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灵少女》 夜半的学园 新介市的十月,一个被金色撒满的季节。即将迎来最后一年的初中生活,对于我尹文星宇来说,将会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 一如既往的晚霞,暮气沉沉的城市,不断往返于这个熟识的世界,这是本该持续下去的生活。千篇一律的每日,能够预见的未来,而我却十分珍视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不需要去改变什么,经历的只有不断重复的昨天。 现在还会想,如果那天没有将笔记本遗漏在课桌里,会变成什么样呢。但不管怎样,那时的我已经决定在这夜晚中取回它。 在昏暗的路灯下,学校的门卫横卧在躺椅上,已经进入了梦乡。我没有叫醒他,就这样径直走入了校园。 辉见学园,这个我最熟悉的地方之一,迎来了它的休憩。没有挥洒汗水的男生,也听不到放学时那熟悉的喧嚣声,只有夜幕笼罩着这昏暗的一切。 月下的校园,好似一副被重新上了色的油画。半月的星空将那片银色撒向地面,将操场与校舍连成了一片。晚风抚动着两旁整洁的枫树,发出轻轻的叹息声;草坪如海浪般翻腾着,互相拍打着发出“沙沙”声。当时的我,不知道在那黑暗中隐藏着什么;不知道自己的日常生活会被这么轻易地破坏;不知道那等待着我的命运;更不知道,就在此时此刻,自己正迈向一个脱轨的世界。 心脏忽然开始疯狂地跳动,手指颤动着,一种奇怪的预感涌上心头。但那时的我,只是怀疑是不是我的低血糖症复发。我握了握拳头,手指还是那么有力,看来血糖含量还行。一切看上去仍是如此和谐,不经意间就错过了这最后的预警。 忽然之间,大地开始颤抖。“地震!?”我自言自语道。巨大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校园内,好似一只巨兽正在追赶着什么。 由于那与生俱来的空间感应,我觉察到什么东西冲了过来,但已经太晚了。——(不知什么原因,从我记事起我拥有像蝙蝠的声纳一样在黑暗中感知周围一切的能力。与之不同的是,我只能探测到身边半径五米内的物体,但却可以感知身侧甚至背后的一举一动,甚至是墙壁对面的东西。于是我把自己的这种特殊能力命名为空间感应,却始终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这种特殊能力。) 被撞得在空中翻滚了几圈后,我落在了地上。我勉强支起身体,回过头,却惊骇了。一时间,我坚信自己走进了一场噩梦。巨大的身形从黑暗中走来,沉重的身躯每踏出一步都在向大地宣告着它的存在。那是一个恐怖的巨人,数十个头颅占据着原本头部的位置,它那三条手臂毫无规则地排列在身上,垂涎正从肚子上长出的一张血盆大口缓缓流出,硕大的心脏暴露在空气中,皮肤因溃烂而淌出的脓液让成群的苍蝇为之疯狂。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本能告诉我,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我刚想起身,却发现双脚已不听使唤。而那怪物,已站在我的面前。 “谁……谁来救救我!”我的喊声几近颤抖,我想我的脸一定变得像糯米粥一样灰白了。当神抽出一张名为“绝望”的牌时,抓紧时间回忆一下人生或许是个不错的做法,但此时或许连那点时间都不会有了。 一道银色的光芒划破了天空,巨兽发出一声怪叫,如同一只狮子被什么顶伤了,卷起的尘土瞬间就遮蔽了我的视线。 尘烟散去,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说是“娇小”,也是较那个巨兽而言的,实际上应算是标准身材。她一只手按着把尚未出鞘的剑,银色的长发随风飘荡,刘海上月形的发夹闪着耀眼的光芒,那身整洁的校服,配上了淡蓝色的皱折裙、纯白的长筒袜。既不过于朴素,也谈不上妖娆,却有种虚无缥缈的小女生感觉。在夜色的映衬下,一切都看起来仿佛是画卷中的一部分。因为她的出现,这副画卷少了些许现实的味道,更像是童话故事里的感觉。 巨兽挣扎着爬了起来。就在那时,银发少女从我眼前消失了,只有那落叶还在她曾经站着的地方旋转着。转瞬之间,她已出现在了巨兽的面前。巨兽疯狂扭动着它那巨大的身体,挥动着臂膀,却怎么也碰不到她。她就像斗牛士一般沉着,等待着一个即将出现的决定性时机。 忽然,杀意仿佛要将空气都凝结了,使人喘不过气来。手起刀落,银色的光芒将那怪物劈成了两段,一股剧烈的腐臭散发了出来。 不一会,她又闪现在我的面前,命令般地说道:“把你见到的都忘了。” 我踉跄地支起身来,像连珠炮似地问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的头发……” “真是麻烦——”少女嘀咕着,将手贴在我的额前,发出阵阵荧光。 过了一会少女站起身来,转身要走。 “喂,你还没告诉我那怪物是什么呢!” “诶!?”少女看上去很是惊讶,喃喃道:“没有清除么?” “清除什么?” “清除记忆啊,奇怪。”她走了回来,又把手掌贴在了我的额头上。这次过了很久,她问道:“怎么样?还记得么?” “啊!刚刚那怪物的事全都不记得了——我怎么可能这么说嘛!这种事又不是说忘就能忘的。”我刚想接着问点什么,却发现她正呆呆地望着我,身体也跟着开始颤抖。是因为愤怒?喜悦?害怕?我不明白,但已经没有时间去弄明白了。刚刚的那只巨兽,失去了近半个身体,却尚存一部分生命力。正拖着它那残缺不堪的身躯,向少女袭来。 “危险!”无论我冲她怎样大喊大叫,终究只是徒劳。究竟是什么让她如此震惊,此刻我已无暇去顾及。我一跃而起,将她推向了一边。接着,意识模糊了…… 前世的羁绊 当我再次睁开双眼时,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她的怀里,那双清澈的眼睛正直直地看着我。距离近到就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觉到,我甚至能从她眼眸中看到映出的自己。这对于几乎从不和女生接触的我来说,无疑是巨大的精神冲击。我唰地站起身来。尽管受到两次攻击,却似乎没受什么伤。环顾四周,那只巨兽已不见踪影,就连尸骸都未留下。 见我蹦了起来,少女叹了口气,安心了许多的样子。但接下来所发生的事却是我始料未及的。 少女单膝跪地,口中念道:“铭记您的恩赐,铭记您的救赎。请在这里见证我永恒的忠诚,神佑吾皇。愿永远听候您的差遣。”说完,她俯下身,亲吻了我的鞋子。 “厄!?”我慌忙退了几步,“什么!?这是做什么!?” “我是您的仆从。” “仆从?为什么?” “就是属于您,并听命于您的人。” “我当然知道仆从是什么意思,只是……” “无论是什么,只要是陛下您的意愿,我都愿意为您效劳。” “为——为什么?” “您是我的主人,陛下。”少女语气严肃,让我丝毫感觉不到像是开玩笑。“您不记得了么?” “记得什么?” “前世啊。”结果奈玥开始向我阐述那段发生在前世的故事。我曾是另一片大陆的帝王,而她则是我的奴仆。 但此时已夜幕低垂,我强压住脑海里涌现出的许许多多新的问题,意识到必须赶紧回去了。那个故事实在是太过纷繁复杂,我发现要等她讲完的话天都要亮了。 于是我便打断了她:“好吧,不管怎么样,现在我必须得马上回去了。” 校园内寂静无声,就连晚风也仿佛回去休息了。空荡的走道上只有我们两个人。踏上阶梯,在她的陪同下,我终于取回了笔记本,但感觉这些已不再那么重要了。 “已经很晚了,我得走了。应该不会再遇上那种东西吧?”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就没必要再送我了。” 简单地告别后,我独自走上了那长长的坡道。就连往日熙熙攘攘的闹市区,也已被恬静的夜色所笼罩,只剩下寒蝉最后的低鸣声陪伴着我。 不远处一栋豪宅前站着一个身影,月光下的喷泉闪着朦胧的点点银光。那个人向我摆了摆手:“真是的~都给你发了那么多短信。” 我掏出手机,竟发现有六条未接短信:‘你在哪?’‘还要多久?’‘已经很晚了’‘快回来吧’‘出什么事了?’‘快回短信’ “让你担心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歉意,僵硬地道歉着。 她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声音十分轻柔:“真是个令人担心的孩子。” 她就是我的母亲,尹文库妮。在这个单亲家庭中,我的记忆里从不曾出现“父亲”这个概念。每当我提及“父亲”时,她总会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她从不需要工作,也绝不告诉任何人自己的年龄。单从外表上看,与其说她是我的母亲,倒更像是姐姐,不过说实在的我俩长得也一点不像。 回到家中,洗完澡我躺在床上,却思绪万千,怎么也睡不着觉。如果你也看到过这种令人胆寒的怪物,那么也必定会心有余悸。一想到今后要与这种危险又荒诞的事扯上关系,恐惧感就席卷而来。不过在我入睡前,最后一个想法使我深感欣慰:即使那位银发少女是什么除灵的人,也没理由把什么能力都没有的我卷进去。是的,不会影响到我的生活的。。。 事后回想,那时的我真是太天真了。 再遇 天空,依然是昨天的天空,无论到哪都是蔚蓝一片。空气,依然是昨天的空气,是那样的纯净,让人感到无比清爽。我依然是我,所以,我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早晨,依然是某个熟悉的早晨。 悠远的钟声回荡在校园中,寒蝉用尽最后的力气来宣告自己曾存在于这个世上。窗边,我坐在那个熟悉的位置,一切都与往常一样。仿佛昨天所发生的那一切,只是一场梦。 “嘿!在发什么呆哪!”忽然,我感到有什么人重重地拍了我的肩膀。 回头一看,我的损友梁丹颂搭着我的肩膀。油亮顺滑的头发,一张析白的脸蛋,经常挂满了微笑,时而却是傻笑。他从幼稚园开始便成为了我的伙伴,但和如此平凡的我不同,无论走到哪都那样受欢迎,基本可以把他理解为小白脸般的存在。 “哎…我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了你也不会信的。” “诶?但说无妨。” 见他兴致起来了,我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把这么复杂的故事讲给他听,还是费了些工夫的。什么巨大的怪物啊,什么银发的少女啊,当我把这些荒唐事全都说完时,我想我的脸已经发烫了。 “嗯!我明白了!”梁丹颂大呼一声,脸上露着诡异的笑容,撇开我的刘海,摸了摸我的额头。接着用嘲讽般的口吻说:“星宇,你还是去一下医院吧。” 的确,除非亲眼所见,又有谁会相信呢?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没有再去理会梁丹颂,更何况班主任也已经进来了。他身形厚实、宽广,脸上隐隐约约能看到些胡渣,是个不怎么注重细节的人,不过给人的印象却总是那样的可靠。他的后面跟了位穿着和我们一样校服的少女,几乎和昨天的那位银发少女一模一样。不过昨天是银发,现在却是乌黑的秀发。在十月转校是件十分不寻常的事,所以她一定就是昨天的那名少女。 “那么从今天开始,她就成为我们的同学了。”说完,班主任示意她自我介绍。 她正在环顾着教室,仿佛正在寻找着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并没有注意到班主任的提示。 “啊——”看来班主任是没耐心等下去了,为她做起了介绍:“她叫辛垣奈玥。另外,‘辛垣’是复姓。同学之间互相关照下。” “喔!喔!”男生们兴奋了起来,不用看,带头起哄的必定是梁丹颂。 “有什么事下课再讨论。”接着班主任咳了两声,教室终于静了下来。 一切都像是注定的,她被安排在了我身后的位置上。擦身而过时,她冲我点了点头。来得如此突然,我还未来得及反应,她已经走到了我身后。 梁丹颂好奇地问我:“你们认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认识非常久了。” “青梅竹马?” 我苦笑着说:“或许是君臣吧。” 为了把板书记进笔记里,整堂课上手指都在马力全开的状态。课程还是那样的冗长,却让人感到十分充实。物理老师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高扬并富有激情,声波回荡在教室中,仿佛随时都能将我们的灵魂冲走。什么都和往常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在我的身后,多了一道目光。就好象牧羊犬正注视着随时可能被叼走的羊羔,是如此的炽热,以至于随时都能感受得到。 我抬起头眺望窗外:操场旁,枫树下,低年级正在挥洒着自己的汗水。很难想象,就在不久之前,就在那个地方,竟有那样恐怖的存在。天空还是那样一望无垠,但夕阳终要离去,天空也将会黯淡。那种怪物,迟早会再次出现。我得到了保护,可是,同学们呢?老师们呢?市民们呢?一旦遇上,就代表着一个生命的终结。 “星宇!尹文星宇!”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窗外有那么好看么?来,回答这个问题。”物理老师指着黑板,厉声说。 「黑板上用白色的字体写着:赛车在尾部都装有尾翼板,其作用是。。。」 “提供下压力”,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回荡着,分不清是从哪传来的,悠远而缥缈,仿佛是来自灵魂的声音。我赶忙复述了一遍。 “嗯。就算懂了,也要认真听讲。”物理老师把声音拖得老长,依旧是怏怏不乐的样子,挥手示意我坐下。 我才刚坐下,悠长的钟声便已响起,校园内涌起了充满解放感的喧嚣。 “尹文星宇同学。”说话的是班长。他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做什么事都非常的认真。但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总记不住他的名字,只记得他是班长。他说:“我记得你应该是今早的值日生吧?” “啊。”我这才记起原来还有这件事,满含歉意地说:“抱歉,发生了太多事,就忘了。” “发生了太多事?” “呃——”我感觉很难解释到底是什么影响到了我。 “总之,你的工作我已经帮你做掉了。” 但就在我来得及感谢他之前,他又补充道:“作为补偿,你把饮水机上的水桶换掉。” 之前班主任曾指派了几位高大的男生专门负责这些运水工作。因为比起男生平均的体格来说要更瘦弱一些,我还尚未碰过这些水桶。也没办法,谁让我自己犯错在先,只好把饮水机的空水桶取了下来,走到门卫室去换。在门卫室的本子上填上日期班级后,我找了个水桶掂量了一下。 天哪!这上面写的19l还真不是盖的,折合一下可有38斤呢,对于只是个初中生的我来说,还真是够呛。我感觉整个水桶都要把我的肩压垮了,不仅步履沉重,而且还歪歪扭扭的,有点像醉汉。从门卫室到教学楼只有一百米,但就现在的我来说,这仿佛是无边无际的茫茫沙漠,永远都无法走到尽头。 很快我就撑不住了,放下水桶喘着粗气。不过我总不能把水桶放回门卫室,对门卫说:对不起,我搬不动。——这也太逊了吧!上课的预备铃已经响了,我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 “陛下,让我来吧。”辛垣奈玥突然出现在了我身边。 “我都搬不动呢,你一个女生怎么可能——” 结果她居然单手就把水桶抓起来了!她那娇小的身体完全没有因为水桶的质量而倾斜,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这实在是太惊人了,谁会相信像这样的小女生居然能这么轻松就把水桶举起来。幸好上课铃早把学生们都赶回了教室,不然真不知道会产生怎样的骚动。 见我完全楞在了原地,她歪着头问道:“怎么了?” “啊——没什么。对了,辛垣奈玥——” 她打断道:“叫我奈玥就行了。” “那么奈玥,上课时是你帮我的吧?” “嗯。” “谢谢,不过那是什么,为什么我感觉声音直接从心底出来?灵魂链接之类的么?” “陛下您真的不记得了么?那只是简单的心语而已。” “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你不是认错了人把?你看,我要是曾经是个什么君王,也不会被那样的怪物追得到处跑吧。我可没有什么能力,除了——”说到这我便打住了,想了想还是不打算把空间感应的事告诉她。 而她则接着我的话说道:“除了您有‘能看到身后的东西’的能力?” “那不是‘看’”,我纠正道:“是五感之外的一种感应,而且还可以透过墙壁等障碍物。呃,我先说清楚,我可没有用这种能力去对着别人家的浴室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话刚一说完,我就觉察到自己说了多余的话了。奈玥莞然一笑,道:“原来还做过这些啊——” “没——没——”我简直急坏了,都开始变得口吃了。其实这也是我不愿把空间感应的事告诉任何人的原因,那种便利的能力实在很是容易引起误会的。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健全的男生都会想这些的,也没必要那么害羞嘛。” “都说了没有啦——” 再遇(续) 终于走到了教室,却空无一人,黑板上写着几个大字:“改上阅读课”。那字苍劲有力,一看就知道是班长留下的。 待我们赶到图书馆内的自习室时,负责阅读课的老师已经在那等了很久了。考虑到图书馆内需要安静的氛围,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示意我们赶快坐下。我路过书架的时候随手拿了本杂志,然后坐在了梁丹颂对面 “你们怎么那么迟啊——”梁丹颂窃窃地说:“把她推倒了?” “没有!我们只是去搬水!话说回来,推倒是什么意思?”我说着说着,音量就大了起来。 班长端了端他那副古典的黑框眼镜,说道:“那边的,安静点。” 梁丹颂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那你这本杂志是怎么回事?” 我这才发现手上的这本杂志居然叫做《青春期健康》!!!梁丹颂捂着嘴在那窃笑。没办法,我只得起身把杂志换掉。 不过书架上的杂志已经所剩无几,我也只好去找些名著或图书来消磨时间了。 我走过一排排书架,始终没有找到什么能够吸引我的书籍。最终我在图书馆的一角看见了奈玥,她正踮着脚使劲去够书格最上层的一本字典般厚的书籍,却怎么也够不着。 看来就算再厉害,身高不够就是不够啊。我心想终于也有能帮上她的时候了,便一个箭步走了上去,然后伸手去拿那本书。 “诶!?”我惊讶地发现,似乎自己也够不着那本书。 奈玥见我好像不行的样子,为我圆场道:“不用了,我还是去看看别的书吧。” 但我怎么能就此认输呢!?赌上我所有的尊严,我也一定要把那本书取下来!我把手上的杂志递给了奈玥,然后向后倒退了几步。向前冲刺,高高地跃起!终于抓到了~ 可惜抓到的不是书,而是书架。 “轰——”整个书柜跟着我一起倒了下来,我想到奈玥此时应该还在下面!如果因为我多管闲事而让她受伤,那我真的是可以去评新介市最糗男了。 终于,书架被我用背顶住了,我用俯卧撑般的姿势保护了奈玥。我忍着剧痛,问道:“你没事吧。”可是没等我得到回答,自己就晕了过去。 ☆☆☆☆ 周围一片白色,还有一些淡淡的酒精味。 “您醒啦。”奈玥坐在我旁边,焦急地问道:“怎么样?还疼么?” 我坐起身来,答道:“还行,就是后脑勺有点肿。” “你们两个真有趣,还用敬称。”一位穿着白衣的阿姨走了过来,我认出她应该是我们学校的保健老师,“没事了就好,我去给你拿假条,今天你可以回家休息了。” 说完,她就走出了保健室。现在可好,保健室孤男寡女,不免让人产生一些奇怪的联想,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奈玥先开口说话了:“刚才真是谢谢了。” “谢什么——这不是我自己造成的嘛,倒是你还被我给牵连进去了。” “不是这样的。”奈玥说,“您的初衷是想帮我的,所以我很感激您能这么做。” 被她这么一说,我反倒是感觉有些害羞了,“不——不用谢我的啦。你今早不也帮——帮我了嘛。” 这时候保健老师走了进来,她在假条上洋洋洒洒地写上了一行字,然后把它交在了奈玥手上,说:“麻烦你把这个交给你们班主任咯。” 奈玥点点头,接着出去了。不过在我离开保健室之前,她又赶了回来,气喘吁吁地说:“我送你回去吧。” 于是我们走上了长长的,长长的坡道。道路上的车辆熙熙攘攘的,一对对男女走在街道旁,他们手牵着手,幸福满溢的样子。不知道在他们眼里的我们是怎样的,会不会同样也是情侣?我使劲地摇晃着脑袋,让自己忘掉刚刚的想法。 “我快到了,你回去吧。” “嗯。”奈玥点了点头。 简单地道别后,我独自走上了回家的路。