至关重要的微弱的力,原本只能在这与地面几乎垂直的城墙上连点三下借力的,而现在点了五下,依旧没有力竭,不仅如此,还有余力再次腾空。 接着,飞仙步完美衔接,半空横移,终于踏上了城墙,与此同时,腰背高高供起,长刀出鞘,如彗星划过苍穹。 噗! 眼睛被飞刀射中的金刚才退一步,就被这天马行空的一刺自下而上的刺中了另一颗眼睛。 而这一次,不仅是致盲,还致命。 锋利的刀尖在金色神圣的大脑中游荡一遭,就飞快退出,残留了一点妖气。 砰! 金刚眼中喷出金色血肉,小山般的身躯轰然倒下,城墙上一片震动。 周围的罗汉毫无畏色,喊着阿弥陀佛,就抛下长弓拔出戒刀冲了上来。 森冷的长刀与金色的戒刀交错,鬼哭面前的这个罗汉脖子被长刀撕开一半,脚下踉跄,于是手中的戒刀变得无力,划过鬼哭胸前细鳞甲,溅起两点火星。 刚一落地,周围罗汉的方位便已了然于胸。 弯腰低头,戒刀从斗笠上空划过。反手握刀,往后一靠,锋利的长刀顺势刺入生活罗汉的躯体。 表面那一层金色坚硬的皮肤,可抵挡棍棒,却挡不住鬼哭刀锋的半分。 于是,这个罗汉被一刀穿胸,任由鬼哭架着,挡住了其他罗汉的攻击。 噗噗噗…… 几支箭插在了后背,几把戒刀先后破开皮肉。原本还生龙活虎的罗汉神色黯淡,身上的金光破碎,躯体变得残破,鬼哭随意的扔在地上。 鬼哭没有停留,挥舞长刀几只飞来的箭矢,一刀从一个罗汉的腰侧划过,任由两把戒刀劈在背后,划破白色的披风,在细鳞甲上溅出火花。没有半点犹豫,从三丈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跳到了县城内。 鬼哭这边引起了骚乱,大黑马那边也变得顺利。 流光溢彩之中,踏着彩虹的大黑马冲上城墙,一顿横冲直撞。王三娘终于开始发威,爪子一扫,便有一个罗汉面目全非的横飞出去。 附近的金刚大步而来,手中铁棒高高举起,还没落下,王三娘就已经横扑而至,沉重的身躯再加上快到极点的速度,一下子就将这个金刚掀翻在地。 铁棒落地,金刚挥拳就打,王三娘反应太快,从金刚身上往后一个小跳,就躲开了这一拳,转而低头一口咬住他的小腿,将想要爬起来金刚再次拖翻在地。 毫无疑问的碾压,这是大黑马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大黑马连踢带踹,好几个罗汉就飞上了天空,摔出了城墙。 看到王三娘还在和金刚缠斗,便嘶鸣一声,跳下城墙。 王三娘连忙放弃身下金刚,跟着大黑马跳下城墙。下一刻,金色箭雨落下,那个还没爬起来的金刚成了刺猬。虽然没死,但看样子实在凄惨。 当真好险! 王三娘心有余悸,跟着大黑马跳过护城河,远离城墙。 第五十七章 修罗将军 终于,还是来了啊! 无缘打了个哈欠,蒲团般的大掌拍了拍嘴巴。然后,柱子般的胳膊高高举起,伸了一个懒腰。 厚实的眼皮抬起,紧闭的双眸睁开,即便肥肉过多,但他的眼睛依旧睁得很大,射出金色光芒,让人不得不佩服他眼皮的力量。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鬼哭,即便如此也没吓住他,让他自觉退去。 无缘肥胖的身躯扶着大钟站了起来,站稳之后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鬼哭施主,得罪了!” 话音刚落,他的肚子就开始蠕动,然后,喉咙膨胀。无缘鼻孔里发出痛苦的闷哼,然后喷出黑烟。 他的嘴巴越张越大,比蟒蛇还要夸张。 一双手,抓住了他肥大的上下嘴唇,然后,戴着头盔的头颅露了出来。 如果王三娘在这里,一定能够认得出,这就是将军王仲文。 将军虽然魔焰滔天,但是无缘这尊假佛陀明显更胜一筹。无论将军如何用力,却因为被无缘的喉咙死死卡住,就是无法把自己拔出。 最终,还是无缘用力一拍肚皮,低下头来,“呕”的一声,把将军给吐了出来。 将军双臂在地上一撑,然后一个倒空翻稳稳的站在大楼的边缘。 “去吧!”无缘淡淡的说道,将军点了点头,一跃而下,落在了下方的屋顶。然后哗啦一声,把屋顶砸了一个洞。 “是的,贫僧的信众们的确缺少应变,因此,这草创的地上佛国破绽繁多,可是,贫僧还有修罗王仲文,这可是贫僧的过去,你鬼哭真厉害,也得被拖住,到时候,信众赶到,将你团团围住,那时候,就算是你有三头六臂也挡不住。” 无缘自言自语一番,随后摇头皱眉:“不过,你毕竟是鬼哭,说不准还能闯到贫僧面前,贫僧如此面目,终究失礼,还得稍作打扮一二。” 说完,看了一下自己光溜溜的身体,吐出僧袍,围在腰间,又吐出大小两串佛珠,大的勉强挂在脖子上,像根项链,小的套在手指上。 …… 甩掉几个罗汉,又砍死一个菩萨。 这些家伙,外表着实华丽唬人,但终究是冒牌货,实际交手来看,远远没有外表那样强大,很多地方显得迟钝。 当然,这个迟钝也只有少数人能够把握住,鬼哭显然是此中之列,并且尤其擅长。 冲进了一个小巷,头顶罗汉从屋顶掠下,铁棒高举,劈头盖脸就砸了过来。 小巷很窄,不便躲避。 鬼哭猫着腰,看着头顶落下的金色人影,长刀向上一挑。 “当”的一声,火星溅起。长刀和铁棒相撞,却没直接接触。 铁棒砸到了一旁墙壁,木头做的墙壁立刻被砸出一个大洞。而鬼哭的刀也飘到了一旁,刀尖划过这个罗汉的胳膊,顿时这个罗汉胳膊上多了一条巨大的裂口,血流如注。 两人贴身而立,罗汉弃棍,挥肘便打。 鬼哭身躯微微后仰,抬起左手,手掌包裹了罗汉的铁肘,如牛舌卷草,把他往一旁一带,咔嚓一声,倒霉的墙壁又多了一个洞,这罗汉的肘子卡在了上面。 接着,鬼哭反手刀柄敲在了这个罗汉脸上,敲得他身躯后仰,面门开花。 然后后退半步,刚好拉开足够出刀的距离,一刀劈下。 这一刀堂堂正正,势大力沉,角度极正,从脖子和肩膀之间切入。凭借锋利的刀刃,劈开这罗汉的锁骨后余势不减,又一路劈开好几根肋骨后这才停下。 抽刀,尸体倒地,金光破碎,鲜血横流。 前方、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屋顶的瓦片也被踩得哗哗作响,周围的罗汉,正急速赶来。原本黑暗的街头,也在金光的照耀之中迅速变得明亮。 鬼哭,已经陷入了包围之中。但他没有慌张,脚下一圈圈的波纹将周围的信息尽数映入他的脑海。 他转身发力,脚下一转,一个铁山靠撞破墙壁而入。 屋顶的罗汉率先到达,从上面一跃而下,刚想跟着鬼哭进屋,然而脚下的尸体突然炸开,血肉飞腾,呼了他一脸。 还没等他擦去脸上的血肉,锋利的长刀从洞中刺出,穿透了他的脖子,将他钉在了另一边的墙上。 金光破碎,等到长刀离开他的躯体,失去支撑,软软的瘫坐了下去。 而这时,巷子一头,几个罗汉才迟迟赶到,看到巷子中墙壁上的破洞,就毫不犹豫的钻了进去。 然后,被靠在墙边的鬼哭一刀枭首。 房间内,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金光涌入,几个罗汉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提着方便铲的家伙。 他进来后只是环视一圈,便锁定了鬼哭,然后挥舞方便铲就朝着鬼哭冲来。方便铲上两个铁环哗哗作响,迎面就是一记势大力沉的铲击。 鬼哭向侧一闪,让过方便铲,抬手横刀便朝着他的腰间抹去。而这个拿着方便铲的罗汉身后又有几人冲来,其中一个距离鬼哭最近的,使的一口戒刀。 两刀相撞,当的一声响,手持方便铲的罗汉被同伴救了一命,而救他命的同伴却被一刀削断了一条胳膊。 鬼哭沉肩撞飞了断臂的罗汉,向侧一脚踢中了手拿方便铲的罗汉腿弯,让他跪在地上。 周围其他几个罗汉纷纷拿着武器朝着鬼哭身上招呼,而墙上破洞处,又有罗汉钻了进来。 不止如此,门口还有罗汉弯弓搭箭,伺机而动。头顶瓦片破碎,几个罗汉踏碎了瓦片从天而降。 然而面对这种情况,斗笠下,鬼哭的嘴角却高高翘起。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一脚踏在跪在地上的罗汉肩头,身躯拔地而起,迎着半空的罗汉而去。 然后,屏息凝神,一刀将两个罗汉凌空拦腰斩断。 这一刀实在太快,火焰凭空而生,白烟袅袅,金光破碎中,伤口处一片焦黑。 接着,登天梯运转到了极限,身躯如龙,踩着两个罗汉的尸体再次腾飞。 那就在此时,门口的罗汉射出一箭。 眨眼间,爆射金光的箭矢就已经到了面前,然而被鬼哭一口咬住。满口铁牙和劲力十足的箭矢碰撞,结果居然是箭矢被咬出了牙印,差点破碎,被牢牢的固定在口中。 身体毫无阻碍的继续腾飞,就在即将下落的时候,鬼哭深吸一口气,长刀向上一刺,钉在了房梁上,接着用力一拉,身躯再起。 最后一把抓住屋顶破洞边缘,翻身上去。 手持方便铲的罗汉这才迟迟的站了起来,仰头徒劳挥舞着手中兵器。 鬼哭吐出嘴里箭矢,箭矢落在了他的头上,弹了一下后又落到了地上,然后,飞快的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轰! 一声巨响,门框直接被扯了下来。 高大的金刚手持禅杖这才迟迟来到,茫然四望,寻找着鬼哭的踪迹。 然而,在屋中,除了一群罗汉和几具尸体,有哪里有鬼哭的踪迹。 第五十八章 交响之乐 鬼哭行踪莫测,戏耍一般玩弄着那些移动的肉块。 这些肉块金光闪闪,老远都能看到其行踪。也是由于他们的存在,黑暗之处愈加黑暗。凭借着这两点,鬼哭在这县城中如归海的鱼儿,自由的任意游动。 为了穿过一条街,鬼哭暴露了身形。屋顶的罗汉立刻展开攻势,菩萨发出高亢的吟唱,提醒着众人鬼哭的踪迹。金刚狂暴的冲来,如一头凶猛的水牛。 飞来的箭矢,或者被鬼哭用刀弹开,或者击在鬼哭身上的细鳞甲上,依旧被弹开。对于这稀疏的箭矢,鬼哭没有太过在意。 金光破碎,箭矢折断,点点金光如萤火虫在黑暗中胡乱飞舞。 长刀出鞘,冰冷如霜的刀光泼洒,将一个罗汉连棍带人削成两半。 然后一跃而起,主动迎上从屋顶跳下的罗汉,人影交错中,好大的头颅落地。 刚一落地,金刚便已经冲到近前。一根禅杖哗哗作响,带起呜呜呼啸的风声,悍然砸落。 咚! 狂风乱窜,飞雪乱舞,一圈圈波纹在地上荡漾,露出了碎石组成的街道,裂缝在上面蔓延。 鬼哭双手持刀往身侧一横,左手顶住环首,而刀尖则顶住了金刚的胸膛。 用力的一记推刺,刀锋破开金刚坚韧的皮肉,穿过他厚实的身躯,从他的背后透出。 轰! 小巨人般的金刚倒地,鬼哭脚下一转,舞蹈班躲过砸下的尸体,血液泼洒于街头,被刀尖甩出,在地上划出一道美妙的弧。 手往腰间一抹,一点寒芒被甩了出去。高声诵唱的菩萨捂住了喉咙,诵唱之声戛然而止。 最后,看了一眼如飞翔般坠落的菩萨,鬼哭闯进了一间宅子。 几个金光闪闪罗汉紧跟其后,冲了进去。然后只听到铃声轻吟,金属的碰撞声铛铛作响。几声过后便是沉闷的削肉声。 屋中金色的光芒透过窗户纸照射出来,血点噼里啪啦的打在了窗户之上,顿时让光芒多了许多斑点。紧跟着,似乎有人影倒地,然后光芒黯淡,整个屋子陷入黑暗与寂静。 匆匆赶来的罗汉们闯了进去,掀翻桌椅柜子,搜寻着鬼哭的踪迹。 鬼哭轻轻地推开了窗,挺巧的跳上了窗沿,他以为这一次也会像往常一样,轻易的摆脱这些傻子。 然而刚刚准备跳下,猛然止住身形,身体微微摇晃。 紧接着,一道黑色的箭芒从上而下,轰的一声击穿了墙壁。若是刚才鬼哭跳了下去,就刚好会在半空中被这一箭钉在墙上。 鬼哭连忙抬头,呼啸的飞雪之中,一道黑影立于屋檐上,一只手拿着一把巨大的铁胎弓,另一只手正从腰间抽出一根粗壮的狼牙箭。 长发乱舞,披风飘扬,黑色的铁甲哗哗作响,但从这个角度,刚好他的脸就被阴影遮住,顿时犹如魔头在世。 这幅打扮…… 鬼哭试探的叫道:“无缘,不对……王仲文?” 身后传来响动,一个罗汉闯进了这间屋,然后,看到了鬼哭。 他嗷嗷叫着冲了过来,鬼哭抓住窗框,身体往上一吊,这罗汉便从他身下冲了出去,摔到了街头,头破血流那叫一个凄惨。 弓如霹雳,粗大的狼牙箭如雷似电,飞旋着追命似的射来。 鬼哭松开抓住窗框的手,顿时上沿的窗框炸开,木屑乱舞,若是刚才鬼哭还抓在这里,手掌就没了。 街头的罗汉捂着脑袋爬了起来,嗷嗷叫着冲向了半空中尚未落地的鬼哭。 鬼哭吸了一口气后一脚蹬在墙壁上,迎着冲来的罗汉而去,飞仙步运转,身体旋转着半空横移。 避开这个罗汉手中铁棒的同时,一段环状的刀光裹住了身躯,穿过了这个罗汉的脖子。 鲜血砰出了一丈高,金光破碎之中,尸体横于街头。 这般响动,引起了周遭那些肉块的注意。 菩萨最为敏锐,那可是战斗力很弱,但他们也有擅长的。自从发现玉净瓶中的血无法救起被鬼哭杀死的罗汉金刚之后,便抛弃了玉净瓶,转而拿起了木鱼、铜锣、铜铃、大鼓,此时他们一发现鬼哭,也不靠近,远远的,木鱼声、铜锣声、铜铃声、大鼓声就先后响起,接着他们一展歌喉,唱出阵阵佛音。 厮杀,变得别有韵味。 罗汉们潮水般涌入了这条街,在庄重端详的佛音之中,喊着“阿弥陀佛”举起了手中棍棒刀枪。 箭矢来往,鬼哭一口气砍下5颗头颅,斩断两把兵器,然后被一个金刚抱着撞进了一间宅子。 墙体直接塌了,斗笠凌空飞舞,这间宅子瞬间变成了废墟。金刚趴在地上,没有爬起来,灿烂的金光黯淡。 鬼哭在他身下翻滚出来,同时抽出了插在他脖子上的长刀。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捡起来还在地上滚动的斗笠,拍掉上面沾染的雪花,重新戴在头上。 王仲文,又或者说修罗将军在四周徘徊,就仿佛嗅到血腥的鲨鱼。他在寻找的机会,一旦找到机会就会上前去咬上一口。 弦声霹雳,又是一箭贯空。 鬼哭放弃了翻越墙头,向旁一躲,这支粗大的狼牙箭一头扎进了砖墙中,裂缝蔓延,尾羽颤动。 更多的罗汉围了过来,更多的菩萨引颈高歌,那颂唱的佛音与加响亮,气势恢宏。 鬼哭甩出两把飞刀,两个罗汉倒地。他们没死,但很快就被自己的同伴毫不留情的踩在废墟中,一顿摩擦后,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凌乱的脚步让荡漾的波纹开始混乱,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把信息传给鬼哭。 鬼哭脚下轻盈,沿着墙壁而走,和这些罗汉的保持着距离。 方便铲月牙横空,红缨枪如桃花绽放,铁棍笔直的当胸就桶,禅杖抡圆了兜头砸来。 墙壁被打了坑坑洼洼碎片乱舞,鬼哭冷静的挥出一刀又一刀。 然后,方便铲落地,红缨枪折断,铁棍脱离掌控,而禅杖凌空飞舞。 罗汉们也是凄凉,或者手臂双腿被砍,倒在地上在同伴们的一双大脚下无力挣扎。或者腹部被划开一条大口,血糊糊的东西不要钱的往外涌。或者喉咙被割断,或者胸膛被刺穿…… 一番缠斗之中,就有十几个人影倒下。 但是,罗汉的数量实在太多,有更多的正源源不断而来。 眼看鬼哭已经陷入了危机,屋顶上的修罗将军猛然察觉不妙,抬手弯弓,这次是已经迟了。砖墙不堪受辱,忽然倒塌。 灰尘扩散,鬼哭瞬息之间就横跨三步,然后一头撞进了一个客栈之中,然后掀翻了桌椅,暂时的挡住了那些罗汉,接着头也不回的闯进了厨房。 第五十九章 最佳搭档 穿过厨房从后门出,到了后院,砍杀两个追兵,翻过院墙,到了隔壁,一头扎进了书房中。 一群罗汉紧赶慢赶,菩萨追着敲锣打鼓,金刚撞塌了墙壁,屋顶,修罗将军如精灵般跳跃,在飞雪中一闪而过,犹如神秘的鬼魅。 罗汉们跟着闯进了书房,然后,呆呆的看着四周,愣住了。 书房中,又哪里有鬼哭的身影。罗汉们努力的回忆着,然而记忆中并没有说明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所以,他们当机了。 砰! 墙体破碎,金刚冲了进来,和一群罗汉挤在了一起。接着,受到感染一般,也跟着一起当机了。 菩萨们还在诵唱佛音,而金刚罗汉在风雪之中呆呆矗立,就像是在看一场演唱会,场面,莫名的滑稽。 屋顶,修罗将军半跪在地,有些呆滞的看着下方,就像是在看一群傻子。 从智力方面来说,这些家伙也的确都是傻子,一旦遇到这种状况,就会把呆傻的一面完全的暴露出来。 修罗将军与佛陀无缘一体两面,联系十分紧密,因此也心灵相通。 因此,无缘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种状况,他有些想不通鬼哭是如何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消失的。 于是,挥起巨掌,敲响了大钟。 钟声宏伟悠扬,一波一波的传荡了出去,金光闪闪的肉块组成的信众们听到钟声,不再呆滞,而是根据钟声传出的内容行事,飞快的搜寻着四周。 而这样的钟声,也打破了整个现场的秩序,正是显得有些混乱。这也给了城外的大黑和王三娘机会,他们趁机闯了进来。 无缘不理会他们,他更看重的还是鬼哭。只要鬼哭不在他视线范围之中,他就心有不安。 此刻的鬼哭,在地下密道中疾行。 偶尔的一次踏地,让他找到了这个密道。 在地面上顺着密道,到了书房。还好他顺利的找到了机关,不然恐怕要重新破坏密道口,到时候可就没这么容易摆脱那些烦人的家伙了。 密道的另一端,很奇妙,是个女人的闺房。这里就要牵扯到一个小故事了,是一个商人与寡妇的故事。 商人有悍妻,却偏偏与寡妇情投意合(恋奸情热),于是,这对狗男女使出一计,趁着修房的时机偷偷的修了个密道,得幽会。 不过如今,他们都已经成了金刚罗汉,按道理来说,金刚罗汉之中应该是有这样的记忆的。 但是,由于无缘把那些无关紧要的记忆通通都给删除了,幽会之类的自然也是无关紧要的记忆,所以,这些罗汉金刚自然不清楚有个密道。 从衣柜中轻手轻脚的爬了出来,鬼哭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透过有些破损的窗户往外看去。 外面,金色的人影晃动,四处搜寻着什么。 他们挨家挨户的打开了门,一间房一间房的搜寻,很快,就会搜寻到这边来。 鬼哭没有在意,他更在意的是此时此刻正半跪在屋檐上往下看的修罗将军。 他手中的弓箭,给了鬼哭很大麻烦。所以,还要先解决这个大麻烦。 密道给了鬼哭的机会,让他能够出其不意。 整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势,轻声的叫醒了大嘴,捂住了它的嘴,将情况轻声的告诉了它。 大嘴很有大局观,平日里嘴碎的它此刻却很安静,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之后,飞快的窜了出去。 压了一下斗笠的帽檐,转身出了闺房,悄悄的到了阁楼上,轻轻地推开了窗,弯腰翻出了窗外,抓住房檐悄无声息的翻上了屋顶。 冰冷的雪花拍打的脸颊,鬼哭一只手扶着刀鞘,猫着腰,缓缓前行的同时避开了那些刺眼的金光。 修罗将军感受到了阵阵凉意,他猛的警惕起来,看见了四周,四周光影交错,他除了那些金光闪闪的移动肉块之外,什么也没看到。 不由得,眉头皱起。修罗将军收起了弓,抓住了挂在身后的两根铁鞭,抽了出来。 铁鞭沉重,但修罗将军力量非凡,本身高大威猛的他在成妖之前就以力量著称,成妖之后,力量个是突飞猛进。 力拔山河做不到,而力能扛鼎却是轻轻松松的。 因此,两根旁人两只手都不一定吃得动的铁鞭在他手中仿佛提着两根木棍,是如此的轻松惬意。 猛然间,他听到身后一声暴喝:“孙贼,受死!” 他迅速回头,凝聚了全身的力道汹涌倾泻而出,铁鞭呼啸,以及如雷霆悍然。 然而,打空了。 怎么可能! 修罗将军心中惊惧,身后哪里有什么人影,呜呜呼啸的风声似乎都在嘲笑着他,吹起了不知从哪里刮来的裤腰带。 气血逆转,全身的地方打在了空处,修罗将军难受得几欲吐血,连忙奋力想要拉回如脱缰野马般的铁鞭。 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 心口刺痛,杀机骤然降临。然而这时候,修罗将军一身力道几乎都用来与自身抗衡,一时间掌握不住重心,难以转身。 噗! 铁鞭终于还是脱手而出,修罗将军呆了一下,然后握住了从喉咙里钻出的一截带血的刀身。 鲜血沿着刀身流淌,滴答滴答的落在瓦片上。 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谢了,大嘴。” 大嘴是谁? 修罗将军心神恍惚。 “哈哈哈哈,这是本大爷应该做的,怎么样,是不是很妙,不用惊讶,不用夸奖,都坐下,基础操作而已。” 修罗将军目光飘向了那条飘荡的裤腰带,然后,看到上面长出了一张嘴,嘴唇开合。 这是,一切明了。 原来,身后的那一声暴喝,是从这个裤腰带的口中传出的。而鬼鬼趁着他转身之际,从后面靠近,一刀沿着头盔与铁甲之间的缝隙刺了进去,刺穿了他的脖子。 知道了真相,修罗将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好不甘心! 他还想和鬼哭大战300回合,他还想在自己的双鞭领教一下鬼哭那无双的刀术。 “卑鄙!”他艰难的吐出两个字,两个字一脱口,便被风吹走。 手指被锋利的刀刃削断,带血的刀身从他的喉咙里消失了,他跪倒在地,喉咙里血泡喷涌。 他满脸不甘心的最后看了一眼大嘴,然后倒了下来。鬼哭弯腰收走了他身上的弓箭,然后脚尖一挑,修罗将军就带着一身的重甲从屋顶上滚落下去,砸在了下方的院中。 顿时,一群罗汉抬起头来。 第六十章 三十六计 说实话,现在无缘有些慌。 他想过修罗将军不会是鬼哭的对手,但却没想到败得这么快,败得如此的彻底。 只是给鬼哭造成了一丁点的麻烦,然后,就嗝屁了。 “鬼哭,我看错你了,你好卑鄙!” 无缘眼睛有些红,突然心中警醒,他知道自己状态不对,连忙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静下心来,压下心中的恐惧与怒火,他的心又变得平静如水,冷静如冰。 “施主好手段,但贫僧也不是吃素的。” 无缘扛起大钟,从楼上跳了下面的屋顶上。 轰的一声,房子塌了。 他要去找鬼哭? 不,冷静下来,他已经想到了对付鬼哭的主意。 打不过,他还躲不起吗? 这个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也绝对不小,只要他那么一躲,鬼哭想要找到他,那可就难了。 尤其是周围还有这么多金刚菩萨罗汉骚扰,更是难上加难。 拖个几日,我就不信你鬼哭就没别的事干了。 身体如同一座小山的无缘大步流星而行,别看他肥胖蠢笨如猪的模样,但其实,他是这个县城中最聪明的“人?”。 现在,鬼哭陷入了危机之中。 从进城到现在,他一路砍翻了起码50多个罗汉了,砍杀了不下于七八个金刚。中途吃了一颗珍贵的带着酒香味的辟谷丹补充体力,可即便如此体力依旧不可避免的下降。 他需要休息,却没有地方休息。好不容易有这样冲到了这座高楼上,然而高楼上人去楼空,呼呼的风雪吹过,最顶上这一层地板上已经积累了一层白,是数不尽的寂寞。 无缘一招苦海无涯回头是岸秀得鬼哭头皮发麻,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正经无比的和尚居然还有如此的一面。 跟传说中的伪君子、现在的英雄鬼哭有的一拼。 “好你个无缘,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鬼哭咬牙切齿,一脚把一个爬上来的罗汉踹飞出去。 身后窗户破碎,一个罗汉从墙外闯了进来,拔出腰后一对铁尺,舞得跟花似的冲了过来。 铁尺的确克制刀剑,然而,如此短的兵器面对鬼哭不是找死吗? 鬼哭先是一刀斩掉了他半个脚掌,然后趁着他站立不稳一刀轻松枭首。 不过,这个罗汉的目的已然达到。 拖住了鬼哭一个呼吸,其他的罗汉纷纷上来。或者拳脚,或者棍棒,或者刀剑。 乒乒乓乓一顿乱战之中,先后有尸体倒地。 鬼哭不仅刀术占据绝对上风,还有一身宝甲护体,就算是手脚被击伤,也没有问题,给自己一刀就是了。 因此,让他放开防守全力进攻时,表现出了无与伦比的杀伤。 面对兜头盖脸的兵器,他眼睛一眨不眨的冲了上去。 先是一刀将面前的一人连人带棍斩为两截,然后任由一把长剑刺在胸口,身体向旁一侧,长剑就在细鳞甲方滑开。 一片火星迸溅中,鬼哭那双强健有力的双臂挥起长刀,脚下跟着一转,雪白的刀光犹如圆环,雪夜如墨泼洒,人头落地,在一双双大脚之间滚动。 红樱枪当胸而刺,双刀切割双脚,九节鞭在后边呜呜作响。 鬼哭先是一刀砍死了手持双刀在地上像坨球般滚动的罗汉,然后侧身躲过了红缨枪,任由九节鞭砸在后背,一声闷哼中,回头一刀斩断九节鞭的同时给那个偷袭他的罗汉来了个开膛破肚。 红缨枪快如闪电,伸缩如灵蛇吐信,被鬼哭躲开一击后微微往后一缩便又是一击。 作为一门江湖兵器,红缨枪放弃了长枪的长度,减轻了重量,减少了破坏击之后,转而追求灵活。 在重盾重甲如墙如山、长枪大戟如林、人挤人肩靠肩的战场上,这种兵器可以说就是废物,但是在江湖上,这兵器就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 那柔韧的枪杆,那灵活的招式,那如同毒蛇般的攻击,让人防不胜防。 叮叮叮连续三声脆响,鬼哭胸前火星炸开。 很遗憾,鬼哭一身宝甲天克红缨枪,侧头躲过直朝面门的一枪,后退一步,吸气运劲便是一刀。 一刀过去,犹如雷霆绽放,咔嚓一声巨响中,就是枪断人亡,高温摩擦带来烈火与焦炭,于是浓烟滚滚。 转身又是一刀,从来的两个罗汉避之不及,被一刀划过胸前,伤口炸开,于是倒在地上滚动着,同时也阻碍了其他罗汉。 金刚气喘吁吁的爬楼梯上来了,鬼哭看了这个金刚一眼,毫不犹豫的一跃而起,双膝跪在一个罗汉的胸口,噼里啪啦的一阵脆响之中,这个罗汉胸前肋骨尽数破碎。 金色的鲜血从口中喷出,鬼哭低下头,用头顶的斗笠挡住了这些鲜血。 然后,他们两个便从高楼坠落,轰的一声砸在了一片废墟之中。 有着肉垫,鬼哭在地上一个翻滚便站了起来。而剩下那个可怜的肉垫,金光破碎,变成了一团烂肉。 一群罗汉没头没脑的跟着跳了下来,他们的身板也确实是硬,平衡能力也无可挑剔。 但跳下来的人太多了,于是,有人碰撞,有人摔倒。 跟他们一样蠢笨的金刚也连忙气喘吁吁的跳了下来,然后摔断了双腿。 所以,他们气势汹汹的跳了下来,追在鬼哭身后的却只有三五个。 鬼哭即当收拾了他们,转身消失在漆黑的大宅院里。 好在没多久,菩萨及时赶到。这些蠢东西不是被鬼哭砍伤砍死的,因此能够救治。 菩萨挥舞着带血的杨柳枝,讲一个个蠢东西救好了,于是他们高唱着“阿弥陀佛”,气势汹汹的冲进了鬼哭消失的那个漆黑的宅院。 然而,耽搁了这么一段时间,有哪里能够找到鬼哭的人影。 精通龟息术,再加上他如今那双如耳朵般能够探知大地情形的双腿,鬼哭越来越有刺客风范,只要消失在你眼前,你就很难再找到他。 黑夜,加上这些金光闪闪的敌人,鬼哭愈发的如鱼得水。 没了钟声发布命令,面对越来越复杂的局势,这些只能依靠记忆行事的肉块瞬间就变得混乱,混乱中又有一种别样的秩序,因为他们的行为模式都是同一种,这就不免造成了重叠浪费,就更给了鬼哭机会。 这不,就连大黑与王三娘都闯了进来,并且凭借着速度,将一群金光闪闪的家伙当狗遛。 但是,即便如此还有一个严重的问题要解决。 那就是无缘在哪儿? 不找到他,不管如何占据上风,都无法获得胜利。 第六十一章 步步皆错 大黑马和王三娘正在遛狗呢,突然听到声音:“这边!” 随着声音看去,就看到了一条迎风招展的裤腰带,裤腰带上还长了一张肉嘴。 大黑马跑了过去,裤腰带缠着大黑马的腿一路爬到了大黑马的脖子上:“往左。” 大黑马高高一跃,从两个罗汉的头顶越过,一个金刚挡在了前方的道路上,大黑马脚步微微放慢,王三娘就从他身边冲了过去,轻松的躲开了沉重的月牙铲,一下将这个金刚扑翻。 等大黑马从这个金刚身边跑过,王三娘放开金刚,追着大黑马而去。 灿烂的金光绽放,一支金色的箭矢嗖嗖飞过,一根接着一根或者插在墙上,或者击打在地上,然后弹起凌空。 “前面窗户,撞进去!” 大黑马低下了头,再次一跃,身形矫健犹如一条黑龙。哗啦一声,窗户破碎,一只手从黑暗中探出,一把拽住了缰绳,然后一道人影顺着大黑马狂奔的力道飞身而起,落到了它的背上。 王三娘紧跟其后钻了进来,由于体型过大,遭到挤压时把窗框也跟着扯了进来。 外面,金光正在朝着这边靠近。不需一会儿,这里就会被包围。 不过,大家都没有停留的意思,在包围之前,就已经冲出了包围圈。 轰的一声,大黑马撞开了屋子后面的一堵墙,载着鬼哭一路冲了出来。鬼哭拍打了一下斗笠上的木屑,大声叫道:“先甩开他们。” 说完,掐着大嘴的‘脖子’:“把东西给我吐出来。” “没良心的死鬼。”如果有眼睛,大嘴此刻应该再翻白眼了,它用娇媚的女声说道:“别那么性急嘛!” 后面,王三娘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被一个罗汉抓住尾巴,她连忙一甩尾巴,将这个罗汉抽得凌空旋转,一用力,跟了上来。 几人兜兜转转,甩开了这些如苍蝇般烦人的家伙,大嘴吐出了铁胎弓和狼牙箭,给大黑马与王三娘嗅了嗅。 根据鬼哭的指示,他们来到了高楼上的废墟,这里,有着巨大的脚印。 刚才不久前,鬼哭从高楼上跳下,刻意的绕开了这里,因此这里保存还算完整。 无缘终究失算,他如果打算躲,一开始就不该派修罗将军过来。 一步错,步步错。 将军使用的铁胎弓和狼牙箭,就成了他致命的错误。 修行《心眼术》,必要的时候,鬼哭的鼻子很灵。同样修行了《心眼术》,必要时刻,大黑马的鼻子更灵。王三娘不必多说,成精之前鼻子就已经够灵了,现在成了妖,鼻子比普通的老虎灵了不知多少倍。至于大嘴,他那独特的灵觉也是找人的杀手锏之一。 四人合力,很快,来到了一家酒家。 “这家酒家我知道。”王三娘化为人形,看着这家客栈,满是回忆,不过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却也足够珍贵:“老板和老板娘挺讨厌的。” 老板好色,老板娘擅妒。王三娘没少受到骚扰,后来还是她其中的一个客人走了一遭,把老板和老板娘吓个半死,解决了这个问题。 “气味在这里就断了。”几人走进了酒家,在一个房间中停了下来。 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 “看来那些家伙又来了。”鬼哭看向身旁的王三娘:“会用骑射吗?” “他曾经教过我。”王三娘自信的一笑,拿过了弓箭。 他,自然指的是王仲文,现在法号无缘。 “阻止他们靠近。”鬼哭说道。 “看我的吧!”王三娘翻身上了马背,转身冲出门去。 鬼哭看着面前的这堵墙,脚下,一圈圈波纹回荡,已经将一切告诉了他。 目光巡视,鬼哭自言自语:“让我看看,机关在哪儿?” 他的手,抓住了酒坛抬了起来,笑了笑,看来不是酒坛。于是抓住了烛台,没有提起来,转了一圈,轰隆隆的声音传入耳中。 这机关,对于他来说,实在太过简单。 一条倾斜往下的遇到露了出来,这个县城,很偏远,也不大,但其中的秘密,却也不少,比如说这家酒家。 无缘来到这里,并非巧合,而是因为他知道这家酒家有这样的秘密。 轰隆隆的声音中,密室的大门重新缓缓关闭。 沿着阶梯一层一层往下,这密室的通风性良好,两侧头顶时不时传来冷风。越往里走,就越发的暗。走向了最后一层阶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面对这种情况,如果是曾经,鬼哭会取出蜀山特制的火折子。这玩意儿就犹如一个小电筒,而且续航能力非常强,里面的核心是纸符。 如今纸符报废,火折子自然不能用了,于是就换了一种东西。 鬼哭取出了一块玉牌,挂在腰间,用左手握住。 体内血液流淌加速,左手掌心温度升高,很快就把玉牌捂热,散发莹莹白光。点点荧光脱离了玉牌,如萤火虫般在身体周围环绕。 本来一片漆黑的周围,多了一些光亮,于是一些物体的轮廓露了出来。 只有普通人来说,这样的光亮自然是不够的。但是对于鬼哭来说,已经足够让他看清周围。 密室比想象中的要大,周围摆满了酒坛,一股浓浓的就香味扑鼻而来。角落处,还有大量的粮食。 密室,不,准确的说是一个特殊的酒窖,附带防贼功能的酒窖。一旦打开酒窖,就会发出巨大的轰鸣,从而通知主人,有人进入。 这就是这酒家的秘密,不算什么大秘密,没有什么血海深仇,却是一个能让这酒家世代相传的好秘密。 可这一切,都被无缘给毁了。 “出来吧,无缘。”鬼哭的声音,在密室中回荡:“一个酒窖,里面摆一口大钟,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嗡! 大钟颤抖,然后,蠕动的肉沿着大钟的下沿流淌了出来。大钟缓缓倾斜,最后被忽然掀翻,砸在地上咚咚作响。 无缘从大钟里面传了出来,鬼哭看着这尊小山般的肉佛,又看了看大钟,没弄明白,这么大个肉山是怎么装进去的。 “你,终于来了!” 沉闷的声音从肉山中传出,无缘弯腰扶起大钟,不见半分吃力。接着,他双手合十,声音变得高亢:“阿弥陀佛!” 刹那间,金色的光芒充斥了整个酒窖。 第六十二章 开始便错 酒窖外,伴随着一声声高亢的“阿弥陀佛”,一群罗汉跟着大一马屁股后面穷追不舍。 马背上,王三娘弯弓搭箭,嗖的一声,一道黑影闪过,一个罗汉面门中了一箭,仰面倒下。 大黑马猛的一个转弯,腰肢扭转90度,向旁边一闪,粗大的金色光柱和它擦身而过,轰的一声击中了路边的一棵小树,小树被拦腰炸断。 一个金刚高喊着“善哉善哉”,一边取出粗大的箭矢。 大黑马毫不犹豫,迎着他就跑了过去。马背上的王三娘也不含糊,拉开铁胎弓就是一箭正中金刚胸膛。 如果是修罗将军出手,这个金刚已经死了。但换成王三娘,金刚只是退了一步,完全没有理会胸前喷溅的鲜血,将粗大的箭矢搭在了夸张的长弓上。 并非修罗将军就一定比王三娘强,比起力量,王三娘甚至还更胜一筹,输就输在王三娘的手臂不够长,再加上在马背上,没法将弓完全拉开。 这毕竟不是游戏,不是你力量越强弓箭的威力就越大。 犹如晴天霹雳,两支箭几乎同时射出。 金色的光柱与黑影交错而过,瞬间,大黑马再一次扭转身形,王三娘即使趴在马背上,于是,金色的光柱击中了后方的一个罗汉身上,这个罗汉手臂直接飞了出去,而他后面的同伴也被击中,整个人倒飞而出。 好大的威力! 王三娘冒了一身冷汗,即便是她被击中,也得有性命之忧。不由得,愈发佩服大黑马,这家伙是个大心脏,面对这样威力的箭矢,也能如此冷静。 心中想着,手中却不慢,取出三支箭矢,两支用手抓着,一支用牙齿咬住。 另一头,金刚再次后退一步,胸前血雾炸开。 他庞大的身躯晃了晃,没有露出半点痛苦的神色,依旧一脸庄重严肃,如同举行仪式一般取出了一支粗大的箭矢。 对面传来弓响,紧跟着就是细微的破空声。金刚刚刚把这件搭在弓弦,还没来得及拉开,就被一箭射中胳膊,顿时手一歪。 他低头看了一下胳膊上晃动的箭羽,继续把箭搭在弓弦上,然后举了起来,而此刻,王三娘和大黑马距离他已经不到十步。 又是几乎同时弓响,提前准备了王三娘终究快了一步,先行射中他的面门。 金刚的头颅高高扬起,金色的血液星星点点般喷洒,而手中的箭矢化作粗大的光柱,穿过天空,穿过胡乱飞舞的雪花,带起了一片旋风。 金刚着实顽强,就这样还没死。 大黑马已经冲到近前,一脚踏在了他的胸前,然后腾空而起。 金刚受不住力,半跪在地,便看到大黑马飞在半空,在马背上,弓如满月,漆黑的狼牙箭散发着森冷的光芒。 崩! 狼牙箭飞速旋转着,紧贴着插在他脑门上的那支箭敲碎了他的头骨。 砰! 金刚沉重的身躯重重倒地,周围的菩萨诵唱声越发急促。 …… 酒窖中,当的一声巨响,火星迸溅。 巨大的铜钟横扫而至,鬼哭一跃而起,踩着铜钟,借着其中的力量再次腾空,背后紧贴到了天花板上。 铜钟之中蕴含的力量实在是大,如果不是鬼哭的双腿经过一次次观想强化,恐怕此时已经受伤。 背脊如龙游动,衣服与细鳞甲之下,宽阔的背部仿佛一对翅膀,正在蓄积着力量。 砰! 鬼哭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天花板上,整个人倒立起来,双腿随之发力,重重一蹬天花板,朝着下方直射。 无缘身躯庞大而沉重,自然笨拙,但双手却无比的灵巧,看似笨重的铜钟在他手上上下翻飞,如一只肥胖的燕子。 嚓的一声,又是一道火星溅起。锐利的刀锋在铜钟上划过,却只在上面留下了一道划痕。 鬼哭落地,一个翻滚卸去力道,接着向旁边一扑。 果然,巨大的铜钟擦着他的身体扫了过去,呜呜的劲风呼啸,拉扯着他那破碎的白色披风。 鬼哭翻身而起,扯掉了披风,然后双手抓住刀柄,往下一沉,收于腰腹,刀尖翘起,摆出了一个进攻的架势。 无缘没有追击,把巨大的铜钟往身边一靠,咚的一声巨响,他看着鬼哭摇头叹息:“错了,一开始就错了,贫僧不该被施主的名头吓到。” 现在,无缘已无畏惧。 他发现,自己天生克制鬼哭。 手中那巨大的铜钟只要往身前一放,便是最好的盾牌,任由鬼哭的刀术再是精妙,也对他无可奈何。 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害怕鬼哭。 鬼哭没有回答,他在琢磨着如何破掉这个铜钟。 这个铜钟超乎意料的坚固,但是,不要紧,因为他的刀术意味着奇迹。 无缘气势大盛,身上的金光愈发璀璨。他一只手扶着铜钟,一只手绽如莲花,口中念着佛门八字真言,肚皮蠕动。 这一次,看你如何躲! 无缘双目猛的圆睁,一口金色的液体就喷了出来,由大网将鬼哭笼罩。 酒窖很大,但终究有限。 这一口金色的液体,封死了鬼哭的去路,无缘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然而,赤红的火光大盛,犹如一只展翅的火鸟,一双巨大的羽翼拍了金色的液体。 鬼哭提着赤红的长刀从火焰中冲出,脚下飞快,轻轻一点点便挪移数尺,身躯形如鬼魅。 然而,无缘后退一步,掌下的巨大铜钟往身前一横,再一次挡住了鬼哭的进攻。 “阿弥陀佛,真是让人意外,但是,你还是过不了贫僧手中的钟。” 刀锋贴着铜钟擦出一片火花,片片火花飞舞,照亮了斗笠下鬼哭的面容。 他的嘴角微微翘起,似乎,并没在意这一次的进攻失败。 无缘愣了一下,他,在笑? “施主,你为何发笑?” 无缘很是疑惑,明明自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已经将对手压制,为何对手还在笑? 这一次,鬼哭终于说话。 只见他后退两步,高举长刀,然后说道:“无缘,再见!” 无缘瞳孔猛缩,心中开始慌乱,不对,自己没有破绽。 可是,为何他如此自信? 第六十三章 刀斩佛魔 鬼哭为何如此自信,自然是因为他的实力。 现在,几次进攻失败,他已经摸透了这个无缘。 无缘的攻击毫无威胁,甚至比不上修罗将军。但是防御能力,着实令人头疼,但是,也不是不能解决。 无缘身体笨拙,那口大铜钟,再加上灵活的手臂以及最大的力量,很大程度上弥补了一些,但也只是弥补了一些。 铜钟体型巨大,相当于盾牌,往身前一立,确实再好的刀术也得无功而返。 但这个问题鬼哭可以解决,而且方法不止一种。最靠谱的有三种,第一种方法,是直接斩击无缘的记忆,这个时候,刀身会虚化,直接越过铜钟。无缘被砍掉记忆的那一瞬,会陷入迷茫,而这个时候,这是鬼哭的机会。 第二个方法,是直接击碎铜钟。先前鬼哭踩到了铜钟上,瞬间便得到了一些信息,利用这些信息,他可以不断敲击铜钟,借助一次又一次恰到好处的震荡,将其击碎。 这两种方法都不错,不过,鬼哭还是选择第三种方法,这个方法最为省力。 鬼哭身躯一晃,便要往左走。无缘连忙把铜钟往左侧一横,但那知鬼哭左晃右走,身躯鬼魅一般被拉了回来,无缘连忙跟着又把铜钟往右拉回。 顿时,额头冒汗。 铜钟的分量绝对不轻,平日里依靠力量和技巧在他手中看起来非常轻巧,但这样左右拉扯之中,其中带来的惯性就让他有些吃不消了。 还不等铜钟落位,鬼哭突然弹起,双腿一踩铜钟,从无缘头顶飞跃而过,到了无缘身后。 无缘心中大骇,双人舞一般把自己和铜钟调了个个儿,铜钟依旧挡在鬼哭面前。 而此时,鬼哭嘴唇裂开,露出满口白牙红肉。 刷! 耀眼的刀光如白虹贯日,金色的血液泼洒,无缘惨叫一声,连忙后退。 原来,当初仓促之间。无缘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右手,把右手暴露了出来。于是鬼哭挥刀一刺,佯装刺向无缘面门,无缘果然上当,身体后仰,鬼哭拖刀回拉,划破了他的右手。 无缘惊恐的看向自己肥胖的右手,果然下一刻,“砰”的一声,右手血肉飞溅,露出森森白骨。 “阿弥陀佛!” 无缘拖钟后退,激起地上尘烟。 鬼哭快步紧追,肩头头左摇右晃,让人看不清他下一刻究竟是要往左还是要往右。 哗啦一声,两人一进一退中,酒坛被碰碎,酒香四溢。 无缘心头一跳,便看到鬼哭突然向一侧高高跳起,就犹如山间的精灵,踩着一旁叠在一起的酒坛子,咚咚咚几声轻响,就已经绕到了身侧。 “善哉善哉!”无缘大吼一声,挥起铜钟,猛力横扫而出。 轰隆的巨响声中,堆积在墙边一侧的酒坛子接连破碎,愈发浓烈的酒香充斥着整个酒窖。 这一击,石破天惊。哪怕是千斤石碑,也得粉身碎骨。 但是,无缘心中惊惧。 不对,人在哪儿? 头顶,刀光犹如悬于天上的明月。 无缘连忙低头一躲,血花飞溅中,他的身躯卷成了一个肉坨,灵活的滚了出去,又在十步开外突然站稳,抓住了飞腾的铜钟。 然而,一串金色的血珠在半空飞舞,散发着金光的耳朵“啪叽”一声砸在了地上,接着小小的金光破碎。 鲜血顺着脸颊一侧流淌而下,鼻孔中喷出白色热气,无缘胸口剧烈起伏,抱着铜钟后退两步,一双铜铃大眼快速的来回扫视,寻找着鬼哭的人影。 头顶,没有。 前方,没有。 左侧,没有。 右侧,没有。 身后,没有。 脚下,没有。 危机感愈发强烈,心头的警铃如同实质。 等等,不是警铃,是真的铃声。叮铃铃的,就像在耳边响起。 顿时,无缘寒毛倒竖。 铃声就在耳边,鬼哭的人也就在他的身边,站在他怀中铜钟上。 “我佛慈悲!” 无缘一掌劈出,接着手掌剧痛。白色的刀光洞穿了他的手掌,锋利的刀尖瞬间停留在他眼前瞳孔不到半寸。两根睫毛被锐利的刀锋削断,缓缓飘落。 这一次,是鬼哭的刀不够长。 “南无阿弥陀佛!” 无缘额头青筋暴起,痛得大叫,锐利的长刀直接顺着骨头撕开他的手掌,鲜血不要钱的喷溅而出。 铜钟落地,无缘喷出一口金色液体。 鬼哭跳下铜钟,鬼魅般的向后飞退,瞬间到了十步开外。金色的液体洒落在地,顿时一片浓烟滚滚,地面变得坑坑洼洼。 无缘趁此机会迈开大步,抓着铜钟咚咚咚的跑上了阶梯,抬起伤痕累累的手掌轰的一声砸在了出口的石门。 他的蛮力的确了得,整个酒窖都在颤抖,石门上大片裂缝蔓延。 鬼哭绕开了浓烟滚滚的地面,顺势抄起一个酒坛抱在怀中。 一击未能砸开石门,无缘身上冷汗冒起,对于他来说,这个通道中间狭窄了些,让他无法挥舞手中铜钟。 他一咬牙,干脆一脚踢中铜钟,铜钟炮弹一般射出。 鬼哭向旁边一跃而起,双脚在墙上轻点两下,整个人就到了高空,那斗笠的顶端都已经触碰到了天花板上。 一声呼啸,最大的铜钟从他脚底炮弹般的飞过。 咚! 铜钟撞在地上,地面如豆腐般破碎,然后铜钟又高高弹起,砸在了一堆酒坛之中。 如一只大猫轻轻落地,鬼哭拍开酒坛上的泥封,抓着酒坛的边缘仰头就喝了一口酒。 露出一张笑脸,慢悠悠的朝着无缘走了过去。 惊惧之下,无缘合身撞开了石门。 巨大的轰鸣声中,无缘连同石门的碎片一同冲出了酒窖。 一道黑影紧随其后,撞在了无缘身上,然后飞速弹开,在半空之中翻转一圈,如随风飘落的落叶落在了地上。 刀锋淌血,被随意的杵在地上。腰弯如弓,面向苍穹,张开大嘴,就接住了银河倾泻而下的香甜美酒。 血液泼洒成了漫天的血珠,一颗颗砸在地上,粉身碎骨。 无缘爬了起来,捂着被撕掉半截的脖子,走了两步,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为何!”脖子漏风,无缘的声音变得古怪:“为何要阻止贫僧为善。” “呕!”鬼哭打了个酒嗝,然后一脸惊奇的看着无缘:“你在为善?” “贫僧是在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你是不是真就心里没个逼数吗?”鬼哭没好气道:“你自己看看他们的记忆,他们需不需要你拯救?” 无缘或许是无言以对,或许是不屑辩解,也有可能是已经无力辩解,破烂的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说:“施主,能否把那酒给贫僧喝一口。” “哟,准备破戒了?”鬼哭调侃,无缘不答。鬼哭笑眯眯的看着无缘,最终朝着无缘走了过去。 无缘看着鬼哭靠近,还算完整的大拇指扣动着挂在手指头上看起来十分袖珍的洁白佛珠。 “受死!”就在双方只有一步之时,无缘眉头倒竖双目圆睁,突然暴起。 “唉!”鬼哭一声叹息。 砰! 伤口处血肉喷溅,鬼哭只是一侧身,敦实的肉山便从他身旁冲过,轰隆一声,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终于,悠悠的铃声消失,刀柄上的铃铛不再摇晃。 “啧!何至于此。”鬼哭摇头,单手举起酒坛,琼浆倾泻,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第六十四章 大慈大悲 天边,泛起了鱼肚皮。 不知不觉之间,一夜已经过去。没有雄鸡报晓,这一切,显得有些虚幻。 大黑马喘着粗气,身后的罗汉们似乎不知疲倦。最后一支箭射了出去,王三娘也开始焦急起来,身上显露斑纹。 而就在此时,突然,所有的罗汉、菩萨、金刚纷纷僵在原地,然后,身上的金光暗淡,接着,扑通扑通的声音不绝于耳。 整个县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王三娘和大黑马都愣了一下,然后狂喜。看来,鬼哭成功了。 …… 哗啦一声,酒坛被摔到地上,残余的美酒撒了一地。 收了刀,鬼哭迈开腿,穿过无缘的尸体,重新走进了酒窖。 酒窖中一片狼藉,鬼哭和无缘一番大战,波及甚广。 不过,却在入口处的左下角,没有被波及到半分,这是鬼哭有意为之。 鬼哭到了这里,抱住了巨大的酒缸,用力将其挪开,露出了下边显得有些漆黑的洞。 惊恐的尖叫从下方传来,里面,有个小孩,周围,满是干粮。 鬼哭不顾他的挣扎,将他抱了出来,好言安抚:“别怕,我不是坏人,一切都结束了。” 然而,此刻鬼哭浑身带血,脸上愈发狰狞,他的话,显得十分没有说服力,小孩哭得更凶了。 “刘家小子?” 疑惑的声音,从入口处传来。王三娘沿着阶梯而下,鬼哭怀里的小孩停止了哭泣,抹着脸上的泪水,看着王三娘惊喜的叫道:“三娘!!!” 三娘,既是她的名字,也是别人对她的尊称。 这小孩努力的挣脱了鬼哭的双手,跳到了地上,踩着冰冷的地面,啪嗒啪嗒的就跑到了三娘的面前。 王三娘一把将他抱起,眼中满是惊喜:“我不是做梦吧?” “显然不是。”鬼哭说道:“看来,他的家人把他保护的很好。” 王三娘看着紧紧抱住自己的刘家小子,就像看到了希望。这个县城,人还没死绝,不知还有多少,躲藏在暗处。 “太好了!”王三娘激动的说道。 鬼哭走出了酒窖,身后跟着的是王三娘和她怀里的刘家小子。 鬼哭翻上了屋顶,此时,天已经麻麻亮,冷风阵阵,吹动着他的衣摆。 “大~~嘴~~!!!” 鬼哭双手做喇叭状放在嘴前,鼓起力气,高声呼唤。声音高亢,随着风,在这个寂静的清晨,传遍全县城。 县衙处,库房中。大嘴咽下了一个元宝,猛的抬起头来,朝一下那鬼哭那边。 犹豫了一下,又吞下了箱子中的两个金元宝,然后飞快的朝着鬼哭那边游去。 鬼哭高喊三声,大嘴就已经出现在了鬼哭的面前。 鬼哭从屋顶跳下,到了王三娘身边:“现在满城的尸体,咱们得抓紧时间,不然,他们就有危险了。” “嗯!”王三娘用力点头。 一天一夜,一天一夜的忙碌,他们救出了20多人,令人震撼的是都是小孩。 为人父母,总有称职的与不称职的。 无缘来到这个县城,县令被他迷惑,成了他的爪牙,全城的人大半也被他迷惑,在他口中的地上佛国中深深沦陷。 但是,也有清醒的。 他们,就是那些称职的父母。 能让孩子一夜长大,这样的本事,引起了他们的警惕。于是,他们或者带着自己的孩子离开县城,或者把自己的孩子藏了起来。 这20多个小孩,全是被藏起来的。 在遍布尸体的县城中度过了一夜,第二日清晨,鬼哭向王三娘告辞:“我要走了,你一起吗?” 王三娘摇头,如果县城中的人都死光了,她会带着不问离开。因为,这里已经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但是,这个县城的种子留了下来,她自然也要留下来。不单单只是因为母性,还是因为对这片土地的眷恋。 她幼时,在县城外的森林中奔跑,在山上的寺庙念经修佛。化形后,她到了县城,看着这个县城一点点的扩大规模,看着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生老病死,繁衍后代,看着悲欢离合,这一晃,就是将近400年。 400年的时光,都在这里度过,却又如何能够割舍。 她曾经不止一次想要离开这里,去更加广阔的世界,但是,终究还是留下来了。 这一次,她依旧要留下来,带着这些种子,去山上的寺庙,等这些种子长大,他们会重新回到这里,在父辈的尸骨上,带着父母的期盼,坚强的活下去。 “也好。”看着王三娘不愿走,鬼哭也不勉强,翻身上了马背,道:“外面也不算安全,不过,这些尸体得处理好,不然,麻烦可不小。” 王三娘点头:“我会处理的。” 她眼中微微闪烁着泪光,这么多的尸体,用常规的方法,恐怕得处理到猴年马月去了,所以,只剩下一个办法。 烈火焚城! 空气冰冷,一旦被吸入鼻子,就会冻结鼻腔,那种酸爽的感觉,让人忍不住热泪盈眶。 而如今,即便能到了这种地步,即便尸体上被覆盖了一层积雪,可依旧遮不住那些尸体腐烂的臭味。 腐烂的是如此的快,让人忍不住心中担忧。 不过这一切,都交给王三娘吧! 作为道行将近500年的大妖,甚至可以说是妖王,她自有她的方法。 马蹄渐远,铃声也渐远。 烈日终于从山间挣脱,红光洒满大地。 王三娘看着鬼哭远去,看着鬼哭消失在街头。 抿了抿嘴唇,这种情形,是何等的熟悉。当初,将军王仲文也是如此离开的,只是却没想到,回来后,带来了如此灾难。 遍地的尸骨,萦绕不去的寒冷,让她感觉阵阵绝望压在心头。 “三娘。”伴随着呼唤,三娘扭过头去。 一只小手拽着她的裙子,被冻得通红的小脸仰头看着她:“恩公不会回来了吗?” 王三娘摸了摸她的头:“不会了,不过,你们得记住,恩公的名字,叫鬼哭!” 鬼哭,两个字深深的烙在了孩子们的心中,绝望之际,是鬼哭与王三娘把他们从深渊中拉出。 看着一个个瘦弱娇小的身躯,王三娘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是的,这个县城充满了绝望,但是,希望就在身边。 “我……”王三娘不由得苦笑,终究不像一头虎。 第六十五章 路边马车 越往北走,就越发的冷了。 刚下了一场大雪,街头的积雪将近一尺。有房屋被压垮,哭声一片。 斗笠蓑衣,腰挎长刀,身材高大,这人一看就不好惹,人们纷纷让开道路。 他走进了一家客栈,匆匆的上楼,然后敲了敲房门“师娘、师叔。” “进来。”里面响起清冷的女声。 他走了进去,屋中依旧寒冷,却比外面好了许多。两个貌美的女子坐在桌边,气氛冷如寒冰。 “怎么样?”其中一个女子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师叔。”那人摘下斗笠,露出面容,确实大郎,看他的神情有些慌乱“师傅没来过。” “什么?” 猛然间,一个女子脚下寒霜蔓延,而另一个女子手指敲着桌面,顿时陷在的桌面中。 两个女子对视一眼,同时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冷意。 “鬼哭!!!” 大郎脸色苍白,为自己祈祷,同时为师傅默哀,他已经能够想象的到,等她们找到了师傅,师傅将会是何等的凄惨。 …… 越往南走,的确越发的温暖,依旧下着雪,但雪已经少了很多。山间多了许多绿意,行人也愈发的多了。 道路上的积雪被人踩化,然后水和泥混在一起,却没有变成烂泥,而是被冻个严实。 于是,道路变得滑溜溜的,走一步,滑三尺,时常有人被摔个结实,因此赶路不得不小心翼翼,风雪天尤其如此,有的甚至直接放弃赶路。 可是,有一人不同。 他头顶斗笠,身穿黑色大氅,腰挎长刀,身后跟着一匹黑色大马,顶着风雪大步而行。 他脚下稳健,看起来丝毫不像走在结了一层冰的路面上,而身后的大马同样稳健,铁蹄踏在冰层上,嗒嗒作响,黑色大马似乎感觉有趣,长长的脸上甚至露出诡异的笑容,调皮的加快频率踩个不停。 突然,前方的人停下了脚步,如一根旗杆矗立。黑色大马没注意,因此撞了上去。 高大的马儿撞在了人身上,但那人只是晃了一晃,脚下冰层被踩碎,并没有被撞飞出去。 让人不得不感慨,好可怕的下盘。 黑色大马有些蒙,张嘴就要嘶鸣一声,却被前方的人一把箍住了嘴,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 “小声点。”前方的人低声说道,声音是如此的低,差点被呜呜的风声淹没。 黑色大马居然听懂了他的话,人性化的点了点头,警惕的看向前方,这才发现,前方的竹林一片竹子被倒塌,一辆马车倒在路边,上面已经盖了一层薄雪。 两匹马儿重叠的倒在路上,一匹不知生死,一匹脚被折断,是不是无力的抬起头。 这凄惨的模样,让黑色的大马眼皮抽搐,这种伤势,明显让它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不安的抬起脚,回头看了看,没有折断,这才安心的吐出一口气。 头顶斗笠的斗笠客扶着腰间长刀,做出了随时拔刀的准备,然后似缓实快的摸了上去。 他先看到的是车夫,是个矮小的中年汉子,他穿着蓑衣,斗笠飞到了不知哪儿去了。他应该是在马车翻倒的时候被甩出来的,躺在一片坍塌的竹林中,还被两根竹子压着,头上鼓起大包,显然已经昏厥。 斗笠客斩断竹子,将他解救出来,检查了一下,发现除了被冻伤和晕了过去之外,并无大碍。 拖着他到了马车边,接着斗笠客就听到了低声的啜泣。 他转到了马车前,先是拍了拍躺在地上的大马,然后刀身出鞘,挥出了手中的刀。 接着,拉开车门,大半个身躯钻了进去。 里面几个人摔成一团,低声啜泣声,是一对夫妻怀里传来。应该是有两个小孩,他们叫着“爹娘”。 “别怕,没事了。”斗笠客说着,里面的啜泣声停了。他先是翻开压在他们身上那些杂乱的行李,然后检查这对夫妻。 丈夫受伤最为严重,断了好几根骨头,肺部甚至有可能被骨刺插中,情形危机。 斗笠客收起了刀,帮他扶正骨头,偷偷的拔出了飞刀,在他身上插上一刀,然后把他拖一旁,接着检查他的妻子,他的妻子还算好,只是有许多挫伤,至于怎么晕的过去都不知道,可能是撞了到了头,也有可能是受到惊吓。 里面的两个小孩是一男一女,都没受伤,只是受到惊吓。应该是双胞胎,长得极像,这一家四口,运气当真不错。 “没事了。”斗笠客一边轻声安抚他们,一边把他们抱出了马车,然后又把这对夫妻拖了出来。 两个小孩手足无措,茫然的看着周围,而斗笠客独自弯腰抓着马车的边缘,嗨的一声,居然直接把马车翻了起来。 这力气,当真是大。 …… 黑暗扣住了大地,不露半分光明,风雪很急,呜呜的将寒意直透骨髓。 竹林边,一辆马车立在那里。拴在马车上的缰绳被解开,三匹马儿钻进了竹林,挤作一团。 大黑马嘴唇裂开,笑得稀烂。很显然,身边的是两匹母马,不然早就被他一脚踹开了。 旁边,一堆枯枝烂叶被聚在一起,大火熊熊。 几人围坐,斗笠客摘下斗笠,露出那张凶恶的面容,尤其是那一双狭长的双眼,格外容易辨认。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不是鬼哭还是谁? 鬼哭长相凶恶,但他身边几人却并不惧怕。 两个中年男人,一个略微发胖,皮肤微白,脸上青肿,穿着锦袍。一个穿着斗笠,衣着相对单薄,个头矮小干瘦,头顶一个大包。 他们一个是车夫,一个是车厢里那对夫妻中的丈夫,他们都对鬼哭敬酒,口称恩公。 而略显肥胖的男人身边,是一个风韵少妇,正照顾着一对儿女。 “你们是怎么回事?”鬼哭喝了一口酒,问道。 微胖男人面有不虞,冷哼一声,明显不满,不过却不是针对鬼哭的。 而车夫心有余悸“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个人,又像是野兽,他突然就出现了,然后两匹马就疯了一样的跑了起来,结果车子打滑就翻到了路边。” “别找些借口。”微胖男人冷冷道“明明就是你不注意,差点害死我一家四口。” 车夫神色尴尬,低头沉默不语。 “爹爹,我也看到了。” “什么?”微胖男人扭过头来,不可思议的看向自己的儿子。 “我…我好像也看到了,像是个疯子。”小男孩有些怯怯的说道。 “这么说来,不是幻觉。”风韵少妇也紧跟着开口。 当时,儿子一个劲的往外面看,她抱着儿子,想要关掉窗,因为太冷了,但就在那时候,一道人影出现,那道人影癫狂如魔,仿佛噩梦中的食人妖怪。少妇本来胆小,当场就被吓个半死。 后来马车突然加速,又突然翻倒,惊惧之下,晕了过去。晕倒之前,只是本能的将一双儿女抱在怀中。 第六十六章 心生阴霾 “你也看到了?”微胖男人看向自己的妻子,风韵少妇肯定的点了点头。 微胖男人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别看他身体发福,但他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他是商人,而且还是出蜀的商人。 他年轻时与同伴砸锅卖铁,弄了货物走水路出了巴蜀,一路往东,经过的地方不少,遇到的事情同样不少,妖魔鬼怪,也有遇到,只是运气好,没有倒在路途中。 干他们这一行,活着,基本就意味发财。一路往东的过程,货物换了又换,人数越来越多。 等到了扬州城,几人散伙,他赚了一大笔。突然来的钱财与富饶的扬州城让他迷失了,于是花天酒地。 之后,钱花光了,还惹上了许多事。他才想起老母,想回家,没钱也没脸面回家。之后便是打拼,风里来雨里去,其中刀口染血也不少。 后来,总算安定了下来,却发现被一身的家财拖住,还是无法回家。 直至中年,想要有个血脉继承,于是娶了妻子,有了一对龙凤双胞胎。 然而,战争来到。 谁能想到其他两国如此凶猛,直接从大河打到了大江,整个中原都沦陷了。 他从扬州城仓皇逃离,万贯家财十去其九。 这个时候,他心如死灰,见识了战争的可怕,回忆着那几天的惶恐不安,满脑子想着落叶归根。 而他的妻子,身旁照顾两个孩子的这个风韵少妇也一心想要离开伤心之地,因为战争带走了她的家人亲族。 这对夫妻一合计,便收拾财产,跟着大队人马从陆路回蜀。 路途遥远,春去秋来,赶路可以说是苦不堪言。强盗妖怪,危险重重,好在他们还算人多势众,度过了一次次危机。 作为一家的顶梁柱,微胖男人已经不知多少次拔出剑挡在妻儿面前了。 终于在今年的秋天,他们进入了巴蜀。 然而,冬天来得实在太快,直接就把他们的行程给拖延了下来。 再加上回到家乡,大伙儿分道扬镳,人越走越少,走到现在,快到家门口了,这一家子算是彻底与大部队分开了。 可以说,微胖男人的一生甚至是一个平凡人的传奇。 他不缺血性,也不缺见识。关键时刻是能动刀的狠人,三五个人甚至不会是他的对手。 然而这一刻,他怕了。这个世界危险的东西太多了,很多危险根本不是人力能够扛下来。 微胖男人脸色一变再变,他看风韵少妇的脸色便可知道,对方的形象绝对是可怕的。 就是不知道,那个让马受到惊吓的家伙是鬼是妖还是僵尸。 众人的心情变得沉重,架在火堆上的铁锅咕噜噜的冒起了气泡,各种干粮熬成的一锅粥熟了。 少妇放下两个双胞胎,拿着竹筒盛了起来,然后分了下去。 大伙儿围着火堆,一人捧着一个竹筒安静的喝着,气氛冷清,那个突然出现在路边的人影成了众人心头的梦魇,挥之不去。 饭吃完了,略作收拾,少妇带着两个孩子去马车上睡了。 三个男人围坐在火堆旁,气氛有些凝重。 “恩公。”微胖男人说道“不如你先睡吧,等有事了我们叫你。” “也好。”鬼哭也不客气,从行李中扯出被子往身上一裹,坐在火堆旁,在被子上面又搭了一层蓑衣,把斗笠往脸上一盖,抱着刀靠着竹子就睡了起来。 不过,鬼哭可没指望这两个人帮他守夜,大黑马、大嘴、长刀上的铃铛还有他本身的灵觉才是他依仗的根本。 微胖男人微微错愕了一下,他没想到鬼哭如此干脆,但很快就不在意了,而是对车夫说道“今晚,咱们两个就辛苦一下。” 车夫点头,他也不含糊“谁守上半夜,谁守下半夜?” 微胖男人不是简单的货色,车夫自然也不是简单的。别看他又矮又瘦,但自有本事。 不然,也不敢大冬天的独自一人接这个活。 微胖男人说“你明天要驾车,就守上半夜吧!” 下半夜休息,晚一点出发,便可以休息久一些,这个安排倒也不错,所以车夫点头答应了。 …… 一夜无事,第二天鬼哭醒来,微胖男人卷在车厢里,车夫睡在火堆与马儿之间。 风韵少妇正在忙碌早食,两个小孩正在玩耍。 男孩调皮些,在鬼哭旁边,偷偷摸摸的用手指戳着鬼哭怀中长刀的刀柄。 女孩文静些,跟在母亲身旁,时不时目光扫向鬼哭,眼中带着好奇与崇拜。 昨天鬼哭就他们一家,将马车从地上推起,着实令他印象深刻。 男孩手指触碰到了冰凉的刀柄,突然一只大手从底下伸了出来,抓住了他的小手。 男孩被吓得哇哇大叫,鬼哭用刀柄抬起斗笠,睁开了眼睛道“小家伙,这可不是你这个岁数能玩的。” 男孩低下头,一副做了错事被逮住的模样,就是害怕,又是羡慕。 他害怕鬼哭,也羡慕鬼哭。害怕鬼哭的强大,也羡慕鬼哭的强大。 “抱歉,是我没看住……”风韵少妇看到这一幕,连忙小步跑过来,一边道歉一边用力的拍了一下男孩的屁股,男孩哇的一声就哭了。 拍屁股的声音挺响,但并没用力,男孩是被吓到的。 “没事。”鬼哭倒不在意,在杨家村,无论男女,这个岁数的,都比这个男孩皮多了。 捅马蜂窝的、上房揭瓦的、自挂东南枝的、被野猪追的哇哇大叫的、放火烧自家房子的、堵住粪坑的……那些精力旺盛的小娃娃干的过分的事太多太多了。 而其中,最皮的当数小时候的杨安。和空气打架、和猴子打架、和自家的族人兄弟打架、和别的村的小孩打架、甚至和自己爹娘打架,可以说是走到哪里打到哪里,活脱脱的一个白发平头哥,身上的伤从来都没消停过,旧的好了新的又出现了。 鬼哭用力的揉了揉男孩的头发,掀开身上的被子和蓑衣,站了起来道“身为男子汉,可不能轻易的流泪。” 男孩用力的抹了一把眼泪,嘟着嘴巴“哼,我才没哭呢!” 鬼哭并不理会他,把刀插在腰间,然后用力的拍打蓑衣上的冰渣,把蓑衣和被子收进行李包裹中。 风韵少妇连忙上前帮忙,一旁的小姑娘去安慰她的同胞哥哥(弟弟)去了。 等到天彻底亮了,车夫和微胖男人才慢悠悠的起来,大伙儿一起吃了饭,修了一下车,这才准备出发。 准备出发之前,微胖男人邀请鬼哭一同前行,鬼哭欣然答应,只不过没有上马车,而是牵着大黑马在马车后面慢悠悠的跟着。 经过昨天那一幕,马车也不敢跑快了,车夫小心的控制着车速,鬼哭只是步子稍微迈大一些,便轻易的跟上。 不知不觉之间,道路越来越窄,翻过一个高坡后,一座村庄现在前方。 第六十七章 老娘尚在 马车已经不能再前行了,微胖男人一家下了车。 是该分别的时候,大伙儿都松了一口气,微胖男人付了车钱,车夫笑容满面,驾着车缓缓掉头。 “恩公!”微胖男人拱手道:“不如,去我那里歇歇?” 鬼哭看了一眼村庄,点头道:“也好。” 许久没回来了,看着周围的一切,微胖男人显得有些兴奋,直接抱起了一双儿女,为他们讲述自己幼年时在这里生活的经历。 天空偶尔飘下雪花,风声也小了许多。周围是一片洁白的田野,不过也有许多地方露出暗色的大地。 周围树木不少,有的光秃秃的,而有的依旧坚挺,长满绿叶。 前方的村庄,一片寂静。偶尔冒起袅袅青烟,有了几分人气。 近乡情怯,微胖男人越走越慢,最后,甚至是一小步一小步的在挪。 风韵少妇以为丈夫累了,接管了两个孩子。但即便如此,微胖男人依旧越走越慢。 背上的行李,似乎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呼吸急促,胸口仿佛拉动的风箱,一阵阵剧烈的喘息声甚至盖过了周围的风声。 终于,跨进了这个村庄,犬吠声响起。 然后,是一个男人的喝骂:“叫丧啊叫!” 接着,门开了,低矮的平房下,一个男人现出身形,用力的拽着狗绳,把狂吠的狗拖到脚边,然后看到了微胖男人他们一家。 “你是……” 他感觉微胖男人有些熟悉,却又不敢相认,微胖男人穿的太好了,一身锦衣是他一辈子都穿不起了。 微胖男人感觉眼眶有些湿润,喉结蠕动,他的声音是如此沙哑:“二哥,是俺啊,小条子。” “小条子?”那个男人有些不可置信。 “嗯。” “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那个被叫做二哥的人如此说道。 微胖男人有些汗颜,他实在是太久没回来了,怪不得别人如此说。 “俺娘呢?”微胖的人问道,同时心中一阵惊惧。他有一种感觉,自己的娘,恐怕已经死了。 时间太久了,真的太久了,这个世界的人本身就活不长,乡下的村民,寿命更短,毕竟贫穷是寿命的克星。 十二三岁就算成年,可以结婚娶妻,20多岁就是壮年,0多岁就是中年,说不定连孙子都有了,能平安活到40岁,就已经是长寿了。 如果娘还未死,此时都已经50多了。 这些,微胖男人都清楚,只是以前一直没敢往这方面想,在欺骗自己。 “你娘这些年过得是真苦,快回去吧,她应该会很高兴的。”二哥如此说道。 娘还活着! 微胖男人再也忍不住了,扔下了包裹,朝着家里的方向飞奔。 离家将近20载,村庄的一切有了些许变化,但变化并不大。 一切,都是如此熟悉。 这一刻,微胖男人跑的是如此的快,就像是年幼时,被娘追的满村跑的时候。 风韵少妇紧紧的抱着两个孩子,她在紧张,也在为自己的丈夫欣喜。 但是她没发现,怀中的两个孩子,却满脸恐惧,不敢看四周。他们想要说话,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手足发软,只能任由母亲牵着,如同提线傀儡般跟着。 “娘,小条子回来了。”微胖男人一边跑一边大叫,低矮的茅草屋,斑驳的土墙,破旧的木门,一切还是那样,微胖男人忍不住热泪盈眶。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缝,一个苍老的面容出现在他眼前。是娘,她老了好多。那苍老的面容先是迷茫,然后被惊喜覆盖。 门被彻底打开,一个苍老佝偻的老妇人彻底出现在微胖男人的眼前。 她好老,身体卷缩佝偻的不成样子,拄着一根木杖,浑身颤颤巍巍。她好瘦,瘦到皮包骨头,满头枯草般的长发纠缠在一起,单薄的破旧衣服挂在身上,就算是晾在竹竿上,看起来让人心惊,生怕她下一刻就散架了。 看到这一幕,微胖男人惊呆了。他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娘,小条子…小条子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后面,风韵少妇和两个孩子迟迟而至。 微胖男人拉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就到了自己的娘面前:“娘,您看,这是您的孙子孙女。” “好好好……”微胖男人的娘已经高兴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但是,这两个孩子,已经吓得失声,脸色不自然的苍白。 “在下鬼哭。”铃声轻响,鬼哭突然出现,当着两个孩子面前。 两个孩子的眼中,鬼哭的身形无限拔高,瞬间,周围不再那么恐怖,他们苍白的脸上也开始泛起健康的红晕。 微胖男人的娘不着痕迹的退后一步,扭过头,不去看鬼哭,微胖男人却高兴的介绍道:“娘,这是恩公,这次多亏了他,不然孩儿恐怕回不来了。” 此时此刻,另一头,车夫停下了车,眼中带着疑惑的看着四周,四周是如此的熟悉。 他跳下了马车,皱起了眉头,接着,瞳孔猛缩,马车的后面,一个村庄静静地卧在那里,就仿佛一头噬人的猛兽。 “等等……我怎么回来了。”车夫心中惊惧,连忙跳上马车,扬鞭抽打马臀。马儿发出嘶鸣,也顾不得地面的光滑,连忙扬蹄狂奔。 冬日,白天很短,夜却很长。 没过多久,天色就暗了下来。 外面下起了灰色的雪,那雪的模样,仿佛燃烧的纸钱中飘起的灰烬。不仅如此,明明下起了雪,村中的温度却并不低,相比起外面,甚至还有些温暖。 油灯被点燃,米粒大的火焰悠悠晃动。 桌上没有肉食,只是些野菜,碗中的饭也很糟糕,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风韵少妇笑容变得勉强,两个孩子也根本吃不下饭。微胖男人同样吃不下,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吃惯了香喷喷的大米饭,自然吃不惯这样糟糕的饭食。 只有微胖男人的娘一个人吃的痛快,她的胃口很大,一点也不像个老人,不仅吃光了碗中的饭,连桌上苦涩难以下咽的野菜也一并吃光。 而鬼哭,就仿佛一个局外人一样。 抱着长刀,站在屋子一角的漆黑之处,除了两个小孩,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就仿佛,已经被人遗忘。 而车夫那边,他已经停下了,两匹马根本受不住,开始口吐白沫,任他如何鞭挞,也不愿再跑。 车夫无奈的跳下了车,看向马车后面。 夜色中,那一个村庄依旧在那里,安安静静的蛰伏着。雪花飘落,却只落在了村中。 心头寒意四起,车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开始后悔,后悔不顾朋友的劝告,贪图钱财,接了这一单生意。 第六十八章 一筐烧饼 一夜过去,当微胖男人被突然的一阵寒冷冻醒,顿时被吓了一大跳。 他睡在一片废墟之中,四周全是残垣断壁,很多地方看其模样,似乎是被火烧毁。 冷,透骨的寒冷。天尚未彻底明亮,满天的雪花飘落,风不大,但架不住无处不在的寒冷直往骨髓里钻。 身边是妻子,还有两个孩子。 他叫醒了妻子和孩子,站了起来,一声声的呼唤在村中闯荡:“娘,娘,娘……” “别叫了,你娘死了。”声音从一堵墙后传来,微胖男人一家子脸色同时变了一下,绕过了这堵墙,便看到了鬼哭和大黑马,他们在桌边,正啃着烧饼,喝着酒。 看着呆住的一家子,鬼哭放下酒坛:“喽,这是你娘给你留的,我们吃了点,你不介意吧?” 桌上,两大箩筐烧饼,还有两坛子酒,一坛子酒还是完好,而另一坛子在鬼哭手中。 “不介意。”微胖男人嘴唇蠕动了一下,问道:“恩公,您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话里的意思。”鬼哭往一个大碗里倒了一大碗酒,大黑马咬住大碗吧嗒吧嗒的喝着,而鬼哭放下酒坛,伸了个懒腰,屁股离开凳子站了起来,把箩筐上的布一翻,盖住了烧饼,道:“你娘见你们吃不惯饭,把你们晕倒,连夜做了些个烧饼,让你们在路上吃。哦对了,这两坛子酒也是她挖出来的,说是你离开的时候就埋下的,专门等你回来喝,不过其中一坛子她送给我了。” 微胖男人大脑晕乎乎的,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捂着脑袋感觉一阵疼痛。 娘已经死了,娘给他做了烧饼,可是为什么娘死了还能给他做烧饼,难道…… “还愣着干什么。”鬼哭抓起箩筐烧饼塞到风韵少妇的怀里,又把一坛子酒塞到了微胖男人怀里,把行李往他身上一套,拍了拍他的肩膀:“快走吧,别费了你娘的一番苦心。” 这一家子晕乎乎的,抬脚就往外面走去。 出了村,沿着小路到了大路上,外面正好有一辆马车等着。 车夫二话不说,立马上路。 车轮滚动,马蹄阵阵,这时候,微胖男人一家子才清醒过来,女人和小孩被吓得脸色惨白,而微胖男人抱着酒坛子呜咽起来。 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人。居然会被富贵迷花了眼,把呆在老家的娘都忘了。 “你哭什么哭!”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他……” 他想骂,但想起昨夜突然出现的那个老妇人,又不敢骂,憋屈的把骂声咽了下去:“算老子倒霉,接了你这一单生意。” 说完,车夫恶狠狠的咬了一口烧饼,心有余悸:“tnnd,吓死老子了。” …… 鬼哭已经吃饱,但大黑马肚子大,还没消停,用鼻子拱着箩筐,继续吃着里面的烧饼。 “多谢仙长。”一个佝偻的老太婆出现在墙下,由于被阴影遮盖,看不清面容,但依稀可以分辨,似乎就是昨天夜里出现的那个微胖男人的娘。 “我又没做什么。”鬼哭摆了摆手,看着天上飘落的雪花:“时候不早了,我要的东西,你也该给我了。” 昨天夜里,鬼哭差点出手斩妖除魔。不过一来看在这个老女鬼没有伤人的心思,二来这个老女鬼哀求他饶她一命,愿意将大礼奉上。于是,鬼哭终究没有出手。不过提了要求,大礼就免了,但要把虎牙山那边的情势告诉他。 鬼哭此次要去的地方,就是虎牙山那边。但是,如今那边突然断了联系,再加上由于那边本身就偏僻,蜀山在那边也没有斩妖阁的分阁建立,鬼哭对于那边的情形一无所知。如此情形一头撞进去,怕不是要被撞个满头包。 “虎牙山那边情况很糟糕。”老妇人摇头道:“不久前,有一家狐狸精逃命经过此地,被我收留一夜,她们跟我说了那边好几个妖王打来打去,又突然有僵尸乱窜,后来还出现了好几个魔头,已经乱透了。” 鬼哭点头:“继续。” 老妇人有些苦恼,道:“具体的,老婆子也不知道多少,只知道万蛇窟的赤仙子惹不得,毒龙谷的吴大人人多势众。” 赤仙子和吴大人吗? 鬼哭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还有吗?” 老妇人摇头:“老婆子毕竟偏居一隅,知道的不多。” “这样啊!”鬼哭也不强求:“那便告辞吧!” “等等。”老妇人说道:“不知大人能否帮老婆子一个忙?” “哦,帮你什么忙?”鬼哭饶有兴趣。 “距离这里二十七里,有一小魔,名唤疯老七,他本事不大,最喜欢惊吓路人,如果路人不幸露出了破绽,他就会趁机奸淫掳掠。” 一听这老妇人的话,鬼哭便知道她的打算了:“你这是打算为自己儿子报仇?” 老妇人也不否认,点头:“的确如此,如果大人能杀了他,老婆子就献上一颗奇石。” “大嘴!”鬼哭突然叫道。 大嘴窜了出来,鬼哭说:“吐出来!” “不要!”大嘴很不情愿,用娇滴滴的声音撒着娇:“不要嘛!” “吐出来!”鬼哭脸黑了。 大嘴不情不愿,吐出了一块黑漆漆的石头。 “你说的那块奇石,可是这个?”鬼哭问道。 老妇人神色巨变,然后点头。 这块奇石,也的确是奇石。 叫老妇人在北风压制,可没能力施展幻术。昨天,众人能够看到破败之前的村庄,就是这块石头的功效。那车夫怎么也离不开,同样是因为这块石头。 而村中温暖,让老妇人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女不被冻着,就不是这块石头的功效呢,而是老妇人自身的本事,她借助地脉暂时隔绝了严寒,不过那个代价就有些大了。 如果老妇人不能了结心愿,就此消散,几天后,就得下地狱,她已经没多长时间了。 “放心吧,那个叫疯老七的小魔我会处理的,不过不是交易,而是我本来就打算处理它。至于这块石头,反正你也用不到了,所以我们带走了。” 说完,大黑马刚好咽下了最后一块烧饼,鬼哭翻身上了马背,而大嘴吞下了石头,跟着沿着马腿钻进了包裹。 “再见,对了,你的烧饼和酒不错,想必你的儿子会很喜欢。”马背上,鬼哭扭头对老妇人说道,然后又低头倍大黑马道:“大黑,我们走。” 大黑马迈开四蹄,踏着坚硬的地面飞快离去。 看着大黑马离开,老妇人苦笑一声:“真不愧是山上下来的,当真厉害,把老太婆吃的死死的。” 摇一摇头,消失在原地,追着马车而去。 她一路护送马车过了那段危险的地段,从地下钻了出来,用力的喘着气。 她的妖气已经耗尽,不过,心头的大秤也总算放下。 风一吹,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带着微笑,悄然散去。 第六十九章 至虎牙山 竹林之中,风声呜咽,青竹晃动,枯叶与积雪交融。 一道人影,瘦长而癫狂,长发直达腰间,卷曲杂乱,衣服宽大破烂,下摆露出一双细瘦的小腿,黝黑有力,脚掌极长,他下蹲着,习惯性的脚尖落地,看起来不像是人的脚,反倒像是马鹿牛之类的脚。 他就这么静静地呆在那里,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双手抓着不知道从哪里抓来的毒蛇,已经啃了一半。 猛然,他了抬起头。 一双尖尖的长满绒毛如同野兽的耳朵抖动,远方传来的马蹄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双碧绿的瞳孔看一下道路尽头,然后,就看到一名骑士飞驰而来。 长刀,瘦马,红日,飞雪。 大道上,马蹄翻飞,毫不顾忌地面太滑,速度飞快,如离弦之箭。 细碎的飞雪劈头盖脸的打下,骑士低下头来,用斗笠和大氅挡住了这漫天飞雪。 躲在竹林中如人如兽的家伙,便是妖魔疯老七。由于实力太弱,所以‘魔’字前面多了一个‘小’。而快马扬鞭而至的骑士,自然就是鬼哭了。 疯老七见到有人来了,并且居然还敢跑得如此之快,脸上露出了嗜血的笑容。 至于鬼哭,斗笠下那张因为眼睛显得狰狞的脸同样露出了嗜血的笑容。 “嘿嘿嘿嘿……食物来了!”疯老七笑着自言自语。 “嘿嘿嘿嘿……猎物上钩了?”大嘴探出了一个头,它注意到鬼哭的手指已经摸到了刀柄,因为对于鬼哭的习惯非常了解,所以,它是在问鬼哭,也是在肯定。 就在大黑马跨入疯老七所在的那片竹林的时候,疯老七动了。他飞快的窜了出来,长发乱舞,就像一条疯狗。 寻常的马,恐怕会被他吓得惊慌大叫,然后因为地面太滑,摔倒在地,折断了腿。 然而,他遇到的是大黑马。 他不屑的瞟了一眼这个疯狗般的家伙,然后身躯微微扭动,飞奔的同时向转了一个很小的角度,就是这样的一个角度,刚好就把疯老七放到了鬼哭的右侧。 变向的幅度并不大,却恰到好处。 如此,让鬼哭出刀舒服至极。 唰! 雪白的刀身从刀鞘滑出,然后到了鬼哭的右侧,刀锋向前一横,顺势划出一条圆弧。 动作轻快,借着马力,利索的划过了疯老七的脖子。 这时候,疯老七还在疑惑那匹马为何没有摔倒,然后自个儿就不受控制的摔倒在了地上,头颅穿过的道路,滚到了道路的另一边。鲜血,喷了一地,形成一条笔直的横杠,将道路截为两段。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以致血液来不及沾到刀身上。 鬼哭轻轻的一拉缰绳,收了长刀,大黑马开始减速,又跑了二十多步之后平缓的停下,扭头向回走去。 说是走,但速度不慢,比得上寻常人的小跑。 并且,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跑了起来。 途中,经过头颅,顺便踹了一脚,微微一勾,头颅飞起,正好落到鬼哭手中。 20多里的路程,即便不使用全力,也只花了一刻钟的时间就回到了村庄。 此时此刻,村庄已经鬼去楼空。 “走了吗?”鬼哭自言自语:“也好。” 他走到了一堆柴堆边,这是昨天夜里,那个老女鬼忙碌一夜留下的,里面还有些火星。 没费多少力气,重新将火升起,然后,把头颅丢入其中。 “告辞!”鬼哭说道,重新翻身上马,往来时的反方向离去。 “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迎来了日出……” 歌声响起,鬼哭的眼皮跳了跳:“大嘴,这歌是谁教你的?” “是你啊!” 鬼哭沉默了一下:“你的记性真好。” 独自一人赶路的时候,难免沉闷,所以有时候鬼哭会高歌一曲,自娱自乐,却没想到被这个家伙给记住了。 “谢谢夸奖。”大嘴喜滋滋的回答,然后换了一首歌:“马蹄南去人北望……” “换一首。”鬼哭面无表情的说,这首歌,总让他感觉有些糟糕。 “套马的汉子威武雄壮,飞驰的骏马像大黑一样……” 大黑:“???” …… 大黑的脚力堪比汽车,卯足力气短短一天的时间,就横跨两个县城好几个村庄,来到了虎牙山的范围。 天快黑的时候,这才停下,山上有热情好客的良善村民前来迎接,拿着刀剑,欢呼不已。 “老大,有头大肥羊。” “看起来点子有些扎手啊!” “管他的,咱们这么多人,他只有一个。” “孙贼,站住!” 一支箭从林中飞来,直奔鬼哭。然后,歪歪斜斜的射到了一旁大树上,更尴尬的事情发生了,箭矢没有一头扎在大树上,而是弹飞了出去,蹭掉了一片树皮,落在了地上,没有半分威慑。 鬼哭拉着缰绳让大黑停了下来,环目四顾,四周的树木晃得厉害,今日的风儿有些喧嚣。 所以,这些贼有点蠢。这么大的风,拿不足七斗的猎弓射人,就怕能射到人,射穿衣服后威力也所剩无几了。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若想过此路,留下小命来!”一个瘦高个高声唱到,一群热情好客的良善村民跟着哇呀呀的叫着,就像唱戏一样,场面一阵混乱,十分糟糕,其中还夹杂着咳嗽声,看来感冒的人不少。 鬼哭沉默,大黑也沉默,就连大嘴也沉默了。 “小子,快快下马受降,我等还能饶你一条小命。”瘦高个继续叫嚣。 鬼哭叹了一声,有些恍如隔世,似乎回到了北风来临之前。那时候,杨安刚刚下山,可即便如此,这样极品的山贼也只遇到过一次,当真稀有。 “你还想顽抗不成,你可知道我们的大当家是谁。”瘦高个后退两步,将一个冷峻的汉子露了出来。 他怀中抱剑,脸有刀疤,胡须杂乱,身体还算魁梧,在一群或矮或瘦的男人之中,很是显眼,堪称鹤立鸡群。 瘦高个还在说:“我们大当家的,可是大名鼎鼎威震百里的封喉一剑齐封侯。” 鬼哭翻身下马,拔出长刀,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接着,先是几个勇敢的冲上来的家伙被打翻在地,然后一阵哭爹喊娘,这群山贼作鸟兽散。 瘦高个见势不妙,跑得最快,可惜被鬼哭在鬼哭盯上,一刀抽在小腿上,抱着腿倒地大叫。 和他一样的,还有七个,不过抱着的地方不同而已。 大当家齐封侯依旧怀中抱剑,面容冷酷,只是裤裆已湿,双腿抖动,对鬼哭的胆怯明显藏不住了。 当鬼哭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时,他怀中的剑落在了地上,跪地求饶:“大侠饶命!” 第七十章 可悲可笑 “你是谁,你们又是谁?”鬼哭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齐封侯,语气冰冷。 “俺叫齐小猴,俺们都是良民,大侠,俺们是良民,是良民啊!” 鬼哭冷笑:“你不是叫齐轻侯吗?还有,我可不知道哪个良民会干劫道的活。” “这不是活不下去了嘛!”齐小猴满脸委屈。 “怎么个活不下去法?” “没吃的。”齐小猴摸着肚子,肚子被勒的已经失去了知觉:“大侠,俺们也是实在没法子呀……” 春秋太短,夏冬太长,这一下子,打乱了太多人的计划。 田里没能及时浇水,没能及时播种收割,一年的收成,惨不忍睹。 等到了冬天,大伙儿都傻眼了。田里的收成惨不忍睹,于是大家都上山捕猎,但是冬天来得太急,于是,捕获的猎物也很少。 储存下来的食物,根本不够,县里头又催促着交税,简直在把人往死里逼。 村中的人一合计,拼了,干脆干劫道的活。 于是,全村的男人就来到了路边,打算打劫路边的行人。 村里最有学问的是瘦高个,名字倒挺霸气,叫齐天下,是他老子取的,他老子不是什么叛军,也没有反叛朝廷的意思,只是没文化,偶尔一次听一个先生说“齐什么什么天下”,所以记了下来,给自己儿子取了个名字。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名字太过嚣张,还是齐天下真的没什么读书的天赋,他爹累死在田里,齐天下考了大半辈子,也就考个童生的功名。 因为他是读书人,所以出了些计策,让全村长得最俊的齐小猴当大当家,改了个名字,还弄了个唬人的名号。 结果,哪里知晓,行人一下子变得这么的少。偶尔有人经过,也是大队的商队。 那些护卫个个膀大腰圆,一看就不好惹,于是,这群饿的皮包骨头的村民没敢露面。 终于,鬼哭经过,看他孤身一人,他们也鼓起勇气。结果,还是打不过,最壮的几个,被一个照面就打翻在地。 伴随着齐小猴的话语,鬼哭哭笑不得。 他的确早就看出这群家伙是个新手,甚至连‘血’都没见过,不然,也不会只伤不杀了,就算是伤,也只是让他们受些小伤,痛倒是挺痛。 听了他们的原因之后,鬼哭又是为他们悲哀,又是感觉好笑,悲哀的是他们当山贼的原因,好笑的是他们的一切行动太过儿戏,将“愚昧”两个字都写到脑门上了。 但就是这样的儿戏,却危害极大,如果遇到的不是鬼哭,换一个人。 他们或许成功,见了血,迅速蜕变,成为合格的山贼,奸淫掳掠,罪恶重重,然后坠入无尽深渊,再也爬不出来。 或许失败,被反杀了几个人,心生恐惧,甚至吓破了胆,再也不敢。接着,活活饿死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或者等到了春天,或者没等到春天,抛掉人性,靠人肉…… 无论怎么看,无论是哪种,都充斥着绝望。 鬼哭看向抱着腿大叫的瘦高个:“你是齐天下?” 齐天下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怕的,他泪都流出来了,说话有些吞吞吐吐:“是…是小人,小人…齐天下见过…见过大侠!” “你喜欢看戏?”鬼哭问。 齐天下小鸡啄米般点头,流着泪同时勉强挤出谄媚的笑容:“是的,大侠火眼金睛。” 根本不是什么火眼金睛,当个山贼当成这样,明显就是学着戏中的,这点鬼哭都猜不出来,那就不用混了。 “这么说,你对县城的路很熟了?” “还…还算熟吧!”齐天下小心翼翼的看着鬼哭。 鬼哭满意点头:“去县城还有多远?” “大概有一个时辰的路,而如今赶路嘛,可能要走半天。” 路太滑,天太冷,风太大,都是阻碍普通人出门的高山。 “既然如此,先带我去你们村。” “啊!”齐天下吃了一惊,然后痛叫起来:“不行了,我的腿断了,走不动路,走不动路了啊!” “别装了,你的伤现在应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鬼哭冷着脸看着他:“前方带路,不然,杀了你们,我在追着他们的踪迹去你们的村,别认为我办不到。” 齐天下苦着脸站了起来,而其他的人,也纷纷站了起来,脸色也是清一色的苦。 “前方带路。”鬼哭继续催促。 齐天下和其他村民一起艰难的迈开步子,冷风吹着他们单薄的衣服,衣服下面的躯体瑟瑟发抖,他们越发佝偻,鬼哭也显得越发高大。 道路并不平坦,有些地方宽,有些地方就窄,有的地方有石头,有的地方全是泥。上面覆了一层冰霜之后,路就更加难走了。 心中有了压力,速度自然更慢,如同龟爬。 “天黑之前,我未到村,同样杀了你们。”鬼哭又补了一句。 顿时,众人脸色齐刷刷一变,速度变快了。 鬼哭走在最后,他们走在前方,他们之间相互对视,渴求般的看着对方。 他们明显希望有人逃跑,如此,大伙儿就能一起逃跑。这样,就不用把身后的瘟神带回村了。但是很显然,没人有那个勇气做第一个。 冬日的白天真的很短,才不过一会儿,天就明显的黑了下来,太阳被群山吞没了一半。 众人焦急起来,步伐明显加快。很快,一座隐藏在山间的村庄就这么出现在鬼哭面前。 “很好,你们保住了自己的命。”鬼哭笑着说道。 齐天下几人明显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心怀愧疚。他们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但是,他们想活。 “走吧!”鬼哭催促。 眼见村庄已经暴露,他们反而放下重担,脚步变得轻快。 天黑之前,鬼哭果然进村。 村中先是一片慌乱,然后接二连三的关门声响起。很快,村子一片寂静,除了齐天下几人无人在外。 “你们村长或者族长的房子是哪栋?” “那里面!”齐天下指着前方,对于这个他倒没心理负担,他们之中也没村长的家人。 毕竟,村长再小也是有点权势,哪怕这点权势再小,也有特权的。 第七十一章 五两纹银 砰! 村长家的大门被砸开,一阵惊慌的叫声里,鬼哭大步走了进去,一个男人拿着剑就朝着他刺了过来。 突然,一条裤腰带鬼哭身后窜了出来,张开了一张大嘴。 长剑毫无阻碍的刺了进去,大嘴猛的咬下,白森森的牙齿反着寒光。 男人连忙缩手,长剑被他整个吞了下去。 “妖怪啊!”凄厉的叫声从屋中传了出去。 “妖怪,你在说我吗?”大嘴攀在鬼哭的肩头,身上的嘴巴扯出一个笑容:“你猜啊,你猜我是不是会吃了你的妖怪。” 这个男人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太闯了出来,连忙挡在他的前方。 鬼哭拍了一下大嘴,大嘴哼了一声,如果一条蛇般游了下去,穿过屋子,钻进了大黑背上的行李之中。 途中经过鬼哭身后齐天下几人身边的时候,他们齐齐打了一个寒颤,眼中满是惊恐。 妖怪他们也不是没见过,但多为小妖,就跟老鼠一样讨厌,只是攻击性强上几分,但一般情况下也无法危及到成年人的性命。 大嘴看起来就像个小妖,但是,实在太诡异了。这年头,居然连裤腰带都成精了。 “你们,谁是这个村的村长?” “我是。”老头说道。 其实说他是老头也不合适,他才40多岁,将近50岁,但看起来实在太老了,须发皆白,背脊佝偻,牙齿掉了大半,脸上满是褶皱。 “他是谁?”鬼哭指着村长后面的年轻人。 年轻人胆子很大,敢拿剑偷袭鬼哭。但胆子也很小,一看到别人不是自己能够对付的,便立刻缩在了老头身后。 这种人,很寻常。典型的欺上瞒下,两面三刀,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个很麻烦的角色,但对于鬼哭来说,不值一提。 “大侠饶了犬子吧!”村长磕头求饶。 “我要在这里住一夜。”鬼哭说道:“明天,要去县里。” “大侠只管住下来。”村长连忙说道:“老朽一定会伺候好大侠的。” 于是,鬼哭就在村长家住了下来。 村长很热情,晚饭用白糯可口的米饭招呼,菜也用了珍贵的咸肉。 鬼哭看着一碗的米饭:“看来,你们村也不缺粮食嘛!” 村长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回答。村里缺粮食,他不缺粮食,不是很正常吗? 但是,他没敢直接说出来,生怕被这位大侠劫富济贫。 晚上,鬼哭盖着裘被卧在床上,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 村长的儿子傍晚吃了大亏,越想越气,睡不着觉,取了屠刀,打算夜袭鬼哭,被村长拦住。 “你不要命了?”村长压低声音说道。 年轻人说道:“爹,他在睡觉,没有防备,你让开,我一刀就能杀了他。” “蠢货!你以为你是谁?你知道你叔父是怎么死的吗?” “叔父?”年轻人有些迷茫,很显然不清楚自己的叔父是怎么死的。叔父死的太早,那时候他年纪还小,根本没多大记忆,只知道自己有个死的早的叔父。 “那时候,咱们村外的路边行人还挺多,你叔父不喜欢种田,去路边开了家店,本来一切还好好的,结果遇到一个女侠,他看女侠漂亮,不知道从哪里弄的香,当天晚上就死了,死在那女侠的剑下,懂了吗?” “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年轻人明显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你蠢吗?行走江湖之人,在陌生人家里留宿,哪能没有防备。而且很明显,他不是江湖之人这么简单,很可能是个懂法术的奇人,对他动手,你是在找死。” 年轻人总算想明白了,离开了房门。 鬼哭耳朵动了动,听着外面的一切,有些遗憾的看了一眼靠在床边的长刀。 他很不喜欢这一家,但不会因为仅仅的不喜欢大开杀戒,因为,这一家还没触到他心中的那根底线。 第2日,早饭后,村长叫来齐天下等几人,让他们送鬼哭去县城。 齐天下他们很不乐意,他们不愿意接触鬼哭,也不愿意在这么冷的天出门走远路,但也无可奈何。 “你也跟我一起。”鬼哭指着村长的儿子。 村长连忙说:“大侠,犬子愚昧……” “闭嘴,不然杀了你们一家,别以为昨天晚上的事我不知道。” 村长面色通红,手脚颤抖不已,年轻人大惊失色,齐天下他们幸灾乐祸。 出了村,鬼哭坐在马背上,齐天下他们步行。 天冷,地滑,他们走的很慢,还好没有下雪刮大风,不然会更慢。鬼哭也乐得慢悠悠的走,并不着急。 年轻人摔了一跤,气得破口大骂,鬼哭一瞪,寒意四起,不敢再耍脾气。 有鬼哭他们这个心目中的催命恶鬼,速度居然快上了许多,在午时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县城。 这个时候,县城门口没多少人,大道上一片凋敝。从外面看上去,整个县城死气沉沉。 城门口,几个兵丁把长矛靠在一边,搓着手,缩着头,躲在避风的角落,聊天打屁。 “看,有人来了。”一个兵丁叫道,只有几个打起的精神,探头探脑,看看是不是个肥羊。 等人走近,他们失望了。来的人有五六个,其中一个高头大马,身体健壮,腰挎好长的刀,明显不是他们能够得罪的。而其余的,不值得注意,无非是哪里的乡下野民,没什么油水。 “就到这里了。”看着城门,鬼哭说道:“你们可以回了。” 齐天下的人如蒙大赦,叫着“告辞”,就要离开。 “等等。”鬼哭拋出一物,砸在了年轻人的头上。 年轻人哎呦一声,那东西落到了地上,是个银元宝。年轻人眼睛一亮,连忙弯腰捡起。 “这是给你们的赏赐。”鬼哭说着,打马朝县城而去。 一双双目光盯住了年轻人,年轻人连忙把银元宝揣进兜里:“看什么看,这是大侠赏赐给我的。” 他乐呵呵的,想要进城潇洒一番。转念一想,城门口的兵丁可不是吃素的,万一被他们收了去,那可就亏大了,还要平白惹上一场祸事。于是,转身回村。 齐天下几人跟在他后面,他们脸色都不好看,甚至有的眼中泛起了杀意。 从鬼哭的话里,他们明显听出这是给他们大家的,可是这个兔崽子居然独吞。如果只是几个铜板还好说,但这可是一个元宝,而且看样子,恐怕得五两。五两银子,哪怕是粮食的价格已经翻了好几倍,甚至将近10倍了,那也足够他们几人连同几人的家人包括七大姑八大姨一起度过这个冬天。 这钱,可是活命钱。 鬼哭同情这个村,他做不了什么,也救不了多少人,只有给出几两银子,让他们尽可能多一点人活下来。 同时,顺便让令他讨厌的村长家得到一点教训。 具体教训是多少,就看齐天下的心狠不狠了。 一个兵丁打哆嗦走出了避风的角落,脸上像死了爹娘一样丧,朝着鬼哭而来:“大爷,进城是要给……” 鬼哭扔出一个铜板,骑着大黑马进了城。 兵丁连忙捡起铜板,看到鬼哭完全无视他的存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受到侮辱,冲着鬼哭的背影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摔不死你这个龟孙子!” 自从遇到那帮村民,鬼哭就表现的像个狂妄自大的刀客,他本性并非如此,只是为了避免一些麻烦。 结果很成功,无论是村民,还是城门口的兵丁,都很自觉的没给他惹事。 进了城,便下了马,径直的朝着一家客栈而去。 他要在这里歇一段时间,顺便打探一些事情。这里人生地不熟,所以,他决定接下来要一反常态的高调一些了。把自己当成靶子,总能引些东西出来。 只要他们出来,鬼哭或柔或刚,总能从他们嘴里撬出自己需要的消息。 第七十二章 客栈见闻 县城的大道上,行人不少,但大多行色匆匆。无论穷富,都明显没有逛街的心情。 这里是巴蜀南部,比起北部,要好太多,但依旧太冷。 找了一家最大的客栈,走了上去。 缩着脖子守在门口的伙计连忙迎了上来,鬼哭把缰绳递给了他,吩咐道:“它不吃草,吃饭和肉。” 伙计目瞪口呆,鬼哭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钱我会付的,但记住我的话。” 这个伙计如梦初醒,连忙牵着马去马厩。 撩开厚实的门帘,走了进去。 客栈的大厅中无疑要暖和了许多,里面的客人们稍稍的放松了些。 不过,店家很吝啬,没有准备炭火,想要炭火,便要去包厢。 客栈不小,因此伙计也不少。其中一个刚刚忙完,看到鬼哭进来,便连忙迎了上来:“这位客官,敢问如何称呼,打尖还是住店?” “叫我鬼哭便是,先吃饭,然后帮我开一间上房。” 伙计笑逐颜开,突然觉得鬼哭这名字挺奇怪,但还是引着鬼哭到了一张桌前坐了下来:“鬼大爷要吃点什么?” 鬼哭摘下斗笠,伙计被他的面貌吓了一跳,微微后退一步,脸色略显苍白。 鬼哭没理会伙计,往柜台的那边看去,账房先生正低头忙碌,上方,挂着一串牌子。 伙计很快恢复,为鬼哭介绍道:“您看,那牌子上有的咱们店都有。” “青竹酒?” “鬼大爷好眼力,这青竹酒可是好东西,味道醇厚,力气正好,那一竹香别具风味。” 鬼哭看了伙计一眼:“你倒是好口才,便来一壶青竹酒。” “好勒,您看还有什么?” “有牛肉?”鬼哭有些惊讶。 有些店都是有牛肉的,但不会明目张胆的摆出来。 这家客栈居然明目张胆的摆出来,还写在了牌子上,大模大样的挂着了柜台上方,等着客人点。 “嗨!”伙计摇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多村都来不及储存足够的牛草,结果养不起,不过这样也不准杀啊!官府便强制收牛,把牛往更南边运,结果南边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牛运不过去了,全堆在了这里,这时间一长,就出事了,死了好几头牛。” “具体是什么事?”鬼哭装作好奇的模样。 “不清楚,只是好多人去了那边就断了联系。” “一个回来的都没有?” “倒是有一个。”伙计摇头说:“但是疯了!” “疯了?” “嗯。”伙计一脸心有余悸:“估计是看到了什么吓人的事,疯得那叫一个彻底,就连城外老鬼坡的老仙人都治不好。” “这样啊!”鬼哭脸色微微有些凝重,看来,情况很严重啊! 伙计好奇的问:“鬼大爷要往南边去?” “嗯!”鬼哭装作担忧的模样:“去见一个老朋友…嗯…来两斤牛肉,就这样。” 伙计一听,连忙道:“鬼大爷请稍等,马上就来。” 说着,到柜台那边给账房先生说了几句,然后往后厨去了。 没多久,外面来了一伙人。看模样,商人打扮,个个愁眉苦脸。 有人打着招呼:“哟,梁掌柜的,你回来了,情况如何?” 一个蓄着长胡须的中年人苦笑着答道:“还能如何?这狗日的世道,是把人往死里逼啊!” 看来,这个蓄着长胡须的中年人就是梁掌柜。 “是啊!”有人附和:“从前几年开始,各路妖魔鬼怪突然就出现了,而且越来越多,到了今年…今年…唉,咱们还是幸运的,像那个杨掌柜,身边的护卫苦力加起来50多号人,但怎么样?说失踪就失踪,半个人影都找不到。” “生意越来越难做喽!” 顿时,唉声叹气一片。 鬼哭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努力的收集着对自己有用的消息。 有一个腆着大肚子的男人问道:“不是说老鬼坡的那个道长算得准吗,没找他算算?” “你刚来的吧?”一个瘦老头问大肚子男人。 “你咋知道?”大肚子男人一脸好奇。 “老鬼坡的道长早就不能算了。”瘦老头摇头:“说是什么大劫什么之类的,估计他在渡劫了吧!” 这是鬼哭第二次听到老鬼坡的道长了,看来,这个老鬼坡的道长有些名头,或许,可以去看看。 “那个疯子呢,还没好?” “好什么好。”梁掌柜摇头叹息:“还是那个样,成天嘟囔着死了都死了之类的……唉,想当初,他也是一条好汉啊!” “鬼大爷,您的青竹酒,至于牛肉,还得稍等一会儿。” 伙计把酒端了上来,打断了鬼哭的思绪。 “嗯。”鬼哭点了点头,看着伙计把酒给他满上,他端起酒碗,喝了一口。 酒已经热过了,冒着热气,涌进口中,顺着喉咙而下,一路热流蔓延,瞬间将寒意驱逐。 “不错!”鬼哭赞叹一声,看着伙计离去,继续竖着耳朵听,同时打量着大厅中的众人。 不多时,牛肉也上来了。 鬼哭吃了饭,叫了结账,伙计便上来,收了钱,带着鬼哭去看房间去了。 鬼哭看了房间下来,这一次干脆点了一坛酒,又点了几个下酒菜。慢慢的吃着,呆在大厅里,这一呆就是一下午。 渐渐的,外边天黑了。 伙计在外边挂上了灯笼,客栈之中也点起了蜡烛。 一排排烛光微微晃动,里边的人也随之晃动。 一下午的时间,鬼哭没能获得更多的消息。晚上点了两大碗面,呼噜呼噜的吃着。 突然,有人撩开门帘,寒风涌入,烛火左右剧烈晃动。 鬼哭扭头看去,便看到几个身穿皂衣的官差涌了进来,他们挎刀持剑,个个人高马大,看起来很不好惹。 一进来,便警惕的左右环视。然后,锁定了鬼哭。没办法,这里面的人,就数鬼哭最为高大。 “几位官爷,回来了?” “嗯。”为首的一个官差长着络腮胡子,面对伙计谄媚的笑容,他只是微微的哼了一声,冷漠的回忆,然后带着人往鬼哭这边走来。 鬼哭也注意到了他们,不过没有放下筷子,而是继续吸着面条。 随着走近,络腮胡子官差看到了靠在一旁的长刀,猛的停下脚步,偷偷的跟身边的同伴打了几个手势。 其他几个官差按住了刀,分开而站,不经意间,就形成了一个阵型,如一轮半月,包围了过来。 等络腮胡子官差绕到了鬼哭的正面,微微一怔,更是心生警惕,又悄悄的比了一个手势,其他几个官差直接将武器拔出一半。 “这位兄弟。”络腮胡子官差拱了拱手:“敢问高姓大名。” “鬼哭。”鬼哭停止了吃面,抬起头,把手伸进怀里。 络腮胡子官差警惕的后退一步,然后便看到鬼哭掏出一个牌子,放在桌上后,继续吃面。 他愣了一下,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牌子,然后又比了个手势,刀剑归鞘,一群人放松了下来。 第七十三章 江湖传闻 络腮胡子官差拉开凳子,在鬼哭对面坐了下来。而其他几个官差,在另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一直注视着这里的伙计见他们没打起来,松了一口气,屁颠屁颠的走了过来:“几位官爷吃点什么?” 络腮胡子官差点了一壶酒和几个下酒菜,伙计记了下来,便去旁边一桌,伺候另外几位官差去了。 “下官刘方泉,敢问这位山上的剑仙如何称呼?” 原来,这位络腮胡子官差名为刘方泉。 “剑仙不敢当。”鬼哭咽下了一口面:“鬼哭。” “阁下便是鬼哭?”刘方泉眼皮一跳:“在下可是听说过阁下的大名,却没想到盛了山上剑仙。” 当然,刘方泉听说的,是鬼哭在江湖中流传的事迹。 鬼哭一口气刨完碗中的面,然后一边擦嘴一边道:“别奉承了,有话直说。” “阁下可是要往南边?” “是。”鬼哭承认。 “我等奉命送牛前往南边的苗州城,如今被堵在了这里。阁下上路的时候,咱们能否搭个伴。” “不行。”鬼哭摇头:“你就此掉头吧,牛是送不过去的。” 即便满脸的络腮胡子遮着,此刻鬼哭也看得出刘方泉脸色格外难看:“阁下可是知道些什么?” “知道也不能跟你说。”说着,鬼哭站了起来,往楼上走去。 他知道前方很可能是僵尸作祟,不是僵尸也有可能是其他大妖甚至妖王、妖魔在捣乱,说了,又如何,只是平添混乱而已。 看着鬼哭上楼,刘方泉没有起身,只是狠狠的捶了一下桌面。 而这一幕,被旁边几人看得清清楚楚。 因为面相,鬼哭一直在受他们关注,生怕鬼哭是个什么江洋大盗。 不过如今看来,似乎跟官府有些关系,或许,可以拉近些关系,看看能否套到什么情报。 夜深了,外面偶尔有尖叫声透过呜咽的风声传了过来,除此之外,这一夜显得有些安静。 一夜噩梦连连,外边天还未亮,客栈中的伙计们就已经醒来。 客人们有的还呆在床上,有的却已经爬了起来,到了大厅中,吃着早饭。 鬼哭也下了楼,点了一箩饼,今日有事要办,早上不宜喝酒,因此要了一碗辣汤,同时还帮大黑点了三箩饼,说起来,这个店的箩有些小,不像鬼哭在路途中遇到的那个老妇人装饼用的箩筐实在,那玩意儿,鬼哭和大黑马合起来也只吃了一箩筐。 就在此时,有人想上来打个招呼,套个近乎,突然,外面传来惨叫:“妖怪啊!” 伙计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喊道:“马厩有个妖怪,是个裤腰带,长了一张好大的嘴!” 正是,大厅里的客人们惊慌起来。 而就在此时,鬼哭突然大声道:“不必惊慌,那妖怪不会伤人。” “你怎知道?”有人问道。 “因为那妖怪是我养的。” 顿时,大厅中一片寂静。 鬼哭摇了摇头,几口吃掉一个饼,一口喝完一碗汤,然后把剩下的饼用布包起。 “小二,你过来。” 那个疯狂大叫的伙计被拖走,而昨天伺候鬼哭的伙计到了鬼哭面前,战战兢兢的问道:“鬼大爷,有何吩咐?” “我问你,老鬼坡怎么走?” 伙计连忙答道:“从东门出,沿着大道,遇到第三条岔道转进去便是。” 鬼哭点点头,提着一包裹的饼出了门就往马厩而去。只是外面天已麻麻亮,勉强能够赶路。 一群人面面相觑,有好事之徒跟了出来,看着鬼哭把马和自己吃剩下的饼挂在马鞍上,然后沿着街往东门而去。 他们也看到了伙计口中的妖怪,确实是好一张大嘴。那张大嘴还开开合合,一段段话毫不停歇地从嘴里迸出,那匹黑马明显被烦透了,显得有些焦躁。 此时,大厅已经炸开了。 有人问店里的伙计:“你可知道他是谁?” “不知。”伙计摇头:“他自称鬼哭。” 听闻鬼哭,一部分人一脸茫然,一部分人却若有所思。 “鬼哭…长刀…等等……”有人突然问道:“小二,他是不是有一批又黑又瘦的马。” 此时已经有人从外边回来,一听到这话,便抢在伙计之前回道:“是的,有一批又黑又瘦的马,骨架子倒是挺大,看起来应该是一匹战马。” “那便没错了。”刚才问话的人拍桌大叫:“妖刀鬼哭!” “妖刀鬼哭是个什么名堂?”他身边一人好奇的问。 “妖刀鬼哭啊,是个很厉害的人,本名似乎叫杨安,在北边一带很出名,幼时是个天才少年,后来去了中原,弃剑用刀,当了大宋皇帝的带刀侍卫。之后打仗,以一当千把大宋皇帝救了出来,别人都以为他死了,他却活的好好的。之后又遇到贪官,有了冲突,面对几百号人,前有长枪大盾,后有强弓劲弩,一人一刀,愣是杀得血流成河,斩掉了那个贪官。” 大厅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嘴巴张得跟鹅蛋一样大。 突然有人叫道:“不对,你说的不对。” 先前一直开口说话为众人科普的那人不干了:“你说我哪里说的不对。” “很多。”突然跳出来的人摇头晃脑道:“当时,是大宋皇帝被十万大军团团包围,周皇帝就发话了,他说赵飞燕啊赵飞燕,今日便要折断你的翅膀,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自然有人当捧哏。 一看一张张充满探知欲的脸,这人得意的一笑:“只见那鬼哭身披三重甲,一口妖刀殷红似血。胯下黑马虽瘦,却有千斤力,能日行三万里。一声大喝如晴天霹雳,震的十万大军后退三步。然后单人独骑,顶着箭雨直杀向周皇帝。周皇帝身边一干将士蜂拥而上,却被那鬼哭连斩12将,砍掉了好几百颗兵丁头颅,那双眼一瞪,直接把周皇帝身边几个护卫活活吓死……” “不对啊!”又有人打断了他:“我记得那鬼哭的眼睛很小啊!” “你不懂。”这人先是生气被打断,然后得意洋洋的笑道:“正是因为他平日里眼睛小,所以瞪起人来才厉害。” 一群人若有所思的点头,催促道:“快说快说……” 他便继续说道:“那周皇帝一看鬼哭如此厉害,便起了爱才之心,于是大叫,不许放箭,孤要活捉了他……敌军已被杀乱,鬼哭把大宋皇帝往胸前这么一绑……” “不对啊,大宋皇帝是个大人啊,往胸前一绑怎么绑得住?” “你却不知道,这鬼哭会法术,他养了一个裤腰带妖怪,只要一绑住人……” …… 一群人聊得火热,而鬼哭却出了东门,沿着大道直行,遇到第三条岔道的时候,拐了进去,走了大约两刻钟的时间,穿过一片白绿相间的树林,便到达了老鬼坡,然后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破旧的道观。 第七十四章 睡生梦死 道观并不在大道边,而是在高坡上,一条石板小路蜿蜒盘旋,连接着大道与道观。 道观拱门圆窗,小巧而玲珑,曾经或许是红墙绿瓦,不过如今都已斑驳。 鬼哭下了马,走在前头,沿着石板路而上。 路很陡峭,走了一段,往下一看,恐高者头晕目眩。偶尔要路过悬崖,超过十丈的落差,让人心惊胆战。 快到道观的时候,鬼哭看到路边立了一块石碑,碑上的文字已经模糊不清,十几处残破的香胡乱的插着,应该是在祭拜着什么。 风,变得大了。 上方,传来刷刷的声音。一老者,衣着破旧单薄,穿着一双草鞋,露出黑色的脚趾,弯腰俯首,骨节粗大的手掌握着竹制的扫帚,用力的清扫路上的积雪。 老者也注意到了鬼哭,挥了挥手道:“回去吧,贫道已经算不得了。” “在下并非是找道长算命的。”鬼哭拱手朗声道。 道长愣了一下,杵的扫帚直起身来:“那你是来干啥的?” “来找一个人。” “回去吧。”道长再一次挥袖赶人:“他已经彻底的疯了,没救了……” “或许我能救。”鬼哭脚下不停,继续往上走。 道长皱起了眉头:“你是谁?” 鬼哭亮出了牌子:“蜀山仙剑阁长老鬼哭。” “老鬼坡青胡子,却没想到是同道中人。”青胡子道长拱了一下手后摇头叹息:“好一场大风,把贫道的眼睛都吹瞎了。” “道长的眼睛可没瞎。”鬼哭摇头:“瞎了的因为看不到的路,已经殉道了。” “你说的不对,他们那叫洒脱,什么都放得下。”青胡子道长反驳的鬼哭一句,然后转身朝着道观走去:“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利字当头,当初以为能从这个疯子身上套出情报,便好吃好喝的招待,后来发现什么也问不出,立刻把人往贫道的道观中一扔,拔腿就走了,真tnd现实。” 说着说着,青胡子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两人穿过光滑的石板小路,穿过道观前的一块平地,穿过如同一张大嘴的拱门,走进了道观中。 道观里很简陋,几个蒲团,一口鼎,一张祖师爷的画像,便是如此。 墙角,缩着一个人,穿着道袍,嘴里也不知在嘟囔着什么。 “你个懒鬼!”青胡子道长又忍不住骂道:“无量天尊个奶奶的,整天就知道吃吃吃,什么事都不知道做,迟早得饿死你这个家伙。” 看来,真为青胡子道长的心境修为还不到家啊,完全做不到心如平湖。 这个人抬起头来,乱糟糟的长发下,是一张粗矿的脸,有些凶恶,还不到鬼哭这种程度,但也是一看就不是好人的模样。 不过此时,他的模样一点也不吓人。只见他涕泪横流,哭丧着脸道:“死了,都死了!” 青胡子道长叹了一口气,翻了个白眼:“看吧,就是这个样子。” 说完回过头看向鬼哭,结果就看到一道刀光,耳中听到唰的一声,雪亮的长刀从他面前挥过。 “不要!”青胡子道长心中大骇,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鬼哭一句话不问,拔刀就砍。 情急之下,连忙伸手就要去抓那把刀。 但刀太快,等他去抓时,鬼哭已经收回了刀,咔的一声,长刀归鞘。 “你为何如此!”青胡子道长气得面红耳赤:“就算他疯了,也不至于去死啊!” “他没死。”鬼哭说道:“他醒了。” 青胡子道长微微一愣,回过头,原本疯疯癫癫的那个穿着道袍的汉子泪如泉涌:“死了,都死了!” 还说那句话,但是语气波动明显,带着深深的恐惧悲痛。 “说吧!”鬼哭和青胡子道长擦身而过,一把抓住这个汉子的衣襟将他拎了起来:“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你遇到了什么?” “我们…我们……”汉子捂住了脸,他不如鬼哭高,但也算健壮,虎口老茧分明,鬼哭认的,他肯定常年练剑,剑术或许不算高,但也绝对不低,属于好手这一层次。 “只是歇了一夜……”他哭泣着,像个怕黑的孩子:“所有人都死了,头儿兄弟们通通成了干尸……” 青胡子道长双目圆睁:“砍一刀能把人砍好了?” 他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莫非,我修了这么多年的道,修的是个假道? 另一旁,鬼哭语气毫无感情的问:“名字。” 汉子茫然的答道:“陈铁枪。” “干什么的?” “走镖的。” “他们是怎么死的?” 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这个叫做城铁的汉子“不知道!只是…只是睡了一觉……” 鬼哭不为所动:“在哪里睡了一觉?” 陈铁枪挣扎了起来,想要挣脱鬼哭的手,但鬼哭手臂犹如钢浇铁铸,根本不是他能动摇的,抓住他的衣襟把他死死地顶在墙上,过了一会儿,陈铁枪精疲力竭,喘起了粗气。 “说,你们在哪里睡了一觉?” 陈铁枪害怕得流出了泪水,大嘴突然出现,吐出一颗石头,缠着石头紧紧的贴到了陈铁枪的身上。 刹那间,四周开始扭曲变幻,一切,犹如梦境,虚幻而又真实。 天边射出血红的光,此时已是傍晚。 翠绿的竹林因为一场刚下的大雪变得斑白,几辆镖车,就停靠在路边。 远方,隐隐可见寂静的村庄。 竹林中,废弃的客栈屋檐上,被冻得瑟瑟发抖的乌鸦发出孤寂的鸣叫。 “不要,不要进去!”陈铁枪慌忙的叫道。然而,镖师们根本就没听到他的话,卸下了马车上的箱子,抬着走进了客栈。 下一刻,一切景色都在动,客栈洞开的大门犹如一张深渊大口,一下子将他们吞入其中。 大大的大厅里,半熄的火堆周围,一个个裹着厚实的裘被的身影安静的躺在那里。 被鬼哭抓着衣襟举在半空的陈铁枪嘴唇开始哆嗦,此时天还未完全亮,从窗外透进来的光线有限,更多的,是依靠着尚未完全熄灭的火堆里面露出的微微火苗散发着的火光照明。 裘被里面,似乎有东西蠕动了一下,露出了一颗丑陋粗犷而又凶恶的头。他迷茫的睁开了眼睛,似乎有些奇怪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没人叫醒他。 他想要出来,却又被冷得一个哆嗦,又缩了回去。过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彻底钻出来。迅速的披上厚实的大衣,添了几根柴,拯救了快要熄灭的火堆,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觉得越发的不对劲,晃晃身边的同伴,咔嚓一声,一颗干瘪的头从裘被下露了出来…… “啊!!!!!” 凄厉的惨叫声穿透了墙壁屋顶,在一片荒芜的竹林中回荡。 第七十五章 吾爱修仙,快乐无边 “啊!死了,都死了啊!”幻境破碎,随着鬼哭将他放下,陈铁枪抱着头,缩在了墙角。 “他,怎么了?”青胡子道长问道。 鬼哭回答:“很显然,又疯了。” 鬼哭的语气很平静,但是青胡子道长快疯了:“什么叫做又疯了?” “喽,这就叫做又疯了。”鬼哭指了指墙角缩成团的陈铁枪,金胡子道长的脸明显黑了。 他还以为,终于可以摆脱这个烦人的家伙了。 “不过放心,作为他提供的情报的报答,我会治好他的。” 鬼哭笑眯眯的走上前去,又砍了一刀。 青胡子道长松了一口气,随后笑逐颜开。 照顾一个疯子,差点逼疯了他。 “我先走了。” “慢走慢走。”青胡子道长笑嘻嘻的,很是开心。 “对了,这些留给你了。”出了道观,鬼哭从马背上拿上一些烧饼,递给了青胡子道长。青胡子道长也没有半分客气,直接收下。 “下次再来哟!” 看着鬼哭离开,青胡子道长挥舞着手臂。鬼哭自然听出他的言不由衷,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放心吧,如无意外,不会来了。” 青胡子道长笑呵呵的回了道观中,看着卷缩在墙角的陈铁枪,背着手,温和的问道:“醒了?” 陈铁枪点了点头:“醒了,但我情愿不要醒来。” 他用力的紧了紧衣服,双手努力的抱着自己,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墙缝,泪水夺眶而出:“太可怕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胆大包天的人,向往着自己能够成为一个舍生忘死的豪迈侠客。但直到一觉醒来,看到满屋子的干尸,这才发觉,自己竟是如此怕死。 “醒了就走吧,贫道这破烂的道观可不适合你这样的年轻人待。” 陈铁枪抬起头来:“道长,我已经看透俗世人心,还望道长收我为徒。” 青胡子道长脸色开始变得冰冷:“你可舍得自己的家人,可舍得自己的朋友,可舍得自己的老父老母?去吧,下山去吧,不要滞留了。” “道长,我是真心想要修道。”陈铁枪跪在地上,用力磕头,泪水一滴滴洒落在冰冷的地面:“我疯了,往日的朋友只希望从我口中套出消息,一旦发现我无法被利用,便立刻将我抛弃。我心以寒,就如天降的冰雪,现在只想一心向道,抛却凡尘俗事。” “哦,原来如此。” 陈铁枪感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了起来,他心中一喜,抬起头来:“道长,你答应了?” 青胡子道长满面冰霜,嘴角扯动了一下:“呵呵!” 陈铁枪愣住了,他发觉,似乎事情的发展和他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身上给他带来温暖的道袍,被扯了下来。也不知为何,这位看起来就像个干瘦老头的道长力气是如此的大,陈铁枪这个状态完全无法抵挡。 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道长飞起一jio把自己踹飞了出去,一阵天翻地覆之后,便到了道观外的一片平地中。 砰的一声,门关了,里面传出咆哮:“滚,别打扰老子清修。” 陈铁枪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他完全看错了这个老道长。 青胡子,他明显不是那种仙风道骨的道士,也不是那种外表邋遢在人间潇洒自在的那种道士,更不是外冷内热的道士。 他是一个自闭的道士,喜欢独处,他并不在乎自己的道法修为,也不在乎人间的纷纷扰扰,他只在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只在乎挑水做饭扫地打坐,偶尔想起来给路边那不知名的石碑上一炷香。 他讨厌与人交流,嫌很吵,更情愿跟鸟流,因为它们听不懂他的话,他也听不懂它们的话。之所以愿意给人治病算命,也不是喜欢钱,不是喜欢别人的吹捧,而是要吃饭,迫不得已。 他之所以会收养疯疯癫癫的陈铁枪,完全是因为陈铁枪都被扔到门口了,能救,就救一下吧! 而一旦他好了,二话不说,一脚踹出去,别打扰老子修仙。至于想当贫道的徒弟,滚蛋吧,老子不要传人,大不了留本道经,至于自己传承断绝,断绝就断绝呗,关我屁事。 别看墙上挂着祖师爷的画像,但实际上,这根本就不是他的祖师爷,他也没有什么祖师爷,就是自学成才的。而那画像,是他随便从画摊上买的。 …… 陈铁枪一路失魂落魄的离开了道观,沿着道路回到了县城。他不想去县城的,但是没有办法,他还不想死,荒郊野外实在太过危险。 门口的兵丁让他交入城费,他实在没钱,兵丁们在他身上搜了又搜,就是没收到一个铜板,气得打了他一顿。 陈铁枪本想反抗,但无奈心神俱惊伤了身体,此刻身体还没养好,又在外面冻了许久,走了那么长一段的路,发虚弱使不出力,并且手中有无剑,所以根本无法反抗。 被揍了一顿之后,那些兵丁还是放他入城。而他一入县城,就被人给盯上了。 “铁枪兄弟。”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陈铁枪回过了头,一张嬉笑的脸令他格外厌恶。 他一言不发的扭过了头,一声不吭的往前走,而那个家伙却死皮赖脸的贴了上来。 “铁枪兄弟,你怎么不回答我呀?” “我没你这样的兄弟。”陈铁枪没好气的说。 就是这个家伙,口口声声说是他的兄弟。他疯了之后,遵循着本能到了这个县城,到了他家门口。 结果,他第一反应是利用他,发现无法利用之后,直接就把他甩到了道观中,不再管他。 陈铁枪的反应让此人心头一跳,看来,对方是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了。 心中叹息,觉得十分可惜,便冷笑一声:“铁枪兄弟,你怕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了吧?” 这人一句话,将陈铁枪拉近了现实。最近的事,冲击实在太大,让陈铁枪到现在都还浑浑噩噩。 他猛然清醒,顿时浑身一阵哆嗦。 一道道目光射在了他的身上,是贪婪,让他如坠冰窟。 现在,这座县城的商人已经疯了。商品被滞留在这里,可以说是断了他们的财路。钱财,就是商人的命根子,这简直就是要了他们的命。 所以,陈铁枪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 “不好!”他心中大叫,回头就走。 然而紧跟着,一个拳头在眼前放大,是他昔日好友。 若是以前,他自然能躲得过去,而现在,本身身体就不好,再加上在城门口又被打了一顿,浑身疼痛又虚弱,哪里还能躲得过。 砰的一声,眼冒金星。 陈铁枪就犹如一根木头,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已经晕了过去。 第七十六章 群狼环视 冰冷的水从头顶浇下,陈铁枪一个哆嗦,清醒了过来。 他头痛欲裂,神情萎靡,朦胧的双眼打量着四周。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张人脸,仿佛要把他吞了一样。他们都是锦衣玉服,商人打扮,却一个个面目狰狞,眼中几乎喷出火焰,仿佛妖魔。 其中一人拽着他的衣襟,用力的抽了一耳光。 一声脆响,他的脑袋猛的向旁一摆,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跑。 然而,却发现,自己被束缚住了,无论如何都站不起来, 他在一个椅子上,浑身被绳子缠的像个粽子,牢牢的固定在上面。 想要逃脱,除非挣断绳子或者用蛮力弄坏椅子,不然,他连大幅度动弹都没办法。 左右两边,是两个强壮的护卫,一人搭着椅子的一边,不让椅子倒下。 尝试了一番,陈铁枪就放弃了,他苦笑一声:“说吧,你们要什么?” 其中一个人放下热气腾腾的茶杯,开口道:“我们要知道,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只有你一人逃回来。” 陈铁枪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大脑飞速运转。 他周围,那些坐在椅子上,穿着锦衣玉服,或老或壮,慢悠悠品茶的这些家伙,他认识其中一部分,都是商人,并且有名,没有一个是好惹的,手底下或多或少都沾了人命。 甭管他们外表如何,心狠手辣是基础。 落到他们手上,自己不被榨出骨髓恐怕脱不了身。 “我说了,你们会放过我吗?” “陈铁枪,我认识你,我和你们镖头也算是老交情了。”一个山羊胡老者笑眯眯的说道:“你也是跑江湖的,咱们就别天真了,行吗?” “我就知道。”陈铁枪睁开了眼:“恐怕,即便我说了,你们也得要我跑一趟,对吧?” “放心,不会让你白跑。”山羊胡老者笑嘻嘻的说:“我们一共17人,一人出百两纹银,让你帮我们跑这一趟,只要你回来我们就给钱,有了这些钱,你就不用在干着刀口舔血的营生了,娶个婆娘,纳几个妾,坐在家里当富翁,怎么样?” “呵!”陈铁枪冷笑一声,眼前似乎有浮现那一幕幕噩梦般的情形。 至今为止,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兄弟们是被何人杀的,自己又为何偏偏逃得一命。 一百七十两纹银,好多的钱,但是,他没命花啊! 之前已经被吓破过一次胆了,现在又到了绝境。正所谓物极必反,现在,他也是彻底豁出去了。 “老东西,我不要钱。”陈铁枪笑道:“我提几个要求你们能满足就是。” 砰! 一拳重重地击打在他腹部,顿时,陈铁枪感觉自己的那内脏搅成了一团,顿时忍不住干呕起来。 他流出了痛苦的泪水,然后看着身旁的这个护卫嘿嘿冷笑,刚才就是他给了自己一拳。 “好大的拳头,咳咳咳……”陈铁枪一边咳嗽一边笑道:“可惜啊,你的拳头是我的了。” 护卫一脸铁青,还准备继续挥拳殴打。 “住手!”山羊胡老者喝退了护卫,然后对陈铁枪道:“铁枪啊铁枪,可不要犯倔脾气,你可知道,现在你的命在我们手里。” 这已经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了,但是,早已清楚自己必死的陈铁枪反倒是不怕了。 “那就来取我的命吧。”陈铁枪嘿嘿笑道:“你们的命根子也在我手里,那边是个什么情形,可只有我清楚。” 反正老子莫名其妙的逃了一命,现在又要去送死,不好好享受一番,怎么能成,陈铁枪心中如此想道。 “你当真不怕死?”山羊胡老者问道。 “反正都死定了,死在哪里都一样。”陈铁枪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你……”山羊胡老者沉不住气了,站了起来。 今年夏天,虎牙山以南发生了一场瘟疫。蜀山擅长丹药的弟子去了一趟,因为人手问题,虽然没有第一时间彻底解决瘟疫,却也留下了两个药方。 一个是预防瘟疫的药方,这些草药在当地很常见。 而另一个是治疗瘟疫的药方,药方中有好几味药那边很少,主要生长在巴蜀之中靠近大江之流的地方。 山羊胡老者等人看到了商机,联手买通官府,封锁消息,打压药价,花了大半身家,这才搜罗了这么大一批药材。 然而现在却被堵在了这里,简直要命。 一旦这药材运不过去,错过了时间,一旦那边得了瘟疫的人死的差不多了,他们的药可就卖不出去了。 卖不出去就是亏本,行商难免亏本,但这一次亏本亏的太大了,那就要命了。 到了他们这个程度,朋友不少,仇人也不少。 而损失如此惨重,无论朋友还是仇人都不会放过狠咬一口的机会,被一窝蜂的一人咬上一口,轻的回家养老,重的被迫消失,甚至还会连累家人。 面对如此进退维谷的局面,也怪不得山羊胡老者沉不住气了。 “急了吧,你们都急了吧?”陈铁枪哈哈大笑:“老子反正是个光棍,死了也就一条命,而你们口袋里的钱,全都得给老子陪葬。” “说吧,你要什么?”一群人中,明显威望最高的那个老人开口了。 他身躯肥胖,笑起来像个弥勒佛。胡须头发漆黑,年近70,依旧身手矫健,还能跟着商队而行。作为一个凡人,能保养到这个地步,可以想象他为了自己的寿命究竟花了多少钱。 “陈老,嘿嘿,咱们还是本家。”陈铁枪看着这个弥勒佛般的老人说道:“放心,我会走一趟,只要你能答应我的要求就行。” 陈老平时很喜欢笑,如今笑不出来,货物滞留太久,被拖在这里,每一天他都在损失大把钱财。 这些钱,可都是他的命。 他坐在椅子上,享受着身边娇俏可人的小侍女揉捏着肩膀,默默的抿了一口茶,然后点头:“好,你有什么要求先说。” “先给我松开。”陈铁枪说道:“我又冷又饿,不解决这个问题,我没心情说下面的要求。” 陈老沉默了一下,答应了:“给他松绑,上一桌酒席,最好的牛肉,最好的酒,再把我的虎皮拿来给他披上。” 第七十七章 无能狂怒 盘膝坐在毯子上,身边炭火熊熊,怀中抱着暖炉,身上披着威武的虎皮,陈铁枪顿觉温暖,他笑嘻嘻的看着陈老说:“这皮送我了?” 陈老微微颔首:“送你了。” 酒被端了上来,一口大碗摆在了他的面前,温和的琼浆被倒入碗中,陈铁枪喝了一口,正是他喜欢的酒。 这酒,他只喝过一次,他听清楚的记得那时候的那种惊艳的感觉。如今重新品味,却又有新的体验。 几个下酒菜被端了上来,陈铁枪皱起眉头:“肉呢?” “还在煮。”陈老说道:“还要等一段时间,不过,你可以先说说还有什么要求,我们趁着这段时间给你满足了。” “要求嘛……”陈铁枪眼珠子一转,看下身后一侧的护卫:“他的拳头,我要了。” 护卫大怒,脸色憋得通红。一个黑瘦的锦衣汉子拍桌而起:“放肆!” 话还未说完,便看到沉淀腔用筷子顶住了自己的眼珠:“你再说一句试试。” 黑瘦锦衣汉子惊呆了,他怎么也没想到陈铁枪居然会玩这一手,但不得不承认,这一手玩的漂亮,让他一时间不知所措。 陈老看着陈铁枪说道:“放下筷子。” 说完,他的头颅微微转动,看下那个护卫,此时,护卫脸色苍白,他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自己接下来的结局。 “我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不能说断离手就断你手,这样吧,一百两银子,买你一只手,如何?” 陈老语气缓慢,还带着些许温和,但护卫却寒到了心里头,如坠冰窖。 他咬了咬牙,拔出腰间的剑,半跪下来,把手放在陈铁枪生前的矮桌上,红着脸满脸怨毒的瞪了一眼陈铁枪,一脸扭曲的挥下了手中的剑。 咚! 矮桌跳动了一下,一只血淋淋的手分离开来,几滴血落入了酒碗中,陈铁枪端起了碗,就着惨叫声,一口饮尽碗中之酒,这酒,似乎更美了。 护卫捂着血流如注的手腕被带了下去,陈老看了一眼桌上的手,吩咐道:“给他包好,放在锦盒中。” 一人出门,找来油布和锦盒,收好了这只手,就把锦盒摆在了桌旁。 偌大的房中,其余的人脸上,没有一个脸色是好看的。他们都很急,却又不敢催促,只好在这里等待着,看着陈铁枪大吃大喝。 以他们的脾气,在心里头早就弄死了陈铁枪不知多少回了,但却偏偏不敢动。 因为,陈铁枪扼住了他们的咽喉。 钱啊! “你还有什么要求?” “还有最后两个要求。”陈铁枪吃了一口软糯的糕点,竖起两根手指。 “说。”陈老从丫鬟手中的盒子里取出两颗铁胆,在手中转动着。 他心中也急,甚至是在场的人中最着急的一个,只不过没有像那些同伙一样,把焦急落在脸上。 “把我送来的人你们应该清楚,是我的朋友,作为我的好朋友,自然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样吧,你们把他的头给我送过来。”说完这句话,陈铁枪快意无比。 陈老微微颔首,对身边的人吩咐了一句,身边一人提着剑出门而去。 “还有呢?”陈老问道。 “还有的,不忙说,吃饱了再说。”陈铁枪摇头。 众人无奈,只好等着。 主菜终于纷纷被摆上了桌,鲜美的鸡汤,嫩白的鱼肉,炖的稀烂的牛肉,顿时,整个房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香气。 但是,除了陈铁枪之外,没有一个人有胃口。 他也不喝酒了,大口吃肉,大口喝汤,不耐烦鱼肉刺多,陈老还专门安排丫鬟给他挑刺,享受无比。 终于,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中,陈铁枪吃完了一顿饭,残羹剩菜被撤了出去,一个人走了进来,手中提着一个油布,扔到了陈铁枪面前的桌上。 陈铁枪掀开油布,一颗熟悉的头颅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哈,没想到吧,好兄弟,你把老子卖了,转眼就被别人给卖了,哈哈哈哈……” 陈老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终于,就连他也无法维持古井无波的神色了。 “说吧,你的最后一个要求。”陈老黑着脸道。 陈铁枪舔了舔嘴唇,说出来让房间中所有人震惊的话:“七娘,我要七娘,不要多了,一夜就好。” 七娘,有很多女子都被称之为七娘,但是房间中所有人心中都清楚,陈铁枪口中的七娘是谁。 七娘,本是一名花魁,她一点也不妖媚,反而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会剑舞。 正是那优美而凌厉的剑舞,在当地名声大噪,一时风头无二,多少男人为之倾倒。 在五年前,被陈老花大价钱纳入房中。 如果是两年前,七娘自然可以随意送人,哪怕陈老把她疼爱到了骨子里,也不过是区区一个外室,只要有足够的代价,送了就送了。 但如今,情况不同。陈老老当益壮,七娘也有本事,为陈老板诞下一子。 如今,以是陈老孩子他娘,意义完全不同。 所有人都震惊的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陈老的脸色。 陈老手中转动的铁胆一顿,眼中寒光爆射,片刻后,他轻轻点头:“好!” 陈铁枪狂喜,他没想到真的成了。 自从五年前,他和镖头去青楼与人谈事,见到了那七娘一舞,顿觉惊为天人,好几天辗转反侧,想着她的身姿难以入眠。 本来,这感情随着时间慢慢消散。七娘本就不属于他这样的小人物,想通了之后,他也就放弃了。 但是今天,见到了陈老,他突然发觉自己扼住了他的咽喉,往日被他遗忘的感情重新浮上心头,并且愈演愈烈。 5年的时间,突然想起她,他的更甚。5年前,七娘只是花魁,而5年后的今天,七娘是陈老的女人,是陈老他小儿子的娘。 这样的身份,还不是要乖乖的送到他的床上,即便是陈老,又如何? 陈铁枪心中狂笑,而其他人纷纷张大了嘴,几乎可以塞下一个鹅蛋,他们没想到,陈老居然真答应了。 陈铁枪迫不及待的说道:“我现在就困了,要去睡觉,把七娘送到我房间吧!” 陈老身边的人已经拔出了一截剑了,只等陈老命令,便会将这个狂妄之徒斩于剑下。 但是陈老始终没有下达命令,而是点头道:“好!” 陈铁枪咧着嘴说道:“对了,给我准备点助兴的药。” 陈老呼吸变得粗重:“会为你准备最上品的药。” 陈铁枪随着人离开了,其他的人不敢再久留,纷纷借口离去。下人们也出了房间,独留陈老一人待在这里。 没过多久,愤怒的咆哮中,破碎的声音随之响起。 第七十八章 大胆想法 听着大嘴的诉说,鬼哭面色变得古怪。 治好陈铁枪之后,鬼哭并没有像表面上那样就不再理他了。 陈铁枪的确是个小人物,但是在这个时候,这是一个绝佳的诱饵。 鬼哭让大嘴跟着他,心想应该会发生一些有趣的事。 事情果真有趣,陈铁枪先是被朋友背叛,被抓,陷入绝境,又反客为主,当真精彩,精彩到了出乎鬼哭的意料。 这个陈老,真是有趣,面对如此侮辱,居然能够忍得下来,还真有一些做大事的风范。 当然,鬼哭对这种风范不屑一顾就是了。 “不止如此。”大嘴嘿嘿笑道:“这个陈老,还有些别的秘密呢。” “哦,什么秘密,你说。”鬼哭被勾起了兴趣。 “他跟一个熊王寨的寨子有关系,似乎,他到了这把年纪还能如年轻人一般行走坐卧,就是因为这个寨子。” …… 陈老原本是有原配妻子的,但妻子在40岁的时候病死了,这很正常,因为很多人都只能活到这个岁数。 从那以后,陈老就不再娶妻,只是养了一干外室。而七娘,自从为陈老诞下一子之后,地位直线提升,如今是陈老最受宠的女人。 所以,这一次,也是把她带在身边的。 “夫君,回来了。”门刚被推开,七娘就迎了上来,她已不再是花魁,没有以前那样光彩夺目了,敛尽铅华,却更多了一分淡淡的贵气,举止之间也有了些雍容华贵。 她自然的当陈老脱下外面的大氅,把大氅递给下人,然后扶着陈老往里走去。 “生儿呢?”陈老问道。 生儿,便是陈老和七娘两人孩子的乳名。 “已经睡了。”七娘低头温柔一笑,只是眉宇间藏不住淡淡的担忧。 素手轻移,将热好的酒从炭火上取下,到了一小杯。 这是陈老的习惯,他每次睡觉之前,都习惯喝上这么一小杯。 “夫君。”七娘终于忍不住了,鼓起勇气说道:“此次,路途危险,就不带生儿一起了吧!” 一直面露温和笑容的陈老脸色冷了下来,他把酒杯往桌上重重的一顿,也不吭声。 七娘被吓了一个哆嗦,连忙跪在地上:“夫君,他是你的孩子,你唯一的孩子啊!现在外面天寒地冻,他小小年纪,又如何受得了如此奔波。” “闭嘴,愚昧妇人。”陈老冷哼一声,七娘跪在地上不动,陈老也坐在椅子上不动,下人们见状纷纷脸色苍白,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半点动静。 良久,陈老挥了挥手。下人们如蒙大赦,连忙退出门外,将门紧紧的合上。 陈老脸色一变,又变得柔和,他温柔的扶起了七娘,叹道:“你我本是夫妻,我们之间的相处,又何必如此小心翼翼。” 七娘抬起头,朦胧的泪眼中带着希翼:“夫君,您是答应了?” “今夜,你帮我办件事,如果此事成了,一切都好商量。” “妾身一个妇道人家,有何事能帮到夫君。” “正是因为你是一个妇道人家,所以才能帮忙。” 刹那间,七娘脸色惨白。 她以为,自己好歹在陈老心中有些地位了,却没想到,还是如此卑贱。可笑,她都为他生了一个孩子了,在他眼中,却依旧只是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一个工具。 他,从来没把她当过人看。 更让七娘恐惧的是,他如此看自己,那么会对自己信守承诺吗? 眼中泪水夺眶而出,七娘道:“办成这件事情,夫君能答应妾身的请求吗?” “混账,是谁给你的胆子跟我提条件。”陈老一拍桌子,冷着脸道:“此事,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没得商量。” 果然如此! 七娘脸色灰白,盈盈一拜:“妾身领命。” 她走出了房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陈老有过15个孩子,但无一例外,通通夭折,并且都是三岁的时候,前往南边后,夭折的。 她原来只是把这些当做传闻,而就在今年陈老突然决定带上生儿的时候,一种恐惧油然而生。 以前她没多想,而现在,由不得他不多想。 一夜,对于一些人来说,是难熬的一夜。对于一些人来说,是屈辱的一夜。对于一些人来说,是畅快淋漓的一夜。 “醒得这么早?”七娘拍开身上作怪的手。 “比起5年前,你更有味道了。”陈铁枪裂嘴一笑,觉得此生无憾。 “看在一夜夫妻的份上,帮我一个忙。”七娘在他耳边低声道。 陈铁枪愣住了:“你找错人了吧?陈老的本事可比我大多了。” “但这个忙,只有你能帮。” “看起来很危险。” “你还怕危险吗?”七娘趴在他的身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敢提出这种要求,你已经不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了。” “说说吧,我倒要好奇,你想要我帮你什么忙?” “带我儿子走。” “什么?”陈铁枪有些不敢置信。 “我会给你找机会,用我的命,求你了。”七娘哀求道。 砰砰!! 看着七娘,这一刻,陈铁枪看到的不是美色,不是楚楚可怜的表情,而是内敛的坚强。这一刻,他真的动心了,不是简简单单上的,而是直击心灵的。 他,想要和她在一起。 不是在床上,而是在家里。 “好!”陈铁枪答应了,他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要如此的做。 陈老太年轻了,将近70的高龄,不仅能够像正常年轻人那样行走坐卧,还能让七娘怀上孩子,这种年轻,对于普通人来说,太过离谱。 要知道,寻常乡下农夫,尤其是男人,三四十岁就已经尽显老态。而那些富裕一些的,四五十岁就差不多可以等死了。就连这个世界最富贵的人,皇帝,岁数超过60的也不足一半。 而陈老,将近70了,看他样子,就算是健健康康的活到90岁,也不会有人觉得意外。都这把年纪了,他头发上一根白丝也看不见。 这样古怪的年轻,再加上每一个孩子都三岁夭折,不得不让人怀疑其中古怪。 很多人都怀疑,也有很多四处打听,但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因为,那些打听的人,都死了,死的莫名其妙。 “这样做,一旦成功了,陈老应该恨死我了吧,嘿嘿,一想到我这个小人物让他如此吃瘪,我就畅快无比啊!”陈铁枪瘩笑着,眼睛却避开了七娘的双眼。 他的确答应了七娘,也的确打算带着七娘的儿子,但是,他的计划不止如此。 自从那一夜之后,又连续疯癫了两次,他觉得这世界已经没有比这更恐怖的事情了,这也就造成了他的胆子越来越大。 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并且准备把想法变成计划。这个想法是如此疯狂,但是,他却毫不在乎。 大不了,豁出一条命去,反正老子这条命也活不了多久了。 第七十九章 娇羞的大嘴 还是那个房间,还是相同的位置。陈老还是居高临下,陈铁枪还是盘膝坐在矮桌前。但此刻,众人的心态已经截然不同。 “能说了吗?”陈老问道,他已经忍耐到了极点。 “自然可以。”陈铁枪回答“其实这一路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们从这里出发,这大道一路往东,天气还算好,走了两天就到了绿林村,然后就出事了。” 所有人正襟危坐,屏住了呼吸,仔细的听着他的话。 “我们本来打算在村中休息的,这是以往的规矩,想必大伙都知道。但是,很古怪,村中没有一人。” “什么意思?”有人问。 “字面上的意思,我们找遍了全村,没找到任何一个人,也没有粮食,村民们不知发生何事,似乎匆匆离开,走的很干净。” 说到这里,陈铁枪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我还记得,那一天,好多的乌鸦,也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那一声声的叫声,几乎把人的心都给揪起来了,叫着我们大伙儿都心慌慌的。头儿觉得有古怪,并没有让我们住在村中,而是出了村,在村外的客栈里休息。” “村里有古怪,村外的客栈就没古怪了?”有人忍不住嘲讽。 陈铁枪摇头道“当然有古怪,但是没办法,当时天快黑了,夜里赶路,更危险,倒还不如在客栈中休息。” “确实是这个理。”陈老点头道“如果是老夫我,也会如此,继续。” 陈铁枪喝了一口热酒,舔了舔嘴唇,道“我们在里面住下了,当然在此之前,还里里外外搜罗了一番,因为七年前客栈就发生过事情,有忌讳,头儿也拿出了从真人那儿请来的符给客栈墙上、地上贴了一翻,但是现在看来,很明显,符没起到作用。”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陈老呼吸变得急促,他听得出,事情就发生在客栈中。 “为了谨慎起见,我们一共分了5拨人轮流守夜,我守的上半夜第2波,上半夜并没发生什么事,等我睡下之后,似乎听到了什么响动,想要起来,却又动弹不得,勉强睁开眼睛,看到了……” 说到这里,陈铁枪闭口不言。一下子,房间中安静了下来。 “看到了什么?”有人忍不住问道。 陈铁枪摇头“我无法形容,那种情形很古怪,好像有很多黑影,又好像……” 说到这里,他捂住了头“就像是一场梦,一场噩梦,那种恐怖的感觉,一直萦绕着心头,逼得人想发疯。” 他声音越来越低,似乎是在催眠,又突然大声道“直到第2天我醒来,然后才发现,那不是梦,所有人,都成了干尸!” “之后呢?” “之后?”陈铁枪双手一摊,笑道“之后你们也看到了,我疯了。” 一阵良久的沉默,突然陈老开口问道“你是如何好的?” “自然是被一个人治好的。” “是谁?” “一个男人,很高大,有的一把很长的刀,面貌难以形容,总之很清楚,那双眼睛就像是刀子一样锋利,令人难忘。” 陈铁枪描述的很详细,陈老点了点头,自言自语“果然是他。” 又问“他是如何治好你的?” 陈铁枪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出现后我就清醒了。” “陈老,比如我们把他抓来。”有人提议。 “糊涂!”陈老呵斥“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是谁?难不成是什么大人物。” “还真是一个大人物。”这时候,一直沉默的山羊胡老者开口了“他叫鬼哭。” “鬼哭,好熟悉。”有人说道。 “啊,我想起来了,我听人说过他,但是,那不是传闻吗?” 这时候陈老说道“没传闻那么可怕,但也绝对不能小觑,而且据我观察,他和官府也有关系。” “他当然和官府有关系了。”有人不以为意。 陈老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我指的是和咱们这个地头上的官府有关系。” “怎么可能,他什么时候和咱们这个地头上的官府有关系了,等等,陈老,你老人家指的该不会是……”有人指了指天“山上?也不对呀,他用的是刀啊。” 陈老骂道“谁告诉你山上的就一定是用剑的,蠢货,那是高人只是更多的用剑而已,又不是绝对只能用剑。” 他喘了一口气,心中开始焦急起来。不好,时间被拖到了现在,他不仅身体在变老,心也在变老,没了以前的冷静,变得焦躁,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陈老冷着脸,一指陈铁枪道“从明天开始,咱们就出发,你来带路。” 山羊胡老者一听不对,连忙道“等等,咱们出发?不是先派一伙人探路吗?” “你说我们还有这个时间吗?”陈老看了他一眼,说“时间拖了多久了你们自己算算,真等到探路的回来,药材已经砸在咱们手里了。” “但那也比命……”山羊胡老者才说到一半,话就说不下去了,陈老冰冷的目光,让他把话卡在了喉咙里。他身上开始冒出冷汗,大脑飞快转动,很快,嘴巴重新一张就说道“陈老说的是。” 说完这句话,他松了一口气,心中嘀咕陈老,最近脾气越来越糟了。 要知道,有的人背后里喊陈老笑面虎、弥勒修罗佛,可以想象,他平时有多爱笑。但是最近这几天,他笑得实在是有些少,尤其是今天。 不过转念一想,目光看到了陈铁枪身上,又想通了。 受到如此奇耻大辱,无论哪个男人也笑不出来吧! 一想到这一点,山羊胡老者心头一紧,决定今天顺着陈老的话来,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山羊胡老者能想到这里,其他人自然也能想到,纷纷应和。 “是是是,陈老说的是。” 陈老看着众人谄媚的笑容,作为人精的他自然明白他们的意思,顿时,一口老血差点吐了出来。 …… 另一头,一条裤腰带在屋顶穿梭,时不时从屋顶下来,钻进老鼠洞中,从这个洞口钻到了另一个洞口,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一路来到了客栈,钻进了房中。 “他们明天就走。” “这么急?”房间里,鬼哭磨刀的手微微一顿,然后继续仔细研磨刀口。 突然,他抽了抽鼻子“什么味儿?等等,你钻了哪些地方,快去洗洗。” 这一下,大嘴不干了“吼,用的着人家的时候就好言好语哄着,用不到的时候就把人家当块抹布。” 鬼哭迅速的收起了刀,出门而去。大嘴看着砰的一声紧闭的房门愣住了,然后一股委屈浮上心头“嘤嘤嘤……太欺负人了,不对,太欺负裤腰……也不对,太欺负我…我…我是谁?” 大嘴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没过多久,鬼哭回来,带回来了一盆热水,道“快跳进来,我给你好好洗洗。” “咦!鬼哭小子,没想到你这么色,居然觊觎本大嘴的美妙的娇躯。”大嘴如此说道。 鬼哭眼皮一跳,手中的铜盆差点砸了出去。 第八十章 路途艰难 第二日,一大清早,足足近五百人的队伍缓缓离开这座县城。 八十辆马车驴车排成长长的一串,连绵一里多路,沉甸甸的,吱呀呀的在雪地中碾压出一条又一条深深的车辙印。 也怪不得那些大商人急成这样,这么多的人,这么多马,这么多驴,每一天都要吃好多钱,再加上每过一天要拆贬值的危险就只能打一份,因此每拖上一天损失的钱财足以让他们心痛到无法呼吸。 如此多的人一起行动,整个县城大震。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支队伍,觉得这支队伍的人疯了,而有的若有所思,以为这支队伍的人有了关于南边的可靠消息。 因此,又有许多人闻风而动,远远的缀在后面。 50人组成的马队走在最前方,一等到离开县城,便立刻如脱缰野马般飞奔而去,渐渐的,脱离了队伍,与车队拉开距离。 而后面的车队保持着节奏,不紧不慢的走着,车子左右的护卫轮流上车休息。 而后面,又有几百人零零散散。 有的是探子,而有的是渴望跟在后面捡个便宜的小商人。 总共将近千的人出了县城,然而如此多的人,这一片苍茫的旷野,却是如此渺小,犹如一只只蚂蚁在大地上蠕动。 寒风凛冽,无论胖瘦,通通缩起了脖子,被冻得鼻涕横流。 车队之中,中间有17辆豪华的马车,明显是载人的。 而其中一辆马车里,一个商人放下了窗帘,把头缩了回去,不屑的冷笑一声,骂道:“一群鬣狗。” 而他口中的鬣狗之中,鬼哭混在人群里,随着路程的加长,渐渐的脱离了队伍。 一个白天,人数少了很多。 一些人放弃了,回了县城。一些人没能坚持住,被甩掉了。 一团团篝火在野外升起,一顶顶帐篷在洁白的雪地之中犹如一颗颗灰色的蘑菇。 马队早已跑得不见了踪影,而车队一辆一辆的车围成了一圈,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城堡。 一个个强壮的汉子拿着弓箭,挎着铁剑,警惕的看着四周。 而在里面,一个豪华的帐篷里,七娘亲了一下因为疲倦早早睡去的生儿,然后脱掉外面的衣服,开始伺候陈老沐浴。 眼中,难以察觉的闪过一抹担忧,事情,有些超出她的预料,她没想到和陈铁枪本是一同出城,结果居然会不在一个队伍里。 距离车队将近百步之遥,又有一堆帐篷组成的营地,不过相比起车队,显得杂乱了许多。有些地方密集,有些地方稀疏,十分混乱。 而此刻,鬼哭已经不在这里了。 他仗着脚力,已经追上了前方的马队。 此时,马队已经拉开了车队十里的距离。 这个距离不远也不近,不是马背不能拉开更远,而是马队实际上充当开路探路的角色,并不能一直往埋头前冲。 他们在一片崖下停了下来,躲在避风的地方,将马儿聚在了一起,点起篝火,开始埋锅做饭歇息。 陈铁枪在人群之中,什么也不做,大咧咧的享受白食,也享受着一双双复杂的目光。 对于陈铁枪,这群商队护卫心情复杂。一部分对他充满怨恨,因为他夺走了他们之中的一个兄弟的一只手。一部分对他羡慕嫉妒,因为他做了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上了陈老的女人。一部分则是幸灾乐祸,他们清楚,陈铁枪死定了,无论这事是否顺利。 陈铁枪没在乎这些目光,而是在心中琢磨着自己的计划。 三里开外,避风的土坡后,熊熊烈火燃烧,火堆旁,鬼哭和大黑马烤着火,在他们周围,一双双贪婪的目光打量着他们,嘴唇边滴下口水。 即便是冬天,一些饥饿的捕食者依旧活跃。 这么多的人行动,自然也引起了许多的野兽。 夜间,一声声野兽的咆哮此起彼伏,喊杀声四起。 第二日清晨,从县城中出来的人数又少了一些。 疲惫的人们拖着疲惫的身躯,焚烧了同伴的尸体,带着血淋淋的肉块上路了。这些肉块,既然是袭击他们的野兽的。 野兽在夜间偷袭了人,而人,用陷阱在夜间也偷袭了野兽。一部分人被野兽拖走,一部分人则获得了野兽的尸体。 鬼哭也收拾了东西迅速上路,十几具冰冷的尸体,没有被带走,而是留在了被积雪覆盖的火堆残留的灰烬边。 有的是狼的尸体,有的是一种特殊的鸟的尸体。这种鸟块头极大,不能飞,嘴里长满了牙齿,性格凶残,被称之为豺鸟,它们性格凶残,喜欢吃肉,群居,不过很罕见,因为少出现在有人烟的地方,却没想到被鬼哭遇到了。 昨天夜里,这些家伙袭击了鬼哭,却无一例外,成了刀下之鬼。 鬼哭的刀,在三步之内,堪称无解。面对这些野兽,一刀一个,跟割草似的轻松。 一头灰白相间的豹子跟在鬼哭后面,在三十步左右徘徊。它很狡猾,看得出来是个顶尖的猎手,从来不和鬼哭正面接触,它和鬼哭之间,总是隔着东西,这是它有意而为的。 它渴望着鬼哭在赶路的过程中露出破绽,但是很遗憾,他跟着走了十多里,始终没有找到一丝破绽,最后跟着跟着,鬼哭便失去了它的踪迹。 鬼哭对它还是有些兴趣的,毕竟灰白相间的豹子挺少见,于是便叫大嘴去看看,结果大嘴告诉他,对方已经离开。 又是一天的路程结束,人数锐减。 路途中经过了一片陡峭的山崖,马队纷纷下马而行,小心翼翼的通过了。 而车队就没那么容易了,一辆车突然打滑,结果连车带人一同坠入山崖,往下看去,车子被摔得粉碎,很明显,没救了。 车队中的人默哀了一下,没有停留,更加小心的通过了这里。至于后面远远缀着的那些人,因为队伍更加混乱,有两三个人落了下去。 大伙儿已经足够小心了,但是,无奈路面太滑,人数太多,难免发生意外。 除了此处最危险的地方,还有其他几处,也有人或伤或死。这一刻,人命显得如此不值钱。眼睁睁的看着他人死在眼前,但是很多的人偏偏不为所动。 在刻意的控制速度的情况下,第三天午时的时刻,马队率先到达了绿林村。 第八十一章 势如雪崩 马队匆匆的在村中搜寻了一番,果然如同陈铁枪所言,村中空无一人。 他们又去了村外的客栈,小心翼翼的破门而入,却也是空无一人,完全没有陈铁枪说的干尸。 不过,但也没人怀疑陈铁枪,因为这里的确有着镖局存在过的痕迹,甚至,连押镖的镖车和货物都还在。联想到了村中的情形,顿时毛骨悚然。 或许,村中的人也变成了干尸,然后被拖走了。 “快离开这里。”马队的护卫首领说道,然后又扭头对身边的两人说:“你们回去把这里的情况通报给老爷。” 两人离开,马队的护卫首领看了陈铁枪一眼,嘴角微微翘起,冷笑一声。 意思很明显,你的好日子到了。 陈铁枪面色不变,甚至心里有点想笑。 是的,的确是这里有古怪,这一点他真的没骗人,但是,镖局出村的时候,可不是傍晚的时候。 又行了数里路,到了一片山谷,只要穿过这片山谷,在前方就有一个歇脚的地方。 但是,道路阻隔,已经被一片积雪覆盖。 雪很深很深,半天的时间根本不可能通过这个山谷。 护卫首领脸上一片铁青,猛的回头一把拽住了陈铁枪的衣襟,把他从马背上拽了下来,接着自己也跳了下去,把陈铁枪按在地上挥拳便打。 护卫首领的身手比陈铁枪的身手高出太多,陈铁枪毫无反抗能力。他也没有反抗,只是狂笑不已。 “哈哈哈哈哈……” 一声声放肆的笑声在山谷回荡,护卫首领打了陈铁枪几拳之后便心里发毛,不再打他,把他扔到了地上。 “你笑什么?”护卫首领咆哮着:“我告诉你,你死定了!” 陈铁枪耳朵动了动,脸上挂着冷笑,猛的翻身而起,朝着前方跑去。 “你给我站住!”护卫首领追了上去,他的一群手下策马跟上,从左右包抄。 陈铁枪一边狂笑一边跑,此时的情形危险之极,他却没有半分恐惧,眼角的余光盯着山上。 当看到山上的一抹白色开始下降的时候,他知道,他成功一半了。 他的笑声,50匹马狂奔的马蹄声,在山谷回荡,山上的雪,可都是暴脾气,怎么能够忍耐。 一匹马从一侧奔来,陈铁枪突然暴起。 紧跟在他后面的护卫首领心头一惊,连忙叫道:“小心。” 同时,把手伸向腰间,一抹,取出一把带毒的飞镖。 然而,已经迟了。 由于马背上的护卫怎么也没想到陈铁枪居然会有如此大胆的举动,一时间被惊了一下,而陈铁枪也超常发挥,居然让陈铁枪成功的跳上了马背。 至于护卫,被陈铁枪直接推了下去,还顺便扯走了他的剑。 地上满是积雪,护卫摔在地上并没摔伤,滚了几圈后就会停了下来。 如果周围只有他一人,自然是安全,但是这样的身后,还有他的同伴。 一匹马从他身上跨了过去,第二匹马发出发出慌张的嘶鸣,也从他身上跨了过去。 然后,他的好运结束,第三匹马从他身上踏了过去,第四匹马被他带了一些,摔倒在地,后面就是一阵人仰马翻。 护卫首领暴怒,也顾不得瞻前顾后了,甩出手中飞镖。 陈铁枪伏在马背上躲了过去,而其他护卫看到护卫首领甩出飞镖,也纷纷拿出暗器或者弓箭招呼。 山谷中风有些大,呜呜直响。无论暗器还是弓箭都有些飘,嗖嗖的从陈铁枪头顶飞过。 陈铁枪正惊叹自己幸运,后背就中了一箭,他惨叫一声,咬牙挺了一个呼吸,猛的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而胯下的马,四条腿却陷入了一片积雪之中。 陈铁枪在一片积雪里连滚带爬的挣扎着,终于靠在了墙边。 护卫首领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而其他护卫也勒住了马,手中武器闪烁着寒光,一张张弓被拉开,冰冷的箭矢对准了陈铁枪。 “你完了。”护卫首领口吐白气,冷着脸道。 “啊!”陈铁枪惨叫一声,拔出来后背的箭矢。还好把衣服穿得厚,风又大,箭矢入肉不深,只有箭头进去了一部分,因此伤得并不重。 即便是受了伤,面临绝境,他也嘿嘿的笑着,对着护卫首领摇了摇头:“不,是你们完了,难道你们还没发现吗?提醒一下,看看头顶。” 护卫们忍不住往头顶看去,顿时手足发软,胯下的马儿也惊慌起来,蹄子来回践踏。 “疯子,你这个疯子!”护卫首领目眦欲裂,破口大骂,然后冲向陈铁枪,同时甩出飞镖。 陈铁枪胸口中了一镖,护卫首领的力气太大了,这一镖居然直接穿透了好几件衣服,扎伤了他。 陈铁枪痛叫一声,持剑等着护卫首领。 而其他护卫就没有护卫首领这样的胆量了,纷纷扭过马头,往山谷外面跑去。 然而,他们因为陈铁枪追的太深了,又如何逃得过。 隆隆的轰鸣声从头顶传来,接着,山呼海啸般的雪崩霎那间从天而降。 轰! 朦胧的白雾冲起数丈高,将整个山谷弥漫。 过了好久,一串咳嗽声从积雪中响起。陈铁枪大叫一声,钻出一个头来。 他狼狈的爬了出来,然后转身,又挖掘起来。 挖了没多久,一张脸被他挖了出来,是护卫首领。 “哈,你的命真硬,这都没死。”护卫首领咳了一口血,朦胧的睁开了眼,看来他此刻意识并不清楚。 “哈哈哈哈!”陈铁枪笑道:“没想到老子有一天,也能以一挡百。嗯……半百也是百。” 他自娱自乐一下,把护卫首领从里面揪了出来,拍了拍护卫首领的脸颊:“喂,你的飞镖有毒吧,快把解药给老子交出来。” 在飞镖上抹毒,护卫首领必定随身携带解药。因为万一不小心,割伤了自己,如果没带解药的话,那可就冤枉大了。 “没有解药。”护卫首领此时觉得耳朵嗡嗡作响,浑身无一不痛,手脚没了知觉,暂时动弹不得,他冷笑道:“你没救了,等死吧!” “你先去死吧,你姥姥的。”陈铁枪骂了一句,一剑给护卫首领捅了个对穿,就这样还不解气,就连捅几剑消气,接着,就在护卫首领身上搜索起来。 “tnd,还真没解药。”陈铁枪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看来这毒药并不致命嘛!” 他笑着自言自语,然后艰难的在积雪中一点点挪移着,往外面走去。 第八十二章 回马枪 好不容易挣扎着走出了雪崩覆盖的范围,陈铁枪晃了晃头:“姥姥的,这劲道有一些大。” 然后,直挺挺的一头栽下,脸深深的镶嵌在了雪地之中。看样子,大有一副要把自己活活憋死的架势。 马蹄,停在他的面前,然后,一双靴子从天而降,踩进了雪地之中。 靴子往上,是黑色大氅的下摆,黑色大氅再往上,是粗壮的脖子,结实的腮帮,以及,一双如刀的眼眸。 鬼哭拔出刀来,给了他一刀,然后翻身上马,随着马蹄声。 陈铁枪,这个人还当真有趣。 鬼哭看得出来,大破大立之后,这家伙从心态上发生了不可思议的转变。 变得更加强大,也更加危险了。 不过,这跟他无关。他只需要陈铁枪好好的做好一个工作,充当一个合格的诱饵就行了。 片刻之后,趴在雪地上一动不动的陈铁枪突然动了,他把深埋在雪地中的脸拔了出来,晃了晃头,看了看天色,吐出一口浊气:“看来,我没晕多久嘛!” 休息了一下,便开始活动起来,又重新转回雪崩的范围,挖了起来。 一个人被他挖了出来,他伸出了邪恶的双手,拔下了那人的衣服…… 车队,好好荡荡而来,停在了山谷前。 车夫打开了马车的门,跳下了豪华的马车,趴在了地上。 七娘率先探出头来,踩着车夫的背下了地,然后伸出了纤纤细手。 一双肥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是陈老,他一脚踩在车夫的背上,车夫面色紧绷,咬牙硬挺,承受着生活的重担。当陈老离开了他的背后,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在护卫的簇拥下,陈老打马来到了山谷前,然后,脸色铁青。 山谷中,大片的白,白的让人绝望。 山谷前,一颗枯萎的老树,上面结着冰渣,一根绳子,准确的说是一根长长的裤腰带,从上面垂了下来,下方,吊着一个人。 陈老认识,是他一个得力的手下。 树干上,用刀刻着一个笑脸。没办法,陈铁枪想留字的,但是他不会写字,也只能如此了。 “陈老,这怎么办?”一个富商骑着马到了他的身边,怀中捧着暖炉,说着脖子,看着山谷中的情形,颤声问道。 此时,真的是进退维谷。 前方道路不通,如果退回去的话,也只有一个地方可以住,那个空无人烟的村庄。 “就地扎营。”陈老冷声道。 住那个村庄,他可不会去,人,还是得有一些敬畏之心的。他可不会认为自己人多,那些藏在暗中的鬼怪就会怕了自己,相反,恐怕会更加兴奋。 毕竟,自己等人在对方的眼中或许就是食物吧! “陈铁枪,陈铁枪……”陈老咬牙切齿的念叨着这三个字,他还真的小瞧了这个家伙。0岁了一事无成,一个0岁后还真让这家伙干成了一件大事。 50人在他身边,结果被他弄得全军覆没,干了自己的女人,还能逃得一命,厉害,这时候,陈老也只能在心里说一声厉害了。 但是,今后不要让我碰到你。陈老心中想着,下一次,只要一碰到这个陈铁枪,二话不说就杀了他。 不只是为了脸面问题,还是因为他感受到了危险。 “走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我们回去。”陈老说着,拿着缰绳调转马头,临走前对身边护卫说道:“那些贱民别让他们闲着,让他们去把这些雪给我清理了。” 看着前方的车队停了下来,后方乱糟糟的队伍有些慌张,不断的打听着前方的情报。当听到前方遭遇雪崩,道路不通时,一群小商人面露绝望。 他们的粮食,带的可不算太多啊!如果不能及时赶到,是会被活活饿死的。 但也无可奈何,只好停了下来,跟着安营扎寨。 马车中,七娘听到了一些消息,神情复杂。 所托非人! 看来,这个陈铁枪已经抛下她跑了,并没有信守诺言。 没有太过失望,因为她本来就没有抱太多希望。还有一些庆幸,那个陈铁枪,跑了还把路给堵住了,让车队停滞在了这里。 晚一天到达,也是好的。 “娘!”一双小手摸着她的下巴,七娘低下头来,就看到了一双纯净的双眼。 这是她的孩子,生儿。 天太冷,所以生儿穿的有些多,真的小小的人儿都成了一个球了,活动很不方便,看起来蠢萌蠢萌的。 “看雪雪。”生儿嘴里叫着,用手扒拉着窗帘。 七娘脸上担忧不见,抱起了他,给他戴上的帽子,让他趴着窗沿,看着外面忙碌的景象。 生儿咯咯直笑,而七娘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角泪水滚落,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她终究无法保护这个小小的人儿。 马上的门开了,陈老出现在这对母子面前:“下车,今天我们在这里歇一晚,不,或许是两晚。” “是,这就下来。”看着陈老布满血丝的双眼,七娘笑着回应,然后,摸了摸袖子里的匕首。 他要杀生儿,如果我杀了他,生儿会不会得救? 想了一下,七娘又是颓然。不,不会。 她杀了陈老,陈老的手下就会杀了他,而到时候,生儿会无人照料。这样小小的孩子,无人照料的情况,在这荒郊野外之中,后果如何用脚趾都能想到。 渐渐的,天色暗了下来。 陈老去了山谷前,监督苦力们干活,他实在是急了,连这种事情都开始亲力亲为。 七娘带着生儿,在帐篷中百无聊赖。一个人走了进来,端上瓜果点心。 七娘本没有注意,不然那人叫道:“七娘。” 七娘浑身微微一震,抬起头来,用力的捂住了嘴,这才不至于叫出声来。 她颤声问道:“铁枪?” “是我。”陈铁枪穿着劲装皮甲披风,头上戴着连着披风的兜帽,兜帽的帽檐垂了下来,阴影部分遮住了脸。背着长弓,腰挎长剑箭袋,一副护卫的打扮。 “你没走?”七娘惊喜的说道。 “一日夫妻百日恩嘛!”陈铁枪坏笑道:“老子好歹也是个响当当的汉子,自然不会骗你这等弱女子的。” 其实,是一夜夫妻百日恩,但是陈铁枪这个文盲,很显然把意思弄错了。 高兴之下,七娘也没听出来。 第八十三章 僵尸合唱团 今夜,注定要发生许多事情。 陈老忙得焦头烂额,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匆匆的回到了帐篷。 然而刚一进帐篷,又发生了一件出乎他意料的事情。 帐篷后面突然钻出一人,看其打扮,是他的护卫。 还没等其他护卫反应过来,他就来到了陈老身边,一只手勒住了陈老的脖子,锋利的匕首顶住了陈老的脖子一侧。 “退后!”陈铁枪的声音传入了陈老的耳中,顿时,陈老的头皮都要炸了。 这tnd是个神经病吧,明明已经能跑了,他不跑,居然还回来了,杀了个回马枪。 但偏偏,居然还成功了。 护卫们没反应过来有责任,但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按常理说。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谁能知道混进来了一个刺客。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那时候,陈铁枪距离陈老太近了,让他们投鼠忌器,更让事态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让他们退后。”陈铁枪说道。 “别想!”陈老愤怒地吼道,心中一阵憋屈。 他年轻的时候,也是响当当的一条好汉。陈铁枪这样的货色,他一只手打10个,根本不是吹牛。 要知道,他那时候还有个绰号,被称之为追风快剑。他曾经一人一剑,独闯虎穴,夜战三十四名江湖好手,最后依靠偷袭游斗,在这三十四名好手的保护之中,杀死了他们的头领,并且带着头颅全身而退,无人敢追。 而现在,毕竟年纪大了,虽然同年龄段依旧很能打,那一只揍得一群半身入土的老汉哭爹喊娘,但也只是同年龄段逞逞威风而已,面对陈铁枪这样的年轻人,终究不是对手。 他有丰富的经验,他有足够的技巧,但敌不过陈铁枪这个年轻人的蛮力。这家伙一点也不知道尊老爱幼,一条胳膊勒得他喘不过气来,头晕目眩,什么经验,什么技巧,都没了作用。 “叫他们退后。”陈铁枪手中的匕首刺入了他脖子的皮肉,只要再往里面一点,就能切开血管,到时候,就真的要命了。 “退后,快退后。”陈老慌忙大叫。 他是典型的越老越惜命,本来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很有胆量,是这个硬汉,但真正当刀锋切开他的脖子上的一层皮肉之后,他才惊恐的发现,自己老了,就用一把生锈的钝剑,完全没了当年之勇。不仅身体上,心理上同样如此。 不知何时,他也变成了自己曾经鄙弃的那种人。胆小惜命,奸诈狡猾。 “叫你的女人抱着你的儿子跟上我。” “你要干什么?”陈老又是惊恐又是愤怒。 “别问我要干什么。”陈铁枪嘿嘿冷笑“只是想拿你的女人和你的儿子当个人质而已。” 陈铁枪裹挟着陈老出了帐篷,七娘抱着生儿跟在后面。 陈铁枪要了一匹好马,然后扔掉了陈老,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把他踹飞了出去。 接着夺过生儿跳上了马背,又蛮横的把七娘拉了上去。 陈铁枪得意洋洋的大叫“你可别派人来追,一旦让我看到你有你的人,立刻杀了你的儿子。” 生儿年幼,还不知道危险,拿手去拽陈铁枪的胡子,陈铁枪用力的仰起了头“你个狗日的小兔崽子,别捣乱。” 陈老被人搀扶着爬了起来,气得七窍生烟。 手上拿着弓箭对准了陈铁枪那边,只等陈老命令。但陈老终究没下命令,他害怕伤到生儿,毕竟,那是他的寿命啊! “不准放箭!”陈老大叫。 陈铁枪得意哈哈大笑,在众目睽睽之下,策马扬鞭,消失在夕阳之下。 一处山坡上,鬼哭看着下方的闹剧,转过了目光,看向另一边。 另一边,衣衫褴褛的人影麻木而行,在雪地中跋涉,小心翼翼的避开了阳光。 有的不慎被阳光射中,本身皮肤上冒青烟,皮肤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得焦黑。 这是一群僵尸,害怕阳光的僵尸,不知究竟是什么品种,鬼哭以前没见过,也不知他们能力如何,不过看样子,他们的肉身挺脆弱的。 这群僵尸数量很多,足足有数百之众,打扮五花八门,有的穿着裙子,有的穿着布袍,有的穿着行走江湖的劲装。 不过看样子,他们明显没什么肉搏能力。 他们从北边而来,也就是那个村庄附近,他们的目标很明显,就是车队以及车队后面的零散队伍。 马背上,鬼哭舔了舔嘴唇,自言自语道“看来,诱饵作用很好啊!” 看来,在客栈中,把一群镖局的镖师变成干尸的家伙,就是他们。 天色越来越暗,陈老又气又怕,怒火冲天,在他的喝骂中,一个个健壮的护卫拿着武器火把,正准备追击。 而另一头,陈铁枪几乎得意的唱起歌来。突然,他脸色一变,前方,影影绰绰,是一道道诡异的人影。 他倒吸一口凉气,心知不妙,连忙调转马头,二话不说,打马扬鞭就跑。 该死该死该死!!! 他心中破口大骂,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会遇到这么一档事。 他不知道那群家伙是谁,光线太暗,只能看到一些轮廓,虽然看起来有着人形,但行走的姿态,可不像是人的姿态。 对方,很可能是把自己师傅兄弟头儿变成干尸的罪魁祸首。 太阳,彻底消失了,大地,被黑暗笼罩。 接着,诡异的歌声,从那群僵尸的口中传出。 气势,恢宏! 眼皮,变得无比沉重。 浑浑噩噩中,陈铁枪突然飞了出去。 他强撑着自己睁开了眼睛,一只手抱着生儿,一只手抱住七娘,然后飞翔的一段距离重重地砸在雪地中,在雪地中翻滚了好一段距离才停了下来。 “啊!”陈铁枪惨叫起来,他切下了自己的左手小指,顿时左手变得鲜血淋漓。 扔掉了匕首,抱起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的母子二人,陈铁枪疯狂的朝着车队那边跑去。 去那里,只有去那里才有一线生机。 身后,无比恐怖的人影追逐而来,速度不快,但是,却一点点的接近着陈铁枪。 陈铁枪毕竟带着两个人,速度想快也快不起来。一脚深一脚浅的艰难前行,一个没踩稳,就摔了一跤,爬起来继续气喘如牛的拖着这对母子前行。 如果没有这对母子的拖累,他早就能跑掉了,但是…… “tnd,扔掉他们啊!”陈铁枪气急败坏的骂着自己的双手,可是双手,紧紧的抱着这对母子,怎么也不肯松开。 第八十四章 困意袭来 陈铁枪在心中痛骂自己的双手,你们是我的手,这么坑我是要闹哪样? 双手委屈的大叫:“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啊!” 左手更加委屈,为什么切手指就要切我的手指,而不是切右手的。 右手心有余悸,愈发僵硬,死死地抱住七娘的娇躯,就是不肯撒手。 或许是疼痛,或许是恐惧,激发了陈铁枪的潜能。 他硬是拖着一大一小两个人,跑到了车队后面的那个营地中。然后,他惊恐的发现,营地中所有的人都已经睡熟。 外面,那些傀儡般僵硬的人影如附骨之蛆,怎么也无法摆脱,依旧唱着歌朝着这边走来。 陈铁枪不敢停留,穿过这片营地,到了车队的营地。 这时候,他无比怀念车队中的护卫们用冰冷的兵器对准着他。 然而,依旧是绝望。 车队中的人,也同样熟睡。 “醒醒,快醒醒啊!”陈铁枪用力的扇了一个护耳两耳光,护卫依旧熟睡。陈铁枪头皮几乎炸裂,他感觉自己累到了极点,不仅眼皮沉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沉重的感觉,使劲把他往地上拖。 他不敢倒下,生怕一躺在地上就起不来了。继续没命的跑,穿过大半个营地,穿过熊熊燃烧的火堆,一头撞进一辆马车中,封死了门窗,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躺在马车中,闭上了双眼。 他,已经做到了极限。即便是变成干尸,他们三个也会是最后的。现在,也只能祈祷,那些黑暗中的家伙食量有限,还没吃到这里,就已经吃撑了。 如果……如果真的要死,那就认命了吧! …… “该我们了。”山坡上,鬼哭拍了拍大黑的头。 然后,阵阵鼾声入耳。 鬼哭愣住了,因为大黑居然睡着了。 这歌声,当真恐怖! 一把飞刀插在了大黑的后颈处,大黑猛的惊醒,一脸懵逼,回过头看向鬼哭,似乎在问:“你插我干嘛?” “我们走。”鬼哭说道。 大黑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哦,原来他们正在狩猎。 于是向前两步,但是,远方传来的歌声不停,才走两步,大黑又睡着了。 鬼哭:“……” 他还能说什么,只得承认,这群僵尸着实可怕,那歌声,堪称恐怖。 这是一种幻术,一种独特的幻术神通,利用歌声,让人沉醉于睡梦之中。 “大嘴,大嘴……”鬼哭呼喊着,大嘴没有回应,他终于在行李中找到了大嘴,大嘴正睡得香甜。 “好吧。”鬼哭眯起了眼睛,他承认,他小看了这群家伙,没想到连大嘴都着了道,大嘴对这方面的抗性,可是很强的,却依旧被完全压制。 而如今,也只有鬼哭一人,能完全扛住这歌声的催眠。 所以,今夜只有我一人了…… 火焰,在火堆中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在呼啸的冷风中左右晃动。噼啪一声,火堆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一片火星窜出。 一人抱着长矛摔倒在地,他本是负责警惕的人,而如今睡得香甜,嘴角还微微翘起,痴痴的笑着。 黑色僵硬的人影,靠近了营地。火光之中,露出了干瘦如骷髅的面容。 他摇摇晃晃,行尸走肉,双眼射出贪婪的光芒,嘴唇开合,麻木的唱着整齐的歌谣。 猛然间,歌声停下,他触电般打了个哆嗦,回过头,搅局者来到。 今夜,月光明媚。 风很大,却无雪,天空也无云。 月光洒满大地,白雪反射着狡黠的月光,以至于夜中的人影,格外清晰。 同样导致,这夜里的刀光,是如此明亮,比地上的白雪,还要明亮。 一闪而过的刀光,比天上的流星还快,就仿佛从天而降的雷霆,一瞬间,在你反应过来之时,就已经发生了。 三个僵硬的身影,一头栽倒在地。 鬼哭身形如风,闯进僵尸群中,左摇右晃的离开了一只只手,如白驹过隙,如花丛间穿梭的蜜蜂。 偶尔闪过的夺目的刀光,璀璨而又致命,将拦路的僵尸,无一例外的,斩断砍倒。 鬼哭并非盲目前行,他看得很清楚,周围的这些僵尸,只是傀儡,他要找到这群僵尸的主人。 这并不容易,因为他很狡猾,隐藏在这群僵尸中,一点也不起眼。所以想要找到他,需要一点智慧,一点运气。 歌声停了,僵尸们无暇在唱歌。 鬼哭在僵尸群中翻江倒海,僵尸们必须先要制住他,然后才能痛快进食。 想要制住鬼哭,这并不容易,尤其是长刀在手的鬼哭。 鬼哭的刀,越来越快了,也越来越诡异了。 以前,他还需要摆足了架势。而如今,是随意的出刀收刀。更加诡异,更加迅捷,完全想象不到他会从哪个角度一刀斩来。往往,等你看到他的刀时,他的对手已经死了。 鬼哭很克制这群僵尸,虽然他们数量众多,但是肉身太弱,迟钝,力气又小,就仿佛迟暮的老人。如果不是那诡异的歌声,陈老他们根本就不用怕这些僵尸。 而如今,他们的歌声鬼哭完全不起作用,被克制的死死的。 一刀,又是三个僵尸被齐刷刷的砍掉了脑袋。无头的身躯晃动了一下,便倒在了地上。 太简单了,就如同割麦一般。 僵尸们开始撤退,才这么一点时间,就已经倒下了二三十个僵尸,隐藏在僵尸群中的幕后黑手感觉到了危险。 鬼哭伸出手扶了一下斗笠,斗笠下锐利的双目扫过一个个僵尸那僵硬的面容,刀柄上的铃铛晃动,脚下一圈圈波纹散开、回荡。 感知全开的他显得极端可怕,周身10丈,一分一毫也瞒不过他的感应。 他用那灵活的步伐避开了身后一个僵尸偷袭,也不见他如何出刀,只是听到咔的一声才知晓。 哦,刚才他已经出了一刀了吗? 扑出来的僵尸和鬼哭擦身而过,接着突兀的断成两截,摔在了地上。 鬼哭退了出去,微微的喘了几口粗气,调整着呼吸与心跳,游走在这群僵尸的周围,就仿佛一头贪婪的猎豹,正打量着群羊,挑选着今日的午餐。 一共三十个呼吸,鬼哭没有进一步动作。 呜呜的风声,沙沙的树木晃动声,除此之外,又只剩下雪地被踩得嘎吱作响的声音了。 一切,寂静的可怕。 猛然间,鬼哭又一次冲了出去,乳燕投林般射入了僵尸中。 片刻后,同僵尸群的另一头冲了出来,留下了几具残破的尸体。 这些尸体无一例外,都是僵尸群中最干净的。 “不爱干净吗?”鬼哭打量着这些僵尸,在心中将干净的那一条划掉,搜寻起符合饱满这个条件的僵尸来。 第八十五章 破解幻术 鬼哭一次次的冲杀,一次次的失望而归,一连十几次后,渐渐的,他开始发现了不对劲。 这些僵尸还是那番模样,满脸麻木。但是,它们的数量却不见减少多少,地上的尸体也少得过分。 幻术,自己陷入了幻术。 鬼哭眉头紧皱,大口呼吸,迅速的恢复着体力,心中飞快的琢磨着。 绝大多数幻术都对鬼哭无效,因为所有针对鬼哭思想与灵魂的咒术与幻术都会被鬼哭心中之刀斩杀。 这把刀是如此锋利,可以说是无坚不摧,也是如此,鬼哭面对擅长幻术与咒术的对手往往无往不利。 但是,如果对手根本不针对他,只是针对他周围的环境,那么他心中的那口刀,就对此无能为力了。 对手擅长在歌声中制造幻术,使人催眠。那么,这次同样可以利用歌声,改变周围环境,扭曲光线,制造虚假的景象? 还有,他可以通过铃声辨别危险来源,辨别敌人大致方向,这铃声,是不是也可以被对方利用? 脚踏大地时产生的波纹,同样也是利用声音,对方是不是也可以利用这个给他一些虚假的信息? 欺骗他的眼睛,利用铃声和脚下波纹欺骗他的灵觉,他的刀太快,很多时候都还没感觉,对方就已经被一分为二,所以也没能及时察觉出是幻觉。 这些,都是问题。 战斗时,鬼哭的智商总是直线提升的。 一幕幕被他整理结合,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对方是在跟他周旋,而并不是在撤退,他们想依靠数量与幻术消耗他的体力。 鬼哭没有无限的体力,他的体力的确很强,可以无法在这样高强度的战斗中支撑一夜,甚至半夜都支撑不了,这个冬天的夜,很长。一旦体力消耗殆尽,便是待宰羔羊。 鬼哭不会把自己陷入这样的险境之中,所以一旦体力消耗过多,他就会撤退。 然后,这个僵尸合唱团就会从容的去享受今夜的美食,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因为没了体力的他什么也不是。 眼睛已经被欺骗,耳朵很可能也被欺骗了,灵觉同样被欺骗了一部分,能够相信的,还剩下触觉与嗅觉以及味觉。 味觉没什么用,嗅觉和触觉有大用。 于是鬼哭决定,干脆使用龟息术,摒弃掉了视觉听觉味觉和灵觉,只留下了触觉和嗅觉,同时用心眼术放大触觉和嗅觉。 瞬间,他就陷入了黑暗,黑暗的世界同样精彩,变得光怪陆离。 风吹过,触到了皮肤,带来了外界的信息。 臭味被无限放大,在鬼哭的鼻尖萦绕,当鬼哭辨别僵尸合唱团的大概位置。 而鬼哭没有朝着那边冲过去,反而后退。 在后方,传来阵阵糊味、臭味、火焰燃烧柴火的烟味。那是营地的方向,他只要守住那里,就能挫败僵尸合唱团今夜的目的。 他想要试探,僵尸合唱团一旦被勾起食欲,是否能够忍得住。 就让他们忍不住也没关系,既然已经出现了,就没那么容易逃离鬼哭的视线。一旦他们撤退,就会被鬼哭发现巢穴,而他们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怕阳光,这个弱点,简直致命。 双方陷入了对峙,僵尸合唱团显然焦躁了起来,开始朝着营地这边靠近,想要把鬼哭赶走。 鬼哭如何能如他们所愿,就借着营地与他们周旋。 脸颊,裸露在外的手,感受着这冬日冷冽的风。 此处的风小一些,那便是有障碍物,应当避开,那边的风大一些,那就是空旷之地,淌步而行。 闻到了僵尸的臭味,臭味越发浓烈,僵尸距离自己就越近,一旦臭到一定程度,那就出刀。 刀不快,但很稳。 无法做到再像以前那样削铁如泥,杀人如割草,却依旧锋利,斩杀这些羸弱的合唱团僵尸,依旧轻松。 有细微的风吹过,鬼哭后退一步,劈出一刀,他清楚的感觉到刀身一阻,这是出肉的触感。 将一抹妖气注入刀锋,鬼哭便抽出了刀,同时引爆那一抹妖气。 身后同样传来了特殊的风,鬼哭回头就是一刀,这一刀,提前感受到了那种一刀入肉的感觉。 这是击中了手臂,鬼哭没有半分犹豫,前踏一步,接着回身又是一刀。 这一刀,感觉刀身受到的阻碍更甚。这是砍到了肉少的地方,直接击中的骨头。并且这个位置,应该是脸颊,对方偏矮。 无数有用的信息在鬼哭的脑海一闪而过,他迅速作出调整,一转刀锋,贴着对方的脸颊往下一划,刀身一抖,鬼哭便清楚刀尖贴着对方的身体已经穿过锁骨,他一节一节的数着肋骨,接着一刀刺入。 柔软的触感,应该已经将对方穿胸而过。 不过根据刀传来的感觉,对方身体以软,依靠刀身而立,当鬼哭抽出刀来,没有听到任何倒地的声音,他封闭了自己的听觉,自然听不到,但他感受到了风。 风告诉他,这个僵尸已经倒下。 如果有人从天上看去,便能惊讶的发现,只剩触觉与嗅觉的鬼哭,灵活的在营地中穿梭,避开了一个又一个的障碍,与僵尸们游斗起来。 他无法避开所有的障碍,时常踢到一些东西,但他的脚掌从不离地,如同淌水而过,所以即便踢到,身体也依旧稳健,没有半分摔倒的迹象。 他也无法做到像原来割韭菜那样将这些合唱团僵尸干脆利落的斩杀,往往杀死一个僵尸,需要两刀甚至三刀。 但实际上,因为放慢了刀速,因为减少了妖气的消耗,因为得到的信息变得更少,只能在有限的信息中迅速选择,所以他无论在哪个方面,消耗都变得更少。 消费得少了,没了幻术干扰,效率也提高了。没过多久,二三十只僵尸倒下了。 僵尸合唱团们,很明显的急了。他们拿出了杀手锏,顿时,吹拂的风瞬间被绞得粉碎。 鬼哭明显感觉到了,这是一圈一圈波纹状的东西,这是……音波!!! 他瞬间解除了自身所有的束缚,下一刻,高亢入云的嚎叫山呼海啸般的将他淹没。 刹那间,眼睛发黑,晕头转向,鬼哭跪倒在地。 与此同时,两个营地的人都被那声音惊醒,然后在声音中痛苦的打滚,最后生生的昏厥过去。 鬼哭也只是靠着插在地上的长刀勉强支撑身体,他更加强壮,自然能够承受更多。 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痛苦在脑海中激荡,大脑一片混沌,他本能的拔出飞刀,一刀穿透斗笠插入额头,将斗笠牢牢的钉在了头上,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随后,高亢的声音变得嘶哑,所有的合唱团僵尸萎靡下来,鬼哭舔了舔嘴唇,站了起来,拔出地上的长刀,嘶哑的声音从他喉咙中传出:“鱼儿,上钩了。” 第八十六章 群众中来 “很吃惊对吧?”鬼哭顶着一把飞刀将目光注视到了一个距离自己足足二十步开外的僵尸身上。 这个僵尸,没有任何特点,只能用一个平凡来形容。 他在僵尸群中,不算太高,不算太矮,不算太瘦,不算太胖,不算太脏,不算太干净,不算太年轻,也不算太老。 统一的佝偻着身躯,统一的满脸麻木。 这样的他,隐藏在僵尸群中,自然很难被发现。 可是,当鬼哭中了一记高音大合唱失去了平衡这时候,他心中暗喜,对于鬼哭的血肉,他可是垂涎万分。 然而,鬼哭古怪的举动让他感到了奇怪,居然自己捅了自己一刀,还是头颅这样的要害。 接着,鬼哭站了起来,如同笔直的旗杆在风中矗立,看起来,一点没有受到高音大合唱的影响。他心头一惊,大起大落之下,他终于露出了表情,僵硬的脸上略显慌张。 就是这么一点不同,被鬼哭给发现了。 (终于圆回来了(ー_ー)!!) “别装了。”鬼哭看着迅速恢复麻木表情的僵尸,冷笑道:“我知道你能听懂我的话,你很聪明,现在请做一个聪明僵尸应该做的事,出来投降吧!” 面前的这个僵尸,某方面来说很强,某方面来说又很弱,他太过依赖同伴了,同伴越多,它就越强,同伴越少,它就越弱。 现在,其他僵尸因为刚才的高音伤了喉咙,集体失声,已经无法为他提供帮助了。 他现在,非常的虚弱。 鬼哭的话,明显被当做了耳边风。对方很自信,自信自己的演技不会这么容易被鬼哭发现。 合唱团,失去了最大的武器声音,但还有它们的数量。 他们缓缓而来,步伐更显沉重。 鬼哭冷笑一声,拔下头上飞刀,用力一甩,飞刀化作一点寒星。 噗! 作为僵尸合唱团的掌控者,只来得及抬起胳膊,就被飞刀一击命中。 这一刀,差点击中他的喉咙。还好他及时抬起手来,被飞刀贯穿手掌。 他终于恐慌了,因为鬼哭真的发现他了,他也终于表现出了和其他僵尸的不同。 他的速度很快,身手很敏捷,头也不回的朝着后方逃去。 其他的僵尸,纷纷横在了鬼哭面前,要挡住鬼哭的去路。 鬼哭重重地一踏地面,五根脚趾向下一钩,紧抓地面,接着,力量迸发,鬼哭的爆发力在这一刻凸显的淋漓尽致。 原本,肉眼不可见的波纹在这一刻是如此清晰,一圈圈荡漾开来,地面的积雪也被蒸腾。 就仿佛一朵绽放的梅花,在寒风中摇拽生姿。 砰砰砰砰…… 一朵朵梅花绽放,鬼哭仿佛鬼魅一般前行。 挡路的僵尸,或者被一刀两断,或者干脆被直接撞飞出去。 这并不能表现鬼哭有多么了不起,这些僵尸,一个个比快入土的老头强不到哪里去。 “哪里跑!”身后,鬼哭在高喊。 前方,样貌平平的僵尸在夺命狂奔。 他就仿佛一条狗,一条被追急了的狗,摔了一跤之后甚至干脆不爬起来了,四肢着地连滚带爬,一顿狼奔豕突的跑出了营地。 轰! 身后的一刀仿佛霹雳,即便在月色明亮的夜中也格外耀眼,发出雷霆般的隆隆声,惨白的火焰溅射出去,五六个拦路的僵尸浑身着火的飞了出去。 前方的僵尸跑得越加欢快,不过,很明显,他经验不足,时不时回头,犯了大忌。 果然,回头观看鬼哭位置之际,一个没留神被绊了一下,哪怕四肢着地,也没能阻止他摔倒,他就像是个滚地葫芦一样,直接滚了出去。 滚出了大道,在陡峭的坡上滚动着,一路往下,一直滚到了一片竹林之中。 砰的一声,他重重地撞到了一棵粗大的竹子上,竹叶和雪花飘落。 “我都说了,让你投降就好,这么跑又是为了什么?反正都逃不过我的掌心。” 就在他晕头转向之际,一双腿出现在了他眼前,明亮的刀身让他瞳孔猛缩。 “呵呵!”他口中喷出白气,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这人,僵硬的脸上,神情绝望而癫狂,癫狂之中带着愤怒。 “蜀山,你一定是蜀山的剑仙吧!”僵尸问道。 鬼哭微微颔首:“安心,我的刀很快,你不会有多痛苦的!” 僵尸的脸色变得扭曲:“你又没死过,你怎么知道?” “我死过。”鬼哭平静的看着面前这个僵尸:“不止一次,一次痛快,一次痛苦。” 说着,鬼哭双手握住刀柄,长刀还缓的举起。 月光照在了刀尖,刀尖上,一颗冰冷的寒星绽放,有些耀眼。 “为什么。”僵尸咬牙切齿:“为什么去年的时候不出现,去年的时候不来这里斩妖除魔,偏偏等到今年,等到我成了你们口中的妖魔,这才出现斩妖除魔?为什么啊!!!” 如果他还活着,此刻的呐喊,额头已经青筋绽放。他死了,但他的呐喊与震撼。他流不出泪来,却流出了血,一滴一滴,在脸上滑落。 那突然出现的怪物,杀了他,杀了他们一家。 他以为自己死了,也确实是死了,但他又重新活了过来,带着仇恨,他要变强,他要报仇,于是,向那怪物杀了他一样,他去伤害别的人,去增强自己的实力。 可是却没想到,鬼哭出现了,蛮横的击碎了一切。 今夜,只需要让这两个营地的人都变成他的合唱团的一部分,他就可以去报仇了,可是偏偏,就是如此凑巧。 贼老天,该死的贼老天,是如此的玩弄他。 鬼哭看着撕心裂肺的僵尸,并没有愤怒,也没有怜悯,只是平静的诉说着一个事实:“我不是神,我管不了这么多,我能做的,只是把损失减少,至于你的遭遇,只能说遗憾,因为,这便是劫数!” 僵尸神情呆滞,鬼哭也把刀举到了最高。 “等等……”僵尸似乎已经放弃抵抗,说道:“往南走,就在虎牙山的犬牙峰,有一个怪物,长得像人,却能飞天遁地吸人鲜血的怪物,你会去解决它吧?” “多谢你的情报,我会去的,那么……现在去死吧!” 话音刚落,僵尸猛的抬起头来,喉咙高高鼓起,下一刻,声音就会束成利剑,将鬼哭击穿。 他从来没放弃过抵抗,仇,果然还是亲手报为好。 但是,他始终不清楚什么叫做鬼哭的刀。 这一刀,快的超过了他的反应。 他口中的声音还未发出,鬼哭就已经干脆利落转身离开了。手中的长刀,不知何时已经插在了腰间。 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走了? 难道放过我了? 僵尸还在思索着这个问题,声音就已经失控,在他体内爆发。 轰! 好几棵竹子被拦腰炸断,鬼哭头顶的斗笠也被气浪吹歪。 他抬手扶了扶斗笠,没有回头,身后,几棵竹子缓缓倒下。 第八十七章 趁梦刺杀 天边的启明星闪耀着光辉,那明亮的月亮却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大地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火堆大多已经熄灭,还有一些残留着几点火焰缓缓燃烧。 微弱的火光中,一辆马车动了动。 门开了,陈铁枪从中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抱着生儿的七娘。 他们躲在马车里,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也是因此,受到昨夜的那一声高音合唱的影响要小了许多,率先醒来。 当然,这个时候起来的也不只是他们,也有一些人或者动物醒来了,他们有的是因为体魄足够强健,有的是因为距离够远。 只是他们大多迷茫,看着周围,有些不知所措。 陈铁枪带着七娘偷偷的溜到了马推里,先出来了一批最为雄壮的马,这是陈老坐骑,不仅跑得快,而且性格温顺,正好适合。 他扶着七娘上了马,把身上的披风取了下来,披在了七娘身上,然后又取出银子,这是他从马车上找到的,也通通交给了七娘。 “你这是……”七娘疑惑的看着他。 陈铁枪笑着说:“你先走,沿着大道,一直往北,不要停,我随后跟上。” “你要做什么?”七娘用力的拽住了陈铁枪的衣袖,不让他走。 “陈老必须死。”陈铁枪此刻很冷静,他想的很清楚,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不杀掉陈老,陈老就会四处搜捕他,一个运气不好就会被抓住,到时候不仅他会死,七娘也会死。 “你不能去,他们快醒了。” “如果我不去……”陈铁枪笑着道:“你一辈子都摆脱不了他,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的性格。” 七娘无言,陈铁枪嘱咐:“记得戴上帽子,你太漂亮了,这很危险,如果我没追上来,你不要停,这家伙是匹千里宝马,带着你们娘俩,运气好一日之内就可回到县城,然后先去找一个叫做杨老管的人,把马卖给他,接着让杨老管帮你雇一个车夫,随便挑一个地方走,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卖马的银子和我给你的这些银子加起来应该足够你把生儿养大了。” 这一刻,七娘落下了泪来。她只是利用陈铁枪,然而陈铁枪的这一番举动,她的心又不是铁做的,又如何能不感动。 “快走!” 陈铁枪拍了一下马屁股,这匹马不愧是一匹宝马,很通人性,抬脚就走,走的很平稳,直直的往营地外走去。 七娘抹了一下眼泪,看向还在熟睡的生儿,戴上了兜帽,脸上变得坚定。 当七娘骑着马快要穿过这个营地的时候,一个人捂着头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突然注视到了七娘身上。 “等等……”他叫道,然后,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一把利剑从后面穿透了他的喉咙,他满脸震惊,用力的捂住从喉咙里钻出来的剑刃。 剑刃被抽了回去,手指被齐刷刷削掉,落在地上。 这个人,也倒了下去。 陈铁枪神情冷漠的注视着七娘离去的背影,然后朝着营地中央的那个帐篷跑了过去。 途中,又杀掉了两个清醒的人,当他冲进帐篷,就看到一个护卫正试图叫醒同伴。 而护卫也同时抬起头来,看到了从外面闯进来的陈铁枪。 “敌袭!”护卫叫道,同时拔出剑来,而陈铁枪抢先出手,他的剑就在手中提着,并且提前做好了准备,所以更快。 噗噗!! 两把剑,相互刺入了对方的腹部。两人互相对视着,然后几乎同时抽出了剑。 陈铁枪痛得满头的汗,而这个护卫也不好受,用力的捂着腹部,瘫软的坐在了地上。 看来,虽然都是腹部中剑,陈铁枪的伤势更轻一些,至少,他还能站着。 陈铁枪咬着牙,走近了这个护卫,这个护卫勉强抬起剑来,被陈铁枪一剑打掉,然后一剑击中了他的脖子。 护卫倒下了,陈铁枪身体晃了晃,半跪在地。 “你姥姥的……”陈铁枪痛得咬牙切齿,他没想到这个护卫的实力这么强,明明后出手,明明剑还在剑鞘中,却偏偏差点与自己同归于尽,还好自己的运气似乎好些。 他喘着粗气,一步步挪到了昏睡中的陈老身边,陈老睡得很死,他的年龄更大,理所当然的会睡的更久。 陈铁枪看着陈老,神经质的笑了笑,一剑刺出。 当! 明亮的火花在光线昏暗的帐篷中闪烁,陈铁枪手中的剑飞了出去,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这人。 身材娇小,手持利剑,这是陈老身边的丫鬟,却没想到如此武力。 “差点让你坏了大事!”丫鬟脸色铁青,她在后怕,昨天晚上,毫无疑问,她中招了,不知为何昏睡。本以为完蛋了,但却没想到还能醒来,当真幸运。 “你是谁?”陈铁枪铁青着脸说道:“你绝对不是普通的丫鬟。” 普通的丫鬟,哪有这样的武力值。 “我是谁?”丫鬟捂着嘴咯咯娇笑:“看在你快要进阎王殿的份上,老娘就告诉你了。” 她把衣袖一挽,露出了血红与青绿交错的刺青,一朵朵血色的鲜花,是如此的刺眼。 “你是蛮女。”陈铁枪瞪大了双眼,然后叫道:“我知道了,你是熊王寨的人。” “知道就好,你也可以上路了。”丫鬟提剑而来,陈铁枪绝望的闭上了双眼,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遇到熊王寨的人。看来,陈老和熊王寨有联系,这是真的。 并非蛮女厉害,也并非熊王寨的人厉害,而是熊王寨派到陈老身边的蛮女一定是厉害的,反正他这种江湖上也只能称之为好手的家伙肯定不是人家的对手。 更何况,自己受伤不轻。 就在闭上双眼等待着死亡的那一刻,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头,然后,一把剑被塞到了他的手中,他感觉一股巨力袭来,接着,温热的液体扑到了脸上。 他睁开了双眼,顿时眼睛瞪得溜圆。 这个熊王寨的蛮女满脸诧异与惊恐,脖子已经被他手中的剑一剑刺穿。 当啷一声,蛮女手中的剑落在了地上,而他手中的剑却从蛮女的脖子里滑了出来。 鲜血喷洒,他眼睁睁的看着蛮女的尸体倒在地上,半晌都没能反应过来。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 陈铁枪回过头,便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在帐篷的出口一闪而过。 他来不及思索,就已经有人醒来。不再犹豫,捂着腹部伤口奔出门外,门外,一匹黑马就停在他的面前。 第八十八章 比翼双飞 天边,出现了一抹曙光。 在光与暗的争夺中,光明又一点点的夺回了领地。 此时此刻,七娘的心都要揪起来了,她裹着披风,穿过了车队营地,来到了另一个营地,一个个骨瘦如柴的僵尸矗立在这里,一动不动,身上泛起白霜,犹如雕塑。 冷风吹拂,陆续有人醒来,然后发出惊叫,惊骇莫名的看着四周那一动不动的僵尸。 终于,有人大着胆子拿着长竿捅了僵尸一下,僵尸倒地,下一刻爬起来,朝着捅他的人走了过去。 那人被吓得哇哇大叫,一旁一杆红缨枪刺来,刺穿僵尸的胸口。 持枪的人,是个壮年汉子,黑壮而矮,穿着绿色的袄子,带着厚实的帽子,一杆红缨枪舞得如同繁花锦簇。 他手一抖,枪便缩了回来,那个僵尸低头看了一下胸口,继续朝着这边走来。 壮年汉子又刺出一枪,在僵尸的胸口开了一个大洞,这一次,僵尸僵在了原地,向后倒下,重新变回了尸体。 壮年汉子心中振奋:“大家莫怕,这是群呆瓜,比快入土的老头厉害不到哪里去。” 说完,又朝着一个僵尸走去,一枪将那个僵尸刺倒。 人们愣愣的看着,直到壮年汉子连续刺杀了五六个僵尸之后,这才反应过来,呼喝着冲向了僵尸。 七娘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微安,但依旧踌躇。 毕竟,是僵尸啊! 万一,他们醒来,疯狂扑杀,她一个弱女子,如何挡得住。 但是低头,看了一眼绑在怀中还在熟睡的孩儿,一咬牙,策马冲了过去。 砰! 一个僵尸被撞飞了,撞到了火堆中。 火堆尚未完全熄灭,僵尸张开嘴,发出无声的惨叫,左右翻腾。 壮年汉子看到这里神情大振,竖起拇指大叫道:“姑娘,是个好汉子!” 然后,便看到这位姑娘策马扬鞭一连撞到了好几个僵尸之后,冲出了营地。 壮年汉子回头大喊道:“大家快随我杀啊,人家一个姑娘就如此大胆,我们身为男儿,如何能落后。” “看我的。” 有个半大的小伙大声呼喝,骑着一头驴挺着枪就冲了过去。 壮年汉子神色大变:“徒儿,不要!” 驴子突然刹住了脚,半大小伙从驴背上冲了出去,将一头僵尸撞翻在地,都像个兔子一样蹦了起来,躲开了僵尸挥舞的手,涕泪横流的叫道:“师傅救命啊!” 然而,双方相隔太远,壮年汉子只好叫道:“徒儿莫怕,冷静……” 他的话还未说完,一道黑影一闪而过,砰的一声将那个僵尸撞飞了出去。 僵尸飞出了三四丈远,保龄球般撞倒了好几个僵尸,这才落在了地上,脖子却已经被扭断,歪着头,在地上以逆时针方向而行。 定睛看去,却是护卫打扮的陈铁枪。他捂着肚子,伏在马背,已经陷入半睡半醒之中。 还好有大嘴缠着他,将他固定在马背上,不然,恐怕他早就摔下去了。 “陈铁枪,陈铁枪,陈铁枪……”大嘴声音变幻,一会儿苍老,一会儿年轻,一会儿如中年男人低沉,一会儿又如芳华少女欢快。一边喊着,还一边用残余的一部分抽打着陈铁枪的脸,为了让陈铁枪保持清醒,也是煞费苦心,把人家的脸都给抽肿了。 因此,陈铁枪始终没有彻底的睡过去,在半梦半醒之间徘徊,好似被一百个人轮流抽着耳光。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抽他一耳光还要喊他的名字,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这就是地狱吗? 陈铁枪如此想着,顿时悲从心来。 其实,他的伤早就被鬼哭治了一部分,之所以昏昏沉沉,是因为失血过多。 大黑马满脸嫌弃,因为有血溅到了它的身上。 但很快,脸上的嫌弃消失不见,他看到了前方的七娘,准确的说,是七娘胯下的马。 大黑马发出一声长啸,那匹马竖起耳朵,猛的停下,然后便看到了黑瘦高大的大黑马。 大黑马虽然样貌不咋地,但自带一股王者气势,在七娘惊骇的目光中,胯下温顺的马儿突然变得不听话了,扭头就往回跑。 就在七娘不知所措的时候,看到了大黑马,准确的说是马背上的陈铁枪,他看起来,伤的好重! 顿时,心头一紧。 身下的马儿到了大黑马身边又是一转身,跟着大黑马身后迈开四条腿,一边跑一边欢快的叫着,他使劲的摇着尾巴。 大黑马昂头挺胸,一副骄傲的模样在前面抬高了腿跑着,脚下流光溢彩。 …… 营地中,喊杀声四起。 不知何时,阳光照到了这里,僵尸纷纷的冒起了青烟,然后,青烟变成了浓烈的黑烟。接着,身体迅速燃烧,成了一个个人形的火炬,满地的积雪也为之融化,于是,雪地变成了湿滑肮脏的泥地。 众人停了下来,纷纷远离僵尸,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 渐渐的,有人回忆起昨晚的事情。 “我似乎,听到了歌声……” “我也听到了,就好像小时候,娘哄我睡的时候。” 一番交谈之后,所有人都不由得冒出了冷汗。 如果,如果不是这些僵尸明显出了问题,睡梦中的他们,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有人若有所思:“看来,我们之中有高人啊!” 众人面面相觑,但是无论看谁,都不像是高人,大伙知根知底,全是一群俗人。 突然,哭泣声在营地中爆发,也有人发出痛苦的呻吟。 怎么回事? 人们连忙循着声音看去,然后,沉默。 他们突然的睡着,有很多都不是在厚实的裘被下,而是在冰冷的雪地中。 一夜过去,自然有被冻死的,也有被冻伤的。 即便这些僵尸没有吸人之血,营地的损失也着实不小,死的人也着实不少。 …… 陈老看着蛮女和一个护卫的尸体,背后冷汗直冒。他已经尽可能高估陈铁枪了,但却没想到,陈铁枪差点成功的杀了自己。 根据护卫的禀报,他醒来时,便看到陈铁枪捂着肚子匆匆离开帐篷。 可以想象,如果这个护卫没有及时醒来,后果将会如何? “该死!”陈老又是愤怒又是恐惧的怒吼:“派人,我要陈铁枪的人头,只要把人头给我,我就赏他纹银百两。” 新的护卫首领很是心动,但是,有一个困难却挡在面前,他苦涩的说道:“老爷,咱们人手不够?” “什么意思?”陈老眼睛一眯。 “昨天夜里,大伙儿都突然睡着,有一部分兄弟被活活冻死,还有一部分兄弟被冻伤了,有的甚至要切去手脚……如果去追捕陈铁枪,那咱们的行程……” 说到这里,已经不用他说下去了。陈老肥胖的面容抖动,神情阴霾,良久,一甩袖子:“暂且不管他!” 第八十九章 张北县 众人齐心协力之下,花了一个白天的时间,终于在山谷中清理出了一条道路,同时也收敛了尸体,将其火化。顶点x23us 其中,有一些但不是尸体,但是伤的太严重了,所以……也只能解除其痛苦。 两个队伍加起来原本总共千人,而如今,只剩下了七百,其损失严重,触目惊心。 可是,人们伤心之余,剩下的,反而是欢快。 人死了,粮食消耗就变少了,还有一些货物,自然也归了有心人之手。于是,引起了一番明争暗斗。不过,都在一个夜里解决,到了第二天白天,所有人都默契的收手。 上天给面子,又是晴天。有惊无险的穿过山谷,又一路紧赶慢赶,到达了虎牙山犬牙峰下的张北县。 看到了这座矗立在半山腰的县城,所有人都忍不住发出欢呼,精神振奋。 藏在人群中的鬼哭,很明显能感觉到他们的兴奋。 这一步,不容易啊! 马车中,眉头紧皱的陈老也忍不住松开了眉头,吩咐道:“加快速度,早点进城。” 但是,随着距离县城越近,众人的兴奋劲不但没有提升,反而在下降。 一具尸体,被吊在歪脖子树上,在风中摇晃。尸体已经僵硬,被鸟雀啄食的不成样子,森森白骨露出,空洞洞的眼眶注视着路过的众人,阵阵寒意袭上人们的心头。 哗啦一声,灌木抖动,一声咆哮炸响,紧跟着,一道人影提着柴刀冲了出来。 噗! 一个护卫将手中长矛扔了出去,把这个人钉在地上,她无力的扭动了一下身体,然后双臂颓然垂落,菜刀也落在了地面。 护卫骑着马走了过去,拔出了长矛。 这不是什么怪物,也不是什么僵尸,只是个普通的妇人。只是她太瘦了,瘦到皮包骨头,以至于根本看不出年龄究竟有多大,就仿佛被活活饿死的恶鬼,满脸扭曲,即便是死了,也双目圆睁,眼里一片猩红。 护卫被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松开手中长矛,他连忙把尸体挑到了路边,调转马头就回归了队伍。 人们,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少了。 他们不清楚,究竟是何等的绝望,才会做出拖着几乎散架的身躯拿着一把柴刀袭击好几百人的队伍。 很可能,这个女人已经疯了。 几百人,被一个死去的女人吓到了,以至于没人胆敢停留,急匆匆的从女人的尸首边走过。 鬼哭为了不引起注意,也没停下,匆匆而过。 一片洁白的大道,在几百人匆匆走过之后,变得泥泞不堪。 朦胧的白雾从人群中升起,在半空飘散,这些白气犹如一条白色的长蛇,蜿蜒着前行。 听着手下的汇报,陈老原本松开的眉头又一次皱起,只是希望,别又出什么岔子。 县城的门,大大的开着,无人把守。 城洞下,几只野狗见到人群浩浩荡荡而来,连忙钻进了城中,消失不见。 几只不知名的鸟雀,立在城头,紧缩着头,挤在一起,奄奄一息般半睁半闭的双眼。 寒风吹拂,数百人没有一人吭声,安静的通过了城墙,进入了城中。 城里,死一般的寂静。 道路上,没有一个行人。 两旁的屋子,房门紧闭,窗子后面,一双双眼睛贪婪的打量着入城的众人。 途中路过一家客栈,有几人走了进去,客栈之中空空荡荡,桌椅翻倒在一旁,一具尸体被钉在墙上,衣服被扒光,只残留着少量的肉连接着骨架,微微晃动。 进了客栈的几个人,当即被吓了出来,脸色苍白,看向周围满是恐惧。 鬼哭在一片废墟旁停了下来,这原本是一间民宅,两层小楼的样式,主体应该是木竹结构。 而如今,只剩下焦炭、瓦砾和残余的没有燃尽的木头。 他脱离了队伍,走入了废墟之中。没人理会他,大伙此时都自顾不暇。 鬼哭把长刀连鞘插在腰间,紧了紧背在身上的包裹,弯腰抓住一块粗壮的木头,鼓足了力气,将其连同上面的瓦砾一起掀开。 一个佝偻扭曲的身影从中露了出来,发出刺耳的尖叫,用力的捂住双眼,他叫了两声之后,便停了下来瘫软在地,不再动弹。 咕咚! 鬼哭身后,传来了吞咽口水的声音。一群人被尖叫声吸引,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形,然后,被吓住了。 鬼哭走上前去,翻开佝偻扭曲的人体,触手不是温软的**,而是僵硬冰冷犹如寒冰的**。 恶臭阵阵袭来,尿骚屎臭还有尸臭味混合在一起,让鬼哭忍不住用龟息术切断了嗅觉。 鬼哭检查了一番,便得出结论。他已经死了,被活活的吓破了胆。是什么?让他如此恐惧,又是什么,将他变成了这副模样。 鬼哭甚至连他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他手脚脸上被烟熏得漆黑,个头很矮,只有六尺1来高,瘦的已经变了形,或许会是个老人,也或许是少男少女。 他身上全是伤,或者烧伤、咬伤或者擦伤,还有病痛的痕迹,并且病得很严重,也不知道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即便没有鬼哭,他也会苟延残喘一段时间后痛苦的死去。 这副情形,别人看到的是恐怖,而鬼哭,管中窥豹,看到的是震撼与局势的严重。 没想到,南方的局势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甚至有县城中的人已经活到了不像人的地步。 鬼哭跪在了地上,仔细的翻看着四周的痕迹,然后,看到了一具尸体,一具更小的尸体,看其身高,年龄应该不会超过5岁,是被活活咬死的,看上面的齿痕,应该是老鼠干的。 同样,周围有老鼠的尸体,应该是那个被吓死的人干的,他依靠着老鼠的骨头,维持着生命。 鬼哭已经能够想象到那可怕的情形了,两个人,一群老鼠,在黑暗冰冷狭小的废墟之下,为生存而搏命。 老鼠咬死了小的,而大的捉住了老鼠,接着,一口一口,在老鼠的尖叫声中,撕扯掉了皮毛,贪婪的咀嚼着里面的血肉。 呕! 身后传出了呕吐声,然后是凌乱的脚步声,不知何时,一群人聚集在了鬼哭身边,看着鬼哭的一举一动。 “我就知道,不该来的,我不该来的!狗日的,叫你活该,叫你被钱迷了心窍……”有人一边呕吐一边痛哭流涕,一个劲的扇着自己的耳光,他被吓怕了,开始后悔了,后悔来到这个可怕的地方。 第九十章 董县令 后面的队伍渐渐的开始分散,而前方的车队却一刻不停,直往城里走去。 快到县衙附近的时候,被拦了下来。 只见那大道左右的房屋,好长一段尽数被拆掉,而前方,道路上设了重重阻碍,又是围墙,又是拒马。 正当车队前方的护卫靠近,一支箭就从屋顶射下,噗的一声,一头扎进了旁边的雪地里,尾羽轻颤。 顿时,护卫们紧张起来,连忙拉着缰绳往后退了些许,接着取出弓箭,做好随时射击的准备。 而屋顶上,几个人也探出头来,人人手持弩弓,对准了下方。 与此同时,锣鼓之声响起,一阵喧哗中,一群披着轻甲,手持刀盾、长矛的兵丁冲了出来,堵住了路口。 车队这边反应也飞快,经过短暂的慌乱,护卫们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依靠着马儿的遮掩,举着弓箭缓缓撤退,后方的护卫们或者靠上前来,或者爬上后方两侧的屋顶,相互掩护,直到退到了马车后面,然后和对面形成对峙。 此时此刻,双方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一方是外来客,对于县城中的局势不甚了解。一方心有顾忌,一旦己方损失过多,也会面临倾覆之灾。 陈老在一个人的搀扶下,踩着车夫的背下了马车,接着,几个护卫为了上来,用盾牌遮住他的左右前方,簇拥着他来到了车队的前面。 他把玩着铁胆,打量了一下前方,认出了一个熟人,脸上露出了笑容,接着便开口吼道“老夫陈笑佛,董县令可在?” 董县令,可不是什么外地人,而是本地人,并且还是本地豪强。本来,这样不符合法理,但是无可奈何,很多人县令了这里之后总是在一年之内会以各种各样的意外死掉,以至于后来没有人愿意来到这里就人县令这个职位,所以,他勉为其难坐上了这个位置。 他和陈老也算相识,这里是陈老商路之一的必经之路,相互有金钱往来,没见过几次面,但也知道对方,遇到了还会喝上几杯,聊一聊风花雪月,相互交换一下丫鬟外室。 至于陈老认出的那个熟人,是经常跟在董县令身边的一个壮小伙,名叫董天赐,身材高大相貌英俊,武艺据说非常不错,是县里的捕头之一,不过其权威,却连县尉都不敢招惹,经常跟着董县令,护卫其安全。 此时,他明显是堵住路的这帮人的头目,刚才的一系列,都是他负责指挥的。 董天赐眼力不错,再加上陈老样貌有个性,一笑起来就像个弥勒佛一样,十分好认,因此一眼就认出了盾牌后面的陈老。 他也是个艺高人胆大的,把手中的弓扔给了身旁一人,从屋顶跳下,半空中一个借力,在窗口处一荡,就轻盈的落在了地上,按着剑朝着这边走来,走了十步,就停下了。 “可是陈老?”董天赐高声问道。 “正是老夫。”陈老推开了身前的护卫,将自己的上半身暴露在了盾牌之外,拱手笑道“可是天赐侄儿?” “正是小子。”董天赐也笑道“陈老此番前来为何?” “为了赚点吃饭的钱。”陈老一挥手,指了指身后的车队“你看,带了这么多货物来,这些,也是和董县令商量过的,有他的一份。” “哦!”董天赐点头,确实如此,有这个事情,但紧跟着他又摇了摇头“陈老可来的不是时候……算了,这个日后再说。”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挥了挥手“放行。” 车队还算顺利的进去了,刚走过一条街,董县令就带着一群衙役兵丁迎了上来。 “笑面虎可在?”董县令下了轿子,一上来就高声问道。 “在这里。”陈老笑呵呵的在马车上挥手。 “老友可真是及时雨啊!怎么样,外面的那群贱民有没有为难你?” 陈老皱起了眉头“这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我刚进来的时候,还以为这是个死城呢。” “也差不多,都死一半了。”董县令摇头叹息“现在,那群贱民都已经疯了!” “怎么回事?”陈老眉头皱的越发的紧了。 董县令苦笑“你可听说过?疯子是会传染的!” 陈老双目圆睁“疯子又不是瘟疫,怎么会传染……等等,你该不会说的是真的吧?” “疯了,所有人都疯了,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把那群贱民逼疯了。如你所见,我等被困在了这里,一出去就会受到袭击。” 陈老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为什么我进来的时候没受到袭击?” “可能是他们不会袭击进来的人吧!” 陈老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这一路走来,他简直是倒霉透顶。 现在,他也顾不得许多了,只是想着,能早点把草药运到熊王寨。 儿子没了,这回没法保住寿命,但只要能找回来,还有亡羊补牢的机会,能补一点是一点。但如果这些草药没有及时送到,熊王寨的人找他的麻烦,那就是要命的事情了。 他身边护卫众多,但也防不住自己肚里的蛊虫,蛊虫让自己尽可能的保持年轻,却也可以在主人的操控下要了自己的命。 “别担心,那群贱民的实力有限。”董县令拍了拍陈老的肩膀,安慰道“我之所以没能出去,是因为人手不够,而如今,你带来了这么多人,咱们的人合在一处,足够冲出去了。” 听到董县令这话,陈老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叫道“不对,我不信你没有地道可以逃生。” 董县令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想要杀他的人可不少,其中不乏高手,他本身是个谨慎的家伙,逃生保命的地道肯定有。 董县令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被一只家狗给毁了。” 若不是那条狗背叛了他,他又何至于被困到这里,进退维谷,如此尴尬。 哼!养不熟的白眼狼。 董先生在心中骂道不就是上了你的媳妇嘛?至于这样,狗日的奴才,居然还敢怨恨自己的主人。 不过一想到对方已经被自己大卸八块,想到对方临死前的哀嚎,董县令愤怒的心情又轻松了几分。 第九十一章 狂乱之夜 客栈、酒楼、粮铺、布店,所有的东西,都被抢光。 尸体被钉在墙上,被藏在窖中,被随意丢弃在路边,被剐掉皮肉,被斩掉头颅,被剁成碎片,在被焚烧的废墟之中…… 这里,似乎发生了一场很可怕的动乱,到处都残留着恐怖与暴力留下的痕迹。 一场可怕的疯狂,让这个县城,变成了这白日的死城。 鬼哭和队伍脱离,仿佛幽魂一般在张北县中游荡,然后,自然而然的,发现了县衙附近那一带有人的痕迹。 他远远的看着,自然看到了严防死守的衙役兵丁,他们神情紧绷,就犹如紧绷的弦,很危险,随时可能毁掉他人或者自己。 脚下的波纹,一圈圈的荡漾。让他更加精确的了解周围的地形,也让他知道周围活物的分布,就仿佛雷达一般。 选了一间没有大型活物的屋子,一推开门,便听到呜呜的威胁声。 一只猫,弓起了背,浑身毛发炸开,时不时抬起前爪,一副随时要进攻的样子。 鬼哭没有理会它,而是来到了窗口,窗户上糊的那一层纸破了好几个洞,冷风灌入,吹得鬼哭斗笠下的长发舞动。 鬼哭把脸凑到了窗户上,透过窗纸的破洞,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一道人影,一闪而过,鬼哭嘴角翘起,心道果然如此。 他在这个县城中游荡的时候,便察觉到了自己被人跟踪,而且,不止一个。 这个县城,远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死寂。事实上,这个县城已经成了一座森林,一座猎食者与猎物生存的森林。 在这里,裸的优胜劣汰。 在这里,你必须得有一技之长,或者善于厮杀,或者善于躲避、逃亡,不然无法活下来。 身后传来哗啦一声,猫从桌子跳上了衣柜,打翻了桌上的茶壶。 鬼哭看了一眼猫,它又从衣柜上跳到了房梁上,警惕的看着鬼哭。 双目对视,猫撇过了脸,把自己藏到了房梁后面。 这是一只狸花猫,有点瘦,本来寻常,可如今又有些不寻常。它不是家猫,也不是野猫,介于两者之间。不过相信,很快它就会变成一只充满野性的野猫,或者一只——死猫! 张北县,变得格外残酷。 鬼哭没有把这只曾经的家猫拉回来的打算,甚至没有一点和它接触的打算,因为他现在没工夫养猫,贸然对这只猫表达善意,这样做,只是害了它。 一人一猫,相安无事的呆在屋中,渐渐的,夜色降临,黑暗的巨幕缓缓的覆盖了天空。 下雪了! 鬼哭小憩了一会儿之后,被突然的寒冷冷醒了。 屋里的那只猫,悄无声息的从房梁上下来了,黑暗中,它的双眼射出明亮的光芒,显得十分诡异。 它看着鬼哭,鬼哭也看着它,然后鬼哭闭上了双眼,而这只猫,低俯着身体,一点一点靠近鬼哭,在鬼哭身边盘卧下来。 看来,它也感觉挺冷。 鬼哭体内血液在沸腾,产生惊人的热量,以此抵挡寒冷。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周围温暖许多。 这只狸花猫没有亲近鬼哭的意思,它的爪子从掌中探出,大有一言不合就发动攻击的架势,既警惕着鬼哭,又一点一点靠近着鬼哭。 不知不觉,已经和鬼哭紧紧的挨在了一起,还蹭了蹭,只觉得这个火炉好暖和。 啧!还真是一只骄傲而又警惕的猫。 长刀,被鬼哭抱在怀里,刀柄越过肩头,铁环紧贴着墙壁,上面的铃铛垂落,很安静。 突然,风起。 铃铛动了动,发出叮当一声。 紧贴着鬼哭身体的狸花猫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同时跳起。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声巨响,一道人影举着一把斧头冲了进来。 鬼哭猛然抓住长刀一个翻滚就离开原地,不过,不是为了远离危险,而是为了迅速接近此人。 最先接触的,却不是突然冲进来的这人和鬼哭,而是他和猫,狸花猫扑到了他的脸上,双爪一顿乱抓之后就跳到了一旁的凳子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冲进来的这人瞬间懵了。 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黑一亮,接着就是阵阵刺痛挑动着他的神经。 他微微惊呼一声,就听到唰的一声细微破空之声。雪亮的刀光,放一片漆黑的屋中瞬间明亮几分。 象征着死亡的利刃,在冲进来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贯穿他的身躯。 巨大的力量随之而至,他握住刀身,发出惨叫,然后接连后退两步,被一刀咚的一声钉在了墙上。 一旁的梨花猫,跳到了衣柜上,匍匐的身躯,小心翼翼的观察着。 鬼哭抽出长刀,温热的液体洒落,血腥味在这间房子里弥漫。他拉开了门就要走出去,然后又突然毫无征兆的往后退了一步。 紧跟着,破空声响起。门上、门框以及周围墙壁立刻钉了十几支箭,一片木屑纷飞。 而这时,鬼哭这才出门,挥刀弹开两支箭,眯着眼睛打量着四周。 一片明亮的火光,在前方的院子里出现。 这个小小的院子中,聚集了一大伙手执火把,拿着各式兵器的“人”。 鬼哭也不知道他们应不应该算作是人,他们依旧还拥有着人的身躯,依旧还懂得使用各种工具,依旧还穿着人的衣服,但是,内心却已经变成了野兽。 “杀了他!” “吃了他!” “哈哈哈哈哈……” “杀杀杀杀……” 各种各样嘈杂的癫狂的声音瞬间响彻夜空,紧跟着,整个县城都沸腾了起来,大街小巷充斥着一张一张扭曲的脸。 远处,火光冲天,浓烟遍布苍穹,就连月光也在黑色浓烟的遮盖下变得朦胧。 白天,张北县安静的犹如尸体。而在夜里,张北县热闹得仿佛癫狂的疯子。 董天赐,带着人用弓弩将一群疯子逼退,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咬牙切齿的大声道“开始了,所有人,不想死了,打起精神,等那群疯子冲进来,后果如何,我想你们都清楚。” “是!”身后众人紧绷着脸,齐齐大喝,拽着手中的武器,不知不觉,掌心已经浸满了汗水。 第九十二章 信仰之城 “啧!真是头疼。”鬼哭打量了一下四周,看着一张张狂热扭曲的脸,这些脸是如此熟悉,让他忍不住想起了东胜神州。在北风之中,成魔的那些人。 不过,他们不是成魔,而是单纯的失了智了。 这,就是一群暴民。 因为狂热,因为这样的氛围,暂时的,失去了理智。 他们看向鬼哭的目光,残忍而充满血腥。他们渴望着把鬼哭这个曾经他们眼中高高在上的人物,用力的拖下,踩入泥潭。 这是压迫过度的后遗症,鬼哭不愿意与他们交手,这个冬天,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但是,他们却不愿意放过鬼哭。 火把被扔了过来,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油,被装在坛子里,也扔了过来。 坛子和瓦片碰撞,同时粉碎,火把扔到墙角,扔到屋顶,点燃了泼洒出来的油,轰的一声,房子就被点燃。 很熟练,看来他们没少干。 火焰嚣张肆虐,浓烟滚滚,一道黑影尖叫着从窗口跳了出来,消失在茫茫夜色。 火苗落在斗笠上,鬼哭俯下了身,大声道“让开,否则……” 一把斧头迎面飞来,鬼哭叹息一声,他明白,这时候,自己无论说什么他们都听不进去了。哪怕,这是救他们命的话。 一用力,身体就犹如蓄满力量的弓箭,飞射出去。 身躯起伏之间,便已经躲开了飞旋的斧头。 斧头插在了身后的墙上,而鬼哭两步就接近了扔出斧头的那人。 他张大了嘴,哈哈的笑着。 火光中,他有些感受布满风霜的脸上写满了故事,手上的老茧诉说着苦难,但是,扭曲的表情将一切破坏,把愤怒倾泻而出,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释放出疯狂的火焰,将暴力与残忍倾泻在他人身上,然后扭曲了自身。 或许,一开始他的初衷只是想要活下去,后来,变成了教训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到了最后,都成了混沌。 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现在想的,只是发泄,只要自己快乐就好,至于以后,已经不再他的考虑之中了。 “你或许还有救,但是,我没时间,也没这个精力,所以,抱歉……” 心中想着,眼中厉色一闪。 这个男人,扔出了手中的斧头,想象着这个一身江湖人士打扮的刀客被斧头劈开头颅的画面,已经。 然而紧跟着,投入眼中的画面跟他的想象完全不同,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背后是熊熊燃烧的烈火,身前却陷入了一片阴影,只有斗笠下,那一双如刀的眼眸,射出惨白的寒光。 他愣住了,后悔浮上心头。 我为什么要得罪这样的人? 还没等他想明白,拖在鬼哭后面的长刀在地上微微划过,带着几缕清风,唰的一声,穿过了他的身躯。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他的灵魂飞上了天空,看着底下自己的身躯倒下,看着从小养育他的这座县城陷入了疯狂与火焰之中。 接着,寒风拂过,刚刚凝聚的妖气北风吹散,一股吸力传来,莫大的恐惧涌上心头。 “不!” 脱离脖子的头颅发出凄厉的嚎叫,落在地上,一蹦一跳的滚动着。 很遗憾,一个人的死去并未能唤醒他们,完全没有浇灭被愤怒点燃的火焰,火焰反而愈演愈烈。 “哦哦哦……”同伴的死亡,就在眼前,鲜血泼洒在后面一人的脸上,他发出野人一般的嚎叫,露出了怪异扭曲的笑容,举起了手中的刀。 这,不只是个例! 他们飞蛾扑火一般冲向了鬼哭,鬼哭也毫不示弱的冲向了他们。 双方的差距,犹如天地之间的鸿沟,这点数量,无法弥补。 面对一支支对准自己的武器,鬼哭显得很冷静,他屏息凝神,贴着最有威胁的武器反刺回去。 刀尖入肉,这把刺来的武器软了下去,鬼哭用刀柄磕开。 刀光剑影之中,冲上来的人,一人一刀,全躺下了。 鬼哭表现的很轻松,他或躲或挡,没有一把武器能够伤到他一分。 但,他的眉头紧皱,很显然,这样的情况出乎他的预料。 他本来就打算是以雷霆手段杀掉一两个,震慑他人,这样的话,死的人会很少,剩下的人也会清醒过来。 但是,这些家伙显然没有半分清醒的样子,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支撑着他们,让他们保持着狂热,保持着这怒火。 鬼哭和十几个人杀在了一起,院门口,一群弓弩手拉开了弓,冰冷的箭矢对准了战在一起的人们。 先是一连串的破空声,接着…… 噗噗噗噗噗…… 滚烫的血,洒在了鬼哭的脸上,鬼哭抓着一具尸体,挡在自己的面前,尸体瞬间被射成了刺猬。 砰! 鬼哭扔下被射成刺猬的尸体,看向院门口处。 那群弓弩手,笑的张狂,嘈杂的笑声涌入了鬼哭的耳中,撕扯着他的理智。 鬼哭愤怒的看着他们一眼,然后,一咬牙,腮帮鼓起,冲向一旁。 几支箭射了过来,有的被鬼哭随手挥刀打开,而有的射在了鬼哭的背上,撞击着甲叶,叮当作响。 这些没能阻挡鬼哭的脚步,鬼哭翻过院墙,迅速脱离战斗。鬼哭并非是在逃避,而是觉得这样的战斗,毫无意义! 那些家伙不是为了生存,也不是为了保护家人,只是单纯的杀戮,单纯的享受杀戮的愉悦。 鬼哭杀了他们,根本无法解决问题。 整个县城,乱成了一片。 火焰、惨叫、狂笑。 进城的有两个队伍,一个是小商人、归家的游子、或者其他人组成的零散的队伍,一个是由17个大商人组成的车队。 今天白天入城的零散队伍,遭受了灭顶之灾。突然的袭击,即便有所防备,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面对癫狂的、不要命的、并且熟悉地形的暴民,他们由衷的恐惧,尽管其中不乏好手,但也处于绝对下风。 因为,他们的人太分散了。 少了十几个人一群,甚至几个人或者单独一个人,多的,也只是三四十人一群。 面对这些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流成了一股绳,团结可怕的暴民,他们实在显得柔弱。 一群人住在了客栈,总共有30多人,算是一个比较大的团体了。他们收拾了尸体,打扫了灰尘,紧闭门窗,打算挨过这一夜,明早就走。 可是,突然出现了暴民包围了他们,打破门窗,钻了进来。领头的提着剑迎了上去,力量、速度、技巧、体能的储备他都处于绝对上风,但杀死几个之后,手中的剑便卡在了对方一人的胸膛中,他不要命的抱住了领头的胳膊,其余几个暴民扑了过来,领头的被掀翻在地,发出凄厉的哀嚎。 又连续几人被打翻在地,生死不知,那残暴血腥的画面,顿时让众人士气崩溃,有的继续抵抗,有的逃亡,彻底沦为散沙。 接着,没有一个例外,或者死去,或者被抓住,迎接着未知的命运。 这样的情形,在整个县城各个地方都有发生。不同的,是那些暴民的手段。 有的简单粗暴,而有的却狡猾多了,使用火焰,使用武器投掷射击,或者干脆拉垮房屋,将人埋在里面。 鬼哭在屋顶穿行,将这一幕幕看在眼中。最后得出结论,这一切,都并不寻常。 这些暴民,与其说是一时冲动,倒不如说是像是被洗了脑一样。 支撑着他们这么舍生忘死的,很可能是——信仰! 第九十三章 变化太快 陈老刚刚睡下,便被一阵喧闹声吵醒。 门外传来敲门声,身边是董县令的侍妾,她下了床,披上衣服,前去开了门。 门外走进来一人,是董县令。 他双眼发红,里面布满血丝,看起来有些疯狂。 陈老从床上坐起,鹅绒被子滑落下来,露出满身颤抖肥肉。 “你怎么来了?”陈老皱着眉头问道。 他现在十分警惕,门外,有自己的人守着,如果有外人来,他首先应该是出声提醒自己,然后拦住外人。 可是,陈老没听到他们的半分声响,难不成…… 不好! 陈老心头升起冷汗,看着董县令,恐惧油然而生。 董县令笑道“笑面虎,陈兄弟,哦不对,论年龄,你是我的爷爷辈了。” 陈老脸皮抖了抖“就叫老夫…我陈兄弟好了,咱们平辈论交,平辈论交。哦!对了,董兄深夜前来,也不知道有何贵干。” 董先生努力的想要温和的笑一笑,可是,眼中的狂热却怎么也藏不住,近乎疯癫,他舔了舔嘴唇,说道“本官想请陈老去观礼。” 陈老一脸疑惑的问道“观礼?什么礼?” “去了就知道了。” 陈老尴尬的笑了笑“老夫…我毕竟年纪大了,实在是起不来床,所以……呵呵呵!” “陈兄老当益壮,哪里老了。”董县令拍了拍掌,两个壮汉从外面走了进来,是董县令的人。 陈老心头一沉,果然,他的护卫们估计已经落入他人之手,此时,要么已经被控制住了,要么已经——死了! 董县令的笑容开始变得有些狰狞“当然,如果陈老实在起不来,本官的属下年轻力胜,倒可以代劳。” “不用不用……”陈老连连摆手“我可以。” “秀儿,还等什么,服侍陈老更衣。”董县令对自己的侍妾说道。 被称之为秀儿的侍妾盈盈一拜“是。” 然后便走向床边,取下了陈老挂在床边的衣服“陈老爷,请!” 穿了衣服,陈老跟着董县令出了门,心中暗暗叫苦。他没想到,走这么一趟,居然遇到这么多倒霉事。 其实,这是巧合,也是必然。 北风到来,僵尸失控,杀死了此地大量得道之士,蜀山也因此对这里失了掌控。于是,各种妖魔鬼怪自然就冒出头来。 他们急需食物补充能量,应对北风。这个时候不出头,难不成还要等到蜀山缓过劲来的时候出头? 所以,现在此地乱的很。 陈老就算不遇到这件事,也会遇到另一种事,这一路注定不会太平,逃不掉的。 “陈老,救命啊!” 此时,街道格外热闹。一群人被绑住双手,拿着绳子牵成一串,被人领着走。他们见到了陈老,突然眼睛一亮,连忙呼救。 这些人的其中一个,正是17个商人之一,是陈老的伙伴。呼救的人,便是他。 陈老踌躇,紧跟着便看到了董县令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心中该如何做了,低下头来,垂下眼皮,似乎没有看到也没听到。 那人气得破口大骂,但很快挨了一耳光,老实了下来,被人牵走。 “陈兄弟,可记得跟上。”董县令的声音传来,陈老连忙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又是那一片左右两旁的房子都被拆了的劫道,两方人马对峙,一方破衣破鞋,身材瘦弱,却人多势众。一帮人高马大,虽然人少,却全副武装。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正押着人,源源不断的朝着这边聚集。 被押着的人,或者惊恐的尖叫,或者奋力反抗,或者垂泪认命,原本就热闹的街头更加热闹。 鬼哭,也在暗中悄悄的来到了此处,猫在破败的小楼里一片黑暗的阴影之中,观察着这里的动静。 那些被押着的人,有的很陌生,有的却眼熟,大多都是今天才进城的人。 “他们还真是倒霉!”鬼哭摇头,头痛无比,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里会乱成这样。 山谷那边的村庄,山谷这边的张北县,这才隔了不到一个白天的路程,就接连遇到两个诡异的是,而且后面都很有可能是有妖魔作祟。 鬼哭又想到,那个还不知姓名,喜欢唱歌的僵尸口中提到过,犬牙山上有个飞天的怪物。 而张北县,就在犬牙山下,所以,引起这里这一切的,是不是就是那个怪物干的。 旁边,传来响动,打破了鬼哭的思绪。 一只猫,是只狸花猫,跳了进来。 四目相对,同时微微愣了一下,都认出了对方。 鬼哭以为它会离开,却没想到它生了一个懒腰后,迈着猫步走了过来,然后紧贴着鬼哭,坐下。 其他地方太冷,还是火炉边比较舒服。这只猫,是这样想的。 此时,外面已经有了新的动静。 高高在上的高贵老爷们,一群狂热癫狂的底层暴徒,双方本是敌对,现实也确实如此,他们相互仇视,却又在今夜显得默契。 两人各自派出了代表,董县令这边派出了董天赐,他提着一口宝剑走了出来,宝剑精美,剑柄镶嵌宝石,垂下火红的剑穗,玉石剑格,剑鞘蒙着牛皮。 而暴徒这一边,走出一个高大的汉子,天很冷,但他只是穿着短衫长裤,依旧敞开了衣襟,依旧穿着草鞋,即便被冻得青肿。他腰间佩了一把剑,朴素的木头剑柄,没有剑格与剑穗,至于剑鞘,就是两片竹子合起来,用绳子一绑,就完事了,简陋至极,和董天赐的宝剑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两人走到了中央,开始商议,紧接着就发生了争执,开始唇枪舌剑,并且音量越来越大。 鬼哭竖起耳朵听着,即便使用了心眼术放大听觉,也依旧感觉声音有些模糊,他们商议的,一开始似乎是说各自抓到的人数,后来又说各自的贡献,认为自己这边应该多上几个名额,就因为几个名额,开始争吵起来。 鬼哭皱起了眉头,而他一旁的猫,悄悄的探过头来,试探着把下巴放在了鬼哭的腿上,早一点一点,往里面挪着。 大冬天,温暖,对于一只猫来说,根本无法抗拒。 很快,它跳到了鬼哭的腿上,盘踞在了上面。 鬼哭眉头紧皱,他在思索着名额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个名额又意味着什么。 感觉到了腿上的动静,本能的伸手就摸了起来。接着,微微一愣,低下了头。 猫半眯的眼睛又重新睁开,不满的看了鬼哭一眼,尾巴扫动着鬼哭的手。 鬼哭继续摸了起来,猫又眯起了眼睛。一人一猫两个都感觉很舒服,可以双赢。 而外面,已经上演了全武行。 第九十四章 以脸着地 一场争斗,在鬼哭看来很无聊。 他们的剑术还算不错,可也就是不错而已,光凭剑术而论,连最文弱的传道阁弟子都比不过,在鬼哭的眼中,不但慢,而且到处都是破绽。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鬼哭看来,他的眼界太高了。对于没什么见识的偏远县城普通人来说,这就是一场剑术盛宴。 两人一个华丽,一个迅捷,一个仿佛孔雀,一个犹如毒蛇。 十余个回合之后,董天赐手臂被割伤,他的对手也被击伤脖子,于是,一场较量不了了之,他们谁都不愿意死在这里。 然后,又是繁琐的10人轮流战。 最终,终于确定双方的名额。 然后,这一片空旷之地中,一个个巨大的木桩被钉在地面,锁链绳索相连,将一个个人困住。 数百人,熙熙攘攘的拥挤成一团,惊惶不安的看着四周。 无论董县令那一方,还是暴民的那一方,都眼中带着狂热,看向天空。 他们加起来,一共有将近两千人,人人一个火把,两千个火把汇聚在一起,周围的好几栋房子,都被点燃。地上的积雪消融,周身的寒冷被驱散,所有人的眼中,都倒映着熊熊的火光。 呼! 天空风声大作,漫天的浓烟飞速旋转。 尽管撸猫一时爽,一直猫一直爽,但鬼哭还是放下了猫,站了起来,到了窗边,手摁住了刀柄,是该干正事的时候了。 狸花猫晃了晃头,不满的叫了一声,看了一眼噼里啪啦熊熊燃烧的烈火,低头从门缝中流出了门,消失在茫茫黑夜。 齐齐的呼唤声,响彻整个县城。 “恭迎飞仙,恭迎飞仙,恭迎飞仙……” 陈老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终于明白了他们大概要做什么,不由得浑身颤抖。 他,在恐惧。 这些家伙已经被狂热冲昏了头脑,但身为半个局外人,陈老看得很清楚,那个所谓的飞仙,想必是从不知哪个角落蹦出来的妖怪。 绝不是什么正统的神仙,正统的神仙,可不玩这一套。 有东西,在靠近。 下雪了? 不,不是雪。 陈老抬起手,接住了,是羽毛,是白色的羽毛,仿佛雪一样。 陈老忍不住抬起头,顿时张大了嘴,心头浮现了五个字:“羽化而登仙!” 一双巨大的羽翼,在天空盘旋,一个浑身洁白羽毛包裹的人影,在一双羽翼之中。 着形象,怪不得被称之为飞仙。 但是,看到这一幕,陈老和藏在暗处的鬼哭同时忍不住眼皮跳动。 陈老虽然是个商人,但也是会读书的,而且非常喜欢读书。30岁前,他是个文盲,30岁后,开始读书,40岁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商人的身份,他恐怕已经考了一个秀才的功名了。而如今陈老年近70,文采更是不得了,偶尔兴致来了还能做几首诗,引得一干被他资助的学子拍掌叫好,虽然,他们也有一些拍马屁的成分,但陈老确实是专心钻研过学问的。 他知道有羽化而登仙的典故,更知道羽化而登仙绝对不是指浑身长满羽毛,像个鸟人一样。 忍不住看了看身边一脸狂热的董县令,他一直听说董县令是半个文盲,还不信,今天,相信了。 至于藏在暗处的鬼哭,更是心中吐槽不已。他是真正的见过仙的,如果仙都是这副模样,那也太挫了吧! 在一声声“恭迎飞仙”的狂热欢呼中,这个所谓的飞仙,在天上盘旋了好几圈,这才缓缓飘落。 相比起狂热的信徒们,被绑在那里当作祭品的众人又惊又怕,哭成了一团。 他们有很多不知道羽化而登仙的典故,但不妨碍他们清楚自己即将面临什么。 这个所谓的飞仙,绝不是仙,很可能是个不知名的大妖怪。 陈老身旁,董县令一脸兴奋,他拍了拍陈老的肩膀,骄傲的说:“北风袭来,天地大劫开启,万物将被冻结,于是飞仙降临,为拯救世间危难,将收十名弟子,传授仙法,辅佐于他。” 原来,刚才董天赐和对面那人所争夺的名额,就是这位飞仙收取弟子的名额。 面对兴奋又骄傲的董县令,陈龙还能说什么,他也只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呵呵呵……” “你很好,是一个有本事的人。”董县令做出一副求贤若渴的模样:“以后,你就跟着本官了,只要本官高兴,还能赐你一些灵丹妙药,保你青春。” 陈老:囧。 也为难他了,明明长得像个弥勒佛,却也被董县令的话逼出了这副表情。 他看向董县令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不,是一个比死人还要悲惨的家伙。 这10个名额,哪里是什么好东西,简直就是要命的玩意儿,也亏得他们争的这么起劲。 鬼哭看着缓缓降落的飞仙,估算了一下距离,终于行动。 他从窗口跳了出去,将龟息术运转到了极致,扶着刀柄,钻进人群,绝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被飞仙吸引,而鬼哭,居然就这样悄无声息的靠近了。 董县令那边还在吹牛,他吹嘘着飞仙的强大:“你不知道,咱们张北县号称第一剑客的王北林厉害吧,结果被飞仙一挥手就在十丈开外杀死了……” 陈老嘴角扯了扯,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心中感到一阵耻辱。自己,居然栽到了这么一个货色的手中。 一个县城的第一剑客,又有什么值得吹嘘的? 巴蜀剑客,多如过江之鲫。 而其中厉害的,出蜀去了,或者从军,或者进入江湖,打下偌大的名头,受人敬仰。次一等聚集在巴蜀的州城之中,磨剑霍霍,以命搏一个富贵,或者搏一个名声。 而呆在县城的,尤其是这种偏远县城的,大多是那种没本事争不过其他剑客的败犬,最后回到家乡,凭借着见识和经验拿了一个某某县第一剑客的名头混饭吃。 就这样的货色,董县令居然还真以为有多了不起。 耻辱,耻辱啊! 陈老痛心疾首,闯荡江湖几十年,没想到会以这样耻辱的结局收场,是他如何都想不到的。 那就在此时,一道人影从人群中飞起,他踩着一颗颗头颅,飞速的接近那飘飘而落的飞仙。 飞仙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到来,一挥手。然而,那道人影没有想象中的倒飞而出。反而,拔出了长刀。 璀璨的刀光如流星划过苍穹,瞬息之间便洞穿了飞仙的胸膛。 人影交错,带着血液的羽毛猛然炸开,飘飘洒洒。 这个所谓的飞仙一头栽下,以脸着地。 “嘎!”正滔滔不绝的董县令如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双目圆睁,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 所有的信徒目瞪口呆,一脸崩溃的看着这一幕。 飞仙,死了? 第九十五章 一战封神 静,死一般的寂静。 白色的羽毛,无声飘落。 所谓的飞仙趴在地上,趴在祭品与本县人之间的地面,一动不动。 鬼哭从半空落下,落到了被绑在一起的人堆里。一刀划过,绳子应声而断。 他如游鱼一般在人堆中穿梭,顺带割断沿途的绳子。 有人解放了双手,连忙去帮助身边之人,无论有没有仇恨,至少现在,他们是同一船的。 终于,鬼哭来到了飞仙的尸体旁边。 “你都干了什么!”董县令崩溃大叫,手指指着鬼哭,浑身都在颤抖。 他的梦,伴随着飞翔的坠落,没了。 他旁边的陈老也是一阵错愕,没想到结局来得这样突兀,是如此的猝不及防,又是如此的啼笑皆非。 但猛然间,他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不好,自己被董县令这个坑货给坑惨了。 如果自己也被绑着,当成祭品,或许现在处境会好很多。 但是,现在自己不是祭品,也不是本县人,导致现在自己的处境十分尴尬,可以说是里外不是人。 “你都干了什么!”伴随着这位县令老爷打破沉默,一个个红着脸的狂信徒发出怒吼,神情崩溃。 “干什么?”鬼哭声音不大,却盖过了所有的声音,清楚的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他的语气带着笑意,笑意之中满是嘲讽。 他一脚将尸体踢得翻了个面,当着所有人的面,当这个所谓的飞仙的信徒们,抓着飞仙的头发,把他提了起来,用他的面孔对的所有人。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飞仙?长成这副模样,也好意思称之为飞仙。” 依稀可以看得出,飞仙的模样原本应该是挺英俊的,不过现在,撞塌了鼻梁,怎么样也英俊不起来了。 鬼哭一刀,斩下了头颅,无头的尸体落在了地上,喷出殷红的血,潺潺的流血声,让所有人为之一愣。 “你们看,你们口中的飞仙被我宰鸡一样宰了,我从未见过哪个仙会做成这样。” 信仰,分为很多种。 有的人信仰先祖,他们信仰先祖的勇气、毅力、智慧等等。 而有的人,信仰某种学说理论,他们愿意为之奋斗,甚至献出生命,这种人很可怕,也很可敬。 最后一种人,信仰神佛,他们同样狂热,同样愿意献出生命,但和前一种却是截然不同,他们信仰的,单纯是强大,是自己永远无法企及的那种力量。他们的信仰是一种渴望,渴望自己能够通过信仰获得某些好处,比如平安、比如长寿、比如生儿、比如美貌、比如死后可以享福…… 而一旦发现自己所信仰的对象不堪一击,无法满足自己的,只是个骗子,信仰就会崩塌。 而现在,鬼哭亲手在将近2000人的面前,斩杀了他们眼中的神仙,亲手斩掉了他们的信仰。 信仰的崩塌,让一部分人清醒过来,他们茫然失措的看着四周,看着被自己亲手焚毁的家园,欲哭,无泪! 一部分,不敢相信现实,开始催眠自己,找着各种借口。 董县令惊慌失措,他很快就为自己的信仰对象找到了理由:“他不是飞仙,他只是飞仙的一个奴仆,不,是奴仆的奴仆。” 董县令言之凿凿,就像这一切正如他说的般。很快,就引起了一部分人的共鸣。 “杀了他,杀了这个亵渎飞仙的家伙!” 群情激奋,十几个人大着胆子冲向了鬼哭。 下一刻,刺眼的光芒在众人的眼中一闪而过。 三个人,停在鬼哭的身边。 接着,头颅落地,身躯如同一根木头硬邦邦的砸在了地上。断口处,没有鲜血喷涌,只有青烟涌动,肉香味,焦糊味,扑鼻而来。 刀身通红,鬼哭随手一甩,甩出大片浓烟,刀身也由通红变成了雪白。 “咔”的一声收刀,鬼哭看向冲上来的变得木若呆鸡的这十几个人。 他手中武器落地,瘫软了下来。信仰的崩塌,让他们不再像原本那样癫狂,跪在地上,眼中全是恐惧。 他们以前不怕死,因为他们深信自己死后会出现在某一个领域,永享安乐。而现在,他们开始怀疑,怀疑自己一旦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或者陷入无尽黑暗。于是,开始害怕死亡。 “噗!”董县令胸前露出一截血红的剑身,他吃惊的低下头,回过头来,瞪大了双眼。 在他身后,董天赐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 噗! 董天赐抽出了染血的长剑,董县令跪在地上,脸上带着痛苦的神色,艰难的回过身,用力的抓住董天赐的裤腿:“为什么……” 他问着,口中吐出粉红的泡沫。 “舅舅,你还不明白吗?”董天赐脸上露出狂热的笑容:“我们信错了伪神,而现在,真神的化身已经出现在了面前,你却茫然无知,还企图亵渎他,当真该死!” 董天赐看向鬼哭,眼中越发的狂热:“如此的刀术,绝不是人间的刀术,这样的刀术,也只有真神的化身才能掌握,而且,不是普通的真神,是……斗战之神。” 很明显,信仰崩溃后,董天赐并不属于前面两类,他迅速的将自己的信仰目标转移,这个转移的对象,自然到了杀死他信仰的鬼哭身上。 董天赐如此说,周围的人恍然大悟,原本眼中的绝望消失,又重新变得狂热。 “斗战之神!斗战之神!斗战之神!”董天赐挥起拳头,狂热的大叫。 渐渐的,一个、两个、三个…… 无数的拳头高高举起,齐刷刷的狂热呼和着。渐渐的,声音震天,比刚才恭迎飞仙的声音还要大。 亲眼见证这一幕发生的陈老目瞪口呆,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但也从来没见过事情发展如此诡异的一幕。 一种吐槽的油然而生,但是,看着一张张狂热的脸,他怂了。 这他喵的全是一群疯子,一旦惹到他们,那是要命的。 陈老缩了缩脖子,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了。 至于风暴中心的鬼哭,此时已经懵了。一双双狂热的视线射到了他的身上,一身沸腾的呐喊响彻耳膜,他原本狭长的双眼瞪的溜圆,罕见的有些慌。 等等,事情的发展不应该是这样的呀! 第九十六章 太白金星 鬼哭就不怕的,就是敌人。 只要确定是敌人,拿刀砍就是了。砍不到,想办法靠近就是。打不过,大不了就逃。逃不掉,也就是一死罢了。 但是现在,他面对的不是敌人,而是一群疯狂的信徒。 他们现在,把自己当作他们信仰的支柱,鬼哭很不乐意,但是,总不能把他们通通砍了吧! 他又不是什么变态。 事态,越发严重。 渐渐的,原本充当祭品和鬼哭一同来到这里的外乡人,一部分在迟疑中,也举起了拳头。然后,发出狂热的呐喊:“斗战之神!” 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鬼哭突然出现,一刀斩掉了这个浑身长毛的妖怪。对于他们来说,鬼哭就是神。 “停!”鬼哭大喊道。 所有人,同时停了下来,静静的看着鬼哭,等待着他的旨意。 鬼哭一阵头痛,那一双双火热的目光让他十分的不自在。他强忍着,微微低下了头,斗笠投下的阴影遮住了面颊,让人看不清他的脸色。 “我,不是什么斗战之神,我名鬼哭。”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鬼哭会否认自己的身份。 陈老一阵诧异,随后摇头,年轻人果然年轻了啊!如果是他,当场就承认了。 到时候无论做什么,借助这群狂热的信徒,都好办许多,甚至说不定能更进一层,小了可以割据一方,大了说不定可以趁着这乱世…… “哦,我明白了。”董天赐一脸恍然大悟,大声说道:“斗战之神,不对,鬼哭大人,我等会为您保守秘密的。” 其他的人也恍然大悟,同时大叫道:“鬼哭大人,我等会为您保守秘密的。” 之前与董天赐决斗的那个布衣剑客狂热之余,看向董天赐的目光十分复杂。 自己,果然还是与他有差距啊! 虽然剑术相差无几,但是对于神尊的旨意理解还是相差太远,若无他的提醒,恐怕自己还糊涂着呢。 “这就是读书与不读书的区别吗?”这位布衣剑客心中暗道。 所以你们都明白了什么,又都为我保守什么秘密? 鬼哭都快疯了,他发现这些家伙根本听不懂人话。 “我不是什么斗战之神!”鬼哭发出呐喊。 “是,大人绝对不是什么斗战之神。”一群信徒一脸狂热的叫道。 噗! 鬼哭差点一口老血喷出,他没败给刑天,没死在云梦泽,面对黑山老妖几乎陷入绝境,却依旧反败为胜,镇元大仙也被他刺杀身亡。但是,他突然发现,自己败给了这群家伙。 “我真不是什么斗战之神,我叫鬼哭,我是蜀山长老,这家伙也不是什么飞仙,只是一只妖怪而已。” “蜀山长老,蜀山!!!”董天赐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惊叫道:“我听说蜀山中人全是天上星君下凡转世,为人间铲除妖魔。我还听说蜀山之中有剑仙,有的可以千里飞剑,有的可以以水斩山……这么说来,大人还真不是斗战之神,应该是天上的星君,山中的剑仙。” “哦!”其他信徒恍然大悟。 鬼哭:“……” 他还能说什么,他发现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这个董天赐,剑术一般,这理解能力简直逆天,就是个天生的狂信徒,什么都能脑补。 陈老终于忍不住了,这些槽点,憋在心中会憋死他的,他不吐不快:“可是,我听说过鬼哭的事迹,虽然的确传奇了些,但也不至于成神成仙。还有,他是用刀的,又哪来是什么剑仙。” “正是如此,鬼哭大人才了不得啊!别的剑仙用剑,鬼哭大人独独用刀,这说明鬼哭大人是最特殊的,所以,天上星君繁多,鬼哭大人也肯定是最明亮的那颗。北斗,是了,鬼哭大人肯定就是长庚星君。” 什么是长庚,长庚指的就是金星,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启明星,所谓的长庚星君,就是太白金星。 鬼哭:(╯□╰) 陈老:┐(′-`)┌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你开心就好! 鬼哭也是破罐子破摔了,现在他尴尬无比,每日一群人围在中间当作神祗一样供奉,一般人还真承受不住,鬼哭不是一般人,但也扛不住了。 黑着脸道:“我累了,要休息。” 董天赐连忙道:“还请长庚星君光临寒舍。” “不行。”敞着衣襟的布衣剑客连忙叫道:“还请长庚星君去小人那儿。” 董天赐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就你那儿,又脏又乱,如果星君去了你那儿,岂不是玷污了星君。” 布衣剑客自惭形秽,败退。 “走吧!”鬼哭黑着脸说。 “等等,星君,这些祭品怎么办?” “我不收祭品。”鬼哭冷声道:“祭品对我无用,放了他们吧!” 布衣剑客心说:哪有神仙不要祭品的。 哪知道董天赐恍然大悟:“星君高高在上,吃的是天地灵气日月光华,哪里会吃血肉这等污秽之物,果然,那个所谓的飞仙是个伪神,是个妖怪。” 布衣剑客心中一想,顿时恍然大悟。至此,虽然心有不甘,却也越发觉得自己不如董天赐。 众人欢呼着,雀跃着,顺着鬼哭到了县衙,住进了原本董县令所住的房间,还送上了精美的小吃和美酒。 按照董天赐的说法,虽然星君不食人间烟火,但如今已经下凡,有了人身,为了维持人身,人吃的东西还是要吃的。 对此,其他信徒信服。 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几十人孤零零的待在原地。 是陈老,还有他原本的手下。至于其他十六个大商人,冷哼着与他分道扬镳。 陈老低下头来,看着地上董县令那无人理会的尸体,摇头叹息。 这家伙,一手把董天赐拉进了飞仙的信徒之中,董天赐如他所愿,成了狂信徒。结果,却没想到是这般结局。 他被董天赐亲手所杀,董天赐继续当他的狂信徒,而他,却成了伪神信徒,尸体被随意丢弃在这里,无人理会。 “陈老,我们现在怎么办?”身边的护卫小心翼翼的问道。 “还能怎么办。”陈老无奈的说:“先烧了这些尸体,然后找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先休息一晚,什么事,明天再说。” “咱们去哪儿休息?” 陈老目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主意:“去县衙。” 护卫顿时惊了,不可思议的看着陈老,怀疑他是不是老年痴呆了。 陈老一脸高深莫测,自信的说:“别慌,老夫自有办法。” 第九十七章 话术 陈老的办法很简单,投其所好。 董天赐本来快要睡了,下人来报,陈老在门外求见。 他本来不想见的,他和陈老没有什么交情,和陈老有交情的是董县令,可是董县令已经被董天赐捅死了。 但下人说,陈龙有大礼相送,董天赐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见一面。 一见面,董天赐就毫不客气的问:“有事直说。” 陈老也不嗦:“你有没有察觉长庚星君对你冷淡,甚至抗拒你们对他的膜拜。” 董天赐冷哼一声,他自然察觉的出,但是,由于狂热的信仰,故意欺骗自己都是错觉而已。现在被陈老直接挑明,他很不开心,所以他说道:“如果你来只是为了说这些,那请打道回府。” 陈老又恢复了弥勒佛的模样,笑呵呵的说:“别急嘛,你可要我跟你分析分析这是为何?” “你知道?”董天赐斜眼瞟了一眼陈老,作为一个有脑子的资深狂热信徒,他看得出来陈老师一个无可救药的泛信徒,谁对他有利,他就信谁,十分可恶。 “我知道。”陈老笑着说:“你可知道,神仙也是分等级的。” “哦!”董天赐略微有些感兴趣了:“你说。” “最低一等,乡野鬼神,不受承认,有邪法,喜血肉祭祀,多为妖怪冒充。”陈老侃侃而谈:“往上一等,山神、河泊、城隍、江龙王,庇佑一方,食香火,香火越鼎盛,他们就越强大。就像是凡人吃饭,吃的越多,自然长得越壮。这等神灵已经很是强大了,但也因为这个特点,看似高高在上,实际上受凡人所控。” 董天赐觉得陈老是在亵渎神灵,但是,仔细想一下,却又觉得有道理。于是强忍下来,继续听陈老说。 “在往上一等,就如蜀山剑仙、昆仑真君、泰山圣人等等,他们不受祭祀,不受香火,逍遥世间,可称人间上神。” “但是,这一等一就不是最高,往上还有一等,他们居于天外天,是挂于天上的星辰照耀大地,凡俗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只是偶尔兴致来了,下凡游玩。” “最上一等,是开山创世神灵,是炼石补天圣母,这一等,在神仙之中的地位就犹如人间的君主,至高无上。” “老夫说的这些,天赐侄儿,你认为长庚星君是哪一等。” 董天赐推开了新的大门,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他信誓旦旦的说:“自然是天上星辰的那一等。” “对了。”陈老抚掌大笑:“长庚星君只是下凡游玩,体验人间七情六欲。他不屑于你们的什么顶礼朝拜,也不屑于香火祭祀,您对于他来说,就是阻碍他游玩的负担,你觉得他会喜欢你?” 董天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焦躁的来回走动,他觉得陈老说的很有道理,因为在他心目中,长庚星君理所当然就是如此强大,如此逍遥。 可是一想到自己先从种种,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对啊! 他心中想道:如果我是出去游玩,一群贱民堵住我的路,对我顶礼膜拜,我走到哪里他们跟到哪里,在我耳边唧唧歪歪,我肯定也很不爽。 于是,他看向这个智慧长者,连忙拱手行礼:“先前多有得罪,还望陈老见谅,敢问陈老,如今侄儿该如何是好!”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陈老眼中射出智慧的光芒,抚须笑道:“你想怎么膜拜长庚星君,就怎么膜拜。但是,别把长庚星君和鬼哭分开。” “可是……”董天赐皱起眉头,固执的说:“鬼哭大人就是长庚星君,长庚星君就是鬼哭大人,如何能够分开。” 陈老摇头笑道:“非也非也,鬼哭代表长庚星君,而长庚星君却不是鬼哭。鬼哭**凡胎,只是长庚星君的一个化身而已,长庚星君本尊,还高高挂在天上呢,不信你出门去看。” 董天赐连忙出门,那颗明亮的长庚星果然高挂西方。顿时,为之拜服。 一顿吹牛逼外加忽悠,终于搞定了董天赐,陈老长舒一口气:“看来,老夫的话术还未退步。” …… 推开窗,任由冷风吹拂脸颊,鬼哭觉得有些郁闷。 目光扫过,外面,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缩了回去,他们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一瞻长庚星君那英武的容颜。 布衣剑客背靠着墙,心脏通通直跳,痴痴的笑了。刚才的惊鸿一瞥,他终于看清楚了长庚星君那威武不凡的面孔。 脸庞线条刚毅,犹如磐石。那一双眼睛,尤其璀璨,就和此刻正挂在西边的长庚星一样,在黑夜中,是如此显眼。 一大早,天刚麻麻亮。 鬼哭出门练刀,墙头,一个个脑袋畏畏缩缩。 额头“井”字青筋暴起,鬼哭又气又别扭,冷哼一声,奋力一刀,长刀快到了极点,瞬间点燃空气,轰的一声巨响,一道白光闪过,墙头的几个人捂着眼睛摔了下去。 “龙剑峰,你怎么在这儿。” 布衣剑客正捂着差点被闪瞎的眼睛流泪,突然就听到了董天赐的声音。 他一睁开朦胧的泪眼,便看到了董天赐正站在面前,身后的一帮汉子双手抱在胸前,冷冷的看着他。 董天赐口中的龙剑峰,自然指的就是布衣剑客,这就是布衣剑客的名字。 龙剑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手,和几个兄弟毫不示弱的与董天赐对峙。 “你在打扰长庚星君休息?”董天赐皱着眉头问道。 “谁说的。”龙剑峰梗着脖子说:“我只是在瞻仰星君的容颜。” 董天赐满头黑线:“你这样做,星君会很困扰……” 董天赐把昨天晚上陈老的理论说了一顿,顿时,龙剑峰就慌了。 “那该咋办?”龙剑峰连忙问道。 “看我的。”董天赐拍了拍龙剑峰的肩膀,跨步走进了院子。 鬼哭在丫鬟的服侍下,正在洗漱。看到董天赐迎面走来,眉头一皱。 “见过鬼……鬼哭兄弟!”董天赐强忍着强烈的亵渎感,故作大方的一拱手,实际上,腿抖的不得了。 而他身后,龙剑峰双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同时手痒的不得了,差点拔出他那简陋的剑给董天赐来个正义的背刺。 鬼哭把帕子放进铜盆中,紧皱的眉头松开了,拱手道:“天赐兄,早!”富品中文 第九十八章 勇烈神武 在董天赐热情的招待下,鬼哭在张北县呆了一天。之所以要呆一天,是为了等大黑马的到来。 当天下午,大黑马在大嘴的指引下,来到了张北县。 董天赐与龙剑峰惊为天人,只觉得果然不愧是长庚星君,座驾都是如此的不凡。 虽然外表看上去很瘦,但那股灵性,是别的马怎么也比不上的。 还有,那会说话的裤腰带,肯定也是因为长庚星君长期佩戴后才有了如此灵性的,长出了嘴巴,学会了说话。 虽然,嘴碎了些。 过了一天后,鬼哭随着修整好的大部队一同离开了。董天赐龙剑峰怎么留也留不下来,他们一连送了十里路,最后,在十里外的开阳亭,含泪告别。 “回去吧!”鬼哭很是头疼,这两个人又不是他媳妇,这依依不舍的姿态,着实令人恶心。 董天赐看了一眼忙碌的仆人,他们用随身带的碳点起火暖好了酒,此刻酒已上桌,于是便道:“鬼兄,此次相别,不知何年才能再见,不如,入亭喝一杯在走吧!” 鬼哭拗不过他们,只好答应。 一杯酒之后,龙剑峰那边终于忍不住了,他伏在桌上大哭:“长庚星君,我等为了祭祀,将自己的家搞得一塌糊涂,这个冬天,也不知道有几个能够熬过去,该死的妖怪……我等,我等该如何是好!” 张北县为何会如此,一半的责任是在他们自己身上。毫不客气的说,董天赐、龙剑峰等人罪孽深重,有多少无辜之人都死在他们手中。 只是他们舔得实在厉害,让鬼哭不好意思对他们这些个罪魁祸首下手。 毕竟,人心是肉长的,谁也无法完全公正的看待事情。 不过,无论他们舔得如何厉害,鬼哭也无法在这个事情上安慰他们,他冷着脸道:“这还能怪谁,再说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君子自强不息,这个时候早点回去,大伙儿团结起来,众志成城,总能减少一些损失。” 说罢,戴上斗笠转身离去,翻身上马,轻喝一声,大黑马迈开马蹄,追逐着大部队而去。 董天赐、龙剑峰如同听到了旨意,连忙跪在地上,伏地高声道:“谨遵指令。” 言罢,龙剑锋站起来擦干了泪水,握紧了拳头,心中决定,回去就振奋精神,召集大伙儿一起想办法度过这个冬天。 而董天赐,急吼吼的叫仆人拿出纸笔,连忙趴在亭里的石桌上记载了下来。 “长庚星君曰:自强不息……” 写完后,放下了笔,他抬起头来,看着鬼哭远去的背影,感慨:“不愧是星君,就是和别的妖艳神有所不同,说的话都如此有道理。” 回到了县城,董天赐和龙剑峰两人各自开始了自己的事情。 龙剑峰召集众人,群策群力,修整城墙,修葺房屋,集中粮食,上幸存下来的女人小孩在家忙碌,然后率领着青壮出城打猎。冬天猎物少,但那是因为它们躲起来了,仔细找的话,总能找到,就是辛苦了许多,也危险了许多。 至于董天赐,第一时间找到了画师,问道:“画好了吗?” 画师点头,交出了画。 只见画中,夜色之下,和鬼哭有五分相似的威猛神灵一脚将一头长着巨大翅膀的妖怪踏入大地,狭长的双目睥睨,双手握着长刀向上高举,一副下劈的架势。刀身向上延伸,在刀尖处,正好与西边明亮的长庚星重合。 对于此画,董天赐很是满意,提笔写下了一行字。 “勇烈神武降妖镇魔西方太白长庚星君。” 这名号,是陈老告诉他的。按照陈老的话说,身为星君,名字怎么能短呢,要往长了弄,越长越好,或许星君本身不在意,但是身为他的信徒,一定要在意。 毕竟,没谁会真正的嫌弃马屁,如果他嫌弃,说明你没拍好。 智慧长者的话,董天赐可是一直记在心中。 他小心翼翼的将画交给身旁之人,说道:“挂在墙上,我要日夜供奉。” …… 又走了两日,这一回,大部队总算到了最终的目的地,苗州城。 这里,是巴蜀最北边的几座州城之一,也是最偏僻的一座州城。 城很大,人却很少。 这座城,原本各色人种混杂,蜀人蛮人混居,各占一半。 一场瘟疫,死了很多人,不止如此,蛮人还都被吓得跑了,人口直接少了一大半,因此,整个城变得空荡荡的。 偶尔传来惊叫声,两个人追逐着以前以后消失在街头,其中一人手中提着血淋淋的刀,就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光明正大的摆了出来,却无人上前阻止。 说是礼崩乐坏,完全不为过。 城中的衙役兵丁,现在完全不出门,死守兵营和衙役,分出其中一部分,保护那些大户权贵人家。 至于百姓如何,现在他们也顾不得了。 也是因此,大部队进城的时候,居然连收过路费的都没遇到。 “哈哈哈哈……” 笑声传出,这个时候这幅情形还能笑出声来的,除了大嘴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也没谁了。 “鬼兄,此次相别,不知何年才能再见,不如,入亭喝一杯在走吧!” 大嘴尖声尖气的模仿着,语气扭扭捏捏,还故意带上的女声,让鬼哭一个激灵,牵着缰绳的手差点把大黑的头都给拽了下来。 “闭嘴!”鬼哭满头黑线,低声喝骂:“都两天了,你有完没完。” “没完没完……”大嘴嘎嘎怪笑:“这事我能笑一辈子。” 大黑马嘴角翘起,拼命的忍耐,前面牵着缰绳的鬼哭回过头来,大黑马连忙拉下嘴角保持严肃,但还是没能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阿嚏!”鬼哭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他眉头皱起,一股不妙浮上心头。 同样是一个州城中,斗笠长刀打扮的大郎在柜台前一边交钱,一边问掌柜的:“请问,这里距离虎牙山还有多远?” “虎牙山啊!”掌柜的因为数钱笑嘻嘻的脸庞陡然一变,变得严肃,他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客官问那里干什么?” “找人。”大郎言简意赅。 “听说那里可不太平……”掌柜的絮絮叨叨的,把相关的传闻都说了一遍。 总之,就是把虎牙山描述成了一个有进无出的禁地。 但是大郎不以为意,相比起那些,大郎觉得,还是两位师娘更危险一些。 第九十九章 刺史与长吏 两个女人正在往这边赶来,鬼哭并不知晓,或许说,他已经猜到了,只不过不愿意去想。 现在,他正在州衙里面厅中接受苗州城刺史接见。 见到这位刺史可不容易,还没来到州衙前,隔着还有两条街呢,鬼哭就被半道拦了下来,他这一副打扮,让那群达官贵族紧张。 然后,又是一番争斗。鬼哭也不想引起争斗的,但无奈何,没人认识他的牌子,他说出自己的身份也没人相信。 所以,只有打了。 打趴几十个人后,事情闹大了,鬼哭拿出牌子,依旧没人认识,但没人再敢小看他这个牌子了。 于是,牌子被送到了刺史面前。 刺史姓吴,因此也被称之为吴刺史。吴刺史也不认识这个牌子,他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老爷,喜欢作诗作画,也喜欢舞剑,为人还算刚正,不怎么接受贿赂,但却有一个很大的毛病,不喜欢处理政务。 也正是因此,他不是个好官。 所以,拿到这个牌子,他愣住了,因为他也不认识。 好在,他有一个好下属,也姓吴,是他的本家,现任长吏一职,被称之为吴长吏。处理债务的能力还算可以,平日也算兢兢业业,只是偷偷摸摸的收受贿赂颇为严重,不过也不是问题,只要不被发现就好。 吴长吏也没认出牌子,但是他却记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于是,一阵翻箱倒柜,找出了一本册子,从里面见到了和这牌子一样的图案。 然后,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天哪!”吴刺史惊叫道:“快来人,咱们出去迎接蜀山仙人。” 两人急匆匆的把鬼哭迎了进去,然后,两人都有些皱眉头。 一个皱眉头的原因是鬼哭并不符合他心中对于蜀山仙人的形象,按他的想象,蜀山上下来的仙人理所应当是白衣飘飘,手持长剑傲然立世的样子。可鬼哭,就是一副寻常江湖刀客的打扮,牵着的那一匹马,虽然高大,却也太瘦了。 不过,他倒是没怀疑鬼哭的身份,这牌子和鬼哭的身手已经说明了问题。 而另一个皱着眉头,则是因为鬼哭冷着脸,看起来很不好打交道的样子,尤其是摘下斗笠后露出的那一双眼睛,让人不敢直视。被他一看,就心里发虚。 “不知仙长前来,有何请教。” 上了茶水点心,吴长吏在一旁伺候着,吴刺史则沉不住气,连忙问道。 “这边局势不是很好,所以我来看看。”鬼哭含糊其辞:“来见你们,也是为了解周围情况。” “岂止是不好。”吴刺史拍腿叫道:“简直是不好极了,去年和今年的冬天,也太冷了,好多人都被冻死了,有的尸体都来不及收就尸化了,还有,往日,这个时候,我还会出城在周围游历一番,而如今出门都不敢了。又是瘟疫,就是突然蹦出来的僵尸妖魔鬼怪,太吓人了……” 吴刺史絮絮叨叨,鬼哭却没有打断,这些,都是很有用的消息。 “哪边有僵尸,哪边又有妖魔鬼怪,你说清楚。” 鬼哭此话一出,吴刺史和吴长吏眼中同时一亮。听他这话的意思,似乎要斩妖除魔。 “好多呢。”吴刺史连忙道:“城外到处都是,城里面有一些。” 这一句话,让鬼哭听得直皱眉头。 吴长吏心中暗道不好,他的这位顶头上司平日生活跟仙没什么区别,从不过问钱财之事,只关心自己能否出门拜访好友,探讨诗词,共同游览大好河山。 至于家里有什么困难,粮食是否充足,城里面发生了什么大事,他一概不过问。 所以鬼哭问他,他也只能含糊其辞,具体怎么样,他也不清楚。 所以,吴长吏连忙插嘴道:“越往南边,就越多。有樵夫穿过南郊外的王志坡,就看到了大群僵尸,差点被吓傻了。” “南郊外的王志坡吗?”鬼哭点头,记住了这个地名。随后继续问:“还有吗?” “当然还有。”吴长吏继续说道:“东边的吴家村村旁的一条大河就有水怪肆虐,西边的尖耳峰之前发生了怪事,好多野兽从山上逃下,至于北边,张北县似乎也发生了不得了的事,好多人从那边逃了过来。” 说到这里,吴长吏不由得忧心重重:“现在,苗洲成简直就是四面楚歌,咱们被困在这城里动弹不得,出城至少得有十几个人结伴,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现在粮价上涨的厉害,好多人吃饭都吃不起。” “张北县那边倒是没事了。”鬼哭顺口提了一句,接着问:“城里面呢?不是说城里面有妖怪在闹吗?” “城里面的妖怪倒还好。”吴长吏说:“这些妖怪虽然吃人,但好歹也收敛着,单论危害程度,还不如那些匪徒呢。” “城里也进了匪徒?”鬼哭眉头皱得越加厉害,被鬼哭双眼一瞪,吴长吏心头发虚,腿肚子直颤,连忙道:“也不是跑进来的,这个…这个嘛……” 说到这里,他额头直冒汗。 鬼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心中已经猜到了这些匪徒怎么来的。 正逢大乱,衙役兵丁不出门走上街头维持秩序,那些街头巷尾的泼皮混混胆子就大了,再加上有些又饿又冷被逼急了的百姓加入,所谓的匪徒,自然而然就这么产生了。 “这些我不管,你就说说有哪些妖怪闹事吧。” “其实也说不准。”吴长吏抓耳挠腮:“那是妖怪作案很难探查,只是有些痕迹太过明显,我们才知晓是妖怪做案。” 鬼哭也不为难他了,站起身来道:“如此,这就告辞了。” 吴刺史和吴长吏连忙起身相送,鬼哭和他们一同走到门口,突然停下来问道:“对了,城隍庙怎么走?” 吴刺史和吴长吏两人面面相觑,随后吴长吏说:“那儿也太偏僻了,我找个人送仙长去吧!” 又折腾了一阵,两人送走了鬼哭,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隐隐期盼起来。 希望,这位蜀山上下来的仙人真有传说中的那般本事。 第一百章 落魄城隍 送鬼哭去城隍庙的人是吴刺史府上的一个下人,看起来沉默寡言,胆小谨慎。 穿着还算干净,就是很瘦,个头也不是很高,腰背总是伸不直,看起来就更矮了。由于脸上的风霜,看起来像个中年人,又像个壮年人,也分不清年龄。 “你叫什么名字?”鬼哭牵着马跟在他后面。 前方,带路的这个下人答道:“回禀大人,叫小的平安就好。” “平安。”鬼哭微微含首,这是大户人家的下人常用的名字,就如同来福、长安、吉祥、如意之类,很吉祥,但这些名字放在人身上总有些别扭。 一般有这种名字的,一般都是世代为奴的,属于家生子。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却比较容易活下去,但命运却始终掌握在主人手中,幸福而又悲哀。 “平安,为何城隍庙那里会很偏僻?” “小的得也不知,只是从小,那里就很偏僻。”平安如此答道。 鬼哭心中感觉有些不妙,这可是州城啊,按道理来说,必定会有城隍的。 但是,如果城隍庙太过偏僻,本身就说明了问题,这个城隍,说不定因为香火不继,而消失了也有可能。 果然,越走越偏僻,周围的房子越来越矮。 最后,到了地方,鬼哭差点认不出这是一个城隍庙。看起来,反倒像个破败的茅草屋,一群乞丐在里面生活着。 “大人,需要我把他们撵走吗?”平安小声的询问,虽然他在鬼哭面前显得谨小慎微,但是在那群乞丐面前,绝对是趾高气昂。 是的,他就是这样的小人,因为他本身从小就是被当作小人培养的,很多脏活,都需要他来干。一旦出了岔子,看事情是否严重,如果严重了,自然要他来背锅。 “不必了,你走吧。”鬼哭挥了挥手,平安弯腰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鬼哭走了过去,大黑马跟在鬼哭后面,左右看着,一脸嫌弃。 这里,很空旷,也很脏。 垃圾遍地,甚至可以看到墙角有明显的屎尿。 几个被雪压塌的房屋下,似乎有人影蠕动,看来,即便房屋被压塌了,也依旧有人生活在里面。 冷风呜呜,下起了小雪。 雪不大,但很冷。 几个人纷纷缩起了脖子,瑟瑟发抖,见到鬼哭牵着马来到,连忙小心避开,或者钻进房屋,或者钻进小巷,或者贴墙而立。 鬼哭走进了城隍庙,一股暖气袭来,伴随着是阵阵恶臭。地上铺满了茅草,有的乞丐缩在墙边,低低的呻吟。有的乞丐相互帮忙,扒着身上的虱子。也有的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等鬼哭进来,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鬼哭,眼中带着胆怯。 鬼哭在他们眼中太高了,太壮了,即便没有腰间的那一口长刀,也极具威慑。 大黑马不愿进来,就呆在门外,鬼哭也莫勉强,从马背上拿下一个包裹,独自一人抬脚踏了进来。 一个算是里面最强壮的乞丐小心翼翼的凑上前来,胆战心惊的打量着鬼哭,问道:“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即便是所有乞丐中最强壮的一个,他也是瘦不垃圾的,身高也只是在鬼哭的下巴。此时在鬼哭面前低头哈腰,看起来也就更矮了。 “来上柱香。”鬼哭将目光看向了最里面,残破的画像,一堆黄土,乱七八糟的插了几支香。 乞丐愕然,愣了片刻,旋即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可要我等回避?” “不必。” 鬼哭说着,走上前去,从包裹中取出一支香,然后把包裹放在一旁,蹲在地上,用火石点燃,接着把香插在了黄土上。 他目光看着这斑驳的画像,随着青烟袅袅,老旧斑驳的画像上,那双眼睛似乎灵活了一些。 城隍还在,但过得很是凄惨。聋了瞎了也哑了,甚至还有可能傻了,连现出身形都做不到,距离消失也不远了。现在,除了一群乞丐,没人记得住他。他现在所能做的,也只是让这间小小的城隍庙冬天温暖一些,夏天凉快一些,仅此而已。 鬼哭心中叹息一声,站起身来,转身出门。 “大人,您的包裹。”刚才和鬼哭说话的那个乞丐连忙叫道。 并非他拾金不昧,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准确的说,这个屋子里的乞丐,有几个是好人,当然也不算太坏,浑身病痛的他们也没这个能力太坏。 为了活命,他们除了乞讨,还会偷窃,会和别的乞丐抢夺地盘,打架,甚至杀人。 但他依旧提醒了鬼哭,不是别的什么,只是因为害怕,害怕鬼哭这个人。 “这是给城隍爷的。”鬼哭的脚步顿了一下,说了这一句话后出了门。 看着鬼哭道远去,这个乞丐愣了一下,转身,到了黄土堆边,打开了包裹。 两颗打火石,几支香,还有一袋米。 是米! 一个乞丐差点惊呼出来,却被同伴死死的捂住了嘴。 他们先让一个人在门外观望,其余的人匆匆用米祭祀了城隍之后,然后连忙藏在了角落,用稻草掩埋。 这些米,只有五六斤的样子,但却足够他们吃上好久。 对于米,乞丐自然有乞丐的用法,他们不会直接用来做饭,那样太过浪费,而是熬汤的时加上一点,让汤稍微浓稠一些对于他们来说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出了城隍庙,鬼哭的心情不大好。 事情不太顺利,虽然目前来说还没看到什么妖怪,但局势却并不好。 他本来有很多事想问一问城隍,毕竟,关系到妖怪,城隍知道的应该要比城中的官员知道的要多得多。 但现在,这个城隍自身难保,恐怕知道的还不如一个普通人多。 “那么明日,出城看看。”鬼哭心中下定了决心:“就往南走,去南郊外的王志坡,那里应该会有所收获。” 回到了客栈,安排好了大黑马,到了房中,一进门,就听到床底下叮咚直响。 鬼哭弯下腰从床底下取出一个木盒子,声音正是从盒子里传出的。 “鬼哭,鬼大爷,您回来了,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求您大人大量,饶了我吧……” 原来,里面关着的是大嘴。 他嘴太碎,鬼哭终于忍不住了,趁着他不留神,抓住了他后把他关了起来。现在,想必大嘴有所反省。 第一百零一章 风吹病走 客栈中,愁云惨淡一片。 “这狗日的风!”17个大商人中的一个重重的一捶桌子,趴在桌上呜咽起来。 他们费尽心机,想尽一切办法,把药材运到这里,结果得知,瘟疫好了! 不是什么药才治好的,而是风。 这个冬天,下了第一场雪后,所谓的病人,只要等到起风的时候,一吹风,瘟疫就好了。 当然,如果身体太过虚弱,也有可能瘟疫好了之后染上风寒,结果风寒而死。 但不管怎么说,瘟疫好了,这些药材,变得不值钱了。 只是因为大雪和妖魔鬼怪堵路,让这些消息没能传出去。 顿时,商人们崩溃了。 一个哭了,其他的受到感染,也纷纷流泪。 这该死的风,这该死的雪,让这个世界变得陌生,间接夺取了他们的命根子。 “不好了!”有人匆匆从楼上进来,大叫道:“老梁死了。” 老梁也是他们的同伴之一,只是今天下午一直没有露面,大伙儿又心事重重,没太在意。 突然得到这个噩耗,顿时,一阵喧哗。 众人纷纷上楼闯进屋去,直接一个锦衣华服的老人坐在地上,背靠着桌,垂着头一动不动。一个酒壶打翻在一旁,酒水洒了一地。 有人小心上前,探查鼻息,已然没气。 他显然是懂医术的,又检查了几下,当看到他手指感染的粉末时,摇头叹息:“是一钱十两金,他服用一钱十两金……自尽了。” 一钱十两金,是一种珍贵的毒药,粉末状,不溶于水,有异香,仿佛三月桃花,味道略微甘甜,服下之后会产生睡意。 如果服用一钱,会睡上三天三夜,如果无人照料,会因为不吃不喝而死。 而如果服下三钱,会迅速昏睡过去,然后,在两个时辰内梦中猝死。 不过因为提炼十分困难,而且需要药材珍贵,所以价格十分昂贵,一个致命的剂量,需要300两白银,并且有价无市。 老梁选用如此奢华的死法,自然是因为这种毒药能让人死得毫无痛苦。至少,表面上毫无痛苦。 客房中,一片寂静。 大伙儿神情悲戚,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他们联手压价,所花费的,其实并不少,主要是上下打点以及路费。 蜀道艰难,除了盆地平原,其余的地方就没好走的。所以,同样的路程,花费自然更高。 一路走来,人吃马嚼,再加上沿途关卡,死人后的安家费,所消费的,早已超过药材本身。 但他们依旧来到这里,是因为他们相信这些药材能卖出10倍甚至百倍的价钱。 结果,让他们绝望。 瘟疫好了,这些药材不再特殊。虽然依旧能卖,但价格却没了那么夸张。 算下来,他们所有人,都要亏本。 其中有一半,算是倾家荡产了,而剩下的,也是元气大伤。也只有陈老等寥寥几个,体量大,还扛得住。 可是,更绝望的事情出现了,城中缺粮,他们有钱,也买不到足够回去的粮食,因为,粮食限额。 现在,城中的粮价是何其的贵,他们又要养那么多的人,一直呆在这里等到开春,等到道路通畅,等到那个时候,原本没破产的都破产了。 这,是在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这不,老梁绝望了,所以他选择了一死了之。 “怎么了?”陈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众人纷纷回头,陈老的神色也不大好看,但相比众人,无疑是要镇定许多。 现在,大伙儿也不在意在张北县的时候,自己被陈老背叛的事情了,热切的迎了上去。 毕竟,现在也只有陈老能够救大伙儿了,只因为陈老在这里跟一个地头蛇有密切的关系。 熊王寨,是一个蛮人的寨子,就在城外的一个山沟里,一个半天的路程便可以到达。 寨子里的人擅长狩猎攀爬,男人身形矮壮,女人苗条健美。 这可是一个大寨子,有万把人,而且还有精通巫蛊之术的巫师、巫婆,是附近不可得罪的一方势力。 或许,有了陈老的帮助,大伙儿凑些钱,还能买到一些离开这里的粮食。 虽然,粮食价格很高,足够让他们肉痛,却也比留在这里要好得不知多少倍。 陈老看着众人谄媚的笑脸,心中松了一口气。正所谓福祸相依,药材亏本了,但他也重新获得了人心。 现在,外面实在危险,人少了,他可不敢出城前往熊王寨。先前,他还绞尽脑汁的想办法如何从他们那里借点人,但现在,不用了,人他们自动就送上来了。 但是这个代价,让他痛得心里滴血。 熊王寨让他送药材过来,药材的钱按当地价格算。但现在,不说价格,对方收不收这药材还是一个大问题呢。虽然这些药材也有别的用途,可是,熊王寨也有自己的巫蛊之术,很多这种药能治的病熊王寨却不一定需要用这种药来治。 可是,不管熊王寨买不买,他都必须要去一趟。体内的蛊虫渐渐有了苏醒的迹象,让他心头发毛,他得去一趟熊王寨,先稳定体内的蛊虫再说。 收拾了尸体,看着一群谄媚的同伴,陈老心中复杂。 点了些好酒和两桌子的菜,大伙儿推杯换盏。渐渐的,酒菜少了,人也醉了。 送走了最后一个醉醺醺的痛哭流涕的同伴,陈老独自坐在桌边,抱着暖壶,怔怔发神。他没喝多少酒,所以没醉,只是在想别的事情,想得入神。 几个护卫坐在旁桌,时刻注意着他,暗中保护。 楼上下来一人,这个时候,都快打烊了,此时下来,有些不同寻常。 下来的人脚踩在楼梯上,噔噔作响,陈老却没注意,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体内的蛊虫,被劫走了儿子,药材价格骤降,这一切加起来,对他的打击有些颇大,他正在思考如何将损失降到最小。 而就在此时,耳中传来身边护卫的声音。 “老爷,长庚……鬼哭大人想要跟您谈谈。” 陈老微微一愣,清醒过来,抬头看去,便看到了那一双熟悉的眼睛,虽然已经熟悉,但还是忍不住寒毛倒竖,在这一双眼睛下很不自在。 脸上连忙挂起了笑容,站起身来,琢磨了一下称呼,道:“见鬼兄,这么晚了,还不睡?” “有事跟你谈谈。”鬼哭说道。富品中文 第一百零二章 千古冤案 “请说。” “我想去熊王寨。” 鬼哭的话,让陈老心头一跳,他不由得琢磨起来。 鬼哭,他自然听说过他的事迹。但是,鬼哭给他的感觉一直是非常奇怪。 拥有通天的刀术,在这等刀术面前,似乎没有什么东西挡得住一刀。 差点摧毁了整个张北县的妖怪,面对鬼哭,也是被一刀砍了。虽然有偷袭的嫌疑,但是,那样的妖怪怎么看也不是弱者。 刀客剑客,陈老也见过不少,但到达了鬼哭这种高度的,一个也没有。 但是,拥有如此刀术的鬼哭,在这两年,却低调得不得不让人怀疑。 纵观史上巴蜀剑客,也不乏有鬼哭这样的,都是达到巅峰之后,迅速消失,但也不是从此再无踪迹,而是偶尔也会冒出来,以无敌姿态站出现之后又迅速消失,有时候,时隔百年也有这个剑客出现的传闻。 在别的地方显得奇怪,但在巴蜀却并不奇怪,因为人们都知道,这个剑客肯定是入了蜀山了。 事实上,这也跟巴蜀剑客的传承有关。 家里长辈或者父辈开始教导后辈练习剑术的时候,都会告诉他,等你长大了,或许能迈过那一条线,只要过了那一条线,就能进入蜀山,成为蜀山弟子,也就是人们口中的剑仙、仙人之类。 在巴蜀,几乎所有练剑之人的童年,都渴望越过那一条线。每当他们询问长辈那一条线是怎样的线,长辈都遗憾的摇头,表示他们也不知道。 那一条线很神秘,很奇特,迈过的人自然清楚,而没迈过的人,很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 陈老怀疑,这个鬼哭就是迈过那一条线的人。这些年,之所以迅速沉寂下去,是加入了蜀山。 这次从蜀山下来,必定有他的使命。 究竟是什么陈老并不知晓,但是,鬼哭主动提及要前往熊王寨,却让陈老不得不提起心来,心中猜测难不成熊王寨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引起了蜀山的注意? 想想,就觉得不可能,熊王寨的确厉害,但比起蜀山,差距实在太大,就那些个擅长巫蛊之术的巫师巫婆又如何是蜀山剑仙的对手。 “怎么样,你答应吗?”鬼哭见陈老不答,继续问道。 陈老回过神来,连忙点头答应:“好,自然是好的。” 他很纠结,但还是不得不答应。毕竟,他也没有拒绝的权利,且不说鬼哭身后是蜀山,就算是他猜错了,鬼哭身后没有蜀山,单凭那种刀术,他也没有拒绝的资格。 “什么时候走?”鬼哭问道。 “三天,我们需要三天的时间准备。”陈老连忙回答。 准确的说,并不是陈老需要三天的时间,而是其他人,他们要在这三天的时间内安排好一切,然后抽调人手,跟着陈老前往熊王寨,看看在那里能不能购到一些粮食。 “三天的时间,好!我三天后再来找你。” 鬼哭转身离开,陈老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一个不注意,怀中的暖炉落地,发出“砰”的一声。 …… 第二天一大早,鬼哭便牵着大黑马从苗州城的南门出门,前往王志坡。 在南郊外,问清了路之后,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王志坡。 王志坡的坡下,立着一个碑,看上面的字,是记载了一个叫做王志的人。 说他带着乡民在这里围杀了一只吃人的蛇妖,让方圆数十里的百姓免受其苦。 后来王志因伤去世,骨灰被撒在了这里,乡民们凑钱请了一个石匠和书生,为他立了一个碑。 碑前的泥土插满了香,看来,颇受人欢迎,人们把这个王志当做山神一样祭拜。 王志坡并不是一个高坡,沿着一条小路往穿过一片竹林,和几片树林之后,花了三刻钟的时间就到了坡顶。 坡顶的风很大,鬼哭站在坡顶,看了一下对面,并没看到什么僵尸的踪迹。 抬头看天,一场小雪昨夜就已经停了,现在天空放晴,太阳很大,照在身上微微暖和了一些。 想必是因为太阳的缘故,鬼哭这样想着,朝着对面走去。 “年轻人。” 刚刚往下走没多久,经过一块硕大的表面沙化的黄色岩石的时候,岩石上方传来声音:“前面有危险,最好不要往前走了。” 鬼哭脚下一顿,突然一个旱地拔葱,接着脚尖在岩石上轻轻点了两下,跳了上去。 上面,一个用斗笠遮住面容的中年人躺在那里,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看起来很是悠闲。 “你是谁?”鬼哭问道。 “王世兴。”这人答道:“你又是谁?” “鬼哭。” “你看起来很不简单。” “你也一样。”鬼哭嘴角突然向上一扯,笑道:“我至少还是人,你就不一定了。” “我也是人。”王世兴似乎有些恼怒:“我好心提醒你,你为何骂我。” “我说的是实话。”鬼哭指了指自己耳朵:“我没听到你的心跳声,还有,你能揭开斗笠让我看一下你的脸吗?” 王世新沉默,鬼哭突然拔刀,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刀划开了斗笠,露出了苍白的脸。 “果然,你是僵尸。”说着,鬼哭眉头一皱,又迅速反驳自己:“不,虽然这幅身躯是僵尸的,但你不是僵尸,你是王志。” “我是王世兴,那个半吊子书生把我名字写错了。”王世兴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但无奈身体有些僵硬,做起这个简单的动作看起来很别扭,也很困难。 他无奈的笑着:“明明我的名字是三个字,但没想到死了之后,三个字的名字变成了两个字。” 鬼哭想了一下,差点笑出声来。 王世心都能被写成了王志,也不知道哪些乡民是如何跟那位书生沟通的。 两人聊了一阵,鬼哭便引着话题到了僵尸身上:“听说对面有很多僵尸。” 王世兴点头道:“对面的确有很多僵尸,但是大多数都是夜晚才出现。” “你的身体是借僵尸的?” “是的。”王世兴有些郁闷的说:“这僵尸的身体好别扭,原本还有更好的,可惜被打烂了。” 第一百零三章 山坡以南 “能跟我一起走一遭吗?”鬼哭问道。 “看来你是专门冲着这些僵尸来的。”王世兴深深的看了一眼鬼哭,由于他用的是一副僵尸的身体,所以这一眼让人毛骨悚然。随后,他拒绝了:“我也想跟你一起走一趟,但无可奈何,我无法离开这个王志坡,该死的,为什么是王志!!!” “那可真是遗憾。”鬼哭感慨了一句,旋即道:“是你挡住这群僵尸不让他们过去的?” “不然呢?”王世兴有些无奈:“毕竟我还要靠人家的香火吃饭,让这些僵尸过去了,我也就完蛋了。” “你看起来似乎有点不情愿……自己的身份。”鬼哭看着王世兴,他能看出王世兴深深的疲惫,已经刻在骨子里的不耐烦。 并不是不耐烦鬼哭,事实上,他看起来很喜欢跟人聊天,前提是平等的聊天。他所不耐烦的,是自己的身份。 “不情愿又能怎么办?”王世兴无奈摇头:“虽然现在只能被困在这小小的山坡上,虽然无法拥有自己的身躯,虽然必须尽可能的保证我的那些信徒的安全,但好歹还能以这种特殊的方式活着,能活着就已经不错了。” “你倒是看的开。”鬼哭摇了摇头:“继续晒太阳吧,我要去干活了。” 鬼哭跳下岩石,牵着大黑马继续前走。 “对了。”岩石上的王世兴坐了起来,对着鬼哭大喊:“有一个特殊的僵尸,他差不多有两个我这么高,好几次都企图经过这里到北边去,不过被我拦了下来,他也不敢轻易踏入这片土地,似乎能够察觉到我能夺取他的身体。你看起来很厉害,如果能解决他就把它解决了吧,不过如果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一些,最好把他带过来,有了它的身躯,我的工作就会更轻松一些。” “知道了。”鬼哭挥了挥手,继续往前走。 王世兴的声音继续传来:“他讨厌光,白天绝大多数时候都躲着这个坡脚下溪对面的那片树林里,身边总是跟着二三十个僵尸,很好找到。” 下方,树木挺茂盛的,一条晶莹的溪流蜿蜒而过,溪流结冰,在阳光下闪闪光,从这个方向看去,很明显。 踩着冰面,刚穿过小溪,鬼哭就遇到了几个僵尸的偷袭。 他还没出手,大黑马就越过了鬼哭,几脚将这几个僵尸踹得筋断骨折,瘫倒在地,接着往头上一人一脚,颅骨破碎,解决战斗。 鬼哭诧异的看了一眼大黑马,有些惊奇它主动出手:“你看起来似乎火气有些大呀!” 大黑马鼻孔里喷着白烟,扭过了头,他最近的确火气有些大,却不会告诉鬼哭原因。 护送陈铁枪与七娘离开离开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美马,于是一阵缠绵。但很遗憾,他注定是逐风的骏马,没有草原能够给对方一个安身之地。 所以,在对方被卖的时候他没有阻止。毕竟,对方好歹也算是一匹宝马,会得到妥善的保护,比跟着他一路风霜雨露要好得多。 但是,那个该死的马贩子一句话让他忧心忡忡。 “好一匹骏马,太好了,还是母的,还能下崽,看来,得找几只种马来了……” 大黑马以为自己能放下,但他怎么也放不下,当天夜里偷偷溜到人家家里都给了那个熟睡的马贩子一脚,估计那个马贩子现在都还有心理阴影。 但是,即便这样大黑马也无法释怀,晚上越想越气,所以导致最近火气挺大。 鬼哭看着大黑马这副模样没说什么,拍了拍它的背:“伙计,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尽管说。” 大黑马点了点头,眼中有些忧郁。 他果然变了,曾经的它,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事情,只要不当着它的面来就好,而如今的它变得聪明,开始有些在乎了。 振奋心情,两人继续上路。 皑皑白雪铺满大地,雪地上的脚印十分清晰。 前方,一群僵尸聚集在一起,一头鹿的尸体横躺在地,血呼呼的内脏被扯了出来。 和那些食肉的野兽一样,这些僵尸明显也比较喜欢吃相对柔软的部位。 他们吃得很专心,即便鬼哭来了,他们也没人现,这一点和野兽非常不同。 鬼哭走了过去,拔出了刀,举起刀其中一个僵尸。 这一刀很精准的击碎了这个僵尸的后脑,这僵尸立刻浑身一软,然后便一动不动了。 其他的僵尸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依旧专心致志的享受着美食。 鬼哭就像是敲地鼠一样,不,比敲地鼠还简单,一下一个,直到第四个的时候,才有僵尸现了鬼哭这个不之客,出一声嚎叫。 接着,其他僵尸纷纷反应过来,但是迎接他们的,是快到极点的刀。 很轻松的解决了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难度。这些僵尸很弱,身形笨拙,只是力量比普通人大些,并且比普通人更加残忍,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优点了。 鬼哭在树林中稍微逛了一圈,没有现王世兴口中的那个僵尸。 没有在这个树林多做停留,继续前行,为了加快度,他上了马背。 大黑马疾奔起来,沿途也遇到了一些僵尸,顺便给上一脚就是。 直到前方出现一个村庄,鬼哭一拉缰绳,大黑马才停了下来。 然后,鬼哭一声长啸,长啸声浩浩荡荡传播开来。 顷刻间,前方那看似安静的村庄立刻就有一大堆僵尸奔了出来,其中还有不少特殊的僵尸。 鬼哭并未与他们交手,而是拉着大黑马暂时撤退。 大黑马度飞快,也只有几个僵尸勉强跟上。 马背上,鬼哭喊了一声:“大嘴。” 大嘴从后面的包裹中探出头来,被鬼哭收拾了一顿,它老实了许多,今天一天都没吭声。 “弓箭。”鬼哭说道。 大嘴吐出弓箭,这弓箭,是在与假佛真魔的无缘交手时,从修罗将军手上得来的。 是一把好弓,不过箭,鬼哭用的是普通的箭,而并非那粗长的狼牙箭,只是因为对付这几个跟来的僵尸足够了。 回身一箭,紧跟其后的一个红眼僵尸一箭穿胸,当即倒地,在地上翻滚。 等他爬起来时,鬼哭和其他僵尸已经走远,而他自个儿一瘸一拐,显然是被摔伤了手脚,跟不上去了。 有些歪,鬼哭心想,继续从大嘴的口中取出第二支箭,这回微微一瞄,稍微调整,浑身长着羽毛跑起来像飞一样的僵尸就直接被从半空中射了下来,这一次一箭穿头而过。 又射了两箭,解决了两个僵尸,其他僵尸似乎比较聪明,不敢再靠近,放鬼哭和大黑马离去。 在一处竹林中停了下来,鬼哭从包裹中取出一个卷轴,这是一份地图,地图中标注着一个个控尸门派的位置,而其中一个,正好就在苗州城以南。 第一百零四章 溜之大吉 “长乐门。”鬼哭念叨着这个门派的名字,取出毛笔,用舌头舔了舔,然后沾了一下装在瓶中的朱砂墨,在地图上打了一个叉。 接着收拾一番,在地图重新裹起来,往大嘴的嘴里一塞,翻身上马。 过了午时,就着酒水和辟谷丹,鬼哭与大黑马吃了午饭后,回到了那条被冻结的小溪。 刚准备过去,鬼哭突然一顿,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靠近这附近,他遇到的僵尸就直线减少,而且减少得十分过分。 似乎,那些僵尸是在有意的躲着他。 鬼哭眯起了眼睛,想起了王世兴的话。谈话中,鬼哭得知,这是一个特别的僵尸,很高大,王世兴渴望他的。 但似乎,他一次也没踏入到王世兴的地盘,一直都是指使手下的僵尸干的。 所以鬼哭分析,这个僵尸很聪明,并且,能够收服其他的僵尸,还有一点,他似乎对于危险的感应能力很强。 现在鬼哭确定,这个僵尸对于危险的感应能力不是一般的强,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从而避开。 “这么大的个子,却如此胆小,我反而更加在意了啊!” 鬼哭眼睛微微闪过亮光,当即回过身,牵着大黑马往树林深处走去。 大黑马“???” 鬼哭闭上眼睛,封闭听觉,加强嗅觉,片刻后,又睁开了眼,解除了对于听觉的封闭,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闻到了尸臭的味道,有闻到了野兽的味道,各种味道混杂在了一起,不浓不淡,弥漫了整片森林。 “还会布阵?”鬼哭越发觉得有趣,他翻身上马,拍了拍大黑马的脖子,道“就高处看看。” 脚下流光溢彩,大黑马踏着彩虹踩着树干跳上了树枝。 这是一片落叶林,树叶已经落光,树木光秃秃的,因此在高处,也能看到些东西。 这一片树林不大不小,鬼哭骑着大黑马踩着树枝在这片树林跑了个来回。 看到的僵尸,大小猫两三只,看得出来,都不是王世兴口中那个奇特的僵尸的手下。 那个奇特的僵尸,带着手下已经撤了。 又是一个线索,鬼哭越发的兴奋起来。让人遗憾,这个僵尸灵智有限,如果是足够狡猾的,恐怕会只带几个骨干,然后悄悄溜走,留下手下和他周旋。 而这个奇特的僵尸,十分耿直,直接带走了所有的手下,明晃晃的告诉鬼哭,我已经离开了。 可正是因为如此,鬼哭才兴奋。对方并不是凭借智慧判断出应该离开这片树林的,而是凭借本能觉得应该离开,这就说明,对方的潜力十分的高。 “这就更不能放过你了啊!” 鬼哭自言自语,而此刻,大黑马重新落回了地面,脚下的踏飞燕原本闪烁的五彩光芒悄然熄灭。 他不可能往北走,往北走就是王世兴的地盘,他会被王世兴夺走身体。也不可能往南走,因为我就是从南边来的。所以,剩下的只有东西两个方向了。 鬼哭心中迅速作出判断,一牵缰绳,调转马头,往东而去。他并不确定那个奇特的僵尸是往东走的,只是因为现在刮的是西北风,如果往那边走气味容易暴露。所以,这个僵尸往东走的可能性更大。 刚出树林,鬼哭就发现了线索。他跳下马背,走了几步,到了一棵树的树根下,手指往上一抹,一点黑灰出现的指尖。 这是灰烬,而且这种灰烬鬼哭很熟悉,是那种僵尸的肉受太阳照射后焚烧形成的。 看来,那个奇特的僵尸有一部分手下是怕阳光的。 左右看了看,并没发现尸体,过来的时候也没发现身上有焦痕的僵尸。所以,这些僵尸死了,尸体却被带走了。 看来,对方就是朝着东边走的。 “大黑,快,我们追。”鬼哭翻身上了马背。 鬼哭兴奋起来了,大黑马又何尝不是兴奋起来了。鬼哭喜欢狩猎的感觉,而大黑马,却是喜欢追逐的感觉。无论是它追人,还是人追它,只要有追逐,只要对手合适,它便会兴奋。 没有使用踏飞燕,因此铁蹄踏在雪地上一片积雪翻腾。隆隆的马蹄声,由于急促的鼓声,一瞬而过。 一道黑影瞬间撞入了一片林中,然后飞快穿过。 道路并不平坦,有的时候甚至没有道路。但是,大黑硬生生的凭借着自身的柔韧以及惊人的弹跳,直接保持着非马的速度穿过。 大黑并不清楚对方速度快不快,让他清楚双方的距离挺远,因为鬼哭在那个南边的村子周围耽搁了挺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足够对方撤出很远。 所以,他需要加快速度。 三刻钟后,鬼哭和大黑马同时知道他们距离对方不远了。并没有看到对方的身影,但是察觉到了对方的踪迹。 那是尸体,焚烧未尽的尸体。总有那么十几具,被堆放在一片灌木旁。鬼哭和大黑马都知道,这些尸体是那些害怕阳光的僵尸的尸体。 然而,一切都想得太简单。 又追了2刻钟,鬼哭猛然发现不对劲,连忙一拉缰绳。 “不对!”在不久前,他们发现了尚未被覆盖的脚印。然而,随着脚印一路到了这里,那些脚印突然消失。 对方,居然摆了他们一道。 “他是怎么做到的?”要知道,对方可不是一个,而是一群。一群做到这种程度,那得有多么严明的纪律。 鬼哭一脸不可思议,对于这个尚未谋面的僵尸,鬼哭竟然开始觉得对方是一个合格的对手了,而不是单纯的猎物。 斗智方面,他竟然有些略逊一筹的迹象。 往回走没多久,铃铛微微一晃,发出轻响。 大黑马耳朵一动,猛然停下脚步,警惕的看看四周。 鬼哭也警惕了起来,连忙翻身下马,在马下,无论是他还是大黑马都将更加灵活。 猛然间,鬼哭神色一凛。他看到了一颗古怪的树干不自然的弯曲,一条藤蔓垂落,最后消失在雪地中。 陷阱,对方还会布置陷阱。 一圈圈波纹在脚下荡漾,鬼哭扯出插的腰间的连鞘长刀,试探性的在大黑马前方一步的范围戳了几下,突然嗖的一声,一根藤蔓飞了出去,那个不自然弯曲的大树猛然绷得笔直。 好险! 大黑马瞳孔猛然一阵收缩,还好他及时停下了。同时,一股愤怒涌上心头,居然敢暗算本大爷! 第一百零五章 他叫长乐 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进入了大黑马的眼中,大黑马二话不说就莽了上去。不过莽上去的同时长了个心眼,开启了脚下的踏飞燕。 瞬间拖出一道残影,踏着彩虹的大黑马凶猛的冲到了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身前。 是个僵尸,他扑了上来,然后被大黑马一脚踹飞。胸骨破碎,喷着内脏碎片砸到了一棵树上,一片积雪从树上滑落,覆盖到了他的身上。 接着,十几个凶猛的身影从周围冲了出来,大黑马长啸一声,旋风般的一转,蹄影飞溅,绚丽的光辉之中,十几个凶猛的身影全部倒飞出去,其中一个摔到了大黑马来时的地方,猛的陷落下去,砸到了一个坑中,这是个陷阱。 大黑马瞳孔微微一缩,然后更加愤怒。被踹飞了十几个僵尸,一半已经不再动弹,还有一半挣扎着爬起来。大黑马冲了过去,冲着他们的头颅一个一脚,全部将其了结。 而此时,鬼哭却没冲上来,反而冲向了另一边。 脚下的波纹,一圈圈的荡漾开来。这个波纹是有范围的,越近越清晰,而越远越模糊,就如同视线一般。 到了地面十步开外,地下一步开外,就无法探查到老鼠大小的生物踪迹了。到了地面百步开外,地下十步开外,单个的人的行踪就无法探查到了。而等到地面千步开外,地下百步开外的时候,就只能探查到一些体型异常巨大的物体了。 现在,百步左右,鬼哭探查到了一大堆人形的物体。他们隐藏的很好,匍匐在地上,藏着一片小土坡之后。 本来,如果他们分散开来,再加上一动不动,这样极限的距离,鬼哭是不可能探查到他们的。 但很遗憾,他们聚集在一起,这就引起了鬼哭的注意。 鬼哭大叫一声:“大嘴!” 一道黑影从大黑马的背上窜了出来,冲到了鬼哭身上,盘旋在他的腰间。 鬼哭灵活的爬上了一棵树,双腿缠着树干,空出双手。 “弓箭。” 巨大的铁胎弓被大嘴吐了出来,鬼哭让其中一端顶着自己的腹部,用力弯曲弓身,上好了弦之后,又从大嘴里取出一只普通的羽箭,弯弓搭箭,瞄准的天空。 嘣的一声,伴随着一声细微锐利的破空声,一道黑色的细线冲上了苍穹,在天空达到最顶点的时候,划过一道圆弧,接着猛然坠落。 噗! 前方九十多不的地方,那一片小土坡的左边一棵大树上,突然就多出了一只颤抖的羽箭。 鬼哭感受了一下冷冽的寒风,心中已经明了,是风在作祟,让他这一箭偏离目标。 不过不要紧,他紧跟着从大嘴的嘴里取出来第二支箭。 这一箭在天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眼看就要没入到了那片土坡后面,遗憾的是被一根树枝挡下,树枝折断,箭矢打着旋儿和树枝一同落到了雪地中。 接着迅速就是第三支箭,这支箭精准的没入了土坡的后面,也不知道射没射中。 然后,鬼哭手下不停,加上先前的三支箭,一共射出了十支箭。 第十支箭射出,他这才取下弓弦,把长弓塞进了大嘴的嘴里。 十支箭,一共有五支精准命中那片土坡后面。其余的或者被树干挡住,或者被树枝挡住,还有一支是偏离了路线。 这片树林,即便已经秃了,树枝在寒风中折断了许多,被积雪压断了许多,对于弓箭也是很不友好的。再加上这冷冽的寒风无时无刻不影响着箭矢的精度,鬼哭能射出这种成绩,已经足够位列神射手之列了。 当然,和一些天赋变态的神射手相比还是差了一点,不过差的是熟练度,因为鬼哭本身天赋也十分变态。 这十箭,清楚的告诉了这群僵尸才发现他们了。 当鬼哭从树上跳下,僵尸也不再隐藏身形,全部现身,气势汹汹的朝着鬼哭冲来。 僵尸们本身没有章法,一窝蜂的冲上来之后,有的速度慢,有的速度快,然后迅速脱节。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长发飘飘,犹如竹竿的僵尸。他手中拿着武器,是一把铁剑,看起来还挺新。 他一蹦一跳的,犹如山间的小鹿,灵活轻巧,不过在蹦到鬼哭面前只有不到十步的时候,被鬼哭一飞镖正中脑门,当场在半空仰面坠落在地。 第二个第四个第四个都是红眼,他们犹如狂犬,偶尔手足并用,疯狂的咆哮着紧贴地面而行。 鬼哭迎着他们上去,瞬间拔出了刀。先是斩断最前面的那个红眼的脖子,身躯一沉让过第二个红眼,任由其从头顶飞过。接着前踏半步,一刀刺穿第三个红眼的胸膛,肩膀在他身上一顶,借力迅速抽刀,身体一转,一刀划过身后。刚刚跳到身后的那只红眼刚好回头一扑,正好迎向了鬼哭这一刀,胸口的肋骨瞬间被斩断,心脏直接被一分为二,鬼哭向旁一闪,扑过来的红眼就将第三个红眼扑倒在地。 第三个红眼虽然已经被洞穿胸膛,但他还没死,推开身上第二个死透了的红眼,爬起来发出凶狠的咆哮。但是,鬼哭没有一点要理会他的意思,目光透过他的肩膀,看向他身后那个体型硕大的僵尸。 砰! 这个红眼的咆哮声被骤然打断,胸口伤口处血肉喷涌,暗红的血液被炸成一团血雾。 红眼扑倒在地,这回死透了。 这一切,都在鬼哭的计算之中,他们比那些杂兵的待遇好上许多,对付那些更烂的杂兵,鬼哭连计算都不一用。 紧跟着后面冲上来的僵尸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僵尸,应该是千年前的人造僵尸的那种类型,算是人造僵尸前期技术不成熟的失败品。 毫无智慧可言,手足僵硬,手臂直直的向前伸,只能一蹦一跳的行动。 这种僵尸,除了够硬和尸毒凶猛之外,毫无优点可言。 它真的很硬,年份应该十分悠久,不然不可能硬到这种程度。 鬼哭一刀劈在他的胸前,发出金铁交击之声,然后,只劈开了一层皮肉,微微露出金属光泽的骨头。 刀口嗡嗡震动,虎口一片麻木,鬼哭后退半步,神色微微错愕。 他感觉自己根本不是劈在肉的身上,而是劈在了一块人形的顽铁上面,甚至还迸出了火花。 这样的坚固程度,都可以堪比黑山老妖了。 鬼哭猛然想起,他看过的资料中对于长乐门的描述。 长乐门是一个小门派,但是也有压箱底的东西,是一只上古僵尸,据说有千年岁月,举止行动虽然僵硬,但犹如顽铁,尸毒凶猛,可刀枪不入,能将所伤之人化为僵尸。此尸,名为长乐。 因为养尸这一派一贯的传统,这个长乐很明显就是长乐门的祖师爷。 第一百零六章 大黑杀到 真是一个好靶子,看着面前这个浑身僵硬如铁的僵尸长乐,鬼哭向后微微一侧,犹如两杆长矛戳来的手掌就停在胸前一寸,无法靠近。 太硬了,正是因为太硬了,反倒成为他的致命缺陷。明明速度不慢,却依旧给人一种十分笨拙的感觉,只要不心生畏惧,细心胆大,哪怕速度比他慢上一倍,你能把他当狗遛。 不过,那个王世兴口中奇特的僵尸很有手段,显然也清楚僵尸长乐的缺陷,因此为它搭配了另一个同样缺陷明显的僵尸——鬼猴。 鬼猴不是鬼也不是猴,而是一种像猴子一样的僵尸,他身材瘦小,浑身长满黑毛,身手十分灵活,并且还擅长在体内养毒虫,任由毒虫啃噬自己的腐肉,让其变成剧毒之物,随后从口中吐出,以此攻击敌人。 他还有一双尖锐的利爪,每一根指甲锋利如同匕首,能轻易切开皮肉,只是相比较匕首显得脆弱。 除此之外,就全是缺陷了。因为被毒虫咬的千疮百孔,所以身体脆弱。因为身材太小,仿佛7岁孩童,再加上力量不足,所以直线速度慢。 但是,搭配僵尸长乐,却异常的合拍。 他骑在长乐背上,探出一个头,张嘴就是一口绿色的唾液,其中蕴含着好几十只毒虫。 一旦被它们沾到皮肤,它们就会咬破皮肤,钻进人体内,或者让人痛不欲生,或者让人当场毒发生亡。 这一下,太过突兀。 铃铛猛然一响,一股寒意袭上心头,鬼哭瞳孔微缩,长刀的速度突然加快。 嗤啦一声,火焰顿生,席卷过鬼猴喷出的唾液,顿时唾液蒸发,里面的虫子在高温下也全被杀了。 鬼猴飞快的缩回了头,但也慢了半拍,被一刀削去脑壳,露出枯萎的大脑,发出尖锐的啼哭。 鬼哭低下头,用斗笠挡住毒虫的尸体,眼中寒芒暴射。差一点,就在阴沟里翻船了。 果然,这个世界不容小觑。哪怕强如他,一个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此时此刻,他开始羡慕起黑山老妖的身板来。也只有拥有那种身板,才拥有一定浪的资格。 身板够强不一定强,但容错率一定很高。 胡思乱想着,鬼哭迈开步子从僵尸长乐身边绕了过去。 与此同时,鬼猴一边哭嚎着,一边迅速的在僵尸长乐身上攀爬,利用僵尸长乐当作盾牌,小心翼翼的避开鬼哭。 后面的僵尸,一拥而上。 身轻如燕的白羽,手持铁棒高大健壮的铜甲尸,提着利剑有着生前武艺的活尸……这些都是僵尸中的佼佼者,鬼哭实力可以小觑,但绝对不能忽视。 浑身白毛的白羽僵尸率先冲来,发出一声厉啸,双爪乱舞,暂且逼退鬼哭,为鬼猴解围。 鬼哭刚退一步,僵尸长乐便调转身形,一扑而至。 低头避开戳来的双掌,凑到近前的活尸就趁机一剑刺出。 抬刀荡开长剑,同时向旁一闪,一口唾液就落到了地上,毒虫在地上乱爬,很快就被寒冷冰封。 这些毒虫,是鬼猴孕养的特殊品种,毒性极强,但本身就非常脆弱,扛不住这样冰冷的天气,相信不过多久就会全部死去。 但是,这样的好消息对鬼哭没有半分解围的作用。浑身泛着金属光泽的铜甲尸挤上前来,高举铁棒呜呜落下。 劲风吹拂,鬼哭弯腰滴溜溜一转,避开铁棒的同时,绕到了铜甲尸的身侧。 呜呜作响铁棒砸在地上,顿时泥土翻腾,冰雪飞舞,砰的一声巨响中,大地被砸出一个大坑。 就在此刻,鬼哭刺出一刀。 刀背贴着铜甲尸的后颈擦出一路火花,他一旁的浑身长着白毛的白羽僵尸猝不及防,一刀穿喉而过。 刀身一拧,白羽僵尸的头颅就被卸了下来,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在地上如无气的皮球般弹动两下。 几个红眼杀到,一道巨大的黑影突然降落在鬼哭身边,挡住了这几个红眼。接着,绚烂的光芒绽放,一连串蹄印突然浮现半空。 几个扑上来的红眼在半空中如羊癫疯发作,疯狂的抽搐一阵,浑身骨头不知碎了多少,破布娃娃一般飞了出去。 大黑杀到,它长嘶一声,前蹄不动,支撑着身躯,粗大的腰肢一摆,仿佛一条柔软的蟒蛇,双蹄就踢向了前方。 活尸被踢断了手骨,手中长剑落地,还没等他错愕,鬼哭从斜刺里杀出,一刀穿心。 这时候,鬼猴突然惨叫一声,从僵尸长乐身上摔落下去,头颅大片焦黑,化作火毒的妖气居然硬生生的将他大脑烧熟,此刻死的不能再死了。 僵尸长乐扑向了大黑,不过还没等它攻击到大黑,就被大黑一脚踹在胸膛踹了回去。 铜甲尸趁机举起铁棒,大黑块头太大,非常容易命中,只要他一棒挥下,就能打断大黑骨头。 然而,鬼哭一头撞进他的怀里,飞快拔出许久不用的短刀从他下颚扎了进去,刺穿了他那张大嘴,一直透到了大脑。 伴随着鬼哭抽出短刀,并且收回腰间,铜甲尸犹如雕塑,硬挺挺的砸在了地上,深深的镶嵌在地面。 鬼哭和大黑马配合默契,双方互相掩护,互相配合,效率极高。 不到十个呼吸,那些僵尸就被清理一空,只剩下僵尸长乐孤零零的一个人。 但是,后方,那些速度慢的僵尸已经足够接近,足足七八十个,一拥而上。 鬼哭一刀在僵尸长乐身上戳了一个小坑,随即小坑炸裂,变得稍微大了点。即便如此,也于事无补,一时半会是收拾不掉他的。 大黑马奋起一脚,把僵尸长乐踹退了几步,鬼哭趁机翻身上了马背,大黑马扬蹄狂奔,迅速避开那些扑来的大战僵尸。 “真是畅快!”鬼哭脸上满是兴奋,抖了抖身上血迹,从马鞍后面包裹取出酒囊和装着辟谷丹的葫芦。 自己吃了一颗辟谷丹,扔给了大黑马几颗,灌了一口酒后,剩下的酒全给了大黑马。 大黑马嘴里咀嚼了几下辟谷丹,然后仰头接住飞洒而出的美酒。 晶莹的美酒犹如银蛇乱舞,而大黑马在奔腾之中,却居然准确的用一张大嘴接住了所有的晶莹的液体。在飞奔中,以一个地狱级高难度的姿态,喝光了整整一酒囊的酒。 鬼哭长啸,一引缰绳,大黑马扭头回去,长长的马脸上满是不屑,重新杀向了人多势众的僵尸。 长刀如同匹练,交错的那一刹那,就卷起几颗头颅。 僵尸长乐眼睁睁的看着一人一马和他交错而过,艰难的转过身来。 屠杀,这就是一场屠杀。 即便数量众多,也无法与上了马背的鬼哭抗衡。 马背上的鬼哭,失去了刀法上的灵活,但速度起码翻倍,得到了战术上的灵活,正好适合应对对方人多势众的局面。 第一百零七章 狡猾与谨慎 大黑马的体力十足,来回冲杀十次,只是气息微乱,喘了几口气后便恢复过来。 然而这十次,却让对方的数量少了一半。 又是十次,僵尸长乐身边只剩下大小猫两三只。他突然大叫一声,转身就跑,其余的也四散而逃。 鬼哭和大黑哪里能放过他,连忙追上去,一刀就砍在他的背上。 顿时,背上衣服被划开的同时燃起了熊熊烈火,鬼哭的长刀一片通红,隆隆的雷声荡漾开来,可见这一刀力道十足。 然而,僵尸长乐皮太厚了,只是踉跄了两步,便继续狂蹦。一跳便是两三丈,看起来笨拙,实际上度飞快。 而挡在前方的树枝荆棘,通通被被他撞开,纷纷折断。 鬼哭低头闪过一根横过来的树枝,大黑马脚下再次力,又一次追了上去。 这一次,鬼哭松开缰绳,双手握刀,一刀犹如霹雳,咔嚓一声又一次砍在了僵尸长乐的背上。 僵尸长乐如遭雷击,被一刀劈翻在地,然后迅跳起,口中喷着黑烟,慌忙狂蹦。 大黑马第三次追了上去,鬼哭这一招确实击中了他的肩头。 一团火焰炸开,僵尸长乐浑身被熊熊火焰包裹,在雪地中翻滚了几下,浑身猛然一震,火焰从他的身躯剥离,而他本身露出了早已风干的肉。 这一次,显然是潜力爆,就连大黑马居然一时半会都追不上去。 双方一路追逐,追到了一个山坳。河流缓缓流淌而出,前方传来隆隆之声,应该是有一条瀑布。 旁边有有一条小道,应该是野兽走出来的,渐渐偏离河道,穿过茫茫树林,盘旋着往山上去了。 僵尸长沿着飞一般的蹦逃,鬼哭和大黑马在后面死命追赶。 就在经过一个崖壁的时候,突然刀柄上的铃铛叮当一声,接着头顶传来风声,一块巨石从天而降。 与此同时,僵尸长乐猛的回过头来,不要命的想要缠住鬼哭和大黑马。 “大黑!”鬼哭一拉缰绳,双腿紧紧的夹住了大黑的躯干,大黑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如今踏飞燕因为北风,无法持久,但稳定的维持一小段时间,还是没问题的。 大黑马一跃而起,避过僵尸长乐的同时,踩到了石壁上,然后,向上狂奔。 就在快要撞上一块磨盘大的巨石的一瞬,风骚的一扭腰,差点把鬼哭甩飞了出去,头顶斗笠终于支撑不住,脱离了头顶,跟着巨石一同落下。 鬼哭回头看了一眼,下面的僵尸长乐根本来不及闪避,被巨石轰然击中,石头粉碎。而他也直接趴在了地上,也不知道断了多少根骨头。 僵尸长乐还在蠕动,如果只是山上落下来的石头,还要不了他的命。但是,时刻给他造成伤害的刀伤这时候就简直致命。 鬼哭用力的一握拳,轰的一声,僵尸长乐身上的伤口猛的炸开,扩大伤口的同时,焦黑的痕迹渐渐深入他的体内。 原本还在挣扎蠕动的他一下子停止了行动,僵在了原地,彻底的死去。 斗笠缓缓飘落,盖到了他的头上,遮住了那个丑陋的头颅。 不再理会僵尸长乐,鬼哭回过头向上看去。 头顶,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又一次举起了一块巨石,凶狠的砸下。 这,应该就是王世兴口中的那个奇特的僵尸了,果然狡猾。但是,他没料到大黑马居然能爬墙。 这一下,顿时就变为了被动。 徒劳的砸下一块石头,被反应非凡的大黑马轻松闪过。 这时候,以大黑马的度,已经冲到了近前。 他连忙回头就跑,大黑马跳到了悬崖上,奋起直追,追逐的同时,避开了地上的夹子。 他的度实在是比不过大黑马,1o个呼吸后,他就被逼到了瀑布边。 他奋力的冲向了瀑布,想必,想要跳下去拼死一搏。 但是,还没等他跳起,大黑马就已经追到了跟前,头颅已经从他身侧探出。 而他背后,鬼哭长刀高举,一刀将其枭。 尸体扑倒在瀑布边,头颅抛了出去,滚落到激流中,紧跟着,顺着水流砸了下去,消失在下方的水塘上方的一片冰冷的白雾里。 鬼哭翻身下马,检查了一下尸体,倒吸一口凉气。 这具身体不正常,他很高大,很符合王世兴口中的那个奇特的僵尸,但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个巨大的尸体根本就不是僵尸,而是肉块与骨头的结合体,是一个傀儡。 鬼哭披头散的站在瀑布边,嘴角上勾,然后裂开,裂缝越来越大,露出了反射着阳光的白牙。 “哈哈哈哈!!!!”他终于笑出声来,迎着瀑布边的狂风,长乱舞,犹如疯魔。 鬼哭在庆幸,在喜悦,当真是一个狡猾的对手,自己居然一直在对方的玩弄之中。 鬼哭承认,自己小看了对方,对方绝对是一个潜力无穷的家伙。能力或许比起那个企图建立地上佛国的无缘相差甚远,但潜力却不差分毫。 和鬼哭的交手中,他的能力一点一点暴露在鬼哭面前。 对方,绝对不是什么没有智慧的家伙,光靠本能根本做不到这一步。 所以,有智慧,狡猾,感知敏锐,擅长谋略,能操控僵尸,会布置陷阱,还有……制作傀儡的能力。 一系列综合下来,鬼哭感觉,自己的对手根本就不是个僵尸,而是个人。 逃亡,伏击,继续逃亡,又一次伏击,然而即便如此,对方也布置了后路。用于伏击鬼哭的,只是一个和他身材相近的傀儡。如果鬼哭稍微大意一些,恐怕还跟对方混得过去,以为对方已经死了,喜滋滋的转身离开。 好在,鬼哭虽然不是什么足智多谋的人,但是他粗中有细,在莽的同时,脑子也会转上几圈。 可即便鬼哭识破了他,但依旧不能否认对方的实力与天赋,他最可怕的,不是狡猾,也不是操控僵尸以及制作傀儡的能力,而是那份谨慎。 但是,现在鬼哭觉得十分矛盾的是,谨慎为何会出现在一个僵尸身上。 僵尸可以残忍、可以强大、可以智慧、可以狡猾,但谨慎,尤其是谨慎到这个地步的,已经不是罕见的问题了。 单凭这份谨慎,回去就可以确定对方的潜力。所以,他上了鬼哭的比杀名单。 鬼哭此次前来这里了任务,一是打探足够情报,二就是消灭那些对人充满敌意并且潜力十足的家伙。 这些家伙越有潜力,对人族的伤害也就越大。现在,蜀山急需一个稳定大后方,好准备妥当,抵抗随着北风而至的危险。 扰乱稳定的苗头,必须掐灭! 第一百零八章 定元真人 星月昏沉,风很急,雪也很急,飘絮一般乱舞。 黑色的树,白色的地,晃动的人影追逐着,在白色的地面留下一长串的脚印。 锐利的金属锋刃偶尔闪烁明亮的光芒,滚滚马蹄由远而近,急促的仿佛雨点打在瓦片上。 长弓上,包裹着一层皮毛,在巨力下,被拉着如同天上满月。 嘣的一声,声音很大,即便是急促的风声也无法掩盖。 短促的破空声一晃而过,比黑夜更黑的一条黑线瞬间跨越数十步的距离。 天空的月光星光偶尔落下,锋利的箭头刹那间绽放光华,仿佛一道流星,与地面平行着迅速飞逝。 一声沉闷的金属与血肉的碰撞声中,一个一丈多高的身影微微晃动,胸膛中发出一声闷哼。 随后挥舞着双手,扒开前方挡路的竹子。咔嚓咔嚓的声音接连响起,竹子纤维炸裂,在肉掌下分裂成近十瓣,接着歪倒,露出了一个足够大的大洞。 巨人钻了进去,跟在后面的骑士收起了弓,伏在马背上紧跟着也钻了进去。 拉风箱一般的喘息声追逐的双方之间传荡,他们,都累了。 追逐的双方,一方是鬼哭和大黑马,另一方,就是鬼哭的目标。 这是一个狡猾而谨慎的家伙,他操纵的傀儡,藏在暗处,短暂的骗过鬼哭之后,打算偷偷溜走。 他没有一丝一毫反杀的打算,见证了鬼哭的实力后,他有了一个清晰的判断。自己,绝对不是对手。 所以,他逃的很快。但是没料到的是,鬼哭追踪他的速度也很快。 当时,鬼哭斩掉了傀儡的头颅,迎风而立,仰天狂笑。 并不只是为了装逼,而是为了为大嘴作掩护。 鬼哭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他似乎从来都不缺帮手。 而大嘴,虽然战斗力不行,却足够狡猾,而且论其潜行能力,是鬼哭一行之中最强的,并且找人的能力也非常不错。 在察觉出自己杀的是一个傀儡的时候,鬼哭就已经作出判断,自己的猎物在这附近,并不远。 或者在十步开外的地下,或者在百步开外的地面。 在地下的可能性并不高,首先,对方是人形,并且体型过于庞大,会土遁术的可能性不高,擅长的可能性更低。 其次,如果对方真的会土遁术这种逃遁神技,早就跑了,哪里还会在这里跟他玩心机。 所以,对方很可能在地面,并且在一百步到两百步之间。因为这个距离近了,早就被鬼哭发现了,而距离远了,就无法操控傀儡了。 北风之下,超远距离操控傀儡的方法不是没有,但没这么容易遇上,鬼哭甚至怀疑自己这辈子能不能够遇上都是个问题。 被收拾了一顿之后,大嘴很老实,忠实的完成了鬼哭的任务,尽职尽责的搜寻着这个范围的一切可疑目标。 然后,它找到了。 在一块大石头后,对方很巧妙的躲开了鬼哭目光。 大嘴发出刺耳的尖叫,提醒了鬼哭对方的位置,然后,鬼哭迅速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看到这个目标的时候,鬼哭的形式恍惚了一下。 这是一个体型庞大的家伙,浑身的肌肉并不过分发达,却也不少,依附在了比蛮牛还粗大的骨架上,光洁的没有半根毛发的皮肤绷得紧紧的,每一丝肌肉纤维清晰可见,没有半点肥肉。 也是因为这样的肌肉,对方转弯时偶尔露出的脸看起来有些奇怪,因为过分清晰的肌肉,显得有些狰狞,再加上没有半根毛发,看起来干净而又恐怖。 这个家伙并不是完全光着身体裸奔的,他穿了衣服,并且只有这么一件,是一件破烂的道袍,明显被撑破的,非常不合身。被撑破的衣袖就拴在腰间,就像穿了件裙子。下摆只到了膝盖,露出光洁的小腿赤裸的双脚。双脚摆动之间,显示出惊人的弹跳,一步轻轻松松的就已经跨出丈多远。 尽管还没靠近,但鬼哭已经得到了许多重要的信息。 首先,对方根本就不是僵尸,而是尸妖。僵尸只是尸妖中的一种,虽然占据主流,却并不能代表尸妖。 所谓尸妖,就是尸体变成的妖怪。 而僵尸,是移动的尸体,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尸毒,并且无法依靠自身自愈,而且时时刻刻肉体都在腐烂,只是腐烂的速度有快有慢,所以僵尸必须依靠吞噬血肉恢复伤势,维持身躯,抵抗肉体腐烂的速度。也是如此,时刻被逼着寻找血肉,僵尸自然少有冷静的,冷静都没了,谨慎自然也没了。 而其他的尸妖,不是移动的尸体,很多特征都和僵尸截然不同。 就比如面前这个,他虽然是从尸体上诞生的,但很明显,并不是死的,而是活的,浑身上下充满了活力,那洁白如玉的皮肤下,微微透着红色,一根根健康的青色血管显露出来,均匀的分布在皮下。 奔跑时,里面的血管血液急促流动,胸口起伏,鼻孔里喘息着,瞳孔灵活的注视着四周,手脚是如此的协调,并且没有那种时刻萦绕不去的尸臭味。 这一个个特征,都与僵尸不同。他,很明显是诞生在尸体之中的一个全新的特殊生命,他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尸妖。 王世兴之所以会认为他是僵尸,完全是因为很多人都以为僵尸就是尸妖,尸妖就是僵尸,根本就没弄明白两者之间的关系。 他的速度很快,借助着复杂的地形,甚至就连大黑马也完全没法追上,当然,他也无法摆脱大黑马,可即便如此,也能看出他的速度与灵活是何等的恐怖。 这样的家伙,身手一定不差。 但是让鬼哭一阵憋屈的是,这个家伙,明明有着不弱的实力,但就是不和鬼哭交手。他又不是没有武器,他身上除了一件道袍之外,还背着一把剑,一把道家双手剑。 剑格上黑白双鱼环绕,剑鞘上北斗七星闪耀,大红的剑穗迎风飘摇,是一把很漂亮的剑。 正是因为这剑还有他身上用来遮羞的道袍,鬼哭认出了他的身份。 他的原身,是长乐门掌门定元真人。 操控僵尸血肉傀儡术长乐门信物阴阳双手剑掌门的道袍,最后,再加上谨慎的性格,一点一滴,都是如此符合。 世间,可没这么多巧合。 第一百零九章 致命长跑 双方没有半点废话的意思,定元真人从一开始还没见到鬼哭的时候就确定鬼哭是敌人,所以根本没有什么求饶的想法,只是埋头奔逃。 而鬼哭,也没有说话的想法,他看得出来此刻无论自己说什么对方都不会理会,倒不如省下一些力气,追上去砍死他。 至于大黑马,他不会说话。 然而,双方没料到,这居然是一场如此之久的追逐。 定元真人的直线速度没有大黑马快,但他更加灵活,在林间犹如一只猴子。依靠着复杂的地形,起伏的山峦,虽然没能摆脱大黑马,但也没让大黑马追上。 大黑马郁闷之极,明明对方速度没他快,但偏偏自己总是追不上。 尽管大黑马的柔韧程度已经非常高了,但是由于身体形状的限制,总是比不上对方如鱼得水。 而鬼哭,取出了弓箭。依靠双腿的力量与腰腹的力量将自己固定在马背,然后双手操作,这上面缠了一层兽皮后上好了弦,弯弓射击。 然而,定元真人无论是耐力还是韧性都极其可怕,他不但要飞快奔跑,想要躲避箭矢,偶尔被箭矢击中也毫不停留,顺手折断箭杆。 它的体型巨大却没有半分笨拙,箭矢每每都是击中他的后背,而他的手伸向后背却始终显得游刃有余。 可即便要面对这么多,定元真人也没有半分被追上的迹象。 双方的追逐战一直持续到了夜晚,下起了大雪也毫不停歇。 大黑马从未遇到过如此能跑的对手,此刻,它累了。四肢麻木,喉咙如火烧一般,只是依靠着惯性前行。 而前方,定元真人也累了,大黑马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而他依旧没能甩脱大黑马,很显然,他的速度,和大黑马一样慢了下来。 真是可怕的耐力! 鬼哭心中赞叹,即便是待在马背上,鬼哭也感觉到了累了,可是前方的定元真人,却依旧没有半分停留的迹象。 大黑马口吐白沫,双眼死死地盯着定元真人,靠着一股不服输的念头在强撑。 身为天生就会跑的从大草原走出来的马王,时代的骄骄者,它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人形生物。要知道,奔跑可是它赖以生存的绝技。 天很黑,雪很大,风很急。追逐的双方,很沉默。 这是一场耐力与速度的追逐,双方各有优势。 定元真人跑在前方,需要开路,还要躲避箭矢,偶尔被击中,还要受伤,还要流血。 而大黑马,虽然只管追逐,在它的背上载着一个人,短距离冲刺还好,长途奔跑,就是致命的负担。 终于,大黑马败了。 不是败在耐力和速度上,而是败在视力上。在夜晚的视力,它不如定元真人。 钻进了竹林,头顶的大雪突然就少了,很急的寒风,也变小了。但是,密密麻麻的竹林同样遮住了朦胧的月光星光。 大黑马一个不留行,被绊倒在地。还好他经验丰富,立刻向一旁躺下,不至于被扭断了脚。 而鬼哭,摔到了一旁,在地上一个翻滚,就站了起来。 大黑马不甘的还想爬起来继续跑,他的确爬了起来,但四条腿犹如木头,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了,无法再迈开步伐。 他不甘的嘶鸣,声音在竹林回荡。 大黑马,斗志熄灭。 “好兄弟,你在这里休息。”鬼哭从大嘴口里取出箭囊挂在腰间,又取出酒水和辟谷丹喂给了大黑马:“剩下的交给我了。” 说完,鬼哭又吩咐大嘴:“大黑交给你保护了。” 大嘴用力的点头,它,绝对是一个可靠的伙伴。 定元真人已经消失在视野之中,但是没关系,脚下一圈圈波纹已经锁定了他,它的体型巨大,速度又快,因此奔跑起来动静极大,这种情况下超过百步鬼哭也依旧能够发现它的踪迹。 不过,也不能久待,再等一会儿他就会跑出鬼哭感觉范围的极限。 眼看着鬼哭的背影迅速消失在漆黑的竹林中,大嘴突然发出了瘆人的笑声。 “嘻嘻嘻嘻……” 大黑马感觉有些不妙,果然,下一刻,大嘴说出了一个可怕的提议:“好兄弟,我好久没说话了,咱们来聊聊天吧!” 大黑马:“儿嘿嘿戈尔德(滚开,我不要跟你说话)!” “听不懂听不懂听不懂听不懂……”大嘴犹如一个复读机,说了好一阵后,又笑嘻嘻的道:“不过,我就当你答应了!咱们怎么说呢,不如,玩吵架吧!” 大黑马:“……” 这家伙纯粹是大黑马的克星,因为它就是个裤腰带,完全不怕踹,而且还异常灵活与狡猾,即便以大黑马的柔韧,他身上也是有死角的,而大嘴所处的地方刚好是那个死角。 最重要的是,不仅武力上没有办法,在斗嘴上更是直接碾压的。 大嘴会说人话,大黑马不会,这就直接造成了单方面的不公平。 大嘴发出恶魔般的笑声,刺耳难听的话喋喋不休的从口中传出:“听说咱们的黑大爷曾经是马王,那一定是娇妻美妾成群,就是不知黑大爷为何会混成光棍汉了?你的娇妻美妾呢?是不是在草原上快乐的……嘿嘿嗯~~……” “哦吼吼吼斯尔德(大嘴大爷,俺输了)!”大黑马含泪投降。 “听不懂听不懂听不懂听不懂……” 大黑:“………” “不,不要丢下我,鬼哭,我的好兄弟……”大黑马泪流满面,心中呐喊。 …… 鬼哭的速度自然不如定元真人,但是,这个时候,定元真人太累了。 大黑马摔了一跤爬了起来之后就再也迈不开步子了,定元真人自然也没好过多少。他不仅累,背上也全是伤。 虽然此刻大部分伤口已经冻结,不再流血,但他依旧感觉到阵阵虚弱袭来。 终于摆脱他了! 还不等定元真人暗自庆幸,一声细微的破空声传入耳中。 后背一痛,脚下踉跄,定元真人猛的回过头来,一道人影在黑暗的尽头正在逐渐逼近。 定元真人感觉到了一阵绝望,他咬着牙,强行迈开步伐,扶着竹子,狼狈而行。 又是一声破空声,定元真人连忙定住了脚,差点摔倒在地。 一支箭擦着他的小腿而过,一头扎进了前方的地面,几片枯黄的竹叶飞了起来,被风卷走,凌厉的劲风刺激的皮肤。定元真人瞳孔猛缩,心头一阵后怕,如果被击中的小腿,恐怕…… 快,要更快一点! 致命的威胁,刺激着定元真人的神经,他一步并作两步,飞快的甩脱了身后的人影。 滴滴鲜血落下,定元真人气喘如牛,他的双腿灌了铅一般,挺难的抬了起来,便重重的落下。 每一次抬起,这是对他的折磨。 跑不动了! 定元真人刚闪过这样的念头,一支箭,如附骨之蛆,从身后追来。 他偏过头,飞速旋转的箭矢越过了他,一下击穿了前方的一根竹子。 不好! 定元真人眼中带着绝望…… 第一百一十章 成也萧何 他的身体,失去了重心。 “不要不要不要……”定元真人心头疯狂大叫,但是,他太累了,只是已经无力扭转重心,重重的摔倒在地。 砰! 落在地上的声音并不大,但在他的心中,却犹如惊雷。 黑暗深处的黑影,越来越近。定元真人清楚的看到,他手中的那张弓被迅速拉弯,似乎在发出咯吱咯吱的抗议声,那漆黑的箭矢平稳的搭在了手指与弓臂上,锐利的箭头一点寒星绽放。 定元真人猛的抬起了手挡在面前,噗嗤一声,手掌被洞穿,带血的箭矢余力不止,又钉在了他的额头,被坚固的头骨挡住。 鲜血划过眉角,定元真人呵呵的喘着粗气,他折断的箭矢,取出了箭扔在地上,吃力的爬了起来,满是鲜血的手掌握住了绑在背后的阴阳双手剑,用力拔出。 “铮”的一声,明亮如月的剑身流出剑鞘,连柄带刃将近五尺的双手剑,对于他来说,却只是一把单手剑,甚至是单手短剑,因为他太高了,一丈四的身高即便是现在还在东胜神州巨人遍布的古巫一族,都算是一个小高个了。 拼了! 他如此想着,同时心中担忧。 他的双腿已经迈不开了,他害怕追逐自己的那人远远的使用弓箭射击。 那样,他也只能憋屈的死去。 但是,紧接着,让他吃惊的一幕发生了。 那人没再从箭囊中取箭,而是将弓背在身上,缓缓拔出插在腰间的长刀。 那把刀很长,比他手中的剑都要长上一点,大概半尺的样子。 刀身与刀鞘摩擦,发出悦耳的声音。铃铛摇晃,轻轻响动,和着风声,带着静谧的肃杀,别有一番风情。 那真是一把好刀,即便在雪夜之中,也散发出如同冷冽的光芒,很洁白,甚至超过了高洁的雪。 用刀的人也真是一个高手,如此长的刀,他拔出来,没有半点费力的模样,一切都是那样的举重若轻,看起来赏心悦目。 定元真人嘴角上翘,看来,他的胜算大了一分。 是的,对方的刀很快,刀术高超,他远远不及。但是,他又有一样东西,是对方比不上的,那就是他的身高,他的臂长。 他的手臂长度,将近对方的两倍,再加上只是略短半尺阴阳双手剑,距离上,他占尽上风。 一旦等到对方靠近,他就会用距离与精准的剑术给对方一个好看。 黑暗中的人越来越近了,终于,他走出了黑暗。 黑色的大氅,暗红的牛皮靴,背负长弓,一头散发随风乱舞,却无论如何也挡不住那一双明亮的双眸。 双眸很小,狭长如刀,就像是故意眯起来的,但是眯起来的不同的是,它看起来很自然,告诉人们这双眼睛天生如此。 再加上,里面那一双明显小了一号的瞳孔,就仿佛里面藏着锐利的利刃,反射出夺目的寒光。 这是一个天生面带杀气的男人! 定元真人开始有些慌了,他看着这个男人,这个男人这步伐一点点的加快,铃铛有节奏的随之而响,他的双眸越来越锐利。 当他跑起来的时候,经常给人一种锐不可当的感觉。 就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把飞射而来的绝世利刃。 “不能慌,不能慌,不能慌……”定元真人心中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但是,他已经被对方的气势给吓住了,实际上,但他还没和对方见面的时候,就已经被吓到了,而现在,被吓惨了。 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对危险的感知太过敏锐,再加上谨慎太过的性格,如今被迫直面鬼哭,在哪潮水般的危险感的冲刷之下,崩溃了。 小腿肚开始抽搐,他慌乱的刺出一剑,然后,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我完了。 果然,“当”的一声,刀剑相撞,明亮的火花照亮了两人的面颊。 阴阳双手剑发出一声悲鸣,然后拽着定元真人的手向上高高扬起——空门大开。 一道静立,一道飞驰。 当两道身影交错而过,闪烁的火星中,雪亮的刀光被拉成了一道直线。 噗! 黑色的血液喷出,发出嘶嘶的哀鸣,然后化作了朦胧的血雾。 定元真人跪在了地上,阴阳双手剑在天空中转了两圈,笔直的插在了他面前的地面上。 背后,伤口蠕动,接着,一根根折断的箭矢被挤出伤口,接二连三的带着黑色的血液落在了地上。 定元真人有些懵,他没死,不但没死,反而感觉状态似乎好了些。 他茫然的回头,而此刻,鬼哭也回过了头来,四目相对。 “你的刀……不能杀人?”定元真人问出了这个愚蠢的问题,接着,他就被鬼哭第二刀劈翻在地。 拖着晕倒的定元真人,鬼哭回到了大黑马身边。 差点崩溃的大黑马松了一口气,刚才还说的起劲的大嘴立刻停止了说话,冷哼一声,扭过头来。 鬼哭也不理会它,掰开它的嘴,把卸下弓弦的长弓与箭囊箭支通通塞进了它的嘴里。 “呜呜呜……”如果大嘴有脸,此时它一定一脸幽怨,只听它用骚气十足的女声说道:“坏蛋,一回来就就用那么长的东西往人家嘴里塞……” 鬼哭打了一个寒颤,一口老血憋在了喉咙口。 大嘴终于跟他说话了,但是,一说话就简直要人的命。 鬼哭和大黑,此时无比怀念那个曾经还不能说话的大嘴。 “对了,那块石头呢?快把它吐出来。” 鬼哭所说的那块石头,就是在虎牙山外,一个老女鬼那儿得到的那块奇石。 “人家就不。”大嘴哼哼唧唧,但是,鬼哭直接扒开了它的嘴,把手伸了进去摸:“不,不要,救命啊,不要进来,好粗,好大,呜呜呜……” 取出了黑漆漆的奇石,不理会仿佛被18个大汉轮流了一番之后嘤嘤哭泣的大嘴,鬼哭叫醒定元真人,劈头盖脸就问:“你是谁?”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直接就把石头按在了他的脑门上。 刹那间,黑夜变成了白日,竹林变成了一片废墟的长乐门。 鬼哭看到,他吸取遍地的血液,从定元真人的尸体上诞生,浑身毛发脱落,撑破了道袍,站了起来之后,迷茫的看着四周,过了好一会儿,抱着头发出绝望的悲鸣…… 果然是定元真人的尸体孕育而出的尸妖,看来长乐派是已经完蛋了。 心中想着,鬼哭收回了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拔出了长刀,一刀将这个惊慌的高大尸妖劈翻在地……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败再败 冬日的黎明,冷到了骨子里。 即便是鬼哭,这荒郊野外刚睡醒的时候,哪怕身上裹了一层厚厚的皮毛,身边还躺着大黑马,也被冻得身体发抖。 旁边火堆中的已经熄灭,只剩下一点火星,微微闪烁。 此刻他们在竹林里,冰雪寒霜遍布,映入眼帘的,不是绿色便是白色,偶尔夹杂着一些枯黄。 昨天太累,因此今日醒得比较晚,太阳早已露出山头,射出万丈霞光。 雪已经停了,吠了一夜的狂风也消停了一些。远方传来一两声鸟鸣,即便是如此的冷,也依旧有一些鸟儿生活在此,为这一片死寂的冬日本来些许生机。 鬼哭掀开了身上厚实的皮毛,冷风灌了进去,大黑马不满的打了个响鼻,鬼哭帮它把充当被子的皮毛裹严,昨天,这位大功臣累坏了,需要久睡一会儿。 “挺有活力的啊!”鬼哭笑着说。 定元真人和一根竹子被绑在了一起,绑得很严实,知道他力量极大,里里外外绑了三层,从头绑到了脚,被裹得就跟个大肉茧似的。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佩服定元真人的求生欲。 不知何时醒来,然后就开始挣扎。竹子裂开,在他的剧烈挣扎中,被他揉成了不知多少瓣,绞得跟个麻花似的。 但是竹子也是挺坚强的,即便是成了这幅模样,就是不断,把定元真人气个半死,和竹子一起躺在地上呼呼的喘着粗气,努力的蠕动着,意图挣脱这个竹子。 是这个竹子实在烦人,它不仅不断,还和别的竹子你侬我侬,纠缠在了一起,让定元真人就是无法摆脱他。 最终定元真人在鬼哭醒来后崩溃了,死狗一般躺着,一动不动,闭上了眼睛,一颗屈辱的泪水滑落。 “大嘴,知道你醒了,别藏了,给你找个活,你来拷问他。” 大嘴一听有活干了,连忙包裹中钻了出来,窜到了定元真人身边,回过头问鬼哭:“问什么?” “问他的身份,它的来历,他的本事,平时喜欢干什么,喜欢吃什么……”鬼哭一边说着,一边拔出黝黑宽阔的短刀,开始打磨。 “这个我喜欢!”大嘴显得十分开心,它很喜欢这个任务。 定元真人看到了大嘴,不屑的撇了撇嘴,一根裤腰带,能奈他何。来拷问他?简直是笑话。 “嘿嘿嘿嘿……”大嘴奸笑道:“傻大个,咱们来玩个游戏吧。” 定元真人别过头,没理会大嘴。 大嘴继续嘿嘿笑道:“这个游戏叫做我问你答,你不答,我就弹你的小真人。” 定元真人也不知道听没听懂,闭上眼睛,不理会。 “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 定元真人没反应,大嘴高兴极了,它张开嘴,一口咬住定元真人身下的绳子,往下一拉,然后咬破道袍,露出了里面的小真人。 “呦,白长这么大个个子。”大嘴不屑的说道,然后挥起身躯,用力抽下。 很多时候,只有事到临头才能明白自己的脆弱。 啪的一声吹响,定元真人顿时睁开了眼睛,瞪得溜圆,瞳孔中瞬间充满了血丝,原本洁白如玉的脸上涨得通红,就像一个大番茄。 “你们不能这样!”定元真人终于开口说话了,语气十分急促:“你们不是斩妖除魔的正义人士吗,为何要使这等卑鄙无耻的宵小手段。” “我可不是什么正义人士,嘿嘿嘿,傻大个,你瞎了吗,人家只是一条柔弱而又可怜的裤腰带而已。” “那他……”定元真人焦急的寻找着鬼哭的踪迹,然后,看到了鬼哭远去的背影。 原来,鬼哭已经磨好了刀,打算先砍些柴回来,接着再去狩猎,好好犒劳大黑一顿。 “别废话了!”大嘴横了过来,挡住了定元真人的视线:“这个游戏,咱们继续,你叫什么?” “定元。”定元真人连忙叫道。 “很遗憾,看来你已经掌握了这个游戏的要领。” 定元真人心头狂叫:这是什么鬼,很遗憾掌握了游戏的要领究竟是什么鬼? “那么下一题,你是个什么东西?”大嘴嘴角一扯,语气中充满了期待。 “我不是东西。”定元真人对于自己被称之为东西,显得十分愤怒。 啪! “嗷!”耻辱,痛苦,涌上心头,定元真人一片猩红,如果不是被困的严严实实,恐怕他早已把大嘴撕成碎片了。 他喘着粗气,胸口起伏,艰难的一扭身,趴在了冰冷的雪地上。 大嘴愣了一下,定元真人得意的嘿嘿笑了起来:“现在,看你拿我怎样?” 大嘴沉默了一下,张开嘴,咬住他下身的绳子向下一拉,然后几下扯破下方的道袍,出两个半月。还好,这个时候扭成麻花的竹子牢牢的挡在中间,护卫住了娇嫩的花朵。 定元真人感觉后臀一凉,顿觉不妙,慌乱的大叫:“要干什么?” 大嘴看了一下,有条缝隙,于是,吐出一支箭,沿着缝隙插了进去。 冰冷的触感,让定元真人菊花一紧,打了一个寒颤。浪潮般的危机感袭来,定元真人陷入了无边的恐惧。 “不,不要,不要过来……”此时,语气中已经带上了哭腔。 “嘿嘿,毕竟我不是什么魔头,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希望你把握住这次机会,果然,这支箭就捅进来了。” 定元真人连忙惊慌的叫道:“您说,我答,我什么都回答您。” “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是尸妖,是尸妖!” 恭喜你,回答错误! 正确答案,准确的说鬼哭所需要的正确答案,是人,如果定元真人第一时间回答自己是人,那么,他的待遇将会全然不同。 大嘴在心中暗道,继续问:“平日里你喜欢吃什么,是米田共、尸体、还是田中的米。” 饭或者肉,都是正确答案,可以回答猪鸭鹅狗鱼。 但是,定元真人回答的是:“活……尸体,是尸体。” 在大嘴的逼迫下,他显得十分慌乱,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充:“是野兽的尸体。” “野兽的尸体,确定?”大嘴玩味的问道:“只有野兽的尸体?” “是的,只喜欢野兽的尸体。”定元真人咬牙坚定的答道。 “那么,你的身份是什么?嗯,定元真人?” “刚刚不是问过了吗?是尸妖。”说这句话后,定元真人猛然惊觉,莫大的恐慌弥漫心头。 大嘴的步步紧逼下,慌乱的他正不断犯错,此时觉得不妙,已经迟了。 “不好,我回答是道士、是人、是定元真人的传人都行,现在,不妙不妙不妙不妙啊!”冷静下来的定元真人心头狂叫,面目扭曲。 第一百一十二章 竟做此事 鬼哭回来的时候,是扛着一头两三百斤的野猪回来的。这家伙挺扛冻的,即便天气骤变,活得滋润,起来无病无痛,健康的很,就是瘦了些。 火焰熊熊燃起,然后,肉香弥漫,大黑马抽了抽鼻子,醒了过来。 吃饭的时候,大嘴把他审问到的一切都跟鬼哭说了。至于定元真人趴在地上,泪已经流干,如同一只死狗。 睡了一顿饱觉,又吃了一顿好饭,大黑马恢复了力气,吃了饭后就钻出了暖和的皮毛,精神抖擞。 而另一头,鬼哭开始处置定元真人。 “给我吃口饭吧!”定元真人咽着唾沫,哀求道:“就算是要死,也得让我填饱肚子。” 他现在,很难受。又冷又饿,感觉身体大部分地方已经失去了知觉。 身体虚弱,心中更受打击。 大嘴对他的摧残,简直残忍。抽他,爆他,作为接受了人类定元真人大部分记忆的他,根本无法忍受。 现在,又是愤怒,又是羞愧,又是绝望,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但是,即便如此,求生欲异常强烈的他也依旧没有放弃逃生,只要吃饱饭,有了力气,他就会尝试逃跑。 然而,鬼哭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我不会杀你。”鬼哭狰狞一笑,定元真人顿时汗毛倒竖,他察觉出了鬼哭不怀好意:“放心,今后你有的是机会吃饭的。” 说着,鬼哭拔出了腰间的刀。 缓缓从刀鞘脱困的刀锋上,一点寒芒在上面游动。当长刀被彻底拔出,高高的举起,就连刀柄也高过头顶的时候,那一点寒芒凝聚在了刀尖上。 定元真人的瞳孔收缩成了针眼大小:“骗子,不!!!” 凄厉的惨叫声在山间传荡,树木抖动,几只受惊的鸟雀跟着尖叫着拍着翅膀飞上了天空。 …… 又是一个黄昏,王世兴呆呆的看着天空,他已经这样呆了一天了。 他并不喜欢自己现在这幅身躯,因为这是僵尸的身躯,浑身上下都充斥着腐烂的死肉。没有痛苦,没有知觉,被浓浓的麻木包裹,它感觉自己也变得麻木。 就像块石头,像快腐烂的木头,呆呆的,等待着彻底腐烂的那一天。 “唔,两天一夜了啊!”王世兴自言自语:“或许,他已经死了吧!” 正说着,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响动,难不成,那群烦人的僵尸又来了? 他抬起了自己的上半身,向下看去,一人一马,正缓缓朝着这个坡上攀登而来。 不对,不只是一人一马,在马背上,挂着一个人形的物体,很大,所以手脚都拖在地上。 王世兴开始兴奋起来,这个末笙的刀客居然没死,而且,他还把那个奇特的僵尸给带过来了。 太好了,可以换个身体玩了,虽然同样是僵尸,但怎么说强壮的也比瘦弱的好玩。 王世兴精神振奋,连忙站了起来,跳下了岩石,迎了上去。 砰! 定元真人被摔到了地上,出乎意料,他并没有晕过去,还清醒着,只是,一直在傻笑,口水流了一地。 王世兴吃了一惊,这个僵尸,绝对不是个傻子,至少,他见到的时候不是。 “你把他给打傻了?”王世兴如此问道。 “嗯,我想你应该不介意吧?” “自然不介意,如此,我还能更轻松的接管他的身体。” 说完,王世兴突然发出咆哮,冲着鬼哭扑了过来。 鬼哭拔刀,一刀把王世兴劈成两半。 不,准确的说不是王世兴,而是僵尸。王世兴离开了僵尸的身体,自然,僵尸恢复了本性。 而这个时候,鬼哭也看清了王世兴是如何附身于他人体内的。 他本身是一个灵体,有些类似于鬼,当然,现在他可以被称之为神。说是山神,小了些,顶多是个坡神。 和鬼不同的是,王世兴似乎无法上天,甚至无法出现在地面以上。也不知道是因为它要依托于实体的缘故,还是因为北风的缘故。 不过,他自有他的办法,那就是从地下钻出,通过对方与地面接触的地方,钻进对方的身体。 定元真人傻笑不见了,表情变得奇怪。他伸出了手,屁股后面不扣了扣,然后,摸出了一个箭头。 顿时,气氛有些凝固。 定元真人,不,现在应该说是王世兴,王世兴一脸吃惊的看着鬼哭:“看你浓眉小眼一脸钢直,没想到是这样的。” “你误会了。”鬼哭眼皮跳了跳,把大嘴扯了出来:“这是它干的。” 这个锅,鬼哭不背。 “你……”王世兴一脸无语:“你找个理由也不能这么随便吧,一根裤腰带能干什么?” “能说话。”大嘴说道。 “裤腰带成精了?”王世兴被吓了一跳,然后吃惊道:“还长了张嘴巴。” “你这个蠢货,老子不是裤腰带。”大嘴愤怒的说。 “那你是谁?” “我……我是一条蛇。”大嘴先是犹豫,随后信誓旦旦。 王世兴问:“一条有着裤腰带身躯人嘴巴的蛇?” 大嘴无言以对,王世兴看向鬼哭,打了个寒颤,不着痕迹的退后两步:“你究竟这一条裤腰带干了什么,为什么它会长出一张嘴来?” 鬼哭沉默了一下,用袖子擦掉了刀上的血迹,然后举起刀来。果然,还是砍死他算了。 “等等……”王世兴连忙叫道:“我开玩笑的,快把刀收起来,大哥,大爷……” 鬼哭在他的劝说下放下了刀,收了起来:“我有急事,就先走了,你慢慢研究着身体吧!” 鬼哭说完,刚想走,又觉得气有些不消,于是回头道:“对了,这玩意儿不是僵尸,是尸妖,记住了,文盲。” “尸妖不就是僵尸吗?”王世兴很是糊涂,看着鬼哭离开的背影,总觉得自己的智慧受到了鄙视。 不过,没感到怎么屈辱。 因为,另一个问题始终徘徊在他的脑海。 他登上了山坡顶端,看着远处已经变成了一个小点的鬼哭和大黑马,终于忍不住自言自语道:“究竟对那条裤腰带干了什么。” 裤腰带,嘴巴。 想想裤腰带平时呆的位置,又想想为何裤腰带会长嘴巴。 王世兴打了一个寒颤,被自己想象的画面给恶心到了。同时,心中确认,这个叫做鬼哭的男人一定是个可怜的没人要的单身狗,不然,为什么会对一条可怜的裤腰带做出那样的事情。 不由得,他深深的同情着他,也同情起了自己,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但是,王世兴绝对想不到,他眼中的这个单身狗,有两个女人为了他正急匆匆的朝着这边赶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吴山村 鬼哭回到州城后,休息了一天,便跟着商队前往熊王寨。 熊王寨,位于苗州城外的西南边。 三天的时间,商队整顿,打探足了消息,找到了一个当地的猎户充当向导之后,由陈老带着精挑细选的一百护卫和一百苦力,从南门出,往西转,还要穿过一条栈道,钻入深山老林之中,这才能够到达熊王寨。 虽然也不算太远,但路途艰难。可见,又是一场奔波。 除了陈老带队前往之外,其他商人没有一个跟着去的,他们就是累赘,就不添这个麻烦了。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还有一些药材没有处理完,他们需要尽快处理,还走不开。 鬼哭随着大队,一路骑马缓缓而行,沿途景色苍凉,一片死寂。 随着时间的流逝,周围的树木越高大,苍劲的树根开始侵占道路。道路越来越淡,最后悄然消失无踪。 身后,原本那耸立的州城不见了踪影,四周除了树木白雪,剩下的只剩下起伏绵延的大山。 不见半点人烟,苍凉得让人心慌。 所有人都顶着寒风埋头赶路,鼻孔中喷出白色的热气,漫在上空,绵延着犹如一条长蛇。 向导起到了莫大的作用,他叫王大山,是一个精壮的汉子,个头不高不矮,双腿强健有力。 大冷天踩着一双草鞋,暴露出来的皮肤被冻得青紫。 他少了一只指头,据他所说,是去年冬天冻坏了,后来郎中把他那根指头给切了。 王大山擅长奔跑、射箭与攀爬,尽量挑着好走与安全的路走。即便如此,也总有一些危险地段避不过的。 一处山涧,王大山带着大伙儿楼上的悬崖上的一处小路,姑且,算是路吧! 大伙儿有马的都下了马,苦力们牵着骡子,或者挑着沉重的担子,艰难的走在护卫中间。 这路实在太陡了,以至于让马儿惊慌失措,被人使劲扯着走。一些人心头也直打怵,尽量紧贴岩壁。 下方,山涧传来哗哗的声音,阳光照射不到那里,看到的只是一片漆黑,仿佛吞没一切的深渊。 一声长长的惨叫,先是两个巨大的箩筐落进了一片黑暗之中,然后一道人影,挂着了路的下方。 他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道路的边缘,不至于第一时间落下去。 周围的几个苦力连忙放下担子,用力把他拽了上来。 这个险些掉下去的苦力被拽上来后双腿直颤,一时间是没办法继续走了。 队伍,仿佛一条长蛇盘旋在这陡峭的悬崖上,消息一节一节的传递了上来,传到了最前方陈老的耳中,陈老无奈只好说道:“原地休息一刻钟。” 说完这句话,就连他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他不是没走过这样的道路,年轻的时候可没少走,而且还是挑着重担,他最开始的钱,就是如同这些苦力一般赚出来的。 只不过和苦力不同的是他很聪明,他担子里的东西他自己的,而不像苦力是别人的。 但是现在,毕竟年龄大了,哪怕两手空空,也是阵阵疲惫涌上心头。同时,隐隐之中,对于这样的道路开始产生了恐惧。 体力不济,他好怕自己会一个不慎摔倒悬崖下。 侧过头,看向后面几步远的鬼哭,眼中带着艳羡。 鬼哭坐在悬崖边,双腿自然垂下,连鞘抽出了腰间的长刀,横在大腿上。取出一个酒囊,自己一口,又喂旁边的大马一口,眼中没有半分畏惧。 “年轻真好。”陈老心中想着,紧贴着石壁,尽量远离悬崖,坐在了铺好的皮毛上,然后拿过护卫递过来的水囊,里面不是水,也不是酒,这个时候他可不敢喝酒,里面是充满辛辣的汤,用来驱寒。 咽下了一口汤,激烈的味道刺激着舌头,仿佛一股火焰在体内燃烧起来,被冻僵的手脚渐渐恢复知觉,陈老长舒一口气,然后问身边的向导王大山:“这样走下去,咱们来得及到吴山村吗?” “来得及。”王大山点头肯定道:“后面的路就没有这么难走了,不过明天……恐怕会很麻烦。” 陈老也是去过好多次熊王寨的,自然清楚明天的路会有多难走,不仅要走危险的栈道,还要度过摇晃的铁索桥,那里的风平时很大,而今年,那边的风只会更大。 “希望明天不会下雪吧!”陈老只能如此祈求,接着又问:“吴山村如今情况如何?” “可能已经没人了。”王大山说:“死的死,走的走,夏天的时候我去过一趟,里面的人还不到原来的一半。” 陈老眉头皱起,无人的山村,情况很糟啊。单纯就意味着相对温暖的房子,总有些妖怪喜欢住进去,而妖怪,有性格温顺的,有性格暴烈的。有胆小的,也有胆大包天的。总之,妖怪对于他们来说很有可能会是个麻烦。 一刻钟后,众人艰难的起身赶路。 有惊无险的穿过这一道艰难的路段,跨过一片竹林,沿着河滩而行。 路好走了,意外却生了。 一个苦力摔倒在地,然后,就再也没爬起来了。 他死了,是病死的?冻死的?累死的?摔死的?或者都有,但现在,已经无暇顾及他的死因了。 队伍没有停下,只是留下几人处理他的尸体。 好在旁边就是竹林,迅的聚集了一大堆竹叶,匆匆的将其火化,然后带着他的骨灰飞快的追上大部队。 冬日的白天很短,但好在这个吴山村也不远,距离天黑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他们就到达了吴山村。 所有人松了一口气,一群护卫率先进了村庄,四处探查。 村庄依山而建,村中道路并不平坦,村里的房屋好多都已垮塌,无人修缮。 村中保存最完善的建筑,还要属灵堂。灵堂已经被清理一空,所有先祖的牌位都被带走。 当护卫们撞开了紧锁的大门,看到的只是地面一层厚厚的灰。看样子,这个冬天之前,这个村庄就已经被彻底废弃了。 四处搜罗一番后,目前没现什么危险,所有人都进了村,放下担子,飞快的忙碌起来。 在忙碌之中,夜色悄然降临。 当一片雪花落在了地上,所有人的心,多出了一片阴霾。 该死的,是雪! 第一百一十四章 是谁在唱歌 热烈的火焰噼里啪啦的燃烧着,映得一张张阴沉的脸一片通红。 “明天的路,不好走了?” 鬼哭坐到了陈老的身边,侧头问他。 “本来就不好走。”陈老无奈的说:“是因为这场雪,更不好走了。” 突然,鬼哭的耳朵动了动,站了起来。而周围的护卫也纷纷站了起来,抓住兵器,侧耳倾听。 只听见高亢的歌声穿过风雪从外边传来:“几时开哟喂~槐花五…开哟喂~三月里头噻……” 声音因为风声有些断断续续,但能听得出,歌声很美,唱歌的女人,也应该很美,健康而热情。 但是,这歌声出现在这个时候,让所有人不由得心生警惕。 “怎么,是妖怪吗?”陈老小声的问道。 鬼哭微微颔首:“很可能,你们在这儿呆着,我去看看。” “可去不得。”王大山连忙阻止:“俺爹曾经告诉过俺,在外的时候,听到古怪的声音,可千万不要好奇,千万不要去看,要马上离开。如果人多,那就千万不要分开,那些妖怪,就专门等着咱们分开呢!” 周围一部分护卫也点头,显然,他们也听过类似的话。这些话,可不是空穴来风,而是一代代的教训得来的,是父辈们珍贵的经验。 另一部分护卫没点头,不是因为他们没听过这话,而是因为他们并不觉得鬼哭出去有危险。 鬼哭自然也听说过,他拍了拍王大山的肩膀:“你爹说的对,但我跟你们不同。” 说完,提着刀拉开门,顶着迎面扑来的白雪走了出去。 歌还在唱着:“三月四月五月,地光好似下雨无暖,世上星星点……” 鬼哭顺着歌声,一路来到了村口。然后,脸黑了。 他以为是什么妖怪呢,结果,真的是妖怪,不过这个妖怪,是大嘴。 它缠在村口的一根柱子上,大嘴开合,高亢美妙的歌声不断吐出:“你问啥子哟喂!羞似槐花噻,口难开哟喂~~” “喂你个头!”鬼哭二话不说,提刀便打。大嘴被打懵了,这才察觉鬼哭的到来,连忙“抱头”鼠窜。 “别打了,我没头啊!”大嘴一边躲着刀鞘,一边叫道。 鬼哭火气也上来了,骂道:“狗日的兔崽子,给我站住!” “我不是狗日的,我是人造的,我也不是兔崽子,我是布的。”大嘴一边躲着,一边还嘴,同时寻找着什么缝隙好钻进去。 而鬼哭,瞅准机会,一下子就用剑鞘把大嘴给摁在地上,然后抓了起来。 “我叫你跑,回头就给你洗澡!” “不要啊,会感冒的。”大嘴惊慌大叫。 “骗鬼吧你,腰带不会感冒!”鬼哭抓着大嘴就往回走。 大嘴奋力挣扎,但力气如何比得上鬼哭,哭丧道:“是我错了,要不你关我小黑屋吧,不要洗澡啊!” 众人看着鬼哭抓着一条蛇一样的东西走了回来,以为唱歌的是条蛇妖。 哪知道等走近一看,却是跟裤腰带。 王大山大吃一惊:“长嘴的裤腰带,是什么妖怪?” “会不会说话呢你?”他身边的一个护卫怒目圆睁,恶狠狠的瞪着王大山。 王大山有些懵,俺说错了什么话了? 护卫一把扯着王大山到了角落,一声道:“那是传说中的捆仙索,知不知道?” “捆仙索?”王大山眼睛瞪得溜圆:“那不是神仙用的吗?” “鬼哭大人就是神仙。” “不对啊,俺看着俺也吃饭拉屎啊,前不久还撒了泡尿呢!” “你懂什么!”护卫觉得受到了侮辱,差点拔刀杀人:“不知道什么叫做神仙下凡,鬼哭大人,是天上长庚星君下凡,懂不懂,懂不懂……” “哎呀,我的妈呀,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护卫满脸狂热的吹着牛逼:“可是亲眼见到过的,当初一个妖怪差点把我们全都吃了,然后鬼哭大人从天而降,一刀把那个妖怪给劈了。没见过那场面,当时,满天的星光都洒在了鬼哭大人的身上,而鬼哭大人的那一刀,比雷霆还要耀眼,差点把一座山都劈成了两半。” 王大山:“……” 请原谅他见识浅薄,他实在是想象不出一把五尺多长的刀是如何劈开一座大山的。 另一头,鬼哭拱手:“在抱歉,这家伙调皮了些,是它在外边唱歌,让大家受到了惊吓……” 陈老连连摆手:“没事没事,原来是捆仙索大人啊,那歌唱的还挺好听的!” 周围的护卫也连连点头:“是啊,是啊,那歌可真好听。” 大嘴得意道:“听到没?听到没,人家唱的歌可好听了呢~” 这家伙一会男声,一会女声,让周围的一群人头皮发麻,但偏偏还得应和:“是啊,是啊……” 场面尴尬的不行,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么一打岔,气氛不再那么沉闷。 漫长的夜,就这么过去了。 村中是有妖怪的,鬼哭明显能感觉得到它们在周围活动,观察着众人。 半夜的时候,还偷偷溜出来偷了些干粮,并未作什么大恶,鬼哭也没理会他们。 村中盘踞的是这种妖怪,看来,众人的运气不错。当然,那些妖怪的运气也不错,没有惹得鬼哭出手。 随着柴火一点点的减少,渐渐的,天亮了。 然而,雪却不见小。 雪不算大,但经过一夜,在地上也积累了不算薄的一层。 天气更冷了,吃了早饭,众人打着哆嗦必须前行。 嘎吱嘎吱的声音中,洁白的雪地被踩得泥泞不堪,在人们的脚下一路蔓延出村,消失在茫茫的山林中。 然后,一片寂静的村庄又活了,几道黑影在屋顶闪过,相互欢快的追逐着,毛茸茸的硕大尾巴是如此显眼。 而雪花地上一层层的铺垫,又将众人走过留下的泥泞痕迹遮掩。 下了雪,路自然更难走了。 时不时有人滑倒,然后爬起来,负着重物,继续艰难前行。 偶尔遇到一些野兽,甚至妖怪,不过他们都只是一晃而过,飞快的避开。面对这么一大群人,只有脑残或者实在太过自信才会冲上去。 众人面对的危险大多不是野兽或者妖怪,而是这艰险的道路。 走了小半日,考验来了,悬在悬崖上的栈道现在人们面前。 护卫们还好,苦力们就是一阵头皮发麻。 风大雪大,身上的担子又重,这样的情况下走栈道,当真是在玩命。 第一百一十五章 陈老身亡 栈道上,木板被踩得吱呀作响。 这个栈道的恐怖之处,不是因为它是栈道,而是因为它的偷工减料。 这个栈道所处的地方,并非要道之处,再加上此处很穷,所以修建栈道尽可能节省着来。 因此,栈道很窄。同时,有许多地方都有破损的痕迹,让人一看就不由得心惊胆战。 大家都走的很小心,神经紧绷着,每一步都踩得踏踏实实,尽量不被风雪影响。 但是,意外依旧出现,不过这一回,却不是发生在苦力身上,而是一个护卫身上。 他明显略微失神,脚下一滑,连忙扶住栏杆,稳住了身体,松了一口气,汗水顿时浸湿了后背。 然而,就在他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栏杆裂开了,这一节栏杆上面布满了孔洞,显然被虫蛀得厉害。 咔嚓一声,这个护卫就随着这截栏杆一同摔了下去,甚至连惨叫没能发出,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掉入了白茫茫一片的山谷下。 后面的人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直接被恐惧噎住了喉咙,张开嘴开合了几次也没叫出声来。 这件事,等过了这一段栈道的时候,陈老才知晓。对此,他也只能长叹一声,吩咐大家小心,然后承诺加钱。 有了这件事,大家也就更加小心了。 然而,今天显然众人厄运缠身。有惊无险的穿过一段摇晃的铁索桥,然后又是一段栈道。 就在这段栈道中段的地方,前方的人停了下来。 因为在前方,有一段栈道塌了。 没有塌完,但原本就狭窄的栈道更加狭窄了,而且,更重要的是鬼知道这段栈道还是不是足够结实。 关键时刻,王大山站了出来。最勇敢的猎户让人用绳子拴住他的腰,然后紧贴着石壁,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安全通过,人们长舒一口气,借着以此方式,慢慢通过。 虽然慢,但所有人都没有着急,毕竟,这可是关乎性命的事。 然而,此处没那么简单。 又一个人为自己拴上绳子准备通过的时候,排在后面距离这里还有十几步的鬼哭突然动了,一跃而起,踩着石壁连点几下,从众人头顶飞过。 同时,大叫一声:“别……” 但是,还是迟了。 话音还没落,那人已经踩了上去。 接着,一个仿佛猴子却浑身没毛的怪物忽然从底下冲了出来,它虽然只有半人大,但在此处,除了鬼哭、大黑马以及大嘴,没人是它的对手。 走上塌了一部分的栈道的那人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抓住了脚腕,然后拖了下去。 鬼哭甩出飞刀,击中了那个怪物的胳膊,可是,还是迟了。 人落了下去,怪物也因为受伤失手落了下去,伴随着长长的惨叫声,一人一怪物消失在下方茫茫白雾里。 鬼哭从半空中落了下来,人们惊慌的眼神中,他一把抓住了栈道的边缘,稳稳的将自己悬在半空。接着单臂发力,把自己给拖了上去。 喘着粗气,看着下方,双眸不断扫视,最终什么也没能发现。 一段栈道过去,王大山得知此事,惊讶道:“没想到这事是真的。” 原来,在二十多年前,突然就出现一个传闻。 说的就是这里的栈道出现一个赖皮猴子,专门袭击经过的路人。 只是谁也没站出来说自己见过猴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的。可现在看来,这事居然是真的。 “你们先走,我下去看看。”鬼哭做出了决定,然后不顾他人反对,带着大黑马就往下面而去。 踏飞燕起到了关键作用,每当使用踏飞燕的时候,悬崖峭壁对于大黑马来说如履平地。 踏飞燕很好用,就是光彩太过华丽,人群中,一些护卫一脸狂热,默默的将此事记在心中,只等这事完结,他们便会将此事大书特书。 长庚星君凡间坐骑,能踏彩虹而行。 …… 到了下面,没多久,鬼哭就找到了,那赖皮猴子和受害者的尸体。 尸体被摔得很惨,不过勉强也能看清身前的模样。 受害者是个护卫,一身衣服已被血染红,表面又覆盖了一层白雪,红血与白雪之下的皮肤,是灰败的苍白。 而那个赖皮猴子,根本不是猴子,是一种新的不知名的妖怪。 虽然看起来有点像没毛的猴子,但没有尾巴,身体结构也和猴子有些区别,脸也不像猴子,看起来反倒更像没毛的豹子,里面的牙齿也是尖牙。 除了这两具尸体,周围还有很多白骨,按其形状,按上面残留的伤痕,很显然也是从上面落下来的。 骨头上还有牙印,对照一番,很好和赖皮猴子的牙齿吻合。 看来,就是它想办法让上面的人摔下来,然后以此获取食物。 焚烧了尸体,带着受害者的骨灰,在天黑之前,鬼哭追上了大队。 接着,便得到一个噩耗,陈老死了,死得很惨。 就在两刻钟前,他觉得不舒服,就命令大队停了下来,就地安营。 然后,在大伙儿忙碌的时候,他突然惨叫起来,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眼睁睁的看着一条蜈蚣一样的虫子从他体内破胸而出,然后迅速的飞进丛林,消失在了他们眼中。 鬼哭的第一反应不是对于陈老的事感到震惊,而是熊王寨出事了。 他立刻嘱咐他们待在原地,然后问清楚了熊王寨所在之处,迅速翻身上马,朝着熊王寨而去。 一路飞奔,跨山过河,在月挂枝头的时候到达了熊王寨。 而此时,雪停了。 熊王寨,在一片皑皑白雪之中,犹如死去的巨人,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半点声息。 没等鬼哭走近,就碰到了一具尸体,他伏在地上,身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鬼哭将他从积雪中拖了出来,刚刚帮他翻一个身准备检查他的尸体,立刻就受到了袭击。 金色的飞蛾扑面而来,其速度快如箭矢。 然而,鬼哭的刀更快。 唰的一声,金色的飞蛾在他面前顿时化作两半,落在地上,微微抽搐两下,就不动弹了。 鬼哭继续检查尸体,尸体上只有一个致命的伤口,那就是眼睛,一颗眼珠子不翼而飞,只能看到空洞的眼眶,以及,眼眶里面被掏空的大脑。 第一百一十六章 险象环生 放下了尸体,朝熊王寨走去。 越是靠近,心头越感不妙。 因为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他们大多面色扭曲,看其形态,应该是在逃跑,想要逃离熊王寨。 熊王寨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这些人都死得如此凄惨。在这漫漫的大雪覆盖之下,又发生了何等人伦惨剧,以至于尸横遍野? 鬼哭不知道,但是他相信自己很快就会知道。 大黑开始显得不安,大嘴也提醒道:“有好多虫。” 鬼哭点头,吩咐:“大黑,你待在外面,保护好自己,随时准备支援。” 大黑重重点头,神情严肃。 “大嘴,你跟我走。 “不要。”大嘴连忙说:“里面好恶心。” 然而嘴上怎么说,身体却很老实,跟在了鬼哭后面。 熊王寨大门口,尸体成堆,苍蝇遍布。 鬼哭猛的停下脚步,看着门口的情形,毫不犹豫的脚下一转,沿着墙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地方进去。 他不会走门口,因为,大冬天的,哪来的苍蝇。那些尸体上面盘旋的苍蝇根本就不是苍蝇,而是一种蛊虫。 蛊虫,本就不是自然的造物,是人工强行扭转其性情,因而畸形的产物。所以,那些虫子冬日出现也不足为奇了。 那些苍蝇,看起来无害,但实际上具体如何,谁又知道,反正鬼哭没有以身尝试的打算。 沿着一段较为低矮的墙翻了过去,墙后面,是高高的架子,架子上面铺着木板,供人行走。 鬼哭跳下了架子,走在了熊王寨之中。 没有嗅到什么血腥味,看来,这些人死得比较久了。 一间屋一间屋的检查,鬼哭看到了尸体,看到了藏在尸体中的蛊虫,除此之外,没别的什么特殊的了。 以巫蛊之术闻名的蛮族人死在了蛊虫手中,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现在,鬼哭已经有了猜测,这些熊王寨的家伙,就和那群玩弄尸体的家伙一样,死在了自己的造物手中。 抬头望天,天空灰蒙蒙的,压抑而阴沉。 想必,又是北风的影响吧! 看来,一次白跑了一趟。 鬼哭有些无奈,他本来就打算,是想问一问熊王寨的巫婆巫师们,好更加了解这里的局势,结果还没来,他们就已经死光了。 等等…… 鬼哭眉头皱起,既然这些蛊虫失控了,那为什么陈老体内的蛊虫早不失控不失控,偏偏等到靠近这里的时候才失控。 是不是,这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陈老体内的蛊虫。 鬼哭决定留下来,继续寻找。 这一次,他更加仔细,里里外外搜寻了一遍,还叫大嘴帮忙,钻进那些缝隙中,去找鬼哭看不到的角落。 叮当! 就在大厅之中的时候,铃铛晃了一下,鬼哭猛的警惕起来。一种不妙的感觉,在心头浮现。 果然,外面传来嗡嗡的声音。 朝外面看去,黑压压的虫子飞快的扇动着翅膀,这边蜂拥而来。 不好! 鬼哭心头大叫,扭头就跑。这一次,算是遇到克星了。这些虫子数量太多,即便他的刀快,也无法护住自己的周全。 虫子在身后紧追,嗡嗡的声音让鬼哭头皮发麻。 飞快的穿过大厅,跨过地上的几具尸体,铃铛忽然急促,鬼哭低下头,便看到一个黑点飞快的袭向脚踝。 拔刀! 这是鬼哭的第一反应,但是此刻,姿势不对,因此发力也很可能会不对,拔刀会变得别扭,即便拔出了刀,也会因此迟缓许多,慢上一步,从而被击中。 转瞬之间,摸到长刀刀柄的手突然向下一抹,一把飞刀在手。 寒光闪过,黑点被飞刀钉在地上,顿时死得不能再死。此时鬼哭才看清它的模样,是个蛊虫,犹如蟑螂,不过比成年的蟑螂要小上许多,只有小手指的指甲盖一半大小。 鬼哭可以肯定,这家伙的毒性一定不小,虽然不能对自己造成致命的威胁,这一定能让自己速度慢下来,只要速度一慢,身后的大队蛊虫追上,那就真的要命了。 和死亡擦肩而过,鬼哭顾不得后怕,一头撞开大厅一侧的房门,闯进了一间卧室之中。 里面,一个女子被绑在床边,她猛的抬起头来,喉咙里咯咯作响,突然张开失去了血色的樱桃小嘴,一道黑影从里面射了出来。 鬼哭侧头一闪,身后门框一侧的墙壁立刻出了一个洞,然后,一只黑色甲虫模样的蛊虫摇头晃脑的从里面钻了出来。 鬼哭拔出长刀一刀将其刺死,同时一脚踢在房门上,将门关上。 紧接着,木质的房门立刻就传来砰砰砰的撞击声,还有一些虫子门缝中钻了进来。 鬼哭立刻挥刀将其杀死,他的刀又快又准,面对一堆密密麻麻的虫子的时候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是对付这些从门缝中钻进来的虫子就显得游刃有余了。 一口气杀死了不知多少企图钻进来的虫子,外面嗡嗡的声音渐渐退去,鬼哭松了一口气,才有闲心打量起四周。 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桌子,几个凳子,还有一扇窗子。 等等,窗子! 鬼哭瞳孔猛然收缩,这间卧室可不穷酸,窗户也用珍贵的纸蒙了上去,遮住了风雪。 而此刻,纸上面,多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黑点,并且,黑点还在增多。 房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去,不过,当鬼哭看到一盏油灯的时候,却突然笑了。 “上一个回合,是你们的。而这一个回合,归我了。”鬼哭自言自语,紧跟着,主动一刀劈碎了窗子。 倾刻间,虫子蜂拥而入。 …… “完了完了,完蛋了!”大厅中,大嘴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卷起一口锅,飞快的拍打着周围的虫子。 那些虫子爬到了它的身上,一时半会却也无法对它造成伤害。 它不是凡胎,它是一块布,并且,很坚韧的布。这些虫子,都是针对的,它们口中的毒液,它们种种特殊的能力,都对大嘴无效。 但是大嘴依旧担心,它担心的自然不是暂时安全的自己,而是鬼哭。 它亲眼看到鬼哭被逼进了房中,却毫无办法,只能尽可能的多杀死一些虫子,帮助鬼哭减轻一些负担。 突然,它听到轰的一声,大厅里侧的房间,燃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千里送牙 熊熊燃烧的烈焰瞬间吞没了一切,大嘴目瞪口呆(没有眼睛),片刻后反应过来,大叫一声:“鬼哭坑我。” 然后二话不说,朝着门外就冲了出去。 缝隙中无数的虫子爬了出来,飞舞在天空的虫子也慌乱无比,如无头苍蝇到处乱窜。 火焰蔓延的飞快,屋顶的积雪纷纷融化,水滴的噼里啪啦的从屋檐落下,房屋的上空,蒸腾的热气盘旋,在火焰的照应下,四周一片通红。 大嘴哇哇大叫着,飞快的逃到了一口井边,一头就钻了下去,井中传来它悲愤的声音:“鬼哭,我恨你!” 大嘴讨厌水,但和火比起来,果然还是水更亲切一些。 火势出乎意料的大,为了过冬,寨子里准备了很多柴,准备了许多油与酒,这会儿,存放在大厅里的酒与油都被点燃,堆放在墙边的柴被大火吞噬。 于是,火势以一种不可控的方式汹涌发展起来,甚至点燃了一旁的茅草屋。 哪里知道,茅草屋就是厕所,而后面是圈养动物的地方,底下有个大粪坑,最近无人清理,充斥着沼气,这一遇火,立刻就被点着。 轰隆一声,整个粪坑就上天了。一圈火环荡漾,席卷四周。围墙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冲来的火焰碰到,也也跟着爆炸,结果整个围墙伴随着一起燃了起来。 有翅膀的虫子们奋力拍打翅膀,企图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结果那连环的爆炸,顿时将这些脆弱的虫子震晕了过去,齐刷刷的落雨般直往下掉。 井里的大嘴不再骂了,它开始担忧起来,鬼哭这个纵火狂不会有事吧? 外面,看着熊王寨突然变成一片火海,大黑马被惊得前蹄高高抬起,然后焦急的徘徊,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该冲进去。 火焰里,无数燃烧的木柴被抛上天空,伴随着气浪席卷,一声凄厉的嘶吼传遍整个山谷。 这是一只遍体金黄的怪异甲虫,一只肥猪那么大,起码有五六百斤重,他从大厅之中冲了出来,正好就是大厅另一侧的屋子里,在鬼哭的对面。 它原本应该很威武,有一对巨大的钳子,有六根长矛一般的修长节肢,还有一根蝎子的尾巴。 然而现在,坚固的甲壳破裂,浑身流淌着金色的血液,六条节肢少了一半,尾巴顶端的尖针不见了踪迹,浑身冒着黑烟,看起来实在太过凄惨。 但是很快,它将变得更加凄惨。 一个火人撞开墙壁,从它身后冲了出来,在它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燃烧着熊熊烈焰的长刀插进了它的体内。 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一下这个火人一眼,接着便扑倒在地。 火人毫不犹豫的给了自己手臂一刀,紧跟着,身上的火焰寸寸崩溃,露出了里面严重烧伤导致一片焦黑的皮肤。接着,撩起了身上一片通红的细鳞甲,对准腹部又是一刀。 剧痛直冲天灵盖,然后传遍全身,他痛的忍不住跪在地上,紧接着,焦黑仿佛枯炭一样的皮肤剥落,整个焦黑的人瞬间成了一个血人。 大黑此刻已经决定救人了,就在他踏出一步的时候,猛然向后一跳。 一只浑身黝黑如铁的蜈蚣从他身前飞驰而过,蜈蚣又大又长,浑身扁平,贴地而行,却仿佛在水中游动,灵动而又迅捷。 它在冲到熊王寨前明显停顿了一下,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势,身上被映得一片通红。但是犹豫片刻,还是毫不犹豫的冲了进去。 鬼哭刚刚站起来,不停响动的铃声就突然变得急促。他刚扭过头,眼前就是一黑,本能的挥出一刀。 当! 虎口一震,刺耳的金铁交击之声响起,刀口剧烈颤抖,几点火星缓缓飘散,一根黑色的尖锥状的物体在半空中打着旋儿落在地上。 鬼哭回过头,看向和他错身而过的那个东西。 是个黑袍中年人,身材高大,长着浓密的长须,原本看起来估计会很有气势。不过此刻,他捂着嘴,一脸痛苦与恐惧,鲜血从指缝中流出,顿时气势全无。 浑身是血的鬼哭提着刀就要上前砍人,他连忙跪在地上抬起一只手:“不知是高人,恕罪,恕罪啊!” “你是什么东西?”鬼哭眯着眼睛问道。 “小人吴长贵。”中年人松开捂住嘴的手,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他的门牙,明显被齐刷刷的斩断了一半。 鬼哭看了一眼地上黑色的不规则锥状物体,又看了一下吴长贵的牙,想到他姓吴,便问道:“你是个蜈蚣精?” “是的,但只是半个,我还有一半可是人。”吴长贵连忙答道:“咱们是一家,是一家,嘿嘿嘿……” “你和毒龙谷的吴大人什么关系?” “嘿嘿嘿……看下哪里当得起什么吴大人啦,是外人给面子,给面子。”吴长贵笑得愈加难看,都快哭了,因为他看到鬼哭亮出了牌子。 这个牌子,他当然认得,小时候,他老祖宗还在,每隔几天就会拿出一个册子考验他。 这个册子里,画着各式各样的图案,最多的就是各种标志性的牌子。一但他认不出,就会把它拿到火上烤,那叫一个欲仙欲死。 也正是因为这段宝贵的经历,练就了他一双火眼金睛,只要对方挂上了标志性的牌子,就知道对方惹不惹得起。 不光是他,他手下,每一个小头目都有这种本事。 这,就是毒龙谷的底蕴。 看到这个牌子,他差点趴到地上,身上冷汗直冒,他奶奶的,出大事了,老子袭击了蜀山的长老。 “你刚才袭击了我。”鬼哭扯下头上残破的斗笠,双眼灼灼的盯着吴长贵。 吴长贵继续擦着冷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人啊,您有所不知,毒龙谷难啊!那些僵尸到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企图让我毒龙谷入伙。但是,我们又不是万蛇窟那群没骨头的,我毒龙谷坚决以蜀山为主,遵守蜀山定下的秩序,怎么可能与他们同流合污……” “好了好了,究竟要说什么?” 吴长贵小心翼翼的说:“和那群僵尸征战许久,导致眼睛有些花,看清楚,以为大人是僵尸,所以……小的真不是有意的啊!” 鬼哭似笑非笑:“真的?” 吴长贵点头如捣蒜:“比珍珠还真。”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吴长贵脑子转的飞快,瞟了一眼上躺着的那只金色怪异甲虫,一下子就有了主意:“听说这里出现了一只坏妖怪,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简直丧尽天良,所以来收拾它。” 鬼哭当然知道他在瞎扯,却也没点破,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那就走吧,先离开这里,咱们边走边聊。” “自然,自然,不过,小的看大人也累了,不如先在晓得身上休息休息,只需半天的时间就能到毒龙谷,到时候好好的招待大人。” 说完,摇身变成一只大蜈蚣,然后立刻趴下,挥动着触角,示意鬼哭坐在他身上。 鬼哭摇了摇头,吹了一声口哨。 外面的大黑马竖起了耳朵,然后扬蹄狂奔,一头扎进了火海里,飞快的穿过了燃烧的围墙。 第一百一十八章 信与不信 鬼哭离开了,迟迟没有回归。 商队眼巴巴的等着,一直等到了天黑,然后,慌乱起来。 “该不会死了吧?” “胡说,那位可是长庚星君,怎么可能会死。” “也有可能是跑了。” “不可能……” “我就这样等着?” “不如,明天早上就走吧!” …… 吵吵闹闹中,所有人都忧心忡忡,犹疑不定。 有的想离开,有的想待在原地,还有的想继续前进,一片群龙无首,谁也说服不了谁,僵持在了那里。 夜间,所有人都累了,随着噼里啪啦燃烧的篝火,有的开始休息,有的随意的聊着天,眼睛打量着四周,瑟瑟发抖的守着夜。 天空中的寒风呜呜作响,一旁的树林树枝晃动,发出沙沙之声。 渐渐的,有人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哪有什么……等等,谁在那儿?” 一声大吼,让人惊醒,众人纷纷拿起兵器,坎坷不安的看着一片漆黑的树林。 “沙沙、沙沙……” 依旧是那沙沙声,只是,不同的是太过密集。 有人拿起火把,甩了过去。一片黑影晃动,很快火把就熄灭了。 “有东西!” “是蜈蚣,好多蜈蚣。” 众人愈加惊慌,苦力哭声喊道:“我就说,该离开该离开,你们就是不听。” 紧接着,他就挨了一耳光。 “给老子闭嘴。”一个护卫暴躁的喊道:“你敢动摇军心,老子就砍了他。” 然而,他看到的是一双双愤怒的目光。一向谨慎的苦力们脱下了那一身羊皮,露出了凶残的一面。 拽着扁担,拔出用于防身的短剑或者开路的柴刀,牙齿摩擦着,咯咯作响。 护卫心头一紧,随后放松下来。几个同伴来到了他的身边,纷纷按住了剑柄。 就在双方对峙的时候,一声大喝传来。 是护卫首领,他大喝道:“你们在干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内讧,想死吗?” 护卫首领身材高大,满脸虬髯,那宽大的披风下,是坚固的锁子甲。他挎着长剑,提着长矛,威慑力十足。 “长庚星君说过,爷们自强不息。”护卫首领声音变得低沉:“事情已经发生,别给老子怨天尤地的,不拼一把,怎么知道自己活不了。” 他说服了众人,也不知道是他的武力、是他的话、还是黑暗中的威胁。 护卫首领找到了王大山,问道:“你发现了什么吗?” 王大山脸色苍白:“是毒龙谷,只有毒龙谷,才会有这么多这么大的蜈蚣。” 护卫首领吸了一口凉气:“我滴个姥姥,毒龙谷怎么会看上咱们?” 王大山哭丧道:“我哪知道。” “不管了,先警戒,如果它们发动攻击,那就是一场死战。” 人和蜈蚣怎么打,护卫首领首先想到的就是火,他命令人所有的柴火都聚集起来,随时准备一战。 焦躁不安的等待中,林中的蜈蚣始终没有发动攻击。渐渐的,沙沙的声音褪去了。 “他们走了?” “不清楚。” “不如我们去看看?” “你去?” 一阵沉默,没人敢去。 护卫首领拿了弓箭,取下箭头,在箭头的地方缠上一层布,接着拿起腰间的葫芦,里面的烈酒小心翼翼的倒在了那层布上。 然后,在篝火中点燃了,把箭射了出去。 风有些大,火箭歪歪斜斜的落在林中,微弱的火光里,似乎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堆在那里。 火焰没有熄灭,反而有些愈燃愈大的迹象,看来那些堆在那里的东西被点燃了。 护卫首领一下跳了起来:“快跟我来,去灭火,那是粮食。” “是粮食。”所有人都有些懵,但不妨碍他们本能的跟在护卫首领屁股后面。 护卫首领也是个莽夫,一下就扑了过去,用胸膛扑灭了火焰。 毛糙的触感很不舒服,却令他哈哈大笑。不是痒的,而是高兴的。 “是谷子,是谷子。” 冲上来的人惊呆了,真的是粮食,顿时,所有人都欣喜若狂。 “快收起来,收起来,哈哈哈哈哈……” 苦力们也跟着疯了,把箩筐里的药材全部倒出,然后冲过去,捧起粮食就往里面装。 “蜈蚣,好大的蜈蚣。”刺耳的尖叫传来,一个苦力连滚带爬的往后面跑去,护卫们连忙拿起武器就要去杀蜈蚣,被护卫首领制止。 “等等!” 他拿着火把,小心翼翼的靠近那道矗立的黑影。 一只蜈蚣,有四五尺长,绝对已经成精了。而它的一双大钳子夹着一块竹片,上面似乎有什么字。 护卫首领小心翼翼的靠近,心头直发怵,但他还是将手伸了过去。 蜈蚣低下头来,把那个竹片放在了他的手中,接着消失在漆黑的树林里。 “是一封信。”护卫首领大声道。 人们安静了下来,眼巴巴的看着护卫首领。 护卫首领咳嗽一声,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结果,半晌没有听到护卫首领的声音。 如果不是呜呜的风声,他们还以为自己聋了。 “有谁认字的?”护卫首领尴尬的问道,迎来的是一双双愤怒的目光。 “我会。”一个小头目自告奋勇。 “你来念。”护卫首领把竹片交给了他,还亲自打着火把为他照明。 小头目看着竹片上刻着的字,表情逐渐疑惑:“米人……你门……不对,应该是米人你们……这是八了还是刀了,难不成是八刀了……” “滚下去。”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目冲了上来,给了这个小头目让我们一巴掌,抢过竹片,看了一眼骂道:“这个字念粮,粮食的粮,粮铺上面挂着的旗子那写的就是这个字,蠢货。” 小头目低着头,满脸通红,很是羞愧,灰溜溜的回到了人群。 老头目咳嗽一声,郑重其事的念道:“粮食你们分了,鬼哭那个啥。” “那个啥是啥子意思?”护卫首领一脸懵逼。 老头目干咳两声:“咳咳,最后那个字不认识,有点像田,但多了好多。” 即便如此,护卫首领也是一脸崇拜:“好厉害,居然只有一个字不认识。” 老护卫拱了拱手,看似一脸惭愧,实际上十分骄傲,昂首挺胸的回到了人群。他和他们这群泥腿子不同,他可是识字的人。 “不愧是长庚星君。”护卫首领感慨道:“看来,这些蜈蚣是受长庚星君的指使。” “按照长庚星君的话说……”王大山满眼火热:“这些粮食,是咱们大伙儿的了。” “是我们的,不是你们的。”护卫首领不着痕迹的挡住了王大山的视线。 “凭什么?”王大山愤怒的问道。 护卫首领毫不客气的说:“我们是长庚星君的信徒,你们不是。” 护卫们纷纷应和道:“是啊,是啊,这是长庚星君给自己信徒的,关你们什么事。” “不,谁说不关我们的事。”王大山急了,连忙道:“我们也是长庚星君的信徒,回去就立牌位。” 苦力们纷纷应和:“对,回去就给长庚星君立牌位。” 毕竟是实打实给他们送粮食的天神,他们又如何不信。 还有狡猾的苦力叫道:“如果你们不给我们分粮食,我们立牌位后就告诉星君,让他来惩罚你们。” 护卫首领是真心不想分给这些苦力,毕竟,现在粮食是可以救命的,吃不玩的还可以拿来卖,要知道,今年的粮食可值钱了。 但是苦力的威胁又让他不得不分,毕竟,他是长庚星君的忠实信徒。 最终,长叹一声,咬牙道:“好,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温柔少妇 茫茫林海之中,一辆马车驶过。 马车外,一斗笠蓑衣长刀客一手牵着绳子,一手拿着马鞭,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前方。 马车里,响起了一个女声,这个声音很温柔,想必,是一个温柔的人儿:“大郎,还有多久?” “师娘。”尽管隔着车门,大郎还是微微挺直了腰,看来,他很尊敬声音的主人:“估计还有半天时间能到达苗州城。” “还有半天时间吗?”温柔的声音略显急迫。 “师娘莫要着急。”大郎连忙说道:“我这就加快速度,争取两个时辰,不,一个半时辰到达苗州城。” “也不需要这么急,如果感到冷了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会儿吧!”声音还是那么的温柔,如此的善解人意。 “不,徒儿一点也不冷,也不累,是早点到达苗州城为好。”大郎连忙说道,师娘温柔,徒弟孝顺,真是一幅美好的画面。 “哎,你这孩子。”温柔的声音嗔怪一声,便不再说话。 感觉寒意褪去,大郎松了一口气。 那股寒冷的感觉,比这外面的冷风还要冷上几分,并且穿透力极强,即便穿了棉袄,外面又套了一层狼皮大氅,大氅外面还有一层蓑衣,而体内还有妖气护体,也依旧难以忍受。 是的,他有妖气,是在前几日觉醒的。 前几日,在师娘和师叔轮番爱的鞭策下,不小心被冻感冒了,又迷迷糊糊中一不小心听到师娘和师叔的谈话,说什么快点弄死他吧,然后就觉醒了。 后来大郎才知晓,师娘和师叔说的是一只鸡,要弄死一只鸡为他补补身体。 一向沉默寡言的大郎脸上没什么表情,心头呵呵一笑,他觉得,如果自己没有及时觉醒妖气,指的是不是那只鸡,恐怕难以预料。 就在失神间,路旁突然冲出一条巨蟒,一口把一匹马的头给咬掉了。 鲜血如墨水泼洒,白地变成红地。 一匹马倒下,另一匹马被带倒在地,绳子的拉扯下,马车立刻失控翻倒。 大郎心中惊怒,一跃而起,在半空中扔掉马鞭,拔出长刀。落地后一个翻滚到了路边,撑着刀站了起来。 那条巨蟒一口扯断绳子,拖着无头的马尸就要钻进森林,而就在此刻,车门被踹开,两个女人从里面钻了出来。 “怎么回事?”一个女人俏脸含煞。 “大郎,你没事吧?”一个女人眼含担忧。 巨蟒回头就瞟到两个女人,立刻走不动路了。 这两个女人,一个亭亭玉立,娇俏可人的同时带着一些任侠之气,好一个江湖侠女。 而一个女人,眉眼含着温柔的笑意,长发盘起,露出近乎完美无瑕的面庞,好一个温柔美丽的少妇。 巨蟒扔下尸体,摇身一变化作一个黑衣公子哥,还风骚的拿了把扇子。 偷偷抹掉嘴唇不雅观的血迹,一拱手:“见过两位姑娘。” 那个侠女眉头一竖,问道:“你是谁?” 还没等巨蟒化作的黑衣公子哥回答,大郎便大声说道:“师叔,都是他害得我们马车翻车的。” “小生万蛇窟龙墨云,人称龙仙人,刚才可不是有意的。”黑衣公子哥连忙道:“只是不知二位佳人在里边,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不是有意的?”侠女满脸杀气,拔出手中青竹剑:“杀了我的马,还好意思说不是有意的,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哎,妹妹,别冲动。”一旁的少妇连忙抓住侠女的胳膊:“我相信他不是有意的。” “是的,在下真的不是有意的。”龙墨云看着温柔的少妇,心中一阵嫉妒,这样美好的女人,怎么就嫁人了。他向前一步,诚恳的说:“不过,对于二位的损失心中实在愧疚,不如,请二位随小生前往万蛇窟,小生一定会加倍赔偿二位。” 温柔少妇笑嫣如花,招了招手:“多俊的小伙子啊,你过来,让我仔细看看。” 龙墨云被笑容迷花了眼,向前两步:“不知这位夫人……” 就在此时,风云突变。 原本温柔的少妇却突然化身冷面煞神,一口散发着白色冷气的利剑脱鞘而出。 她犹如飞仙,这一剑不算太快,却气势惊人。龙墨云反应过来了,然而一股寒气临体,他浑身都仿佛被冻结,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一剑穿喉。 少妇飘然身退,长剑离开脖子,脖子上多了一个透明的窟窿,里面的血液都被凝结,因此没有半分鲜血流出。 龙墨云没有死,却也离死不远了。体内的妖气万分迟钝,浑身懒洋洋的使不出力气。 慌忙之间,他本能的现出原形,艰难的往林中蠕动。 无穷的恐惧袭上心头,他想要活下去,然而身体却越来越冷。 身后,冰冷的声音传来:“小生?哼,死生还差不多。” 身体越来越冷,艰难的挪动了十几丈,龙墨云终于支撑不住,彻底死去,到死都还是蒙的。 这个女人,为何突然之间就变得如此可怕! 要知道,他可是蛇类。生命力顽强得可怕,即便头被砍了,也能活很久。而他身为妖怪,生命力更是可怕,即便头被砍了过了一天,也能张嘴咬人。 然而受了这少妇一剑,却连二十个呼吸都没撑住,就一命呜呼了,可见这个少妇手中利剑的可怕之处。 大郎摸了一下不存在的冷汗,为这可怜的蛇妖默哀,你说你惹谁不行,一个劲招惹师娘。 而那位侠女也一脸吃惊的看着少妇,她本只想砍掉这个家伙的一条胳膊以作教训。 毕竟,这个家伙没有伤人的意思。然而她没想到,自己的这位姐姐更狠,直接将其一剑刺杀。 少妇熄了心头怒火,脸上冰霜尽散,又恢复了春风拂面的温柔模样:“大郎,麻烦你去看看咱们可怜的马儿还好吗?” 大郎连忙收起刀,小跑了过去检查躺在地上的马,那匹马儿似乎感觉到了危险,连忙一个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看来,刚才摔的那一跤并不严重。 “师娘,它没事。” “既然如此车不要了,把行李带上,我们走。”少妇含笑道。 一行人牵着马扬长而去,留下了一具无头的马尸和一条巨蟒的尸体。 渐渐的,天色变得昏暗。 一老人从林中走出,来到了这里,他看到地上那条巨蟒的尸体,神色一变。 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我可怜的孩儿啊!” 他哭了好久,直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这才化身一头更大的黑色巨蟒,张开嘴咬住尸体,想要将其拖走。 然而一用力,尸体立刻就在一声脆响中断开,原来,尸体已经被冻成了冰块。 巨蟒身体微微一顿,接着仰天发出愤怒的咆哮。 第一百二十章 万蛇窟 万蛇窟虽然是山洞,却并不完黑暗。 有许多地方,有着散发着晶莹光芒的各种菌类和昆虫,柔和的光芒让山洞的一些地带十分明亮,其中,就包括万蛇窟中大妖们的居所。 赤仙子的洞府尤其如此,不仅有各种发光菌类,还有星星点点般飞舞的昆虫,在洞府的中央顶端,一颗鹅蛋大的宝珠闪烁着柔和的光辉,让整个洞府如梦似幻。 赤仙子明显有着和人相同的爱好,地面被打磨得异常平整,珍贵的兽皮铺在异常宽阔巨大的石椅上,一颗凶猛的不知名兽头在椅背的顶端,平添几分凶厉。 这张石椅实在太大了,远看还没什么,等走近一看才知道,这张椅子分明是给巨人准备的。 赤仙子一袭红裙慵懒的躺在上面,看起来异常娇小,完把这张椅子当成了床。 “大王。”一只老耗子精低低的叫道:“大王?” “嗯?”赤仙子哼了一声,雪白的鹅颈支撑着娇美的头颅微微抬起,半张开一双凤眸,露出充满魅惑的猩红眼珠。 “三长老求见。” “啊!”赤仙子不耐烦的打了个哈欠:“让他滚。” 老耗子精面露难色,赤仙子一双漂亮的柳叶眉微皱,又哼了一声:“嗯?” 老耗子精瑟瑟发抖,连忙道:“三长老说,如果大王召见他,他就杀了奴才。” “呦,胆子不小嘛。”赤仙子捂嘴一笑,双腿微动,雪白的肌肤一闪而过,让人忍不住遐想万分,魅惑无穷,九曲婉转的声音缓缓的从樱桃小口中流淌而出:“让他进来,告诉他,如果他说不出什么让我满意的借口,我就要杀了他哟~” 赤仙子的语调仿佛在撒娇一样,但是下首老耗子精知道,赤仙子绝对没有开玩笑,她说要杀人就会杀人,下手的时候不会有半分手下留情。 毒龙谷妖兵数千,而万蛇窟有战斗力的大妖小妖加起来却只有近百,凭什么人们谈到毒龙谷和万蛇窟的时候,总是将它们并列起来,是万蛇窟单个妖怪的战斗力更强,能以一敌十? 并不是,无论是大妖小妖,单个的战斗力,平均水平上双方都是差不多的。 而论高端战斗力,除去双方首领的话,毒龙谷那边反而更占优势。毕竟人多,出现的人才自然也就更多。比起团结,毒龙谷那边可是妖兵,秩序井然,更是比万蛇窟这边要胜出不知多少倍。 所以,万蛇窟凭什么能跟毒龙谷并列的原因自然一目了然了,就在于赤仙子。 就凭借赤仙子的实力,万蛇窟就能跟毒龙谷并列。可以这么说,整个虎牙上最能打的,就是赤仙子,并且实力是第二名的十倍。 所以,虽然听起来三长老的地位似乎很了不起,但在赤仙子看来,只是一个区区稍微高级一点的仆人而已,杀了就杀了,大不了重新换一个。 老耗子精花白的胡须抖了抖,道了一声:“诺。” 随后,向后退去,到了门口…… 紧闭的石门缓缓打开,门外,三长老也就是龙墨云的父亲幻化作人形,早已把手脚洗得发白,在门外静候多时。 看到门开了,老耗子精露了出来,连忙问道:“怎么样?” “三长老,大王说了,如果你的理由不能让她满意,就杀了你。” 三长老的脸皮抖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怎么也没说就走了进去。 每走一步,他的腰背就弯曲一分。当走到最大的石椅前十步的时候,已经几乎匍匐在了地上。 “大王万寿。” “嗯。”赤仙子微微含首,表示她听见了。 三长老道:“大王曾教导们不许随意伤人,小的们一直谨记,小的的孩儿龙墨云尤其如此,然而,此次出门只因饿极了吃了对方的马,便被对方残忍杀死,实在……太过过分,还望大王主持公道啊!” “哦?”赤仙子伸出手漫不经心的卷着垂落下来的乌黑长发:“既然这样,你可以死了。” “等等,大王,等等啊……”冷汗冒了出来,三长老连忙道:“小的的孩儿死了没关系,但是对方仅仅因为一匹马就要了墨云孩儿的命,实在是没有把大王的威名放在眼里。” “这个理由倒是勉强能用。”赤仙子终于坐了起来,长发从两侧瀑布般垂下,遮在了胸前:“凶手是谁?” 三长老摇头:“小的不知。” “你家小子的头带过来了吗?” “带过来了。”三长老连忙说道:“又在门外。” 赤仙子看了一眼下方低头含首的老耗子精,那只耗子精连忙跑出门外,过了一会儿,一群小耗子精抬着一个大箱子走了进来,放在了地上。 赤仙子站起了身,一群小耗子连忙抬着一大圈皮毛缝制成的地毯,将其从石梯上铺到了箱子前。 赤仙子赤着双脚,踩着地毯沿着石梯一步步走下了高大巍峨的石椅,走到了箱子面前。 一打开箱,露出了一颗石磨般大小的头颅,赤仙子手指碰了一下,接着迅速缩回,脸上微微露出惊讶的神色,这颗头颅,很冷,以至于她以为自己触碰的是冰块,而不是。 再一次触摸这颗头颅,接着,闭上眼睛。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女子,一个如同冰山的女子,一剑刺穿了自己的喉咙。 赤仙子睁开了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脸感慨:“好厉害的剑,好厉害的神通。” 说着,她道:“准备起驾,我要出门。” “什么?”三长老大惊失色。 “你自己可报不了仇。”赤仙子舔了舔红唇,眼中透着兴奋:“好有趣的女子,我要亲自会会她。” 三长老听闻,先是一阵后怕。赤仙子如果他报不了仇,他就报不了仇,自己肯定不是对方的对手,我当时自己遇到了对方,恐怕就和自己的儿子做伴了。 然后,又是一阵兴奋。 既然赤仙子决定出手,那么就意味着他的仇一定能报了。 只是,他没弄明白一件事,赤仙子只是说要会会对方,而不是说要为三长老报仇。 “你也随行吧!”赤仙子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三长老,三长老兴奋的点头,却没看到一旁的老耗子精跟看死人一样看着他。 赤仙子回到了椅子上,柔软的皮毛却不能再让她入眠了,她若有所思,这个时候来到这里,还有如此剑术,十有是蜀山来人了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 投怀送抱 苗州城中,探听消息回来,大郎便把所知的情报一一的说给了二位长辈。 “这家伙,还真是不消停。”南宫无奈的一笑:“走到哪里,惹事就惹到哪里。” 采薇也认同的点头,跟随鬼哭入蜀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到了,鬼哭似乎很擅长吸引麻烦。很多时候,就算他不找麻烦,麻烦也会主动找到他,简直就是天生的移动灾星。 可是现在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出现了,鬼哭,他没在州城之中。 “先等。”南宫道:“先等他回来。” 然而,他们没等到鬼哭,却等来了另外一个人。 午时三刻,是个砍头的好时间,也是富人吃饭的时间。 客栈的大厅里,几个醉鬼哭嚎着,一群商人沉默着,似乎在等着什么东西。 卖唱的夫妻兜兜转转,艰难的挣了几个铜板,神情沮丧。就这点钱,看来今天又要饿肚子了。 于是,咿咿呀呀的二胡声愈发的沮丧,整个大厅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气氛之中。 南宫、采薇、大郎就呆在角落,可即便在角落他们也是如此的引人注目。 南宫和采薇的美貌,带来了些许小麻烦。在大郎折断了几只手后,几个官差匆匆来到,一看到大郎,又匆匆离去,于是麻烦就消失了。 所以他们虽然引人注目,但有心人只敢用眼角余光打量,而不敢靠近。就算是经过他们旁边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冒犯了。 而就在这样怪异的气氛中,厚实的门帘被人撩开,伴随着冷风的灌入,一群陌生人涌了进来,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们锦衣华服,身体高大健壮,配着兵器,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紧接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的出现引来了无数目光,因为这个老人虽老,却步履稳健,举手投足毫不拖泥带水,看起来自有一番风骨。 就在人们以为他就是这群锦衣华服壮汉的主人的时候,他走到门边,垂眉颔首,这样的举止,俨然他就是个仆人。 后来又进来了两个人,拖着一圈地毯一路就铺了进来。 这是怎么回事? 紧跟着,人们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群人真正的主人进来了。 一袭大红长裙,上面花鸟刺绣,比嫁衣还要艳丽。透明的衣袖下,这一双莲藕般的玉臂。裙摆抖动间,踩着地毯的赤裸双脚若隐若现。往上看,她的长发高高盘起,露出雪白的鹅颈,步摇的银边玛瑙坠饰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晃动,相互碰撞,叮叮当当作响,清脆的声音令人心醉。 很显然,是一个女人,一个惊艳了所有人的女人。此时,人们的脑海中只剩下了八个字——雍容华贵,艳压群芳。 南宫与采薇来到这里的时候,刚一进来,也引起了一番惊艳,但是震撼却也没这么大。 并非是她们不够美,也并非她们气质不如,而是铺垫衬托不够,衣服也实在低调,不够耀眼,身边就跟了一个晚辈,气势又如何比得上这个女子。 女子踩着地毯,径直地就朝着南宫采薇这一桌走去。 只是,还没等她走到近前,一个人挡住了去路。 是大郎,他按着刀柄一派肃杀,俨然有一言不合就要动刀的倾向。 女子停了下来,两个正在铺地毯的壮硕仆人也停了下来。然而,一直亦步亦趋跟在红衣女子侧后方的老者却没停下来,他越过了红衣女子,跃过了两个仆人,很平静的脸上变得狰狞。 以他的眼力,他自然看得出来,这一行三人,大郎身材最为高大,然而地位却是最低的。 不是他的杀子仇人,也不妨碍他先泄愤。 腰间软剑出鞘,微微一震就绷得笔直。大郎双眼一眯,立刻拔刀迎了上去。 转瞬间,还有三步之遥的双方倾刻间撞在了一起。 “当”的一声刺耳争鸣两侧大厅,靠的近的几桌人耳朵不由得嗡嗡作响,一阵难受。 银白的软剑被抛上天空,老者仓皇身退,神色中全是不可思议,脸颊突然被拉开一道猩红的裂缝,接着鲜血迸出。与此同时,老者的衣袖也被划破,被一片红色晕染。他不止脸受伤了,手腕也受了伤。 “蠢货!”红衣女子笑盈盈地吐出两个字,忽然飘起身来,伸手接住那柄软剑,回头一剑卷住老者的脖子,在他错愕的目光中,自己的头就被卸了下来。 红衣女子在半空挪移,越过两个仆人的头顶,接着一剑直刺大郎。 大郎毫不畏惧,挺刀迎上。然而就在刀剑相撞的前一刻,软件突然一弯,就仿佛毒蛇般扭动起来,绕过了狭长的刀身,剑尖直咬大郎的眼珠。 如此犀利狠辣的剑法,让大郎猝不及防。 而就在此时,左侧一只手抓住了大郎的肩膀,右侧探出一剑,正好截住那如毒蛇般的软剑。 红衣女子脸上慵懒的笑意消失不见,触电般抛下手中软剑。 接着,软剑崩碎。那些碎片犹如飞矢席卷四周。 顿时,桌子、凳子、柱子、墙壁、地面等等都遭了殃。 有一个客人甚至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中的筷子就少了一截,吓得他连忙扔下了筷子。 而身前,酒杯突然炸开,杯中美酒被炸成朦胧水雾,喷了这个客人一脸。好在碎片只是打在他的衣服上,并未让他受伤。 一下子,人们坐不住了,尤其是周围几桌的客人,抱头鼠窜,尖叫着狼狈的远离这里。 剑,自然是采薇的剑,而拉开大郎的那只手,是南宫的手。 大郎被拽到一旁,南宫前踏半步,一把抓住了红衣女子赤裸的小脚,接着寒气蔓延而上。 红衣女子浑身一软,嘤呢一声,就落了下去,扑倒在了南宫怀里,被南宫搂着,面目潮红,一脸媚相,愈发美艳的不可方物。 南宫愣住了,怀中的美人儿状态明显不对,她那红艳的双眸如玫瑰绽放,藏不住的是那一汪春情。 她紧紧的搂着她的脖子,乖巧的侧着头靠贴着她修长的脖子,鼻子在她的锁骨中嗅着,然后,一脸迷醉的——蹭了蹭? 南宫浑身僵硬,她看着她那红艳艳的唇,只见红衣女子的唇角向上翘起,那是得意。 这个红衣女子,根本就没被她制住,之所以能被南宫抓住,完全是故意的。 红衣女子,自然是赤仙子,她一进来,就已经被南宫吸引。南宫身上的那一股味道,就如同猫薄荷吸引着猫一样吸引着她。 她把头埋在南宫怀里,贪婪的吮吸着南宫的气味,已经嗨到了不行。 南宫知所措的僵在了原地,一旁的采薇手中欲要刺出的剑垂落下来双唇不由得张大。 咚! 身后,那个老者的头颅带着一脸的不可置信稳稳地落在了桌上,盘子微微一震,几滴菜汁溅落出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是谁? 你在哪儿? 我究竟在干些什么? 看着眼前的菜肴,感受着脖子的疼痛,三长老陷入了深深的迷茫。77dus 随着血液的流逝,他感到了危险,于是现出了原形。 哗啦哗啦的声音接连响起,桌上的杯盘都被推开,有的落到了地上,砸得粉碎。 一颗巨大的蛇头被摆在了桌上,一张大嘴不断开合。 接着,一口剑灌入这个巨大的蛇头,然后,蛇头分崩离析,碎成了无数块。 采薇面无表情的收回了剑,目光微微扫过客栈中的其他人。 这些人,原本被抱在一起的两位佳人迷的神晕目眩,后来被杯盘落地炸成碎片的声音惊醒,本能的看过去,就看到了采薇这一剑。 因此,心头一寒。就如同一根冰柱从下体直穿到脑门,那股凉意冷彻心头。 眼中的迷醉立刻消失,一窝蜂仓皇的逃出门外。碰一下就成了碎片,这也太吓人了,那么恐怖的剑,哪个人能受得了。 客人们纷纷离去,就连掌柜的和伙计也逃命去了。顿时,整个客栈又只剩下了当事的两方。 看着这一幕,大郎一脸纠结,这可是他的师娘啊! 师娘被外人吃了豆腐,按常理说,他应该找那人拼命,然而那人却偏偏是个魅惑众生的尤物,如蛇一般的腰肢,光滑雪白的皮肤,火辣的身材,火焰般的长裙,玫瑰般艳丽的双目,让人头晕目眩。 南宫怀中,赤仙子张嘴轻轻一咬,南宫顿时一颤,手一抖就要把赤仙子扔出去,然而,赤仙子两条莲藕般的胳膊如同八爪鱼一般缠着她,让她根本无法甩脱。 “你给我松开。”南宫黑着脸道。 赤仙子咬着精致的锁骨痴痴的笑了,直到在上面留下两排浅浅的牙印,这才松开,松开的同时还意犹未尽的在上面舔了一下。 一股电流袭来,让南宫打了个激灵,身上的皮肤顿时起了大块大块的鸡皮疙瘩。 她闷哼一声,如果不是感觉到了这个女人没有恶意,差点就要动手弄死这个女人。 “你是谁?”南宫沉声问道。 “红秀。”赤仙子在南宫耳边吹着气:“奴家刺绣,很高兴见到姐姐呢,已经高兴到合不拢腿了哟!” 南宫有些慌了,耳垂那丝丝缕缕的热气,让她心脏狂跳。这个女人,也太会撩了,她居然有了那么一丝丝心动。 “姐姐呢?”赤仙子仰起头,歪着头眨了眨眼,充满风情的脸上露出了孩子般天真的笑容:“如果姐姐不告诉奴家,奴家就要亲姐姐哦!” “好……好可爱!”一旁的采薇双眼瞪得溜圆,差点惊呼出声。手也忍不住痒了起来,好想将那个充满反差萌的尤物抱在怀里一顿狂撸。 然而作为当事人,南宫却没有这样的心情,感觉自己体内似乎什么东西现在一点一点被扳弯,不妙的感觉充斥心脏。 “可以叫我南宫。”南宫连忙如此说道:“现在,你可以下来了吧!” “嗯。”赤仙子乖巧的下来了,双臂却紧紧的环着南宫的胳膊,眼中已经开始散发醉意,变得朦胧:“姐姐身上的味道,可真好闻。” “怎么办,该怎么办!”第一次遇到女流氓,南宫完全不知所措。求助般看向自己的情敌采薇,然而,采薇看向赤仙子的眼神让她被吓了一跳。胳膊上那柔滑的触感一场美妙,更是让南宫突然升起了一股浓浓的罪恶感。 “我的天,夫君,糟了,感觉好对不起你。” “姐姐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赤仙子下巴靠在了南宫的肩头,这家伙,真是一颗牛皮糖,南宫好不容易将她从身上甩了下来,却又粘在了胳膊上。 “为了找我夫君。”南宫深吸一口气,她决定让这个叫做红秀的女人知难而退。 “哎呀,原来姐姐已经成亲了啊!”赤仙子红艳艳的双眸闪过杀气,又被她垂下的眼皮压了下来:“只是不知道会是哪位英雄能够娶到姐姐这样的美人。” “他,你应该已经听说过了。”又凭借赤仙子的身手,南宫很确定,赤仙子绝对知道鬼哭的名字:“我的夫君,乃是鬼哭。” 鬼哭! 赤仙子心头一颤。 蛇族是一个庞大而古老的族群,和人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种联系,要从上古龙族算起,很多蛇族认为,自己其实和人族、古巫族、鲛人族一样,都是有龙族血脉的,是龙族与强大妖兽诞生下来的血脉。 而到了女娲的时代,这种联系就更深了,人族与巫族大战,蛇族对着两边下注,但更多的族人站在了人族一方,因为他们认为人族比古巫族更加正统,能更好将龙族的血脉传承下去。 不得不承认,那时候人族不断涌现的天骄实在是魅力惊人。尤其是姬轩辕,有十二非人卫士,被称为十二生肖。当然,这十二生肖结盟的意味更强烈些。 后来女娲更是化身骊山老母,收白娘子为徒,亲自引她走入成仙之路。 所以,蛇族对于人族十分关心的,尤其是人族的大事。 而作为蛇族中的佼佼者,赤仙子自然有她的情报来源,例如,她从海上同胞那边得来的消息,在大海上,有一位前辈,成龙了。 这个消息,在蛇族中又是一场十八级地震,不亚于白娘子成仙。 要知道,那位前辈能救的可不是什么江龙王,也不是什么蛟龙,而是真龙,呼风唤雨能召唤雷霆的真龙。 而在那位前辈成龙的大事件中,有几个人穿插在其中,十分关键。 譬如一开始囚禁那位前辈,后来和成为真龙的前辈交了几手,最后又与那位前辈化敌为友的雷云岛大岛主,现在应该被称之为万岛王的吴青青。 而另外两个人也至关重要,其中一个便是眼前这人,和那位前辈以姐妹相称的南宫。 另一个,则是鬼哭。据传闻,这个鬼哭在江南已经和那位前辈有过交情了。 而后来,这个鬼哭更是做了一个可怕的事情,他杀了黑山这个上古便存在的老妖怪,接着又斩杀了镇元大仙,不是普普通通的杀死,而是彻底的斩草除根。 赤仙子心中无比复杂,她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发情了,这是因为,她嗅到了龙的味道。同时她也知道了,蜀山对这里的态度是什么,所以…… 赤仙子微微眯起了眼睛,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第一百二十三章 蜈蚣与蛇 房门紧闭,门外,大郎靠着门边,守着门。77dus 门里面,三个女人围桌而坐,赤仙子把自己的身份交代了出来。 “你就是赤仙子?”采薇略显惊讶。 “仙子可不敢当。”赤仙子一脸谦虚的说:“只是个小小蛇妖而已,叫我红袖便行,当然……” 赤仙子又开始往南宫身边凑:“姐姐可以叫奴家小秀儿。” “别叫我姐姐,我年龄可没你大。”南宫板着脸,用手撑着赤仙子的脑袋,用力的把她往一旁推去:“还有,莫挨我。” “嘤嘤嘤,姐姐居然嫌弃人家了,人家哪里不好了。” 南宫觉得很头痛,采薇觉得很肉麻,用力的抱住了自己,清楚的感受到了衣袖下的鸡皮疙瘩。 不过即便如此,两人其实也并不讨厌赤仙子,首先赤仙子此次前来并无恶意,相反还带着极大的善意。再加上,因为小青,南宫和采薇都对蛇妖很有好感。 只是,赤仙子不顾自己几百岁了,动不动就撒娇,动不动就往别人身上凑,实在令人头疼。 看着这个假哭的妖精,南宫也无法维持身上的冷漠,捂着头,满脸痛苦的问道:“所以,你找到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瞒姐姐,妹妹在这边还是有几分势力的,在这虎牙山,十三大峰二十七妖王都要给妹妹几分薄面。只要姐姐愿意,妹妹就可以出手帮姐姐找到姐夫的踪迹。” “真的?”南宫眉头一挑。 “当然是真的。”赤仙子拍着硕大的胸脯道。 晃荡的胸脯,让南宫和采薇都不由得把目光集中到了那里。赤仙子骄傲的挺了挺,两女移开目光,口中泛酸,心头暗骂:“妖精!” 看着赤仙子妩媚的目光,南宫干咳两声,问:“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嘿嘿……”赤仙子倒也没被**冲昏了头脑:“主要是有个家伙估计会从中阻碍。” “谁?”南宫和彩薇同时眯起了眼睛,那很清楚赤仙子想要借蜀山的势,却也不在乎,现在先找到鬼哭这个死鬼要紧。 “毒龙谷的吴长贵。”赤仙子咬牙切齿,这个吴长贵就是个胆小鬼,其战斗力也就是个普通的妖王。但是,人家能生啊,仗着有数十个能生的老婆,花了两三百年的时间,一口气下了数万个崽子,结果其中有近千成妖的,这种天赋,也是没谁了,堪称妖怪界的一朵奇葩。 人家就是仗着崽子多,直接彻底占据了富饶的毒龙谷,把邻居的三个妖王都给撵了出来,完成了父辈们一代代传下来的遗愿。这三个妖王偏偏奈何不得吴长贵,一个个还得一脸笑呵呵的,还要在吴长贵又一个儿子成妖的时候前去祝贺,而且送上珍贵的厚礼。 遇上这个吴长贵,赤仙子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一身实力力压群雄,结果就是这么个奇葩,依靠人海战术把赤仙子打得狼狈不堪,最后被迫签下了和平条约。 赤仙子眼中闪烁着怒火,咬牙切齿道:“只要弄死了他,妹妹保证,曾经往后,虎牙山的一举一动,都将在蜀山的眼中。” 另一头,毒龙谷中,一间木屋里,吴长贵拍着胸脯向鬼哭保证:“只要弄死那个狗屁赤仙子,我吴长贵以我的那些婆娘发誓,从今往后,唯大人马首是瞻,我的那些孩儿们,都交给大人了,帮大人扫平一切障碍,还虎牙山一个朗朗乾坤,甚至还可以出兵虎牙山,帮大人去解决其他地方的麻烦。” 赤仙子遇到吴长贵,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而吴长贵遇到赤仙子,又何尝不是如此。 就这么个偏僻的乡咔咔,以他的本事,以他生儿子的天赋神通,应该早就整合了所有的妖王了,再不济,也是横行无忌。 可是哪里知道,就这么蹦出来个实力超凡的赤仙子,明显比所有人高出一大截。 这样的家伙,不去巴蜀盆地平原,不去江南,不去中原,就喜欢待在这里宅着,有毛病吧? 而且,你喜欢宅就宅着吧! 但偏偏这个宅女有一颗雄伟的心,想要做虎牙山女王,想要踩到他吴长贵头上。 他怎么肯干,与是一场大战免不了了。 靠着人多势众,吴长贵勉强打赢了。可是,赢了又如何。他人是多,但赤仙子本事也强啊!说走就走,也没人拦得住。 结果,明明自己打赢了这一仗,烧了对方的洞府,却偏偏被堵在了家门口,不敢轻易出门,只能憋着一口气在家造娃儿,生怕出了门被对方一个偷袭要了性命,这哪里是一方妖王过的日子,憋屈啊! 无奈,只好和对方签了和平条约,耻辱,耻辱啊! 所以,前些日子实在憋的很了,偷偷摸摸的出门散散心,然后就遇到了一个美丽的虫族后辈。 他就想提拔提拔这个后辈,毕竟这个后辈看起来也是个能生的,哪里知道被鬼哭一刀给砍了。 不过,也因获得福,结识了鬼哭这个高手。 所以,一遇到鬼哭这么个超级高手,还是有大背景的高手,吴长贵怎么可能放过,一个劲的舔,一个接着一个马屁不要钱的往外面吐,还企图把自己的那几十个婆娘介绍给鬼哭,绿帽子又如何,想要生活过得去,哪里会怕头上带点绿,只是很遗憾,人家这个大高手看不上。 鬼哭双眸低垂,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面。吴长贵坎坷不安的站在一旁,看到茶冷了,帮忙亲手帮鬼哭换上一盏热茶。 终于,鬼哭开口点头答应:“好。” 万蛇窟是否真的如吴长贵说的那样十恶不赦,重要的是,这巴蜀南方的平稳。 相比起北方,这里无疑要暖和许多。在今后的日子,这个偏僻之处势必要成为巴蜀的大后方。这里的平稳,是蜀山的大计。 如果吴长贵能投靠蜀山,够利用他那些妖兵扫除周围祸患,帮他杀掉一两个仇敌又如何? “你尽管和她开战。”鬼哭开口道:“等她现身的时候,便是她身亡之时。” 这完全不是什么大话,而是鬼哭的自信,对于自己实力的自信。 吴长贵大喜过望,连忙道:“那好,我这就去准备,今天我的那些孩儿们就能开拨,明天就能解决万蛇窟,这个冬天结束之前,就能帮大人解决虎牙山的祸患。” “如此甚好。”鬼哭也心中高兴,把杯中之水一饮而尽。 伴随着大队的蜈蚣精齐刷刷的迈开数以万计的腿离开山谷时,就在队伍前方,吴长贵的身边,大黑马的背上,随着这些蜈蚣精一同前往万蛇窟的鬼哭眼皮跳了跳,一种不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去不回 吴长贵名字虽然俗了些,但的确是一个很喜欢派头的人。 这一次,他打算倾尽全力,一举击溃赤仙子,所以,所有能带上的都带上了,包括他那几十个老婆。 因此,万蛇窟外,就看到了这么一副场景。 一棵棵大树被伐倒,被蛮横的清理出一块平地。 这块平地中,黑压压的一大片蜈蚣精挺直着身躯,昂首向天,就犹如一根根风中矗立的旗杆,而那一对对粗大的毒颚仿佛一双双尖刀直指苍穹,肃杀之气油然而生。 黑压压的大队后方,吴长贵的几十个老婆化为几十个如花似玉的美人,通通身披铁甲,背后火红的披风随风招摇。 几十个铁甲美人整整齐齐站成一排,犹如长蛇,每一个身前都有一张大鼓,每一个都手握两个鼓槌。 鼓槌齐刷刷的举起,咚的一声巨响,大地都为之一颤。 接着,急促的鼓点伴随着一声声整齐的呼喊,穿透了大地,直通到了万蛇窟中赤仙子的洞府里。 此时,赤仙子正在热情的招待采薇南宫,听到这鼓声,顿时脸色变得极其复杂。 “什么声音?”南宫问道。 “是吴长贵来了。”赤仙子有些哭笑不得:“他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南宫和采薇也是面面相觑,都没想到,居然会如此的巧。 “恐怕他有什么阴谋。”南宫微微皱眉。 “无妨。”采薇自信道:“我自一剑破之。” 自信充斥着采薇的全身,顿时,她迸发出一种别样的风采,像是一柄直插苍穹的利剑,锐利的剑气便离隔得老远,也能隐隐感觉到,然后被强烈的危险感包裹全身。 赤仙子眼中异彩连连,南宫很强,少数在北风来的时候,实力不但没有受损,反而受益的人。 她的神通和北风极其契合,本身不惧寒冷,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之后,她迸发出来的寒气在北风之中,威力反而更胜一筹。 不久前赤仙子被南宫抓住了脚,即便本身有投怀送抱的意味,依旧不能否认南宫迸发出来的寒气让她吃了一个大亏。 那寒气只是一个冲刷,沿途的妖气碰到那寒气立刻就变得无比懒惰,难以调动,身体于是就变得僵硬,在南宫怀里喘了好几口气这才缓的过来。 可即便如此,赤仙子也依旧隐隐感觉,恐怕这个鬼哭所谓的妹妹采薇实力更胜一筹。 她的剑,实在是太过恐怖。 南宫也无奈的看了一眼意气风发的采薇,恍惚间,似乎看到了鬼哭。 每次遇到困境,鬼哭都是一脸自信的说他有一个计划。 然而,他那所谓的计划千篇一律,简单粗暴,就是靠近对手,然后一刀砍死。 可偏偏就是这样不用脑子想出来的计划,每次都能成功,让人不得不叹为观止。 南宫无奈扶额,摇头叹息:“一个大莽夫,一个小莽夫。” 砰! 门被撞开。 一个老耗子精闯进来惊慌大叫:“不好了,大王,毒龙谷的人打过来了!” “早知道了,滚吧,通知他们,准备一战。”赤仙子挥退了老耗子精,等下眼眸:“可惜了这刚热好的酒。” “无妨,现在酒还太热。”采薇抓着剑一下站了起来,微微一笑:“快走吧,等取了吴长贵的头,你回来喝酒,那时候……酒温刚好。” 赤仙子浑身一震,不可思议的看向采薇,这是何等的自信,她,缺的就是这种锐不可当的自信。 这一刻,赤仙子总算知道了自己和那些真正威震四方的强者的差距在哪里了。 眼眸中,被火焰充斥。采薇的话,引起了她胸中豪情,胸口激荡,上下跳动。 “好,回来定要敬妹妹一杯。” 几个屏风,一方矮桌,两个蒲团,吴长贵和鬼哭相对而坐。 桌子一旁,炭火熊熊,炭火之上,一坛美酒冒着袅袅白烟。 一个美人儿,是吴长贵的老婆之一,她穿着长裙,温柔恬静,没有去敲鼓,而是待在这里,服侍吴长贵和鬼哭。 她将这坛美酒从架子上取了下来,分别为两个夜光酒杯满上。 就在鬼哭和吴长贵准备对饮的时候,一个浑身铁甲的女子按剑匆匆而来。 “夫君,大人,她出来了。” “好!”吴长贵拍桌叫好,举起酒碗兴奋的说道:“来的正好,大人,请饮了这杯,正好壮行。” 哪知鬼哭没有碰酒杯,反而一把抓住长刀按桌而起:“待某回来再喝。” 吴长贵大惊失色,这是何等的自信,这又是何等的风采。不由得,为之折服。 随着鬼哭走了几步之后,气势越发强盛,整个人锐利难当,仿佛能劈开世间万物一切。 吴长贵双膝发软,差点跪在地上。那种感觉,从未有过。 他兴奋起来,连忙紧跟着鬼哭,抢过一个老婆的鼓槌,用力的敲响了大鼓。 隆隆的鼓声如雷,吴长贵的孩儿们齐齐发出呼喝,在震天的声响中,鬼哭跨上马背,随着兴奋的大黑马越众而出。 眼前强敌气势旺盛,万蛇窟一方的妖怪们两股战战,如果不是赤仙子凶名太盛,他们已经四散逃亡。 然而面对这样的局势,采薇的眼眸越加兴奋,脚下毫不停留,一步步朝着前方黑压压一片的蜈蚣精那方走了过去。 斗笠长刀,白裙青剑。 沙场一遇,双眸相对,接着便是永恒。 杀气渐渐消散,呼喝声与鼓声也为之缓缓消停。 脸上,开始浮现错愕,肃杀的气氛渐渐转为尴尬。 “丫头?” “鬼大哥?” “你怎么在这儿?(x2)” 后面,南宫的脸上先是错愕,随后,捂嘴轻笑,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了采薇身边,柔声呼唤:“夫君。” 冷汗,从赤仙子和鬼哭的后背冒出。 赤仙子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她知道这个吴长贵此番前来定有阴谋,没想到藏着这么大个杀招。 如果不是她恰好请来了鬼哭的妹子和老婆,恐怕…… 一想到这里,赤仙子只觉得脖子凉飕飕的,她可不觉得自己的脖子比黑山老妖的脖子还硬。 而鬼哭,眼皮狂跳不止。身下的大黑马垂头低首,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刚刚想引颈高歌一曲,为鬼哭添一首背景音乐的大嘴顿时被卡住了咽喉,歌唱不出来了,悄悄咪咪的钻到了马鞍下面,把自己藏好。 至于存在感不高的大郎,悄悄的后退一步,躲到了一群蛇精中间,心中为师傅默哀。 该来的还是要来,鬼哭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早。 他下了马,步履艰难的来到了两女面前,看着两女笑容如花的面庞,干笑一声:“吃了吗?”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鬼哭一去不复返,被拖进了万蛇窟。 这回,轮到吴长贵坐蜡了。只见他一脸懵逼的看着鬼哭老老实实的被拖走,屁都不敢吭一声,只觉得头皮发麻。 鬼哭啊鬼哭,想不到你堂堂英雄盖世,凶名赫赫,居然是个耙耳朵。所以,现在td老子怎么办? 第一百二十五章 飞剑传书 惹怒南宫的代价很可怕,鬼哭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冰山雪女,即便他的长刀锋利无比,比闪电还快,却也差点被冻成冰坨。 一夜过去,直接少了半条命,两条腿直打抖。 第二天,鬼哭强撑着身体,开始当起了和事佬。 赤仙子和吴长贵都笑呵呵的表示愿意和解,一起为蜀山大业贡献一份力量,至于心中怎么想的,就不清楚了。 有了他们二人的帮助,鬼哭花了两天的时间整理了情报,放在一张卷轴之中,取出了一个锦盒。 这锦盒,是鬼哭临走前周长老交给他的,来传信。 打开锦盒,露出了里面物体的真容,是一口玉剑,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着玉剑的使用方法。 鬼哭看了之后,走出了万蛇窟,将卷轴用剑穗仔细缠好,握住剑柄开始注入妖气。 妖气流逝飞快,剑身开始抖动起来,且愈演愈烈。当鬼哭妖气消耗大半,玉剑突然脱手而出,射入苍穹之中。 …… 一个时辰后,距离虎牙山5oo里开外的蜀山上,双眼猩红的斩妖阁长老用力的伸了个懒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这位长老姓王,因此也被称为王长老。王长老负责接收信件,然后根据轻重缓急分门别类。 终于快要处理完手中事务,很快就能好好的睡一觉了,他脸上不由得浮现期待的笑容。 提起毛笔,在白纸上留下了几个字,裹成筒状,进了竹筒之中,密封好后,又在竹筒外写上一个人的名字,放到了桌上的一旁。 在桌上一旁,已经堆了许多的竹筒。 最后一个,也忙完了。 这位王长老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拉动了一下红绳,过了一会儿,门被推开,阳光射了进来,他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旁边微微闪烁光芒的灯烛,才恍然大悟。 原来,天已经亮了。 “王长老。”一个弟子走了进来,唤了一声。 “把这些信送出去。”王长老站了起来,吩咐了一句,便迫不及待的走了出去。 弟子看着桌上的一堆竹筒,神情疲惫麻木,耸了耸肩膀,弯下腰开始整理这些竹筒。 外面,白绿相间。 巍峨的高山,藏身于云雾之中。 风吹竹叶,沙沙作响,时不时有积雪簌簌掉下,在地上添了几分白。 王长老走在走廊之中,蜀山很大,因此他独自一人走在其中,显得有些孤寂。 寒风阵阵,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紧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屋外很冷,让他不由得加快了步伐,想要早点回去,好好的睡上一觉。 然而,一道碧绿的光芒打破了他的计划。 只见那道光芒从天而降,嗖的一声扎进了一座钟楼之中,接着,咚的一声巨响,王长老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僵硬的回过了身体,匆匆的朝着钟楼走去。 钟楼是去年新建的,并不常用,但只要钟声响起,就意味着有重要的信件送到,不得半刻耽搁。 他是负责处理信件的,所以,钟楼也归他管。 “陈师弟啊陈师弟,你什么时候被调回来啊,师兄我真的扛不住了啊!”这位长老喃喃自语,穿过走廊,沿着石梯匆匆的来到了钟楼。 一位弟子刚好从里面出来,手中捧着一个卷轴。 “王长老,是鬼哭长老的信。” 王长老神色一凛,每天收到各地的信件,因此他知道很多事情。比如,五位长老往巴蜀南边各处,负责探查南边的消息,并且努力稳定那边的局势。 为了引起有心人的注目,他们要么孤身前往,要么只携带了几个弟子,任务极重,危险性极高,十分容易生意外,也是因此,每人都随身携带了一柄玉剑,用于飞剑传书。 这五位长老无论是谁用玉剑传过来的信件都必定极其重要,必须第一时间送往观星台上,交予三位阁主处理。 而鬼哭,便是那五位长老之一。 王长老拿起卷轴便匆匆离开,这位弟子这是回到了钟楼,清扫因为撞击在铜钟上,碎成一地的玉剑碎片。 王长老以最快的度来到了观星台,进入了锁妖塔。 锁妖塔只修建完成了一半,所以名不副实,现在成了三位阁主的办公之所。 在锁妖塔中弟子的安排下,王长老一时间就见到了三位阁主,亲手将卷轴交给钱阁主后,王长老这才放心离开。 钱阁主展开卷轴,一目十行的看着。 “如何?”梅胜雪问道。 “好消息。”钱阁主脸上挂起了笑容:“鬼哭长老已经得到当地的万蛇窟与毒龙谷两大势力相助,相信很快就能稳住虎牙山的局势。” 洪阁主眼中一亮:“所以,鬼哭长老那边不需要派人手前去相助了?” “嗯。”钱阁主开心的点头,是一个难得的好消息。 在鬼哭之前,他们就已经收到了两封来自南边的飞剑传书,是另两位长老的。 一个是求援的,那边局势极其糟糕,不仅有僵尸开始围城,还有来自无尽大山的妖王作乱,那位长老虽然能力极强,但有心无力,眼看一个州城的人都快死了一半了,而城外大片大片村庄沦陷,如何还能等下去,只好飞剑传书求援。 至于另一个长老,也不是什么好消息,只是比前边的好一点。他解决了那边人族与蛮族的冲突,又斩杀了一个作乱的妖王,于是糟糕的局势缓解了一些,但是为此付出的代价惨重,不仅自己受了伤,三个徒儿有一个断了一条胳膊,虽然后来胳膊接上了,一时半会儿是无法力的。还有一个中毒昏迷,勉强保住了命,却不知道何时才能醒来。所以飞剑传书过来,要帮手。 为此,钱阁主焦头烂额,挤乳沟一般勉强挤出一些,分配了一些人过去支援。 如果现在鬼哭也是来要人的,他就要以头抢地了。 就在高兴的时候,外面又有人匆匆来到,是负责海外消息的龙长老。他脸色阴沉,进来便开口道:“不好了,古巫族失踪了。” 三位阁主一阵错愕,面面相觑。钱阁主连忙问道:“怎么回事,仔细说。” “北安国沦陷大半,东胜神州其他七国联军在洪州城与古巫族对垒,结果联军大败,被困在城中不敢动弹。然而,奇怪的事情生了,古巫族没有攻城,就缩在城外大营中不知道干些什么。经过三天的试探,一个斥候大着胆子走进了古巫一族的大营中,结果才现,大营中空无一人,后来联军有一路往北,却始终没有找到古巫一族的踪迹,他们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了。” 顿时,三位阁主难得的好心情消失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巫族大计 在南瞻部洲,有两条长河,一条被称之为大江,一条被称之为大河。 大江与大河之间,被称为中原,是人族的中心。 而在大河的北部,有平原被称之为北地平原,有高地被称之为大河高地。 在平原与高地的更北方,是大草原,是戎人家园,他们在此繁衍生息,放牧牛羊,与恶狼相斗。 而在大草原的北方,是的万物绝迹的雪域冰原,常年冰雪覆盖,在这里生活着强大的妖兽,以及数量稀少的野兽,还有些许戎人,但和大草原中的戎人不同,他们并不放牧,也不会骑马,他们是被流放者,他们的先祖或者是罪大恶极的罪人,或者是权力游戏的失败者。 他们在此艰难的生存着,比起像人,更像是一群绝望的野兽。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活这个绝望之地,他们的身体开始发生改变,身上的毛发变得浓郁,体内也积累了一层厚厚的脂肪,以此御寒。 长年累月的吃着生肉,也让他们的面部开始发生改变,他们的腮帮更加强壮,他们的牙齿更加坚固锐利。 树木稀少,时常刮起了大风,这里没有弓箭生存的余地,所以他们开始使用长矛。 因为太穷,无法养活战马,为了追逐猎物,他们的双腿变得极其发达,奔走如风。 这些家伙,开始变得可怕。 他们时不时走出这片冰雪的世界,到了大草原,去劫掠那些生活在草原的戎人,就如同戎人去劫掠南方的中原人。 渐渐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生活在雪域冰原的戎人不再被称之为戎人了,他们被称之为雪人,甚至已经不被承认为人族了。 而在荒芜可怕的冰雪世界的更北方,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海,这片大海,被称之为北海。 今年冬天,雪人生活的冰雪世界被扩大了一倍,这是一个极其可怕的数据,直接导致今年雪人幼崽的存活率不如往年的一半。 雪人们呆在雪屋之中,默默的承受着严寒,耐心的等待着这可怕的严寒过去。 今年秋天,他们去了一趟草原,死了足够多的人,也带回来了足够的粮食,应该有一部分人能度过这个冬天。 然而,这个冬天还没过去一半,一群巨人,乘着船,踏入了这片冰雪的世界。 雪人普遍高大,平均身高将近一丈。 然而这群巨人更加高大,一丈,这是他们之中女人和老人的身高,而男人,矮的也有丈二以上,高的在一丈五,那个首领,居然长到了两丈高,十分的可怕。 这群巨人自称为古巫一族,虽然他们的数量有两百多个,但实力强的可怕。 他们击破了雪屋,把里面的雪人拖了出来,抢走了雪人的粮食,杀死了所有敢于反抗的家伙,然后奴役了剩下的雪人。 一个个雪人村庄悄然沦陷,大片大片的粮食被集中起来,残余的雪人们又是惊恐又是兴奋,其中的一部分甚至疯狂的崇拜起了那些可怕的外来者。 他们的残暴,他们的强大,让这些把追求强大刻在骨子里的雪人为之沦陷。 于是,这部分疯狂崇拜古巫一族的雪人被收编,他们的带路下,越来越多的雪人村庄被攻陷。 渐渐的,这一片冰雪的世界中,一个新的势力被建立了。 这个新的势力,战斗力与种族划分,呈金字塔结构,最上面是最为强大的古巫一族,中间是雪人勇士,中间偏下是雪人士兵,最下面是奴隶。 这个新的势力建立的是如此的快,仅仅一个冬天,便吞噬了整个冰雪世界。 而外界,却毫无知觉。 毕竟,这是一片绝域,毕竟,这里是如此不起眼,甚至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 然而,这里如今却成了古巫族反攻人族的桥头堡,无数的粮食被聚集起来,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据点。 而这些据点,刚好连成了一条直线,贯穿了整个这片绝望的土地。 “冬天,快过去了啊!” 冰雪世界的边缘,几个身材高大的古巫族人矗立在寒风中,看着日渐萎缩的冰雪疆域。 其中身材高达两丈,是最为高大的古巫族人伸出手,感受着凛冽的寒风,侧着头,听着哗哗的海浪声,脸上浮现笑意:“冰雪开始融化了。” “但是,古蛇大巫,粮食还是不够。”两丈的古巫身后,一个个头只到他肩膀的古巫人说道。 原来,这个身高两丈的古巫人是一位大巫,名为古蛇。 古蛇大巫不以为意,只听他说:“那就去抢,抢到足够的粮食不就行了?” “可是,我们不能暴露。” “你这脑瓜呀,怎么如此的笨。”古蛇大巫无奈的说:“又不是我们亲自动手去抢,让那些雪人去,反正他们抢东西也不显得奇怪。” “对哦。”这个古巫人抓着头憨笑起来,疑惑的问道:“我怎么没想到呢?” “哎!”古蛇大巫长叹一声,扭过头,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脸上一片愁苦。 被迫蜗居在环境比这片绝望之地还要可怕的北俱芦洲,对古巫一族的伤害实在太大。 不仅是人口急剧减少,还有文化的缺失,缺少了文化的滋润,新生儿一代比一代蠢,其中弱智不乏少数,占据了整个族群的十分之一,这是一个极其可怕的数字。 缺少铁器,缺少粮食,数量太过稀少,这样的他们,真的能够战胜可怕的人族吗? 古蛇大巫心中清楚,很难,真的很难,即便是对付没了仙人的人族,也是难如登天。别看他们在东胜神州的战场上一路势如破竹,但是因为他们一开始就把人族打蒙了,接着靠着血肉之躯硬顶着强弓劲弩靠着一次次不要命的进攻才打赢的。 所以,即便在战场上看似占据绝对上风,古巫一族却也是死伤惨重,如今他们还剩多少人?恐怕50万都不到了。真的在东胜神州硬拼下去,恐怕再坚持个一两年,古巫一族就得灭族了。 甚至一两年都坚持不到,因为古蛇大巫清楚,人族可以败上无数次,但古巫一族只要败上一场,那就是全族溃败。 而且,那里是东胜神州,可不是南瞻部洲,南瞻部洲的人族,只会更加可怕。 现在,他们拼尽一切,哪怕流干了血,也要拿下泰山。只要拿下泰山,让其他种族看到人族的虚弱,他们才有机会——活下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纷乱一年 南瞻部洲南方的春天比北方来得更早一些,当气温回升,积雪消融,枯树抽芽,白鹅下水,鸟雀回归之时,蜀山的三位阁主却愁眉紧皱。 北风来到,断绝了天外天与外界的联系。 等天气回暖,北风不再吹拂的时候。大多数法术依旧失控,妖气依旧无法暴露在外界空气中,三位阁主就已经心生不妙。 让他们正式开始联系天外天的时候,不妙彻底化为了失望。 天外天,失联了。 很快,这个消息就传到了昆仑与泰山,昆仑与泰山也陷入了慌乱。 在南瞻部洲,也只有三个地方可以联系天外天。 分别就是蜀山的观星台,昆仑的登仙台,以及泰山的封禅台。 蜀山最先回暖,但是没能联系上天外天,而昆仑和泰山虽然慌,却也心存侥幸,或许,只是蜀山联系不到呢? 当春风追过昆仑与泰山,接着,人族的三大圣地彻底死心。 天外天,正式宣告失联,人族最强的武器已被大劫封印。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他们自己了。 糟糕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来。 东胜神州那边根据种种迹象,已经大概猜到了古巫一族的踪迹,他们,在海上。因为,古巫一族曾经占据的地盘沿海所有的大船几乎都被劫掠一空。 这是一个好机会,在海上,古巫一族绝对打不过人族。然而,东胜神州诸国联军却无力追击。 一个是大海太大,另一个,而是因为战争已经耗光了诸国的元气,再加上天地大劫的影响,自己国土内也是民不聊生,继续打下去,那就要灭国了。 好在,因为鬼哭的缘故,目前蜀山和万岛国关系密切,所以,就让使者带着丰厚的礼物拜访了万岛女王吴青青,拜托万岛国寻找古巫一族的踪迹。 万岛国答应了下来,然而,一番搜寻,在春天即将过去的时候传来消息,古巫一族并未在东海出现。 到了夏天,连绵不断的灾祸袭击了所有大洲。 干旱、洪水、瘟疫、冰雹接踵而至,所有种族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大批大批的难民产生,断往南逃亡。 虎牙山为逐渐良好的治安以及灾祸较少,人口爆发式的增长,随之引发混乱,鬼哭他们也因此忙得常常好几天不得休眠。 夏天艰难度过,跟着秋天来到,接踵而至的灾祸渐渐远去,大地之上一片繁忙。 无论哪个种族,都在飞快的储存着粮食,为冬天做准备,冲突也随之升级。 要保护庄稼,猎人成群成群的在山间巡逻。每天都有冲突发生,每天都有人、妖受伤或者死亡。 渐渐的,冲突升级,迅速的演变成了战争,人与妖的战争,人与人的战争,妖与妖的战争,甚至国与国的战争。南瞻部洲的大地上,战火燃烧了每一寸土地。 在南边,山上的蛮人与盆地的巴蜀人打成一片。林中的蛮人与水边的江南人你来我往。 在西边,昆仑和蜀山与无尽大山的要我们打得不可开交。而在东边,海盗与渔民的鲜血染红了海水。 在中原,更是混乱。山贼、叛军、正规军、地方势力、各种妖怪百花盛放。 至于北边,先是戎人惨遭突然团结起来的雪人屠杀,被雪人杀怕了的戎人南迁,又与大河北岸的中原人发生冲突。 野心勃勃想要成为中原霸主甚至统一整个南瞻部洲的大周皇帝马去病立刻遭到了当头一击,原本投靠他的七个戎人部落瞬间有三个惨遭灭族,其他四个通通反叛。 不仅如此,还有三个州城遭到劫掠,县城十数,村庄无数。 怒火攻心的马去病御驾亲征,然后,两败俱伤。 戎人那边大大小小三十四个部落有十三个部落族长死在了战场上,七个部落被灭族。 而大周这边,足足一万三千将士永远的倒在了北地平原,无数的村庄被战火吞没,跟随马去病一同抵御戎人入侵的十三员大将,三个战死沙场,有一个断了一条腿。连马去病本人,也在战场上被流矢击中,射落了头盔,当时要是再往下一分,马去病的命就没了。 这些戎人,在恐惧的支配下,已经疯了。 就在战火越发猛烈的时候,一切有突然就此戛然而止。 有的松了一口气,回到窝中,扭头舔舐伤口。而有的绝望的看着漫天的雪花,在寒冷与饥饿中,身体一点点的僵硬。 北风降临后的第三个冬天,来到了。 在北地平原,一片银装素裹的邯郸城外,戎人大营之中走出一群人,骑着马,举着白旗朝着城墙而来。 城墙上的将士见状,立马上报,层层上报之下,消息迅速传入了马去病的耳中,马去病接见了使者。 一见到使者,立刻就吓了一跳。 来者,是戎人三大部族之一的白马族族长之子,有逐风箭之称的神射手白马开复。 对于他,马去病可是印象深刻。 两个月前,双方大军对垒,就在双方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的心腹爱将罗渡率重骑冲锋,当真是势不可挡,一路横冲直撞,戎人一方眼看就要完全溃败了。 哪知道白马开复在大军即将溃败之时冷静的可怕,他趁着乱军的掩护,依靠着非凡的骑术,从斜刺里悄悄的靠近了罗渡,在双方相隔只有50步的时候,突放冷箭。 这一箭又狠又准,悄无声息的在数人的缝隙之中穿过,角度刁钻到了极点,罗渡被一箭射下了马背。 要知道,当时的罗渡身披重甲,头戴铁盔,脸上还覆盖青铜面具,整个人除了一双眼睛,没有半点地方裸露在外。 然而,白马开复强悍如斯,这一箭不但穿过乱军,还正好击中飞奔的战马上罗渡脸上青铜面具的眼眶部位,射瞎了他眼睛的同时,也击穿了他的大脑,以至于罗渡落于马下,被群马践踏而过。 这一箭,石破天惊,白马开复也靠着这一箭力挽狂澜,不但让马去病痛失爱将,也让大周失去了一次彻底击溃戎人的珍贵机会。 白马开复也靠着这一战,不但成为了戎人第一射手,也成为了戎人联军的右军统帅。 然而戎人的赫赫英雄,如今却自缚双手,跪在了马去病这个仇敌的面前,低下了他那高贵的头颅:“我等,愿降!” 椅子的扶手瞬间被捏得粉碎,木刺扎伤了马去病的手掌,马去病倒吸一口凉气:“你说什么?” 白马开复银牙紧咬,耻辱的说道:“我等愿降。” “你代表谁,是白马族,还是……” “是大戎所有部族。”白马开复抬起头,神情满是悲哀:“伟大的帝王,只要您让我们活下去,我们愿认您为主,成为您最锋利的刀锋。” 第一百二十八章 巫族踪迹 白马开复的话,让马去病察觉事情绝不简单,他皱着眉头问道:“如果你们想活命,只管离去便是,孤无力追击,为何要投降。” “回不去了,如今大草原,已经不是我们戎人的家园了。” “什么?”马去病站了起来:“你仔细说。” “雪人,雪人占据了草原。” “不对。”马去病虽然没见过雪人,但也听说过雪人,知道雪人是戎人的大敌,就像是戎人是他们大周人的大敌。 但是,虽然是敌人,可雪人绝对不是戎人的对手。 雪人身体强壮,擅长跑跳,不仅力量极大,而且耐力十足。 可是,人口相对稀少,总数不过三十万,装备极差,使用铁器的都寥寥无几,大多数还在使用石矛骨矛。 而戎人几十个大大小小的部落,加起来人口也足足有百万,能引弓的勇士将近二十万,战斗力十分强大。相比起来,占据绝对上风。 毕竟,能跑能跳跑的过战马?骨矛石矛比得过强弓?力气大又如何,近战戎人还有弯刀,还有铁质长矛,还有盾牌,还有皮甲,还有铁甲,还有猎犬。 更何况,戎人根本就不会和雪人近身搏斗,只会远远的放箭,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完全可以玩死那些强壮的雪人。 所以,雪人或许可以偷袭劫掠占些便宜,可一旦正面作战,雪人只有等死的份。更何况,雪人根本就没有军队,他们是一个村落一个村落的聚集在一起的,行动的时候也是三五成群,很少有过十个一起行动的,达到一百个一起行动的都算是大动作了。 因此,马去病无论如何也不信那些雪人可以逼得戎人无家可归。 “孤不信雪人会是你们的对手。” “我们一开始也不信,后来遭遇了那群雪人,也是将他们杀得溃败,但后来……”白马开复身体止不住的颤栗:“后来我们遇到了那些巨人。” “巨人?”白马开复用力点头:“他们用弓箭,而他们的弓,过一丈。亲眼看到我的兄弟,被过三百步的一箭射死,连人带马都被钉在地上。而且,还不止如此。” 白马开复抬起头,看着震惊不已的马去病,苦笑道:“你能想象吗,我们为了冲进手中弓箭的射程,有五百个勇士为此牺牲,我们终于把手中的箭射了出去,却只是让对方受了点轻伤。他们的个头太大了,至少需要十支箭在五十步以内命中对方躯干,才能杀死一个,而且,对方身边还有那些彪悍的雪人。我们崩溃了,狼狈而逃,最终,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 说到这里,白马开复已经泪流满面。 他有三个同胞兄弟都死在了那里,两个被巨箭射穿,一个死于雪人投掷的石矛。 而他,一来是运气太好,二来是马足够的快,这才逃得一命。 只是一战,戎人就被打断了脊梁骨,现在,他们拖家带口来到这里,早已没了退路。 现在回去? 这样寒冷的冬天,大草原上有什么? 除了冰雪,还是冰雪。 那致命的冰雪,能让整个戎人族全族覆没。 马去病愣在了当场,呼吸急促。 身为帝王,他自然知道很多事情,东胜神州生了什么,人族将会面临什么,甚至天地大劫,他都一清二楚。 他登上封禅台的时候,他得到泰山三圣认可的时候,他更是占据半个中原的时候,他的身边就多了一个国师,而这个国师,将所有他应该知道的都告诉了他。 现在,他已经猜到那群巨人是什么身份了,顿时一股危机感浮上心头。 那群家伙,不在东胜神州,不在东海,而在北边,在大草原的北边,那一片令人绝望的,常年被冰雪覆盖的大地上。 “某答应你们的投降。”马去病深吸一口气,道:“你们一部分男人,所有的女人和小孩,可以度过大河,去大河南岸扎根,但你们所有的勇士,必须与孤并肩作战。” “诺!”白马开复双目灼灼生辉:“我,也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呢!” “别高兴的太早。”马去病冷漠的说:“如果你们的勇士有胆敢临阵退缩的,定斩不饶!” “绝对没有!”白马开复脸颊胀红:“如果真的有,不必陛下动手,我亲自斩下他的头颅。” 等白马开复离开后,马去病立刻召见了邯郸刺史。 “现在,城中还有多少百姓?” “七千户。”邯郸刺史神情中透着悲哀,要知道,这本是一个人口过三万户的上州城,而如今,因为连绵的灾祸以及战争,城中的人口已经锐减到了还不如往日的两成。 现在的邯郸城,凋零的可怕。 马去病拍了拍邯郸刺史瘦弱的肩膀:“你跟了孤有多久了?” 邯郸刺史眼中闪过回忆之色:“已经十三年了。” “十三年了啊!孤还记得,那时候你可真狼狈。” “年少轻狂。”邯郸刺史不好意思的笑了,那时候,他因为逛青楼被自己的爹追得满街跑,然后撞到了马去病,这便是两人的第一次相见。 “有一件事,孤要交给你,很难。” 邯郸刺史神情一肃:“陛下放心,臣一定做到。” “带上邯郸的百姓,离开这里,去中原。” “南迁!”邯郸刺史顿时吃惊得张大了嘴:“可是,我们不是已经赢了吗?” “是的,戎人已经投降了,但是,比戎人更强大的敌人正在靠近,但打起来,这片平原,必将尸横遍野,所有的城池必将毁于一旦,所以,孤不但要你带上邯郸的百姓迁往中原,就连朝歌,我有大河以北的百姓,通通都要往南迁。” 邯郸刺史浑身都在颤抖起来:“真要如此?” 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活,要让这么多的百姓弃家而去,到底要引多少冲突,多少动乱,路途中要死多少人,根本就数不清。 这些道理,马去病又何尝不知,但,必须如此:“真要如此,往南走,他们活下去的把握要大许多。” 邯郸刺史身体抖得越加厉害了,一股难以承受的压力压迫在了他的身上:“不能再等一等吗,等到春天……” 春天,等到春天再走,会少很多人。而现在就动身,那些小孩不知要夭折多少,那些老人,恐怕更是十不存一。 “敌人不会等。”马去病打断了邯郸刺史的话:“快去办,早一刻走,死的人就少上一些。” “臣……诺!”邯郸刺史抱紧牙关,毅然决然的转身出门。 门外,风很冷,却不及他的心冷。 南迁! 他心头苦涩,这一趟差事干下来,恐怕千古骂名是跑不了了。不仅如此,恐怕还有不知多少人要直接或者间接的死在他手上。 手,在抖。邯郸刺史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在上面,似乎有着怎么洗也洗不掉的血迹。 突然,他释然一笑。 罢了,罢了,当他认同他的理想,认他为主的时候,一生的荣华与性命,就已经交托在他的手上了,如今这些许骂名,某……担了就是。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天塌了 鬼哭在虎牙山已经呆了将近一年了,因为万蛇窟和毒龙谷的投靠,这一年,相比其他长老,还算轻松。 虎牙山的事情也就那些,人与人斗,妖与妖斗,人与妖斗,再加上自然灾害。 人与人斗倒不算什么,因为人族普遍喜欢拉帮结派的缘故,加上人口暴增,现如今,什么本地外地,什么城东城西,怎么官府民间,各种划分,导致苗州城中鱼龙混杂,各种派别大大小小足足有数十个。 城市变得拥挤,争斗也难免,几乎每天都有大型斗殴场面。看起来情况很严重,但是吧,因为蜀人的性格,实际上却又没那么严重。 双方头头的婆娘在屋里凑在一起,玩着牌,赌着钱,摆着龙门阵。 屋子外边,一群男人提着明晃晃的兵器相互对峙,起来场面吓人,结果双方的脑袋都怼在一起了,却依旧没打起来,手中的剑没动,舌头上的剑却动的厉害,都问候到对方十八代祖宗去了。 双方就这样吵吵嚷嚷,铁剑相互碰撞几下,然后就在自家婆娘的骂声中,回家吃饭去了。临走前,还不忘放两句狠话,骂几句龟孙子。一般情况就是如此,还没小孩打得激烈,完全一点也看不出在外族人眼里,那种凶猛善战的样子,反倒显得好笑。 也不知道是这方土地有魔性,还是怎么回事,世代生活在这里的妖怪也在不知不觉中染上了这种性情,除非实在有仇,不然也很少见到打生打死的。 鬼哭关键要管的,是贪官污吏,是那些僵尸,是那些来自无尽大山他们来报复的妖怪。 这一年中,鬼哭不知斩下了多少头颅,有贪官污吏的,有僵尸的,也有好几颗无尽大山妖王的头颅,算是收获颇丰。 采薇也不差,甚至杀气更甚,一些妖怪见到她都怕,直接把他和鬼哭并称为黑白双煞。 世界正在飞快的发生变化,官府也是如此,渐渐的,巴蜀官府中迎来了一次洗牌,不知不觉,巴蜀官府已经彻底成了斩妖阁的下属机构。 三大圣地,已经开始出手干预凡俗势力。 三位帝王都能感觉得到,也都做出了各自的手段,是一个隐患,但此刻大敌当前,隐患被压了下来。 虎牙山官府重新洗牌,在民间,信仰也开始发生变化。 不知何时,太白金星这尊新神开始流行起来,好多人家都立了牌位画像,逢年过节就要祭拜一番。 鬼哭得知之后,也是哭笑不得,谁知道长庚星君为何就变成太白金星了,难不成……因为太白金星更好记?或者更好写?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 当一袭白衣的斩妖阁蜀山弟子快马加鞭来到,鬼哭也到了离开这里的时候。 第二天,他们驾着马车,带上行李,就匆匆的出了城。 吴长贵和赤仙子都前来送别,吴长贵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足足送了二三十里路,但是鬼哭知道,他是假装的依依不舍。 但是赤仙子,那是真的依依不舍。她送了二三十里路后,吴长贵回去了,让她看起来似乎没有回去的打算,又送了二三十里路,之后还是不舍,一直送到天黑。 送了一天还有第二天,有了第三天还有第三天,送出了虎牙山的地界不算,又一路送到了盆地平原中,最后,干脆直接送到了蜀山。 鬼哭算是看出来了,这货,就是吸烟上瘾,欲罢不能,舍不得南宫这个人形猫薄荷。 这家伙,就认准南宫这一款,一旦瘾犯了,跟个狗似的嗅着味就来了,一脸发情高潮的模样,不管怎样都控制不住。 说是龙的味道,鬼哭是不信的,那为啥她对大嘴和自己没这种感觉,你知道她究竟嗅到个啥味。 一路,到了蜀山下的杨家村。 一年过去,大家的变化都挺大。 大伯又老了一分,鬼哭黑了一分,采薇长高了一分,南宫的人妻味浓了一分,大嘴脏了一分,大黑马终于胖了一分,为装饰的冤魂铁甲漂亮了许多,至于小小宝,又宅了不知多少倍,成天躲在地下不肯见人。 在杨家村呆了一夜,鬼哭带着采薇和大郎就上了蜀山。 在蜀山呆了两天,然后,便是一场蜀山高层会议。 身居高位,沉重的重担消磨了梅胜雪的风采,他依旧配着双剑,但是,没日没夜的忙碌他变得消瘦,他的发丝有些凌乱,他的衣着左右也开始变得不对称,但现在,他明显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会议的气氛很严肃,斩妖阁的钱阁主在上面说着,长老们在下面静静地听着。 这场会议,主题只有一个,就是如何干死古巫一族。 半个时辰后,会议就结束了,长老们行色匆匆的走出,每一个都领到了各自的任务。 “如何?”外面守候多时的采薇连忙问道。 “咱们立刻就下山,边走边说。”鬼哭道:“刚才在里面,眼皮总是跳,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采薇眉头紧皱:“你有这个感觉?” 山上很冷,积雪遍地。 但是到了山下,就暖和了起来,渐渐的露出了大地本来的面目。 风吹竹叶飘,黄绿相间的群山格外的美。 南方的冬天,总是比北方的冬天迟上许多,即便是天地大劫降临也不例外。 下了蜀山,采薇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作为难得有空闲的鬼哭,要随着军队前往北方,支援大周。 这是一场——战争! “战争吗?”采薇的神色微变,她经历过不少战斗,但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她没见过,只是略微受到波及,可是那一丝丝的波及,却也让她心惊胆战。 “你决定了?”采薇问道。 “决定了。”鬼哭用力的点头。 “我也要一起去。” “那就一起去。” “师傅,我也要去。”前方,大郎连忙回过头。 “你在偷听?”采薇竖起了眉头。 大郎连忙摆手:“不,我没有,只是耳朵有些不听话。” “等等……”鬼哭制止了两人的谈话:“下雪了。” 雪飘落在了身上,一种沉重的感觉油然而生,就仿佛……天塌了! 只是精神上的沉重,还有妖气、身体上的沉重。 “不好,快回杨家村。”鬼哭脸色大变。 九月一日,寒冬彻底覆盖南瞻部洲。也正是这一天,所有妖都产生了同一种感觉,那种感觉是如此微妙,就仿佛……天塌了。 第一百三十章 尔乃何人 心中越发的焦急,鬼哭摔下了采薇与大郎,骑着大黑马一路飞奔,匆匆赶向杨家村。 雪不算大,是下了一会儿,就停了。 大黑马双蹄污泥遍布,冲进了村庄,鬼哭跳到了院子里。院子里来了很多人,让鬼哭心头一沉。 “安小子,你总算回来了,快进去吧。”一个长辈说道。 鬼哭闯了进去,在卧室门口,碰到了南宫,只见南宫双眼通红,她明显松了一口气,道:“快进去吧。” 他步履沉重的穿过了门,大伯躺在床上,虚弱得不成样子。 鬼哭拔出刀来,想要治好大伯,然而大伯却艰难的摇头。 “大伯,放心,我的刀,能治病,只要一刀下去,你就能活蹦乱跳的从这床上爬起来了。”鬼哭轻声安慰。 大伯明显是病了,虽然突兀,却不奇怪。 这样的鬼天气折腾下,普通的老人哪里能受得了,哪怕大伯身体强壮,突然一病不起,也并不意外。 “过来。”回光返照一般,大伯的脸颊突然变得红润。 鬼哭心头一颤,他从大伯的眼中,看到了死意。 手中长刀落地,鬼哭走上前去,跪在了地上,用力的握住了大伯的手。 “我一直欺骗自己。”大伯声音沙哑,脸上痛苦:“一直骗自己告诉自己安小子还活着……” 心头一颤,鬼哭顿时双目圆睁,似乎有什么东西哽在了喉咙里,手也跟着颤抖起来。 “我一直骗自己,告诉自己你就是安小子,是我的乖侄儿,但,就是知道啊……” 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大伯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你就是你……你,始终不是我的安小子,不是啊……” “为什么……”鬼哭的声音也沙哑起来:“怎么不揭穿我。” “因为我能感觉得到……”大伯双眼变得迷离:“你不是安小子,但…但…又是他最重要的人,就像是双胞兄弟,但是,他没有兄弟啊!鬼哭,大伯问你,你是谁?” 轰! 一道雷霆在鬼哭心头炸开,无数的记忆纷沓而来。 他是罗凯? 不,他不是。 罗凯下了地狱之后,又获得了许多的记忆,成了一个以罗凯为主体的鬼。 他是那个鬼? 也不是,他现在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血有肉,一个有着挚爱亲人的人。 那么,他是杨安? 不,他有着杨安的身体,有着杨安的记忆,甚至有着一些杨安的灵魂,但他终究不是杨安。 我是鬼哭,是大黑的兄弟,是采薇的大哥,是南宫的丈夫,是大嘴的朋友,是大郎的师傅,是蜀山的长老,是…… 鬼哭看着面前这个将死的老人,道:“大伯,我是您的侄儿,鬼哭!” 大伯笑了,笑的很开心,片刻后,他又问:“那安小子呢,他在哪儿,大伯死后,还能见到他吗?” “不能。”鬼哭道:“因为,他一直就在这里啊!” 大伯看着鬼哭,仔细的打量着,笑容中带着欣慰:“安小子。” “在。” “你的第一个儿子,不要信鬼。” “无论几个儿子。”鬼哭肯定的说:“都姓杨。” “好,好,大伯这就放心了。”大伯说着,眼睛就要闭上了。 鬼哭心中一急,哪怕他知道大伯想死,哪怕他已经看透了生死,却依旧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大伯死在自己面前。 他猛的转身捡起了地上的长刀,一刀穿过大伯的身体,妖气瞬间消耗大半。 然后,他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大伯闭上了眼睛,生命的气息随之消失。 这,是他自从刀术真正大成之后,第一个没能救回来的人。 长刀再次落地,鬼哭失魂落魄的出了门:“他,去了。” 大伯走了,鬼哭说不上太过伤心难过,只是,有一种悲哀不可遏制的浮上心头,并非是因为大伯的去世而悲哀,而是因为似乎有什么东西离他而去,让他整个人空落落的。 晚上,鬼哭紧紧的抱住了南宫,是如此的紧,几乎要把她塞进自己的体内。 现在,他是如此的恐惧,如此的害怕南宫、采薇、大黑他们任何一个人离自己而去。 这种恐惧,已经超过了自己对于地狱的恐惧。 “别怕。”南宫轻柔的安抚着鬼哭,手指深深的插进他浓密的发丝之中,在他的头皮划过:“我在这里。” “大伯,为何会突然倒下,还有,为什么不见大伯母?” “哎!”南宫长叹一声:“去年的时候,大伯母的身体开始出现问题,今年夏天生了一场大病,就愈发的有些坚持不住了,只是因为担心大伯,所以撑了下来,直到……” “直到我们回来。” “是啊,直到我们回来她放心了,然后你上蜀山的第二天,她就倒下了。她倒下后,大伯紧跟着就不行了,只是想见你最后一面,所以撑到了现在。” 鬼哭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大伯母没料到,自己不是真正的杨安,只是杨安的一部分,她走了,大伯彻底就没了牵挂。 …… 第2天,采薇才匆匆的回来。 看到的,是一片白素。 在大门口,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跪在了地上。和大伯与大伯母的感情,她比鬼哭还深,相处的这些年,她无时无刻不感受到来自两个长辈的关怀,两个长辈也是以她为傲,每次在外人面前谈论起她,都是眉飞色舞的。 而如今,他们走了,走的这样的突然,没有一点防备,没有给她半点准备的机会,就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一片愁云惨淡中,处理了两个老人的后事。 然后,举家前往天府城,他们会在那里,和蜀军会合,之后一同出蜀,穿过中原,前往大河北岸支援大周,与巫族大军一决雌雄。 …… 马车穿过泥泞的道路,车厢里,一片死寂。 鬼哭和大郎都在外面,而车厢里的三个女人,都是眉头紧皱。 赤仙子紧紧的抱着南宫的胳膊,这几天,她都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之中。 自从那天突然感觉天塌了,体内的妖气就变得非常不正常了,这直接就导致赤仙子本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弱,这让她感觉到非常不安,只有嗅着南宫的气味,才能微微安心。 南宫和采薇也明显有这种感觉,只是,因为这几天的事,她们没有心情去理睬体内的妖气。 外面的马车,开始放缓了速度,在前方,一座巍峨的城墙出现在了眼前。 第一百三十一章 遇见熟人 刚入天府城,还没过一条街,马车就被人拦下了,是一个熟人。 准确的说,是三个熟人。 天府城斩妖阁长老孟博峰,有一男一女,一个是罗家成,一个是林飞雪。 孟博峰大声笑道:“鬼哭兄弟,怎么现在才来,兄弟我已等候多时了。” 罗家成和林飞雪也同时拱手道:“见过鬼哭长老。” 当年,来自东胜神州五庄观的人带着人参果小宝来到这里,挑动内乱通过川王吸取龙气,由此引来了鬼哭。而后,鬼哭连同罗家成和林飞雪刺杀川王,也算是有些交情。 多年未见,双方各有变化,但显然不是什么好变化,因为他们都能从对方的笑容中看出苦涩与疲惫。 “夫君。”身后的门开了,南宫探出头来:“怎么了?” “这内人……” 双方寒颤了一阵,便径直来到了天府城斩妖阁的驻地。 安排好了其他人,鬼哭与孟伯峰来到书房,饮了一盏茶后,鬼哭便问道:“来了多少人了。” “已经来了七名长老了,加上鬼哭兄弟你,有了八个了,有十四位长老未到。” “二十二位长老。”鬼哭皱起了眉头,只有二十二位长老,弟子恐怕不会过三百,这个数量,在以前来说,不算多,那是现在,却很多。 因为近些年,蜀山的损失还算蛮大的,并且,无尽大山那边还需要人手。 那些个妖王,虽然最近闹腾的比较少了,但依旧不能忽视他们。那些都是老油条,你注意他们,他们会很老实,可你只要转过身,他们就会突然扑出来咬你一口,让你不得不在他们身上分出精力。 不止无尽大山,巴蜀内部也值得注意。现在人心惶惶,难免蹦出个邪教,一旦成势,危害极大。 以往,内部的事还可以分摊给城隍山神之类,但是如今,城隍山神也变得虚弱,长年沉睡,一些小事别想叫醒他们。 所以,这些压力都直接压在了蜀山头顶,也就造成了蜀山到处都人手紧缺。 所以,鬼哭问道:“一口气派出这么多人,不怕出乱子?” “就是因为怕,因此剑主下山了,他们正四处巡逻,也不知道哪只可怜的鸡会被他们给逮住。” 一听剑主下山,鬼哭便放心了。 “对了,孟长老还有什么事要我帮忙?”鬼哭看着孟长老的脸色,笑着道:“你可别告诉我叫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请我喝杯茶。” “自然不是。”孟博峰摇了摇头,然后说:“鬼哭兄觉得罗家成那小子如何?” “不错。”鬼哭点了点头,罗家成的剑术不错,不过,一场北风,恐怕将他的实力刮走了不少。 “这小子也要去北方,所以,还望鬼哭兄多方照料。” “可以。”鬼哭答应了下来,即便实力去了不少,罗家成也依旧是个高手,加上心性不错,待在他身边,也算个不小的助力。 之后几天,鬼哭一行便在这里住了下来,等待其他长老的到来。 同时,鬼哭也终于振奋精神,开始研究起自己的刀来。 他,又变弱了。不,准确的说,是所有的妖,是这个世界的妖气,变弱了。 伴随着北风来到南瞻部洲的第三个冬天,天地大劫在9月1日彻底降临,整个世界,正在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一次变化,虽然人族被削弱的最多,但却不是针对人族的,而是针对妖气的。 妖气变弱了,正因为妖气中的某种东西正在飞流逝或者沉睡,这种东西,鬼哭称之为奇迹。 一种危机感,油然而生。 九月六日的这天早上,空气中弥漫着朦胧的薄雾,墙壁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霜,屋顶,地面,也由于一夜的雪,披上了白衣,让人一看,就感到很冷。 鬼哭从观想中醒来,心中振奋,他穿过刀山小路,终于来到了顶峰,伸手触碰到了那锋利的光芒,获得了来自奇迹的最后馈赠。 披上衣服,提着刀,来到了院里,大郎正在院子里,奋力的挥刀。 看得出来,他已经在院子里呆了好一会儿了,神情专注,头顶热气蒸腾,每一刀又稳又快,基本功十分扎实。 “师傅。”一套刀法练完,大郎看到了鬼哭,连忙恭敬的叫道。 鬼哭微微颔,抽出刀对大郎道:“有进步,但是还有一些地方有些小问题,比如说这里,你看,这样可以更灵活一些……” 大郎收获颇丰,喜滋滋的在一旁继续练起来,鬼哭笑着点了点头,这家伙,虽然性格胆小了些,沉默寡言了一些,却是个纯粹的武痴,鬼哭还是比较满意这个徒儿的。 又看了一下,然后鬼哭自己练了起来。 一刀,短促而锐利的破空声响起。刀口微微震动,出嗡嗡的细微嗡鸣。 鬼哭皱起了眉头,若是以往,他这一刀已经斩出了火焰,而自从那一天他感觉天塌了过后,就再也斩不出火焰了。 伸手摸了一下刀身,刀身滚烫,但也仅此而已。 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木桩,走了过去,找好角度,将妖气灌入刀身,一刀倾斜斩下。 咔嚓一声,木桩应声而断。 断口很平滑,即便是外行人也看得出鬼哭刀功深厚。 但鬼哭的眉头却越皱越紧,手感不对。如果是以前,他这一刀下去,手感就犹如切豆腐一般,绝对不会产生明显阻力。而现在,他感受到了那种阻力,不再有以往那种无物不斩的感觉。 因为在观想中登上山顶的兴奋劲渐渐消退,鬼哭在沉思,他体内的奇迹,如今给了他怎样的馈赠? “怎么了?” 南宫的声音传入耳中,鬼哭扭过头,笑道:“没什么?” “你骗我。”南宫走了上来,伸手抚平的鬼哭紧皱的眉头,然后叹息一声:“是不是因为实力的事?” 鬼哭苦笑一声:“真是瞒不过你。” “你呀你。”南宫无奈的摇头:“你是如此,采薇那丫头也是如此,秀儿更是因为这个事惶惶不可终日,就像是被吓破了胆的猫儿一样。” “别提她。”鬼哭翻了个白眼,赤仙子那家伙,大半夜像个贼似的来翻窗,差点把正在办事的鬼哭给吓缩了,所以对赤仙子正烦着呢。 你说你一个蛇妖,大冬天的不好好冬眠,光往人家窝里溜算个什么事? 第一百三十二章 从西到东 九月十一日,天晴,所有要前往北方的长老弟子终于聚集,也在这一天,鬼哭知道了一次的负责人。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是风长老。 九月十三日,小雪。军队那边也聚集完毕,即便自家困难重重,但在蜀山和官府的号召下,无数剑客游侠加入军队,打算在战场上封妻荫子。对于抗击外敌,巴蜀人的战斗力一向强大。 九月十四日,这一天,鬼哭随着风长老前往了军营,见到了一个熟人,准确的说是杨安的熟人。 这是一个身高堪堪七尺的矮壮中年人,虽然蓄着一缕山羊须却不显阴柔。他叫陈武,曾经的大宋悍将,擅长骑术与枪术,杨安与他在战场见过,还因为他乡遇故知,偷偷摸摸的躲着人喝过一次酒。 这一次,巴蜀聚集了一万能战之士,加上民夫充当的辅兵之类,足足一个厢,打的旗号自然是蜀军。陈武便是他们的统帅,现任官职但是厢都指挥使(沿用大宋编制)。 蜀军的一万能战之士中,除了三千老兵,还有七千是新兵,虽然是新兵,但战斗力并不会差到哪里去,至少能把大宋的江南水师摁在地上摩擦,每一个都是悍勇好斗的好男人。 这一次,路途很长,要横穿整个中原,所以,刚好可以拿沿途的山贼土匪乱军练练手,等到了大河北岸,都可以整合的差不多了。 没想到你没死。 看着陈武依旧壮硕的身躯,鬼哭感慨万分。 哈哈哈哈,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陈武垫起脚尖拍了拍鬼哭的肩膀,笑道:你这家伙同样命大,我可听说过你的鼎鼎大名。 陈武身后,一个高大的汉子紧绷着脸,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一个矮壮的中年汉子,还是一位身居高位的将军,因为身高的缘故,垫起脚尖去拍别人肩膀,看起来有些反差萌,确实挺好笑的。 笑个屁啊笑。陈武回头踹了这个汉子一脚,然后对鬼哭介绍:这是我家娃儿,小名虎头,虎头,快来给你杨叔打声招呼。 这个高大强壮的汉子脸都绿了,他和鬼哭,同龄。 不必叫我杨叔了。鬼哭摇头,顿时,陈虎头一脸感激的看着鬼哭,紧跟着便听到鬼哭说:叫我鬼叔吧! 九月二十日,花了几天时间整顿之后,大军开拔。 这天,无数父母妻儿前来送别,父母叫着儿子,小孩叫着爹爹,女人叫着死鬼,原本,大家都很坚强,但不知何人哭了,于是就哭声一片。 双眼通红的勇士们伴随着沉重的步伐,军队出了城,喧闹的锣鼓之声在后面送行,久久不能停歇。 鬼哭没有看到这一幕,大军虽然在这一天开拔,但是他和另一个长老还有十余个弟子,却在一天前就随着陈虎头率领的先锋营提前离开了。 先锋营一共三百多人,人人骑马,他们负责在前方开路,为大军排除危险。 这一路,先锋营遇水修桥,遇山开路。 而随行的鬼哭和另一位长老也是分工合作,鬼哭负责遇到不顺眼的妖怪就一顿痛揍,警告他们不准打歪主意。那些妖怪满脸委屈,眼中含着泪水连连点头。他们还没从九月一号那种天塌的感觉的惊惧中回过神来,紧跟着就被一男一女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伙拎起来一顿痛揍,那种憋屈的感觉,就别提了。 而和鬼哭在一起的另一位长老,是一位斩妖阁的长老,姓钱。钱长老实力一般,却交游广阔,他在一路遇神拜神,遇佛拜佛,遇到了老朋友就寒颤一番,拜托他们遇到大军之后稍稍出手相助一番。 要处理的事情不少,即便如此,他们也速度飞快。 在九月末,就到了江州城。在城中呆了一天,便乘着船一路往东。 这一段路,大江水急,顺流而下,虽然危险,速度却也更快。 鬼哭一路遇到一个风评稍微差一点的妖怪就闯进洞府狠揍一顿,沿着江流从西揍到了东,一直揍到了扬州城才算消停。 这一路走下来,别的没说,在妖怪之中,鬼哭的恶名在沿江一带传闻甚广。 别看江州城距离扬州城足足有三四千里,但因为走的水路,而且还是顺流而下,沿途还有山神江龙王以及一些浑身青肿满脸委屈的妖怪帮忙之下,所以先锋营在十月九号的下午,就进了扬州城。 扬州城靠近江边,傍晚的风很大,将士们浑身打着哆嗦,匆匆的穿过街头,住进了本地官府安排的营地中。 天地大劫之下,扬州城的人口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 这些新增的人口,大多是北边逃难而来。有很多因为无处可住,只好露宿街头,很可怜啊,但无人顾及。 因为需要休息,需要补给,所以在扬州城中,先锋营呆了一天,在十月十一号上午,这才从北门而出,沿着大道一路往北而去。 越往北走,天气就越冷。 冬日行军本就艰难,再加上蜀军本是南人,自然更难。因此,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来。 十月中旬,先锋营来到了一个县城外。 县城明显已经荒废,城墙垮塌,处处都有战火的痕迹,可以看得出,这里不久前发生过一场战争。 天色已暗,先锋营在城外踌躇不已。经历过战争还被荒废的县城,哪怕他们人多势众,也十分危险。 所以,一般情况下,能不进去,就不进去。 可是现在,情况特殊。 天色暗的太快,明显乌云聚集。大风吹起,似刀子刮着面庞,刮得嘴唇开裂,刮得手脚青紫。 衣袍猎猎,鬼哭骑马来到军前,见到了陈虎头。 陈虎头身披冰冷铁甲,按剑持枪而立,双目看向那黑漆漆的城洞,眉头紧蹙。 怎么了?鬼哭来到他身边问道。 我该不该入城?陈虎头犹豫的问道。 城中有危险。鬼哭肯定的说。 但是,等会儿就要下大雪了,我的那些兄弟,恐怕撑不住。 周围一片平坦,半人高的枯黄野草左右招摇,在远方,一条小河流淌而至,白霜遍布小河两岸,岸边,一棵棵树木张开光秃秃的树枝,犹如奄奄一息的老人。 这四周,除了县城里,就没了可以避风的地方。 待会还有一场大雪,气温骤降,夜里绝不好过。 陈虎头身体强壮倒也还好,但问题是,军中已经有兄弟病了,如果在外面扛这么一夜,恐怕有一半病了的兄弟都扛不过去。 入城有危险,不入城,病了的兄弟扛不住,陈虎头陷入了两难。 第一百三十三章 步入县城 看着陷入两难的陈虎头,鬼哭却笑了,拍着他的肩膀说:“虎头侄儿啊,你似乎忘了一件事。” “什么?”陈虎头想了想,自己没忘什么事啊! “你忘了,这不是国与国的战争,而是人与非人的战争。你可以依靠的,不止手中的武器和身后的将士,还有我们!” 人族内部,国与国的战争,拥有妖气的人是不允许过多干预的。他们最多收拾一些战争引来的非人妖怪,处理战场的残局。 但是,一旦遇到关系人族命运的战争,他们就会加入战场,这对于军队来说,有着莫大的帮助。 “丫头!”鬼哭大叫:“让小小宝检查一下这个县城。” “好的。”采薇点头,拍了拍身上的冤魂铁甲:“小宝,醒醒,小宝,小宝……” 小宝终于醒来,软糯的声音在采薇耳中响起:“姐姐,叫醒人家干嘛,好困的。” “让你妹妹出来一下。” 小宝沟通了地里深处的小小宝,半刻钟之后,一株绿芽破土而出。 采薇捏住了小小宝探出地面的那株绿芽,柔声道:“小小宝,拜托你了,帮姐姐探查一下城中的情况。” 采薇这边召唤小小宝,鬼哭也没忙着,他和大郎闯进了城中。 一连串扑哧扑哧的声音中,一堆黑影突兀的冲天而起,接着,哇哇的尖锐叫声不绝于耳,这是一群乌鸦,却把心弦紧绷的众人吓了一跳。 漆黑的城洞中,几个不知名的小妖怪贴着地面慌乱逃走,带起些许声响。 大郎拔出刀来,跟在鬼哭身后,警惕的看着四周。 鬼哭大步前行,脚下的波纹一圈圈的荡漾开去,虽然比以前缩水了许多,却依旧是个神技,加上清脆的铃声,让鬼哭很难被人偷袭。 鬼哭向身后抛出一物,大郎连忙接住,是一块玉符,大郎心中了然,一会儿要用这个通知外面,所以揣在了胸膛中,用体温使其变暖。 这对师徒飞快的穿过了城洞,进入了县城之中。 咔嚓一声,一具残破的尸体从天而降,就落在了两个人的面前。大郎一抹腰间飞刀,就要甩出去,却被鬼哭阻止。 “不必理会,只是个小妖。” “嗯。”大郎点了点头,飞刀却依旧捏在掌心。 县城很破败,到处都是废墟,道路两旁长着枯黄的杂草,随着风左右摇摆。 一只低头寻食的野狗猛的抬起头来看着两人,与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夹着尾巴迅速跑开。 这个县城,很安静。 城外,采薇以及钱长老他们站在了一起,钱长老的一个弟子用力搓着手,把手中的玉符变暖,然后揣进怀里,拔出腰间长剑。 采薇半跪在地,手指拈着破土而出的嫩叶,闭着眼睛,开口道:“前方20步。” 采薇话音刚落,钱长老的那个弟子便开始敲击胸口玉符。 城中,大郎突然开口道:“前方20步。” 前方20步,在道路的尽头,已经被一片废墟掩盖,里面情形复杂,鬼哭脚下波纹无法太过细致的分辨,能感觉里面似乎有很多活物。 不过,原本缓慢的铃声却急促了一些,似乎那边有点危险。 他伸出手搭在了刀柄上,而另一只手扶着刀鞘,略显警惕的靠近。 忽然,一声巨响,废墟炸开,瓦砾碎片如漫天飞雨,一根断裂的房梁腾空而起,在天空旋转。 好大的力气! 这是鬼哭得第一反应,紧跟着,他就看到一个一丈多高的怪物扑面而来。 肤如猪皮,仿佛一只肥胖猿猴,张开了一张血盆大口,手中数排牙齿尖锐如匕。 一头尸妖,鬼哭迅速的作出判断,然后往一旁闪去。而他身后,大郎挺刀而来,一刀贯穿了这个尸妖的血盆大口。 尸妖吃痛惨叫,挥起巨手。 一旁鬼哭突然拔刀,一刀顺着手肘关节切了进去,卸下了尸妖的胳膊。 血红的液体如泉喷涌,鬼哭闪身避开,任由这些血液浇灌着大地。 身后的大郎抽出长刀后退一步,尸妖惨叫着仰起了头,大郎向前一步,一刀划开了他巨大的肚皮,肚皮破开了一个大口,肥肉翻卷,接着里面的内脏混合着鲜血喷涌而出。 尸妖的生命力实在顽强,即便这样他都没死。他笨拙的转过身,拖着内脏朝着废墟逃去,跑了几步之后,一脚踩到自己的内脏,终于扑倒在地,身体抽搐着,再也爬不起来了。 他死定了,水库和大郎不在管他,而是在岔道口留下标记后继续前行,他们需要寻找一个足够先锋营住宿的地方。 大约穿过了两条街,又遭遇了两次袭击,不过这两次袭击鬼哭都没动手,因为没有必要。 一次是趴在一栋破旧小楼屋顶的一个蜘蛛精突然跳下偷袭,因为在房顶的缘故,小小宝并未察觉,算得上十分隐蔽了。很可惜,还在半空,就被警惕的大郎察觉,反手一飞刀将起头颅凌空射爆。 第一次是一个地下的妖怪,而他刚动手,才探出一个头,鬼哭和大郎都还没看清他的模样,他就被小小宝用根须缠住,拽进了地下,也不知后来如何了。 穿过了两条街,终于,鬼哭找到了足够大军住宿的地方,是一片军营。 鬼哭停下了脚步,在军营外打量着在简陋荒芜的县衙,开口道:“问问采薇,县衙情况如何?” 大郎思考了一下,然后用刀柄敲击玉符:“以前方五十步为中心,周围方圆五十步之内,有何异常。” 城外,钱长老手下负责传讯的弟子连忙以剑划地,将玉符的震动记了下来,然后开口道:“以前方五十步为中心,周围方圆五十步之内,有何异常。” 过了一会儿,闭着眼睛的采薇道:“小小宝并未发现危险。” 城中,大郎开口道:“未发现危险。” 鬼哭点头,走进了县衙。 这个县衙很小,也非常简陋,大门半开着,有一扇门板歪斜,明显已经坏了。 鬼哭只是伸手一推,这扇门板就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灰尘。 县衙大堂里面很阴森,周围都铺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原本悬挂在正上方的牌匾不见了踪影,案台翻倒在了一旁,签筒中的令签洒了一地。左侧的武器架已经散架,几根折断的水火棒被随意的丢弃在地上。 穿过大堂,到了后边院子。又随意的检查了一番,目前来说没看到什么危险的东西,只是老鼠和一些无名小妖多了些。 看了一下天色,鬼哭道:“让他们过来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双倍快乐 先锋营进了城,一路上,偶然遇到了几个妖怪,却并未生什么冲突,妖怪一看到这么多人立刻就溜了。 人怕妖怪,但在中原,更多的时候,都是妖怪怕人。 沿着标记无惊无险来到了县衙,此时,天已经黑了,狂风大作。 众人点起了火把,在县衙中四处搜寻。 一番仔细的搜寻后,包括屋顶都探查了一遍,终于确定,县衙确实没危险。 整个过程,也遇到了妖怪,只是产生了冲突也只有一窝黄大仙被现时候,一个明显成精的黄大仙放了一个臭屁差点把一个士兵熏晕之后,就带着自己的崽子匆匆逃离了,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什么事。 先锋营在这里驻了下来,县衙有些小,县衙后面的房间也是挺少的,所以无法做到一个人住一间房那么奢侈。 鬼哭、南宫、采薇、赤仙子、大郎、罗家成六个人被安排到了一间房中,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好在,有两个屏风可以把大家隔开。 大郎和罗家成睡在了一起,关于鬼哭采薇南宫赤仙子的分配明显出了问题,赤仙子并不想和采薇睡,她抱着南宫不肯撒手,让人哭笑不得。 终于,还是南宫凶狠的说:“再如此我就砍了你。” 赤仙子可怜巴巴的和有些不情愿的采薇睡在了一起,南宫明显松了一口气。 赤仙子这家伙,实在太过缠人。 睡觉的时候,自然是和衣而眠。 鬼哭刚躺下,南宫正打算吹灭油灯,却突然停住了。她在鬼哭的脚边蹲了下来,扯了一下鬼哭的裤腿,问道:“你是不是感觉你的裤子有点短?” “是有些感觉。”鬼哭皱起了眉头,可能是因为布料缩水了吧。说出这句话,他自己都感觉有些牵强,却也想不出更合适的解释。 “可能不是缩水了。”南宫把油灯放在桌上,吹灭的火光,然后在悉悉索索的声音中,钻进了被子。 香气袭来,鬼哭本能的抱住了她,却被她伸手拍开,低声在他耳边道:“别动。” 说着,翻身到了鬼哭身上,用自己的脚踩着鬼哭的脚背,整个人伏在了鬼哭身上。 鬼哭觉得有些激动,有些慌乱:“这样不好吧?” “你想什么呢?”即便是一片漆黑,鬼哭也能感觉南宫翻了个白眼,并非是他看到的,而是夫妻之间那种熟悉感。 “我感觉果然没错。”南宫趴在鬼哭的胸口道:“你长高了。” 她用手在鬼哭的脸上比划了一下:“以前我在你的这里,现在,在这里。” 鬼哭感受着她冰凉的手指,抓着她的手拉进被窝,然后蛮横的抱住她,感受着她凹凸有致的身躯,呼吸略显急促的说:“好了,睡觉。” 他害怕南宫再弄下去,自己可就真的压不住火了。 隔壁,只隔了一层屏风,两个女人自然将这边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顿时脸色扭曲。 采薇呼吸急促,努力的默念着《十年磨一剑》之中的内容,使劲的抓住自己的右手,不让右手去触碰身边的青竹剑。 赤仙子鼻子努力的嗅着,脸都贴到屏风上了,那种若有若无的气味,让她心头狂,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至于罗家成和大郎,两个人十分默契,就像是两块木头一样躺着,不吭声不出气,努力的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突然,大郎心头一喜,《龟息术》又进了一步。 闭上眼睛的鬼哭陷入了一片黑暗,渐渐的,一点光芒在眼前浮现,接着,光芒迅扩散,瞬间充斥了整片黑暗。 锐利的光芒如数钢针刺穿了鬼哭的身体,如火焰般灼烧着鬼哭的每一寸皮肤。 这种感觉十分痛苦,鬼哭即便这些天已经习惯了,也依旧只能撑上半夜。 不过,趴在身上偏左侧的那种冰凉明显的感缓解了他的痛苦,鬼哭知道,这是南宫。因为南宫的存在,他可以做到在痛苦中保持观想一夜。 浑浑噩噩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右侧溜了过来,悄悄的,一点一点的,滑溜溜的滑动着。 同样的冰冷,不同的是,一边如同冰水般的冰冷,一边如同毒蛇肌肤般的冰冷。 嘻嘻,双倍的快乐。 一条火焰般的毒蛇悄悄地滑进了被子,贪婪的吐着蛇信,如花瓣般的双眸闪烁着兴奋的神色。 你以为鬼哭对赤仙子没有吸引力吗,不,完全不是。赤仙子平时就十分亲近大嘴和大黑,是大嘴太脏,大黑并不符合她的审美,所以也只是亲近,并不如对南宫那样疯狂。 但是鬼哭不同,她对鬼哭的疯狂,只是比南宫逊色一些。 毕竟鬼哭的皮肤不如南宫光滑柔嫩,而且长得也凶神恶煞的。但是赤仙子之所以一直没有表现出来,完全是因为她那可怕的求生欲啊! 只要保持本体,应该,没多大问题了。 小机灵鬼赤仙子如此想到,就像是人与狐狸精,如果狐狸精是本体,别的女人看到他们在一起,第一反应是好可爱的狐狸啊,好想来抱一抱。而如果狐狸精化身为人,别的女人看到了,第一反应就是奸夫**,弄死那个狐狸精。 这就是人族雌性的本质,她们会嫉妒同族的同性,却不会嫉妒她们形状外貌完全不相同的异族同性。 赤仙子心中想着,然而,她低估了双倍快乐的可怕,嗅着这股味道,本能的,想要占据更多,想要扩大自己的体型,然后,疯狂的沉沦中化为了人形。 “哦!”一声低低的呻吟,赤仙子闭着眼睛,满脸潮红的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外面微微透入一些亮光,赤仙子满足的睁开了眼睛,觉得此生已经无憾,然后,看到了一双充满杀气的双眸,她浑身僵硬了。 “秀儿啊!”南宫的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轻轻的抚摸着赤仙子散乱的长,笑眯眯的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啊,这个问题我也想问。”另一个冰冷的女声传来。 赤仙子浑身僵硬,一顿一顿的扭过了头,采薇抱剑而立,脸上挂着扭曲的笑容,让整个美丽的脸庞都变得抽象了。 抱歉 昨天本来要承诺更新4章的,就在第章写好了打算检查一下就发出来的,不过在检查之前,我去逛了一下书评区,突然看到一个一个评论,说我越写越菜。 我心中肯定是不服的,但是看了他的理由,越想越觉得他说的对,这就很糟糕了,当时整个人都自闭了。 这新写的一张越看越不顺眼,直接就被我删了,然后躺在床上打算睡一觉调整心情起来再写,不过现在起来后依旧没有心情。 现在打算上午的时候先完善我的新小说,换个心情,下午的时候再写。 对了,这里说一下我的新小说吧。 小说的故事背景是在神州大陆上,一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修士(穿越者)想要永生不死,于是斩断了生与死的界限,结果导致一些该死的人没死,成了活着的尸体,这些尸体也被称之为鬼,而鬼导致无数的家庭破碎,于是国不成国。 就因为这个原因,凡人与修士之间的关系破裂,直接成了敌对。 然后,人、鬼、修士相互大战,使得整个神州大陆陷入了一段很长时间的混乱。 而这个混乱的期间,又一个不知来历的人发现鬼的骨灰和某种矿石按照一定比例混合,可以炼制出火药,于是原本一直处于下风的凡人势力终于有了对抗修士的武器,最终凡人获得胜利。 故事发生在神州大陆混乱结束的50年后,主角的父亲参加了朋友的婚礼,在婚礼中,代替他的朋友洞房,造出了男女主角。 男女主角出生后,因为主角父亲搞鬼,名义上的父母相继去世。 然后又在主角小的时候,引发一场泥石流导致主角所在的整个小镇被淹没,只有男女主角活了下来,接着把年幼的男主打个半死,然后带走了女主角,让两个主角都立下了杀死他的誓言…… 主角的父亲到底是谁,他又为何要这样做,男女主角的命运如何,这些就是之后的故事,我这里就不说了,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这个设定。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两套衣服 “啊,饶命啊!”一大清早,凄厉的叫声在客栈回荡。 其实,这就是场闹剧。 无论南宫还是采薇都清楚,赤仙子并无威胁。 她对于鬼哭和南宫,就像是猫见到猫薄荷,虽然喜欢,却并不会对猫薄荷发情,自然也不会有和猫薄荷孕育后代的想法。 尽管昨天有了遮风避雨的地方,但是,先锋营还是有一兄弟没能撑过去,并且其他兄弟的病情有加重的迹象。 不得已,陈虎头留下了一部分人手照顾伤员,在此等候大军的到来。 好在经过昨天的一夜,钱长老已经判断这个县城并不算太危险,当然,即便如此留下的人数也不少,足足有半个都,由副部头率领。 别看昨天晚上那些妖怪离这里离得远远的,就像一只只胆小的耗子,可一旦人数过少,他们就会露出凶残的本性。 离开了县城,雪地中一脚深一脚浅的艰难前行。 一直走了三天,又有两个兄弟倒下,然后被一条不浅的河流挡住了去路。 附近荒无人烟,自然也没有船只。河流虽然结了一层冰,却完全扛不住人。 沿着河流而行,找到了一座桥,却是一座断桥,看断桥上面残留的痕迹,应该被荒废有一段时日了。 其实就算不用桥,众人也有办法过河,不说别的,就南宫出手,钱长老及其一干弟子从旁协助,就能保证先锋营比较安全的度过。 但是,先锋营之所以叫做先锋营,自然要行使先锋的职责。 那便是遇水搭桥,遇山开路。 陈虎头下令安营扎寨,现在天色不早了,他打算先在这里度过一夜,明日一早,便伐木修桥。 晚饭过后,月悬空,夜雾升腾。 凄凉的鸟叫声在远方响起,鬼哭穿上斗笠蓑衣,打算先在营地周围巡逻一遍。 小小宝也能巡逻,但是,毕竟也有些局限,鬼哭觉得自己亲自走一遭,更放心些。 和沿途的人打了个招呼,他出了军营,挎着刀,沿着河流洁白的沿岸漫步而行。 “此情此景,请容在下高歌一首。”缠在刀柄上,睡了一觉后,清醒的大嘴对鬼哭说道。 大嘴一开口,苍凉的意境全无,鬼哭叹了一口气,然后毫不留情的说:“闭嘴。” 大嘴嘟起它那厚实的嘴唇,用娇媚的女声说道:“难道人家唱的不好听?” “好听。”鬼哭说的是实话,大嘴在语言上的天赋非常惊人,他不仅能说出十余种方言,还能模仿数以百计的兽语。 在唱歌方面,他得天独厚。 不仅能唱,能给自己配乐,真不知道它那张嘴是怎么长的。 但是吧,大嘴选歌的时候总是有些奇葩,鬼哭生怕它这时候突然就来一首十八摸。 身后传来响动,脚步声很熟悉。 鬼哭回过头来,笑道:“丫头,怎么来了?” “想和鬼大哥一起走走。”采薇笑着说,一只手提着个包裹,一只手提着剑,快走几步,和鬼哭并肩而行。 两人安静的走了一路,风虽然很大,但看得出来采薇很高兴。 “很久没有和鬼大哥这样一起走了。”她如此说着。 回到军营的时候,两人在营帐外即将分开,采薇把包裹递给了鬼哭,说:“鬼大哥,送给你的。” 见到鬼哭收了,采薇双手背在背后,笑眯眯的一蹦一跳的离开了。 进了营帐,又看到南宫正在教训赤仙子。 “怎么了?”鬼哭问道。 “没什么,只是这个家伙又惹祸了。”南宫迎了上来,帮鬼哭的拍打身上的雪花,同时取下蓑衣。 “人家也是出于好心嘛。”赤仙子一脸委屈。 赤仙子今天去林中打猎,猎到了一头大肥野猪。 回营的时候,她送给了一个十将一条猪腿,感谢他们帮自己等人搭帐篷。这本是一件好事,赤仙子也的确是好心。 然而,十将欢天喜地的把血淋淋的猪腿拿回去,和自己麾下的弟兄们共同享用的一顿美餐之后,就在鬼哭出去巡逻的这一段时间,十将和他的麾下毒发了。 原来,赤仙子捕猎的方式就是给猎物一口,其余的都交给她牙齿中的蛇毒了。 这头野猪,自然也是如此方式猎回来的。 还好那条野猪大腿是煮过的,而且赤仙子本身也不以毒见长,加上及时发现并且有钱长老帮忙处理,所以十将及其他的麾下并无性命危险,躺个一两天就好了。 没有酿成大祸,但南宫并不打算如此轻易的放过赤仙子,她要让这家伙长个记性。 “今天晚上,你和大嘴睡。”南宫狠狠的说道。 “不要啊,大嘴好脏的!”赤仙子顿时痛哭流涕,抱住南宫的大腿死不松手。 “什么,脏?本大爷才不脏呢,你才脏,一条肮脏的红毒蛇。”大嘴顿时炸毛。 赤仙子一听,立刻就和大嘴吵了起来。 南宫觉得心烦,一手一个,这两个通通塞进了箱子里,然后在箱子上上了锁。 箱子很窄,赤仙子只好现出原形,委屈巴巴的叫着吐着蛇信。 大嘴凑上前去,碰了碰赤仙子,赤仙子威胁的露出了血盆大口,并且发出嘶嘶的尖鸣。 大嘴一见现出原形的赤仙子无法开口说话,顿时就高兴了:“哟,生气了,咬我呀,本事就咬我呀!” 赤仙子从未听过如此贱的要求,顿时就张口咬了大嘴一下,大嘴立刻缠住了赤仙子,嘴里叫道:“让你看看我的死亡缠绕。” 于是,这两货打成了一团。 南宫没去理会他们,上了锁之后回头便问鬼哭:“你手里是什么?” “采薇那丫头送的,也不知道无缘无故的为什么就突然送东西了。”一边说着,鬼哭还一边打开了包裹,然后愣住了,是一套衣服。 “这丫头,还挺细心。”鬼哭看着衣服,嘴角微微向上一翘。 哪知南宫冷哼一声,伸手将地铺上的一件衣服扔了出来,盖住了鬼哭的头:“自己试试,合不合身。” 说完,踢掉鞋子,转身钻进了被窝。 鬼哭把衣服拿了下来,比起采薇,南宫的手艺无疑粗糙了几分,是其中的心意,却并不逊色。 看着两套衣服,鬼哭揉了揉额头,长叹一声,幸福的烦恼啊! 第二日,南宫和采薇都默契的没有提衣服的事情,先锋营的将士们,也干得热火朝天,相信再等两天,就能搭起一座足够结实的浮桥。 鬼哭也前去帮忙,即便用斧头,他也用的比别的将士好。每一斧头不但力道极大,而且十分精准,很快一棵大树呼和声中倒下了。 鬼哭提着斧头,面带笑容微微的喘两口气。而就在此时,突然心生警兆。 第一百三十六章 突然袭击 小心! 随着鬼哭大叫出声,一只白色大雕从天而降,鬼哭连忙扔出斧头,白色大雕抓落一个先锋营士兵的头盔,接着双翅一震,避开斧头,撞断几根树枝,瞬间消失在天际。 咚的一声,旋转的飞斧深深的镶嵌在树干中,几片硕大的羽毛飘飘落下。至于被抓落的头盔,同样落在了地上,在那个因为突然被袭一脸错愕的小兵脚边滚动着。 头盔深深扭曲,很显然,如果刚才那一爪再往下一分,这个小兵的头就不见了。 而这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大叫:敌袭! 大叫敌袭的声音不绝于耳,甚至左边也传来了警戒的叫声。 急促的锣声响起,苍凉的号角也响了起来。 伐树的将士们急匆匆的朝着河边营地赶去,而那边已经喊杀声一片了。 正跑着,一个士兵突然捂住了脖子,然后脚下变得虚浮,跑了几步就没了力气,摔倒在了地上。 林中有敌人。有人连忙大叫,拖着摔倒的士兵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鬼哭听到了一声细微的破空声,连忙拔出长刀,用刀柄磕开了飞来之物。 是一支吹箭,上面淬毒。 同时,鬼哭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迅速的消失在他眼中。 顿时,心中一凛,刚才那个袭击的白色大雕并非单独一个,而是有同伙的。 师傅!(鬼长老)罗家成和大郎来到了鬼哭身边,兵刃出鞘,警戒着四周。 掩护我。鬼哭大叫。 诺!大郎和罗家成应声,分别站在了鬼哭两遍。 周围的几个小兵见状,也连忙靠了过来,取出盾牌兵刃弓箭围成了一个圈。 鬼哭收回了长刀,道了一声:大嘴,弓箭! 大嘴打了个哈欠,吐出一张缠绕皮毛的长弓和几支箭。 鬼哭用力压弯弓身,为弓上弦,然后把几支箭插在地上,一双锐利的双目透过冬日朦胧的薄雾,寻找着危险的来源。 铃铛一响,鬼哭眼珠微微一动,抬手抽出一支箭便是一箭射出。 此时的风不大,却也不算小。 箭飞不出多远就会被风吹偏,失了准头也失了威力,这并不是一个适合使用弓箭的时候。 不过,此刻在林中,箭本身也飞不了多远,且周围弥漫薄雾,所以却也无妨了。 嗖的一声,箭矢从人缝与树木之间穿过,拖拽的残影成了一条笔直的黑线。 一只拿着竹筒的猴子刚刚探出头来,就被一箭穿胸而过,钉在了后方的树干上。 用于射出吹箭的竹筒落地,猴子发出凄厉的惨叫。 紧跟着,原本寂静的树林深处传来急促的猿啼。 几只猴子叽叽喳喳的叫着,从暗处探出头来,纷纷射出淬毒的吹箭。 鬼哭身前一个十将挥了一下盾牌,接着盾牌上就传来咚咚两声,他挡住了两支吹箭。 鬼哭弯弓搭箭,锋利的箭头透过这个十将的肩膀上方,瞄准了一个射出吹箭的猴子。 这只猴子立刻炸毛,朝着旁边一跃而起,想要躲开这一箭。 可是,这薄雾与树木不但阻碍了鬼哭手中的弓箭,也阻碍了这只猴子使用的吹箭,更何况,吹箭本身也飞不远,所以,双方相距很近,只是一个在树上,一个在地上,相互之间不好短兵相接。 猴子还在半空,黑影掠过,它的胸口就绽放两朵雪花,整个在半空旋转一圈半,一头扎进雪地中。 看来,不只鬼哭瞄准它,还有另外一人也瞄准了它。 使用吹箭的猴子被杀退了,猿啼声也从远方近到了耳边。 一只身材高大的白毛猿猴飞快的在树枝间穿梭,接着从天而降,耀眼的剑光泼洒下来。 这看起来不像是猿猴,反倒像是一个用剑的人族高手。 然而,他不该将目标对准鬼哭的。 鬼哭根本都没理会他,继续将一支箭瞄准了下一个目标,一个仓皇逃命的猴子。 白毛猿猴勃然大怒,可是没等他完落下,一把飞刀就已经近在眼前。 出手的,是大郎。 叮,飞刀被一剑荡开,白毛猿猴却由此剑势一阻,然后差点被一旁斜冲而来的罗家成一剑穿胸。 当当当 两剑交错,火花迸溅中,不到一个呼吸,已经交手三个回合,罗家成被削掉一截衣袖,白毛猿猴肩头见血。 周围两个士兵以及提枪而上,一个却被削掉枪头,而另一个,刺出的一枪被白毛猿猴灵活的躲过同时,还被近身了。 盔甲上溅起火花,因为先锋营的士兵,自然是精锐,甲具齐。 身上的一套盔甲,救了他的命,虽然被连捅三剑,三剑的伤口却都不深,并无性命之忧。 但是,这三剑没有性命之忧,第四剑就有了。 这个先锋营的勇士虽然战场上勇猛无比,但此情此景,面对一个擅长剑术的大妖,却依旧被一个照面打得手忙脚乱。 手忙脚乱就容易出错,一个不慎,他脖子露了出来。 白毛猿猴如何能放过这个机会,立刻一剑刺出。眼看这位先锋营的勇士就要一命呜呼了,突然一旁一刀刺出,将这一剑击偏。 剑锋贴着头盔划过,擦出一路火花。 从一旁冲出来的大郎一掌推开这个差点没了命的士兵,挡在了白毛猿猴的面前。 然后,就是势大力沉的一刀。 当! 长剑拦腰折断,白毛猿猴手掌微颤,一个苏秦背剑,使用断剑挡住了身后罗家成的偷袭。 但是,它也就此为止了。 无论是大郎还是罗家成,都略胜他一筹,同时面对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夹击,它毫无胜算。 就在此时,鬼哭突然放弃被他锁定的那只逃窜的猴子,抬头就是一箭射向天空。 而恰好在此时,一只白色大雕突然俯冲而下,刚好就撞到了那一箭上。 原来,无论是那只逃窜的猴子,还是白毛猿猴,都是鬼哭设下的诱饵,一个引诱白毛大雕上钩的诱饵。 现在看来,鬼哭成功了,也正好印证了鬼哭的一个猜测。 白色大雕有同伙,就是这些猴子。 噗呲一声,血花染红了白色的羽毛,白毛大雕一声惨叫,从天空坠落了下来。富品 第一百三十七章 曾经的伤 白毛猿猴突然发狂,提着断剑不要命的冲向了大郎。 然而,大郎只是后退一步,同时一刀劈下,破解了发狂的白毛猿猴想要拼命的打算。 当! 即便白毛猿猴力量更大,但也扛不住这一刀,这是来自于兵器的优势,也是技巧的优势。 迸溅的火星里,断剑落地。 绽放的血花中,染血的长剑透胸而出,是来自于罗家成的一记蜀山背刺。 白毛猿猴嘶吼着,不顾胸前喷涌的鲜血,挥舞着利爪,想要回身继续拼命。 罗家成抽出长剑,放开了疯狂的白毛猿猴。 几个悍勇的士兵冲了上来,手中的大枪凶狠的贯进了白毛猿猴的躯干,将它高高挑起。 “啊!!!” 临死前的嚎叫,在树林中回荡。 距离此处不远的白色大雕扑腾着翅膀,扇烦的两个士兵,努力的想要飞起来。 然而,来自于鬼哭的一箭让它彻底的绝望,这一箭,击中了它的大腿。 本来翅膀就受伤,它需要靠双腿的力量弹起足够的高度,借力飞翔。然而大腿受创,力量无法充分发挥,原本就艰难的它自然更飞不起来了。 事到如今,看来只有拼死一战了。 然而,这个白色大雕明显没有拼命的勇气。 它发出一声声的悲鸣,放弃了反抗,化身一个白衣女子,捂着鲜血淋漓的胳膊,趴在地上磕头求饶。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只要大人饶妾身一命,妾身什么都愿意。” 白毛猿猴看着幻化成人形的白色大雕,悲鸣一声,垂下了头。 冰冷的枪头离开了身躯,白毛猿猴的尸体软倒在地。白色大雕幻化的白衣女子却没有看他的尸体一眼,而是满脸渴求的看着鬼哭,机灵如她自然能看得出来,这里地位最高的人是鬼哭。 鬼哭解下了弓弦,在娇媚的呻吟声中,把弓箭塞进了大嘴的嘴里,然后按着刀走了过去。低下头,看着楚楚可怜的白衣女子,温和(狰狞)一笑:“你知道你们让我想起了什么吗?” 白衣女子摇头不解,鬼哭说:“我曾经遇到过一群山匪,他们杀人无数,而其中的大当家,便如那只死去的白毛猿猴一样,凶悍无比,手中人命不知凡几,而你,让我想起了那个大当家的压寨夫人,当时在我面前也是如此的楚楚可怜,我放过了她。” 白衣女子心中一喜,便听鬼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妾身白依依。”白衣女子抛了个媚眼,配着她柔软可怜的样子,很是让人心动。 “我记住了。”鬼哭笑道:“你的眼神真的和她很像,几乎如出一辙。” 咔嚓一声,白依依的头颅被强行扭动60度,脖子成了麻绳。 尽管爆发力因为妖气虚弱的缘故,被削弱了很多,但鬼哭的爆发力依旧极强,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足够他完成这种将头颅扭动足足一圈的狂暴举动。 白依依脸上依旧带着媚笑,看来,她死得很痛快,并没感到痛苦。 “当时我放走她,就是一个错误。”准确的说,是杨安犯的错,当时年轻气盛的他,在那一次也终于明白什么叫做色是刮骨刀,什么叫做美色可杀人。 当鬼哭看到白依依的眼神后,后腰就开始隐隐作痛,这是杨安的记忆在警告着他,尽管那里留下的伤疤如今已经不见了踪影。 鬼哭的举动,令人吃惊。但是没人对此表示不满,大郎是因为鬼哭是他的师傅,所以从来不会质疑鬼哭的举动。 而罗家成,虽然看起来是个逍遥江湖的少年侠士,鬼哭面前还以晚辈自居,但实际年龄比鬼哭大了不知多少,什么样的情况没见过,该经历过的也都经历过了,自然理解鬼哭做法。 至于周围的先锋营将士,都是精锐,什么叫做精锐?精锐就是杀人多。 而蜀军的精锐,对外战斗的赫赫威名,依靠的是个体强大的战斗力以及悍不畏死的勇气,可从来没有以军纪而闻名。 他们现在做的都是正义之事,并且也准备好了为人族大义献身,可这并不代表他们是好人。 说句不好听的,烧杀掳掠他们之中大半人都干过,滥杀无辜他们之中恐怕只有那么一两个没干过。只是目前在野外,还在行军途中,并且在盟军境内,这才表现的令行禁止。 可一旦到了敌人的境内,他们的天,到时候别人就会知道什么叫做无恶不作。 所以,在鬼哭解决掉了白依依后,他们只是遗憾的看了一眼尸体,压下心中的蠢蠢欲动,然后急匆匆的赶向河边。 河边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一群猴子、野猪、豹子组成的妖怪土匪正在强弓劲弩之中溃败。 采薇骑着大黑马正在敌群中肆虐,刮起一阵腥风血雨。 一头半人的野猪精看着旋风般刮来的采薇,想要逃跑,但脚下却已经被破土而出的藤蔓缠住,绝望的他挥起铁棒,却在金属的碰撞声中,连人带棒被砍成两段。 伤口很不光滑,破碎的血肉横飞,这是采薇的剑独有的特点。没有神兵利器,根本无法抵挡采薇的剑,她的剑的杀伤力,比狼牙棒还要强。 另一个半人的野猪精见到同胞的惨死,大叫着“妹妹”,流着泪,举着盾牌和身撞了上来。 然后,在采薇的一剑之下,盾碎了,人也跟着碎了。 大黑马停了下来,采薇笑着抹掉脸上的一滴泪水,妖怪们更是看得心生寒意,被这滴鳄鱼的泪水吓得屁滚尿流,再无抵抗,干脆扔掉兵器,有盔甲的拔掉身上简陋的盔甲,跑得更快了。 一切都结束了,这场袭击,来得快去得也快。 鬼哭在混乱中找到了虎头,他弯腰用力的掀开了一头狼的尸体,然后检查着狼尸下面奄奄一息的兄弟,含着泪就要一刀切开自己兄弟的脖子。 鬼哭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我来吧。” 然后,在他错愕的目光中,鬼哭一刀击中伤员的胸口,黑血涌出,然后,自己这个营中的兄弟虽然被吓得晕了过去,呼吸却变得平稳了。 陈虎头揉了揉眼睛,然后飞快的检查着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兄弟的身体。 脉搏虚弱,但比起刚才无疑要好了许多倍。 这,他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鬼哭,真的,这世界居然真的有活人的刀法。 第一百三十八章 仇人相见 为何鬼震惊之余,陈虎头也有着深深的疑惑:叔,为何您先前不出手,而现在决定出手了。 你又怎知我没出手过。鬼哭摇头:他们被冻病的,药材可救,我救不了。 鬼哭第二次以刀救人失败,是在踏上中原之后,有人因冻生病,鬼哭利用飞刀在他人不注意的时候割开他的手背,然而,他的病没好,反而过了一天之后,更加严重了。 好在后来在附近的一个村庄得到了些许草药救治,好了一些,然而依旧还是没能扛过去,在被废弃的县城里,夜间死去。 不说这些了。鬼哭看着满地的尸体:这些家伙怎么突然就出现了? 不清楚。陈虎头摇头道:先是采薇姑采薇姑姑说您那边有危险,我们刚要赶过来,采薇姑姑又突然停下,说有东西从东边而来,于是这些家伙就出现了,还好我们提前有准备,不然 说到这里,陈虎头愤恨的踢了一下一头狼的尸体。 这是他打的一场最怪异的仗,一群妖怪和野兽对他们发动了袭击。 当时陈虎头很心虚,结果一仗打完,却突然发现,这仗还挺好打的。 就算没有凶悍的采薇,他们这一仗也必赢。 妖怪很多,带着数以百计的野兽,结果首先就在先锋营的强弓劲弩下吃了大亏。 这群袭击的妖怪得感谢河边刮来的狂风,如果不是这些狂风让箭矢失去了很多威力,他们甚至连冲到先锋营的阵前都办不到。 说到底,还是北风对妖怪们的削弱太多了。 人族虽然失去了对外最大的威慑仙人,也失去了许许多多拥有妖气的奇人异士,但是人族的军队,却从某种方面来说得到了加强。 只要等挨过几年,等人族适应了这样恶劣的天气,便失去了太多底牌的人族虽然比不上曾经那样强盛,可也依旧不是这么容易被推翻的。 因为人数少,所以伤亡很快就被报了上来。 5人身亡,12人重伤,60人轻伤。这还是有鬼哭活人刀的缘故,不然,死亡的人数恐怕会超过二十。 一个时辰后,军营附近恢复平静,陈虎头找到了鬼哭,眼中泛着杀气:这事不能这么算了,得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斩尽杀绝。 你自己决定。鬼哭看着陈虎头说道:我从旁协助。 嗯。陈虎头得到支持,脸上泛起笑容,重重地点头。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修桥。 根据地图,渡过这条河,再走三十里,便会有一个名叫由宁县的县城。修好了桥,前往由宁县,补充器械食物,打探消息后,再回过头来解决这些妖怪组成的匪徒。 十月廿三,大雪大风。 先锋营牵着马,顶着风雪来到了由宁县城外南郊。 南郊人人自危,男人们组成团伙,拿着兵器,在暗处心惊胆战的警惕着这群打着蜀军旗号的军队。 这些不告而来的士兵装备精良,身上甲具齐备,让男人们暗暗叫苦。 这样的军人,比匪徒还要可怕。一旦他们决定洗劫某处,那真的是男人杀光,女人惨遭虐待。 能比军队还可怕的,只有妖怪组成的匪徒了。这些妖怪不但抢劫,而且吃人,所过之处,鸡犬不留可并非是形容。 让他们放松的是,这支装备精良的军队并没有停留的意思,而是直往县城去了。 县城大门紧闭,上面人头攒动,守城的器械早已在墙头准备好了。 不知是哪里的兄弟。城头上,一人高呼。这人嗓门实在是大,就连风雪也挡不住他的声音,明明白白的传入了陈虎头的耳中。 陈虎头提了个盾牌,另一只手抓着杆大枪,在十个亲卫的保护下,小心翼翼的走到了被冻结的护城河前方站定。 吾乃蜀军先锋营指挥使陈虎头,快快开门让我等进城。 那可不成,万一你是冒充的呢?城头那个大嗓门叫道。 陈虎头大怒:你个没的狗杂种,瞎了吗? 城头上的大嗓门也不甘示弱:哪里来的龟儿子,信不信老子把你射成刺猬。 你射啊,你敢射老子就敢攻城。 你来攻啊。 你射啊! 两人叫骂半天,谁都不肯先动手。 最后,那是先锋营的一个都头独自一人穿过护城河,跨上沉头吊下来的篮子上了城墙,一番交涉后,城门这才打开。 城门后边,一群衙役和守城的士兵顶着盾牌,拿着长枪,夹道欢迎,冷冷的注视着先锋营众人。 但陈虎头一点也不虚,进城就喊:这是哪个狗杂种在骂老子。 是你爹!前方传来怒骂,一个穿着县令服饰的壮汉迎面走来。 好一个威武雄壮的大汉,满脸钢针般的虬髯,长着一副虎背熊腰的好身板,这家伙一点也不像县令,倒像个武官。 是你?两人同时叫道,然后同时红了眼。 狗日的老子要弄死你。两人同时开口骂道,然后同时红了眼,一个提着长枪就要上,另一个一把抢过身旁护卫的盾牌和刀就要硬刚。 很可惜,两人没能打起来。 都被身边的十几个人抱得严严实实,手中武器也被夺了下来。 放开,老子要弄死这个狗杂种。陈虎头将一个都头掀翻在地,然后被更多的人抓住脚掀翻在地就往后拖,陈虎头只能无奈的用手抓挠着,在地面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滚蛋,老子要打死这个龟孙。暴躁的县令大老爷背夺去盾牌和刀后,把身边可怜的瘦弱主簿扔飞了出去,接着被十几个衙役浑身冒着冷汗的摁在了地上。 一场闹剧,其源头却是战场的对头几次相逢,几次差点要了对方性命。别提什么英雄惜英雄,只有死去的英雄才是好英雄,才值得珍惜。 眼看打不成了,两人又骂了起来。 哈哈哈哈,孙子,屁股还痛不?你逃跑的时候那屁股扭的可好看了,你老子就忍不住给了你屁股一箭。县令大老爷哈哈大笑,极尽所能的侮辱陈虎头。 陈虎头脸憋的通红,这是他一生的耻辱,于是他也毫不客气的骂道:狗杂种,怎么没进宫啊,可惜了老子那手艺! 县令大老爷笑声戛然而止,脸顿时就黑了。当初陈虎头被追急了,回头就把剑甩了出去。 一剑不仅刺穿了马脖子,还击中了县令大老爷的大腿内侧,差一点就叫他断子绝孙了。 这种仇恨,县令大老爷怎能忘记。 第一百三十九章 屠夫与猪 最终,陈虎头和这个大嗓门县令也没打起来。77dus 他们两个都清楚,这个时候打起来,先动手谁吃亏。 因此骂了一番之后,见对手总是在虚张声势,没有动手的意向,同时骂了一句:“懦夫!” 然后,鸣金收兵,冷着脸让副手交涉。 副指挥使和主簿的交涉倒也愉快,当先锋营副指挥使问道附近可有妖怪组成的匪徒的时候,主簿立刻便问:“你们碰到了?” 先锋营副指挥使将情况一说,主簿兴奋起来,滔滔不绝的把这群妖怪匪徒情况说了。 这是由一个妖王和十几个大妖以及近百小妖和一大堆野兽组成的匪徒,它们横行乡里,无恶不作。 自从天师府剿了一次失败之后,它们就愈加猖狂了,还打起了人族当亡的旗号,甚至还攻打过一次县城。 不过,他们哪里知道这县城的县令大人着实能打,武将出身的大嗓门县令在城墙上指挥若定,即便缺兵少将,即便城墙低矮,也依旧打退了这群狂妄的匪徒,不仅如此,还射伤了对方的大当家,一只狗修成了妖王。 此后,这些匪徒便不再出现在县城周围了。而县城这边,却也奈何不得这些匪徒。 这些匪徒并非常规匪徒,居于深山,道路艰险,住于山洞之中,难以剿灭。 天师府曾派来一位银牌十余铜牌,又在当地调遣百余官差衙役相佐,不仅损兵折将,还让对方看出了人族的虚弱。 而现在县城,衙役五十,守城兵丁二百余,自保尚可,但如果出城剿匪,简直就在拿命来开玩笑。 但现在,好机会啊! 这些狗日的匪徒胆大包天居然敢攻击人族精锐,损失不少,而这时候,如果配合先锋营,未尝不能拿下这群匪徒。 两人一拍即合,回去复命,陈虎头和大嗓门县令虽然都心有不甘,不愿意和曾经的对手合作,却还是答应了。 经过一天的休整,长期在野外跋涉的先锋营将士恢复了一些。 县城很萧条,先锋营的来到,给这里注入了一些活力,尤其是夜晚,男人从女人那边获得了快乐,女人从男人那边得到了钱财,双方快乐的一夜。 对于手下出营寻欢,陈虎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没办法,出门在外,想要保持士气,有时候就得装糊涂。 当然,想要既保持士气又保持军纪同样可以,但那需要很多很多的钱,陈虎头可没这么多钱。 有了滋润,先锋营原本满脸麻木的将士们又重新变得生龙活虎,士气振奋。 第二天,他们休整完毕,雄赳赳气昂昂的和一伙衙役兵丁出了县城,去找那群妖怪匪徒的麻烦了。 那些妖怪匪徒的老巢在东边,县城东郊外三十里处的一座大山之中。 山很大,但不高。 路不陡峭,却树木杂草丛生。队伍一进去,就立刻散乱了。 先锋营将士大多性格狭隘,有仇必报。所以为报仇而来,气势很高。 在他们旁边,是士气低迷的县城衙役官兵。 衙役平日里干的是维护治安,然后利用职权“偷偷摸摸”的收些保护费。这些官兵,他们就是守城的,大多数时候都不在军营,在农忙的时候要去田里帮忙,只有农闲的时候训练两下,在军队中就是个三线的货色,面对破城威胁的时候靠着城墙战斗力还行,可一旦出了城,立刻就变鹌鹑了。如果不是先锋营顶在前面,恐怕他们之中早就有人逃跑了。 身边跟着十几个亲卫的大嗓门县令脸黑的犹如锅底,是的,这一次出城,他亲自率兵。 这事儿本来该县尉干的,但是这个县尉吧,肥的跟猪似的,平日里搂着小妾,穿着锦衣华服,当个县尉就是个混日子的,指望他出钱还可以,指望他带兵,得了吧,分分钟把自己连同一群手下带到河里去。 和他同行的,除了衙役官兵还有一个天师府的铜牌,前一次剿这群妖怪匪徒,他也有参加,所以充当向导。 铜牌和前面的鬼哭他们在一起,作为斥候。 这个外表是壮年汉子的铜牌带着鬼哭新车熟路的悄悄的摸到了一处小坡上,指着下方一片密林道:“那边有个洞口” 说着他手指一转:“那边也有,还有那边与那边” 他每指一处,采薇都记了下来,然后让冤魂铁甲里的小宝通知小小宝。 这铜牌一口气指出了十几个洞,然后叹了一口气道:“目前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但肯定还不止这些。” 罗家成满脸古怪,用手肘顶了顶身边的大郎道:“我记得这伙匪徒的首领是个犬妖,你说,一个犬妖为什么这么喜欢打洞?” 大郎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倒是大嘴开口道:“俺觉着吧,可能是那个犬妖上辈子是个兔子精。” 鬼哭摇头,一脸严肃的说:“上辈子的事说不准,我也不靠谱。我琢磨吧,这家伙估计被老鼠精诅咒了。” “为什么?”赤仙子好奇的问,罗家成和大郎也竖起了耳朵。 “因为狗拿耗子呗。”鬼哭说了一句,赤仙子罗家成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嫩芽突然破土而出。 采薇捏住嫩芽,开口道:“小小宝已经查明了,这个洞一共有5个出口,遍布方圆五里。” 赤仙子倒抽一口凉气:“我滴个乖乖,这家伙明明是个犬妖,怎么这么能打洞。” 说到这里,赤仙子不由得有些自惭形秽。 她的万蛇窟也没那么多的出口啊,好歹,自己也是条蛇,本生就是住洞里的,结果居然被一条狗给比了下去。 “等等,你们看那是什么。”南宫小声唤道。 一个瘦骨嶙峋的人被几只狼妖和一只猪妖押了出来,他挣扎着想要逃跑,却被摁在了地上。 一个半人的猪妖拿起了磨好的屠刀,手起刀落。 鲜血从脖子里喷出,另一个半人的狼妖连忙用碗接住,红艳艳的液体就这样流进了碗里。 动作娴熟,不由得让人产生了一个即视感,杀猪! 无论是杀猪还是杀鸡,人们进行屠宰的时候,都是这一套,摁住,抹脖子,放血,然后拔毛。 南宫瞳孔收缩,大郎面色一变,差点吐了出来,因为那头猪要真的在拔毛,他把人脱光了,然后用开水浇下,接着,就动手开始拔。 铜牌神色铁青,咬着牙道:“那猪妖叫猪活命,是这伙匪徒的三当家,据说是从一个屠夫手里逃出来的,他最爱干的事就是把人当猪杀,然后把人烹饪成这伙匪徒口中的美味。” “明白了。”鬼哭冷静的点了点头,后回头对大郎道:“大郎,联系钱长老。” 第一百四十章 疯狗 “大嗓门儿,你的兵都是些怂瓜啊!” 陈虎头放肆嘲笑着,大嗓门县令面色无光,看了一眼身后畏畏缩缩的属下们,冷哼一声,低头默不作声的赶路。 陈虎头觉得有些无趣,只好唱起来:“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无敌是多么…多么空虚……” 这是他从大嘴那边听来的,觉得有趣就默默的记了下来,没想到现在居然能用上。 听着前头的歌声,大嗓门县令手一颤,差点一枪飞了出去弄死他那个龟儿子。 狗日的杂种,居然敢如此嘲讽老子。 但是,他终究是冷静的,默默的把那歌给记了下来,迟早有一天,我也要在你面前唱这歌。 歌声被打断了,钱长老的一个弟子匆匆的来到了陈虎头身边:“前方传来消息……” 陈虎头一张满是横肉的丑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大喊道:“兄弟们,加前行!” 喊完,他回过头:“大嗓门儿,老子们要去吃肉了,你慢慢的留在后面喝汤吧!” 看着陈虎头加快步伐,大嗓门县令沉不住气了,回头大喊道:“你们这群怂货,还愣着干什么,跟上啊。” 一群官兵衙役愣了一下,旋即大怒,什么,胆敢叫我们怂货,好,就怂给他们看。 然后,官兵衙役走得更慢了。 大嗓门县令双目圆睁,被气个半死,可是却又无法,因为这些家伙都已经烂到骨子里了。 人们都说大宋军队战斗力差,这个差,指的是一二线军队的战斗力,至于三线,每个地方都差不多烂,吃空饷混日子的人居多。 “狗日的,信不信老子杀了你们?”大嗓门儿县令真的急了,他从军多年,一直在一二线军中混,真没见过这样的三线部队。 “大人。”官兵中的一个老兵浑身颤抖,一脸委屈的叫道:“缺衣少粮,又冷又饿,真的是走不动了啊!” 大嗓门县令被气笑了,他举起粗壮的胳膊,想了一下,又颓然的放了下去,冷笑道:“好好好,你们就待在这里,老子先跟上去,等这一仗打完,脑子立刻就辞官不干了!” 说完,带着十几个亲兵匆匆跟了上去。 一群老油条不屑的笑了笑,县令,抱歉,对于这个憨搓搓的外地人,他们只是明面上的尊敬而已,实际上,他们却是听命于本地豪族。 此次出城,那些豪族老爷已经吩咐了,走个过程就是,别真去拼命。 其实,哪用那些老爷们吩咐,他们自己本身就不可能去拼命的。 毕竟,经常拖晌,甲具武器不全,训练不足,所谓的衙役就是一群披了虎皮的混混,而所谓的官兵,其实就是几个老爷带着一群拿着武器的农民在那里耍把式。 突然,有个人大叫不好,然后连忙加快步伐。 这个人,是这群官兵中的百人将,本地一豪族的二少爷。 “还愣着干什么,快跟上啊!”这位二少爷大叫。 “将军大人。”一个老兵疑惑道:“咱们不是只走个过场吗?” “蠢货。”二少爷急得跳脚:“这个憨老爷虽然笨,但是能打啊,关键时刻他能顶上去拼命,他走了,谁来保护咱们县?你们吗?” 众人一想,确实是这回事。 上次匪徒攻城,如果不是这个大嗓门县令带着亲兵顶上去,振奋士气后指挥若定,他们县可就真完了,还真不能让这位憨老爷辞官不干了。 于是,急吼吼的跟了上去,大叫道:“县令大老爷慢走,等等咱们啊!” …… 一片漆黑的洞中,微弱的火光带来些许光芒。 高大强壮的黑熊精跪在地上,浑身抖。 在他前方,一片漆黑之处,传来沉闷的呼吸声。一对赤红的眼睛,射出光芒,咔嚓咔嚓的声音中,一根骨头被嚼得粉碎。 和黑熊精一同瑟瑟抖的,还有一只身材姣好的兔子精,她两个耳朵竖得笔直,一双红眼睛弥漫着恐惧,颤抖的手拿起一块带肉的骨头,小心翼翼的探进了黑暗之中。 咔嚓! 两个长长的耳朵剧烈一抖,满头柔顺的长立刻用的钢针似的,在头顶炸裂开来。 兔子精快哭了,闪电般缩回了手,放在高耸的胸前,抖得跟筛糠似的,胸前雪白的小兔子也跟着一同颤抖起来。 过了好久,咔嚓咔嚓的声音终于停止了,伴随着铁链的拖拽,一个脖子上被铁环缠绕,脸色苍白消瘦的年轻人露了出来,他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跪在地上的黑熊精,嘴角一翘:“所以,六当家七当家五当家十二当家都死了,就你回来了,是吗?” “大王啊!”黑熊精连忙哭喊着大叫:“不是小的不愿意拼命,只是总要有人回来告知大王,小的这才忍辱负重啊,现在,小的虽然没死,却心如刀割啊,那个如刀割啊~~” 刚说完最后一句,黑熊精一愣,连忙收回兰花指,然后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不好,因为爱听戏曲的坏习惯,他一不小心唱出来了! 脸色苍白的年轻人笑了,他笑得非常开心,指着黑熊精捂着肚子大笑道:“哈哈哈哈,你这蠢货,让你平时多读点书少看点戏,偏偏不听,现在好了吧,求饶都求不会,要你何用,要你何用,哈哈哈哈哈……” 黑熊精也跟着干笑:“哈哈哈哈哈……” 缩在墙角的兔子精同样干笑:“哈哈哈哈哈哈……” 年轻人边笑边擦掉眼角的眼泪,笑着笑着,他的脸变得狰狞,伴随着刺耳的骨头摩擦声,他的一颗头变成了狗头。 “汪汪汪汪!!!” 笑声突然变成了狂吠声,黑熊精看着这颗已经扭曲的狗头,庞大的身躯直接直接灵活的跳了起来,转身就朝着外边跑去。 铁链被绷得笔直,半人半狗的犬妖狂吠着,看样子,黑熊精应该能逃出去。 可是犬妖脚下地面突然破碎,拴着它的铁链紧跟着“当”的一声断开。 刺耳的破空声突然想起又突然消失,一道黑影跳上了洞顶,然后弹簧一般又飞快的弹了下来。 半人半狗的犬妖,直接瞬间就出现在了黑熊精的面前,犹如一只大蛤蟆趴在地上,嘴里呜咽。 “去死吧,你这个疯狗!” 黑熊精出怒吼,挥掌劈下,力道十足,但,犬妖太快了。 他这一掌还没完全落下,就被犬妖扑了上来,脖子被对方一口咬住。 如同荡秋千一般,犬妖的身躯顺着惯性荡到了黑熊精的身后,黑熊精的脖子扭转半圈,那张惊恐的脸咔嚓一声到了后背。 轰! 庞大的身躯落地。 犬妖出沉重的喘息,连皮带肉扯下一大块,顿时喷泉般的鲜血喷出好几丈。 他沐浴着鲜血,欢快的撕咬着,简直就是一头活生生的……疯狗! 第一百四十一章 悲惨过往 世界从来不是公平的,天下生灵,唯龙族得天独厚,刚出生,便有灵性,堪称小妖,成年后,就是大妖,努力锻炼,便是妖王,其中特殊者,可称为神。 龙族灭亡,逃亡的族人又因为气候、地理、环境不同,分裂成了人族、巫族、鲛人族等等。这些又无一例外,都是刚出生便有灵性,自主的学习。 巫族继承了龙族的**力量,甚至更胜一筹,鲛人族获得了在水中呼吸的能力,从此不再上岸,遨游于广阔的大海。 至于人族,更加聪慧,也更加成功,他们褪去了妖气,成为了这个世界唯一有灵性的自然造物,而非妖。 比起龙族,人族更加得天独厚,更像是天地之间的主角。 没了妖气,没了悠长的寿命,人族却不再被自然排斥,获得了更加强盛的繁衍能力,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学习能力,于是他们的足迹遍布山川大地。 一个种族的兴盛,代表着无数种族的衰落,人族的兴盛自然也是如此。 往日自由奔腾在丛林中的狼,被人带进了自己的居所,成了狗。 狗因为有用,所以没有像猪那样悲惨,却也好不了多少。 它们需要拼命,需要搜寻其他野兽的踪迹,需要帮人看家,就要为人贡献自己的一生。 人也爱狗,但是这种爱,是一种施舍。当人饿了,当人馋了,当人想吃肉了,而这时候,身边刚好有一只无用的狗。 于是,人的残忍,就暴露了出来。他们那施舍般的爱,就被他们随之抛在脑后。 这,便是一条疯狗的心声。 疯狗本来也是一条正常的狗,也有主人,它被主人养大,一生荣辱依托于主人。 有一天,主人拍了拍它的脑袋,意味深长的说:“你也长大了啊!” 它还清楚的记得,那一天很冷,主人脸上温情的笑容,顷刻间变得冷酷。在它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根木棒就落到了头上。 轰! 巨大的声响在大脑炸开,天昏地暗,它无力的瘫软在地,一声一声的磨刀声如冬日酷烈的寒风从耳孔中袭入它的心头。 那遥远的谈话声,是主人和一个陌生人。陌生人贪婪的看着他,身边同行的人笑道:“今天晚上,能吃顿好的了。” 主人在那边磨着刀,脸上同样洋溢着快活的笑容,清水被泼到刀身上,刀锋处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主人拎着刀走了过来,他看着自己,什么也没说,拽着刀就要捅上来。 它微弱的哀嚎着,沉重的喘息着,眼中流出泪水,它的一生都在这里度过,它刚睁开眼时看到的一幕就是主人用宽厚的大掌捧着它。 后来渐渐成年,它帮忙看家,它帮忙追回逃跑的鸡鸭牛羊,它帮忙抵御那些丑陋的妖怪,为此,它的左肋还被一个山精手中断刀击中,留下了永远的伤痕。 可是他做的这一切,都抵不过那些客人的口舌之欲。 它被卖掉了,它受到了背叛,背叛的愤怒中,在面对死亡的恐惧里,那一瞬间,那刀尖快要抵到皮毛的一个刹那,它疯了,也变强了。 它的四肢从所未有的有力,尽管依旧头痛欲裂,但却并不妨碍他的行动。 它挣开绳索一窜而起,敏捷的避开了刺来的屠刀,然后跳出了院子,慌乱的逃跑。 主人提着刀在后面大喊:“大福!” 它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曾经的主人,眼中满是深深的恨意,它不叫大福,它叫疯狗!!! 它逃走了,却没有跑远,它在暗中窥视,它看着这个曾经的主人卑微的跪地求饶,看着这个曾经的主人痛苦的归还钱币,它裂开了嘴,出了无声的嘲笑。 那时候,它的这个曾经的主人真的好像摇尾乞怜的它。 渐渐的,到了夜里。 最后一盏油灯熄灭,整个村子陷入了一片寂静。 他大摇大摆的走在泥泞的道路上,村子里的狗很多,但没有一只敢叫。 它轻车熟路的钻进了自己曾经的家,它体内散的妖气让那群鸡浑身僵硬,瑟瑟抖。 它咬死了它们,连毛带骨一口口的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头上的伤,正在飞愈合,但是那种痛苦,却永远的残留在了脑海。 头好痛! 它钻进了客房,里面睡着陌生的人,这是从城里来的客人,他们来这里踏郊游玩。 因为要给这些尊贵的客人居住,所以这间房比它前主人住的那间房还要好。 它至今还记得这人那贪婪的目光,所以没有半分犹豫,一口咬下,撕掉了他的脖子。 他从睡梦中惊醒,用力的捂住喷血的脖子,喉咙里出惊恐的喘息声,感受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的流逝。 渐渐的,在无与伦比的恐惧与痛苦中,一点点的死去,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头更加痛了,它踉踉跄跄,闯进了曾经的主人的房间。 曾经的主人、女主人、小主人都被破门而入的巨响惊醒,然后一脸惊恐的看着它。 “大福!”曾经的主人又一次呼唤着它的名字,却不再高高在上,而是惊恐与愤怒,又像是白天时,濒临绝境的它。 一口撕下大片血肉,疯狗沐浴在鲜血之中。 眼前的景象变幻,头颅中的痛苦渐渐的少了,它的眼睛看得越加清楚。 这是昏暗的洞穴,不是昏暗的草屋。地上被撕成碎片的,不是曾经的主人一家,这是他的手下黑熊精。 把嘴里的皮肉嚼碎咽进了肚里,疯狗抬起头看向外面。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正是这个声音将他惊醒。 三当家,与他同病相怜的那个兄弟闯了进来,他乌溜溜的眼里全是恐慌,一如曾经被捆住手脚摁在地上,看着越走越近的屠夫的那种眼神。 “大哥,不好了!”他惊恐的叫道:“有人杀过来了,好厉害!快逃,快逃啊!” 三当家猪活命,是被疯狗承认的兄弟,同甘共苦的兄弟。 它性情残忍而又懦弱,忠诚而又狡猾,今日,他察觉出了大哥心情不好,所以提了一个两脚畜生拖到外面宰杀,打算为大哥做一顿美味大餐,让大哥的心情能够好些。 然而,两脚畜生刚刚宰杀…… 第一百四十二章 轮回 滚烫的开水,浇在了人身上。 一点寒光从林中射出,正中猪妖的胸膛。 猪妖低下头来,看着胸前颤抖的箭尾,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痛啊!” 一骑从上往下,俯冲而来,隆隆的马蹄声犹如战鼓。 猪妖抬手横在了眼前,胳膊又是一痛,一支箭钉在了上面。皮糙肉厚,一身脂肪在妖气的灌注下犹如盔甲。 “好痛!” 看着飞驰而来的一骑,猪妖丑陋的面庞因为痛苦扭曲,手中屠刀一指:“杀了他!” 身边的几个半人的狼妖提着红缨枪冲了上去,才走几步,一只狼妖就被一箭贯穿头颅,扑倒在地。 然后两只狼妖惨叫,被那看似瘦骨嶙峋的战马撞飞。一道刀光犹如白虹,剩下的半人狼妖被一刀几乎同时拦腰斩断。 太强了! 猪活命瞳孔收缩,他看到高处山坡上,几道人影正朝着这边冲来,其中一人他刚好认识,是天师府的一个铜牌。 不好,有危险,天师府又来剿了,得把这事告诉老大。 猪活命抬手将屠刀甩向那个戴着斗笠的拿着长刀的骑士,转身朝着洞口跑去。 别看他胖,但跑的却是极快。 当的一声,金属碰撞。屠刀倒卷而回,钉在了他的肩胛骨上。 猪活命忍着痛,继续逃窜。身后的骑士追了上来,一刀劈在他的后背,他踉跄两步,发出怒吼,速度又快一截。 猪活命一头撞进了洞中,然后就看到洞中一群匍匐在地的野狼,还有两头拿着红缨枪的狼妖。 “三大王,怎么了?”狼妖连忙上前问道,猪活命粗壮的胳膊扒开狼妖,一边跑一边向身后指道:“挡住他,我去叫大王。” 话音刚落,一支箭从外面射了进来,击中他了的后腰。 猪活命闷哼一声,心中后悔,早知道要遇到这事,出门的时候就不偷懒了,把铠甲穿上。 他继续忍着痛,踉跄而逃,这一切来的太快,到现在他还有些懵。为什么,为什么天师府已经打到这里了,他们却还没收到消息。 那个突然蹦出来的骑士,绝对是一位金牌,不然不会有如此身手。 身后传来狼嚎,紧跟着就变成了呜咽。 洞中方便骑马,再加上有狼妖与群狼相阻,他总算暂时甩脱了那个可怕的敌人。 但猪活命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他的伤很重,血流不止,眼前阵阵发黑。 从受伤到现在,才多久,他居然就感觉到了自己已经不行了。 妖气被对方的妖气冲击得四分五裂,背后已经痛到麻木,并且麻木的范围正在扩大。 猪活命浑浑噩噩的跑着,直到听到了前方的咀嚼声。这熟悉的声音,让他丑陋的脸上不由得浮现一丝温暖的笑意,但很快笑意就被痛苦和恐慌淹没。 “大哥,不好了…有人杀过来了,好厉害!快逃,快逃啊!” 眼前迅速的被黑暗淹没,猪活命一口气没喘上来,摔倒在地,他用力的伸出手,撕心裂肺的大叫道:“大哥,快跑啊,晚了就来不及了!” 疯狗愣住了,他抱住了头,放声嚎叫:“痛,好痛啊!” 这情形,又是如此的熟悉。 那是一个秋天,黄叶满地。 他和活命,仓惶的逃命。 一狗一猪,本是两个种族,在此刻却相依为命,比亲兄弟还亲。 “大哥,快跑,我来挡住他!”活命如此说道,家伙贪吃懒惰,胆小如鼠,但在此刻,却是如此的勇敢,拖着满是伤痕的身躯,毅然决然的转身。 后面,紧追不舍的是七八个猎人和一个道士。 呜呜呜呜…… 箭矢的破空声,犹如哭泣。 活命发出痛苦的惨叫,疯狗回过头来,便看到这个被自己视若累赘的家伙努力的张开胳膊,肥胖的身躯挡在了自己与箭矢之间。 活命,是一头怕痛的猪。稍微碰着磕着,就会痛得嗷嗷大叫,但这时候,他却只是闷哼两声,便任由身躯被箭矢射得千疮百孔。 他沉重的喘息着,回过头来,看到疯狗呆在了原地,逗大的泪水夺眶而出:“大哥,快跑啊,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疯狗扭头就跑,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涌上的头颅。 和猎人待在一起的道士,紧拽着手中符篆,眉头紧凑。 那该死的猪妖,挡在前方,让他的定身咒始终无法锁定那只犬妖。 猪妖笨拙,除了挺能挨打并没什么优点,而那头犬妖却是十分危险,必须除掉,定身咒不能浪费在猪妖身上。 正在犹豫间,一只箭矢从草丛中射出,穿透了道士的脖子。 道士瞪圆的双眼,扑倒在地,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受到袭击。 猎人们惊慌大叫,左顾右盼,寻找着偷袭者的方位。 疯狗听到声或响动,回过头来,就看到一个猎人被一支短小的弩箭从眼眶贯入,倒了下来。 有人在袭击这些猎人,尽管不知道是谁,但疯狗依旧没有丝毫犹豫,回头就朝着那群猎人扑杀过去。 没了那个道士,没了那可怕的定身咒,这些猎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一番厮杀,疯狗喘息着坐在地上,用力的拔出插在后腿上的箭矢,看着路旁的草丛:“出来吧。” 一个小巧的身影,持着相对它显得硕大的弩出现在他的眼中,这是一个化形不完全的…… “啊!我要死了,大哥,我要死了。” 浑身是箭的猪妖躺在地上惊恐大叫,疯狗心头松了一口气,还能叫的这么大声,就说明无碍…… 等等…… 疯狗眼前变得模糊,大脑的痛苦他眼前扭曲。 滴答,一滴鲜血滴落在冰冷的地面。 这肥胖的家伙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口中喃喃:“大哥,快跑啊!那个人好厉害…好厉害啊…我好怕呀大哥……” 缩在墙角的兔女郎猩红的眼珠闪烁了两下,垂一下耳朵,更加用力的缩成一团,挤在墙角,藏在了阴影之中。 疯狗嘴角抽搐,他没有跑,而是跪在地上,抱起这头肥硕的肥猪,这是他的兄弟,一次次为他挡刀的兄弟,这个世界上唯一没有背叛自己的人了。 他在这里,自己怎么能跑。 远方,传来惨叫。 打退了一次天师府的围剿,他们就变得无法无天了,觉得这里天下第一安全,因此失了警惕,如今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正在迅速溃败。 怀里的兄弟已经变得冰冷,疯狗的心也随着一起变得冰冷,头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啊…… 第一百四十三章 逃出洞穴 踏踏踏…… 清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靴子踏入血泊中,溅起一片血花。 从靴子往上看,是黑色的大氅,有些破损的斗笠,让这位来客显得有几分神秘。 “他们都在逃,你居然没逃?”来客略显惊讶。 