夕阳将金光撒向地面。微风席席,炊烟缭缭。 炊烟缭缭!?我这才注意到,如今应该没人用烟囱了吧。我顺着炊烟的方向望去,意外地发现它来源于我家的别墅! 我疾步冲了回去。和我预想得差不多,早我一步回到家的库妮正在煎荷包蛋,但确切地来说,至少本来的目的是那样的。如今,已经成了炭的淬炼。 没有爆炸就算万幸了,我注意到锅边有些冰块,难道是特意跑去拿这些灭的火?盖上锅盖不就行了,真是缺乏常识。我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以后料理的事就都交给我吧。” 库妮嘟哝着嘴说:“多试几次就行的。你看我这次就进步了不少——” 是啊,进步了不少。拜她所赐,,厨房过去可是重新装修了不下十次!配置也加强为双干粉灭火器外加四个悬挂定温式1211自动灭火器,如今这些悬挂的喷头正像淋浴器一般喷洒着,这些都是这个重灾区所必须的。这次也只是着火而已,换成过去可是会引发爆炸的呢!不过值得欣慰的是,在这十多次爆炸中她从未受伤。 “来,吃点饼干,在沙发上坐一会。”我连哄带劝,接着披上了围裙。 ☆☆☆☆ 进餐完毕,洗好盘子(当然这是为了盘子们的安全着想,交给库妮是很危险的选择),已经快八点了。我从不抱怨家务,相反,我十分感激她的养育之恩。毕竟,强迫她这样运动神经与家务能力外加基本常识都为零的人做任何事无异于自寻死路!请个保姆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库妮总是那样挑剔,不仅仅是家务能力,对于外在、年龄也非常在意。说什么一定要有“女仆之魂”,我完全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但可以肯定的是,市面上恐怕是不可能找到符合标准的了。 洗完澡躺在床上,随意翻阅着床边的小说。我很享受这份恬静,这样的美好与平静,真希望此刻能够永恒。看累的时候,便躺下睡了。 没过多久,我又醒了过来。虽说这个季节不常见,但还是被我碰见了——“嗡嗡”的声音非常令人烦躁,于是我决定开灯宣战。库妮是过敏体质,所以家里杀虫的工具几乎是不存在的,需要的只是最原始且最可靠的双眼与双手。 “陛下,怎么了?” 身后传来声音,我倒吸了几口冷气,差点吓得我灵魂出窍。这可是深夜,在如此寂静的环境中,换了谁恐怕都会这样。如果她选择先靠近我再说话,我就可以靠空间感应提前感知到她的存在了。过了许久我才让心率稳定了下来。我想也许不等敌人来把我杀死,奈玥就可以为他们完成任务了——她迟早会把我吓死。 “有什么可以效劳的么?”奈玥眨着两只大眼睛,很有精神的样子,好象很期待得到什么指令。 “你一直都在窗外么?” “嗯。” “那你怎么休息?” “我没问题的,保护您是我的职责。” “那好吧——”于是我开始抬头寻找那只该死的蚊子。当然了,空间感应在找书本之类的东西时总能帮上我大忙,但像蚊子实在太小了,在此时这方法就不适用了。 “我也来帮忙吧。”奈玥说。 结果,我意外地获得了位灭蚊战友。半个小时、一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任何进展。这些狡猾的小家伙就是这样,它们奉行“敌进我退,敌驻我扰”的伟大游击战略,在灯光下快速地隐秘,又会在你斗得精疲力竭时大肆进犯。我毕竟是凡人,已是上眼皮搭下眼皮了。我本想让她放弃算了,顶多就是让我身上多几个包而已。可没等开口就睡着了。 也许是太累的缘故,我做了个非常奇怪的梦。一个感觉熟悉的人与我在白雪皑皑的山坡上对峙,山脚下千军万马正为我们呐喊。他穿着红黑相间的斗篷,旁边站着只巨大的凤凰。我手上拿着把由紫水晶铸成的剑,剑身虚无而不具实感,仿佛随时要离开这个维度。我不想与他战斗,但身体却不听使唤。我们互相厮杀着,从白天,到黑夜,再从黑夜,到白天。时间仿佛不再走向永恒,一切停滞在了那一刻。 第二天,我就再也没记起那个梦。 突如其来的袭击 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推了我两下。 我睁开了双眼,差点没叫出声来。奈玥正坐在床头望着我。 “早安。” “你一晚上都守在这!?” 她点了点头,怯生生地说:“我给您穿衣服吧。 “不了,我自己来就行了。” “这是我的荣幸。” “应该不是什么荣幸不荣幸的问题吧——” 结果她还是拿来了我的校裤,不由分说便开始为我穿。 忽然,门打开了—— “星宇,早上了哦。”库妮探出头来,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儿子的房间里居然有女生!关键还不在这里,最大的问题是奈玥刚把我的裤子提到膝盖,然后就被库妮的出现打断了——这下可好,完全就看不出是在那提呢,还是在脱了。总之,库妮半张着嘴,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 “嘭!”门被重重地关上了。“打扰了——”库妮丢下了这一句话,就下楼去了。 “诶!?误会啊——” 奈玥提议道:“不如我去解释下?” “她一定会相信你的。”我说,“‘你好,星宇妈妈,我正巧看见你儿子在穿裤子,就上来帮他一把’——这种话谁信啊!” 最后,我还是决定让奈玥先用空间瞬移从窗口出去,自己则独自走下了楼。 库妮站在客厅里,正往面包上涂果酱。见我下楼了,她就好象什么都没发生般,向我打招呼道:“早上好。” “早上好。那个,关于刚刚的事——” 我刚想解释,却被库妮打断了:“快去洗把脸吧,否则就要迟到了哦。” “刚刚的事真的是误会。” “嗯,我相信你。”话虽这么说,可库妮的眼睛却一直瞥在地上。这不明显没相信我嘛! 哎,算了,我可不想越描越黑。梳洗完毕后,便出了门。 来到学校后,奈玥正坐在窗边的座位上,早春的暖风像一双温柔的大手,拨动着她那洋洋洒洒的发丝。她双手握着草莓派,看上去正沉浸在无尚的快乐中,那片属于她的空间仿佛形成了一个独立于这个世界之外的净土。 “早上好。”奈玥向我打招呼道。 “早上——话说这不才见过面么?” “怎么?”听到我们对话的梁丹颂好奇地问道:“你们早上一起了来着?” “没有。”我说。——与此同时,奈玥点了点头:“嗯” “啊哈——”梁丹颂捂住嘴笑道。 “行了,不关你事。”我说。 ☆☆☆☆ 上午都是一些轻松愉快的课程,时间过得很快,午休时间便到了。 忽然,梁丹颂从我们面前的窗口跃了出去,借助外面的栏杆与墙壁,来回跳了几下,平稳落地,冲向了学园餐厅。简直和电视里的“跑酷”没多大区别。回过神来时,我才想起自己也需要去抢购面包才行! 虽然用尽了全力,但毕竟落后太多了,看来饿肚子是已成定局。当我赶到时,已经只剩‘茄子汁猪肝汉堡’了。“这种东西你能吃得下么?”我问了问自己,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就算可能因低血糖症而倒下,我也无法承受那样刺激的味觉冲击。 回到教室,除了奈玥再没有其他人了。令人意外的是,一条超长的法式面包竟躺在我的课桌上。 她抬起头望了望我,满怀歉意地说:“只有这个了,将就下可以么?” “啊。。。谢了。”我看了看她那空空荡荡的桌面,问:“你呢?吃了么?” 她轻轻摇了摇脑袋。见我正要去将面包一分为二,她握住了我的手腕,感觉有些凉,“不必为我担心。” 突如其来的接触,使我的脸泛起阵阵红晕,我挣脱了她的手。 “陛下,您发烧了?”她探过身来,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一阵淡淡的香波味飘来。 这下使我的脸更烫了,我自然清楚自己决非发烧,声音却不知为何有些发抖:“没发烧,只是——” 或许是误解为我责怪她只买了这种面包,她低着头,呢喃道:“对不起——”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那你怎么办?” “等您享用完了,如果还有剩下的话,我再——” 让一个女生吃自己的剩饭剩菜,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得出来。正当我下定决心要把法式面包掰开时,心脏再次开始了无规律的跳动,逆流的血液使我头晕脑胀。 “来了!”奈玥说。 来了?什么来了?灵魂深处传来了某种声音,几乎和课堂上的感觉一样;不同的是,它不再是少女的轻语,而是尖哮。在空空荡荡的教室中,这让人感到无比恐惧。黑暗如流水般涌了进来,很快就充斥了整个空间。与窗外的世界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玻璃外强烈的阳光使人看不清漆黑的室内所发生的一切。我只能像雕像一般一动不动,盯着黑暗中的未知。 “不要离开我身边!”空中裂开了一道缝,里面透出了深红色。奈玥从中拔出了那把闪着熠熠白光的剑,黑色的发丝再次散发出银色的光芒。几秒钟前的那个小女生,如今已经换了一种姿态,是那样的飒爽。隐隐约约,心中泛起一丝安心。不知道这是否叫作安全感,但对于作为男生的我,这样的感觉是不可饶恕的。我诅咒着自己的无能,对自己的软弱而感到惭愧。 我四处张望,可什么也没有出现。忽然,我感到了视线,让人瑟瑟发抖的视线。我所特有的空间感应告诉我脚下有个什么东西。我低头一看,天哪!地面上,那个原本应是我影子所在的位置,一对绯红的眼球正注视着我。 奈玥将我拉至身后,剑被深深地插入地面。与此同时,黑影升了起来,一瞬间就从平面变成了立体。它的手臂又细又长,手掌显得很大,宛如两条底端挂着露水的柳絮。没有腿的它,飘忽不定地摇摆着,就好象一只随风飘荡的风筝。两只灯笼般的眼球一动不动地盯着奈米的剑,仿佛能看出什么名堂一般。 “你。。。”忽然,那影子居然开口说话了:“难怪之前‘胖子’会失手。” 我壮了壮胆,问道:“为什么要袭击我们,你是什么目的?” 黑影放声大笑起来:“看来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啊!” “目标一定是陛下您。”奈玥解释说:“这个是幽影,一种‘通灵师’常用的契约灵。他们通过灵魂锁链,以缩减寿命的代价将自己的灵魂供给契约灵,从而得到支配它们的权利。这很可能是某个使用灵魂链接控制‘幽影’的通灵师,他现在恐怕正藏身于其他地方。” 我算是听得一知半解,但好歹明白了一点:眼前的这个叫“幽影”的东西,并不是本体。 突如其来的袭击(续) 幽影的手掌分成了好几束,犹如触手般,又好似箭矢,向我们射来。 奈玥将我一下搡到了墙角,我怎么也没搞明白那纤细的手臂是怎样制造出如此大的作用力。 她从一张课桌跳到另一张,形同一只充满灵性的小兔。那些黑色的射线一次次击穿了脚下的桌椅,却不见她丝毫的慌乱。 “喝!”一道剑气闪着银光。课桌和书本被切成了碎片,这唤起了我心中的一阵悸动:作为严重洁癖的患者,我真想立刻上去打扫一番,但理智克制了冲动,毕竟这实在太危险了。 卷起的剑气切开了水泥地,幽影的身体也随之被打散。但没过多久,黑雾再次聚集,幽影的轮廓恢复了,两只赤红的眼球依然那么邪恶,没有任何损伤的样子。 “哈!”幽影露出得意的神情:“靠剑的攻击是不可能消灭幽影的!无论你怎么做,我都可以将它复原。” 一会同学们就要回来了,这样的僵持对我们非常不利。可能奈玥也发现了这点,她停下了手中的剑,若有所思,接着好象决定了什么似的,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伸手指向幽影,黑雾缓缓汇聚于她的手心,然后逐渐消逝,就像被什么吸进去了一样。从身体,到双手,再到那双灯笼般的大眼睛,幽影就像一只正要被巨蟒吞噬的猛兽,任何挣扎都已无济于事,所以也就没做任何反抗。 在被完全吸进去前,幽影惊讶地说:“吞噬?有意思——那么下次再会——” “下次就轮到你的哀鸣了。”奈玥也不示弱,但她的表情却显得非常痛苦。 随着黑影的消逝,心律也逐渐稳定了下来。奈玥那透白的脸上汗正不住地往下淌,双手不断颤抖着,虚弱地坐在了地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隐约感觉黑影正从她身上溢出。我关切地问了句:“你没事吧?” “强制汲取了还未完全沉默的灵兽,我需要点时间去消化。这只是正常的反噬而已。”说是‘而已’,声音却颤抖着,呼吸也显得特别紊乱。 这时,班主任进来了,我的心突然往下一沉,我想他正打算在黑板上写下当天的作业,却楞在了那里,那复古的圆框眼镜猛地跌至了鼻尖。让我们来看看是什么让这位教师如此惊愕:还未停止摇摆的书桌,如秋叶般飞洒的书页,两位衣衫不整的学生!幸亏奈玥的头发已经及时变回了原有的样子,但这也使她显得披头散发。我正伸手去扶奈玥,但我不能保证就班主任的视角看到的也是这番景象。可能会有各种理解方式吧,后来我想。 “我让你关照转校生,没让你这么照顾!年轻人冲动起来就不管场合!这可是学校!”班主任厉声说,他的眼睛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omg!我没做任何奇怪的事!天大的误会!我真想这么说,只是惊讶于如此戏剧性的发展,一时说不出半句话来。 “平时看你很斯文的——真是令人失望——” “其实——”奈玥刚想为我说些什么,却发现很难解释‘幽鬼’、‘通灵师’之类的事,更何况这也是不能说的。 “别说了——好了,你,跟我来。”说完,班主任大步流星地走向了办公室,我必须小跑才能跟上。 和奈玥不同,我自识自己相貌平平,所以被理所当然地认为是主犯也就不足为奇了。看到奈玥虚弱的样子,我想她应该需要休息下。 可她还是跟来了,这让我很是感动,只是一开口,却发现事态正在向奇怪的方向发展了。她说:“这事我也有责任。” 班主任楞了一下,问道:“不是星宇强迫你的?” 奈玥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是我自愿的。” 搞什么飞机啊!真是越描越黑!刚刚还很感动的,可现在我只希望这时候谁能给我个纸团塞住她的嘴——当然这只是想想而已,我还是不会对女生这么做的。 这时校长进来了。什么?还要惊动校长?我想我完了,彻底完了,世界终结了,档案上估计会被写上几笔,或许连高中都读不上,大学就更别谈了,说不定我还会因此找不到工作。更何况我不清楚奈玥是否满14岁,如果没有的话,以班主任的理解,我可能还得坐牢。没准可怜的库妮得养我一辈子,她会因我这个拖油瓶一辈子都嫁不了人吧。她还很年轻,而我这个不肖子,就这样毁了她美好的人生。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自己的胃拧成了一团。 可是,这个脱轨的世界,就像故意要和我作对一样,无论什么都出乎意料。 “刚刚教育部打电话来,”校长对班主任说,“让我们不要插手此事,说是政府的意思。” “诶!?”我和班主任异口同声地喊道。这算个多大的事啊,居然连政府都惊动了! 出门时,我瞥见了库妮,她向我挥挥手,却什么都没说,接着就离开了。 不管怎么说我算是“当庭释放”了。回到教室中,同学们正在整理着混乱的教室。毕竟在这样杂乱的环境下继续上课是不可能的。 “发生了什么?”梁丹颂问我,比起关心我,他脸上的好奇一浪高过一浪。 “我们中午回来的时候,教室里就已经成这样了。可能是什么人将怨气归结于学校,趁我们不在,就破坏学校设施吧。你看,现在讨厌学习的学生那么多,有这种人也不足为奇吧——”奈玥抢在我之前,好象连珠炮似的叙述了一番。说不定这个桥段用过很多次,已是非常流利。 在扫除与整理结束后不久,学校的钟声再次回荡在校园中。 我正打算收拾书包,却发现奈玥正站在边上等我。 “我打算找梁丹颂一起去游戏厅玩一会,不如你先回去吧?” “我可以一起去嘛?”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此时我好像感觉到奈玥的眼睛里正迸发出一道道光芒。 见她这么期待的样子,我也只好答应道:“好吧。” 这是班主任突然走进了教室,喊道:“梁丹颂,昨天的作业还没交!” 环顾四周,才发现梁丹颂就连人影都不见了。“回家了?明天要他好看!”班主任愤愤地说道,然后离开了教室。 “看来他跑了,要不改天——”我转身看见奈玥双眼正闪着金光,只好说:“好吧,就我们俩去吧。” 闹市区 来到闹市区的‘游乐世界’,这里一如既往地热闹非凡。天花板被装点得五颜六色,成群成对的学生正在一台台游乐机前尽情释放着压力。 奈玥明显是被这些所吸引住了,特别是那个“抓娃娃机”,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它。我想或许是因为她看上了其中哪个毛绒玩具了吧,于是我便带着她到了“抓娃娃机”前,问道:“想要哪个?” “那个兔子。” 我隔着玻璃看到那里躺着一只‘爱哭兔’,虽然它本身并不大,但比起其他的毛绒玩具还真是要大上两三倍。“它真是太大了,我抓不上来。”——我怎么可能说这种丧气话呢。事已至此,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果然和我预料的一样,机器爪很难抓住这么重的东西。那需要相当高的准度和运气,很快我就已经花掉了近一个星期的零用钱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得天天啃面包了。 “让我试试看吧。”奈玥说。 “好吧。” 接着我教会了她怎么使用这些按钮。开始了,机器抓来到了爱哭兔的上方,然后向下,抓住了!成功吊起来了,居然还没松脱!拿出来了!我很难相信我的眼睛。 “嘿嘿。”奈玥得意地笑笑,给人感觉却还是那样的腼腆。 “不错嘛,很厉害。”我夸奖道。 奈玥把爱哭兔往我手上一放,说:“送给你。” 我很是惊讶,问道:“诶?不是你要的嘛?” “不是啊,我本来就想把它送给您的。” “呃——为什么会想到把它送给我,难道是觉得它和我长得很像之类——之类的——的。”结果说到最后我甚至开始感觉自卑了。 “不是啦。”奈玥说,“你前世很喜欢这种可爱的东西啊,特别是兔子。” “啊哈?原来我前世有这么奇怪的癖好啊。” “请不要这么说自己。”奈玥堵起了嘴,说:“虽然你过去是个蛮横、任性、不近人情,又总喜欢把自己的过错归结到别人头上的人——” 我自卑地说道:“我这样的人活在世上,真是对不起了。” 奈玥接着说道:“但是您遇到困难总是不屈不挠,很有领导能力,让所有部下都能放心地追随您。“ “我说啊,就不能先说后半句嘛——”我叹了口气,道:“我们还是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于是我们来到了拳击器前。我把拳套绑在了手上,用尽全力朝靶上打了一拳。上面的仪器显示出“110公斤”字样。 我很满意地笑了笑,然后把拳套交给了奈玥:“你试试看吧,把手放进这个拳套,然后用全力打那个。” 奈玥点了点头,把手放进拳套里,然后—— 天哪!靶下方的铁杆居然弯曲了!屏幕上的数字无法显示!奖券正像流水般哗哗地吐了出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我真不应该让她用全力啊!万一店方要求我们赔偿可该怎么办!? 这下可好,值班经理来了。真不知道我该怎么面对库妮了,光是今天一天就给她惹了不少麻烦。 值班经理深深地鞠了一躬,满含歉意地说:“抱歉,这个仪器看来是出了什么故障。” 我这才深深地松了口气。看来屏幕上的“999”是被认为是误判了,而不是人为的啊。 尽管奈玥还恋恋不舍的样子,可我还是带着她离开了“游乐世界”。我不知道她还会弄坏些什么,可能会把“打地鼠”的地鼠打爆,也可能会是篮球筐。总之赶快离开总是没错的。 才刚走出闹市区,我便注意到在街角有一个亚麻发色的小女孩。她大概只有十来岁,穿着一身小巧的满是蕾丝花边的连衣裙,双马尾轻轻地摇摆着,看上去可爱极了。但最令我在意的是她那头发与蔚蓝的大眼睛。那浅亚麻色的发丝看上去很特别,和奈玥的银发不同,她那秀发更像是天生的,但我从未听说过头发可以长出那样的颜色来。或许是从国外来的吧。 突然我注意到她身后有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正在跟踪着她。是什么原因呢?难道是什么奇怪的大叔癖好?我二话没说就朝那名男子走了过去,奈玥紧随在我身后。 “喂!你!你为什么要跟踪那孩子?”我问道。 那名男子看着我,一句话都没有说。与此同时那亚麻发色的女孩也注意到了我们这边的动静。 “啧。”那男子咂了咂嘴,一脸不乐的样子。看到自己暴露了,便走开了。 我走到那名女孩面前说道:“刚才那个男人想要跟踪你——以后一个人上街要小心点哦。” 她盯着我看了很久,我想她应该会感谢我吧。可是结果却不是这样的,她没好气地说:“我没让你保护我,不要多管闲事。” “诶!?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样。” “莫非——你和他是同伙吧?” “嗯?” 她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就像是看某种虫豸,说:“不要以为这样就能让我相信你了。” “啊?我要你相信我做什么?我只是好心——” 她打断了我的话:“在这样的社会里还会有什么好人?你一定有什么目的吧。” “我能有什么目的?” 