疯狗抬起头来,看向来人,目光注视到了他手中的刀,刀面如镜,刀锋闪烁寒光,一滴残留的鲜血从指尖滴落,想起了三弟背后的伤口,不由得嘴角翘起:“就是你杀了老三吧?” “老三?”鬼哭看向被这个阴冷青年抱在怀里的猪妖,然后微微颔首:“这么说来,你要么就是这里的大当家疯狗,要么就是那个神秘的二当家了。” “我就是疯狗,你是谁。” “鬼哭。” “鬼哭?”疯狗皱起眉头:“我没听说过大周天师府金牌中有一个叫鬼哭的人。” “蜀山鬼哭。”鬼哭解释道。 “原来如此。”疯狗微微含首,轻轻的抱起了肥硕的猪妖尸体,转身往里走去,而鬼哭不紧不慢的跟在他后面,随着他一同往里边走去。 经过兔女郎模样的兔子精身边的时候,鬼哭看了她一眼,这个兔子精浑身一个哆嗦,脸色变得惨白。 不过鬼哭没有理会她,他觉得这只是个普通的兔子精,所以放过了她。 兔子精看了一眼鬼哭的背影,连忙爬起来仓皇逃跑,消失在黑暗深处。 疯狗将猪妖的尸体放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身首合上它的眼眸,声音沙哑的说:“抱歉了兄弟,好不容易风光一回,这一次,大哥不想再跑了。” 他跑的已经够多了,足足两三百年,都在逃亡中度过。好不容易,天地大劫至,北风来到,他的机会来了,开始放肆杀戮,即便引来了天师府,也靠着老二的情报将其击退。 如此风光的日子,虽然只有短短两年,但他已经满足了。 现在,面对杀死老三的强敌,他不想再跑了,他想痛快一战。 痛! 头好痛。 眼前的一切,变得一片猩红。 疯狗的呼吸变得粗重,他用力的喘息着,从座位后面的墙壁上,取下了挂在上面的双刀。 双刀出鞘,犹如一双明亮的羽翼向两旁展开。 疯狗回过身,俯下身躯,嘴里发出一声咆哮:“嗷……汪!” 一阵寒风扑面,疯狗瞬间出现在鬼哭面前,当的一声,刺眼的光芒乍现,火焰随之晃动,片刻后,梦中一切又恢复了根本的阴暗。 刀口淌血,鬼哭左手也把住了刀柄,五根手指一根接着一根的弯曲,将长刀牢牢的控制在手中。 刀尖上扬,在眼前形成一条细线。刀锋流光溢彩,最终光芒汇聚在了刀尖,仿佛夜空中的一颗星辰。 对面,刀锋所向之处。 疯狗低声呜咽,一道伤口出现在了脖子上,他却仿若未闻。 “呜!” 他低低的咆哮一声,瞳孔微缩,身体一顿,刹那间,整个人就射了出去。 鬼哭双腿如同深根般钉在地上,只是刀尖微晃。 原本紧贴地面而行的疯狗突然一弹而起,整个人瞬间跳到了鬼哭头顶,嘴唇裂开露出锯齿状的牙齿,然后双刀交叉…… 噗! 空中的疯狗呆住了,他不可思议的低下头,看着穿过胸前的狭长刀身,剧烈的痛苦从胸口朝着四周蔓延。 “额!” 叮当两声,双刀落地,弹动两下。 疯狗用力的抓住刀身,但是,这一刀太过致命,让他力量飞速流逝,止不住的一寸寸往下移。 噗! 喷薄的红雾让他眼前朦胧,剧烈的痛苦使得四周景物扭曲。 他就这样被挑在半空,感受着生命的渐渐流逝。 突然,鬼哭抽出长刀。 手指齐根而断,他从半空跌落,重重的摔在地上。 砰! “好快的刀!”他趴在地上,头又开始痛了起来,这种无力的,让他又回到了当初,他看着主人拿着屠刀一刀捅进自己的身体。 “嗯啊!” 疯狗的身体卷曲抽搐,鬼哭单手提着他的衣领把他举了起来,用力的怼到墙上,他忍不住咳嗽一声,双眼愈发朦胧。 “告诉我,你们的二当家在哪里,他是谁?” 疯狗哈哈的笑了起来,泪水夺眶而出:“老二,老二不是已经被你放走了吗?” 顿时,鬼哭浑身一僵:“那个兔子精?” “呵呵呵呵呵呵,就是她啊!” 疯狗又咳出了一口血,他感觉自己已经不行了,十分可笑的事,到了这个时候,他反倒不怕死了。 “想死,没这么容易!”鬼哭神色一肃,这家伙还不能死,他身上似乎还有更重要的情报,于是一刀捅进疯狗的胸膛。 伴随着这一刀拔出,黑色的污水从伤口喷涌。 疯狗能明显感觉到,生命的流逝被止住了,他冷笑一声,体内的妖气在心脏凝聚。 砰! 鬼哭愣住了,因为疯狗死了。 他看着这个双目圆睁的犬妖,眼皮抽了抽,旋即大笑出声:“哈哈哈哈……你这家伙,还真是……让人敬佩啊!” 说完,鬼哭笑着摇着头甩下尸体,回身跑向黑暗之中,希望还来得及找到那只兔子。 …… 一片灌木微微晃动,然后,一双兔耳朵探了出来,动了动,接着,便是一个娇艳的面孔露了出来。 兔子精松了一口气,从灌木丛中走出。 此时的她披上了一件披风,遮住了娇美的身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那片灌木,她不由得长叹一声,多年的辛苦,算是毁于一旦了。 “逃了出来,应该高兴才是,为何要叹气呢?” 兔子精浑身一僵,敏捷的转过身,瑟瑟发抖的看着眼前的这棵大树。 大树后面,一个白衣女子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柄青竹剑,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你这个兔子精,倒是有几分意思。” 兔子精一脸柔弱,斗大的珍珠儿就这么轻易的从眼中流了出来,她跪在地上,哀求道:“这位女侠,求求您饶了小女子一命吧,小女子从未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啊,只是被迫服侍这群强盗,每日过的也是生不如死,被他们欺辱……” 说着,低下头来,两只长耳朵也跟着一同垂落,手捂着脸,低低呜咽,消瘦的肩膀一抖一抖。 “唉,真是可怜。”拿着青竹剑的白衣女子走到了她的面前,蹲了下来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脑袋:“我叫采薇,林采薇,安心,你安全了。” 而就在此刻,兔子精捂住脸的双手之下,红润的双唇向上翘起。 第一百四十四章 神秘干爹 “谢谢,谢谢……”兔子精抬起头,流着泪一脸真诚的道谢。而她的手,却悄悄地伸进了宽大的披风中。 “瞧你可怜兮兮的样。”采薇宠爱的一笑,双手伸到了她的背后,一把将她抱在怀中。 好大的力气! 兔子精一张俏脸憋得通红,随着近几年的长高,采薇的身形越发高挑,但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力气有多大的。 可实际上,因为常年修行传承至白龙谷,时至今日,她的力量虽然比不上鬼哭,却也绝不容小觑。至少,比面前这个兔子精上肢的力量要大太多了。 被采薇这么一抱,兔子精的双臂立刻就动弹不得,她额头冒出冷汗,心中焦急。 “女侠。”眼睛一转,兔子精怯生生的说道:“请放开小女子,这样实在是……” “哟,害羞了?”采薇松开了她,伸出如葱般的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鼻子,调笑一番:“这么害羞可不好,算了,跟我来吧,我带你出去。” 说完,拉着兔子精的手就往林中走去。 “真是……愚蠢的善良。”兔子精心中狂笑,空出来的手悄悄地伸向披风里面。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前方,采薇突然开口问道。 兔子精被吓了一跳,连忙抽出手,背在身后,满脸通红,吞吞吐吐道:“回……回女侠的话,小女子,小女子叫红珍珠。” “红珍珠?”采薇回过头,仔细的打量着兔子精红珍珠。红珍珠连忙低下头,却被采薇用剑柄挑着下巴抬了起来,这便听到采薇赞叹道:“眼睛真漂亮,的确像红珍珠一般美丽。” 红珍珠再一次低下了头,垂下眼帘,心中叫嚣着:“贱人,敢敢如此侮辱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采薇恍然未觉,再一次回过头,和兔子精十指相扣,继续走在前面。 兔子精红珍珠又一次将手伸向了披风中,当她抽出了弩的那一刹那,终于现出原形,满脸狰狞的将早已上好弦的弩对准了采薇:“去……” 她愣住了,因为她看到了一双冷冽的双眸,采薇正看着她,嘴角含着冷笑:“动手啊!” “死吧!”兔子精压下心头恐惧,扣动了扳机。 然而,另一只手突然传来一股巨力,将她拉到一旁,手中的弩自然也失了准心,箭矢射到了一片空气,没入了林中。 杀招被破,兔子精红珍珠低头看一下十指相扣的双手,恐惧在心头蔓延,原来从一开始,她就已经落入了这个女人的掌心。 不行,干爹的大计还需要我,我不能就此束手就擒。 兔子精红珍珠的右腿一弹而起,带着呼啸的风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踹向了采薇的下巴,就在采薇微微后退半步意图躲避她这一脚的时候,半途一转,又踢向了采薇的手腕。 原来,踹向采薇的下巴只是虚招,而采薇的手腕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她的双腿强壮而有力,爆发出来的力量甚至能踢碎岩石。 红珍珠猩红的双眸透着残忍的笑意,她已经能想象得到这个趾高气昂的女人抱着断臂倒地哀嚎的模样。 可是,她这一招尚未完成,就被一剑柄点在了膝盖上。 “啊!”一声惊呼,红珍珠膝盖欲裂,踢出的这条腿顿时就软了下来。 “还没完!”她大叫一声,扭转腰肢,柔韧的躯体几乎扭成了麻花,另一条腿迅速弹起,蛮横的贴上采薇的胸口。 可是,又是与采薇十指相扣的那只手传来巨力,身体凌空的兔子精红珍珠被采薇直接抡了起来,重重地砸在了树干上。 “啊!”一声惨叫,红珍珠终于支撑不住,手中的弩飞了出去,口中咳出鲜血,双眼迷茫的软倒在地。 被绿的枝条破土而出,飞快的将它周身缠绕。 完蛋了! 红珍珠心中想到,体内妖气开始在心脏处凝聚,这是干爹教她的手法,只需半个呼吸的时间,她就能引爆自己的心脏。 她看着冷着脸的采薇,嘲讽的一笑,想活捉我,下辈子吧! 可是,又被打断了。 采薇拿着连鞘的青竹剑点在她的心口,顿时,好不容易凝聚的妖气被一瞬打散。 兔子精红珍珠如遭雷击,整个身躯扭成一团,痛苦的涕泪横流。 她聚起最后一丝力气,现出了原形,变成了一只雪白的兔子,躺在地上浑身抽搐。 “看来你身上真的有大秘密啊!”采薇抓着耳朵把她提了起来,冷着脸看着红珍珠因为痛苦扭曲的面庞:“你以为现出原形不能在说人话不能让我们无法拷问你了吗?你也太小瞧我们蜀山了。” 蜀山! 兔子精红珍珠的大脑顿时炸开了,她以为采薇是天师府的人,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蜀山的人。 蜀山底蕴之厚,远超天师府,也只有天师府身后的泰山才能比得上。 要糟! 兔子精红珍珠心中哀叹:蜀山,蜀山的人怎么跑到中原来了! 这伙以疯狗为首的匪徒巢穴在半天之内就被控制,到了第2天,就被彻底清剿。 野兽被宰杀,成了食物,妖怪是死的死,被抓的被抓,能逃走的,也就寥寥几个,并不碍大事,因为主要的头目都没能逃出去。 钱长老脱下了外衣,一改往日的慈祥,亲自动手开始审讯起这些被抓的妖怪。 作为斩妖阁的长老,他虽然实力相对一般,可会的东西着实不少,审讯就是其中一项。他的审讯可不是一般的审讯,使用的刑具不只是凡俗中常见的刑具,还用到了储存的法术的玉符。 在他的审讯下,一开始桀骜不驯的妖怪们纷纷求饶,把能说的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而在旁边的铜牌立刻就知道了他们那次围剿失败的原因,原来,从一开始他们行踪就已经暴露,这边以逸待劳,加上出乎意料的伏击,他们自然稀里糊涂的就败了。 兔子精红珍珠更加顽强,强忍着刑罚的痛苦就是不肯化为人形。然而,当回到了县城,鬼哭为她治好了大半的伤,钱长老亲自为她炼制了一些丹药为她服下之后,她终于撑不住了,现出了人形,然后又被催眠。 在她的吐露下,众人得知,她还有一个神秘的干爹,而关于天师府前来围剿的消息,就是她干爹告诉她的。 但是,关于她的干爹是谁,她干爹的面貌如何,她是一问三不知。 第一百四十五章 到权州城 交代大嗓门县令准备好迎接后面的巴蜀大军,先锋营便再次上路。77dus 至于兔子精红珍珠干爹是谁,又有什么阴谋,就不关先锋营的事了,直接将其交给了天师府铜牌,而这位天师府铜牌将会押送这个兔子精前往附近州城,寻求同僚相助。 10月末,野外。 白鹿悲鸣,倒在了地上。 一阵马蹄声中,陈虎头骑着战马匆匆从后面追来,看着倒地的白鹿,兴奋的叫道:“今天当真好运气,今晚可以加餐了。” 正说着,忽起大风,陈虎头身后传来高呼:“大人,鬼大人让属下通知您,要下大雪了。” “知道了。”陈虎头抬起头看着昏暗的天空,不由得眉头紧蹙,自从出发到了如今,已经将近两月,这路程却才走一半,着实让人心焦。 不由得,猎到白鹿的好心情消散大半。 “带上这鹿,我们走。”陈虎头收起了弓,招了一下手,对手下说道。 刚回到营地,陈虎头就听到旁边营帐中传来一声惨叫,他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身边亲卫钻了进去,随后又钻了出来,在陈虎头耳边道:“禀大人,一个兄弟手指被冻坏了,要切掉。” 陈虎头叹息一声,这还没碰到敌人,就开始损兵折将,当真叫人憋屈。 陈虎头扭头看了一下马背上的白鹿,叹息一声:“待会把这条鹿给分了,让所有兄弟都尝尝鲜。” 一头鹿,是不够所有兄弟吃的,但放在汤中,总能多些肉味。 “是!”亲卫领命。 陈虎头琢磨了一下,又突然问道:“你冷吗?” 亲卫犹豫了一下,然后摇头,大声道:“属下不冷。” “扯淡。”陈虎头冷哼一声:“老子都感觉到了冷,你还不冷?” 亲卫嘿嘿傻笑一声,陈虎头叹了口气:“再坚持一下,等到了权州城,老子想办法给你们添些衣服。” “那感情好。”亲卫傻乐道,突然一阵大风刮过,陈虎头缩了缩脖子,身边亲卫更是打了个摆子。 “奶奶的,这狗日的老天爷。”陈虎头骂了一句,便匆匆往自己的营帐小跑而去。 不过一会儿,天就黑了,下起了鹅毛大雪。 简陋的营地中,一团团篝火亮起,成群的将士持着大枪来回巡逻。 “采薇!”鬼哭撩开帐篷,便看到采薇站起身来,一抹翠绿往地下钻去。 “鬼大哥?”采薇脸上扬起笑容:“你怎么来了?” “吃饭了。” “啊!天已经黑了吗?” 采薇一边说着,一边走出帐篷。 两人并肩而行,鬼哭随口问道:“怎么,你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是小小宝。”采薇眉头微皱:“它不能往北走了。” “怎么回事?”鬼哭听到这个消息,显得有些诧异。 “它说越往北走,就越艰难,现在已经走不动了。” “那便让它回南方去吧。”鬼哭叹了一口气:“大嘴也出现了问题,睡眠的时间越来越长。” “嗯。”采薇点了一下头,来到了篝火边,南宫大郎他们都在这里,大郎打着招呼:“师叔!” 采薇微微含首,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嗯。” “怎么了?”南宫拉着采薇的手让她坐在身边:“那个来了?” 顿时南宫脸颊羞红:“没有,和那个无关。” 十一月初二,权州城。 一连下了几天的大雪,权州城惨遭雪魔的蹂躏,又有许多民宅垮塌,又不知道被冻死饿死了多少人。 衙役官兵们走上街头,开始四处巡逻,收拾着那些冻死饿死的尸体。 就在这时,一支甲胄齐全装备精良的军队风尘仆仆而来,刚到城郊,就有人慌忙来报。 于是守城的官兵也不顾城外还有百姓,连忙关上了城门,并且将消息上报。 作为驻守权州城的千人将匆匆登上城楼,向外观望,接着松了一口气。 外面来人虽然人人有马,装备精良,人数却不多,而且打着的是蜀军的旗号,并非敌人。 照例一番交涉,先锋营由于人数不多,且是外来支援的部队,所以得以入城。 刚一入城,原本有些死气沉沉的先锋营将士开始多了几分生气,眼睛绿油油的盯着那些慌忙躲避官军的女人。 军队安顿了下来,陈虎头便开始急急匆匆的安排起来,他让先锋营的将士分三批出营休息,并且再三强调:“不准惹事!” 然后,就去见权州刺史想办法讨粮讨衣去了。 出了营,赤仙子欢快的蹦了起来,犹如一头撒欢的二哈。长途跋涉的行军,早就把她给憋坏了。尽管此时城中一片萧瑟,却也不妨碍这条蛇精的好心情。 采薇与南宫也是心中欣喜,她们的年纪都不大,还不超过五十岁,连生命的一成都还没度过,自然不能要求她们在心境上古井无波。 在一家布店前,她们的双腿就挪不动了,走了进去满脸欣喜的挑起布来。 “师傅。”大郎在鬼哭面前踌躇道:“徒儿想和罗师兄去酒家喝些酒。” “去吧,别喝多了。” “是。”大郎恭恭敬敬的拱了一下手,然后便和罗家成快步朝着前方的一家酒家走去。 看了一下店里的两个女人,大嘴不满的打了个喷嚏,鬼哭拍了拍它的头,这对兄弟就站在店外百无聊赖的看着四周的景色。 “啊!” 一声尖叫引起了鬼哭的注意,这是赤仙子的声音。鬼哭眉头微蹙,扶了一下斗笠,心中想:难不成,那蛇精又惹事了? 如此想着,拍了拍大黑脖子:“你在这里呆着,去看看。” 大黑翻了个白眼,又不耐烦的打了个喷嚏,鬼哭按着长刀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 每一个岔道处的左边,罕见的,街上出现了一堆人,他们围得严严实实,嗡嗡的七嘴八舌的在说些什么。 鬼哭推开人群挤了进去,然后就看到赤仙子在打道士。 道士被打得满头是血,几次想要抽出背上的法剑,都被赤仙子一耳光打断。 别看赤仙子南宫采薇面前怂成狗,但是在外人面前,但惹到她,就会凶悍得像条疯狗似的。 道士破口大骂:“妖孽,你不得好死。” “妖你妈!”赤仙子气呼呼的又是一耳光过去,这个道士明显不擅长拳脚功夫,被一耳光抽的跟个陀螺似的打了个旋,摔倒在地,捂着脸,又气又怒:“有本事弄死我,不弄死我,就等着被我弄死吧!到时候,我还要吃蛇羹呢。” 顿时,赤仙子玫瑰般的瞳孔微缩,杀气涌出。 第一百四十六章 北海冻结 道士的一句话,引动了赤仙子的杀心,就在赤仙子即将动手杀人的时候,鬼哭越众而出,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后一脚踢晕了道士。 “好了,走了。” “可是他……”赤仙子恶狠狠的盯着道士。 “别跟一个疯子计较。”鬼哭扯着赤仙子的手腕,匆匆往布店赶去。 “那家伙先用雄黄袭击我,然后说要吃蛇羹……”赤仙子气急叫道。 “都说了,他是个疯子。”鬼哭叹了一口气,停了下来与她解释道。 在人群中的时候,听到周围的人议论纷纷,鬼哭明白了那个道士的身份。 他根本不是个道士,只是个普通的百姓。 今年夏天,和家人一同出城入山寻找食物的时候,一家都被一只蛇妖给吞了,只有他逃出生天,然后他就疯了。 开始以为自己是个降妖除魔道士,想尽办法弄来些雄黄,看到陌生人就以为是蛇妖,然后手指沾着雄黄装作施展法术的模样就往别人身上戳。 明白了这些后,赤仙子目瞪口呆,那个家伙阴差阳错差点就让自己露出破绽,自己运气也太坏了吧。 “不是你运气太坏。”鬼哭摇头:“只是你恰好出现在他面前,而他又不认识你。” “嗯,可恶,我又不吃人……” 赤仙子气愤的嘟囔了两句,然后就听到南宫的声音:“夫君,还有秀儿,你们在干什么?” “姐姐,我们……”赤仙子连忙露出笑容,然而她看到南宫和紧随其后从布店中走出来采薇脸上温和的笑意的时候,笑容僵住了。 她的头一顿一顿的低了下来,然后看到了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大手。 “是呀,我也很好奇。”采薇咬着牙笑道:“秀儿姐姐,你能告诉我吗?” 赤仙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鬼哭不动声色的松开了她的手腕,默默的转过了身。 赤仙子看着鬼哭干脆的卖队友,欲哭无泪,艰难的扯出一丝笑容:“姐姐,请听秀儿解释……” …… 这个冬天,北海比去年还要冷。以至于,北海的海面都被冻结。 这一天,古蛇大巫又一次来到了冰山上,眺望着一望无际的冰川。 冰川之上,一片朦胧白雾,一直笼罩的远方尽头,与天相接,形成一条分割天地的直线。 阳光冰冷,冰面反射着瑰丽的光彩,动人心魄。 古蛇大巫在这里呆了很久,如同一尊雕像。 渐渐的,到了夜晚。身后的一个族人们搬来了柴火,点燃了巨大的火焰。 冰山之顶火光冲天,划破了黑暗,火焰在寒风中倔强的燃烧着。 火光中,古蛇大巫须都被染上了一层红色。族人来到他的身边,尊敬的说:“古蛇大巫,天冷了,快回吧!” 古蛇大巫摆了摆手,不甘心的看着远方:“再等一下吧。” 族人无奈,只好陪在他的身边。 渐渐的,风越加的大了。古蛇大巫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唉,回吧!” 突然间,他愣住了。 “大巫,大巫?” 古蛇大巫身边的族人小心翼翼的呼唤着,哪知道一只大手忽然拽住了他的衣领,热气喷到了他的脸上,古蛇大巫兴奋的声音让他耳膜震荡:“看,看,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天上的星光洒落,冰面一片晶莹。暗淡的夜雾之中,似乎有一片庞大的黑影正在接近。 这个古蛇大巫的族人颤抖起来,他出兴奋的尖叫:“大巫,那…那…是不是族人,是不是族人?” 古蛇大巫一把把他摔到地上,大叫道:“还愣着干什么,拿我号角!” 古蛇大巫的这个族人连滚带爬的往后面跑去,过了一会儿,捧着一个巨大的号角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古蛇大巫举起号角,鼓起腮帮,用尽全力的将号角吹响。 呜~~ 呜~~!!!! 苍凉洪亮的号角声,在海面传荡,一直传到了远方。 呜~~ 呜呜~~!!!! 远方,大片大片的阴影正在接近,他们突然停住了。 然后,一点火光在阴影之中晃动,接着,第二点火光,第三点火光。 没过多久,一片晶莹的海面上闪烁起无数的火光,犹如漫天的繁星出现在了海面。 呜呜呜~~!!!! 无数的号角同时被奏响,原本苍凉孤寂的号角声瞬间被回应淹没。 古蛇大巫的手垂了下来,号角落在了地上,他大口的喘着粗气,听着那振奋心灵的号角声,眼中一片猩红,脸上已被兴奋淹没。 古巫一族,趁着这个冬天北海结冰的时候,踏冰而来,终于回到了南瞻部洲。 几千年了,几千年了啊! 古蛇大巫疯了一般朝着山下跑去,一个不慎,滑倒在地,一路滚了1o多丈,这才重新爬起来,然而没有两步,又重新跪在了地上,看着眼前无数的火光,听着浪潮般扑面而来的号角声,掩面而泣。 吃了那么多苦,终于,他们一族终于举族踏上了南瞻部洲。 夜深了,原本一片死寂的冰雪世界活了过来。 无数的火把将夜空照成了白昼,无数的雪人来到了这里,前来接应他们未来的主人。 巨人,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 无数个巨人出现在火光之中,他们面容憔悴,他们瘦骨嶙峋,没有男有女,他们披着厚厚的皮毛,扛着巨大的武器,喷吐着热气,迈着沉重的步伐,拖着如小山般的行李家当,缓缓而来。 这一刻,雪人们感到了惊慌,他们感到大地在颤抖,大地在轰鸣,似乎这厚实的冰面随时都有可能崩塌一样。 好强,真的好强大! 雪人们又是恐惧又是兴奋,他们瞪大了双眼,看着这一个个虽然憔悴,却依旧强大无比的来客,全身颤抖。 而在这些身材消瘦的巨人之中,有一个最为特别。 他走在最前方,身高在一丈半左右,握着一杆两丈多的铁枪,背后还背着一张与他身高相近的巨弓,还牵着一匹瘦骨嶙峋的长毛巨象。 巨像背上除了小山般的杂物,还插着一杆旗子,由三条皮毛组成的破烂旗帜,随着寒风招摇。 他踏破夜间的黑雾,高举巨大的铁枪,往下一挥,便劈开狂风,在剧烈的爆响声中,那一片碎裂的冰凌之中,也劈开了高耸的冰崖。 无数的冰渣如同雨点一般往下坠落,他踏着自己劈开的道路,顶着不断坠落在身上的冰渣,一步一个脚印的登了上来。 古蛇大巫激动的浑身颤抖,跪在了地上,硕大的眼泪划过脸庞,双手高举自己的长矛,大喊道:“恭迎巴罗祖巫。”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八方汇聚 邯郸城中,周王行宫里。 马去病正在与白马开复商议军中大事,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好事,大好事啊!” 人还未到,声已先至。 御林军统领马仲羽一脸喜色的闯了进来:“陛下,大好事啊!” 白马开复停止了话语,看向马仲羽,也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比他族人还鲁莽的粗糙汉子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马去病脸黑了下来,他呵斥一声:“你这家伙,怎么还是如此不懂规矩。” 马仲羽看了一眼白马开复,摸了摸后脑勺,咧嘴笑道:“哎呀陛下,这不是忘了有外人嘛!” 说着,他还不忘挑衅的撇了撇嘴角。马仲羽可不喜欢这个家伙,这个家伙前不久还是敌人了,现在莫名其妙又成了自己人了,还占据了陛下这么多时间,比他和陛下在一起的时间都多,让他如何喜欢。 白马开复没有理会马仲羽,马仲羽讨了个没趣,屁颠屁颠的跑到门外,拱手大叫道:“启禀陛下,臣御林军统领马仲羽求见。” “进来。” 马仲羽乖巧的走了进来,然后笑道:“陛下,好消息啊!” “说吧,什么好消息?如果这个消息不够好,你抄10遍军规吧!” “肯定是好消息。”马仲羽一脸自信的说:“秦国的援军到了,两万边军,三千老秦军,还有500铁鹰卫。领头的,是那个大名鼎鼎的秦国大公子秦平,就是秦国那个老不死的曾孙。” 确实是好消息,马去病大喜过望,甚至忍不住站了起来,快步的走下,抓着马仲羽的衣领大声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还不止如此……”马仲羽笑得眉飞色舞:“昆仑的人也跟着来了,足足500多号道士,领头的我滴个乖乖,一丈多高,拿着一根铁棒看起来好生威猛,好遗憾这样的好汉子居然当了道士。” “好好好,确实是好消息!”秦国来人,可不仅仅只是带来几万精兵这么简单,更重要的是其中结盟的意味。大公子亲自率军,更表达了那个秦国老不死的诚意。 昆仑来人,带来的也不只是500拥有妖气的道家真人,还有昆仑他们的支持。 如此一来,面对秦国那边的压力大减,他也就可以抽调更多人手了。 虽说这些事早已商议好的,甚至马去病已经和使者商议好了,已经颁发了国书,但只有等他们真的到了,马去病心头的那块大石才算真正落下。 “太好了。”马去病背着手来回走了两步,朗声道:“仲羽!” “在!”马仲羽一脸兴奋的拱手,等待马去病的命令,他带来了如此的好消息,想必陛下会大赏他吧!说不定还会准他喝几坛酒。 “就罚你抄军规十遍吧!” “诺!”马仲羽刚要答应,突然觉得不对,连忙叫道:“陛下,俺带来的是好消息啊,为啥要罚俺!” “大胆马仲羽。”马去病神色一肃:“竟敢直呼友邦国君为老不死,此乃大不敬之罪,如今孤以从轻处罚,你还有什么不满?” “怎么能这样?”马仲羽瞪大了一双牛眼,使劲的看着马去病:“陛下,咱们可不能不讲道理啊,平日里您也不是这么称……” “闭嘴!”马去病眯起了眼睛:“尔要抗令?” 马仲羽立刻怂了,委屈巴巴的一拱手:“是。” “对了,大公子到哪里了?” 马仲羽有气无力的说:“启禀陛下,他们已经经过了朝歌城,想必就是这两三天,就能到达咱们这儿。” …… 时间飞逝,不知不觉,11月就这样悄然流逝,转眼就来到了这一年的最后一月。 月亮圆了又缺,星光暗了又亮,先锋营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挣扎着前行。 这一夜,正值隆冬,天昏地暗。 将士们被裹成了球,可依旧挡不住那要命的寒冷。 痛苦的呻吟声,在营地中徘徊,哪怕是铁打的汉子,突然来到这陌生之地,在野外遭受致命严寒的折磨,也扛不住了。 先后有人病倒,就连陈虎头,也没能躲过,就在前几天,早上他醒来的时候,突然发现周围白茫茫的一片,怎么也看不清了。 面对这种病的,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好在鬼哭的刀面对这种病还有用,治好了他的眼睛,但是没过多久,他又犯了这种病。 这种病在军中频繁发作,哪怕鬼哭也扛不住了。他的刀的确神奇,哪怕被北风一削再削,也依旧是一个奇迹。可是,鬼哭的体力并非无限,每使用一次都要消耗大量体力,以至于他因为体力消耗过度陷入虚弱之中,差点因此病倒。好在南宫采薇及时发现,钱长老又配了草药,鬼哭在休息了一天后又生龙活虎起来。 但是这个病,却因为鬼哭的休息在军中更加猖狂的肆虐起来。 好在后来找到了一个当地的猎户,这才解决了这个病。 原来,要预防这个病其实很简单,只需要一块半透明的黑布就能解决。 陈虎头连忙派人将这个消息传给了后方的大军,接着继续赶路。 可是,解决了一种病,很多的病铺天盖地的袭来。 冻伤风寒接踵而至,一群来自巴蜀的汉子们饱受折磨,嘴唇开裂,手指脚趾残缺,盔甲被冻成了冰坨,也也不知道什么信念支撑着他们,他们始终没有停下,咬着牙,咳着嗽,一路穿过雪地冰河,到达了洛阳。 面对洛阳的繁华,他们依旧没有多做停留,一直走到了现在,现在,眼看已经靠近大河了。 夜晚的军营并不宁静,一连串的咳嗽声此起彼伏,到了黎明时分更甚。 好不容易挨过了黎明,先锋营上路,一个好端端的汉子,走着走着就倒下了。 鬼哭第一时间上前查探,随后摇头,即便是他的刀,也无能为力。 又走了一个兄弟,周围的汉子们红了眼眶,悲伤之中又带着麻木,就这样又艰难的挪动了二三十里路,然后被迫停下安营扎寨。 埋锅做饭,炊烟袅袅。 而这时候,南宫突然开口道:“快过年了吧?” 鬼哭愣了一下,对此他不是很清楚。 “是啊,快过年了。”说话的是刚好来到这里的陈虎头,他一屁股坐在了鬼哭旁边:“这个年,看来咱们是过不成了,咳咳咳……” 第一百四十八章 青丘狐女 春节,也就是俗称的过年,对于人族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 在这个日子里,无论过去的一年如何的不如意,人们都会露出笑容,迎接新的一年。 爆竹新衣压岁钱舞狮舞龙各种节目精彩纷呈,哪怕隆冬的酷寒,哪怕末日的浩劫,也挡不住人们的狂欢,挡不住人们的热情。 东胜神州,无论县城州城,是张灯结彩,火红遍布。 门神桃符,对联灯笼,通通换了一新。 小孩的欢声笑语,久违的遍布了这片人族的摇篮。 丰盛的食物,温暖的火焰,一声声悦耳的祝福,这一切,都和在大河河岸边的先锋营无关。 大河浩荡,可也挡不住从北而来的寒风,这股寒风连大海都能冻结,大河又怎能抵挡,因此河面冻结。 先锋营小小的一撮人,在这浩荡的大河边是如此的不起眼。几根破旧的旗帜迎风招摇,孤零零的,可怜巴巴。 钱长老唤醒了沉睡的河伯,采薇一剑击碎了冰面,长着鱼头的河伯终于探出头来,口吐人言。 往下走五里,那里的冰面最厚最结实。 说完,河伯打着寒颤一头重新扎进水里,到了冰层之下,回到了他的河下府邸中,又重新陷入沉睡。 先锋营的将士挪动着沉重的步伐,小心翼翼的沿着光滑的河岸往东而行。 人群中,采薇叹了一口气,她看向四周,往日一个个精壮彪悍的汉子如今一个个瘦骨嶙峋,不仅人瘦,马也瘦,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像是随时要摔倒一样。 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她的双眼有些迷茫,一路走来,她见到了被战火摧残成废墟的城市,也见到了相依为命的年迈夫妻。她见到了凶恶至极的山贼土匪,也见到了舍己为人的绝世善人。而见到的更多的,是周围日渐消瘦的将士,是人数越来越少的先锋营。 不知不觉中,已经有数十人倒下了,有数十人没能跟上队伍消失无踪,还有数十人因为伤病被舍弃。到了如今,先锋营人数已经不足两百。 传说中的人族大敌都还没有碰到,就死在了这艰险的路途中。 当然是为了人族的未来。鬼哭开口道。 可是采薇长叹一声: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聊聊嘛! 说到这里,她自己也笑了,因为她自己也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以前物资丰盛的时候都不可能,现在怎么可能?鬼哭摇了摇头,两人不再说话。 前方是一片洁白,白的可怕。可怕的白色覆盖了大地,一眼望不到头,悄无声息之间不知吞噬了多少性命。 一片树林,依旧在坚守。 让这片洁白被打破,哪怕破败,也好歹多出了些许颜色。 一破败的村庄,就在这破败的树林边上。已经被白色吞没大半,剩下少许残垣断壁路在外面。 鬼哭和前长老对视一眼,然后鬼哭骑着大黑越众而出,一头闯入了这破败的村庄。 率先看到的,是几具尸体,他们被削尖的木棍穿透,双腿悬离地面,正被乌鸦啄食。面容已经模糊不清,也不知究竟是什么身份。 乌鸦尖叫着飞上了天空,翅膀煽动者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盘旋在天空不断尖叫的声音令人心生烦躁,让这片被冰雪覆盖的大地更显孤寂。 鬼哭有停留,继续往里走。 尸体,又见尸体。 一只扭曲的胳膊穿透了一片瓦砾,五指张开,似乎想要抓着什么。 一堆碎骨埋藏在如沙的雪地下,放置在坚硬如铁的土地上,在大黑马经过的时候,被它的铁蹄踢了出来。 一栋还算完好的房子,固执的屹立在前方,周围围了一圈破碎的围墙。 绿瓦之上是白雪,屋檐之下是冰凌,院子里两棵枯萎的大树被一条绳索连接,绳索上晾着被冻得僵硬的衣物,显然这里还有人住。 剧烈的咳嗽声,从屋中传出,然后是焦急的女音。 鬼哭下了马,按着刀,穿过破碎的围墙,咳嗽声停了下来,然后堂屋里传来砰砰的声音。 鬼哭到了院子,目光透过大门,看到了一个堂屋里有一个女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白色长发,双眸如春水般温柔,肌肤如冰如玉,身材惊心动魄,哪怕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长裙,也挡不住她的魅力。 她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不速之客,便不再理会,纤纤玉手抓起了沉重的斧头,接着用力捣下。 几块冰渣从铁桶中溅了出来,鬼哭这才明白,原来那砰砰的声音,是她捣碎冰块后发出来的。 为何不用雪?鬼哭问道。 雪熬出来的水只是普通的水这个女人答道:而我桶中的冰,是泰山山顶取来的水结成的冰。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鬼哭知道,这个女人也清楚自己瞒不了,所以没有隐瞒。 泰山山顶的水,有什么用? 能治病。女人垂下眼眸,如水的眸子里带着令人心痛的悲哀:但可惜,治不了老! 生老病死,本是常态。 可他老得太快了。女人又是一斧头捣了下去,冰块破碎的声音清楚的传入了鬼哭耳中。 鬼哭,来自巴蜀。 玲珑,来自青丘。 青丘狐女多情。鬼哭感慨。 但她们不该多情,尤其不该对凡人。自称玲珑的女人扔下了斧头,站了起来弯腰提起了桶,几尾巴从裙角倾泻而出。 这,是一个来自青丘的狐妖。 我等想在村里休息一下。 请随意。玲珑说道:只要不来打扰我们就好,不然村口的几具尸体你应该已经看到了。 嗯。鬼哭微微颔首:很有震慑力,可不像是温柔多情的青丘狐女能干得出来的。 这么说,你是来替天行道的?瞬间,玲珑如春水般的双眸变得如外面铺天盖地的可怕洁白一般无二,都是那么的冷。 六根尾巴,肆意而且张狂在她身后舞动,犹如一条条蠢蠢欲动的毒蛇。 鬼哭抿起了嘴,按住了刀柄,身体微屈。 面前这个狐女,是善是恶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得让这个破败的村庄没有能够威胁得到先锋营的存在,让先锋营好好的休息一天,然后,明日渡河。 咳咳咳 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了两人段升腾的战意,玲珑瞬间慌了,一头就钻进堂屋一旁的卧室之中。 鬼哭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便看到了玲珑正在照顾一个卧病在床的老人。 老人虚弱的抬起眼眸,看到了鬼哭,开口道:娘,来客人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年迈之子 玲珑回过头,看到了鬼哭,眼中满是哀求。 她,并不想在这里动手。 而鬼哭的手,却离开了刀柄。只要床上的那个老人还在,这个狐女毫无危胁,并不需要处理。 “咳咳咳咳……”老人发出一阵急促的咳嗽,玲珑连忙吐出一颗鲜红的内丹,围着老人转了一圈,老人这才好受些,停止了咳嗽。 鬼哭神情有些古怪,不得不感慨母爱的伟大。 内丹,可是个好东西,但是妖怪修炼这个东西,却是得不偿失,因为这是一个完完全全舍己为人的玩意儿。 妖修炼内丹,一身大半精粹全凝聚在了上面,这就成了修炼内丹的妖最大的弱点。只要夺了这颗内丹,就能得到这妖的大半精粹,所以谁修炼内丹谁就是傻。 可偏偏,为了自己年迈的儿子的健康,这个狐女修炼了内丹。 老人精疲力竭,陷入了沉睡。一口吞下内丹后,玲珑松了一口气,看向鬼哭的目光温和又带着几分警惕。 “谢谢。” 她在感谢刚才鬼哭没有动手。 “不必谢。你毫无威胁,我不必与你动手。”看了一眼床上老态龙钟的老人,鬼哭直话直说:“但虽然这么说,我还是得劝你一句,在他身上这么耗着,不值得,他寿命已尽,神仙难救,浑身就如同个筛子,补一点,失一点,这样耗下去,他痛苦,你也痛苦。” “不必说了,我都知道。”玲珑温柔的抚摸着老人的脸颊,神色痛苦:“可是,可是,可是我舍不得他啊!” 伴随着玲珑的断断续续的诉说,鬼哭见到了一段刻骨铭心的爱。 几十年前,玲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她有了这个孩子,一个没有半点修道天赋的孩子,青丘长老得知这个消息,用尽办法将她与这个孩子分离,而这一切,是为了她好。 当时的她还很不理解,深深的怨恨着青丘诸位长老。 她想尽办法逃了出来,再一次见到自己的孩子,孩子已经十岁,而父亲,她的爱人,却在两年前就已经离世。 那个善良的男人,是一个体弱多病的男人,为了他,玲珑修炼了内丹,可惜终究没有用上。 孤苦伶仃的孩子十分可怜,吃百家饭艰难度日,玲珑抱住了孩子,告诉他,自己是他的娘。五年前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晰,娘的影子和面前这个美丽的女人重合,孩子哭泣的问道:“娘,我好想你,你为什么要离开?” 玲珑只是死死地抱住孩子,告诉他:“娘再也不会离开了。” 这个承诺,一下就是一甲子。 为了不与孩子分开,玲珑修为突飞猛进,从一条尾巴变成三条尾巴,三条尾巴变成了六条尾巴。 长老来到,见到她的模样又是高兴又是悲哀,这边是青丘狐女的宿命,越是强大,越是被伤的千疮百孔。 长老不是青丘狐女的对手,只好对她说道:“跟着这个孩子,时间越久,你就会越痛苦。” 这时候,玲珑已经明白了长老的苦衷,青丘狐女多情,越是多情,便越是容易受伤。与凡人的母子之情,便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感情。 她已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孩子长大了,她想过一切办法让自己的孩子修道,但是,始终不得寸进。 她将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老去,看着他死去。玲珑不止一次想要离开自己的孩子,却终究舍不得。 这是一对痛苦的母子,母亲为了孩子,放弃了太多太多,而孩子又何尝不是如此。 少年爱慕,因为母亲的存在,多有不便,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女子嫁与他人。 他有雄心壮志,却最害怕母亲因为他暴露在有心人之眼,有才华却不去科举,而是想尽办法四处搬迁,一次次离开自己的朋友,一次次的走进一个个陌生的村庄。 不知不觉,他成了一个贫困潦倒游历世间的赤脚医生。 他们这对母子,在外人眼中的形象不断变幻。 渐渐的,成了姐弟,成了夫妻,成了妇女,成了爷孙。 他们也争吵过,也冷战过,也不止一次想要分开。母亲的痛苦在于儿子渐渐老去,儿子的痛苦在于自己渐渐老去,而母亲的容颜依旧如同往昔。 只要分开,只要忍一时之痛,他们都能过得很好,可每到临别,却总是狠不下心,似乎像在心尖割肉,那种一时之痛难以忍受。 不知不觉,儿子来到了七十高寿,撑不住了,一场大病,原本还算健康的身体一夜之间就垮了。 玲珑想尽一切办法,却都无法救好儿子,她曾好几次徘徊在魔道门口,却都被重病的儿子拉了回来。 身体遭受痛苦折磨,知道自己不久矣,七十大寿的老孩子心中的痛苦却渐渐消退,他得了老年痴呆,忘了很多事,只记得幼年时与母亲重逢的那一段快乐日子。 长老又一次来到,告诉她:“该回去了,如今天下大乱,青丘即将封洞,如果不回去,恐怕就来不及了。” 但玲珑拒绝了,她要陪着孩子走这最后一趟。 长老哭道:“他是你的孩子,可你,也是我的血脉啊!” 但是,玲珑还是拒绝。 长老无奈离开,玲珑看着外面的风雪,心中已经已经被这风雪寒透。 她不知道这场波及天下的大乱将会何时结束,不知道青丘将会何时解封。 或许这一别,她与她的族人将会是永别。 她和体弱多病的儿子回到了曾经的家乡,这里的人再也认不得这对母子了,他们在这里安居了下来。 村人往南迁走,这对母子却留了下来,有强盗进入这个村子,见玲珑貌美,心生邪念,却被玲珑杀死,钉在村口,威慑其他来客。 大风大雪,让这对母子的生活愈加艰难,但却也让这个村子变得宁静。 儿子将会在这样宁静的生活中的走完自己一生的后一段路,直到鬼哭来到。 鬼哭默默的听着,看着眼前的留着幸福痛苦混杂的泪水的玲珑,开口问道:“这么说,天下一日不太平,你就一日无法与族人团聚。” “是的。”玲珑擦拭着泪水,笑着答道。 “放心吧,天下很快就会太平下去。”鬼哭作出承诺,他不只是为了玲珑,还是为了天下许许多多的玲珑。 他来到这里,本来只是为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为了追求在刀尖舔血的痛快人生。 而现在,他依旧要战斗,但是,目的变了,变得更加宏大。 说起来还真是奇怪,明明只是个陌生人,他们的故事明明没有什么波澜,比起惊天动地的战斗、血与铁的碰撞明明要平淡太多太多,却将鬼哭感动。 鬼哭转身离开了,在院子里骑上了大黑的背,往村外而去。 玲珑跑到了门口,看着鬼哭远去的背影,神情复杂,手指深深的镶嵌在门框中。 “鬼哭吗?”她垂下眼眸,遮住了眼中希翼的光芒:“我记住了,如果天下太平,一定有你一份。” 第一百五十章 夜半琴声 “怎么样?” 看到鬼哭出来,陈虎头迎了上去问道。 “很干净。”鬼哭肯定的说:“只要不去找村中的那对母子,我们今晚一定能睡个好觉。” “母子?”陈虎头蹙起眉头,看着眼前一片荒芜的村庄,除了妖怪,他想象不出究竟是要怎样的一对母子才能在这样的村庄里生活下来。 于是,他小声的问:“这对母子,这不是妖怪?” 鬼哭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点了点头,道:“记住我说的。” 然后,和陈虎头错身而过。 这一晚,先锋营住进了村庄,不过没有深入中心。 稍微收拾了一下,即便是断壁残垣,好歹也能挡些风。 随着夜深了,悠悠的琴声传入军营。 南宫耳朵一动,就要起身。却被鬼哭按住了肩膀,道:“没危险的,你好好睡一觉,我去。” 南宫有些不解,鬼哭倾听着美妙的琴声,道:“这只是一个母亲在安抚哭闹不想睡觉的孩子。” 南宫眉头舒展,鬼哭能听出来,她自然也能听出来,只是因为一开始察觉到了琴声的不凡,所以没在意琴声的内容而已。 “真的不要紧?”南宫问道。 “不要紧的。”鬼哭笑着说:“我们还算沾了她孩子的福,这段时间,你也挺累,就着这琴声,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一晚吧!” 戴上斗笠,披上蓑衣,提起长刀,鬼哭出了门。在外面又叫住了采薇和大郎他们,让他们回去安心睡。 在大营外,就遇到了钱长老和陈虎头等一干人。 “鬼叔!”陈虎头焦急的说:“你不是说不会有危险的吗?” “自然不会有危险。”鬼哭目光看向了钱长老:“这琴音是否无害。” 钱长老沉稳的说:“自然无害,但是我想,鬼长老心中应该清楚这琴音背后代表着什么。” “我自然明白。”鬼哭看向钱长老:“她无害。” “这时候,可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钱长老提醒鬼哭。 “我自然没有感情用事。”鬼哭开口道:“我一开始也想过杀掉或者驱逐她,但后来放弃了,因为她有致命的弱点,有这个弱点,她不会与我们为敌,相反如果有危险靠近这村庄,因为那个弱点的存在,他会站在我们这一方。” “那个弱点究竟是什么?”钱长老看着鬼哭,他必须得知道那个弱点,这样,一但发生变数,他才好应对。 “他的儿子是个凡人,古稀之年,病痛缠身。也是因为他们这对母子在这里,所以这里很干净,因为她不会允许任何能够威胁到她儿子的东西存在于这里。” “万一这是她骗你呢?”钱长老紧盯着鬼哭。 “我没那么容易被骗,她的气息很干净,平日少沾有灵血肉。而且,她还是青丘狐,六尾青丘狐。” 钱长老沉默了,他已经能够猜到那青丘狐是如何长出第六根尾巴的了。世间之痛,有一种叫做白发人送黑发人,但还有一种比这更痛的,便是父母未老,儿女早衰。 也是因此,凡人与非凡不得相恋,成了所有的妖自觉遵守的一条默契的规则。一旦他们发现自己的孩子没有天赋,就会等待其成年后与其疏远,不再投入半分感情。千年的寿命和百年的寿命,之间的差距,可不仅仅只是十倍这么简单。 陈虎头因为他是凡人,所以听不懂鬼哭和钱长老在打什么机锋,因此他强撑着困意,有些焦急的问:“所以接下来我们该干什么?” “回去睡觉。”鬼哭和钱长老同时开口道。 钱长老解释:“你们回去睡觉,那你就交给我与鬼长老了。” “那琴音,真的没问题?” “放心吧,对你们无害,还有益,能让你们睡个好觉。”钱长老说着,指了指大营:“你仔细听。” 陈虎头仔细倾听,然后,面带喜色。 除了琴音,他听到的只是一片鼾声。而往日那痛苦的呻吟,那撕心裂肺的咳嗽,统统不见了踪影。一个好觉,对于如今的先锋营,是何等的珍贵。 陈虎头放心了,一路走来,他自然清楚鬼哭和钱长老是值得信任的,于是道:“那我就回去了。” 钱长老微微颔首:“去吧!” 陈虎头打了个哈欠,道了一声告辞,随后带着一干亲卫回了营帐。 钱长老看着疲惫的弟子们,道:“你们也去吧,好好睡一觉。” “可是……师傅……” “好了好了,有鬼长老在,那难不成还担心有什么东西能够伤到为师。” 钱长老的一干弟子犹豫了一下,接着也拱手告辞,回了营帐。 现在,只剩下了鬼哭与钱长老。 悠悠的琴音,仿佛春日的清风,夏日的蛙鸣,秋日的流水,冬日的暖炉。细细的流淌而过,温柔的抚过心房。 钱长老一向古板面容不自觉的带起了一抹微笑,闭上眼睛,似乎是在回忆,最终,感慨了一声:“00年了,足足00年了啊,00年没有听到如此温柔的声音了。” “看来咱们钱长老也有幼年。” “谁没有幼年呢,不过,那时候我听到的是娘亲的哼唱,而并非琴音,你呢,鬼长老?” 鬼哭嘴角也浮现笑容:“我可就没你这么好运了,我听到的是大伯的哼唱,他嗓门比较大,往往我快要睡着的时候,就被她给吓醒了!” “哈哈哈……”钱长老小声的笑道:“看来我的确比较幸运。” 鬼哭指了指村庄深处:“那里边一位,可比咱们都要幸运,咱们还是沾了他的光呢。” “的确如此。”钱长老沉吟了一下:“鬼长老,你说,我们有不有可能把那位收入蜀山。” 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位六尾青丘狐,其本事,至少都是一方妖王。而且青丘狐与人族亲近,曾经还说过女娲娘娘的恩惠,与人族的许多人杰也多有联姻,让其加入蜀山的可能性还是有那么几分的。 “我看难。”鬼哭摇头:“那青丘狐,给我的感觉就像是远离凡俗的得道高僧,她至今还在凡俗挣扎,只是因为她的孩子。一旦她的孩子离去,恐怕她会选择待在不知哪个深山老林之中孤独终老吧!她,被伤的太深了。” 钱长老眉头微微一皱,最终长叹一声:“算了,不考虑这些了,那找个地方避避风吧,这里还真挺冷。” “好!”鬼哭点头。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过河 天很暗,烈火熊熊。风吹过,火光晃动,火星随着飘起,宛若成群的萤火虫,刹那间,似乎有隆冬回到了夏日。 风很冷,癫狂而且无情。然而无论它如何咆哮,也挡不住鼾声带来的绵延睡意,挡不住夜色的沉寂。 下起了雪,如沙如绵,覆盖于地,冷意更加凸显。 鬼哭和钱长老躲在一处半塌的房中,避开了一部分风雪。 他们点起了一个火堆,相对而坐,听着柔和温暖的歌声,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手指敲打膝盖。 “接着。”鬼哭的声音传入钱长老的耳中,钱长老抬手接住飞来的葫芦。 张开嘴,一口火辣的液体涌入嘴里,不是酒,是辣汤,但在此时此刻,却胜过了酒。 温度上涌,钱长老的脸一片通红,似乎已经醉了。 “什么时候了?”钱长老喝了一口之后问道。 鬼哭抖下了斗笠上的雪,透过破碎的屋顶看了一下天空,天空黑得深沉,飘雪白的透亮。 他道:“应该已经辰时了。” “辰时,这么说,天快亮了啊!” “嗯。” 钱长老伸了个懒腰,骨头一阵脆响:“她都快弹了一夜了,手指不痛吗?” “或许过后会痛,但现在,应该是不痛的。” 说着,鬼哭也活动了一下胳膊,感觉胳膊都快生锈了。 “真冷。”钱长老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个时候呆在这里的滋味可不好受,尽管有一部分墙体遮住了风雪,但寒冷依旧止不住的灌了进来。尽管燃起了火堆,但火堆射出的高温也只能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辐射,过了这个范围,你能感受到的只是刻骨的寒冷。 火堆边太热,火堆外太冷,不远不近的时候,又是冰火两重天,更不好受。 钱长老站了起来,他决定靠近一点火堆。 不经意间,看向外面,挪动的步伐停住了,他僵在了原地,随后开口道:“着火了。” 鬼哭也站了起来,看向那边,正是那对母子所住的方向,燃起了熊熊大火。 “看来,我们来的真不是时候。” “是啊!”钱长老感慨,把葫芦甩给了鬼哭,鬼哭仰头喝了一口,在火光的照耀中,斗笠下的那张脸明灭不定。 琴声渐渐消失,火焰也渐渐熄灭。不知不觉,黑暗褪去一些,昏暗的光芒射出,天地灰白一片,就犹如老旧的电视机透出的画面。 两人回过神来,对视一眼,朝着那一片焦黑之处走去。 一个温暖的家,就这么没了,化作了一片焦土。 一张白纸,被一块石头压着,放置在了焦土之外。 鬼哭弯腰取下压在石头底下的那张纸,看向上面娟秀的字迹。 “上面写的什么?”钱长老问。 “她走了,这是告别信,对了,信中提到,她给我们留了一份礼物。” “礼物?”钱长老有几分疑惑。 “走吧。”鬼哭笑着走进了这片废墟,废墟之中,还有些许余火未尽,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有些古怪。”钱长老说着,他口中的古怪,是指的一口锅,屋中的一切都被烧坏了,唯独这口锅,还是完好无损。 “这就是她给我们的礼物。”鬼哭走上前去,揭开了锅盖,然后,一股浓重的药味透了出来。里面黑漆漆一片,是一锅的黑色浓浆。 钱长老微微一愣,快步走了过来,用手指点上一点,然后放进嘴中品尝,眉头微微一皱,又点上一点,涂在嘴唇上,顿时,感觉干裂的嘴唇上面的痛苦减轻了许多。 “当真是一份大礼!”钱长老叹了一口气:“这药,外敷,能抵御甚至治疗冻伤。” “确实是一份大礼。”鬼哭颔,这北风造成的冻伤鬼哭当真束手无策,有这样的药,无疑会让先锋营的损失减少许多。 至于这些药材,肯定是玲珑准备给他儿子的,可惜她的儿子没能挺过来,没能把这些药用完。 “重要的不是这药,而是隐藏在这药之下的药方,这是一个崭新的新研制出来药方,看来这位六尾青丘狐有大才,可惜了,可惜了……”钱长老摇头叹息,很是遗憾没能让玲珑加入蜀山。 先锋营营中的将士醒了,一顿好觉无论身体还是心里都轻松了许多,就仿佛在粪坑遨游一圈之后重新爬了上来,洗尽了身上的污秽。 钱长老和鬼哭自己留了一份,然后把一锅的药交给了陈虎头,陈虎头把这些药用小瓶装了起来,分给了下面的将士。 将士们用手指抹上一些,然后涂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面对寒风吹拂,果然不再像原来那样痛苦。 吃了早饭,天已经彻底亮了。 灿烂的阳光洒下,铺满大地的积雪也跟着射出惨白的光芒。 人们或者带上斗笠,或者薄纱遮在眼前,相互搀扶着,走上了大河。 大河表层的冰面厚实,光滑,一不小心就要摔上一跤,让人行走艰难。 人们在上面缓缓的挪动着,犹如一只只黑色的蛆虫,可笑而又可敬。 鬼哭拽着绳子扛着一根木桩率先到了对面,然后他把木桩钉死在了坚硬如铁的地面,用绳子紧紧的缠住。 绳子的另一头,同样绑在钉在地面的木桩上,如此,将士们便有了可以扶持的东西。 他们拽着绳子,一步一滑的走了过来,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全部都渡过了大河。 没有意外,陈虎头很是高兴,招呼着将士们休息一会儿就赶紧上路。 而鬼哭,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大河对岸的一抹白影。是一只白狐,她叼着一个黑色的盒子,朝着这边看了一眼,随后一扭头,消失在了一片洁白的世界中。 “鬼大哥,鬼大哥……”采薇将鬼哭唤醒:“怎么了?” “没什么。”鬼哭回过神来。 “哦,那就好,该上路了。”采薇松了一口气,看向河对岸,眼中略显疑惑。 “那便走吧。” 鬼哭说着,扭过头,朝着远离河岸的方向走去,走到了南宫大郎他们之中。 “夫君。”南宫鬼哭的身边开口道:“能不能说一说昨天晚上的事,听说是个狐女,我很好奇呢?” “她呀!”鬼哭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一边走一边说道:“一个了不起的母亲呢……” 第一百五十二章 再见故人 一月中旬,蜀军与大周主力在邯郸会师。 此时,邯郸城已经彻底成了一个军事要塞,里面没有百姓,有的只是准备奋勇杀敌的勇士以及辅佐勇士的辅兵。 来自大周的御林军1万,镇边军10万,戎人引弦勇士10万,来自秦国的2万边军,3千老秦军,还有500铁鹰卫,来自巴蜀的1万蜀军,来自大宋的粮草无数,来自昆仑的道人500,来自蜀山的长老弟子共300,来自天师府的金牌1位,银牌30余,铜牌500,还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奇人异事异族洞府足足近千。再加上从南瞻部洲各地征来的辅兵,此刻的邯郸城已经聚集大军将近40万。 手握如此庞大的力量,并且据城而守,然而,伴随着斥候不断传回来的消息,马去病心中却更显忧虑。 雪人出现在了一片白茫茫的荒野中,穿过了草原,来到了大和北部的这片平原。 雪人身后的巫族,也终于现出了身影,数量……极多!比雪人的数量还多,恐怕能够与此刻邯郸城中的大军数量相媲美,再加上身材高大,哪怕其中包含不少女人和小孩,那架势,也足够吓人。 一月十八,一连下了三天的雪,好不容易终于消停了。 憋了许久的大黑迫不及待的跑出了院子,看着满大街穿着军袄的兵丁们扫着遍地的积雪,顿觉无聊,步伐慢了下来。 “嘿,我看到了什么。”一个粗矿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大黑马耳朵一竖,扭过头,就看到一只大的吓人的大猩猩。 哦不,不是大猩猩,是一个老熟人。他张开蒲扇般的大手摁住了大黑马的头,使劲的盘了起来。 大黑马不满的尖叫,哪知道这人不但没有放开他,反而愈加猖狂,还哈哈大笑起来。 “前辈?”鬼哭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只见他一脸兴奋的叫道:“可是猛虎前辈!” “哈哈哈哈,鬼哭小子,没想到咱们在这里遇见了。” 那个身材特别高大的人,正是猛虎道人,他上下打量着鬼哭,眼中满是欣慰,用力的拍了拍鬼哭的肩膀:“干得漂亮,你做的事,我都听说了,可真厉害!” “还算没有辜负前辈的一番栽培。” “哈哈哈,哪有什么栽培。”猛虎道长说着,又仔细的打量了鬼哭一眼,挑了挑眉头:“你长高了?” 猛虎道人能明显的感觉到,鬼哭比起当初他见到的时候更高了,也更壮了。 “是。”鬼哭点头:“最近个头长了些。” 岂止只是长了一些,分明是长了很多。以前身高8尺,而现在,又长高了5寸,不但肉身的力量增强了,手臂也变长了,即便不借助奇迹的力量,也能轻松的将他那口长刀拔出。所以,妖气的削弱并未让他的实力下降的太过。 “长高了好啊,打起来,长高了占便宜。”对于这一点,猛虎道人最有话语权。 看着两人谈得正欢,大黑马趁机挣脱头顶大手,一溜烟往回跑去,鬼哭叫了两声没去追,而是继续和猛虎道人交谈起来。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之间,就到了昆仑的驻地。 “进来坐坐。” 对于猛虎道人的提议,鬼哭自然答应。 “你这死猴子,又跑哪里去了。”刚进门,一个漂亮的女人就迎了上来。 女人7尺有余,而猛虎道人身高一丈,两人在一起,就犹如大人与小孩一般。 因此女人鼓起脸气势汹汹而来,看起来颇有些滑稽。 “出去逛逛。”猛虎道人老老实实的答道。 “出去逛也不叫人家。”气势汹汹的女人变戏法一般,瞬间就变成了一个粘人的小妖精,抱着猛虎道人的胳膊撒着娇:“记住啦,以后出去要叫人家哦。” “好好好!”猛虎道人苦笑,然后为鬼哭介绍:“你们也见过的,这是小白儿,我的妻子,这是鬼哭,一个了不起的晚辈。” “鬼哭,我听说过你哦,你好厉害,连镇元大仙都不是你对手呢。” “哪里,镇元大仙是中了计,不然我可不是他的对手。”鬼哭摇头。 “不管怎么说,你就是很厉害了。”小白儿眼珠子一转:“不过你再怎么厉害,也得叫我一声小白儿前辈,对吧?” “的确应该如此。”鬼哭看了看一脸骄傲的小白儿,又看了看猛虎道人,顿觉有趣,还真是性格截然相反的两个人呢。 “快叫,快叫。”小白儿迫不及待的喊道。 “见过小白儿前辈。”鬼哭一拱手,小白儿兴奋的跳了起来:“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她的叫声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几个人高马大的道士从房中钻了出来,到了院子里,见到了他们三人,连忙打着招呼道:“见过师叔祖,见过师叔婆。” 小白儿一脸兴奋的为他们介绍鬼哭:“这是我的一个不成器的后辈,叫鬼哭,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啦,也就是砍死了镇元大仙而已。” 几个道士顿时神色一肃,连忙对鬼哭行礼道:“见过师叔。” 同为圣地,双方辈分计算各不相同,所以称呼起来也麻烦,因此按照亲疏远近,实力高低相称呼。 鬼哭是猛虎道人的后辈,实力极强,而他们是猛虎道人的徒孙甚至徒孙往下的一辈,实力比起鬼哭要弱上许多,因此尽管鬼哭年龄还不超过50岁,年龄说不定比他们还小许多,他们称呼鬼哭为师叔却也没啥毛病。 打发了这几个道士,三人来到了龙虎道人的房中。 猛虎道人的房间共分两层,里面睡觉休息,外面会客吃饭,中间隔了一堵墙。 鬼哭和猛虎道人在外面的方桌边上相对而坐,而小白儿一蹦一跳的帮忙煮茶,脸上时刻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前辈还真是好福气。”鬼哭看了一下小白儿,低声道。 “哈哈哈哈!”猛虎道人得意的大笑,然后低声询问鬼哭:“对了,你呢,我似乎听说你已经成家立业了。” “这个前辈都知道?” “知道的不算太清楚。”猛虎道人摇了摇头,随后笑着问:“是采薇那丫头?” “不是。”鬼哭道:“她叫南宫。” “居然不是采薇。”猛虎道人微微皱起眉头:“你是怎么想的,采薇那丫头难道不会吃醋?” 鬼哭苦笑摇头:“前辈,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这可不像你啊!” “哈哈哈哈!!”猛虎道人朗声大笑:“真吃醋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较技 “前辈,我们不谈这些了,谈点别的。”鬼哭岔开话题。 “谈什么?”猛虎道人笑道。 “就谈谈实力,前辈,你的实力下降了多少?” 猛虎道人眯起了眼睛,眼神变得犀利:“你呢?” “降了很多。”鬼哭笑了笑,倾刻间,锋芒毕露:“不过,却想试一试前辈的斤两。” “我也正想试一试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小子成长了多少。” “茶好咯!”小白儿蹦蹦跳跳的跑到桌前,正准备为两人砌茶。 “等等。”猛虎道人用手掌遮住了茶杯口:“先不忙喝茶。” “怎么了?”小白儿有些懵。 然后,便看到猛虎道人回房,顿时,脸都红了:“等等,大白天的,而且有外人在呢!” 接着,便看到猛虎道人提着一根铁棒出来了:“小白儿,你说什么?” 顿时,小白儿头冒青烟,脸红的跟西红柿的:“滚,死猴子。” 然后,抱着头冲进了里屋。 “她怎么了?”猛虎道人茫然的问鬼哭。 鬼哭也不好说,耸了耸肩膀,站起身来,抬脚就朝着外面走去。 外面,一个猛虎道人的徒孙辈的道士拿着一个大扫帚正在扫满地的积雪。 见到两人出来,连忙行礼。 猛虎道人微微颔,提着铁棒与鬼哭相对而立。这个道士见状,赶紧站到院子的一角,眼中满是兴奋。 猛虎道人是昆仑的战神,不仅位高权重,而且实力极强,自然说到弟子们的尊重。这个鬼哭,是公认的三大圣地中最近二十年最强新人,尤其是在斩杀镇元大仙之后,其势头更是难以抵挡,直追当初的梅胜雪。 他们两个一战,自然精彩万分,若能仔细观摩,想必收获会很多。 今天的天气很好,头顶晴空万里。 鬼哭舔了舔嘴唇,没戴斗笠有些不习惯,他眯起了眼睛,扶低的身躯,一手扶着刀鞘,一手搭在刀柄上,犹如一头盘踞的大虫。 猛虎道人口鼻喷吐白色热气,身躯站得笔直,前跨一步,脚尖顺势就提起铁棒,粗大的双臂将其平举,正好对准了鬼哭的脑门。 没有什么故弄玄虚,没有什么对峙半晌,就这么两大两小四目一接,然后便突兀的动手了。 铁棒翻飞,犹如乌龙绞柱。 长刀出鞘,仿佛乳燕穿林。 哧溜一声,一片火星溅起。 鬼哭猛然后退一步,铁棒带着劲风从他面前扫过,额前垂下的长杂乱飞舞。 “哈!”猛虎道人舌绽春雷,一脚踏碎地砖,铁棒轻飘飘的犹如稻草,被他举过头顶之后,又瞬间重如泰山,一棒落下,仿佛霹雳。 鬼哭后退,铁棒又一次在他面前划过,就快落在地面上的时候,在距离地面还有一寸的地方猛然顿住,重若千钧的铁棒,在猛虎道人的手中服服帖帖,仿佛他肢体的一部分,被他轻易耍弄。 赫然,猛虎道人的棍法已臻化境。 棒头突然翘起,猛虎道人松开左手,单手抓住棒尾就向前一刺。 鬼哭以刀相挡,但刚一触碰,就感觉一股沛然巨力如潮水般汹涌而至,便知不可抵挡。 长刀被高高弹起,鬼哭狼狈踉跄后退。 “呵!”一股白色气剑从鬼哭口中喷出,他胸膛猛的塌陷,轻飘飘的犹如一张纸。脚下飘缈,赫然是飞仙步! 妖气的变化,飞仙步已经没了往日的迅捷,无法瞬间挪移留下残影。 然而,脚下波纹的出现又让飞仙步焕新生。 鬼哭看似踉跄狼狈,但实际每一步都在他计算之中,让他的身躯恰到好处的始终和铁棒保持距离。 拙! 鬼哭身躯躬如虾子,铁棒就戳在了他的胸口,眼看已经陷了进去。 要知道,这可不是普通的铁棒,不仅重达千钧,而且还有种种神效,被这根铁棒击中,可以说是神仙难救。 “啊!”小白儿用力的捂住了嘴,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身躯直颤。 刚才,她羞得躲进了里屋,听到外面的打斗声,又忍不住出来看。可是一看,却看到了这一幕。 不好,死猴子惹大祸了! 鬼哭虽然是后辈,却不代表他身份低微,他可是蜀山长老,一看就是可以被委以重任的那种。 死猴子杀了鬼哭,即便他的身份也难逃一罚。 就在小白儿琢磨着要怎样和死猴子私奔的时候,变故突生,本应该死去的鬼哭却突然动了。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一鼓,顶着铁棒借力后退半步,紧接着俯身横刀,刀身高过头顶紧贴铁棒,然后,踩着碎步,顶着火花,仿佛电车驶过,飞快的接近猛虎道人。 猛虎道人惊讶万分,他却没想到鬼哭会用如此险招破他一刺。 胸口塌陷一寸,恰好便是这一寸,让他这一棒落在了空处,接着闪电般的反击,迅贴近,却让他陷入了守势。 鬼哭难得遇到一个兵器比自己长,技巧不弱于自己的对手,也终于无法挥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现在,自然改为争取那一寸短一寸显。 鬼哭一个翻滚,长刀直削猛虎道人双腿。 猛虎道人大退一步,抬起左脚,避开这一刀,接着重重跺下,然而却没踩到这一刀,被这一刀犹如游鱼般从脚底滑过。 刀锋向上一挑,直击大腿。 猛虎道人终于抽回铁棒,挡住了这上挑的一刀。 鬼哭身体滴溜溜一转,刀随人走,继续切向猛虎道人的小腿。 龙虎道人一跃而起,一棒从天而降,反客为主,要砸碎鬼哭脑壳。 鬼哭向上一仰,以手撑地,双腿一缩,来个兔子蹬鹰,正中猛虎道人的脚掌。 猛虎道人半空失去平衡,平日里像只巨猿的他这时候终于像只大猫了,那铁棒就犹如那粗大的尾巴,只是一甩,便找回了平衡。 猛虎道人落地,鬼哭紧追不舍,倒持长刀,使得自己的兵器更短一分,紧贴着猛虎道人身体犹如陀螺般,一圈亮银的刀光围绕着自身瞬间绽放。 哪知道猛虎道人也跟着转了起来,一根铁棒就仿佛缠在了他的腰间,出呜呜的风声,再一次敲向鬼哭脑壳。 同归于尽? 小白儿几乎要尖叫出声,两人瞬间分开,看来,都留有余地。 “前辈,你慢了啊!”鬼哭活动着手腕。 猛虎道人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什么,自然不仅仅是力量,是力量、度、体型、技巧的结合,那样的体型下,还能保持猴子一般敏捷的身手,自然是极其可怕的。 “你也没有传闻中的那样快嘛!”猛虎道人嘿嘿笑着,转着手中铁棒,来回踱着步子,保持着和鬼哭的距离。 小白儿紧紧捂住胸口,松了一口气,看着斗嘴的两人,摇头冷笑一声:“呵,男人啊!” 第一百五十四章 行宫会议 鬼哭以快压人,猛虎道人以力压人。 两人都是走的极致,自然不适合要顾及对方生死的较量,都是收着手在打,就犹如戴上了枷锁、陷进了淤泥,打得束手束脚,因此难分胜负。 “不打了不打了……”猛虎道人抽身后退,鬼哭也收刀回鞘。 双方,一个打不着对方,一个无法攻破对方的防守,自然是没得打,因此猛虎道人很是郁闷,叹了一口气:“和你打得不痛快。” 鬼哭也是满脸郁闷:“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猛虎道人的铁棒刚猛无铸,全力一棒下去,鬼哭不小心碰着就得刀断人亡。鬼哭的长刀锐不可当,全力一刀下去,猛虎道人一个不留神也得一命呜呼。 他们终究是比试,不是要对方性命,点到为止又不合双方风格,打得郁闷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终于打完了。”小白而欢呼雀跃:“来尝尝我泡的茶吧!” 鬼哭在这里一直待到了傍晚,猛虎道人带着小白儿跟着鬼哭又到了鬼哭他们那边,鬼哭把南宫采薇大狼他们也都介绍给了猛虎道人。 寒冷终究渐渐褪去,积雪消融,慢慢的露出了大地的真容。 2月2,寒风微暖,吹拂大地,绿草抽芽,猎鹰腾空,那和北方的大地露出了勃勃生机。 然而,即便是春天的来到,也挡不住邯郸城周围刻骨的肃杀。 眼看外敌将至,大战将近,可是人族内部,依旧矛盾重重,难以调和。 周王行宫里,多方领汇聚一堂。鬼哭跨刀立于风长老左侧身后,也参加了这一场会议。 马去病坐于王位之上,一身金色龙袍更显得他威武不凡,他看着大厅诸人,诸人皆为人杰,如此多人杰汇聚一堂,让他充满了豪气,暂时压下了心中的不安。 “诸位,有何良策?”他的目光,看向了右下位一个身穿红色官袍的老者。 大周金德,尚白。大秦水德,尚黑。大宋火德,尚红。 因此这个老者,自然是来自大宋。 他本是扬州刺史,姓梁名真字去伪。曾仅凭借这一城之力就让马去病头痛不已。 这个知天命的老者,骨头硬得跟铁一样,精力比年轻人还要旺盛,有他居中调度,城中各种物质被运用到了极致。 直到最后,大宋投降,割地赔款,国君的圣旨下,扬州城的城门这才算被打开,马去病一入城,第一时间就是寻找梁去伪,他爱极了这个人才。 可惜,很遗憾。 梁去伪使了个障眼法,一番周旋之后,带着家人渡江而去,让马去病遗憾得捶胸顿足。 后来,梁去伪被提拔为兵部尚书,他一上任,就指挥调度,让大江的防线近乎无懈可击,始终不给大周机会。 然而,大秦大公子却趁着大宋大周被相互吸引的时候,以铁鹰卫文虎为间,终于把大宋的大江防线敲开了一条口子。 而后,因为这一次失误,梁去伪在政敌的攻击下被迫辞官,回家养老。 然而就在去年冬天,现了古巫一族在南瞻部洲的踪迹,这个老者又被召回,重新挂上了兵部尚书的职位,带着一帮被召集的流民组成的辅军,拉着粮草,出使大周。 他心中有怨吗? 当然有怨,他一生恪尽职守,在扬州城好几次差点丢了性命,后来就任兵部尚书,总领大江防线,又面对了数十次的刺杀,毒药、弓弩、刀斧,如果不是他生性谨慎加上运气挺好,早就命丧黄泉了。 然而他做了这一切,还不如别人的一句谗言,他如何不怨。 然而,即便他心中怨恨,可是他还是来了,不为别的,只为心中大义。 面对马去病的提问,梁去伪略微思索,随后开口把这些时日心中所想一一道来:“敌军气势正盛,却远道而来,军备粮草不足,当以守为主……” 梁去伪侃侃而谈,细致详尽。他假设了数十种情况,并且随后一一解决问题。 大周的一干武将听得目瞪口呆,对于梁去伪的数十种假设,背后更是冷汗淋漓。 大周武将,多擅攻而不擅守,尤其擅长野战,在野外解决对手,至于打大宋,完全是因为大宋被打蒙了,再加上武备松懈,这才让他们轻易得手,结果一遇到梁去伪这个硬骨头,就啃不下来了。 相比之下,大秦攻城拔寨最为擅长,可惜遗憾,大秦人口太少,昆仑北地太穷,所以没有一吞天下的能力。 而在场之中,最擅守的还要数梁去伪,他讲了如何搭配使用守城器械,如何应对地道,如何应对强攻,如何辨别佯攻,如何分配粮草,如何应对叛徒奸细,如何聚拢人心。 众人叹服,马去病大喜。按照梁去伪的说法,只要守住一段时间,对方不战自溃,而且具体怎么守他都一一指出来了。 梁去伪所说的守可不是死板的呆在城中,而是守中带攻,让对方不能全力进攻,消磨对方的意志,最终等到对方粮草耗尽,一举将其击溃。 这个方法很可行,可是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必须要把军权交到梁去伪一人手中,只有如此,才能完美达到梁去伪所说的效果,不然一个失误,就是满盘皆输。 梁去伪能力我是大周还是大秦都是叹服的,但是,军权却不能交。 所以,梁去伪停下了谈话,大周的一员大将便大声指出了一个要命的问题:“我们凭什么信你。” 梁去伪是宋人,手下只有一批用于押送粮草的辅兵,大周和大秦人凭什么信他不会刻意消耗两力? 毕竟,人族外敌是外敌,外敌过后,他们之间依旧是敌人。 一阵吵吵嚷嚷中,梁去伪满脸遗憾的退了回去。 马去病长叹一声,面带遗憾,如果,这个梁去伪是周人,那该多好! 就在众人愁眉不展的时候,大公子秦平站了出来。 他英俊挺拔,身着黑色铁甲,一手抱着头盔,一手按剑而立,看起来又不像享尽荣华富贵的皇族公子,反而像一个严肃刻板的军人。 “危险近在咫尺,我们却还在这里吵吵嚷嚷,成何体统,现在,当放下一切旧怨,携手御敌。” “大公子说的倒简单。”大周又一员大将冷笑道:“你倒说说,我们手上都粘着彼此兄弟的血,就算是嘴上放下了就怨,又如何保证心口一致,人心,可是隔着肚皮的。” 这也是马去病的一个心病,大伙儿都集中在这个邯郸城中,各自来自天南地北,各自都有仇,嘴上说着携手御敌,实际上可没那么简单就容易合作。 不说别的,光是镇边军与戎人军每日生的摩擦就够得他头疼了。直到今日,这个问题还是没能有效解决。 第一百五十五章 各司其职 “我的办法就是……”大公子环目四顾,随后斩钉截铁道:“各司其职!” 轰!!! 一下子,整个大厅都议论纷纷起来。 “此事不妥。” 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是天师府的金牌,人称王金牌,此人身穿儒衣,中等身材,一身文雅,曾是前朝状元,后来弃官修道,加入天师府,一步步成为了天师府的一方金牌。 他脸色严肃,呵斥道:“糊涂,敌人势大,若分,则容易被其各个击破。” “但如果强行扭在一起,则迟早出大乱。” 大公子一字一顿,徐徐道来:“我们很多人,互相之间皆有仇,而且习俗也各不相同。当战争来临,周人在前,秦人在后,周人能不担心秦人之箭?秦人蜀人并立,秦人闻鼓而进,鸣金则退,而蜀人遇外敌悍勇,只进不退,容易造成两者脱节,这又该如何?众等世外高人实力高,寿命悠长,陷入战阵,便等于自缚双手。而我等实力低微,寿命极短,因此必须要结阵自保,强行在一起如何配合?” 大公子指出了三个问题,王金牌便眉头紧皱。 大公子见此,也不追击,他来这里不是为了舌战群儒的,因此语气不再咄咄逼人,放缓了下来:“我说的各司其职,并非是一盘散沙,而是利用各自的优势相互配合,却又互不影响。” “好主意。”梁去伪率先支持:“我也明白你意,此事需要一个盟主。” “呵!”在此刻,风长老低笑摇头,在场的局势,他已看清,低声与鬼哭耳语:“中原三国,已然联盟。” 鬼哭挑眉:“为何如此说,我们本来不就是盟友吗?” “你寿命尚短,有些事,自然不明白。”风长老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不再言语,看着在场表演的诸人,只感觉一阵疲惫。 他本非人,只是被人养大,因此算半个人。也是因为他的身份,所以他自幼敏感,对于人世的矛盾冲突,看得清楚。 周秦宋三国,自有矛盾,有血海深仇,但不管怎么说,他们也属于凡俗之人。而非凡之人与凡俗之人之间泾渭分明,没有什么明显仇恨,但双方之间隔着一条鸿沟,隔阂更深。 百姓崇拜非凡之人,他们斩妖除魔,寿命悠久,高高在上。 但是三国上层却不满非凡之人,不满三大圣地,他们感觉自己的头被压着,做事畏畏尾,很不自在。 他们嫉妒非凡之人逍遥于世,寿命是自己十倍,即便他们权势通天,但面对非凡之人的时候,也总是被压了一头。 就像一个帝王,面对百岁老人也得表示恭敬,是对长辈的恭敬。而非凡之人却不必如此,他们寿命太过悠久,一个代表看起来明明是年轻人,可却已经几百岁了,见到一个百岁老人,称呼其一声小子都不为过,辈分在非凡之人这里,直接就乱了套。 自然而然,因为寿命的缘故,因为彼此的隔阂,心生不满。 所以这三国,下层互相看不顺眼,而上层企图摆脱头顶三座大山,自己做主。 对于三大圣地,因为寿命的缘故,心态则是高高在上,时间,终究脱一切,再厉害的凡俗人杰,百年之后也是一捧黄土,了不起成神受人供奉,而成神之后,地位又如何比得上三大圣地之人。 嫉妒、仇恨、反抗、习俗…… 因为种种的原因,整个邯郸势力之间的关系乱成一团乱麻。 于是,三国代表结盟,企图以人多牢牢掌握话语权,把三大圣地逐出话语权之外。 风长老看出来了,王金牌同样看出来了,但他是如何反抗的? 他没有反抗,反而配合,让自己小小的丢一个面子,主动退一步,从而让周王马去病、秦国大公子秦平、大宋使者梁去伪三人的谋划更加顺利一些。 是因为王金牌性格怯懦吗? 自然不是,是因为王金牌觉得这是一个能够整合邯郸城战力的重要机会。 至于退出话语权,看似吃了大亏,但实际上并没吃亏。只要保证人族的强盛,三大圣地永远不会吃亏。 十倍寿命的差距,人族道统的来源,直接导致了只要妖气还存在,三大圣地将永远高高在上下去。 凡俗人杰的确很厉害,但面对十倍的寿命的诱惑,没人能够抵抗。再厉害的人杰,最终也将为三大圣地所有。 一时的得失,根本就不重要。 这一点,王金牌看的很清楚,所以他主动退让。风长老看得很清楚,所以他只是提点了鬼哭一句,便不再吭声。猛虎道人看得很清楚,所以他一直在当个隐形人。 在场诸位领中,恐怕也只有一直傻呵呵的蜀军统帅陈武没有看明白了。 说来奇怪,蜀军和三国都有仇恨。和大周大秦在战场上打得头破血流,又被大宋坑惨了。可是这三国吧,却都没把蜀军当作威胁。 原因自然是巴蜀人一贯性格,只要认定是自己人,他们的战斗力就弱得不像话,一触即溃都是常事,逃跑的时候跑的那叫一个快。 可只要认定是外人,定要和你死磕到底,冲锋的时候冲得那叫一个快,八头牛都拽不回来。 而如何认定是自己人和外人呢? 同乡人肯定是自己人,而异乡人的话,那就要看你这不是正统人族,是不是有统一天下的能力了。 以前大秦大周虽然是正统人族,却没有统一天下的能力,加上地处偏远,没怎么接触。所以蜀军和他们死磕,可如今有了统一天下的能力,相隔的也近了,接触的自然也多了,今后假如再交手,他们就会现蜀军的战斗力会直线下降,在战场上逃跑投降的几率极高,不再是威胁了。 所以,和三国都有仇的蜀军,反而是最稳定、最可靠的一个点。 三国配合默契,三大圣地自动相让,蜀军乐呵呵如同憨小子,戎人看明白了却早已没了话语权,自然而然,一场会议结束,邯郸战力在外来威胁的压迫下也终于得到整合。 就按照大公子说的那样,各司其职,互不干扰。 三大圣地的人,毫无反抗,通通被打散,安插在军中各地,或者护卫军中重要人物,或者制作玉符法器,或者充当移动的联络点,或者充当斥候,负责探查情报、刺杀敌将。 对于凡俗势力,也各有职责划分,梁去伪负责后勤,蜀军帮忙保护押送的粮草,大公子依旧掌握他的秦军,负责守城事物,马去病分出一部分周军辅佐(监视),而马去病自己,率领麾下骑兵和戎人军准备出城,与邯郸城形成犄角之势。 第一百五十六章 古蛇祖巫 草长莺飞,枯木逢春,万物复苏。 春风拂面,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古蛇大巫脱下了厚厚的皮毛制成的衣服,光着膀子,岔开腿毫无形象的坐在草地上,面带微笑的看着一群七尺高的欢快的孩童,一种浓浓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这里,就是南瞻部洲。 这从所未见的景象,就是春天。 笑着笑着,不知不觉,眼中多了一些晶莹。 古蛇大巫。雪人扯着奇怪的腔调,恭敬的叫道:巴罗祖巫让您去一下他的营帐,巴罗祖巫说有大事要商议。 嗯。古蛇大巫收拾心情,站了起来,粗大的手指抹过眼睛,擦掉泪水,脸上的笑容消失,神情变得肃然。 这幸福,可不是这么轻易就能得来的,而是要鲜血与火焰来铺就夺得幸福的道路。 战斗,即将开始了。 巴罗祖巫的营帐很大,高达三丈,宽达十丈,通体圆形,上面铺着厚厚的皮毛,里面是巨兽的骨头和一些粗大的木头做成了骨架。 穿过营帐外围的守卫,撩开营帐的门帘,古蛇大巫走了进去,里面已经聚满了人。有合部落的长老,也有和古蛇大巫一样身份的大巫,还有几个雪人。 古蛇大巫身份很高,走了进去,其他人便自动让路,让他得以靠近巴罗祖巫。 巴罗祖巫相比古蛇大巫要矮上许多,但气势更甚。他不拘言笑,犹如钢铁铸造,似乎不知疲惫,无需睡眠,永远是如此的精力充沛,好像什么也无法让他动容。 后面又陆陆续续有几个人进来了,巴罗祖巫见人到齐,这才开口道:由于人族提前发现我们的到来,所以一开始的计划胎死腹中。他们驻守于前方的城中,城池高大,防守严密,如果与其对垒,短时间未能攻破,我们将陷入绝境,所以我决定,兵分两路。 古蛇大巫神情微微一变,刚想开口,被另一个大巫提前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去:不行。 这个大巫满脸焦急: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一定是对方的对手,兵分两路,就更加不是对手了,倒不如破釜沉舟,用尽全力跟他们干一场,要么彻底的死,要么彻底的将他们击溃,在东胜神州,咱们不就是这么干的吗? 击溃了他们,然后呢?巴罗祖巫没有因为反驳而愤怒,他依旧平静,冷静的反问道:我们面对的,只是人族的一部分,我们将他们击溃,他们依旧有能力重新聚集。据我所知,他们身后便是一条非常大的大河,到时候他们到了大河对岸,据河而守,更难对付。将他们击溃一次,甚至两次三次,我们也无法赢得胜利,但只要我们败一次,就是彻底的灭亡。 在场众人,都沉默了,面对强大的人族,大家心中都没底,尤其是去年9月1,天塌的那一天,古巫一族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古巫一族全族皆妖,天生身体内蕴含妖气,加上强壮的体魄,这才让他们保持巨大的体型的同时还拥有非同寻常的敏捷。 可是现在,妖气前所未有的削弱,他们已经不复原先的敏捷了,变得异常笨拙。 尤其是古蛇大巫,他体型最大,受到的影响也最大。 他的力量依旧强大,但他的身手却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敏捷,全力冲锋,就仿佛慢跑,挥起的大棒,依旧气势惊人,却变得极易被躲避。 我们有太多东西都不如他们了。巴罗祖巫冷静的为大家分析:我们的粮食不如他们多,我们无法乘骑战马,速度没他们快,我们铁器稀少,好多勇士都还用的是骨矛石矛,我们没有盔甲,只有靠身躯硬扛,我们缺少药材,一旦伤势发作,只能将自己的命交给老天。我们,输不起。所以只能兵分两路,一部分正面对敌,一部分悄悄的绕到他们后面,渡过黄河,直袭泰山。泰山,是人族的信仰,只要摧毁泰山,让人族陷入混乱,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这个计划,风险太大了。古蛇大巫摇头道:只要有一方出错,就是满盘皆输。 可是,我们有的选吗? 众人沉默,他们当然没得选。 既然如此,巴罗祖巫,请让我去泰山吧。古蛇大巫拍的胸脯,豪迈的叫道。 不,古蛇大巫,你将代替我,成为祖巫。巴罗祖巫看着古蛇大巫高大健壮的身躯,随后说道:而我,去泰山。 不行!众人色变。 这个计划,最危险的充当奇兵的那一支。他们需要深入敌后,一旦计划失败,将很可能会全军覆没,计划成功,也很可能全军覆没。 无论失败还是成功,生还的几率都极其渺茫。 请巴罗祖巫收回成命。众人高呼。 然而,巴罗祖巫心意已决,众人完全无法动摇。 他挥退众人,唯独留下了古蛇大巫。 跟我来。巴罗祖巫说道,带着古蛇大巫出了帐篷。 刚刚撩开门帘,古蛇大巫忍不住抬手挡了一下,天上的光芒微微有些刺眼。绿色,漫山遍野的绿色,让古蛇大巫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巴罗祖巫,我想 你的任务很重要,古蛇大巫。巴罗祖巫在前边走着,打断了古蛇大巫的话:你需要扛起这个担子,这个担子,将会比你想象中的还要重。 古蛇大巫面带苦色:巴罗祖巫,我不再像以前那样勇猛了,我的动作 古蛇大巫凭空挥了一下拳,风声呜呜作响,气势惊人,却笨拙得可笑,拳头带着他的身体,让他的身体差点失衡摔倒在地。 您看,我的实力真的不足以承担重任。说着,古蛇大巫脸上满是不甘心。 拿着!巴罗祖巫居然将手中的铁枪递了过去。 古蛇大巫也没多想,只是以为巴罗祖巫想让自己帮他拿着这把枪,所以接了过来。 跪下。巴罗祖巫回过了身,严肃的说。 古蛇大巫满脑子疑惑,但还是半跪下来,低下了头。 一只粗糙的大手握住了他握枪的那只手,古蛇大巫猛的抬起头来,满脸震惊。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万古罪人 手背刺痛,暗红的血,犹如小蛇在他手上游走,每过一处,都留下猩红的痕迹,渐渐的,暗红的小蛇已经游遍他的胳膊,接着,沿着肩膀到了躯干。 “这是……”古蛇大巫想要站起来,却浑身无力。被握在掌心的这杆大铁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锈腐朽,渐渐崩溃。 “巴罗祖巫,不要……”似乎有什么东西哽在了喉头,古蛇大巫热泪盈眶,巴罗祖巫,这个顶起古巫一族一片天的男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下去。 巴罗祖巫终于松开了手,暗红色鲜血形成的小蛇已经游遍古蛇大巫全身,留下的鲜红的痕迹,形成了一个个鲜活的图腾,或者怒目圆睁,或者仰天咆哮…… 充实的力量感,充斥了古蛇大巫全身,但似乎有什么东西阻隔着,让他只能动用其中的一部分。 可是就是这么其中的一部分,已经让他恢复了往日的灵活。 但这个代价,太大了。 巴罗祖巫,这个一向面不改色的男人,这个古蛇大巫从小到大都仰慕的英雄,不仅苍老,而且面露疲态,气息奄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不必在意。”巴罗祖巫喘了两口气,笑着说道:“这才是我本来的面目,不管怎么说,我已经九百六十二岁了啊!” 九百六十二岁! 古蛇大巫如遭雷击,原来,巴罗祖巫已经如此苍老了。 可是,似乎很多人都还没有意识到。大家没有往这方面去想,也没敢去想。 “不必伤心,能活这么久,能为族人做这么多事,我已经满足了。” 因为生活环境恶劣,古巫一族虽然都有千年寿命,可是往往三四百岁就开始面临力量消退的困境了,还不到五百岁,天人五衰就早早的到来。 巴罗祖巫能活到九百多岁,已经是得天之幸了。 “我老了,早已开始感觉力不从心了。不好在,还有最后一搏的力气。此次前去,无论胜败,都毫无生还机会,但能够战死,却是我的荣耀。” “可是,您死了,谁来为我们指点方向?” 巴罗祖巫不仅是古巫一族最强者,同时也是古巫一族的智者,正是因为他的智慧,古巫一族才能残存至今,才能完成从西牛贺州到南瞻部洲的迁徙的伟大战略。 如今得知他即将死去的消息,古蛇大巫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古蛇。”巴罗祖巫罕见的面露慈祥:“100年前,我就开始关注到你了。你强壮聪明,更重要的是遇事冷静,不鲁莽,那时候,我就将你列为候选人之一,后来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在东胜神州率先登陆,第一个破城,跨海来到南瞻部洲面对弱小的雪人,你也没有放下心中警惕,恩威并施,降服他们,然后步步为营,这一切,都已经表明了,你足以成为一个合格的祖巫。” 巴罗祖巫吃力的站了起来,古蛇大巫连忙扶住他,巴罗祖巫喘了两口气,笑着拍了拍古蛇大巫强壮粗大的胳膊:“你得相信自己,你比自己想象中的要优秀多了。” 古蛇大巫看着尽显老态的巴罗祖巫,心中直颤,眼中再一次被眼泪充盈,但这一次,眼泪没有流出来,而是流向了心中。 他努力的学着巴罗祖巫,努力的不让自己情感外露。 “很好,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接受这个重担了。”巴罗祖巫面含微笑,点了点头。 “是的,巴罗祖巫,我一定不会负您重望的。”古蛇大巫用力的捶了一下自己厚实的胸膛。 “我此次前去,只是送死而已。人族,比想象中的要强大,以便摧毁了泰山,人族也只是会短暂的混乱,说不定连短暂的混乱都没有。”巴罗祖巫摇头:“我们在西牛贺州呆的太久了,好多消息都已过时,人族已经完全发展起来,泰山里的三个老东西太聪明了,明白时间的可怕,所以早就把权力分了出去。” 古蛇大巫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说来,我们一点胜算也无?” “是的,我们没有一点胜算。” “那巴罗祖巫您为何还要坚持奇袭泰山。”古蛇大巫脸色难看。 “为了吸引人族注意。” “吸引了人族的注意,我们就能赢吗?” “不能。”巴罗祖巫叹了一口气:“我们赢不了,实话告诉你,现在咱们的族人只剩0万了,其中勇士只剩5万,远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强大,如何去赢。” “赢不了,那为何要战!”古蛇大巫心头在滴血,战斗,就意味着牺牲,牺牲,就意味着本就稀少的人口将会更加稀少。 “为了活下去。”巴罗祖巫眯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太阳,喃喃道:“等我吸引了人族的注意,古蛇,到时候都交给你了,你必须要下定决心,砍断自己的尾巴,牺牲一部分族人,才能让剩下的族人活下去。” “牺牲一部分……”古蛇大巫垂下了头,惨笑道:“一部分绝对不够,到时候,恐怕需要大部分……大部分族人的性命。” “是啊,需要牺牲大部分族人的性命,这样咱们古巫一族才没了危胁,人族也因为与咱们的消耗会地位不稳,急需战斗力的他们会接受我们的投降,这样,才能活下去。而你,古蛇大巫,不,古蛇祖巫,你将成为古巫一族的万古罪人。” 唯一一个投降的祖巫,不是万古罪人,还是什么。 “这样的担子,还真重啊!” “是的,你的担子会比我重多了。”巴罗祖巫停下了脚步,前方,一头长毛巨象躺在地上,懒洋洋的用鼻子卷起一堆嫩草,塞进嘴里,看起来实在安详。 “就到这里吧!”巴罗祖巫挥了挥手,他要去陪自己的老朋友了,陪它走过生命的最后时光。 老态龙钟的巫族人,老态龙钟的长毛巨象。这一人一象依偎在一起,享受着暖暖的阳光。 古蛇大巫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情形,心中万分复杂。 “万古罪人,呵!”古蛇大巫难看的笑了,对于巴罗祖巫这位他心目中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不知道是该去恨,还是该一如既往的敬仰。 第一百五十八章 潜伏 时间飞快,很快就来到了二月七,这一天朦胧的细雨,如烟如雾,微微沾湿了衣裳。77dus 鬼哭众人躲在林中,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远方的营地。 那边,有一个巨人与雪人的国度。 雪人们兢兢业业的站岗巡逻,而古巫一族的族人们,小的在玩闹,大的在锻炼,有的在打磨武器,有的则是睡觉休息,看起来反倒不像是准备打仗的。 “真是拖家带口啊。”旁边的不远处,一片灌木中,罗家成忍不住小声嘟囔。 “说的是啊。”鬼哭这边传出声音,说话的不是鬼哭,而是缠在刀鞘上的大嘴,它忍不住轻哼起来,一首茉莉花带着淡淡的哀伤,缓缓的传荡开来。 “闭嘴。”鬼哭黑着脸小声呵斥,大嘴闭上的嘴,不满的哼哼两声。 一条赤红色的毒蛇钻了出来,在鬼哭声后摇身一变,变成了人形,是赤仙子。 “秀儿,怎么样?”南宫小声问道。 赤仙子微微喘了口气,随后答道:“又有一群人往东边那片树林去了,这群人大概有五十多个古巫族人,还有300多个雪人,还推着车。算上昨天的,已经有十几拨了。” “去那边的人有人回来吗?”鬼哭又问。 “有。”赤仙子点头答道:“而且都是或者抬着或者推着许多木头回来的。” 这群人去那片树林,果然是为了伐木。木头的作用很广泛,可以用来修建林地,可以制作攻城器械,可以制作枪杆箭杆,可以用于燃烧,是很广泛也非常重要的资源。 这些巫族大军从北而来,自然缺乏木头,所以一在这里扎营,就迫不及待的组织人手就近伐木获取资源了。 “这些情报传回去。”鬼哭淡淡说道。 大郎连忙敲击玉符,把情况报了回去,过了一会儿,玉符震动了几下,大郎开口道:“师傅,后方已经收到咱们的情报了,他们让我们继续盯着大营。” 鬼哭点头,几人再次陷入了沉默,轮流盯着对面的大营。 渐渐的,天色暗了下来,朦胧的春雨中,对面大营燃起火光。 鬼哭等人大气都不敢出,就在刚刚,又有一伙雪人就在面前巡逻而过。 大战在即,双方斥候犬牙交错,时不时传来厮杀声,然后相互追逐。被发现者,或者逃脱,或者被杀死,或者反杀,什么样的情况都有。 天空彻底暗了下来,巡逻的雪人也少了。 鬼哭他们取出辟谷丹和清水,匆匆对付一下。 辟谷丹是昆仑出品,味道还是不错的,填饱肚子的效果也非常好,还能减少排泄,面对鬼哭他们现在的这种情况,简直就是神器,至少不必为粮食忧愁,也减少了因为吃喝拉撒而被发现的几率。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深夜,几人轮流守夜。 鬼哭趴在地上,身上盖了一层枯叶,睡得正熟。忽然间,有人轻轻地晃了晃他。 他醒了,林中一片漆黑,只能看到隐约的人影轮廓。 “鬼大哥。”听声音,是采薇的。 “怎么了?”鬼哭低声问。 “有动静。”采薇小声的说。 耳边,传来淅淅沥沥的细雨声,整体感觉一片潮湿。 一圈圈波纹在地面荡漾开去,收集着是周的情报,顿时,鬼哭冒了一身冷汗。 一群雪人,正偷偷摸摸的朝着这边摸了过来,现在已经摸到了东南侧三十步以内了。 “分头叫醒他们。”鬼哭尽量的压低了声音。 分别叫醒了其他人后,鬼哭小声的吩咐一句:“听我铃声行事。” 随后,努力的将自己藏好,右手搭在了刀柄上,左手扣着一把飞刀,心中微微有些乱。 这伙雪人数量不多,只有二十余人。 如果鬼哭他们一同动手,能在瞬间解决这伙雪人,但是问题是,这伙雪人究竟是如何发现他们的,还有,只是他们发现了还是还有别人也发现了,他们是否有接应,他们又是否只是探路的棋子。 这些,鬼哭都不清楚。 他只是在心中做好了决定,等会只要一动手,一定要果断,杀了他们就走,要以最快的速度穿过这片树林,到达南面,在那里有大黑接应,只要骑上了马,他们就能顺利逃脱。 微微湿润的枯叶,被厚实的脚掌踩碎,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刚刚抽出嫩芽的树枝与皮毛摩擦,沙沙作响,这些声音由远及近。 缠在树上现出原形赤仙子心中焦急,飞快的吐着蛇信,张开了嘴,露出毒牙,准备随时扑杀一人。 大郎屏住了呼吸,他不由得想起昨天一队斥候被发现后的下场,瞳孔微缩。 采薇显得有些紧张,手背青筋暴起,用力拽紧了青竹剑。这是她第一次上战场,虽然早已经历过厮杀,但是战场与厮杀明显不同。 南宫却显得镇定许多,她也是第一次经历战场,不过在万岛国有一次近乎绝望的经历与现在的情况很是相似,所以她熟练的调整着身体,尽量让自己隐蔽的同时,能够舒服顺畅的拔出剑来。 同样镇定的还有罗家成,他就是年龄与见识的优势了。 近了,更近的。 双方的距离不超过五步,南宫采薇大郎他们甚至能够听到对方沉重的呼吸声,却始终没有听到熟悉的铃声的响起。 四步、三步…… 脚步声渐渐远去,所有人都在心底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鬼哭一动不动,他那明亮的狭长双眸微微瞌上,屏住的呼吸渐渐恢复。 他赌对了,对方根本没有发现他们,这些摸进来的雪人,只是诱饵。 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弱不可闻。 “准备休息。”鬼哭终于开口道。 然而他话音刚落,东南方百步开外突然爆发厮杀之声。 火光腾起,人影晃动。 几声兵器碰撞的声音之后,厮杀声停了下来,几个人被一群雪人打落了兵器,压着前往大营方向。 “鬼大哥,咱们动不动手。” 看那些雪人行动的轨迹,等会估计要和鬼哭他们擦肩而过,到时候,他们之间的距离会由百步缩小到二三十步,这样的距离,很有把握能把这几个人救下来。 “不要轻举妄动。”鬼哭低声道。 有可能救下来,但也有可能就不下来。更重要的是,就算是救下来了,也得不偿失。 鬼哭不清楚像他们这样和古巫一族大营拉近到如此距离的还有多少,但肯定不多。后方已经不止一次传来消息,叮嘱他们不要暴露行踪。一旦暴露行踪,人族就少了一个重要的监视点,这可比死几个人损失大多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活活吓死 雪人压着被抓的斥候返回大营,鬼哭他们自始至终没有动手。 营帐中升起火焰,十几个斥候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裂成了一排。 一个身高只有一丈的大巫盘膝坐在皮毛上,光着膀子,从火堆上烤着的肉里撕下一大块,啃得满嘴是油。 一个雪人族小头目伺候在他身边,鼻孔嗅着香气,喉咙上下蠕动,咽着唾沫。 这个大巫似乎吃饱了,拍了拍鼓胀的肚皮,拿起剩下的时候看了看,扔给了伺候在一旁的雪人族小头目:那你这么辛苦,拿下去分了。 雪人族小头目高兴的叫了起来,和一群手下分享着熟透的肉。 大巫抹了一下嘴,顿时整个嘴都变得油乎乎的,他也不在意,而是笑眯眯的打量着跪成一排的斥候们。 这些人族斥候被堵住了嘴,呜咽着,表情各有不同,但看向这个矮小的大巫的眼神,都像是在看十恶不赦的魔头。 架子上的肉,可不是什么野兽的肉,而是他们一个同伴的,就因为不肯合作,被这个大巫当场 那血腥的场面,让他们心头颤栗。 大巫双手一撑站了起来,扯着怪异的腔调说着人话:我叫毒虫,你们可以叫我毒虫大巫。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说起来,咱们还是同一个祖先呢,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也是自称人族呢,而你们,则是被我们称之为两脚兽。而我们之中身份最高的被称之为巫,所以你们认为巫是最高贵的,因此又称我们为巫族,以此来讨好我们。 说到这里,毒虫大巫脸上露出嫌弃的神色:但你们太脏了,太过丑陋卑劣了,所以你们从头至尾都是我们的储备粮,哈哈哈哈 毒虫大巫发出狂笑,越笑越发癫狂:但我们从来都没想到,你们这些两脚兽有一天居然能骑在我们头上,把我们赶到北俱芦洲那个偏远死寂之地,失去了人这个正统称谓,几近灭族。 我从幼年,听着先祖的事迹,就不止一次想要尝尝两脚兽的味道,想要恢复先祖的荣光,苍天怜见,给了我等机会。两脚兽的滋味,当真美味。 一个斥候疯狂的摇起头来,毒虫大巫停下了说话,在这个斥候面前蹲了下来,帮他取下绑在嘴上的绳索,又帮他取出了口中的布条,温柔道:你似乎有话要说? 吃人肉,是会失去理智的,不能吃我,不能吃我他大叫着,眼中流出惊恐的泪水,显然,已经崩溃。 失去理智?哈哈哈哈哈毒虫大巫像是听到了什么异常好笑的笑话,笑得前俯后仰,喘不过气来:知道为什么很多妖怪吃人会失去理智吗?因为他们认为你们是人,可我,却不会认为你们是人,你们在我眼中只是两脚兽啊,这兽啊!就像是人吃猴子,你们认为这个人会失去理智吗?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求求你了 砰! 石头与木棒做成的锤子挂在毒虫大巫腰后,被他取了下来,砸碎了这个明显已经失去理智的斥候的脑袋,鲜血溅到脸上,他舔了舔,冷笑一声:还真是难看啊! 说话间,他又到了第二个斥候面前,把锤子放在地上,温柔的帮这个斥候把嘴里的布条取了出来。 呸!这个斥候是个汉子,一大口浓痰吐在了毒虫大巫的脸上,虽然浑身颤抖,脸上却露出了得意的表情:狗杂种,你们等着被灭族吧。 毒虫大巫神色阴沉了下来,捡起放在地上的锤子疯狂的砸了下去,一声一声的惨叫在夜色中回荡,横飞的血肉不断的溅到了帐篷上。 巡逻路过的雪人感觉一阵寒冷涌上心头,连忙加快脚步匆匆离去。 毒虫大巫微微喘息着停了下来,刚才还一副好汉子模样的斥候血肉模糊在地上蛆虫一样蠕动,低低的呻吟着。 毒虫大巫看起来疯狂,但实际上下手很有分寸,这个斥候被废了,承受着无边的痛苦,却没有死去,也没有昏迷,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不必忍受这样的痛苦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被称之为毒虫大巫吗?毒虫大巫邪恶的笑道:在北俱芦洲,是一片冰雪的世界,万物凋零,陆地上罕有生命能够生存。但有一种毒虫,例外。它们生命极强,即便头被碾碎,即便被冰冻在冰块中,也依旧能存活好几天,甚至几个月的都有。所以,我娘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希望我的命能像那种毒虫一样硬,也希望我能像那种毒虫一样,为族人作出贡献,你一定对那种毒虫如何为族人作出贡献很好奇吧,放心,我这就告诉你。 在地上蠕动的斥候瞳孔收缩,毒虫大巫喃喃低语涌入他的耳中,勾起了他心底深处的恐惧。 他不怕死,干这一行的时候,他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但是,他怕生不如死。 所以,他才如此迫不及待的挑衅毒虫大巫,希望激怒他,让他杀死自己。 他成功了,成功的激怒了毒虫大巫。却也失败了,毒虫大巫没有杀他,而是决定让他生不如死。 杀杀了我,杀了我求求您了 他生不如死,开口哀求。 别急,听我说完。毒虫大巫面带微笑:那种毒虫的毒,可是一个宝贝。巴罗祖巫发现,这种毒虫的毒经过一定调配,可以充当药用,能让人短时间内生命力变得极其顽强。正是因为这种药,让我们族中小孩的夭折率减少了一半,让受伤的勇士死亡率减少三成以上,你说这种毒虫的贡献大不大? 短时间内让人的生命变得极其顽强! 斥候呼吸变得急促,脸色瞬间铁青,这一刻,他绝望了。 绝望到了极点之后,一阵剧痛从腹中传出,然后他呕出了绿色的汁液,苦臭味弥漫,他脸上的神情也永远凝固。 他,死了! 毒虫大巫僵住了,他摆弄着这个斥候,着他的头颅无力的左摇右晃,脸上的笑容消失,神情变得癫狂。 不要啊,别死啊,还没玩够呢,你怎么死了,你怎么能这么死了!他举起锤子,疯狂的一锤又一锤的砸下:你这个狗日的臭虫臭虫臭虫臭虫臭虫臭虫 第一百六十章 情报 地上出现一滩肉泥,毒虫大巫喘着气丢掉了锤子,随手抓住一个浑身颤抖的斥候,蛮横的扯掉了他脸上的绳子和嘴里的布。 绳子与脸皮摩擦,在这个斥候的脸上留下一道狰狞的伤口。 斥候惨叫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说,真的什么都说。” 先是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被吃掉,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活生生的在他面前被锤成肉泥,他已经崩溃。 “你叫什么名字?”毒虫大巫喘着粗气问道。 看着毒虫大巫猩红疯狂的双眼,这个斥候心头一寒,连忙答道:“周舒桐。” “周舒桐,呵呵呵呵,真是好听的名字。”毒虫大巫看着这个自称周舒桐的斥候,露出了满口黄牙:“周兄弟,现在请你告诉我,你有什么能够救你命的消息吗?” 周舒桐直接哭了,他绞尽脑汁,想要说些很重要的消息,但是悲剧的是,他只是个小人物,哪里能知道那么多事。 不经意间,他见到了一个人,连忙伸手指着他:“他,他是个大人物,他一定知道很重要的消息。” “他,那你告诉我他是谁?” “不知道,但他真的是个大人物,我见过他和秦国的一个将军走在一块。” “很好。”毒虫大巫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伸手摸了摸周舒桐的头。周舒桐跪在地上又笑又哭,涕泪横流。 这个人是位大人物,毒虫大巫当然清楚,因为这个家伙是所有斥候中距离大营最近的,也是反抗的最厉害的,为了抓住他直接导致毒虫大巫手下十几个雪人的惨死,他还遭受过特殊服务,被毒虫大巫亲自出手拔掉了他口中毒牙。 周舒桐的消息并未给他半分帮助,但毒虫大巫却决定饶他一命,他要向在场的俘虏们传递一个信息,顺他者活,逆他者亡。 毒虫大巫温柔的帮这位大人物解开了绑在嘴上的绳子,取出了塞进口中的布,随后大手按着他的头问道:“你是谁?” 这人脸色发白,嘴唇颤抖,牙齿不断碰撞,一时半会儿竟然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毒虫大巫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就像是在抚摸着一条狗。 终于,他缓了过来,开口道:“如果我说了很重要的消息,您能饶我一命吗?” 毒虫大巫笑着道:“只要你还有用,我就能饶你一命。” “我一定会很有用的。”这人开口道:“我叫文虎,是秦国铁鹰卫十人将。” “铁鹰卫十人将?听起来你的官职可不怎么大。” “我的俸禄是寻常士兵的5倍以上,每天都要吃肉,饭菜管饱,为了解除我的后顾之忧,一旦我战死,不但我的妻子会得到一笔丰厚的抚恤,我的儿子,也会由大秦所养,直至成年。” 毒虫大巫眯起了眼睛:“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清楚了,你很重要。” “是的。”文虎松了一口气。 “你有什么消息能卖自己的命吗?” “我知道附近有一个玉矿。” “玉矿?”毒虫大巫心中一动,脸上却露出了不屑的笑容:“玉,又是那种漂亮的石头,那玩意儿又有什么用?” “玉,有大用,可以用来制作玉符。” “玉符,玉符又是什么?” “大人。”文虎反问:“您可会施展法术?” “以前倒是能,现在不行,不过也不要紧,反正我族不怎么擅长法术,倒是你们这些两脚兽,法术对你们应该很重要吧?” “是的,我们大秦就是来自大河上游的昆仑山下,而昆仑山上,有一群道士,他们在失去施展法术的能力后,又发现了一种新的能施展法术的方法,那就是玉符。” 顿时,毒虫大巫的双眼爆光:“玉做出来的玉符能施展法术?” “能!”文虎斩钉截铁的说。 “好好好!”毒虫大巫大喜,这可是个非常重要的消息,他也坐不住了,吩咐雪人看住这群斥候,莫让他们逃走,也莫让他们自杀,然后带着几个勇士匆匆前往祖巫营帐。 然后在那营帐中,遇见了古蛇大巫,古蛇大巫挡在营帐前,问道:“毒虫大巫,这么晚了,来这里有什么事。” 毒虫大巫嫉妒的看了一眼古蛇大巫,自从那一天后巴罗祖巫决定兵分两路,自己带一路奇兵奇袭泰山的时候,古蛇大巫就成了祖巫的指定继承人,这让他心中不平。 在他看来,古蛇大巫虽然有能力,却也并未超过自己许多,何德何能,能够继承祖巫的位置,能够担起如此大任,他心中不服。 不过这一次倒是个机会,趁着现在还未兵分两路,巴罗祖巫尚未离开,他还有机会争一争, “自然有大事。”毒虫大巫语气不善:“此事情况紧急,必须立刻让巴罗祖巫知晓。” 古蛇大巫转身进了营帐,轻轻的推醒了刚刚睡下的巴罗祖巫,低声道:“巴罗祖巫,毒虫大巫说有大事求见。” “让他进来吧。”巴罗祖巫略显疲惫。 不过,一等到毒虫大巫进来,巴罗祖巫脸上的疲惫就不见了踪影,恢复了往日那波澜不惊的模样。 “巴罗祖巫。”毒虫大巫打了一声招呼后,就立刻说明来意:“抓到几个俘虏,得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情报罗家成,人族还能使用法术。” “什么?”古蛇大巫神色大变,能使用法术和不能使用法术可完全是两码事。 “具体说说。”巴罗祖巫沉声道。 “玉,人族用玉做出的玉符能够施展法术。” 法术来源于神通,同样的效果,神通可以完全压制法术,而法术的厉害之处在于比神通更加普及,在于能够使用的人更多,而且不是十倍,而是百倍千倍。 “不好!”古蛇大巫突然大叫:“若是人族还能使用法术,那么东面树林那边,咱们的人手很可能不够。” 巴罗祖巫眼中射出寒光,道:“毒虫大巫。” “在。”毒虫大巫立马拱手准备听令。 巴罗祖巫道:“你立刻点齐麾下兵马,前往东面驰援,路上一定要小心谨慎。” “是!”毒虫大巫不敢耽误,连忙退出营帐,匆匆的去召集自己的人手。 看到毒虫大巫出去了,巴罗祖巫这才继续开口道:“古蛇。” “在。” “你也点齐人手,跟在毒虫大巫后面,要注意隐蔽,不要被人发现。” 第一百六十一章 突变,撤退 师傅师傅 鬼哭又一次被推醒,而这一次叫醒他的,是大郎,这个时间,刚好轮到他值班了。 怎么了?鬼哭低声问道。 您看! 鬼哭朝着古巫一族的大营看去,大营中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一片喧闹之声。 然后,营门打开,一群人匆匆出了门,分为两股,一股朝着东面而去。 还有一股突然分散,朝着周围容易隐藏躲避的地方而去,看起来,像是要来一场大清洗。 我来叫醒大家,你立刻将消息传回去。鬼哭眼中寒芒一闪:恐怕要发生大事了。 匆匆叫醒南宫众人,局势的变化快得出乎意料。对方大营像是恼羞成怒,似乎全军出动,要揪出附近所有斥候,一寸土一寸土的搜寻,别说是人了,就连青蛙虫子之类都不放过。 看来,该撤退了! 看着大片的火光由远及近,鬼哭二话不说,从大嘴口中取出弓箭,将它随意丢在地上后立刻带人撤退。而树林中,其他地方也纷纷传来响动。 一支支冷箭射出,举着火把的雪人先后倒下。 但是,古巫一族那一方也绝不是吃素的,一群持着长弓的巫族射手双眼锐利难当,仔细的注视着一片漆黑的树林,观察着那些箭矢的来源。 一个雪人被一箭穿喉而过,突然,带着一帮巫族射手的大巫动了。 这位大巫身高一丈半多,手中长弓一反寻常的精美,腰间挂着巨大的箭囊,箭囊中插着十五支巨大涂满猩红色花纹的锥头箭。 见他弯弓搭箭举止优雅,仿佛不是在射杀敌人,而是在举行一场仪式,为一场盛大的祭祀拉开帷幕。 崩! 一圈又一圈的白色气浪荡漾开来,紧绷的弓弦弹回,涂满猩红花纹的箭矢瞬间消失。 咔嚓一声,一棵大树如同豆腐般被一箭洞穿。 然后,一团血雾在黑暗中炸开,箭矢余力不止,又飞出了十余丈,一头扎进泥土中。 几片枯叶飞扬,深入泥土过半仿佛一杆长枪般的箭矢箭尾嗡嗡抖动,凄厉的惨叫声传荡开来。 这一箭如同惊雷,瞬间将所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在树林中,一个斥候抱着断掉的胳膊痛苦惨叫,他的同伴抓着他的后领,把他往后面拖去。 一连串凄厉的破空声由远及近,一支长枪般的利箭他头顶飞过,击中了他身后的一棵大树,然后箭杆炸裂。 纷飞的木屑飘落,这五六个一伙的斥候们陷入惊恐。 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被十余只紧随而至的箭矢淹没。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树枝折断,树木被穿透,有一棵大树甚至发出凄惨的呻吟,在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中缓缓倒下。 原来,这位大巫射出的这一箭的作用,仅仅是用来充当坐标用的。他这一箭射出之后,麾下的巫族射手们便知道了目标所在,跟着纷纷朝着那边射击。 惨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有气无力的呻吟。 一个斥候林中疯狂逃窜,而他身后,是他的同伴,一个被压在树下,只剩下一口气了,而剩下的,都已经死去,被长枪一般的利箭洞穿。 他现在脑海中一片混乱,只有一个念头:这tmd怎么打。 那群来自巫族的神射手,那里是什么射手,分明就是一台移动的攻城弩。 不,比攻城弩要可怕多了。 虽然威力比起攻城弩稍差点,可是精准度,攻击频率,灵活度,无论哪一点,把攻城弩吊起来打。在远程方面的较量,目前来说人族完全处于下风。 奔逃之中,鬼哭突然停下。 鬼大哥(夫君,师傅)? 你们先走。鬼哭舔了舔嘴唇,看向周围越来越多的火把,感觉血液开始。 不行,危险了。南宫刚才可是亲眼见到那可怕的箭矢的,那玩意儿,根本就法抵挡,没看现在林中的斥候们纷纷夺路而逃,没有一个敢升起一点反抗的念头的吗? 现在大家都在逃,没人反击,那些追击咱们的家伙就不会感觉到危胁,咱们就不容易脱身,得有人去给他们一个教训。 夫君 南宫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采薇抓住了手腕:我们走,鬼大哥,你可一定要快点,我们在后方接应你。 放心吧,我很快就会赶上来。 等等,我不是要留下来这个意思。南宫连忙道:我的意思是秀儿留下来,好歹也让夫君你有个帮手。 什么,我。赤仙子一脸懵逼,现在,她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头脑发热跟着他们来到这里加入战场了。 虽然那味道让她很过瘾,那玩意儿再过瘾,再快乐,也不如自己的命重要啊。 不是,我说为什么突然就扯到我了。赤仙子感觉很是无辜。 秀儿,你本体体型小,还会钻洞,脱离战场最容易,还不是人,夫君就拜托你照顾一二了,你回来,我有重赏。说完,南宫招呼其他人:好了,我们走。 赤仙子: 欲哭无泪的看着飞快远去的众人,赤仙子回头又看了看鬼哭,希望鬼哭能够客气一下,让她早点离开。 鬼哭拍了拍赤仙子的肩膀,笑道:多谢你能留下来帮我! 不是,什么时候答应了。赤仙子双目瞪得溜圆,看着鬼哭猫着腰,往一棵大树后面躲去,一跺脚,含着泪变回原形,连忙跟上鬼哭。 一队雪人打着火把来到,鬼哭突然从角落中蹦出,一口长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了出来,闪电般劈翻三人,又刺死一人,肩膀抵着这人的胸口,利用他挡住其他雪人的攻击,然后用飞仙步绕了出来,精准的一刀将两人枭首。用目光震慑最后一人,在这个雪人回身逃跑的时候,两步追上,一刀砍翻。 尸体横七竖八的倒下,火把迅速熄灭,周围很快陷入了一片漆黑。 很快,这里的异象就被出营缓缓逼迫而来的巫族射手们盯上了。 伴随着一只遍布血色纹路的箭矢射到,然后便是一轮打击,周围的三五棵大树全遭了殃,一顿噼里啪啦的声音中,折断的树枝纷纷落下。 可是,鬼哭腿脚太快,早已转移阵地,盯上了另一群雪人。 第一百六十二章 捅了蜂窝 一个矮个子巫族勇士,在一群雪人的簇拥下,进入了树林。 树林,尤其是茂密的树林对于巫族来说实在不算友好,毕竟它们的体型太大了。 就比如矮个子的巫族勇士,即便他已经算矮了,也有一丈出头,和猛虎道人一般大小,而猛虎道人在人族之中,算是巨人。 矮个子的巫族勇士用鬼哭听不懂的语言骂骂咧咧,这个巫族勇士在巫族中不高很瘦,随便一个同族勇士都比他力气大,不过他也自有他的优势,那就是敏捷。 他手中提着一把丈长短矛,背上还背着三把,时不时抬头挑开头顶树枝,观察一下,看起来很谨慎。 突然,一道红光闪过。 血肉飞溅,他身旁的一个雪人脑壳被穿了个洞,扑倒在地。 矮个子的巫族勇士被惊的大叫,手中短矛扫过,击中了一棵树的树干,顿时木屑纷飞。 树干的上方,一条赤红的毒蛇看了他一眼,吐出红信,身体一缩,然后瞬间又再一次化作一道红光,击穿了一个雪人的胸口。 尸体落地,火把脱手而出,几片枯叶被点燃,顿时熊熊燃烧起来。 雪人们惊慌大叫,纷纷挥舞着手中火把寻找着那条赤红的毒蛇。矮个子的巫族勇士大怒,手中短矛打开挡在眼前的树枝,刹那间,不知多少树枝折断。 噗! 又一个雪人直挺挺的倒下,矮个子巫族勇士突然大吼一声,一矛刺出,咚的一声扎进了身旁一棵树的树干。 赤红的毒蛇沿着矛杆盘旋而上,一口咬在了这个矮个子巫族勇士的手背上。 矮个子巫族勇士拔出长矛,另一只手挥舞着火把想要拍打赤红的毒蛇。 赤红的毒蛇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这个矮个子巫族勇士在巫族中的确算是身手非常敏捷了,但是在赤红毒蛇的眼中,却明显不够用。 你又不是猫,还想碰到我? 赤红毒蛇人性化的冷笑一声,在火把碰到到她之前瞬间化作一道红光穿过他的腋下消失。 扑通一声,身后一个雪人倒下。 雪人们又惊又怒,连忙朝着红光离去的方向追去。 矮个子巫族勇士更是愤怒难当,大吼一声,拨开面前的一个雪人就朝着那边追了过去。 不得不说,这个矮个子巫族勇士的敏捷对于人族来说只是寻常,但他的平衡能力以及速度真的是快。 他的步子太大了,一步接近普通人族的两步,自然速度飞快,树林中树木繁茂,因此不可能直线行走,他左绕右绕的奔跑,却没有一点摔倒的迹象,稳得出乎意料。 穿过几个大树,矮个子巫族勇士终于追上了那条赤红的毒蛇,这条毒蛇太漂亮了,在黑暗中还好,在火光中就显得太显眼了,赤红色的鳞片反射这晶莹的光芒,犹如精致的火红玉雕。 矮个子巫族勇士兴奋的大步冲去,却不料一道人影突然窜出,二话不说一刀劈了过来。 矮个子巫族勇士大惊失色,连忙横过长矛,要挡住这一刀。 他的长矛十分的粗,如同成人的胳膊,再加上矛杆本身的韧性以及他自身的技巧,就算是同族的勇士不一定能劈断他的矛。 但是,他遇到的不是寻常的人,他遇到的这个人叫做鬼哭。 白色的刀光一闪而过,咔嚓一声,矛头坠落,矮个子巫族勇士僵在了原地,一条血线出现在他的面庞,倾斜的把他的脑袋一分为二。 紧跟在后面的几个雪人呆住了,他们只见跑在前方的主人忽然停下,手中粗壮的短矛突兀折断,然后,半截脑袋缓缓滑落。 “啊!” 雪人们惊恐大叫,主人的死让他们在也压不住心中恐惧,扭头就跑。 鬼哭没有追击,而是迅速离开原地。 果然,下一刻,一支长矛一般的利箭从天而降贯,穿了一棵大树。而这棵大树,距离鬼哭也就三步之遥。 没过一个呼吸,其他的巨箭蜂拥到来,身后顿时被一片纷飞的木屑淹没。 赤仙子在鬼哭头顶飞速窜走,即便她不容易被击中,但也是心有余悸。她害怕的是万一,万一一个不小心被击中,那绝对会被断为两截。 虽然死不了,接回去又是一条好汉,不对,是好蛇,但是痛啊! 周围的火把,开始纷纷朝着这边移动。 鬼哭边跑边收刀,通过脚下波纹不断传来的消息,他犹如入海的鱼儿,滑不溜秋,每一步都能让自己身处有利的位置。 取下背后的长弓,鬼哭突然停了下来,抽出一支箭拉开了弓,对准前方上空屏息凝神。 一道黑影出现在一棵树上,一跃而起要跳到另一棵树上,鬼哭立刻松开弓弦。 一箭爆头,那道黑影直接被从半空中射了下来,坠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气浪卷起枯叶,灰尘随之腾起。 鬼哭收起弓箭,朝着前方跑去,跨过尸体消失在黑夜中。 很快,火光照耀到了这里,满是枯叶的地上,一个强壮的巫族女性静静地躺在地上,双眼圆睁,一支羽箭静静的插在了她的太阳穴上。 “吼!”愤怒的咆哮声响起。 在巫族中,可不只是男人能够成为勇士,女人也能。只不过更加稀少,她们是巫族中罕见的斥候。 矫捷的身手,相对显得十分瘦小的身躯,强悍的攀爬跳跃能力,这些能力让她们在巫族勇士中脱颖而出。 而这些女性勇士也因为其性格、能力以及体魄的原因,她们孕育的孩子强壮而坚韧,通常都比其他孩子要出色许多,所以这些女性勇士往往也是勇士甚至大巫母亲,因此非常受到追捧。 伴随着那一声怒吼,所有进入树林的巫族勇士疯狂了,他迅速朝着这边接近,红着眼睛,发誓要找出凶手,抓住他,给他灌下毒虫毒液制成的珍贵虫丸,吊住他的命,剥掉他的皮,把他挂在树上,让他在惨叫中痛苦慢慢死去。 不如此,不能解他们心头之恨。 树林前方,巫族射手们停下了脚步。他们没有进去的意思,在外面他们是神射手,能把人族打得抱头鼠窜,可是一旦进入树林,他们就会变成一群上岸的鱼,只能无助的蹦哒。 毕竟,他们体型太大了。为了拉开更大的弓,射出更远的箭,所以虽然巫族体型就已经够大了,但其中的射手体型更大,远远超过了巫族身高的平均水准。这样的体型,但进入树林,就会束手束脚,而且还会失去宝贵的视野。 而就在他们停下来的时候,突然一声愤怒的咆哮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棒之威 巫族勇士们疯狂了,在正面战场上他们一定会很可怕。但是,这不是正面战场,他们玩的不是你捅我一枪我捅你一矛的游戏,而是你追我逃的游戏。 他们需要做的,首先是找到鬼哭,其次是缠住鬼哭,而愤怒,对于这两点毫无帮助。 因此,他们愤怒了,鬼哭却显得更加轻松了。 他呆在一棵大树上,看着脚下各巫族勇士带着一群雪人匆匆而过,脸上挂着冰冷的笑意。 愤怒令人愚蠢,那些巫族勇士虽然已经愤怒到了不去注意头顶的地步,而那些雪人倒是没有这么愤怒,但是它们的主人失去了方寸,所以他们也跟着失去了方寸。 鬼哭留下的树,从相反的方向离开。 就在鬼哭在树林和那些巫族人与雪人玩躲猫猫的时候,毒虫大巫带着近千勇士以及近千雪人还在奔赴东边树林的路上。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的时候,前方,突然爆发了一场大火,火焰中,人影闪动。 不好!毒虫大巫神色大变,连忙大吼道:快跟我来。 巫族人和雪人迈开了脚步,速度飞快的朝着树林边营地接近。速度虽然比不过骑兵,但也相差不远了。 雪人本就擅长奔跑,而巫族人,虽然步伐频率很慢,但是块头太大,一旦跑起来,直线速度也绝对不慢。 伴随着越来越近,前方营地的情形映入了眼帘。 那些矮小的人族,骑着战马营地中横冲直撞,用长枪刺穿同族的身躯,甩出漂亮的方形玉牌,然后这些玉牌就迸发出火焰或者雷霆之类,顿时便是死伤一片。 那就是玉符! 毒虫大巫双眼充血,怒吼一声,双腿化作一片残影,整个人似乎一道闪电,转瞬间就甩掉了身后的同伴,冲进了营地。 他的大脚重重一踏地面,在地面映出一个清晰的脚印后,一弹而起。 一个燃烧的帐篷在他脚下穿过,他跳过了火海,仿佛一头从天而降的大鹰,一对五尺短刀展开,仿佛一对翅膀,从天空滑翔而至。 一名黑甲骑士,一枪将一个迟钝的巫族人钉在地上,随后松开手,拔出刀来。 那些巫族人,块头大得吓人,但动作也十分迟缓,反应总是慢半拍,本身的实力并不像他们的块头那样,交手之后,这个骑士发现,这些大块头并不难杀。 她们体型大,力量足,却也更容易被瞄准,只要在他们反应之前将其杀死,他们的力量自然也就可以无视。 作为一名精锐,他刚好能够办得到。 然而就在他杀得兴起,一刀抹过一个冲来的雪人的脖子的时候,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天而降。 战马嘶鸣,骑士被那道身影扑倒在地,紧跟着头颅连同头盔就被一刀劈开。 毒虫大巫愤怒狂吼,杀死一人之后,甩出一刀,正中飞来的玉符。 轰! 一团巨大的火焰凭空诞生,滚烫的劲风扑面,毒虫大巫一头扎进了火焰之中。 当他穿过火焰,看到的是一个戴着玉冠的后脑勺。 这是一个道士,他直到遇到对手了,这可不是那些普通的巫族人,也不是巫族中的精锐巫族勇士,是一个大巫,其战斗力妥妥的妖王。 所以他二话不说,一拉缰绳,扭头就走。 但是,毒虫大巫速度非凡,寻常的马儿速度还真没他快,就算是这个道士的胯下好马,在还没跑起来的时候也没他快。 他两步就追了上来,道士感觉脑后生风,迅速捏碎两个玉符,然后高声呼救。 听到他的呼救声,一群放火的骑士连忙朝这边赶来。而这个道士的身后,毒虫大巫已经举起了他手中的五尺短刀。 只要这刀落下,这个道士连人带马都会被一分为二。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毒虫大巫身体顿了一下。 定身术! 定身术并不能将毒虫大巫定住多久,这个毒虫大巫个子太矮,力量比不上其他大巫,那也只是相对其他大巫。对于人族来说,他的力量大得可怕,爆发力更是蛮横无比。 倾刻间,定身术就被他破了,可是那个道士骑着马趁着这个机会已经拉开了距离,这一刀,短了。 三支箭带着破空声飞了过来,毒虫大巫挥舞短刀拨开两支箭,然后被第三支箭命中小腿。 毒虫大巫只感觉到了微微一痛,发出怒吼,再次拔腿直追那个道士。 一个骑士和道士错身而过,杆丈二长枪被夹在腋下,裹挟着战马飞奔的无匹之力,一枪直戳毒虫大巫胸膛。 然而毒虫大巫实在太过凶悍,一把抓住枪杆,一声怒吼,震得这名骑士双耳嗡嗡作响。 咔嚓一声,枪杆折断,骑士从马背上被直接掀了下来。战马继续飞奔,毒虫大巫原地起跳,双腿岔开,正好让战马从他胯下而过,这等弹跳力,当真无敌。 骑士落地,毒虫大巫随之落地,同时掷出手中只剩半截的长枪,将准备爬起来的骑士射翻在地。 毒虫大巫很生气,虽然又解决掉了一个骑士,但是那个狡猾的道士已经跑远,且他的左臂一阵发麻,短时间内,恐怕不会有往日那样灵活,这在他看来,得不偿失。 一阵铜锣声响起,人族开始撤退。 毒虫大巫怎能如他们所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他是谁。 他连连怒吼,又接连扑杀三个骑士。 就在他将目标对准第四个骑士的时候,一个一身道袍,擎着一根铁棒,身材居然和他相差不远的人族丑陋道士冲向了他。 刚一交手,毒虫大巫就心底叫糟。 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量传来,他手中短刀顿时炸成碎片。 手掌一片猩红,脸上多了两个刀身碎片,那一根铁棒呼啸而至,硬生生将他眼中的夜空劈为两半。 棒子还没落到身上,他就知道,我要死了! 大脑一片空白,毒虫大巫整个人都懵了,他从未想到人族有如此神力者。 一旁突然传来一股巨力,一个勇士将他撞翻在地。 砰! 天上下起了血雨,这个勇士被一棒从头劈到了尾,身体从中炸开,倒向两旁,毒虫大巫甚至来不及看清这名勇士的模样。 啊!毒虫大巫发出怒吼,爬起来想要厮杀,然而那个道士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怒自威的面容深深的映入了他的脑海。 毒虫大巫僵在了原地,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道士迅速退去,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火焰还在噼里啪啦的燃烧着,热辣的火浪是四周被灼烧的空气。 一群巫族勇士冲了过来,焦急的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但那些声音似乎很遥远,他都听不清了,呆呆的站着,只觉得遍体生寒,血液似乎都已经冻结。 第一百六十四章 谁是黄雀 过了好半天,毒虫大巫才缓过神来。然后,便是潮水般的羞耻感涌入心头。 我居然被一个眼神吓到了! 他腮帮蠕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眼一片猩红,奋力的将碎裂的断刀摔在地上,一把夺过身旁一个勇士的手中长矛。 “不能就让他们这么轻松的走了,跟我追。” 毒虫大巫出怒吼,一群愤怒的勇士和雪人紧随其后,跟着他一同冲出了营地。 黑暗中,古蛇大巫带着人悄悄跟上。 更远处,一条裤腰带从口中吐出玉符,用尾巴卷起一块石头,敲打起来。 一群骑兵飞快的离开营地,为的是一位大周万人将,姓马,名如飞,四十来岁,留着长须,精悍强干,因为需要夜袭的缘故,因为他没有穿以往的银甲白披风,而是穿的一身黑甲黑披风,手持一杆点钢枪。 算起辈分,马如飞是马去病的同族小叔,曾经是马去病父亲的亲卫,后来靠着战功荣升至此,也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 探马来报,身后大股敌军追赶。 马如飞登时大喜,为了这一夜的这一次袭击,他们可付出太多了。 大量珍贵的玉符,可使夜间能够视物的丹药,大量斥候的牺牲。付出了这么多,只摧毁敌方一个采集木材的营地,可不算多划算。 他不怕他们追来,就怕他们不追来。只要他们追来,就已经中计。 “放慢度,吊着他们。”马如飞舔了舔嘴唇,命令道。 传令兵将他的命令挨个传了下去,大队骑兵放慢了度。 而就在此时,猛虎道人找了上来。 猛虎道人没有骑马,他人太重,加上铁棒,骑上马马儿也跑不快,所以只好徒步而行。 整个队伍,无论是士兵还是道人,都策马而行,只有他一个人在地上跑,显得有些窘迫。 不过他本人倒不在意,他不仅力气大,而且耐力十足,无论短途冲刺还是长途跋涉,他都不逊于战马。 徒步而行,对他来说反而更加灵活。 “马将军。”猛虎道人开口道:“追来的不止一股,是两股,有一股在暗处。” “喔!”马如飞吸了一口凉气,道:“这些家伙果然不能小觑,还好道长消息灵通,不然这一次恐怕要吃大亏了。” “那么这次计划是否取消?”猛虎道人问。 “取消,不。”马如飞脸上露出了笑容:“正好给他们一个好看。” “这样是否会太过大意。” “猛虎道长。”马如飞脸上的笑意不退,有些调侃的说:“比起活得久,我不如你。但是比起带兵打仗,你不如我,这一仗,由我指挥,而不是你。” 猛虎道人眉头紧蹙,倒不是因为马如飞的语气和调侃,而是隐藏在语气和调侃之下的敌意。这个马如飞在嫉妒,他在嫉妒猛虎道人的寿命。这种嫉妒,便是凡人和非凡人之间冲突的根源。 如果不好好引导,恐怕会引大错。 猛虎道人不再吭声,马如飞继续依计行事。 骑兵沿着树林的边缘而行,行了两三里之后,一头扎进了一条小路。 毒虫大巫想也没想就追了进去,又追了半里路,突然一声炮响,身后火光飞腾,他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回过头,火光与浓烟之中,两个同族勇士和几个雪人浑身是血的倒了下去。 有埋伏! “杀!”毒虫大巫也是莽,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不是撤退,而放手拼杀。 其实平时毒虫大巫并非如此,而现在如此表现,纯粹是因为恼羞成怒。 火光接连闪烁,几棵大树被波及,顿时被拦腰炸断,熊熊燃烧。 不知多少支箭嗖嗖的丛林中飞出,无论是勇士还是雪人都接连中箭,痛呼连连。 转眼间,近千人倒下了一成,毒虫大巫他们就这样被困在了这条狭长的林间小路小路中。 毒虫大巫愤怒嘶吼,带着人手朝着林子里闯。 手中长矛接连挥打,挑开一支又一支的箭,也打开了前方的树枝与藤蔓。 然而,林中太黑,箭又太多,直接就导致了许多箭无从大巫甚至根本来不及拨打,也来不及闪避,就射在了他的身上。 短短不过十个呼吸,毒虫大巫就接连身中三箭。他如此,他身后的那群手下就更是不堪了。 十几个雪人接连身亡,身边的两个勇士也浑身是箭的倒在了地上。 终于,毒虫大巫看到了前方人影,但是看其轮廓,却不是射箭的士兵,而是道士。 不好! 毒虫大巫双目圆睁。 轰轰轰…… 火光闪耀,气浪翻腾。 接连的爆炸声几乎震破他的耳膜,一系列的爆炸把他炸的头晕目眩,他只能本能的四处躲避,避开那猛烈的爆炸。 可即便如此还没能完全躲过,火焰之中,还有雷霆,他被一道闪电击中,顿时浑身一麻。接着,一道又一道的闪电击打着他,直到他被一团火焰炸飞,倒在了地上。 等他清醒过来时,一群士兵持着闪着寒光的长枪正缓缓的朝这边围了过来。 毒虫大巫用力的晃了晃头,抓起地上长矛,怒吼一声就跳了起来,一矛搠翻一人,随后矛杆挡住一枪,将其隔开又搠翻一人。 毒虫大巫力气实在是大,即便这些将士身穿铁甲,也挡不住他的长矛。 接连刺杀三人之后,毒虫大巫手中长矛石质的矛头碎裂,他干脆将其当为长棍,又连续挑翻五人。 可是现在,跟他一同闯进来的勇士和雪人死得死伤得伤,还有的没能跟上他的步伐,只剩他一人孤军深入,又如何能够持久, 中了三箭之后,毒虫大巫扛不住了,心中焦急之下,一棍劈翻一个士兵,不顾两根长矛透体而过,撞翻了五六个士兵之后,冲出重围夺路而逃。 耳边是呜呜的风声,然后是人族将士的叫喊,毒虫大巫扔掉手中武器后,双手抱头,也不顾迎面而来的树枝藤蔓荆棘的拍打,任由双手鲜血淋漓,也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跑得那叫一个风驰电掣。 而就在此时,树林外,古蛇大巫已经率人赶到。 勇士们想要前去救援,却被他拦了下来,他冷静的观察着局势,目光看向了距离这片树林的5o步开外的一处小坡。 “兵分两路。”古蛇大巫开口道:“所有的射手跟我走,勇士阿罗,你率领剩下的人,听我号令行事。” 第一百六十五章 计划失败 黑风是跟随毒虫大巫一同来到林间小路的黑风勇士,他们遭遇了偷袭,毒虫大巫闯进了林中,他也想跟着,可惜体型太大,在林中多有不便,没能跟上,只好退了出来。77dus 此时此刻,他跟着同胞们如同无头苍蝇,胡乱奔跑厮杀。 胳膊又中了一箭,勇士黑风发出无奈的怒吼,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进去。 林中黑洞洞的,也不知道石头生没生效。他也顾不得了,抓住身边的雪人,举起就挡在身前。 噗! 鲜血溅到了他身上,一支箭穿透了这个雪人,从后背透了出来,差点又让他受伤。 完蛋了! 黑风很是无奈,他一身力气,但在这样的地形下,完全无用。 现在他已经清楚的感觉到了体力和生命随着鲜血流失,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和其他同伴一样,倒在地上。 往回走,然而,出去的道路就在脚下,可偏偏走不出去。 道路的尽头被不知何时砍倒的大树堵住,那些那些瘦弱的道士甩出漂亮的玉符,漂亮的玉符释放出恐怖的法术,堵住了他们唯一的生机。 冲了好几次,然而每一次都是徒劳的留下一堆尸体,又被炸了回来。 没办法,道路实在太窄了,加上十几棵倒下的大树让他们短时间内无法通过,当真令人绝望。 就在绝望之际,突然一阵破空声传来,然后,那些只会甩玉符的道士被一顿箭雨射成了筛子。 大树发出呻吟,瑟瑟发抖,树叶不断往下掉落,埋住了尸体。 一波箭雨结束,下一波箭雨又到来了。每一波几十支箭,连续五波之后,堵在道路尽头躲在林中的到道士和人族士兵损失惨重。 痛苦的呻吟在林中弥漫,黑风兴奋的大叫着,朝着出口冲去。 出口被大树堵住,但并不要紧,他可以将其搬开,麻烦的是林中的道士和士兵。 那些道士和士兵明显被打蒙了,等到勇士黑风等一干巫族勇士冲到了出口处,搬动着倒在地上的树木的时候,这才慌忙发出攻击。 腰间中箭,火焰就在身旁炸开,**滚烫的空气让他的发丝卷曲。 而这一次,黑风没有害怕,因为他知道增援已经来到,尽管还不清楚可会有增援。 果然,夺命的箭雨席卷而至。 尽管有大树阻挡,但用没想象中的那么大,那些箭是吊射而至,穿过树冠射了进去。这些箭矢太大太重,树冠完全无法抵挡,树枝纷纷折断。 看似安全的树林,其实并不安全。 要中了一箭,要么断胳膊断腿,要么就被直接蛮横的钉在地上,惨叫着死去。 这些箭,实在太过恐怖。又是两波之后,人族这一边被直接打哑了。 一声声怒吼中,横在出口处的大树被掀翻到了路边。 对面传来大叫声,一群雪人涌入了林中。 雪人身手矫健,在树林中并不像巫族那样处处受限。 他们提着木棒石锤,眼中嗜血,在树林中横冲直撞,很快就和人族短兵相接了。 人族强者甲坚刃利,装备精良。而雪人强在力大无穷,体魄犹如野兽。 双方一接触,没了阵形的人族立刻吃了大亏。 雪人的武器虽然不咋样,但是刚好克制人族的盔甲和盾牌,不要被他们那沉重的武器以及中,哪怕是隔了一层盔甲,也遭受重创,口吐鲜血。哪怕有盾牌抵挡,也是手臂发麻,双腿发软,两下就被敲破防御。 人族一方陷入了慌乱,千人将连连呼唤,聚拢人手。此时的他有些慌,突然从天而降的箭,打破了一切计划。 他知道巫族的箭厉害,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厉害到这个程度。 然而,刚刚聚拢人手,打算稳住阵脚,一波箭雨再一次将好不容易聚起来的人打散。 散乱的将士们惊慌失措,有的被绊倒在地,眼睁睁的看着雪人那巨大的轮廓冲了上来,一棒子落下,头盔凹陷,陷入了黑暗。 就在所有人手足无措之际,一个高大的人影冲了出来,他手中铁棒翻飞,接连敲碎了十几个雪人的脑瓜。 顿时,将士们找到了主心骨,欢呼道:“是猛虎道长来了,是猛虎道长来了!” “闭嘴!”猛虎道人声如霹雳,让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保持安静,三五人为一队,徐徐后退。” 将士们冷静下来,连忙在附近寻找队友,三五人一队,果然颓势立缓。 三五个人协同合作,正好能抵挡雪人。又因为人数不多,不容易被当做目标。每一队之间又隔着距离,并不密集,就算是箭雨落下,也损失不重。 另一头,在追逐之中,毒虫大巫逃到了河边,他夺过两根长枪,左右挥舞,杀死两人,又一次逼退追兵。 就在他刚喘一口气的时候,一阵马蹄声传来,一队骑兵沿着河岸而来,放下了长枪闪烁着森冷寒光。 毒虫大巫浑身寒毛倒竖,连忙要往水里跑,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身体忽然一僵。 不好,又是这种感觉。 是定身术,尽管只能定住一瞬,却已经足够。等到毒虫大巫摆脱了定身术,那一队骑兵已经到了跟前,想要再躲却已经来不及了。 毒虫大巫悲愤的大吼,迎着这队骑兵撞了上去。 倾刻间人仰马翻,长枪折断。 一个身披重甲的骑士呕吐鲜血的被抛向天空,一匹战马翻倒在地,四蹄翻腾。 毒虫大巫在地上翻滚,躲开马蹄的践踏,滚到了河中。 他咳血大笑,虽然身体几乎被射成了刺猬,虽然好几根断裂的长枪贯穿了他的身躯,虽然骨头断了不知多少,内脏受到严重损伤,但他逃脱了,在这样的绝境中逃得一命。 毒虫大巫奋力的挥舞双臂,顶着一波又一波的箭矢穿过了五丈宽的河流,狼狈的爬上河岸,一头撞进树林消失不见。 马如风脸色难看的勒住了马,他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虽然敌方大将逃了,让他麾下将士却一个也逃不掉。 可是很快,探马来到,带来了一个非常坏的坏消息,计划并没如他所愿的那样进行,只成功了一半。随后,便被敌方蛮不讲理的箭雨打破了。 现在,位于小路北方尽头的将士正在溃败。 马如风的脸色愈发难看,能僵硬的说:“撤!” 第一百五十七章 埋伏 临时的营地是一个山洞,山洞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洞中的几人立刻扑灭了火,抓起了剑,分散开来,警戒着看着外面。 熟悉的铃声传入耳中,众人松了一口气,是鬼哭。他骑着大黑马飞驰而来,与众人汇合。 在先前,他和赤仙子拖住了那些雪人与巫族勇士。后来大黑马前来接应,借着大黑马的脚力,成功的摆脱了追兵。 鬼哭刚一下马,众人就立刻迎了上来。赤仙子现出原形,扑到了南宫的怀里,嘤嘤哭泣:“好可怕,刚才好可怕,那些箭那么大,嗖嗖嗖的从天上往下掉,只要不小心中了一箭,人家的命可就没了,呜呜呜呜……” “那还真是危险。”南宫的语气中充满了担忧,赤仙子裂嘴偷笑,南宫的担忧让她心里甜滋滋的。然后,南宫自然而然的推开了她,和她擦肩而过,抓着鬼哭上下打量,语气中又是担忧又是嗔怪:“答应我,下次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好吗?” “好!”鬼哭答应的干脆,但南宫心中清楚,这只是安慰她罢了。 赤仙子傻眼了,不对啊,不是应该安慰我吗? “师傅。”大郎突然叫道:“好消息,大嘴似乎盯上了的一个重要人物。” …… 另一头,东边的树林处,人族与巫族的交手暂告一个段落。 双方都吃了亏,在人族撤出巫族射手的打击范围后,双方都默契的罢手了。 巫族射手不能随意进入树林,不然失去了视野和灵活那便是致命的,人族也不愿意再战下去了,巫族的箭实在太过可怕,只要中上一箭,那病就直接没了,哪里还愿意打下去。 巫族不敢追,人族自然从容撤退,树林的另一边,便是大量的战马。骑上了战马,就迅撤退,这时候即便是巫族追了他们也不怕了。 古蛇大巫长叹一声,他有心想追,但天时地利都不在自己这一方,实在不允许,所以也只好收拢军队缓缓后退。 退回到林边军营中,检查了一番,可谓是损失惨重。 大量辛苦砍伐的木材被烧毁,巫族人和雪人的伤亡一共达到了四千多人。 其中巫族人轻伤八百,重伤五百,死亡六百,死去的六百人中,还有两百勇士,而其他的诸如擦伤轻微划伤之类的伤势皮外伤并未计算,还有失散的百多人尚未计算在内,可谓是损失惨重。 雪人还好,他们是人族分支,寿命短但是繁衍能力强,人口之所以上不去完全是因为环境恶劣夭折率太高。 而巫族就不同了,虽然人口和雪人差不多,可却完全损失不起。 巫族的繁衍能力可没那么强,一对夫妻,几百年能生下一个孩子就差不多了。而且这个孩子要等到五十岁才算成年,死伤如此,让古蛇大巫心疼到了极点。 人族那一边,大军同样退回到了一个城外的营寨里。然后,休息的休息,养伤的养伤。 主营中,马如风听着随军主簿的汇报,原本就黑的脸更黑了。 轻伤五百,重伤三百,死亡或者失散者高达一千,死亡或者失散者中,其中甚至还有一位千人将和十五位道长,这样的结果在马如风看来,他是吃亏了,因此很不满意。 “将军,猛虎道长求见。” 马如风眉头一皱,然后道:“让他进来吧。” 猛虎道人倒提着铁棒走了进来,马如风冷笑一声:“怎么,道长是来看马某笑话的。” “我没工夫笑话你。”猛虎道人沉声道:“我的两个亲徒孙一个死了一个失踪,怎有那个心情。” 马如风继续冷笑:“这么说来,道长是来责怪我的,都怪我当时没听你的话?” “事情已经过去了,责怪你又有什么用?更何况,你做的不错,咱们虽然不算大赚,也不算太亏,且还有后续计划,算起来还是赚了。我是来和你谈谈关于巫族射手的一些事情,巫族射手已成大患,如果不能找到破解的方法,日后战场相见,必定处处受挫。” 马如风愣住了,脸上的冷笑消失,他突然抬起手给了自己一巴掌,一声脆响中脸颊上多了通红的巴掌印,眼中重新恢复了冷静,看向猛虎道长的目光多了许多敬佩:“多谢道长提点如风,此次受挫如风差点失了理智。” …… 第二日清晨,又下起了朦胧细雨,仿佛轻纱,笼罩大地。 古蛇大巫暂时算是稳定了东部林边营地的局势,留下大军看守,只带着十三个勇士和二十个雪人便匆匆往中军大营大营那边赶去。 走着走着,古蛇大巫忽然停下了脚步,开口道:“注意警戒,我感觉,我们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 十三个勇士和二十个雪人同时打起了精神,警惕的观察着四周。这时候没人去反驳古蛇大巫,不管他的直觉对不对,作为他们的上司或者主人,他们都理应听从他的命令。 勇士阿罗在所有勇士中地位最高,他有四百多岁了,一丈二高,背脊微微佝偻,显然开始走下坡路了。但是他那精湛的技巧弥补了身体的不足,让他依旧是这群勇士中最强的,加上丰富的经验,他毫无疑问成了古蛇大巫的副手。 因此,就在所有人都沉默的时候,勇士阿罗来到了古蛇大巫身边,开口问道:“既然有危险,不如咱们退回去?” “不,恐怕来不及了。”古蛇大巫话音刚落,一个勇士便开口大喊:“敌袭!” 在北边百步左右,有一处斜坡,突然有一个骑士从斜坡后面出现,跑这边直冲而来。这个家伙胯下的马似乎比别的战马快了一个档次,看他的度,恐怕只需要一个呼吸,就能冲到身前。 古蛇大巫愣了一下,旋即冷笑一声:“找死!” 今天出了营门没多久,他就微微预感到了似乎有些不妙,所以提前将弓上了弦,此时正好,迅戴上白骨扳指,取下挂在身上的大弓,抽出箭来就要一箭将这个家伙毙命。 而等他做完这一切的时候,这个骑士距离他已经不足二十步,比刚才的推算还要快上一些。 雪人和勇士纷纷举起武器迎了上去,古蛇大巫的手指同时准备松开了弓弦。 而就在这个时候,古蛇大巫感觉心头一紧,眼角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连忙一低头,一道红光擦着他的头皮而过,他只感觉头顶一阵刺痛,手中的箭自然也歪了,斜斜的射向天空。 第一百五十七章 四面环敌 巨大的箭矢发出刺耳的尖啸,尖啸声中,古蛇大巫听到前方和后面都传来惨叫声。 粗大的长矛折断,那个骑士无论骑术还是刀法都强的不可思议,一刀斩断两根长矛之后还有余力,那匹黑色的大马闯入,刀锋划过,从上空看去,犹如一轮斜月掠过了勇士和雪人组成的阵型,喷洒的鲜血形成了猩红的匹练。 而在古蛇大巫身后,一道红光钻入了一个勇士的眼睛,在勇士的惨叫声中敲开他的后脑勺,钻进了地里。 鲜血泼到了古蛇大巫身上,骑士调转马头,飞速远离。 双方同时一愣,都没料到如此情形。 “不好,是响箭!”骑士大叫:“快点解决他们!” “竟会如此之强,而且还有伏兵。”古蛇大巫双目圆睁,迅速的再次抽出一支箭。 而此时此刻,骑士调转马头,再一次朝这边冲来。 “小心!” 耳边传来勇士阿罗的大叫提醒,古蛇大巫心中一惊,便看到一道寒光在眼前迅速放大。 咔嚓一声,巨大的长弓被一箭击中,木屑纷飞。 古蛇大巫一偏头,箭矢化作的黑色细线擦过他的耳根。 又是咔嚓一声,原本受损的巨大长弓被古蛇大巫一把拉断,崩断的弓身打在他的胸膛,顿时胸膛上出现一片红印。他来不及心疼,扔掉弓箭,扯出一对磨盘大的石斧。 马上的骑士暗道可惜,收起了弓,单手擎刀,策马而至。 这马蹄声不对劲! 古蛇大巫耳朵一动,眼珠微微一转,便又看到了一个骑士的身影,头颅微微转动,就发现,加上面前这个骑士,一共有五个骑士已经将他们包围。 “呔!”一声暴喝,耳膜剧痛。 古蛇大巫瞳孔微缩,心道不好。 分神了! 那名骑士骑着黑马一跃而起,是跳得如此之高,马蹄迸射光彩,仿佛踏着彩虹而行。 前方勇士刺出长矛,却被那马蹄在长矛的矛尖一点,身体再次拔高,到了最高处,又突然俯冲而下,目标,正是古蛇大巫。 咔! 几块碎石打在了古蛇大巫的脸上,寒光从古蛇大巫身体一侧抹过,耳旁传来同胞痛苦的闷哼。 那匹黑色大马脚不落地,踏得一位巫族勇士胸膛凹陷,向后倒退,而这匹战马借力而行,又一次高高跃起,在众人反应不及的时候,从众人头顶越过。 好快的刀! 好狠的刀! 好准的刀! 古蛇大巫看了一下手中巨斧斧刃上的缺口,面皮微微刺痛,鲜血如小蛇般在脸颊滑动。 刚才若是他的反应稍微再慢一点,恐怕好大颗头颅就已然落地。 “啊!”身后传来惨叫,是古蛇大巫麾下的一个射手,刚才他与古蛇大巫一样,准备引弓射击。结果手中长弓被那个骑士一刀砍断,弓弦打在了面颊,此刻捂着脸,鲜血滴滴渗透而出。 那个骑士远去,而其他的骑士却已经趁着这个机会冲了上来,两男两女,一人用刀,三人用剑。 他们明显不擅骑战,冲到近前就跳下了马,不过勇气与本事无与伦比,看着比自己高大许多的巫族勇士,也毫不犹豫的发动冲锋。 最先冲进来的是个女子,一袭白衣染上了淤泥,又被雨水打湿,显得几分狼狈,一口细长的青竹剑出乎意料的凶悍。 她最先迎上的是一个雪人,雪人挥起巨大木棒,然而在她一剑之下,连人带棒都变成了碎片。 在雪人身后的巫族勇士拿起石锤,高高举起尚未落下,这个女子就已经冲到了他的怀里,然后,满是鲜血的剑刃从他背后透出,接着,闪电般的裂纹从伤口迸出,遍布全身。 轰! 这位勇士重重倒下。 而另一头,又一个女子紧跟着冲了上来。长剑挥舞,毛毛细雨顿时化作冰针泼洒而出。 前方两个挡路的雪人捂住了脸,惨叫着胡乱挥舞兵刃。女子犹如飘絮,仿佛从侧面忽然刮起一阵狂风,瞬间改变方向,和他们错身而过,就在三人形成一条直线的时候,一剑直刺,瞬间刺穿了两个喉咙。 鲜血喷出,然而当长剑抽出,鲜血凝固,白霜弥漫,一朵血色冰花顿时诞生。 那两个男人一剑一刀,倒是一前一后朝着一个方向而来,一道寒光仿若流星一瞬划过。 雪人捂住了眼睛,赫然被一把飞刀射伤。前方男子身形晃动,躲过一杆长矛将眼睛受伤的雪人一剑刺杀,然后长剑一格,挡住一斧。 这一斧的力量明显超过他的预计,他不得不半跪于地,扭转剑身,将斧头的力量引向地面。 而另一旁的一个勇士却抓住了这个机会,一矛刺向半跪在地的持剑男子。 而就在此时,持刀男子冲了上来,一刀斩断了长矛,持矛勇士一毛击空,顿时一个趔趄。 半跪在地的持剑男子忽然跳起,趁着这个持矛勇士一个趔趄,一剑灌进他的小腹。 在他身后,那个使用斧头的勇士有一次重新抬起斧头,想要砍向这个持剑男子的后背,却被一刀卸下的手臂。 “啊!”惨叫声响起,三面环敌,不,是四面环敌。 那个持刀骑士,又一次调转马头,往回冲来。 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惨叫,古蛇大巫忽然觉得万分诡异。对方明明只有5人,而他有30多人,可是偏偏,他这边却被对方包围了。 顿时,古蛇大巫感觉到了羞耻,他怒吼一声,拨开面前的勇士,踢翻面前的雪人,挥舞着斧头朝着那个策马而来的骑士迎了上去。 当! 古蛇大巫一偏头,脖子被撕开一条大口。半截斧刃飞上天空,打着旋儿又抛了下来。 马蹄声在他身后远去,古蛇大巫默不作声的猛的抡圆的胳膊,把只剩半截斧刃的斧头朝着和那个骑士有几分相似的持刀男子甩了过去。 砰! 持刀男子倒飞而出,口喷鲜血,而只剩半截斧刃的斧头炸成的碎片。 古蛇大巫心中涌起阵阵不甘,那个持刀男子没死,只是受伤了,他身上的铁甲救了他一命。而自己,却因为使用石斧,和那个骑士交手之时完全处于下风。 “可恶!”古蛇大巫咬牙切齿,红着眼睛大步朝着受伤的持刀男子冲过了过去。 对方其他人传来阵阵惊呼,而自己这方的麾下勇士们也传来慌乱的呼喊。 砰! 古蛇大巫眼冒金星,他的胸口被双蹄踏中,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鲜血直往喉咙口涌。 他抬起头来,看着面前人立而起的大黑马,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个骑士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第一百五十八章 逃得一命 大黑马前蹄落下,背上的骑士与此同时一刀砍下。 咔! 古蛇大巫有一次用斧头挡住了长刀,不过这一次,长刀居然深深的劈进了斧刃,差点将斧头一分为二。 也是因此,古蛇大巫肩膀受创,筋肉被一刀斩断,甚至差点剁掉了他肩膀上的骨头。 古蛇大巫心中憋屈,惨叫一声的同时用尽全力的推开了眼前的这个骑士。 他也只能做到这么多了,肩膀上血流如注,让他整条右臂都因为疼痛难以发力。 骑士在原地打了个圈,又一次策马冲了上来。 噗! 鲜血如墨泼洒,古蛇大巫整个面庞都被喷洒的血液覆盖,他用力的抹掉了脸上的血渍,悲愤大吼:“不!” 勇士阿罗,帮他挡住了那个强大的骑士,可是自身,连人带兵器被一刀劈成了两截,然后被马撞翻在地。 “杀!”耳旁遍布嘶吼声,两个勇士带着七八个雪人不要命的朝着那个骑士发动冲锋。 蹄影翻飞,三个雪人飞了出去。 兵器碰撞,一串迸溅的火星中,一位勇士浑身是血的跪倒在地。 古蛇大巫伤口炸裂,露出白骨,再无一战之力,于是胳膊被两个勇士拖着向后逃窜,在左右两侧,那两个可怕的女人也杀了上来。 一个剑如寒霜,要一碰,原本就迟缓的动作便更加迟缓了,接着被轻松斩杀。 一个剑如巨锤,无坚不摧,无论什么东西似乎都是一碰就碎,一剑使兵器破碎,一剑使人破碎,势不可挡。 致命的红光映入眼帘,左侧的勇士挡在了他的身前,古蛇大巫眼睁睁的看着这位可敬的勇士头盖骨被掀开,一条赤红的毒蛇探出头来,吐着红信。 右侧的勇士用力的推了他一把,嚎叫着冲向又一次冲上前来的骑士。 他用胸膛顶住了对方的战马,用武器和头颅挡住了对方的长刀。 断裂的武器落地,头颅被劈开一半,怒吼声中,这位勇士抱住马脖子,将那匹黑色的大马掀翻在地,背上的骑士也落在了地上。 骑士抽出长刀,勇士头颅炸裂,喷薄出浓郁的血雾。是他死死地抱住那匹大黑马,就是不肯松手。 骑士急了,斩断了他的两条胳膊。这才使得他的大黑马得以脱离勇士的钳制,重新站了起来。 古蛇大巫大脑恍惚,被推了一把之后,这才反应过来,摇摇晃晃的飞速逃跑。 身后,那急促的马蹄声,而且声音越来越近。 “吾命休矣!”古蛇大巫几乎绝望,就在此刻,一支巨大的箭矢和他擦身而过。 在前方,一群高大的巫族射手举起了手中的长弓,巨大的箭头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绝处逢生! 原来,附近刚好有勇士巡逻,听到古蛇大巫射出的响箭便前来救援。此时,来的正是时候。 一支又一支的箭,从古蛇大巫的头顶飞过。 古蛇大巫一脸狂喜,那个可恶的骑士,死定了。 他回过头来,便看到那个骑士驾驭的战马左摇右摆,避开了一支又一支的巨箭。 不过,这么多箭射过来,终究还是有几支避不过去。 其中两支被他凌空打落,只听他长刀刀口颤抖,显然,打落了两支箭让他虎口和胳膊很不好受。对第三支箭的时候,他只好晃动身躯躲过,却被第四支箭击中。 古蛇大巫的笑容凝固了,那支箭的箭杆凭空炸裂,马背上的骑士也吐血飞出坠落在地,然后在地上滚了几圈之后就爬了起来,翻身上马,拍马逃离。 不仅没死,看起来伤都没有多重。 古蛇大巫不甘大吼:“你是谁?” 风中传来那个骑士的声音:“蜀山鬼哭。” “蜀山鬼哭。”古蛇大巫咬着牙,握紧了拳头:“我记住你了。” 随后,他身体晃了晃,轰然倒地。 …… 杀退一波追兵之后,又在友军的接应下,鬼哭他们成功撤离。 这一次袭击,宣告失败。鬼哭只是受了些轻伤,却心有余悸,巫族的箭当真强大,若不是女娲娘娘赠送的细鳞宝甲,恐怕他已经被一箭穿心而亡了。 和鬼哭一样遭遇的,是鬼哭的大弟子大郎,他被古蛇大巫甩了一斧头,好在因为师傅穿铠甲他也学这个穿盔甲,所以虽然铠甲没有师傅的铠甲好,受了重伤,但却不致命,很快被鬼哭治好。 当时就在大郎一旁的罗家成心有戚戚,决定在休整的这一段时间内,一定要给自己配幅不影响灵活的情况下尽可能坚固的铠甲。 要知道,当时如果古蛇大巫攻击的不是大郎,而是他的话,没有铠甲的他早就一命呜呼了。 …… 另一头,古蛇大巫从营帐中醒来,周围是一片素白,耳边满是痛苦的呻吟声。 巫族资源紧缺,所以为了节省资源,所有伤病比较严重要躺在床上的巫族人都统一被集中的安顿在了几个营帐中,这一点,哪怕是大巫也没有特殊待遇,无法像人族将军那样有专人照顾,最多照料伤员的巫医们尽可能将注意向大巫倾斜一些。 古蛇大巫动了动,想要起身,后就被一个强壮健美的女巫医给摁在了床上。 “这时候还想动,不要命了吧?” 古蛇大巫看着那张充满野性的漂亮脸庞有些尴尬,好意思的说:“抱歉。” 女巫医嗤笑一声:“唧唧歪歪的抱歉像个娘们一样,身体是你自己的,想死得痛快些,别给老娘添麻烦。” 古蛇大巫被噎住了,觉得这个女巫医嘴好毒,性格好泼辣,攻击性实在太强,让他不由得心生好感。 转眼,女巫医又去照料别人了,一边麻利的帮另一个伤员检查伤口,一边把对方骂得头破血流,羞愧欲死。 “别看了。”旁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个女人,我看上了,注定是我娃儿的娘,你没机会的。” 古蛇大巫扭过头来,大吃一惊:“你这个矮矬子居然还没死?” 刚才说话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毒虫大巫。他逃命的本事是真心的强,被河水冲到了南边,差点被冲到了大河之中,连夜绕了一个大圈,奇迹般的绕过了人族的营地,在黎明的时候倒在了主营的大门口,被人救起。 毒虫大巫脸很黑,他一直看不惯古蛇大巫,现在看起来古蛇大巫似乎还要和他抢女人,他就更加敌视古蛇大巫了。 长得高了不起啊,长得高没个屁用,整个一个傻大个。 毒虫大巫心中酸溜溜的想着,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古蛇大巫,心中开始打起恶毒的主意,想尽办法要把那个女巫医弄到手。 真的凭借自身魅力,他没把握。长得高,长得壮,真的很了不起,至少在巫族非常吸引异性的目光。 122章 赤蛇红绣 我是谁? 你在哪儿? 我究竟在干些什么? 看着眼前的菜肴,感受着脖子的疼痛,三长老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随着血液的流逝,他感到了危险,于是现出了原形。 哗啦哗啦的声音接连响起,桌上的杯盘都被推开,有的落到了地上,砸得粉碎。 一颗巨大的蛇头被摆在了桌上,一张大嘴不断开合。 接着,一口剑灌入这个巨大的蛇头,然后,蛇头分崩离析,碎成了无数块。 采薇面无表情的收回了剑,目光微微扫过客栈中的其他人。 这些人,原本被抱在一起的两位佳人迷的神晕目眩,后来被杯盘落地炸成碎片的声音惊醒,本能的看过去,就看到了采薇这一剑。 因此,心头一寒。就如同一根冰柱从下体直穿到脑门,那股凉意冷彻心头。 眼中的迷醉立刻消失,一窝蜂仓皇的逃出门外。碰一下就成了碎片,这也太吓人了,那么恐怖的剑,哪个人能受得了。 客人们纷纷离去,就连掌柜的和伙计也逃命去了。顿时,整个客栈又只剩下了当事的两方。 看着这一幕,大郎一脸纠结,这可是他的师娘啊! 师娘被外人吃了豆腐,按常理说,他应该找那人拼命,然而那人却偏偏是个魅惑众生的尤物,如蛇一般的腰肢,光滑雪白的皮肤,火辣的身材,火焰般的长裙,玫瑰般艳丽的双目,让人头晕目眩。 南宫怀中,赤仙子张嘴轻轻一咬,南宫顿时一颤,手一抖就要把赤仙子扔出去,然而,赤仙子两条莲藕般的胳膊如同八爪鱼一般缠着她,让她根本无法甩脱。 “你给我松开。”南宫黑着脸道。 赤仙子在南宫怀里痴痴的笑了,如同鼓着蛇信一般吐着鲜红的舌头,贪婪的吮吸着气味。 一股电流袭来,让南宫打了个激灵,身上的皮肤顿时起了大块大块的鸡皮疙瘩。 她闷哼一声,如果不是感觉到了这个女人没有恶意,差点就要动手弄死这个女人。 “你是谁?”南宫沉声问道。 “红秀。”赤仙子在南宫耳边吹着气:“奴家刺绣,很高兴见到姐姐呢,已经高兴到合不拢腿了哟!” 南宫有些慌了,耳垂那丝丝缕缕的热气,让她心脏狂跳。这个女人,也太会撩了,她居然有了那么一丝丝心动。 “姐姐呢?”赤仙子仰起头,歪着头眨了眨眼,充满风情的脸上露出了孩子般天真的笑容:“如果姐姐不告诉奴家,奴家就要亲姐姐哦!” “好……好可爱!”一旁的采薇双眼瞪得溜圆,差点惊呼出声。手也忍不住痒了起来,好想将那个充满反差萌的尤物抱在怀里一顿狂撸。 然而作为当事人,南宫却没有这样的心情,感觉自己体内似乎什么东西现在一点一点被扳弯,不妙的感觉充斥心脏。 “可以叫我南宫。”南宫连忙如此说道:“现在,你可以下来了吧!” “嗯。”赤仙子乖巧的下来了,双臂却紧紧的环着南宫的胳膊,眼中已经开始散发醉意,变得朦胧:“姐姐身上的味道,可真好闻。” “怎么办,该怎么办!”第一次遇到女流氓,南宫完全不知所措。求助般看向自己的情敌采薇,然而,采薇看向赤仙子的眼神让她被吓了一跳。胳膊上那柔滑的触感一场美妙,更是让南宫突然升起了一股浓浓的罪恶感。 “我的天,夫君,糟了,感觉好对不起你。” “姐姐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赤仙子下巴靠在了南宫的肩头,这家伙,真是一颗牛皮糖,南宫好不容易将她从身上甩了下来,却又粘在了胳膊上。 “为了找我夫君。”南宫深吸一口气,她决定让这个叫做红绣的女 人知难而退。 “哎呀,原来姐姐已经成亲了啊!”赤仙子红艳艳的双眸闪过杀气,又被她垂下的眼皮压了下来:“只是不知道会是哪位英雄能够娶到姐姐这样的美人。” “他,你应该已经听说过了。”又凭借赤仙子的身手,南宫很确定,赤仙子绝对知道鬼哭的名字:“我的夫君,乃是鬼哭。” 鬼哭! 赤仙子心头一颤。 蛇族是一个庞大而古老的族群,和人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种联系,要从上古龙族算起,很多蛇族认为,自己其实和人族、古巫族、鲛人族一样,都是有龙族血脉的,是龙族与强大妖兽诞生下来的血脉。 而到了女娲的时代,这种联系就更深了,人族与巫族大战,蛇族对着两边下注,但更多的族人站在了人族一方,因为他们认为人族比古巫族更加正统,能更好将龙族的血脉传承下去。 不得不承认,那时候人族不断涌现的天骄实在是魅力惊人。尤其是姬轩辕,有十二非人卫士,被称为十二生肖。当然,这十二生肖结盟的意味更强烈些。 后来女娲更是化身骊山老母,收白娘子为徒,亲自引她走入成仙之路。 所以,蛇族对于人族十分关心的,尤其是人族的大事。 而作为蛇族中的佼佼者,赤仙子自然有她的情报来源,例如,她从海上同胞那边得来的消息,在大海上,有一位前辈,成龙了。 这个消息,在蛇族中又是一场十八级地震,不亚于白娘子成仙。 要知道,那位前辈能救的可不是什么江龙王,也不是什么蛟龙,而是真龙,呼风唤雨能召唤雷霆的真龙。 而在那位前辈成龙的大事件中,有几个人穿插在其中,十分关键。 譬如一开始囚禁那位前辈,后来和成为真龙的前辈交了几手,最后又与那位前辈化敌为友的雷云岛大岛主,现在应该被称之为万岛王的吴青青。 而另外两个人也至关重要,其中一个便是眼前这人,和那位前辈以姐妹相称的南宫。 另一个,则是鬼哭。据传闻,这个鬼哭在江南已经和那位前辈有过交情了。 而后来,这个鬼哭更是做了一个可怕的事情,他杀了黑山这个上古便存在的老妖怪,接着又斩杀了镇元大仙,不是普普通通的杀死,而是彻底的斩草除根。 赤仙子心中无比复杂,她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发情了,这是因为,她嗅到了龙的味道。同时她也知道了,蜀山对这里的态度是什么,所以…… 赤仙子微微眯起了眼睛,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第一百五十九章 攻城大战 就在两个大巫养伤之际,人族这边又有行动。 白马开复麾下的十万戎人勇士开始发威,因为害怕巫族强弓利箭,戎人勇士并不接近大营,他们仗着轻刀快马,轮番袭扰,让巫族大军苦不堪言,雪人的数量急剧缩减,战争器械的制造几乎陷入了停滞。 邯郸城城墙经过一番加强,如今不仅厚实了许多,而且也增高了许多,高达六丈,再加上护城河又宽又深,城内兵员充足,粮草充足,几乎无法被攻破。 但,这是针对人族。 对于巫族却并非如此,巫族人身材高大,六丈的城墙对于他们来说只有三丈。 需要一些简单的攻城器械相佐,他们就能凭借着利箭与强大的体魄冲上城墙。 但是,现在问题是,他们连那些简单的攻城器械都没有,需要制造,如今制造几乎陷入停滞,无疑又要浪费许多时间。 而时间拖得越久,对于巫族来说自然越加不利,巫族的大巫们,开始心浮气躁,不断的涌入祖巫的营帐中,寻求破解的办法。 又送走了一批大巫,巴罗祖巫只觉得有些头昏眼花,心力不济。 他已经尽力安排,尽可能的让巫族拥有一些还手之力。他让工匠们不急着制造攻城器械,转而开始制造弓箭与投矛,尽可能的让巫族大军多一些远程攻击的手段,然后安排巫族射手四处游走。 这样一来,果然戎人的袭扰效果大减,戎人的伤亡也开始迅速增加。 攻城器械的制造,又一次恢复了。 可是,巴罗祖巫却病倒了。好在古蛇大巫体魄强健,即便伤得那么重,也在几天之内就恢复到了可以自如行走的地步,接过了巴罗祖巫的诸多事物,让巴罗祖巫得以休息,暂时隐瞒住了他生病的消息。 “我的时间不多了。”巴罗祖巫对古蛇大巫说道:“得尽快开始分兵之计。” 古蛇大巫沉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召集人手,主动出击。 在邯郸城北城的万福村,古蛇大巫鲁莽的和戎人打了一仗。这鲁莽的一仗让双方都损失惨重,不过却也打压了戎人的士气,让他们不敢随意袭扰。 几天后,毒虫大巫的伤好了,他开始琢磨起他的计划。 上一次惨败,让他威严尽失,而这一次,他决定用他的计划挽回自己的名誉。 他去请教了巴罗祖巫,得到了巴罗祖巫的认可后,更是雀跃,召集的人手,等待着时机。 3月5,经过漫长的对峙,巫族这一方的攻城器械终于制造完毕。 巫族的攻城器械很简单,就是大号的云梯一张张巨盾以及运送泥土的小车。 这一天早上,连绵的细雨停了下来,草木都挂着可爱的露珠,而露珠儿在阳光下闪烁,漂亮极了。 在大营中,巴罗祖巫登上高台,随着他一声大喝,上百人族俘虏同时头颅落地,在血腥弥漫中,一场祭祀展开,大巫们跳起战舞,随着壮烈的鼓声与号声响起,一声声响彻云霄的怒吼此起彼伏。 埋伏在四周的探马伺候为之色变,慌忙向城中报告。 马去病得到消息,连忙颁布旨意,全城戒严。随着一个个传令兵的声音响彻全城,无数的士兵登墙,无数的守城器械也被搬上了墙头。 果然,在上午辰时的第二个时辰,巫族大军全军出动,赶到了城下,休整了半个时辰后,一场惨烈的攻城战由此展开。 巫族的射手有多少? 足足一万,这就相当于一万架能够移动并且射速极快的床弩。 巫族三面环城,射手进出,第一时间,就把守城的将士给打蒙了。 隔着将近五百步,沉重粗壮如枪的箭矢就吊射了过来。虽然只有一部分射上了城头,却也造成了极大的杀伤。 寻常的盾牌盔甲,根本就不顶事,一箭下来,盾牌破碎,盔甲被穿了个通透。那些可怕的箭矢就算是撞在了石头上,石头也得被打的裂缝遍布,轰的一声中出现一个大坑。 不过紧跟着,城头上的反击也到了。 床弩发威,操纵床弩的将士们用力挥下木槌,一根根仿佛长矛的箭矢被发射出去,虽然有一些被巫族的盾牌挡住,但巫族那边还是出现了伤亡,不过并不大。 很快,巫族射手们就注意到了那些床弩,直接便将手中的箭朝着安装床弩的城楼射了过去。 只是片刻,墙上和屋顶就遍布了密密麻麻的箭矢。 而城墙后面,有大片民房被拆掉,夷为了平地。平地上,摆着大片高耸的投石机。 一个个强壮的力士待在这里,整整齐齐站成两排,一声号令,一同拉动绳索,于是,一个个巨大的桶先后就被这些投石机抛射出去。 这些桶在天空翻滚着,飞出了五六百步之后,突然在天空炸开。 连串的爆炸声中,天空被浓烟与火光覆盖,无数的玉牌如雨一般洒落下来。 巫族勇士们神色巨变,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吼声中,爆炸声在耳边响起。 瞬间,巫族射手的阵地被撕开,那如死神般的箭雨,也为之一顿,不再那样可怕与致命。 双方的远程手段较量开始,其他人也没闲着。 雪人们大叫着推着载满泥土的车双腿如风,疯狂的朝着城墙冲去。其他不会射箭的巫族勇士们也顶着宽大的盾牌,朝着城墙飞奔。 巫族射手遭到了打击,城墙上的将士们也开始探出头来,拿着弓弩,纷纷朝着朝着这边冲来的勇士和雪人射了过去。 雪人们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他们哇哇大叫着,迅速踢开同伴的尸体,继续推着车前行,直到把车推到了护城河中,这才回头往自家的阵地跑去。 很快,顶着盾牌的巫族勇士们冲到了近前,隔着护城河,取出短矛挥动着粗壮的胳膊就朝着城头甩了过去。 一根根一丈长的短矛被射向城头,一下子,城头好不容易升起来的士气又被打了下去,城头射下来的箭矢变得稀疏。 城外,除了巫族,还有人族骑兵。他们是大周边军之中的三万精骑以及十万戎人勇士。 此时此刻,他们盘踞在东郊外的一处高坡上,观察着这一场攻防战的情形,寻找着战机。 指挥两股骑兵的,是边军精骑统帅罗正与戎人统帅白马开复。 第一百六十章 炮灰 此时此刻,两股骑兵的首领站在一起,周围是簇拥的亲兵护卫。 “真是惨烈啊!”这话听来有些幸灾乐祸,但是说话的人并没有半分幸灾乐祸,而是心有余悸。 说话的人,正是白马开复。 他不敢想象,如果是戎人部落面对这种局面,又会如何。 或许,只有逃跑吧。 他们有马,跑得快,能够跑掉。 但是,然后呢? 草原很大,确实有足够让他们逃跑的范围。可是,草原又很小,他们春天可以跑,夏天可以跑,秋天可以跑,跑到了冬天,他们就该死了。 逃跑的过程中,他们必将丢失大量的牛羊。一到冬天,冰雪封路,他们寸步难行,没有了足够的牛羊,就没有足够的食物,没有足够的食物,他们就会在饥寒交迫中绝望死去。 即便对方不追,他们也会死很多人,直到剩下的人拥有足够粮食熬过这个冬天为止。然后到了第二年,就会绝望的发现,在饥寒交迫中,同伴大量死亡,就连马也被自己吃了,于是就更加难以存活下去。 那种情形,白马开复不敢想象。 罗正看了一眼白马开复,没有吭声。 白马开复是个英雄,但,他只是戎人的英雄,罗正和戎人毫无疑问是敌人,十几年的敌人。 戎人杀他家人,他的父亲、哥哥、表弟、岳父岳母都是死在戎人手中,同样,也有不少戎人死在他的手中。 他手下的3万精骑是如何练出来的?还不是靠的戎人这块磨刀石。 所以白马开复很有本事,但他并不敬佩他,敌人的英雄,只有壮烈的死后,他才会敬佩,不然,只是敌人而已。 当然现在,他们是战友,因此罗正心情复杂,在白马开复面前显得冷漠。 罗正的冷漠,并不影响白马开复,他已经把自己当个死人了,因为他是一个很识时务的人。从他跪在马去病面前的时候,他就清楚,他和这十万戎人勇士,注定成为炮灰。 只有他们死了,战死在沙场,他们的族人才能活下去,是一场交易,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日头渐渐升高,天气越发温暖。 树梢的露水不见了,野草上的露水也被蒸发,天空碧蓝,大地翠绿,清澈的河水仿佛白色绸带,一切都是如此的美。 只有一个地方例外,在那里,尘沙漫天,鼓声如同雷鸣,此时此刻,已经成了一片绞肉机。 血与肉遍布城墙内外,汹涌燃烧的火焰灼烧着四周的空气,让景物扭曲。一股又一股呛人的浓烈黑烟直冲云霄,又仿佛难看的墨点滴在了雪白的宣纸上。 这时候,罗正终于开口,他的手指凭空划了一个大圈:“白马将军,你率人先行,先往东走,绕过银鳞水,在玉林桥渡河,那时候,你应该已经身处敌军中军后方大营了,只需要扰乱他们,让他们分心,然后拖住一个时辰就行。” 双方明明平级,甚至白马开复手下的兵更多,可是,罗正却仿佛在命令自己的手下。 白马开复没有意外,也没有拒绝这个一看就艰难万分的任务,只是点头抱拳:“诺!” 他骑上了自己的马,招呼一声,率先往东而去。 罗正神情冷漠的对身边传令兵道:“传令下去,让玉林桥附近方圆十里的斥候不计一切代价清除周围敌军斥候,保证玉林桥的安全。” 这一仗,注定会是很多人,但罗正并不在乎,十几年的军旅生涯,他对此早已麻木。 他就像一只贪婪的豺狼,耐心的观察着,等待着,只等一个机会,他就会亮出獠牙。 而他的目光,赫然就是巫族大军的右军,也就是正在攻打邯郸西面城墙的那支军队。 中军一乱,左右两军必有变动,而那个变动,就是他出手的时机。 鬼哭在行动,他们一行五人人人斗笠快马,身上或多或少都着了甲,藏在了罩在外面的袍子下面。 急促的马蹄声格外引人注目,不过等敌方注意到的时候,已经迟了。 一片灌木丛,看起来是如此寻常,然而这一切都是伪装。 伴随着一道红光,灌木丛的中间突然破裂,十几个雪人蹦了出来。 是幻术,灌木丛的中间早就被清空了,只有黄褐色的土地,所以是幻术,准确的说是幻术方面的神通。 雪人是人族分支,虽然形同野兽,却并不是天生的妖。他们同样可以后天成妖,不过其中数量稀少,每一个都被称之为王,也就是雪人王。 而这十几个雪人之中,明显有一个是雪人王。 伴随着短促的破空声,一个雪人应声而倒,现在,地上有两具尸体,致命的伤口都在头部。 “哈哈哈哈……”嚣张的笑声随之响起,让这群雪人愈加慌张。 声音来自头顶,而头顶却不见人。 又一道红光闪过,有一个雪人倒下,那条突然出现的赤红毒蛇手段是如此凶残,打了这群雪人一个握手不及。 五道人影由远及近,马背上,鬼哭收起长弓,拔出长刀。身后两男两女,同时拔出利刃。 人翻马仰,怒吼声与马嘶声响成一片。 五骑重重的撞进了一群雪人之中,刀剑挥舞,鲜血泼洒。 雪人四散而逃,五人四散追逐。 鬼哭仗着马快刀快,迅速砍杀三个,然后收起了刀,取了弓箭,调转马头,看向其他方向。 其他方向也十分顺利,采薇南宫攻势不可挡,大郎的刀法也越加娴熟,倒是罗家成这个老江湖稍微出了点意外。 他运气很好,正好就撞上了雪人王。 追逐之中,雪人王突然回头,一锤正中马腿。 飞驰的战马当即倒地,背上的罗家成也飞了出去。 好在罗家成的登天梯不赖,半空一个翻身就平稳落地。 回过头来,就看到一个两丈高的巫族勇士高举战斧。 罗家成眼中冷光一闪,一剑刺向了这个勇士的胯下。 他的判断很正确,血花喷溅,雪人王被他一剑贯胸而过。可是与此同时,雪人王手中锤子的锤柄也落在了罗家成的肩膀上。如果刚才罗家成稍稍后退一步,这一锤就正好击中了他的胸口。 罗家成一脸扭曲,想必即便是被锤柄击中,也痛的不轻。 他咬着牙抽出剑来,又重新捅了进去。雪人王扔掉了锤子,抓着他的胳膊拉着他一同倒在地上,然后,两人在地上扭打起来。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是刚才呆在树上狂笑的大嘴,他也跟着加入了战团。 第一百六十一章 诱饵与矛盾 等鬼哭他们赶过去的时候,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已经结束了战斗。77dus 罗家成仰躺在地上,脖子上是两个清晰的手印,剧烈的喘着气。那个雪人王就在他的一旁,胸口插着剑,舌头吐了出来,脸上卷曲的毛发下的肤色是铁青的。 而雪人王的脖子,被大嘴死死地缠住,看来,是被活活勒死的。 大嘴松开了雪人王,然后做了一个明显瞟了罗家成一眼的动作。它明明没有眼睛,也没有脸,罗家成却分明能感觉到大嘴对他的不屑。 大郎伸出了手,罗家成抓着大郎的手站了起来,鬼哭走了过来,手掌按着刀,询问道:“需要来上一刀吗?” 罗家成连忙摇头,鬼哭道:“既然如此,那就快点走吧,不能在这里久待。” 众人翻身上马,罗家成也连忙拔出尸体胸口的剑,跟上飞快离开。 现在,以玉林桥为中心,四周已经乱成一片,到处都在厮杀,你追我跑,转过来又我追你跑。冷箭随时有可能从四面八方射出来,这里的惨烈程度,从某种方面来说并不逊于邯郸城那边。 玉林桥附近,有一个叫做黑石的大巫驻守在此,而在他麾下,有八百勇士、两千族人和一千二百雪人。 此时此刻,他正生着闷气。昨天晚上,他请愿为先锋,愿率军攻城拔寨。 然而,却被驳了下来,被安排到了这里,远离了战场,无聊的想打哈欠。至于原因,则是因为他很聪明,娘的,这叫什么事,难道聪明也是错吗? 黑石大巫正气鼓鼓的,麾下的一个勇士突然闯了进来:“黑石大巫,不好了,东北方向有变,那些人族斥候突然发疯了,冲出来见人就砍。” “发疯了?东北方向?” 黑石大巫愣了一下,然后立马导出地图摊开在桌面。 地图很简陋,画得歪七扭八。但这并不妨碍黑石大巫使用它,他是少有几个能够看懂地图的大巫。 地图上一些重要的地方被标注了出来,而在东北方向,黑石大巫眼睛一亮,他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 一座桥! “太好了!”黑石大巫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脸上兴奋难耐。 勇士有些懵逼,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们的人正在被人砍大巫会说太好了? “带人跟我走。”黑石大巫舔着厚实的嘴唇,兴奋的提起兵器,就往外面冲去。 锣鼓声响起,营中的手下连忙找到兵器,还没等他们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匆匆的跟着黑石大巫上路了。 黑石大巫一路疾行,而他的目标,正是玉林桥。 “什么声音?”鬼哭一箭射死了一个矮个子巫族勇士,一拉缰绳,大黑马仰天长嘶,迅速的停了下来。而在他身后,几人也跟着停了下来,采薇问道:“鬼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鬼哭指着远方的滚滚烟尘:“你们看。” 几人同时色变,有大军正朝着这边来。 “该死的!”罗家成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原因:“上面那群家伙干什么吃的,怎么突然发这种蠢命令。” 他们这边疯狂追杀敌方斥候,敌方又不是全是傻子,没有反应才怪。 “不,这个命令不蠢。”鬼哭扶了一下斗笠,目光变得深沉:“恐怕,咱们已经被当成诱饵了,我们走。” 几人骑着马钻进了树林,其他斥候自然也注意到了正朝这边赶来的大军,也纷纷摆脱敌方斥候,寻找着躲避的地方。 这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更好的杀伤敌人。 最先来到的,既然是巫族标志性的那巨大的箭矢。先后两队没来得及撤退的斥候遭殃,被钉在了地上。侥幸得当场死去,倒霉的估计还得惨叫一阵子。 