忽然她看到了我身旁的奈玥,她皱了皱眉,问道:“她是你女朋友?” 这话吓了我一跳,我慌张地答道:“不——不是。” “果然。” “果然?” “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女朋友嘛。”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真是非常没礼貌的孩子,要不是因为她长得还有那么点可爱,我还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爆发。 真是一段非常令人不愉快的经历,回到家后的一整个晚上我都在想这件事,而且越想越气。 冬日旅行 深冬之寒将我的手指冻开了一条条裂缝,有时鲜血还会从中流出来。但这些并没有改变我的心情,因为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冬日考察就要来了。虽然这次的目的地非常远又很靠近北方,但这依然没有冷却我们的热情。 那是一段长长的旅程。随着列车驶出长长的隧道,带领着我们来到了一个白色的世界。黎海市,这里没有往日的喧嚣,没有穿流的车辆,没有忙碌的人群,有的只是银装素裹的大地,积雪皑皑的坡道,缓缓上升的缆车,伸向天际的山丘,以及那份难得的宁静。见到窗外的美景,车厢内的欢乐与兴奋简直要把冰雪都融化了,远处雪山上那一道道滑雪板的痕迹使同学们跃跃欲试,传闻中的温泉旅店让人心神向往,同学们纷纷开始讨论着行程安排。 只有奈玥在一旁安静地吃着草莓派。那东西只有一个手掌大,却用两只手握着,非常珍惜的样子。或许她很喜欢这类甜食。 坐缆车来到山尖时,已是傍晚了。同学们一个个套上了滑雪专用的装备,开始一段新的体验。 梁丹颂好象对这些并不是很熟悉,当他看见一部分滑雪达人拖着长长的轨迹滑下山坡时,不免有些担心,“我说星宇,就这样滑下去不会引发雪崩吧?” “怎么可能~”我不以为然地说,“一般只有倾斜角大于25度的雪坡才会雪崩,这里只是练习场,你就放心吧。” “哦——”梁丹颂还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起初我以为他可能是不会滑雪,便问:“要我教你么?” “我——我会的。” “好吧,好吧。那加油咯。” 因为假期里经常与库米四处旅行,像游泳、滑雪等技能不算了熟于心,但至少还是会一点的。但当我踏着滑雪板开始第一次俯冲时,事情就发生了。突然,我的滑雪板疯狂地抖了一下,很快它就失去了控制。慌乱之下我记不得是内八字还是外八字能把自己停下来,就这样笔直地冲下了雪坡。似乎谁都没注意到我的异常,说不定在他们眼里,我正玩得尽兴呢。 速度越来越快,耳边的风呼啸着。就像是有什么人推了我一把,滑雪板领着我冲向了半山腰的雪松。我想我的脊椎可能会被撞断,至少可以肯定的是,断条腿是最起码的。 奈玥从我身边呼啸而过,飞快地朝下俯冲。没多久,她就在那棵我将撞上的树前站住了,摆出了棒球接手的姿势。 “让开!”我大喊着,可她依旧站在那里。 “砰!”树上的积雪像毛毯一样盖了下来。或许是缓冲的作用,我并没受任何伤,而她的嘴角却淌下了滴滴赤色,可能是怕我担心,很快血渍就被拭去了。她腼腆地一笑,“我没事的。” “怎么可能没事!” 不过看来事情还没这么简单就结束。我还未来得及道谢,巨大的声响就将一切都打断了。 “大家快下来,雪崩啦!”班主任在山脚下冲我们大喊。 回头望去,积雪正绕过人群——没错,它像是有意识的一般,径直朝我们袭来!一定是某个人的阴谋!但已经没时间去深究这些了。奈玥拉着我加速向山下冲去。 追近了!越来越近了!只有不到二十米了,可能是因为我的缘故,奈玥的速度一直都提不起来。 还有十米,巨大的轰鸣声掩盖了所有声音。 只差五米了,高速的气流迎面撞来,使我呼吸困难,说不了一句话。 不到四米,我的手被奈玥紧紧拽着,事到如今,她依然坚信着我们可以出去。 三米,这样下去,恐怕我们俩都会死在这。 两米,或许这就是命运吧,我也曾贪婪地想要抓住最后的生存希望,但看来一切都无法挽留。 一,至少她还有能力活下去,至少我的存在还会印在她的脑海里。这样,就够了。雪崩所发出的声音太大了,没有任何其他声音,只有一双分离的手—— 我坚信以她的能力一定能脱离,思绪到这里就停止了。世界翻转着,轰鸣着。接着,白色变成了黑色,轰鸣停止,死亡的寂静掩盖了一切。没有了呼吸,没有了知觉,没有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扇黑色的巨门向我打开。我站在水中央,脚下的细水流得很慢,两旁点满了蜡烛。在这里仿佛没有了昨天、今天与明天,时空是如此的混沌,一切都将在这片死寂中流向永恒。但这些感觉却让我感觉是那样的熟悉,就好象昨天才刚刚离开。 我四处张望,过了很久才出现了几个人,我觉得我认识他们,却叫不上他们的名字。 “怎么又回来了。”一个满头浅亚麻发丝的中年男子笑着说道,他皮肤析白。即使是在这么昏暗的地方,那两颗尖锐的牙齿依然闪闪发光。 “欢迎回来。”一个女生走了过来,开始为我整理衣衫。她头发很长,刘海遮住了双眼,说话也缺乏语气。 忽然,仿佛有一只手从身后握住了我,而我却什么也看不到。那小小的手心虽然很凉,却让人感觉是如此温馨。 “看来还得过段时间才能再见。”那浅亚麻色发丝的中年人拖长了声音说,显得非常地不乐意。 冬日旅行(二) 于是——意识——飞了回来—— 眼睛再次睁开时,我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墙壁上的时钟显示着“十点”。可能是太累了,边上奈玥正枕着我的膝盖,已经进入了梦乡。 “是她救了你——”坐在后面的梁丹颂说,“你运气真差,被埋的只有你一个。那时就连搜救犬都找不到,只有奈玥用双手在那使劲挖,结果居然还真的把你给救出来了。难道有心电感应么?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 “都说了是君臣关系。” 梁丹颂依旧摆出一副苦笑的模样。 奈玥似乎是被我的话给弄醒了,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看了看我,接着揉了揉双眼,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同学们跟在班主任后面一起进来了,班主任手上拿着张表格,说:“幸好没事。也没什么低体温症,看来随时可以出院了。” 涌入的同学们所呼出的气体像烟雾一样翻滚着升起,人实在太多了。就连那些平时很难说上话的同学,都纷纷前来问候,然后七手八脚地把我领出了医院。被带回旅馆时,我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未向奈玥道谢,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能说上,回头寻找时她却早已不见。 这是一个非常朴实的旅馆,几乎全是由木头所筑成的。或许正因如此,在这样寒冷的季节里,却能如此温暖。整个旅馆只有两层,男生的房间是在底楼,而女生则是在上面。附近有着富含矿物质的温泉,或许很多人都会期待着有幸在温泉入口看到裹着浴巾的女生,可惜现实总是和理想有差距的,那样的美事从未发生过。我到旅馆时已经近十二点了,为了不让我留下任何遗憾,班主任让我也去体验下那温泉。 刚打开门,一股湿气使我连咳了几下。浴池内烟雾弥漫,白色的石头将淡绿色的池水围成了半圆,樟木在热水的煮烤下散发出沁人的香味,外围的几个喷头整齐地排列在瓷砖边上。可惜的是温泉上隐约有着一些泡末,我很清楚矿物质是不可能形成泡末的——这让有严重洁癖的我难以适从,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勉强说服自己:就当没看见好了。 疲倦感随着入浴的时间而一起流逝着,新月伴随着无数摇曳的星辰,一切看上去是如此的美妙,如此的安详。不知道躺了多久,一阵脚步声把一切改变了。 那是一个年轻人,本来或许这并不算什么,但他的穿着却让我感觉这并没有那么简单。明明是在浴池,却裹着一个黑色的兜帽,黑色的斗篷上用红色的火焰点缀着。丝一般柔顺的金色短发下,长着一张娃娃脸,这让我很难分辨他究竟是男是女,但我想既然进到这里来就应该是男生吧。 可能是注意到我正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他,他抢先一步说:“我可是男的!”声音中略带一丝恼羞,不过却不像很多男性拥有的浑厚音域。 “啊——”我过了半晌才缓过神来,“抱歉。” “你也没必要道歉,反正你已经注定是个死人了。”他步步逼近,这让我感觉很不自在,毕竟他这张脸实在太像女生了。我抓起毛巾,然后围在了腰间。 我发现他口中念念有词,仿佛是在吟唱着什么咒语一类的东西,“banshee6oль6yдetpвatьдyшy(冥灵召唤诗)”,接着,一个半透明的女妖通过一道悬浮于空中的黑色裂缝,出现了!她披头散发,面色灰白,依然是没有双腿,在空中飘荡着。她的灵魂在痛苦地呐喊着,虽然是某种从未听过的语言,但意外的是我似乎听得懂:她渴望着毁灭,乞求着从这永恒的束缚中解脱。 原来他就是那个幕后的通灵师。如今浴池内只有我和他两个,这种情况下,恐怕谁都不会来救我。奈玥,心中反复呼唤着这个名字。但恐怕这个时候,她已经躺在二楼那温暖的被窝中,进入梦想了吧。 但怎么说我也是个男生,不能总想着倚赖他人,该想想用自己的方法解决问题。可是就算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任何方法,可能是太紧张了,突然我就怪里怪气地大笑起来! 结果这样的反应倒是帮上了点忙,对方楞了一会,问:“怎么了?” 不管怎样,如果能拖延一会的话还是可能带来转机的。双腿不停颤抖着,时间不多了,很快我就找到了个话题:“天气真好!”话一出口,我就懊悔极了。 对方没有继续理睬我的意思,女妖深深地吸了口气,我想这回我是死定了。 boom!贴满瓷砖的墙壁倒塌了,就像是电影中最终boss的出场一般,烟雾弥漫,差点使我的心脏从此停止跳动,巨大的声响伴随着一个身影扑了过来。几乎是同时,女妖吼出了剧烈的震波,但却什么也听不到,从被破坏的地面可以看出,恐怕这是一些诸如超声波的攻击。 定睛一看,是奈玥。不过她那破墙而入的做法实在有待商榷,连续的惊吓使我的嘴只有在双手的帮助下才能勉强合上。 战斗一触即发,我尽可能地远离他们,并努力把掉在地上的毛巾束紧。 冬日旅行(三) 当超声波从女妖的口中射出时,一道剑气同时从奈玥全力挥出的剑撇出。随着破碎的地面与无数飞舞的瓷砖,两道波在池水中央交汇了。可能是因为频率不同,它们并没有像大多电视中所描述的那样互相抵消,而是互不干涉,交织后朝着各自的对手袭去。 奈玥灵敏地避开了超声波的中心,不料却被余波推出了十多米远,重重地摔在了我面前。 “没事吧?”我冲上前去,想要去搀扶她。 “别过来!”她大喊道,接着捂着自己的右脚踝,看来是扭伤了,声音却依然那么镇定,“无论发生什么都——都请不要过来——” 另一方面,女妖结结实实地挨上了剑气,我能够清楚地看到,一个个灵魂尖啸着从她的身体飘散,而她的主人正紧紧攥着胸口,表情痛苦。而浴池正因为刚才掠过的两道波而裂出了一道缝,绿色的温泉潺潺地流淌着,缓缓地涌向了整个男澡堂的每一个角落。我注意到那名通灵师嘴中又开始念叨着什么,“anti-3вohkoв(反召唤)”不久,女妖便消失了。通灵师用削得尖锐的指甲划破了自己的手指,血液随着重力洒向地面,接着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咒语:“devourплotnвaшen,ncпoль3yrвaшyдyшy,лn3atьвaшecepдцe(唤尸之颂)”。 当听到这些时,奈玥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立刻,我就明白了为什么奈玥会有这样的表情了。滴在地上的渐渐聚拢在了一起,然后,沸腾,冒泡,剧烈地膨胀着,又或者说是在生长着。几块骨头撑了起来,接着是韧带、肌腱、血管。伴随着令人发毛的低吼,一个没有皮肤的怪物出现了。它那通红的身体看上去敏捷、强健,异常长的舌头灵巧而有力,光泽的锐爪又细又长。一种恐怖的气息散发了出来。 “没想到吧!”通灵师用一种狂妄的口吻说道:“‘猎杀者’,最恐怖的契约兽之一,只有站在通灵顶峰的人,才有能力召唤!” 奈玥没有说话,但可以看出,这将是场恶战。 猎杀者爬上了墙壁,舌头如激光般射了过来,奈玥只是本能地将头歪向一边,一缕发丝飘落了下来。猎杀者再次将舌头像鞭子般甩了过来,奈玥的速度有些跟不上了,她勉强弯下了身,却已失去平衡。猎杀者以迅雷之势冲了过来,伸出利爪扑向奈玥。 奈玥用剑格挡,却不料这时候猎杀者将舌头射了出来。在如此近的距离,已经无法退避了,那尖锐的舌头如同钢钻一样,穿透了奈玥的手掌。鲜血溢了出来,沾湿了奈玥的衣服。此时她已经作出了个决定,恐怕没有人能够想象,像她这样的女生,却有着如此坚毅的心。 她那受伤的手紧紧地拽紧了那条穿透手掌的舌头,血液再一次汹涌地顺着猎杀者的舌头流淌着。奈玥的脸庞汗水如雨而下,光是看着都让人感到很痛,她咬紧牙关,向后用力拖拽着。她要把猎杀者拖到哪? 顺着她移动的方向,那里正是供应蒸汽的管道。奈玥将剑掷向了猎杀者的边上,蒸汽管道被切出了个巨大的口子,翻滚的气流奔腾而出。“猎杀者”像只被丢进沸水的青蛙,翻滚着、挣扎着。很快,棕黄色取代了肢体原先的颜色,一股肉类煮熟的味道散发了出来。 奈玥伸手将其灵力抽了出来,黑色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涌入到她的身体。她那银色的秀发熠熠发光,身体仿佛被一层淡蓝色的薄膜包围着,无数发光的星露在她身边飘荡着。可能是因为目标已经沉默,相比之前的“幽影”,这次要更轻松许多。穿透手心的舌尖被取了出来,伤口处逐渐开始愈合。转瞬之间整个人看上去焕然一新,好象相比战斗开始之前,现在的战力更是充沛了不少。 再看看那通灵师,他正大口吐着鲜血,黑色的斗篷被染成了绯红,皮肤比瓷砖还苍白,不停地咳嗽着。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很明显的是,契约兽的死同时会对它的主人造成不小的损伤。 “从你的斗篷来看——”奈玥说,“你应该是黯血议会的吧?明明同样是陛下的奴仆,为什么要袭击他?” “奴仆?”通灵师大口喘着粗气,却不忘咧嘴一笑,“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现在的我们只按自己的意愿做事。适当的恐惧感可以帮助他恢复记忆,这就是我们的目的。” “说得倒好听,之前的雪崩可差点要了我们的命。” “雪崩?你认为通灵师会学习这类法术吗?不过即使他死了,也只能怪命不好。没有记忆就什么都不是,还不如早日解脱。反正他可以无休止地重生,说不准来世又能记起自己是谁,只能麻烦他再死一次了。” “这就是你们表现忠诚的方式吗!?” 对方无动于衷地说:“这些都是我们白域黯血议院主席克里鲁的意思,我只是遵从指令而已。”话音刚落,一团黑雾包裹了他的身体,看不到任何一寸皮肤。 说起‘白域’,那是个以灰白土地得名的地方,与我国“西洲”隔海相望,早在百余年前便宣布闭关锁国,于是书写白域的史书就此合上,再也没有人知道那里所发生的一切。有人说他们仍过着古老的农耕生活,也有人说他们早已离开了白域,但始终没有一个确实可信的说法。 话说回来,此时的通灵师已经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恶魔,身上正不断冒着黑烟。 “虚灵化?居然以削减寿命的代价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奈玥说:“真是不择手段。” 我猜可能是因为“虚灵化”的持续时间与削减的生命成正比,他并没有理睬奈玥,开始施咒。而奈玥也没有坐以待毙,她双手持剑,很轻易便挥出了足有之前三倍的剑气。剑气划破了已经溢满澡堂的水,巨大的浪花向两边掀去。 通灵师的脚下仿佛踏着一层无形的膜,悬浮于水面之上。“tpnctpeлkacвeta(光之三矢)”,他手一挥,三道蓝白的光柱从他的指尖射了出来。 三声爆炸声回荡在旅店中,被加热至沸点的水蒸气弥漫在空中,什么也看不见。迷雾散去,我突然发现奈玥已经冲到了对方面前,挥剑刺击,对方一个“空间瞬移”,躲开了。 通灵师身旁出现了一个圆盘大小的魔法阵,一把尖锐的法杖从中射出。许多精美的白色浮雕刻在杖柄上;一颗被削得尖锐的蓝宝石镶嵌在顶端,其发出的紫色光芒照亮了周围的水面;如果你直视它,甚至可以发现许多发光的丝线在其中游荡;看久了,就会感觉有什么东西简直要把你的意识吸进去;它是如此的美丽,给人一种想要抢夺它的冲动。 奈玥灵巧地踏在水面上,掀起阵阵涟漪。接着她也使用了“空间瞬移”,可能是“使用间隔”的原因,对方并没有立刻摆脱近战。剑与法杖不断交错着,蓝色与银色的光芒互相交错着,发出阵阵金属碰撞声。毕竟对方是通灵师,奈玥渐渐占据了优势,她的剑成功地擦到了对方的身体。可能是因为那包裹着身体的黑雾,剑只是浅浅地刮破了他的胳膊。 “Эhepгnrв3pывa(黑星魔爆)”,话音刚落,法杖被强大的能量环绕着,一个黑色的球体在两人之间迅速膨胀,产生的爆炸将他们向不同的方向击飞。为了摆脱近战,他不惜将自己也卷入其中。 奈玥迅速站起身来,问道:“看来,你应该是丹洛斯一族的吧?” 对方头上已是汗如雨下,看上去非常虚弱,并没有回答奈玥。 “看来我猜得没错。”奈玥感觉到外面的人已经注意到浴池中巨大动静,于是压低了声音说:“你叫什么名字?” “伦柯卡•;丹洛斯。”不断喘着粗气的他勉强吐出了自己的名字。 “嗯——”奈玥放下了手中的剑,看了一眼伦柯卡兜帽中那张秀气的脸,“我从不杀女人,你走吧。” “我是男人!”伦柯卡反驳道,无论在多紧要的关头他依然很在乎这些。 “我忘了丹洛斯家族长得都比较——嗯——”她想了想,绞尽脑汁找到了个看似不那么伤害人的词汇,“比较可爱吧——” 伦柯卡的脸刹那间就变得红通通的,他结结巴巴地说:“下——下次,我可不会留——留情的!” 奈玥点了点头,笑笑说:“嗯——” 待伦柯卡走后,奈玥对我说:“和他父亲一样,是个不坦率的孩子。” “话说回来,你自己不也是女生嘛,居然还实行女性优待主义。” “哦——”奈玥好象恍然大悟的样子,“不过这具身体的确比前世的力量小了很多,换作过去也不用这么勉强了。” 我望着废墟般的浴池,想道:你现在的力量已经不小了吧——这让我开始想象奈玥前世的样子——全身暴满青筋的肌肉女!?——实在难以想象—— 不过我已经没有时间纠结于这些琐事了,浴池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好象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声音凌乱而密集。 门被打开了。不是宾馆工作人员,也不是教师。 冬日旅行(完) 是梁丹颂,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原本华丽的浴室已成了断壁残垣。 我还以为会是谁呢,这下可轻松多了。 奈玥走向前去,说道:“把你所看到的都忘了吧。”我知道她又要偷懒了…其实消除一下记忆也是很方便的。 梁丹颂不假思索地说:“我知道了…别清除我的记忆。” “你怎么知道我的打算?”奈玥问道。 梁丹颂想了想,说道:“一般漫画和小说里不都是这样的么…” 好吧,这里我们必须要佩服一下梁丹颂同学的适应能力,他居然在一瞬间就明白了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这或许也要归功于之前我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我说:“我想我们必须得赶紧散了。”话虽这么说,混乱的浴池却让我产生了立刻打扫它的想法,但很快这种冲动就被我抑制住了。这让我产生了一种洁癖已经被我自己完全治好的幻觉。 于是我们离开了浴室,没有人来处理现场,只有寄希望于大家都认为这是水管爆裂引起的一系列连锁反应了。 走了好一会,我才发现奈玥居然跟着我们来到了房间前。 “我说啊——你不会是打算跟着我们一起睡吧?” “嗯。” “不是吧——男生房间的情况比较复杂,你可以想象,这里有各种奇怪的话题。” “奇怪的话题?” “哎呀,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梁丹颂看着在那干着急的我,咧嘴笑道:“你们还真有趣。奈玥你就放心吧,有这么多男生在呢。” 于是奈玥终于离开了。 睡下时,我能用空间感应感觉到有什么人正站在窗外。被褥整洁温暖,不久大家就都进入了梦想。 ☆☆☆ 第二天,雪下得很大,但还没有到禁止外出的地步。因为是自由活动日,比起在外面受冰雪的摧残,更多的同学宁愿呆在温暖的旅馆内休憩。 不过梁丹颂说服了我:“这种地方可能一辈子都不能来几次的啊,怎么能就这么呆在房间里!” 我觉得他说得也算在理,便与他出门了,当然了,这里也少不了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我们身后的奈玥。 不知道是爱漂亮呢,还是真的不怕冷,她穿得很单薄。我猜应该是后者,因为她就连条围巾都没有戴,而围巾这种东西其实是又温暖又不损美感的。她手上依然拿着那种草莓派。这其实并没什么,但如果无论早餐、甜点甚至是正餐,你总能时不时地看到她拿着那种食物。看来那东西在她认为已然从零食升格为主食了。 天被漫天的飞雪笼得灰蒙蒙的,我们的肩上已盖了一层白色,路上的行人也少得可怜。正是因为视线受阻,许多曼妙的景色都被错过了。我们只得去看看是否能买些什么纪念品。 走进一家店,一位和善的老婆婆接待了我们。店面很小,东西也不怎么多,却被圣诞树装点得非常有致。这让我想起了原来今晚就是圣诞前夜。我想或许我应该买点什么东西送给奈玥,可送什么呢,该怎么送呢?我回头望去,却发现奈玥已经不见了,身边只有梁丹颂。 “她人呢?” “不知道,大概看到什么漂亮的东西,被吸引走了。” 也好,这样可以让我专心考虑送些什么。铃铛么?这样或许可以避免她总是吓到我,不过对敌人来说不是更便利了么。这么考虑的话还不如送我自己个铃铛,危险时能让她尽快找到我。对了!围巾!我找到了条天蓝的围巾,那款式看上去很适合女孩子。只是赠送的方式还没想到,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买下了再说吧—— 我刚想付款,梁丹颂就过来挖苦道:“怎么?想要送给奈玥啊?” “我——我才没有呢。”我发现自己居然结巴了。 “呵呵,年轻人就应该这样。” “你不也年轻人么!?” 总算付了款,走出小店,依然不见雪要停的样子。 “我们上山去看看吧,听说那里有个著名的寺庙。”梁丹颂建议道。 “这雪那么大,还是回去吧。”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哪,这点就怕了?” 话说回来我们才十四岁,怎么说也谈不上‘男人’两个字吧。也罢,我就跟着他上山了。 山路不算很陡,但如果在这些阶梯上加上一层积雪就不一样了。风越刮越大,呼啸着掠过一个个山头。雪已然成为了豪雪,鹅毛般铺了厚厚一地,并且越积越厚。 没过多久,我就发现踩在雪上的脚已经没有了实感。这是一种不好的预兆,必须得回头了。 “梁丹颂,我们还是回去吧。” 突然,我发现刚才只是自言自语而已。梁丹颂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山坡上。 那家伙不是迷路了吧!?不过这种时候我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比较好。居然两天内就多次遇难,我真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命运如此多踹。 山间的雪松连成了一片,显得非常地阴郁。不知道绕过了多少茂密的树丛,也不知道走过了多少阶梯,路还是看不到头。乳酸不断堆积在膝盖间,摧残着我的身体,磨损着我的意志。就在这时候,我的手开始不住地颤抖,我知道是低血糖症又犯了。如果不及时补充糖分的话,我就会马上晕过去。但如果我跑得太快的话,只会加重低血糖症。 我感觉自己就像辆快要没油的汽车,剩下的油必须计划着用。如果不能及时找到加油站,又没有拖车把我拖回去的话,我就会永远抛锚于此。从此成为积雪,与清风相伴,同山林化一。 不过好像还没那么悲惨,很快我就听到山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陛下!你在哪里?” 接着我也回应了几声,很快奈玥就出现在了我面前。她给了我几块随身携带的草莓派,我狼吞虎咽了起来,高热量的食物很快就将糖分注入了我的血液。 回到旅馆门口,我这才想起那条还未送出的围巾。我从包里把它取了出来,却意外地发现它已被融化的雪浸得湿漉漉的。 “这个——”我把围巾递了过去,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啊——谢谢。”奈玥双眼闪着光,看上去高兴极了。 我自然也很高兴她能喜欢这样的圣诞礼物,可说出的话却与心相违:“我可不是特意为你买的,别误会了。只是正巧看见店里有条围巾,就顺便——” 奈玥接过满是雪水的围巾,笑道:“陛下还是一点都没变呢。” 我充满疑惑地问道:“没变?” “嗯,和过去的您一样。” “只要你别误会了就可以,那么我走了——” 这时候我发现梁丹颂居然就站在旁边,他一直在窃笑。好不容易忍住了笑,他说:“还真有呢,男人傲娇这种东西!” “你在说什么啊,话说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跑掉的啊?” “我不是说了去上个厕所嘛,结果你没听到,就走了。” “我的天哪,你差点把我害死。” 回到旅馆后梁丹颂开始大肆宣扬我送围巾的那段故事,这让我感觉无所适从。最后每当我想起那条围巾,就会感到非常害羞。 家庭 回去的时候,列车内静悄悄的,大半的同学都累得睡着了。 因为围巾的那件事,使我感觉好像一旦见到奈玥,脸上就会泛起一阵红晕。渐渐地,我开始觉得自己有些害怕见到她,甚至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目光。 回到新介市时的天气并不好。乌云蔽日,却始终没有下雨,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的阴郁。寒风毫不厌倦地折磨着行人,树木也终于脱尽了最后一件衣裳。 忽然,心脏的剧烈跳动使我喘不过气来。一阵,又是一阵,每一次都能让人感觉濒临窒息。它是如此的剧烈,仿佛震天的战鼓,比起过去的那些心颤更是上了一个等级。 更糟糕的是,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引起我心颤的源头不是别的地方,正是来自我家的那个方向。那里还有我的母亲——库妮!她说不定已经要被吞噬! 那种压迫感是如此的强烈,本能告诉我不能靠近。虽然双腿在不断颤抖,但我告诉自己,不能退缩! 就在我将要打开大门之际,压迫感突然之间烟消云散。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副掉落在地上的画像,一只只摔得粉碎的瓷壶,还有被霜覆盖着的地毯。客厅里,不只有库妮一个人,还有一名亚麻发色的女孩子。这不就是上次在街上遇到的那个女孩吗? “这是怎么回事?”我指了指凌乱的客厅,问道。 “抱歉——本来想趁你回来之前收拾下家的。”库妮说道。 “早就跟你说过家务事全交给我了。”我叹了口气。 “啊哈——”库妮双手搭着那小女孩的肩膀,介绍道:“这位是伊莱林·沙尔,从国外来的孩子。你可要把她当妹妹看待哦。” “我们见过——”我苦笑道:“那真是段‘美好’的经历。” “诶嘿嘿——”伊莱林尴尬地笑了笑。 库妮好奇地问道:“见过?哪里哪里?” 伊莱林向我道歉道:“对不起——”她那样子恬静可爱,和上一次相比仿佛完全换了个人似的。 既然这样我就不计较那些事了,于是我说道:“没事,不过你的头发——” 库妮回答道:“好嘛,好嘛,别总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嘛。(——这算鸡毛蒜皮的事吗?——我想)” 我倒是不介意家里多一个人,毕竟那孩子还小,做饭的时候只要稍许多添一些料就行了。 于是我开始制作料理,选了两道简单美观又不失可口的料理。首先是咖喱牛肉饭,选取夹心牛肉,切成小块,放在锅中再加入少许黄酒,煮上个把小时。接着放入碎土豆,待土豆煮烂了,去水,放入油咖喱。等到油咖喱沸腾,切忌将咖喱直接浇于米饭上,应把整个酱汁与饭以一比二的比例置于餐盘上。这样既能保证美观,味觉上也不会交杂。当然啦,根据口味还可以加以点蒜皮。 再一个就是黄金对虾了,这可是精细活。先要去掉一半的壳,只留尾部。在其背上深深地切上一刀,这样既可以抽出肠道,又能使其在高温下依然不会剧烈歪曲,这样就不会太难看了。撒上胡椒粉,拌上蛋清,黄酒,半勺盐以及少许鸡精,然后放置着等待20分钟。之后开中火,裹上面包粉就能下油锅了。一道色泽亮丽的点心就这样完成了。 还有就是昨天吃剩下的蒜薹牛肉炒年糕,虽然家里不差钱,但节约总是没错的。 “我来端过去吧——”旁边,伊莱林正用天真的眼神望着我。这和她几天前的性格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嗯。” 于是她接过了蒜薹牛肉炒年糕。“阿嚏——阿嚏——”不知道为什么,当伊莱林拿到蒜薹牛肉炒年糕的同时便开始一个劲地打喷嚏。 “你是故意的吧?”一个非常不愉快的声音。 “诶?”我回过头去,只有伊莱林还站在那里。刚刚的话是谁说的? “明知道我们不喜欢大蒜,还故意做这种菜。怎么,上次的事就这么怀恨在心么,不都向你道过谦了?”伊莱林说。 刚刚那乖巧的小女孩哪去了?难道那些都是装出来的?话说为什么是‘我们’?库妮不怎么挑食的啊。我慌忙回答道:“不,我怎么会故意——”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啧。”伊莱林说,“算了。” 我也不打算追问,不过她态度的转变之快实在让我感觉有些惊讶。 “如果你敢在库妮面前谈论一些关于我的事——” “哦,哦~”没想到我居然还被威胁了。 晚餐时,电视上突如其来出现了接吻场景,我下意识地按下了遥控机换到新闻频道,正好在介绍四个月后的日食。库妮却笑着说我这个举动很可爱。我真搞不懂,哪里可爱了?毕竟这种东西在全家人聚餐的黄金时段播放的确是会让人感觉很不好意思的。 而伊莱林的胃口实在大得惊人,究竟是什么魔法使得她那小巧的身体能够装得下这么多饭,这的确是个值得研究的课题。最终她足足吃下了三盘咖喱牛肉饭和无数的黄金对虾,还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只是蒜薹牛肉炒年糕她连碰都没碰。 “星宇,以后别做和大蒜有关的菜了。”库妮说。 “诶?为什么?”我不解。“小伊莱林对大蒜过敏。” “哦——”原来是这样,话说回来,这样我就会少了许多拿手菜,今后恐怕要在食谱上下足脑筋了。 回到房间时,我的心中产生了许多疑问:究竟为什么伊莱林理所当然地认为我应该知道她讨厌大蒜的事?为什么她的发色是那样的与众不同?想着想着,我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我脖子上多了两个小小的伤口。可能是什么蚊虫咬的吧,我也没怎么在意。 新介市中心电视塔 一年一度的元宵节总是那样的热闹非凡,到处都张灯结彩,每一次都会永恒地铭刻在每个人心中。 在新介市中心电视塔缤纷光芒的照耀下,一个个红灯笼将街道装点得喜气非凡,到处都是攒动的人头,以及各种常见的、不常见的商品。这就是只有在元宵才能一见庙会。如今那些曾经以“展销会”出现在人们视野中的店铺群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元宵庙会则成为了一项当之无愧的盛事。 为了避人耳目,库妮将伊莱林那亚麻白的发丝染成了黑色。究竟她的头发为何会是这种颜色的,仍然不得而知。然而要想从库妮那打探点事情是件非常艰巨的任务,她总会编出一些容易猜透的谎言,或是索性装聋作哑,直到话题转移。 伊莱林正拿着个足有一个气球那么大的棉花糖,她只有把自己的头埋进去才能勉强咬到,很快脸蛋上就沾满了白色的碎屑。 库妮伸手为伊莱林拭去脸上的甜食,看上去倒真有副母女的样子了,“真是的,吃东西的时候小心点嘛。对咯,你这个棉花糖哪来的?” “刚刚那个叔叔给的——”伊莱林指了指远处那位踩着棉花糖机的大叔,他也冲我们点头笑了笑。 “你有没有谢过他?” “嗯。”伊莱林眯着眼睛点了点头。我知道她这是装出来的,但我却没打算把这些告诉库妮,更何况还被威胁了来着。 “星宇。”说着她掏了掏钱包,然后递给了我:“去买一个兔子灯和两根冰糖葫芦。” 我是个喜欢安静的人,早已被这样拥挤的场面弄得晕头转向了。我懒懒散散地说:“你自己去不就好了,就在前面啊。” “星宇,你是个男生。” “什么嘛。。。”我一边愤愤不平地嘟囔着,一边走向店铺。 ☆☆☆☆ 当我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她们面前站着两名青年,正在试图搭讪:“请问新介市中心电视塔在哪?” 新介市中心电视塔高耸入云,想看不见都难。结果库妮还是很认真地指了指那边的电视塔,说:“那边哦——” “诶?哪里?能带我们去吗?「我想:你们不是瞎子吧?这样都看不见吗?」” 正当我打算挺身而出时,伊莱林拉了拉库妮的衣角,撒娇说:“妈妈,我想到那上面看看——” 好家伙,这句“妈妈”还真是令这两名青年慌了手脚。突然其中一个喊道:“啊!原来就在那边啊!”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们自己去就行了——谢谢——” 结果他们一脸尴尬,稍许狼狈地走开了。 隐约地,我听到他们窃窃私语:“我还以为是姐妹呢!”“我也是——” 我走上前去,把兔子灯交给了伊莱林。除了那双蔚蓝的眼睛和特别白皙的皮肤,她和这个地区的小女孩已经没什么两样的了。我开始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也见过和她有相同特征的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如果要说整座城市最美的地方,当数这新介市中心电视塔的最高处。当我们来到塔顶时,这里早已被人群占领了。 从高处望去,下面车水马龙,上方星耀清空,长长的江岸与人类文明的结晶交汇于这一处,看上去仿佛汇聚了人世间一切的美好。 当十点的钟声敲响时,一束像扇子一样的烟火从江面上升起,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这是每年一度的烟火表演,应该算得上是重头戏了吧。缤纷的火花照亮了天空,也照亮了江面。与星辰相舞,仿佛给一副泼墨画抹上了点点油彩,朴素中透出了一丝新意。与江面相映,远远望去,两副上下对称的画卷相向展开,水面中的一切看上去是那样的朦胧,好象随时都要将我们带向另一个世界。晚风袭来,夹杂着一些水气,那味道很像海风,却不含一丝咸味,是那么的令人舒心。 气氛是如此的安详,以至于任何人,包括我,都没有注意到潜在的威胁正在悄无声息地逼来。 “请所有观众们注意了,请所有观众们注意了。本塔现在出现电路故障,请各位不要惊慌,不要害怕,不要拥挤,有序退场——再播送一遍,本塔现在出现电路故障,请各位不要惊慌,不要害怕,不要拥挤,有序退场” 话音刚落,所有电视塔上的电灯同时熄灭。不过这毕竟只是“电路故障”而已,人们完全没有必要陷入恐慌,很多人还依旧对面前的美景恋恋不舍,而伊莱林更是如此,她抱着终于空下来的望远镜不放,努力将‘美好’铭刻在自己脑海中。我想这才是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应该有的一面。而库妮也打算等到最后人群全都从狭小的楼梯下去以后,再带伊莱林离开。 不过事情似乎远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简单。钢化玻璃突然之间大片大片地掉落,原本有序的人群惊恐地涌向了楼道,尖叫声夹杂着脚步声,混乱蔓延了开来,这使得逃生变得更困难了。我看到一只足有双人床大小的蜘蛛爬了进来,它的腿毛茸茸的,看上去另人发毛。长着四只灯泡般大小的眼球,没有眼皮。一对钳子般的嘴一开一合,迫不及待地想要尝尝面前的这些食物。 可能是因为它并没有原先的那些灵兽那么强大,也可能是先前的我完全沉浸于美丽的景色,就连那份一直以来常有的预感都被我忽略了。 “该死的,既然是这样,电视塔怎么说也该通知些‘火灾’、‘地震’等给人以紧迫感的事吧。电路故障完全就吓不倒人嘛!”我心中满是怨言。 我大喊着让库妮和伊莱林跑起来,但已经来不及了。巨大的蜘蛛扑向了这个看上去最弱小、最容易到手,同样也是最可口的目标——伊莱林。 这时候,奈玥出现了,我注意到她还戴着我送她的围巾。华丽的银光洒过,巨蜘蛛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刀,瞬间就分成了两半。 数不胜数的卵掉了下来,粘稠地堆在了一起。接着它们的壳一片片地掉了下来,开始孵化了,不计其数的小蜘蛛探出身来。和那只巨型母蜘蛛比起来当然是小了许多,但说实在的我一点都不觉得它们有够好欺负的。它们每个仍足有脸盆般大小,看起来也灵巧了不少,正不断向我们这聚来。 奈玥不停地劈砍着,但却无法及时杀死如此数量的敌人。一只蜘蛛爬上了她的肩膀,在咬了一口后,很快就被摆脱掉了。 中毒之后的奈玥动作变得缓慢了许多,她的嘴唇显得有些发紫,但光凭小蜘蛛的毒应该还危机不到她的生命。 尽管是腹背受敌,地上很快就躺满了滴着绿汁的蜘蛛。 我想库妮和伊莱林现在一定充满了困惑。或许也是这么想的,奈玥正默默地等着她们俩发问。 可过了许久,她们俩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呆呆地注视着我们。 “这是表演哦——”奈玥终于开口了。她弯下腰,轻抚着伊莱林的头发。 结果伊莱林点了点头。她居然相信了!而库妮则什么都没有问,就好象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东西一样。既然这样,奈玥也就没有去清除她们的这段记忆。至于其他平民,早在玻璃爆裂时就全部离开了电塔。 把我们送到家之后,我本打算向奈玥道谢的,却说道:“以后不用总是跟着我,你应该也有自己的事才对。” “陛下——”送给奈玥的围巾迎风飘荡。但我一看到它,就感到十分的害羞。 我发现自己无法直视她的眼睛,却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说了句:“好了,回去吧。” 明明心中很是感激,却表现得如此冷淡,此时我真是恨极了自己。 转校生 寒假总给人一种稍纵即逝的印象。而这个冬天,却更是异常地短暂。我不想回到那个学校,但却始终不明白自己在逃避着什么。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我们也迎来了初中的最后一个学期。 教室内在我到来之前已经闹翻了天。多日不见的同学们有太多的故事向对方述说,虽然和我这段时间的经历比起来相去甚远,但事实上,没有人会相信这些天方夜谈。 我的座位就在奈玥的正前方,所以不可避免地我必须朝她走去。我的脸一直扭在别的地方,不敢正视她。 她冲我微笑示意,这让我完全楞在了那里。就这样,我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坐了下来。 「我在做什么呀!」我懊恼地想着。错过的毕竟就这样错过了,我始终没能对她说些什么。就这样早读课在一阵喧嚣中过去了。 不一会,班主任就进来了,他看上去神采奕奕,笑容挂满了整张脸。勉强收起兴奋异常的心情后,他说:“今天我们又将迎来一位新生。我们班虽然已经有五十五名同学,但因为我闻名遐迩的能力,已经有不少家长指名要让他们的孩子进入我班。” 下面忽然响起一阵嘘声。“嘿”他自嘲似地笑笑道:“开玩笑的啦。其实说实在的,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班成绩一般,还能得到这样的重视。明明隔壁班才四十多人,校方还要往我这塞人……” 话未说完,一阵敲门声把班主任打断了。“那么,让我们用掌声欢迎这位新同学——” 门打开了,就在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说校方一定要往我班塞人。 他一头柔顺的金发,皮肤在阳光的照样下显得那么的粉嫩。没错,他就是那个伦柯卡•;丹洛斯。如果不是因为他那身男生校服和深黑的单肩包,恐怕没有人会认出他是男性。要我说的话,或许他穿一身女装看上去会更和谐一点。 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奈玥正准备拔剑。很快,她也注意到对方似乎并没有战斗的意图,便收起了拔到一半的剑。但她的警戒却丝毫没有减少。 “我叫伦柯卡•;丹洛斯。”他露出了非常职业的笑容,就像是位叱咤职场的公关达人,“正如大家所见,我是从国外来的,对这里的一切还尚且不熟悉,希望各位能指点并帮助我。在这不到半年的学习生活中,我想与各位一起奋斗,一起努力,并融入到这个班级中。” 他的目的是什么?我和奈玥都十分想知道。但每次课间休息,他总被一群女生包围着。不是“你住哪呀?”就是“你喜欢听什么音乐?”这些普通的问题不断地出现,如果你注意一下的话,甚至可以发现其中一部分问题出现过不下五次。因为他的可爱外貌,女生们放下了以往的矜持,一部分大胆的居然还趁乱摸了摸他那柔顺的秀发。她们全把他当吉祥物了,只有我知道,那隐藏于秀气外貌下的另一个他。 “哼!小白脸——”梁丹颂说道。