值得庆幸的是,黑石大巫麾下的射手被抽掉大半,站在他的身边,只剩下五十多个射手,因此,斥候们没遭受更惨重的伤亡。 黑石大巫高高的举起了右手,麾下众人停了下来,他眯着眼睛打量着前方道路两旁的树林,随后高声叫道:“竖盾!” 轰隆! 一张张巨大的盾牌被竖起,挡在了前方以及两侧。 “准备投矛。”黑石大巫高声大叫。 除了射手之外,无论雪人还是勇士,都取下了长矛或者短矛,随时准备投掷。 “警戒左右,缓缓前行!”黑石大巫发出最后一个命令,如同龟壳般的队伍开始缓缓前行。 不过相比人族,还是显得散乱许多,但是因为盾牌够大,却也足够遮掩一些小问题。 在林中,鬼哭他们下了马,躲藏在大树后面。 “来了。”大郎小声提醒。 滚滚的烟尘越来越近,笨拙行军的巫族军队映入眼帘。这些巫族军队虽然笨拙,但是交手了这么久,没人敢小觑他们。 这一次,鬼哭没有打算用弓箭。他把弓箭直接塞进了大嘴的嘴里,然后又从大嘴的嘴里取出盾牌,分发下去。 顿时,大伙儿明白了鬼哭的意思。 比远程,他们比不过。不过只要贴到了近前,远程手段自然变得无用。 可是…… “鬼大哥,真的冲到近前,可就没退路了,我们现在做的,应该是游斗,一群散沙面对大军,没机会的。”采薇小声说。 “不,已经没退路了。”大郎苦笑着举起了手中的玉符:“后面传来了死命令,让我们哪怕死光了也一定要守住玉林桥,一旦没能守住,论怯战处理。” 顿时,南宫采薇罗家成三人同时眉头紧皱,尤其是罗家成,能明显看出他的愤怒。 他冷笑道:“那些家伙,当真把我们当成炮灰了。” “现在多说无用。”鬼哭脸上也多了一些冷意:“打完这一仗,回头再去算账。” 凡人与非凡人,之间的裂隙,不可遏制的开始变大。 这一切,都与双方的观念有关,其根源,就在于寿命。 凡人推崇尊老爱幼,但是非凡人即便100多岁了,看起来也非常年轻,但是许多的面貌才十几二十多岁。这样的“老人”,让凡人如何去尊。罗家成而另一方,我年龄是你的好几倍,你凭什么不尊重,矛盾就是这样来的。 这些暂且不谈,伴随着巫族大军越来越近,气氛越发凝重,周围一片安宁,所有人都在等着,默默的等着。 鬼哭弓起了背,单膝跪地,抬起头,双目直视前方,蓄势待发。 渐渐的,巫族大军到了面前,轰隆隆的脚步声,让周围的草木颤抖。 然后,鬼哭的目标出现了。 他身材高大,被众人簇拥,凶悍的气质明显与周围人不同。尽管不认识他,但鬼哭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大巫! 第一百六十二章 绝世悍将 咚的一声,盾牌微微晃动,一支箭钉在了上面。在巫族射手们反应过来之前,射出这一记冷箭的斥候提前离开了原地。 双方都很无奈,这些人族的斥候太过狡猾猥琐,让巫族军队无可奈何。 而巫族行军有些混乱,除了外围的盾阵还像点话,里面现在已经走成了一团糟,雪人们推推搡搡,巫族勇士们也时不时肩膀互相碰撞,还好他们没穿鞋,不然估计有人的鞋子都得被踩下来。 可是,即便如此,人族从林中射出的冷箭也对巫族毫无危胁,原因自然是巫族的盾牌实在太大,合起来就好像一面一两丈的移动城墙,根本没办法把箭射进去。 双方对峙着,不过总的来说人族这边更焦急,他们的任务是保证玉林桥的安全,而一旦等到巫族把军队推了过去,摧毁了那座桥,他们的任务就可以宣告失败了。 而就在此时,一道黑影冲了出来。 斗笠长袍,长袍下面穿着细鳞甲,一口长刀拖在身后,就仿佛螳臂当车一般,直击因为道路的缘故犹如一条长蛇的巫族军阵。 面对比他高两倍的盾牌,他轻轻一跃而起,手在上面一攀,便翻了进去。 还是那句话,巫族的盾牌太大了,有优点当然也有缺点,缺点自然就是对视野的影响,而鬼哭,很成功的找到了一个盲点。 疯子! 这个家伙,是疯子吧! 所有人都震惊了,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家伙一下子翻进了一个巨人的国度。 一头钻进了巫族军阵是怎样的体验? 第一感觉,就是有点懵。 鬼哭第一次做这种事,明明事先已经规划好了路线,但一进去才知道,巫族军阵里面和外面完全是两回事。 他进来的第一时间,头上的斗笠就不知了去向,然后,看到的是无数的无数的肚子和屁股,一下子就失去了方位,要知道,这时候的他可是有8尺5寸高啊!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究竟要干什么? 前后左右,到处都是巨大的力量挤得鬼哭几乎双脚离地,左右无助摇摆,让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顺利跳进来的。 手中长刀,几乎成了废物,无奈之下,鬼哭拿出了许久不用的短刀,随便照着一个方向就捅了出去。 下一刻,仿佛一滴水滴入了滚烫的油锅,整个巫族军阵的前半截,轰的一声炸开了。 到处都是咆哮声,炸得耳膜嗡嗡作响。无数双大脚践踏地面,顿时眼前一片朦胧。 雪人们发出惨叫,被挤的东摇西摆。斥候们发现了机会,连忙把箭射了进来。 巫族勇士们大吼着反击,无数杆长矛就这么扔了出去,路边大树瑟瑟发抖,偶尔一颗倒霉的被接连七八根成人胳膊粗的长矛击中,当时就受不了了,呻吟着就这么轰隆一声倒了下来。 雪人们也跟着嗷嗷叫着扔出了长矛,偶尔有那么两个倒霉蛋摔倒在地,然后被一双双大脚踩的稀烂。 如此多的长矛,如此混乱又凌厉的反击,斥候们被撵兔子一样从藏身之地撵了出来,抱头鼠窜,慌忙的找着躲避的地方,然后伺机反击。 鬼哭在一群巨人之中随波逐流,左手拿着短刀一阵狂捅,以他的身高,或者捅到大腿,或者捅的屁股,或者捅到前方,也就这些部位了。 被他捅中,一时间死不了,但是痛啊! 周围的巫族勇士都狂躁起来,向四周推搡。 他们身高力大,缺点却也十足,在这样狭窄拥挤的地方,不好发力,尤其不好攻击只有他们腰高的鬼哭。 一只巨手终于逮到机会挥了下来,想要抓住鬼哭。鬼哭鸡贼的一猫腰,然后,彻底的消失在人群之中。 更多的巫族勇士惨叫起来,鲜血哗哗的流向了大地。 鬼哭心中泪流成河,这一切,都和他想象的不一样。他已经想到了他闯进来之后会是何等的惨烈,没想到是如此的轻松,那就像是一条鱼儿游进了大海,是如此的自在,只要小心避开那一条条柱子般的的大长腿就行了。可这一切,绝不是他想要的。 一群巫族勇士一旦在这样狭窄的地方混乱起来,那么造成的后果是极端可怕的。 越来越多的巫族勇士狂躁起来,于是,周围本就性格狂暴的勇士被传染,嗷嗷狂叫起来,四处推攘着想要给自己推出一片空间。 而外面,其他的巫族勇士不清楚情况啊,那边混乱的地方可是大巫所在的地方,于是纷纷前来救驾,然后,悲剧了。 黑石大巫大吼着:“冷静,冷静!” 但那些狂躁起来的巫族勇士们哪里还能冷静下来,别忘了,他们之中的弱智率这是极高的,智商也普遍不高,也只有到了大巫这个层次,智商的平均水准才直线提升。 一般的巫族勇士,也只知道打打打砍砍砍扔扔扔或者砸砸砸。 知道为什么大多数大巫都会射箭吗,因为大多数大巫都是出生于巫族射手这个行列,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能够学会射箭的基本上智商都不会低到弱智的程度。 再加上,巫族天生的狂躁的血统,就越发可怕了。 “嗷!”黑石大巫感觉自己那个挨了一刀,一张脸憋得通红,下一刻,他原地爆炸了! 一把揪起身前的一个勇士,红着眼睛朝着他喷着口水大喊道:“这不是你捅的我。” 这个巫族勇士突然受到袭击,本能的一记老拳招呼,黑石大巫挨了一记老拳,顿时有点懵,下一刻,越发狂暴,一记头槌把这个巫族勇士砸翻在地。 然后,又揪住身后一个,先是一顿老拳,接着揪着这个半死不活的可怜勇士问道:“是不是你捅的我。” 南宫采薇大郎罗家成他们已经看呆了,尤其是经常看到鬼哭大发神威的南宫采薇,此时此刻嘴角抽搐。 大郎一张脸憋得通红,吞吞吐吐道:“师傅,好生厉害!” 罗家成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的确如此,以一己之力搅乱整个敌军阵型,当真是绝世悍将。” 赤仙子盘在树上眨巴眨巴眼,尾巴挠了挠头,这是嘛情况? “还愣着干什么,跟我杀啊!”采薇第一个反应过来,拔出剑就冲向了已经混乱的巫族军队。 其他几人连忙紧随其后,接着,其他斥候也加入进来,刹那间,喊杀震天! 第一百六十三章 勇士火了 等到白马开复大军赶到的时候,看到就是黑石大巫麾下军队与一群斥候打成了一团。 顿时,白马开复一脸铁青,咬牙切齿道:“罗正!!!” 这时候,他如何还不明白,罗正就是在把他当诱饵使啊! “首领,咱们怎么办?”罗正身边,一个万夫长问道。 罗正黑着脸道:“还能怎么办,冲上去,杀散那些巫族人,然后离开这里。这里树多,对我们不利。” “援军来了!”斥候们欢呼。 黑石大巫也发现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滚滚而来的尘烟,知道大势已去,当即下令:“撤!” 隆隆如雷声的马蹄让一群狂躁的巫族勇士们清醒过来,连忙转身拔腿就跑,雪人看着自家主人跑了,也跟着屁股后面跑,留下了一堆尸体。 鬼哭推开尸体,吐出一口血来,然后听到了采薇的声音:“太好了鬼大哥,你没事吧?” 鬼哭摇了摇头,给了自己一飞刀,大口的喘着粗气,抓着采薇伸出来的手从尸堆里爬了出来。 另一头,南宫斩下一个身受重伤的巫族勇士的头,吐出一口浊气,看到了鬼哭,眼中一亮,连忙过来汇合。 “闪开闪开!” 戎人大军来到,最前方的一个百夫长大声呼喝。 鬼哭他们连忙退入林中,看着仿佛一条长蛇的戎人大军从眼前通过。 “人可真多。”罗家成吐出一口血沫,他挨了一锤,断了好几根肋骨,好在有妖气护体,暂时死不了。 “要来一刀吗?”鬼哭问道。 “多谢。”罗家成喘着粗气说。 “不客气。”鬼哭一刀捅进了罗家成的胸膛,当长刀拔出,大片黑色鲜血随着一同涌了出来,罗家成脸色好看了很多。 而他们身后,一个斥候看着这一幕,像看见了鬼一样,也很不可思议。其中一个斥候看了一眼自己的刀,又看了一眼自己身受重伤的同伴,有些跃跃欲试…… “师傅,您的刀。”大郎递过来一把黑色短刀,这是鬼哭的刀,在乱战中丢失,却被留了个心眼的大郎捡到了。 “多谢。”鬼哭接过刀,收进怀里,然后叫道:“大黑,跟我走一趟。” 鬼哭翻身上马,南宫一把抓住缰绳:“干什么去。” 鬼哭一脸阴狠:“踩了我这么多脚,不砍回来,怎么能行。” 那可是巫族人,一丈多高的大个子,有些甚至身高接近两丈,轻的三四百斤,重的都有千多斤了,一脚一脚的踩在身上,那叫一个酸爽。 “我不拦着你,但得把这个吃了。” 南宫扔过来三颗丹药,鬼哭连忙接住,一看,是一颗疗伤药和两颗辟谷丹。 鬼哭二话不说,一口全吞了,然后道:“我走了。” 南宫微微颔首:“砍完人早点回来。” “嗯。”鬼哭一拉缰绳,大黑马摇了摇头,嘴里发出兴奋的嘶鸣。 “驾!” …… 邯郸城北墙外两里多地的一片土墙后,巴罗祖巫和古蛇大巫等一干大巫都在此处。 一块玉符落在了此处的不远处,轰隆一声,震耳的爆炸声里,无数土疙瘩飞上天空,然后噼里啪啦的像下雨似的往下落。 巴罗祖巫和一干大巫就享受了一场泥巴雨,一个个灰头土脸。 但巴罗祖巫毫不在意,蒲扇般的大手在面前这个简陋的方桌上一抹,擦掉了上面的灰尘,继续说道:“雪山大巫,你带着人替下海龙大巫,继续给城墙制造压力。” “诺!”雪山大巫一拱手,带着人离开。 巴罗祖巫要继续说话,外面一个充当传令兵的勇士闯了进来:“报!东北玉林桥有大量骑兵出没。” 顿时,巴罗祖巫眉头一皱:“具体多少人,装扮如何?” 这位勇士答道:“大概有10万,目前只看到了戎人。” 巴罗祖巫顿觉头疼,10万戎人骑兵对于巫族的伤害并不大,因为10万戎人骑兵都是轻骑,大多身着皮甲,只有少数身上挂了铁,就算是这少数,也是少数几个要害部位镶了铁,防护力并不强。 如此配置,以至于戎人来去如风,心中难以琢磨,犹如草原恶狼,但杀伤力却并不如重骑,尤其是这些戎人以箭为主,他们巫族大军就更不怕了。 但是,不怕不代表不麻烦,毕竟人家人数已经达到10万,你不管偏偏还不行。 可是一旦要去管,人数少了也不行,必须要抽调大量人手用来防守。可是这样一来,对于城墙的攻击压迫就必定得减缓下来。 巴罗祖巫叹了一口气,这是阳谋,由不得他,只好命令道:“墨枫大巫、白首大巫、铁面大巫、祁连大巫……你们过来。” 他一口气点了10个大巫,然后在桌上一指:“你们兵分三路,分别堵住这里、这里以及这里,胁迫他远离后方大营和此处,把他们往北撵……” 布置完毕,大巫们纷纷领命而去,巴罗祖巫抬起头来,看着划过天空然后又落入邯郸城中的大鹏鸟,眉头紧蹙。 “哼,迟早有一天把它射下来。”古蛇大巫冷哼一声,如此道。 巴罗祖巫摇头:“能射下来就好了,可惜,他太过谨慎。” “过河了,过河了!”前方战场传来欢呼。 经过半天的努力,雪人们集中一处,不断将载满泥土的车子推入河中,终于填平了一段护城河。 凶悍的大巫们带着麾下勇士以及无数的雪人蜂拥着渡过了护城河,到了城墙下,将云梯架在了上面,准备登城。 到了这个时候,害怕误伤,巫族的射手们总算消停了一些,而他们一消停,人族的射手就兴奋起来,嘶吼着把手中的箭射了出去。 城墙上,除了射手,还有一些守城的将士们拿着叉子想要把云梯捅下去,但大了不止一号的云梯实在太重,几个将士合力也捅不下去。 “让开让开!”一声怒吼传来,两个强壮的力士合力搬起一块插满利刃的巨大圆木甩了下去。 咚! 这块圆木滚过巨大的盾牌,居然被云梯上的勇士用盾牌顶飞出去,然后砸翻了一群无辜的雪人,留下一堆满是洞的尸体。 勇士冷笑,必须向上攀登,然后就被一锅热油倒在了盾牌上,一部分也落在了他的身上,一个火把落下,他浑身是火的惨叫着从云梯上摔了下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愚蠢之战 邯郸城的攻防大战愈发惨烈,而东林桥这边,正在进行一场追逐战。 黑石大巫到现在都还是懵的,不断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先是兴致勃勃的冲了过来,然后突然间就莫名的陷入了混乱,接着又像是兔子一样被人撵得到处跑。 他摸了一下挺翘的锭部,一手的鲜血,眼角抽搐:“混蛋,别让我知道你是谁。” 冲出树林外,眼前是一片旷野,黑石大巫心中一突,一阵风吹过,他的大脑突然就清醒了过来,顿时直接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他突然发觉今天自己一直在干蠢事,从头蠢到了尾。 为了减少伤亡,他强行命令手下以军阵的方式整齐前行,之所以这样,因为他之前和人族的一场小规模摩擦中,体会到了人族军阵的强大。 人族个体实力这么弱,可聚在一起,却变得如此强大,如果他手下像人族一样令行禁止,那该有多强? 然而,他始终没明白一个问题,巫族与人族是不同的,巫族族人普遍的智商始终比人族低上一个档次,而且一个性格比一个性格暴躁,至于雪人,就更别提了,这全是一群野人,你还能指望他们有什么智商? 所以,黑石大巫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代价。 仅仅一个鬼哭,就搅得他手下大乱,混乱之中难免摩擦,摩擦之后难免推推攘攘,再加上外部刺激,直接就原地螺旋爆炸了。 再然后,他头脑浑浑噩噩,遇到敌军骑兵的时候,第一反应居然是跑,而不是原地抵抗。 要知道,当时中间是一条道路,两边都是树林。 树林对巫族不利,对人族骑兵有何尝有利。原地抵抗,虽然人族骑兵人数众多,却也发挥不出数量的优势。只要他抵抗一阵,援军来到,顿时局势逆转。 然而,他跑了。 是的,无论是雪人还是他们巫族人,跑步的速度都挺快,超过人族。可是那是跟人比,而不是跟马比,跟马比起来,他们的速度就显得慢了。 跑不过,数量又被碾压,此时逃跑,那不是找死吗? 黑石大巫顿在了原地,然后被一个勇士撞了一个趔趄,他回头看去,浓烟滚滚中,无数的骑兵冲出了树林中的那条路,仿佛洪水一般淹没了这片旷野。 瞳孔收缩,黑石大巫忽然发现,对方的人数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至少多上十倍。 “那群斥候是干什么吃的?”黑石大巫气的想要骂娘,他现在手下也就几百个勇士和千多个雪人,而且因为刚才的混乱,几乎大半带伤。 而对面,那些骑兵,数量很可能达到了几万甚至十万。 这一点,他还真冤枉了那些巫族的斥候。人家已经把消息带回来了,只是因为黑石大巫动作太快,所以刚好和传信的斥候错过了。 过分了啊! 黑石大巫直接放弃了抵抗的念头,拔腿就跑。 数量上几十倍的差距,没了天时地利,怎么打,拿头打? 所以跑吧,能跑一个是一个。 黑石大巫拔足狂奔,但就是跑不快。没办法,要害挨了一刀,如何又跑得快。 他跑不快,有一个人却跑得飞快。 白马开复在身边亲卫护卫之下往前冲的时候,突然听到咻的一声,他还以为是一支箭从身旁飞过,然后才发现,是一个人。 这人策马而行,灵活的犹如一只河里的游鱼,在万马奔腾中,不断超过一个又一个的骑士,看起来还游刃有余。 白马开复被直接吓了一跳,这骑术,这马儿,都不由得让他叹为观止。 要知道,骑兵和步兵完全不同,尤其是冲起来的骑兵。步兵一不小心撞在一起,了不起一个趔趄,实在倒霉才会被摔倒在地然后被踩得欲仙欲死。 而骑兵不同,尤其是冲起来的时候,一不小心碰在一起,就是马倒人亡,想要站起来几乎完全不可能,甚至还会连累后方的同伴。 所以骑兵之间,是会小心翼翼的保持一定距离的,就是为了避免祸事发生。 然而这个家伙,简直是见缝插针,也不知道是傻大胆还是艺高人胆大,一顿狂飙,眨眼间,白马开腹就失去了那人的踪迹。 “他是谁?”白马开复心中疑惑,看那人的衣着,绝不是他麾下的人,而又是人族,所以只有可能是附近的斥候。 一个斥候有这样的骑术和战马,当真令人羡慕嫉妒。 白马开复深深的将鬼哭的身影印在心中,然后拔出弯刀,大叫一声:“杀!” 旌旗蔽空,尘烟满天。 黑石大巫近乎绝望,因为两旁分别有两股骑兵超过了他们,很显然,这些家伙要包饺子,一个都不打算放过。 “欺人太甚!” 黑石大巫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其他的勇士们也停了下来,脸上带着绝望。 雪人嗷嗷的嚎叫着,不断挥舞着兵器拍打着胸膛,露出牙齿,仿佛绝望的野兽。 黑石大巫红着眼睛,大声叫道:“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跟我冲啊!” 绝望的呐喊声中,他顶着盾牌,迈开双腿,返身冲向了身后的骑兵。 无数的箭矢蜂拥而至,咚咚咚的击打着盾牌,还有一些箭矢绕过盾牌,射到了他的身上。 他浑然未觉,只是吼叫着疯狂向前突进。 而前方的骑兵,不断向两旁分裂,避开他的冲锋,而在后方,两股骑兵会合,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后路彻底被堵死,箭矢四面八方到处都是,一张盾牌根本无法抵挡。 不知不觉中,黑石大巫已经身中十余箭,还在奔跑。而他的手下,雪人没那么扛揍,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原本带来的八百勇士,如今只剩两百多了,个个都成了刺猬,冲锋也变成了慢跑,眼看已经油尽灯枯。 “小心!”身后的一个勇士撕心裂肺的大叫,而在前方,不断向两旁开裂的骑兵突然冲出一个异类,他没有向两旁跑,而是直接迎了上去,一下子就冲到了黑石大巫面前。 这个异类,自然就是鬼哭。 黑石大巫手中盾牌很厚,可上面插满了箭矢,早已伤痕累累,脆弱不堪。 所以黑石大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鬼哭一刀劈开了盾牌。他只觉得眼前一亮,半截盾牌飞了出去,四周的景象也飞快的旋转起来。 几杆长矛无力的飞来,被鬼哭闪过,然后鬼哭撞进了人群中。 轰! 无头的身躯缓缓倒下,几个伤痕累累的勇士也被撞飞了出去,鬼哭挥舞着长刀,劈波斩浪一般杀了个对穿,戎人大军由此看出了剩下的巫族勇士的脆弱,干脆一拥而上。 只是片刻,剩下的巫族勇士就被淹没在洪流之中。 而黑石大巫到死,也没够本。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右军有变 “报,将军,敌军有变动。” 探马来报,罗正细细询问一番,顿时喜从心来。 “好,看来他们已中计,所有人,随我来。” “诺!”传令兵跑了出去,大军轰然而动。 …… “啊!” 一位身受重创的大巫被抬了下去,周围的人捏着鼻子一脸心有余悸,最近的几个勇士忍不住了,弯腰呕吐起来。 “啊啊啊,受不了了,这些狗日的矮子,当真太过无耻,居然…居然拿粪……”说到这里,一个大吼的大巫也说不下去了,黑着脸,看着城墙处,神色阴晴不定。 巴罗祖巫没有说话,看着那个因为滚烫的粪水遭受重创的大巫被抬下去,双拳紧握。 邯郸城,比想象中的要难打多了。 南瞻部洲,终究不是东胜神州,东胜神州的道路可没有南瞻部洲的道路宽敞平坦,加上妖怪横行,所以东胜神州的军队主要对付的是犹如山匪般的妖怪,而非同类。而南瞻部洲,因为与同族作战常年,这里的士兵精锐程度、非凡之人的数量、城墙的高大坚固程度、守城器械的种类等等,无疑要比东胜神州多出太多了。 就比如那滚烫的金汁,这种恐怖而且毫无廉耻的武器,巴罗祖巫还是第一次见。 南瞻部洲的人族明显把这玩意儿的使用方法开发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地步,不仅烧得滚烫直接泼下去,还有用投石机投掷、粘在箭上射出等等的使用方法,可以说是防不胜防。 这玩意儿不但能散发出让人难以忍受的恶臭,还能让伤口恶化,使得士气下降,可以说恶毒之极。 巴罗祖巫对此也是无可奈何,攻城战便是如此,拼的就是消耗,拼的就是看谁先撑不住。 想到这里,巴罗祖巫再一次抬头,看着天上盘旋的大鹏鸟,眉头愈发紧蹙。 得想办法把那只鸟打下来,不然,什么都在它的眼中,终究不是个事。 “不好了,巴罗祖巫,不好了,克水大巫那边出事了。” 克水大巫,是少有能和古蛇大巫相提并论的极有威望的大巫之一。 他能征善战,偶尔灵光一现,还能使出妙计,只是性格有些问题,时不时头铁一根筋,遇到南墙要么撞碎南墙,要么撞碎自己的脑壳,所以被巴罗祖巫放弃。但他的能力却是公认,威望也足够,而且还很听巴罗祖巫的话,所以巴罗祖巫让他带着十余个大巫、近万勇士和一万多雪人攻打邯郸的西面城墙。 邯郸城的西面并不像北面和东面那样平坦,多了些山丘,树木也多了些,因此,人数不宜多,所以巴罗祖巫再三嘱咐,要佯攻,除非城墙塌了,否则一切都要以骚扰为主。他相信,克水大巫能够忠实的完成他的任务,却不想,那边居然出事了。 “到底怎么回事?”巴罗祖巫连忙问道。 “骑兵,是人族骑兵突然在后面出现,俯冲而至,克水大巫他们被打了措手不及,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有多少骑兵?” “有好几万。”传令的勇士哭丧着脸:“巴罗祖巫,快去救救兄弟们吧,城里的守军已经冲出来了,再加上城外的骑兵,真的扛不住,晚了就来不及了。” “不可能,不可能。”巴罗祖巫来回踱步:“几万人,还是几万人的骑兵,不可能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克水他们身后,我一再强调过要谨慎的,克水肯定……” “法术,巴罗祖巫,是法术还有……”古蛇大巫在一旁大叫,看着天上的大鹏鸟,咬牙切齿:“还有天上那只贼鸟引路。” 法术,天上的眼睛,加上被戎人骑兵吸引了注意,如此多的因素,以至于右军被袭。 巴罗祖巫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城墙那边,已经有勇士登上了城墙,手中沉重的武器每一次挥舞,都能清扫一片,这近距离的战斗,力量和攻击范围都占优势的情况下,可以说是占尽上风。 现在,可以说自己主攻的这北面城墙已经岌岌可危了,说不定再打一会儿就能拿下,但现在,不得不无奈放弃。 “古蛇大巫。”巴罗祖巫命令道:“你带人去救援克水大巫。” “诺!”古蛇大巫匆匆离开,联盟召集人手,大叫道:“兄弟们跟我来。” 看着古蛇大巫带着人往西走去,巴罗祖巫深吸一口气,古蛇大巫率领的人手是负责护住中军身后的,现在,他需要人手填充这个空缺。于是对充当传令兵的勇士道:“让城墙上的勇士们撤下来,弓箭手掩护。” “诺!”充当传令兵的勇士匆匆而去。 西面城墙处,巫族右军岌岌可危。 后方有铁蹄冲击,左右轻骑不断放箭。而在前方,秦国大公子亲自率领老秦军顶在前面,那一张张铁铸的盾牌就仿佛锁子甲一般扣在一起,死死地顶住了巫族勇士们一次又一次的攻击,而从缝隙中透出来的铁枪也让巫族勇士们吃足了苦头。 可以说,这是一支唯一与巫族勇士组成的大军正面抗衡并且微微占据上风的人族军队。 而在老秦军后面,一万秦国边军拿着强弓劲弩投矛,疯狂的朝着巫族阵中招呼,不断对其造成杀伤。 砰! 克水大巫疯狂的一锤砸在了面前的盾牌上,碎石飞溅,锤柄折断,眼前的盾牌如波浪般起伏不定,甚至好几块已经变形,可是,就是没被他砸开。 几根铁枪突然刺出穿透了他的身躯,克水大巫抓着铁枪就要把里面的人拖出来,可是一个踉跄,一身力气却使在了空处。 原来,刺出这一枪之后持枪的人就已经松开了手。 而盾牌下面,好几个老秦军吐血萎靡,其中两个甚至胳膊扭曲,痛得浑身冒汗,肌肉抽搐。可他们就是硬扛着不吭声,直到将手中盾牌交给战友,这才浑身无力的倒在地上,任由被人往后拖去。 推进,止步,刺杀。 老秦军组成的盾墙浑然一体,无数的巫族勇士与雪人冲上去,无数血雾绽放,就像是潮水冲击在了礁石上,把自己撞了个粉身碎骨而礁石依然屹立。 “啊!”克水大巫硬扛着几杆长枪穿透身躯,冲上前去使出蛮力终于扒开了两面盾牌,然后伸手拖出一个人来,用力摔死。然而,让他绝望的是转瞬间,他好不容易打开的又迅速的合拢了。 身后铁骑正在飞速接近,前方的盾墙也在不断推进。 克水大巫几乎绝望,他不知道自己中了多少枪,也不知自己中了多少箭,只感觉力量在飞速流逝,恐怕下一刻,就要倒下。 第一百六十六章 将军难免阵中亡 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巴罗祖巫的嘱托,只是如今败局已定,克水大巫所想的,是凭借自己的力量为族人们强行砸开一条生路,现在看来,他失败了。77dus 看着面前还在不断推进的盾墙,他只觉得阵阵无力。 人族,真是强的可怕。 不过,如果他得知眼前的这支军队可以堪称是人族之中最精锐的重步兵,或许,不会如此绝望吧! 克水大巫跪倒在地,他连续砸碎了五个锤子,砸坏了二十多个盾牌,十余个老秦军将士被他直接重创,有三个被他活活摔死,他已经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极限。 身躯被射成了刺猬,一身的血几乎流干,他实在没有力气了,浑浑噩噩的,感觉一切都远离自己而去,似乎被什么东西拖着后腿。 “杀!” 枪杆折断,血肉飞腾,一片人仰马翻中,重骑兵不断突进,仿佛一柄重锤砸在了烧红的铁块上,撞的火星四溅,直到挤成一团,彻底冲不动了。 罗正在后方观望,巫族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面对如此绝境,他们居然还没崩溃,依旧还在顽抗。 巫族的勇士们没有崩溃,雪人自然也不会崩溃,嚎叫着飞扑着想要把马背上的骑士拖下地。 巫族没有崩溃,罗正的重骑兵就倒霉了,他们失去了冲击力,而后果是极其可怕的。 “不行,得想办法把他们撤出来,不然损失太过严重。”罗正心中想着,令旗一变,战场上的局势随之而变。 一侧的轻骑兵似乎出了什么疏漏,露出了个破绽,出于生存本能,就朝着那边冲了过去。然后,破绽越来越大,眼看终于能杀出一条血路了,顿时,巫族大军沸腾了,仿佛潮水一般朝着哪边冲击。 也是因此,罗正麾下重骑得以缓缓退出,率领重骑冲锋的是罗正的心腹,也是他的侄儿,名叫罗渊。 这家伙刚刚25岁,壮得跟头牛似的,武艺在罗家之中是最高的,使得一口丈八长矛和一对铁鞭。 一回来,他就匆匆来到罗正面前复命,只见他翻身下马半跪于地,脸颊涨得通红,看起来很是羞愧:“将军,属下有罪,未能击溃敌军。” 看着面前这个喘气如牛的侄儿,一向严苛的罗正却一反常态的没有苛责,而是将他扶起,问道:“可还能战?” 罗渊连忙拍着胸脯道:“兄弟们还能冲上一阵。” 也只有冲上一阵的力气了,不然,就算是人受得了,马也扛不住。 “那便好。”罗正脸上露出残酷的笑容。 下方,这支巫族右军已经冲破了重围。很快,探马来报,巫族的援军来到。 罗正挥退了探马,拍着罗渊的肩膀说:“交给你了。” “诺!”罗渊匆匆上马,带着重骑开始了新一轮的冲击,而这一次,目标是下方正在逃窜的这支巫族右军的尾部。 被团团围困和有一线生机的情形是完全不同的,心情自然也是完全不同。刚才他们还有拼死一战的勇气,而现在,那就说不定了。 果然如同罗正所料,重骑衔尾追杀,左右两侧分别是轻骑、老秦军以及大秦边军的联合绞杀,而这支巫族右军却没有一点反抗的迹象,只是逃跑。 “跟我来!”罗正脸上的笑容愈加残忍,现在,只要他率领亲卫又一次将他们的希望赌住,他们就会失去崩溃,没事能扛得住好不容易从绝望到希望然后转瞬间又变成绝望的剧烈转变。 至于援军,因为时间与距离的缘故,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将这支巫族右军绞杀一空,然后从容退去。 罗正算到了一切,却漏算了一个人。当他率军再一次堵住了这支巫族右军的希望的时候,一个人站了出来,是克水大巫。 他的血几乎流干,被两个勇士夹着踉跄而行,无数声音涌入他的耳中。 “冲破了,冲破了!” “援军来了,我们得救了。” “不!!!” 一声声绝望的嚎叫将他惊醒,他猛的挣脱了身边的两个勇士,夺去了其中一个手中的长矛,看了一眼眼前的情形,强撑着吃了一颗虫丸。 这虫丸是巴罗祖巫发明的,这是他通过北俱芦洲一种特殊的毒虫的毒液配制而成的一种药,吃了之后,一定时间内能获得巨大的生命力。 虫丸释放出强大的生命力让他短暂的恢复了行动能力,然后毅然决然的逆流而行。 克水大巫没有怒吼,他已经无力怒吼。他只能一步步的,艰难的朝着后方走去。 渐渐的,一些同族看到他的行动,呆了一下,停止了逃窜,转过身来,默默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等他终于来到逃窜的右军的尾端,身边,已经多出了20多个勇士,人人伤痕累累,人人疲惫不堪。 穿着厚重铁甲的铁骑迎面冲来,那如林的长矛灌入胸口。 轰! 毫无疑问,克水大巫连同身边的勇士被瞬间杀死,而由罗渊率领的重骑,却只是微微受到了一些阻碍。 但就是这么一个送死的举动,让原本应该因为绝望而崩溃的巫族右军受到鼓舞,再一次鼓起了勇气。 感受到了强烈的抵抗,罗正的额头冒出了冷汗,不好,失算了。 “我来了!” 古蛇大巫目眦欲裂,远远的,他看到了自己的同胞正在惨遭屠杀,他们拼命的反抗,拼命的挥舞着武器,拼命的用胸膛去为同伴掩护。 他们已经拼尽了一切,可是体力消耗过大,兵器太差,人数太少,因此依旧惨遭屠戮。 罗正听到身后的怒吼,暗道不妙,心中遗憾,率军撤退。 巫族右军又一次冲出重围,与古蛇大巫率领的援军会合。 古蛇大巫看着同胞们凄惨的模样,愤怒不可遏制,他感觉体内力量喷涌,从背上取下巴罗祖巫前不久送给他的新弓,抽出犹如长矛般的箭,用尽全力将这张巴罗祖巫亲手制成的巨大长弓拉成了满月。 “贼将,受死!” “将军小心!” 咻! 噗! 一切,凝固了。 七百步,足足还有七百步啊! 所有人都呆住了,呆呆的看着罗正。 罗正缓缓的低下头来,一支长矛般的巨箭穿透了他的身躯,穿透了他胯下的战马,将他们钉在了地上。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明明还有那么远……” 战马哀鸣,罗正手中兵器落地,颤抖的握住了这支长矛般的巨箭,然后,头颅重重地垂下。 “叔父!”罗渊发出怒吼,双目通红,高举丈八长矛:“随我杀啊!” “杀!” “复仇!” 古蛇大巫胳膊一阵酸软无力,他收起了弓,看着疯狗般冲来的人族骑兵,头皮发麻,连忙道:“撤!” 第一百六十七章 将星陨落 渐渐的,到了黄昏。 铜锣声响起,巫族大军如潮水般退去,城墙上的将士力气消耗过度,瘫软下来,气喘如牛,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 城中,马去病嘴唇颤抖,看着罗正苍老惨白的面孔,伸出手来,亲自为他合上了双目。 脑海中,往昔的一幕幕浮现心头,马去病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罗正,可不是一个将领这么简单。他是罗家族长,马去病的老师之一。 年轻时,他武艺高超,勇猛难当,曾经枪挑戎人十三将,最擅长率领二三百人斩将搴旗,马踏联营,其风姿令人心折,马去病的爷爷称其为少年英雄,对其尤为喜爱。 刚到三十,罗正就凭借军功成了万人将,骄横跋扈,目中无人,每次作战,必定身先士卒,视敌将为插标卖首之徒。直到遇到了当时的戎人王,遭受重挫,如果是岳父拼命相救,恐怕他自己也难逃一命,由此一役后,这才开始转变,重新将目光转回自己年轻时所摒弃的兵书。 到了中年,罗正完成了彻底的转变,虽然个人的实力消退,但常年的军旅生涯以及大量的兵书,让他成为了人见人怕的狡狼。他尤其推崇以及擅长奇正相辅攻心为上,他率领的骑兵或正或邪,就如女人的心情,令人琢磨不透,与他对阵,哪怕当世名将,也难免心生惶恐,不由得不小心谨慎。 那时候,是罗正的巅峰时期。他被拜为镇北大将军,与戎人王对垒。同样是在邯郸城外,南下抢掠的戎人王被罗正击溃,在罗正的追击下,一路北逃,一直逃到了草原内部的落日坡,这才因为冬日将近逃得一命。回去后,戎人王一日三惊,日渐消瘦,冬天还没过去,就病死了。 由此,罗正得报大仇,也是因此功绩,被册封镇北侯,威震一方。 而后因为权力更替之事,他支持了自己另一位弟子,结果被他放弃的那位弟子马去病上位,他被一贬再贬,最终威风不复当年。 可即便他站错了位,马去病也没杀他,反而依旧任用,依旧让他掌握兵权,可想而知对他的信任是如何的深厚。 罗正也莫辜负马去病对他的信任,一再立功。前些日子大战将起之时,罗正还找到了马去病,为他定下了先折一指之计,此计既让巫族损兵折将,又能挫一挫巫族的锐气。 马去病同意了,一切果然如罗正所料,巫族的应对,通通都被罗正猜到了。只可惜,一个意外,不仅计划没能完全实施,就连罗正自己也…… 意外吗? 真的意外,可战场就是如此,永远充满了意外。 马去病重新睁开了眼睛,双目恢复澄明,眼中悲伤尽去,变得无比坚定:“老师……” 时隔多年,他再一次唤了他一声老师:“请放心,孤定会为您报仇。” 马去病离开了,他重新回到了行宫,第一时间召见了大公子。伴随着盔甲的碰撞声,满脸疲惫的大公子与他相见。 “节哀。” “无事,你那边的投石问路之计进行得如何了?”马去病先是摇头,随后问道。 “一切顺利。”大公子微微颔首:“不过这些并不影响大局,只能休整枝叶,让他们感觉到痛而已,却不必太过费神。” “战争,不就是一点一点的小优势凝聚成大优势,最后彻底一锤定音的吗?” …… 城外是连绵的营帐仿佛蘑菇一样散乱的种在大地上,这是巫族大营。一堆堆篝火升起,在夜色中显得昏暗,却又和城里的火光交相辉映。 三名大巫的尸体,摆在地上,巫医们已经尽力修复了,可是尸体还是显得残破。 巴罗祖巫身体微微晃动一下,古蛇大巫不着痕迹的扶住了他。 “克水…大巫呢?怎么没有见到他的…人。”巴罗祖巫声音略显沙哑,不过还好不太明显,周围的大巫们并没有听出来巴罗祖巫的声音和往日有什么不同。 大巫们心情沉重,古蛇大巫遗憾摇头:“克水大巫为大军殿后,所以……已经牺牲了。” 果然,那个犟驴啊! 巴罗祖巫长叹一声:“就连尸体也没找回来?” “嗯,当时……我们不得不撤。” …… 距离巫族大营数十里之遥,一群高大的人影穿过树林,看向前方连绵的石山:“就在那里吗?” 月光的照耀下,一张脸露了出来,正是毒虫大巫。 “是的,我的主人。”毒虫大巫身边,文虎一脸谦卑的说。 毒虫大巫恶狠狠的道:“你给我听着,如果你敢骗我,我定要把你剥皮。” 文虎打了个寒颤,连连摇头:“不敢不敢。” …… 巫族大营往北,戎人和一群斥候们驻扎在此,临时的营寨中,偶尔传来痛苦的呼声以及战马的嘶鸣。 “啊!狗日的罗正,定要让他好看。” 一个道士打扮的斥候被鬼哭一刀捅穿了胸膛,伴随着鬼哭长刀的拔出,他感觉自己的伤好了许多,顿时对鬼哭心生感激:“多谢鬼哭兄弟了。” “不必谢。”鬼哭摇头,两个洁白的手绢同时落到了他的额头上,帮他擦去汗水。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鼻孔里微微哼了一声,移开目光。 这个道士心中的感激顿时消失,泛起了酸水,心里想着:“狗日的,白天的时候那都没死,真tnd命大。” “师傅!” 大郎一边叫着一边匆匆跑了过来。 鬼哭擦掉刀上血迹,喘了两口气,朝着另一个伤员走去,边走边问:“怎么了。” “您不是让我问问那个罗正吗?” “有消息了?”鬼哭漫不经心的说。 “他死了!” “什么……”周围人同时惊叫出声。 然后,消息飞速传播出去,接着整个营地一片大哗。 对于鬼哭他们这些南方人来说,罗正就是一个比较出名的将领而已。但是对于戎人来说,罗正可是他们从小的噩梦啊! 要不然,罗正明明只有三万精骑,明明职位和白马开复齐平,还能指挥得动他们,全靠这家伙对于他们来说那恐怖的威望啊! 他的命令,这些戎人没有一个敢不听的。 可是现在,他居然死了? 所有的戎人,都感觉自己活在梦中,那样的魔头,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死了? 就连白马开复,也是一阵精神恍惚,原来,他也会死啊! 第一百六十八章 断臂 第二日,巫族大军继续攻城,只是相比昨天,烈度无疑要低上许多。 双方箭来箭往,却少了许多近身肉搏。 另一头,戎人的十万大军目标太大,所以一早就化整为零,仿佛天上群鸦,徘徊着寻找的机会啄上一点腐肉。巫族对于这边自然也是严防死守,始终不给戎人军机会。 然后,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另一头,毒虫大巫那边,已经来到了文虎口中所说的那个玉矿。 即便战争惨烈,玉矿上也依旧有人劳作。 毒虫大巫显得很是兴奋,率领着人直冲过去。 简陋的木墙,如何能抵挡这些巫族勇士,更何况玉矿中守卫不多。 哨塔上的士兵第一个被干掉,他被一箭从哨塔上射了下来,摔了个粉身碎骨。 墙上的几个兵丁也被吓得哇哇大叫,一支支箭隔着老远就射了过来,一轮之后,几个兵丁没了生息。 一个高大的勇士轻松的撞开了门,而这时候,玉矿的其他守卫才彻底反应过来,接着,拔腿就跑,却被勇士们追上,一个二个全宰了。 矿工们没有反抗,束手就擒,毒虫大巫在库房里找到了大片的玉,欣喜若狂。 人族的玉符,让他吃尽了苦头。而如今,也该让人族看看他们巫族制作的玉符了。 时间来到了三月八,毒虫大巫带着文虎回到了巫族大营,并且见到了巴罗祖巫。 巴罗祖巫手掌摩擦着光滑的玉片,陷入了沉思。 毒虫大巫连忙兴奋的说:“巴罗祖巫,快点决定吧,女人和小孩反正暂时也不需要他们上不了战场,不如拿来挖矿,有了这些玉,咱们将会变得更强大。” “等等,这事不急。”巴罗祖巫沉默了一下,最终说道:“叫宫微长老来。” 北俱芦洲简直就是一块被诅咒之地,这块被诅咒之地终究对巫族的损害太大了。到北俱泸州之前,巫族的拥有神通者与普通族人的比例是1:10。而如今,是1:1000。而且每个神通者都不知为何身体虚弱,无法成为勇士。不过好在他们头脑比较聪明,因此常常担任一村的长老职位。 宫微长老,便是其中比较著名的,因为他那可怕的读心术,所以,族人也都不怎么喜欢和他接触。 宫微长老一进帐篷,几个大巫就悄悄挪动步伐,离得太远了一些。 而宫微长老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挪到了巴罗祖巫面前,就要拜见。 巴罗祖连忙扶住了他,没有半分避嫌的样子,开口道:“宫微长老,我有事想要您的帮助。” 宫微长老苍老的面孔上没露什么表情,很平淡:“巴罗祖巫只管说。” 巴罗祖巫一指在场中唯一的人族,请帮我询问一下他一些事情。宫微长老看了一下瑟瑟发抖的文虎,微微颔首:“是。” 长达一个时辰的询问,其他大巫们打着哈欠纷纷离开,明日还有战事,他们需要早点休息。不知不觉中,帐篷里只剩下了巴罗祖巫、古蛇大巫、毒虫大巫、宫微长老以及文虎。 一共来来回回询问了三遍,终于问完了,宫微长老眼皮微瞌,似乎睡着。 毒虫大巫轻声呼唤:“宫微长老,宫微长老?” 宫微长老这才抬起眼皮,开口道:“启禀巴罗祖巫,他没说谎,句句属实。” “我明白了。”巴罗祖巫微微含首。 “既然没事,我就回去休息了。” “去吧。”宫微长老颤颤巍巍的起来,古蛇大巫上前扶住他,和他一同离开了帐篷,现在,帐篷里只剩三人。 文虎神情萎靡,毒虫大巫显得很兴奋,而至于巴罗祖巫,则看不出他有什么表情。 “你要多少人?”巴罗祖巫问道。 毒虫大巫连忙答道:“一万人,一万人就足够了。” “我会让几个长老配合你的。”巴罗祖巫缓缓开口。 “太好了。”毒虫大巫高兴的说。 “毒虫大巫。” “嗯?” 巴罗祖巫嘴角微微翘起:“这次干的不错。” 听到巴罗祖巫的夸赞,毒虫大巫就仿佛炎炎夏日吃掉了一大块冰块,是一种由内而外的爽涌上心头,整个人都似乎被糖果包裹,心中异常甜蜜。 “巴罗祖巫,我会继续努力的。”毒虫大巫抓着文虎,一蹦一跳的出了帐篷。 那毒虫大巫离开,巴罗祖巫脸色微变,用力的咳嗽了出来…… 三月初十,毒虫大巫带人来到了玉矿,开始开采。 哪怕是女人和小孩,巫族开矿的能力也比人族强大太多,一块块玉矿石被飞速的运到了仓库,仓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堆满。 毒虫大巫喜在心头,连忙去找女巫医,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这个女巫医,就是毒虫大巫受伤之时照顾他的女巫医,这次毒虫大巫使了个手段,把她给弄来了。 而另一边,文虎提了个鞭子,负责监督人族这边的矿工。一个矿工摔倒在地,他上去就是两鞭子,他用脚把他踹起来。这个矿工爬起来后,不经意间,把一块玉石塞到了文虎手中,文虎愣了一下,继续推搡。 一个时辰后,文虎坐在了一张椅子上,瞪大着眼睛监督着人族的矿工,脑海中却在消化一段段记忆。 慈眉善目的道人,让人迷醉的迷魂汤,浑浑噩噩的精神,似乎扭曲的世界…… 文虎,曾经被洗去过一段记忆,又被种下了暗示。 他在不经意间,已经完成了他的任务的一半,现在,从此死士手中获得了至关重要的一块玉符从而恢复曾经那段记忆的他需要完成任务的另一半。 只要完成了,就能顺利回家。 文虎吸了一口气,脸上挂起了温柔的笑容:“丑婆娘,等着老子回来。” 如今他已经得到了毒虫大巫的信任,拥有自主行动的权利。他趁着那些巫族人不注意,使了个眼色,矿工之中几个死士看到了,偷偷的打着手势,传递情报。 不多时,岩壁那边传来喧闹,文虎走了过去,在人墙之中,他咬着牙将手放在地上,一个死士举起石头,用力的将他一条手臂砸了下来。 文虎咬着一块布,痛得几乎晕厥,拿起他的断臂,在一人的搀扶下,飞快的往一处木屋走,那边,是茅厕。 “你们在干什么?”巫族于发现了不对劲,一个勇士扯着怪异的人族腔调,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文虎被推进了茅厕,外面传来惨叫,他一口咬住自己的断臂,将一截玉制的骨头抽了出来,原来,他前臂的一根骨头被玉制的骨头替换。 惨叫声停了下来,脚步声飞快接近,文虎额头冒出冷汗。然而等到脚步声到了门口的时候,文虎却露出了解脱的笑容。 门被破开,文虎看了一眼那个勇士,脸上带着笑容跳进了茅坑。 第一百六十九章 噩耗传来 破开门的巫族勇士一脸懵逼的看着眼前的情形,下一刻,脚下微微一震——嗡! 大地震动,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轰的一声,整个玉矿被猛烈的爆炸抹掉了。 碎石如雨而降,烟尘弥漫的天空,然后是接二连三的塌陷声。 过了许久,一片废墟里,只剩一条手臂的文虎扒开碎石爬了出来,躺在地上,看着被烟尘弥漫的天空,咳着血流着泪,痛快的笑了起来。 笑了好一会儿,他开始包扎伤口,同时磕动牙齿,将信息传了出去。 他的牙齿,有一颗是毒牙,已经被拔掉,还有一颗是玉做的,是昆仑的道长耗尽心力才完成的,因为伪装的太好,所以并未被发现。 等了许久,文虎的精神都开始恍惚了,周围也恢复了平静,烟尘渐渐散去,一声鹰啼破空而来,一只大鹏鸟在天空盘旋。 终于可以回家了。文虎笑着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挥舞起剩下的那条胳膊。 三月十二,天色阴沉,细雨连绵。 巴罗祖巫终于得到了玉矿那边的消息,他如遭雷击,没能撑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好在这时候身边只有古蛇大巫和一个一脸懵逼的勇士,古蛇大巫顿时脸露凶相,一拳打晕了这个勇士,扶着巴罗祖巫躺了下去。 巴罗祖巫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清醒过来:玉矿玉矿那边 巴罗祖巫,请节哀,现在我们需要你。 巴罗祖巫深深的喘了几口气,看了一眼扑倒在地的勇士,流下了一滴眼泪:记得他叫阿吉对吗? 是的,这是阿吉勇士。 巴罗祖巫抓着古蛇大巫粗壮的胳膊:阿吉勇士听闻玉矿惨案,伤心过度以至于伤病突发,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古蛇大巫走了过去,抓起了阿吉勇士,对准他的胸口就是一拳。 一拳下去,阿吉勇士心脏骤停,流出鼻血,也停止了呼吸。 好了,现在传宫微长老。巴罗祖巫一边整理着装一边说道。 是。 古蛇大巫带着宫微长老到了营帐,巴罗祖巫把消息告诉了宫微长老,随后问:你说的,那个叫做文虎的人族没有撒谎。 宫微长老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垂下眼眸:他当时的确说的是真话。 什么意思?巴罗祖巫眉头微皱。 人族那边,手段可比我们多多了,不仅有神通,还有法术,这方面我们玩不过他们。宫微长老叹了一口气:也怪我,当时没有想到,太过相信自己的读心术,疏忽大意了。 不,不怪你,是我大意了。巴罗祖巫痛心疾首:只是一个大意,就害了一万同胞,一万同胞啊,你们知道现在我们族内还剩多少人口了吗?不足30万,已经不足30万了啊! 走出营帐,外面天色已黑,夜色昏沉,火光晃动,一队队巡逻的勇士和雪人走过,经过他身旁的时候对他点头示意。 如果是以往,古蛇大巫会点头回礼,而现在,他却仿佛没有看到这向他点头的勇士,有些盲目的走着,任由细如牛毛的雨水打在身上。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伤兵营,他不由得想到那个骄横的声音,那个健壮的女巫医。 请问,你看到梦青巫医了吗? 梦青,是她的名字,他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的。 她走了。 去哪儿了? 听说好像是去玉矿了。 古蛇大巫呆立原地,心中已经凉透。 他仿佛行尸走肉般的走出了伤兵营,看着昏沉的天空,双拳紧握,骨节已然发白。 外面,传来鼓噪声。 古蛇大巫一个激灵,朝着声音的来源就走了过去。 是一群人族斥候摸黑起来袭扰,经过多日的交手,人族已经摸清了巫族的手段,巫族的箭的确可怕,而且因为长得高,所以看的也远。可是在黑暗中,他们一样看不清楚,看不清楚,那箭自然就成了摆设。 黑夜之中,营地灯火通明,但是周围这是一片黑暗。 站在黑暗之中,看灯火之下,自然是看得清楚。而站在灯火之中,往黑暗看去,却看不了多远,这便是敌明我暗。 今夜小雨连绵,夜色昏暗,星光不显,月光不明,真是斥候猖狂的时机,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够让这些巫族人安安稳稳的睡觉休息。 等到古蛇大巫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被打散的篝火,倒地呻吟的同胞和雪人。 这一伙斥候扔了好几个玉符,炸毁了一面墙壁,有一队巡逻的勇士和雪人因此伤亡惨重,如此战绩,已经赚大了,自然准备撤退。 古蛇大巫眼力极好,凭借微弱的火光,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伙人,正是伏击他的那一伙。 鬼哭休走。古蛇大巫一声暴喝,挽起长弓就是一箭。 鬼哭回过头来,同样回敬一箭,然后自己就被古蛇大巫一箭击中,落下马来。而古蛇大巫一把抓住飞来的羽箭,瞳孔收缩,因为这支箭的箭头上,绑着一块玉符。 咔嚓一声,雷光闪烁。古蛇大巫浑身焦黑,而他身边的人也受到了波及,好几个雪人跳了起来,然后倒在了地上抽搐着。 古蛇大巫半跪在地,喘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抬起头,让他失望的一幕发生了。 那个叫做鬼哭的斥候,又重新翻身上马,和他对视一眼,然后没入黑暗。 古蛇大巫,没事吧? 有勇士将古蛇大巫扶了起来,古蛇大巫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满腔怒火的看着一片黑暗,杀意,咬牙切齿的念叨着:鬼哭人族! 鬼哭强撑着跑出了一里多地之后,终于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来,然后给了自己一刀。 鬼大哥(夫君师傅鬼哭长老),没事吧?看着焦急的众人,鬼哭摇了摇头,拍掉身上的木屑,摸着胸口如黑玉片拼凑而成的鳞甲,一阵龇牙咧嘴:好厉害的箭,真够劲。 即便有女娲娘娘送的宝甲遮挡,鬼哭也依旧被震出了内伤,就仿佛挨了一锤,可想而知,古蛇大巫这一箭的力道是何其的大。 第一百七十章 背水一战 三月十三清晨,细雨绵绵,道路开始变得微微泥泞。 巴罗祖巫召集几乎所有大巫与长老到了他的营帐中,因为人数太多,整个营帐挤满了人,所有人被挤得满身大汗,却不敢出一个大气,静静的看着罕见的满脸阴沉的巴罗祖巫。 大家都预感到了,恐怕有大事发生。 “玉矿那边,一万族人,都死了。” 此话一出,顿时哗然一片。 要知道,此前巫族损失的最严重的一次,是前几日克水大巫的右军被人族骑兵偷袭,导致五千勇士和八千雪人永远的倒在了邯郸城西城外的那片土地上,战后,又有一千勇士不治身亡。 而现在,又突然得知这么一个噩耗,让巫族众人难以接受。 “闭嘴!”古蛇大巫大喝道:“巴罗祖巫还有话要说。” 众人纷纷安静下来,目光同时看向了巴罗祖巫,巴罗祖巫见众人安静了下来,这才开口道:“他们是死于人族的阴谋,人族的间谍故意被我们俘获,诱骗我们的族人前往玉矿开矿,结果,整个玉矿都被炸平了,无人生还。” 说到这里,巴罗祖巫再也忍不住了,一脸悲痛:“我一直未下令总攻人族城池,为的是保存我族实力,尽量减少伤亡,可是现在,不行了。这些日子,大家应该已经清楚的感觉到了,南瞻部洲终究不是东胜神州,这里的人族实力太过强大,而且他们也太过狡猾,加上有法术相助,跟他们玩弄阴谋诡计,我们始终不是对手,会被他们活活玩死。所以……” 巴罗祖巫一拍案桌站了起来:“我决定,动员全族。” “吼!” 巨大的嚎叫声几乎掀翻了帐篷,所有人都不由得将目光看向主营帐,心中有了猜测。 勇士和长老纷纷蜂拥而出,向营地各处走去。 没过多久,整个营地都沸腾了。 这一天,邯郸城外很安静。 这一天,没有战事发生。 这一天,人族将领们忧心重重,他们仿佛看到了一朵乌云正在邯郸城上空凝聚。 当天夜里,无数勇士以及雪人蜂拥而出,打着火把,四处出击,驱逐四周的斥候,他们要保证明日要实战的同胞们这一夜的安宁。 第二天,天还未亮。 安静的巫族大营开始发出喧闹声,无数的浓烟涌上上空,食物的香味飘荡向四方。 大营不远处的地面有一处草丛,草丛里,一条赤红的毒蛇抬起头来嗅了嗅,然后发出嘶嘶的声音。 一旁的裤腰带取出玉牌,趁着周围巡逻的短暂空隙敲击起来。 距离此处足足十里之遥的鬼哭被大郎叫醒:“师傅,大嘴传来消息,巫族此时已经开始做饭了。” “这么早?” 鬼哭眉头紧皱,然后赶紧吩咐大郎:“快点把消息传入城中。” 大郎点头,飞快的将消息传了出去。 无数的消息涌入城中,城中很快就反应过来,今日,恐怕会有一场决战。 行宫中,马去病从床上爬的起来,任由宦官帮他穿着盔甲,喃喃道:“看来,那群大块头被逼急了啊!” 说话间,眉头紧皱。 巫族被逼急了,有好处也有坏处,如果能顶住这一波,巫族自然溃败。如果不能顶住,这城,恐怕就守不住了啊! 边边泛起一丝曙光,无数的巫族人与雪人就拿着武器走出了营地。 而城中的人族将士,则是全副武装的站在城头,看着远方黑压压一片走来的敌军,一种恐惧感油然而生。 距离城墙还有两里,巫族人和雪人顿住了步伐,巴罗祖巫越众而出,找了一块土坡走了上去,看着下方黑压压一片的脑袋,有巫族有雪人,有男有女,还有半大的小孩,这一次,他们将倾尽全力拼出一条活路。 巴罗祖巫嘴唇蠕动了一下,他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凝聚成了六个字:“或者生,或者死!” “或者生,或者死!” 先是周围一片巫族人发出了呐喊,然后,向周围蔓延,所有巫族人同时发疯似的仰天嘶吼:“或者生,或者死!” 最终,凝聚成了一个字:“死!” 雪人们也控制不住情绪,高声呐喊着:“死!” 50万的人同时高喊“死”,是何等壮观,至于整个邯郸城为之震动。导致马去病也坐不住了,亲自登上城墙,安抚恐慌的众将士。 “死死死死死死……!!!” 太阳彻底冒了出来,巫族大军高喊着“死”,迈开双腿,气势汹汹的冲向了城墙。 一场决战,就此展开。 城外,所有有马的斥候转身一变,变成了骑兵。他们将和戎人一起,去袭击巫族大军的中军,帮邯郸城减轻一部分压力。 在草原上,10万铁骑聚集在一起,无数的战马嘶鸣,仿佛一条黑线,将整个草原一分为二。 尘烟滚滚,马蹄声犹如急促的鼓点,伴随着众骑直击巫族大军。 不论城墙还是泥土,都已经被血染透,红色的血凝固后变成了干涸的黑,阵阵恶臭弥漫了整个战场。 鼓声、号角、爆炸声让所有人血液沸腾,忘记了恐惧,忘我的厮杀。 这次攻城战,古蛇大巫终于出手。 他先连射十箭,每一箭都摧毁了一架床弩,然后顶着盾牌,踩着无数的尸体跨过了已经被染得鲜红的护城河,到了城门口,和一群巫族勇士一同扛着巨大的原木,奋力的冲击那坚固的城门。 头顶投下滚烫的油,勇士们忍不住发出惨叫,依旧固执的撞击着城门,直到火把投下,雄雄烈火燃烧,十余个勇士葬身火海,他们这个才无奈暂时放弃,转而攀登城墙。 巫族的小子们个头不高,也就和人族相当,他们手脚灵活,和雪人一同迅速的登上了城墙,和人族将士厮杀在了一起。 但是,小孩毕竟是小孩,终归是弱势的一方,一上城墙就损失惨重。 好在他们给大人争取了时间,巫族男人女人飞快的蹬了上去,拿着武器红着眼睛怒吼厮杀。 巴罗祖巫静静的看着,心头在滴血,口中却冷漠的下达了一个又一个几乎是让族人送死的命令。 而就在此时,一个负责传令的勇士跑了过来:“禀告巴罗祖巫,后方有人族骑兵来袭。” 巴罗祖巫却不像这个传令的勇士那样慌张,他早已料到,口中吐出一串大巫的名字,让他们率领军队顶住那些骑兵。 接着,便不再理会后方的事情,继续将目光注视到城墙上。 第一百七十一章 血雨腥风 1o万铁骑,迎面撞上了5万巫族大军,3ooo射手隐匿其中,8ooo勇士作为骨干,2万巫族男女和2万雪人提着长矛抓着石头震声呐喊。 还未等铁骑靠近,便先遭箭雨打击,粗大的巨箭从天而降,当头的百骑瞬间沦陷。 传令兵在人群中穿梭,在数百百夫长的带领下,1o万铁骑瞬间化作群鸦四散开来。 箭雨还在不断落下,但这一次,却没有一开始那样震撼的效果了。分散得很开的骑士们远远的看到犹如乌云般聚集的巨箭,就策马避开,被击中的人,自然就变得少了。 终于,接近了。 雄鹰部落族长的弟弟金多龙是戎人大军之中的万夫长,鼓起腮帮,吹响了冲锋的号角,招集部众,一马当先,提着长矛就朝着这支巫族大军出了决死冲锋。 这一切,都是今天早上来之前就商议好的。金多龙自然不想死,但是这些事必须要有人去做,他运气差,抽到了死签。 金色的号角被扔到了地上,金多龙出咆哮,然而,他却听不到自己的咆哮声。 周围的声音太多了,他的耳朵早已被那些声音充斥,再也装不下其他的声音了。 这样一来,他反而感觉四周变得安静,一切都离他远去,他似乎跨坐在自己心爱的马儿上,一望无际的草原中,畅快的奔跑。就他一人,一马,只有那微风、绿草、烈日以及碧蓝的天空。 嗡! 无数的长矛石头迎面飞来,身边不断有人倒下,大家都张着嘴,迎着死亡,撞了上去。 轰! 那一刻,世界仿佛安静了。 金多龙手中的长矛不知刺穿了多少人,胯下的战马出惨烈的哀嚎,而他自己,飞了出去。 松开长矛,拔出腰间弯刀,金多龙仿佛一只折翼的雄鹰,摔进了人群之中。 他劈出一刀,这一刀也不知道砍在哪里,反正眼前一片猩红。下一刻,红色的世界就被黑色淹没。 乱了,巫族大军乱了。前方被骑兵不断冲击,而左右箭矢如同飞蝗一般飞来。 很快,还颇有条理的两军就乱成了一团,石头、长矛、箭矢交织成了一张死亡的大网,不断收割着双方的性命。 巫族人与雪人迈开双腿,嚎叫着,追逐着飞奔的战马。 骑士放下长矛,一矛挑掉了一个巫族女人的大半个脖子。然后就挨了一锤,从马背上飞了出去。 骑兵对步兵,而且数量是对方的一倍,本来是绝对的优势。可是,面对这支巫族大军的时候,优势就没那么明显了。 这些巫族人与雪人组成的大军,虽然直线度没马那么快,但双方的差距却也不会差的太过离谱。射程方面,巫族人甚至还占据了上风。至于骑兵的冲击力,也被巫族人的蛮力抵消大半。人族骑兵这一边剩下的最后的优势,也就是兵器更为精良了。 所以这一次对决,注定是一场两败俱伤的对决。 “跟着我。”乱军之中,鬼哭大叫。周围到处都是人,疯了,几乎所有人都杀疯了,传令兵放声嘶吼,但声音被厮杀声淹没,几不可闻。 鬼哭挥出一刀,将一个扑来的雪人干脆利索的斩杀,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松了一口气,南宫他们死死地跟在他的身后,并未走散。 只是,采薇张着嘴,似乎在喊着什么。看她的口型,应该是——小心!!! 鬼哭连忙回过头,胸口微微一震,一块石头砸在了细鳞宝甲上,石头粉碎,而鬼哭本人没受什么伤。 他冒了一身冷汗,不敢再分散注意力,抬头看一下前方的那张旗帜,紧紧的追了上去。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 下一刻,还在鬼哭眼中那张白马大旗瞬间就失去了踪迹。 鬼哭心头一紧,用力一夹马腹,大黑马明白鬼哭的心意,连忙加快了度。 一个矮小的巫族人挡住了去路,他拿着一个大棒,流着恐惧的泪水也不知道喊着什么,就这么迎着鬼哭冲了过来。 这是一个小孩,尽管他比许多人族大人都要高,但确实是个小孩。 很显然,他在战场上走散了,看样子,离死不远了。 鬼哭牙龈紧咬,横过了刀身,只要在人马交错的那一刹那,他就能砍下他的头颅。 然而还没等这个小孩冲到面前,他就连中数箭,一下扑倒在地。 欢呼声传入耳中,鬼哭抬起头,就看到那张白马大骑又重新被立了起来,不经意间,马蹄踩过尸体。 白马大旗牵动着无数的视线,随着白马大旗不断向前,有五万铁骑脱离了这个战场,继续朝南而去。 而其他的人留了下来,与这五万巫族大军缠斗。 此处,已经杀疯了,而邯郸城那边,更是疯狂。 城墙在烟熏火燎之下,出现大片黑色。北面城墙的城门已经被攻破,就在城洞里,无数的尸体被砌在了一起,伴随着双方的厮杀声,尸体甚至几乎将城洞堵满。 古蛇大巫爬上了城墙,他一手持着一柄人族那边抢来的双手大斧,双手抡圆的疯狂厮杀。 每一斧头下去,必定有一人毙命,即便是厚重的盾牌,也完全挡不住他的斧头,被一斧头劈得粉碎。 原本前方顽强抵抗的人族突然散开,古蛇大巫和身边的勇士们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一辆战车就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两头红着眼睛的牛露出头顶尖角,撒欢似的朝着这边狂奔。 而马背上,一个将军出绝望的怒吼,点燃了身下的引信。 两头牛被古蛇大巫双斧砸死,骤然停下,战车尾部高高翘起,将军从车上飞了出来,惨叫着摔到了城墙下。 下一刻,战车在天空划过一条弧线,朝着古蛇大屋的头顶重重砸下。 轰! 古蛇大巫瞬间失去了踪影,战车猛然爆炸,无数的碎片纷飞,周围的勇士们被火焰淹没,后面的勇士们惨叫连连。 一个木桶从头顶飞过,翻过城墙,落到了城外。 无数的爆炸声在城外传来,火光喷涌,激起无数浓烟。 蜀军统帅陈武看到了机会,带着人凶悍的冲了上去。手中长枪连连挥舞,逼的面前的巫族勇士连连后退。 一支断裂的胳膊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也毫不在意,因为此时此刻,他身上的盔甲已经挂满了碎肉。 而在陈武身后,一个蜀山的道士扔出了最后一块玉符,然后摇身化作猛虎,主动跳了出来,将被陈武逼得连连后退的巫族勇士扑倒在地,扯碎了他的喉咙。 一只被烧焦的手从一片废墟底下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猛虎的后腿,一个巨人突然从一片废墟中站了起来,还燃烧着的碎片被他抖落,他用力将这只猛虎掀翻在地,然后一斧头将他活活劈死。 陈武呆了一下,他看着面前这个两丈高浑身焦黑的巨人,用力的将手中长矛刺入这个巨人的腹部。 巨人又一次高高举起战斧,一斧头将陈武劈成两半。 “爹!”陈武后面,陈虎头大叫着冲了上去。 /txt/87369/ 。_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一百七十二章 乱战 眼看陈虎头要被一斧劈死,一根铁棒从斜刺里打在了斧头的一侧。 当的一声,斧头偏了过去,折断了陈虎头手中的大枪。 “孽畜,胆敢伤人。”猛虎道人携风而来,一杆铁棒搅动风云,对着古蛇大巫劈头盖脸就是一棒落下。 浑身焦黑的古蛇大巫此时的状态如何能抵得住,只是三棒,他手中的斧头就碎了一地,胸口被刮到,顿时大片血肉不见了踪影。 眼看古蛇大巫要死在了猛虎道人的棒下,忽然一支箭从城下射来,猛虎道人一个不察,被一箭射中侧腰,棒子一软,虽然依旧落在了古蛇大巫的肩膀上,却也只是砸得古蛇大巫肩膀塌陷,并未收了古蛇大巫的性命。 昆仑道士们连忙抢回身受重创的猛虎道人,一群巫族勇士也赶紧抢回古蛇大巫,至于蜀军也冲上前来,抢回悲愤欲绝的少将军。 在城下,巴罗祖巫得到消息,后方有五万铁骑正朝着这边冲来。 眼看城头打的不可开交,邯郸城摇摇欲坠,如果让5万铁骑冲了过来,一切牺牲将会付之一炬。 绝对不能让他们靠近! 看了一眼身边,此时,大巫和勇士们大多都在城头厮杀,在他身边的,更多的是伤员长老女人和小孩。巴罗祖巫心中有了决断,他提起长矛,大声吼道:“还能动的,随我来。” 白马开复率领5万骑兵赶往邯郸城,就在快要到达城下的时候,迎接他的,是巴罗祖巫率领的一群老弱病残。 人头涌动,面前的这一支巫族大军让人震撼。 老的老小的小,正值壮年的,要么是女人,要么是伤员,有的甚至还拄着粗糙的拐杖。 这些人一共有10万,然而其战斗力,却令人怀疑。 白马开复心头一沉,又喜又忧,他知道,巫族已经被逼到了绝境,但绝境之下,巫主显然没有屈服的意思,是奋起反抗。 面对这样一个种族,白马开复压力巨大。他举起了镶金号角,鼓起腮帮,用力奏响。 白马大旗猎猎作响,率领着大军奋勇向前。 巴罗祖巫举矛长呼,带头迈开大步,迎着这5万铁骑冲了上去,在他身后,一群老弱病残毫无怨言的跟上了他。 “杀!杀!杀!” 巫族人要杀出一条活路,而人族,要赶走这些在他们土地上烧杀抢掠的强盗。 浩浩荡荡的两军,凶悍的撞在了一起,顷刻间,巨大的轰鸣声在这一片旷野中炸开了! 眼前,全是人影,鬼哭回头,只来得及说一句:“一但走散,玉符联系。” 然后,便一头撞进了血雾之中。 无数的兵器在面前挥过,再好的技巧,在此时此刻,也变得无用。 大黑马感觉到了熟悉的味道,又是兴奋又是恐惧,鼓足的力气凶悍的撞了上去。鬼哭只来得及大概辨别一下敌我,就一刀朝着前方劈了过去。 冲冲冲冲…… 几乎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杀戮冲昏了头脑。鬼哭浑浑噩噩的,只是看着那张迎空飘扬的白马大旗,奋力的朝着那边冲去。 人族这边都往那张大旗冲去,巴罗祖巫自然也注意到了那张大旗。 他低下头,用长矛拨开数杆长枪,接着用肩膀迎向了撞来的战马。 一声闷响,巴罗祖巫双腿在地面犁出了两条长长的痕迹,他用力顶住战马,然后将其掀翻,伸出大手抓起马背上的骑士,一把扭断了它的脖子。 然后,把这个骑士当做盾牌,挡住了几支射来的箭矢。 接着,大吼一声,用力的掷出长矛。 咔嚓一声,白马大旗的旗杆被拦腰射断。 一下子,人族骑士们迷茫了。 呜呜呜呜~~ 无数的号角声响起,双方都开始变得混乱,胡乱的战做了一团。 白马开复只来得及射出两箭,就被一个小崽子从马背上扑了下来。 他拔出弯刀连杀两人,然后头顶就挨了一锅。 他胡乱挥舞弯刀,击退身边之人,低头看了一下地上还在翻滚的锅,也不知道是谁给了他一下。 此时此刻,战场上到处都是人影,到处都是兵刃,到处都是漫天的沙尘,什么进退有据什么闻鼓而进鸣金而退通通都没有,一切都乱套了。 所有人,都被卷进了这个漩涡,能做的,只有杀。 杀,杀死所有敌人,赢得战争胜利,就能活下来。被别人杀死,自然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马蹄翻飞,大黑马接连踹飞两人,撞翻一人。当的一声,鬼哭一刀劈开一个头盔,连同头盔下的脑袋也一起被开了瓢。 头盔是人族的头盔,而头盔下的脑袋,却不是人族。 鬼哭恍惚了一下,他似乎看到了采薇的踪影。 采薇将一个老迈的巫族人一分为二,然后拖着滴血的剑消失在漫天的沙尘中。 鬼哭连忙一拉缰绳,朝着那边冲了过去,然后被不知道从哪里扔过来的锤子从马背上砸了下去。 右臂剧痛,想必骨头断了。一群和他一般高的巫族小崽子提着长矛围了上来。 鬼哭左手握刀,一刀挡住一矛,沿着矛杆贴了上去,削断了这小崽子的手掌。 小崽子痛叫着扔掉了长矛,被鬼哭干净利索的抹了喉。 其他的小崽子哇哇的叫着,一杆杆长矛直戳过来。 鬼哭一边挥刀拨打,一边后退,当看到一个小崽子有些靠前的时候,突然就蹦了过去,一刀劈开他半个脖子。 然后绕开脖子还在喷血的这个小崽子,冲进了人堆里,刀光闪烁间,连斩三人。 只剩最后一人,他一矛刺向了鬼哭面门,正在欣喜之际,却发现这一矛进不得也退不得,定睛一看,却被鬼哭一口咬住了矛尖。 鬼哭满口是血,脸上带着狞笑。一口咬碎了这石质的矛头,贴了上去,在他惊慌的面孔中,一刀将其穿胸而过。 尸体倒地,鬼哭咬牙切齿的给了自己一刀,然后向四周看去,大黑马已经不见了踪影。 耳边传来愤怒的吼叫,一个巫族勇士坐在地上,他的一条腿打着绷带。他的双手,用力的拉开了一张弓,搭在弓上的箭,正对准了鬼哭。 鬼哭双手擎刀,正要应对,那个巫族勇士身后的烟尘中突然冲出来了一个骑士,弯刀一划而过,巫族勇士的头颅不见了踪影,而那支箭也射了出去,从鬼哭的头顶飞过,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远方突然传来一声爆炸声,火光穿透浓浓的烟尘,映入了鬼哭的眼中,鬼哭知道这是玉符的效果,连忙朝着那边冲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凶险 巴罗祖巫有些气喘,他太老了,尽管每一击都让人无可抵挡,但他显然无法过长时间的维持这样的攻击。 轰的一声,玉符中储存的法术被释放出来。 巴罗祖巫快步闪过火焰,却被气流掀翻在地。 骑士们乘着战马朝着他践踏而来,一个即便是在巫族也显得高大的女人一手持刀一手持棍挡在了巴罗祖巫的面前。 然后,这个女人瞬间就支离破碎的被抛上天空。 “娘!”一个半大的小子愤怒的冲了上来,一锤子敲死一头战马,却被一刀割去了头。 巴罗祖巫含着眼泪重新站了起来,看着一批迎面冲来的战马,一猫腰,灵巧的抓住这批战马的一条腿,然后一伸脚,踢到了这批战马的另一条前腿上。 轰隆一声,战马被他掀翻在地,马背上的骑士也因此摔断了脖子。 “受死。”滚滚的烟尘中,冲出一个人族男子,戴着斗笠,提着一口狭长的长刀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噗! 鲜血糊住了巴罗祖巫双眼,他连忙伸手擦掉脸上的血液。 喷血的是一个强壮的巫族汉子,他的一条胳膊不见了踪影,那条胳膊是丢在了邯郸城的城墙上。 面对这个挡路伤员,人族男子可没有怜悯,他跳起来就是一刀。 那一刀,劈断了这个缺了一条胳膊的巫族勇士仅剩的那条胳膊,又砍进了他的肩膀。 这个高大的巫族勇士身体晃了晃,跪倒在了地上。然后他回过头,看向了巴罗祖巫,脸上露出难看的笑容。 人族男子踩着他的胸口,用力的抽出长刀,轰的一声,巫族勇士的尸体倒在了地上。 “你是谁?” “鬼哭。”人族男子扶了一下斗笠,那狭长的双目射出的光芒让巴罗祖巫心惊。 “鬼哭,哈哈哈……”巴罗祖巫突然笑了起来。 “为何发笑?” “我知道你。”巴罗祖巫看着鬼哭,感慨道:“古蛇大巫差点死在你的手上,对你可是念念不忘。” “那你准备好受死了吗?” “当然……没有!”巴罗祖巫转身就跑,他快死了,却不能死在这里,他要死在泰山。 鬼哭没料到这个悍勇的巫族老头居然一言不发扭头就走,连忙在身后穷追不舍。 “哈哈哈哈……你中计了,人族的小崽子。” 巴罗祖巫突然放声狂笑,前方,一个戎人跪在地上,被一个浑身焦黑的勇士扭掉了脑袋。而这个勇士身边,男男女女共有十多个。 “巴罗祖巫!”勇士惊叫一声。 “杀掉他!”巴罗祖巫向后一指。 勇士二话不说,提起一把斧头带着十多个男男女女朝着鬼哭就冲了过来。 鬼哭冷笑一声,太天真了,他以为有些人就能挡住自己吗? 出于自信,鬼哭自然没有退,主动拖着刀迎了上去。 勇士身高臂长,加上斧头,攻击范围远远超过鬼哭,自然他先攻击。 而鬼哭却没有防守,瞅准时机,一刀砍断了斧柄。 半截飞了出去,半截斧柄留在手中,勇士微微傻眼。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鬼哭一跃而起,一刀穿透他的脖子,仿佛饿虎扑食一般将他扑倒在地。 巴罗祖巫没有趁机逃走,他双手扶着膝盖喘息了一会儿,然后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条,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将石子放在布条上,一只手捏着,飞快的转动起来。 这是巫族人小时候就爱玩的游戏,男女都爱,因为他们的家除了冰雪和野兽的皮毛,几乎什么都没有。 他们用冰块和裁剪成条的皮毛玩着这个狩猎的小游戏,在村子周边,去射杀那些偶尔出现的“小动物”。 很久没玩这样的游戏了,巴罗祖巫却依旧熟练,他看着战作一团的十余人,微微挪动着步伐,寻找着角度。 鬼哭低头闪过一块扔来的石头,一刀斩断了一条腿。 这条腿是一个巫族长老的腿,他惨叫着,用手在断腿处一抹,然后,一抹血刀飞向了鬼哭。 神通! 鬼哭脑海中的念头一闪而过,迎面飞来的血刀带着浓烈的腥臭,显然不能触碰。 然而,鬼哭却挺着胸膛撞了上去,血刀在他胸前破碎,他一刀劈开了这个长老的头颅,有宝甲护身的他在此时占尽了便宜。 而就在此刻,一颗石子穿过几人的缝隙击中了鬼哭的膝盖。 一颗石子太过阴险,角度太过刁钻,以至于鬼哭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膝盖破碎,鬼哭一下子就跪在地上。他愤怒的看向了巴罗祖巫,怒吼道:“老贼!” 巴罗祖巫看了一眼鬼哭,扭头消失在茫茫的沙尘之中,其他人冲了过来,武器齐齐举过头顶。 轰! 一个锤子砸在了鬼哭刚刚所在的地面,鬼哭在地上一个懒驴打滚,一脚将一个相貌丑陋的女人踢得跪在地上,然后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砍掉了这个女人半个脖子。 鬼哭单脚跳着,又躲过了两次攻击,挥出一刀,一个瞎了一只眼睛的巫族勇士抱着胳膊惨叫。 后背中了一斧头,石头做的斧头破碎,半大的小子呆呆的看着只剩斧柄的斧头,被回过身来的鬼哭一刀砍倒。 人影交错,鬼哭倒下又站起来。而他的敌人,却一旦倒下,就永远站不起来。 胜利者是鬼哭,他身上又添了几道新伤,杵着长刀,大口的喘着气。 给了自己一刀,又爬了起来,追逐着巴罗祖巫的脚印前行。他有预感,这是一条大鱼,只要他死了,巫族一定损失惨重。 然而,没等他找到人,就又遇到了一群打成一团的一群人。双方你来我往,血流满地。 鬼哭冲了进去,二话不说,一刀先砍死一个巫族人,然后与其他人并肩而立,相互掩护,奋力厮杀。 正打着,鬼哭听到了一连串的马蹄声。只要是马蹄声,就必定是人族无异。 然而他刚刚放松下来,又瞬间紧张起来。因为脚下的波纹告诉他,马很多。 双方停下了厮杀,呆呆的看向如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一群骑士映入眼帘,由于满天的沙尘的缘故,看不清有多少人,光是映入眼帘的,就已经有十几个了。 他们就仿佛狂风过境,肆虐了整个战场。 轰! 骑士们凶悍的撞了过来,大部分巫族人和小部分人族人被卷入其中,而鬼哭也是其中之一。 “操……” 鬼哭甚至来不及骂出声来,便感觉一阵腾云驾雾,整个人飞上了天空。和他一同飞起来的,还有他身边刚刚和他并肩作战的同伴。 下一刻,眼前一黑,鬼哭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134章 (不要看不要订阅发错了) 先锋营进了城,一路上,偶然遇到了几个妖怪,却并未发生什么冲突,妖怪一看到这么多人立刻就溜了。 人怕妖怪,但在中原,更多的时候,都是妖怪怕人。 沿着标记无惊无险来到了县衙,此时,天已经黑了,狂风大作。 众人点起了火把,在县衙中四处搜寻。 一番仔细的搜寻后,包括屋顶都探查了一遍,终于确定,县衙确实没危险。 整个过程,也遇到了妖怪,只是产生了冲突也只有一窝黄大仙被发现时候,一个明显成精的黄大仙放了一个臭屁差点把一个士兵熏晕之后,就带着自己的崽子匆匆逃离了,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什么事。 先锋营在这里驻了下来,县衙有些小,县衙后面的房间也是挺少的,所以无法做到一个人住一间房那么奢侈。 鬼哭、南宫、采薇、赤仙子、大郎、罗家成六个人被安排到了一间房中,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好在,有两个屏风可以把大家隔开。 大郎和罗家成睡在了一起,关于鬼哭采薇南宫赤仙子的分配明显出了问题,赤仙子并不想和采薇睡,她抱着南宫不肯撒手,让人哭笑不得。 终于,还是南宫凶狠的说:“再如此我就砍了你。” 赤仙子可怜巴巴的和有些不情愿的采薇睡在了一起,南宫明显松了一口气。 赤仙子这家伙,实在太过缠人。 睡觉的时候,自然是和衣而眠。 鬼哭刚躺下,南宫正打算吹灭油灯,却突然停住了。她在鬼哭的脚边蹲了下来,扯了一下鬼哭的裤腿,问道:“你是不是感觉你的裤子有点短?” “是有些感觉。”鬼哭皱起了眉头,可能是因为布料缩水了吧。说出这句话,他自己都感觉有些牵强,却也想不出更合适的解释。 “可能不是缩水了。”南宫把油灯放在桌上,吹灭的火光,然后在悉悉索索的声音中,钻进了被子。 香气袭来,鬼哭本能的抱住了她,却被她伸手拍开,低声在他耳边道:“别动。” 说着,翻身到了鬼哭身上,用自己的脚踩着鬼哭的脚背,整个人伏在了鬼哭身上。 鬼哭觉得有些激动,有些慌乱:“这样不好吧?” “你想什么呢?”即便是一片漆黑,鬼哭也能感觉南宫翻了个白眼,并非是他看到的,而是夫妻之间那种熟悉感。 “我感觉果然没错。”南宫趴在鬼哭的胸口道:“你长高了。” 她用手在鬼哭的脸上比划了一下:“以前我在你的这里,现在,在这里。” 鬼哭感受着她冰凉的手指,抓着她的手拉进被窝,然后蛮横的抱住她,感受着她凹凸有致的身躯,呼吸略显急促的说:“好了,睡觉。” 他害怕南宫再弄下去,自己可就真的压不住火了。 隔壁,只隔了一层屏风,两个女人自然将这边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顿时脸色扭曲。 采薇呼吸急促,努力的默念着《十年磨一剑》之中的内容,使劲的抓住自己的右手,不让右手去触碰身边的青竹剑。 赤仙子鼻子努力的嗅着,脸都贴到屏风上了,那种若有若无的气味,让她心头发狂,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至于罗家成和大郎,两个人十分默契,就像是两块木头一样躺着,不吭声不出气,努力的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突然,大郎心头一喜,《龟息术》又进了一步。 闭上眼睛的鬼哭陷入了一片黑暗,渐渐的,一点光芒在眼前浮现,接着,光芒迅速扩散,瞬间充斥了整片黑暗。 锐利的光芒如数钢针刺穿了鬼哭的身体,如火焰般灼烧着鬼哭的每一寸皮肤。 这种感觉十分痛苦,鬼哭即便这些天已经习惯了,也依旧只能撑上半夜。 不过,趴在身上偏左侧的那种冰凉明显的感缓解了他的痛苦,鬼哭知道,这是南宫。因为南宫的存在,他可以做到在痛苦中保持观想一夜。 浑浑噩噩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右侧溜了过来,悄悄的,一点一点的,滑溜溜的滑动着。 同样的冰冷,不同的是,一边如同冰水般的冰冷,一边如同毒蛇肌肤般的冰冷。 嘻嘻,双倍的快乐。 一条火焰般的毒蛇悄悄地滑进了被子,贪婪的吐着蛇信,如花瓣般的双眸闪烁着兴奋的神色。 你以为鬼哭对赤仙子没有吸引力吗,不,完全不是。赤仙子平时就十分亲近大嘴和大黑,是大嘴太脏,大黑并不符合她的审美,所以也只是亲近,并不如对南宫那样疯狂。 但是鬼哭不同,她对鬼哭的疯狂,只是比南宫逊色一些。 毕竟鬼哭的皮肤不如南宫光滑柔嫩,而且长得也凶神恶煞的。但是赤仙子之所以一直没有表现出来,完全是因为她那可怕的求生欲啊! 只要保持本体,应该,没多大问题了。 小机灵鬼赤仙子如此想到,就像是人与狐狸精,如果狐狸精是本体,别的女人看到他们在一起,第一反应是好可爱的狐狸啊,好想来抱一抱。而如果狐狸精化身为人,别的女人看到了,第一反应就是奸夫**,弄死那个狐狸精。 这就是人族雌性的本质,她们会嫉妒同族的同性,却不会嫉妒她们形状外貌完全不相同的异族同性。 赤仙子心中想着,然而,她低估了双倍快乐的可怕,嗅着这股味道,本能的,想要占据更多,想要扩大自己的体型,然后,疯狂的沉沦中化为了人形。 外面微微透入一些亮光,赤仙子满足的睁开了眼睛,觉得此生已经无憾,然后,看到了一双充满杀气的双眸,她浑身僵硬了。 “秀儿啊!”南宫的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轻轻的抚摸着赤仙子散乱的长发,笑眯眯的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啊,这个问题我也想问。”另一个冰冷的女声传来。 赤仙子浑身僵硬,一顿一顿的扭过了头,采薇抱剑而立,脸上挂着扭曲的笑容,让整个美丽的脸庞都变得抽象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惊喜 浓烟滚滚,细雨淅淅沥沥。 古蛇大巫坐在倒塌的围墙上,气喘如牛。 他的目光,看向周围,触目所及的,是一片废墟。 邯郸城,这座千年古城,到了如今,三面城墙到处都是破损,城内大火熊熊,喊杀声渐渐消弥。 人族从邯郸城的南面撤退,一部分休息充足的巫族勇士追了上去,剩下的留了下来,他们实在没有力气了。 妖气的削弱,巫族失去的不仅仅是敏捷的身手,还有那原本充沛的体力。不得不承认,论持续作战,他们不如人族。 人族步兵虽多,结阵缓缓而退,尤其是在大公子亲自断后的情况下,巫族也无可奈何。 战争的狂热渐渐退去,仿佛恶鬼哭嚎的呜咽声,在四面八方响起。 这一战,为了胜利,他们失去太多太多了。男人失去了妻子儿子,女人失去了丈夫儿子,小孩失去了父母。 看着四周破碎的景象,悲从心来,有的甚至跪倒在地,觉得再也没了活下去的盼头,捡起地上的刀,了解了自己。 一只大手,拍在了古蛇大巫的肩膀上:“我们赢了。” 古蛇大巫扭过头来,是巴罗祖巫,沉重的说:“是啊,赢了。” 巴罗祖巫还想说些什么,却发出一连串急促的咳嗽声。 “巴罗祖巫,你还好吗?”古蛇大巫有些紧张。 “放心,我不会倒在这里。”巴罗祖巫笑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天边:“黄昏了啊!” “是啊,黄昏了。” “站起来,小伙子,咱们得快点召集族人,尽量远离这里,危险,尚未过去。” “是的,巴罗祖巫。”古蛇大巫看了一下四周,目光变得深沉。 巫族人没能享受到胜利的喜悦,雪人却在肆意享受。他们从火中取来尸体,张嘴啃食。有的聪明的,拖着尸体扔进了火中,蹲了下来,张着嘴,流出了口水。 有的雪人显然已经吃饱了,他们相互追逐打闹,或者捉着对方身上的虱子,有的甚至开始求爱,场面荒唐。 “这些雪人……”古蛇大巫声音嘶哑:“始终不放心他们,我有时候会看到他们的眼神,就仿佛暂时屈服的野兽,他们似乎……很危险。” “你得有耐心。”巴罗祖巫笑着道:“你知道吗,人族饲养的一种宠物,名叫狗。” “狗?” “狗原本叫狼,后来被人类收服,然后成了狗,帮助人类打猎、看家,很有用。” “巴罗祖巫的意思,是把雪人变成我们的狗。” “是,这会是一个很有趣的过程。他们先是假装屈服,等习惯了,他们也就真的屈服了,不过这些,我没那个时间了,需要靠你。” “是,我会做到的。” 随着两人的聊天结束,号角声响起。伤痕累累的巫族人从四面八方聚集,带着心不甘情不愿的雪人,离开了已经被打成一片废墟的邯郸城。 …… “呕!” 邯郸城北郊外一座废墟的村庄中,南宫手扶着墙,阵阵干呕。 “姐姐,你没事吧?”采薇轻柔的拍打着南宫的背,关心的问道。 “没事。”南宫脸色有些苍白。 “放心,鬼大哥不会有事的。”尽管南宫说着没事,但采薇还是安慰道。 “我相信他不会有事的。”南宫露出了自信的笑容,鬼哭以往种种经历,让南宫相信,无论遇到任何危险,鬼哭都会安然无恙的脱险。 然而,笑容还会维持多久,南宫又感到一阵反胃:“呕!” “这位道友。”一个看起来年轻的道士走了过来,他是昆仑的道士,和南宫采薇他们一同离开战场的。 南宫和采薇一同看了过来,他心中微微有些紧张,倒不是因为两人漂亮,而是因为两人在战场上那杀神的模样实在是太令人印象深刻了。 尤其是采薇,在南宫身体略感不适的时候,她站了出来,每一剑都将对方的兵器打得粉碎,接着又将对方的人打得粉碎。 那血腥的模样,就连悍不畏死的巫族人都怕了,也是由此带着他们杀出了一条血路。 这个道士深吸一口气,稍微镇定了一下,继续开口道:“或许,我可以为这位道友把把脉。” 南宫犹豫了一下,她也确实感觉到了身体的不舒服,于是伸出了手:“劳烦道长了。” 十余个呼吸后,为南宫把脉的道士松开了手,神情复杂的看着南宫。 “怎么了?”采薇有些紧张。 道士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恭喜道友,你怀孕了。” 嘴上说着恭喜,他却觉得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因为此时此刻,这里凶险万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 “什么?”两女身体一震,同时惊喜的叫道。 南宫低下头,隔着衣服抚摸着小腹,这里还很平整,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有一个小生命在这里顽强的生长。 “我看看,我看看……”采薇的手也贴了过来,脸上露出笑容:“这是鬼大哥的孩子,一定是个健壮的小子,和鬼大哥一样。” “什么,姐姐有小宝宝了。”赤仙子从屋顶跳了下来,也学着采薇将手伸了过去。 “注意点。”南宫有些无语的拍掉两个女人的手:“还有……” 道士不好意思的咳嗽两声,撇过头去,自言自语的转身离开。 到了村中还算完好院子里,有好几匹马都安静的待在这里,大黑马也在其中,它垂着头,显得有些沮丧,大嘴在它耳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姑且算是在安慰它吧。 堂屋里传来咳嗽声,罗家成受了重伤,大郎在为他处理伤口。不得不说罗家成有些幸运,他当时已经到了绝境,还好用玉符联系了大郎,被大郎及时赶到救下。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好几个人,不过,大家都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气氛很是沉重。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赤仙子蹦蹦跳跳的闯了进来:“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姐姐怀孕了。” “什么,我有师弟了。”大郎一激动,罗家成就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道士骑着马回来了,他脸上明显带着兴奋:“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探查了一下四周,没发现半个巫族人和雪人的影子,咱们现在很安全。” 黄昏褪去,夜色渐浓,院子里升起了火,从井里打来水,从村中找来锅,从林中找来蘑菇野菜,大黑马猎到了一只野鹿,炖了一锅浓香的肉汤。 众人静静的吃着,采薇突然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不成,姐姐不能留在这里。” 众人愣了一下,纷纷将目光看向了南宫。 南宫皱起眉头:“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我不能留在这里。” “姐姐,你现在怀了鬼大哥的骨肉,我们不能冒险。” 南宫站了起来,有些激动的说:“可是如果我走了,夫君怎么办。” “鬼大哥交给我。”采薇斩钉截铁的说:“姐姐放心,我会把鬼大哥完完整整的给你带回来。” “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很安全吧?”赤仙子有些奇怪的问。 “现在安全,不代表以后安全,死了这么多人的战场,我可不会认为它会和安全挂上钩。”采薇说着,把目光看向了南宫:“明天一早,你们就收拾东西赶紧离开,直往南走。” “往南走估计会很危险吧。”那个为南宫把脉的道士说道:“很可能会碰上巫族大军。” “但是我们人少,而且……”采薇把目光看向了先前巡逻的那位道士:“寻龙道长,你应该能为我们指一条安全的路吧?” “我只能说,能为我们大家找一条相对安全的路,毕竟,现在到处都有危险。” “那就够了。”采薇说着,把目光看向了大黑马:“即便有意外,有大黑在……” “不行,大黑一定要留下来。”南宫开口打断采薇的话:“如果大黑跟我们走了,你和夫君遇到危险,怎么办?” “你得相信我们,姐姐。”采薇看着南宫:“已经不是昔日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了,而鬼大哥,你应该更相信他,他总能化险为夷。” “我……” “姐姐,你怀中有他的骨肉,有你们的孩子,你不能出丝毫意外。” “那大嘴留下。” “不,大嘴也跟你们走。”采薇很强硬,分毫不容置疑:“大嘴很有用。” “我……” “够了,你给我闭嘴。”采薇突然大喝一声,拔出剑来,一剑劈得身后那堵墙四分五裂。 轰隆一声,墙塌了,所有人噤若寒蝉。 一收剑,采薇弯腰捏着南宫的下巴,与她双目对视:“你现在怀孕了,所以一切由我做主,听明白了吗,女人。” 面对强势的采薇,南宫突然察觉,不知不觉中,她变得软弱了好多。 “好!”她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最终还是可耻的说出了这个字。 第一百七十五章 抉择 今夜的月很圆,明亮的月光铺满大地,夜色安宁而祥和。 无论是明亮的月光,还是安宁而祥和的夜色,显然都不属于战场。 战场之上,夜雾弥漫,阴影蠕动,战旗飘扬,残余的火焰噼里啪啦的燃烧着,滚滚浓烟犹如黑色巨柱。 不知何处传来哭嚎,狼嚎声随之应和,一群乌鸦落下,呱呱叫着,啄食着这满地的尸体。 风起,清脆的铃声随风荡漾。 一口长刀斜插在尸堆中,刀上的铃铛左右晃动。一只已经吃饱了的乌鸦落在了刀柄上,低下头来,梳理着黝黑的羽毛。 乌鸦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然尖叫着扇着翅膀笔直的飞上夜空,一只苍白的手,从尸堆中伸出,一把抓住了刀柄。 一切,又仿佛回到了原点。 鬼哭从尸堆中爬了出来,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捂着头,头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一些,只是,斗笠不见了踪影。 他给了自己一刀,顿时身体传来阵阵虚弱之感,饿,真的好饿。 鬼哭在身上摸了一下,松了一口气,不算太糟,至少丹药还在身上,并未丢失。 服了一颗疗伤的丹药,又服了两颗辟谷丹,饥饿感渐渐褪去,可是,身体的虚弱以及口干舌燥的症状依旧没有缓解。 这是失血过多以及缺水的症状,只要找到能饮用的水,并且在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把腿从尸堆里拔了出来,走了几步,鬼哭突然弯下腰来,捡起了一个破烂的斗笠戴在了头上。 呱呱呱呱 更多的乌鸦飞了起来,无数幽火浮现,就像是满天的群星。这些,是野兽和妖怪的目光。 它们,正注视着鬼哭,探究的观察着,想要看看这个侥幸未死的人是否虚弱。 鬼哭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又尝试的走了几步,然后,到了一面旗帜的下,背靠着斜插在地上的粗大旗杆,缓缓的坐在了地上,喘气如牛。 手脚,都在抖。看来,体内失去的血,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些。 他的刀,能迅速的愈合伤口,却无法填补丢失的血液。 铃声还在轻吟,一阵风吹过,夜雾稍微淡薄了一些,一群不知何时靠近这里的野狼显露出来。 鬼哭微微抬起头来,看到了一双翠绿贪婪的眼眸。 四目相对,眼前的这头野狼伏下了身躯,喉咙里发出低吼,向后微微挪动了两步,又大吼一声,然后转身消失在夜雾里。 其他的野狼微微犹豫了一下,也纷纷离开了。 搭在刀柄上的手,微微放松了一些,却始终没有离开刀柄。 鬼哭又一次垂下了头,斗笠遮住了脸,整个人靠着旗杆坐着,不过虽然是坐着,一条腿的脚踝被压在臀下,一条腿弯曲着,脚掌踏着地面,随时可能暴起的模样,却是一副很不好惹的姿态。 啃食的声音,在耳边接连不断的响起。 脚下的波纹来回传荡,突然,鬼哭感应到,在他右侧五十步的距离,一个尸堆里,发出响动。 他以为是尸妖,结果,却是一个活人爬了出来,他一样的幸运儿。 不过这个活人,是巫族人,看他的个子,只是稍微比鬼哭高上一点,显然并未成年。 他并不像鬼哭一样镇定,一爬起来,就慌乱的逃窜,嘴里还发出尖叫。 这副模样,自然而然被盯上了。 他跑了几步之后,一个不慎,摔倒在地,然后,一片闪烁着无数绿豆般大小光芒的阴影扑了过去,他再也没有爬起来,惨叫着挣扎,最后惨叫声越来越弱,直至消失。 那是一群老鼠,但在此时此刻,却成了目前这片战场上最可怕的杀手。 但万事万物,总有相生相克。 一群蹦蹦跳跳的山精显然是捕鼠能手,他们刨着尸体,雀跃的满地挑选武器,遇到老鼠被捉住,一口啃掉头,然后把尸体串起来当作干粮。 在这样可怕的地方,鬼哭默默的等待,等待着白天的到来。白天,战场的危险显然会低上一个档次。 鬼哭如此做法,显然是正确的。 战场上尸体太多,因此无论是来这里的野兽还是妖怪都并不缺食物。鬼哭只是表现出了自己拥有威胁到他们的姿态,便还算平稳的度过了这个夜晚, 不知何处传来鸡鸣,天边的长庚星很是明亮,即便是月光也不能剥夺它的光辉。 渐渐的,天边泛白,满天的星光消失,只有高挂天空的月亮还在苦苦支撑。 当一道曙光射向大地,已经大半夜都一动不动的鬼哭在此刻终于懂了。 他扶着旗杆站了起来,微微舒展筋骨,浑身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放眼望去,眼前一片苍夷。 累累尸骨沙尘黑烟以及碎裂的兵器,到处都是。 这一战,无论人族还是巫族,都是失败者,却便宜了这方的大地。 来年春天,这片大地上的野草想必会更加丰茂。 鬼哭不紧不慢的从怀中摸出了玉符,他要确定其他人是否安全,同时,还要靠着玉符与他们会合。 玉符上,几道清晰的裂纹让鬼哭眼皮一跳,他小心翼翼的用飞刀敲击了两下:“在吗?” 很快,对面传来回应,玉符有节奏的震动。 还能用! 就在鬼哭高兴之时,咔嚓一声,玉符碎裂一地。鬼哭的心,也跟着玉符一同碎裂一地。 他深深的呼吸着,忍住暴虐的心情,回忆着玉符震动的节奏。 “所有人都好,我们在”这就是对面传来的信息,然而却在关键的时刻,没了! 咔嚓一声! 鬼哭一刀斩断了身后的旗杆。 刀口颤动,准确的说,是鬼哭的手在颤。 他的腮帮蠕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了下来。 “他们会在哪里?”鬼哭努力思索着,看着四周,努力的想要找到南宫采薇的踪迹,然而,入眼之处什么也没有。 现在,他面临着两难的选择。 离开这里,然后往南走,或许能找到他们,但也或许恰好和他们错过。 另一个选择,是留在这里,或许能等到他们来找自己,也或许永远也等不到。 往南,还是留下! 第一百七十五章 抉择 今夜的月很圆,明亮的月光铺满大地,夜色安宁而祥和。 无论是明亮的月光,还是安宁而祥和的夜色,显然都不属于战场。 战场之上,夜雾弥漫,阴影蠕动,战旗飘扬,残余的火焰噼里啪啦的燃烧着,滚滚浓烟犹如黑色巨柱。 不知何处传来哭嚎,狼嚎声随之应和,一群乌鸦落下,呱呱叫着,啄食着这满地的尸体。 风起,清脆的铃声随风荡漾。 一口长刀斜插在尸堆中,刀上的铃铛左右晃动。一只已经吃饱了的乌鸦落在了刀柄上,低下头来,梳理着黝黑的羽毛。 乌鸦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然尖叫着扇着翅膀笔直的飞上夜空,一只苍白的手,从尸堆中伸出,一把抓住了刀柄。 一切,又仿佛回到了原点。 鬼哭从尸堆中爬了出来,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捂着头,头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一些,只是,斗笠不见了踪影。 他给了自己一刀,顿时身体传来阵阵虚弱之感,饿,真的好饿。 鬼哭在身上摸了一下,松了一口气,不算太糟,至少丹药还在身上,并未丢失。 服了一颗疗伤的丹药,又服了两颗辟谷丹,饥饿感渐渐褪去,可是,身体的虚弱以及口干舌燥的症状依旧没有缓解。 这是失血过多以及缺水的症状,只要找到能饮用的水,并且在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把腿从尸堆里拔了出来,走了几步,鬼哭突然弯下腰来,捡起了一个破烂的斗笠戴在了头上。 呱呱呱呱 更多的乌鸦飞了起来,无数幽火浮现,就像是满天的群星。这些,是野兽和妖怪的目光。 它们,正注视着鬼哭,探究的观察着,想要看看这个侥幸未死的人是否虚弱。 鬼哭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又尝试的走了几步,然后,到了一面旗帜的下,背靠着斜插在地上的粗大旗杆,缓缓的坐在了地上,喘气如牛。 手脚,都在抖。看来,体内失去的血,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些。 他的刀,能迅速的愈合伤口,却无法填补丢失的血液。 铃声还在轻吟,一阵风吹过,夜雾稍微淡薄了一些,一群不知何时靠近这里的野狼显露出来。 鬼哭微微抬起头来,看到了一双翠绿贪婪的眼眸。 四目相对,眼前的这头野狼伏下了身躯,喉咙里发出低吼,向后微微挪动了两步,又大吼一声,然后转身消失在夜雾里。 其他的野狼微微犹豫了一下,也纷纷离开了。 搭在刀柄上的手,微微放松了一些,却始终没有离开刀柄。 鬼哭又一次垂下了头,斗笠遮住了脸,整个人靠着旗杆坐着,不过虽然是坐着,一条腿的脚踝被压在臀下,一条腿弯曲着,脚掌踏着地面,随时可能暴起的模样,却是一副很不好惹的姿态。 啃食的声音,在耳边接连不断的响起。 脚下的波纹来回传荡,突然,鬼哭感应到,在他右侧五十步的距离,一个尸堆里,发出响动。 他以为是尸妖,结果,却是一个活人爬了出来,他一样的幸运儿。 不过这个活人,是巫族人,看他的个子,只是稍微比鬼哭高上一点,显然并未成年。 他并不像鬼哭一样镇定,一爬起来,就慌乱的逃窜,嘴里还发出尖叫。 这副模样,自然而然被盯上了。 他跑了几步之后,一个不慎,摔倒在地,然后,一片闪烁着无数绿豆般大小光芒的阴影扑了过去,他再也没有爬起来,惨叫着挣扎,最后惨叫声越来越弱,直至消失。 那是一群老鼠,但在此时此刻,却成了目前这片战场上最可怕的杀手。 但万事万物,总有相生相克。 一群蹦蹦跳跳的山精显然是捕鼠能手,他们刨着尸体,雀跃的满地挑选武器,遇到老鼠被捉住,一口啃掉头,然后把尸体串起来当作干粮。 在这样可怕的地方,鬼哭默默的等待,等待着白天的到来。白天,战场的危险显然会低上一个档次。 鬼哭如此做法,显然是正确的。 战场上尸体太多,因此无论是来这里的野兽还是妖怪都并不缺食物。鬼哭只是表现出了自己拥有威胁到他们的姿态,便还算平稳的度过了这个夜晚, 不知何处传来鸡鸣,天边的长庚星很是明亮,即便是月光也不能剥夺它的光辉。 渐渐的,天边泛白,满天的星光消失,只有高挂天空的月亮还在苦苦支撑。 当一道曙光射向大地,已经大半夜都一动不动的鬼哭在此刻终于懂了。 他扶着旗杆站了起来,微微舒展筋骨,浑身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放眼望去,眼前一片苍夷。 累累尸骨沙尘黑烟以及碎裂的兵器,到处都是。 这一战,无论人族还是巫族,都是失败者,却便宜了这方的大地。 来年春天,这片大地上的野草想必会更加丰茂。 鬼哭不紧不慢的从怀中摸出了玉符,他要确定其他人是否安全,同时,还要靠着玉符与他们会合。 玉符上,几道清晰的裂纹让鬼哭眼皮一跳,他小心翼翼的用飞刀敲击了两下:“在吗?” 很快,对面传来回应,玉符有节奏的震动。 还能用! 就在鬼哭高兴之时,咔嚓一声,玉符碎裂一地。鬼哭的心,也跟着玉符一同碎裂一地。 他深深的呼吸着,忍住暴虐的心情,回忆着玉符震动的节奏。 “所有人都好,我们在”这就是对面传来的信息,然而却在关键的时刻,没了! 咔嚓一声! 鬼哭一刀斩断了身后的旗杆。 刀口颤动,准确的说,是鬼哭的手在颤。 他的腮帮蠕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了下来。 “他们会在哪里?”鬼哭努力思索着,看着四周,努力的想要找到南宫采薇的踪迹,然而,入眼之处什么也没有。 现在,他面临着两难的选择。 离开这里,然后往南走,或许能找到他们,但也或许恰好和他们错过。 另一个选择,是留在这里,或许能等到他们来找自己,也或许永远也等不到。 往南,还是留下!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叛徒 突然得到鬼哭的消息,兴奋的南宫又不想走了,但在采薇强硬的逼迫下,还是只能绕开邯郸城往南而去。 而采薇,转身就往西北方向走去,他们是在那里和鬼哭走散的。 邯郸城南郊外,休息了一夜,重新变得精神奕奕的巫族大军聚集,准备继续往南追逐着人族军队的步伐,按照巴罗祖巫的话来说,他们要一直打到大河,把人族演到大河对面去,从今以后,河北的平原就是属于他们的了。 行军之前,古蛇大巫脸色难看的找到了巴罗祖巫:“咱们还剩17万族人。” “这么少?”巴罗祖巫长叹一声。 “有很多都是死在战场上的勇士,但还有一部分,他们背叛了我们。” 古蛇大巫看着巴罗祖巫,却发现,巴罗祖巫居然没有感到意外,于是再次开口道:“巴罗祖巫,我觉得我们应该把他们找回来,他们背叛了我们整个种族,理应受到惩罚。” “由他们去吧。”巴罗祖巫阻止了古蛇大巫:“我们没时间了,而且,他们……哎!” 巴罗祖巫摇头,拍了拍古蛇大巫的肩膀,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其实在巴罗祖巫看来,逃走的,都是巫族中的聪明人,他们看的很明白,所以选择了离开,这样的行为看似是背叛了族人,又何尝不是保留了火种。 但这些话,巴罗祖巫不能说。 古蛇大巫气愤难耐,却也不得不承认巴罗祖巫说的对,他们没那么多时间,也只能由得那些背叛者去了。 邯郸城的另一边,巫族的一对成年男女再加上三个小孩共同的组成了温馨的一家。 他们迎着朝阳而行,穿过密林,跨过河流,一路往东而去。 “爹爹,我们要去哪里。”一个五尺高的小丫头坐在了巫族男人的肩膀上,好奇的问道。 “我们要去海边。”这个巫族男人笑着说,神色之中,充满了向往。 “海边。”五尺高的小丫头整张脸皱在了一起,把下巴靠在男人的头顶,撒着娇道:“爹爹,我好喜欢这里,我们不去海边好不好,海边好冷的,还有好多讨厌的冰雪。” 在小丫头看来,海边就意味着无尽的冰雪,就意味着饥饿寒冷与死亡。她深深的恐惧着这些,尤其是到了这里之后。 她喜欢这里,喜欢温暖的阳光,喜欢温柔的微风,喜欢满地的绿草,树上的绿叶,喜欢那些可爱的盛开的鲜花。 在这里,她可以在草地上自由的奔跑,去追逐小鹿,去摘食树林中的蘑菇与野草,还可以在河中捕获鲜美的鱼儿。 但是在海边,没有这些,有的只是可怕的巨兽,能将船掀翻的大鱼。就算是偶尔出现一些小动物,也狡猾的要命,还会偷吃他们的粮食。 “这里的确很美,但是有战争,昨天的可怕,我的乖女儿,你已经亲眼见到了。” 小丫头打了个寒颤,在前面蹦蹦跳跳的两个7尺男孩眼中也露出了恐惧。 当时,他们冲得很快,若不是被爹娘抓住,恐怕已经陷入了那可怕的绞肉机一般的城墙中了,成为了满地的尸体中的一员。现在回想起来,一阵后怕。 巫族人不怕死,那是因为以前在北俱芦洲,活着比死痛苦多了。而现在,他们发现了世界的美好,又如何愿意去死。 “放心吧!”巫族男人伸出又长又壮的胳膊,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安抚着她道:“这个海边,和以前的海边是不同的,这个海边没有常年的冰雪,海里有吃不完的鱼,岸上也有温顺的野兽,并且和这边一样也有花朵野草,如果你闷了,可以选择在岸上跑,也可以选择在海里游泳。对了,我还听说这里的海边有海滩,据说是有很多沙子组成的,踩上去很舒服……” 男人兴致勃勃的说着,小丫头也听得入迷,一旁的女人脸上浮现温柔的笑容,但当她看到自己两个儿子后,转瞬间,温柔的笑容消失,变得阴云密布:“兔崽子,你们找死吗,跟你们说了别去碰那些长条的东西。” 长条的东西,指的就是蛇。这玩意儿在北俱芦洲是没有的,在雪人生活的地方也没有,对于古蛇大巫,他的名字是一位年近1000岁的长老取的,其实就连古蛇大巫自己都不知道古蛇是个什么玩意儿。 所以,到了这里,遇见的蛇后,很多小孩很好奇,然后导致他们一不小心就很容易被咬了。有的倒霉被毒蛇咬了,自然是一命呜呼。 所以,见到自家的孩子看到蛇就去捉,这个巫族女人自然是无比的气愤,冲上去就把两个调皮的小子打得抱头鼠窜。 巫族男人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肩膀上的小丫头也拍起了巴掌:“打,打哥哥哟,娘,小心大哥,大哥要跑了……” 阳光照着这一家的身影,暖洋洋的,男人回头,看向了西南方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中带着愧疚。 “抱歉。”他在心中说道:“巴罗祖巫,我,不配成为一个大巫。” 他到现在还能想起巴罗祖巫看他的那最后一眼,是那么的失望。 …… 鬼哭在战场上徘徊了大半个上午,没有见到半点人影,妖怪倒是见了不少。 而他如此做的举动,自然也是危险万分的。 这不,就被一群雪人给盯上了。 巫族人有不少故意走散的,雪人,自然也有不少。 战场上如此之多的食物,这样的诱惑,难免有些雪人铤而走险,避开巫族人的视线之后,就脱离了队伍。 这些雪人明显是被战场上的血腥味吸引过来的,然后,就看到了仿佛孤魂野鬼般在战场上徘徊的鬼哭。 最近这些日子,因为战争的缘故,死肉吃了不少,而现在,他们显然想尝一尝活肉。 看着六个雪人朝着这边冲了过来,鬼哭自然不会惧怕什么。 他按着刀,等待着这些雪人冲来。 一个雪人扔出了长矛,鬼哭低头闪过,其余五个雪人一涌而上,刀枪并举。 鬼哭突然拔刀,雪白的刀光中,他磕开一把长矛,闪过一把斧头,任由一把弯刀擦过胸前盔甲,一刀将一个雪人穿喉而过。 同伴的死亡,没有让其他雪人恐惧,反而刺激到了他们,让他们变得更加兴奋,嗷嗷叫着朝着鬼哭扑来。 鬼哭拔腿前冲,朝着扔出长矛的那个雪人冲了过去。那个雪人也迎着鬼哭冲了过来,手中提着一把明显尺寸有些与他有些不合的长剑。 长刀和长剑同时挥出,就仿佛一对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人影交错,噗! 这个雪人胸前喷血,跪倒在地,然后被紧追着鬼哭的同伴撞翻。 鬼哭前冲的身形突然一顿,同时反身一刀,将一个来不及刹住脚的雪人劈翻在地。 此刻,鬼哭还没受半点伤,短短时间内,六个雪人,就只剩下了三个。 剩下的,兴奋劲明显过了,开始感到恐惧。 其中两个张牙舞爪,不敢向前,而剩下一个后退一步,取出了一个号角。 号角? 不好,鬼哭心中大叫不妙,连忙冲上去,拼着左臂轻伤以最快的速度斩杀两个雪人,然而,迟了一步。 呜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在战场上响起。 第一百七十七章 逃亡与迷失 正在赶路的采薇猛然顿住,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呜呜呜呜~~” 号角声,顺着风,从远方传来。那个方向,是战场! 采薇眼中迸光,连忙加快了步伐。 此处距离战场足足有五里的路程,采薇只花了半刻钟的时间。 来到战场,然后,看到了数以百计的雪人似乎在追逐着什么,渐渐远去。 采薇的心,顿时跳动加速。她快步走了过去,忍着恶臭,穿过无数的尸体,到了一堆雪人尸体的地方。 她清楚的记得,这片战场,自己可没有见到什么雪人参加。所以这些雪人的尸体,很可疑。 来到一具尸体边,蹲下检查。这一检查,采薇就又惊又喜,是他! 尸体一刀斩断了六根肋骨,伤口处平整光滑,血流不止,似乎要将所有的血液流光才肯罢休。且看这角度,对方的身材应该很高大,起码要八尺以上的身材。 能够造成这样伤势的人,十有八九就是鬼哭。 又检查了几具尸体,大同小异,这时候,采薇已经基本确定,她笑着自言自语:“鬼大哥,我找到你了,这时候,你一定很虚弱吧!” 她从伤口处看得出来,鬼哭每一刀的力量,似乎比起平时,要迟钝了一些。 站起身,采薇不再停留,连忙朝着那群雪人离去的地方走去。 “救命!”突然,一个微弱的求救声传入了采薇的耳中,采薇扭过头去,是一个男人,他努力的朝着这边伸出了手,脸上满是哀求:“救命……求求您了……” 采薇神情有些恍惚,她记得鬼哭给他讲过一个故事,这个故事似乎在军中流传很广。大概就是一个年轻的士兵独自一人的时候在死者众多的战场上,听到有人求救,然后走了过去,接着就失踪了。这个故事很不靠谱,漏洞很多,却也说明了战场上的危险。 扭过头去,不去理会那个求救的男人,采薇加快了速度,这时候,她可不愿意惹这个麻烦。 “救我……” 求救声变得大了,声音也越来越洪亮,采薇越走越快,然而,声音却越来越近。 采薇猛的回过头来,身后立刻传来呼啸的风声。 无数的尸体凝聚,首尾相连,仿佛一只巨大的蜈蚣,无数的手脚在地面爬动,而头部的地方,那个男人朝着采薇伸出双手,满脸怨毒:“为什么不救我!” “该死!是尸妖……”采薇太阳穴跳动,拔出了青竹剑,杀气四溢:“就老老实实的当你的尸妖。” 话音刚落,她主动朝着尸体凝聚而成的蜈蚣撞了上去。 轰! 蜈蚣般的尸妖瞬间粉碎,如烟花般爆开,无数碎裂的肉块散落四处,冒出腾腾热气。 采薇胸前起伏,微微喘息,收起了剑,拍掉了斗笠上的碎肉,目光冷峻的向左侧瞥了一眼。 一只探头探脑的灰狼顿时双眼瞪得溜圆,然后身体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她冷哼一声:“警告你们,别惹我。” 说完,继续追逐者刚才那群雪人了踪迹。 等到采薇离去,那头倒在地上的灰狼一骨碌爬了起来,夹着尾巴撒腿就窜出了战场,远远的离开这里。 …… 噗! 一刀穿透有着厚厚皮毛的身躯,又一个雪人倒下。 鬼哭猫下腰,低头闪过一个斧子。斧子划过他的头顶,咚的一声顶在了他身后的树上。 他猿臂轻舒,摘下插在树上的斧子,抡圆的胳膊甩了回去。一道飞旋的黑影闪过,正朝这边冲来的一个雪人一头撞在了黑影上,顿时如遭雷击,咔嚓一声,头被劈开,倒在了地上。 更多的雪人冲了上来,鬼哭扭头就走,借着周围的树木,不断躲避着身后甩来的兵器。 渐渐的,雪人们开始脱节。鬼哭又猛地顿下脚步,反身杀了一个回马枪。 他先是一刀划破一个雪人的喉咙,然后抬起刀引开一把轮过来的铁鞭,一肘子把这个拿着铁鞭的雪人打的满脸开花,那个雪人后退,挡住了其他两个雪人,鬼哭迅速的向左挪动一步,接着一刀穿二,两个雪人同时被他一刀穿胸而过。 一脚蹬在了面前这个雪人的胸膛上,同时抽出了刀,向后一躲,一把钢刀刚好划过,差点砍去了鬼哭的脚。 鬼哭稳住身形,拿着钢刀的雪人冲了上来挥刀猛攻,两个人的刀相互碰撞,铛铛铛三声之后,鬼哭由守转攻,一刀隔开这个雪人的钢刀,举刀就要一刀劈下。 这个雪人连忙抬起刀,想要挡住,然而第一时间,鬼哭的刀并未落下,他的刀在半空中顿了一下,这才一刀劈断了这个雪人的胳膊。 鬼哭的刀,很多时候都是以快著称,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技巧,而是没必要,现在失血过多体力不够,刀法显得有些迟钝,于是这些技巧,他自然要重新拿回来的用了。 手臂握着钢刀落地,断臂的雪人发出惨叫。而另一个胸口中刀的雪人此刻又挣扎着朝着鬼哭扑来,被鬼哭侧身闪过之后绕到了背后,一刀劈在了毫无防护的后腰上。 而此时,其他雪人又追了上来,鬼哭又迅速脱离,等他们来到后,只看到了三具尸体和一个断臂惨叫的同胞。 最终,雪人们放弃了追捕鬼哭。事实上,等鬼哭逃进这片树林之后,就意味着他们的追捕失败,只是不甘心,所以还在继续追捕,却不料损失如此惨重。 穿过光影斑驳的树林,来到了一条小河边。河滩满是鹅卵石,清澈的河水能一眼望到底,能清楚看到河中悠闲的游鱼。 因为鬼哭突然钻出来,一群在河边喝水的动物受到惊吓,连忙匆匆离开,树上猴子发出尖叫,一群鸟儿也跟着尖叫着飞上了天空。 地面回荡的波纹告诉鬼哭,暂时没有发现危险,鬼哭左右张望了一下,依旧没有发现危险,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把刀插在地上,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刀身如镜,让鬼哭一眼就能看到身后的情形。 而做完这一切,他这才捧起一捧河水,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 哪怕再清澈的河水自然也是不干净的,这点鬼哭心中清楚,但此时此刻已经顾不得这些了,现在他很缺水,唇干欲裂,大脑都有些发昏,加上失血过多,再不喝水,身体恐怕要出问题。 一口冷澈的河水咽下肚里,顿时感觉好了许多。 又捧起河水擦了擦脸,洗去一年的血污,整个人都清爽了好多,鬼哭抬头看向四周,然后有些懵,这里……是哪儿?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一户人家 眼前的景象,是如此的陌生,让鬼哭有些茫然。 竟然找不到路,那就沿河而行吧! 鬼哭心中是这样想的,辨别了一下方向,上游朝北下游朝南,于是就朝着下游走去。 这一走,就是半天。途中难免被野兽盯上,不过看着鬼哭一身血污,还挎着一把长刀,终究没敢招惹。 走着走着,伴随着河水越来越宽阔,就走到了一片花林中。 百花盛放,粉色的不知名花朵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黄昏里,蜜蜂嗡嗡飞舞,蝴蝶翩翩起舞,五颜六色的野禽在河中游淌,好不自在。 战争的硝烟,在这里完全不见了踪影,前不久还在战场厮杀搏命,现在就到了这一片似乎与世隔绝之地,鬼哭只感觉恍如隔世。 而在前方,河道分叉。 分叉处,一叶小舟缓缓而至,戴着斗笠的渔翁抬起头来,看到了同样戴着斗笠的鬼哭。 他苍老的脸上泛着红晕,看起来略有醉意,撑着一支长篙。哼唱着北地大河流传的歌谣,看起来颇有些仙风道骨。 不过一看到鬼哭,仙风道骨瞬间消弭,他先是错愕,随后脚下一滑,差点摔入河中,然后连忙撑着长篙顺着河流往下而去。 “老丈稍等。”鬼哭连忙大叫,但对方明显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那艘船反而越来越快。 鬼哭连忙沿河追逐,前方的河流越发宽阔,河水依旧清澈,不过却变得深不见底。 不知不觉间,鬼哭就追出了树林,追到了一片翠绿的芦苇之中,然后,彻底失去了那个渔夫的踪迹。 身后,是茫茫树林,而身前,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芦苇地。鬼哭这才知道,原来这条河的下游,是一片泽地。 而此时此刻,鬼哭也知道了自己的方位,他在邯郸城的东郊外,距离邯郸城至少有三十多里路。 而眼前的这一片泽地,被称之为幽泽,相传大周国君的先祖为了躲避敌人的追杀就曾经进入过这里,然后侥幸得以出去。 是的,是侥幸。 幽泽虽然距离邯郸城不远,但是对这里的了解,可真不多,大多数人进入了这里,就再也没有出去过了,因此一个又一个恐怖的传说在此诞生。 不过还好,鬼哭没有深入,还能出去。 但是那个渔夫…… 呼,不管了。 他看了一下天边的斜阳,便朝着斜阳的方向走去。 不知不觉间,天边的斜阳一点一点的没入了大地之中。 夜色弥漫,一点一点的占据了天空。 没过多久,一轮圆月升起,月光下,不远处,一片村庄在夜色中若隐若现。走了一天的路,还经历了好一场厮杀,鬼哭早已疲困。看到前方有可以住人的地方,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连忙加快步伐,朝着村庄走去。 走进了村庄,出乎意料,村中居然还有人,不远处有灯光闪烁。他朝着灯光闪烁的地方走去,然后,到了一户农家小院外。 “有人吗?”鬼哭喊道。 房子里,传来一阵响动,有颤音问道:“你是谁?” “我只是一个过路人,现在又渴又累,只想讨一碗水喝,找个住处,好好睡一觉。”鬼哭说着,推开栅栏门,走进了院子。 吱呀一声,对面堂屋的门开了,一个老者出现在鬼哭面前。 “老人家,我们还真是有缘啊!”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老人问道。 鬼哭不答,加快了步伐,老人想要关门,却被鬼哭一手撑住了门。 屋里传来孩童的尖叫,然而等鬼哭闯了进去,却没见到一个小孩。 堂屋里,空荡荡的,桌上摆着烛台,烛台上插着滴泪的蜡烛,烛火微微晃动。 烛光下,有两盘烧鱼,一锅野菜鱼汤,有好五个碗五双筷子,碗里还有被咬过的馍馍。 看了一眼之后,鬼哭收回了目光,似笑非笑的看着老人:“老人家,你可差点把我骗到幽泽里去了。” 这个老人,就是鬼哭先前遇到的渔夫。老人被鬼哭的话吓得一哆嗦,连忙拱手弯腰:“大人饶命啊,我那是…那是…那只是害怕。” “我知道,所以我不怪你,现在我只想喝口水,好好睡一觉。”鬼哭看着这个老人,他看出了这个老人的不寻常。 “既然如此,大人就一起来吃吧。” “这多不好意思。” “只是多双碗筷。”老人勉强笑了笑,随后,他冲里屋喊道:“孩子们,出来吧。” 有四个小孩从里屋走了出来,男女各半,大的也才十岁左右,小的只有五六岁。 “你的孙子孙女?”鬼哭问道。 “嗯。”老人点了点头。 “很可爱。” “谢谢。” 一顿晚餐,很是平静。 晚饭吃完,老人殷勤的打来热水,供鬼哭洗漱,还找来干净的旧衣服,放在床头,还把蜡烛留了下来,一切都很周到。 等老人离开,鬼哭脱下靴子。鲜血顺着脚流进了靴子里,那些血干涸之后,就把鬼哭的脚和靴子粘在了一起,因此脱下来稍微费了些力气。 脱掉衣物,草草的洗漱了一番,整盆水都变成了黑红色。现在浑身疲惫,也懒得去倒,吹灭了蜡烛就躺在了床上。 剩下的草席以及厚厚的稻草让鬼哭感觉十分舒适,撇掉了枕头,把长刀枕在后脑勺上,没过多久,鬼哭就睡了过去。 尽管疲惫,他这一觉睡得却不是很死,周围动静都能察觉。 恍恍惚惚之间,被一声鸡鸣突然惊醒。公鸡就在隔壁,声音洪亮,叫起来就像是在耳边炸开,醒神的效果惊人。 但鬼哭太困了,没过多久,又睡了过去。 而后,他似乎听到了有人推开了门,走了进来,不过那人到了床边后就停了下来,然后端起盆子出去了。 等到天亮,鬼哭才醒来,只感觉浑身的疲惫一扫而空,身体充满了活力。 吃了早饭,他便离开了这个只剩下一户人家的村庄。 整个过程,他没告诉老人自己的名字,也没问老人叫什么名字,更没问为何老人家里明明没有鸡,黎明时却传来鸡鸣。 送走了鬼哭,老人松了一口气,终于送走了这个杀神。 鬼哭看得出老人的不寻常,老人自然也看得出鬼哭的不寻常。倒不是老人的眼力有多好,而是鬼哭浑身是血的样子,眼力再差的人一看也都知道不寻常。 日头渐渐大了,老人吩咐几个孙儿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然后拿着网准备出门。 刚走出院子,一双穿着小皮靴的脚就停在了他的面前,然后就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老人家,可否讨口水喝。” 老人浑身一僵,抬起头来,是个戴斗笠的女人,衣服被血染出朵朵鲜花,已经认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他连忙低下头来,心中叫苦不迭,道:“有。” 第一百七十九章 路遇逃兵 “老大,我们这样真的好吗?” 残破的盔甲,满是伤痕的武器,这是五个从战场中走出来的士兵,不过如今,他们的身份变成了逃兵。 “这样还能怎样。”说话的,是一个独眼老头,中等身材,体型偏瘦,身穿黑铁甲,头裹英雄巾,扛着一杆长枪,一边说着话,一边用只剩下的那一只眼睛警惕的打量着四周:“难不成,你还想回去?” 回去,自然不可能回去。 其他四个人同时打了一个寒颤,那些巨人一般的巫族人实在太可怕了,不但力大无穷,而且还不会死。 好多同僚,死得那叫一个惨啊,有的就在他们面前被活活生死了,而一旦被抓住,那更是惨,因为那些巫族人,是吃人的。 这可不是什么谣传,巫族人的粮食,一部分是兽肉,一部分是野菜果实,还有一部分,是人肉。 那些被他们抓住的人,被活活的扔到巨大的锅中,叫得那叫一个凄惨,方圆十里都能听到。 为了打击人族的军心,巫族人还在邯郸城外表演了一番,让所有人族将士为之心寒。 “可是……”一个瘦小的中年人畏畏缩缩的说道:“如果一旦碰上了,咱们这么点人,岂不是更危险。” “放心。”独眼老头笑了笑:“那些巫族人明显是往南打的,而且人数不多,不宜多分兵,咱们这是往东走,肯定安全。” 其余四人安心了一些,继续默默前行。 “等等。”又走了一段时间,独眼老头突然停住脚步,侧耳倾听:“这是什么声音?” “似乎是……铃声?”其中一人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戒备!”独眼老头身躯一震,连忙放下枪来,双手擒住,枪头直指前方。 铃声越来越近,前方隐约出现一道人影,他沿着小路,正朝着这边而来。 “大东子。”独眼老头大吼一声。 “是!”大东子是五人中最强壮的,他取出弓,用力一压,迅速的上好了弦,然后抽出箭来,搭在弓上,对准前方引而未发。 而其余三人,两人默契的提着盾牌挡在了独眼老头的左右两侧,最瘦的那个中年人则是抽出刀来,护在了大东身边。 独眼老头冲着前方大叫道:“站住!” 那道人影顿了顿,我继续朝着这边而来。 独眼老头眼中闪过厉色,不再吭声,而是默默的估算着距离。 渐渐的,随着越来越近,那道人影也越来越清晰,他的模样出现在了几人的眼中。 他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挎着长刀,那种狭长的长刀让独眼老头瞳孔一缩,他认得那刀,用那种刀的人,可不好惹。 刀首处的铃铛晃动,显然铃声是从那里发出的。 而他身上,挂了副细鳞铠甲,更是让独眼老头头痛。身上穿着明显不合身的麻布衣裤,脚上的靴子,更是让独眼老头警惕到了极点,靴子那暗沉的颜色,不知道要沾了多少血还能染成这幅模样。 “老大,已经二十步了。”大东子的额头冒出了细汗,显然作为沙场老兵的他也看出了不少东西,心中压力极大。 “再等等。”独眼老头呼出一口浊气,他原本也是准备只等着人接近二十步就让大东射杀他的,大东用的可是一石强弓,距离二十步射出一箭,一般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但是,对面那人不同。 看他身材,看他打扮,明显是那种军中强人,20步的距离,很可能能反应过来,或者躲闪,或者拨打,加上身上那副铠甲,大东子甚至不一定能够伤到他。 “他再走5步,就射杀他。”独眼老头低声道,大东子用力的一点头,用力拉弦,弓身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被弯成了满月。 然而,就在双方相隔十六步的时候,那人突然顿住了脚步。 五人似乎都听到了那只脚踩在地上发出了咚的一声,他们心头同时一跳,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 大东子陷入了矛盾之中,他已经拉开了弓,如果不能及时射出去,就不能保证箭的准头,顿时,冒出的汗水越发的多了。 “你们是逃兵?”对面那人问道。 老头干笑两声:“那将军呢?” “我走散了。”对面那人答道,随后又问:“现在大军到哪里了?” “不知,只知道是往朝歌城去的。” 对面那人微微点了点头,然后道:“收起那弓吧,伤不到我的。” 大东子看向了独眼老头,独眼老头回过头来微微颔首,大东子松了一口气,收起了弓。 对面那人抬起脚,继续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五人很紧张,尤其是护在大东子身边的那个很瘦的中年人,手中的刀都在抖。 “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鬼哭。” “原来是鬼哭将军,久仰久仰。”尽管名字很奇怪,尽管独眼老头从未听说过有一个叫做鬼哭将军的家伙,但他还是做出一副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鬼哭将军的样子。 五六个呼吸后,双方只隔三步,独眼老头手中的枪,都快要戳到鬼哭胸口了。 而在此时,他看到了鬼哭的双眼,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从军这么多年,也算是走南闯北了,却也从未见过如此眼睛,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怯意更深。 一个恍神间,就被鬼哭轻松的用用手拨开枪头,走到了跟前。 “为何做逃兵?” 众人沉默,良久,独眼老头叹了一口气:“我们是同村的,离家已经20年了,再不回去看看,就真的回不成了。” 鬼哭微微颔首,独眼老头又问:“将军是要把我们捉回去?” “我不是周人。”鬼哭道:“你们如何关我屁事。” 五人顿时大喜,他们知道,眼前这个将军有意要放过他们。 “多谢将军。”独眼老头连忙拱手,感激涕零:“将军真是个好人,如有来生,愿当牛做马报答。” 鬼哭不以为意,随口道:“不用来生,现在就报答吧!” “嗯……”独眼老头被噎住了,现在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哭丧着脸道:“将军请说。” “我要去朝歌城,该怎么走?” 独眼老头又一次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心脏有些抽痛,大起大落太过刺激,他一把年纪了,可有些扛不住。 好不容易打发了这个叫做鬼哭的将军,五人继续上路,没走多久,就遇到了一个村庄。 一个人说道:“老大,咱们歇歇吧。” 独眼老头还没开口,大东子就连忙制止:“村里似乎有人。” “有人不是更好?” “你这个蠢货。”独眼老头直接给了人一巴掌:“你不想想,这个时候呆在这里的,能是什么普通货色,快点走,咱们快点离开这里。” “哦!” 五人匆匆离开,没过多久,一个女人从村中走了出来,沿着五人刚才来的路而去。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老渔夫从村中走出,朝着五人离开的地方而去。 第一百八十章 噩梦连连 南宫一行穿过战场,然后就被前方的巫族大军给堵住了去路。 就在他们商议着如何绕过巫族大军的时候,大郎收到传讯,一翻通讯之后,风长老从天而降。 然后,就由风长老在天上指路,南宫他们成功的穿过了巫族大军的范围,进入了朝歌城。 在得知南宫怀孕后,风长老很是激动。 要知道,无论鬼哭还是南宫,可都是身负妖气的非凡人士,他们之间孕育后代可是非常难的,完全看天。 这才多久,他们之间就有了孩子,简直是运气爆表,这个孩子自然弥足珍贵。 鬼哭又是蜀山的长老,所以这个孩子是天生的蜀山人,今后十有八九是会进入蜀山的,风长老如何不重视。 他紧急召集了几个长老,一番商议后,决定将南宫送回蜀山,因为现在,朝歌城也不安全。 那群已经被逼疯了的巫族,能破得了邯郸城,自然也能破得了朝歌城。 连夜,南宫被送过了大河。在大狼和罗家成以及一伙大周官兵的护送下,匆匆往南而去。 而在这时,巫族大营中,正在进行一场全力更替。 巴罗祖巫当众宣布下一任祖巫便是古蛇,尽管早有准备,可以依旧全场大哗。 有不少大巫看向了古蛇的目光,充满了仇恨,祖巫的位置,他们也想要,而且他们也不认为自己的才能不如古蛇。 可是,他们没有提出异议,巴罗祖巫的威望压倒了一切。 当天晚上,传来噩耗,巴罗祖巫逝世,整个巫族都陷入了悲痛之中。 这时候,他们才发现,原来巴罗祖巫已经将近1000岁了,他感觉自己寿命将近,于是这才草草的将祖巫的位置交给了古蛇。 这天夜里,整个巫族大营中火光格外明亮。巴罗祖巫的身影,在火焰里缓缓的变作了灰烬。 就在古蛇宣布他成为祖巫的第一个命令的时候,有一个人站了出来,这是一个只比古蛇祖巫矮上一个头的大巫,他叫左立,他并不服古蛇,因此向他发出了挑战。 祖巫,不仅需要智慧,还需要能压到所有大巫的武力。 左立虽然一直被古蛇压了一头,古蛇被称之为第一力士,而它被称之为第二力士,但他可一直不服气,他承认力量上自己略处下风,但是自己的身手更加敏捷,双方相较,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所以,他有可能击败古蛇,只要击败古蛇,古蛇就当不成祖巫了,而击败古蛇的他,则很有可能登上祖巫的位置。 因此,他毫不犹豫发出挑战,但是他并不清楚,自己其实是被巴罗祖巫刻意留下给古蛇的,为的就是让他充当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随着巴罗祖巫的越发虚弱,古蛇身手越来越敏捷,越来越强大,面对左立的挑战,他没有半分惧怕,有的只是愤怒。 他愤怒于左立不顾大局,愤怒于左立不听从巴罗祖巫的遗命,更愤怒于自己今后的命运,他将成为所有巫族历史中第一个投降的巫族。 伴随着愤怒的怒吼,双方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了一场单方面碾压的较量。 左立提着战锤,而古蛇,却只是提着一根粗壮的木棍。 只是一个回合,左立就被一棍点在了手腕上,战锤落地。 这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战斗结束得如此之快。瞬间,原本火爆的场面变得鸦雀无声。 古蛇冷冷的看着左立,在左立踹踹不安的时候,扔掉了木棒。 顿时,所有人再次一愣。下一刻,欢呼声猛然在人群中炸开,所有的巫族人都兴奋起来,他们高举着拳头,大声的喊着“古蛇祖巫”,古蛇的举动,征服了他们。 左立恼羞成怒,提着拳头冲向了古蛇。然而,他挥出的拳头在古蛇看来却是如此的迟钝。古蛇轻易闪开,然后趁着左立没来得及收回拳头的间隙,一拳打在了左立的右肋上。 这一拳,太过沉重,左立直接被揍得一个趔趄,脸色扭曲。 古蛇沉着脸,毫不犹豫的大步跟上,接着在左立站立不稳的时候,一拳毫不留情的打在了左立的脸上。 古蛇被称之为巫族第一力士,指的就是他的力气,如今他的力气再加上越来越敏捷的身手,更是如虎添翼。 因此,他的一拳又沉又准,左立哪里能够扛得住,被直接打的满脸开花,眼冒金星,不知东南西北。 就在他即将倒下的时候,被古蛇扯着肩膀拉了过来,然后一拳击碎了他的喉咙,跟着绕到了他的背后,托住他的下巴,向后一扭。 咔嚓一声,左立的脑袋被扭到了背后。 死了,堂堂巫族第二力士,就如此的死了。 古蛇仰天咆哮,将所有的愤怒发泄了出来。其他的巫族人更加兴奋,大声狂呼着“古蛇祖巫”,由衷的雀跃他们又如此武勇的祖巫。 而就在这个夜里还会过去的时候,古蛇祖巫率领狂热的巫族大军猛攻朝歌城,朝歌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度差点被攻破城墙。 这一仗一直打到了中午,巫族大军这才缓缓,人族得以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个时间段内,明明已经死去了巴罗祖巫却带着十几个勇士悄悄的度过了大河,往南而去。 而在泰山,三个老头同时惊醒。 “我做了个噩梦。”三个老头中的燧人氏道:“我梦到泰山塌了,泰山底下的那个东西被放了出来,整个中原都几乎受到了波及。” “我也做了一个噩梦。”神农氏一脸哀愁:“我梦到几乎整个中原都陷入了战火之中,整个大河东北,都被异族占据。” “我却做了一个好梦。”伏羲氏脸上绽放笑容:“我梦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两双眼睛同时看了过来,伏羲氏缓缓开口:“这个女人还怀孕了。” “美丽的女人怀孕了,难不成,意味着我们人族有希望度过这次大劫?”神农氏努力的解梦。 “非也非也。”伏羲氏摇头道:“重点是那个女人腹中的胎儿,他居然尚未出生,就已经受功德庇佑。” “什么?”其他两个老头同时惊叫出声,尚未出生便受功德庇佑,这是何等的福泽,整个人族历史,能有这般福泽的,不超过十个。 “这个女人在哪里?”神农氏连忙问道。 “不过多久,她将途经泰山。” 第一百八十一章 尚未南迁之人 三月二十,天气晴朗。 试图绕过巫族大军的鬼哭来到了一处偏僻的村庄,远远看到村庄,他就心生不妙。 村庄几乎完全成了废墟,袅袅黑烟告诉鬼哭,不久前,村庄遭遇了一场大火。 他快步赶了过去,只见到一条呜咽的黑色大狗正在狂吠,见到鬼哭来了,它也不跑,焦急的原地转圈。 鬼哭看了一眼,目光所及之处,没有看到任何尸体。而那只黑色大狗鼓起勇气,凑到了跟前,咬住了鬼哭的衣摆,用力的摇着尾巴,出哀求的呜咽。 鬼哭摸了摸它的头,道:“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黑狗呜咽着,朝着西方跑去。 春天的野外,很美。 河边一排一排的柳树,柔软的柳枝垂下,随着柔和的风飘荡。河面波光粼粼,一群野鸟漂浮在表面,懒洋洋的。不过伴随着狗吠声的传来,慌乱的拍打着翅膀飞上了天空,无数羽毛飘荡。 鬼哭紧紧跟在大黑狗的身后,随着大黑狗踩着河面突起的石头穿过小河,又翻过了一片小坡,直到穿过了一片林子后,一只狂吠的大黑狗安静了下来。 鬼哭放眼看去,前方到处都是半人高的野草,一条小路笔直的穿过草地,而小路的尽头,有一条大道仿佛一条巨蟒匍匐在地面,而大道上,四个高大的巫族人是如此明显。 其中三个巫族人牵着绳子,绳子后面,串着一串人族农夫。还有一个推着一辆巨大的车,车上铺满了尸体。 鬼哭摸了摸狗头,说了一声:“等着。” 然后猫着腰,就钻进了草丛中,朝着大道摸去。 这四个巫族人今天明显显得很高兴,龇牙咧嘴的笑着,一个二个就像傻子一般,显然很满意今天的收获。 被串成一串的农夫中,一个脸蛋稍微白净一些的中年人心如死灰,看了一眼周围的同村人,内疚与悔恨充斥着心田。 从去年开始,官府就已经组织者人们南迁。 但是,故土难离,很多人都不愿离去,其中就包括中年人所在的这个村庄。 南迁,说的容易,但其中过程是何其的艰难。那么多的人聚集在一起,鱼龙混杂,人心险恶。加上路途艰险,最近好多妖魔鬼怪也统统冒出头来,如此内忧外患,一个南迁,不知要死多少人。 就算是成功的到达了南边,会不会遭到当地人的排斥,能不能真正的扎根下来,有没有足够的土地种植,这些可都是问题。 太多太多问题难以解决,更加重了中年人他们不愿南迁的心思,因此中年人想了个法子,他读了几年书,有好几个同窗,恰好有一个同窗就和南迁的事有关。 他带着村民们凑齐的银子前去求情,终于,蒙混过关。 过后,似乎有战事生,那些南迁的官员也管不到这片偏僻的土地了。听到有战事生,村民们先是惊慌,不过等了一段时间后,却现并没有影响到这里,所以,大伙儿又安心过起了正常的日子。 今年的春天,来的比去年要早一些,这一切都是好兆头,村民们对生活充满了向往,可就在这个时候,一群巨人闯了进来。 直到这个时候,中年人才知道,他眼中的那些贪官污吏没撒谎。 有巨人跨海而来,不南迁就会被那些巨人吃掉。 这一切,听起来就像是骗小孩的谎言,但扯淡的是,居然是真的! 来到的巨人只有四个,他们那可怕的体型,那几乎无穷的蛮横力量,让村民们根本没法抵挡。 村民之中最能打的是猎户阿陶一家,这一家子拿着弓箭抵抗,结果全死了,没有半分反抗的能力。 村民们有的躲进屋里,但这些巨人直接破墙而入。有的躲进地窖,又被烟熏了出来。 这些巨人不是那些只有蛮力的野兽,他们虽然智商看起来不如村民,但嗅觉犹如猎犬一般敏锐,狩猎方面似乎天生就很精通。 村民们,没有一个逃掉的,或者被杀,或者被俘。 中年人更是亲眼看其中一个巨人妖下了一具尸体的头,嘎吱嘎吱的嚼着,他当场就吐了,对与自己的未来更是充满了恐惧。 被抓住后,他们不想走,努力的想要拖延时间,然而巨人们在他们面前表演了什么叫做分而食之后,所有人都老实了。 那场面实在太过恐怖,他们都被吓破了胆。 就在中年人悔恨交加的时候,一道人影路旁的草丛里窜了出来。 中年人本能的抬起头来,然后他看到了一道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刀光。 接着,他眼中万分可怕的吃人的巨人被一刀划破小腹,伤口如同一张大嘴张开,里面的东西一泻而出,巨人出哀嚎,松开手中的绳索抱着肚子跪在了地上。 其他三个巨人也注意到了这一幕,纷纷拿起了武器。 然而,还没等他们挥出武器,又有第二个巨人遇害了。 在那个拿着长刀的人影面前,这些巨人显得是如此迟钝。 只见那人一跃而起,一头撞进了一个巨人的怀抱。 接着这个巨人晃了晃,堪堪举起的武器落在了地面,轰隆一声,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人影离开了他的身躯,而这个倒在地上的巨人脖子的血犹如喷泉一般喷出两丈高。 四周,仿佛下起了一阵血雨,中年人就沐浴在这血雨之中。 但他也顾不得这些肮脏的血液了,长大了嘴,目瞪口呆的看着这道人影冲向了第三个巨人。 第三个巨人挥出了小树树干做成的木棒,木棒轰隆一声砸在了地面,顿时溅起一片烟尘。 烟尘缭绕之中,血光闪过,巨人扔掉木棒,抱着腿痛苦的倒在地上,没等他叫出声,硕大的头颅就脱离了身躯,在地面滚动。 最后一个巨人浑身颤抖,出撕心裂肺的哀嚎,用力的扔出了手中的一把对于他来说显得小巧的斧头。 斧头被那道人影徒手接住,然后甩了回去。紧跟着巨人就捂着脸轰然倒地,那道人影迅的接近了刚刚倒地的巨人,一刀落下…… 四个可怕的巨人,就这么死了,面对那道人影临死都没有一点反抗之力。 那道人影停了下来,缓缓收刀,而这时候,村民们才看清楚那道人影的模样。 他浑身染血,头戴斗笠,身穿鳞甲,手中长刀长得有些过分,是村民们从未见过的武器。 中年人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大声道:“学生见过将军,多谢将军的救命之恩。” 那人扭过头来,看了一眼中年人,顿时中年人浑身寒毛倒竖,然后听那人问道:“你们为何没有南迁?” “我……”中年人脸色极其难看,周围其他村民看向他的目光也充满了愤恨。 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中年人只好岔开话题:“学生陈德恩,敢问将军如何称呼。” “鬼哭,对了……”鬼哭道:“要谢的话,你们还是谢谢那条狗吧,我是被它带过来的。” 那条大黑狗也从草丛中钻了出来,在那个巨大的车子周围打着转,嘴里出悲伤的呜咽。 “那是阿陶家的狗……” /txt/87369/ 。_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一百八十二章 引入梦中 在村民们的千恩万谢中,鬼哭嘱咐了一下让他们往东走,然后就离开了,然而他刚一离开,一场冲突就此爆发。 “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我们早就去南边去了,也不会遭此大祸,现在没了,什么都没了,你个王八蛋。”一个壮年汉子愤怒的推了一把中年人,把他推翻在地。 中年人脸色涨红,看着周围村民仇恨的目光,他心中的愧疚瞬间不见了踪影:“哈,说的好像都是我的错一样,当初是谁不愿南迁跪在我的门前,死皮赖脸的让我想办法,我办到了,结果现在出了问题又来怪我,哈哈哈哈哈,你们还真是臭不要脸。” 壮年汉子撸起袖子就要去打中年人,却被几个人拦住,其中一个年长的说:“够了,他说的不错,咱们也有份,但是……” 这人又扭过头来,目光冰冷的看着中年人:“你别忘了,陈德恩大老爷,当初又是谁一遍遍跟我们说,南迁就是那些贪官污吏想出来收我们土地的法子的,至于什么怪物什么巨人都是来恐吓我们的,最后闹得我们人心惶惶,嗯,做这些的难道不是你?你好自为之。” 这人对中年人说完后,又对其他村民大叫道:“还愣着干什么,这里不能久待,回村,去村里看看,或许还能剩下些什么有用的,然后……往东走。” 说完,村民们恍然大悟,连忙抬脚就走。 人群中有人叫道:“等等,阿陶家的那只狗……” “你管那只狗干什么。” “狗能吃啊!” “狗日的,你还有没有良心,那狗救了咱们的命,你还想吃它?快走吧。” “你这么善良,怎么不养着它?” “狗日的,老子自己的命都顾不来,哪还能顾得上一只狗。” 看着村民们边说边离开,中年人哈哈大笑起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他一边哼着,一边红着眼睛看着众村民的背影,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北走去。很快,野草就淹没了他的身影。 大道上,只剩下一只狗,围着堆满尸体的车呜咽着。 而这一切,都不过是这场人巫两族战争中那些被波及的人的一个小小缩影而已,对于这场大战来说,微不足道。 与此同时,距离这里数十里开外的朝歌城中州衙内,各方势力的首领或者代表齐聚一堂,正在商议着一个计划,一个彻底击溃巫族的计划。 之前在邯郸城,大体上来说一切都很顺利,在各方面都占尽了便宜。是没想到,巫族这个种族全员莽夫,不要命的来了一次破釜沉舟,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结果邯郸城破,之前原本准备好的计划通通化作了流水,人族联军损失惨重。 而现在,朝歌城接连遭到猛攻,朝歌城的城防本就不如邯郸城,所以在巫族的猛攻之下,摇摇欲坠,随时都有被攻陷的可能。 因此,梁去伪又一次出谋划策,提出了一个更有意思的计划,既然守城不靠谱,那么,干脆主动放弃朝歌城,退到大河南岸,依靠着大河,与巫族对峙。 得益于之前的南迁,无数船只都聚拢在一起,就在朝歌城的南墙水门处,运力充足。 但是,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撤出去,还有,朝歌城可不能让那群巫族人白得了,还得利用朝歌城做些文章,说不定还能让巫族受到重创。 而这一切,都需要有人充当死士留在这朝歌城中,让对方以为他们在全力死守。 至于谁留下来,这个问题,让整个堂中的人都陷入了沉默,留下来,可就几乎等于送死。 大堂中静悄悄的,马去病看着众人,又看向了梁去伪。 梁去伪垂下了眼眸,道:“留下的人必须英勇善战,面对巫族大军,绝不能有半分怯懦,这样的军队,恐怕……” “非蜀军莫属!”身上伤口处还缠着白布的陈虎头开口道:“除了我蜀军,还有谁能有这个勇气。” 风长老一巴掌呼在了自己的脸上,他很想告诉陈虎头梁去伪这老货是在坑他,但这个时候,却又不好开口。 “可不止你蜀军有这个勇气。”马去病下首处,马仲羽扯着嗓门吼道:“老子御林军将士,个个都是好汉。” 马去病心头在滴血,却没有吭声,因为御林军的确该站出来,毕竟,这是在保护他们大周的疆土。 浑身铁铠头缠白布的罗渊突然半跪于地:“镇边军重骑请战!” 马去病终于坐不住了:“老师已经战死,孤不能让他的同族后辈去送死,所以,孤不答应。” 罗渊跪在地上没有起来,抬起头红着眼睛看着马去病:“陛下,巫族人杀了属下叔父,若不能为他报仇,不为人子。” 马去病无法拒绝一个人为他叔父报仇,只好无力的挥了挥手:“好。” 吊着一只胳膊的白马开复看到马去病看过来的目光,心中叹了一口气,站了出来道:“属下请战。” 马去病看着白马开复诚恳的说:“好,我会信守承诺的。” “如此便好。” “我会带着一部分昆仑弟子留下来的,但不会死战。”猛虎道人作出承诺。 “我也会带着一部分蜀山弟子留下来。”风长老同样做出承诺。 “抱歉……”王金牌道:“泰山那边急召我等回去。” 一瞬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 安泰县,泰山下的一座小县。 黄昏时分,几辆马车和一支军队匆匆进入了这座县城。 而南宫从其中一辆马车上跳了下来,扭头看向北方,双手握在胸前:“夫君,你一定要平安啊!” 一行人在这座县城暂时安顿了下来,打算明早再走。 南宫不知为何,今天格外疲倦,早早的睡了,而赤仙子一脸开心的陪在她身边,却不知为何,原本精神奕奕的她也昏昏沉沉的睡了下去。 睡梦中,南宫感觉一切离她渐渐远去,她置身于一片迷雾之中,前方出现一条山道,她沿着山道而行,走了不知多久,一个山洞出现在了她的眼前,等她走了进去之后,就看到了三个围着篝火而坐的老人。 南宫很迷茫,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到这里,明明身不由己,却也不知道害怕恐惧,看到地上有个蒲团,便径直走了过去,跪坐在蒲团上。 而后,其中一个最强壮的老人开口道:“你终于来了。” 南宫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她张开了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 又遇熟人 看起来最文雅的老人开口道:“中原会有大劫,醒来之后,立刻离开,不要有半分停留,直往蜀山去。” 他们之中看起来最慈祥的老人笑呵呵的扔过来了一根藤蔓:“这个给你,醒来之后就把它缠在手腕上,不要脱下。” 文雅老人又开口了:“不必担忧你的夫君,他现在很安全,我们会关注他的。” 这个老人这么一说,莫名的,南宫安心了许多。 “好了,天快亮了。”其中最强壮的老人站了起来,从篝火中抽出了一根燃烧的枯木,走了过来,递给了南宫:“拿着它,下山去吧。” 南宫萌懵懂的接过了这根燃烧的枯木,站起身,走出了这个古怪的洞穴。 “啊!”耳边传来尖叫。 南宫一下就被惊醒,睁开眼,原本在身边的赤仙子此刻却不见了踪影,而她手中,拿着一根燃烧的枯木。 枯木上燃烧的火焰很奇怪,晃晃悠悠,看起来随时可能熄灭,却就是不熄,而且似乎也并不烫人,南宫大着胆子伸手触摸了一下火焰,只感觉到了一阵温暖。 她愣了一下,却并不是因为这火焰,而是因为握着枯木的那只手的手腕处,一根翠绿的藤蔓正缠在那里。 那个梦…… 南宫吸了一口凉气,她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现在已经分不清那个梦是真是假了。 这个梦很假,让她一回想就觉得这只是个梦。却又很真,因为这根燃烧的枯木和手腕处的藤蔓可都是真实的。 “秀儿,秀儿……”南宫呼唤起赤仙子。 赤仙子的脑袋从床底下钻了出来:“姐姐,快把那火收起来吧,那火看起来好可怕。” …… “她走了?”泰山火云洞中,神农氏问道。 “很听话,走的很快。”伏羲氏笑着道。 “那便好。”神农氏又问:“你说,小王他们往这边赶还来得及吗?” “恐怕……”伏羲氏迟疑了一下,道:“恐怕来不及了。” “那为啥还让他们赶回来?”神农氏觉得很不解。 “他们回来,或许可以稍微限制一下灾害的范围……泰山的劫数,越来越近了啊!” 距离泰山200里外,一片荒郊野岭之中。一头猛虎惨叫一声,然后被一杆巨枪钉在了地上。 一个高大的巫族人大步而来,抽出了巨枪,把猛虎扛在肩头转身就沿着山涧往山坡上走去。 山坡上的空地处,十几个高大的巫族人待在这里,而巴罗祖巫就在其中。 “巴罗祖巫,我猎到了好大一头……这玩意儿叫啥来着。” “虎!”眺望泰山的巴罗祖巫回过头来,道:“记住了,这种野兽叫虎。” “哈哈哈哈……”这个高大的巫族人笑着把虎扔到地上,挠了挠头:“我寻思着记住了也没啥用,反正就要死了。” 巴罗祖巫垂下眼眸:“也是啊!” 火焰升起,肉香弥漫。 而在大河北岸,朝歌城外,一片芦苇丛中。鬼哭猫着腰,躲藏其中,而在前方,正发生着一场小规模的战事。 十五六个高大的巫族人带着二三十个雪人正在运送“粮食”,这些粮食有五谷杂粮,有禽类兽类的肉,也有那些没有南迁的人们。 然后,他们就遭到了七八十个戎人骑兵的突袭。 伴随着接连数波的箭雨,再加上一个冲锋,雪人瞬间倒了一半,巫族人也倒了两个。 紧跟着,巫族这一边反应过来,拿起武器或者投掷或者劈砸,瞬间就放翻了七个骑兵。 尤其是巫族这边领头的那个,他明显是个射手,反应飞快,先是用斧头投杀一人,然后取下长弓,射杀一人。 之后,双方就僵持住了。 戎人骑兵鸟雀般散开,仗着速度和灵活围着巫族这一方就是一通乱射。 巫族这一方仗着皮糙肉厚,举起木板一样的粗糙盾牌,一边抵挡一边反击。 打着打着,他们就靠近了芦苇,鬼哭的机会便来了。 一个雪人用力甩出石头,这个过程中,举着盾牌的那只是微微松散。而就在此时,恰好芦苇中一道白光射出,这个雪人松开了盾牌,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 周围其他人一开始也没太在意,第一反应是连忙把这个巨大的空隙给堵上。 但是紧跟着,第二道白光又射了出来,这一次倒霉的是个巫族人,他扔掉盾牌捂着眼睛惨叫,鲜血从指缝中渗透而出。 这一次,其他人终于发现不对劲了,但紧接着第三道白光又出现了。 第三道白光的目标不是人,而是那个巫族射手手中长弓的弓弦,一道白光格外的准,那个巫族射手正弯弓欲射,结果弓弦猛然崩断,顿时脸上就出现了一条血痕。 他反应极快,连忙沿着白光射来的方向甩出了手里的箭,而第四道白光出现了,击中了半空中的箭,将其击偏。 巫族射手这才看清,原来那道白光是一把飞刀。 他指着鬼哭所在的那片芦苇大叫一声,几个雪人纷纷朝着芦苇投射石头。 这些雪人力气大,投射出来的石头虽然比不上矛,威力却也不小,这片芦苇顿时被打的草叶飞溅,鬼哭也显出了身形。 然而,鬼哭虽然现出身形,巫族这一边也因此露出了极大的破绽,戎人骑兵发威,连忙引弓朝这边射击。 巫族射手连中三箭,其他人也纷纷中箭,两个雪人受不住了,被乱箭射倒,其中一个不吭声了,而另一个发出低低的呻吟。 鬼哭趁机从芦苇丛中冲了出来,迅速接近这些巫族人与雪人组成的运粮队。 一个巫族女人怒吼一声,扛着盾牌就冲了出来,一边抵挡远方射来的箭矢一边迎向了鬼哭。 然而,鬼哭的实力超过了她的预料。就在她举起斧头想要劈砍的那一瞬,正前方露出的破绽被鬼哭抓住,鬼哭瞬间加速,在她斧头还未劈下来之前就一刀将其穿腹而过。 巫族女人忍痛挥斧,鬼哭抽刀闪过斧头的同时一刀斩断了她拿着斧头的手臂。 接着,两人错身而过。这个勇敢的巫族女人倒在了地上,巫族射手愤怒的大叫,顿时失去了理智,提着长矛也不顾那些箭矢就朝着鬼哭冲了过来。 然而,他一枪刺出的时候就已经宣告了自己的死亡。 鬼哭提前预判这一枪的轨迹,长刀格开的同时争取沿着枪杆顺势就贴了上去。 这个巫族射手先是被一刀削去半个手掌,紧跟着就被开膛破腹,两人错身背对着背,巫族射手因为痛苦跪在地上,鬼哭回身一个小跳,半空中一刀将其枭首。 顿时,双方都惊呆了。 鬼哭连杀两人,其中有一个还是巫族射手。 戎人骑兵呆了片刻之后,士气大振,欢呼着连连发箭。 巫族这一方士气低落,勉强抵抗。然而,当鬼哭一刀劈开盾牌,又连续三刀砍杀一个雪人一个巫族人,又砍伤一个巫族人之后,他们就崩溃了,举手投降。 是的,投降了。 并非因为巫族人胆小,而是因为剩下的几个巫族人并非专职战斗的勇士,其中有女人有小孩,能够抵抗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雪人看到自家主人投降了,因此也投降了,这些家伙自从被巫族人打碎了脊梁之后,自身的胆气就依附在了巫族人身上,巫族人悍勇,他们就悍不畏死,巫族人投降,他们就胆气全无。 “敢问……”一个戎人百夫长策马过来,翻身下马后扯着怪异的腔调用中原话问道:“敢问可是鬼哭将军?” “你认识我?” “我们一同吃过饭。”百夫长高兴的笑道:“还一起冲锋过,那时候我就在你一旁不远处。” 说是不远处,实际上隔着百多步的距离。 “我记起来了,你叫白马坤对不对。”鬼哭也笑了,这是遇到了熟人了啊! 白马坤微微吃惊,他没想到鬼哭居然真的记得他。 第一百八十四章 炸开城门 有了熟人,还是战场上一起拼过命的熟人(虽然相隔有点远),有些事自然要好办多了。 白马坤听说鬼哭要进朝歌城,直接就拍着胸脯表示他来想办法,随后带着俘虏和战利品钻进了芦苇中,在芦苇丛中的深处,停泊着好几条船。他们乘着船沿着这条河一路到了大河,在大河对岸的一个县城停靠了下来。 然后,又往上游走去,在上游的一个县城乘着船到了朝歌城的水门处。 此时,朝歌城的水门来往船只络绎不绝,无数船帆扬起,就像是无数的飘浮在宽阔河面的水鸟。 这是怎么了?鬼哭感觉有些奇怪。 还能怎么了。白马坤耸了耸肩:要撤到河对面呗! 什么,要撤。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邯郸城六丈的墙都挡不住,朝歌城最高只有四丈高的城墙又如何能够抵挡。 白马坤这么一说,鬼哭愈发焦急。好不容易排着队进了城,跳到岸上,告别了白马坤,鬼哭一路询问,终于在黄昏的时候到达了蜀山的临时驻地。 在晚上的时候,他没见到南宫采薇,却见到了风长老。 风长老一开口,鬼哭就呆立当场:什么,我要当爹了? 惊喜是来得如此之快,直接打了鬼哭一个措手不及。 一时间,鬼哭心情复杂,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直往南飞,找到南宫抱着她转上十几圈才能消解心中的激动。 但他忍住了,直到进入了风长老为他安排的房间,这才克制不住,咧嘴大笑。 听着房间里传来的笑声,风长老摇了摇头,嘴角也露出了一抹笑容。 同时,朝歌城外,一处无人村落里,采薇靠着墙角,抱剑而眠。 突然,她被胸口的一阵震动惊醒,连忙取出贴身放好的玉符,敲击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玉符震动了一下,接着有规律的连续震动起来,采薇眼眸散发光彩:鬼大哥已经到朝歌城了? 她心中振奋,恨不得现在就飞入朝歌城,与鬼哭会合。 不过,不用急,只要等到明天,只要等到明天就能和鬼大哥见面了。 但是,一切计划都比不上变化。 这几日连续猛攻,人族这边已经习惯,他们满以为还能多坚持几日,却没想到,一向表现得头脑简单的巫族这一次跟他们玩了一个阴的。 黎明时分,天正黑,人们正陷入了熟睡,巫族这边突然出兵。 古蛇祖巫带着弓箭在黑暗中偷偷观察着朝歌城的城防,然后刻意使用的对于他来说很细的箭,隔着半里多路,直接就将哨塔上的守卫挨个射杀。 随后,数百勇士顶着大盾,护着一群长老直接穿过早就被填平的一段护城河,朝着城门直冲而去。 不过,他们的这番举动还是被发现了。 刹那间,锣鼓喧天,洪亮的钟声传遍全城。然后,整个安静的朝歌城瞬间,无数火光蔓延全城,城墙处更是喊杀声四起。 鬼哭从床上一下子翻到了地上,甚至来不及穿鞋,披上铠甲戴上斗笠提着刀就冲出了门。 门外,是显得有些慌乱的蜀山弟子。 隔壁院子的一间主屋房顶被直接掀飞了,随后一只大鹏鸟冲天而起。 街道上,传令兵举着火把骑着马一路飞驰,急促的马蹄声仿佛鼓点打在众人的心头。 风长老从天而降,站在屋顶边扯着嗓子大喊道:蜀山众长老弟子们听令,随我前往北门。 蜀山弟子们提着刀剑涌上街头,在混乱拥挤的人群中,快步朝着北门处疾奔。 接着,前方轰隆一声巨响,火光炸裂,无数碎石纷飞,有的碎石甚至打在了鬼哭的斗笠上, 城门口,无数血肉和碎石块融为一体,二三十个伤员倒在地上痛苦呻吟,城墙上,传来惊慌的尖叫声,而城外,喊杀声四起。 这是玉符,杀千刀的,他们哪来的玉符?一个长老一脸不可思议的大叫。 小心!风长老扯着嗓子大声喊着提醒众人。 巨大的箭矢组成的箭雨形成一片黑色大幕越过城墙从天而降,倾刻间,还在街上奔跑的众人如遭雷击,瞬间,被箭雨覆盖的地方就成了一片地狱。 跟我冲!鬼哭大叫着朝着被炸开的城门口冲去,城门口那弥漫的硝烟中,数道高大的身影若隐若现。 杀!一部分人慌乱躲避,还有一部分人做出了和鬼哭一样的选择,朝着城门口发动冲锋。 鬼哭一头撞进了一片硝烟之中,看着前方高大的身影,不管不问就是一刀劈下。 接着,耳旁无数的打铁声响成一片! 朝歌城的州衙处,马去病穿上盔甲就匆匆的往外走。 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他一边走着一边大叫。 马仲羽匆匆赶来:陛下,您没事吧? 孤没事,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马仲羽摇头:不清楚,只是一直听到动静就往这边来了。 不清楚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带着人去城墙。马去病勃然大怒。 马仲羽连忙答应一声诺,提着枪带着人埋头就往外跑,在州衙大门处,恰好和匆匆往这边赶来的梁去伪擦身而过。 陛下,大事不好了。梁去伪一见到正朝这边走来的马去病就一边大叫着一边朝着他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 你们太小瞧对手了,就在刚才,巫族人用玉符炸开了城门。 什么,他们哪来的玉符? 梁去伪苦笑道:陛下莫不是忘了玉矿的事情,那件事情虽然让他们吃了大亏,这也肯定能让他们得到一些玉,有了玉,自然就有了玉符。咱们的对手太能忍了啊!早不用晚不用,偏偏就等到咱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就突然给我们来一下,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恐怕,计划得提前了。 马去病愕然,旋即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道:可是还有好多事都没准备好。 又岂能事事遂我们心愿,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好!马去病立马做出了决断:梁卿,你先去水门渡河,而我需要暂时稳定城中局势再说。 好!梁去伪带着身边护卫匆匆离开州衙,往南边水门而去。 马去病到了到了大堂,伴随着他的一个又一个命令,传令兵们飞快的先后冲出州衙,跑向了城中各处。 没过多久,马去病出了州衙大门,骑上马带着人前往北门。 第一百八十五章 守城之战 城门口此时已经杀疯了,鬼哭奋力劈开一个大盾,接着胸膛就挨了一枪。巨大的力量让他忍不住后退,然而背后同时也传来巨大的力量用力的顶住了他。 胸膛处那猛烈的挤压感,几乎要压断他的肋骨。他大吼一声,又是一刀奋力劈断枪杆,用尽全身力气向前挤去。 无数杆长枪大戟从身旁两侧探出,甚至还有一杆长枪搭在了鬼哭的肩头。背后不知是谁递过来的一张大盾,鬼哭拿起大盾就用力向前顶去。 哐哐哐…… 盾牌与盾牌碰撞,长枪在盾牌的缝隙之间探出,死命的戳刺着对面。 时不时有雪人高高跃起,一头撞向了矗立的枪林。箭矢从头顶飞过,来来往往,就像是夜空中的蝙蝠。 沉闷的呼吸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声,钢铁碰撞之声,血肉飞溅之声,在小小的城门洞中,不断回荡。 所有人都用尽了全力,可是,终究还是巫族占了上风。那些巫族勇士,身材太过高大,力量根本就是压倒性的。 人族这边被推挤着不断后退,鬼哭的脚已经深深的镶嵌在了地面,然后犁出了两条深深的痕迹,可依旧止不住颓势。 巨大的长矛不断从对面斜上方戳来,鬼哭所能做的也只是努力把头藏在盾牌下面。 咔嚓咔嚓…… 盾牌破碎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后面支撑的力量开始变小,前方犹如山洪爆发般的力量更加强大,无可抵挡。 伴随着连连的惨叫,他们被推出了城门洞,在这个过程中,有人摔倒,然后惨叫着被无情的大脚踩进泥土。 下雨了! 比往常的雨要大一些,噼里啪啦的打在头顶的斗笠上。 鬼哭已经放弃用刀,这个情形下用刀明显不合适,找到机会收起了刀,捡起一杆长枪人仍在搏命厮杀。 鬼哭第五次用这杆枪戳向对面的时候,似乎突破了那一层盾牌,然后刺入了肉中。 咔嚓一声,枪杆折断。前方一个高大的身影倒下,然后又一个高大的身影补了上来。 他挥起巨大的锤子,一锤落下。哐的一声,铁皮凹陷,盾牌开裂,鬼哭差点跪在了地上,这样的场面实在不是他所擅长的,如此搏杀的方式,他一身武艺能施展出来个两三成已经不错了。 鬼哭咬着牙,感受着盾牌传来的力量,等他察觉对方收起锤子的那一刹那,立刻顶得上去,卡住了对方的胳膊,然后拔出短刀,用力的捅了出去。 一刀两刀三刀…… 因为身高的缘故,刀刀捅在了对面这个巫族勇士的大腿上。 巫族勇士发狂的大叫,然而手中的锤子无论如何也落不下来了。 然而,局部的优势无论如何也无法挽回整体的颓势,终于,他们崩溃了,四散而逃,巫族勇士通过城门洞一涌而入。 “往两旁散开!” 后方传来大叫,紧接着又传来欢呼声:“老秦军,是老秦军。” 鬼哭又用力的用盾牌顶了一下,找到机会扔掉盾牌往一侧跑去。 玄甲铁面的老秦军提着盾牌顶了上去,溃军从两旁撤退,而在后方,秦国边军投矛手就位。 巫族勇士们撞了上去,然后就像潮水撞在了礁石上。 “射!” 后方弩手们沉默着,整齐划一的投出了手中的矛。投矛飞过了秦军的头顶,落在了巫族人的人群中。 顿时,盾牌破碎,接二连三有巫族勇士被投矛射倒。 鬼哭看了一眼这边的情形,老秦军不愧是人族精锐,硬生生的顶住了强悍的巫族勇士,把他们堵在了城洞中。 头顶传来呼啸,无数巨大的箭矢或者撞击在了城墙上,或者飞过城墙,击碎了城墙后的房屋。 城墙上不断传来哀嚎,也不断有人从上面落了下来。 鬼哭二话不说,就往城墙上跑去。 刚上城墙,便遇到了一个登上城墙的巫族勇士正挥舞着手中武器,驱赶着周围的守兵。 鬼哭冲了上去,闪过挥来的武器,绕着他的身躯到了他的斜后方,一刀砍断了他的脚筋。 这个巫族勇士受不住了,跪倒在地,然后被悍不畏死的人族士兵们冲上来用长矛戳死。 “去死吧!”一个大周镇边军的悍勇之士绝望之中,跳到了一个正往上爬的巫族勇士的脸上,一刀戳下了那个巫族勇士的眼睛,然后两个人一同掉了下去。 放在火上的油锅被掀翻,大片滚烫的油蔓延,然后轰的一声熊熊燃烧起来。 掀翻油锅的巫族勇士发出怒吼,用力的拍打着胸脯,却不料,刚好就在不远处的鬼哭冲了过来,一跃跳过火海,扑到他的身上一刀将其割喉。 轰! 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巫族勇士倒在了地上,溅起大片尘埃。 渐渐的,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巫族勇士们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的不断冲击着城墙,很快,城墙上到处都出现了缺口,双方都展开了最惨烈的肉搏厮杀。 吱呀一声,一个箭塔倒了下来,上面的人族将士惨叫着跳了下来,被摔得头破血流。而下方,更是惊叫一片,无论人族还是巫族或者是雪人都慌乱逃窜,生怕被箭塔砸中。 一个没来得及撤离的天师府银牌大笑着扯开衣襟,露出了挂满身躯的玉符,从城墙上一跃而下,落到了城墙下面人群之中,然后轰的一声,出现了一个方圆十丈的大坑。巨大的爆炸声里,十丈之内,无人生还,二十丈之内,哀鸿一片。 “通通闪开!”一群重骑一边大叫着一边在城墙上横穿而过,一个个闪避不及的巫族勇士重骑撞在了一起,顿时就是一片人仰马翻。 罗渊摔倒在地,他扔掉了已经折断的长枪,扯下已经扭曲的头盔,扯出铁鞭就是一铁鞭砸碎了一个还想爬起来的巫族勇士的头颅。 跟着大吼一声,挤进了人群之中,碰到了一个正在被围攻的巫族勇士的脚边,先是左手铁鞭砸碎了他一个膝盖,然后右手铁棒猛击他的胸膛,最后左手铁鞭正好劈中他的脑门,白色的豆腐花四散纷飞。 罗渊浑身染血,仿佛杀人魔头,一对铁鞭挥舞起来就犹如一阵血色旋风席卷而过。 眼见少将军如此勇猛,周围的将士士气振奋,咆哮着跟着罗渊横冲直撞。 另一头,鬼哭也带着一群悍将到处厮杀,在一刀几乎将一个巫族勇士一分为二后,他扔掉了不断滴血的斗笠,抹了一把满脸的血,又冲向了另一处缺口。 这处缺口,已经有十几个巫族勇士和三十几个雪人爬了上来,像一颗钉子一样钉在一起。 恰巧的是,罗渊也在另一头朝着这个缺口发起了冲锋。 第一百八十六章 宣花大板斧 左侧,鬼哭提着一口长刀埋头就冲进了人堆里,见人就砍,把局面搅得一塌糊涂。而紧跟在鬼哭身后的将士举着长枪,连戳带刺,不断收割性命。 右侧,身披重甲的罗渊藏身于重重大盾之中,将士们举着大盾重重地和雪人巫族人撞在了一起,然后不断推搡,各种斧子铁鞭铁锤单手戟从盾牌的缝隙中砸出来,一旦碰着,就是皮开肉绽骨头碎裂。 而藏在大盾之后的罗渊也会不断寻找时机,一但找到机会就会从大盾后面冲出,一双铁鞭劈头盖脸的就砸了下来,专敲脑壳膝盖,必定一击废掉一人。 他们两方一边犹如利刃,一边犹如重锤,哪边都不好惹。 这一伙巫族人和雪人组成的队伍被左右夹击,顿时慌乱,失了分寸,有的甚至一个往左一个往右然后撞作一团,头晕目眩。 最终,留下了十几具尸体之后,其余的被逼下了城墙。鬼哭跳到了墙垛上,卯足力气,将云梯推翻下去,身后传来一阵欢呼。 一只巨箭迎面射来,鬼哭低头闪过,看了一眼远处的射手,然后跳下墙垛回到了城墙上。 “刀够利,但是可不适合现在这情形。”罗渊气喘如牛,弯腰半跪在地,看向地上一具高大的尸体,抬手合上了他的眼帘。 这具尸体,是镇边军一个悍将的尸体,他还有个名号,叫做罗山斧王。 曾经率领一群悍勇之士以步对骑,愣是硬顶着对方的冲锋将其打得溃败,马去病曾经都曾夸赞过他的勇猛,只是没想到,如今却死在了这里。 罗渊从他的手中取下了他的兵器,一口宣花大板斧,然后扔给了鬼哭。 鬼哭抬手接住,便听罗渊道:“收起你的刀吧,试试它。” 鬼哭掂量了一下,这口宣花大板斧很沉,他收起了长刀,随后双手握持,十分顺手。 “好兵器。” “当然是好兵器,可是这家伙准备用来传家的,现在看来,传不了了。” 鬼哭微微颔首,他虽然没用过斧头杀人,却对于斧头并不陌生,毕竟这是一种很常见的事物。 这口宣花大板斧和寻常的斧头又有不同,柄很长,一丈多,可尽管有所不同,有些方面却是相通的,鬼哭一握上去,本能的就知道如何使用。战场上的兵器大都是如此,使用起来无非就是劈砸刺砍那几样,简单粗暴而又有效。 “你的兵器和武艺也不错。” 罗渊脸色微红,喘息已经平缓了一些:“多谢夸奖。” “就是体力差了点。”鬼哭面带笑意。 “谁说的。”他看向鬼哭,鬼哭只是微微气喘,而他自个儿已经气喘如牛,但他依旧嘴上不服气。 “这么说来你还能打。” “那是当然。”罗渊咬牙道:“不信咱们比比。” “好,就比比。” 鬼哭提着一对宣花大板斧,罗渊拎着两把铁鞭,两人并肩而行,又气势冲冲的冲向了另一伙爬到城墙上的巫族人。 就在双方还有十步的时候,鬼哭突然停下了脚步:“蜀山鬼哭。” 罗渊愣了一下,爽朗的笑道:“彭山罗源。” 然后,他便看到鬼哭一跺脚,仿佛一头猛虎般扑向了那群巫族人。 “还真是狡猾。”罗渊叫骂一声,大笑着紧随着鬼哭一头撞了进去。 现在这种局势,宣花大板斧当真比长刀要好使多了,哪怕鬼哭的刀术已经通神。 他一个纵跃跳入敌群,还在半空中,就一斧劈开了一个巫族人的脑壳。 刚一落地,就是一个横扫千军,扫断了不知多少腿脚。 罗渊刚冲进来,就看到斧刃从眼前划过,差点给自己来个开瓢,被吓得一头冷汗。 “你注意点!”他气得大叫,鬼哭哈哈大笑:“晓得了。” 随后一斧头劈掉了一个雪人的半边身体。 罗渊嘴里嘟囔了一句不知什么话,然后瞅准一个断了腿倒在地上的巫族人抡起双鞭,一鞭抽断他的胳膊,一鞭打碎他的头颅。 而另一头,鬼哭哈哈大笑着用肩膀硬接了一棒槌,随后抡起斧头一斧头砍进了面前这个巫族人的胸膛里,将他砍倒在地,然后踩着他的身体用力拔出染血的斧头,又是一斧落下劈开他的脑壳。 在鬼哭身后,罗渊大吼一声,一铁鞭边敲在了一个雪人的背脊上,这个企图偷袭鬼哭的雪人顿时被直接敲断脊梁,踉跄一步瘫在了地上,罗渊冲上前去踩着他的身躯,补上一鞭。 而前方,鬼哭哈哈大笑着主动迎上了三个巫族人。 他发现,这口宣花大板斧真心有毒,劈人的感觉和长刀截然不同,长刀需要技巧,需要找准角度,然后一刀劈下,势如破竹。 而这口宣花大板斧不同,他没有长刀那样轻巧,也不如长刀锋利,他粗鲁,无理,蛮横,使用它的方式简单而又粗暴,拿着它,抡起或劈或砍,完全不必在乎什么角度,抡就完事了,凭借自身的重量,只要你能抡起来它就能轻松杀人,当真是群殴利器,杀人犹如砍瓜切菜,即便对方高达丈多,也照杀无误,使用起来好生畅快,让鬼哭忍不住兴奋大叫。 哐! 里面的石斧被轮起来的宣花大板斧一斧劈碎,连带着一条胳膊也被劈掉半截。 纷飞的碎石中,鬼哭身体一转,萱花大板斧被轮圆了击碎了一块盾牌的同时砍掉了另一个巫族人的半边身体。 一杆粗大的长矛刺来,被鬼哭偏头闪过,随后一跃而起,在半空中轮起来一斧从这个手拿长矛的巫族人肩膀上砍了进去,一路上不知砍断多少肋骨,整个斧身全砍进了他的身躯。 这个巫族人被直接砍得跪在了地上,手中长矛落地,一口血把鬼哭大半个身体又重新染了一遍。 鬼哭一脚踹在他身上,将他踹翻在地,同时抽出斧头,裂开嘴露出染血的牙齿,下巴还不断滴血,就像是在血海中游了一趟爬出来的大魔头。 三个巫族人只剩下了一个,就是刚才被鬼哭砍伤手臂的那个,这个巫族人怪叫一声,抱着被砍伤的手臂慌乱逃窜,却被一旁窜出来的罗渊一铁鞭敲着膝盖,倒在了地上,在惊叫中,被罗渊另一边敲在了头上。 罗渊喘着粗气,只觉得双膀发麻。那些狗日的巫族人骨头太粗太硬,让他每一击都要用尽全力,因此现在很累很累。 然而他刚刚扭过头去看鬼哭,便看到鬼哭提着一口宣花大板斧把剩下的几个雪人杀得鬼哭狼嚎,纷纷从城墙上直接跳了下去,顿时瞪大了眼睛,骂了一声“畜生”后,连忙跟上。 第一百八十七章 马革裹尸 虽然大火越烧越旺,但火光不可遏止的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明亮的阳光。 城墙周围,无论是人族还是巫族,都累了。双方的喊杀声都变得嘶哑,竭尽全力的拼搏,让他们浑身被血汗染透,手足酸痛发麻。 猛虎道人竭尽全力的挥舞着铁棒,将一个个潮水般涌来的巫族人和雪人砸飞出去。 鬼哭和罗渊并肩而战,宣花大斧横扫千军,一对铁鞭见缝插针,配合默契无间。 风长老搬起一筐石头飞向天空,到了城外直抛而下,砸得一群巫族射手头破血流。 马仲羽一杆大枪连戳带砸,血染铁甲,仿若疯魔,声嘶力竭的怒吼声中,率领着御林军把一个个巫族勇士挑翻在地。 大公子指挥若定,麾下老秦兵和边军配合默契,大盾投矛死死地守住了城洞。 陈虎头拾起父亲遗志,一次次率领蜀军发起复仇的冲锋,哪怕身受重创意志模糊,依旧顽固的冲锋、冲锋还是冲锋。 靠着这么多人的努力,人族依旧处于下风,只是勉强支撑,无数人气喘吁吁,体力几乎榨干,大脑一片模糊,已经想不起为何而战了,是本能的挥舞着兵器,本能的朝着那些巨大的身影冲去。 “援军到了,是陛下,陛下亲自率领援军到了……”兴奋的叫声仿佛雄鸡报晓,响彻了城墙上下,在那金灿灿的朝阳之下,一面白底金色的龙旗迎风招摇,而周围,还矗立着无数上书“马”、“王”、“周”、“关”等字样的军旗,伴随着如林的长矛,冲天的烟尘,震撼大地的脚步声,浩浩荡荡朝这边而来。 而其中,那一个被御林军簇拥着,身穿金甲,手持虎头湛金枪,胯下是乌云龙马的英俊壮年的汉子最为显眼,他,正是他们大周的国君,大周的英雄,称霸中原的霸主马去病。 身份如此高贵的他,亲自前来了。 一时间,人族气势大振。 原本,在无数英雄好汉的舍命搏杀下人族依旧处于下风,而这一刻,一切都反过来了。 生力军加入战场,带来的效果极其惊人。 到处都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隆隆的战鼓让人血脉沸腾。 马去病亲自提枪上阵,他的大枪所指之处,所向披靡,所有人都拧成了一股绳。 鬼哭、猛虎道人、罗渊、马仲羽、陈虎头在此时也聚在了一起,他们也顾不得叙旧,抡起兵器杀出血路,与马去病带来的大军汇合,然后调转枪头,发动反扑。 城墙上,无数巫族人、雪人倾刻间惨遭屠杀,或者跳下城墙侥幸保得一命,或者直接被乱刀乱枪直接戳死或者砍死在了城墙上。 鬼哭一口宣花大板斧掀起了腥风血雨,他爆发力极强,杀疯了之后冲得比猛虎道人还快。 在鬼哭强壮的双臂把持下,宣花大板斧左劈右砍,轮圆的一圈又一圈的上下翻飞,将一切挡路的兵器或者折断或者粉碎,将一切挡路的敌人杀的残肢乱飞,惊慌逃窜。 鬼哭身后的其他人也是热血沸腾,猛虎道人一抹满面血迹碎肉,擎起早已红透的铁棒一棒一棒把所有他能碰到的敌人都砸成肉泥。 其余三人也是铁鞭大枪相互掩护,攻多守少,即便吼声嘶哑,也依旧奋勇向前。 砰! 鬼哭被一锤砸得倒飞出去,猛虎道人终于逮到机会,快步越过鬼哭,早已蓄势待发的铁棒将这个把鬼哭砸飞出去的大巫一棒砸扁。 喷溅的红色汁水飞上天空,如烟花般绽放散落。 鬼哭怒吼着从地上爬起,顶着溅落的血雨一斧劈碎一个大盾,居然直接将一个巫族勇士劈得半跪在地。再次抡起宣花大板斧,在这个勇士绝望的目光中,咔嚓一声,也不知道劈碎了多少骨头,直把他劈趴下了。 扑通、扑通、扑通…… 鬼哭他们前方的敌人再无勇气,下饺子一样纷纷的从城墙上跳了下去,有的直接摔死,有的侥幸没死,狼狈的逃窜着,用尽一切办法远离城墙。 “赢了,我们赢了……”欢呼声四起。 哐! 鬼哭把宣花大板斧重重地顿在了地上,叉着腰看着逃窜的巫族大军,胸口剧烈起伏,气喘如牛。 萱花大板斧的斧头遍布伤痕,一滴一滴殷红的鲜血滴落下来,一路上,死在这伤痕累累的斧刃上了巫族人和雪人不知多少。 猛虎道长就在旁边,铁棒扛在肩头,拍了拍鬼哭的肩膀“好小子,真有你的啊!” 在他们后面,罗渊双腿一软,差点跪了下来,连忙扶着墙垛,这才不至于直接瘫软坐在地上。 马仲羽往回走去,屁颠屁颠的到了马去病跟前,脸色有些发白道“陛下,幸不辱使命。” 陈虎头杵着铁枪,仿佛雕塑。 鬼哭锤了一下猛虎道人的肩膀“前辈也不耐啊。” 然后,倒提着斧头到了陈虎头的跟前“虎头…需要来上一刀吗…虎……” 鬼哭脸上的笑意消失,陈虎头虽然矗立,却双眸紧闭。 “他已经去了。”猛虎道人在鬼哭身后说道“胸骨粉碎口吐血沫,可能伤到了肺部,腹部被利刃穿透,左臂动脉受创流血不止,其余大伤小伤至少30余处,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原本左臂动脉受损出流血不止,而如今血迹已然干涸,不再流血并非伤口愈合,而是已经没有血可流了。 他,是被流血活活流死的。 鬼哭拔出了短刀,身后猛虎道人劝道“不要白费力气了,他已经走了。” 鬼哭双唇紧抿,他想到了第一次见到陈虎头的样子,这个憨厚的年轻人因为要喊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鬼哭为叔的时候一脸囧相。 而那时候,陈武拜托他多加照看自己的孩子。 结果,陈武战死沙场,鬼哭也没能照顾到他的孩子。 鬼哭固执的给了陈虎头一刀,然而,陈虎头身上除了多了一道伤口之外,完全没有别的变化。 他死了,已经死透了,鬼哭的刀能够治伤,却无法起死回生。 砰! 陈虎头的尸体倒下,鬼哭帮他合上了眼帘。一直跟着陈虎头冲锋的蜀军将士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少将军,也去了。” 蜀军悲恸大哭,马去病远远的看到了这边的景象,嘴唇蠕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长叹了一声。 旁边的马仲羽感慨道“可惜了,好一个勇士。” 然而,又在大家以为他们守住了朝歌城的时候,浑身是伤的传令兵沿着街道朝着这边冲了过来“不好了,西门失守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断后阻击 西门处,城墙塌陷,无数雪人巫族人蜂拥而入。 守军难以抵挡,最终崩溃,四散而逃。巫族大军更是肆无忌惮,大肆杀戮,没过多久,西面城墙就被彻底占据。 古蛇祖巫面无表情,踩着尸体走进了城,一挥长矛:“杀!” …… 北门处,马去病神色大变,她的脸颊蠕动了好几下,神情很难看,最终下令:“撤!” 他们这边一撤,外边的巫族大军就杀了进来,好在老秦军硬是能扛,没让对面的巫族占到太多的便宜。 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房屋倒塌,将街道一分为二,也成功的暂时阻隔了巫族的追击。 可这只是暂时的,巫族随时有可能翻越废墟,继续追击他们。 猛虎道人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看向那片废墟,把铁棒往地上重一顿,扯下残破的道袍,缠在了腰间,看起来,准备奋力一搏。 鬼哭见状也停了下来,倒提着伤痕累累的宣花大斧,和猛虎道人并肩而立。 几百个蜀军将士也陆陆续续停了下来,他们他们虽然盔甲残破,气喘如牛,疲惫至极,老将军和少将军先后死去,士气却不差。神色中带着哀伤与仇恨,看来要拼命一搏为死去的兄弟报仇雪恨了。 前方,一片废墟之上,一群雪人攀了上来,有些发愣的看着下方磨牙吮血的众人。 随后,一只大鹏鸟从头顶飞过,无数岩石俯冲而下,下起了一场小规模的石头雨。 只是一下,有些刚爬上来的雪人就被打得头破血流,全然失了方寸。 “杀!”猛虎道人和鬼哭同时大吼一声,气势汹汹的冲向了全被打得头破血流的雪人。身后的几百个蜀军将士也跟了上来,咆哮着刺出手中大qiāng。 雪人们被一击打蒙,面对猛虎道人和鬼哭率领着的一群如狼似虎的蜀军将士,他们被直接赶了下去,连滚带爬而逃。 鬼哭一斧头劈死一个雪人,又轮圆了扫飞三个,然后便听到猛虎道人扯着他那如雷般的嗓门大叫道:“小心!” 破空声传入耳中,鬼哭直接往后面一扑,扑到了废墟后面,然后便看到无数的箭矢从头顶嗖嗖飞过。 热血泼洒,三十多个没来得及躲避的好汉们有的被射成了刺猬,有的干脆被射成了碎片,他们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死在了这片废墟之中。 又有雪人冲了上来,鬼哭听着脚步,通过波纹了解他们的动向。 就在一个雪人探头探脑的爬上来的时候,鬼哭突然跳起,一斧头劈开了他的脑袋,随后猛的趴下,一支箭穿透雪人的身躯,毫不停留,嗖的一声射向了远方,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鬼哭抹一把冷汗。 只差一点,鬼哭就要被那箭射中。 另一头,传来猛虎道人的暴喝,一个雪人跳了过来,刚好就在猛虎道人头顶,猛虎道人突然直起身,一棒把这个雪人打得凌空爆裂。 废墟的对面,雪人还在源源不断的爬上来。有的扑了过来,引起一片混乱,然后被众人绞杀。有的扑过来还没落地,就被诸如鬼哭、猛虎道人之流直接杀死了。 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鬼哭眼珠一转,找来了十三个弩手以及十三个壮小伙,鬼哭是他们老将军的朋友,是他们少将军的叔叔,而且武勇过人,在巴蜀当地剑客之中至今还流传着他的传说,可以说是很有威望了,因此能够指挥得动他们。 鬼哭说明来意,让这十三个老练的弩手听他指挥,他们答应了,跟着鬼哭蹲踞在了坡顶,在此处,刚好对面看不到他们,而他们一站起来就可以攻击到对面。 鬼哭通过波纹感应着对面的动向,随后指点了一下方向。弩手们点了点头,接过身后壮小伙为他们上好弦的强弩。 “射!”鬼哭突然大叫一声。 弩手们猛然站起,一同朝着刚才鬼哭指点的方向射了出去。这里,恰好是雪人最集中的地方当即遭到打击,五人中箭,三人当场身亡,还有两人沿着废墟的斜坡滚了下去。 弩手们射出一箭之后就猛的蹲了下来,根本就不给对面机会,把手中弩交给了身后的壮小伙,然后跟着鬼哭一同转移。 这样的效率并不算太高,却也不低,而且对于对面的威慑力极大。在鬼哭成功了三次之后,对面的进攻开始减缓了。 “吉利大巫,那些雪人不愿再攻了。” 废墟的另一头,负责这一群雪人与巫族人的大巫得到了一个坏消息。 吉利大巫看了一下那些雪人,神色变得阴沉起来。那些雪人不再像以往唯唯诺诺,把巫族人供奉为神。 一次次惨烈的战斗,让他们高大的形象在雪人的心中一降再降。 原来,巫族人虽然很强,却也并非是不死的啊! 他们也会受伤,痛了也会惨叫,伤重了也会死亡,有的甚至会逃亡。 他们,不是那么高不可攀的啊! 一些雪人心中有了别的念头,到了此时,有些甚至胆敢和那些巫族人对视了。 他们不愿再像奴隶一样吃最差的食物,干最累最苦最危险的活了。 吉利大巫知道,考验来了,伴随着战死沙场的同胞增多,这些雪人不再像以往那样畏惧他们,这些雪人开始重新定位自己的地位。 这一次,他们拒绝了他的命令,只是一次试探。 吉利大巫大脑飞速转动起来,他要把握其中的分寸,要既能狠狠打击一下雪人的气焰,又要不损失太多。 想到这里,吉利大巫径直走向了一个胆敢和他对视的雪人。 这是一个雪人王,他裂开了嘴,露出满口尖牙,喉咙里发出挑衅般的低沉吼声。 就在吉利大巫距离他只有两步的时候,雪人王突然跳起,朝着吉利大巫扑去。 战斗,结束的很快。 吉利大巫一把扼住了雪人王的咽喉,咔嚓一声扭断了他的脖子。 与此同时,雪人王挥出的爪子带着细密的劲风,这些劲风如刀刃般锋利,将吉利大巫的一条胳膊抽打的皮开肉绽。 吉利大巫脸色不变,心中吃惊,如果和这个雪人王交手的不是他,只是一个巫族勇士,恐怕这个巫族勇士已经死了。 扔掉了尸体,再一次看向周围雪人,这些雪人低下头来,不敢再与他对视。 这还不够! 吉利大巫心中清楚,只是杀掉一个雪人王,威慑力还不够,因为他受伤了。 所以,他伸出手指往周围一指,用别扭的人族语开口道:“你们,随我一起攻下那里。” 他需要展现足够的力量,才能让这些雪人再一次臣服。 第一百八十九章 小虎他娘 鬼哭嘴角一翘,猛虎道人看到了这一幕,疑惑的问道:“你笑什么?” “有条大鱼上来了。”鬼哭笑着说:“如果弄掉了他,你说我们会不会舒服许多。” “不一定。”猛虎道人摇头:“他们或许会为了报仇雪恨疯狂冲击这里,毕竟是有前科的,而到时候,我们的日子恐怕会更难。” “所以这条大鱼是放过了?” “当然不。”猛虎道人舔了舔嘴唇:“弄死他。” “对方实力不弱啊!” “快点就行。”猛虎道人闪烁着异样的光彩:“等会儿他会从哪里上来。” “看他的轨迹,应该会从那里。” “我们过去,我给他当头一棒,你负责偷袭。” “成!” 鬼哭也微微兴奋起来,在一群神射手的面前干掉他们的头领,感觉很有成就感啊! 他们缓缓的移动到了预定的地点,鬼哭放下了宣花大板斧,手搭在了刀柄上。猛虎道人猫着腰,仿佛一只大猫蹲踞在那里。 “上来了。”鬼哭提醒。 “我听到了。”猛虎道人耳朵动了动。 “三……二……” 两人眼睛同时一亮,猛虎道人一跃而起,猛的窜了出去。鬼哭贴地而行,仿佛一条受到惊吓的毒蛇,也同时窜了出去。 正悄悄摸上来的吉利大巫忽然感觉天一黑,一个仿佛猿猴的彪形大汉就从天而降。 一根又黑又大又粗的棒子带着呼啸的风声,在眼前急速放大。 他连忙举起长矛想要挑开那根铁棒,却感觉一股巨力袭来,长矛弯曲到了极点,发出剧烈的呻吟。没等他反应过来,咔嚓一声折断了。 “大意了……” 砰! 吉利大巫先感觉到了一阵剧痛,接着仿佛泰山压顶一般的力量直接把他压的跪倒在地。 肩膀骨头被击得粉碎,他的手臂无力的垂落下来,眼看就要命丧黄泉,那个随时可能收走他性命的彪形大汉却猛然抽身而退。 这时候,吉利大巫才回想起,他不是孤身一人,在他的身后,还有一群射手,他们距离此处也就相隔五十步,这个距离,如果这个彪形大汉不退,他们完全可以做到将箭射进这个阴险的彪形大汉的身躯。 “我还有救。”吉利大巫想着,双腿发力,又要向后跳去,然而,又一道人影突然从那个彪形大汉的身后窜了出来。 伴随着一抹白色的刀光,一把快到让他绝望的长刀劈进了他的小腹。 轰! 吉利大巫倒下了,从废墟的斜坡上滚落下来,两道人影也飞快的退了回去,射手们的见识迟迟到来,射得废墟碎片纷飞。 原本打算和他一同冲锋的雪人们又一次退了回去,巫族人倒是冲了上来,七手八脚的抢回了浑身是血的吉利大巫。 几个长老冲了上来,连忙为吉利大巫止血包扎。 然而,吉利大巫腹部的伤势太过古怪了,那如同瀑布一般喷涌而出的鲜血如何也止不住,眼看吉利大巫的脸色迅速的变得惨白,他们连忙为她服下珍贵的虫丸,这才帮他吊住一口气。 这一支队伍,由于大巫陷入了昏厥,完全失去了方寸。雪人们贼眉鼠眼,聚在一起偷偷的聊着,看向巫族人的目光又一次开始改变。 而巫族普通人脸上的慌乱难以掩饰,勇士们也不知道此时该做什么,茫然的站在那里,没有继续进攻那片废墟,也没有想到去镇压那些越来越嚣张的雪人,并没有去安抚自己的同胞。 射手们也只是呆呆的站着,警戒着四周,这一刻,巫族的弊端毕显无疑。失去了大巫这颗大脑,其他的巫族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来人是祥云大巫,他和他麾下任务最重,伤亡也最重,一个个体力耗尽,完全跑不动了,所以人族撤退,他们没有第一时间追上来,是留在原地休养了一番之后才缓缓跟了过来,却没想到看到了这一幕。 “是祥云大巫,祥云大巫来了!”巫族勇士们发出欢呼,几个聪明的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说着。 祥云大巫神色一变,他们被人族的几百人堵在了这里几次攻不下,吉利大巫冒险亲自带人强攻,结果身受重创陷入昏厥? 明明他们巫族即将胜利,为何这边的局势却突然变得如此糟糕? 祥云大巫有些想不通,他只好说:“带我去见吉利大巫。” 因为虫丸赋予的顽强生命力,在祥云大巫到了吉利大巫身边后没多久,吉利大巫悠悠转醒。 “吉利,告诉我,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祥云大巫半跪在地,抓着吉利大巫的手急促的问道。 “我大意了,他们之中有猛虎道人,还有鬼哭。” 祥云大巫身体一震,顿时明白了,怪不得吉利大巫会如此凄惨。 猛虎道人,这是一个十分凶残的家伙,虽然是人族,长得却像猿猴,体型他们巫族人接近,力量极强,更可怕的是他的速度和敏捷,再加上他手中的那根铁棒,直接导致巫族目前他交手的大巫或死或伤,没有一个战胜他的,即便是古蛇祖巫在他面前也吃过亏,可以说是强的可怕。 而鬼哭,名号没有猛虎道人那么响亮,但也是大名鼎鼎,是他们能记住的少有的几个人名。这个家伙只干了一个大事,差点杀死古蛇祖巫,如果不是救援及时,古蛇祖巫当时已经没了。 根据古蛇祖巫的描述,这人的刀快的像雷霆一样,能够轻松劈开大盾,即便是他们巫族的勇士面对他也难以抵挡一刀,是人族少有的怪物。 这两人联手,吉利大巫没被当场杀死,就已经是足够幸运了。 然而,吉利大巫的幸运很快就到头了,他的血流的太多,即便是虫丸也救不回来了。 跟祥云大巫交代清楚之后,神志就开始模糊,最后在浑浑噩噩中,心脏失去跳动,身体开始变冷。 “大巫。”一个勇士哽咽道:“下令吧,我们要为吉利大巫报仇。” “不。”祥云大巫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道:“我们绕路。” 不能强攻,不然损失必定惨重,而且还不一定攻得下。他们的确人多,但是他们累了。人族累,他们更累,拖着几百斤甚至上千斤的身体打仗,可真的不是开玩笑的。 为何吉利大巫固执的只是让雪人冲击敌方阵地,就是因为他们太累了,而吉利大巫这一支还算好一点的,祥云大巫手下更累,现在连走路都费劲。强攻,那简直就是在拿命开玩笑。 “绕路?” “是!”祥云大巫咬牙切齿的冷笑:“绕路之后,一部分人继续追击人族大军,另一部分人从后面包围猛虎道人和鬼哭,我要活活困死他们。” 废墟后面,搭在刀柄上的手松了下来,鬼哭道:“有个坏消息。” “他们打算强攻?”猛虎道人微微紧了紧手中铁棒。 “不,他们似乎打算绕路。”鬼哭眉头紧皱,重新拽起了萱花大板斧。 “打算困死咱们,追击大军。” “应该是的。” “那就是个好消息。”猛虎道人笑道:“绕路可需要时间的,等他们绕过去之后,大军已经穿过州衙。” “可是咱们困死了。”鬼哭眉头依旧没有松开。 “谁说的。”猛虎道人神秘一笑:“别忘了还有我家小白儿。” 第一百九十章 周皇古怪 说实话,耗子打洞的能力真是强,耗子女王打洞的能力更是强上加强。 伴随着无数耗子钻出废墟,轰隆一声,地面就塌陷出了一个大洞。 死猴子!小白儿在洞底下巧笑嫣然:我来接你了。 猛虎道人率先跳了进去,鬼哭紧随其后,然后向外边一招手,对已经傻眼的众人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啊! 众将士大喜过望,他们虽然存了同归于尽的心态,但是,能不死自然是不死更好。 看着鬼哭一头消失在洞中,其他人也坐不住了,接二连三的跳进洞里。 等到所有人都进了洞,一群耗子涌了出来,最后伴着轰隆一声,洞口塌了。 听到废墟对面的声音,守在此处的巫族人和雪人有些一愣一愣的,不知道对面在干些什么,但他们也不敢过去查看,只是傻站着,谨记着祥云大巫的话,守在这里,不要让里面的人出来就行。 一刻钟后,祥云大巫带着手下气喘吁吁的从街道的另一头出现,随后傻眼了。 人呢?人去哪儿了? 等他走近一看,看到地上明显的痕迹,气得破口大骂:狗日的人族,你们是人,不是兔子,打什么洞啊! 另一头,马去病带着人气喘吁吁的逃窜。 前方传来响箭发出的尖啸声,有敌情! 所有人心头一紧,随后又是一松。根据射出的响箭的多少,他们判断,敌人并不多。 仲羽子明。 在!马仲羽和罗渊同时应道(罗渊的字子明)。 你们为先锋,给孤杀出一条血路来。马去病开口道。 诺!马仲羽和罗渊一拱手,率人往前方杀去。 大公子。马去病又叫道。 陛下。大公子沉声道:有何吩咐。 想必你已经猜出来了吧。马去病打着哑谜。 先前只是疑惑,现在已经确定了,阁下好谋算。 马去病微微一笑,把一块金牌扔给了大公子:到时候还请大公子帮我把那两个犟驴送上船。 我会做的。大公子收好了金牌。 马去病做出了请的手势:请大公子率军先行一步。 保重!大公子率领麾下浩浩荡荡往前而去。 西边传来响箭发出的尖啸之声,北边也传来了响箭发出的尖啸之声。 马去病深吸了一口气,道:弓来。 身边侍卫递来了一张弓,他接过弓,戴上玉扳指,从箭壶中取出了一支箭,这支箭有几分奇特,他并非铁制箭头,而是玉制箭头,让人怀疑其杀伤力。 这支箭,本身就不是用来杀人的。 马去病弯弓望天,一箭射出,伴随着一声破空声,箭矢就在头顶二十多丈的高空中炸开了。 射出一箭之后,马去病把弓扔给了身边侍卫,提起虎头湛金枪,大喊道:随我来。 旋即一拉缰绳,往西而去。 城外,经过上一战,死的死散的散,残存的戎人骑兵全部聚集在了北郊的一片广阔的草地上。 战马低头吃草,有的打着喷嚏,微微挪动了一下步伐。勇士们或蹲或站,调整着长弓,打磨着刀锋,整理着衣甲。 微风吹拂,草木悉悉嗦嗦作响。连人带马总共数万聚集在此,却诡异的安静沉闷。 突然,一声闷雷炸响。 白马开复一跃而起,看向了南方,朝歌城处,一道白光在上空闪耀,气浪翻腾。 终于开始了!到了此时,纷乱的心绪反而平静了下来,白马开复收起已经打磨得洁白如镜的长刀,跳上马背,取出号角,鼓起腮帮:呜呜呜呜~~ 伴随着号角声,勇士们纷纷上马,举着弓箭弯刀,浩浩荡荡冲向了朝歌城。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 马背上,白马开复如此想道。 看着前方的杀戮,古蛇祖巫取出一支箭,嘣的一声将一人钉在了墙上,随后便招来了四五支箭。古蛇祖巫左右的勇士连忙把盾牌挡在了古蛇祖巫的面前,箭矢咚咚咚的钉在了盾牌上。 一声惨叫,一个人族的将士抱着一个雪人从屋顶上滚落。其余的雪人纷纷冲了上去,把那个人族的将士撕成碎片,然而,那个和他一同落下来的雪人也显然活不成了,捂着脖子神情萎靡,鲜血止不住的涌出,爬了半天也没爬起来。 这是一场伏击,来得快去得也快。 死伤了五六个人后,这一支人族伏兵就飞快撤退,仗着对当地的熟悉,狙杀了几个雪人之后,很快就脱离了巫族大军的视线范围。 古蛇祖巫放下了弓,心中诧异,人族的反抗,比他想象中的要强烈很多,几乎每一条街如有伏兵,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支撑着他们,让他们即便城破了,也如此悍不畏死。 忽然,古蛇祖巫看到了一抹亮光,他本能的一低头,三支巨箭从他头顶飞过,身后传来惨叫,回过头来两名勇士被钉在了一起。 古蛇祖巫眼中闪过寒意,抽箭弯弓,只是扫了一眼就发现了这三只巨箭的来源。 在前方五十步开外,有一个酒楼,楼顶一处窗口破裂,隐隐约约似乎能看到里面有人影,还有巨大器械的轮廓,这玩意儿似乎应该叫做床弩。 古蛇祖巫微微一瞄,便射出了箭,一箭破墙而入,只能看到一片腾起的木屑,也不知道射没射中人,不过没关系,身边的射手们会解决这个问题。 一波又一波的箭矢嗖嗖的从众人头顶飞过,然后不断的击中五十步开外的那个酒楼。 伴随着接二连三的打击,酒楼楼顶墙体破裂,瓦片纷纷破碎,轰隆一声,酒楼的屋顶一角直接塌了下来,古蛇祖巫这才一举手,制止了射手们。 一群雪人涌了上去,几下就爬到了酒楼上钻了进去。 很快,一群雪人又出来了,拿着破布般的尸体在古蛇祖巫眼前晃荡着,露出讨好的笑容。 古蛇祖巫微微含首,雪人们便欢呼着一涌而上,很快尸体就消失了。 成功的消灭了几个刺客,古蛇祖巫并没有开心,反而眉头紧皱。 这床弩可不好操控,射击的角度也有限,能如此精准的射向他,想必之前就已经提前预演过了。 古蛇祖巫低下头看了看,立刻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就在后方两部左右,那处明显坑坑洼洼,他之前还没在意,但现在越看越觉得就是那些巨箭打击后留下的痕迹。 准备真充分啊! 古蛇祖巫心中想道:看来,人族早已做好城破巷战的准备了。 至于自己为何遭到刺杀,这他倒没多想,毕竟他最高最壮长得最为明显,不杀他杀谁。 第一百九十一章 后方大营 城外,巫族的大营很安静,与朝歌城截然相反。 巫族人们或者巡逻,或者制造弓箭盾牌,或者照顾伤员,各有事情忙碌。一伙巫族勇士带着雪人,抬着伤员,回到了大营。 守卫将他们放了进去,顺口问道:“战况如何?” 因为受伤,再加上体力消耗过度而导致脱力,勇士脸色一片惨白,不过笑容却也灿烂:“墙破了,咱们的人冲进去了,这一仗稳了。” 守卫喜笑颜开,开心的不得了,连忙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其他同袍,顿时,其他守卫也开心的笑了起来,纷纷的商议起今后的美好生活。 “等我们把人族杀尽,整个南瞻部洲,可都是咱们的了,到时候白天狩猎,晚上吃饱了抱着婆娘造儿子,那日子可美了。”一个守卫闭着眼睛畅想。 “白痴。”守卫中的小队长冷笑一声:“你也就这点出息。” “难道不是这样吗?”守卫疑惑的问道。 “当然不是,我听说人族擅长种粮食。” “粮食,粮食又是什么?” “就是你早上吃的馒头。” 巫族人俘虏了很多人,有逃兵,也有没有南迁的村民。他们自然不能把所有人杀掉吃了,于是留下了一部分有用的。刚好搜罗来的粮食也不能浪费,就交给人族之中会厨艺的,让他们做些能吃的东西。 而其中,馒头最受欢迎。 “哦,原来馒头就是粮食。”守卫恍然大悟。 “是的。”守卫队长看着渐渐偏南的太阳,眯着眼睛道:“我们要俘虏人族,让他们给我们做馒头,让他们帮我们狩猎,让他们帮我们养那些不会反抗的野兽,到时候我们白天锻炼小孩玩,晚上抱着婆娘造娃儿,无聊了再去狩猎,这样一来,即便是遇到天灾,咱们还有储备粮,不怕被饿着,岂不快乐。” “原来还有这种好日子。”几个守卫瞪大了眼睛,他们被守卫队长的描述给惊呆了,不由自主的流下了口水,痴痴的笑着,想象着美好的未来。 守卫队长也同样露出了痴傻的笑容,他自然没那么聪明,想不出那样美好的未来,这一切都是一位勇士给他说的。 脚下,微微震颤,将守卫队长惊醒。 他有些疑惑,趴到了地上,用手感应,地面震颤的越发厉害了。 守卫队长的举动那几个守卫一脸疑惑,猛然间,守卫队长回过头来,然后看到的,是一顶顶巨大的皮毛组成的帐篷,他的目光透过帐篷,然后看到了冲天而起的尘土。 黄色的尘土弥漫,浩浩荡荡而来,已经淹没了半边天。 守卫队长神色大变,高声叫道:“敌袭!!!” 在北边,都以万计的战马践踏着大地。 满地的野草被踏得粉碎,马蹄上染上了绿汁,扬起的尘土冲上了云霄,伴随着一声声的号角,每一位骑士之间被分得很开。 白马开复骑着战马靠近了一个浑身铁甲的年轻人:“道长,等会儿就靠你了。” “嗯。”年轻人微微颔首。 其实,那年轻人不是什么年轻人,他已经三百多岁了。他也不是什么道长,是天师府的银牌。 天师府大部分人都走了,还有一小部分人留了下来,他就是那一小部分之中的。之所以没走,甚至可以说是违令,自然是有原因的。 生他养他的家,就在此处。 年轻人取出了一块漂亮的玉符,用绳子将其挂在了箭杆上。 手握玉符,注入妖气,将其激活,随后搭在了弓上,默默的等待。 前方,巫族的大营一片混乱。 大门被紧紧的闭上,几十个射手在大门上方的阁楼中聚集,看着飞驰而来的数以万计的骑兵,张开了手中的弓。 砰! 一圈圈白色的气浪扩散,巨大的箭矢撕裂了空气,转瞬间就到了面前。 噗噗噗噗…… 人族骑士们在这样的箭矢面前毫无抵抗能力,被轻易的洞穿,有的一支箭甚至连穿几人,最后一人连人带马的被钉在地上。 刹那间,人仰马翻,无数匹战马翻倒在地,上百人落下了马背。 对面除了巫族射手,其他巫族的普通人也纷纷登上了墙,提着骨矛石矛斧头石头等武器等待着骑士们的接近。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步…… 阁楼中一连串弓弦震颤声,一支巨大的箭矢射入了人群之中,又是一阵人仰马翻,箭矢掠过的地方,好多匹战马背上的主人瞬间就不见了踪影,只有漫天的血珠洒落。 巫族射手的威慑力,实在太强,没有一个戎人控弦勇士不害怕的,但是没办法,他们没有后路,他们的家人在中原人的手中,他们必须要榨干自己体内的每一滴血,如此,才能换来家人在中原的平安。 五十步,够了! 马背上的射手们纷纷张弓如满月,墙上的巫族人也同时甩出手中武器。 白马开复不远处的那个“年轻人”瞬息之间射出一箭,然后收起弓拔出了背上的一对铁戟。 喊杀声,瞬间充斥整个巫族大营的上空。 双方射出的箭矢以及投出的武器在半空中交错而过,纷纷落向了对面。 无数的血花绽放,无数的惨叫声响起。 伴随着一声轰鸣,营地的大门被瞬间炸开。 火光与浓烟之中,大门上方阁楼垮塌,两个射手掉落下来,其他射手也是东摇西摆,有的摔倒,有的连忙扶住身旁的柱子或者墙壁。 一部分戎人聚拢起来,冲向了城门,一部分四散开来,沿着城墙边射边跑,往其他地方走去,最后一部分直接跳下马背,冲到了墙下甩出钩锁叼着刀开始攀爬。 白马开复一马当先的冲进了营地,首先遭遇的就是从四面八方而来,想要堵住门口却又显得战战兢兢的巫族老弱。 雪亮的弯刀扬起,对面那些人个头很高,白马开复甚至不用弯腰,直接轻轻的挥出手中弯刀就是。 一条血线浮现,在凄厉的叫喊中,绽放的血花里,第一个肉搏战的牺牲品出现了。 长矛,弯刀,战马,火焰…… 戎人如洪水一般融入了这个营地,他们高举弯刀,大肆杀戮,挺着长矛,戳穿柔软的肉体,扔出火把,燃烧一切可燃的东西。 很快,大半个营地都被他们搅得一塌糊涂。 戎人如此作为,自然也是不可能不付出代价的。 巫族人和雪人远远不是那些中原农夫能够比较的,他们更加悍勇,更加野蛮,更加强壮,不顾一切的冲击下,戎人伤亡惨重。 这注定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战争。 第一百九十二章 半路拦截 先砍一刀江南烟雨第一百九十二章半路拦截远望大巫和毒虫大巫一样,是罕见的矮个子大巫,而远望大巫更矮,甚至身高不足一丈,在身材普遍超过一丈的巫族中,明显是个侏儒。 他的战斗力,可以说是所有大巫之中最弱的,智商也不是很高,但他有一个优点,是所有大巫无法企及的,那就是能跑。 他不仅跑得快,而且体力十分充沛,短途冲刺超过战马,长途跋涉超过了大多人族。 远望大巫留守在了大营中,古蛇祖巫命令远望大巫,只要大营一旦有变,立刻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他。 因此,战事刚刚发生,远望大巫第一时间就冲出了大营,双腿如同生风,犹如在草上飞,飞快的甩掉了几个盯上他的骑兵,径直奔向朝歌城。 眼看朝歌城越来越近,远望大巫跑得越发的快了,只要第一时间通知古蛇祖巫,古蛇祖巫这边抽出人来回援大营,大营那边就有救,说不定还能把那些烦人的骑兵留下。 我要立功了! 远望大巫露出满口尖牙,脸上生出愉悦的表情。每一次,他要成为英雄,他要让曾经看不起他的那些大个子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 然而,一个孤身持剑的人族女子出现在了前方,刚好挡住了去路。 她身形修长,穿一袭已经分不清颜色的肮脏长裙,头上带着挂着薄纱的斗笠,微风吹拂,斗笠微微扬起,露出了一双红润紧抿的双唇。 这个女子很美,在这充满厮杀的战场不远处,就仿佛一株寒梅傲立于世。 那刻在骨子里的强大,就算是以巫族的眼光来看,都算是一个美人。 但是,现在远望大巫已经顾不得欣赏她的美了,这个女人,挡住了他的去路,所以,他要把这个美丽的人族女人在一瞬间摧毁。 呛! 一双弯刀拔出,对与其他巫族人来说,人族的武器尺寸不符,使用起来很别扭,但对于身高不足一丈的他来说,刚好合适。 远望大巫此时仿佛一只螳螂,一对弯刀横在了身体两侧,一跃而起,就好像天空滑翔,直扑这个美丽的女人。 这个女人没有半分畏惧,她的性格一点也不像其他胆小的人族女人,反而像一名战士,面对强敌正面拔剑。 她的剑好快,远望大巫只看到白光一闪,女人仿佛一片树叶被风吹起,那一口剑就笔直的迎着他的胸口刺了过来。 “看来是我小瞧你了,女人。”远望大巫嘴角向上扯起,双刀往胸前一横,交错着迎向了那口剑。 他决定了,这个女人他不会杀,他要将这个女人俘虏。 女人的剑的确很快,但她毕竟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人族的女人。而自己,可是男人,是巫族的男人。 刀剑相撞的那一刻,感受到刀身上传来的无可抵挡的力量,远望大巫一双眼珠子瞪得差点滚落出来。 这样小巧的身材,怎么会有这样的力气? 虎口剧痛,已然撕裂,迸溅的鲜血染红了刀柄。两把刀就像是两只渴望自由的二哈,使劲的想要挣脱他的束缚。 不,是已经挣脱了。 双刀脱手,空门大开! 一剑毫无阻碍的灌入他的胸膛,剑身迸发出奇异的力量,伴随着一圈圈波纹在体内荡漾开来,体内的妖气、血肉、骨头被吹拉枯朽的瞬间摧毁。 砰的一声闷响,远望大巫伤口就仿佛埋了炸弹,一下就炸开了。 耀眼的血光从后背喷射,碎肉与骨头就仿佛从霰弹枪的枪口喷出,噼里啪啦的将满地的野草打得碎片纷飞。 女子优雅的一转身,裙摆飞扬,露出了沾满泥点的小鹿皮靴。让过了扑来的尸体的同时,还从尸体内抽出了她手中的青竹剑。 身后传来扑通一声,尸体落在了地上,女子这才轻飘飘的用脚尖在野草上一点,又飘出了一丈多远,尽量的绕过了一片血肉横飞之地,这才踏实的落在地上。 甩起一朵绚烂的剑花,利索的甩掉了剑身上的血迹,这才收剑回鞘。 回头看去,两把凌空打旋的弯刀终于落下插在了地上,一股清风扬起,垂落下来的薄纱飘扬,露出了一张娇俏又不失英气的脸庞。 是采薇。 她眉头微皱,有些疑惑:“这个巫族人,怎么这么矮?” 只是略微思索了一阵,采薇便不再去想了,而是重新把目光放到了朝歌城中。 今天早上,她刚想想办法进城,来到此处,才发现,城墙上已经打成了一片。 还没等她想出什么好主意,朝歌城就被攻陷了,被攻陷得如此之快,让采薇猝不及防。 她想进城,但想进去实在很难,就算是勉强进去了,说不定还可能给鬼哭添乱。 可是不进城,又实在放心不下鬼哭。 她赤仙子只好不断使用玉符联系风长老那边,可一时半会儿怎么也联系不上。想想也是,现在风长老一定很忙吧,恐怕根本抽不出精力来回复她! 采薇长叹一声,不经意间看到了一群正从城中撤出来的巫族伤员,他们被人或者搀扶着或者干脆抬着,往大营那边去。 采薇只是略微思索,便偷偷摸摸的摸了上去,她也只能用这种方法尽可能的帮助城中减少微微一点压力,同时说不定运气好还能抓到一个俘虏,也有可能问出一些话来。 就在这群伤员和护送伤员的护卫们距离朝歌城稍远一些的时候,一直偷偷摸摸跟在后面的采薇发起了攻击。 她身形极快,一瞬间就接近了他们。 两剑抹掉了两个外围的雪人的脖子,随后一跃而起,一剑正中一个巫族勇士的胸膛。 伴随着突然炸开的伤口和喷涌的鲜血,采薇一踏这具新鲜的尸体,在半空中突然一个横移,躲掉了一把被甩来的斧头,刚一落地,就有好几把兵器袭来。 采薇面无惧色,鼓起体内妖气,青竹剑剑身一颤,旋即身体一转,一剑犹如一轮满月在地面升起。 接着,几把回来的兵器同时破碎,碎片子弹般打向周围。 随着一连串的惨叫,采薇向前飞掠,又杀几人。 由于手段太过残忍,造成的伤势实在可怕,剩下的十几个雪人受不住了,当即逃跑。 留下了几个瑟瑟发抖的巫族老弱和一群动弹不得的伤员。 采薇满心以为能问出什么,然而等她问的时候才发现语言不通。 人族语和巫族语可以说是一脉相传,只要掌握其中关窍,就能很快掌握对方的语言。但只要无法掌握其中关窍,听不懂就是听不懂,无论你怎样努力都听不懂。 双方鸡同鸭讲,采薇什么也问不出来,然后她就犯难了,面对一群投降的巫族人,该怎么办? 放掉不好,杀了,看着不断给她磕头的巫族女人,和几个瑟瑟发抖被巫族女人护在身后的巫族小孩,又实在不忍心。 啪嗒…… 因为动作太大,一条被烤熟的腿从巫族女人的衣兜里滑落出来,上面,还有清晰的牙印。 顿时,采薇瞳孔猛缩…… 第一百九十三章 王不见王 面对人族将士的偷袭,古蛇祖巫渐渐的变得不耐烦了,干脆狠下心来,不顾手下的体力,遇到稍微可疑的地方,便用弓箭和投掷物进行打击,如此一路横推,虽然体力消耗很大,但效果极好。 那些伏兵或死或伤,被打的狼狈逃窜,古蛇祖巫麾下伤亡锐减,推进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在将近午时的时候,古蛇祖巫遇到了马去病率领的两千御林军和五千镇边军。 他们隔街而望,古蛇祖巫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身穿金甲的人就是俘虏们口中的大周国君。同样,马去病也认出来了,那个身材最为高大的巫族人就是那些巫族俘虏口中的祖巫。 两人眼中同时闪过浓烈的杀意,四目相交,电光闪烁。 马去病毫不犹豫,举起了手中虎头湛金枪,双腿用力一夹,战马双蹄扬起,伴随着一生长长的嘶鸣,高高扬起的双蹄落地的一瞬,也仿佛一道闪电直冲而来。 这一刻,他周身的金甲爆射出耀眼的金光,身后的众将士,也被金光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膜。将士们一股力量从体内诞生,发出兴奋的怒吼,跟着马去病一同发起了冲锋。 古蛇祖巫心中疑惑,身为一国领袖,为何要亲自断后,将自己置于如此险境。而且根据他的情报,马去病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族,体内并没有妖气,可是现在,那扑面而来几乎肉眼可见的浩瀚妖气又是从何而来的。 尽管疑惑,古蛇祖巫还是发出一声怒吼,率人迎了上去。 只是两个呼吸,双方就重重的撞在了一起。 大盾顶住冲击的战马,长枪穿透结实的肉体。 这一刻,马去病仿佛战神。 他身上的金光闪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双臂发力,肌肉鼓起,只是一枪就穿透了一面大盾,后面的巫族勇士发出痛苦的吼叫,然后被他一枪挑翻在地。 接着他一头撞进了人堆里,大枪在半空轮圆了来了一记横扫千军,将两个靠近的巫族勇士抽翻在地。 古蛇祖巫趁机射出一箭,然而如此近的距离,他射出的那一箭却被马去病一枪挑开,顿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眼角抽搐。 马去病当真强的过分,一杆大枪连扎带砸,全无一合之敌,只是片刻,已收割十余性命。 劈波斩浪一般横冲直撞,巫族强悍的防御愣是被他一人杀开了一条缺口。后面的骑兵涌入,将缺口扩大,终于,巫族的防线被彻底击破。 古蛇祖巫坐不住了,亲自上前厮杀,勉强抵住马去病,这才挽回颓势。 战马停了下来,骑兵失去了冲击力,渐渐的,开始落于下风。 而就在此时,道路两旁屋顶突然有射手出现,一张张强弓劲弩瞄准下方,伴随着马去病的一声号令,箭如雨下。 古蛇祖巫身边勇士连忙举起大盾,只是片刻,盾牌上就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矢。 而其他人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面对着如雨的箭矢,即便是巫族人强悍的生命力也扛不住,数以百计的巫族人和雪人被割麦子一样射翻在地。 几波箭雨射完,街道上一片哀鸿。骑兵们借此机会调转马头,准备撤离出去。 不能就让他们这么离开! 古蛇祖巫心中焦急,匆匆吩咐了几句,然后连忙带人踩着尸体追了上去。 古蛇祖巫追击的同时,巫族大军的反击也到了。巫族射手将目标对准了屋顶的人族射手,同时,擅长攀爬的雪人也迅速的朝着屋顶爬去。 人族射手陷入了两难,他们如果将目标对准巫族射手,雪人就会爬上屋顶,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而如果他们将目标对准雪人,射杀雪人的时候难免探出身体,便会成为巫族的目标。 顿时,人族射手大乱,原本整齐的箭雨也变得散乱,很快,雪人趁机爬上屋顶,和人族射手展开残酷的肉搏。 古蛇祖巫带着人追逐骑兵,他们趁着骑兵还没完全跑起来,大肆杀戮,可终究,只是杀掉了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剩下的一大部分,逃出了这条街。 古蛇祖巫想要继续追逐,迎面却撞上了长枪如林,大盾如墙的重步兵,差点撞了个头破血流。 这些身上镀了一层金光的重步兵和往日截然不同,他们的伤害更强,防御更高,一时间竟然顽强的抵抗住了古蛇祖巫所率领的大巫和勇士。 此时,水门处,马仲羽和罗渊正在焦急等待。 马仲羽来回走动,一边走动还一边喃喃自语:怎么回事,怎么陛下还没到。 罗渊也是心中焦急,来回的摩擦着他手中的双鞭。 而就在此时,一个百人将一脸焦急的跑了过来:不好了将军,后边打起来了,陛下有难。 马仲羽和罗渊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急吼吼的就要带着兵回援。 而焦急的两人却没发现,他们身后有几人神色诡异。 还没等马仲羽和罗渊发出命令,他们几乎同时感觉后颈一痛,眼前一黑,就一头栽倒,被身边护卫连忙扶住,这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马仲羽与罗渊麾下将士大哗,眼看就要发生冲突,大公子高举金牌站了出来:陛下有命,全军上船撤退。 等到马仲羽和罗渊悠悠醒来的时候,他们乘着船就已经快到河对面了。 不由得,悲从心来,马仲羽流泪痛哭:陛下啊! 他眼睁睁的看着朝歌城越来越远,剧烈的无力感弥漫心头。 船身一晃,靠岸了。 马仲羽行尸走肉一般下了船,只觉得世间的一切都了无生趣,他心想:或许,我应该陪着陛下而去。 仲羽,怎么如此模样?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马仲羽微微一愣,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马去病一身龙袍,在护卫的簇拥之中,正满脸含笑的看着他。 马仲羽呆住了,看了看河对面的朝歌城,又看了看近在眼前的陛下,脑壳里一片浆糊。 怎么有两个陛下?马仲羽惊叫出声。 马去病神情复杂,来到了马仲羽身边,迎着风,看着河对面陷入一片火海的朝歌城:那不是孤,那是太祖。 第一百九十四章 火烧朝歌 朝歌城中,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还留在城里的将士们顶不住了。 他们身上的金光接连破碎,然后疲惫和伤痛充斥全身,一瞬间就击溃了他们。他们手中武器落地,然后毫无抵抗的被杀死。 重步兵们撤退,骑兵又一次动冲锋。 一场惨烈的厮杀后,这一次,没人解围,除了冒牌的马去病和寥寥几个骑兵之外,其余的全部沦陷,竭力抵抗之后金光破碎,最后被轻易杀死。 屋顶上的射手们也遭遇了灭顶之灾,被雪人近身之后,他们只能拔刀抵抗,然而下面还有虎视眈眈的巫族射手。 很快,屋顶的射手也全军覆没。 人族将士节节败退,一路退走,一直到了南边的水门。 水门处空无一船,残存的千余将士背水而立。 古蛇祖巫人情复杂的看着那个金甲男人,开口大声道:“人族的领,你被他们抛弃了,投降吧,你们都是勇士,我不杀你们。” 打到现在,这些人族将士竟然没有一个投降、逃跑的,而现在看他们的模样,显然已经准备好了拼死一搏,古蛇祖巫不愿让自己的族人和这群陷入绝境的野兽搏斗。 冒牌的马去病没有说话,只是站在最前方,长枪向前一指。 “杀!” 伴随着惨烈的吼声,沐浴在金光中的将士出最后一次冲锋。 冒牌马去病冲在最前方,拨开纷飞而来的箭矢与投掷物,一头撞进了人群中,几个雪人被撞飞出去,随后他一枪刺破了一个巫族勇士的喉咙。胯下战马出一声惨叫,金光破碎的同时向下倒去。马背上的冒牌马去病被甩飞了,半空中,几个雪人扑向了他,然而被他一枪凌空击爆,血肉如雨点般洒落。 他刚一落地,一群人就围了上来,兵器碰撞之中,金光大放,巫名持盾的巫族勇士和九个雪人惨叫着倒飞出去。 冒牌马去病看着古蛇祖巫,大步而来,然后被两个大巫合力挡住。 看着两个大巫被压着打,即便其他勇士上前也无法解围,古蛇祖巫心生安逸寒意,大叫道:“人族的领,投降吧,你的部下已经快死光了,你难道忍心看着他们白白死在这里吗?” 此时,冒牌马去病已经是孤军深入了,在他身后,那些沐浴金光的将士起了一次次的冲锋,已有数以百计的人倒下了,却始终无法冲到马去病的身边。然而,他们就像是吃了迷魂药似的,不惧痛苦与死亡,只要身上的那一层金光不碎,就始终在挥动着手中的武器,一次次的冲击下,让巫族大军死伤惨重。 然而,古蛇祖巫劝降的话语没有起到半分作用,这个冒牌的马去病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上一眼正在为他拼命的将士,反而趁着一个大巫的一个不注意,一枪扎穿了他的胸膛。 枪杆金光大作,这个大巫如同被炮弹击中,胸膛炸开,露出了一个人头大小的大洞。 一个大巫倒下了,剩下的那个大巫自然不能抵挡,两三下就陷入了险境。 古蛇祖巫连忙朝着金光中的人影射出一箭,巨大的箭矢却被一枪打得粉碎。 随后枪头一转,击碎了剩下的那个大巫手中长矛的同时,也击中了他的胸口。 这个大巫胸膛凹陷,双脚离地后倒回出两丈多远,这才重重的摔在地上,呕吐鲜血,进气多而出气少,眼看已经不行了。 十余个勇士持着大盾挡在了古蛇祖巫的前方,然而只扛了两下,就被击碎了盾牌,惨死在了金色的长枪下。 古蛇祖巫趁机偷袭,取下挂在腰间的铁锤朝着金光中的人影就砸了下去。 然而,被一只手抓住了锤头,锤子动弹不得。 古蛇祖巫双目圆睁,这是他第一次在力量的较量下被碾压惨败。 就在他心生绝望之际,一支箭击中了冒牌马去病的胸膛,他后退了一步,又有几箭接踵而至,接连击中他的胸口,他被一箭又一箭射得连连后退,直到身上金光破碎,半跪在了地上,手中长枪落地。 与此同时,其他将士身上的金光也接二连三的破碎了,他们绝望的吼叫着,然后被轻松杀死。 终于结束了! 古蛇祖巫看着面前跪倒的人影,心有余悸。 不过很快,他就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血,明明这个人被好几只箭贯穿身躯,却没有半点血流出。 古蛇祖巫走近了两步,仔细一看,大惊失色,忍不住叫到:“你不是人族的领,你是谁?” 面前的这个人,哪里是个人,分明就是一个泥塑。他被如枪般的巨箭穿透胸膛,于是裂纹遍布全身,那些裂缝里,不断有灰尘落下。 “我是这座城的城隍。”泥塑说道。 或许算是这个世界上最独特的城隍之一了,他是城隍的同时,也是大周的开国国君,因此力量极强,在北风之中,大河以北的城隍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他得以残存,并且还有如此战斗力。 不过,随着他的力量耗尽,朝歌城彻底沦陷,他也即将消失。 “城隍,城隍又是什么?” “等你往南走,你会明白。” “往南走,什么意思?” “在南边,像我这样的城隍,几乎一城一个,你见多了,自然知道城隍是什么了。”眼前的泥塑身上的泥块不断剥落,他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让古蛇祖巫不寒而栗,只听他继续说:“当然,前提是你能活着出去。” “活着出去?”古蛇祖巫心中越不妙,一脚踢碎了面前这个泥塑,大叫:“走,快点,我们快点撤出去。” “火!”凄厉的叫声从后方传来,古蛇祖巫回过头来,便看到了北方火光冲天,漆黑的浓烟弥漫了天空。 不,不只北方,东边与西边也有,而且那些火焰,正在朝着这边蔓延。 古蛇祖巫目光又转向了南边,南边横在眼睛的是一条大河,大河水流很急,更要命的是,水面上漂浮的一座座大船,大船上,弓弩手已经待命。 “跑起来,跟我走。”古蛇祖巫感受了一下风向毅然决然的带着人朝着西北方跑去。 眼看,就要在两片火海的夹缝中逃出去了,一只大鹏鸟划过天空,无数晶莹的玉符落下,然后在古蛇祖巫等人绝望的目光中,玉符炸裂,火光喷射,燃烧了前方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将两片火海连接在了一起,堵住了去路。 古蛇祖巫满脸绝望,重重的跪倒在地。 /txt/87369/ 。_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一百九十五章 时机未至 在河边码头处,马去病负手而立,看向河对岸熊熊燃烧的烈火,遗憾的叹了一句:“可惜了。” 一只大鹏鸟俯冲而下,化作风长老从天而降,落到了马去病身边。 马去病问道:“敢问道长,何时下雨?” 风长老答道:“我观天上云层,恐怕很快就会有大雨。” “真是遗憾,时间不对啊。” 他本来准备等这一场大雨过后,再来一场诈败,可惜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巫族人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遗憾了一会儿,马去病看向身边之人:“走吧,快下雨了。” 风越来越大,火也越来越大,大河之上波涛也变得汹涌,天色愈发昏暗,一场大雨的征兆已然十分明显。 但是,绝望之中的古蛇祖巫根本就没发现这些变化,现在他已经被烈火包围,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浓烟滚滚。剧烈的咳嗽声响彻耳边,不远处还传来惨烈的哀嚎。 他遵循着本能踉踉跄跄的火中跑着,一头撞进了一栋房屋,然后撞到了一个水缸,清凉的水在水缸中晃荡。 古蛇祖巫脸上露出狂喜,他揭开盖子,伸手舀了一捧水,清凉的水滋润了充满灼热感的皮肤,他脸上笑容愈加灿烂。 古蛇祖巫努力的镇定下来,抱着水缸在屋里如同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碰破了两堵墙,躲开屋顶纷纷往下掉的燃烧的木材,终于让他找到了一床被子。 一缸的水被泼到了被子上,他裹上被子低头闯了出去,然后努力寻到了一个低洼处,像个缩头乌龟一样默默的等待着命运的抉择。 被子上的水被迅速蒸发,冒起腾腾白烟。古蛇祖巫脸一片通红,神智已然恍惚。 忽然,一滴水落到了他的脸上,他抬起了头,更多的水滴穿透浓烟落了下来,古蛇祖巫喜极而泣,大笑声在上空回荡,久久不能停歇。 好大的一场雨,雨滴从乌云中落下,伴随着闪电雷鸣,蜂拥着冲向大地,让人不由得怀疑天河决堤。 嚣张的火焰面对这铺头概念而来的雨水,疯狂的挣扎,蒸发了无数水滴,滚烫的蒸汽弥漫整个朝歌城的上空。 可是伴随着那些易燃物接连被水淋湿,火焰终究渐渐熄灭,无奈的冒出黑烟,以做最后的抗议。 古蛇祖巫掀开身上已经焦黑的被子,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借助着雷霆的亮光,看着周围的一切,神情恍惚。 周围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刚刚熄灭的火堆冒出袅袅黑烟。一道道人影晃动着站了起来,就犹如一个个荒郊野鬼。 哭泣声,狂笑声,混在了雨声中,让此地更显绝望,呛鼻的烟味浓香的肉味不断诉说着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死亡的气息,是如此浓郁,浓郁到让人窒息。 古蛇祖巫摇摇晃晃的走了两步,便一头摔倒在地。雷光褪去,四周一片漆黑,他在地上摸索着,然后摸到了刚才绊倒自己的尸体。 这是一个同胞的尸体,他很高,大概一丈五以上,也很壮,身上充满了结实的肌肉,皮肤上面部的伤疤见证了他的勇武。 如果如今,肌肉失去了弹性,皮肤也没了水分,血管中的血液不再流淌,胸中的心脏自然也不再跳动。 好一个勇士,就这样死了,死的如此憋屈。他不是被烧死的,肌肤上灼烧的痕迹虽然多却并不致命,他是被浓烟呛死的。 古蛇祖巫悲从心来,即便现在脱离了危险,他还清楚的记得那无尽的浓烟扑面而来,任凭他如何强壮,也变得无力。任由他如何的坚强,也不由自主的涕泪横流。鼻孔里喉咙里那可怕的灼烧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逝去,这又是何等的折磨。 他不敢想象,有多少同胞是在如此可怕的情况下凄惨绝望的死去的。 好恶毒的人族! 古蛇祖巫红着眼睛咬牙切齿,内心却又不得不生出恐惧。 好强大的人族,强大到他看不到一点胜利的希望。 雨越来越大,古蛇祖巫浑身已经湿透,衣服粘在了皮肤上,伤口发出阵阵刺痛,他用力的抱紧了尸体,在雨幕中瑟瑟发抖。 而此时,在地下一片忙碌。 一场大雨顺着洞口流入了地下洞中,雨水浸湿了泥土,泥土变得十分柔软。 鬼哭他们在地下就犹如鼹鼠一般,后面的紧紧的拽着前方的衣摆裤腰带甚至干脆摸着屁股,一个接着一个,串成了一起,在洞中摸黑前行。最前方,老鼠带路,在潮湿的洞中飞速前行。 终于,泥土变得干燥,闷热的空气也变得通畅。一群人钻出了洞,同时松了一口气。洞的外面还是个洞,不过变成了一个山洞。山洞还算宽敞,就是里面的味道有些难闻。 外面哗哗的雨声让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走着走着泥土就变得柔软泥泞起来,原来是下雨了啊! “小白儿,我们现在在哪里?”一片黑暗中,猛虎道人大手摸了摸小白儿柔软的秀发,小白儿一脸嫌弃的推开了猛虎道人的大手,娇嗔道:“死猴子,你的手好脏。” 然后,掏出秀帕,细细的把猛虎道人的手擦干净,然后再把这大手放在了自己的头上。 猛虎道人又重新细细的抚摸小白儿的秀发,尽量柔声问道:“小白儿,现在我们在哪儿。” “在西郊外,往南走十里路就是一个不久前废弃的渡口,我在那边藏了一艘船,只等这场雨过去,咱们就可以乘船过河了。” 说话间,小白儿眼睛忽闪忽闪的,一脸渴求夸奖的表情,尽管在黑暗中,猛虎道人看不清,但长久和小白儿相处下来,又如何不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夸奖道:“我家小白儿最棒了。” “嘻嘻!”小白儿脸上泛起红云,笑得那叫一个甜蜜。 “终于摸对了。”不远处,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然后,柔和的白光照亮了四周,光源却是一块玉符。 说话的是一个道士,算起来应该是猛虎道人徒孙的徒弟。猛虎道人决定留下来后,他也跟着一起留了下来。 “师祖你看,有光……”话说到一半,他看到了连忙抽手的猛虎道人以及一脸愤怒的小白儿,而周围,那一双双投过来的目光就像是看白痴似的。 “抱歉,打扰了,这个…这个……哎呀!”这个年轻的道人发出一声浮夸的叫声,摔倒在地,然后光芒熄灭:“不好了,我的玉符不见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两败俱伤 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没过多久就消停了。云消雨散,鸟雀齐鸣,雨后清晰的空气让人神清气爽。 城中的大火已经全部熄灭,可是火焰经过的痕迹并未被雨水冲走,依旧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古蛇祖巫尸体轻轻的放在了一旁,这时候,他才来得及看清尸体的模样。 这个人,是一位大巫,肉搏能力一般,精通箭术,能隔着百步用箭击中一颗苹果,准的吓人。他和古蛇祖巫关系一般,不远也不近,平日里没什么交集,遇到了也会有好的点头。 可古蛇祖巫还是把宝贵的射手交给他统领,就是因为他恪尽职守的性格,而且他也确实有统帅射手的能力。 而如今,如此有能力的大巫,却死得如此憋屈,被烟活活熏死。 “祖巫……古蛇祖巫……” 远处传来叫声,古蛇祖巫站了起来,用力的挥手:“我在这儿。” 声音格外嘶哑,就连古蛇祖巫自己都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的时候,他才察觉嗓子剧痛,应该已经被烟熏伤了。 一群人匆匆往这边赶来,随后,就被吓坏了。 满地的尸体和废墟几乎融为了一体,好多尸体都被烧得面目全非,只能勉强分清种族。 雨后的积水沿着小沟冲刷而下,积水浑浊,带起了废墟的灰尘。 尸体,太多太多了,他们甚至需要小心翼翼的前行,才不至于踩到尸体。 哐当一声,一旁的响动把他们吓了一跳。他们连忙挥起长矛对准那边,然后就看到一只大手掀开了一块未燃烧完的木板,木板后面露出了一张焦黑的面容,看其大小,可以分辨是的巫族人。 这群人愣了一下,旋即扔掉兵器,七手八脚的把人从废墟中拖了出来。 这人被拖出来后,躺在地上,张大了嘴巴,一脸痛苦又贪婪的呼吸着。 周围66续续传来响动,古蛇祖巫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躯,也加入了救援之中。 越来越多的人朝着这边聚集,很快,大片大片的废墟被掀开,一具具触目惊心的尸体展露在众人面前。 惨,实在是太惨了。 “如何。”古蛇祖巫神情疲惫的坐在了一块石头上,一旁,一个年迈的长老显得有些犹豫。 “说吧。” “只救起了二百四十五人,其中,恐怕有百多人都撑不过今晚。” 古蛇祖巫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五千多族人,大多还是勇士,就这么葬身火海了。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道:“雪人呢?” “有六百多。”长老目光闪烁:“那些雪人……有些不对劲。” 古蛇祖巫开始回忆在火海中的情形,火海中,他们看起来似乎比雪人更加脆弱。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他们太高了,体型太大了,受到火焰与浓烟的影响更多。看到巫族人如此柔弱的一面,那些雪人难免不生心思。 “雪人啊!”古蛇祖巫琢磨了一下,冷酷的说:“雪人无一生还,记住了吗?” “记住了。”长老微微颔,随后又问:“让谁去办。” 古蛇祖巫琢磨了一下,开口到:“你去通知吉利大巫,让他去处理。” 吉利大巫天性冷酷无情,对待异族人更是残忍,由他来办正好。 “吉利大巫……恐怕,他来不了了。” “怎么了?” “他死了。” 古蛇祖巫眼角抽搐,问道:“祥云大巫呢?” “祥云大巫倒是在。” “让他去办。” “诺!” 面容苍老的长老飞快的离开,古蛇祖巫看向不远处徘徊的一个勇士,开口道:“你是谁?” “我是冰川,勇士冰川。” “冰川勇士,你找我有事?” “是。” 古蛇祖巫眉头微皱:“有什么事就说,别唯唯诺诺的。” “启禀古蛇祖巫……”冰川勇士鼓起勇气说道:“是从大营那边来的。” “大营那边。”古蛇祖巫心头一突:“大营那边是不是生什么事了?” “那些骑着马的人族人突然杀了出来,烧了好多帐篷,也杀死了好多人,粮食也烧了许多,就连…就连巴罗祖巫的大山也被……” 大山,是巴罗祖巫的大象,由于它太老了,而且也太显眼了,所以巴罗祖巫并未带走它。 古蛇祖巫只感觉眼前黑,声音嘶哑的问:“远望大巫呢?他为何没来通知我。” “远望大巫…远望大巫他第一时间就跑出大营去通知您了,可是后来援兵迟迟未至,没有办法,我们只能等到杀退了那些骑马的人后,这才过来,然后在半道上就现了远望大巫的尸体,他…他被人杀死在了半道上,半道上不止有他的尸体,还有好多族人的尸体,女人小孩都有……” 冰川勇士絮絮叨叨的说着,古蛇祖巫却已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他双眼茫然的望着前方,感觉一切都在你自己远去。 浑浑噩噩的,随着那对人马离开了这座已经成了一片废墟的州城,回到了大营。 州城那边是大地狱,而大营这边是小地狱。 一堆行尸走肉默默的收拾着一片凌乱的营地,把倒在地上的木桩重新立起来,把尸体堆在了一起,捡起还未损坏的武器…… 等看到大军归来,他们终于停了下来,一双双悲伤到了极点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古蛇祖巫。 古蛇祖巫率先走进了营地,一个只剩下一条胳膊的女人突然冲了过来,用力的抓住古蛇祖巫的条胳膊,手指深深的嵌进了肉中。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现在才回来…为什么你们现在才回来啊!晚了啊…真的晚了啊,十四个孩子,活泼强壮,他们从北居泸州走到这里,一路吃了多少苦头,遇到过多少危险,都撑的过来,可是就在不久前…只剩下了三个了,只剩下三个了……” 古蛇祖巫当了张嘴,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狂的女人,无数的理由被卡在了喉咙里。 当时他正急着扩大战果,后又中了陷阱,险死还生。远望大巫被人半路劫杀,导致未能及时把消息送到…… 那些都是理由,十分正当的理由。 可是,在面前这个浑身是伤,独自抚养14个失去父母的孩子的独臂女人,这些理由他通通都说不出来,他只能低下高贵的头颅,然后沉默。 女人瘫倒在地,嘴里低喃:“没了,都没了……” 低低的哭泣声,在大营中蔓延。 满身泥浆与灰尘,刚刚从战场下来的巫族勇士们和古蛇祖巫一同垂下了头颅,自责羞愧。 只是,聚在一起的雪人们静悄悄的看着这一幕,神情越诡异。 第一百九十七章 高人将近 朝歌城城西郊外,一无名废弃渡口。 200多人聚集在此,一艘船在水流湍急的大河两岸来回飘荡,将这200多人依次送到对岸。 为防意外,猛虎道人和鬼哭留到了最后,不仅仅是因为两人最能打,还是因为他们两个都各自有自保的手段,遇到危险别人逃不掉,而他们可就不一定了。 不说别的,光是鬼哭,他往水里一跳就完事了,别人追下来那就是找死,而他却无事。 大河的水的确湍急,可他又淹不死,自然不怕这河水,顶多被冲的远一些罢了。 小船悠悠飘荡,不知不觉之间,200多人大半都已经到了河对岸。 突然,鬼哭微微一怔,伸手摸出了一块用于通讯的玉符,这是风长老交给他的,用于两人之间的联系。 此时玉符震动,鬼哭一边感受着,大脑一边急速转动,将玉符的震动与那些相对应的字结合起来,形成了一段完整的话。 “前辈。”鬼哭叫道。 “怎么了?”猛虎道人问道。 “你们先走吧。” “你不过河了?” “我要先和采薇那丫头会和,然后风长老会来接我们过河。” “如此,便只能祝你一路顺风了。” “嗯,告辞。” “一路顺风。” 鬼哭独自一人离开了这个渡口,而另一头,采薇也是一脸喜色的往西边走去。 不知不觉间,天黑了。 鬼哭来到了一个无人的村庄,这是约定好的地点,他在村中搜寻了一番,没见到什么人影,倒是见到了几个鬼影和妖怪,不过他们看到鬼哭都没敢靠近,鬼哭来到了村口前的一棵树下坐了下来,独自等待着。 远方,传来虫鸣声,此起彼伏,夜色显得很是寂静。 突然,虫鸣声停了,一群鸟雀尖叫飞起。 鬼哭站了起来,林中,一道修长的身影正在朝这边飞速接近。 “鬼大哥!”清脆的声音里,那道修长的身影扑到了鬼哭的身上,语气中充满了疲惫:“总算找到你了。” “辛苦你了,丫头。” 两人进了村,走到了一家看起来最干净的小院前,敲了敲门。 小院中静悄悄的,没有反应。 鬼哭推了推门,门没开,里面被锁住了,不过这可难不住他。示意采薇退后一步,然后拔出长刀,沿着门缝一刀劈入。门后的门栓应声而断,收起了刀,鬼哭和采薇推门而入。 不久前刚下过雨,院子里微微有些潮湿,石板地面有的地方还有水渍。 扫视了一圈,院子里很干净,地上没有半片树叶,青苔也被刻意铲了,显然主人十分爱护这里。 “在下鬼哭,路过此地想要在此歇息一晚,恐怕今夜多有打扰,先行抱歉了。” 还是没人应答,鬼哭也不在意,和采薇在四周收罗起来。 “咦,有肉干,还有菜,终于不用吃辟谷丹了。”厨房中,采薇声音雀跃。 于是,这一夜的晚饭,便是野菜烧肉以及一锅蒸饭。 堂屋里闪烁着灯光,一个老婆婆出现在了院子,看着透过窗口显得十分融洽的那两道人影,咬牙切齿道:“强盗,两个强盗,若不是无法施展咒术,定要咒死你们。” “婆婆,婆婆……”屋顶上传来小声的呼唤。 “怎么了?”老婆婆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有好多人,好多好高好大的人正朝着咱们这里走来。” “什么?”老婆婆脸色微微一变,连忙轻巧的跳上了屋顶:“快带我去看看。” 一道黑影闪过,从一个屋顶跳到了另一个屋顶,老婆婆伸手矫健的跟了上去,很快他们离开了村,来到了村外,偷偷的观察着另一伙不速之客。 这一伙人有百多人,一个二个高大的吓人,尤其是为首的那一个,老婆婆不由得心中感慨:“这家伙恐怕得有两丈高了吧!啧啧,都快赶上我家房子了。” 这些高大的巨人一脸杀气腾腾,最高的那个问身边的一个长老:“还有多远?” “很近的,我感觉得到,就在前方。”长老一边用手指着前方一边激动的说道。 这些长老武力值虽然不怎么样,甚至就连一个勇士都有可能打不过,本事却很大。 他们或者智慧远超普通的巫族人,又或者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神通。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人族才不至于用法术的手段直接窥视营地。 而现在是个长老,同样是有神通在身,不过他的神通显得略微鸡肋,是寻人,并且必须要满足两个条件,一个受害之魂,一个欲寻人之物,只要有这两样东西,他就能通过能将目标锁定。 今天一场惨胜,严重的打击了巫族的士气,就连那些雪人也变得不安分起来。 古蛇祖巫急需一个目标转移众人的视线,因此,那个半道截杀远望大巫,导致大营的消息没能及时传到的罪魁祸首就进入了古蛇祖巫的视线。 他要杀了他,用他的血来祭祀枉死的冤魂,好歹给同族们一个交代。 他们只是休息了一会儿,就先请长老们检查远望大巫的尸体,很快一个长老就激动的跳了起来,因为他在远望大巫身上,发现了一个受害之魂。 然后他们一路来到了远望大巫遇害的地方,找到了半道截杀远望大巫的人的物品,一根发丝,事实上如果不是怨念极重的受害之魂,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找到这根头发。 有了这两样东西,长老便带着古蛇祖巫他们一路来到了这里。 虽然听不清古蛇祖巫他们在说些什么,不过老婆婆还是根据他们之间的手势神情了解了一些东西,这些巨人很可能是冲着那一对男女来的,一想到他们很可能会在自己家里大打出手,那里还坐得住,连忙跑回了村里。 此时,晚餐已经接近尾声,采薇站起来准备收拾碗筷。 突然外面传来响动,一只不知哪来的青蛙一蹦一跳的跳了进来,张嘴吐出了一张字条。 鬼哭显得有些疑惑,捡起了字条,只见上面写着:“快跑,有好几百个高人要来杀你。” 青蛙蹦蹦跳跳的走了,鬼哭和采薇面面相觑。 “鬼大哥,你说她说的是真的吗?” “去村口看看就知道了。” 鬼哭和采薇收拾好东西就匆匆来到了村口,远远就看到了一堆火把长蛇一般朝着这边而来。 这里的主人,没骗他们。 “快,我们从村后走。” 鬼哭和采薇连忙冲冲的穿过村庄,从村后而出,与此同时,一只鸟停在了春天的树上,用人族语大叫道:“两个人从村后跑了,两个人从村后跑了……” 古蛇祖巫等少数几人听得懂人族语,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其中一人惊叫出声:“不好,罪魁祸首要跑。” 第一百九十八章 宿命相见 先砍一刀江南烟雨第一百九十八章宿命相见“这些家伙有病吧,大半夜的不睡觉,来追我们。” 鬼哭和采薇躲在一片芦苇之中,看着远方不断靠近的火把,实在是郁闷。 本来好好睡个觉,明天一早风长老就会来接他们离开,结果现在出现了这一档子事,怎么能叫人痛快。 古蛇祖巫充满血丝的双眼瞪得溜圆,看着前方一片黑漆漆的芦苇,问身边长老:“他们现在在哪里。” 长老答道:“就躲在前方。” “我闻着他们气味了。”一个一丈三高的大巫欣喜的叫道,这个大巫名叫雪狐,有着一头苍白的白,一直垂到了腰部,背脊有些佝偻,脸型像极了狐狸。 雪狐大巫擅长使用短矛,嗅觉非同一般的灵敏。古蛇祖巫这次专门带上他,就是希望他能起到作用。而现在,雪狐大巫明显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他们追上来了。”看着靠近的火把突然加,鬼哭眉头紧皱:“他们似乎很清楚我们在哪儿。” “那怎么办?”采薇也跟着走进了眉头。 “丫头。” “嗯?” “我给你一刀吧!” “额……好吧。” 鬼哭拔出短刀,一刀斩向采薇,当他感觉自己斩断了某种有点像咒术的东西的时候,心中暗道:“果然。” …… 古蛇祖巫这边加快的度,突然,身边的长老一头栽到这里。他连忙停了下来,翻开长老的身躯,便看到那张苍老的脸上正七窍喷血。 “长老去了。” 古蛇祖巫愈愤怒:“我要活剐了你们!” …… 鬼哭和采薇猫着腰飞快的在芦苇中穿梭,后面抓着火把的巫族人穷追不舍。 “好像没用,我们还是知道我们的位置。”采薇边跑边说。 “有可能是通过气味追踪我们,也有可能是对方有一双夜能视物的眼睛。”鬼哭猜测,脚下波纹一圈圈的荡漾,在前方,一条河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很快,在鬼哭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河边。 “跳!”鬼哭轻喝一声,采薇毫不犹豫的跟着鬼哭一同跳入河中。面对急促的水流,他们也不多反抗,顺水而行。 在后方,古蛇祖巫等人明显听到了有东西坠河的声音。 “不好,他们跳河了。”雪狐大巫惊叫道,一旦跳河,洗去一身味道,他就不好寻找了。 众人加快脚步,迅来到河边,可是也只能看到哗哗流淌而过的河水,没有半点人影。 古蛇祖巫当机立断:“雪狐大巫,你带上三十个会水的勇士游到对面,然后沿河往下游追。” “诺!”雪狐大巫毫不迟疑的答应了,带着三十个会水的勇士扑通扑通跳进河中,奋力游到了对岸,然后沿河追逐。 古蛇祖巫自然是带着剩下的勇士迈开脚步,与雪狐大巫他们隔河并行。 头顶月亮弯弯,群星闪耀。 夜色下,急促的河流仿佛一条银白的绸带,而河流两边,一群巨人狂奔不止,青蛙受到惊吓,闭上嘴巴,纷纷跳入河里,扑通扑通的声音不绝于耳。虫子也停止了鸣叫,等到隆隆的脚步声过去,这才重新开口。 河流的下游,鬼哭和采薇浑身湿漉漉的上了岸。刚一上岸,鬼哭微微一愣,冷笑道:“还真是穷追不舍。” “怎么了?”采薇疑惑。 “没甩掉这群家伙,看来单纯的跑是没用的,得让他们知道痛。” “这么说要动手了。”采薇舔了舔嘴唇,有些跃跃欲试,已经好久没和鬼大哥并肩而战了。 “嗯。”鬼哭手指搭在了刀柄上,带着采薇藏到了一片灌木丛中。 灌木丛中一条蛇直起了脖子,吐出鲜红的蛇信。鬼哭瞪了看了它一眼,眼中寒芒闪过,这条蛇立刻浑身僵硬,然后被鬼哭捉住七寸扔进河里。 一条蛇顺势沿着河流往下游游去,一直游了百多步,这才上岸飞逃窜。 鬼哭和采薇静静的待在灌木丛中,看着远方出现火把,听着脚步声越来越重,不约而同的做出了拔刀的准备。 就在双方距离不到十步的时候,雪狐大巫突然减慢了脚步,在距离灌木丛只有五步的地方停了下来,看着灌木丛冷笑:“我现你们了。” 灌木丛猛然一晃,想到人影射出,雪狐大巫被吓了一大跳,居然还真有人在里面,他只是闻到了气味本能的诈一下而已。 “小心!”河对面古蛇祖巫大声叫道,同时取出弓箭。 “杀!” 会哭和采薇心有灵犀,不约而同的锁定了雪狐大巫。 雪狐大巫虽惊不慌,大吼一声,不退反进,一对短矛双龙出洞,心中想着:就凭你们…… 一边矛杆爆裂,一边矛杆折断,雪狐大巫只感觉双手一轻,然后一条胳膊离他而去,接着腰子挨了一刀,同时另一边的肋下仿佛被狼牙棒击中,顿时肌肉撕裂,骨头破碎。 两人掠过了缓缓倒下的雪狐大巫,杀向了他后方的勇士。奔跑的途中,两人默契的一个加一个减,于是很快就由两人并行变成了一前一后。 面对迎面戳来的三杆长长矛,鬼哭直接挑开一杆,躲开一杆,然后合身撞了上去,剩下的一杆长矛划过鳞甲,迸出一串火星。 采薇从鬼哭身后窜出,跳起来一剑劈开一个勇士的胸膛。而鬼哭在地上一滚,一刀削掉了三条腿,两个勇士痛苦倒地。 “尔敢!”河对面古蛇祖巫出愤怒的咆哮,一箭射向了这边。 鬼哭手一拍地面,飞身而起,巨箭几乎是擦着他的身体击中地面,大半个箭身都没入泥土,而鬼哭也被溅了一身的泥。 不过他不在乎,反正他身上的泥已经够多了。 一杆巨斧把采薇从空中逼了下去,采薇脚刚一落地,两杆长矛就送到了她的面前。 鬼哭想要去帮忙,迎头却撞上了一门巨盾。他一刀劈开盾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硕大的拳头。 刀光一闪,同时一侧头,拳头离主人而去,一个巫族勇士抱着断掉的手腕惨叫着往后退去。 另一头,采薇一箭击碎两杆长矛,却被一刀劈在了后背。 “丫头!”鬼哭顿时怒了,迎着一个铁锤一刀刺伤抓着铁锤的那只手,铁锤落地,鬼哭继续前冲,然后一刀就刺进了一个勇士的小腹。 他顶着这个勇士继续前行三步,随后抽出长刀,隔开一把长矛,一刀将刚才被他捅了一刀现在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个勇士枭。 接着突然回身,把一个一直追在他身后的勇士一刀拦腰而断。 最后怒吼一声,连斩三刀,一刀斩断一杆斧柄,一刀斩断两条胳膊,最后一刀将一个勇士开膛破肚,这才杀出一条血路,到了采薇面前,然后松了一口气。 采薇看起来并无大碍,她灵活的躲开了一个勇士的锤子,然后贴到他的右侧,一剑刺穿了他的后腰,这个勇士当即就跪了。 采薇还要厮杀,鬼哭猛拉了她一把,一只箭从她面前飞过,穿透了一棵大树之后不见了踪影。 “撤!”鬼哭大叫,和采薇并肩杀退几个勇士,退入了林中。 剩下的勇士们不敢去追,隔着一条河,古蛇祖巫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去,出愤怒的咆哮:“鬼哭!” 是的,他认出鬼哭了。虽然天色很暗,他看不清对面人影的面容,却认出了鬼哭手中的刀。 第一百九十九章 心生杀意 古蛇祖巫的咆哮声鬼哭自然听见了,脚下微微一顿,然后带着采薇继续前行。 正如同古蛇祖巫认出了他一样,他也通过古蛇祖巫的咆哮声认出了这个幸运的大个子。 还在一天之前,风长老就遗憾的对鬼哭说道:“如果当初你没失手就好了。” 鬼哭继续询问,然后才得知,当初差点被他杀死的那个大个子,如今已经成了巫族整个族群的领。 古蛇祖巫目前的能力自然比不过巴罗祖巫,但在巫族之中却也足够优秀,如果给他一些时日,说不定还真能成长为可以和巴罗祖巫相媲美的伟大祖巫。 不过很可惜,在这个世界的逼迫下,巫族已经陷入了绝境,古蛇祖巫根本没时间成长。 于是面对人族的一群人精,虽然看似胜利的攻破了朝歌城,却也让整个巫族失去了未来。 一番统计,朝歌城一役让巫族损失惨重,66续续的死亡加上失踪,整个巫族,连老的带上小的,人口也没能凑齐二十万。 作为主职战斗的勇士更是损失惨重,只剩下了两万人,其中射手还不到五千,这还是算上重伤员的情况下。 更重要的是,巫族士气大降,精气神完全没有了以往的模样。而雪人也开始躁动不安,随时有反叛的可能。 这所有的压力,都压到了古蛇这个新晋的祖巫身上,差点没把古蛇祖巫给逼疯了。 愧疚、愤怒、失落以及对于日后命运的绝望,轮番的攻击着他。 所以,他才会不顾疲惫带着小撮人马前往追捕那个截杀远望大巫的神秘人。 不只是要给自己的族人们一个交代,也是因为他急需一个泄口。 然而,谁都没想到,或许是命运的捉弄。 他又一次见到了鬼哭,这一刻,所有的怒火都喷涌而出,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杀死鬼哭,鬼哭又何尝不想要杀死他。 只是现在采薇要紧,他急需确认采薇的伤势然后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两人摆脱了后面的追兵,在树林的边缘停了下来。 “丫头,你没事吧?”鬼哭微微的喘着气,有些急促的问道:“需不需要来上一刀。” 感受到鬼哭的关切,采薇心中甜蜜,摇头道:“我没事,只是小宝哭得厉害。” 北风的降临,导致小宝变得嗜睡,并且这个情况越来越严重。于是,原本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变成了安静的睡美人。 然而,人家本来睡得好好的,却突然挨了一斧头,不仅被打醒了,还当场被打蒙了。 等反应过来,当即就委屈的哭了起来。 现在,采薇耳畔占据最多的声音,就是小宝嘤嘤嘤的哭声。 “好了,小宝别哭了,是姐姐的错。” “姐姐大坏蛋,呜呜呜…人家…人家那么可爱,却拿人家挡斧头…那个…那个斧头好大…真的好痛呜呜呜……” 鬼哭手指触碰到了冤魂铁甲,然后就听到了小宝一连串的哭诉,心中暗道侥幸,还好自己当初第一时间就放弃了继续穿戴冤魂铁甲,不然…… 鬼哭脑海中浮现了一组画面,他深陷战场,奋力搏杀,然后每挨一下,小宝就痛叫一声,没过多久就哭了,一边哭一边骂着自己大坏蛋,而且声音还是稚嫩的小女孩的声音。 咦~~鬼哭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那画面简直惨不忍睹,就仿佛他到了危机关头要拼命了,大嘴突然就给他来了一学猫叫一样,这是会要命的好吗? 突然,哭声消失,采薇和鬼哭同时扭过头,看向树林深处。那里,火光忽隐忽现,正在朝着这边接近。 采薇气笑了:“还真是穷追不舍啊。” 鬼哭同样笑了,不过却是高兴的笑了:“看来他们是不打算放过我们了,不过这样正好,正合我意。” 采薇诧异的看向鬼哭,鬼哭解释道:“还记得咱们当初伏击的那个两丈高的大个子吗?” “当然记得。”采薇眼中露出仇恨的目光,她可没忘记,当初那个大个子可是射了鬼哭一箭,当时她差点恨不得把那个家伙活劈了。 “他现在就在那群人之中,而且他现在的身份可是巫族的最高领。” “也就是说……”采薇眼眸亮。 “也就是说只要咱们杀了他,这场战事结束的时间将会大大提前。” “我们就能早点回家了。” “对呀。”鬼哭抬头看天:“今年的天气,比去年好些,虽然妖气被压制的更严重了,但对于咱们人族来说说不定反而是一件好事。或许很快,天下就会太平,然后咱们一起,过太平日子。” “鬼大哥可知道姐姐怀孕了。” “当然知道,所以我更想早点回去。我可不想我那未来的孩儿出生的时候我不在他们娘俩身边。” “鬼大哥想好小侄儿的名字了吗?” “还没有,但我会小家伙出生之前想好的。” “那不如交给我怎么样。”看着火光越来越近,采薇似乎漫不经心的说道。 鬼哭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头道:“好!” 采薇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手指摸到了剑柄上。 然而,鬼哭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我们先走。” “为什么,刚才受伤只是意外,只要小心一些,我们联手可不一定会输给他们。” “冷静一下,仔细观察他们的状态。” 采薇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之下,便看到了那些举着火把的巫族勇士一个个开始急促喘息。 她略一思索,便想到了鬼哭要干什么,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的意思是?” “跑死他们。”鬼哭冷笑一声,采薇也跟着笑了起来:“那便跑吧!” 两人跑了起来,后方的巫族勇士们也现了他们,大声呼喊。 脑后生风,投掷用的武器纷飞而至。鬼哭和采薇却仿佛脑后长眼,灵巧的躲过。 巫族勇士们大声呼喊着,足狂奔。 鬼哭和采薇双腿没他们那么长,频率却更快,再加上飞仙步的应用,和那些巫族勇士跑了个半斤八两。 在一片草地上,导致他们甩不掉这些巫族勇士,这些巫族勇士也追不上他们。 古蛇祖巫停下来射了一箭,依旧被躲过,还导致对方距离他更远了,因此他不得不收起弓箭,拔足狂追。 双方在夜色中一路追逐,渐渐的,平坦的地面开始有了起伏。前方,连绵的山脉出现在了眼前。 原来他们一直往西走,不知不觉之间,已经离开了朝歌城的西郊,来到了西郊外的一座叫做清平山的连绵低矮山脉的山脚下。 第二百章 天时地利 “鬼哭!”古蛇祖巫一边大喊着,一边追逐着。 此时的夜色越发的浓了,鬼哭与采薇沿着一条小路向山上攀登,而古蛇祖巫众人在后面穷追不舍。 听到身后的怒吼,鬼哭不答,只是跑得越加的快了。 登天梯,对于登山十分有帮助,所以鬼哭与采薇的速度并没有因为登山而减慢多少。 古蛇祖巫他们同样如此,他们生活在犀牛贺州,那边到处都是冰川雪地,山峰更加难以攀登,所以也练就了他们一手攀登的好本事,因此并没有被鬼哭他们落下。 穿过一片树林,一路爬到了一片土坡之上,终于,鬼哭与采薇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古蛇祖巫满脸狰狞的大笑道:“跑啊!怎么不跑啊!” “我爹从小就告诉我,不要被愤怒冲昏头脑。”鬼哭回过身来,指了指自己的头。 古蛇祖巫猛然一惊,传入他耳中的,不只有鬼哭的声音,有满山遍野的虫鸣,还有气喘如牛的喘息声。 古蛇祖巫看向身后,几个大巫与三十多个勇士一脸痛苦,胸口破风箱般起伏,有的甚至连武器都拿不稳了。 “还有人呢?”古蛇祖巫沉声问道。 “他…他们……”一个大巫开口欲答,鬼哭却打断了他的话:“你心中应该清楚,他们太累了,跑不动了就自然跟不上了。” 古蛇祖巫怒视鬼哭,鬼哭却笑着问采薇:“丫头,他们原本有多少人。” “一开始应该有一百多,和我们一番厮杀后,六个死亡,四个重伤,三个生死不明,伤员不能跟随他们,他们一定会留下几个人照顾伤员,所以后来追我们的人应该不超过一百个了。” “你倒是记得很清楚。” 采薇笑着道:“鬼大哥可不止一次说过,无论何时,敌人的数量心中一定要有数。” “确实如此。”鬼哭又笑着问:“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他们之中超过一丈五的人,有多少?” “据我观察,应该有三十个左右。” “现在他们之中超过一丈五的有多少?” “只剩一个了,就是咱们的这位巫族首领大人。首领大人体重已经超过千斤了吧,说不定都有两千斤了,如此体重还能跟着我们跑这么远,着体力当真强悍啊!” “够了!”古蛇祖巫怒道:“鬼哭,我今日一定要为死在你刀下的同族报仇。” “阁下。”鬼哭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古蛇祖巫,嘴角挂着冷笑:“看来你还没明白啊,此处,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古蛇祖巫心头一沉,跑了这么远,他的喉咙几乎冒烟,双腿近乎麻木,身体沉重难当。若不是巫族传承,恐怕早就倒下了。 一想到此,便是心头大恨。若不是今日种种原因受到打击太大,他又哪里会失去理智。 看来现在,只能拼命一搏,流尽所有的血也要取了此人性命,如此才有生还的机会。 想通了,古蛇祖巫也不再犹豫,扔掉了弓箭,取出挂在腰间的双斧,一边朝着鬼哭冲去一边扯着因为受创变得沙哑的嗓子大吼一声:“鬼哭受死!” “死的应该是你才对。”鬼哭回了一句,拔出腰间长刀,随着一汪秋水般的刀身出鞘,他俯冲而下,双手擎刀高过头顶。 看着两人撞在了一起,其他大巫勇士摸着疲惫的身躯连忙跟上,却被绕过两人的采薇挡住:“此路不通。” 一个大巫大怒,觉得自己被小瞧了,高举狼牙大棒红着眼睛道:死!” 青竹剑出鞘,采薇眼中寒芒一闪,看着高举狼牙棒的大巫轻笑一声:“太慢了!” 旋即,身形爆射,一剑宛如白虹直接贯穿这个大巫的身躯。伤口崩裂,只是顷刻间,从伤口蔓延而出的裂缝就遍布了大巫全身。 采薇飘然身退,大巫轰隆倒地,当时就气绝身亡,尸体沿着山坡滚下,沿途留下一片鲜红的血渍,那高举的狼牙棒,却始终没有落下。 其他大巫勇士面面相觑,这时候他们才惊讶的发觉,这个人族女人是如此强大,即便绝大多数的大巫,恐怕都不是对手。 此时大伙儿都累得气喘吁吁,单打独斗绝不理智。因此他们默契的放弃了心中的矜持,同时高举武器,大吼着冲向了采薇。 一对三十,采薇浑然不惧,不仅仅是因为自身的强大以及对方已经被累个半死的缘故,还有地形的原因。 鬼哭为何要选在此处战斗,便是看中了此处的地形。 此山相对低矮,大多数地方都比较“平缓”,却也有险要之处,此处,便是其中之一。 古蛇祖巫被鬼哭引到了坡顶决斗,而采薇,便站到了要登上坡顶的唯一一条小路。 她站的位置十分精妙,背靠坡顶,左右为十余丈高的斜坡,前方便是一条被野兽樵夫踩出来的小路,以那些巫族人的体型,对付她也只能一个一个的上,不然完全施展不开。 而想要绕过这里,从坡后面登上坡顶,那可得需要花费将近半刻钟的时间,采薇相信鬼哭绝不会让古蛇祖巫活过半刻钟的时间。 面对蜂拥而上的大巫与勇士们,采薇冷笑一声,然后在他们惊诧的目光中,一剑刺入了地面。 “下去吧。”她冷声说道,地面破碎,一个大巫和两个勇士惊叫一声,脚下不稳,纷纷跌落下去,滚落到了斜坡的底部一片平坦的草地上。 这样的斜坡不至于让他们死亡,却也狼狈不堪,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道路破碎,采薇居高临下,想要冲上坡顶的大巫与勇士们的局势愈发不妙。 而在坡顶,古蛇祖巫挥出的一斧被鬼哭矮身躲过,同时鬼哭一刀上撩回敬古蛇祖巫,古蛇祖巫连忙用另一把斧头挡住,当的一声,斧刃末端迸出火花。 古蛇祖巫瞳孔微缩,这一刀好阴险,只差一点就绕过了斧刃击中斧柄。古蛇祖巫瞟了一眼斧刃的缺口,确信如果被一刀击中斧柄,这把斧子恐怕就废了。 身后传来喊杀声,还有同族的痛苦惨叫。古蛇祖巫心中一紧,然后便听到鬼哭一声暴喝:“还敢在我面前分神!” 他连忙回过神,便看到一刀当头劈来,双斧一错,格住一刀,抬腿欲踢,眼角却瞟到了一抹亮光,连忙后退一撇头,额头上就多了一道伤痕,是飞刀。 再想反击,却见鬼哭已经退到了三步开外。 古蛇祖巫抬脚追去,鬼哭却一边后退一边左右绕圈,身法飘忽形如鬼魅,恰好游走于古蛇祖巫攻击范围之外。 “看刀。”鬼哭突然大喊一声,古蛇祖巫心中一紧,连忙停住步伐,凝神以待。却见鬼哭像只大猫一样匍匐在地,一动不动。 他微微错愕,然后明白自己被耍了,刚刚抬脚,鬼哭却突然扑来,还没等他反应腿上就中了一刀,血流如注。他一斧劈下,鬼哭却早已身退,自然劈到了空处。 看着鬼哭夜色中闪烁不定的双目,那犹如猫捉老鼠一般的姿态,古蛇祖巫心头一沉。 他已经猜到了鬼哭的打算,这是要活活把他放血放死。 他大脑急速转动起来,想要寻找破解的方法,然而,手下被那个人族女人挡住,自身又疲惫不堪导致速度变慢,这几乎就是一个死局。 第二百零一章 攻心为上 坡顶的局势一目了然,古蛇祖巫气喘吁吁,而鬼哭游刃有余。 因此,大巫与一众勇士们愈发的焦急,死命的向上冲击。虽然是精神可嘉,但是肉体实在是太过疲惫了,无论力量还是灵活都大打折扣。 采薇成了凶神恶煞的看门神,冷着脸,也不用任何技巧,只是躲开扔来的兵器,然后朝着那些大块的手中的武器怼了过去。 青竹剑很细,这些巫族用的武器很大很粗,可是一旦碰撞,效果反差大的惊人。 只是一个碰撞,一股怪力就沿着青竹剑冲击对方的武器,这股怪力是如此的庞大,以至于这些疲惫不堪的巫族人或者站立不稳,或者干脆兵器脱手而出,然后沿着斜坡一路滚了下去。 滚到了坡底,他们也不放弃,挣扎着爬起来,再次朝着上面爬了上去,然后又一次被打下来。 两三次过后,他们的体力被榨得一干二净,终于爬不动了。趴在地上,像条咸鱼,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有的甚至双眼含泪,把脸埋在泥土中,呜呜的哭泣起来,活脱脱一个千斤重的小孩子。 采薇不着痕迹的服了一颗辟谷丹,然后扭头看向坡顶。 坡顶的平地上,古蛇祖巫宛如漏了气的破风箱,胸口剧烈起伏,双腿直颤,为了节省体力,他甚至干脆双臂自然垂落,斧头点地,摇晃着身躯,尽可能的躲避着鬼哭的攻击。 他当然不是放弃了,他只是在寻找机会,寻找一击毙命的机会。 一下,只要一下。 古蛇祖巫红着一双眼睛,身上多处血流如注他也不去理会,只是死死的盯着鬼哭,盯着鬼哭的一举一动。 “阁下,是要杀死鬼哭吗,为何成了这副模样。”鬼哭一边挑衅,一边灵活的迈动着步伐,飞仙步几乎运转到了极致,左右飘忽,时不时又突然靠近,就在古蛇祖巫身体微微紧绷的时候又突然缩了回去,让古蛇祖巫根本难以抓住他的行动轨迹。 “来呀,举起你的斧子,将鬼哭劈成两半啊!”鬼哭继续挑衅,古蛇祖巫充耳不闻,神情麻木,仿佛行尸走肉。 速度相差太多了,如果双方都赤手空拳,古蛇祖巫并不惧怕鬼哭,因为力量的差距,鬼哭的拳头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伤害,而他只需要一击就能杀死鬼哭。 但是双方都持着兵器,双方都有一击将对方毙命的能力,力量不再变得最为重要,速度技巧体力兵器的精良程度都成了关键。 而古蛇祖巫除了力量方面,其他都占据绝对下风,简直要命。 鬼哭又一次突了上来,古蛇祖巫并不清楚是真是假,就这么稍微的犹豫了一下,鬼哭就已经冲到了近前,一刀刺向他的小腿。 古蛇祖巫此时的双腿已经伤痕累累,鲜血彻底的染成了红色,哪里能够躲得了这一击,于是连忙抬起斧头去拦截,却被一刀点在了手腕,在手腕上留下了一条刻骨的伤痕。 他闷哼一声,用力的抓住了斧柄,这才不至于让斧子脱手而出。鬼哭再一次从容退走,古蛇祖巫无力追击。 一次精彩的指下打上,古蛇祖巫如果还有充沛的体力,鬼哭绝不会轻易得手。 “你猜,我下一刀会从你身上哪个部位下手。”鬼哭眯起眼睛,脸上浮现狰狞的笑意。 鬼哭以为古蛇祖巫不会回答,可哪知,这一次古蛇祖巫出乎意料的回答了他:“从大腿下手,这里肉多,滋味肥美。” 鬼哭从古蛇祖巫的话语中听出了不同寻常的东西:“什么意思?” 古蛇祖巫咧嘴笑了:“我们一路来到来到南瞻部洲,粮食什么的早就吃光了,雪人也是一群穷光蛋,吃了上顿没下顿,虽然抢了许多戎人的牛羊,但是如果那些戎人吃得饱,还会来抢你们的吗?所以说实话,我们在他们那儿也没抢多少,可是,这场战争我们打到了现在,还没出现过缺粮的情况,你猜猜,我们是如何填饱自己的肚子的?” “你在找死。”鬼哭脸上的笑意不见,眼中喷火,整个脸仿佛结了一层冰霜。 “你能杀得了我吗?” “我现在就能杀你。”鬼哭的咬着牙道,双目喷火,猛然俯身前冲,跑了两步突然一跃而起,就仿佛一只大鹏鸟在低空滑翔而过。长刀高举过头顶,一声暴喝犹如晴天霹雳:“死!” “太冲动了,太年轻了。”古蛇祖巫嘴角浮现笑意,双斧一错,只等一刀劈落,他就会用双斧绞住那口长刀,然后用伤痕累累的腿完成致命一击。 刀如他所愿的落下了,古蛇祖巫双斧却绞了一个空,因为这一刀,不再像以往迅捷如电,而是变得像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变慢了,在这样的情形下却变得更加难防。 鬼哭一刀抹过他的肩膀,在上面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一落地就溜溜一转,从他腋下穿过,又一刀抹过他的膝盖上侧,结实的肌肉与韧带被一刀拉开。 古蛇祖巫闷哼一声,终于支撑不住半跪在地。 鬼哭一反往常的一击即走,而是转身,一刀结结实实的劈在了古蛇祖巫宽厚的背上。 古蛇祖巫痛叫一声,扔掉双斧张开蒲扇大手回头抓向鬼哭,却被鬼哭一刀击中手掌,差点将整个手掌削掉。 而完成这一切,鬼哭才施施然的后退。 古蛇祖巫目露绝望,双手撑地,差点摔倒。 “好痛啊!”古蛇祖巫声音越加嘶哑,艰难的抬起头看着鬼哭:“我死定了,对吧?” “是的。”鬼哭看向古蛇祖巫,在众多伤口以及鬼哭的妖气共同努力下,此时他已经彻底成了一个巨大的血人,脚下已经出现了一片血泊。 “你死定了。”鬼哭自信的说道:“就算是现在我不动手,两刻钟,不,只需一刻钟,你就会被流血活活流死。” “这种死法,真是恐怖。”古蛇祖巫浑身颤抖,泪水直流:“现在我好害怕,但我不后悔,不后悔来到这里,不然不能吃到如此鲜美的肉,你可知道,我第一次品尝你那些同胞的肉的时候……” 噗! 冰冷的刀锋入体,鬼哭用行动打断了他的话:“你该死!” 被一刀穿透身体的古蛇祖巫这时候反而笑了:“你一开始对我说什么来着,不要被愤怒冲昏头脑。” 他蠕动肌肉卡住了鬼哭的长刀,一双大手抓住了鬼哭的肩膀:“侥幸,我还有最后一击的力气。” 古蛇祖巫并不是寻常的巫族人,他是祖巫,祖巫的传承赋予了他即便在伤的如此之重的情况下还有一击的能力,他笑着对鬼哭说道:“接下来,我要把你撕成两半。” 他有这个能力,即便伤的如此之重,即便体力几乎耗尽,他也有这个能力。这个能力,来源于他力量方面的天赋,来源于超过鬼哭近十倍的体重。 他确定,他已经赢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他这样的攻击方式,即便是鬼哭身上有着一副刀枪不入的宝甲,也根本无法抵挡。这个叫鬼哭的人族,死定了! 鬼哭抬起头来,脸上同样浮现狰狞的笑容:“你不该惹怒我,我本想直接干脆的杀了你的,但你的话让我改变了主意,我要给予你希望,然后彻底让你绝望,让你在绝望中感受死亡一点一点的靠近,放心,时间还长。” 下一刻,古蛇祖巫如遭雷击,他双目圆睁,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第二百零二章 打断脊梁 只见鬼哭双手松开刀柄,然后抓住了古蛇祖巫那蒲扇似的手掌,一点一点的向两旁掰开。 古蛇祖巫用尽全力,可是,却完全拼不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指脱离了鬼哭的肩膀。 “不可能,不可能的!”古蛇祖巫嘴里念叨着,额头青筋暴起,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可依旧控制不住手掌,一点一点的远离了鬼哭的肩膀。 “为何会如此,为何?” “很吃惊吗?吃惊我为何力气比你大这么多?”鬼哭冷笑着,一张脸扭曲,浮现出夸张的笑容,仿佛一只恶鬼,那冰冷而又嗜血的双眸,射出刀子般的锐利目光,一击攻破了他的心防:“我的力气可并没变大,而是你的力量变弱了。是的,你全盛时的力量强的可怕,可是,没了体力的支撑,你甚至站起来都费劲,还有什么力量可言。” “不可能的,我明明还有一击之力。”古蛇祖巫心若死灰。 “我的刀,杀的可不只是命,还能杀一些有趣的东西,比如妖气,比如伤势,比如病痛,比如记忆,比如……体力。” 鬼哭松开了古蛇祖巫的双手,他的双手垂落,不由自主的身体前倾,却被鬼哭用肩膀顶住,这才没扑倒在地。鬼哭双手抓住刀柄,把长刀一点一点的往外抽,一边抽一边问道:“你猜猜看,我这一刀,杀了你多少体力。” 哪里还需要多少体力,只需要一点,就能把古蛇祖巫彻底压垮。 古蛇祖巫嘴唇蠕动了一下,感受着长刀在体内摩擦,那剧烈撕裂的痛感涌了上来,回忆起巴罗祖巫的嘱托,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泪水沾湿了面颊:“哈哈哈哈……我…我不会死在这里的!” “你已经死了。”鬼哭宣告他的死刑,彻底抽出长刀,然后迅速抽身而退,轰隆一声,古蛇祖巫摔倒在地,鬼哭站稳之后继续道:“当然,不是这时候,这一刀虽然贯穿了你的身躯,却并未伤到你的要害。” 古蛇祖巫还在笑,笑得跟哭一样难看。 “哈哈哈哈……我还不能死,哈哈哈哈……” 他如此说道。 “无论是谁临死之前都是这样想的。”鬼哭的声音宛如一把刀子刺进了他的心脏。 “别想我放弃。”古蛇祖巫努力的挪动着双臂,然而往日轻易托起千斤重物的双臂如今却是如此的无力,连抬起来变得艰难,他只能像一条虫子一样在地上蠕动。 “那你就别放弃,放心,我给你一个机会,现在我不会再伤害你了,只要你能逃掉,尽管逃。” “咳咳……”古蛇祖巫咳出血沫,努力的挪动着自己的身躯,朝着坡顶平地的边缘挣扎过去。 在个这个山坡下,刚恢复一点体力爬起来的大巫准备再一次冲击采薇独自一人形成的防线。他只是艰难的走到了半路,然后就看到了挣扎的古蛇祖巫。 这个坡小路的这一面还算平缓,再加上这个大巫长得很高,一丈四多,因此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心目中高大的祖巫,此时卑微像虫。这一刻,他的意志轰然倒塌。跪倒在地,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祖巫完了,巫族完了。 采薇冷漠的看着这一幕,一步一步的向下走去,是时候彻底终结这个闹剧了。 她走到了那个跪在地上哭泣的大巫面前,青竹剑微微抬起,就要一击了结这个大巫的性命。但是,鬼哭的声音制止了她。 “丫头,今天饶他一命。” 采薇后退一步,确保这个大巫无法攻击到自己,然后才回头疑惑的看向鬼哭:“为何?” “你杀了他们,也只是杀了他们而已,而我要杀的东西,更多。” 采薇还是有些不明白,不过她知道鬼哭有更大的计划就够了,收剑后退,嘴角微微一翘:“你真幸运,今日暂且饶你一命。” “幸运吗?”这个大巫浑身颤抖,抬起头来,看着矗立在坡顶的鬼哭。相比较起想要杀他的采薇,他反而觉得这个鬼哭更加可怕,可怕到现在哪怕他只是看了自己一眼,自己也浑身瑟瑟发抖,完全提不起反抗之力。 “小心,他要跑。”采薇突然惊叫,鬼哭也发现了情况,却不为所动。 古蛇祖巫终于到了坡顶的边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个翻身,从上面沿着斜坡滚了下去。 他现在脑海中只有一股执念,他还没能完成巴罗祖巫交给他的任务,不能死在这里。 他滚了下去,一路滚到了下边的草地上,嘴里吐着血沫,看着漫天的星斗,看着漫天星斗下那个无限拔高的人影。这时候,他终于明白那个叫鬼哭的人族为何不急于杀死自己了,心中后悔,却已经迟了。 几个靠近这里的巫族勇士挣扎着连滚带爬的靠了过来,围住了他,似乎在说些什么,还有人双手穿过他的腋下,努力的把他往后面拖着,想要让他远离坡顶的那个人,想要助他逃离此处。 “自杀,快自杀,我们不能活,我们都不能活……” 古蛇祖巫想说这些话,可他张开嘴,却只是吐出了一口血沫,嘴巴开合之间,只是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声音。 他的双眸越发暗淡,神智也开始变得不轻,只是盯着漫天星斗下的人影,然后那个人影越来越大,占据了他的整个视野。 古蛇祖巫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回到了西牛贺州,感觉自己被赤(和)身(谐)裸(号)体的被抛弃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冷,真的是好冷,他浑身颤抖,原本潺潺流出的鲜血此刻已经消停了,伤口仍未愈合,只是已经没血可流了。 “好怕,谁来救救我。”古蛇祖巫嘴唇再次开合,努力的说出了这么一句,然而,这一句谁都没听清。他的视野中,那越来越大的人影遮住了漫天的星辰,突然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他吞掉。 最终,他的双眸变得昏暗,体内残余的妖气彻底消散。 鬼哭收刀抱在胸前,仰头看向远方的弯月,低声喃喃自语:“地狱,感谢我吧,我可是为你带来了一个鲜美的灵魂。” 一只大鸟无声无息的在夜空中滑行,然后,坠落在鬼哭身体一侧。 是风长老,逃跑的途中,鬼哭找到机会向他发出信息,因此他提前来到了。 “巫族的首领呢?”风长老急促的问道。 鬼哭向下一指,风长老放眼看去,看到了被巫族人拖动的那具高大的尸体,顿时大喜。 所有巫族人的首领,死了,死在他们蜀山长老鬼哭的手中。 “你确定他死了。” “我很确定,死得很干净。” 鬼哭知道有一些神通是能起死回生的,可他依旧如此确信古蛇祖巫肯定不会再醒了。先不说巫族有没有人拥有起死回生的神通,就说地狱,坠入地狱的灵魂,凭几个人还想抢回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风长老又道:“如果现在咱们杀下去,他们一个都逃不了。” “我知道,但是放走他们更好。” 风长老不再说话,凝神的看向鬼哭,最后长叹一声,脸上挂着笑容:“你可真狠!” “丫头。” “嗯?”采薇歪过头来,即便脸上身上有着斑斑血迹,这个动作却依然十分可爱。 鬼哭抬手要帮她擦掉脸上的血迹,采薇乖巧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可是自己的手上沾满了血迹,越擦越脏,最终只能无奈放弃,把双手藏在了身后,道:“丫头,战争快结束了,咱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回家,那真是太好了。”采薇眼眸雀跃,可是脸上又带着疑惑:“但是,应该没这么简单吧。他们的首领死了,难道不能换一个吗?” “没这么简单,这位巫族首领的尸体什么时候被送回到他们大营,巫族的脊梁就什么时候被我打断。” 鬼哭双拳紧握,手背青筋突起,看着像黑压压的一片,胸中豪气顿生。采薇抱住了他的胳膊,脸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好累,终于要结束了。” 第二百零三章 彻底绝望 ♂?.63oxiaoshuo.,, 一只大鹏鸟划过夜幕,载着鬼哭采薇飞过的大河,到了河对岸的平阳城中。 然后,风长老第一次仗着自己的身份强硬的要求要见马去病,把睡得正熟的马去病硬是把床上拉了起来。 马去病披了一件大衣就匆匆的接见了风长老,忍住困意与起床气,准备听听风长老又突然带来了怎样的坏消息,要连夜见他。 风长老带进来了两个血人把马去病吓了一大跳,然后又被一个消息冲得眼冒金星,愣在了当场,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等到回过神来,又是一脸不敢相信。 “巫族领,真的死了?” “千真万确,就死在我的刀下。”鬼哭答道。 马去病又问:“那么他的尸体呢?” 鬼哭答道:“没有带回来。” “被抢走了?”对于尸体被抢走,马去病觉得并不意外,毕竟此时那是对方的地盘。 “不,我故意让他们带走的。” 马去病一脸错愕:“为何?” “当时看着那个巫族领死去的,一共有三十人左右,看他们的武器和身手,在巫族中都地位不凡,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领像条虫一样挣扎着死去,近乎崩溃,但还不够,我需要他们把他们领的尸体带回去,用来击溃其他巫族人。” 马去病再也坐不住了,如果真如鬼哭所说,这场战争,不出数日就将结束。 激动之下,他站了起来,快步来到鬼哭声前,抓住鬼哭的双手兴奋的说:“英雄,英雄啊,快请来这边坐下,给孤细说一番。” 旋即,他感觉手心有些粘稠,一看便明白了,却是手掌上沾了一些鬼哭身上的血迹。 他一拍额头,笑道:“看我这糊涂的,英雄大战一番,难免疲惫,这些事不着急,明天再说,还请英雄先洗漱一番,休息好了,孤亲自摆上一宴,为英雄庆功,到时候还请英雄为我们细说一番当时的情形,如何?” 马去病这种姿态,鬼哭还能说什么,只好点头:“好,一切听从陛下安排。” 马去病叫来宦官,为鬼哭采薇准备热水、房间、食物以及干净的衣服,把鬼哭和采薇安排的妥妥的。 然后,等鬼哭和采薇吃饱喝足,带着疲惫睡下之后。嘴上说着不着急的马去病连夜召集麾下大臣,商议此事,同时派出斥候渡河,打探消息。 另一头,带着古蛇祖巫尸体的一帮数量三十左右的巫族人又遇到了数量六七十的另一帮巫族人。这一帮数量达到六七十的巫族人本来随着古蛇祖巫追杀鬼哭,可惜体力不济,没人跟上,到现在才迟迟到来。 然而,一切都晚了。 当他们看到古蛇祖巫的尸体后,一个二个都傻了眼,当听到古蛇祖巫是如何凄惨的死去,而那三十个左右的大巫和勇士又是如何的无能为力时,失落与恐惧感开始充斥心田。 所有人都变得慌乱,只是本能的带着古蛇祖巫的尸体,拖着疲惫的身躯朝着大营赶去,然而却没料到这个举动给巫族带来了更加巨大的祸患。 而在一个更远的地方,位于泰山,正在趁夜赶路的巴罗祖巫僵在了原地。 “巴罗祖巫,您怎么了?”身旁一个年轻的勇士连忙关切的问道。 巴罗祖巫感觉体内的力量在提升,一点点失去的祖巫传承又开始重新回流到了他的身体。 苍老而产生的无力感渐渐消失,他的状态,又一次恢复了巅峰。 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巴罗祖巫一清二楚。 古蛇祖巫,死了。 “完了。” 两行热泪顺着脸庞留下,身旁的勇士们一脸慌张:“巴罗祖巫,到底怎么了?” “我们的计划,失败了。” “失败了?”一个勇士一脸不敢相信,他们距离火云洞已经很近了,今天夜里只要再走一段路程,白天休养生息,到了明天晚上就可以动突袭,完成计划最重要的一环,摧毁泰山。 这一切看起来是如此顺利,怎么就失败了? “古蛇祖巫,死了。”巴罗祖巫不再赶路,也不顾脚下的泥土,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古蛇祖巫,是计划中异常重要的一环。 古蛇祖巫真的很优秀,无论武力、智慧还是威望都是大巫之中最拔尖的一个,虽然还有几个不服他的,却也并不重要。 只要古蛇祖巫完获得祖巫传承,他会凭借实力压倒一切不服。 而现在,古蛇祖巫死了,巴罗祖巫自己又在千里之外,并且大多数巫族人也都以为他死了,这直接就导致整个巫族暂时断了祖巫传承,这个后果可是十分可怕的。 要知道整个巫族虽然看起来团结,但也不是没有内忧。巫族之中可也有一部分“求和派”,他们不愿再战争,只觉得能来到南瞻部洲生活就已经足够了,不愿再加剧与人族的冲突。 不只是求和派与求战派之间的冲突,还有大巫与大巫之间的矛盾,权力之间的争夺,这一切,都会因为没有祖巫的镇压从而爆内战,削弱巫族的实力。 后果还不止如此,要知道,巫族的旁边还有一个雪人族,这些像野兽更多过像人的家伙从骨子里就刻着桀骜,只有强大才能够驯服他们。 当初巫族凭借强大的实力征服了他们,可是伴随着一点一点的熟悉,他们就有了一些不好的苗头。 而一旦他们现巫族虚弱,就会试探,当他们试探出巫族的实力不足以驾驭他们的时候,反噬就会来到。 雪人的反噬,打不倒巫族,却足够让巫族的实力严重下降,下降到不再让人族忌惮。而一旦没有了让人族忌惮的实力,他继续执行这个计划,就没了意义,反而会加剧人族与巫族之间的仇恨,到时候,巫族会面临如何的追杀,巴罗祖巫完能够想象的到。 整个浩大的计划,就此终结。 火云洞近在眼前,他却无法再向前迈出一步。 “们都走吧。”巴罗祖巫声音中透露出深深的疲惫。 “巴罗祖巫。”勇士们在他身边跪了下来。 “走吧,往东走,往北走,能保留一点种子,就尽可能的保留一点。”巴罗祖巫声音颤抖,说完这句话后,整个人几乎完失去了精气神。 “巴罗祖巫!”勇士们语气中带着哭腔:“还没结束,只要攻入火云洞。” “已经没用了。”巴罗祖巫一脸痛苦:“滚啊!” 终于,他赶走了那些勇士,独自一人行尸走肉般的在山间漫无目的走着,他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悬崖边,脚下漆黑一片。 天亮了,东边朝阳升起,阳光照在了他的脸上,是如此的温暖,让人留。 “人族,人族啊!苍天是何等的眷顾们,每到族群危难之际,总有英雄力挽狂澜,不公,苍天不公!”巴罗祖巫感慨万分,他决定在此自杀,并非他太过脆弱,而是他已经完绝望。 他的年龄太大了,精力一日不如一日,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接班人忽然死去,好不容易想出一个可以破局的办法就此崩盘,他已经没有第二次机会了,寿命不允许。巫族,也没有第二次机会了,人族不允许。 巴罗祖巫泪已流干,心若死灰的最后看了一眼东方升起的朝阳,张开双臂,一跃而下。 第二百零四章 接连变数 火云洞中,三老同时从梦中惊醒。 伏羲氏取出一颗黑白棋子,感慨到:“变数啊,好一个变数。哈哈哈哈……大兄,看来咱们之前算的不准啊!” “是啊!”燧人氏眼眸中也闪烁着笑意:“不过很好,很好……” “这么说来,泰山不会毁了?” “应该……”燧人氏脸色一变:“不好,又有变数……” …… 大河对岸,好消息频频传来。 先是巫族内斗,一部分离开,一部分留下。 然后,雪人在一个夜里突然反叛。 巫族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等到他们平复叛乱的时候,损失已经难以挽回。 在交战之中,大量的巫族人和雪人相继死去,最后抛下一部分尸体,匆匆逃离。 巫族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他们缩起了头,开始瑟瑟发抖。 人族欢呼雀跃,马去病连摆大宴,而鬼哭则成了大宴中最耀眼的一个。杀死敌酋,彻底打断了巫族的脊梁,直接奠定胜局,可谓是这场人巫两族大战功劳最高者之一。 不过马去病连摆大宴可不只是为了庆功,还是为了想留住众多援军。但是眼看胜局已定,今后无非是大周漫长的收复失地的过程,会有他们相助,这个进程无疑会加快许多。 但是,众多援军都归心似箭,哪里又是他留得住的。 昆仑猛虎道人以无尽大山妖王闹事为理由,带着人率先离去,风长老以同样的理由离开了。 秦军暂时没能离开,因为大公子被热情的马去病留住了,鬼哭也没能离开,作为此战的最大功臣,马去病如何能够如此轻易的放他走,蜀军也没能离开,因为拼得太狠,导致高层将领死了大半,如今内部混乱,需要好好休整一番,选出统帅,才好上路。 然而,就在这一片莺歌燕舞之中,全军上下一片欢腾之时,所有人都不知道,一场波及整个中原的大灾正在酝酿。 在泰山的一处漆黑的山谷中,巴罗祖巫悠悠醒来。 他感觉自己被浸泡在污水之中,冲斥鼻腔的,很难以忍受的恶臭。 他被恶臭熏得头晕眼花,胃中翻腾,差点吐了出来。皮肤上有虫蠕动,顿时引起了大片大片的鸡皮疙瘩。 胳膊胡乱挥动,溅起大片水花。水很浅,巴罗祖巫气喘吁吁的坐了起来,整个胸膛就露出了水面。 “这是在地狱吗?”巴罗祖巫想要欺骗自己,但是,无论是身上的刺痛,还是触手可及的真实感,以及胸腔中跳动的心脏,都一遍遍的告诉着他,他没死。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扯的事情吗? 古蛇祖巫比他强壮年轻,却死得如此突然,而他垂垂老朽,跳下悬崖,可别说死了,就连伤都没多重,只是皮肤上多了几处挫伤, “哈,哈哈哈哈哈哈……”巴罗祖巫笑得泪都流出来了,讽刺啊,还当真是讽刺啊! 老天不佑巫族,对他这个老东西倒是挺照顾的。 但是,他想死,谁都拦不住。巴罗祖巫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摸索着前行,终于摸到了一处石壁,上半身微微后仰,就要一头撞死在上面。突然,一个声音传入耳中:“你甘心吗?” 正常人突然听到这样陌生而又神秘的声音,第一反应大多数绝对是害怕,然而巴罗祖巫不同,他都快死了,又有什么可怕的。 “甘心?当然不甘心。”巴罗祖巫苦笑一声:“可那又有什么办法。” “我们可以帮你。”神秘的声音诱惑着他。 巴罗祖巫不屑的一笑:“帮我,你们又能帮我什么。” “我可以给你强大的实力。” “强大的实力?再强大又能有多强大?能以一敌万吗?” “不能。” “没有以一敌万的实力,又如何能够改变局势。” “很简单,让人族内乱。” 人族,是南瞻部洲的霸主,在东胜神州与西牛贺州也有莫大的影响力,唯一无法影响到的也就北俱芦洲,但那也是因为北俱泸州太穷了,穷得只剩下冰雪。如此强大的实力,能与人族抗衡的种族几乎没有。所以,对付人族的最好办法就是人族内乱。 “你能让人族内乱?”巴罗祖巫嗤笑一声。 “我们能。”神秘的声音道到。 巴罗祖巫表情严肃起来:“你们到底是谁?” “我们是……” “我们是……” “我们是……” “我们是……” 这一刻,无数的声音响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哭泣的,有大笑的,有咆哮的,有低吟的,这些声音同时在巴罗祖巫头颅中炸开,巴罗祖巫抱着头痛苦的跪倒在污水之中,癫狂惨叫。 “我们是魔!我们是被抛弃者!!!” 声音似乎很远,似乎很近,似乎洪亮,又似乎低沉,仿佛遥远的钟声,仿佛近在耳侧的清风,怪异,难以忍受,这绝不是人的声音,不是这世界上任何寻常生物的声音。 伴随着这个声音响起,巴罗祖巫突然惊讶的发现,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在一片漆黑中的黑影,这些黑影充斥着整个空间,他们密密麻麻的堆砌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痛苦。 “我们会帮你。”他们几乎惨叫着说出这句话:“但是,你得先帮我们。” “你们要我帮你们什么?”巴罗祖巫深吸一口气,有些激动的说道。自然看得出这些东西无比的邪恶,一旦放出他们,恐怕不只是整个人族的大劫,还是整个世界的大劫。 但是那又如何,只要能够拯救他的族群,他什么都愿意做。 “帮我们熄灭一团火,帮我们熄灭那团可恶的火,熄灭它,一定要熄灭它,那可恶的火焰,要熄灭它……” “我明白了,大团火焰在哪里。” “在火云洞,熄灭它……” “我会去办的,但是我如何出去。” “放开你的心神,接纳我们赐予你的力量。” 若是以往,即便打死巴罗祖巫他也不会在这种地方放开自己的心神,主动卸下心中的防备。但是现在,他已经豁出去了。 他摊开双手,闭上双眼,一脸轻松的说:“来吧!” “桀桀桀……配合我们,你不会后悔的。” 第二百零五章 风雨欲来 火云洞前,有一座道观,名为岱宗庙。原本只是几座草庐聚集而成,不过经过历代皇帝的扩建,如今这里规模极其宏大。 这里有建筑数以百计,其中大门十二座,大院小院繁多,钟楼鼓楼俱全,宝塔林立,大殿庙宇巍峨浩大,走廊凉亭可观秀丽风景,松柏奇石没于云中,俨然成了道家圣地,天下天师府的总坛。 人们说要去泰山朝圣,其实指的就是到岱宗庙来。 随着昨日王金牌带着一干人来到了岱宗庙中,现如今,整个岱宗庙不复往日清幽,可谓是人声鼎沸。 道家弟子并不喧哗,却架不住人多。 清晨一到,钟声响起,弟子起床早课,整个庙中就弥漫着急促而轻盈的脚步声。接下来就是习武声、念经声、修行术法声等等的声音一直持续到了傍晚,这才渐渐减少。 随着太阳落山,整个岱宗庙到处充斥着烛火光辉。不知为何,夜里巡逻的弟子格外的多,他们打着灯笼,提着剑,脚步匆匆。 这一夜,月黑风高,虫子青蛙也停止了鸣叫,整个泰山一片静悄悄的,气氛压抑。 断魂崖,此处是禁地,并非是因为这里有什么机密,而是因为这里十分危险,一到此处,总有人忍不住要跳下去。 好在此处偏僻,除了少数闯入这里的冒失鬼,来者不多,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里凶名更甚,早在几百年前,就连鸟雀都不会经过这里了,因此这里更加荒芜,野草荆棘丛生。 而就在这样的地方,在今夜,一只巨大的手掌抓住了悬崖的边缘,然后,一个身材巨大,却仿佛骷髅一般干瘦的人影从悬崖下面爬了上来。 “呵呵呵呵……”这道人影是巴罗祖巫,他看起来苍老到了极点,浑身散发着腐朽的气息,弯腰驼背,手臂双脚那粗大的骨节突出,指甲如同扭曲的匕首,漆黑肮脏粗糙,非常难看。 现在的巴罗祖巫,和以前相比是两个截然相反的面貌,即便是熟悉他的人,如今看到他,恐怕也完全认不出来了。 “嘿嘿嘿嘿……”巴罗祖巫低沉的笑了起来,骷髅一般的脸上挂满了对自己的嘲讽,获得了那些自称为魔的家伙的力量之后,他就后悔了。在那一刻他忽然明悟,北风要针对的,恐怕不是妖,而是魔。 这些魔的力量实在是太过邪恶,能让万物腐朽,生命凋零,可以说是移动的天灾,万物的克星。 没人知道这些魔来自于哪里,就连魔自己都不清楚,他们只是隐隐约约感觉,他们与人族的联系十分紧密。 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巴罗祖巫明显能感觉到,他的心智受到了影响,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完全不是他的意志能够抵抗的,在他放下心防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一败涂地。 的双脚,带着粘稠的浓液踩在了地上,地上冒起了刺鼻的浓烟,他一路前行,经过半人多高的野草荆棘。 野草凋零,荆棘枯萎。 此时正是晚春入夏之时,绿叶红花,满山遍野都弥漫着香气。 可是突然,一片花海迅速腐朽,爆发出令人呕吐的恶臭。 巴罗祖巫浑然未觉,见到这一幕,他反而有一种别样的快感,刺激着他的心脏。 他像是个顽童一般雀跃起来,一蹦一跳的朝着那些没有腐朽的野花踩去,开心的露出了满口的尖牙。 “蠢货,别忘记了你的使命。”魔的声音在心头想起,巴罗祖巫愣住了,一种恐惧感油然而生,浑身发抖,瞳孔收缩,过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躬身尊敬的回答道:“是,我的主人们。” 巴罗祖巫表情变得严肃,佝偻着身子,脚下生风一般朝着火云洞而去。 不过很快,他又停了下来,因为灯火辉煌的岱宗庙横在了他的面前。 巨大的钟声响起,整个岱宗庙忽然火光大盛,原本就明亮的火光愈发明亮,让整个岱宗庙周围宛如一片白昼。 巴罗祖巫根本来不及躲避,身形显露,庙中传来惊呼。 巴罗祖巫抬手遮住了眼睛,他讨厌火焰,讨厌火光。等到眼睛稍微适应,他放下了手臂,然后看到一个个天师府铁牌银牌立在墙头屋顶严阵以待,武器法器持于手中,玉符捏在掌心,显然早有准备。 巴罗祖巫嘎嘎怪笑一声,抬手一指。一个银牌忽然捂着心脏跪倒在地,其他银牌铁牌见状,神色大变,伴随着后方王金牌一声大喝:“杀了他。” 无数法器散发光彩,玉符或者被捏碎,或者直接甩了过来,各种法术形成的洪流瞬间爆发,闪电火焰交错,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巴罗祖巫所在之处方圆方圆十丈被瞬间泯灭,露出一个巨大光滑的圆坑。 火云洞中三老预言将会摧毁泰山的魔头死了? 王金牌理智告诉自己没人能在那种可怕的攻击下生还,即便是魔头也不行,可是隐约中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 “桀桀桀……” “什么声音?”王金牌疑惑的看向四周。 “张银牌,你怎么了。”刚才捂着心脏跪倒在地的银牌身边,一个铁牌小心翼翼的问道。 王金牌这才发觉,原来那诡异的笑声,正是从张银牌身上传出来的。 王金牌神色微变,捏住了手中法剑,准备施法。 张银牌突然抬起头来,他身边的铁牌被吓了一大跳,原来此时此刻,张银牌的脸已经被扭曲的不成样子,眼中射出绿油油的幽光,就像是一只贪婪的恶鬼。 “快闪开!”王金牌突然大叫,然而那个铁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张银牌一掌击中。 一掌不足以杀死一个铁牌,但掌心雷能够办到。 轰! 掌心冒出了雷电,瞬间那个倒霉的铁牌就成了一个焦炭。 王金牌一挥法剑,只见无数光点朝着张银牌飞舞而去,张银牌却哈哈大叫一声主动迎了上去,身上鼓起劲风,那些光点全部吹开,显然他早有准备。 “哈哈哈哈,我早就知道你会用这一招了。”张银牌扔掉手中玉符碎片,竖掌对准了王金牌,大叫道:“掌心雷!” 王金牌红着眼睛竖起法剑:“休想!” “死!”悲愤的声音从张银牌身后响起,一口气从身后穿透了张银牌的身体。 张银牌呕出一口血,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后面双眼通红的那个铁牌:“不可能,我明明……明明已经看到了未来……”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王金牌瞳孔一缩。 “当然是字面上的意思。”怪异的嗓音从张银牌的口中响起,张银牌带着怪异的笑容,伸出手撕开了自己的头皮,然后,一个佝偻高大的身躯从里面钻了出来。 第二百零六章 执念心魔 一个一丈多高的人从一个七尺多高的人体内钻出来,那种震撼感,实在是太过强烈。 当巴罗祖巫彻底钻出来后,张银牌只剩下一张皮了,挂在了刺穿他身体的那口剑上,随风晃动。 “啊!”手持剑的铁牌被吓得扔掉了剑,滚带爬的向后面跑去,而他却忘了自己站在墙上,脚下一滑摔了下去,然后直接被摔晕了。 众人脸色古怪,这个铁牌的胆子绝对不至于这么小,他恐怕是受到了巴罗祖巫某种诡异的法术或者神通的影响。 不约而同,所有人都不由得悄然退了一步,看向巴罗祖巫眼神很是忌惮。 “咯咯咯咯…哈哈哈哈哈哈哈……”巴罗祖巫捂住脸,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古怪的笑声,眼珠子从手指缝中露了出来,冒着绿油油的光芒,咕噜噜的在眼眶中飞速打转,只听他扯着怪异尖锐的嗓音开口道:“你们可知,张银牌为何会如此轻易中我的这招吗?” 众人自然不知,巴罗祖巫嘿嘿的笑了起来:“张银牌,本名张忠君,自幼修道,最终在48岁得道,52岁为了更进一步,加入天师府,兢兢业业一干就是45年,曾经是铁牌,45年之后还是铁牌。渐渐的,他开始心生不满,凭什么自己打死打活也才得到这点资源,就因为头顶那个家伙占着银牌的位置,自己就死活升不上去。于是,他开始颓废,开始流连与花间酒色,如此又过十年,颓废下来的他对于银牌的位置的执念不但没有消减,反而越来越强烈……” “魔头,闭嘴。”王金牌心生不妙,连忙一剑刺向巴罗祖巫,巴罗祖巫挥出一爪,轻易的拍开这一剑,哪知剑身中突然射出一道白光,巴罗祖巫被白光击中,紧跟着身体就是一顿。 好机会! 王金牌努力握住因为巴罗祖巫的巨力而不断颤抖的法剑,让其不至于脱手而出,随后顺势转身,一剑刺向了巴罗祖巫的膝盖。 猛然间,王金牌浑身一顿,从墙头栽倒下去。他双眼瞪得溜圆,一脸不可思议,心中大叫不妙:不好,是术法反制,这怎么可能! 而其他人,其中很大一部分不明所以,而剩下的一小部分,则是瞳孔猛缩,他们看的分明。 刚才,王金牌施展定身术,巴罗祖巫将定身术反制,于是王金牌反而被自己的定身术给定住了,从而从墙头坠落。这些说起来简单,可实际上绝对没那么简单。 术法反制的条件极其苛刻,首先就要求妖气的质量必须超过对方,这一个条件,巴罗祖巫毫无疑问是达成了的。他体型比对方大,量一般情况下都会比对方多,他有900多年的道行,是对方的两倍左右,质的方面,也肯定没问题。 第一个条件达成了,还有两个条件,第一点,必须对对方的法术足够了解,第一点,必须抓住那一瞬间的时机。这两个条件,无论怎么看,巴罗祖巫都不可能达成。但是偏偏,他做到了,这也是知情人为何震撼的缘故。一个巫族人,居然将一个人族人的法术给反制了,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王金牌!”其他人纷纷大叫,一部分人使用法术攻击巴罗祖巫,一部分冲上前去抓住王金牌就往后退。 轰隆一声,墙被炸的粉碎,与此同时,王金牌挣脱了自己的定身术。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后背的衣物已经被冷汗浸透,和众人一同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一片被激起的烟尘。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身后突然响起巴罗祖巫的声音,众人连忙回头。却发现巴罗祖巫坐在他们身后一间房的房顶上,正笑呵呵的看着他们。 王金牌瞳孔猛然收缩,因为这个巴罗祖巫所在的位置,原本应该是一个铁牌站在那里的。 “你把龙剑怎么了。”有一个银牌大叫道。 “原来他叫龙剑啊。”巴罗祖巫用铁钩式的手指掏了掏耳朵,一脸怪异的笑道:“他不是被你们杀了吗?” 所有人如遭雷击,那一堵被他们炸的粉碎的墙那边,激起的烟尘已经被风吹散了一些,隐约可以看到,碎石之中,似乎有些骨渣以及焦透的了碎肉。 “啊!”一个铁牌惨叫着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兄弟,是我害死了你啊!” 其他一些铁牌或者银牌脸上阴晴不定,又是愤怒,都是愧疚。 “斗转星移之术。”王金牌咬牙切齿:“不可能的,你这个魔头是一个巫族人,是如何知道这个术的,而且,你没有法器也没有玉符,又是如何施展这个术的?” “这个术当然是别人告诉我的,至于如何施展……”巴罗祖巫笑眯眯的伸出了左手手掌,小拇指已经不翼而飞,伤口正在潺潺的流出血液,而血液一离开身体,就在飞速变干,等到落在地上的时候,已经成了一颗红褐色的干透了的血渍。 “我明白了,你是通过自己的小拇指来施展斗转星移的。”王金牌倒吸一口凉气,浑身汗毛倒数:“你可真狠。” 巴罗祖巫笑嘻嘻的,看起来对于自己失去了小拇指没多大在意,而是自顾自的说道:“咱们继续来谈谈张银牌张忠君吧!” 王金牌抬起法剑,心中犹豫不定,自己想要立刻动手杀死这个魔头,却又害怕刚好中了这个魔头的诡计。 巴罗祖巫的声音变得森冷:“张忠君觊觎着银牌的位置,他想要得到那个位置相的快发疯了,直到有一天,一次任务,还是张忠君跟着他的顶头上司追杀一个魔头,按照计划,他们能够顺利的杀死那个魔头,但是在这个计划中,张忠君看到了机会……” 王金牌心中升起不妙:“闭嘴!” “嘎嘎嘎嘎嘎嘎……”巴罗祖巫怪笑着,大声的说道:“张忠君没有按计划行事,他迟到了半步,然后,他的顶头上司死了啊!哈哈哈哈……他就是如此得到银牌的位置的,这成了他的心魔,而我,让他看到了他此事暴露之后的未来,让他看到自己是如何被你杀死的,所以他才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杀掉你啊,王金牌。” /txt/87369/ 。_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二百零七章 人心难测 巴罗祖巫伸手朝着王金牌一指,王金牌心头一惊,身后破空声响起。 他本能的一低头,一柄利剑从头顶划过。身后之人,是他一直戴在身边的一个同姓后辈,王玉安。 “他指的不是我,是玉安。”王金牌心中悲愤,回身一剑刺穿了王玉安的身躯。 王玉安呆呆的看着他,然后倒下。王金牌喘着粗气,猛然间,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抬起头来,周围的人都后退三步,不管是近是远,看一下他的目光都充满了警惕。 他们为什么这么看我?没看到我只是自卫吗? 王金牌眼角抽动,低下头来一看到王玉安的尸体,身体就是一震。 王玉安的剑好好的待在剑鞘中,虽然右手搭在剑柄上方便随时可以拔出,可始终还会拔出来啊! 那也就是说,王玉安根本没有偷袭他。 可是,王金牌很确定,自己根本就没有中幻术,刚才他所看到的所听到的所感觉到的都是真的,可是眼前的一切,又反驳了他。 王金牌又突然想到,就算是玉安偷袭自己,自己也不用杀他,以双方的实力差距,他本可以直接制服玉安的,又为何要杀他。 恍然间,王金牌摆脱了巴罗祖巫一指的影响,连退两步,脸色惨白,浓烈的悲伤让他头痛欲裂,同时还有一股冲天的怒火在胸口熊熊燃烧,他回身抬剑指向巴罗祖巫:“是你,你对我干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太有趣了。”巴罗祖巫用力的拍起手掌,翘起双腿不不断踢踏着虚空,像个顽童笑得泪流满面。 “笑什么!”王金牌的愤怒焚烧着他的血液,让他体内血液几乎全部沸腾。 巴罗祖巫擦着脸上的泪水,嬉笑道:“只是让你看到了一个未来,让你看到了我这一指指向你口中那个王玉安的未来。” “什么意思?” “王玉安有秘密啊,天师府这么多铁牌,你为何偏偏对他如此的好,一直带在身边,还不是因为他是你的儿子。” 顿时,一片哗然,王金牌脸色微微一变,3o多年前,他突然心血来潮,然后现自己多了个儿子,他的那个儿子在青楼。 其实这很正常,非凡之人娶妻并不好娶,因为非凡之人中男女比例并不平衡,而娶凡人为妻又并不现实,年龄的差距是个巨大的鸿沟。 一部分非凡之人运气好,有个另一半双手双飞。一部分干脆娶了异族之女,排解寂寞。一部分干脆剃度,转修佛道。而剩下的一部分,得瑟将目光瞄准的青楼。 花一笔钱,排解一时寂寞,之后不用负责,再合适不过。 所以儿子出现在青楼,巴罗祖巫不感觉意外,也没感到惊喜。他只是秘密的想办法把儿子和儿子他娘一同接了出来,然后为他们买了个院子,雇了几个家仆,给了一份产业,足够他们生活。最后果断的斩断这份缘分,将其抛之脑后。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个儿子和其他几个儿子不同,天生聪慧,极其适合修道,靠着自己的努力,得道成妖,并且在娘死后,带着他的信物,来找他了。 这一下,王金牌感到了惊喜,得道的儿子和没得道的儿子是完全不同的,不是他偏心,而是事实如此。 于是这段父子之缘真正的开始了,王金牌很快成了一个好父亲,一切都倾囊相授,儿子也学得很快,他后来干脆直接把儿子带在了身边,当做接班人培养。 但是,王金牌想不通,如果他看到的真是未来的话,那么儿子为什么要杀自己,难道自己对他不够好,又或者是他还在怨恨自己当初抛弃了他。 “想不通?哈哈哈哈,我且问你,你可知道什么叫做鸠占鹊巢?” “鸠占鹊巢,难不成……”王金牌瞳孔收缩。 “这家伙按照你们的说法就是个阴邪小人,他本是王玉安的书童,因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本道书。他修道天分极佳,可他心术不正,把这个道修歪了。他本想杀掉主人一家,夺取他们的财产然后远走他乡,可是当他得知他的主人的父亲很可能是天师府的人后,他改变了主意,只是杀掉了自己的主人,抽取了主人的血脉,伪装成了自己的主人,还孝顺的为主人的母亲养老送终,后面的,你想必已经清楚了。” 王金牌如遭雷击,瞬间红了眼睛,大叫一声:“魔头,我杀了你。” 他挥出法剑,数道法剑虚影飞出,毫无意外的击中了巴罗祖巫,等到将巴罗祖巫射成筛子之后,这才现,巴罗祖巫居然只是个空壳。 “金蝉脱壳!”王金牌咬牙切齿,还在他寻找巴罗祖巫的位置的时候,耳边却突然爆出一连串的厮杀声。 他扭头一看,就看到十几个人已经杀在了一起。心中大骇,连忙冲过去:“住手!” 然而,还没等他冲到近前,却被一剑逼退。 “你们在干什么?”他厉声呵斥,看到的却是一双双警惕的目光。 人心,有时候真的经不起考验。彼此的信任只要出现一道裂痕,就再难愈合。 巴罗祖巫一个人并非他们的对手,哪怕他的法术道术再厉害,也扛不住这么多人的齐心协力。 他没有玉符,没有法器,在北风之后的环境下施展法术,便要拿自己的一部分肢体作为代价,这样的代价实在是太过沉重。 他们这边这么多人,光是耗都能把巴罗祖巫耗死,更何况他们之中还有很多人各有神通,一旦他们的神通得以利用,巴罗祖巫说不定逃都逃不走。 但是很可惜,巴罗祖巫从一开始就占据了上风,他找到了他们之中的致命破绽——彼此的信任! 没了信任,又如何合作,又如何齐心协力。 他们成了一盘散沙,甚至开始内斗,如此,巴罗祖巫已经完成了他计划中的第一步。 轰! 一栋建筑燃起了熊熊大火,巴罗祖巫哈哈大叫着一只手举着一个火把,朝着另一栋建筑扔了过去。 “不!” 王金牌和一部分人提着法器或者扣着玉符冲了过去,巴罗祖巫看了他们一眼,怪笑着转身就跑。 一道人影从底下冲出,甩出一根绳子想要捆住巴罗祖巫。 哪知道巴罗祖巫一手拽住了绳子,把那道人影拉了过去,单手扣住他的脖子,目光看向追来的众人。 “魔头!”王金牌红着眼睛大叫,巴罗祖巫扯动肌肉露出一张鬼脸,朝着王金牌吐出了长长的舌头,然后咔嚓一声,他手中的那人被他捏断了脖子。 随意的把尸体往地上一扔,巴罗祖巫就朝着这边一指。 众人心寒,原本互相之间已经开始微微靠近的他们一窝蜂的闪开了,,彼此警惕。 而巴罗祖巫借着这个机会,再一次消失在他们的目光之中。 轰! 又有一处建筑燃烧起熊熊烈火。 /txt/87369/ 。_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一百零八章 人族机密 熊熊大火,焚烧着岱宗庙,也焚烧着人心理智。 巴罗祖巫搅乱了所有的一切,他哈哈的笑着,神出鬼没,一次出现就引起一片慌乱。 伴随着燃起的大火愈演愈烈,人心之间的裂缝越来越大,他也越发的不可阻挡。 终于,一直追逐着巴罗祖巫的王金牌停了下来,他再也找不到了巴罗祖巫的踪迹,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大片燃烧的建筑,是冲天而起遮天蔽日的黑烟,是火光中狂乱的人影。 放火的,不再是巴罗祖巫一人,还多上了许多原本是天师府的银牌铁牌。 所有心中有鬼的,都被巴罗祖巫挑选了出来,然后,成了放火的一员。 剩下的眼中迷茫,手足无措,被牵着鼻子跑了大半夜,等清醒过来时,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火势实在太大,已经到了势不可挡的地步。 王金牌用力的摇了摇头,在火焰的灼烧下,空气都变得炙热,让他感觉置身于蒸笼之中,浑身皮肤从头到尾脚一片通红,汗水已经浸透了贴身衣物的每一寸。 他的眼角抽搐起来,无力和羞愤充斥着心头,忍不住仰天长啸:“魔头,你给我出来……” 然而,巴罗祖巫早已不在此处,他趁乱悄悄的穿过了岱宗庙,来到了火云洞前。 火云洞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山洞,只是经过一些人工的修理,变得平整了许多,杂草没那么高,在洞外还镶上了一个石门,一条石板小路从石门一路延伸到了岱宗庙,才算是把火云洞而其他山洞略微区分。 火云洞门口无人守卫,巴罗祖巫只是一靠近,浑身就冒起青烟来,他痛苦的低低嘶吼一声,然后一头便朝里面撞了进去。 “啊!”巴罗祖巫终于忍不住惨叫起来,抱着头,脑海中的那些魔也跟着惨叫起来,他们不断叮嘱着巴罗祖巫一定要帮他们灭掉火,然后在他脑海中悄然消失。 巴罗祖巫扭曲的脸渐渐的恢复了平静,身上不再冒起青烟,于是抬脚沿着通道朝里走去,很快就到了底,然后见到了三个早已等候多时的老人。 看着三个平静的老人,巴罗祖巫如临大敌,三个老人却只是含笑的看着他。 “你是来灭火的?”其中一个问道。 “是,你们想要阻止我?” “已经错过这个机会了。”另一个看起来最为强壮的老人遗憾的摇头:“我们不该派那么多人来镇守岱宗庙的,其实只需一个人就够了。” 巴罗祖巫点头承认:“是的,对于我来说,人越少,我可以发挥的空间就越少,如果只有一个人,我反而难以发挥。” “是啊。”三个老人长叹一声。 巴罗祖巫抬起脚朝里面走去,三个老人却没有半分阻挡的意思,然后主动让开了道路。 “你们为何不阻止我。”巴罗祖巫显得很奇怪。 “我们已经活了好几千年了,你不会以为这没代价的吧?”其中一个老者说道:“放心吧,我们已经没能力阻止你了,就算你是一个普通人,我们也没能力阻止你。” 巴罗祖巫走到了火堆旁,却犹豫了起来,他真的要扑灭这堆火吗? 想起了那些魔,那些魔的话,他真的能相信吗? 是的,把他们给放出来,的确能给人族造成巨大的麻烦,甚至有可能毁灭人族,但是,谁又能确定他们在毁灭人族后,不会转头毁灭巫族? “我说……”巴罗祖巫扭过头来,问三位老者:“如果我放弃灭火,人族会饶恕巫族吗?” 他明显不想灭火,但三位老人脸上没有半分欣喜之色,其中一位开口:“如果你能放弃灭火,我们当然愿意发话巫族保留火种,可是你认为,那些家伙让你来,你有这个权力放弃吗?” 巴罗祖巫脸上僵住了,他发现他的手脚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纵身一扑,扑向了火焰。 片刻后,火云洞变成了一片漆黑,悠悠的绿光升起,然后照亮了整个洞。 巴罗祖巫慢慢爬起来后才发觉,他身下的那堆熄灭的篝火周围,围坐着三块石像,和那三个老人一模一样。 不过说是石像,却也太过栩栩如生了。巴罗祖巫忍不住抬手碰了一下其中一块石像,然后这块石像身上迅速遍布裂纹,他被吓了一跳,连忙收回了手。 而裂纹却越来越多,最后大块大块的剥落下来,露出里面的真身。 巴罗祖巫这才惊觉,原来三个老人的肉身早已死去,他看到的,只是他们残存的魂魄。和鬼有些像,却又有许多不同。 这三个老人拥有待在洞中便知天下的能力,却又没有直接接触现实中事物的能力。 所以他们才说自己无法阻拦巴罗祖巫灭火,就算是一个普通人,他们也同样无法阻拦。 猛然间,一股危险感涌上心头。巴罗祖巫连忙后退几步,远离了火堆。 下一刻,火堆炸开,无数的黑烟从里面喷薄而出。 “哈哈哈哈,出来了,终于出来了……” “狗日的,困了老子2000年了,2000年了啊!” “三个老东西,阿呸!” “咯咯咯咯……我又回来了,我又回来了……” “啊!这狗日的三个老东西,居然封印了老子的记忆。” “原来我叫吴道人,原来老子有名字。” “tnd,居然敢抛弃我,我要回去找你……” 无数的声音涌入脑海,巴罗祖巫感觉头痛欲裂,抱着脑袋在地上翻滚尖叫。 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这群魔,本就是心魔。 一般后天有智慧之妖,便会诞生心魔,他们与心魔对抗,借此成长。 但是有一群人不同,他们修道或者修佛,很多人一生中都不会遇到心魔。 有的人说是他们意志坚定,心魔不生。还有的人说是他们心魔太弱,所以感觉不到。 到现在,巴罗祖巫才清楚,哪里是什么意志坚定,有哪里是什么心魔太弱。 那些修道修佛者心魔一点也不弱,之所以大部分成妖之后一生中都没遇到心魔,完全是因为心魔被他们一点一点的放逐了。 那些心魔被放逐后,又被引到了这里,然后被火焚烧。 整个修道修佛体系,就是一点点放逐心魔的体系。所以修道修佛之路,就是放逐心魔之路。等到放逐大半之后,心魔弱得几乎难以察觉,除非遭逢大变,不然一辈子都不可能冒头。 这本是一个成功的体系,非常完美,他们放逐了心魔,然后心魔被三位老人焚烧一空,从此一片坦途,再无隐患。 可是伴随着修道修佛之人越来越多,三位老人渐渐的开始忙不过来了,于是,隐患滋生。 如果不是北风的来临,恐怕早在两年前,这些心魔其中一部分就要脱困而出了。 第一百零九章 天塌地陷 过了好一会儿,巴罗祖巫才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然而刚爬起来就又一下子趴了下去。 地动山摇! 泰山真的在摇晃,大片大片的巨大裂缝出现在地面,一路蔓延,所过之处,当真是天塌地陷,一个个巨大的裂缝深不见底,里面漆黑一片,还不断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震耳欲聋! 泰山周围,都被波及,一个州城数个县城以及无数村庄中的人们同时发出凄厉的惨叫。 他们是如此的无助,惊慌失措的看一下四周。 首先遭殃的,自然是山上的岱宗庙。 天师府的人一部分被王金牌带着匆匆的朝着火焰洞走来,一部分还在救火。 王金牌正咬牙切齿着,红着眼睛决定给巴罗祖巫一个惨烈的教训,忽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正当他疑惑之时,天地色变。脚下的路面,剧烈的抖动起来,大块大块的裂缝肉眼可见的浮现。 他们所在的石板路,可不平整,一侧悬崖,一侧是石壁。无数大小不一石头从头顶落下,摇摇晃晃的地面又根本站不稳。 只是一瞬间,就有两个人惨叫着跌落悬崖,所有人脑海一片空白,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了。 “跑,往回跑!”王金牌第一个反应过来,惊叫着唤醒了众人。 众人匆匆回头,可这时候,有哪里能够跑得起来。 狭窄的石板路,如波浪般上下起伏,裂缝在脚下不断蔓延扩大,让人心惊胆战。 还跑没两步,又有一人被甩飞出去。王金牌想要救人,却有心无力,这时候他连站都站不稳,更别提施法了。 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人消失在悬崖底下的黑暗中,惊恐与悲伤同时涌入心头。 又有五人或者被石头砸死或者摔了下去,他们这才连滚带爬的穿过这一段惊险万分的石板路,来到了一片稍微宽阔的平地上。 刚传来巨大的轰鸣声,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一条巨大的裂缝,瞬间贯穿了几乎一片火海的岱宗庙,大半个岱宗庙说没就没了,直接被吞没,消失在那深不见底的裂缝之中。 这还没完,裂缝还在扩大,你策马狂奔的速度正朝着这边涌来。 王金牌脸色大变,连忙回头就跑,然而才跑两步就停了下来,在后面,石板路已经完全塌陷,他们被堵在了这里。 “啊!” 绝望中,王金牌他们也没能逃脱这可怕的命运,伴随着碎裂的石头一同跌落那可怕的裂缝。 无数的裂缝正在汇聚,然后形成一个越来越大的恐怖裂缝。 整个泰山,底下仿佛空了一大截,伴随着黑烟的冒出,不断有石头泥土陷落,去填充那空出的一大截。 地动山摇之后,便是倾盆大雨,接着就是山洪暴发,又有不知多少人被山洪淹没。 这一场大灾,恐怖得吓人,十余万人被波及,而泰山山中的村庄县城,可以说是无一人生还。 第二天,当太阳升起,暴雨停歇。山脚下的百姓们麻木的从废墟中走出,然后不由自主的纷纷张大的嘴。 泰山从中间塌陷,一条巨大的裂缝形成了裂谷,整个泰山就仿佛被一柄巨斧从中间整个劈成了两半。 百姓们跪倒在地,放声大哭,官员们惊魂未定,满脸恐慌,有商人一屁股坐倒在地,满脸死灰,还有一些人却面露诡异笑容,贪婪的打量着四周。 “救……” 求救声戛然而止,背着粮食打算出城逃难的一家五口被拖进了一片废墟里…… 天空之上,一只大鹏鸟盘旋一圈之后,便匆匆往南飞去。 在距离泰山百里外的一个县城落了下去,化作人形。这人不必多说,正是风长老。 “风长老,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一个长老问道。 “泰山塌了。”风长老脸色很难看。 “什么?”众人大惊失色,其中一人道:“风长老,这玩笑可开不得。” “我可没开玩笑。”风长老脸色铁青。 “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一个长老手足无措,这种事,他可从来没遇到。 三大圣地之一的泰山塌了,他以前完全都没想过,如果有人告诉他有一天泰山会塌,他也完全不会相信,泰山怎么可能会塌。 但是,泰山真的塌了! “不行,我们得去看看,或许能够……” “风长老,外面有人求见,他自称是黄安真人。” “黄安真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黄安真人是谁? 或许很多人不知道,但是身为蜀山长老的他们却不能不知道。黄安真人是泰山火云洞守门人,如果有帝王欲登泰山封禅,封禅大典的仪式便是他举行。 如此人物,不在泰山,却突然出现在了这里,又是为何? 一众长老匆匆出门迎接,抬眼便看到一个鹤发童颜灰白道袍的老者,他便是黄安真人。 “见过真人。”众长老拱手。 “见过诸位长老。”黄安真人连忙回礼,然后还不等众长老提问,便急匆匆的上前抓住风长老的胳膊:“快,没时间了,快带我去找一个人称南宫的女人,据说他是你们蜀山一个叫鬼哭的长老的妻子。” 风长老一脸诧异:“这是为何?” “三圣的旨意,一旦泰山塌,便要立刻找到她,就算是拼了命也要保护她前往蜀山。” 风长老自然知道南宫,于是连忙问道:“她有何重要之处?” “大灾将至,一下即将沦陷,她腹中的孩子,极有可能是未来人主,是人族未来的关键。” “人主?”风长老倒吸一口凉气,不敢耽搁,道:“真人上来,我带你去找她。” 说完立刻显出原形,催促着鸣叫一声。黄安真人一跃而上,大鹏鸟双腿一蹬,张开双翼,盘旋而上,飞快的飞离了这个县城。 其他长老面面相觑,有人问道:“那我怎么办,还去泰山吗?” “还去什么泰山,没听到吗,未来的人主啊!快点上路,去保护人主要紧。” 众人匆匆收拾,有长老道:“记住了,谁也不准泄露此事。” 一众长老纷纷发誓必定不会泄露,没有长老不放心,拿出玉符:“光发誓不妥,还得有其他的保险手段,我有一咒,可保此事不泄。” 长老们在屋里一通忙活,然后纷纷出了门,叫喊着让弟子们收拾行李之后,骑着快马往南而去。 跑着跑着,长老们面露疑惑,他们只知道要往南去保护一个鬼哭长老的妻子,至于为何保护她,却不清楚,只是知道她很重要。 第二百零八章 人族机密 熊熊大火,焚烧着岱宗庙,也焚烧着人心理智。 巴罗祖巫搅乱了所有的一切,他哈哈的笑着,神出鬼没,一次出现就引起一片慌乱。 伴随着燃起的大火愈演愈烈,人心之间的裂缝越来越大,他也越发的不可阻挡。 终于,一直追逐着巴罗祖巫的王金牌停了下来,他再也找不到了巴罗祖巫的踪迹,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大片燃烧的建筑,是冲天而起遮天蔽日的黑烟,是火光中狂乱的人影。 放火的,不再是巴罗祖巫一人,还多上了许多原本是天师府的银牌铁牌。 所有心中有鬼的,都被巴罗祖巫挑选了出来,然后,成了放火的一员。 剩下的眼中迷茫,手足无措,被牵着鼻子跑了大半夜,等清醒过来时,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火势实在太大,已经到了势不可挡的地步。 王金牌用力的摇了摇头,在火焰的灼烧下,空气都变得炙热,让他感觉置身于蒸笼之中,浑身皮肤从头到尾脚一片通红,汗水已经浸透了贴身衣物的每一寸。 他的眼角抽搐起来,无力和羞愤充斥着心头,忍不住仰天长啸:“魔头,你给我出来……” 然而,巴罗祖巫早已不在此处,他趁乱悄悄的穿过了岱宗庙,来到了火云洞前。 火云洞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山洞,只是经过一些人工的修理,变得平整了许多,杂草没那么高,在洞外还镶上了一个石门,一条石板小路从石门一路延伸到了岱宗庙,才算是把火云洞而其他山洞略微区分。 火云洞门口无人守卫,巴罗祖巫只是一靠近,浑身就冒起青烟来,他痛苦的低低嘶吼一声,然后一头便朝里面撞了进去。 “啊!”巴罗祖巫终于忍不住惨叫起来,抱着头,脑海中的那些魔也跟着惨叫起来,他们不断叮嘱着巴罗祖巫一定要帮他们灭掉火,然后在他脑海中悄然消失。 巴罗祖巫扭曲的脸渐渐的恢复了平静,身上不再冒起青烟,于是抬脚沿着通道朝里走去,很快就到了底,然后见到了三个早已等候多时的老人。 看着三个平静的老人,巴罗祖巫如临大敌,三个老人却只是含笑的看着他。 “你是来灭火的?”其中一个问道。 “是,你们想要阻止我?” “已经错过这个机会了。”另一个看起来最为强壮的老人遗憾的摇头:“我们不该派那么多人来镇守岱宗庙的,其实只需一个人就够了。” 巴罗祖巫点头承认:“是的,对于我来说,人越少,我可以发挥的空间就越少,如果只有一个人,我反而难以发挥。” “是啊。”三个老人长叹一声。 巴罗祖巫抬起脚朝里面走去,三个老人却没有半分阻挡的意思,然后主动让开了道路。 “你们为何不阻止我。”巴罗祖巫显得很奇怪。 “我们已经活了好几千年了,你不会以为这没代价的吧?”其中一个老者说道:“放心吧,我们已经没能力阻止你了,就算你是一个普通人,我们也没能力阻止你。” 巴罗祖巫走到了火堆旁,却犹豫了起来,他真的要扑灭这堆火吗? 想起了那些魔,那些魔的话,他真的能相信吗? 是的,把他们给放出来,的确能给人族造成巨大的麻烦,甚至有可能毁灭人族,但是,谁又能确定他们在毁灭人族后,不会转头毁灭巫族? “我说……”巴罗祖巫扭过头来,问三位老者:“如果我放弃灭火,人族会饶恕巫族吗?” 他明显不想灭火,但三位老人脸上没有半分欣喜之色,其中一位开口:“如果你能放弃灭火,我们当然愿意发话巫族保留火种,可是你认为,那些家伙让你来,你有这个权力放弃吗?” 巴罗祖巫脸上僵住了,他发现他的手脚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纵身一扑,扑向了火焰。 片刻后,火云洞变成了一片漆黑,悠悠的绿光升起,然后照亮了整个洞。 巴罗祖巫慢慢爬起来后才发觉,他身下的那堆熄灭的篝火周围,围坐着三块石像,和那三个老人一模一样。 不过说是石像,却也太过栩栩如生了。巴罗祖巫忍不住抬手碰了一下其中一块石像,然后这块石像身上迅速遍布裂纹,他被吓了一跳,连忙收回了手。 而裂纹却越来越多,最后大块大块的剥落下来,露出里面的真身。 巴罗祖巫这才惊觉,原来三个老人的肉身早已死去,他看到的,只是他们残存的魂魄。和鬼有些像,却又有许多不同。 这三个老人拥有待在洞中便知天下的能力,却又没有直接接触现实中事物的能力。 所以他们才说自己无法阻拦巴罗祖巫灭火,就算是一个普通人,他们也同样无法阻拦。 猛然间,一股危险感涌上心头。巴罗祖巫连忙后退几步,远离了火堆。 下一刻,火堆炸开,无数的黑烟从里面喷薄而出。 “哈哈哈哈,出来了,终于出来了……” “狗日的,困了老子2000年了,2000年了啊!” “三个老东西,阿呸!” “咯咯咯咯……我又回来了,我又回来了……” “啊!这狗日的三个老东西,居然封印了老子的记忆。” “原来我叫吴道人,原来老子有名字。” “tnd,居然敢抛弃我,我要回去找你……” 无数的声音涌入脑海,巴罗祖巫感觉头痛欲裂,抱着脑袋在地上翻滚尖叫。 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这群魔,本就是心魔。 一般后天有智慧之妖,便会诞生心魔,他们与心魔对抗,借此成长。 但是有一群人不同,他们修道或者修佛,很多人一生中都不会遇到心魔。 有的人说是他们意志坚定,心魔不生。还有的人说是他们心魔太弱,所以感觉不到。 到现在,巴罗祖巫才清楚,哪里是什么意志坚定,有哪里是什么心魔太弱。 那些修道修佛者心魔一点也不弱,之所以大部分成妖之后一生中都没遇到心魔,完全是因为心魔被他们一点一点的放逐了。 那些心魔被放逐后,又被引到了这里,然后被火焚烧。 整个修道修佛体系,就是一点点放逐心魔的体系。所以修道修佛之路,就是放逐心魔之路。等到放逐大半之后,心魔弱得几乎难以察觉,除非遭逢大变,不然一辈子都不可能冒头。 这本是一个成功的体系,非常完美,他们放逐了心魔,然后心魔被三位老人焚烧一空,从此一片坦途,再无隐患。 可是伴随着修道修佛之人越来越多,三位老人渐渐的开始忙不过来了,于是,隐患滋生。 如果不是北风的来临,恐怕早在两年前,这些心魔其中一部分就要脱困而出了。 第二百零九章 天塌地陷 过了好一会儿,巴罗祖巫才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然而刚爬起来就又一下子趴了下去。 地动山摇! 泰山真的在摇晃,大片大片的巨大裂缝出现在地面,一路蔓延,所过之处,当真是天塌地陷,一个个巨大的裂缝深不见底,里面漆黑一片,还不断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震耳欲聋! 泰山周围,都被波及,一个州城数个县城以及无数村庄中的人们几乎同时发出凄厉的嚎叫。 他们是如此的无助,惊慌失措。 首先遭殃的,自然是山上的岱宗庙。 天师府的人一部分被王金牌带着匆匆的朝着火云洞走来,一部分还在救火。 王金牌正咬牙切齿着,红着眼睛决定给巴罗祖巫一个惨烈的教训,忽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正当他疑惑之时,天地色变。脚下的路面,剧烈的抖动起来,大块大块的裂缝肉眼可见的浮现。 他们所在的石板路,可不平整,一侧悬崖,一侧是石壁。无数大小不一石头从头顶落下,摇摇晃晃的地面又根本站不稳。 只是一瞬间,就有两个人惨叫着跌落悬崖,所有人脑海一片空白,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了。 “跑,往回跑!”王金牌第一个反应过来,惊叫着唤醒了众人。 众人匆匆回头,可这时候,有哪里能够跑得起来。 狭窄的石板路,如波浪般上下起伏,裂缝在脚下不断蔓延扩大,让人心惊胆战。 还跑没两步,又有一人被甩飞出去。王金牌想要救人,却有心无力,这时候他连站都站不稳,更别提施法了。 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人消失在悬崖底下的黑暗中,惊恐与悲伤同时涌入心头。 又有五人或者被石头砸死或者摔了下去,他们这才连滚带爬的穿过这一段惊险万分的石板路,来到了一片稍微宽阔的平地上。 刚传来巨大的轰鸣声,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一条巨大的裂缝,瞬间贯穿了几乎一片火海的岱宗庙,大半个岱宗庙说没就没了,直接被吞没,消失在那深不见底的裂缝之中。 这还没完,裂缝还在扩大,你策马狂奔的速度正朝着这边涌来。 王金牌脸色大变,连忙回头就跑,然而才跑两步就停了下来,在后面,石板路已经完全塌陷,他们被堵在了这里。 “啊!” 绝望中,王金牌他们也没能逃脱这可怕的命运,伴随着碎裂的石头一同跌落那可怕的裂缝。 无数的裂缝正在汇聚,然后形成一个越来越大的恐怖裂缝。 整个泰山,底下仿佛空了一大截,伴随着黑烟的冒出,不断有石头泥土陷落,去填充那空出的一大截。 地动山摇之后,便是倾盆大雨,接着就是山洪暴发,又有不知多少人被山洪淹没。 这一场大灾,恐怖得吓人,十余万人被波及,而泰山山中的村庄县城,可以说是无一人生还。 第二天,当太阳升起,暴雨停歇。山脚下的百姓们麻木的从废墟中走出,然后不由自主的纷纷张大的嘴。 泰山从中间塌陷,一条巨大的裂缝形成了裂谷,整个泰山就仿佛被一柄巨斧从中间整个劈成了两半。 百姓们跪倒在地,放声大哭,官员们惊魂未定,满脸恐慌,有商人一屁股坐倒在地,满脸死灰,还有一些人却面露诡异笑容,贪婪的打量着四周。 “救……” 求救声戛然而止,背着粮食打算出城逃难的一家五口被拖进了一片废墟里…… 天空之上,一只大鹏鸟盘旋一圈之后,便匆匆往南飞去。 在距离泰山百里外的一个县城落了下去,化作人形。这人不必多说,正是风长老。 “风长老,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一个长老问道。 “泰山塌了。”风长老脸色很难看。 “什么?”众人大惊失色,其中一人道:“风长老,这玩笑可开不得。” “我可没开玩笑。”风长老脸色铁青。 “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一个长老手足无措,这种事,他可从来没遇到。 三大圣地之一的泰山塌了,他以前完全都没想过,如果有人告诉他有一天泰山会塌,他也完全不会相信,泰山怎么可能会塌。 但是,泰山真的塌了! “不行,我们得去看看,或许能够……” “风长老,外面有人求见,他自称是黄安真人。” “黄安真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黄安真人是谁? 或许很多人不知道,但是身为蜀山长老的他们却不能不知道。黄安真人是泰山火云洞守门人,如果有帝王欲登泰山封禅,封禅大典的仪式便是他举行。 如此人物,不在泰山,却突然出现在了这里,又是为何? 一众长老匆匆出门迎接,抬眼便看到一个鹤发童颜灰白道袍的老者,他便是黄安真人。 “见过真人。”众长老拱手。 “见过诸位长老。”黄安真人连忙回礼,然后还不等众长老提问,便急匆匆的上前抓住风长老的胳膊:“快,没时间了,快带我去找一个人称南宫的女人,据说他是你们蜀山一个叫鬼哭的长老之妻。” 风长老一脸诧异:“这是为何?” “三圣的旨意,一旦泰山塌,便要立刻找到她,就算是拼了命也要保护她前往蜀山。” 风长老自然知道南宫,于是连忙问道:“她有何重要之处?” “大灾将至,天下即将沦陷,她腹中的孩子,极有可能是未来人主,是人族未来的关键。” “人主?”风长老倒吸一口凉气,不敢耽搁,道:“真人上来,我带你去找她。” 说完立刻显出原形,催促着鸣叫一声。黄安真人一跃而上,大鹏鸟双腿一蹬,张开双翼,盘旋升空,飞快的飞离了这个县城。 其他长老面面相觑,有人问道:“那我怎么办,还去泰山吗?” “还去什么泰山,没听到吗,未来的人主啊!快点上路,去保护人主要紧。” 众人匆匆收拾,有长老道:“记住了,谁也不准泄露此事。” 一众长老纷纷发誓必定不会泄露,没有长老不放心,拿出玉符:“光发誓不妥,还得有其他的保险手段,我有一咒,可保此事不泄。” 长老们在屋里一通忙活,然后纷纷出了门,叫喊着让弟子们收拾行李之后,骑着快马往南而去。 跑着跑着,长老们面露疑惑,他们只知道要往南去保护一个鬼哭长老的妻子,至于为何保护她,却不清楚,只是知道她很重要。 第二百一十章 逃亡之歌 一辆插满羽箭马车在道路上狂奔,在两匹大马的拉扯下,这辆马车跑得飞快,轮子撞上一块小石块,顿时整个马车差点直接飞了起来。 驾驶着马车的是罗家成,刚才马车差点直接翻到,让他冒了一头冷汗。 在马车后面,大郎骑着大黑马为马车保驾护航。而在更后面,一群骑兵穷追不舍,激起漫天尘烟。 箭矢一支接着一支的飞射过来,大郎伏在马背上,靠着大黑马的风骚走位躲避着飞来的箭矢,偶尔抓住机会回身回上一箭,然后又迅速趴了下去。 马车中,两个女人坐在里面。 一个是南宫,另一个自然就是赤仙子了。 马车摇晃剧烈,但两个女人稳稳的坐在里面,丝毫没有因为马车的摇晃而坐不住的样子。 赤仙子似乎显得有些烦躁,颇有些坐立不安,时不时透过马车上被箭射出来的洞口向外看去。 而南宫,此时已经小腹微突,满脸祥和,低头在一件小小的衣服上绣着一只小老虎,看得出来,她很认真。 咻! 一支箭穿透车厢,从两女之中而过,咚的一声钉在了门框上。 南宫的一丝长发从脸颊一侧垂下,她伸出手来,轻柔的将这丝长发挑到耳后,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赤仙子却一下子跳了起来,一脸崩溃的说:“我说大嘴,你能别唱了吗?我们在逃命,在逃命啊,严肃一点行不行?” 此时大嘴正躲在行李中唱歌,正唱到“风风火火闯九州”,突然被赤仙子打断,它显得很不愉快。 “怎么着,我唱歌又怎么了,招惹哪个人了吗?我从出生后几十年都没说话,现在说个话唱个歌又怎么了?” “你招惹我了。”赤仙子咬牙切齿:“你没看到后面那个还在拼命吗,你在这里唱歌,对得起他吗?” “首先,我问的是我招惹哪个人了,而你不是人,别想这么轻易的背叛我们蛇族。其次,我唱歌是为了给后面的那个助威,总比你在这里干坐着好。最后,最后没了。” 赤仙子差点气疯,我怎么就不是人了,她转念一想,自己还真不是个人。 “等等……”赤仙子又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一下子站了起来:“我们蛇族?你什么时候是蛇了?” “我不是蛇还是什么,我从出生到现在就是一条堂堂正正的蛇,以前只是没长嘴巴而已。” 赤仙子冷笑:“我还真没见过长了一张人嘴的蛇。” “你不就是长了一张人嘴。” “我人形的状态下当然有人嘴。” “看,你不是承认了?” 赤仙子差点原地爆炸,咚的一声,一支箭钉在了车厢上,箭头直接突了进来,生冷的锋锐直指赤仙子的头颅,吓得赤仙子连忙缩了一下头。 “哈哈哈哈哈……”大嘴发出一阵嘲笑色。 赤仙子疯癫大叫:“啊啊啊……我忍不住了!” 事情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赤仙子怎么也没料到,这一切,来的是这样的突然。 疯了,一夜之间,似乎所有人都疯了。 原本保护她们的士兵,原本老实巴交的百姓,在此刻,一个个张牙舞爪,满脸扭曲,流着涎水,追杀他们。 还好大黑机警,及时发现并示警,再加上那些疯了的家伙似乎很害怕南宫手中那根始终燃不完的柴,这才让他们颇为顺利的逃出了县城。 可是没想到,在这样惊险的情况下,大嘴没有心情唱歌,而且还是唱那样的歌,简直气死条蛇了。 听到赤仙子的大叫,大嘴连忙接腔:“啊~~~啊~~~西湖美景,三月天嘞,有缘千里来相会……” 赤仙子双眼瞪得溜圆,她无言以对。 箭矢嗖嗖的从眼前飞过,大嘴的歌声却越加嘹亮。 赤仙子有些头晕目眩,她呵呵的低笑一声,化作一道金光,一瞬间穿透车厢,到了外面,从大黑马的脚下游过。 大郎正欲回身射箭,却发现几个骑士从马背上倒了下来,金光的残影还残留在半空,大郎心中一喜,是赤仙子出手了。 还一口气消灭了十多个追兵之后,直到后方的追兵不敢再追,这才消停,回到车厢,然后把还在唱歌的大嘴拽了出来,噼里啪啦就是一阵乱摔:“我叫你唱,叫你唱……” “啊啊啊啊,要出蛇命了!” “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不是蛇不是蛇不是蛇不是蛇……” 马车忽然停下,赤仙子差点被甩飞出去,头磕到了门框上,顿时额头青紫,她快被气哭了,今日可谓是诸事不顺。 “怎么了?”她打开门把身体探了出去恶狠狠的问道。 “咱们可能走不成了。”罗家成叹了口气,指了指前方。 在前方,是一群衣衫褴褛的叛军,他们手中拿着削尖的竹子木棍,流着口水斜着眼睛一个个笑得跟个二百五似的,静静的矗立在那里,远远看去,仿佛一片树林,密密麻麻的,把前方道路堵得严严实实,让马车根本就冲不过去。 赤仙子吸了一口凉气:“这数量,恐怕上千了吧!” “不止。”罗家成看了一眼飘在天空的尘土:“恐怕更远的地方还有他们的人。” “嘶!”赤仙子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大郎骑着大黑来到了马车边,敲了敲车窗。南宫放下了针线和那小小的衣服,提起了霜雪剑,然后打开了窗。 “师娘。”大郎面色凝重:“还请您骑着大黑尽快离开这里。” 前方,衣衫褴褛的叛军轰的一声放下了竹枪与木枪,对准了这里,正缓缓的朝着这边逼近。 南宫反手拔出霜雪剑,取出了那一根似乎永远不会熄灭的柴,道:“我们一起杀出去。” 大郎苦笑摇头:“师娘,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我我那还未出生的师弟着想啊!” 南宫低头看了一下燃烧的木柴,道:“还有机会。” 一声嘹亮的鸣叫从天空传来,前方的罗家成听到这声音抬头一看,忍不住开心的哈哈大笑:“不必纠结了,咱们都能走,援军到了。” 几块晶莹的玉符落下。 轰!轰!轰! 前方火焰与雷霆同时炸开,一群叛军直接被炸的人仰马翻。 大鹏鸟从天而降,鸟背上的黄安真人招手大喊道:“快上来!” 第二百一十一章 噩耗连连 大公子终于还是带着他的军队离开了,马去病遗憾的叹了一口气,鬼哭与蜀军也将在不久之后离开,他终究留不住他们。 而就在这天傍晚,马去病得到急报,是天师府那边传来的一个天大的坏消息,泰山塌了! 还没等马去病缓过神来,第二天他又得到了一个坏消息,袁州刺史王伦反叛。 接着,一封封急报接二连三的涌了过来,以泰山中心朝着四面八方辐射,各地接二连三有官员反叛,有百姓暴乱,有妖魔鬼怪横行。 到处都在求援,似乎到处都有战火燃烧。 混乱,如雨后的春笋,瞬间在大周各地冒出头来。 马去病再也坐不住了,匆匆带兵就要回师国都洛阳。至于鬼哭以及残存的蜀军,因为并不顺路,所以鬼哭与蜀军向马去病告别。马去病焦急如焚,鬼哭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得到风长老通过玉符传来的消息,说南宫正被追杀,不过好在已经和他汇合。 但是,即便知道南宫已经和风长老会合,安全无忧,可鬼哭又怎能放心得下。 告辞之后,就和人数只剩一百多的蜀军先锋营先行一步,匆匆往南赶去。 马去病也没有挽留,此时他大脑一片混乱,根本顾不得这些了,带着大军匆匆往洛阳走去,如果不是顾及将士体力,他恨不得全军急行军,只为早点回去主持大局。 到了洛阳城外,却发现洛阳城城门紧闭,马去病让一个大嗓门的百人将去叫开城门,百人将却在城下被乱箭射死,马去病心头一沉。 却说另一头,鬼哭他们才走了一天,就遇到一伙周军。 周军正在屠村,村中燃起了大火,村民们发出凄厉的嘶嚎。 此时的先锋营指挥使叫陈玉,年仅二十的小伙,正有满腔热血。见到此情此景,哪里还能忍得住,当即提枪就要上,却被鬼哭拦住。 “等等……” “还等什么?”陈玉焦急的叫道:“再等下去村民就被屠光了。” “闭嘴,看看你身后!”陈玉发火了,鬼哭同样发火,而且火气比他更大,自己的老婆莫名其妙的被人追杀,而自己又与她相隔千里一时间无法相见。如此状况下,鬼哭火气如何不大,只是一直在忍耐而已。 陈玉的莽撞,点着了鬼哭的怒火,他斗笠之下原本一双狭长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瓢虫般大的眼珠里面似乎燃烧着火焰,周围蛛射开来,看起来格外恐怖。 陈玉被震慑住了,看到鬼哭一副随时要拔刀杀人的样子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粗犷的声音被他刻意压低,小心翼翼的道:“鬼…鬼大人,请问您有何指教。” “鬼大哥,别急,姐姐和风长老他们在一起,肯定平安无事,所以咱们先度过眼前这一关再说。”采薇同时在一旁柔声的安抚鬼哭,终于鬼哭气消了一些,恢复了冷静,语气变得平和,对陈玉说道:“看看你身后,你现在不是一个小兵了,而是先锋营指挥使,做事别再莽撞冲动,毕竟你身上担着百多条人的性命。” 陈玉连忙笑道:“是,鬼大人教训的是。” “现在你仔细看。” 鬼哭朝着村庄那边指去,陈玉听话的仔细的看着村庄。 “你看到了什么?” “周军在屠村?” “看仔细了。” 陈玉又仔细的看:“这些周军装备有些差,纪律散乱,应该是附近的地方军。” “再仔细看,看看里面的村民。” “村民在反抗。”陈玉有些疑惑的说:“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当然不对,你见过哪个村民这么猛的。” 鬼哭这么一提,陈玉总算知道不对劲的地方了。 这些周国的官兵虽然说不上装备精良,也说不上兵甲俱全,但好歹也是正规军,长枪大盾弓弩战马也都是有的。 战斗力比不上大周的一线精锐,但打个土匪平平叛乱还是很轻松的,也不是什么没见血的弱鸡。 但此刻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很不对劲。 面对小小的一个村庄,那些官兵一次次的冲了进去,然后又被村民们拿着锄头斧子撵了出来,看起来很狼狈。 那些凄厉的嘶嚎,此时在陈玉耳中也开始变了味,这声音现在变得一点也不凄厉,反而像是示威的嚎叫。 这根本不是一场屠杀,而是一场有来有回的攻防战。 看那村庄的规模,人口也就五十户左右,和数量在两百左右的官兵打成这副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扯淡。 大周可不是大宋,虽然三线军队同样弱的可怜,但是二线军队就不同了,大周的二线军队绝不是软脚虾,抵御外强可能吃力了些,但是在平叛剿匪据城而战这些方面,可都是得心应手的,战斗力绝对不弱。 但是现在,他们居然打得如此吃力,显然村庄中的村民有问题。 “这是怎么回事?”陈玉问道。 “过去问问不就行了。”鬼哭说着,策马就朝着那边走去。 “等等,有可能有危险。”陈玉连忙道。 鬼哭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陈玉:“你觉得我会怕吗?” 陈玉无言,他想起了鬼哭在战场上的勇猛,也想起了鬼哭的丰功伟绩。 人家可是连那群巨人的首领都砍了的人物,有岂会惧怕区区两百官兵。 是的,就是区区两百官兵,并不是陈玉膨胀了,而是鬼哭的实力让他膨胀了。 “鬼大人,要不咱们一起去?” “不必了,人多容易引起误会,更何况……”鬼哭没有明说,但是他的神色说明了一切,陈玉感觉很委屈,他好歹也是杀过三个巨人的猛人好吗?怎么就被当成累赘了。 虽然一个是母的,两个是小的…… 鬼哭骑着马朝着那边走去,很快就被那些官兵发现了。 其中一个人骑着马带上十几个枪兵朝着鬼哭而来,半途拦住鬼哭,问道:“你是谁,来干什么?” 鬼哭身上穿着华贵的衣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大氅底下的鳞甲以及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能穿得起这种甲的,哪怕在军中,也至少是百人将以上。所以,这个骑马的官兵判断,此人并非一般人,所以语气相比平时较为平和。 “蜀哭鬼哭,途经此处,看到这里的情形有些古怪,所以来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蜀军,官兵脸上柔和了许多,若是一年前,他见到蜀军恐怕会恨不得把对方的脑子都打出来,而现在不同了,蜀军远道而来帮他们拼命,赢得了他们的尊敬。 所以,在鬼哭证明自己身份之后,他很干脆的说道:“哎,还能是怎么回事,那群村民疯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莫名其妙 (4000字) 一番简简单单的交谈,鬼哭这才明白大周境内最近发生的事情有多严重。 好多人突然说疯就疯了,轻则当街杀人,重则聚团叛乱。 父子相杀,邻里互殴,陌生人忽然红了眼,互相捅起刀子。这些家伙疯了就疯了,偏偏疯了之后力气大的吓人,造成的慌乱不断蔓延,于是更多的人跟着一起疯了,就仿佛瘟疫一般,一时间群魔乱舞,人人自危。 得到了消息,鬼哭没有贸然去帮忙,而是带着先锋营抽身就走。 他心中急迫,有一种预感,似乎走得慢了,就很难走出大周境内。 但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到了傍晚,先锋营便碰到了一伙乱民。 他们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男人拿着竹枪木枪,其中依稀可以看到还有两个穿着官兵的盔甲,盔甲上血渍遍布。 这一伙人拖家带口,数量上千,和先锋营狭道相逢,双方都愣住了。 气氛一下凝固,先锋赢将士胯下的战马鼻子里吐着白气,打着响鼻,蹄子刨着身下的泥土。 鬼哭的手按住了长刀,身边的陈玉也倒提着长枪,一脸警惕的注视着对面。 对面两个穿着官兵甲胄的乱民同样眯起了眼睛,脸上阴晴不定。 风吹草拂,野花摇曳,翠绿的枝条微微摆动,夕阳下,尘埃缓缓飘落,野鸟腾空,蝴蝶惊起,蜜蜂嗡嗡远去。 “去死,狗官!”一支箭矢飞过,不过由于距离太远,弓也不是什么强弓,只是普普通通的猎弓,所以飞了一段距离后,就失去了力量,插在了陈玉身前的泥土中。陈玉胯下的战马惊起,双蹄腾空,纵声嘶鸣。 陈玉脸色一变,长枪向前一指:“杀!” “杀!”喊杀声突然在双方上空炸开,一场莫名其妙的战争就这样突然爆发了。 数以百计的马蹄践踏大地,数以千计的脚掌踩着泥土。 双方相向而行,原本微微飘落的尘埃一瞬间又被激起。 精良的铁枪与简陋的竹枪相遇,红着眼睛的乱民与愤怒无比的蜀军对视。 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接二连三的响起,瞬间大片大片的血泊便出现在地面,血雾弥漫…… 鬼哭莫名其妙,陈玉莫名其妙,同样莫名其妙的还有远在洛阳城那边,此时正在率军攻城的马去病,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亲自率兵攻打自己的国都,这一切,都仿佛一场恶劣的玩笑。 洛阳城几年前才被破城,之后虽然草草的修缮了一些,但那些隐患还在。 马去病诡异的感觉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好好的修缮一下国都的城墙。 同样是攻城,人族就是要比巫族专业多了。 射手互射,飞桥渡河,举着大盾竭诚而行抵挡头顶箭矢,冲车撞击城门,投石机死命的把石头往城墙上扔,终于云梯被运过了护城河,架上的城墙,然后将士们拼命的往上爬。 这些还只是最基本的,此外还有攻城弩将一只只粗大的弩箭钉在城墙上,提供了另一种攀爬的方式。巨大的临冲在一声声的呼喝中正往城墙上靠,精巧的勾车正努力的破坏着城墙。 轰隆一声,一处原本就有隐患的城墙垮了,上面的士兵惨叫着被乱石掩埋,几个幸运的被吓得瑟瑟发抖,尖叫着往两旁逃去。乱石滚落,将人掩埋的同时形成了一个斜坡。 “冲啊!”马仲羽顶着大盾带着人马就往上冲,城墙上面的人也反应了过来,纷纷朝这边涌来,一瞬间,这里就成了一片炼狱。 轰隆一声,又有一处城墙塌了,那一段也不断有人涌上,和上面的人厮杀在了一起。 马去病双眼通红的看着这一幕,他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浑身都在颤抖。 像这样强行攻城的代价是很惨烈的,他那些英勇善战的将士,一个二个就平白的死在了自家的国都下,死得一文不值。 轰! 熊熊大火染红了城墙,将士们惨叫着从城墙上跳了下去,或者直接摔死,或者摔断了腿脚,在地上惨叫着等死。 恶臭的金汁从头浇下,再悍勇的人也扛不住。马去病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的一个悍将用盾牌顶开一块大石头后一个不小心被金汁浇到了头,惨叫着从梯子上跌落,落到了底下的尸堆中生死不知。 这是为什么? 马去病一遍遍问着自己,为什么城里的将士会如此顽强的抵抗,明知道自己的君主回来,还要把自己的君主拦在城外。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事情为何会发展至此。 更让他心急如焚的是整个洛阳城似乎都背叛了他,那么皇后太子他们,现在又怎么样? 可笑的是,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背叛他的人是谁。 一点点的,天黑了。 马去病无奈的长叹一声,看来今天又攻不下这座城了。 鸣金收兵,城墙上奋力厮杀的将士们听到了这声音,潮水般的褪去,留下了一脸惨白的守军以及遍地的尸体。 守军们瘫坐在地,满脸绝望。 夜深了,马去病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突然,外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随后,马去病听到有人小心翼翼的叫他,是他贴身护卫的声音:“陛下,陛下?” 反正也睡不着,马去病干脆翻身坐起:“何事?” “城里来人了。” “什么?”马去病愣了一下,旋即大喜过望。 来人身穿斗篷,一身的黑,显得非常神秘。 不过当他撩起头上帽子的时候,马去病不由得惊呼出声:“梁爱卿,为何是你?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来人是梁去伪,他本来不顾马去病的挽留,早早的告辞。马去病本来以为他已经回到了宋国,却没想到居然还在大周境内,而且还在洛阳城中。 “陛下。”梁去伪不由得苦笑:“世事难料,臣刚要经过泰山的时候,泰山塌了,军中哗变,臣带着几个人逃了出来,被他们一路追杀,后来又遇到山匪、叛军,一路逃亡,最终逃到了洛阳城,才算是暂时安全。哪里知道,太子疯了,皇后也疯了。” “什么?”马去病瞪大了眼睛,呆在了原地,良久才回过神来,声音颤抖:“爱卿的意思是……太子反了?” “是。” “不,你一定是在骗孤,是在跟孤开玩笑对不对?” 梁去伪有些怜悯的看着这个中原霸主:“陛下,臣从不开玩笑。” “呵!”马去病觉得很讽刺,在背后捅他一刀的,居然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妻子和儿子。 “城中的将士百姓呢,他们又为何要背叛孤?” “背叛陛下的,大多是南迁的百姓。”梁去伪神情显得有些诡异:“他们明显精神有些不正常,他们固执的认为是陛下背叛了他们,让他们背井离乡。” “那是因为外族人的威胁,他们不离开家乡,就是等死!”马去病暴怒,一拳重重的捶在了案桌上,案桌一声剧烈的呻吟,一些地方已经出现裂缝。 “陛下息怒。”梁去伪苦笑更甚:“所以臣才说他们精神有问题,已经有很多人一遍遍跟他们说了,但他们完全听不进去,也完全不信。” “其他人呢?我看城墙上可不止南迁过来的人啊!” “其他人的父母妻儿被囚禁了,不得不拼命。他们并非自愿,不然臣也没机会出城。” “所以说?” “陛下,今夜就是破城之日。”梁去伪道。 …… 远方的青蛙呱呱的叫着,凉爽的晚风吹拂,鬼哭借着火光,擦拭着刀身上的血迹。 “混蛋,莫名其妙。”陈玉把染血的长枪一摔,愤怒的在鬼哭身边坐下。 一场莫名其妙的战争,他的好几个兄弟莫名其妙的死去。好在那些乱民也并非完全疯了,并不像他们途中遇到的那个村里的村民那样悍不畏死,那几个带头的死去之后,他们就崩溃了,有的四处逃窜,有的扔下兵器跪地投降。 不过等到先锋营收拾残局,已经到了夜里。 此时此刻,先锋营的将士们将监督着那些投降的乱民忙碌,让他们收拢尸体,用火焚烧。 陈玉亲自审问了这伙乱民之中还活着的地位最高的头目,然后便到了鬼哭身边。 “能说说怎么回事吗?”鬼哭收起刀,问道。 “他们本是住在大河北边的,南迁到了此处,被编到了泰山下的某一处屯田。前不久泰山塌了,他们害怕,就杀死了看守他们的官兵,成了乱民,一路烧杀抢掠到了这里,碰到了咱们,就跟咱们打起来了,我去tnnd,这都是什么事啊!” 陈玉愤愤不平,鬼哭的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因为害怕杀死了看守自己的官兵,又因为害怕又跟明显自己打不过的人打起来了,都是什么鬼理由。 “确定他们没说谎?” 陈玉摇了摇头:“他们看起来明显有些神志不清,我不觉得他们这个时候还有说谎的能力,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也好。”鬼哭决定是去看看,陈玉说的有些诡异,不去看看他放不下心来,于是身体向前一倾站了起来,拍了拍身后的泥土,抬脚刚要走,轰隆一声,到雷霆划过远方的夜空。 鬼哭放眼看去,浓烈的乌云正朝着这边蔓延,仿佛一张深渊巨口,不断吞噬着漫天的星辰,大雨将至…… 轰隆! 豆大的雨点倾盆而至,天地一片漆黑,只是偶尔有雷光闪过,将大地照得一片惨白。 天气不是一个好天气,却是一个好时机。 罗渊服下珍贵的丹药,这是马去病想尽办法从从战争中省下来的,为了保住这批丹药,他想尽了办法应付昆仑。 好钢用在刀刃上,在今天这个雨夜,这些丹药正好派上了用场。 和罗渊一同服下丹药的,还有一百多精锐将士。他们之中有很多家人都在洛阳城中,因此心急如焚,一听到需要挑选精干之士通过夜袭打开城门,他们二话不说就加入了进来。 只是十几个呼吸,眼前的世界大变的模样。 黑暗中的物体,一点点的变得清晰,整个世界,除了没有色彩,和白天没有什么两样。 这丹药,简直就是夜袭利器。 高台上,马去病顶着大雨,挥动旗帜。 罗渊等人沉默着,提着兵器,迈开步伐,消失在这密集的雨幕中。 罗渊等人走了,大营中的其他将士也没消停,没有夜盲症的将士被挑选了出来,他们摩拳擦掌,围着篝火而坐。一只只火把发放到了他们手中,只等一声号令,他们就会立刻行动。 雨中的路,并不好走。 护城河的河水大涨,变得极深,一不小心掉进去,立刻就会被河水冲走。 罗渊他们顶着大雨,小心翼翼的渡过了护城河。 城墙上的守军打着火把,一只只来回巡逻,显眼的很。 罗渊等人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和他们一同行动的,还有梁去伪,他明显有些不适应,穿着穿着斗笠蓑衣在大雨中依然瑟瑟发抖,便吃了在夜间能够视物的丹药也依然好几次差点摔倒,还好被身边的人扶了一把。不过看他这么大的年纪了,这些也能原谅,毕竟好多年龄和他一样大的老头连走都走不动了。 城墙下,梁去伪哆哆嗦嗦的仰头看着城墙上。罗渊他们安安静静的伏低着身躯,默默的等待着下一步行动。 突然,城墙上的火把熄灭了。过了一会儿,又亮了起来。然后又熄灭了,不过一会儿又重新亮了起来。 梁去伪见状,连忙低声道:“上!” 声音不大,只有附近几人听到。罗渊率先出动,背着盾牌按着铁鞭大步朝着城墙冲去,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随。 湿漉漉的大地被踩得啪啪作响,一个个清晰的脚印出现在了淤泥上。 将士们沉默的往前冲去,城墙上的人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不过他们不但没有呼喊,反而把十余根绳子放了下来。 罗渊最先冲到城墙下,抓着绳子就往上爬,等他爬上去了一丈多的时候,其他人才接二连三的赶到。 罗渊飞快的翻上了城墙,城墙上那群巡逻的士兵对他们视而不见,而那个领头的压低声音急促的说:“快,你们只有半刻钟的时间。还有,记住了,右臂缠红布的,是自己人。” 大周将士穿白袍,所以自然不能用白布区分,改为了红布。 罗渊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回身将一个同袍扯了上来,向下低声喊道:“快!” 第一百一十三章 疑云笼罩 街道上,大水横流。