看着他那酸溜溜的样子,我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 终于在体育课上我找到了能与之接近的机会。按这个星期的计划,男生将进行橄榄球的队内训练,而女生则是在一旁练习排球。 说起橄榄球,我们是再熟悉不过了。不过要把伦柯卡排除在外,可能是因为在白域并不流行这些。体育老师花了近半节课时间才让他弄明白该做些什么,接着让他站在旁边看我们打队内比赛。 在分完队之后,我发现我和梁丹颂被分在了一起。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判断力以及很好的传球控制,我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我队的四分卫,其实这些都归功于我所特有的空间概念应,我可以不用抬头就知道身边五米内的球员位置,判断力自然就高人一等了。而梁丹颂则因为速度与体力,成为了边锋。 由于我和梁丹颂从小玩到大,默契自然是不言而喻。每当我们俩被分在一队,比赛的结果几乎都是可以预见的。在像我们这种业余的比赛中,突破是比较容易的事,经常一次跑阵就是几十码,所以很少有人会留意四次进攻是否有推进十码。不过相对的,被擒杀的概率也是相当高的,故达阵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很快半节课就过去了,比分是十二比零,两次达阵。至于附加分嘛,归根究底我们还是初中生,脚力不够,踢出的球经常被截获。就算是我和梁丹颂也无能为力。 正好攻守互易,伦柯卡也被换上了场。即使他是通灵师,终究是能和奈玥在近身战中过上两招的角色,就算是新手也绝对是高人一筹的。 但是我错了。这岂止是高人一筹哪!明明是个外接手,居然跑回来向四分卫要球。接下来的事恐怕各位已经猜到了。面对我们11人,他如入无人之境。先是一个跨越过人,瞬间过掉了我们整条防线。自然后面还有几个后卫和线卫,但他们的鱼跃擒抱都被他轻松躲开了。他像个球场上的幽灵,没有人抓得住他,一次次高速的变向使他很快就到了十码线前。这时候梁丹颂出现了,我想他一定是绝望了,似乎还有点失去理智,居然一个滑铲就杀过去了。不过幸好伦柯卡运动神经一流,高高地跃了起来,并完成了达阵。追加分的时候,他把球射得足有教学楼那么高,如果把橄榄球换成棒球的话,我相信这一定会是个本垒打。 和奈玥的低调比起来,这家伙明显是惟恐没人知道自己的特殊! 不过一切已无济于事,我总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叫他放水吧!好在攻守互易了,只要我这个四分卫总把球传到没有他在的地方,一切就尽在掌控之中。 我又一次大错特错了。球很快就传到了我的手中,再由我来选择分球。我开始寻找梁丹颂的位置,而就在此时,所有四分卫最不愿看到的噩梦发生了:我那五名可爱的进攻线卫所排成的阻挡队列就这样像是决堤的大坝般轰然倒下,导致这次溃堤的正是伦柯卡! 我知道被擒杀已是不可避免。而他正以极速向我冲来,速度实在太快了,我开始意识到他的撞击可能会导致我肋骨断裂。如果你留心观察一下的话,会发现他的加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g。当然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只要你脚下没沾上胶水,摩擦系数是永远不会超过1的,那么就算力量再大也只会让你脚底打滑而已。没错,他一定偷偷用了什么法术!这应该算作弊吧!不过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了,再不把球丢掉,我可能会受重伤。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强风使我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接着一声闷沉的重击声响彻了整个球场。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却没有看到伦柯卡。我左右张望,才发现他已经痛苦地倒在了二十多码的地方,头盔几乎凹成了半月形。在球场的上空,一个排球高高地弹了起来,许久都没有落下。 “对不起——”奈玥一路小跑,接住了即将落地的排球,“不小心手滑了。” 伦柯卡挣扎地爬了起来,愠怒地说:“这哪是手滑了!?有哪个手滑的会把别人的头盔打成这样?” “呵呵,不过我们学校的头盔质量还真好。” “如果质量不好我现在就成尸体了!” “那真是可惜了——”奈玥用极小的声音呢喃道。 “你果然是打算杀了我的吧——” “谁让你跑那么快,撞到了花花草草怎么办——「‘我算是花草的范畴吗?’我想」” “厄——”伦柯卡拍了拍脑袋,眉头紧皱着说:“看来我得去下医院,好像有点脑震荡。” 这时,闻讯而来的体育教师说:“你们去个谁陪他一起吧,免得路上出什么事。” “我去吧。”我自告奋勇地举起了手。 “我也去。”奈玥说。 “你一个女孩子不方便,何况有尹文星宇跟着应该就没问题了。”体育教师道。 就这样,我一路搀扶着伦柯卡走出了学院。我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他,更重要的是,我有一个请求,一份期待。 磨练 “天啊——”伦柯卡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面打着点滴,一面哀嚎着。他抱怨道:“要不是我戴了头盔就死定了——” “呵呵——”我陪笑道。 “不过你们感情真的很好啊?每次我来袭击你,她都会及时赶到。” “她只是完成她的职责罢了。” “哦?你们吵架了?”伦柯卡八卦了起来。 “才——才不是呢。”我感觉我说话的声音有点发颤。 “否则你也不会就这样独自带我来医院吧?要知道在这里,可没有人能保护你哦。想杀你简直易如反掌。”伦柯卡伸手勾住了我的肩膀,想给我一些压迫感。可就凭他那张娃娃脸哪能给人任何威胁。免得因为他太像女生而引起任何误会,我索性竖起手刀对准他的脑袋来了一下。 “我已经脑震荡了还敲我——”伦柯卡嘟起了嘴。 “好了,现在说正题。”我坐起身来,问道:“你为什么要来我们学校?不是打算杀我么,你不来学校的话不是机会更多?这样做只会让我们更警觉不是么?” “哎——”伦柯卡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也不喜欢厮杀之类的事,况且我们通灵师要使个什么法术都会牵扯上自己的寿命,不断地战斗只会把自己逼上绝路。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必须服从黯血议长的命令。不过既然失败了,任务就会被委派给他人。我则是因为家族的原因,没有受到任何处罚。但是究竟为什么我们要追杀曾经统御我们的王?我始终弄不明白。或许是议长的决议错误吧。于是我就想与你们多接触接触。” 还真是个很随性的人呢。结果我又产生了新的疑问:“那么你们是怎么弄清楚我的身份的?” “很简单,因为只有你会与黑暗力量,也就是能与灵兽,产生灵魂共鸣。这个你应该能感受到吧?” 是指之前的心跳么?于是我点了点头。 “因为产生共鸣,我们就能反向追踪你的方位了,换句话说,当你有那种共鸣的感觉时,就会有两种可能,一:有人在想办法搜寻你的位置。二:同样也可能是野外游荡的灵。所以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奈玥为什么会知道你是谁,毕竟她又不是通灵师。然而她又为何拼了命要保护你?” “她说她曾经是我的部下。”不经意间,我发现自己居然透露了重要的情报。我想我得赶紧结束这个话题才行! “部下?赫西尔陛下过去应该没有女性的部下才对——”伦柯卡陷入了深思。 我赶忙打断他的思绪:“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 “哦?说说看!”伦柯卡的眼中闪着金光,“赫西尔陛下的请求我还是会认真考虑的,然后更认真地拒绝。哈哈!” “这算是笑话?还是讽刺!?” “别生气嘛,笑话而已。” “可没人笑得起来。” 伦柯卡尴尬地笑笑,“请说。” “我想让你教我点防身的技能。” “诶!?”伦柯卡满脸困惑,问道:“为什么不找那个辛垣奈玥呢?” “如你所见——我们俩有些——”我想了半天没找出一个恰当的词。 “隔阂?” “不管你怎么理解,反正你只要回答我知否愿意帮我。” 可他没有理睬我,继续问道:“她嫌弃你一点战力都没有?” “不是。” “你觉得她还不够尽力?” “也不是。” “那是什么问题?我懂了——这个年纪所特有的焦虑,我曾经也是这样走来的,明天帮你跟她说说去——”「“你们俩很熟吗?现在还是敌对关系吧?别给我越说越糟就好”,我想」 “你曾经也是这样走来的?你以为你几岁了呀?”我说。 “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可是有家世的男人,连孩子都有了。”他拧了拧鼻子,显得很自豪的样子。以伦柯卡的长相,真让人担心他的那另一半是男是女,不会是gay吧?不过到底是有孩子了,应该是个正常家庭吧,我想。 “先别谈这些了,我对你的家庭不感兴趣。”我冷冷地说:“你到底帮还是不帮。” “明明还那么弱小,竟用居高临下的口气对一个随时可能杀了自己的人说话。”伦柯卡看点滴即将滴完,自行拔出了手背上的针管,血液哗哗地标了出来,他随手拿了张纸巾按在手背上。通灵师似乎经常与血液为伍,这动作由他做出来看上去非常利落,也就好像没那么痛了。他站起身来,“走吧,我教你就是了。” 外面狂风四起,在乌云的遮蔽下,只有一丝月光勉强穿透了云层。毕竟魔法之类的东西是不方便给别人看见的,我们必须找个相对隐蔽点的地方。 就这样,我们来到了我家别墅前的一块草皮。旁边还有个喷泉不断闪烁着,高耸的墙壁也总算能挡住不少寒风,最重要的是很少有人经过。 “那么——”伦柯卡的手指轻轻在空中划过,几乎和奈玥取剑的方式一模一样,他从裂缝中拿出了一张灰色的纸。我注意到他右手小指上戴着一个镶着黑珍珠的戒指,在小手指上戴东西的确是件很奇怪的事,但我没有多问。 “试试这个。”他说。我接过了纸,它瞬间变成了透明。我疑惑不解,问:“这是什么玩意?” “魔法试纸,你可以理解为你们化学课上常用的ph试纸。不同的是,它可以重复使用,而且就像字面上解释的那样,可以测出你的法术属性。黑代表暗,白代表光,黄代表着凛冽的狂风,橙色象征着广袤的大地,红和蓝分别是火和冰,而绿色则是灵力的代表色。至于透明嘛…换句话说就是什么都没有” “可是你拿在手上的时候为什么是灰?” “这个你别管!”伦柯卡莫名地开始生气了。 “暗系未满是吧…看来你也是个半吊子” “你懂什么!暗系是非常深奥的法术,它深不可测且涵盖了所有通灵术,是非常难懂的系别。只有伟大的赫西尔大帝才能精通所有暗系法术!” 「话说那位‘伟大的赫西尔’不就站在你面前么?虽然现在的我的确什么都不记得,但拿别人的实例来反驳他显然是没说服力的吧?」我想。 “不过既然我是那个伟人的转世,为什么没有任何魔法天赋?” “这很正常,躯体所限嘛。但是当你回忆起前世时,力量就会恢复——大概吧。” “大概?” “好了,看来我只能教你点剑术了。”伦柯卡说完,又从空中抽出了两把剑,将其中一把丢给了我。 “一上来就真刀真枪了?你打算把我砍死哪!” “那就拿着剑鞘练。” 说完,我们就开始了练习。不过应该不叫练习,而是虐待!我也算是有脾气的,被人这么打,很快肾上腺素就上来了,陷入了狂乱状态。脚步、剑法、闪避什么的全都不要了,完全不顾防守,只是一个劲地攻去。很快我的脸就面目全非了,如果他拿的是真剑的话,我想我一定被捅成了蜂窝。但在肾上腺素的鼓舞下,我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只要能打到他一下,哪怕是咬他一下,我都觉得心满意足了。 可能是也快要招架不住了,伦柯卡说:“呼呼——休息啦——你真是太能抗击打了,就这么练迟早能超越前世——” “还没完哪!”我怒视着面前这个暴打我的人。 “我说…你不会就因为这个而仇视我一辈子吧…”伦柯卡苦笑着说:“你别再瞪我啦——已经结束了。” “哥哥,库妮说订了披萨,让你快点回去吃晚饭。”我顺着声音回头看去,身边正站着伊莱林。她两只眼睛在黑暗中隐约射着蔚蓝的光芒。可能是因为有外人,她始终表现出那乖巧的一面。要是她腹黑起来,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哦,好的,这就回去。”我说,“伦柯卡呢?一起吃晚饭么?” 旁边的伦柯卡,正呆呆地注视着伊莱林。或许是因为害羞,伊莱林把身体藏在了我身后。 “喂!”我警告说:“别对我的家人产生奇怪的兴趣啊。” “不是…只是这个眼睛——但为什么头发却是黑色的?”伦柯卡说。 “头发黑色很奇怪吗?话说你到底留下来吃饭不?” “啊——好的。” 很快,我就开始担心当库妮看到我的脸时,会说什么。不过她应该不会生伦柯卡的气才对。 ☆☆☆☆ “我都一直不舍得打他的——”库妮鼓着嘴,看上去好象很生气,“真是的——” 伦柯卡只是低着头挨批,这也让我的火气消了不少… 不过很快的,大家又回到了那和谐的餐桌上。他们聊得很欢,这是可以预见的,毕竟库妮是从来不记仇的。 用完晚餐后,库妮邀请道:“要不今晚就在这住下吧?反正房间很多都空着。” “好啊。”伦柯卡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你索性永远在这住下算了。”我开玩笑说。 “好啊——反正我也没地方住。” 我的天!这家伙是真不懂当地的礼仪还是故意装傻!?——这脸皮厚的程度堪比犀牛皮。 追杀 四月来临了,暖风送走了最后一丝凉意,绿色重新占上了枝头。 日子实在过得太快了,当回过神来时,离开这所学园的日子也已经不远了。在伦柯卡的调教下(当然更多的可能是虐待),我总算能勉强躲开一部分攻击了。在这段日子里,我仍旧很少和奈玥说话,我害怕见到那条围巾,它总让我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却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谈不上后悔,但总觉得要是当时没有送给她,我就不会这么不好意思见到她。 至于伦柯卡嘛,他死皮赖脸地在我家住下了。一开始我以为他会跟不上这里的学习及生活的步伐,却发现他不但拥有高人一等的聪慧,还有着惊人的适应力。比如说政治书吧,他仅看一遍就能只字不漏地全部背下。再说说生活方面,他很快就学会了当地餐具的使用方法,还学会了制作这里的大多数料理,也算帮上了不少忙。 ☆☆☆☆ 汗水浸湿了眼睛,一股剧烈的酸楚随之而来,视线也变得模糊了。绿茵场上伦柯卡正抱着橄榄球飞奔,虽然我已经提醒他要收敛点,但他依旧无人可挡。不久我们队又败下阵来。 队员们垂头丧气,不过我倒未受任何影响。毕竟对方可是有异能的家伙啊,我们能这样就很不错了。而且通过橄榄球比赛我已经深刻感觉到了:经过之前的特训,我的身体已经敏捷了不少。 作为失败那队的四分卫,我还必须在下课后到器材室去还球。待我整理完器材室,放置好所有的护具,同学们都已走完,第二堂课也开始了。没办法咯,只好连一口水都不喝就往楼上赶。 刚跨上台阶,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挡住了我的去路。 “麻烦让一…”我话还没说完,却楞住了。他们身穿缀有红色火焰的黑斗篷,头部被黑色的兜帽包裹得严严实实。因为站在下面,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的无名指上分别戴着镶有紫色和橙色钻石的戒指。其中那个修长的人背着装满箭矢的箭筒,箭支上刻满了魔法阵模样的图案,腰间的皮带上插着小刀和匕首。另一个人——不对,他根本就不是人类!在他那阴暗的兜帽下,我仿佛看到了一只狰狞的狼首! 没错!从着装可以看出,他们是黯血议会派来的人。 “吼!吼!总算给我们找到了。”那个狼人说道,他声音很低沉,没有什么语气。 “情报还算准确,不过光靠肉眼搜索的确是很耗费精力的。”那修长的人类接着问道:“我来还是你动手?” “既然他一定要死,不如让我吃了。” “随你的便吧,不过别把血弄得到处都是。” 没等狼人一步步逼近,甚至他们的话还未说完,我就撒腿跑了起来。毕竟这又不是拍电视,没人规定我一定要等他们谈话结束再跑啊! 我一个劲地向操场冲去,回头望了望,狼人已经追至不远处。我一个变向就把他甩远了,但很快又追近了。他伸出利爪试图在移动中攻击我,我下意识地避开了,看来之前的训练还是有成效的。 不过好景不长,刚上完体育课的我很快就体力透支了。况且对方可是狼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论体能是怎么都不可能胜过对方的。 就当他将追上我时,奈玥及时赶到了。狼人立刻就放弃了追击,双方陷入了对峙。 很快那个人类也赶来了。他们可能对奈玥的情况已经有了一番了解,说不定就连战斗部署都已经详细计划好了,并没有多说什么,很快就进入了战斗。 “对方有两个人,所以不要远离我。”来自灵魂的声音,我清楚地知道这一定来源于奈玥的心语。 那个人类一挥手便掷出了一把飞刃。不对,是两把飞刃!由于速度差,两把飞刃在距离我们很近的地方相互碰撞,微微改变了运行轨迹。然而就是这细微的改变,使其中一把飞刃成功躲开了奈玥格挡的剑。那飞刃掠过了奈玥右边的发丝,大片的银发掉了下来。 接着他用手指划破了身边的空间,暗红色的裂缝中出现了一把金光闪烁的弓,但我又不确定它到底算不算是弓,因为它虽有弓形设计,却根本不见弦。 他取出了背上的箭,当箭刚搭上弓时,一条白色的弦若隐若现,仿佛是刚刚才用魔法铸成的。接着他拉紧了弓,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随着一道耀眼的光芒,箭矢“嗖”地一声射向了我们。 箭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但就当它还在空中时,许多暗红色的裂隙从箭身长出,裂隙中射出了数十支同样的箭,而那些箭也同样布满了魔法阵,很快又带出了无数箭。 最后那些分裂出的箭矢如雨点般向我们袭来,奈玥好不容易挡住了大多数箭,但那毕竟是“大多数”,她的腿上与肩膀纷纷被箭矢划开了口子,鲜血染红了她那洁白的校服。 还未等奈玥喘过气来,又是一箭。但这次奈玥却并没有选择停在原地,而是冲向了那支箭,抢在它分裂前将它一劈为二。 又是和之前那次一样的飞刃,但不同的是这次奈玥完美地分别用左手的食指与中指之间的间隙、无名指与小指之间的间隙夹住了。如果你试一下的话,可以发现这其实是个很困难的动作。 “你——”那个人类说:“怎么这么快就知道如何应对我的攻击?” “很简单,”奈玥伸手把挡住视线的刘海挪开,接着说道:“你的这种战斗方式,就是我创造的。” 可旁边的狼人并没有让他们谈下去的打算,他渐渐失去了人形,开始向一只真真正正的野兽转变。巨大的肢体撑破了包裹他的斗篷,露出了反着蓝紫光芒的皮毛,它越变越大,直到整个狼首都足有门框这么大。初步估计一下,坐高都有两三米。它四肢着地,接着嗥了一声,把旁边正打算上体育课的学生吓得魂飞魄散,四散奔逃。接着一跃而起,伸出利爪重重地拍向奈玥。她灵活地避开了,但紧接而来的箭雨却让奈玥的走位变得相当艰难。她一方面要避开狼人的利爪以及各种远程攻击,一方面还要时刻保护我。我实在感觉自己是个没用的累赘,就算经过了那么多的训练,终究无法派上任何用场。 战斗陷入了僵持,奈玥一次次避开了攻击,虽然无暇实施攻击,但在这种一对二,又无法抽取任何灵力的情况下,就已经很不错了。同学们渐渐从惶恐转为好奇,狼人、剑与箭矢这些只有在电视中出现的镜头不断吸引着围观的人群。 突然,四道光柱从上方射下。奈玥避开了其中的三道,但由于箭矢的干扰,被其中一道光芒击中。一股浓烟掺杂着渗有腥味的雾气漫延了开来。雾气散去,只见奈玥正痛苦地倒在地上,鲜血洒满一地,她肩膀上正冒着滚滚蒸气,血液已经被那光芒灼得变成了气态。而那只持剑的右手也已与身体完全分离,落在了十多米远的草坪上。至于那把剑,早已经成为了碎片,散落一地。 “真是磨蹭啊~狼人果然是没用的种族呢。”抬头望去,教学楼的天台上,一个穿着黑斗篷的年轻人正用轻佻的口吻对着下方的伙伴说话,那样子挑衅极了,仿佛在与蝼蚁交谈似的。他拥有着亚麻黄的头发,两颗尖锐的虎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皮肤也显得非常白皙。除了那双赤色的眼睛,大致看来应该和伊莱林是同一个种族。他手上冒着青烟,可见之前的光束是他所为。 “卡内瓦洛!你这个可恶的吸血虫,不用你插手我也能轻松解决!吼!”狼人仰着头开始破口大骂,让人感觉好像随时都可能起内讧。 天渐渐暗了起来。 “那么杰利尼,你就别插手了。”卡内瓦洛看着那个拿弓的人类说,“就让我们看看杜洛艾怎么证明狼人不仅仅是畜生吧,哈哈!” 狼人杜洛艾怒吼着扑向了我,我想我恐怕在劫难逃了。