雨水浸透了衣物,节奏越加显得冰冷。

罗渊带着人藏身在城墙下的阴影中,静静的矗立着仿佛一块块巨大的石头。

洛阳城一片漆黑,阴沉压抑的可怕。

偶尔有士兵打着火把踩着积水而过,盔甲摩擦,兵器碰撞,让人忍不住打起寒颤。

起火啦!

寂静的城中忽然传来凄惨的大叫,一处一片漆黑的街头忽然火光绽放,很快,一栋房屋熊熊燃烧起来,火势极大,迅速的向着两旁蔓延。

百姓们已经受够了平日的压抑,一场大火,突然就点燃了他们。

附近居民惊慌的冲出了门,周围其他百姓也纷纷出门围观。

这火很怪,倾盆大雨也不能浇灭。女人老人拿着木桶匆匆打来井水,一桶一桶的浇上去,却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势蔓延。

“拆房子!”有人大叫着,七手八脚的涌上去帮忙。

“着火啦!”不远处,又是一栋房屋燃起。

接二连三的火焰,照亮了压抑的洛阳城,它们犹如花朵一般一朵一朵的在雨中绽放,很快,整个邯郸城一片沸腾。

守军们心神不宁,罗渊悄悄的摸到了城门口,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守军,心中道了一声抱歉,然后抽出铁鞭,大叫一声冲了上去。

“杀!”

轰!

吊桥被放了下来,城外无数火把升起,马去病麾下将士怒吼着朝着这边冲来。

城墙上的守军见势不妙,匆匆射了几箭就慌乱逃跑。

城中的军营一片混乱,他们手忙脚乱的随意套上了一些衣服盔甲,提着武器就匆匆的冲出了门,然后跟着一同乱跑。

城洞口中,冰冷的尸体摆在地上,任由积水冲刷,罗渊带着人踩在尸体上,顶着盾牌抵挡着一波一波的冲击。

“让开!”城门外穿的怒吼声。

马仲羽一马当先,一只手举着火把,一只手夹着枪冲了进来。

骑兵入城!

攻击罗渊他们的守军溃败,扔掉兵器惊慌逃窜。

大雨倾盆,黑灯瞎火,更引爆了人们心中的恐惧。有的守军拔出刀来一通乱砍,则更是让混乱如瘟疫般蔓延。

败了,原本还顽强抵抗的守军一溃千里,向人们表现出了什么叫做兵败如山倒。

有的跪地投降,有的慌乱逃窜,有的干脆找个地方躲了起来,还有的徒劳抵抗,更有一部分不分敌我,一通乱砍,然后被其他人合力杀死。

马仲羽率领着骑兵把一部分溃军像撵兔子一样沿着街道一直往里撵,最终撵到了皇城大门口这才停住。

皇城中的守军惊慌失措的看着外面的情形,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本能的弯弓搭箭,射杀一切靠近皇城的人。

马仲羽率领骑兵围着皇城转圈,一边寻找着薄弱的突破口,一边不断往里抛射箭矢。

“别射,别射,自己人啊!”里面有人大叫,然后一伙胳膊系着红布的守军匆匆的打开了皇城的城门。

大军涌入,太监宫女惊慌失措地发出尖叫,一部分侍卫拔刀迎了上来,然后被毫不留情的杀死,冰冷的尸体倒在了地上。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一御林军百人将高举金牌,大声叫着。一些侍卫眼见大势已去,干脆扔掉了配刀长枪,纷纷投降。

忽然一支冷箭从黑暗中射来,御林军百人将被一箭射翻在地,他的属下们勃然大怒,刀枪并举大开杀戒。

一年迈的老太监大呼着投降,然后被一刀砍翻在地。一个宫女躲在床底下瑟瑟发抖,然后被抓着脚惨叫着拖了出去。

尸体落入了清澈的池塘,红色晕开,彩色的鱼儿追逐。

后花园珍贵的花朵先招暴雨摧残,然后又被惊慌失措的人们踩进泥土。

雷霆闪过,在一片惨白的世界中,一个个惊慌失措的人们就仿佛一只只迷失了方向的蚂蚁,跑着,叫着,摔倒爬起,尽显癫狂。

亡命之徒破开了粮铺的大门,尽情抢夺。

王公贵族们在侍卫的保护下瑟瑟发抖,抱着儿女呜咽大哭,丑态尽显。

这一场席卷全程的混乱,一直持续到了天明。

红着眼睛的马去病脸上尽显疲态,率领大军骑着大马入城,在冰冷的刀锋下,百姓们恢复了冷静,纷纷藏进屋中。

马仲羽御林军将士的簇拥下沿着大道笔直前行,直到进入了皇宫,到了乾阳宫,这才下马。

这里早已被人团团包围,而里面,正是这一次叛乱的罪魁祸首,太子和皇后。

“梓潼,运儿。”马去病深吸一口气,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宫门口前,靠着里面大喊:“为何要背叛孤?”

这一点,马去病一直想不通。

虽然因为马去病常年征战在外,少了些许亲情,但他们之间也没什么矛盾,皇后也可以称得上举案齐眉,对于太子也是一直很满意,后宫之中虽然有些许争斗,但皇后和太子的位置一直是稳如泰山。

如此,他们为何要背叛他,做出如此不智的事情。

“为何?”一声冷笑从里面传出,宫门缓缓打开,凤冠霞披的皇后独自一人从门里走出,她柳眉倒竖,一张原本慈祥的脸变得异常狰狞:“陛下,为何要射杀运儿,为何要毒杀梓潼。”

说着,眼泪从皇后的眼眶中流出。

马去病浑身一震,一脸莫名其妙:“孤何时射杀运儿了,又何时要毒杀梓潼了。”

“我看到了,都看到了,就在未来,陛下就会这样做,还想狡辩?”

皇后又向前走了几步,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马去病神色一变,连忙向前走去。

“娘!”

“陛下小心!”

一支箭迎面射来,却咚的一声射在了马仲羽手中的盾牌上。马去病一把推开了马仲羽,快步向着皇后跑去。

“保护陛下!”马仲羽大叫道。

“娘!”身穿蟒袍的太子提着枪带着人冲了出来。

“放箭,放箭,不要让他们靠近陛下!”

“放箭!”

“不!”马去病双眼通红,破空声从他耳畔划过,眼睁睁的看着一【更新快】支支箭穿透了太子和他身边之人的身躯。

太子浑身喷血,跑了两步,扔下了枪,摔倒在地。

马去病跪在了地上,用颤抖的手抱起了皇后,泪如雨下:“梓潼!”

皇后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嘴角渗出黑色的血液,不过眼神却变得清澈了许多:“陛下…对…对不…起…梓潼上当了。”

“御医,御医……”马去病撕心裂肺的大叫。

“陛下……”皇后惨白的手指用力的抓紧马去病的衣领:“要小心…小心……”

她的目光透过马去病的脖子,直勾勾的盯着马去病身后的人,但是她的话却始终没有说完,用力抓紧马去病衣领的手松开了,带着不干,瞪圆的双眼变成了死灰色,泪水从眼角滑落。

“梓潼!!!”

第一百一十四章 山河破碎 “陛下,请节哀。”看着抱着皇后尸体的马去病,梁去伪低声唤道。 “梁爱卿,你说,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马去病抬起头来,看着已经小了很多但还在不断下雨的天空。 雨水拍打着他的面颊,掩去了他脸上的泪水。 梁去伪浑身已经湿透,身体不断颤抖,但他的语气依旧平缓,并没有受到身体的影响:“还有一个人在等着陛下。” “谁?” “小皇子。” “远儿怎么了?”马去病感觉有些不妙。 “小皇子生了重病,至今未好。” 轰! 一道霹雳在马去病脑海中炸开,皇后共为他诞下两子一女,两个儿子一个是太子,他称其为运儿,一个是小皇子,他称之为远儿。 皇后去了,太子也已经去了,远儿不能再出事了。 “带我去见他。”马去病抱着皇后站了起来。 “陛下,太子殿下他……” 马去病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太子,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交由你们了。” …… 床上,是脸色惨白的九岁孩童。床边,是十三四岁的豆蔻少女。 烛光微微晃动,外面大雨倾盆,隐隐约约传来厮杀之声,让豆蔻少女坐立不安,面带惶恐。 门开了,光芒射入,她浑身一颤,扑倒在床上用力的抱住了男童,惊慌大叫:“不要过来!” 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走了进来,脚步声有些熟悉,豆蔻少女抬起头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 “父皇!”少女惊喜的叫道,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快步小跑过去,用力的抱住了马去病,把脸埋在了马去病的怀里。 马去病怜惜的抚着她的头:“环儿,你受惊了。” 环儿是他的三女,大周的三公主,他与皇后的女儿。 三公主浑身都在发抖,哭泣着道:“母后和大哥疯了,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他们…他们都被杀了,真的好可怕!” 轰隆一声,马去病高大的身躯晃了晃。 …… 此时,鬼哭他们那边雨已经停了。 将士们休整着装备,而陈玉看着那群温顺的俘虏则开始头痛了。 自从分发了些食物让那些俘虏垫了垫肚子,食物并不多,不足以让他们吃饱,可即便如此,那些俘虏也因此变得异常温顺。 陈玉现在倒开始盼着这群俘虏能够反抗一二,这样,他才有理由…… 刚想到这里,俘虏那边就闹了起来。 陈玉微微一愣,走了过去,然后发现事情并不像他想的那样严重,这些俘虏只是挣扎,却没有攻击的倾向。问一个士兵:“怎么了?” “启禀将军,他们不肯走。” “将军,将军……”俘虏们看到了陈玉的到来,连忙大叫:“将军,不能往南走啊!不能往南走啊!” 陈玉心中一动,挥退了两个士兵,指着这群俘虏中年龄最大的一个道:“你出来。” 这个俘虏战战兢兢的走了出来,陈玉问道:“为何不能往南走。” 这个俘虏颤声道:“南边有好多疯子,很危险的。” 陈玉心中一紧,不由得想起了昨日路过一个村庄时看到了情形,于是故作不解的问道:“疯子又有什么好可怕的。” “那些疯子已经不是人了。”俘虏浑身都在打摆子:“他们杀人吃人放火烧山,什么都做,而且不怕受伤死亡,力气大的吓人,一般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样的疯子有多少。” “好多好多,到处都是!” 看着这群怎么都不肯往南走的俘虏,陈玉愈发头痛。 “干脆放了他们吧!”鬼哭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陈玉回过头,看到鬼哭和采薇并肩而来,连忙打招呼:“鬼大人,林姑娘。” 鬼哭点了点头:“他们既然不肯往南走,干脆放了他们,我们得加快速度赶路,我有预感,如果不尽快离开大周,再想回去,恐怕就难了。” “可是……”陈玉总感觉直接放了有些吃亏。 “一直压着他们,对我们有什么好处,能加快我们的行军速度?还是能减少我们的粮食消耗?”鬼哭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想想吧,毕竟咱们是蜀人,不是周人!” 陈玉仔细的想了想,觉得鬼哭说的很对,带着这些家伙,不但会拖慢他们的行军速度,还会带来隐患,不如直接把他们给放了。 放了这些俘虏,先锋营将士牵着马重新上路。 俘虏们在后面连声大叫:“将军,将军,不要往南走啊!真的很危险……” 但是先锋营的将士头也没回,他们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等到先锋营的将士走远了,一个老人捶胸顿足,感叹着饭票就这么跑了。 四月初五,天晴,皇后与太子的尸骨被收敛下葬,这整整一天,马去病都精神恍惚。 当天傍晚,他就得到御医传来的消息,小皇子病危,很可能撑不过今晚。 马去病伤心欲绝,抱着小皇子怎么都不肯撒手,但他实在太累了,于是浑浑噩噩的睡着了。 等他醒后,小皇子已经死了,小小的身躯冰凉,他绝望至极,整个人从此颓废。 一年后,江山支离破碎,他被女儿重新唤醒,可是这时候一切都晚了,他拼尽全力也无法挽回。 三年后,叛军围城,一场围城之战整整打了一年,整个洛阳城被打成了一片废墟。 叛军被他好不容易赶走,秦军又来了,他站在废墟之中迎敌,但是,他和他的部下已经伤痕累累,疲惫不堪,又如何能够抵抗如龙似虎的秦军。 他一次又一次发起绝望的冲锋,然后一次又一次的溃败。 他终于没了力气,带着残兵退守皇宫,然后皇宫被打破。 他唯一存在世上的血脉小环儿尖叫着没于乱军之中,而他无能为力,因为他的胸口被一杆长枪刺穿。 看着面前这个身披铁甲之人,他用尽全力掀开了这人脸上的铁面,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中。 秦国大公子! 呵! 马去病笑着吐出了一口鲜血,仰头看向了血红的天空,天上下起了血雨。 有人问:“你甘心吗?” 马去病拽着刺入体内的长枪跪倒在地,他能清晰的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也能清楚的感觉到生命一点一点的流逝,一口鲜血吐出,他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当然不甘心。” “不甘心又能如何,毕竟,你是如此弱小。” “弱小?”马去病冷笑:“我一生纵横沙场,何人见我不是望风而逃,怎么弱小了?” “怎么不弱小,昆仑蜀山上的人,哪个不比你强?” “他们……又为何跟他们比。” “为何不能,他们能有千年寿命,他们能有神通法术,你坐拥偌大江山,为何不能。” “我……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 “你究竟是谁?” “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可以拯救你的儿女,你的江山,陛下,请选择吧!” “哈哈哈,休想让孤做你们的傀儡。” “不是做我们的傀儡,而是成为我们的王。” 很奇怪,虽然并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但马去病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对方没有撒谎,他们很有诚意。 这一刻,马去病心动了。 “孤该怎么做。” “敞开心胸,迎接我们……” 第一百一十五章 脱胎换骨 在一片鸡鸣声中,马去病睁开了眼睛。 原来,都是一场梦啊。 他神情微微恍惚,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低下头来。 怀里,小皇子脸颊重新泛起健康的红晕,原本急促的呼吸也变得平稳。 忽然间,他眼皮动了动,然后裂开一丝裂缝。 “父皇?” “远儿。”马去病声音颤抖。 “父皇,孩儿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不会的,不会的……”马去病抱紧了他。 “父皇,好痛!” 马去病神色微微一变,连忙松开了胳膊:“是父皇不好,父皇不该用那么大的力气。” 父子俩又说了一会话,小皇子沉沉的睡去。 马去病起身,守夜的宫女连忙上前一步,马去病抬起手,宫女就拿起衣服帮他穿戴起来。 “照顾好小皇子。” “是,陛下。” 马去病出了门,外面还是一片漆黑,一阵阵虫鸣声从远方传来。 侍卫悄无声息的跟着他的身后,不远不近。 马去病沿着走廊漫步,走廊中每隔几步就挂着一盏灯笼,所以黑夜间行走也不碍事,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来到了御花园的池塘边。 青蛙扑通扑通的跳入水中,马去病停了下来,尽管清扫的已经很干净了,但依旧还有一些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他的鼻尖。弯下腰来,扶着栏杆向外看去。 御花园没有那么多的灯笼,走廊之外一片漆黑,若是白天,他应该能看到数之不尽的盛放百花争奇斗艳,能看到七彩的鱼儿在池塘中悠闲游荡。 但现在,他只能看到一些隐隐绰绰的轮廓。 想得出神,咔嚓一声,马去病低下头来,手下的栏杆竟被他徒手捏破,纤维爆出。 他愣了愣,面色微变,转身疾走,侍卫们连忙跟上。 夜色中的校场一片冷清,月光洒落,宽敞的校场倒也勉强能够视物。 “枪来。”马去病站在一个人形木靶前开口到。 侍卫迅拿来了一杆枪,正是他平日里用的。 马去病端着枪一抖,大枪就在他手中如蛟龙般窜动起来,轻松,异常的轻松,他深吸了一口气,道:“给靶上甲!” 侍卫们对施一眼,不敢耽搁,连忙取来铁甲,套在了靶子上。 马去病双目寒光一闪,往前一跨,端在手中如蛟龙窜动的枪就扎着了靶子上,这一枪竟然直接将铁甲穿透。 他松开了手,枪杆兀自上下抖动。 “轻了,这枪有些太轻了。”马去病自言自语的说,侍卫们相顾骇然。 这枪,怎么说也有二十多斤,可一点也不轻,习武之人能够使动就不错了,而像马去病那种,不但轻松能够使动,还能运转自如的,完全可以称之为枪法大家了。 可是这位陛下,这个时候却嫌这把枪轻了,可见陛下武力不知何时已经更进一层了。 “取弓来。”马去病犹豫了一下,补充道:“要三石弓。” 三石弓可不常见,不只是因为难以制作,还因为很多人根本就用不了。很多神射手,一石弓对他们来说就已经足够用了。 像白马开复那样的神射手,用的也只是一石半弓。 不过宫中倒是有三石弓,但一般也只是用来练力气的。 取来了三石弓,腰间挂上了箭囊,插上十支三棱破甲锥头箭。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靶子,马去病开始后退。 他不紧不慢,一直退了百步,这才戴上板指,拈箭上弦。双膀一力,便一口气拉开了三石强弓,弓弯如满月。 夜里微风徐徐,脚下沙尘浮动,远远看去,那靶子隐没在黑暗中,微微只能看到一些轮廓。 嘣的一声,弓弦绷得笔直。然后响起破空声,箭矢飞没入黑暗。 不到半个呼吸,远方靶子那边忽然穿了传来一声脆响,靶子那边的侍卫用灯笼照了一下惊呼:“陛下好射,正中靶心,一箭透靶而过。” 马去病充耳不闻,拔出三支箭,一口气全射了出去。只听嗖嗖嗖接连三声,靶子那边的侍卫目瞪口呆,惊呼出声:“陛下神射,箭箭正中靶心,透靶而过。” 这边的侍卫看着马去病呼吸平稳,面色如常,显得轻松自如,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那可是三石弓啊,好多人用尽全力能不能拉开都是个问题,更别说一口气连射三箭,箭箭正中百步开外的靶心了。 马去病却并不显得兴奋,而是眉头紧皱,把弓往侍卫怀里一扔,道:“走。” 经过刚才一番折腾,只是天以麻麻亮。 宫中行走的宫女太监多了起来,沿途捡到马去病,连忙躬身行礼。 马去病负手而过,手指不断转动着大拇指的扳指,脸色阴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换上了一件常服,强硬的拒绝了众多侍卫的保护,只是带了几个人在身边,就匆匆的出了宫,他现在要验证一件事情。 大街上,终于恢复了一些生机。叫卖的声音重新响起,蒸笼中冒着腾腾热气,食物的香味弥漫,路人咽着口水,贪婪的打量了一下蒸笼,插线没有机会后捂着肚子匆匆走过。 人群越的多了起来,跟在马去病身边的侍卫稍显紧张,毕竟,不久前还生了一件大事。 马去病突然在路边站定,还不等侍卫们反应过来,一抬手,凭空就抓住了一只箭。 “有刺客!” 几个侍卫神色大变,纷纷拔刀,路人见状,惊慌逃窜。 马去病龙行虎步,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直挺挺的走去,没有半分躲避的意思,强壮的身躯轻松的将惊慌的路人挤开。 几个侍卫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慌忙的想要挡在马去病的前面,却被马去病的胳膊随意拨开。 又是一箭迎面射来,马去病将手中那支箭抛出,就将射来的箭打开。 这时候,他终于穿过了惊慌的人群,来到了一家茶铺门口。 茶铺老板躲在角落瑟瑟抖,四个斗笠客纷纷拔出弯刀,迎着马去病冲了过来。 看着迎面劈来的弯刀,马去病迅的向前跨出一步,抬手捉住了最前方一人握刀的那只手,轻松的夺下了弯刀,然后一脚踹得这人胸骨俱碎,倒飞出去。 左右两人冲来,两把弯刀分别朝着胳膊和大腿划去。 马去病的刀快如闪电,一刀斩断一条胳膊之后,又挡住了另一刀,靠着蛮力隔开了弯刀,一刀直取这人喉咙。 噗! 头颅落地! 只是兔起鹘落的一瞬间,四个人就是一个生死不知,一个抱着断臂惨叫,一个被直接斩断头颅。 悲愤的怒吼响起:“卑劣小人,受死!” 最后一人一刀直取马去病胸口,马去病冷笑一声,一刀落下,当的一声,两刀同时折断。那人拿着断刀继续前刺,却被马去病把刀柄手掌一同握住。 一用力,这人便惨叫一声。 等他松开手,这人手中的断刀就落在了地上,他握到的那只手也直接废了,不住的颤抖。 即便如此,这人依旧不甘心,还想挥拳搏击,却被马去病一掌劈得肩膀脱臼。 一声痛叫,这人还要反抗。 “冥顽不灵。” 马去病冷哼一声,一拳击中他的胸口,他止不住后退几步,撞在了墙上,马去病顺手扯下他的斗笠,使其露出了真容。 “果然是你,白马开复。” 第一百一十六章 渐变 “为何要杀我?”马去病问道。 “你没有信守承诺。”白马开复呕出一口鲜血。 “果然如此。”记忆在这一刻重合,马去病确定,他看到了未来。 未来,就在这里,他遭到了白马开复的刺杀,差点身亡。这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泰山崩塌。 泰山崩塌后,中原大变。 无数人疯了,无数的城市毁灭。而白马开复的族人,就被卷入了这个可怕的漩涡。 一部分人疯了,一部分人死了,还有一部分人四处逃亡流离失所。 白马开复好不容易逃的一命,渡过大河,见到的,却是一片废墟。十万条汉子的性命换来的却是这个,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所以他决定,刺杀马去病。 如果是以前,马去病会尽量安抚他,白马开复的才能,还是很不错的,如果能够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收服了他,会是的不错的帮手。 但是现在…… 咔嚓一声,白马开复被马去病单手扭断了脖子,他眼睛睁的溜圆,浓烈的怨气与恐怖的气氛让店中的人只感觉温度急剧下降。 “这种感觉……”马去病贪婪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这种感觉……原来如此,我的力量来自于此。” 他的目光横扫而过,茶铺的老板与马去病四目相接,心脏一抽,然后双手捂着心口就卷曲的倒在了地上。 “陛下!”侍卫迟迟到来,马去病看了他们一眼,他们顿时感觉被赤身裸体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寒意蔓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连后退。 回到了皇宫,接见了大臣,处理了一些事物,然后马去病亲自召见了梁去伪。 两人在凉亭相见,隔着一张石桌而坐。宫女上了茶之后就被马去病挥退,十丈之内,再无他人。 “你还要隐瞒吗?”马去病问道。 “臣不清楚陛下的意思。”梁去伪抿了一口茶,笑了笑,不紧不慢的说道:“还请陛下明示。” “昨天孤做了个梦,孤梦到自己的未来,可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孤没梦到你。” 梁去伪无奈的摇头:“陛下,那只是个梦。” “孤相信那个梦,梁爱卿,你有什么事在瞒着孤。” 梁去伪沉默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到了马去病的双目,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随后缓缓道:“臣…也做了个梦。” 马去病露出了感兴趣的笑容:“说。” “臣也梦到了自己的未来,梦到自己被一群疯子给撕碎了,然后臣就醒来,当夜逃走,一路逃到了这里。” “这么说,你也听到那些声音了?” “是。” 两人相视而笑,对饮一杯。 四月初七,马去病封梁去伪为大周丞相。 同日,即将离开大周境内的秦军遭受伏击。 四月初八,先锋营在一次次遭遇战中终于坚持不住,将士们一个个伤痕累累调转马头与蜀军主力会合。 主营账中,一张硕大的地图被摊开,伴随着陈玉的诉说,大伙儿忍不住眉头紧皱:“前日,我们遭遇战斗三起,昨日,遭遇战斗便增加到了七起,今日只是一个上午,遭遇的战斗就足足达到了五起,不能再往南走了。” “操tnd,这都是什么事?”一个军都指挥室忍不住破口大骂。 “既然如此。”新任的蜀军统帅刘大龙开口道:“咱们便往西走,穿过周秦边界,从秦国那边走山路入蜀。” 随军主簿点头表示认可:“虽然那边山路危险了些,但如此也好,待在大周境内,我总感觉胆战心惊,似乎有什么不好的大事要发生。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个事情要解决,咱们的粮食需要补充一下。” 刘大龙眉头皱得更深了:“还有多少粮食?” “还有三天的。” 刘大龙仔细的观察地图,道:“还好,咱们再往南走三里路,那边有条岔道,转而往西走,差不多走个一两天就能遇到一个县城,咱们可以在那个县城补给一下。” “就怕……”陈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就怕那个县城没人。” “闭嘴!”刘大龙呵斥道。 陈玉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还有一件事。”一直不吭声的鬼哭开口了:“我感觉咱们营中的气氛,有些不对,是不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刘大龙和主簿对视了一眼,主簿勉强的笑了笑:“鬼大人还请安心,这能发生什么事,无非是大家疲惫了些,而且周围的景象让大伙儿感到烦躁也是正常。” 鬼哭见他们有事隐瞒,也不逼问,只能叹了一口气,道:“但愿如此。” 众人出了主营帐,采薇在鬼哭耳边轻声道:“鬼大哥,他们有事隐瞒,依我看,营中的气氛恐怕有些不妙。” 鬼哭点了点头:“最近咱们小心点,剑万万不可离身。” 等到众人离去,营帐中只剩下了刘大龙和主簿以及一个心腹都头三人。 刘大龙问道:“疯了的弟兄们如何了?” 都头答道:“都已经关押起来了,只等将军命令。” 刘大龙脸颊抽搐了一下,主簿连忙道:“将军,现在可不能有妇人之仁啊!” “他们没死在战场,确实在自己弟兄手里,我……我……” “将军,得尽快处置他们。”都头深吸了一口气,一脸心有余悸:“那疯癫症,是真的能传染的啊!若是一不小心传开了,又疯了几个兄弟还算轻的,关键的是,我害怕激起……” “闭嘴,不准说那两个字。”刘大龙开口呵斥。 都头连忙认错:“是,是属下的错,但是将军,还请尽快下令,不然,属下的兄弟们也快撑不住了。” “让……让他们走得痛快些。” “诺!” 都头匆匆出门,刘大龙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不知不觉汗水已经浸湿了全身:“但愿我没错。” “这是最明智的选择。”主簿安慰到。 “这狗日的,还真邪门。”刘大龙急促的喘息了几下,对主簿说:“咱们还是不能放松,你要时刻监视军中,如果一旦有弟兄不对劲,立刻拿下再说。” “诺!”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夺舍 夜深了,大营一片寂静。 几辆车被悄悄的拉出了大营,到了几里外,这里早已准备好了大量的木柴,木柴被迅速搭建起来,形成了十余个偌大的柴堆。 一群人忙碌了一阵,把尸体从车上搬了下来,放到了柴堆上,然后一个又一个的柴堆被点燃。 轰! 耀眼的火光亮起,这群神秘的人也露出了他们的面貌。伤痕累累的盔甲,原本是红色,如今已经泛黑的袍子。这些人,分明就是蜀军的将士。 而其中一人,正是刘大龙的心腹都头。 都头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鼻尖嗅到了浓烈的肉香,一股旋风刮过,他皱了皱眉,只觉得今夜静得有些可怕,让他感觉很不安。 “嘿嘿嘿……”突然,有一连串的笑声他耳边响起。 “是谁?”都头问道。 四周一片静悄悄的,一双双眼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嘿嘿嘿……”又有笑声响起,都头脸色变得难看:“到底是谁?” 没人回应他,周围的将士慢慢的向后挪动,远离了他。 都头低下头来,看着火焰中燃烧的尸体,一种愧疚感油然而生。里面,有好多都是他的熟人。 “抱歉!”他低声说道。 火焰中,一张张脸浮现。 “我不原谅。” “你来陪我们吧!” “呵呵呵…哈哈哈哈……” “呜呜呜……” “娘亲,爹,孩儿不孝!” “大哥,大哥,救我,我好害怕。”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狗日的,我要你陪命!” 无数的声音突然涌现,都头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扭曲,他抱着头跪在了地上。 “嘿嘿嘿……” “到底是谁在笑?”都头红着眼睛,看着四周。 “安都头,在笑的人,是你啊!”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开口说道。 在笑的人是你,在笑的人是你,在笑的人是你…… “啊!”都头发出惨叫,抱着脑袋卷曲着身躯:“你是谁,你是谁?” “嘿嘿嘿嘿,他们都叫我秋叶道人。” 都头咆哮:“滚出去!” “你在害怕,你为什么要怕我?” 都头浑身都在发抖:“滚!” “其实应该是我怕你才对,你看看,你杀了多少人,啧啧,连自己人都杀,真可怕!” 都头撕心裂肺的吼道:“闭嘴!” 周围的将士你看我我看你,终于,有五个人忍不住了,端起了枪,越众而出,小心翼翼的靠近着都头。 心底的声音在他耳边呢喃:“现在,你的手下要来杀你了,你该怎么做?” 都头猛的抬起头来,一双通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呈半月形将自己包围的五人,脸颊抽搐:“你们要干什么?” 五人僵在了原地,其中一人颤抖的说:“都头,是你说的,咱们兄弟中如果谁疯了,就杀了他。” “可是我没疯!”都头咆哮,拔出腰刀。 “上!”五人中的看起来最壮的似乎是一个军官的那个大喝道:“杀了他!” “滚!”都头暴喝一声,举起了手中腰刀。 五人同时上前,递出手中长枪。都头劈开一杆枪,剩下四杆枪分别刺中入了他的躯干和大腿。 他身体一扭,其中两杆枪从他身上铠甲滑了过去,未能破开铠甲防御,只是在上面留下两道划痕。剩下两杆枪一杆刺破他的铠甲,枪头钻进他的小腹,一杆刺穿了他的大腿。 两杆枪几乎同时从他体内抽出,都头惨叫一声跪在了地上,还想举刀,却被一枪打在手腕上,腰刀落地。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都头瞳孔微张,失去了焦距,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他害怕得自言自语。 “是啊,你要死了,但我能救你。” “快救我!”又是几杆枪刺入体内,都头感觉生命极速流逝,瘫在地上,手脚抽搐。 “求我啊!” “求您了。” “嘻嘻嘻嘻!” 都头看到一片黑色的烟雾在他眼前凝聚,隐隐约约形成一个人形,然后,他忽然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下。 “他死了吗?”一个蜀军士兵问道。 “应该死了。”看其穿着,应该是蜀军军官的汉子回答。 五个人围拢过来,其中一人蹲下检查鼻息:“呼吸已经没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其中两个人扔下了枪,一个双手穿过腋下,一个抓住双脚,把都头抬起来就欲扔进火中。 就在这时,都头突然睁开了眼睛,怪笑一声,血淋淋的手化作一道残影,扣住了双手穿过他腋下将他抬起的士兵的喉咙。 一用力,手指钻入肉中,然后居然将整个喉结给撕了下来。 鲜血泼洒,抓住他双腿的那个士兵浑身僵硬,不知所措。 都头腰腹用力,伤口处大片鲜血涌出,他整个人卷缩起来,一把扣住了抓住他双腿那个士兵的脸,手指发力,将整张脸扯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都头落在地上,和尸体滚到了一起,发出猖狂的笑声:“人间!老子又回来了。” 剩下三个人瞳孔剧烈收缩,连忙举起枪对准他。 身后传来毛骨悚然的撕裂声,其中一人回过头,然后就被溅了一脸的血,忍不住发出尖叫,一个长着虬髯的士兵,将另一个士兵的脖子咬掉了大半。 剩下两个也发现了不对劲,慌张的看向四周,不知何时,四周已经死伤一片,剩下的还站着的都不对劲,嘴里发出嘿嘿的低笑,有的,还在割着血淋淋的肉吃。 他们,被包围了。 一群怪异的人一拥而上……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在上空回荡。 “你是谁?”一个虬髯汉子翘起兰花指,摘下头盔,露出明显与佛有缘已经半秃的头,借着火光与头盔中的倒影,勉强看清自己的模样后,哭丧着脸问都头。 “秋叶。”都头脸颊抽搐了一下:“你该不会是黄二娘吧?” “正是奴家!”虬髯汉子捂住了脸,伤心欲绝。 “哈哈哈哈哈哈……”周围其他人忍不住大笑出声。 “哼!”虬髯汉子一扭熊腰,一跺脚:“不要笑了,再笑奴家就不客气了。” “哈哈哈哈……”笑声愈加猖狂。 虬髯汉子脸色一变再变,然后抱着身边一人跟着一同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突然嘴巴张得跟水桶一般大,一口把抱在怀中那人咬掉了半个身体。 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们面色严肃的看着地上还在抽搐的下半截身体,然后不知道被触碰到了哪根神经,又一次疯狂的笑了起来,一群人笑得前俯后仰,有的甚至笑得在地上打滚。 第二百二十八章 营啸 外面传来响动,抱着刀合衣而眠的鬼哭猛然惊醒。 他二话不说爬起来就冲出帐篷,然后就看到了一双双诡异的目光。 啪嗒! 一个巡逻士兵的尸体落地,一个奇形怪状的“人”将插进尸体中的长枪抽出。 “啊!” 一声惨叫声响彻夜空,然后,火焰腾起,在营地中蔓延。 整个营地,瞬间炸开,一个个扭曲的人影哈哈大笑着展开杀戮。 狼般的嚎叫此起彼伏,刀刃出鞘,枪尖闪烁寒光,在火光里,人影交错,血如墨泼。 所有人,瞬间红了眼。 近日来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崩断。 解脱了一身的束缚,连日的恐惧在杀戮中消散,转而变为了莫名的快感。 往日的一些口角,一些争斗,心中的屈辱、不平与愤怒,瞬间放大,爆发,然后,用手中的兵器把心中染得一片血红。 冲来的这些奇形怪状的人,被鬼哭瞬间用刀砍翻在地。 采薇提着剑冲了出来,将一个扭曲的身影斩碎,到了鬼哭身边,不安的看着四周:“鬼大哥,怎么了?” 鬼哭脸色阴沉的几乎滴出墨来:“炸营了。” “什么意思?”采薇有些不解。 “你也可以称之为营啸、惊营,总之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你,现在,所有人都有可能是敌人。” “嗯。”采薇用力的握紧了手中的剑。 “杀!”七八个士兵朝着鬼哭杀了过来,他们疯癫之中又带着冷静,目的很明确。 平日里,他们早就看鬼哭不顺眼了。高高在上,自以为有多了不起,吃的是最好的,身边还有美人陪伴。 是的,鬼哭的确有足够令人尊敬的手段,鬼哭的刀能救人,但不患寡而患不均,鬼哭的刀始终只能救一小部分人,而还有一些,没有得到救治,自然,不满滋生。 凭什么,凭什么他有我就没有,凭什么他救别人而不救我兄弟。 这一刻,借着这个特殊的时机,他们摆脱了严苛的军规,红着眼睛,冲向鬼哭,要杀死他,抢走他的一切。 “跟上,不要走散。”鬼哭大叫,迎着这群士兵冲了上去。 长刀斩断长枪,利刃在鳞甲上滑开。 鬼哭一刀穿过一人,人愣了一下,恢复了片刻的清醒,随后扔掉只剩半截的枪杆,拔出刀,恶狠狠的刺出。 当! 刺来的腰刀被鬼哭反手用长刀荡开,火花迸溅中,鬼哭轻叹一声,刀锋仿佛一缕清风抹过了他的喉头。 要杀鬼哭,这是他的本心,所以鬼哭第一刀斩去他的愤怒,让他清醒,他却依旧坚定要杀鬼哭。 而鬼哭给过他一次机会了,明白了他的心意之后自然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腰刀落地,人随之倒下。 一条性命的逝去,此时此刻,除了他自己,没人在乎。 鬼哭不在乎,其他士兵们也不在乎。他们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鬼哭,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抢光他。 三枪齐刺,鬼哭脚下一跺,手中长刀快如闪电,抢先刺杀一人之后抽身飞退,同时甩出不知何时扣在掌心的飞刀。 飞刀一闪而过,一人喉头中刀,前踏一步,便摔倒在地,再也没能站起来了。更新最快手机端: 第二百一十九章 交代后事 匆匆和众将士们会合,刘大龙松了一口气,旋即一边杀死那些乱杀人的家伙,一边呼喝着用刀剑让其他人冷静下来。 另一头,鬼哭身边的人也越聚越多,不管怎么说,他的刀平日里也没少救人,再加上武力强大,又是蜀山上的人,威望足够,所以虽然有很多人嫉妒恨他,但也有很多人愿意相信他甚至崇拜他。 伴随着两边的人马朝着中间压迫,混乱一点点的平息。头脑发热的将士们冷静下来,也纷纷加入人群,去镇压其他人。 至于彻底疯癫的那些人,一部分被杀死,一部分逃入了黑暗中。 花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终于,整个大营又重新恢复了秩序。 冷静下来的人们开始收拾东西,清点损失。 侥幸的是出于默契,粮草没什么损失。不过其他方面的损失,可就大了。 死亡数百,失踪百余,几乎人人带伤。 帐篷被焚毁一小半,刀枪弓弩损坏小半,箭矢库存被用掉了一成多。 损失尤其惨重的是军官,近乎有一半的军官都被手下杀死或者重创,主簿的尸体被人找到,不知道何等深仇大恨,他被连捅五十余刀,尸体惨不忍睹。 陈玉侥幸,还剩半口气,被鬼哭救起。他也是被自己的属下捅了刀子,原因是他的那个属下在营中喝酒被发现,陈玉以此为由鞭打了他,他认为陈玉不公,处罚过于严苛,因此恨上了陈玉。 被鬼哭救起后,陈玉心有余悸,看向其他手下的目光多了些警惕。 等到整个残局被收拾好了,天也亮了,众人疲惫不堪,却也不愿留下,匆匆离开这里。 行军途中,刘大龙看着沉默不语只顾赶路的将士们,心头沉重。军官与士兵之间的裂隙,在这一次营啸中,被进一步扩大,人与人之间的猜疑,又重了几分。 鬼哭骑着马到了刘大龙身边,看着人头攒动,行军如同一条长蛇蔓延的蜀军,不由得发出感慨:“只剩2000人了啊!” 刘大龙听闻,也无奈了叹了一口气:“是啊,只剩2000人了。” 大部分人战死沙场,只有一部分人不堪其苦,找到了机会逃亡离去,又内耗了一部分,剩下的,就只剩下这么点了。 这一次支援大周,蜀军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刘大龙仿佛已经看到了满城纸钱飞扬如飘雪,家家户户门前尽挂白灯,女人孩童拽布披麻哭嚎一片的情形。 陈武父子皆战死,今后面对这种情形的很可能会是他,他又该如何面对那些伤心欲绝的父老乡亲。 或许…… 一想到昨夜发生的事,刘大龙又开始动摇,或许,今后他也不必面对这些情形了,路还长,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也许他还没等回到巴蜀,就会死在半道上也说不定。 “想什么呢,振作一点,你可是一军统帅。”鬼哭唤醒了他的沉思:“只剩2000人了,你可得负责把他们连同兄弟们的骨灰完完整整的带回去。” 刘大龙勉强的笑了笑:“我自会竭尽全力。” “那便好。”鬼哭点了点头,微微用力的夹了一下马腹,胯下的战马加快了步伐,就要离去。 “等等……”刘大龙叫住了鬼哭:“鬼大人,如果……我说是如果,如果我发生了什么意外,还请鬼大人带着兄弟们回家。” 鬼哭愣了一下,道:“你不会有事的。” “但是万一呢?未来的事,谁说的准呢?” 鬼哭郑重承诺:“如果有万一,我自然会竭尽全力帮忙。” “我要的不是大人帮忙,而是大人代替我带兄弟们回家。” 鬼哭摇头:“我终究不是蜀军的人,恐怕不能服众。” “鬼大人虽然不是蜀军的人,但大人活人无数,而且实力强大,很多人都很信服大人。而且,鬼大人别忘了您另一个身份。” “什么身份?”鬼哭有些莫名其妙。 “长庚星君。”刘大龙表情显得很严肃。 鬼哭有些窘迫:“谁信啊!” “我信,其实一开始是不信的,但自从见了大人的活人刀,就变得将信将疑了,而大人斩杀整个巫族的首领后,我彻底信了。”刘大龙说的很诚恳:“不只是我信,很多兄弟们都信,如果我死后,大人来掌管蜀军,轻而易举。” 怪不得昨天夜里虽然有一部分人想要杀他,却又有一部分人是那样的相信他,甚至愿意用胸膛为他挡刀。但是这种信任,让鬼哭感觉很沉重。 “好,如果发生万一,我会接手你的位置,带着兄弟们回家。” “那便好。”刘大龙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鬼大人,我还有一个小小的私人请求。” “你说。” 刘大龙有些脸红,不好意思的说:“我……我家人丁不旺,一脉单传,我死了倒不要紧,家里还有个小子,倒也不会绝后,但我家的小子还没学家传的枪法,所以我如果死了,那可就断了传承了。” “你的意思是?”鬼哭隐隐中已经有了猜测。 “我想拜托大人帮我把枪法传给我家那小子,大人刀法通神,正所谓一通百通,我家枪法粗鄙,把人学起来应该会很快,不会费什么事的。” 鬼哭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好!每到晚上休息的时候,我就会来找你,学习你家枪法。” 倒也不是鬼哭贪图刘大龙的家传枪法,而是让刘大龙安心。新八一中文网首发m.x81zw 果然,刘大龙绽放灿烂笑容,只感觉浑身轻松,再也不负刚才的沉重。 “鬼大哥,鬼大哥……”采薇匆匆策马而来,声音中充满了喜悦,引得众人瞩目。 鬼哭疑惑问道:“怎么了?” “风长老传来消息,姐姐已经安全渡江了。” “什么?太好了!”鬼哭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 四月初九,大周境内的秦军接连受到伏击,大公子大感不妙,觉得大周恐生变化,连忙派出伺候,让他们想办法穿过边疆,到大秦求援。 随后中午强攻一个叫做河阴县的县城,在下午的时候破城而入,紧跟着加固城防,摆出了一副严防死守的架势。 同日,马去病突然出手,大肆杀戮,血染洛阳城。以强横的手段抹除一切隐患,十余个心有他念的豪门遭受灭门之祸,人头滚滚,一时间整个洛阳城陷入了恐惧之中。 四月初十,河阴县被大周镇边军包围,马去病认为洛阳城已无祸患,于是引了八千骑兵出城而去。不过这次出城,马去病却不是南下平乱,而是往西而去,让一众战战兢兢的王公大臣摸不着头脑。 第二百二十章 县衙粮仓 四月初十下午寅时,疲惫不堪的蜀军到达了一个叫做德阳的县城。 德阳县破败不堪,城墙被雨水冲垮,出现多处缺口,城门大开,无人守卫。 不过却不是一座空城,依然有人住在其中,只是变得稀少了而已。 蜀军入了城,街道之上的人影连忙窜进屋中,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战战兢兢的躲在里面向外窥望。 刘大龙见到这一幕,感觉头有些痛。现在这个状况不好也不坏,想要粮食,城中肯定是有的,但绝对不多。 而且如果硬要收粮食的话,恐怕,少不得要当一回强盗了。 而且当强盗,短时间内也不一定能把粮食收上来。一个是兵力不能太过分散,又一个是现在他们对城中的情况不熟悉,也不知道谁有粮食,谁又有大量的粮食。 可是偏偏,刘大龙不愿意在此久待,一旦时间拖下去,恐怕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已经经历过一次营啸了,刘大龙绝不愿意再经历第二次。 蜀军沿着大道而行,德阳的道路并不好,雨天泥泞,而到了晴天,就如现在这般,一遇到多人践踏而过,便尘土飞扬。 到了一家客栈,蜀军便闯了进去,然后就像是闯进了老鼠窝,一群衣不蔽体骨瘦如柴的难民二话不说夺路而逃,走后门的走后门,翻墙的翻墙,有的甚至从楼上的窗子上一跃而下,被摔断了腿,惨叫着在地上爬着前行,也要远离蜀军。 看来,他们是被军队吓坏了。 蜀军没有追赶这些难民,进了客栈之后就四处搜罗,检查是否有隐患以及或许可能存在的粮食。 结果令人遗憾,客栈中什么食物都没有,找到了酒窖,酒窖中所有的酒都没了。找到了厨房,厨房里干干净净,蟑螂都没一只。好在没什么明显的隐患,客栈也能住人,并且由于四面围墙,也勉强算是易手难攻了。 刘大龙指挥调度,安排了明哨暗哨,指定了各营的轮换时间,等做完一切,就到了卯时。 没有在客栈找到粮食,刘大龙依旧不甘心,等安排好一切之后,带了三百多号人马,加上鬼哭采薇随行,浩浩荡荡直往城中走去。 越往里走,被破坏的建筑也就越多。好多店铺的门都被人直接拆了,又有好多高门大户的房子被烧成了一片废墟,断臂残垣在风中萧瑟。 逛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县衙。 结果令人失望,县衙也被烧了许多,并且四周有明显的打斗痕迹,甚至看到了好几具已经腐烂的尸体。 就在众人已经做好空手而归的准备的时候,县衙的东侧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咆哮。 众人连忙赶了过去,却是一个穿着官袍挺着大肚子拖着铁链的“县令大人”与十几个蜀军将士交上了手。 “滚!”县令大人发出咆哮,满身的肥肉颤抖,当真活像一头凶悍的野猪。他的一双小眼睛被染的通红,嘴里露出獠牙,嘟囔着:“别想抢本官的粮食,是本官的,都是本官的……” 一边说着,一边挥舞着铁链,啪啪的打在了蜀军将士举起了盾牌上。顿时,蒙了铁皮的盾牌凹陷,举着盾牌的蜀军将士浑身颤抖,往后踉跄而退,承受住了铁链抽打而来的古怪力量。 就在他们快撑不住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大吼:“射!” 接连的破空声响起,县令大人发出惨烈的嚎叫,他的一身肥膘犹如盔甲,即便整个人几乎被射成了刺猬,也依旧生龙活虎。红着眼睛扫视了一眼朝这边赶来的众人,退入了房中,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将军!”十几个蜀军将士中领头的那个兴奋的叫道:“房里有粮食。” “当真?”刘大龙眼睛一瞪,高兴的问道:“可没骗我?” “这个……”领头的有些尴尬:“是那个怪物亲口说的。” 鬼哭在一旁没有吭声,看向了那间房,第一眼就印象深刻,一旁的采薇满脸厌恶,看起来她很不喜欢这间房的装饰。 房门外,屋檐上挂着一串又一串的老鼠骨头,就仿佛门帘一样,散发着恶臭,上面明显有啃咬过的痕迹。 墙角边,堆着一大堆的白骨,里面虫蚁横行。 透过漏风的窗户,能够隐约看到一个巨大的人影,他似乎正在拔着身上的箭矢,哗哗的铁链声便是从那边传来的。 即便没有得到明确的确认,刘大龙也依然兴奋,因为他认得出来,这里是县衙中的粮仓。 他道:“你们先休息,接下来的交给我们了。” 这十几个将士中领头的连忙点头:“就拜托将军了,不过得小心那个怪物,那家伙的力气实在大的吓人。” 刘大龙点头:“我自然知晓。” 十几个人让开,在刘大龙的指挥下,近百个枪手盾刀手挤了进来,把还算宽敞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大盾与大盾环环相扣,抵在前方。一两丈的长枪落下,架在大盾之上,瞬间,整个军阵就仿佛变成了一只刺猬。 射手爬上了墙,调整着箭矢弓弩,然后对准了粮仓的那面墙。 “进!”刘大龙叫到。 “喝!”将士们呼和着,整齐的向前推进。 里面的县令大人发出吼叫:“滚,都是本官的,都是本官的……” 将士们充耳不闻,只是向前推进。忽然刀盾手蹲下,十几个汉子抛出勾锁,挂住了墙。几十个汉子抓住绳索,大叫着朝着后面拉扯。 轰! 一片滚滚烟尘弥漫,一面墙直接塌了下来。 突然风声大作,县令大人庞大的身躯冲滚滚的烟尘中冲出,手中的铁链发出呜呜呼啸,带着庞大的力量抽向了众将士。 咚! 盾牌抵住了这一击,而盾牌上面,那一杆杆长枪却是抓住机会,纷纷刺出。 与此同时,头顶破空声接连响起,射手们第一时间将手中的箭矢射了出去。 县令大人惨叫连连,浑身冒血,头顶的乌纱帽被一枪挑掉,满头乱发散落,狼狈极了。 他在地上圆润的一滚,又退入了房中,发出沉闷的吼叫,挥动铁链打断了几根柱子,顿时,又是轰隆一声巨响。 这房子刚刚塌了一堵墙,现在连房顶都塌了一大截,堵住了将士们的去路。 里面县令大人还在咆哮:“是本官的,都是本官的。” 第二百二十一章 贪婪成魔 道路被堵,将士们无法结阵而入。 因此,鬼哭决定出手。 悠悠的铃声响起,将士们听到这铃声,心中安定,纷纷向两旁让开。 踏着废墟走进屋中,刚走进去,一根铁链就迎面打来。 鬼哭不躲不闪,拔刀就斩,一刀正好击打在铁链的头部,铁链顿时失控,无力的摔落到前方。 此时,县令大人可就尴尬了。铁链蜿蜒的瘫在地上犹如死蛇,恰好就让他一时间难以把铁链扯回去。 而趁此机会,鬼哭大步前行,笔直的朝着这位县令大人走去。 “滚!”县令大人发出咆哮,干脆扔掉铁链,挥起拳头就朝着鬼哭的面门砸来。 鬼哭侧身闪过,等到这一拳力道将尽,一刀斩断了这位县令大人的胳膊。 县令大人惨叫踉跄后退,一屁股摔倒在地,撞到了身后的一个箱子,他转身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了一把珠宝首饰,塞进口中,即便此时他嘴里还不停嘟囔着:“都是本官的,都是本官的……” 伴随着他咽下珠宝首饰,身上的伤口竟然在飞速愈合。 然而,伴随着一刀割破皮肉血管,穿过颈椎骨节,斩断喉管。一圈血环在县令大人的脖子上绽放,他的头咕噜一下掉落到了箱中,喷涌出来的血液染红了箱中的珍宝。身上正在迅速愈合的伤势,停止了愈合。 “进来吧!”鬼哭道。 大伙走了进来,一番搜索,果然找到不少粮食。 这粮仓中不只是粮食,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书画古董也有不少。 看来这位县令大人贪婪成魔,把许多他认为珍贵的东西都搬了进来。而且不只是搬了进来,这些东西还被他保护的很好。 偷粮的老鼠通通被他杀死,挂在屋檐串成一串。虫子也被他细心的捉去,填进了他的肚子里。书画古董一尘不染,金银珠宝都整齐的放在箱中,让将士们搬起来十分方便。 大伙儿都笑逐颜开,这几日来的压抑气氛,瞬间消散。 刘大龙心中振奋,粮食保证了近些日子蜀军肚子无忧,而金银珠宝,却让将士们再一次焕发活力。 蜀军将士之所以愿意远征至此,不只是为了大义,还是为了博一个前程,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些金银珠宝,现在什么也买不了,但只要他们能够带回去,那便是一辈子的富贵无忧,甚至还能福泽后辈。 回到了临时驻军的客栈,刘大龙把收拢的金银珠宝往下一发,立刻,死气沉沉的将士们眼中都冒出了金光。 此时此刻,他们心中充满了动力,他们之间的裂隙也消失无痕。现在他们只有一个念头,带着财宝回家。 谁敢阻挡,便杀了谁,这一刻,他们众志成城。 四月十二,河阴县风和日丽。 县城外,大周营盘严谨,帐篷整齐,层次分明。 大军在营盘外组成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方阵,迈着整齐的步伐朝这边缓缓推进。一时间,鼓声如雷,沙尘滚滚,旌旗蔽日,长枪如林,大盾如墙。 巨大的工程器械在一声声的号子身中,被光着半身的力士推着朝着城墙而来,仿佛一尊尊匍匐巨兽。 高耸的投石机仿佛一个个高大的巨人站成了一排,对着城墙虎视眈眈,在下方,随军的工匠忙碌一片。 这才短短几日,大公子便眼中布满血丝。 县城城墙低矮,大周连日攻城,以至于城墙在战火的灼烧下,夯土松垮,以至于多处垮塌。 这也是守军是秦军精锐,换做其他任何军队,就可能这座县城已经被攻陷了。 至今大公子还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以至于大周突然疯了一般抽调本来镇守边关的军队来攻打他。 看这架势,分明是想要他的命。 “大公子,您看?”一个将军惊叫道。 大公子放眼看去,顿时心头一紧,倒吸一口凉气:“马去病,为何他在此处?” 城外,鼓声停了下来,将士们也停了下来,黑压压一片,犹如天上阴云。 而在阵前,一面龙旗迎风招展,御林军策马践踏大地,耀武扬威。而为首的,一袭嚣张的金甲格外刺眼,恨不得告诉所有人,只要斩下某的头颅,不仅能够赢得此战胜利,还能凭此功劳封侯拜相,让秦军将士手中兵刃蠢蠢欲动。 城墙上,秦军射手架起弓弩,大公子连忙招来传令官,吩咐下去,不准放箭,一切听令行事。 耀武扬威的御林军突然停了下来,只剩马去病孤身前往城墙这边。 大公子一脸惊诧,心想:马去病这是疯了吗?居然敢如此行事。 马去病的那一身金甲虽然是宝甲,能刀枪不入,但这家伙可是从来都没在战场上穿过,而是出征以及凯旋的时候穿一下,平时穿的,样子跟身边的将士差距可不大,可以说是十分低调。 但是现在,这家伙不但在战场上穿了这一身耀眼的金甲,还大模大样的走向了城墙,除了他已经疯了,大公子想象不出别的原因。 他深吸一口气,扭头对传令官说到:“吩咐下去,让床弩准备。” 不管马去病到底病疯没疯,只要他敢继续这么找死下去,他就敢将其射杀。 一共四张床弩做好了准备,射手们也默默的取出了箭矢,大公子紧紧的盯着马去病一点点的靠近,暗自计算着距离。 城里城外,一片寂静。 “杀!”大公子突然大叫。 “杀!”众将士齐声应和。 “杀!”力士高举木锤,身上肌肉隆起,重重砸下。 突然爆发的喊杀声惊得马去病胯下战马人立而起,四根床弩射出来的巨大箭矢一瞬而过,发出剧烈的犹如撕破布匹之声。 射手们齐齐举起弓弩,纷纷红着眼睛将手中箭矢射了出去。大周那边,传来惊慌的呼声,马去病抬起了头,瞳孔中倒映着如雨而下的漫天箭矢。 血光绽放! 战马惨叫嘶鸣。 一袭金甲的马去病摔倒在地,一支如长枪一般的床弩箭矢准确的击中了他。 然后,一瞬间,他和他的战马就被箭雨覆盖。 “赢了!”秦军这一边激动的想到。 “完了。”周军这一边,一个个面白如纸,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君主突然变得如此脑残,他们不是没有阻止,而是完全阻止不了。 这一刻,大秦将士士气如虹,大周将士神情恍惚。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一刀梦碎 然而,在那一片插满箭羽的土地上,一袭金甲的马去病从地上爬起来了。 他身上的金甲比往日的厚上一倍,挡住了那漫天的箭雨。他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反应是如此迅捷,居然一把抓住了击中他的那只如枪的巨大箭矢,让自己受到半点伤害。 他高高的举起了那只箭矢,出如雷鸣般的怒吼。 一瞬间,士气倒转。 “这怎么可能?”大公子双手扶着墙垛,双目有些失神的看着下方如同战神般的马去病。 金灿灿的头盔下,马去病露出了狰狞的笑容,把手中大枪往地上重重一顿,单手倒持巨大箭矢,对准了城墙上。 大公子瞳孔猛缩,耳旁传来一人的尖叫:“公子小心。” 紧跟着,他被身边的将军撞倒在地。而那个将军,却突然倒飞而出,从城墙后方摔落下去。 砰! 下方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就犹如一锤重重的敲击在了大公子的胸口。 他连滚带爬的冲向了城墙的后方,趴着向下看去。 那个将军胸口被一只巨大的箭矢穿透,即便是坚固的铁铠也未能抵挡。他双眼瞪得溜圆,不甘的看着苍穹,身下是一滩血,夸张的朝着四周张开。 一切都太快了,快得是如此的滑稽。 那个大周国君一开始的举动如同小丑,笨拙而又愚昧。然而,就在他们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小丑又摇身一变,变成了战神。相隔百步,将床弩的箭矢直接掷了过来,飞翔的箭矢快的是如此不可思议,若不是身边将军相救,恐怕他已经死去。 来不及悲伤,城外传来喊杀声,大周的军队,见到了有如神迹的一幕,士气旺盛,如潮般朝着县城动了攻击。 轰! 城墙颤动,巨大的石头被抛了过来,砸在了墙面上,墙面剥落。 城墙上的射手压制,城墙下的射手反制。箭矢来往交错,在头顶上飞舞着仿佛飞蝗。 大公子振奋精神,不顾危险亲自带头引弓射击,想要通过自己的举动重新挽回一些士气。 一开始,有作用。 然而,很快,又一个巨大的打击下,秦国将士的士气再一次跌入谷底。 伴随着“通通通”的响声,一支支铁铸的巨箭钉在了城墙上。 然后,那被一抹金色光芒笼罩下的马去病如同猿猴一般,用枪挑开落下的圆木,躲开烧沸的金汁,顶着射下的箭矢,跳上了城墙,随后一枪挑翻铁锅,砸翻数人,单手抓着一个强壮军官喉咙把他拎了起来,折断了脖子然后将这个军官的尸体砸向众人。 一片人仰马翻之中,一袭金甲的马去病冲入人群,一杆长枪化作蛟龙,连挑带刺将二十余人杀散。 鲜血喷涌炸开,形成了朦胧的血雾。 血雾之中,这位大周国君拄枪而立,被染成鲜红的披风猎猎。 只见他猛吸一口气,随后,他的声音在这个县城的上空炸响:“先登城者,中原霸主马去病!” “陛下威武!”城墙下,大周将士兴奋的咆哮,顶着漫天的箭矢,冲到了城墙下,开始蚁附登城。 “杀!”大公子带人杀到,身边的老秦军虽然疲惫不堪,却依然犹如潮水中的柱石,风中坚挺的旗杆,让其他秦国将士还心存希望。 有他们在,就还未败。 面对如墙推进的 盾牌,马去病冷笑一声。手一挥,鲜红的披风翻飞,随后前踏两步,单脚一跃而起。 老秦军们抬起了头,就看到一抹金光在头顶炸开。 轰! 长枪破盾,盾牌后面的老秦军被一枪贯穿。 马去病抽出枪来,左右拍打,又将左右的盾牌打得仿佛柳叶在风中飘零。 大公子咬着牙顶了上去,但只是两下,盾牌就被击破,胸口挨了一击,铠甲凹陷,口吐鲜血踉跄而退。被身后之人扶住,往后面拖去。 马去病突然一声虎吼,就仿佛凭空一道霹雳,如此的突然,瞬间在老秦军前排的将士耳膜中炸开。 他们浑身一顿,然后破绽大露。马去病兴奋的咆哮着,一枪横扫,几个人如败絮般飞出。 盾墙告破,老秦军咬牙举枪与马去病对刺。 长枪如林,却被一枪打得东倒西歪。 金光绽放,只是瞬间,两个老秦军就捂着脖子瘫在了地上。 一人进,一群人退。 马去病踩着尸体劈波斩浪般向前冲杀,一路势如破竹。 老秦军越退越快,退到最后甚至失了方寸。 终于,老秦军中一人崩溃,弃阵而逃,虽然他很快被身后同胞杀死,但是,局势已经无法挽回。 十个呼吸后,老秦军在马去病的一声虎吼声中彻底崩溃。 其他的秦军将士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心中的神话是如何破碎的。 “杀!” 大周将士冲上了城墙,民夫们尖叫着跪在地上,而其他秦军将士为了尊严做出最后一搏。却在拼杀之中,步步后退,有一些甚至直接被撵下了城墙。 轰! 城墙下,城门告破。 秦军彻底的撤下城墙,在一面帅旗的带领下,往城中撤去。 马去病抢了一匹马,一路杀到,一枪将最勇猛的那人钉在了帅旗上。双臂力一绞,咔嚓一声,帅旗折断。 砰! 一个秦军士兵扔下了兵器,跪倒在地,然后更多的人神情失落的跪了下来。 马去病跳下了马,掀开被他一枪刺杀的那人的铁面,然而,映入眼帘的却并非是他以为的大公子,而是大公子身边的一个老将。 四月十二午时,大公子率领的这支秦军全军覆没,大公子却不见了踪影。 马去病勃然大怒,下令坑杀所有被俘秦军。然后又以河阴县百姓助纣为虐为由,不顾其他将军大臣阻拦,下令屠城,全军上下,三日不收刀。 一时间,河阴县成了人间地狱,一个个大周将士全部成了恶鬼。 在欢声笑语与凄厉的哀号声中,马去病在县衙里抱着两个女人沉沉的睡去。 他又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他的兵锋所指,所向披靡。他将战火蔓延到了整个中原,然后西征大秦,东征弱宋,拿下这两国后,他集中兵力猛攻巴蜀,只要攻下这里,他就彻底成了天下霸主。 然而,一个人出现了,一刀穿透了他的胸膛。 梦,碎了! 一声咆哮将所有人惊醒,在县衙上空久久徘徊不去。 “鬼哭!!!” 附近的大周丞相梁去伪站在马去病房间外,低下头,遮住了脸上的笑意。 第一百二十三章 鸟语花香 四月十四,驻扎在大周与大秦边界的秦军得到了大公子被伏击的消息,顿时大急。 驻守在此处的守将连忙派人将消息通知了后方,一得到后方传来的旨令,不敢耽搁,立刻尽起刀兵,猛攻大周边界。 守将已经做好了死伤惨重的准备,然而,一切都顺利的诡异。等攻下大周边界关隘后,秦军这才发现,此处几乎成了一个空壳,只有千余老弱病残在这里苟延残喘,等到秦军攻上来,他们几乎没有半分反抗,就全部投降。 然后,秦人才得知,原来早在十几天前,镇守此处的周军主力便离开了这里,不知去向。 既然周国已经放开边防,秦国自然也不会客气,越过边疆,直接大摇大摆的进入了大周,一路畅通无阻。 四月十六,全是骑兵组成的秦军先锋率先到达河阴县。 秦军先锋将见到河阴县的惨状,心头就是一沉。 城墙多处坍塌,城门破碎,城中多处还燃烧着火焰,黑色的烟雾笼罩着这个县城的上空。 很明显,县城已被攻破,就是不知大公子是否得以逃脱。 随着靠近,这座县城的惨状更加清楚的映入众人的眼帘。 一个个瘦骨嶙峋的百姓被吊死在树上,随风晃荡,任由鸟雀啄食身躯。 林中有野兽出没,等大军一靠近,无数的乌鸦尖叫着飞上了天空,天上盘旋犹如黑云。 “啊!”凄厉的手吼声中,一只僵尸冒着白烟退入了林中阴影,紧跟着被箭射翻在地。 树冠抖动,落叶飞花飘零,一道黑影闪过,迅速消失。 腐臭味萦绕在鼻尖,久久不肯消散。压抑的气氛中,突然出现又消失的暗影,让人心惊胆战。 现在是大白天,还是阳光正盛的午时,将士们却依旧感觉到了刻骨的寒冷,那股寒冷由内而外,让人忍不住打起了寒颤。 前方的那座县城,在秦军将士眼中,分明就是一座死城,很可能是周军破城而入之后大开杀戒。 秦军先锋将甚至忍不住疑惑道:“他们这是疯了吗?为什么要如此做?” 这里可是大周自己的地盘,这里的百姓是周军的父老乡亲。抢劫还好说,可是屠城,就实在让人难以理解了。而秦军先锋将的疑问,自然无人回答,其他人也糊涂着呢。 此处处处透着诡异,可即便如此,秦军还是入城了。 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城中并未死尸遍布。废墟中偶尔可见白骨,却并不密集。很快,周军就见到了这里的百姓。 他们有男有女,个个衣衫褴褛,脸色狰狞。一双双眼睛红得像血,里面血丝有如蛛网密布。 他们或者拿着木棍菜刀,或者空着手,就仿佛一只只疯狗,咆哮着,从各个角落冲了出来。 时隔多日,河阴县再一次爆发战争。 很快,秦军就从县城中退了出来,那些百姓全疯了,而且一个个力气大的吓人,不知痛苦死亡,虽无甲胄,也无纪律阵型,但在巷战混战之中,杀伤力却大的惊人。 秦军先锋将刚从县城中退出来,就接到探马来报,在东边发现一处不对劲的地方,可能有大公子的线索。 众人匆匆前往,这是一块微微凸起的平地,地面的泥土皆是新土。上面有一个有一个被野兽刨出来的坑,露出了惨白的尸骨。 这才四月份,天气并不热,相反还很凉快,晚上睡觉还需要盖上一层薄毯,不然有可能得病。按常理来说,这样的天气,蚊虫并不多才对。可是这里,却是蚊虫漫天。 伴随着秦军挖掘,一具具尸骨被挖了出来,顿时,周围的秦军将士红了眼眶。 这些人,虽然没穿盔甲,身上没有半点衣物以及记号能够分辨,他们还是认出来了,这一具具惨白的尸骨,是他们的同袍。 足足万人,被活埋至此。 而此刻,河阴县以南百里外,十余人狼狈而行,他们都穿着老秦军的甲胄,身上遍布污渍划痕。 其中一个强壮的汉子背上背着一人,撑着一杆点钢枪走在中间,左右前后皆有人保护。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同样老秦军甲胄的骑士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翻身下马,快跑几步,来到了众人跟前,大喊道:“前面,就在前面有个村子。” 背上背着人的强壮汉子听闻,连忙把背上之人交给右侧一人,越过身前几人,到了前方,问道:“博玉,可看清楚了,村子里面是否有周军。” 原来,这个骑士叫做博玉,只听博玉兴奋的说:“荣将军,属下看得很清楚,村中没有周军。” 博玉口中的荣将军,自然指的是问话的强壮汉子。只见荣将军兴奋的顿了一下手中的点钢枪:“太好了,我们快走,到了村里,就可以歇歇了。” 一行人匆匆上路,穿过一片树林,顿时眼前一亮。 一座安详的村庄,坐落在前方。一条浅浅的小河从远方而来在村前静静的流淌而过,几个村妇就蹲在河边,不知谈论着什么,一边嬉笑着,一边洗着衣物。 河流两岸,是一块块农田,被纵横的阡陌分割。农田之中,农夫正在弯腰忙碌。 在村后,农田外,有一片又一片宽阔的草地。小孩们牵着牛羊到了草地中,牛羊低头悠闲吃草,而他们弯下腰,用镰刀飞快的割下了草,将那碧绿的野草塞进了背篓中。 一切,都是如此安详。 荣将军把昏迷的大公子交给了博玉,博玉把大公子放在马背上,然后牵着马钻进了一片树林,树林中一片花香弥漫,满树的粉色花朵微微晃动,几片花瓣落了下来,其中一片飘飘荡荡的落到了博玉的头盔上。 年轻的博玉看了一眼远处的村庄,心中闪过一丝不忍。 他也有过犹豫,犹豫是不是要把这个村庄的存在告诉将军。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完成自己的任务。 荣将军打着手势,其他十几个老秦军四处散开,猫着腰,利用树木野草遮掩着身形,安静的一点一点的向前推进,就仿佛一张稀疏的大网,朝着村庄罩了过去。 而村民们却什么都不知道,依旧在忙碌着自己的事。 在田间,一个满面风霜尽显老态的农夫伸了个懒腰,揉了揉酸痛难耐的老腰,忍不住咒骂那位村中那位缺德的员外大老爷,地租收得如此之高,让他拼命的忙活了一年又一年,结果家里的存粮依旧还是不够吃,每年总有一段时间要让肚子受尽委屈。 忽然间,他似乎看到了什么,揉了揉眼睛。然后,远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射了过来,只听到嗖的一声,危险的感觉扑面而来,他浑身僵硬,脖子一阵剧痛,接着,体内的力气迅速流失。 这个面目苍老的农夫心中多了几分明悟,捂着脖子,喉咙里发出呵呵的叫声,仰面倒了下去,被土地上的一片绿色淹没,只有一只手直挺挺的举着,从绿色中冒了出来,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最终,这只手也垂落下去,消失在这片绿色之中。 第一百二十四章 小河两岸 先砍一刀江南烟雨第一百二十四章小河两岸杀戮,悄然开启。当博玉发现这个村庄,当荣将军决定在此处歇脚,为了掩盖他们的行踪,这一切,都已经注定。 一切都是这样的不讲道理,只是因为在这个时间,恰好遇见了,这就是所谓的孽缘吧! 咻! 一支箭从大地的上空飞过,带起的风让绿叶微微晃动,一对农夫的中年迈的那个突然倒地。血滴溅到了年轻农夫的脸上,他茫然的抬起头,开口道:“爹,亻……” 噗! 箭尾从口中探出,白色的尾羽微微颤动,年轻的农夫瞪大着眼睛,后脑勺透出一截滴血的箭杆,像一截僵硬的木头向后倒去。 砰! 沉闷的响声承载了生命的重量,然而这个重量,也只是能溅起一些轻微的尘土罢了。 十几个老秦军悄悄的溜出了树林,到了田野之中。他们有条不紊的交替前进,弯弓射击,就如同那轻松的训练,是如此的惬意。 收割农夫的生命,就像是农夫收割庄稼,战场上的本事拿来对付普通人,效果极端的可怕。 河边洗衣的妇人还在无知的欢笑,河中的鸭子还在快活的游荡,牧童割了足够的草倚着树干感受着和煦的风无聊的哼起了歌,垂髫小子成群结队高声呼唤着相互追逐。 一只鸟儿落在树梢,一个农夫抬手擦汗。一个小儿欢呼着举起了手中的小巧竹弓,一位将军默默的抽出了箭囊中的锋利羽箭。小巧的竹弓被稚嫩的手臂轻松拉开,强劲的军弓被粗壮的胳膊一举拉满。劣质的竹箭对准了鸟儿,锐利的目光瞄准了农夫。 砰! 砰! 劣质的竹箭飞出了两三丈,歪歪扭扭的打到了树枝。强劲的羽箭滑翔了五十步,十分精准的命中了农夫。 啪! 鸟儿惊慌失措地拍打着翅膀飞向天空,一片羽毛悠悠荡下,小儿满脸失望,随后被其他小儿唤走。 噗! 农夫满脸茫然的保持着擦汗的动作落向大地,一片血雾在半空炸开,将军面无表情,比划着手势指挥他人。 小河北边田野中的所有人都被清理干净,而此刻,河南边的村民们依旧毫无察觉。 一个管事模样的家伙带着四个人耀武扬威的从村中走出,沿途的村民见到他,都要停下来打招呼,而他高高的扬起了头,看着碧蓝的天空,大摇大摆的踏上了小河上游的木桥,朝着这边走来,他要去监督那些懒鬼有没有偷懒。 而他刚刚踏上小河南边的这片土地,就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田野中,没有半个人影。 “难道那群懒鬼真的在偷懒?”管事的心中想到,眉头竖起,怒气冲冲朝着田野中走来。 他身后的四个汉子敞开衣襟,露出干巴巴的胸膛和突出的排骨,歪着嘴巴,连同头也一并歪了,一副我不是正经人的模样跟在管事的身后。 他们的警觉太差了,又或者说老秦军太强了。两个老秦军悄悄的摸到了他们身后,咔嚓两声脆响连在了一起,两个歪着头的汉子的头永远的歪了下去。 后面的两个汉子身体瘫软,被两个老秦军扶着,温柔的放在了地上。 前面的两个汉子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其中一个回过头来,被一箭穿喉放气。另一个还没回头,就被捂住嘴一剑穿肾。 “我说你们几个在干什么呢?”管事的不耐烦的回过头,然后一双眼睛瞪的溜圆。 他还没开口,就被捂住了嘴扑倒在地,一股恶臭从裤裆传出,两个老秦军合力将毫无反抗能力的他拖到了一排大树下,把他交给了荣将军审问。 “你是谁?” “将……”他才开口,就又一次被捂住了嘴,将军一把扯过他的手掌,把他的手掌摁在地上,拔出一把短剑,用力向下一刺! 短剑刺入了泥土,顺便剁下了一根手指。 管事的额头冒汗,双眼翻白,痛得浑身抽搐。 荣将军竖起手指,像是哄小孩一样温柔的笑道:“嘘,小声点,不然你的命可就没了。” 管事的心中发寒,连连点头。他的嘴又一次被松开,这一次,他连大气都不敢出。 “你是谁?”荣将军再一次问道。 管事忍着痛苦,连忙小声说:“回禀将军,小人马周,是马员外家的管事。” “你家老爷在村中地位如何?” 管事的连忙点头:“老爷在村中说一不二,这村里一半的地,都是老爷的。” 荣将军点头,又问:“你家老爷现在在哪儿?” “老爷现在还在家中。” “你家老爷的家在哪儿?” “村中最大的院子,就是小人家老爷的。” …… “最后一个问题,答上了,就饶你一命。”荣将军笑着道。 听到能活命,马周连忙说:“将军只管说,小人绝不隐瞒。” “你们村里一共有多少口人?” 这一下,马周犯难了。他掰着手指头,眼珠子直打转。最后他一咬牙,道:“一共有二百二十四口人。” 荣将军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使了个眼色,然后马周发现,自己又被捂住嘴了。荣将军把他的手掌摁在地上,从泥土中拔出了短剑,再一次对准了他的一根手指。 马周双目圆睁,奋力挣扎,然而他的那点力气,又如何比得过千锤百炼的老秦军。 眼看短剑高高举起,马周浑身都被汗水湿透,眼珠子差点就要凸出来了。 一剑落下,插在了泥土中,马周猛的闭上了眼睛,浑身哆嗦。 “记住了,不要撒第二次谎哦!” 这一次,荣将军没有剁下他的手指。马周自己却被吓个半死,等到身后的老秦军将他松开,他整个人已经瘫软,估计短时间内站都站不起来了。 “现在请告诉本将军,你们村里一共有多少口人。” 马周差点痛苦出身,他带着哭腔道:“将军,小人实在不知道村里有多少口人啊!” 村里的人他差不多都认识,见了面,很多都能叫出名字,就算是叫不出名字的,也能叫出他的外号。可是真问他有多少口人,他一时半会儿根本就算不出来,更何况现在大脑一片浆糊,这就更没办法算了。 “既然如此,那就杀了你好了。” “不要啊将军,您大慈大悲,长命百岁,求求您饶了小人一命吧!”马周连忙求饶。 “饶你一命也不是不可以。” 马周立刻闭上了嘴,眼巴巴的看着荣将军,只听荣将军慢条斯理的说:“本将军想见一见你的老爷,但是又不想被其他人看到,你想个办法吧!想出来就饶你一命,想不出来……嗯?” 马周大喜,道:“小人立刻就想,小人立刻就想,还请将军给小人一点时间。”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两手打算 生死关头,马周脑子转得飞快。 直接带他们去村里肯定不行,村里人多眼杂,而且很多人家都养狗,狗一叫,满村的狗都叫,到时候有多显眼就有多显眼。 那么,就剩下另一个办法了,让老爷出来。 说是城里的县令大人来了,老爷肯定会出来,但也肯定会带很多人过来迎接,并且他手上的伤势和兜屎的裤裆无法解释,所以不行。 说是有强盗来了,那么他手上的伤势和兜屎的裤裆就容易解释了,但是那样老爷是绝对不会出来的,所以也不行。 马周的眼珠子转得飞快,额头的汗水越来越多,像是下起了雨一样。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松了一口气,欢喜的小声叫道:“有了,将军,有办法了。” 荣将军挑了挑眉,道:“说!” “小的家老爷曾经买凶杀人,然后又用重金贿赂县衙的老爷们,企图在让捕快们追捕那人的时候,直接弄死他,结果被那人给逃了,老爷为此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如果我跟老爷说,那人又出现了,老爷一定会带人出来企图杀掉那人。因为那人是本村人,老爷雇佣那人杀的人同样是本村人,这件事很特殊,老爷绝不会愿意让村里人知道,所以他带的人不会多,但都是庄里的护卫好手。” 荣将军沉默了一下,就在马周心中忐忑的时候,开口道:“这事有趣,你详细说说。” 他倒不是对村里的这些腌?事感兴趣,而是要确定马周是否说谎,以及他的计划能否成功。 马周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荣将军,然后道:“将军,小人的手这么流血下去也不是办法,能不能……” 荣将军扭过头来:“凤山,给他包扎一下。” “是!”一个年至中年的老秦军蹲了下来,帮马周包扎伤口。马周嘴里出嘶嘶的声音,脸上扭曲的不成样子。等到伤口处理好了,马周整个人差点瘫了。 为了性命着想,他强打起精神,道:“事情是这样的……”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样的事,马周的老爷马员外干过不止一次了,只是这一次马员外干的不够彻底,所以显得有些特别。 马老四是天生的庄家汉,身体强壮又心细,手掌粗壮又灵巧,他把他家的地经营得很好,不只如此,马老四还多才多艺,农闲之时,还会做些漂亮的家具拿到城里去卖。 很快,马老四家富裕了起来,马老四却没有拿那些余钱去享受,而是全拿来买了地,并且雇佣同村人去种他的地,在他不辞辛劳下,每年他的地收成都是最多的。 马员外感到了威胁,也眼馋马老四的肥地,于是雇佣了村里出了名的懒汉混子马大功。 马大功是猎户出身,父母又疼爱,小时候常常吃肉,身体打磨的好。但是他既怕危险也怕辛苦,因此不愿意进林打猎,他老爹因伤而亡,他的老娘被他气死,家里的钱财又很快被他败光,他这才勉强在丰收时加入村里的巡逻队,不让农田被那些山里的小妖给糟蹋了,以此赚了些钱财。可这点钱又哪里够他花,于是平日里偷鸡摸狗度日。 马员外用银子撬开了马大功的心防,在一个晚上,马大功悄悄的摸进了马老四家,把马老四一家全杀死在了床上,顺带摸光了马老四家中的钱财。 马老四为人不错,是个热心肠 ,村民有什么难处找到他,他都愿意帮助。 所以马老四一家惨死,村民愤怒,聚众到了县城,惊动了县里,县里派来衙役。 马员外第一时间招待了衙役,先是跳出来指出马大功就是凶手,然后钱财美人开道,买通了这些衙役,衙役们同意等到了县城大牢,就弄死马大功。 在马员外的帮助下,衙役们很快掌握了证据,并且在村口成功抓捕了马大功。 然而世事难料,这些个衙役们太废了,平日里好吃懒做,看起来凶神恶煞,仗势欺人是一把好手,但真到拼命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怂。 而马大功却是个狠人,在村口被抓到后他开始很安静,就在衙役放松警惕时,突然暴起,先是夺刀杀人,然后逃回了家。 衙役们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拿着武器围了马大功的家。 马大功却身上挂着铜钱冲杀出来,抓着一张弓抬手就射。 他虽然和那些衙役们一样又懒又怕死,却又有不同。马大功懒在不愿意干活,却喜欢射箭斗殴。他之所以能在村里横行这么多年,就是因为能打手狠。 他经常在村民面前表演三十步外射落树上的果子,表演一箭射杀落在屋檐上的鸟雀,因此村民见他就绕道而行,家里的鸡被他偷了,也只是骂两声了事。 所以这些个衙役虽然人多势众,却根本不是马大功的对手。 因此马大功浑身挂着铜钱站着和他们对射,他们射出的箭软弱无力,都被铜钱挡住,而自己这边却被射翻两人,瞬间就士气崩溃抱头鼠窜。若不是村民见状不对及时上前帮忙,恐怕这些衙役已经全军覆没了。 马大功见愤怒的村民汹涌而来,射了两件震慑村民之后逃之夭夭。 为此,马员外破口大骂那些衙役废物,数日因为担惊受怕夜不能寐。 故事,出乎意料有些精彩。 荣将军从马周的语气神态上,并没看出什么破绽。至于故事本身有破绽,那也无妨,毕竟马周不是当事人,从他自己这个角度看着很片面,其中有些都是他的脑补,故事中有漏洞也是正常。 这个故事也让荣将军明白了,为什么马员外知道马大功出现的话,会第一时间带人过来并且不愿意让其他村民知道。 马老四在村中太有名望了,而且村民早已对马员外不满。如果让他们得知此事,愤怒的村民会借此机会做出什么事难以预料。 所以,荣将军自然同意了此事。 马周立即把衣摆一捞,裹住了断掉手指的那只手,然后连滚带爬的沿着木桥朝着河对岸跑去。 其他老秦军聚拢过来,其中那个叫凤山的道:“将军,属下觉得有些不靠谱,万一他没有按照约定呢?” “无妨。”荣将军眼中闪着冷光:“若是他把咱们的行踪透露给其他村民,村民惊惧,自然会呼儿唤女缩回村子,到时候……” 他手掌一竖,凭空劈下。 村中人多,而他们人少,荣将军却并不惧怕,老秦军在战场上都是以一当十的,对付一村的村民,就更简单了。 荣将军害怕的是村民四散而逃,逃到县城中,让他们的行踪暴露。 所以无论马周是何打算,对他们都是有利无害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冲啊杀啊 马周没有食言,并非是他诚信,而是他被吓坏了。 他用垂下的衣摆裹住了手,鲜血让布料变得更加深沉,然后一路逃回了村。 沿途的村民见到了他如此狼狈的模样,心生警惕,不约而同的停下了劳作,有的悄悄的溜回了村,还有的停在原地不知所措。还有的好奇的,想要去河对岸看看,却又被马周那个模样给吓到了,在桥头徘徊。 马周飞快的闯进了被村中被农舍包围的庄园,庄园之中的仆人见到他的模样,纷纷大惊失色,敢相信一向爱干净的马周会如此邋遢。到马周靠近,看到马周身上的血迹,脸色更是一变再变。 庄园中的护卫跑了出来,围住了马周,护卫头目叫道:“马管事,你没事吧?” “我差点就死了,怎么没事?”马周气急败坏的叫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扶一把。” 两个护卫捏着鼻子忍着恶臭扶着马周,马周焦急的叫道:“快带我去见老爷。” 马员外尚未起床,抱着小妾睡得正香。 急促的敲门声将他惊醒,让他皱起了眉头,本不想理会,不过听到门外马周焦急的叫喊声,还是一脚踹醒了小妾。 小妾满脸委屈,披上的衣服,下了床前去开了门。一开门就闻到一股恶臭,顿时眉头紧皱,捏着鼻子连忙后退。 马员外大惊失色:“马周,你怎么这副模样?” “老爷,不好了!” 马周哭喊着就要扑上来,马员外更慌了,捏着鼻子尖叫:“滚,不要靠近本老爷。” 马周进退不得,只好跪在地上叫道:“老爷,那个马大功回来了,他杀了好多人,还好我跑得快,不然就回不来了,您看,我指头都被他射掉了。” “什么,马大功回来了?”马员外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一身肥肉乱窜。 “快点去啊老爷,那马大功扬言说是要揭穿老爷。” “哼,人赃俱获,他以为其他人会相信他?”虽然这样说着,马员外却慌得不行,在小妾的帮助下连忙把衣服往身上套,一边套一边问:“那马大功现在在哪里。” “就在河对岸的田里面,他好生凶狠,在田里的干活人都死了,只隔了一条河啊,居然没人现。我过去差点也被杀了,说不准什么时候他就过河了。” “这么说,那些贱民还不知道他来了?” “是!” 马员外松了一口气,道:“马全。” “老爷,我在。”护卫头目连忙答应。 “叫上你的弟兄过来。” 马全心头一惊,忙道一声“诺”,然后匆匆转身出门。 马员外又对马周说:“快去吩咐下人,让他去看好那些贱民,千万别让他们过河。” “是!” 马员外穿好了衣服,马全也回来了,带着十几个人抬了好几口大箱子。 小妾被撵了出去,屋里只剩下十几个汉子。 马员外取出钥匙,插进了书柜中的一本书里,扭动一下后,让两个汉子上前帮他推开了书柜。 书柜后面,是一口口大箱子,马全和他的手下连忙帮忙把箱子抬了出来。 一个箱子被打开,一副铁制甲胄映入眼帘。而其他几个箱子也先后被打开,这几个箱子装的分别是几副兽皮上镶了一些铁叶的皮甲,还有几张劲弩和几面盾牌。 在大周,随身携带刀剑都不犯法,有些地方就算你扛了一杆枪大摇大摆的走在大街上,只要你把枪头藏好,同样不犯法。 但是有两样东西,是绝对禁止的,那就是弩与甲。 一旦被官府的人现并且认真了,像马员外这样的小地主,面临的可是抄家灭族。 所以不到必要时刻,这些东西是绝对不会曝光的,但是今天,马员外拿了出来,可见对此事的重视。 马员外穿上了铁甲,甲很重,让人安心。马全和他的手下们一部分穿上了镶嵌铁叶的皮甲拿着盾牌,一部分拿起了劲弩,小心擦拭掉上面的油。 然后,他们每个都在外面罩了一层宽大的斗篷,遮住了身上的甲手中的弩,这才匆匆出门。 这看起来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但有时候,就是因为这一层斗篷,很多事情就有了转圜的余地。 马员外一路到了河边,走了这么一段路,他已经气喘吁吁了。但他还是要来,不亲眼看到马大功死在自己面前,他不放心。另一方面他不亲自来看着,这些护卫贪生怕死,也很可能不肯卖力。 桥边,马周带着家仆守在这里,一群村民围着吵吵嚷嚷。 “马员外。”看到马员外来了,有村妇焦急的问道:“对面到底生什么事了,俺男人可还在那边?” 马员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人将村妇撵走,他现在很累,没工夫跟那些贱民们啰嗦。 嘱咐几个家仆守好这桥,然后带着人迅的过桥。 马周瑟瑟抖的躲在了马员外身后,马员外看了一眼马周,只当他被马大功吓坏了,想着等这事过后再收拾他。 过了河,周围的田野一片寂静,不见半个人影。 几个穿着甲拿着盾牌的护卫走在前面,而后面几个拿着弩的护卫举着上好了弦的弩,瞄准着四周。 马员外站在中间最安全的位置,四处观望着,心中开始后悔起来。 他高看了自己的体力,现在只感觉双腿沉重,鼻孔呼哧呼哧作响。 突然,一道人影闪过,一支箭钉在了一个护卫手中的盾牌上。 大家先是愣了一下,冒了一背的冷汗,直到马员外大叫:“弄死他,谁弄死他赏钱五贯。” 护卫们这才兴奋起来,嗷嗷叫着追向那道人影,马员外跟着边跑边高兴的裂开了嘴,沉重的双腿焕活力,拿出腰间的配剑高高举起,这时候他觉得自己像个威武的将军。 他们沿着阡陌追逐着那道黑影,几个拿弩的护卫纷纷射出了箭,那到黑影似乎中箭了,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连滚带爬的冲进了一片小树林中。 见到对方受伤,护卫们胆子越大了起来,也更加兴奋,眼看五贯钱就要到手了,几个拿弩因为负重轻,甚至过了穿甲拿盾的,率先冲进了小树林。 马员外停在了树林前,双手叉腰喘息了一会儿,这才慢悠悠的走进了树林。 听到树林中的打斗声,他的嘴角忍不住上翘。 马大功,敢和我斗……等等! 马员外瞳孔收缩,他的十几个护卫一声不吭的倒在地上,而十几个身穿甲胄的壮汉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然后他毫无反抗能力的被其中一个壮汉掀翻在地。 只听那个壮汉自言自语的说道:“狗日的,你弄的是什么弩,力道太差了,差点被老子的甲给弹开,吓得老子冒了一身冷汗。” 马员外一脸懵逼,大脑一片空白:“这是什么情况?” /txt/87369/ 。_手机版阅读网址: 悠閱書城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app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1ep1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6非中國大6賬戶下載安裝 第一百二十七章 半路杀出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尔等手下留情。” 突然,一个金发卷毛大汉冲了出来,一下子,不只是马员外了,所有人都一脸懵逼。 “这家伙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金发卷毛大汉的出现,打了老秦军一个措手不及。荣将军眉头一皱,待看清来人手中没有半寸铁的时候,冷笑一声:“杀了他!” 四个老秦军端起长枪就逼向了这个金发卷毛大汉,然而这个金发卷毛大汉却出奇的强。双手抓住两杆闪电般刺来的枪往中间一合,碰到了中间的两杆枪,咔嚓一声,四杆枪同时折断。 荣将军抓住机会挽弓而射,金发卷毛大汉双目瞪得溜圆,张开大口一口咬住了箭矢。 荣将军倒抽一口凉气,这家伙哪里蹦出来的,怎么如此的强,他不由得大叫:“我们一起上。” 盾牌高举,利刃出鞘。 金发卷毛大汉灵活的向后一个小跳,避开利刃,然后鼓足了气,发出一声狮吼咆哮:“吼!” 声音沉闷如雷,荣将军等人几乎同时感觉心头一沉,胸口气闷喘不过气来,浑身气血激荡,差点摔倒在地。 肥胖的马员外也受到了波及,明明只是波及,偏偏他受创最重,只感觉眼前一黑,好不容易爬起来就又一次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金毛卷发大汉趁机扑上前来夺过两面盾牌,双手抓着合起来一顿猛啃,盾牌破碎。 荣将军感觉有些牙疼,脸色扭曲,一时间竟不敢攻,并非因为胆怯,而是实在是这个金发卷毛大汉有些邪门。 金发卷毛大汉双目瞪得仿佛一对铜铃,同样心头发虚。 最近实力下降严重,而这群人中了他一记狮吼功居然还能站得如此之稳,又让他觉得硬拼的话胜负难料,所以他决定以势逼人。 只见他满头金色卷发无风自动,双手拉开衣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膛。 就在荣将军等人心中疑惑的时候,他摇身一变化作一头威猛雄狮,发出一声霹雳般的怒吼。 十几个老秦军同时被逼得后退两步,荣将军口头发苦,怪不得如此厉害,原来是个妖怪。 即便是个妖怪,老秦军也不是不能打,尤其是近些年那些妖怪的实力下降的厉害,但是看这个妖怪的威势,一番大战下来,他们就算是胜了,也是惨胜。 而对于他现在的他们来说,一旦损失过大,距离灭亡就不远了。 就在荣将军胡思乱想的时候,金发卷毛大汉又恢复了人形,嘴角翘起,似乎不可一世,他随意的摆了摆手:“你们去吧,今天某不想杀人。” 荣将军也想退,然而大公子的伤势却由不得他,他必须要在今天拿下这个村子,然后让大公子在村里休息一下,同时也好让他们彻彻底底的检查一下大公子的伤势到底如何。 荣将军想了一下,道:“我们也不想和你为敌,你走吧!” 金毛卷发大汉愣了一下,随后指了一下晕倒的马员外:“可你们不能杀他。” “好!”荣将军干脆的答应。 “那就好。”金发卷毛大汉长舒一口气,转身欲走。 老秦军们同时心中松了一口气,可就在这时,马周突然蹦了出来,一把抱住了金毛卷发大汉的腿:“大仙救命啊,他们那群人打算把我们的村子给屠了!” 马周这时候也是拼了,尽管心中害怕,却依旧跳了出来。 他不傻,相反还有许多小聪明,尤其擅长看人脸色。 他自然看得出来荣将军他们很可能会过河拆桥,但他依旧配合,为什么?只为活的长一点,再加上心存侥幸。 可现在,他看到了救星。 对方虽然是个妖怪,可如何瞒得过他这个人精,他看得出来,对方是个好妖怪,而且还有能力和那些可怕的士兵对抗,是个救星。 所以他抓住机会跳了出来,死死地抱住了这个能救自己命的救星。 马周拼对了,金发卷毛大汉确实是个好妖怪。如果没遇到,他可以当做自己不知道。如果没戳破,他也可以为了自己的命当做没发现。但如果遇到了又被戳破了,他就无法说服自己的良心了。 金发卷毛大汉停下了步伐,心中破口大骂那些该死的和尚成天给他念经,教他什么善良,什么渡人渡己。 他扭过头来,看像那些老秦军:“阿弥陀佛,原来你们是坏人!” 荣将军心头一沉,看来还是要做过一场。 马周松开了金发卷毛大汗的腿,瘫软在地,一边大口的喘着气,脸上一边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他赌对了。 现在他也只能躺在这里看着双方谁胜谁败了,妖怪赢了,他就逃得一命。妖怪输了,他就得跟着死,而且会死得很惨。 “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响起,荣将军脸色大变,博玉牵着马逃到这边走了过来,而马背上,坐着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大公子。 “大公子,你怎么过来了。”荣将军很焦急。 大公子咳着嗽,脸上露出了难看的笑容:“如果我不来,你们就跟这位佛爷打起来了。” “哈哈哈哈……”金毛卷发大汉摸着脑袋,显得很不好意思:“我可称不上什么佛爷。” “慈悲为怀便是佛爷。” 金发卷毛大汉神色一肃:“即便你这么说,我也不准你伤害他们,一村的人啊,你的良心过得去吗?” 大公子又咳了两声,脸上保持着微笑:“你想救他们?” “是!”金发卷毛大汉点了点头。 大公子道:“我们正在被人追杀,而我又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养伤,如果你能帮我们避开追杀,同时帮我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养伤,我们自然没必要杀了些村民,也没必要和你打上一场。” 金发卷毛大汉抓了抓头,觉得大公子提出的是个好主意,于是道:“好!” “你有什么主意吗?”大公子问。 金毛卷发大汉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不瞒你们说,躲避追杀正是我的本事,我自然有办法带你们逃出你们对手的追杀。而且,我还擅长医术,可以帮你看病。” “那么成交。” “好!” 两人相视一笑,大公子心想:还真是一只蠢狮子啊!这么容易就拉到自己的战车上来了。 “你先说你要躲避哪些人的追杀?”金发卷毛大汉开口道。 大公子诚恳的说:“我要躲避大周的追杀。” “噗!”金发卷毛大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你说啥?” 第一百二十八章 救命稻草 金毛卷发大汉有些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你不是开玩笑吧?”