这时奈玥忍着剧痛用身体撞开了狼人,但很快汗流满面的她就虚弱地坐在了地上,左手紧紧拽着那个空荡荡的袖管,但血依旧在不断流淌着,她走过的脚印也全都被鲜血染红了。 就当我们即将陷入绝望的时候,天突然变黑了,如同夜晚突然降临。由于之前的战斗,我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天一直在变黑,太阳正不断被月球的阴影所侵蚀着,而现在已经“食甚”了,没有一丝光从天空落向大地,所有的路灯也同时亮起。 我正抬头望着天。突然,我开始浑身发抖,一股寒意袭来,冷汗如流水般淌了下来。接我感觉仿佛有什么思想掺入了我的思维。记忆开始变得混乱,我感觉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当我睁开眼时,我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被黑色的火焰所包围,我发现自己每走一步都留下了冒着黑火的足迹。我的空间感应的范围扩大到了整个校园,不用看便能感觉到所有人的一举一动。我清楚地感觉到学生与那些黯血议会的人,都开始情不自禁地颤栗着。 短暂的觉醒 我感觉全身充满力量,某种意识掺杂着记忆正在试图渗入我的大脑,模糊地追忆起了记忆的一个个破损的片段。还未等我把这些如残垣断瓦般杂乱的记忆碎屑组织起来,一股混沌的情感就涌上了心头。那仿佛是所有憎恨、贪婪、恐惧、愤怒、嫉妒的精神集合体,它搅乱我的思维,使我只有靠破坏才能宣泄这些情感。 我感觉自己仿佛就要被吞噬。心中波澜四起,思维也随之进入了混沌,思考变得非常困难。 狼人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我下意识地挥了一下手,将他整个翻了个身,四脚朝天躺在地上。我踏击了地面,震波使地面碎裂,无数的沥青碎片在空中飞舞着,狼人也跟着弹了起来。可能是因为虚弱了许多,他很快就从狼身变回了人形。 再看看那个杰利尼,他那持弓的手不断颤栗着,呆呆地目睹着这一切。 我只觉得自己下意识地念了句什么,但实在是太快了,就连自己也听不清具体说了些什么内容。接着就突然出现在了杰利尼面前,我想这恐怕就是空间移动。 我一把抓住了杰利尼的肩膀,他来不及做任何的防卫,被我重重地扣在地上。地面形成了一个巨型凹坑。 因为空间感应的原因,我感觉到身后有人朝我冲来。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的手掌已被一只利爪刺穿了,却没有任何痛楚,与此同时我下意识地抓住了那只刺穿手掌的爪子。而那利爪的主人正是之前的狼人,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就知道他完全弄不懂为什么我知道他在我背后。 一股尸体般的腐臭散发了出来。狼人的爪子正以极速腐朽着,皮肤变得暗淡无光,肉体开始萎缩,青筋一根接着一根暴了出来。皮肤紧紧地包裹着骨头,就好象一只真空包装的凤爪。 杰利尼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刀,只是这次他并没有砍向我,而是切断了狼人的正在受侵蚀的前爪。看来所有的活性都已殆尽,没有任何的血液流出。 我把手盖在了杰利尼的头上,姿势就像是奈玥的清除记忆,但我清楚地知道并不是这回事。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要侵入他的大脑一般,虽然自己的思维尚且很混乱,但我觉得自己仍有足够的能力去控制住、并彻底占据杰利尼的身体。 数以千计的金光从天台落下,我并没有打算闪躲。杰利尼冲到了我面前,为我挡住了这次攻击。所有人都惊呆了,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但我清楚地知道他必定会遵从我的指令并保护我。 我没有再去理睬杰利尼,他已经没有了威胁,也失去了任何利用价值。目标转移了,我半蹲了下来,单膝跪地,重重地踏在了地上,大地碎裂了,我的身体像炮弹一样射向教学楼的天台。很难想象自己的身体居然蕴含着这样的力量,但事实就是这样,只是一刹那我就与那亚麻发色的卡内瓦洛近在咫尺了。 卡内瓦洛很快就使用‘空间移动’到了半空中,开始自由下落。他的移动距离有限,比之前我使出的空间移动在距离上就要短了至少一半。不过就是因为他近乎完美的使用时机,使我与之擦身而过,错过了攻击时机。 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姿。我感觉自己的脚下一股力量正在聚集,并产生了强大的吸附力。我的脚就像是被固定在了墙上,而卡内瓦洛仍旧在空中,迟迟没有落地,可能是用了悬浮之类的法术试图保护自己。我用力一蹬,脚下的墙壁裂开并大块大块地飞向了空中,其反作用力将我的身体重重地掷向卡内瓦洛。 他伸腿向仍旧停留在空中的我袭去。虽然挡住了,但没有支撑点的我身体整个横了过来。就算是这种滞空状态依旧没有停止我的攻击:我伸腿侧踢,同样被对方挡住了。在收腿之前,我又扭动着身体,以上下颠倒的身姿,在这种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继续挥出了一拳。而这一系列复杂的动作指示在一瞬间就完成了。 看来对方也不简单,最后一拳还是被他勉强招架了。但他仍旧因强大的冲击而飞向了地面,整个人都陷了进去。地下的水管爆裂了,自来水泉涌而出。 我感觉到他本打算再施些什么法术,但在他这么做之前,我已经将他按倒在了地上,很快涌出的水就将他湮没了。 我握紧了掐着他喉咙的手,他的脸很快就变得又红又紫,无声地咳嗽着。 天空又亮了起来,日食还没完全结束,但食甚已过。我的感觉渐渐变得更真实了,意识清醒了,却又感觉忘记了许多好不容易追忆起的往事。我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又回来了,身边的黑火也已完全消失,突然之间就回到了日食发生之前的自己。所有人都等待着我给予卡内瓦洛最后一击,其中也包括放弃抵抗等待死亡的卡内瓦洛自己。 很快大家都发现了我的变化。我使足了全力握紧双手,但这些似乎还远远不够。卡内瓦洛向上伸出了右手,同时掐住了我的脖子,弯曲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我的肉里。他渐渐站起身来,将我反按在了地上。我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了,脑袋涨涨的,意识又变得混乱了。而奈玥正竭尽全力拖着身体,但看来,一切已来不及了。 忽然,一道冰柱从地上穿了出来,卡内瓦洛用空间移动闪开了,同时也放开了奄奄一息的我。我不停地咳嗽着,与此同时心脏又一次开始了震颤。 “卡内瓦洛啊,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竟变成了这样——”一个女性的声音,不是奈玥,却让我感觉是那么的熟悉。 隐藏于身边的人 竟然是库妮! 我很难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穿着身便服,一个魔法阵在她的脚下旋转着,卷起阵阵寒风。一具高大的铠甲站在她身后,它手持一把巨斧,刃尖已磨损了,那铠甲身上冒着蓝烟。我猜那应该同样是某种灵兽。 “我可不记得曾教你用魔法做这种事。”库妮说道。 我原以为这话是对我说的,但是她可没教过我任何法术。沿着库妮的视线望去,卡内瓦洛正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棵枫树下。 或许是因为库妮的到来,很快卡内瓦洛就决心改变计划,放弃了继续战斗的打算。他抓起身边已经陷入昏迷的杰利尼,嘴里嘀咕着“老不死的”,一面仓皇地跑了起来。也不知道他是忘记了还是故意的,狼人被留了下来。 “喂——”我喊道:“这个狼人不是你的伙伴么?” “切!”他又走了回来,拖着狼人的脚,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库妮抱起了奈玥,带着她向她那残缺分离的右手走去。奈玥的脸已经失去了血色,嘴唇发白,汗水不住地流着。 库妮将奈玥放在她手臂的旁边。奈玥右臂中的肌肉和皮肤已经因高温而融化,靠近身体的那部分依稀可以看见一些血管和白色的骨头,大块组织已经混成了肉浆。因而它看上去比本来的样子要短一截,令人不忍目睹这一惨状。 库妮拿起了她的手臂,竟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接着小小的手臂被黑暗笼罩了,它开始了疯狂的生长。库妮将它安在了奈玥的肩膀上,很快它就循着宿主完成了重构。 “你是——”奈玥目不转睛地看着库妮,好像在记忆中使劲搜索着什么。 “库米缭卡.伊文尼雅”库妮嘟囔道,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真是的,居然把人家的名字都忘了。难怪之前一直认不出我来。” “哦~”奈玥的眼神依旧茫然,看来她前世的记性并不怎么样,当然我想这也可能是转世时的某种记忆丢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这时,校外传来了警车声,看来刚才的骚动已经惊动了警方。库妮说:“回去再说吧,这里不方便。” 回到家中,我惊讶地发现伦柯卡竟站在庭院中。考虑到之前的战斗他并没有出现,不免让人有所怀疑。而奈玥也早已提高了警惕。 “别担心。”库妮解释道:“就是他来告诉我你们被困的消息的。说到底他还算是黯血议会的成员,不方便出手援助。” 我实在是压抑不住心中的困惑,便问:“为什么那个黯血议长好像和你认识的样子?” “她是黯血议会的前任议长。”奈玥替库妮回答道:“也是那个卡内瓦洛的导师。” “导师!?”毕竟这年龄差距也——怎么说也不可能吧。 “应该有一百多岁了吧”奈玥说。 库妮苦笑道:“人家才九十八岁——” 我忍不住喊道:“为什么是‘才’九十八啊?话说回来,为什么你看上去却那么年轻?” “我体内魔法的流通速度比较快,因此新陈代谢也比较快,就一直保持了这样的外貌。” “对了,你是黯血议会的前任议长,这么说来我的身世——” 话还没说完,库妮打断道:“嗯,你的确不是我亲生的。” “那——” “因为车祸,你的父母都死了,之后我就把你领来抚养了。” “哦,这样啊。”因为完全没有他们的记忆,我也没感觉这有什么好哀伤的了。而且现在烦人的事多得很,特别是刚才我被黑火包围时的情景。便问道:“之前日食的时候我是怎么了,为什么我感觉自己好像想起了些什么,现在却什么都又不记得了。” “可能是因为地日月成一线,使您想起了过去,部分前世的力量回到了你身上吧。”奈玥判断道。看来像日食这种事情在过去也是种非常少见的现象,无论是奈玥还是黯血议会都没有料到这些。 “那只是一部分么~~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我感觉很难控制自己的精神?”我问道。 “那是肯定的。”库妮说道,“赫西尔是将暗影魔法带上一个顶峰的人,而其为了得到重生的机会与更多的力量,曾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恶魔。在觉醒时附带的黑暗意识会给肉体带来巨大的冲击,这让你感觉好像完全受到了控制,但那其实仍是你自己。像现在的你没有受到任何精神或肉体上的影响,但这只是暂时的。就算今后再也不出现日食,记忆的渗入仍会渐渐地改变你的肉体和精神、甚至性格。侵蚀从未间断过,这就是为什么你从小就被病魔缠身的原因。如果你的肉体与意识始终没有能力控制住它,在你恢复记忆之前,思维就会陷入混乱,身体也会因排异反应而变得愈发虚弱。直到最后可能——会死。” 库妮理了理思绪,继续说道:“而且这种侵蚀是不可避免的,那执着的黑暗思想就算是你前世也只是勉强控制住,现在的话就——” “难道只有坐以待毙了么?” “也不是这样,只要有了‘白晶之星’,这样黑暗的力量就会很容易被控制住。”库妮解释道。 “那‘白晶之星’在哪可以弄到?” “在白域的米尔鲁格,奈玥也应该知道那里。” 奈玥点了点头。 库妮继续说道:“那里曾是黯血议会的所在地,后来被封闭了,成了一个藏有不少议会秘密的孤塔,另外它的地下还关押着不少囚徒。” “囚徒?” “被送进去的基本上就再也没出来过。” “是饿死在里边了吧——「毕竟里面没其他人了嘛,我想」” “这个你就别管了,但是首当其冲的就是要去取出那颗‘白晶之星’。恐怕此时黯血议长——兰比亚·丹米克·宋也已经想到了这些。” “可他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 “现在整片白域大陆已大不如以往了,各州分崩离析,纷纷开始了独立自治,但还算是在名义上承认了黯血议会的统御与管理。一旦你回去了,一方面兰比亚害怕受到惩戒,另一方面也可能是不愿受制于人吧,人类就是这种执迷于权力的生物。所以,结果就是他要不顾一切地阻止你。” 这时候,伊莱林从家里的阳台上向我们挥了挥手。这让我想起了之前那个同样是亚麻发色的卡内瓦洛,便问道:“对了,刚刚那个卡内瓦洛和伊莱林长得很像——” 没等我把话说完,库妮就回答道:“他们都是吸血鬼,这是只有在白域才看得到的种族。伊莱林的父亲原是纯血种的族长,后来那个卡内瓦洛不满伊莱林父亲的统治,就联合了现在的黯血议会将其推翻。我怕伊莱林受迫害,就将她带了过来。(你是孤儿保护协会会长吗?怎么总要领孤儿回来!——我想)因为我的存在,自从那次卡内瓦洛派来的人被我打退后,他始终都不敢前来。她的父亲,现在很可能正被关押在米尔鲁格。” “看来有必要去一次那个米尔鲁格。”我说。 库妮嘱咐道:“那里已经荒废很久了,你要小心点。” “我说啊,难道你不打算去吗?” “我走了,谁留下来保护小伊莱林呀——” 身边的奈玥忽然插道:“我愿随陛下前往。”她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也许就她看来,无论发生什么,记起或是遗忘,我始终是她的主人。 然后我期待地看着伦柯卡,可得到的答案却是:“实在抱歉,我得回去处理点事。” 不过我也是有预料到这种结果的,也就没再说什么。说到底让一个从对方阵营来的人帮助我们做这做那实在有些强人所难。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有家室的人,虽然看上去和我们一般大。 我们回到了各自的房间。我想这是我在新介市的最后一晚了,一切的回忆都将划上句号。这将是我第一次离开这个熟悉的国度,第一次踏上一段只属于自己的旅程。 (看到这里的朋友请给个推荐,这将会是我所有的幸福与动力) 飘洋过海 于是我们决定启程去那与西洲隔海相望的白域大陆。说是说“隔海相望的白域大陆”,但事实上,这哪是能够望得到的!一大清早我们就坐车来到了码头,而库妮却只为我们准备了一叶小渔船,这让我不得不望洋兴叹了。 “为什么不准备艘大点的,家里又不缺钱。”我想这应该是我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向库妮抱怨了。 “嘿嘿,抱歉——”库妮无可奈何地说:“昨天黯血议会冻结了我的帐户——” “啊哈?” “就是冻结了帐户嘛——”怕我没听清楚,库妮又把话说了一遍。我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家里一直不愁吃不愁穿了。想到今后库妮和伊莱林的生活将因此变得十分艰难,却还坚持花钱为我买船,不免为自己刚才的话感到惭愧。的确,这样其实就够了,硕大的船体只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朝着正东方向就可以了。”库妮关照说:“照理明天早上你们就会到达多溟河入海口附近,这样的话只需循着多溟河就能深入白域了,能省去不少步程。” 我和奈玥登上了渔船,它晃动了两下,勉强稳定了下来。要我说的话它的确是最难使人注意到,却也是史上最破的渡海船之一。 挥别了,我的故乡,我的亲人。本以为这将会是一次洒泪的离别,但事实并非如此。就算这可能是永别,我们依然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让对方少一份担心。 发动机被打开了,一阵浓浓的黑烟把我呛得直咳嗽。这居然还是柴油机!这样不就没有隐蔽的意义了嘛!但家里将来还会有生活上的开销,很难想象没有了收入与存款的的她将如何养活自己和伊莱林,也不忍心去想连菜都不会做库妮将给伊莱林吃些什么—— 船越开越远,岸边的库妮和伊莱林也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突然,我隐约听到了一个声音:“谁偷了我的船!快回来!——” 我想我应该担心自己更多一点,于是我背过身,就当刚才什么都没听见好了。 ☆☆☆☆ 海浪轻轻地摆弄着船,要不是海上的清风,我想我早就应该头晕目眩了。海平线托起了半个夕阳。海浪一波接着一波,仿佛一面流动着的镜子,用那最后的红褐色点亮了天空的一角。晚霞像一顶帽子,笼罩着一切,却终归无法掩饰这美丽背后的短暂。 很快天就黑了。海风吹散了晚霞,只留下在云间掩映着的一轮新月。群星照耀下的海面闪着银光,奈玥站在船首,秀发随着海风摇曳着,这让我感觉仿佛进入了一个童话梦境。 因为稍许有些晕船,一路上我都没和奈玥说什么话。她从包里拿出了一个草莓派,品味着。 “你很喜欢那种零食吗?”我终于打破了沉默。 可能是一直沉浸于自己和草莓派的世界里,她楞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歪着头说道:“嗯。” “不过那种东西——我是说草莓派太甜了吧,又不美观,但——” “是因为这是陛下您给我的第一样东西。” “哦——这样啊,不过我可能永远都记不起那些了。” 奈玥突然停止了咀嚼,看上去好像是生气了。 我赶忙转移话题:“话说回来你是怎么在夜里认清方向的?” 奈玥空出了一只本来拿着草莓派的手,指向了船头左边的天空,说道:“北边最亮的那颗星星就是北极星了。” “可是…归根究底,你最初是怎么找到北边的,其他地方的星星也很亮啊。” “对不起——”奈玥似乎经常为一些小事道歉,接着她说:“你先找到北斗七星,就是这个图像——”她指了指北边的一窜星星,说:“那个像蚯蚓一样弯曲的七颗星星——就是那个,看到了么?” “看是看到了——不过女孩子最好还是别把东西比作蚯蚓…” 奈玥没有理睬我的抱怨,继续说道:“然后再往左下这么点远——”她又用手比划了下,“就是北极星了。” 她的样子像一个孩子,难免让人对未来的冒险产生一丝担心。 “好吧——”我轻轻叹了口气,尽量不让她发现。接着我又问道:“既然知道了北边,那么又是怎么知道东方在哪的呢,用手表的指针么?” 奈玥呆呆地看着我,我感觉自己似乎问了个相当愚蠢的问题。不过她还是耐心地回答了我,只不过这口气却有点像在诱导幼儿园的小朋友:“你看哦,如果你面对的是北边,那么你右边就一定是东方了,对么?” “厄——”生活在城市的我从来都没有去过任何没有路标的地方,可能这些对旅者来说是常识,但我却一时无法理解。 “或者你可以在一张纸上画上:‘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然后把纸放地上,北边对准北极星,就可以得到其他方位了。当然这是比较笨的方法,如果熟悉的话——”奈玥突然慌张了起来,说道:“我不是说您笨,对不起——我真是——” “没关系…其实我也觉得自己有够蠢的了。” “别这么说。” “好吧——你继续。” “其实就算是早晨也能够轻松辨别方向的啦。像我们要往东行,那么太阳升起的地方就应该是正东附近了。“ “附近?” “是啊,因为是在北半球,太阳会略微超南偏转。所以需要向左边调整大约二十几度吧。”然后她又耐心地向我解释其他时间段如何辨别方向。 我好奇地问道:“这些是你哪里学到的啊?我们地理课上可是从来不教这些的啊。” 奈玥又一次楞住了,看来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些的。可能是因为经验,当然也很可能是从观察中得出的结论。总之和她相比,我这个在温室和现代教育中成长出来的‘人才’实在是惭愧不已。 不知不觉已经很晚了,夜风夹杂着湿气使人瑟瑟发抖,要在这种情况下睡着的确是个艰巨的任务。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如果现在不睡,明早到白域时就会更加疲倦,更加危险。 我只能将就睡在甲板上,木板硬硬的,让人浑身不自在。 忽然我感到背后仿佛有人在呼吸,气流穿过我的脖子,真是痒极了。我转过身,却发现奈玥正枕着自己的手臂,面朝我睡着了。船上并没有足够深的锚,只能任凭它随波逐流。 我翻来覆去,怎么都无法平静下来。作为一个健全的男生,这种情况怎么可能睡得着嘛!没办法,船身实在是小得可怜,我也找不到其他地方,只好换一头睡在奈玥的脚边,试图这样就能让自己停止各种妄想。 但事实并没有那么美好——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太过美好了。我刚换了个方向躺下,却发现奈玥居然穿着短裙!那蓝色的皱褶裙在晚风的吹拂下飘动着,隐约我还看到了些白色—— 没办法,我只得解开自己的风衣,盖在了奈玥身上,任凭寒风汲取着我的体温。 ☆☆☆☆ 我感觉脸上湿湿的,便醒了过来。 大雨滂沱,浪涛击打着船身,海水正不断地灌入船身。空中再也看不到璀璨的群星,只有闪电不时地划过天空。探照灯意外地被雨水浇灭了,如果没有雷光,绝大多数时间都伸手不见五指。 我伸手去取手电,却发现它已完全被埋入水中。其实在这么近的距离内我的空间感应还是可以发挥作用的,这让我在一片黑暗中仍然能找到奈玥的方位,却发现她居然还睡着! “我已经吃不下了——”奈玥迷迷糊糊地说道。 “别说梦话了,快起来!”我使足全力推了推她的肩膀。 “再让我睡五分钟,就五分钟——” “你再不起来,五分钟后我们就可以永远在此长眠了!” 我意外地发现奈玥睡着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而且她还真就这样赖着不起来了。这让我彻底急坏了,只得下足狠心,使劲捏了捏她的脸蛋。 终于见效了!真是个伟大的成功!我忍不住要为自己欢呼,不过鉴于奈玥已经醒了,我也不方便当着她的面庆祝。 但即使这样,情况依然没有好转。水渐渐漫至了膝盖,所有的包裹都被浸透了,没有任何工具可以帮助我们把灌入船里的水除去,奈玥和我只能等待着这一切的发生。 突然一个巨浪袭来,终于把船打翻了。我只是会点蛙泳,要在这样的惊涛骇浪中生存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海水又苦又咸,很快我的肚子就胀满了,接下来肺部也吸满了水,不久就失去了知觉。 古老的大陆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仿佛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一阵清风吹过,一簇乌黑的发丝挡住了我的视线。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头正枕着奈玥的膝盖。湿漉漉的发束垂坠了下来,弄得我鼻子痒痒的,她的衣服也因之前的漂流而显得晶莹剔透。 虽然这样的情况之前也出现过,但我还远没有达到免疫的程度。我坐起身来,心跳有点过快,但总算脸没有发红。我问道:“这里就是白域!?” 奈玥点了点头。 “这条小溪就是那个什么多溟河!?” “不,或许是白域南部的某一角。” “厄,居然从西边漂到了南部。那我们的行李呢——” 奈玥无奈地摇摇头,我知道完了,以后在路上该吃些什么,用些什么,喝些什么呀!?难道今后我们得茹毛饮血,编草为盖么? 奈玥站起身来,水珠连成一窜从她的裙边滴下。她伸手把我拉了起来,我不知道她打算把我带向哪。或许是因为忘记了,在将我拉起来之后她并没有松手,就这样一直牵着我向前走去。 白色的大地上盖着一层绿色的毛毯,一棵直达天际的巨木遮住了半边天。乌鸦成群地往来于木叶之间,却不见麻雀的踪影。除了那棵巨木,整个平原上没有太多的植株,只是一片翠绿,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在那广阔的大地上俨然筑着一群精美的房屋,浑圆的纸窗,金框的大门,绮丽的花园。几乎所有花园中都种了一些植株,仔细一看原来是草莓。一道石阶贯穿了整个城镇延伸到了河边。这里几乎没有桥,水面上旅人们正在赶路,孩子们踩着水互相嬉戏着,渔夫站在水面上向下撒网,一切看上去都好像是理所当然的。 “叔叔,请问——”奈玥向一位站在水面上的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说道。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被人喊为‘叔叔’。他气急败坏地转过头来打量着我们,但一见到奈玥却又变得和颜悦色了,这样的差别对待让我很是火大。他问道:“你们看上去不像本地人啊?” “这位是赫西尔的转世,白域之主!”奈玥大声地说。这让我吓了一跳,毕竟现在这里可是在黯血议长兰比亚的掌控中,这么说似乎不太好吧。奈玥看上去只是一般的小姑娘,但她的气势却让人信服。“我们要见见你们这里的领主。” 那位大哥一听到这个名号,立刻喊了起来:“赫西尔陛下!?赫西尔陛下回来了!?” 村民们听到后纷纷跑了过来,还有些农夫索性拿着锄头就赶了过来。这让我大惊失色,心想着他们随时可以把我们围起来,然后用那些锄头顶着我们的背,把我们交给黯血议会。我刚想撒腿就跑,却发现奈玥正抓着我的手,伫在原地一动不动。 人越围越多,很快就把我们包得水泄不通。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纷纷打量着面前这两个浑身湿透的人。 “你们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见这里的领主。”一个卫兵模样的高大男子说道。 我刚想跟着他,却被奈玥拉住了。奈玥说:“让你们的领主过来!”她的声音坚决庄严,甚至有些盛气凌人,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但很快我就明白了,这样的态度也有她的用意。 卫兵楞了一下,显得很为难的样子,“大人正在处理公务。” “快点!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了,难道有什么公务比觐见自己的主人更重要的嘛!?” “好吧,在这等一会,我这就去。”卫兵朝着整个镇上最高的白屋走去。 过了好一会,一位满脸棕茸的大汉走了过来,一头巨熊像宠物一样尾随着他。他的头被蓬松的头发完全盖住了,许多浓浓的眉毛使两眼看上去像是鹰眼一般尖锐,不时发出摄人的光芒。他比普通人高出不少,身板也要更宽实。肌肉像葡萄一样,一颗颗,一块块地绑在那柱般的骨骼上,简直和巨人一般。 结果首先发难的却是奈玥:“怎么这么慢哪!” 那人走了过来,并没有怎么在意奈玥。也的确,奈玥可能可以震慑到卫兵,却很难令眼前的这个巨人信服。 “我都听说了,你说这位是赫西尔,小姑娘?”说完,他就开始咯咯笑了起来,“那有什么能证明你们身份的么?” “没——”奈玥想了想:“哦不,但或许有。” “嗯?” “如果是黯血魔法使能证明的话,你应该会相信吧?” “诶!?”这让我十分惊讶。库妮和伦柯卡都不在,又能怎么证明呢。奈玥示意我不要说话,她会处理好的。 “当然可以,但谁来证明呢?” “很简单。” 话音刚落,奈玥就消失不见了。正当人们寻找她时,却意外地发现她正站在巨人身后,持剑指着巨人的后脑勺。那把剑像是由普通的铁制成的,并没什么特殊的。 “闪现(空间瞬移)?”巨人两眼睁得跟两个鸡蛋似的,惊讶地说,“你怎么会——” 奈玥放下了手中的剑,说:“闪现只有在黯血议院的魔法使或剑士之间秘传,这样应该可以证明了吧?” 那巨人的眉毛很快就舒展开了,和颜悦色地说:“是的,是的——在下名叫德莱塞。刚才的话真是失礼了。话说回来,为什么您们会光临此地呢?” “我们是来——”我刚想随便编个谎言,却被奈玥拦住了。 她反问道:“这是你该管的么?” “是啊,是啊——” 奈玥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因为她死死抓着我的手,迫使我也必须跟得紧紧的。 忽然,我感觉听到了一个来自灵魂深处的声音:“看来黯血议会并没有打算公开与您作对,人们现在仍把您当作白域的主人。之后的事我会处理,您只要看着就可以了。” 说到底我可没有这种灵魂共振的能力,也就根本无法回应,只得简单地对她点了点头。我还是很不喜欢奈玥把我喊作“您”或者“陛下”什么的,总觉得太见外了。 我们被带到了集市正门口的广场附近,广场的中心有一座用白石砖砌成的教堂,清澶的人造河道将这片洁净的圣域独立于喧嚣之外。走过一道大桥(我想这应该是整个城镇唯一的桥梁),我们来到了教堂。人们闻讯而来,欢闹声夹杂着各种乐器。夹道欢迎的场面让我产生了仿佛正在婚礼殿堂中的幻觉。不过这种想法实在太羞人了,我马上中止了遐想。 领主德莱塞让巨熊站在了门外,自己则带着我们俩来到了教堂内:“这里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传授新教了,不如你们就暂且住这吧。”大厅内明亮庄严,白色的墙壁质朴宽敞,很难想象这里已经被荒废了很久。长条的方桌上放满了各类肉食,水果和面包,其中的大部分还是与草莓有关的食物,特别是草莓派,几乎被放得到处都是。 只是有一点让我感觉很奇怪,便问:“我怎么没看到麦田呢,既然有面食的话——” “是使用传送门从东部换来的。”德莱塞回答道。 “传送门!?”奈玥看上去有些惊讶,说:“这可是重罪啊!!会招来异世入侵的!!” “不是黯血议会允许的么?” “嗯——”奈玥陷入了沉默,她看上去很想再问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很快我们便受到了最好的礼遇,补充了睡眠,烘干了衣服,并且得到了不错的休息。奈玥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到了一张羊皮纸制成的地图,那地图看上去有点破,四处都被各种记号与更改占满了。这让我感觉十分不放心,但有总比没有的好。 金暮麦海 第二天我们就恢复到之前精力充沛的样子。这里毕竟不是安全之地,随时都可能会有黯血议会的人前来视察,这样的话一切就再也来不及了。 必须离开这了。于是当天午间,我们就向德莱塞提出了离开,并要求他提供补给品。虽然照做了,可他还是问了句:“不是有传送门可以送你们走么?” “不要问多余的事。”奈玥说。 “当然不是了,但——”德莱塞看上去非常困扰。 “很好,那我告诉你吧:陛下不适应这种魔法的东西。”奈玥埋怨道:“现在你知道了吧。” 德莱塞沉默了。不过说实在的,其实我就连什么是传送门都不知道,更别提怎么用了。 “让小白送你们吧?”德莱塞说。我很高兴他能主动向我们提供帮助,但这个小白到底是什么?白马? 结果德莱塞的灰熊埋着头走了过来。好吧,谁能解释下这种既不小又不白的生物是如何得到这样的昵称的。 奈玥半蹲在巨熊身边,然后看着我。 “呃!?”这难道是打算让我踩在她的肩膀上?开什么玩笑!? 就在这关头,德莱塞走了过来,一把将我托到了巨熊背上。 “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能随随便便把陛下丢来丢去?”奈玥皱眉。 不过说实在的,我情愿被人抛出去,也好过踩着女生的肩膀上去。我心里倒是很是感激德莱塞这么做。 巨熊背上的毛有些杂乱,皮毛坑坑洼洼的,尽是些和其他动物搏斗的痕迹。 奈玥也一跃骑到了巨熊背上,坐在了我身后。当然这本并没什么,只是我的身高还是稍许要比奈玥高出一些,这样就完全挡住了她的视线。 我提议道:“要不我们换个位置?” “嗯。”话音刚落,奈玥一个闪现就到了我面前,她一把抓住了熊颈的鬃毛,喊道:“抓紧了。” 突然,巨熊向前冲去。此时此刻,我开始幻想要是当初德莱塞真的给我们一匹马那该是多好啊。要知道马在奔跑时,总会有一只脚落地,这样就平稳了许多。而其他动物,特别是熊,那就几乎可以说是前俯后仰了。它刚起步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真是比电视中那些职业骑牛大赛还刺激! 我很快就失去了平衡,伸手就抱住了奈玥。只是那柔软的触感使我立刻就明白抓错了地方。不过这又能怎么办呢,要是摔下去的话可是会粉骨碎身的呀。速度实在太快了,颠簸得也十分厉害,我不由地闭上了眼睛,只希望这一切都没发生—— ☆☆☆☆ “那个——陛下,已经到了。” 直到此时,我才注意到其实巨熊已经停下了很久。奈玥满脸通红地正用埋怨的眼神看着我。 我赶忙道歉道:“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可能是因为想到我是那个谁的转世,奈玥只是低下了头,双手捂着胸口,并没有再说什么。 似乎是得到了什么信号,很快巨熊就跑开了,只留下了我们两个陷入尴尬的人类。 我想我应该试试转移话题。我看了看四周,背后仍是无尽的草原,身前却排着一重重茂密的麦田。走近一看,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麦田。这些植株足有两个人这么高,彼此依附着挡住了大片撒向地面的阳光。即使是风也只能让它们微微低下那高昂的头。 我打破了沉默,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啊?” “这里叫金暮麦海。”奈玥回答道,“由于这里的土壤含有重金属,而且一直不下雨,野生麦林就长得越来越高。因为含有毒素,缺乏管理,时间一长就变成了一望无际的麦林。” “我们不是要穿过去吧!?” “嗯。”说完,奈玥就一把抓住我的手,将我拉进林中。 我一进去就发现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极少的金光从麦秆的缝隙中射下,无数茎叶挡住了视线。我看不见奈玥,只是她的手还仍旧牵着我,使我不得不跌跌撞撞地跟着。在这样广袤的麦海里前进,我那有距离限制的空间感应也只能保证我不会摔倒。 不一会天色就暗了下来,四周一片死寂,只剩下麦草拍打脸庞的嘻唰声。麦海中没有任何动物,却能感应到无数像蟋蟀一样的昆虫,但它们几乎不发出叫声。有时会正巧掠过眼前,它们外壳像是用金属锻造的,闪着银光。 很快,我就感觉糟透了。麦海中几乎没有空气流动,全身都被汗水与秋露浸透了。有时甚至会有几根麦茎掺进嘴里,那味道简直就和蜡油一个样儿。 突然,我感到眼前宽敞了许多。明亮的月光洒了下来,甚至让我感到眼睛有些炫晕了,眼泪不停地流着,过了好一会才适应了这夜光。待我适应了这眩目的光芒后,我才发现我们来到了麦海之中的一片湖泊。这湖面泛着奇异的炫光,仿佛是一面流动的镜子,飘忽不定,却又是如此美丽。 结果奈玥居然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和鼻子。她的动作是如此迅猛,以至于一时间我甚至以为她打算掐死我。 她用很小的声音说:“别呼吸。” 别呼吸!?为什么?因为被捂住了嘴,我只能发出一声“嗯?”来表达我的疑问。 “有毒。”奈玥简单明了地说道。很明显,既然有毒,她也不方便用太多的话语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接着她一把抓住我的手,朝湖面冲去。可是既然有毒,而我又不会浮在水面上的法术,直接接触不是一样会置我于死地? 当我们冲到湖面时我这才发现,就在湖面中有着一条狭长的走道,它将整个湖面分成了两半,直接通往了对岸。我死死闭住了气,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吸了几口,却发现并没有闻到任何异味。 好不容易冲入了湖对面的麦林,奈玥和我大口喘着气。忽然我感到一阵恶心,开始头晕目眩。 “陛下,您没事吧?”奈玥在麦海中用手搜寻着我。 “那是又什么啊?” “那是水银湖,有剧毒,但年代久远了,就掺入了不少雨水,现在应该还不至于危及生命。” “为什么到了才告诉我要闭气。再说为什么在这里会有水银!?” “那曾经是陛下您召唤出来的——” “好吧,看来是我自作孽,不过我为什么要召唤这种东西?” “是为了抵挡追兵,那时——” 见奈玥好像打算说一段很长的故事的样子,我打断了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个该死的麦海啊?” “只要半天就行了。” “可是现在已经走了一天吧,不是迷路了吧?” “请放心吧,我还记得这里的路——”过了一会,奈玥又补充了一句:“大概吧——” “啊哈!?”我甚是惊讶。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认识路的话应该会绕开刚才那毒湖才对。不过要是现在不相信奈玥,又能信任谁呢?我不禁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很累了,不如今天就到这吧。” “嗯。” 晚风抚过,却始终没能吹到地面。躺在地上,感觉非常闷热,我甚至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窒息。 茂密的麦茎穿过每一个手指的间隙,我甚至只有把手放到鼻子前才能勉强看到自己的手指。为了明早能让奈玥尽快找到我,她把围巾的一头系在了我手上。我实在弄不明白为什么在那么热的地方她还要戴着那条围巾,但或许是我太累了,未及开口,便睡着了。 记忆中的那片草原 我在一阵闷热醒来,已经饿得头晕脑胀了。但说实话,我已经再也不想见到草莓派了。因为奈玥的偏好,使我在这两天里无论早餐、午餐或是晚餐,都只能吃到这种甜食而已。我想我恐怕再也不会受低血糖症的困扰,却要担心是否会因此患上糖尿病。 食物不多了,水也不足了,现在不是挑三拣四的时候。我最终还是吞下了这些草莓派。 很快麦海就变得稀疏了,渐渐地,我依稀能够看到奈玥的身影了;又没过多久,已经可以仰望天空了。 不久身边的麦林就彻底消失了,我们来到了一大片草原。奈玥的头发杂乱不堪,稍微有点脏,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但即使这样,她的可爱却丝毫没有改变。 奈玥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舒展着双手,说道:“居然出来了。” “为什么是‘居然’,之前果然是迷路了吧——” “这也没办法嘛——”奈玥嘟囔着嘴说:“在麦海里看不到标志物,就只能凭感觉走了。” 直到走出麦海,我这才注意到奈玥身上所背的补给品足有我的两倍之多。于是我一把抓住她的包裹,说道:“我来拿吧。” “不用了,这是我该做的。”奈玥又一把夺回了包裹。 “被人看见了多不好啊,我拿!” “不,您要保存体力——” “说了多少次了,以后别用‘您’来称呼我。好了,给我——”结果我刚一用力,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背袋的质量问题(当然这种情况下我也不可能去投诉制造商),它就这样裂开了,数以百计的草莓派和水袋掉了下来。 “我原来还想着出来后能吃些别的呢——”我灰心丧气,嘀咕道:“你不是把剑藏在另一个空间么,难道不能用同样的方法放一些其他食物么?比如牛肉啦、鸡肉啦、羊肉啦之类的。” “因为我的灵力并不多,所以放不下太多的东西——”奈玥看上去十分消沉的样子,“对不起。” 就在此时,奈玥仿佛看见了什么似的,突然从身边抽出了一把剑。她用力向前一挥,剑气掠过苍茫的大地,抚过青幽的绿草。 奈玥走了过去,我这才注意到一只兔子正躺在草地上抽搐着。它看上去痛苦极了,器官与体液暴露在外,恐怕是被之前的剑气刮到,已经奄奄一息了。 奈玥抓起那只兔子就跑了过来,说:“嘿嘿——这下我们有东西吃了。” “我说啊——这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了。” “嗯?”奈玥疑惑地看着我。 不过毕竟我们现在的情况很不好,猎杀几只动物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能总纠结于这种事。但如果对方是人类,就算是敌人,我也不愿意看到奈玥的双手沾满鲜血。 奈玥拿出了小铁锅,开始准备烹饪。她从包裹中拿出一把小刀,摆出一副想要剥筋拆骨的样子。 我走上前夺过了小刀,说道:“我来吧。”见她还要说什么的样子,我又补充了句:“你就负责烹调吧。” 我花了很久才把烹饪前的分解工作做完。奈玥似乎念了句什么咒语,就这样把火生了起来。我这才知道原来奈玥除了剑术与闪烁,还是会一些魔法的。 奈玥取出了一个瓷质的小瓶,向汤中倒入了些许白色粉末。很快一股鲜味便弥漫了开来, 奈玥拿起勺子,呼呼地吹了几下,然后尝了一口,很满意地点头道:“嗯,正好。” 接着,她居然把勺子伸到了我面前:“来——啊——” “诶!?我自己来就好了。”我接过勺子,喝了一口,却被呛到了。 “真是的,那么急——”虽然嘴上在抱怨着,但奈玥看上去却很是高兴。 我转念一想,刚刚奈玥不也是用的这把勺子喝的么——我的脸泛起了一阵红晕。 空中的浮云像一幅流动的画卷,随风而来,又随风而去。坐在这辽阔的草原上,任风抚过衣角,将疲劳感一扫而尽,整个人焕然一新。 “这里真美啊。”我忍不住赞叹道。 “是啊,这里曾经是我的故乡。” “故乡?” “嗯,是前世的故乡。过去,在这里有一个安静而美丽的村庄——”奈玥的脸突然变得阴郁了,“但某天突然来了数千名银盔的骑士,也不知什么原因便开始了烧杀。虽然我们村的男子都英勇善战,但最终还是败下阵来。男子都被掳去成为了角斗奴,供王公贵族娱乐。我们不得不在角斗中杀死自己的朋友,甚至亲人。