“我从不开玩笑。”大公子认真的说。

金毛卷发大汉有些崩溃:“这里就是大周啊!”

“是的,我知道。”大公子点了点头。

“我……我……”金毛卷发大汉觉得好气,他翻了个白眼道:“算了,我先看看你的伤吧!把手伸过来。”

大公子伸出了手,金毛卷发大汉为他把脉。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扰到二人。

“在下秦平,敢问阁下姓名。”

“让我金狮子就行。”

金毛卷发大汉松开了手,又看了看大公子的脸色,然后道:“我要看一下伤口。”

“可以。”大公子想要翻身下马,博玉连忙扶着他,让他慢慢的从马背上下来。

下了马后,大公子席地而坐,拉开外面的一层衣服,露出了里面的伤势。

伤势很严重,触目惊心,博玉忍不住撇开了头,胸口发闷。其余人也是脸色难看,荣将军更是充满了担忧。常年的军旅生涯让他久病成医,他自然清楚大公子的伤势如何,如果大公子只是普通的士兵,其实早已被火焚烧,装进骨灰盒里了。

大公子能撑到现在,一是因为他底子好,二是因为众人的照顾。

金毛卷发大汉小心的用手指戳了一下大公子肿胀发黑的胸口,问道:“痛吗?”

大公子摇了摇头,金毛卷发大汉叹息一声:“迟了,太迟了,如果再早些就好,我还能救。”

众人心头一沉,大公子却面色如常,问:“我还能撑多久?”

金毛卷发大汉道:“有我在,你还能撑一个月。”

“还有一个月吗?”大公子低下头来,仔细思索。其余老秦军面色悲戚,果然,皇族的诅咒蔓延到了大公子身上了吗?

秦皇活得太久,作为一个百岁老人,他依旧健康的不像样,每日能吃能喝能睡,头脑清楚,有时候兴致起来了还能骑马打猎,在马背上还拉得开一石弓,每次打猎回来的收成居然还不错。

可以说,老秦皇的寿命与健康程度已经到达了一个凡人的极限。

也是因此,一些传言蔓延开来。有人说皇家有一个诅咒,老秦皇每多活一岁,他的子嗣后代就有一人会遭殃。这种传言是很没道理的,而且很明显是针对老秦皇的。可是偏偏很多人都信了,就连老秦皇,估计都是半信半疑。

因为这些年,他的子嗣后代确实挺惨。太子接连死去,就连孙子也有或者夭折,或者战死。

而现在,明显轮到大公子了。

“干嘛都露出那副表情,我可还没死。”大公子却笑了起来,然后咳嗽两声。

金发卷毛大汉开口提醒:“你肺部受伤,最好少笑,甚至连说话都要克制。”

大公子却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金毛卷发大汉撇了撇嘴,对于这种不听话的病人他十分不爽,却也不再吭声。

大公子继续道:“我还有救。”

什么,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金毛卷发大汉忍不住问道:“难不成你还认识什么神医?”

其他人也是一脸好奇,究竟怎样的神医能治好这样的伤势。

大公子笑道:“你们莫非忘了鬼哭。”

“鬼哭我们自然是记得,如此伟绩,谁又能忘得了他。”荣将军脸上罕见的露出了惊惧的神色:“我认为他的本事即便是称之为中原自古第一刺客也毫无疑问,如果他并非非凡之人,我想天下国君没有一个能睡得着觉的,可是,这又和公子的伤有什么关系?”

“等等…我想起来了,常有人说,那鬼哭身带两把刀,一把活人,一把杀人。公子所指望的,莫非就是那鬼哭的活人刀。”博玉问道。

荣将军满脸不信:“这等传言……”

“是真的。”大公子道。

第一次和鬼哭见面,大公子就被鬼哭的刀惊艳了。那等诡异的刀,既然斩杀了那么强大的上古。从此以后,他就对鬼哭上了心。

而后,鬼哭干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更是让他惊为天人。后来到了邯郸城,又一次见到了鬼哭,可惜战事繁忙,没能聊上天。

直到鬼哭斩杀巫族首领,打断巫族脊梁,他的名声,直接就在军中炸开了锅。他往昔的事迹,无论是真的还是编的,都不断传播,很多士兵因此崇拜他,尤其是军中的斥候探马,更是将他视作自己的奋斗目标。

因为此事,一场场大宴,大公子终于得以结交鬼哭。

然而,等真正谈上了话,大公子却又发现满心的话居然无法诉说出来。两人更多的时候还是默默喝酒,吃着点心花生,偶尔相视一笑,默契的互敬一杯。

虽然谈话少,但有一件事得以确认,那就是关于鬼哭活人刀的传言。大公子亲口问的,鬼哭正面作答。

大公子还半开玩笑的说:“如果有一天我受的致命的伤,你可一定要救我。”

而鬼哭答道:“只要你及时找到我,只要你还有一口气,我一定救你。”

没想到这句玩笑话,却一语成谶。

金毛卷发大汉竖着耳朵听着,越听越觉得熟悉,然后开口问道:“你们说的可是我鬼哭兄弟。”

十几双目光看了过来,金毛卷发大汉顿时有些怂,弱弱的开口道:“他人虽然善良,但一双眼睛很特别,看起来好凶的。”

几个异口同声的声音响起:“那就是他了。”

大公子叹了一口气:“是啊,令人印象深刻。”

“太好了,我正准备去投靠他呢,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我去了他的家乡,结果他家没人,又找到这里,运气倒霉,遇见了一群疯子,然后又遇到了你们。”

“是啊,他在哪儿?”荣将军满脸灰败:“现在无法联络他,也不知道他的具体去向,就算是他能治好大公子又有何用!”

“谁说无法联络他。”大公子笑着从怀里取出了一块玉符:“本来打算回去再找人帮忙联络他的,但现在运气好,遇到了金狮子兄弟,看来能提前联系他了。”

说着,大公子把玉符递给了金毛卷发大汉,金毛卷发大汉一脸疑惑的接了过来,反复看着,不知道该如何用。

“将妖气注入其中。”大公子开口道。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两千里路 就在大公子联系鬼哭的时候,此刻的鬼哭正在跑路。 是的,没听错,就是在跑路。 他和两千蜀军被人撵的抱头鼠窜,并不能怪他们不能打,而是他们的敌人太多了。 就在这几日,原本对他们还算和善的官员突然变得模样,然后忽然间,鬼哭他们发现,不知何时已经四面楚歌了。 那些疯子是敌人,那些难民是潜在敌人,那些妖魔鬼怪是敌人,官府也突然变成了半个敌人,山贼土匪同样是敌人。 不止这些,还有病痛、天气甚至自身心态,这些都是威胁,为此刘大龙心力交瘁,也让鬼哭感觉到了浓浓的危机感。 就在前一天,蜀军和一伙官兵打了一个照面,这些官兵见到蜀军就跑。蜀军一开始没当回事,结果不到一个时辰,探马来报,有万人军队正朝着这边赶来,气势汹汹,看起来可不像是友好的样子。 刘大龙当时就懵了,这什么仇什么怨。 之前官府对他们态度不好,不愿意给他们粮食,也不愿意让他们进城,他忍了。 可现在,带着万多人明目张胆的来攻打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他…… 刘大龙还真忍了,带着人撒丫子就跑。 别看蜀军和巫族人打仗的时候勇猛无双,现在虽然只剩2000人了,可个个都是精锐,百战余生的老兵,战斗力自然是极强的。可遇到这明显就是地方守军的二线部队,却没有一点勇猛的样子,有没有半点尊严,一个二个听说要跑,就跑得飞快。 要知道,现在的蜀军可是负重而行。 每个人不但要随身携带衣物被子以及三天的干粮,还要带着金银财宝,穿着盔甲,拿着刀枪,这些加起来重量可是不轻。 但,那些追兵愣是没跑过。 蜀军毕竟还是蜀军,天下独一号奇葩军队,外战能打,内战能跑,让他们决定要跑的时候,那叫一个追风逐月,罕有军队能敌。 不过跑也是技巧的,蜀军的跑就是边跑边打。 全军仅有的三百多骑兵成了打的主力,他们分成十多股,不断袭扰追逐他们身后的追兵。 然后那些步兵,也不是胡乱的跑。一共分成了五段,各自有指挥使带领着,跑一段就停下来,狙击后方追逐的军队,为其他四段同袍争取时间,然后再往后撤,轮到其他人为他们争取时间,轮回往复,交替而行。 如此跑的方式,对于耐力是十足的考验。 可蜀军扛住了,这些家伙在险峻的山峰之间锻打了一对铁脚板,耐力不是一般的强。 边打边跑中,就这样跑了一天,身后的万人追兵如今跑散跑丢了大半,只剩下两三千人一个个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有的跑着跑着就撑不住了,跪在地上哇哇大吐。还有的直接把自己的腿给跑断了,抱着腿躺在地上低声呻吟。更有的跑着跑着就突然倒下,直接把自己活活跑死了。 真正交战死的不多,更多的居然是跑步中损失的。这一战,也真是够奇葩的。 而鬼哭和采薇,则承担了骑兵的任务。不断袭扰后方追兵,挡住对方骑兵,发现自己人有难,便上前帮他们解围。 所以步兵一个个累得要死,骑兵却更累。 骑在马背上的人还好,勉强还扛得住,困了就在马背上眯一会儿,偶尔还能找到机会下马休息,吃点东西恢复体力。那马儿可就受不住了,身上的肉刷刷的往下掉,有的更是口吐白沫,跑着跑着就摔倒在地爬不起来了。 鬼哭和采薇以及身边的几人刚刚袭击了对方的一队骑兵,此时暂时摆脱追兵,到了一片树林边下马歇息。 而就在这个时候,鬼哭感觉胸口一震,连忙取出一块玉符。 鬼哭身上带着三块玉符,一块是与采薇互相联系的,虽然两人现在就在一起,但是世事难料,很可能有一天就会因为意外分开,这块玉符就是为这种情况准备的。 第二块是联系风长老那边的,偶尔通过风长老和南宫聊聊天,了解一下南宫此时的情况。南宫那边倒是让鬼哭挺放心的,现在南宫已经入蜀,不过多久就能到达蜀山。 不知为何,蜀山对于南宫的重视出乎的鬼哭的预料,虽然不知道其中原因,但却是个好事。 第三块是大公子给他的,用于两人之间的联系。而震动的,就是这块。 这么快就回到秦国了? 鬼哭有些疑惑,敲响了玉符。 对面传来了反馈,其中包含的信息让鬼哭惊讶万分,鬼哭怎么也没想到,大周居然出了如此大的问题,不只是百姓官府出了问题,就连国君都出了问题,居然亲自带人去攻打才不久帮了自己大忙的秦国大公子。 大公子还在大周境内,加上本身也没准备,孤军深入的情况下自然扛不住,所以现在他几乎全军覆没,就连自己也受了致命的重伤。如果没能得到救治,一个月后就会身亡。现在大公子在问鬼哭的位置,他想办法要来到这里寻求鬼哭的救治。 “杨峰兄弟,我们前面是个什么地界?” 鬼哭问的是身边的一个骑士,他本是一位兵马使,手下管着将近百号骑兵,和巫族一仗打下来,就剩二十多位了,然后又被打散,现在手下就几个人,几乎快成光杆司令了。 “我听人说,前方就是龟盘山了。” “龟盘山,看来离家不远了啊。”鬼哭脸上露出了笑容 “龟盘山是哪儿?”采薇疑惑的问道。 “咱们穿过龟盘山往西南方走,就到了余泽,余泽以南就是巫山。” “巫山,巫山我知道。”采薇脸上洋溢出兴奋的笑容:“看来咱们快到家了。” “嗯。”鬼哭微笑着,心中却很沉重,把自己位置通过玉符发给了大公子后,立刻就站了起来:“我们得快点走。” “怎么了?”杨峰问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鬼哭表情严肃:“我们得快点找到刘兄弟,我想,我已经大概知道大周官府为何会突然翻脸了。” 另一头,大公子收起了玉符。 “怎么样?”金狮子猴急的(金毛卷发大汉)问道。 “他现在在龟盘山。” “龟盘山!”荣将军脸颊抽搐:“那可有两千里里的路。” 第二百三十章 轮回转世 两千里路啊,就算是骡马足够商队,也要走一个月。而他们一行人虽然没有那么多的货物要携带,但只有一匹马,大公子还拖着病躯,并且还要躲避追杀,所以行程不会快,荒郊野外的小路,肯定不会少走,绕路也很可能会是常事。这样走下去,一个月根本走不到那里。 “两千里路,挺短的嘛!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了。”金狮子突然开口道。 “你懂什么。”荣将军呵斥道:“我们一个月的时间根本走不了两千里里路。” “不对啊,我赶路的话,一个月就能走五百多里路,四天就能走两千里路,着急的话三天就能赶到,所以两千里路哪里需要一个月的时间。”金狮子一年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的样子。 荣将军张开了嘴,脸色变幻,神情极度复杂,脸上就犹如万花筒一般。 “所以现在,这个外人怎么办?”博玉伸手一指,竖着耳朵听得正高兴的马周眨了眨眼,有些懵逼,心想:我不是自己人吗? 不过想了一下,他还真不是,顿时冷汗就冒了出来,貌似他听到了很多不得了的事情,现在要被杀人灭口了怎么办? 眼珠咕噜噜一转,马周一下子就扑到了金狮子的脚边,涕泪横流:“大仙饶命啊,我上有小,下有老,中间还有个丑婆娘,没了我,他们怎么活啊!” 金狮子想了想,忽然爆喝一声。在吼声中,马周只觉得三魂七窍通通离体,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周围其他人也被吓了一跳,大公子捂住胸口,一阵咳嗽。 荣将军忍不住掏耳朵,不满的说:“下次提醒一声。” 然后拔出剑来,走向马周,然而却被金狮子挡住去路。 “你是什么意思?”荣将军眯起了眼睛。 金狮子看着他,道:“如果有我带着你们口中的大公子去找鬼哭兄弟,他就没必要死,便暴露了行踪,也没人追得上我。” 逃跑、幻术、跳火圈,这是属于金狮子的骄傲。 “我凭什么相信你。”荣将军问道。 “你没得选。”金狮子说道:“要么让我带着大公子去找鬼哭兄弟,要么你们就眼睁睁的看着大公子去死。” “你!”荣将军额头青筋暴起,大手紧紧的握着剑柄不断颤抖。 “你选吧?”金狮子说道。 “我……”荣将军被逼到了角落,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信你。”大公子这时候开口道。 “大公子……” 荣将军想要劝说,大公子摆了摆手:“我们没得选了啊!” 荣将军无言以对,大公子继续说道:“等我和金狮子兄弟走后,没了我的拖累,你们应该能够很快回到秦国,等回去后……” “等等。”大公子的话被金狮子打断,金狮子说道:“他们不能回去。” “不知金狮子兄弟什么意思?”大公子脸上充满了疑惑。 “应该不会以为我就这么免费帮你们吧。” “你要多少钱。”荣将军说道。 “我不要钱。”金狮子扭过头,看向一片寂静的田野。 田野中,一块又一块的绿色被田坎分开,随风浮动,偶然间,露出苍白的皮肤。 “这些村民何其无辜,莫名其妙的家人就没了。” “难不成你还想让我们赔这些个村夫村妇一个家人不成?”荣将军冷笑。 金狮子点了点头:“是的。” “开玩笑?”荣将军脸上的笑容更冷了:“我们可没有活人刀,况且就算是活人刀,也不能让人死而复生吧!” “不需要让他们死而复生,但我却有办法尽力弥补,就是你来代替这些死者,照顾他们的家人。” 所有人不由色变,金狮子继续说道:“我有神通,名为转世轮回,我可以刻印那些死者的家人朋友对于死者的印象与记忆,转为一个虚假的魂魄,注入你们的体内,让他们包括你们都以为你们就是死者,就像是刻章一样,很简单的,没有半分痛苦。” 所有人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大公子看着金狮子更是心有余悸,心想还好这个妖怪明显是正统佛门出身,有一颗慈悲之心,不然绝对是为祸一方的绝世妖王。 “这样吗?”忽然一个老秦军走了出来:“我代替他们行不行?” “老关!”荣将军忍不住惊呼出声。 老关脸上扯出难看的笑容:“兄弟们,不必劝我,你们都是知道的,三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只是一块行尸走肉。转世轮回,真是一个好神通。” 说着,老关看向金狮子:“它能让我忘掉痛苦是吗?” 金狮子摇头:“转世轮回并不能让你忘掉过去,它只是让你多了一些记忆,让周围的人认可你的新身份。” “也好,如果忘掉过去,我也很舍不得。不过,好歹它能让我拥有新的家人,对吗?” “对,而且你会真心实意的承认自己的新身份,并且会本能的当好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和一个儿子。”金狮子点头道:“而过去,它将变为你的上辈子,这就是转世轮回。” “也挺好,家人啊!”老关脸上洋溢出期待的笑容。 “但是你一个人不够,你们杀的人太多了。”金狮子摇头。 老秦军众人脸色狂变,大公子咳嗽两声:“如果是这样,我情愿……” 话还没说完,他被荣将军一掌打晕。 荣将军脸色阴晴不定,道:“我们大部分人都能留下,但有三人,必须回去。” 金狮子觉得,这样的话人数也够了,道:“可以。” 荣将军脸色阴沉,完全不同于老关的期盼。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叫道:“老秦军,集合!” 十几人,整整齐齐的站成了一列。 “博玉!” “在!” “你才新婚,所以回去吧!” “将军!” “听我的。”荣将军双目圆睁,博玉受他气势所迫,后退一步,随后又前进两步,与荣将军对峙:“如果我就这么回去了,如何向她交代,跟她说我抛弃了她爹?岳父大人,你告诉我,我如何向她交代?” “叫我将军!”荣将军怒发冲冠:“还有,如何向她交代是你自己的事,如果你不回去的话,难道要让她孤零零过一辈子,又或者让她改嫁?” 博玉张了张嘴,垂下头来,荣将军松了一口气,这是他唯一的私心。 “小柯。” 被称之为小柯的壮年汉子张了张嘴,荣将军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兄弟都死在了战场上,父亲也死在了战场上,所以你必须得回去,好好陪陪伯母,好好的把自己的儿女养大,把你兄弟们的儿女养大,你肩膀上的担子,可不轻,不能就这么轻易放下。” “是。” “秦百川。” 秦百川咧嘴笑道:“大人,换别人吧,我和老关一样不想走,像我这样的光棍汉,能免费得个媳妇儿,傻子才走呢。” “那如君呢?” 秦百川神情落寞:“她早已经嫁人了,所以别拿这个调侃我了,乱世轮回啊,也挺好。” “她男人死了。”荣将军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亲眼看到的,他死在了马魔头的手里。” “他死了?”秦百川咽了一口唾沫,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 荣将军拍了拍秦百川的肩膀:“回去吧,和她生个娃,留在这里可是要改姓的,我可不想让你这一脉绝后。” 三人心情复杂的走出了队列,而其他人静静的留在了原地,等待着荣将军让他们送死的命令。 受了转世轮回,即便身体没死,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和死了却也没什么区别。 龙将军看着金狮子,道:“我们会完成我们的承诺,你也一定要完成你的承诺。” 金狮子拍着胸脯:“放心吧,虽然我贪生怕死还怕痛,只要我承诺了,就算是死也会完成。” 第二百三十一章 疯魔席卷 小河静静地淌过,河边的柳树翠绿的枝叶垂落下来,鸭子还在自由自在的游着,追逐着,发出嘎嘎的叫声。桥的一边,村民们焦急的翘首以盼,期盼传来的不是噩耗。 忽然,一个村妇眼中一亮,牵着孩子的手跳着笑着大叫着:“富贵,是俺家富贵,他没事!” 远方,十几个高大强壮的男人正大步朝这边走来,其中一个男人越走越快,迅速脱离了队伍,渐渐的,他跑了起来,跑得是如此的快,如风一般迅速的穿过木桥,张开强壮的双臂把村妇和小孩一同抱了起来。 这个人,是老关,不,老关已经死了,他现在叫马富贵。 “富贵,放俺下来。”一向彪悍的村妇羞红了脸,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家富贵居然还有这一面。大庭广众之下,真的好羞耻。 “不放,死也不放。”马富贵低声说道。 他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由衷的感激着金狮子的人,三年前他就已经死了,而三年后的今天,在金狮子的手中,他又活了下来。这种感觉,真好。 而其他那些人,此时此刻一个个神情复杂,他们努力的想要控制双腿,双腿却不由自主的越走越快。 每走一步,他们就感觉原本的世界离自己远了一分,而和陌生的村庄又熟悉了一分,当他们跨过了那座木桥,就仿佛跨过了奈何桥,一瞬间,他们死了,他们也活了。 树林中,其他三人也走了,只留下了金狮子和大公子两人。 微风拂过,树叶和树上的花朵摇拽。金狮子双手合十,看了一眼河对岸欢呼的村民,又看了一眼河这边田野中偶尔露出的尸体,心情沉重,忍不住道:“我佛慈悲。” 旋即盘坐下来,口颂佛经。 …… 当大公子醒来,已经是深夜了。 火焰噼里啪啦的燃烧着,照亮了周围。 他坐了起来,茫然的看着四周,过了好一会儿才彻底清醒,明白了自己身处一个山洞之中,山东还算宽敞,外面传来青蛙清脆的鸣叫,就是两头大熊缩在山洞的角落抱着几只小熊一脸委屈瑟瑟发抖这一幕让他眼角抽搐。 金狮子就在一旁,盘膝坐在地上,拿着圆柱形的石头在捣着什么东西。看到他醒来,便把手中的东西递了过来,道:“涂在伤口处。” 大公子艰难的伸出手,接住了递过来的东西,这才发现是一个打磨粗糙的石碗,而厚实沉重粗糙的石碗中,是一片黑绿色的粘稠物,想必应该是金狮子采摘的草药捣成这个样子的。 大公子拉开衣襟,小心翼翼的涂抹在伤口处,顿时,一阵刺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不过,一直沉闷的肺部却舒爽了许多,让他要吸一口凉气之后又长舒一口气。 “我们现在在哪里?”大公子一边问道一边往伤口处涂着药。 “当然是在熊洞。”金狮子理所当然的说着,往火堆中添了一把柴。 大公子有些无语,他道:“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大概在什么方位,在什么州,怎么山,又或者什么林。” “哦,你早说嘛。”金狮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手抓起一个果子在身上擦了擦,道:“我们现在在贺州城附近。” “贺州城附近。”大公子琢磨了一下,他自幼熟背地图,很快就想起了这在哪儿,不由得叹服:“你的速度可真快,也只有八百里加急能比得上了。” “八百里加几可没我快。”金狮子咬了一口野果,眉飞色舞的说:“曾经有一次我被一只豹子精追杀,结果他活活被我的累死了。有一次,我被一群狼妖追杀,只用了一个黑夜加白天的时间,我一口气就横穿了一片宽达九百里的的草原,那群狼妖直接被我甩得连影子都看不到了。还有一次,有个道士想拿我去炼丹,结果我一口气从东昆仑跑到了东海城,横跨了整个中原。” 大公子眼角再一次抽搐,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蠢蠢的妖怪生活经历居然是如此的多姿多彩。他究竟遭遇了什么,这一听就很了不起的逃跑本事又究竟是如何练出来的,不由得引人深思。 “对了。”大公子岔开话题:“你为何一定要他们留下来,我想,不只是想让他们赎罪吧!而且,我想的神通你也一定很少用吧,一次为什么又要用到他们身上。” 金狮子意犹未尽的停下的话题,一口气将一个野果啃得只剩干净的果核,然后甩了一个野果到大公子怀里,这才开口道:“让他们赎罪只是一方面,很重要的是我想要尽可能的保护那些村民,毕竟是200多条人命。对于我的神通,这是第四次用了,也是唯一一次半强迫的对人使用。” 说着,他抬起了头,有些悲伤的看着洞顶,四十五度的泪水滑过脸颊:“我无家可归了,所以想要找到鬼哭兄弟投靠他,结果他不在家,他的那些同族说他去了大周,去了大河的北边。所以我往那边赶去,结果刚靠近大河,就看到一群士兵在烧杀抢掠,一开始我还以为他们是秦军,降服了他们之后我才了解到,他们本就是大周的士兵,而烧杀抢掠完全是因为王命。大周的王已经疯了,他的士兵也疯了,他们疯狂的折磨着其他无辜百姓,一部分百姓被他们活活折磨死,一部分百姓也疯了,然后加入了他们。” 说到这里,金狮子打了个寒颤:“我在那附近逛了两天,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大公子没有回答,眉头紧皱。 金狮子自顾自的说:“我见到了魔,一些疯子已经不是疯子那么简单了,他们已经成了疯魔,而且不是一个两个,也不是一群两群,而是数以千计,万计。并且,数量还在增多,他们就像是从山顶滚落的雪球,越滚越大,我甚至怀疑,再过一两年,一群疯魔将会席卷整个大周,如果没人遏止的话,只需数年,他们会就会席卷整个南瞻部洲。” 大公子此时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才好了,他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大脑飞快的消化着从金狮子口中说出的惊人消息,如果金狮子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他也算是明白了大周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为何会突然翻脸袭击他,马去病又为何突然一夜之间变得如此之强。 因为,马去病疯了啊,而且很可能已经成了疯魔。 金狮子还在说:“我在那边待了两天,然后被他们发现了,在他们围追堵截下,我逃了出来,遇到了你们,看到那个祥和的村庄,我想到那些在疯狂中沦陷的村民,他们毫无抵抗力,如果其中有几个人能够出头,能带领他们逃跑,或许他们能逃出来吧,于是……喂……喂?你在听吗?” 金狮子手指戳了戳大公子的胳膊,大公子从呆滞中回过神来一把揪住了金狮子的衣领:“快,快带我去找鬼哭。” “放心吧,你的伤……” “现在已经不是我的伤的问题了,也不是我的命的问题了,而是关乎整个人族以及与人族亲近的种族的命运。快,以你最快的速度,就算是跑断了腿也要尽早把我送到鬼哭那儿。” 金狮子呆了一下,他看着大公子红着眼睛气喘如牛的样子,有些恐惧,弱弱的说:“你承受不住的。” “我说了,现在已经不是我命的问题了。” “那明天一早……” “现在就出发。” 金狮子快哭了,一向温和理智的大公子发起疯来让人恐惧,他委屈巴巴的说:“肚子饿,跑不快。” “那就快点填饱肚子,快,还愣着干什么,快吃啊!” 说着,大公子想到了什么,连忙取出玉符,道:“对了,吃东西之前帮我注入点妖气。” 玉符传输的信息有限,但好歹,也能给鬼哭发出一些警示。 第二百三十二章 蜀军为牢 鬼哭收到了警示,但已经迟了。 在龟盘山下,多亏斥候警惕,敏锐的发觉前方道路有伏兵,这才不至于让疲惫的蜀军损失惨重。而这时候想要回过头来,后方被他们累吐的追兵又追了上来,如果在此时与追兵拼上一场,追兵绝不是他们的对手,可是山中伏兵却绝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蜀军进退两难,眼看快入夜了,只好停了下来,就地安营扎寨,埋锅做饭,一部分人休息,一部分人保持警惕。 鬼哭本已睡下,却被玉符的震动惊醒,然后得到了这个惊天噩耗,马去病疯了,大周的国君疯了,而且还很可能不是普通的疯,而是很可能成了疯魔,疯魔更进一步便是魔头,以马去病的见识与地位,一朝之间成了魔头,也不是不可能。 “不好!”鬼哭跳了起来,连忙找到了还没睡下,依旧在忙碌的刘大龙。 刘大龙得知了消息,眼角狂跳,也惊叫到:“不好!” 如果周王疯了,要像对付秦国大公子那样对付他们,他们是绝无可能抵挡的。最好的办法便是在大周主力来到之前,尽快突围,越早离开大周越好。 今日白天,他不该因为顾及伤亡而停止不前的,反而应该不顾伤亡冲击前方道路的伏兵。 所谓伏兵,也只有没被发现的时候才算伏兵,威胁才大。而被发现了,没了突然性,威胁自然也不大了。 他想休息一晚明日想办法过去,可是休息一晚要浪费多少时间,他们得到了休息那些被他们跑吐了的追兵也得到了休息。虽然一晚上的休息不能让他们完全恢复,却好歹也让他们有了一些战斗力。 一旦被他们缠住,日子一长,大周越来越多的军队就会来到,到时候…… “我们得尽快离开。” “我想想。”鬼哭脑子转得飞快,却想不出办分办法。 可恶,难道真的要到要等到明天见机行事吗?那样的话…… 清脆的铃声,传入了耳中,鬼哭微微一愣,低下头来,看着刀柄上晃动的铃铛,顿时就看得入神。 “鬼大人,鬼大人?”见到鬼哭神色有异,刘大龙轻声呼唤。 突然鬼哭大笑出声,手臂高举,手指直指迎风招展的蜀军大旗。 刘大龙愣住了:“鬼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看。” 刘大龙看了一下迎风招展的蜀军大旗,却并没看出什么,问道:“难不成这大旗有问题?” “我让看你看的不是大旗,而是风。” “风的确挺大的,等等……风,鬼大人,您的意思是……” “好一场西风。”鬼哭眼中寒光闪烁:“若是有一场大火,那就更妙了,不是吗?” 龟盘山由九座主峰构成,从高处俯瞰,整体仿佛一只大龟的龟壳,十分规整。但其中,小道众多,树木成荫,几乎覆盖了整座山的七八成,一旦走进去,很可能会因为如此多的树木遮住了视野而迷失方向,所以龟盘山也有迷宫山之称。 也是因此,刘大龙在发现伏兵占据主道之后,并不急着进攻,而是原地安营扎寨,休息一晚。打的就是第二天寻找一条小道离开,避开一场战争。 虽然有着迷路的风险,但刘大龙还是挺相信自己等人找路的本事的。 可是现在不成了,找路是需要时间的。而大周真的决心要对付他们,等他们找到道路出去,说不定龟盘山已经被团团围住了。到时候一冒头,就会遭到致命打击。 另寻他路,已不现实。 现在要做的,是以最快的速度穿过龟盘山,到达余泽,然后穿过余泽,只要一进入巫山,他们就安全了。所以必定要走大路,因为只有走大路才是最快穿过龟盘山的方式。 而现在,成也龟盘山密林,败也龟盘山密林。因为龟盘山密林他们必走大道,也因为龟盘山密林,他们找到了突破口。 龟盘山的树木太多了,因此覆盖大地的落叶也太多了,一场火很容易烧起来。而今晚,又恰好天助蜀军,一场西风把蜀军大旗扯得完全展开,正好是放火的好天气。 刘大龙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开口道:“放火烧山。” 现在看起来,大公子的警示来得很及时,但其实不然,在鬼哭他们刚刚到达龟盘山山脚的时候,其实就已经一头撞进了包围圈中了。 只是因为马去病的命令,那些人一直没有动作而已。 刘大龙和鬼哭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现在正积极的动员全军。疲惫不堪的将士连连抱怨,但是当刘大龙说明了他们现在的险境后,在当前的险境与回家的诱惑下,蜀军爆发出惊人的战意。 身躯不再疲惫,所有人都各自努力的完成着他们该干的事。 就在下半夜,轰的一声,火焰突然燃起,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山上蔓延,向前方的道路蔓延,就犹如洪水摧毁了堤坝,狂风席卷过麦田,气势汹汹的火焰让前方道路的伏兵猝不及防,被烧的狼哭鬼嚎,山中的动物也发出惊恐的嚎叫,很快就没了声音。 大火一直烧到了白天,足足有两座山都受到了波及,大片大片的树林被烧成了白灰,然后白灰随风飞上苍穹,变成了大片大片可怕的迷雾。 到了白天的时候,火势已经小了很多了,但在远方,还有火焰在燃烧,不过这已经不关他们的事了。 蜀军飞快的通过了这条死亡之路,每个人脸色一片苍白。 后面的追兵远远的看着,神情惊恐不安,在犹豫之中,眼睁睁的看着属于消失在他们眼前,然后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这里的事情,通过玉符传到了马去病的耳中,他无所谓的笑了笑,然后命令龟盘山附近的军队缠住蜀军便好。 他没打算收拾蜀军,而是打算利用蜀军困住鬼哭,等他忙完眼前的事,就会亲自前往杀死鬼哭这个隐患。 抬起头来,在前方,是仿佛被巨斧劈开的泰山。 脸上带着癫狂笑容的疯魔军队浩浩荡荡的朝着那边涌去,掀开了满地的碎石,挖掘起来。 梁去伪就站在马去病的身边,马去病看了一眼梁去伪,想起了他们先前的谈话。 “欲杀鬼哭,必先困住其人,然后折断其刀。” 第二百三十三章 断刀之刀 困住鬼哭好说,鬼哭的确强大,他的强大足以让马去病夜不能寐,不仅是那么多的身份显赫并且实力高超的敌人都死在了鬼哭手中,还有在梦中的未来,他便是死在鬼哭之手,所以由不得他不警惕。这样的强大,足以保证鬼哭在遇到危险后,第一时间能够逃脱。 但是,他在马去病眼中,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妇人之仁。蜀军,就是他用来困住鬼哭的囚笼。可即便这样,还是不保险,万一鬼哭在关键时刻舍弃了蜀军,独自逃生,囚笼就困不住鬼哭了。 所以,必须要一击命中,在鬼哭反应过来之前先折断鬼哭的刀,让他失去在大军之中脱身的能力。 而想要折断鬼哭的刀,就无疑难上了很多。鬼哭的刀太过锋利了,与他的刀碰撞,损毁的很可能是自己的武器。 但是如果不毁掉他的刀,想要他的命,就更难了。鬼哭不但有杀人刀,更有活人刀。活人刀保证的鬼哭只要还有力气,就不会死。别忘了,他身上还有一副刀枪不入的宝甲,遮住了身上大半的致命弱点。 梁去伪和群魔都告诉马去病,在昆仑山下,有一口魔刀,不但能毁掉鬼哭的刀,还能破掉鬼哭的甲。 所以,马去病来到了这里,打算先挖出那口魔刀,再转头对付鬼哭。 这一挖就是一天一夜,疯魔不愧是疯魔,完全是不要命的。铲子挖断了,就用手来,手给磨秃了,就用脚、用头,直到把自己血活活流干,或者把自己活活累死。 一天一夜的时间,近千个疯魔死在了这里,血肉沾满了挖出来的大坑,最终,魔刀被挖出来了。 “怎会如此?”梁去伪显得十分惊慌失措,完全没有料到这个情况。 魔刀,碎了。 然而,马去病却显得很镇定,反而点了点头,道:“这很正常,万万钧之力从头顶直压下来,再厉害的神兵利器也扛不住。” “可是……可是没了魔刀,如何对付鬼哭。” “谁说魔刀没了。”马去病脸上露出了笑容:“虽然形已毁,但神还在。” 说着,他摊开了手掌,为准化为碎片的魔刀用力一抓,无数刺耳的尖叫响彻上空,周围数十人立刻七窍喷血而亡。 魔刀碎片化成了名为魔尘的灰烬,而马去病手中托住了一个黑色的不断变形的圆球,上面浮现无数细小的人脸,他们尖叫着挣扎着,想要从黑球中挣脱出来,却始终没办法办到。 “我先走了!” “陛下,您要去哪儿?” “打造一柄新的魔刀,对了……”马去病回过头来,指了指魔刀化作的灰烬:“用这些魔尘锻进兵器中可让兵器变得坚固,不那么容易被鬼哭的刀斩断,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是的,我知道。”梁去伪垂下头来,眼中寒光闪烁。 他们,还有很多事都瞒着他。恐怕用不了多久,等他成功的将马去病推上万魔之王的宝座之后,就是他被抛弃的时候了吧,但是啊! 梁去伪冷笑一声:“无论是我,我的祖先,还是你们,都犯了同一个错误,小瞧了人族了啊!魔族立,人族灭,呵,也就一个口号而已。” …… 囚笼中,罗渊双臂双腿被铁链束缚,他低垂着头,手臂被从两侧吊起,靠着铁链的支撑,无力的跪在地上。 满身的伤痕,滴滴鲜血滴落,他嘴唇苍白,眼神中充斥着仇恨。 魔头夺走了陛下的身躯,让陛下变得疯狂,他想要让陛下恢复原状,然而却落得如此下场。那个魔头,似乎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还没等他行动,就被人偷袭,关到了这狭窄逼仄的囚笼之中。 他周围,是一片群魔乱舞的模样。 有的淫荡的笑着,有的痛苦的哭着,有的即便肚皮已经快被撑破还在往嘴里塞着东西,有的拼命的交配,也不管身下是个什么东西,有的惊声尖叫,把自己的脸撕的粉碎,有的用左手手掌藏住了右手的五根手指,像是藏着什么宝贝,咯吱咯吱的声音中把自己的手指头咬得鲜血淋漓。 普通人,被扔到了这里面,就算那些疯魔不伤害他,过不了多久,他也会疯的。 罗渊感觉自己已经快疯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甲片摩擦,咔嚓作响。一队魔兵整齐的走来,领头的,是满脸阴冷如冰严肃如铁的马仲羽,如此忠诚的他却被马去病逼成了魔。 可笑,当真可笑。 罗渊笑出了声,脸上却充满了悲哀,看向马仲羽的目光充满了同情。马去病给了马仲羽一杯酒,说是毒酒,即便如此,马仲羽也毫不犹豫的喝了。然后,他失去了对于身体的控制,瘫软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人是如何遭到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迫害的。 在一声声的尖叫求救声中,他疯了,失去了理智,最后甚至失去了神智,活生生的成了一个移动的傀儡,一个没有半分感情的魔头。 透过马仲羽和他的那些魔兵,罗源看到了一辆车,车上之人,正是马去病。 他踩着仆人的背脊从车上下来了,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罗源的面前。 “还没疯?你可真是顽强。” 罗渊抬起了头,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马去病的脸,使劲的要将这张脸深深的映入脑海,咬牙切齿的说:“没杀你之前,我怎么可能疯。” “很好,我要的就是这种仇恨,保持住。”马去病邪恶的笑了,罗源瞳孔收缩,惊恐的看向马去病手中的那个黑球。 “啊!” 黑球涌入罗渊的身体,罗渊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恨,他恨占据马去病的魔头。 他恨,他恨因为自己罗家遭遇灭顶之灾。 他恨,他恨这个世道,恨泰山塌导致无尽的疯狂被放了出来。 他恨所有的魔,恨不得将他们撕成碎片,吮干他们的血液,用世界上最可怕的刑法折磨他们,让他们痛不欲生,求着他杀死他们。 但是他做不到,所以他也只能恨。 “来吧,加入我们吧,加入我们你就有报仇的力量了。” “我要报仇。”罗渊红着眼睛心中默念,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冷静,但还是忍不住别了声音蛊惑。 “吼!” 咆哮身在囚笼中炸开,紧接着,整个囚笼化作了碎片,罗渊浑身漆黑如铁,脸庞不断在男女老少中变换。 “马去病,我要杀了你。” 魔焰沸腾,罗渊感受到了体内充斥着的几乎无穷无尽的力量,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能够轻易的杀死马去病。 大仇,终将得报。 “跪下吧!”马去病说道。 罗渊神情狰狞,然后,跪倒在地。 “我知道你想杀我,你现在也的确有这个实力,但可惜,要你成了魔,便是我的子民,我的兵器。”马去病笑着摸着他的头,轻柔细语的说道。 罗渊的心沉入了谷底,不断的向下沉沦。 “啊!!!!!!” 第二百三十四章 准备突围 “我们被困住了。”刘大龙脸色难看的说道。 他们匆匆的穿过了龟盘山,结果龟盘山的另一端,他们看到了一座营寨。看其规模,里面至少有数千人。 刘大龙派出伺候,然而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的传了过来。营寨不止眼前的这一个,光是目前发现的,就已经有了三个,不只是营寨,还有大大小小的岗哨,来回巡逻的骑兵,组成了一张巨大的大网,完全笼罩了这一方。 “要不我们掉头?”一个军都指挥使问道。 “不行。”刘大龙咬牙道:“这里如此,其他地方也是如此,换个地方没有区别,还会浪费时间。”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休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强行突围!”刘大龙脸色阴沉:“我们不能等下去了,现在已经一目了然,大周皇帝已经疯了,他们想要留下咱们,一但等到大部队来到,我们可就回天无力了。” 辟谷丹已经用光,如今鬼哭以及采薇和其他蜀军士兵一样,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就着水啃着冷硬的干粮。 如果不是前天放火烧山得了不少熟肉,恐怕今天就连干粮也没了。 “鬼大哥。”采薇坐在鬼屋旁边,艰难的咽下了一口干粮,犹豫着开口道:“不如,就我们两个走吧。我们想走,外面那些人拦不住。” 鬼哭抬起头来,看向了采薇。 这些日子,采薇跟着他受尽了苦头。小脸黑乎乎的,长发杂乱不堪,衣服早已看不清原本的颜色,就连鞋子也破了洞,被她用衣摆的布料堵住。这哪里还是什么英姿飒爽的女侠,哪里还有半点蜀山女剑仙的风采,活脱脱的一个逃难的乞丐,只是这个乞丐长得俊了些。 鬼哭摸了摸她的头:“对不起,丫头,让你受苦了。” 采薇抓住了鬼哭的手,高兴的问:“鬼大哥是答应我了。” 鬼哭摇头:“等一会儿突围,你先走,我随后就来。” 采薇脸上的笑容消失:“你总是这样逞英雄,但鬼大哥,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考虑过姐姐肚子里的孩子。” “我不会有事的。”鬼哭作出承诺。 “我不信,你总是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鬼大哥,求求您了,每一次就听我的吧。”采薇哀求道。 鬼哭摇头,固执的说:“我不想当逃兵。” “你本就不是兵。”采薇看向周围,一个个蜀军将士面黄肌瘦,身上的家咒残破不堪,看起来根本不像一支百战精兵,反而像是一支乞丐军:“我们离开,并不是背叛他们。我们和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本来就是互不相干的。这一路走来,你没少照顾他们,在你手上活命的人就有一百多个,你不欠他们,反而是他们欠你的。” “采薇啊,账不是这么算的。”鬼哭笑着摇头:“我们的丹药,我们平日里生活修炼的优越条件,你该不会以为是凭空变出来的吧?” “每年巴蜀都有大批的采药人死在山谷,他们采下来的药材,有两成,都是以供奉的形式流入了蜀山。整个巴蜀的粮食,其中有半成同样是属于蜀山的,是当地官府交给斩妖阁分阁,然后斩妖阁分阁会截留一小部分,而剩下的一大部分,都会进行统一分配。除此之外,还有盐、铁、石、人力等方方面面,都在以各种形式往蜀山输出,支撑着整个蜀山。我们每月分到的银子,分到的丹药,在蜀山各种免费的资源,都离不开这些。蜀山不只是咱们的蜀山,还是巴蜀人的蜀山。采薇,你现在还觉得他们欠我们的吗?” 这些采薇平日里都没注意到,现在鬼哭这么一提,她才发现,确实如此。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这本是一笔糊涂债,说不上谁欠谁的。 整个巴蜀支撑着蜀山,而蜀山有何尝没有保护整个巴蜀。 说不过鬼哭,最终采薇恼羞成怒,站了起来使劲的一跺脚:“你就逞能吧!” “怎么,吵架了。”刘大龙走了过来,漫不经心的问道。 “嗯。”鬼哭无奈的笑了笑,他之所以不独自逃走,除了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脸面。 鬼哭很重视自己的名声,尤其是在自己的名声传遍了整个巴蜀后,他不想让自己背负胆小懦弱的标签,他不敢想象自己独自一人逃回了巴蜀之后,如何面对那些因为亲人惨死而悲伤至极的家人,如何面对一直以自己为豪的杨家村人。 名声啊名声,当真是害人不浅。 就在鬼哭心中感慨万分的时候,刘大龙低下头来看向地上小巧的脚印与密布的裂缝,心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心想也只有鬼大人这样的人物才能降得住这等女人,不然撒个娇轻轻碰一下,恐怕骨头都断了。 胡思乱想了一阵,刘大龙强打起精神然后开口道:“鬼大人,等会儿我们打算强行突破前方营寨,还望鬼大人多多出手不相助。” “我会的。”鬼哭点头,摸了一下刀柄,铃铛微微摇晃,铃声轻响,心中愈发不安,总感觉今天要发生什么似的。 胸口传来震动,鬼哭取出玉符,是大公子传来的消息。鬼哭挑了一下眉,他没想到大公子的速度是如此之快。 轻轻的敲击玉符,将消息传了过去。 另一头,一片山林中。 “呕!”大公子吐出了一口黑血,没日没夜的赶路,他的伤势恶化了。 一只巨大的狮子在他身旁慵懒的趴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抖动着身躯,化作了人形,开口问道:“大公子,你没事吧?” 大公子抹了一下嘴唇,笑道:“还好。” 旋即感慨:“你的速度可真快,2000里的距离啊,真没想到,会快到如此地步,即便是千里马也差你太多了。” “区区千里马怎么能跟我比。”金狮子骄傲的说。 所谓千里马,真让它一日跑上千里,整匹马差不多也快废了。 但金狮子不同,他不仅跑得快,还耐力十足,恢复能力也强得可怕,完全不像头狮子。 这不,刚才还累得要死,这才休息多长点时间,看起来就好得差不多了,当真变态。 “的确不能跟你比……”大公子笑了笑,突然玉符震动,他立刻停止了笑,专心致志的记忆着震动的频率。 过了一会儿,震动停止了,金狮子好奇地问:“鬼哭兄弟说什么了?” 大公子表情严肃:“他们被围了,正准备突围。马去病果然疯了,刚惹了我们大秦,现在又来招惹巴蜀。” “那我们去哪儿?” 大公子思索了一下道:“去艮峰,他们应该就在那附近。等会儿打起来,我们应该很容易就能看到。” 艮峰,龟盘山九大主峰之一,位于龟盘山西南一角。 “好嘞,上来。”金狮子开口叫道,然后重新化为雄狮。 第二百三十五章 骑兵围堵 龟盘山的树很多,但是挡不住金狮子。 树林很密集,可是金狮子蹦蹦跳跳中,却偏偏能够从密集的树枝树干之中轻松的穿过。 当他们到达艮峰时,果然第一时间看到了蜀军。 此时战火燃起,蜀军嚎叫着朝着横在前方的营寨发起了冲锋。 而鬼哭最为显眼,他赫然是冲在最前方的那个。 他举起一块盾牌,顶着箭雨冲到了营在门口,一把掀翻了拒马,随后一刀劈断了门栓。 十几个汉子跟在鬼哭身后,连忙冲上前去,奋力的推着大门。而门后明显有人顶着,双方在大门口展开了一场角力。 轰! 不远处,营寨的木墙轰然破碎。在采薇剑下,一个大洞出现在了墙体上。采薇看了一眼门那边的鬼哭,然后一头钻了进去,闯进了一片木屑之中。 蜀军这边发出欢呼,而营寨中射出的箭雨为之一顿。 勾锁被抛到了墙上,用力的勾住了墙体。几个蜀军士兵爬了上去,连戳带刺杀出一条血路。 鬼哭双腿深深的镶嵌在了地面,额头青筋暴起,双臂撑在大门上,伴随着他一声暴喝,门后的士兵纷纷摔倒。 门开了,鬼哭闯了进去,持刀见人就杀。只是两个呼吸,就有五人被他被他杀翻在地。 一直跟着鬼哭的汉子们也闯了进来,门后的士兵被杀的溃败,扔掉武器拔腿就跑。 不过没跑多远,又被逼了回来。 一个将军率着百多号士兵匆匆赶到,端着长枪朝着这边逼迫。溃兵被长枪指着,迫不得已回头厮杀。 但是迎面就撞到凶神恶煞的鬼哭,鬼哭毫不留情,一刀削断三杆长枪,撞进人群中,刀刀见血,又一次将他们杀散。 而在他们后面,如林的长枪朝着这边逼来。 鬼哭收刀后退,接过一杆长枪,和十几个汉子并肩站在一起,端着长枪迎了上去和对面对刺。 锋利的枪尖在眼前打晃,热血在一杆杆来回穿插的长枪之间喷洒。 双方都有人倒地,然而表现却各不相同。 鬼哭这边怒吼的前进,而对面,开始停滞不前。 率领着这百多号人的将军亲自出手,但他运气不好,恰好就站到了鬼哭对面。 鬼哭一枪挑开了他手中长枪,顿时向前一递,坚固的盔甲被一击穿透,长枪沿着被枪尖洞穿的洞口如蛇般钻了进去。 将军只感觉胸口一痛,就低下头来,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口。 保护过他不止一次的盔甲,这一次没能完成使命。 鬼哭右手拽着枪把向后一拉,枪头就带着血肉脱离了将军的身躯。将军忍不住张开了嘴,呕出了一口血,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对面混乱了,前面的往后退,后面的往前挤,有的喊杀,有的悲鸣。 人乱了,阵型乱了,他们手中的枪自然也成不了威胁了。 鬼哭他们怎能放弃如此机会,埋头冲锋,轻松的用自己手中的枪打开前方胡乱舞动的枪头,然后没命的向前戳刺。 噗噗噗噗…… 十几个人浑身乱颤,满身是血的倒在了地上。剩下的人崩溃了,四散而逃。 鬼哭他们没有追击,而是回头寻找伤员,拖到鬼哭面前,鬼哭给他们一人一刀之后,这才继续冲杀。 营寨之中,狼烟飘荡。 见狼烟已经点燃,营寨的守将松了一口气,跨上战马,带着百余骑士朝着不断传来喊杀声的营寨前门那边冲了过去。 刘大龙登上了墙,抬手刺杀一个士兵之后,目光放到了营寨之内,然后一眼看到了厂门口这边冲来的骑兵。 当即召集射手,挽弓朝着骑兵射去。 一波箭雨劈头盖脸的打来,身边的将士接二连三的倒地,守将低下了头,任由箭矢叮叮当当的打在身上。 他身上的盔甲最为精良,就连胯下的马也穿了甲,自然不会和其他士兵一样中了两三箭就落于马下。 一波箭雨过去,守将松了一口气,刚抬起头就是一愣,只见前方一个带着斗笠的二愣子正直挺挺的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不过他也只是微微一愣而已,旋即盔甲下的那张脸就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他双腿夹紧了马腹,松开了牵着缰绳的那只手,端起了手中长枪。 这般动作,也只有身为将军的他能够凭借强健有力的双腿轻松做到,而其他士兵,都是单手擒枪,可不敢放开缰绳。 只是片刻,守将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看着前方的二愣子一跃而起,跳的是如此之高,守将就知道自己大意了,他不该逞能如此靠前,给了对方机会。 光看对方一跃而起的高度,就远远不是普通人能够达到的,对方很可能是非凡之人。 守将心中胡思乱想,左手微微向上一提,枪头便直指半空中的那人。 然而那人一刀劈出,就轻松的将枪头斩落。 “不……” 守将和高高跃起的那人撞在了一起,他只感觉胸口一痛,便被一刀穿透。然后整个人横飞而起,撞在了身后的骑兵身上。 三人落地,骑兵当场被摔得生死不知,而守将和那人纠缠在了一起。 马蹄在两人身旁踏过,马腹从两人头顶越过,惊慌失措的叫声响起,不断有战马摔倒,不断有骑兵被摔得眼冒金星,有的甚至被直接活活摔死。 隆隆的马蹄声远去,鬼哭从地上爬了起来。低头看了一眼身穿精良盔甲的守将,将目光放到了另一边。 轰! 盾牌破碎,一群士兵惨叫着从墙上跳了下去,哪怕摔断了腿也不愿意面对那个女杀神。 另一边,一杆大旗被斩落,又一杆新的大旗立在墙头,蜀军士气振奋,守军士气崩溃。 而门口,蜀军正源源不断的涌入,就像是决堤的洪水,守军面对汹涌而来的蜀军一触即溃,这也怪不得他们,他们也就是二三线部队拼凑而成,虽然人数是要多那么一些,可如何打得过如今为了回家战意高昂的蜀军。 很快,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这座营寨,就这样轻松的被他们拿下。 但是,没人高兴。 他们根本不是为了拿下这座营寨而战,而是为了冲破防线,离开龟盘山,穿过余泽,回家。 现在,在营地外面,数以千计的骑兵来回驰骋,将这座营寨团团包围。 “我们中计了。”刘大龙看着滚滚的狼烟满眼落寞,这座营寨只是诱饵,整个营寨的防御能力弱得可怜,根本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强。他们拿下了营寨,却离开了归盘山那样天然的易守难攻之地,从而陷入险境。 出了营寨,面对骑兵,蜀军再能跑再能打也没辙。现在箭矢所剩无几,长枪也在战斗中折断不少,有好多士兵已经没了武器,后勤不足的情况,面对骑兵根本就没法打。 从这里要到达余泽,还有一大片平地。这一片平地,就足够让骑兵将他们追杀殆尽了,所以也没法逃。 第二百三十六章 俯冲轰炸 站在高处,自然看得更远,看得更清楚。

身处艮峰半山腰上,金狮子和大公子纵观全局,自然也发现了鬼哭的人面临的险境。

营寨周围,近千骑兵纵横。

而更远方,还不断有骑兵队伍朝着这边赶来。更远的地方看不清楚了,但通过滚滚的浓烟也能察觉,有大部队正在朝着这边接近。

“我们下去吗?”金狮子问道。

“等等。”大公子冷静的说,和蜀军并肩作战过的他自然清楚,苏军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一旦惹急了,他们的悍勇能让你明白什么叫做不要命。

营寨中,蜀军重重的打扫了战场。不出所料,营寨穷的可怜。除了补充了一些武器之外,蜀军所获得的,也只有仅够他们吃两天的粮食。

“我们得尽快冲出去。”召集了众人,刘大龙开口说道。

“往哪边冲?”有人问。

“自然是往龟盘山的方向。”刘大龙回答。

“可是……”又有人不敢的说:“如此一来,咱们不是又回去了吗?”

“待在这里,恐怕一日都撑不住。而回龟盘山,有险可依,进去之后,咱们能多撑一会儿。”鬼哭开口说道。

“多撑一会儿又有什么用。”有人暴躁的说:“不如跟他们拼了,至少能赚点本。”

“撑得越久,咱们的胜算越大。”刘大龙开口解释:“别忘了,这里可是周秦蜀交界之处,会有援兵的。”

自然,有人心存疑虑:“但是巴蜀那边有人知道吗?”

“我已经通知蜀山了。”鬼哭取出玉符,笑道:“蜀军可能会慢一点过来,但是蜀山会派三位剑主下山,我们只要撑上十日就行。”

“十日,好,我们冲回去。”

蜀军冲出营寨,骑兵涌上堵截。

鬼哭和刘大龙带着八十余仅剩的骑兵与对方骑兵纠缠,为步兵争取时间。

刀刃见血,鬼哭一马当先,连斩三名骑兵。其余骑兵纷纷散开,用弓箭招呼。

“鬼大哥,接着。”采薇趁骑兵被鬼哭吸引,偷袭杀死一个骑兵,夺下他身上弓箭,扔给了鬼哭。

鬼哭接住了弓与箭囊,把箭囊挂在马鞍上,抽出其中箭矢挽弓与那些骑兵对射。

不断有箭矢击中鬼哭身躯,通通都被鳞甲挡住。而鬼哭每一箭射出,必定有一人落马,很快那些骑兵胆寒,四散逃离。

“穷寇莫追。”刘大龙大叫,及时喝住其他跃跃欲试的骑兵,道:“挡住他们就好,快快回山要紧。”

大公子在山上观察局势,发现有一伙百人的骑兵犹如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斜斜的插到了蜀军的前方,堵住了蜀军进山的去路。

然后他们翻身下马,用战马为盾牌,使用强弓抛射,不断狙击冲上来的蜀军。

打到这个时候,蜀军缺甲缺盾缺箭,一时间只能用人命来填,并且效率极差。

这一伙骑兵绝不简单,他们根本不是二三线队伍,而是镇边军精骑。作为秦国大公子,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金狮子兄弟。”大公子开口道。

“什么?”

“我要你帮忙搅乱那伙骑兵,你可有把握。”

金狮子顺着大公子的手指看去,见到的堵住蜀军去路的镇边军精骑,心中琢磨了一下。

如果偷袭,摸上去利用狮吼功吼上一声,在杀两人,然后脱身应该没问题。

于是点头道:“交给……”

话还未说完,金狮子脸色巨变,一把捂住大公子的嘴把他拖进了树林。

大公子第一反应就是挣扎,然而因为伤势浑身无力,根本无法挣扎开。

下一刻,他双眼圆睁,一道黑影从天空划过。

“那是什么?”这是他第一个念头。

“好大的乌鸦。”这是他第二个念头。

“不好!”这是他第三个念头。

这是一只丑陋的巨大的乌鸦,它浑身羽毛漆黑,双眼通红,羽毛之中流出浓稠的液体断向下滴落。尤其醒目的是它头顶惨白的肉瘤,肉瘤表面,浮现出一张痛苦的脸。那张脸大公子认得,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张脸,分明就和泰山脚下泰州城城隍的脸一模一样。

可是很快,大公子的目光又被另一样东西吸引了,那是在乌鸦的背上一个上身**的黑色人影。大公子第一次见到如此黑的人,比墨水还黑,就连阳光也照射不到他的身上,他的脸,让人印象深刻,哪怕是远远的惊鸿一瞥,也永远的刻在了大公子的心头。

那张脸不断变换,仿佛液体,只是一瞬间,就切换了数十张不同的脸,让人眼花缭乱,表情也各有不同,喜怒哀乐等几乎所有的表情都上演了一番。

这一道人影骑着一只乌鸦俯冲而下,目标正是下方蜀军。

蜀军此刻已经陷入了困境,刚刚杀退后方骑兵,前方道路又被堵住。

不过好在,在蜀军没命的冲击下,他们终于接近了前方堵住道路的镇边军精骑,双方只隔了一群慌乱的马群。

“杀!”

战马惊慌嘶鸣,被长枪利剑刺倒,而更多的战马胡乱的奔跑起来,践踏,当然依旧逃不过被刺倒的命运,却让蜀军阵型大乱。

而另一边的镇边军精骑纷纷收起了弓,端着枪举着盾朝着振兴大乱的蜀军步步紧逼。

关键时刻,鬼哭杀到。

他硬是靠着坚固的盔甲从枪林之中挤了进去,而他身后,采薇刘大龙等人纷纷杀出,和镇边军精骑杀成一团。

混乱之中,鬼哭找到了精骑百人将,一刀将他连人带枪斩成两截,终于,镇边军精骑溃败,向后退去,让开了道路。

而就在此时,头顶传来呼啸。

鬼哭声后,采薇等人大叫:“鬼大哥(大人),小心头顶。”

鬼哭抬起头来,一只乌鸦从天而降。

轰!

剧烈的爆炸声里,黑色的羽毛犹如飞刀四射,周围的人纷纷惨叫到底。冤魂铁甲中,小宝又被惊醒,哭声一片。

采薇被掀翻在地,眼前阵阵发黑,耳中又被哭声充斥,让她大脑胀痛,神志都变得有些不清不楚了。

她顾不得这些,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惊恐的看向一片烟尘弥漫之地。

在那边,一张残破带血的斗笠在半空随风飞舞,然后被漫天的羽毛打成碎片。

“鬼大哥!!!”

第二百三十七章 魔影陷阱 “叮铃铃铃铃……”

风中,传来清脆的铃声。

激荡的烟尘里,嗤啦!明亮的火花闪耀,随后渐渐暗淡。而火花闪耀的瞬间,两道人影浮现。

采薇脸上透出喜意,提着剑就冲进了烟尘中。

当!

轰!

一圈冲击波荡漾开来,原本飘散了一些的烟尘就一次浓郁起来。

大地裂缝蔓延,周围的几个士兵后退两步,裂缝如同毒蛇一般蔓延到了他们的脚下。

叮叮当当!

打铁一般的声音不断响起,黑影交错之中,突然其中一道影子飞了出来。

是采薇!

她砸在地上翻滚两下,这才一翻身站了起来。嘴角渗出鲜血,小宝发出哀鸣,采薇不再鲁莽的冲进去,捂着发闷的腹部,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翻滚的尘烟,而胸口处的铠甲多了一道凌厉的刀痕。

她飞出来却不是因为这一刀,而是因为这一刀快要劈死她的时候,鬼哭一脚把她送了出来。

飘起的尘土越发的淡了,两道人影也越发的清楚。

鬼哭和一个双手变成刀的黑色魔影战成了一团,他们时不时交错而过,三把刀摩擦出刺眼的火光。

每一次撞击,黑色的魔影脸庞就会破碎一次。他体内的邪魔,就会减少一个。

看起来,鬼哭大占上风。只要这样打下去,最终胜利的,终究是鬼哭。可实际上,并非如此。

鬼哭能感觉到,他的刀在哀鸣,似乎很痛苦。

鬼哭现在很想速战速决,利用神通直接将其抹杀,可是,面前这个魔影实在太过特殊了。

每一次碰撞,鬼哭的刀斩中的都只有一个邪魔,自然也只能抹杀一个邪魔。而面前的这道魔影,是由无数邪魔组成的。

两人就犹如两个绝世刀客,每一次出刀都已经想好了后面的十刀。而每一招,都要变幻十次。或真或假,或快或慢。

这已经不只是刀法上的博弈了,更是心理上的博弈。

两人在这一刻,听的不是谁的刀更快更狠,更加锋利,而是谁最能坚持。

谁先犯错,谁就将败亡。

咔嚓!

鬼哭的长刀披在了魔影的右手刀上,右手刀立刻出现一道缺口,同时魔影的一张面孔破碎。

当两刀分离,破碎的缺口处立刻被黑色填满,又恢复了原本的锋利光洁。

然而,鬼哭手中的长刀上,一道细微的裂缝在刀刃处悄然出现。这段裂缝是如此的细小,还没有汗毛粗,不到眼睫毛长。

但鬼哭知道,手中的长刀快要撑不下去了。这种情况,他是第一次遇见。

每一次碰撞,长刀的灵性便削减一分,每一次碰撞,长刀就会脆弱一分。面前的这个家伙,是所有武器的克星,靠着邪魔的自爆发挥出无与伦比的威力,能够轻易的破坏对手的兵器。

“鬼…哭,快逃…吧,你…不…是我…们…的…对手。”魔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出现,而眼尖的鬼哭第一时间认出了无数面孔中,挣扎的罗源。

“罗渊,是你?”

魔影冲上前来,左手刀刺向了鬼哭胸口。鬼哭侧身闪过,随后用刀背荡开了右手刀,紧跟着闪电般的一刀抹过魔影的腰间,然而很遗憾的是,被魔影躬身后跳躲过。

“你为何会变成如此模样?”鬼哭喘了两口出气,低下头来瞟了一眼刀身上的第二道裂缝,神色阴沉。

“快…逃……”罗渊挣扎的人脸若隐若现:“你…一…个人…算不过…数…万邪…魔……”

鬼哭的确很强,在单打独斗的战斗中,他全神贯注之下,几乎不可能犯错,每一次进攻的时机,他的把握的恰到好处。他现在在等,在等面前的这道魔影犯错。

但是,他面对的这道魔影可不是一个人,而是数万个邪魔组成。单个的邪魔并不强,甚至还比不上半个虚弱的心魔,但是数万个加起来,就强的可怕了。

尤其是在战斗的时候,交手的一瞬间,数万个邪魔同时思考,让他们完全不可能犯错。

“麻烦了啊!”鬼哭口中喃喃自语,爱一个人计算能力再强,也比不过数万个邪魔同时思考。再加上他已经处于下风,长刀岌岌可危,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胜利。

魔影又一次扑了上来,鬼哭低头闪过一刀,向前扑去,一个翻滚到了魔影身后,一刀削向魔影的双腿,而依旧被魔影右手刀挡住了。

咔嚓!

第三道裂缝出现。

鬼哭后退,魔影转身,又是短暂的对峙后再一次展开交锋。有了顾忌,鬼哭落于下风越加明显。

采薇冲上前来相助,被魔影轻松击退,其他人还未靠近,魔影只是吼了一声,便有几人七窍流血而亡,剩下的也瘫软在地,晕了过去。

“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鬼哭对蜀军其他人说道。

身后,追兵又一次杀了上来。刘大龙沉着脸,让蜀军从鬼哭与魔影的两侧通过。

魔影没有阻拦他们的意思,罗渊挣扎着开口道:“我…们是…冲…着你…来…的,快…逃,不…要再…管…他们…了,马去…病…做…出这…些,只…是…为了…用…蜀军…困…住…你,然后…杀…你……”

刷刷刷,三刀在鬼哭面前划过,鬼哭非常冷静,仔细的辨别出三刀的轨迹,然后一一避让。

然而第四刀,避无可避,鬼哭狞笑一声,挺着胸口迎了上去。

咔嚓!

胸前甲片破碎,巨大的痛苦让鬼哭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

他脸色扭曲,牙龈渗血,一口白牙染的通红,右脚重重一跺,钉在了地上,随后一刀劈落。

咔嚓!

魔影的脖子被劈掉一半。

然而,还不等鬼哭抽刀,魔影便一刀击中了鬼哭的腹部。往日刀枪不入的盔甲,此刻却根本挡不住魔影的手刀。

鬼哭呕出了一口鲜血,踉跄后退三步,然后半跪在地上。耳旁,是采薇的尖叫与众人的惊呼,然而,在鬼哭大脑中嗡嗡作响的声音里,的一切都是显得如此遥远。

“没…用…的,除非…你…在…我出…现的…时候…恰好…击…中…了…我,不然…无…法…使…我们…丧失…行动……”罗渊将魔影的弱点脱口而出,他知道鬼哭很强,但却不相信鬼哭能抓住魔影的弱点:“快…逃……”

魔影大步前来,鬼哭咬牙给了自己一刀后,再一次迎了上去。

他死死地盯着魔影的面庞,从不断变换的面庞中找到了罗渊。

“一、二、三、四、五、六、七、罗渊、一、二、三、四、五、六、七、罗渊……一、二、三、四、五、六、七……”

闪过两刀,主动挺起胸口迎向了魔影刺来的右手刀。刀锋穿透胸口,鬼哭吐出血箭蒙住了魔影的双眼,嘴角一翘:“罗渊,抱歉!”

一刀刺出……

咻!!!

“不……”

“鬼大哥!!!”

咔嚓!

第二百三十八章 时辰尚早 魔影,被一刀刺入嘴里。 舌头落地,刀尖从后脑勺透出。 嘴角裂到了耳根,面容极度苍老,沟壑纵横,加上鹰钩鼻三角眼山羊胡,浮现在鬼哭眼中的,根本不是罗源的脸。 那些面孔浮现的所谓规律,根本就是诱饵。 鬼哭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不远处,采薇脸上的笑容转为了惊恐。 咔嚓! 魔影一口咬下,随后,裂缝在牙齿和刀身蔓延。 牙齿和刀身一同碎裂,魔影的另一口刀伴随着鬼哭长刀刀身的碎裂刺入了鬼哭的胸口。 跳动的心脏,破碎! 咚咚咚咚咚! 鬼哭面色迅速被灰白淹没,他僵硬的如同一根朽木,向后倒下。 叮当! 刀柄被甩到了一旁,铃铛无力的晃动了一下。 不! 采薇挥剑冲向了魔影,一剑击碎了魔影的双臂。 魔影后退,罗渊的面庞浮现,发出绝望的呐喊:不! 他的双臂,破碎的双刀重新出现,举刀劈向采薇的后背。 不! 正在撤离的刘大龙和十几个蜀军将士端着枪朝着这边冲了过来,魔影发出怒吼,刘大龙和十几个蜀军将士七窍喷血,那依旧顽强的朝着魔影发起冲锋。 吼!金狮子一蹦一跳的飞快的朝着这边奔来,一张狮子的脸孔已经扭曲。 不 一条长长的山路上,鬼哭回头看去,声音是从他身后传来,似乎是在呼唤他。 扭过头,继续看向前方,向着山顶爬去。 锋利的石头划破了他的手脚,他却早已麻木,继续向上攀登,终于,他登上了山顶,再往前一步,下方便是深渊。而在前方,是一轮金色的太阳,光芒犹如锋利的钢针,刺破了他的皮肤。 只是瞬间,鬼哭就已经成了一个血人。 依旧向前,只要再跨出一步,又能跨入这个金色的太阳中。 一切,都结束了。 鬼哭叹息一声,向前一步。或许会融入太阳,或许会跌落深渊。不过,都已经无所谓了。 真的无所谓了吗?有人问。 或许吧!鬼哭回答:不过已经都不重要了,不是吗。 不。金色的太阳中,一个浑身燃烧着火焰的鬼哭浮现出来:很重要。 他双手按住鬼哭的肩膀,问道:告诉我,你还有遗憾吗? 微微有一点吧。鬼哭对着从太阳中走出的自己自言自语。 那就是你来早了,回去吧。他双手一推,鬼哭沿着山道从山顶上滚了下去。 睁开眼,眼前是一片血红。 十几个悍勇的蜀军将士残破的肢体满天飞舞,刘大龙发出绝望的怒吼,用尽全力将手中长枪贯入魔影体内。 魔影抬起手刀,刺穿了刘大龙的身躯。刘大龙奋力向前,用自己的身躯遮住了魔影的视线。 鬼大哥泪流满面的采薇又惊又喜,然后被鬼哭抬手推到一边。 刘大龙发出惨叫,回过头,吐出了一口血,看着鬼哭,露出惨淡的笑容:快! 一只手掌穿透了刘大龙的身躯,刺入了魔影体内。 刚刚浮现出的罗渊面庞凝固,他笑着开口到:鬼哭,干得漂亮。 两人隔着刘大龙对视,刘大龙瞑目的闭上了双眼。 而魔影身上的黑色褪去,露出了本来的面容,一尊黑色的石雕。 鬼哭的手从刘大龙的体内抽了出来,大片黑血涌出,刘大龙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原状。 然而,刘大龙脸上的表情却早已凝固。他吐出那个字后,就已经死去。鬼哭以手为刀刺穿了他的身躯,却已经迟了。 只差那么一点,只要能提前一个眨眼的时间,刘大龙的结局将截然不同。 鬼哭抱着刘大龙,向后退了一步,让魔影的手刀脱离他的身躯。 变成石头的魔影失去了支撑,向后砸在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鬼哭默默的把刘大龙的尸体交给了采薇,然后向前两步,抓住了刺入魔影体内的长枪,用力的将其拔出。 金狮子从林中跳出,化作了人形,用力的喘着粗气。 鬼哭兄弟,太好了,你没事。 你 金狮子,叫我金狮子。 金狮子兄弟。鬼哭勉强露出笑容:拜托你了,帮我送走采薇和大龙兄弟。 金狮子看了一眼沉默的采薇和刘大龙的尸体,用力的点了点头,抖动着身躯显出原形。 鬼大哥。采薇轻声呼唤。 去吧! 采薇把刘大龙的尸体放在了狮子背上,然后跨坐上去。金狮子咆哮一声,向着山上跑去。 鬼哭环视四周,还有三十余人留在这里。 你们走吧,殿后的事,我一个人就够了。 鬼大人! 相信我。 三十余人开始撤退,面对杀上来的追兵,鬼哭翻身上马,马蹄扬起,然后朝着他们冲锋。 一个人,一杆枪,一匹马。 枪是刘大龙的枪,一杆普普通通的枪,亮银的枪头,稀疏的红缨,黑漆剥落的枪杆,稍显破旧。 马是刘大龙的战马,白额棕毛,颇显强壮,满身都是伤痕,旧伤之中夹杂着新伤,眼神疲惫,却依旧战意高昂,是匹好马。 一圈圈波纹,随着双腿,穿过胯下战马的身躯,一直延伸到了地下。 而枪尖处,一点金芒闪烁,就仿佛一根金针,人眼一看就不由得的身体发冷,仿佛看到了毒蛇的獠牙。 战马精神振奋,越跑越快。 不到半个呼吸,就带着鬼哭迎面撞上了策马而来的追兵。 两枪微微一碰,其中一杆枪便高高扬起,而另一杆枪仿佛蛟龙一般刺入对面中宫。 两马交错,绸带般的鲜血在半空飘扬,一人从马背上跌落,而另一人撞进了人群中。 先杀一人,鬼哭右手紧拽枪把,用力一抖,枪头左右摇摆。 噗噗两声,前方两个骑士脖子血花绽放,一头栽倒。 鬼哭怒吼一声,又一枪将一人刺于马下,那人明显是个将官,身上的铁甲好似明镜光可见人,寻常刀剑难欺,却在鬼哭的枪下豆腐一般,一扎就透。 连杀四人,鬼哭还不罢休。他的眼睛盯着这群骑兵之中的那杆大旗,一挽缰绳朝着那边而去。 左右长枪刺来,背后暗箭连环。 鬼哭左拨右打,连续将三人打下马去。回头长枪连点,便将两支冷箭从空中打落。 紧跟着枪杆一横,当的一声,一个凹陷的头盔高高抛起,一人不吭一声被打落马去。 大旗下,指挥这一群骑兵的将军见鬼哭劈波斩浪般杀来,心头发怵,他纵横战场十余年,从未见过如此猛人。 有心撤退,却又有所顾忌,僵在原地。等鬼哭杀到近前,还想退走,却已经来不及了。 身边亲卫冲了上去,只是一个照面,便有三人从马背落下,让鬼哭杀了进来。 将军满脸苦涩,无奈之下只好迎了上去。 鬼哭须发皆张,大吼一声:受死!!! 第二百三十九章 横枪立马 声音如同霹雳在将军耳边炸开,又见鬼哭枪头乱颤,分不清会从哪边刺来,顿时心中大乱。不等他反应,被一枪正中胸口。 即便是三重甲也被轻松穿透,将军被一枪高高挑起,屁股离了马鞍,在半空胡乱的挥舞着手脚,从两人头顶飞过之后坠地而亡。 将军身边执掌大旗的亲卫看到凶神恶煞的鬼哭朝这边看来,吓得魂飞魄散,双眼一翻坠落马下,大旗无人掌控,跟着一同朝下坠落。 鬼哭纵马前往,波纹加持,战马浑身充满了力量,一蹄踏碎旗杆。 这一伙骑兵眼见大旗坠落,又听人叫将军死了,顿时大乱。 鬼哭趁乱杀出,又马不停蹄地冲向了另一伙骑兵。 没过多久,又一杆大旗落下。 后边的第三伙骑兵见状,引弦射之。哪知鬼哭一杆枪舞得水泼不进,将射来的箭矢纷纷从半空打落。伴随着鬼哭冲进第三伙骑兵,很快,第三杆大旗落下。 第四伙骑兵的将士心中惶恐,踌躇不前。眼见浑身是血的鬼哭杀来,终于撑不住了,怪叫着四处逃窜。 后方匆匆赶来的步兵见到前方骑兵一片混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也开始犹豫着停滞不前。 鬼哭一拉缰绳,横枪立马定在原地,竟无人敢来攻。 见到此状,鬼哭仰天长啸。长啸声在山谷徘徊回荡,久久不散上去,追兵全军惊疑,战马惊恐长嘶。 矗立良久,鬼哭这才打马而回,缓缓退去。不由得,所有追兵竟然长舒了一口气。 泰山脚下,一头体型庞大的野牛被铁链捆在校场上,发出癫狂的怒吼。而在他前方,是一头小牛被按在地上正在遭受鞭打。 啪! 又是一处皮开肉绽,小牛哀嚎。野牛奋力挣扎,铁链绷得紧紧的,伴随着野牛的动作哗哗作响。 可愿降了?马去病在一旁问道。 野牛怒视马去病,马去病笑了笑,朝旁边一个疯魔士兵死了个眼色。 士兵怪笑,露出满口尖牙,手中鞭子高高扬起,随后啪的一声抽下。 小野牛又一次哀嚎,不过这一次的声音,比起上一次要无力了许多。这头小野牛,已经快撑不住了。 大野牛痛苦的以头撞地,地面震动,青石条板纷纷破碎,大野牛的身下,已经没有了一块完好的石板。 可愿降?马去病又一次问道。 大野牛停止了挣扎,无力的点了点头。 马去病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既然如此,放开你的心神。 大野牛发出一声哀鸣,小野牛挣扎了起来,却被两个强壮的疯魔力士死死的按在了地上。 两颗豆大的泪水刮过脸颊,大野牛的瞳孔透出黑雾,弥漫了整个眼珠。 它的体内,强壮的肌肉暴动,骨头咔咔作响。它的身体飞速变幻,皮毛之下,似乎有无数的老鼠在里面窜动。 很快,大片大片的毛发脱落,它变得越发的强壮。眼中的人性,却消失无踪,看像小野牛的眼神也变得格外陌生。 马去病觉得很得意,以往在他眼中强大无比的妖王此刻也被他降服。而在国内,大周虽然已经乱成了一片浆糊,但他的统治却也越发的稳定。 所有的疯子与疯魔,都是他治下百姓。所有反对他的官员,都已被他杀光。而剩下的,也被寿命诱惑,在他的帮助下主动成了魔,想尽办法帮他统治着这个混乱的国度,想尽办法让这个国度的疯子与疯魔增多。 他早已不再隐藏自己的情绪,所以此刻他的脸上,露出了十分猖狂的笑容,同时大笑出了声来:哈哈哈哈哈随心所欲,随心所欲,这才是王,这就是魔。 一辆金色夺目的打车停留在了门口,拉着车的,赫然是那头成了魔的野牛。 马去病和梁去伪上了车,车里,还坐着两个小小的人儿,两个侍女在一旁照料,这两个小人儿是马去病的一对儿女,也是大周的太子和公主。 远儿,环儿。马去病笑着坐到了两个小人儿之间,将他们抱在怀里。 两人浑身颤抖,马去病性情大变,变得令他们恐惧。父皇,已经不是当初的父皇了。他们不止一次见到父皇凶残的模样,因此害怕,怕父皇突下杀手。 但马去病并不在乎自己的这对儿女害不害怕,他只在乎他们在自己身边就好,至于他们的心情,却并不在马去病的考虑之中。 梁去伪在一旁坐了下来,笑道:陛下儿女双全,父慈子孝,当真羡煞旁人。 那是当然,哈哈哈哈哈哈马去病又一次得意的大笑。 马车外,马仲羽做到了驾驶位上,用力一甩鞭子,啪! 野牛鼓起肌肉,踏碎大地,拖着马车轰隆隆的前行,直往城外而去。 在车子后面,骑士们骑着双眼冒着血光的战马紧紧相随。 街道上一片群魔乱舞,百姓们享受着绝对的自由,他们自由自在的吃着别人的肉,自由自在的杀着想杀的人,自由自在的在屋顶赤身裸体的乱跑,自由自在的被人堵在墙角殴打,自由自在的被横冲直撞的野牛撞飞。 蜀军驻扎在了艮峰的半山腰处,此处只有几条陡峭的道路可以到达,可以说是易守难攻。 而在后面崖壁,还有一处泉水,地下涌出的泉水十分充沛,足够全军饮用。 大公子被鬼哭治好,然后他接管了蜀军的指挥大权。有鬼哭为他作镇,因此蜀军的将士很听话。 大公子的能力十分出众,伴随着他的指挥,蜀军全军动了起来。 伐木的伐木,狩猎的狩猎,养伤的养伤,做饭的做饭。 一个个简陋的帐篷立起,一处处简单却又有效的防御工事迅速建立。明哨暗哨,都被安置在了恰当的地方,恰好扼住要道咽喉。 等到夜幕降临,一座山中营寨大致的骨架已经完成,剩下的,也只是细节方面需要填补。 第二天,周军攻了上来。 这一次,大公子为他们上演了一出什么叫做防守的艺术。在大公子道指挥下,蜀军利用简陋的器械轻松的将周军击退。由于每个人的任务分配的恰到好处,蜀军甚至没感觉到有多累。 而鬼哭与采薇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他们插手的余地,只好跟着另一部分蜀军将士继续伐木狩猎采石。 到了第三天,蜀军军中的粮食不减反增,大量的木头石头累积在营中,而营寨也更完善了一些。周军更加无力攻上,士气飞速下降。 第四天,陷阱木墙阁楼滚石圆木整个蜀军营寨,已经被经营成了一个乌龟壳。 周军甚至还没冲到营寨面前,就在陷阱中抱头鼠窜彻底崩溃。气急败坏的周军放火烧山,火势浩大,然而对于火焰大公子早有防备,早在第一天就伐掉了营寨前的树木,而且此处是大公子早已精心挑选好的,有很大一片地方都是凸起的岩石,所以大火根本没有烧到营寨这边来,整个营寨安然无恙。 到了第五天,周军尝试了一下就撤退了。 而第六天,因为马去病的来到,周军没有前来攻打,而是前去迎接马去病去了。大公子抓住机会,连忙让蜀军趁机加固防线,同时骑着金狮子在营地周围逛了一圈,寻找到了几处微小的破绽,又将其堵上。 第七天,战鼓连连,周军主力来袭。 第二百四十章 佯攻主攻 魔兵汹涌而至,他们与寻常士兵最大的不同,就是不怕死,不怕痛,并且力气极大。但也因为性格的缘故,难以形成阵势。 此次登山攻坚,他们为主力。 摆着一副不要命的架势,魔兵确实强悍。 道路上,树林中,陷阱密布。 魔兵迈开双脚,大步奔行。有的被吊上半空,有的被竹竿穿透,但他们没有半分害怕,毫不躲避,脸上带着猖狂的笑容,硬生生的趟了过去。 陷阱本身伤不了多少人,主要作用是为了打击士气。可是现在,面对这些家伙,却失去了主要作用。 穿过树林,踩着灰烬,穿过前不久才被烧成白地的斜坡,魔兵们继续向上攀登。 上方,伴随着一声号令,数十个巨大的石头落下,沿途有魔兵被击中,顿时成了肉酱,和石头一起向下滚落,形成了一条血色的轨迹。 然而,魔兵依旧没有停留,他们哈哈的嘲笑着同伴的死亡,然后继续向上。 大公子看着这一幕,神情凝重。 那绝不能让这些可怕的魔兵冲上来,一旦陷入近战肉搏,数量处于下风的数据绝对不是这些家伙的对手。 他抬起了手,晃动旗帜。 滚滚落下的石头停住了,魔兵加速前行。 大公子瞪大着眼睛,默默等待。眼看向上攀爬的魔兵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这才一声令下。 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巨大的滚木沿着斜坡滚落。驻守在此的蜀军将士奋力的举起石头,用力砸了下去。 魔兵被砸得头破血流,哪怕已经成魔,他们也只是凡胎,并不能挡住从高空坠落的石头。 很快,斜坡上的魔兵被清理大半。剩下的魔兵三三两两的爬了这一段斜坡顶端的边缘,被倾斜的削尖木桩挡住,早已准备好的一群持枪蜀军涌了上来,痛打落水狗哪个又不擅长,向下连戳带刺将他们挑翻。 不断有魔兵从林中走出,有的魔兵被摔了下来之后没有死去,于是爬了起来,还欲向上攀爬。 急促的铜锣声响起,这些魔兵满脸不甘,愤怒的朝着上面吼叫几声,这才缓缓退去。 第一波防守,算是成功,大公子松了一口气。 之后,魔兵又来了几波。 他们先是用箭向上射击掩护,然后向上攀登。 不过大公子早已算好,从下往上射,也只有抛射一条路了。 然而这段斜坡的顶端,修建了一个大棚子,棚子顶端结实木质。那些箭夺夺夺的大半射到了木棚的顶端,木棚上面插满了箭矢,可底下的将士却几乎安然无恙。几个拿着木牌的拍开几只漏网之鱼,剩下的照常工作,将石头向下砸去。 和上一次一样,魔兵又一次被击退,让他们再次出现后,已经到了正午。 其中一个体型格外巨大的魔兵举起一张大弓,抽出一支精铁巨箭,尾部拴着绳索,通的一声将箭射了上去,钉在了斜坡顶端的削尖木桩上,一群魔兵奋力一拉,就将那些木桩拉垮了一部分。 然后,其余的魔兵一拥而上。 这一次,他们差点爬了上去,但还是被击退。 地形方面,蜀军太占便宜了,居高临下,而且越往上斜坡越陡,这些魔兵一身的力气发挥不出一半来,如何能胜。 可这一次击退后,大公子却脸色微微一变,因为他胸口微微一震,玉符传来消息,后山有变,速派三百人前来支援。 艮峰后山的路,更加难走,因为那边有大片悬崖。如果想要通过后山登上艮峰,居高临下的打击这片营寨的话,就先要从那大片的悬崖处登上来,那种地方,十个人攀爬恐怕只有三四个能爬上来,而且即便爬了上来也已经气喘吁吁了,根本不成气候。 为了不出意外,大公子派了百人过去守住那边,出于谨慎,他甚至把鬼哭和采薇也一同弄了过去,只为万一那边发生什么意外,他分身乏术之下,鬼哭好掌管大局。 虽然鬼哭不擅指挥,但是能打,判断力很强,而且极有威望,守住那边应该不成问题。 可现在,那边居然让鬼哭亲自求援,可见情况不妙。赶快大公子有了猜测,这里恐怕只是佯攻,是为了拖住他们。而山的那一边,才是真正的主攻。 “金狮子兄弟,快帮我注入一道妖气。”大公子坐不住了,对躲在身后的金狮子叫道,金狮子畏畏缩缩的从大公子身后探出头来,帮大公子往玉符中注入妖气。 后山,鬼哭收取玉符,对周围的人说道:“大公子已经派了援兵,而我们的任务是拖住一个时辰。” 此话一出,五十余蜀军将士精神振奋,更加奋力的向下投掷石头。 而在他们脚下,陡峭的石壁上,一个个魔兵努力的避开从天而降的石头,用尽全力向上攀爬。无数的魔兵密密麻麻的贴在石壁上,让人忍不住叹为观止。 不断有魔兵惨叫着落了下去,或者只是一时手滑,也或者是力气耗尽,但无一例外,下场凄惨,被活活摔死。 鬼哭向下扔下一块石头,将一个魔兵砸的头破血流,这个魔兵眼前一黑,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然后在惨叫声中,撞到了另一个魔兵,双双坠入深谷。 一方不要命的向上爬,一方毫不吝啬体力的向下扔着石头,居然形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不过没过多久,平衡就被打破,一股新的魔兵加入战场。他们体型瘦长,只穿了条裤子,嘴里叼着短刀或者匕首,手脚异常的灵活,手指脚趾却又长又有力。 这伙魔兵似乎是专门为了攀爬而生,他们就仿佛蜘蛛在峭壁中飞快穿行,灵活的避开了从头顶落下的石头,然后爬了上去。 鬼哭见状扔掉了石头,提起长枪就跟这些跳了上来的家伙打了起来。 这些家伙兵刃太短,身上又无甲胄,战斗力极弱,鬼哭只是两个呼吸就连续刺杀三个人,这还是他们太过分散的缘故,不然鬼哭能杀的更快。 其他蜀军将士也纷纷加入进来,没过多久,这一伙如蜘蛛般的魔兵就被剿灭,但是,其他魔兵已经爬了上来。 第二百四十一章 魔枪 杀! 大枪在手中如蛟龙般翻江倒海,左右突刺,挑破一个魔兵的脖子,又刺穿了一个魔兵的脑袋。随后大枪一震,乱颤的枪头瞬间安静。下一刻,整杆大枪翻转,砰的一声将一个魔兵的脑袋砸到了肚子里。 一口气连杀三个,但更多的魔兵从悬崖边跳了上来。 那些魔兵见到鬼哭勇武,却根本不怕,反而怪笑着纷纷扑了上来。 长枪从鬼哭的左右探出,鬼哭身边的蜀军迅速结阵,大叫着先后刺出手中长枪,锋利的枪头或进或退,枪尖扎穿皮肉,带出鲜血,冲上来的魔兵纷纷被刺倒在地。 鬼哭抬手将两个企图飞扑到他们身后的魔兵从半空刺下,和身边的蜀军一同向前推进,一直推到了悬崖边。魔兵被接连刺翻,鲜血顺着大地落到了悬崖之下。 下面的魔兵抬起头来,贪婪的吮着鲜血,眼中红光闪烁,向上爬的更厉害了。 鬼哭挑起数块大石砸翻一路,身边的其他蜀军抛下长枪,将石头掀到了悬崖下。不断有魔兵被砸了下去,蜀军们累得浑身是汗,看着石壁上已经变得稀疏的魔兵,松了一口气,重新端起长枪,上来一个刺死一个。 这边刚刚消停,另一头又传来狼烟。 是在左侧下方,那边有一条不过一尺的艰险的小路,身后是陡峭的崖壁,下方是悬崖。这种地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由采薇带着十个人守着,本该万无一失,如今却出现了险情。 这些魔兵实在不怕死,不但沿着小路而来,还顺着崖壁攀岩而上,爬上来摔死了一半多却也一点不怕,反而看到身边同袍摔死发出嘲笑,笑得十分开心,脑回路完全和常人不同。 可如果光是这些的话,根本无法攻破采薇的防线。因为采薇那边的悬崖更加陡峭,比鬼哭这边更加难以攀爬。 伴随着采薇先后将爬上来的与从小路上来的魔兵打落悬崖,一只豹子妖魔从下面借着其他魔兵的掩护迅速的爬了上来,跳到了上面的平地上。 采薇与它交手的十合,这才找机会一剑打碎了他的头,可是其他魔兵就趁着这个机会爬了上来。 再想把他们赶下去,他们已经站稳了脚跟,眼看越来越多的魔兵爬上,采薇连忙点燃了狼烟。 可是,鬼哭这边拖不出身来。下方原本稀疏的魔兵伴随着新的魔兵爬上来,石壁上又一次变得拥挤。 他们无法威胁到有鬼哭所在的这片防线,可成功的拖住了鬼哭,让鬼哭不敢离开。因为一旦离开,他们就有可能攻下这里。 鬼哭无奈,只好敲响玉符,让采薇实施她的方案。 退! 采薇将一个魔兵连人带兵器劈碎之后,大声叫道。 她身边的十个人向后退去,在采薇的身后重新结阵,挥舞兵刃抵挡。 采薇杀退几个魔兵,大喝一声,一剑刺入了脚下地面。 此处,是她早已选好的一处节点,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咔嚓! 裂缝从剑刃处窜出,迅速蔓延。 轰隆隆!! 脚下大地抖动,伴随着裂缝的蔓延,不断有岩石从悬崖边脱落。 十个呼吸后,抖动的大地停了下来,安静片刻,紧接着,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裂缝不断增多。最后,这一处终于承受不住,崩溃坍塌。 轰! 下方的悬崖石壁,就仿佛被橡皮擦擦过,上面的魔兵瞬间不见了踪影。悬崖底下,烟尘浮动,将底下的魔兵全部覆盖,也不知道伤亡多少。 狼烟停了,警报解除,鬼哭那边松了一口气。 黄昏时,伤亡惨重的魔兵终于收兵。 大公子满头大汗,差点瘫软。 魔兵攻势如潮,根本不在乎自身伤亡,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让他心惊胆颤。防线好几次岌岌可危,好在蜀军的任性超出他的意料,撑了下来。 今天,算是这么过去了。但大公子不敢放松警惕,这明显只是前奏。 渐渐的到了深夜,山外平原,正在举行一场祭祀。 数以千计的百姓被聚集在这里,然后,在火光中,开始一个个被凶残的杀害。 他们很无辜,遭受如此灾祸,原因只是恰好他们住在这里附近。 他们也想过反抗,可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时机,一个个被串在一起,连跑路都成问题,还如何反抗。 魔兵欢腾,冲进人群抢夺血肉,几日前和鬼哭他们纠缠的追兵瑟瑟发抖,不忍直视。而遭受杀害于吞噬的百姓只能像企鹅一般挤在一起,发出嘈杂的哭声。 马去病主持着这场仪式,他闭上了眼睛,贪婪的吮吸着空气。空气中弥漫的怨气,让他心情愉悦。 怨恨孤吧,怨恨孤吧!就这样,更加的怨恨孤吧! 金色的车中,两个小人儿和两个侍女紧紧的抱在一起,作为正常人的他们,看到这一幕自然害怕。 魔兵窥视在这里,窥视着鲜嫩的血肉,只是因为万魔之王的命令,他们不敢靠近黄金马车。 终于,祭坛中的百姓死完了,鲜血铺了一地。 而在祭坛最中间,那个原本与鬼哭交战被杀变成石头的魔影贪婪的吮吸着血肉,开始重新复活。 凝固的脸庞破碎,开始变幻,左右手刀重新化作手掌,在地上一撑,就直挺挺的站了起来。 过来!马去病笑着招手。 魔影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在马去病身前,跪了下来。 马去病抚摸着他的头,一点一点的摸到了他的后颈,然后,手指刺破皮肉,伸了进去。 魔影哀鸣,张开了血盆大口,不断摇头,显露无数残影。 马去病笑着将里面的骨头一点一点的抽了出来,魔影的身形开始收缩,发出更加凄惨的哀鸣。 马去病没有半分怜惜,继续抽了出来,最终,居然完整的抽出了一杆魔枪,而魔影,伴随着最后一丝哀鸣被吸入魔枪之中。 漆黑的枪杆,犹如骨节拼凑。硕大的枪头,仿佛恶鬼利齿,枪尖暗红似乎有鲜血滴出,一张张人脸在枪缨处浮现,吐出黑色丝缕,若虚若实,无风自飘。 这是一杆一看就不祥的魔枪,马去病满意的抚摸着枪杆,魔枪已成,是时候取走鬼哭性命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夜里突袭 夜色浓稠,铃声悠扬,猫头鹰咕咕的叫着。 火堆噼啪作响,晃动的火光中,鬼哭与采薇并肩靠在一棵树的树根下,两人疲惫极了,也顾不得形象,就这样头靠头的睡着了。 周围很安静,睡意弥漫。 两个守夜的蜀军士兵坐在悬崖边,闲聊着,打发着倦意。 后山安静,山前营寨也是一片寂静。 金狮子发出洪亮的鼾声,极有节奏,是最好的催眠曲。 巡逻的士兵尽量的放轻了脚步,在营帐前而过。 营寨外,一棵大树上,暗哨听着鸟叫,吹着哨子回应了一声,然后悉悉索索的下了树,只是一会儿,又有一人上来,替代了他。 山顶,冷风呼啸。 浑身被草木覆盖的士兵纵观整个山峰,目光看向了山外火光聚集之处,透着仇恨,再往远处看去,眼中的仇恨消失,变成了期盼。钱已赚够,如今需要的,是连人带钱一起回去。 再坚持一下,长庚星君说了,再坚持两天,蜀山就会来人,帮他们维持住局势,到时候他们就会轻松许多。 等到半个月后,秦国的大军也会到来,而那时候,他们就能回家了。 山脚下,一片黑暗。 全员成魔的御林军趁夜而行,马蹄踩着了厚厚的树叶上,沙沙作响。抬头看向山上,战马和御林军成员眼中的红光愈发浓郁。 绳索被马蹄碰到,一丝火苗在一片黑暗的树林中被点燃,随后,迅速蔓延。 御林军暴露在了火光之中,下一刻,急促的铜锣声响彻了整座山峰。 “敌袭!” 只是瞬间,夜色下的寂静就被打破。合衣而眠的大公子抓起兵器就冲出了帐篷,火光中,人影交错。 下方,御林军背着林中的大火发起突袭。 他们胯下战马有古怪,即便在陡峭的斜坡处,也依旧奔行如风。 长枪刺出,深深插入地面的木桩被直接拔起。 弓箭手们此时已经顾不得箭矢紧缺了,纷纷对着御林军弯弓射击。长枪手们整齐的呼喝,将手中长枪斜斜的插在了地面,枪尖斜指直冲而来的御林军。盾手向前一步,看着巨浪般压迫而来的御林军拱起了腰,手中盾牌竖起,和一旁的盾牌环环相扣,大吼着向前顶去。 轰! 盾牌破碎,盾手吐血。 长枪穿透战马随后折断,御林军从马背上飞了出来。 阁楼上,射手向下急射。人群中几个御林军抬起头来,取出弓箭对准上面阁楼。 噗噗噗噗…… 射手连中数箭,还来不及发出惨叫,就已经气绝,从阁楼上翻身落下,重重的砸在地面。 大公子看着用自己的命去堵御林军枪口的蜀军,心中滴血。 这支蜀军虽然纪律不如老秦军,但冲击力极强,不失为天下精锐之一。即便在夜间毫无防备的遭受突袭,也能第一时间甲胄俱全的出现在战场,还能迅速的组织起来悍不畏似的朝着敌人发动冲击,不可谓不强大。 因此看着他们如此去送命,大公子如何不心痛。 他迅速召集了十几个投矛手和三十多个射手,让他们埋伏在了第二道防线的门口,然后大声呼喊,让人敲响铜锣,通知第一道防线的蜀军后撤。 第一道防线的蜀军听到大公子的声音,松了一口气。经过多日的磨合,他们已经十分信任大公子了,因此分批后撤。 御林军不管不顾追着蜀军的尾巴冲杀,很快就被引到了门口。 前头十几个冲了进去,还没等后面的跟上,咚的一声,巨大的木闸门落下,将后面的牢牢挡住。 “杀!” 一声令下,早已埋伏至此的投矛手和射手同时发力,短矛与箭矢不约而同的飞向了刚刚冲入第二道防线中的御林军。 人翻马仰,转瞬间十几个御林军就少了一半。 大公子一只手举着火把一只手举着长矛,大声呼喝着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自己,然后率先发动反击。还在撤退中的蜀军见到了大公子,调转枪头,也跟着一同发动反击。 第二道防线中残余的御林军无路可退,被团团围住,无数的枪头在他们面前晃动,让他们无法躲避,也无法完全防御。 这些残余的御林军也没有躲避和防御,而是仗着盔甲坚固端枪对刺,一时间蜀军还真拿不下他们。 就在僵持之际,十几个套锁抛了出来,三个御林军士兵被套住,还想挣扎,却被蜀军将士七手八脚的把他们拖了出来,铁锤伺候。 当当当的声音中,他们身上的盔甲被砸成了破铁,身上骨头被断了不知多少,哪怕生命力比以前顽强许多,也被活活打死。 剩下的御林军中,也有两个因为套锁手忙脚乱,然后身中十几下,被打破盔甲而亡。 此时还在第二道防线中的御林军只剩下五个了,蜀军们个个奋勇当先,长枪铁锤斧头齐上,五个人瞬间没了四个,只剩下其中一个格外凶悍。 一杆长枪水泼不进,一时间不但顶住了数以百计的蜀军,打死打伤了十几个蜀军将士。 蜀军将士们双眼通红,尤其当一个主动用胸膛卡死了那个御林军手中长枪后,那个格外悍勇的御林军也终于走向了末路。 七八杆长枪先后刺穿了他的胸膛手臂大腿,众人合力之下将他拖了出来,然后又有七八杆长枪从他后面刺穿他的身体,将他高高挑起。 即便如此他还没死,强硬的折断了五杆枪。 大公子挤到了前方,一枪刺穿了他的喉咙,将他终结。 众将士纷纷拔出长枪,那个格外悍勇的御林军落到了地上,大公子走上前去,踩着尸体一刀将其枭首,彻底解决后患,这才拿着头颅在火光下一照,顿时就认出了其人,不由得微微失神。 马仲羽,这个没少让大秦头疼的悍将却死在了这里。看他面庞,不知为何,大公子居然觉得他死的很解脱。 剩下被堵在了营寨第一道防线的御林军已经不足为患了,面对已经完全醒来的蜀军,他们的命运已经被决定。 箭如雨,枪如林。 火光中,御林军一个一个先后倒下。等到一个时辰后,第一道防线又重新回到了蜀军手中。 “大公子,您看!” 踩着铺满血肉的大地,大公子来到了斜坡边缘,看着下方已经成了一片火海的山林,他似乎听到了什么,问身边之人:“你们听到了吗?” 其中一个人犹豫了一下,道:“好像……有人在哭喊。” “不是有人,而是有一群人。”另一个开口道。 “看来火中有人,而且是很多的人。” 不由得,大公子冒了一身冷汗。 如果不是他谨慎,每一次对方退军的时候都会去树林中补上陷阱,导致对方触发陷阱点燃了整片树林,然后御林军后面的大部队被火焰包围拦截,后果会如何,不言而喻。 同样,如果不是他选的这个地方是如此险峻,恐怕即便是那点御林军也能让他们遭受重创。 如果不是整个营寨并非常规修建,而是一层又一层,仿佛梯田一般修建了一重又一重的防线,恐怕根本就等不到其他还在熟睡的蜀军将士清醒集合,就已经被打散了。 如果不是蜀军足够悍勇,面对偷袭依旧冷静…… 如果不是今夜的星光还算明媚…… 如果不是蜀军每个人都足够强壮,罕有夜盲症之人…… 如果不是如今的蜀军将士信任他…… 如果,如果这么多的如果之中,有一样没能达成,他面临的很可能就是败亡的结局,今夜实在是太险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速去速回 大火烧了足足小半天,让蜀军休息了小半天,也让马去病的计划推迟了小半天。 营地休整完毕,蜀军将士精神充沛,昨夜的御林军突袭,让蜀军人员损失不小,却也送来了许多装备。 鬼哭与采薇从后山来到了营地,看着下方火已渐小,身后的将士磨刀的磨刀,活动筋骨的活动筋骨,一场大战的气氛开始变得浓烈。 “丫头。”鬼哭扭头看向采薇,轻声唤道。 “什么?”采薇有些疑惑的看向鬼哭。 “风长老通知我,清风剑主提前来到,你去接一下他吧!” “清风?”采薇脑海中浮现了一张抽风的脸,疑惑的问道“他为何会提前来到?” “你也知道他那个性格,所以提前去接一下吧,好歹别让他跑丢了。他能提前来到,也能帮我们缓解许多压力。” 采薇警惕起来“你该不会是想支开我吧?” “你知道我的性格的,我绝对……” “一遇到危险,你总是会支开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采薇直勾勾的看着鬼哭,鬼哭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好在这时候大公子及时前来解围“什么,有剑主提前来到,太好了,还请采薇姑娘快点把剑主带来,我等也好轻松许多!” 采薇略显迟疑,周围其他蜀军将士也开始起哄“采薇姑娘,任务重大,我等的性命可就交给您了。” 采薇看向鬼哭“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鬼哭把玉符递给了采薇“你可以问风长老。” 采薇敲击玉符,很快,那边传来响应。鬼哭没有骗采薇,清风剑主真的提前一步到达了这边,现在已经到达了余泽的边缘。至于提前一步的原因,却让人哭笑不得,半夜三更出门撒尿,结果就跑丢了,等到他联系风长老的时候,已经几乎快穿过余泽了。 采薇眉头松开,看着一双双期盼的眼睛,用力点头“那好,我就跑这一趟。” “金狮子兄弟。”鬼哭叫道。 金狮子一脸懵逼,然后才反应过来鬼哭在叫自己,于是问到“鬼哭兄弟,有啥事?” “你脚力好,拜托你陪着采薇跑一趟,成吗?” “嗨,就这事。”金狮子拍着胸脯答应,开始现出原形,活动筋骨。 采薇跨上了狮子的背,心中有些不安,于是再一次嘱咐鬼哭“一切安全为重,别太拼命。” “放心!”鬼哭拍的胸脯保证“我不会有事的。” 采薇心中叹息,就是这样她才不放心啊! “丫头。” “嗯?” “速去速回。” “嗯!” 金狮子高高跃起,载的采薇几个纵跃又跳下了斜坡,又是几个纵跃就跳进了火海。 现在的火比起昨夜已经小了许多了,因此穿越这片火海对于金狮子来说并不难。 火海之间的间隙,在金狮子的眼中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火圈,而他,只是带着人跳过一个又一个的火圈罢了。 火海的外围,一群疯魔组成的魔兵魔将正在积极的扑灭着火焰,看见一头狮子突然从火海中冲了出来,给吓了一跳,然后兴奋的举着刀枪围了上去。 但这只狮子实在灵活,东窜西跳硬是避开了一个数不尽的刀枪,连续几下从一群魔兵魔将头顶跳过,逃之夭夭。 金色的大车旁,马去病带着一对儿女席地而坐,周围被魔兵魔将围得严严实实。 只见马去病拿了一本书,念了一段,小太子远儿便跟着念一段,而公主环儿低着头,正在绣着什么。 这幅场景,俨然夫慈子孝,一家三口和谐。 马去病觉得很满意,他喜欢这种这种大战之前宁静的感觉。 念着念着,马去病突然停了下来,合上了书,道“好了,远儿,这一段你记住了吗?” 小太子有些害怕的看了一眼马去病,然后低下头来,低声道“父皇,远儿记住了。” “那背一遍。” “是。”小太子开口背书,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记住,又或者太紧张了,吞吞吐吐背了几句就背不出来了。 “后面呢?” “记不住了。”太子声音越发的颤抖,整个人也跟着抖了起来。 “既然没有记住,那为何要说记住了。”马去病双手一撑,缓缓的站了起来,阴影将小太子覆盖,小太子颤抖得越发厉害,最后失声哭了出来。 公主放下了针线,眼中带着惊惧,心中犹豫。 马去病一招手,魔枪飞了过来落入了马去病的掌心。 伴随着呜呜风声,枪尖突然出现在了太子的鼻尖前方半寸,太子瞳孔微张,一股腥臭涌入鼻腔,耳中传来阵阵可怕的哭嚎咒骂,一圈圈鸡皮疙瘩以鼻尖为中心荡漾开来。他大吸一颗凉气,身体向后一仰,连忙让自己远离那可怕的魔枪。 “你骗孤,你为何要骗孤?”马去病咆哮质问,手中魔枪向前一递,差点刺中太子面庞,低沉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中传出“真想杀了你啊!” 太子被吓得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公主再也坐不住了,扑了过来,用力的抱住了马去病的腿“父皇,不要啊,弟弟只是不懂事!” “你……” 马去病抬起了手中的枪,就要落下,公主和太子浑身僵硬,只等命运的审判。 外面突然传来阵阵喧哗,马去病皱着眉头放下了枪,问不远处的一个魔将“发生了什么事?” “属下这就去问。”魔将匆匆离开,没过多久又回来了“启禀陛下,是一个人骑着一头狮子从从山上冲了下来,现在已经逃往余泽去了。” 马去病听闻大怒“你们都是废物吗,一个人一头狮子都拦不住?” 这个倒霉的魔将连忙跪下,心中冤屈,却不敢反驳,马去病身为万魔之王自然喜怒无常,他可不敢去触马去病的眉头。 “陛下,这可怪不得他。”梁去伪从外边走来,道“实在是因为那头狮子太能跑跳,也太过狡猾,而他们能力有限,挡不住也是正常。” “能力有限?”马去病心生不妙“难不成鬼哭跑了?” “鬼哭没跑,跑的是一个女人。” “那便好。” 听到马去病和梁去伪的对话,倒霉的魔将觉得自己的命保住了,心生喜悦,不由自主的翘起了嘴角。 马去病见到他笑,抬起魔枪就砸碎了他的头。 血肉溅了太子公主一身,公主双眼一翻晕了过去,太子低着头,像是一只鸵鸟,双眼死死的闭着,牙齿都快被咬碎了。 “轻松多了。”马去病自言自语,问道“火势如何?” “快熄灭了。” “那便好,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马去病将魔枪扔给了梁去伪,然后提着太子公主上了车。梁去伪不雅的耸了耸肩,坐在了驾驶位上,马鞭一抽,野牛哼了一声,迈开步伐,车轮缓缓滚动。 。 第二百四十四章 初次交手 艮峰半山腰处,眼看采薇走远,鬼哭左右抱拳:“兄弟们,多谢了。” 大公子拍了拍鬼哭的肩膀,笑了笑,没说什么。而周围蜀军将士之中一个都头笑道:“哈哈,鬼大人,可别提什么谢不谢的,说句实在话,每次看着采薇姑娘冲杀在前,我们跟在后面,那个什么尊严啊,全都没啦!她离开了正好,我们巴不得她早点走了!” “是啊是啊,采薇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强了点。” 众人笑着闲聊起来,没聊多久,就听到大公子高声喊道:“所有人就位,他们来了。” 林中大火熄灭大半,还有些残余的,被推倒在地。 大地颤抖,白灰漫天,魔兵魔将再次袭来,比起昨天夜里,更加凶猛。御林军打头,后面魔兵魔将妖魔一大堆潮水一般涌来。 众人心惊,昨天夜里他们就来攻过一次,只是自己这边运气好,陷阱起到了作用,一场大火让只有一部分御林军冲了上来。 现在看到对面真正的实力,不由得心中随着大地一同震颤。 眼看对方冲到近前,没什么好说的,滚木擂石招呼。 战马摔倒,魔兵魔将被砸成肉泥,不过还有人幸运的冲了上来。大公子拿出了杀手锏,一袋袋沙子被刀割开,然后洒了下去。 这倾斜的陡坡本就不好爬,一袋袋沙子洒了下来,让本就不好走的路更加难走。 于是,无数的魔兵魔将摔倒,沿着陡坡狼狈不堪的滚了下去。 可是…… “杀!” 对手终究不是人,还有一部分魔兵魔将格外擅长攀爬,他们飞快的爬了上来。 “准备!” 众人挤在了第一道防线边缘,纷纷将弓拉成满月,冰冷的箭头散发着寒光,对准了下方。 “射!” 咻咻咻…… 无数的黑影一瞬而过,冲上来的魔兵魔将身上迸溅血花,然后咕噜噜的滚了下去。 一排射完,迅速后退,第二排补上,后面还有第三排第四排。 一波波的箭雨接连不断,一下子就将气势如虹的魔兵魔将们给镇压了下去。 鬼哭箭术也挺高超,足以被称得上一声神射手,但他没有加入其中。而是在第二道防线的马厩中,细心的擦拭着一杆大枪的铁枪头,然后把一个铃铛挂了上去。 拍了拍凑过来马头,给它喂了一把豆子:“吃吧,这是最后一口了,以后很可能都没了。” 叮当! 铃铛摇晃,鬼哭双眼一眯,翻身上马。战马感受到了波纹传入体内,双蹄高高扬起,兴奋嘶鸣! 来了! 天上猛然一黑,鬼哭扬起头,看到了一朵乌云,一朵箭做的乌云。 他轻轻一夹马腹,跨下战马一下子就窜了出去。 夺夺夺夺夺夺…… 一瞬间,第一道防线就成了刺猬。 十余人被射翻在地,有的死了,有的受了重伤,咬着牙,一声不吭,生怕打击了士气。 大公子推开了面前的几扇盾牌,抬起手抓住了脑袋上方的一根绳子用力一拉,顿时,木棚顶部的木板直接就翻了个个。 “兄弟们,箭来了。” 刚才他们射出了所剩的一半的箭,而现在,这些箭回来了。 “哈!” 将士们发出欢呼,一群汉子踩着小凳抬手用力扯下插在头顶的木板上的箭,将还能用的交给了身边的同伴。 “嗷!” 一个庞大的身影从斜坡下跳了上来,跳到了木棚上,让整个木棚剧烈一晃,看起来可能随时垮塌。 木棚中的射手很冷静,继续向下射击,大公子扭过了头,看向了后方。 后面,满地插满了箭矢,黑色的箭杆微微颤动,白色的箭雨柔和的飘扬。看起来,就像是平整的砂石地上长满了野花。 马蹄重重踏过,箭杆破碎,白色的羽毛脱离了箭杆,飘到了空中,被风卷起,卷到了马腹之下。 鬼哭来了,头顶的那个家伙完全不用担心。 果然,头顶发出愤怒的咆哮,刚才还在地上的战马一跃而起。半空中,鬼哭刺出了手中的大枪。 噗! 鲜血从木板的边缘落下,然后头顶咚的一声,一个身上浑身鳞片半人半兽的家伙身上插满了箭矢从木棚上跌落在了地上。 而他的脖子被撕开大半,鲜血潺潺而出,不一会儿就形成了一个血泊。 数十支箭都没能要了他的命,却被鬼哭一枪夺走了性命。 刚刚跳上木棚子的鬼哭又一次跳了下来,手中的枪往地上一戳,就把那个巨大的尸体挑进了木棚,然后头也不回的迅速离开。 下一刻,漫天的箭雨落下。 两个汉子扑了上来,迅速拔下尸体上的箭矢。 下方,一头野牛拖着车缓缓的来到,车轮碾压着满地的灰烬,在后面留下了深深的车辙印。 梁去伪从驾驶位上跳了下来,车门打开,马去病走了出来,抬头看向上方,伸手抓住了飞来的魔枪,一道黑影从魔枪中射了出来,飞上了天空。 马去病闭上了眼睛,通过那道不断扭曲的人形黑影观察着营寨中的情况。 他看到了插满箭矢的木棚子,看到了木棚子中拥挤的人群,看到了由一道又一道防线组成的营寨,猛然间,他看到了鬼哭。 鬼哭似乎有所感应,一枪挑起地上的一支断箭,施展巧劲,通过大枪将断箭甩了过来。 噗! 眼前一黑,马去病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没了刀还这么厉害,真不愧是鬼哭,但可惜,今日你必死!” 说着,他扭过头看向梁去伪:“你觉得孤说的对吗,孤的爱卿。” “陛下说的是。”梁去伪微微弯腰。 “今日收拾了鬼哭,接下来……爱卿,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了,嗯?” 梁去伪心中苦涩,道:“陛下还是解决眼前之事为好。” “说的也是。”马去病微微一笑,手中魔枪一震,再一次射出一道扭曲的人形黑影。 黑影发出惨叫,咒骂道:“马去病,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马去病眼中寒光闪烁,伸手一抓,那道黑影浑身就燃起了熊熊烈焰,一下子就扑到了第一道防线的木棚子上。 “该死!”大公子暗自骂了一声,然后大叫道:“我们撤!” 众人纷纷顶着盾牌从木棚子里撤了出来,下一刻,木棚子被火焰吞噬。 “不好,老蒙他们还没出来。”有人惊呼,木棚子里,一片火焰之中,几道人影若隐若现。 被称之为老蒙那个士兵冲外面苦涩的笑了笑,扔下了弓箭,拿出腰间利剑,怒吼一声,带着几个刚才被射伤的伤兵朝着下方斜坡跳了下去。 咔嚓一声,木棚倒塌。 老蒙一头撞进了魔兵魔将之中,只坚持了片刻就被淹没。 一团团的血雾炸开,无数双脚踏过,满是灰烬的大地上,一只被撕扯得只剩半截的手紧紧的拽着一把利剑,剑刃上,还挂着一丝鲜血。 :。: 第二百四十五章 力战七魔 七个强壮并且擅长跳跃的妖魔率先跳了上来,高高的越过了还在燃烧的木棚,他们都原本是生活在泰山之中的妖怪,由于实力不强不弱并且还低调,所以生活还算安稳。 只是,倒霉的遇到了马去病,成了妖魔。 “吼!”半人半羊一丈多高的妖魔发出愤怒的咆哮,冲到了最前头,他憎恨着人族,就是因为这些家伙,他才会变成如此模样。 憎恨已经浓郁成了黑雾,遮蔽了他的双目。他强壮的双臂高高举起了海碗大小的木棒,大步朝着正在撤退的蜀军将士冲去。 脚下插在泥土中如秧苗的箭矢纷纷折断,头顶那粗壮的木棒被他挥舞得呜呜作响。 负责殿后的将士举起了盾牌,冷汗从头盔中滴落下来划过脸颊。 这么大的木棒,一棒子下来,也不知道要断多少根骨头。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从一侧传来,半人半妖的妖魔扭头看去,做大的枪头瞬间占据整个视野。更新最快电脑端: 第二百四十六章 防守艺术 第一道防线被攻了下来,但损失惨重。不过,马去病明显并不在意,他更在意另一件事。 “咱们的大公子居然没死,这可就有意思了。” 在马去病的梦中的未来里,这个时候,大公子应该已经失踪了,而后来,也没了他的踪迹,据说是在被追杀的途中伤势恶化而亡。 所以,他也就放松了对于大公子的追杀,转头带兵去了泰山,没想到现在居然在这里见到了大公子,而且很显然,大公子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完全不影响行动。 “既然如此,那就再杀你一次吧。”马去病自言自语,想到开心之处,更是笑得浑身乱颤。 他扭过头,对身后的梁去伪道:“保护好孤的远儿、环儿。” 梁去伪微微躬身:“臣会保护好太子与公主的。” 马去病点了点头,带着人朝着上面走去。 营寨中,第一道防线与第二道防线仿佛梯田一般,防线之间,有着将近一丈多高的落差,还挖了一道两丈宽一丈深的壕沟,直接将落差增加到了两丈。第二道防线面对第一道防线的边缘,又用土石木头修建了一道一丈高的墙。 这样,就直接相当于第一道防线与第二道防线之间,有了高达三丈的城墙,再加上第一道防线本身空间有限,稍微大型一点的攻城器械根本就施展不开,所以其防御能力绝对足够强悍,如果对付寻常军队,只要墙内物资充足,还有间谍,墙外即便有一万人也无法打下这里。 可是,他们面对的是疯魔妖魔组成的军队,不能以常理度之。所以,在大公子的指挥下,他又丧心病狂的在墙上增加了阁楼、箭塔,收集来的粪便也被运到了墙上,烧成的滚烫的金汁。墙的下半截墙面被打出一个一个的小孔,小孔后面有枪手埋伏,随时可以将手中长枪透过小孔刺出。 这就是秦国祖传的防守艺术,如果说梁去伪的防守艺术是将现有的物资人力发挥到极致,榨干每一分潜力,更注重将你的个人魅力与指挥。那么秦国的祖传防守艺术很显然就更注重前期的准备了,他们会珍惜每一份时间,用尽所有资源,全力去修筑防御工事,然后凭借精良的兵员坐镇,按部就班的防守。 一个上限极高,一个下线极高,说不准谁更强,但很显然,很适合此刻面对这种情况的蜀军。 魔兵魔将们看了一眼两张多高的墙,然后一窝蜂的涌向了门口的斜坡,挥舞着兵器去砸沉重的闸门。 闸门里面,蜀军将士挺着两丈长的长矛,架在闸门上对外疯狂刺杀,矛头染血,不断有魔兵魔将倒下。 不仅如此,头顶阁楼上的士兵将烧的滚烫的金汁倒了下来,一股恶臭弥漫,魔兵魔将越发损失惨重。 但他们不是凡人,他们是疯魔,是万魔之王的臣民,只要万魔之王在他们身后,用权威压迫,他们就无所畏惧。 越来越多的魔兵魔将涌了上去,双方隔着门僵持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只听到咔嚓一声巨响,门口的缓坡轰然倒塌。 原来,缓坡外表看是泥土垒砌而成,可实际上,里面却是木架子,木架子底下还有个大坑,大坑中全是削尖的木桩。 木架子并不结实,一定重量之下,这一道斜坡很安全,可是超过一定重量,木架子就会垮塌破碎,上面的人自然就会掉落下去。 魔兵魔将在坑里惨叫连连,后面的魔兵魔将呆住了,不知所措。 门口的蜀军将士松了一口气,他们开始由衷的感激采薇,采薇的那口剑,砍在地上就是一个大坑,挖坑打洞还真是好使,即便一百个男人也比不上她一个人。 没有她的贡献,这座营寨的防御力起码下降三成。 眼看没有办法从门口突破,呆了一会儿的魔兵魔将扭头又将梯子抬了上来。 阁楼上的射手赶紧将目标对准了抬着梯子的魔兵魔将,然而魔兵魔将这边也有射手,而且更多。 整个一二道防线上空都弥漫着接连不断的破空声,黑色的箭矢白色的箭羽飞蝗般来往穿梭。 无数的箭被射上了阁楼,被射到了第二道防线之中,有的甚至被射入了第三道防线,蜀军这边理所当然的被远程压制。 箭雨压制一直持续到了梯子被抬到了墙下,然后魔兵魔将们又一次遭遇的困境。 由于墙下那两丈宽一丈深的壕沟让这道墙在外面看的时候明显矮了一截,所以他们预计不足,匆匆忙忙造出来的梯子直接就短了一截。 一个魔兵跳下壕沟,把梯子架在了墙上,飞快的爬了上去,途中艰难的躲过从墙里刺出来的长枪,然后抬起头,看着头顶的阁楼呆了一下。 他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记忆中从未遇见过如此尴尬的情况,让他一时间手足无措。 剩下的惨叫声传来,因为他呆了这么一下,紧跟着他下边爬上来的魔兵停了下来,无法躲避的他被长枪刺中,肚子被开了个大洞。 这个魔兵看了一下手中兵器,又看了看倒在壕沟里抽搐的同类,干脆扔掉了兵器,强壮的大腿一蹬梯子,双手抓住阁楼护栏边缘往上爬。 然而还没等他爬进阁楼,就被一刀割了喉,一头栽了下去。 看着魔兵魔将的表现,大公子心中苦涩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仗,他也是第一次打。 在人族之中,没有人会打这样的仗,首先士气就撑不住,然而大周的这些魔兵魔将却全然没有问题,他们只是一个劲的往上冲,用性命换来时间,这才让大公子布置的第一道防线如此快的被攻占。好在这些魔兵魔将也不是没有缺陷,他们似乎智力有了问题,一遇到意外的情况,就容易发呆,从而错失很多机会。 “大公子。”鬼哭的声音在大公子身后响起。 “鬼哭兄弟,怎么了?”大公子疑惑的问道。 “后山出事了。” 大公子扭头看去,后山那边冒起了狼烟。 “我要去一趟吗?” “不用。”大公子看向源源不断冲来的魔兵魔将:“那边很可能是佯攻。” “如果是主攻呢!” “那就只能等死了。”大公子苦笑:“守住这里就已经如此艰难了,如果再分兵,只能死得更快。” “有妖魔!”一个士兵大叫。 一只魔狼一跃而起,似乎想要直接跳上阁楼。阁楼中的士兵连忙举起刀枪,鬼哭也赶紧提着枪赶了过去,然而那头魔狼很显然对距离以及自己的力量估计不足,一头撞在了墙上,栽倒在墙下的壕沟中,众人松了一口气。 墙外,一头头魔狼出现,它们红着眼睛呲牙咧嘴蠢蠢欲动,其中一头最大的魔狼背上,一个一身道袍的道士手中的剑遥遥的指向了这边。 第一百四十七章 魔狼道士 狼背上的道士发出嚎叫,魔狼跟着一同发出嚎叫。叫声刺耳,叫得墙上的众将士心头发寒。 随后,魔狼冲锋起来,前方挡路的魔兵魔将连忙让开的道路。 每跑一步,魔狼们的肌肉就膨胀一分,当这群魔狼靠近第二道防线的墙时,整个已经壮了一圈。 砰砰砰砰…… 坚实的地面印出了脚印,满地的沙子高高扬起,一共十五头魔狼整齐划一的跳向了墙上的阁楼。 阁楼中的将士们纷纷射出了手中的箭,没有弓箭的,则举起了刀枪,对准了跳来的魔狼。 噗噗噗噗…… 血花绽放,血滴在半空中如雨点般洒下。 魔兵魔将们扬起头,痴痴呆呆的看着从头顶越过的魔狼,看着这十五头魔狼一头撞向了迎面飞来的箭矢,然后毫无意外的被箭矢穿透皮肉。 两头魔狼比较倒霉,一个被射中眼睛,一个被射中鼻头,还在半空中的时候就失去了意识,一头撞在了墙上,墙体一颤,咔嚓的骨裂声让人毛骨悚然,一个扭断了脖子,一个撞得头破血流,向下落入了壕沟之中。 砰! 沉闷的声音让人忍不住眼角抽搐。 而剩下的,无一例外的撞向了阁楼,面对迎面刺来的长枪,他们在半空中微微调整身姿,然后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不断有枪杆折断,木屑飞舞之中,四头撞在了阁楼的护栏上,而剩下的冲了进去,和里面的将士撞成一团。 撞在护栏上的四头魔狼其中一个还在半空的时候就死了,撞在护栏上时发出啪叽一声,接着,紧贴着墙壁,向下滑落,在墙上留下了一条血色痕迹。 剩下的三头都撞破了护栏,不过这时候他们也已经差不多到了极限,头晕目眩,分不清东南西北。 其中两个还没爬起来就被乱刀砍死,而剩下了一个刚刚勉强站起,就被两杆枪戳中身躯推了下去。 哗啦一声,一个士兵和魔狼抱在一起,从墙的内侧滚落下来。 藏在墙下面的将士们蜂拥而至,有的拖住士兵,有的端着枪对准魔狼。 魔狼咆哮,张牙舞爪,然而落单的它紧跟着就被乱枪戳死。 刚才和魔狼抱在一起的那个士兵被拖了出来,只可惜整个上半身一片模糊,已经没了气息。 阁楼中,已经乱成了一片。 鬼哭一枪戳死一头魔狼,然后却被其他士兵挡住去路。 面对这种情况,阁楼太窄了。 “弓箭,弓箭……”鬼哭放声大叫,很快一支箭一张弓递到了他的手中,他将枪扔给身旁之人,弯弓如满月就是一箭穿过人群,将一头肆虐的魔狼射翻。 然后,目光透过人群与魔狼,看向了那个诡异的道士。 道士冲鬼哭咧嘴一笑,然后放声嚎叫,伴随着他的嚎叫,魔狼又有变化,它们长出了手指,肩膀变宽,一把捡起地上的武器或者夺来武器,收缩在了一起。 看样子,是打算把自己当做一颗钉子,死死的钉在此处。有了他们这颗钉子,底下的魔兵魔将们想要上来,就不那么难了。 “不好!”鬼哭心中大叫不妙,从身边之人拿过一支箭,又射出一箭,却被一个魔狼用盾牌挡住。羽箭插在盾牌上,箭尾颤动,那个道士躲在魔狼身后,放肆大笑。 “蹲下!”大公子的声音在此时是如此洪亮,听到大公子声音的将士们没有半分犹豫,直接蹲下。 鬼哭眼前一亮,抛下弓箭踩着前方之人的肩膀就朝着那边冲了过去。 “枪!” 身后传来叫声,鬼哭耳朵一动,听到了身后的破空声,也没回头,抬手就接住了枪。 躲在魔狼身后的道士脸色大变,又叫来两头魔狼,三头魔狼举着盾牌将整个阁楼堵得严严实实。 “死!” 冲到近前,鬼窟双脚还未落地就一枪刺出。 噗! 无论是盾牌还是魔狼都纸糊的一般,被一枪穿透。 这个道士只看到一道红光从一头魔狼的背后透出,然后这道红光红光就无比精准的击中了他的胸膛,顿时眼前一片鲜红,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 鬼哭用力的抽出了枪,道士捂住了胸口,还想自救,却听到砰的一声,胸口炸开! 道士身亡,直挺挺的向后倒下,一块牌子从他衣服里甩了出来,落在地上叮当作响。 这群魔狼瞬间被打回原形,尖叫着从阁楼上跳了下去。 鬼哭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牌子,脸上一下子变得阴沉万分。 天师府,铁牌! 轰! 身后一声巨响,鬼哭回过头,就看到阁楼的屋顶被掀飞了出去。 一个穿着道袍,青面獠牙,骨头外露,俨然已经骨包肉的道士砸穿屋顶后落在了阁楼中,提着一面巨斧挥舞之间就把两个蜀军将士腰斩。 他一路向前横冲直撞,一时间无人可挡,而他的目标正是大公子。大公子连连后退,但很快就发现自己身后全是人,已经退无可退。 巨斧当头,大公子挺起手中的枪打算临死前刺对方一枪。而大公子身后的五丈外,鬼哭奋力掷出大枪,红缨处的铃铛叮叮作响,从一众蜀军将士的头顶飞过。 夺! 大公子手中一顿,只感觉自己一枪刺在了厚实的盾牌上,只刺进了半寸又停住了。 劲风吹过面颊了,大公子瞪大着眼睛看着已经将自己的视野劈成两半的巨斧,心中绝望。 身边的蜀军将士没能力救他,而有能力救他的鬼哭,却还在五丈开外,这么短的时间内也冲不过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右侧视野突然出现一道黑影。 叮! 火花四溅! 巨斧从大公子的左侧过去了,一斧劈碎了旁边的护栏。 而大公子的眼珠子却向右侧看去,这才看清是一杆枪,这杆枪被高高弹起,正在朝后面飞去。 脸上露出苦笑,大公子用力的拔出了卡在眼前这个骨包肉道士身上的长枪,然后再刺,一击刺向这个道士的面门。 道士却狞笑着收回了斧头,任由大公子一枪在他脸上留下一条血痕,重新抡起一斧劈下,这一斧当真快如闪电,大公子只来得及一侧头,就被一斧劈进了肩膀。 “看来我会死得很惨。”大公子心中想着,他已经想象出自己被一分为二的惨状了。 背后一痛,鬼哭从后面一枪穿透了大公子的胸膛,枪尖点在了斧柄上,斧柄折断,而斧头力尽,卡在了大公子的肩膀上。 大公子跪在了地上,鬼哭从他体内抽出大枪的同时一枪挑掉了卡在他肩膀上的斧头。 斧头打着旋儿飞了出去,正中骨包肉道士的脑门。 大公子被人拖到了一旁,他低下头来看着伤口黑血喷涌,觉得万分奇妙。 鬼哭的那一枪,让他的伤势并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现在虽然还站不起来,却也没了性命之危。 第二百四十八章 更高更大 鬼哭经过大公子的身边,顺势一枪划过他的脖子,伤势又好一分。 “节约体力!”大公子嘱咐,他知道对于鬼哭来说活人刀有多耗体力。 鬼哭点点头,朝着那个骨包肉道士逼去,道士扔出半截斧柄,却不想被鬼哭抓住的机会。 鬼哭侧身闪过斧柄,同时单手执枪一枪命中他的眉心。 枪尖与斧刃摩擦,斧头再一次飞了起来,落到了墙下。 这一枪太快了,道士不可思议的瞪大着眼睛,他到死都没明白自己是如何中这一枪的。 砰! 有一个道士倒下,鬼哭一枪挑过他的腰间,叮的一声一块牌子飞了起来。 天师府——银牌! 实在是糟糕! 现在鬼哭确定天师府中有一部分人也成了魔,成了马去病的爪牙,心中叫糟。 天师府的人可不是普通人,他们成了魔,那就叫做妖魔、魔头了,比起普通人疯了之后变成的疯魔,实力更强,更加聪明狡诈,而且还有一部分拥有神通。 有神通和没神通,根本就是两码事。 轰! 猛烈的爆炸声传入耳中,气浪刮过头皮,碎片打在身上,脚下墙体晃动,旁边相隔两丈的阁楼屋顶被砸得粉碎。 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从破碎的屋顶坠落,鲜血洒得底下的人满身都是。 鬼哭看向了外面,在外面,一个身高超过一丈,仿佛巫族人一般的巨人鹤立鸡群。 但他不是巫族人,而是魔。一袭破烂的道袍系在腰间,露出长满黑毛的胸膛,他的手很长,即便站直了身体也能轻松的摸到膝盖。 他随手抓起身旁的一个疯魔,轻松的把这个疯魔拎起来在半空中转了一圈,蓄力,下一刻,他的手臂就像投石索一般甩出,而被他抓在手中的那个疯魔,犹如炮弹砸向了鬼哭。 鬼哭看了一眼炮弹一般飞来的疯魔,接着就不再理会,而是透过飞来的疯魔看向的那个腰间系着道袍的魔头。 轰! 面前的护栏瞬间破碎,无数的碎片噼里啪啦的朝着四面八方打去,一张已经面目全非的脸穿透了护栏,在鬼哭身前一寸处停了下来,然后瘫软下去。 腰间系着道袍的魔头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手艺,咧嘴笑得很开心。 而鬼哭,打量着他的胳膊。他的胳膊很柔软,能像蛇一般灵活的卷曲,肌肉蠕动之间带来了远超人想象的力量。 看着他那双胳膊,鬼哭陷入了回忆。 那是在一个叫做云阳县的县城以南的荒野之处,那时候陈虎头还活着,鬼哭与蜀军先锋营在一起,赶了一天的路,人困马乏。 眼看天以黑,无法再走了,今天是到不了县城了,无奈之下,只好停下,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好安营扎寨。 就在一条被冻结的大河边,他们见到了一座小竹楼,小竹楼中走出了一个身穿道袍的人,他自称飞鱼道人,隐居在此。 这是一个很热情的家伙,也是一个真正有本事的家伙,见到这么多人来到了自己的住处,不但不害怕,还热情的招呼他们。 并且决定捕鱼招待众人,要知道那时候天寒地冻,有些地方大雪厚得可以埋人,河面更是完全结冰,厚实的冰面坚硬如铁,一刀砍上去也只能留下一条印子。 可接下来,鬼哭他们就大开眼界了。 只见飞鱼道人不紧不慢的挽起袖子,到屋里的一个箩筐中拿出了一块鹅卵石握在手里。看他的样子,居然是想用鹅卵石砸开冰面。 这怎么可能? 众人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他却当其他人不存在,站在河边,仿佛一根旗杆矗立,飞扬的衣摆就犹如飞扬的彩旗。 他岔开了腿,下一刻,所有人不都不由得瞪大了的眼睛。飞鱼道人的手,活了。 就像是一条蟒蛇一般蠕动,带着握在手中的鹅卵石,晃动着。随后,他的身体也跟着一同晃动了起来,动作的幅度越来越大,而他的双脚,却始终死死的钉在地上,就像是钉在木板上的钉子。 猛然间,伴随着肩膀的剧烈晃动,他的整个背脊都与地面平行,那条活过来的胳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就像是拿鞭子抽在了空中。 动作很迅猛,可手法却如何。 而他手中的鹅卵石,在他手掌中滚动了一圈,最后被他手指指尖拨了出去。 鹅卵石飞速的旋转着,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砸在了冰面上。 人们只听到了轰的一声,冰面就被砸了个大窟窿,水柱从窟窿中窜了出来,一同飞出来的,还有被震晕了的大鱼。 那是一顿丰盛的晚餐,后来通过交谈,鬼哭了解到,他这一招是他自己发明的独门道术,被他称之为乾坤一掷,能将扔出的物体扔出百丈远,并且赋予其巨大的破坏力。 只可惜,这门道术进一步完善,飞鱼道人不止一次叹息自己太矮了,如果再高一些,手掌再大一些,这门道术的威力将会更大。 剧烈的呼啸声将鬼哭从回忆中惊醒,一道黑影直扑面门。 嗤啦! 撕布一般,鬼哭抬手就一枪撕开了朝着他直飞过来的疯魔。 轰轰两声,被撕成两半的疯魔穿过阁楼,飞出了五六丈,先后撞击在了地面上。 枪头直颤,挂在上面的铃铛晃动,叮当作响。 已经成了魔的飞鱼道人嘎嘎的笑着,他明显认出了鬼哭,大声叫道:“鬼哭,你看,我长高了,哈哈哈哈哈哈……” 一边叫着,他一边随手向身旁扒拉着,这一次没有抓到疯魔,却抓到了一杆枪。 他也不在意,手臂再一次活了起来,双腿岔开,钉子般钉在地上,身躯晃动,尤其是肩膀,更是带动着整条手臂。 原本舒展的手臂猛然收缩,肩膀瞬间翻转,腰背同时发力前躬。 咻! 手中的枪瞬间不见了踪迹。 扔枪,可比扔人过来更具威胁。 足足一丈多长的枪,就仿佛凭空消失了,可见其速度有多惊人。 一圈圈的波纹在半空扩散,而等到人们看到波纹的时候,那杆枪早已到了鬼哭面前。 然而,鬼哭只是迅速的一摆枪头,就挑剔了被扔过来的枪。 咔嚓! 被扔过来的枪瞬间拦腰而断,一部分插在了阁楼的柱子上,一部分洞穿了阁楼的地板,微微颤动。 “咦,鬼哭,你居然能看得清,这可不好。”飞鱼道人收起了笑容自言自语,从腰后布袋中摸出了一个成人拳头大的铁球,脸上的笑容又重新绽放,嘴角裂到了耳根,露出了满口锯子一样的尖牙:“既然如此,只好把这个礼物送给你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炸了 鬼哭看着飞鱼道人神情严肃,飞鱼道人看着鬼哭,脸上挂着猖狂的笑意,随意的抛着手上的铁球。 然而,一场对决即将展开的时候,大公子却突然出现,他用力的拽住了鬼哭的胳膊:我们撤。 撤? 鬼哭显得很不解。 大公子无奈的解释:你的对手不是他,而是他们所有人,别被他一个人吸引了目光,看看周围吧! 周军的一群魔兵魔将之中,可不止一个妖魔魔头。 第一道防线要比第一道防线短一些,但也挺长的,鬼哭只能管到其中的一成都还不到,毕竟他只有一个人,再厉害,手中的枪最远也只能刺杀两丈之内的敌人。 所以,鬼哭守住了这一片,而其他地方,伴随着数十个实力强大的妖魔以及魔头出手,连带着一部分的魔兵魔将也开始在付出数百条性命之后终于爬上了墙,整个防线开始岌岌可危。 太早了。鬼哭沉声道。 没办法,咱们人太少了,绝对不能跟他们拼消耗,撤吧! 好,但是一再撤下去可不是办法。 我已经有主意了。大公子道:我们边走边说。 鬼哭看了一眼城外的飞鱼道人,然后消失在了他眼中。 飞鱼道人接住抛起落下的铁球,看到鬼哭消失,先是错愕,随后愤怒:鬼哭,不准逃! 墙上的将士们开始有序撤退,爬上墙的魔兵魔将穷追不舍,双方在纠缠之中退到了第三道防线。 伴随着第三道防线的高墙闸门落下,这些魔兵魔将一小部分进入了第三道防线,然后紧跟着就发现自己的后路被断,然后在刀枪下被宰杀干净。 其余的又一次被堵在了墙外,这一次,想要攻下第三道防线,他们将要付出更多的代价。因为第三道防线的墙更高,而且需要防御的地方更少。 第二道防线的闸门被打开,那个大坑也被重新填上,飞鱼道人愤怒的走进了第二道防线中。 然而,令他疑惑的是,鬼哭似乎失踪了,第三道防线上,始终没有出现他的身影。 马去病骑着双眼通红脖子上已经长出鳞片的怪异战马来到了第二道防线之中,而他周围,是面无表情的御林军,和那些脸上表情看起来五花八门的魔兵魔将截然不同。 只是眼中闪烁的红光,证明了他们心中的不平静,只是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压抑了下来。 他们胯下已经明显变异的战马也蠢蠢欲动,只是被他们牢牢的控制,停在原地不安分的踏动四蹄。 马去病一招手,一个身披重甲,脸上胡须已经被肉须替代的魔将小跑过来,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道:陛下万岁,威霸天下! 马去病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情况如何? 他们守得很顽强。魔将脸上的肉须不安的扭动,眼神闪烁,显得有些惶恐。 马去病看向了第三道防线,第三道防线上,由于梯子准备不足,魔兵魔将们只好徒手攀爬。一部分确实擅长攀爬,爬得很快,一下子就爬了上去,但由于形单影只,被抛下来的也很快。 渐渐的,地上尸体堆积。 有些地方的魔兵魔将开始在下面站定,举着盾牌把自己当做梯子来用,搭起了人梯。可是一锅金汁浇下去,人梯瞬间崩塌。 好在周军这边也不是完全落于下风,虽然准备不足,但实力实在太不强大。 擅长射击的魔兵们纷纷将箭矢射到墙上,把墙上的射手牢牢的压制,尤其是飞鱼长老最为显眼。 十几个魔兵帮他把石头堆到身后,然后用绳子将石头固定,五六个魔兵举着盾牌护在他的身前。 而他本人抄起抓着绳子将石头提起,经过两三个呼吸的准备,竟仿佛一台投石车一般八七八斤的石头扔上了城头。 轰的一声,墙头就是一片木屑纷飞,只是几下,就有一段阁楼的屋顶塌了下去。 其他的妖魔也各施手段,几次打到墙上,但无一例外的都被逼退了下来。 看样子想要攻下这第三道防线,一时半会儿是不成了。 马去病脸色阴沉了下来,跪在他身前的魔将战战兢兢,努力的缩着头,脸上的肉须已经搅成一片。 废物! 马去病吐出两个字,魔将心头就是一阵,泪水鼻涕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可一张开嘴,却什么声音也无法发出,而马去病手中的魔枪一颤,一道黑影射入了他张开的口中,然后惊恐不已的他听到马去病说:去吧。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队伍中,然后提起一杆枪就向城墙上发动了冲锋。 他周围的人也不知不觉受到了影响,脸上的古怪的表情消失,变成了一张张的扑克脸,只剩下一双眼睛透出惊恐。 他们惊恐的看着自己冲向城墙,然后一个接着一个的搭成了一座人梯。 墙上,一个蜀军都头举着盾牌偷偷的瞄了一眼下面,然后迅速的缩回了脖子,几支箭咚咚的插在了他的盾牌上,让他不由得暗骂几声。 然后对身边的人道:那群家伙还真不死心,快把火烧旺些,等会儿给他们一个好看的。 好嘞!一个汉子笑嘻嘻的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猫着腰往臭气翻腾的锅底下添了一把火。 都头只是嘱咐了一句就开始仔细的观察四周,当看到落向这边的箭矢忽然变少的时候,他就知道底下的那群妖魔鬼怪已经快爬上来了。 这些家伙还真是可怕,一般打仗的时候等到自己这边的人靠近城墙的时候射手们就会停止放箭,生怕误伤。 可是这些家伙不怕,自己人被误伤了,他们不但不会愤怒生气害怕,反而会嘲笑被误伤的同伴是个倒霉蛋,根本没有万一自己是那个倒霉蛋的想法,这也让蜀军这边防得异常艰难。 怪物!都头又一次暗骂一声,然后猛然大叫:道! 两个汉子迅速起身,端起充斥着恶臭的铁锅就朝着下面倒了下去。底下的人梯被浇了个正着,可是这一次,意外发生了。 人梯没有瞬间崩溃,那些家伙一个个仿佛自己不是凡胎,而是没有生命的木头,动都不动一下的。 一个满脸肉须的魔将更是顶着一身的恶臭直接跳了上来,一脚踢翻铁锅,抬手挥刀斩杀两个措手不及的汉子。 都头瞬间本能的举着盾牌顶住这个满脸肉须的魔将,然后把剑捅进了他的腹中。 魔将没有吭声,都头抬起头,就看到了已经被严重烫伤玷污的脸上,挂着一双充满惊恐的眼睛。 他们也知道怕?都头第一次知道,这些已经变成妖怪的家伙居然也有害怕这种情绪。 可是他心中又浮现疑惑,他在怕什么,是怕自己要死了吗? 还没等都头找到答案,这个满脸肉须的魔将身体迅速膨胀,接着,炸了! 以此章纪念亲爱的室友 我写的快完本了,加上找到了新的工作,整个人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焦躁状态,只要一拿起手机,打开作家助手,大脑就突然变得一片空白,手指点在屏幕上,过了半个多小时,写了又删,删了又写,不知不觉之间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看了一下统计的次数,3oo多字。 只了一章,带着愧疚的心情倒头睡去。到了半夜,却被惊醒,在床底下,异常吵闹,让人难以入眠。 下床踏着拖鞋打开了灯,往床底下一看,就看到了我亲爱而又神秘的室友,一时间,我心情激荡。 此时的他被夹子夹住了头,拖着夹子顽强的在地上行走,看着他不断翻转跳跃,活力无穷,不由得,烦躁的心平静了下来。 难得和这位室友见面,我默默的蹲下,静静的陪伴着他,这一刻,时间过得飞快。 不知不觉,双腿麻木,拿起手机一看,半个小时没了,把室友从床底下拖了出来,坐到床边,按着麻木的双腿,我不禁感叹人生短暂,命运无常,看着依旧活跃的室友,我的思绪飞到了一年前的初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 那一天,我打开空调,空调毫无响应,于是找房东,房东找来师傅,师傅拆开了空调,结果它从里面跑了出来,这一刻我愧疚万分,我毁了他的家。 我们对视了一眼,他跑进了厨房,通过厨房的窗口消失在我眼中,我想要补偿,他却没给我这个机会。 我以为这会是一次有缘无份的相遇,却没想到,这会是长达一年的陪伴。 我刚住进这个出租屋没有一个月,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每到夜深人静,我总感觉孤独。 修好空调的第三天,空调呜呜作响,房中很凉,心中却烦闷。不想玩手机,也不想玩电脑,关了灯,屋中一片漆黑,我像条咸鱼一样躺在床上,感叹着人生竟是如此无趣。 而就在这时,一点点的响动,是如此轻微,似乎是在试探,我抬起身来,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想要去看,却什么也没看到。 第二天,我见到了一样特别的东西,是一种黑色的颗粒,不规律的分布在橱柜里。 我高兴极了,因为我知道是他,他被我毁了家,惊慌之中逃出了出租屋,却又一次回来了。 孤独,不翼而飞。 我们就这样一起平静的度过了几个月,度过了这个燥热的夏天,愉快的成了室友。 我们相处默契,共同平分着这个小小的出租屋,白天,是我的。晚上,是他的。 但是,人心总是贪婪。 当相处成了习惯之后,我心中生出了更进一步的想法,我想再和他见一面。 于是,我从网上买来了笼子,并且备上了精心烹饪的美食用来招待。 可惜,他并不领情。 笼子吃灰几个月,美食也全都霉,我知道,他还恨着我,恨我毁了他的家。 和父母团聚,离开出租屋将近一个月,我再次回到出租屋时,他变得更加活跃了。 我们好几次相遇,只可惜都是如此匆匆,我看着他的背影,那依旧修长的尾巴,不由得沉思,他为何变得忙碌。 我又生起想和他见一次聊聊天的想法,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是心中实在煎熬,犹豫了几个月后,我有一次付诸了行动。这一次为了表示诚意,我买来了粘鼠板,上面附上了我的请帖。 他还是没有接受,但他的孩子接受了,他的孩子趴在粘鼠板上,嘤嘤的叫着,如此可爱,柔顺的毛,和他一脉相承的修长尾巴。 这时候我也终于明白,他为何会突然忙碌起来,原来,他有了一个家了,他有了孩子,他不再是曾经那个自由自在的逐风少年。也在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他是一个姑娘,他不应该被称之为“他”,而应该被称之为“她”。 我更加渴望与她相见了,可惜,粘鼠板上粘满了苍蝇蚊子,他还是没有出现。 天气逐渐炎热,我由希望变成了失望。我买来了夹子,夹子的口部是温柔的锯齿状,是个敏感的好姑娘。 我没指望好姑娘能够让她停下,只希望好姑娘告诉她,对不起。 惊喜,来的是如此突然。 只是两天,在我熟睡之际,好姑娘就叫醒了我,我看向床底下,才知道她已经原谅了我…… 麻木的腿已经渐渐的恢复了知觉,我欣慰的看着她和好姑娘舞蹈。 等到她终于累了,躺在地板上,胸口起伏,我站起身来,弯腰捡起了好姑娘,用力的按摩的好姑娘的身躯,让好姑娘温柔的嘴更加体贴的包围她的脖子,她出欢快的叫声,尾巴如风扇般转着,看得出来,她也很开心。 我最终还是放下了她,嘱咐好姑娘一定要好好招待她。然而她明显并不习惯好姑娘的热情,挣扎着还是想要离开。 明明已经如此累了,躺下休息一会儿不好吗? 我开始反省,到底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她如此迫不及待的要离开。 开着的空调让我恍然大悟,因为空调,屋中有些凉,地板更凉,这样的情况,让她如何休息。 我找来已经放置了近一个月的粘鼠板,垫到了她的身下,然后又体贴的合上,她虽然依旧在动,却不再显得那么抗拒了,我又一次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关灯,躺在床上,听着她就在一旁不安分的动着可爱小巧的手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脸上的笑容始终无法褪去。 早上,我让好姑娘张开嘴,放出了她的头。 我终于有一次和她对视,他害羞的扭开了头,想要掀开粘鼠板离去。 于是我再一次让好姑娘温柔的包住了她的头,请原谅我的自私,我和它相处的是如此快乐,不愿意让她这么快离开,我还想和她一起吃个午饭。 出了门,去公司加班,我要尽快把该做的事做完,这样才好快点和她一起吃个愉快的午饭。 中午回家,步履轻盈,特地买了鸡翅和可乐,打算做一顿可乐鸡翅,身为女孩子,她应该会喜欢。 回到出租屋,让好姑娘松开了嘴,我愣住了。 她,去了! 明明先前相处如此愉快融洽,我以为我们会永远的在一起,她却就这样突然的离我而去。 短暂的相逢,却是永别。 我失魂落魄,想必是它已经得了绝症,这才原谅了我,答应了我的请求与我见上了一面。 我带着她来到了楼下垃圾桶边,她应该会很喜欢这里,因为这里的食物很多。 我把她扔进了垃圾桶,痛苦的闭上眼睛为她祝福。 愿你下辈子美满而幸福,愿我们在下辈子还能够再次相见,阿门! 中午的可乐鸡翅,很美味。 带着可乐的香甜,冒着腾腾热气,柔软的鸡肉鲜嫩多汁,我喝了一口没喝用完的可乐,美好的口感却让我泪流满面。 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txt/87369/ 。_手机版阅读网址: 悠閱書城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app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1ep1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6非中國大6賬戶下載安裝 第二百五十章 未来 碎裂的血肉与骨头四处飞溅,炸裂的声音震破耳膜,环形的血雾一圈圈的荡漾开来,让这残忍的一幕充满了奇异的美感。

伴随着这个魔将的炸开,都头手中盾牌碎裂,大脑瞬间短路,只觉得整个世界一片通红,并且不断旋转。

等他挣扎着爬了起来,才发现,自己周围的几个兄弟都躺在了地上,面目模糊。

而他本人,因为盾牌的缘故,虽然离的最近,却幸存了下来,可也只是幸存了下来。

一双手臂几乎没了知觉,双腿颤抖,体内多了不知道多少根碎裂的骨头,他只是愣愣的站着,身上的伤势让他根本做不出多余的动作,眼睁睁的看着又有一人上来,一刀劈落……

大公子惨笑,自从那面魔字大旗出现在视野之中,整个局势,就这么雪崩瓦解了。

无数人形黑影惨叫着从大旗底下飞了起来,在天空盘旋,然后没入人体。

然后,那“人”一旦遭受重创,整个身躯就会立刻炸开,就仿佛昆仑道人制作的玉符,而且在某些方面,震慑力更强十倍。

终于,蜀军士气崩溃,面对一群会自爆的家伙,没有人愿意面对。

而且现在他们面对的还不止是人肉炸弹那么简单,在那张魔字大旗出现之前,他们的对手是疯狂。

而现在,他们的对手一个个发出尖叫,明明脸上瞳孔中透着恐惧,身体却在和他们玩着以命换命。

现在,这些魔兵魔将的打法已经完全变成了不要命的典型。

“马去病。”大公子看着那张魔字大旗底下聚在一起的御林军,神情复杂:“你该不会……已经不是人了吧!”

士气已经崩溃,第三道防线自然守不住了,大公子只好带着人退到了第四道防线中。

或许,我今日要死在此地。

大公子心中这样想着,看着周围一张张慌乱惊恐的脸,他却并不怪他们。

他们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奈何他们的对手不是普通的人,甚至不是那些妖怪能够比相比的。他们的对手,是一群实力强大还会自爆的疯子。

面对这样的对手,即便是老秦军过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毕竟他们是人,不是工具,有恐惧会崩溃很正常。

不怪他们,大公子剩下的只是无奈的苦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被鬼哭治好的伤势得了一命,然而没想到这一命将会失去的这么快。

这也是最后一道防线,后面,就是石壁与泉水,他们已经被逼到了死角。

原本在大公子的设想中,凭借强悍的蜀军,即便是面对十万大军他也能撑上十天十夜,如果粮草足够,将士齐心,让他撑上一年都没问题。

可是现在,他连继续撑上半个时辰的把握都没有。

第四道防线更加坚固,更加难以攻破,但是大公子没把握,身边其他蜀军将士也通通都没把握。更多的人已经不再思考能不能守住这个问题了,而是在思考如何痛快的死去,有的甚至已经拔出刀来抹了脖子,他们不愿自己落入那群疯子的手中。

太快了,一切都崩溃得太快了。

而更让人雪上加霜的事情发生了,头顶,一具尸体落下,砰的一声,重重的砸落在人们的心头。

尸体已经成了肉饼,只是衣甲让他们认出了,这是负责看守后山的人。

后山,也沦陷了。

大公子看向了头顶,心中更加绝望。

先是几具尸体砸落,然后是石块。在山顶,一个个癫狂的人影发出欢快的呼啸,然后搬来了更多的石块。

在大公子的精心设计下,整个防线尽可能避开了头顶石块的落下范围,只有两侧紧贴石壁的地方容易遭受攻击。以蜀军的顽强,应该能撑上一段时间,而那段时间已经足够,因为蜀山的人来了。蜀山的人来到又足以让他们撑上一大段时间,等到那时,秦国大军以及巴蜀大军甚至大宋的军队都会来到,他们自然解围。

可是现在,一切都完了。

将士们再也不复往日勇武,抱头鼠窜。而在墙下,魔兵魔将们也紧跟着猛攻上来。

只是一刻钟,在墙上留下了一堆尸体,大公子带着人退下了墙,到了泉水边。

泉水边上有一个洞,能避开头顶石块的攻击。

这个洞,是大公子拜托采薇挖的,本来是用来储存粮食的,而如今却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

大公子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原本勇猛无双的勇士们为了活命,哭喊着挤进了这个狭小的洞中,甚至不惜为此与同胞拔刀相向时,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魔兵魔将们到来了,看到的是一片被鲜血染红的泉水,满地的尸体,以及在泉水边失魂落魄的大公子。

然后,他们发现了泉水边的那个洞,洞中就是残余的蜀军将士。洞中有很多粮食,洞口也很狭小,看起来似乎易守难攻。

洞中的人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洞外的魔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一把火,一股浓烟,一切都完了,洞中的人被活活的熏死在了里面,他们临死前的惨叫让大公子心如刀绞,这不应该是勇士死亡的方式。

他被绑住双手,被群魔推搡着带到了马去病的面前,大公子看着马去病,此时此刻的马去病让他几乎认不出来。

马去病是马上皇帝,虽不是开国国君,但他面临的困难,与开国国君相差无几,他的功绩,足以与任何开国国君相提并论。

虽然常年征战沙场,虽然经常与粗鲁汉子打交道,但他十分注意个人形象,即便是艰苦的战场之上,他也会尽可能的让自己整齐干净。

可现在,马去病披头散发,衣襟大大咧咧的敞开,露出胸膛。这种极为不雅的形象,让人无完全无法想象这会是一国之君。

很重要的是他的脸,同样的脸型,看起来和以前的威严截然不同,脸上带着笑,眼中却是一片冰冷,就仿佛冬日呼啸的北风,肃杀一切。

“为何如此?”大公子问道。

他一直想不通,为什么马去病会突然翻脸,为什么他会突然变得像这样疯了一半。

“为何?”马去病嘴角一翘,指了指那敢飘扬的魔字大旗。

“看到了吗,你是人,我是魔。”

大公子不可思议的问:“你走火入魔了?”

“不。”马去病摇了摇头骄傲的说:“群魔找到了我,他们需要一个英明的君主开疆扩土,而我答应了。”

“你疯了?”

“我早已疯过了。”马去病有些感慨,然后脸上露出了残酷的笑容,接下来的话让大公子不寒而栗。

群魔足以让中原许多人癫狂成魔,也可以附身在一些人身上尽享人间美好,但是,他们都只能猖狂一时。

因为魔的特性,是极度的自私,完全无法控制玉望。所以,他们只是一盘散沙。所以他们需要一个足够英明的君主控制着他们,让他们颠覆人族,彻底的站在这片大地上。

到时候,人族也不会彻底灭绝,只是他们会成了蛋,孵化魔族成员的蛋。

为了达成这一美好的愿望,他们看上了马去病,并且交出了能够控制他们的权柄,所以,马去病成了万魔之王。

大公子浑身颤抖,哪怕他今天死在这里,也一定要杀死马去病。

马去病也看出了大公子的杀意,却不以为意,反而开口邀请大公子:“魔族当立,人族当亡,怎么样,成为我麾下的魔将吧,等我统治了这个世界,昆仑就是你的。”

就在此刻,一个魔将匆匆而来,在马去病耳边低语了几句,马去病勃然色变:“什么,没见到鬼哭的尸体?”

他一掌把这个魔将打翻在地:“废物!”

然后一把揪起了旁边的大公子:“快说,鬼哭在哪?”

“你在害怕。”大公子玩味的笑道:“是的,你应该怕他。”

马去病耳朵动了一下,他听到了叮当一声脆响。低下头来,看到了大公子腰间的一块玉符与剑鞘碰撞,先前没注意,还以为只是一块普通的玉佩。他一把扯下了玉符,脸色一变再变:“这是什么?”

“你应该清楚,通讯用的玉符。”

想起刚才大公子浑身颤抖的模样,那时候的大公子哪里是在害怕,而是在为鬼哭传递珍贵的信息,比如说它的方位,比如说周围人的分布。马去病的脸色变得已经不能再变了,他额头青筋暴起,愤怒的拔出剑来,一剑捅穿了大公子的身躯:“该死!”

大公子一口血吐在了他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闭上了双眼。

轰!

在身后,墙下地面突然炸开,一片泥土与木屑纷飞之中,鬼哭骑着马冲了出来。

“是鬼哭!”马去病心中恐惧,他梦到的未来中,鬼哭就是这样突然出现给了他致命一刀。

“他已经没刀了。”马去病心中安慰自己,然后大叫:“拦住他!”

周围的御林军冲了上去,然而鬼哭在马背上持枪连打带刺,一瞬间就将强悍的御林军杀了个对穿。

马去病瞳孔猛缩,没了刀的鬼哭,看起来似乎比传言中的还要厉害十倍。他已经顾不得破口大骂了,连忙扔下大公子的尸体跳上马背打马就跑。

鬼哭在后面穷追不舍,明明他的马被心魔附体,速度快如闪电,偏偏身后的鬼哭越追越近。

“放箭,放箭!”马去病撕心裂肺的大吼。

无数箭矢射了过来,几个强大的妖魔也冲了过来,然而,鬼哭手中的枪舞的水泼不进,挡住了大半箭矢,剩下的件也纷纷的射在了他的甲上,哪怕女娲娘娘赠他的甲以破裂,却依旧牢牢的挡住了这些箭矢。

那些看起来强大的妖魔,面对人马合一的鬼哭,也是如此脆弱。防御最为强悍的老龟妖纸糊的一般被一枪穿透,以速度与诡诈著称的蜘蛛妖魔也同样被一枪扫落。

几个强大的妖魔犹如落叶在秋风中凋零,鬼哭再度杀出,大叫道:“马去病,受死!”

看着身后的鬼哭浑身浴血的越追越近,双方距离只有两丈,马去病被吓得亡魂大冒。悲愤的将魔枪拖在地上,打算来个回马枪进行最后一搏。

怎么会这样?

现在他脑海中一片混乱,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没用刀的鬼哭会变得更强。

而就在这个时候,转机出现了。

飞鱼道人的乾坤一掷为马去病解了围,不仅用铁球把鬼哭从马背上打了下来,还让鬼哭身上的宝甲彻底化为了一地的碎片。

“射死他,射死他!”马去病兴奋大叫,同时骑着马跑得更远了。

无数的箭矢如雨而下,原先跟着刘大龙现在跟着鬼哭的战马瞬间成了刺猬,哀嚎着扑倒在地,很快成了尸体。

鬼哭更惨,刚爬起来数十支箭就扎进他的体内,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可即便如此,鬼哭还在咆哮:“马去病,受死!”

马去病几乎再一次疯了,心中疯狂大叫:为什么他还活着?

鬼哭徒步而行,马去病的马更快,双方距离慢慢拉开,周围其他魔兵魔将也趁此机会朝着这边靠拢,马去病心中刚松一口气,却见鬼哭一脚跺在地上,大地裂开,一条裂缝闪电般的朝着这边蔓延过来。

胯下因为心魔附体而变异的战马哀嚎,马去病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他癫狂的大叫:“保护我!”

十几个魔兵魔将带着盾牌围了上来,挡在了他的前方,他脸上刚透出轻松的笑意,一杆枪犹如闪电穿透乌云,就这么穿透了盾牌和一个魔将。马去病只来得及把魔枪往身前一横,然后胸口一痛。

魔枪挡住了那杆枪,却从中断开,而他被一枪穿透,死死的钉在了地上。

“我……救……”

成了万魔之王,马去病生命力是何其强大,即便心脏被穿透,只要身体大半部位还好,他就不会死。

可是,这枪中蕴含着一股抹杀一切的力量,他的妖气,那神通,驻扎【更新快】在他脑海中的群魔,一切都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

他只来得及吐出了两个字,就瘫在了地上,身体冰凉,血泊在身下缓缓蔓延。

喊杀着冲向鬼哭的魔兵魔将们愣住了,他们感觉身体的束缚被解开了。

那一瞬间,自私终于重新归位,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感,让他们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万魔之王就这么死了,他们看着如刺猬般静立在原地的鬼哭,想要去杀他,自私又阻止了他们去这么做。

万一这个家伙还有一击之力,他们不就死定了。

不过还有些聪明的家伙蠢蠢欲动,那些家伙打算用弓箭……

可还没等他们付诸行动,鬼哭一把拔出了身上的一支箭,用力掷出。

噗!

飞鱼道人喉咙被穿透,一脸不敢相信的扑倒在地。

打算用弓箭的魔兵魔将连忙扔下了手中的弓箭,面含笑意的看着鬼哭。

鬼哭目光扫过了那一张张恶心的面孔,然后一步一个脚印的朝着外面走去,无人敢拦。直到在第二道防线的门口,一老两小挡在了他的面前。

老的是梁去伪,小的是太子与公主。

“还我爹爹。”小小的太子冲了上来,一刀捅进了鬼哭的腹中。

鬼哭踉跄一步,坐在了地上,太子也被吓得往后一个屁股墩坐在了地上,然后不可思议的看着沾了血的匕首,他,居然成功了。

原来,此时的鬼哭已经灯枯油尽。被万箭透体,他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妖气却消耗得所剩无几,现在全凭一口气往外挪,然而被才几岁的太子一刀放倒。

鬼哭双手撑着地还想站起来,梁去伪却按住了他的肩膀:“够了,你已经做的够多了。”

四目相对,鬼哭看到了未来。

他死了,就在半刻钟后。

采薇带的人来到这里,从他身上捡起了铃铛,然后系在了自己的剑上。

接着,中原沦陷,却是大周太子成了新的万魔之王。然后,这些魔向着四处疯狂蔓延。整个南瞻部洲,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恶化。

蜀山在内忧外患中沦陷,南宫在逃亡中生下了他的儿子,他们在追杀中四处奔逃,还好采薇已经完全成长,手中利剑锐不可当,无一合之敌,金狮子逃跑手段出神入化,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后来逃到了海上被东海霸主吴青青收留,却依旧遭遇刺杀不断。

他的儿子在逃亡与刺杀中成长,二十年后,他带着一根燃烧的木柴重新回到南瞻部洲,为人族带来了希望的火种。

不只是人族,蛇族、狮族、巫族,所有一切能被团结的起来的种族都被团结了起来,随着他的脚步。

三十年后,他登基称帝,成为万族共主,与此同时,他的父亲长庚星君在大地各处供人朝拜。

采薇把铃铛挂在了他的神像上,那一刻,他复活的时机已经到来。

回到了现实,鬼哭看着梁去伪,问道:“你究竟是谁?”

“重要吗?”

“当然重要。”鬼哭露齿一笑,并指为刀穿透了他的身体。

“怎么可能?”梁去伪瞪大了双眼,他的身体开始膨胀,露出了他的真身。原来,梁去伪早已死了,而他,是巴罗祖巫。

“多谢你提醒我。”鬼哭笑道,身上的伤是飞快的愈合:“我家那小子凭什么每次都能在那样凶险的情况下化险为夷,可不只是身边人的保护还有他本身的才能这么简单,还有功德,功德哪里来的?自然是他老子我给他积累的,这可是杀了万魔之王的功劳啊!”

功德再一次助鬼哭一臂之力。

“咳咳……你这样倒下不好吗?”巴罗祖巫边吐血边问道:“你的孩子未来会成为万族共主,人族得以度过这次大劫,我的族群也将幸存,你今后也还有复活的机会,多么完美的结局,你为什么……”

“因为我有更好的选择。”鬼哭看向四周,道:“我答应过带他们回家的,然后我要陪着小倩,她生孩子的时候我可一定要在旁边。”

“他们已经死了,无法改变。”

“如果回到过去,就不一定了。”

“不可能,谁都不能做到。”

“很遗憾,在功德的帮助下,我已经到达了万物为刀的境界,所以……”鬼哭轻声道:“借你神通一用。”

巴罗祖巫感觉什么东西从自己体内抽了出来,他听着鬼哭的自言自语:“多谢,如果不是以你的神通为刀,我可无法割开时空。”

鬼哭的手从巴罗祖巫体内抽出,他似乎握着什么东西,凭空一辉……

巴罗祖巫在悬崖边一跃而下,鬼哭突然从他身后冲出,一把揪住他的后颈给他拽了回来,然后挥拳就揍:“狗日的,回来了那么多次,这一次总算成功了。”

巴罗祖巫被揍得一脸懵逼,还想反抗,然而鬼哭似乎未卜先知,每一次都恰好让他的反抗无功而返,然后继续猛揍,直到把这张可恶的脸揍成了猪头。

阳光洒落,照在了一脸舒爽的鬼哭身上,在他旁边,这莫名遭受残暴痛击的孤寡老人。

“臭小子。”鬼哭自言自语:“当个屁天下共主,老老实实的给我当一代潇洒的蜀二代吧。”

七个月后,蜀山下的杨家村中,鬼哭在院子里焦急地徘徊,他好几次想进去,却都被赶了出来。

“鬼大哥,你看……”采薇抱着刚出生的婴儿兴奋的跑了出来给鬼哭看:“这个可爱的小丫头,以后一定会长得和我一样漂亮。”

鬼哭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等等,不是儿子吗?我那英明神武的儿子哪里去了?被我弄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