没有任何的荣耀,胜利只代表着能继续苟活于世上,然后等待着下一场角斗。女子则成为了婢奴,而其中一部分貌美的甚至被拉去做娼妓。” “呃——”我开始揣测奈玥到底是属于其中的哪部分。 “就当我们认为自己的人生将从此黯淡,直到最后时——”奈玥接着说道:“是您把我们从地狱中解救了出来,把我们又带回到阳光下。于是我们宣誓效忠于您,直到永恒,愿意将一切献给您,甚至是灵魂。” ※※※※ 风轻轻地吹,一切都是那样的恬静,那样的和谐。这里没有喧嚣,没有烦恼,空气是这样的清新,大地是如此的辽阔。我宁愿再也不回到西洲,只希望此刻能化为永恒。 我躺在草地上,随口问了句:“奈玥,不如我们就留在这吧。” “如果陛下愿意的话,我愿意陪您。” 我以为她一定会拖着我去寻找那个白晶之星,这个回答着实让我意外。我试探道:“你不想再让我恢复记忆了么?” “其实我怎么都无所谓。”奈玥腼腆地一笑,“只要是陛下的意愿。” “可是没过多久,可能是几年,我就会因为黑暗的吞噬而死啊。” “人生总会有完结,如果您觉得这里如此让您留恋,甚至愿意为此付出一生。那么我也愿意追随着您,陪您一起观日出,与您一同看月缺。” 风突然停了,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隐隐约约感觉气氛有些像电视上的告白场面。我只感觉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脸上烫得都可以煮鸡蛋了。 “你们两个!为什么会在这里!?”远处一个威严的声音打破了这好不容易营造出的气氛。那人骑着一匹被银色铁甲包裹的战马,自己也全副武装,手持一把巨大的长柄剑。在他的身后,跟着十来个铁骑。 他们很快就包围了我们,那个带头的骑士继续说道:“你们不知道这里已经划为卡瓦木铎的领土了么?” “卡瓦木铎?”奈玥问道:“整个白域都是赫西尔的,为什么我们不能来?” “哈哈——”所有的骑士跟着他痴狂地笑着:“还真有人相信那个谁还会复活!?现在整个白域已经分崩离析,没有人在乎黯血议会的那些鬼话了。就算他回来了,就算他复活了,又能怎么样呢?卡瓦木铎已经重组了我们这些白银骑士,再也不会屈服于任何人了。” “卡瓦木铎就是因为有了你们这些无恶不作的骑士才会恶名昭著——”话音刚落,刀光划过空中,骑士的手臂带着飞溅的血液在空中旋转着,只有他那痴狂的笑容仍旧停留在脸上。 “啊——”他大喊着跌落了下来,在地上疯狂地挣扎着:“我的手——我的手——” 然而其他人也没有闲着,他们一拥而上,但很快就都倒在了地上。奈玥拿着剑,走了过去。看来她还不打算就这样结束。 “放他们走吧!”我喊道。 奈玥站住了,可能过去的那些记忆唤起了她心中的涟漪。是的,复仇的怒火是很难被平息的,即使是在几十年之后,那些事恐怕依旧很难被忘记。 “他们已经不能再战斗了,只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罢了。算了吧。”我继续说道。 奈玥叹了口气。 见奈玥开始犹豫了,我赶忙对那些痛苦地倒在地上的骑士们说:“你们要是答应回去以后不会通风报信的话——” “是的,一定不会说的。”一名骑士慌忙答道。 “那好吧。”我自作主张地说:“你们走吧。” 于是他们互相搀扶着,头也不回便离开了。而我,则天真地以为自己做了件好事。 北壁的要塞 起初我们还能看见一些赶路的牧人,这里的人都很和善,总会向我们提供各种帮助。但渐渐地,道路曲折了,草地也变得更稀疏了。有时我会觉得喘不过气来,我猜这可能是高原反应。远处依稀可以望见一些直达天际的擎盖,那样子看上去就像是把巨大的人造伞。 空气变得又湿又冷,天空也被云遮蔽而显得阴霾,傍晚时还会看见成群的蝙蝠集结成一团,从南飞到北。而前几天那些白银骑士的战马也在它们主人罹难时受惊四散奔逃,数天的步行对我来说真是一种煎熬。 暮光仍然照亮着半边天,一弯新月从东边的云间勉强露出了一角。风势逐渐加强了,寒冷笼罩了整片草原。 “我去取点木柴。”奈玥轻声说道。 我点点头。 她转身走向了附近的森林,而我则坐在了原地。 我开始做一些扎营的准备。把四根勺状的铁钉打入地面本不是难事,但要是在这白域的白化土地上凿上个洞就不那么简单了。这种土地坚如磐石,要不是这刺骨的寒风,我想我的衣服早就该被汗水浸透了。 忽然,我感觉大地在震颤,仿佛牛群正在奔腾着。我起身一看,却发现近百名骑士向我这边围来。他们身披黑色斗篷,身上脏兮兮的,也没什么队形,但看上去却很是强壮,与之前那些华丽整洁的白银骑士有着明显的差别。他们速度很快,在那队伍的身后甚至可以看到被马蹄卷起的白色烟迹,好像事先就知道我在这里一样。我想我已经不可能跑得掉了。 带头的骑兵用一把黑色的战斧指着我,那把战斧的刃已经龟裂了,那是久经战场的标志。他问道:“是你袭击了白银骑士吧?” 看来那些白银骑士背叛了我们。而现在我没有回答他的话。 “看来的确是你,没错吧?”他的声音威严而顿挫有秩,给人感觉像是那种训练有素的战士。 我还是什么都没说。于是他们把我绑了起来。 我被带到了草原北缘的一座巨型要塞。它的样子就像一座堡垒,光是大门就足有二十多米高。中心有一个极为宽敞的大厅,但光线却不是很好。中心的熔炉使空气变得非常温暖,时不时还会传来打铁的声音,那铁水味让我觉得非常刺鼻。到处都是忙着训练的士兵,震天的吼声回荡在整个堡垒中。挂满剑斧的黄棕色墙壁让我感觉十分压抑,在大厅的正前方铺了一张巨大的红色虎皮,虎皮上放着一把巨大的石椅。 “又是一个。”一个苍老却不失威严的声音。一位穿着厚重铠甲的狼人走了过来,坐在那把石椅上。和蓝紫毛发的杜洛艾不同,他的皮毛灰白,甚至有些褪落。背后插着把巨剑,巨剑的中心有着一颗闪着电光的蓝紫球体,时不时地发出‘滋滋’声。在那金色的铠甲外披着一件印有火焰的黑斗篷,那是黯血议会的象征。 “想去看看米尔鲁格里藏着些什么好东西么,探险家?”他笑道。 看来他还不知道我的身份,也误会了我的目的。于是我就顺着他的话回答道:“是啊,我听说那里藏有很多宝物。” “算了吧。”他用长者般的口吻劝诫道:“被卫兵抓到的人不到半路就会送命。” 我刚想说些什么,他又接着说道:“行了,不要觊觎那些身外之物了,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把他押下去,明天派人把他遣返。” 弄到最后我都没能说上几句,只是被单方面地说教罢了。很快,我就被带到了地下。这里有许多隧道和洞穴,虽然幽暗,但却比外头温暖多了。他们还给了我各种肉食,而且尽是些碳烤肉,味道十分古怪,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其实只要不是草莓派,就算随便几片面包就能让我非常满足,这使我甚至有些庆幸他们将我抓住了。 ※※※※ 敲铸武器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地下牢房,这让我辗转难眠。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天亮了没有。感觉或许是一小时,也或许是一天。我也不清楚奈玥是否找得到我,可能她正在焦急地在午夜的寒风中四处寻找着我。一想到这里,我就感觉有些心酸。 就在我半睡半醒的时候,一个狱卒喊道:“你可以出来了。” 他把我带了出去,走过四通八达的隧道,我却再一次被带回了要塞的大厅中。 “就是他吧?”那老狼人指着我问道。在狼人的面前,奈玥站在那里。她用剑支撑着身体,正抚着腰部的一道伤口。她背后围满了披着黑斗篷的战士,想必经历了一场恶战,但他们却并没有受伤。我想如果是奈玥的话,应该不可能无法伤到一个人。 此时奈玥不由分说就冲了上去,战斗开始了。狼人拔出他背后的巨剑,挡住了奈玥的剑。虽然他看上去很老了,但却能够轻易地挥舞手中的巨剑,蓝紫色的电球在空中划过,留下了条条轨迹。 奈玥的剑仿佛一直在避开对手的要害,损失了多次攻击的机会,逐渐陷入了被动。那巨剑带着无数的闪电,在一次次的碰撞中将电流导向奈玥,电流麻痹了身体,动作也显得迟缓了许多。 狼人将巨剑砸向地面,石质的地面裂开了一道大口子,将奈玥和附近的所有人都震飞了。接着他一个冲刺就站到了已经倒在地上的奈玥面前,巨剑插入地面,剑身擦着奈玥的咽喉,只需一用力便随时能取下奈玥的性命。 “真是天真,你以为不抱着杀死我的决心就能擒住我么?”狼人说,“就算我老了,也没这么容易就会被打败。” 看来奈玥是因为我的妇人之仁而没有使出全力,才会被卫兵所伤,才会被击败。我真是没用,帮不上她任何忙,却还要用各种规定来束缚她的力量。 “你真是太令人失望了。”奈玥深深地叹了口气。“陛下赠予你这把雷鸣之剑时,绝对不会想到有一天它的电光居然会指向自己这边。” “老人都不希望在自己的晚年做些什么冒险,我们只想安度余生,保护着自己的既得利益。”那狼人说道。“即使的狼人也是如此,到死也能握着这把剑也称得上是件幸福的事。” 话音刚落,他握紧了拿剑的手。我拼也似的冲了过去,却被身边的卫兵擒住。 “对不起。”奈玥说道,接着闭上了双眼。 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将发生的一切。 北壁的要塞(续) 狼人把剑从裂缝中拔了出来,站起身对奈玥说:“但我雷伊穆多可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狼人——” 我那颗揪紧的心总算松了下来,但我还是忍不住问道:“但为什么你要袭击她?” “是她二话不说就冲了过来,我这只是正当防卫罢了。”雷伊穆多笑着说道,“不过我都这把老骨头了,也总算战胜了纳兰,就算死也无憾了。” 纳兰?我猜这应该是奈玥前世的名字。她用剑勉强支撑起了身子,但语气却丝毫没有变软:“总算你还记得陛下的恩情。” “我看你还是先去包扎下吧——”雷伊穆多向附近的骑兵长挥挥手,命令道:“把她带到军医那去。” 奈玥被带走了。而我则被安排到一间很大的房间休息,这里完全不通风,还有一股令人厌恶的铁锈味,让人感觉糟糕透了,完全没有休息的感觉。 想到刚刚的战斗,我仍是心有余悸。虽然知道就算自己去了也没什么用,但我还是放心不下奈玥。思前想后,最后决定还是去找找她吧。 昏暗的走道里空无一人,脚下的铁地板反着黯黄的光芒,即使放轻脚步还是会发出很大的响声。走道的两边尽是门,如果问卫兵的话恐怕是会被反过来询问的,为了减少麻烦,我也只好一间间去找了。 因为我的空间感应的范围实在是有限,最终还是得打开门靠肉眼确认。起初我还是在敲门后,才打开门确认奈玥是否在里面。但这里房间的数量实在太多了,而且几乎全是空置房,一律都要敲门的话实在是非常的耗费时间和精力。很快我就决定不敲门直接一扇扇打开确认。 终于在打开楼道底的一扇门时,我找到了奈玥。“哎呀,原来你在——”话还没说完,却惊讶地发现奈玥正在处理着腰间的绷带。她那白皙的皮肤如水晶般晶莹剔透,腰是那样的纤细,以至于一时间我甚至怀疑自己闯入了一个美丽的梦境。 我赶忙带上了门。“我什么都没看到——”或许这种辩解谁都是不会信的,还是道歉吧。于是我说道:“谢谢——!?” 我的天!我居然在慌乱之中把‘谢谢’当道歉的话用了。我想我一定会被奈玥当作厚颜无耻的偷窥狂了!我赶忙改口说:“我是想说‘对不起’来着。” 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过后,奈玥低声说道:“没——没关系的。” “啊——其实我是想来看看你有没有受什么伤。” “我没事。” “这样啊——哈哈。”我试图用傻笑来化解这尴尬的气氛。“那就好,呵呵。那——那我还是回去吧——”“嗯” 回到房间时,那震天的敲铸声又响了起来,非常地令人厌恶。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普通人几乎是不可能入眠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的门‘兹啦’一声被打开了。奈玥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但实际上那扇破门发出的声响早就把我剩下的一点点睡意全都驱散了。 见我睁开了双眼,奈玥毕恭毕敬地说:“陛下,我们该出发了。” “现在?”虽然我很不喜欢这里的铁锈味,但更不希望在睡上一场好觉之前继续马不停蹄地前进。 “雷伊穆多也是冒着危险才选择放走我们的,如果什么时候议会发现了我们,他就无法确保我们的安全了。” “的确是这样。”雷伊穆多从门后跟了进来,“那时我也无法做得了主,总之趁现在快走吧。” 我和奈玥带上了足够的水和食物,从北壁堡的大门口出去了。皎洁的圆月旁,无数繁星将天空点缀成一幅美丽的画卷。实际上在那封闭的北壁堡里的那段时间里,我完全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日落,什么时候日出,也不知道过了几天。我猜现在已经是两天之后的午夜了。 大门附近没有什么侍卫,也看不到那些黑色的骑士。没有任何送行的人,甚至连雷伊穆多都没出现。 “什么嘛,我还指望他能跟我们一起去那个什么米尔鲁格呢,搞到最后居然连送都不送。”我抱怨道。 突然一个巨兽从草丛中蹿了出来。它那双眼如钻石般闪着晶莹的光芒,皮毛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苍白。突然它就开口说话了:“坐上来。” “呃?”我想这还真是奇怪,仔细看看,发现它原来只狼。 “是雷伊穆多。”奈玥转而拍了拍巨狼的头:“谢谢。” “别多说了,快上来吧。”雷伊穆多低声说道,他俯下身,以便我们坐上去。由于雷伊穆多比我们都熟悉这里的路,也就不需要奈玥再像之前骑熊时那样驾驭着坐骑了。为了避免出现之前的麻烦,这次我坐在了奈玥身前。雷伊穆多久久地仰望着那明亮的圆月,伫在原地不动。 我笑道:“怎么了,想对月亮吼几声?” “您当我什么了——” “这里没人会笑话你的,请随意。”奈玥补充道。 “那我就——”结果雷伊穆多还真忍不住嚎了几声。 接着雷伊穆多开始了奔跑,他犹如风一般神速,却又十分的平稳。我们开始朝着草原北边的山峦前进。这些直入天际的山峦像石墙般将草原隔开,远远望去,下方的草原在晚风的吹拂下犹如一片银色的海洋,掀起的波涛互相追逐着,令人叹为观止。但没过多久,我就因为太过疲倦而在雷伊穆多背上睡着了。 火焰的爆裂声吵醒了我,我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眼前竟是一片火海。层层红黑的乌云笼罩着天空,甚至很难分清白天或是夜晚。山峦将这片大地团团围起,形成了一个火红的盆地,就好象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人间炼狱。 雷伊穆多抬起前爪指着前方说:“米尔鲁格就在这个盆地的中心。” “好歹也是议会曾经的驻地,没必要建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吧!”我说。 “这里本来是个平原。”雷伊穆多回答道:“要不是因为那个事故,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什么东西能把地形都变了!?” “这个要说起来可就相当麻烦了,你改天问奈玥吧,现在我们可没那么多时间了。”雷伊穆多深吸了口气:“抓紧了,我要冲过去了!” 刚说完,他就带着我们从山峦上冲了下去。很快,火海就近在咫尺了。直到狼人带着我们踏上了赤红的岩石,我这才发现原来脚下的并不是什么火,而是由被火灼烫的红色岩石结合而成的土地。地上不断冒着热气,岩石之间的裂隙不时喷出滚烫的岩浆,稍有不慎就会被灼伤。 雷伊穆多从这块岩石跳到了那块岩石,动作灵巧而又准确,但仍有一些炙热的岩浆溅到了他的皮毛上,在皮毛上化成了黑中透着鲜红的洞。雷伊穆多的皮毛渐渐被汗水浸湿,嘴里发出阵阵低鸣,但这些依旧没有停住他前进的脚步。 一座古典的巨塔出现了,周围的小片土地也没有了岩浆的翻腾。它的砖石已残缺不堪,塔身的墙壁甚至都有崩落。一扇巨耸的木门立在了我们面前,但就在打开它之前,我注意到雷伊穆多已经累倒在了地上。 他的四爪都因为炙热的岩石而被烧伤,皮毛完全被烧烂了。他伸出舌头喘着气,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子。 “雷伊穆多,你就不必跟着我们进去了。”奈玥说。 “嗯——”雷伊穆多拖着长音哼道,他的口水不住地从舌头流到了地上,喘道:“拜托你了。” “再见了——”奈玥说完,背过身朝着米尔鲁格的大门走去。 “再见。”我也向他道别,可他始终没有回答我们。我想可能是太累了,已经睡着了吧。 奈玥推开了大门,走了进去。但没过多久,我就开始怀念身边有着一个巨狼的感觉了。 不灭的游魂 塔身里的大理石地面坑坑洼洼,寒风吹过残破的铁窗,传来阵阵‘呜呜’声。数不尽的蜘蛛网盖满了整个天花板,像脸盆这么大的蜘蛛用它那长满毛的腿挂在墙上,一动不动。 忽然身后的木门居然自行关上了!我倒吸了一口气,说道:“不如我们回去吧——” “陛下。”奈玥一脸为难的样子。 也是啊,我怎么能一上来就被吓倒呢,我可是男生嘛!突然我感觉心脏与某个灵兽产生了共鸣。同时我仿佛听到了风声之外另一种声音,像是犬类的喘息声。但那声音忽有忽无,我很难确定它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我问奈玥:“听到了么?” “嗯?” “一个声音。”我把声音压低了说:“呼——呼——这样的声音。” “风声吧?” “不是啦,我真的听到了什么。” “你是肚子饿了吧?” “或许吧——” 我还是放心不下,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偷偷窥视我们。我仔细地去听,但就在我找到它的来源之前,一沱滚烫的黏液滴落在我的肩膀。 我抬头望去,惊讶地发现阶梯上竟趴着只和小汽车一般大的巨犬。它有两个不时吐出火焰的头,红色的皮毛紧紧地包裹着它那巨大的身体,这让它看上去活像神话中的地狱看门犬。它咆哮了一声,声波回荡在空荡的米尔鲁格,把我最后的一点勇气全都带走了。 “上帝啊!”我不禁叫出声来。 它一跃而下,重重地落在地上,我甚至可以感觉到脚下剧烈的震动。它开始横向移动,试探着面前的两个猎物。我想要是这时候雷伊穆多在就好了,至少在体型和气势上还能和它抗衡。 奈玥从身边黑红的空间裂隙中拔出剑,发丝也在那一瞬间变成了银色。 双头犬张开双口,向我吐出了两团烈火。奈玥空间瞬移到了我面前,用剑将火球劈开。双头犬一个冲刺来到了我们跟前,那速度非常快,很难想象如此庞大的身体居然还能这么敏捷。它提起前爪重重地向奈玥拍去,攻击被剑挡住了。但虽说是挡住了,奈玥还是连人带剑被击出了几米远。 双头犬瞄准了我这个更近的目标。它张开了大嘴,我能清楚地看到它那层次不齐的牙齿,它们短小而锋利,冒着沸泡的唾液正不断地从舌尖滚落。 奈玥又一个空间瞬移赶了过来,突到双头犬的侧翼,用尽全力将剑刺向它的腹部。 但事情好像还没那么简单。当奈玥把剑抽出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剑锋已经扭曲了。那家伙的皮毛居然比铁还要坚硬!奈玥又打开了一道裂隙,取出另一把铁剑。我想谁都知道这样的铁剑已经没有任何用了,想必奈玥也是明白。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魔法怎么样?”我提议道:“上次有见过你用火法术取火。” “可是我只会火系魔法——”奈玥说。 用火焰魔法攻击会吐火的怪物,那样会有效吗?想想就觉得愚蠢,的确没有尝试的必要。可如果就这样下去,面对双头犬那绝对防御般的皮毛,就只能坐以待毙了吗? 我不知道奈玥还能支撑多久,但照这样下去我们迟早都会精疲力竭的。就当我们势孤计穷之时,我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那是一段冗长的咒语,就在它结束之时,四条粗粗的黑色锁链从双头犬的脚下射出,只是一瞬间就缠绕住了它整个庞大的身躯,将它紧紧固定在地上。 我环顾四周,发现身边不远处站着一位披着长发的少女。不,不是站着,而是飘着。她飘忽不定,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要从这个维度消失。她的头发很长,刘海完全遮住了双眼。我总感觉在哪里曾见过她,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当人们看到这种似灵似鬼的东西时总会吓得说不上一句话。但之前我已经被吓得够惨了,现在反而是挤出了一些勇气,问道:“你——你是什么?” “游魂。”接着她转向双头犬说:“回去吧。”话音刚落,双头犬便消失了。 “为什么要帮我们?” 这时我才发现奈玥正惊奇的眼神看着我,她问道:“您在跟谁说话?” “她啊。”我指了指眼前自称游魂的少女。 “诶?”奈玥瞪着大眼睛,问道:“哪里?” “她是看不见我的。”少女插道。她的刘海把眼睛遮得非常严密,说话也不掺任何感情,我几乎很难琢磨她的想法。“只有你才能听到我的话,才能看见我。” 这么说的话,看来她也是同伴。我先向奈玥解释道:“这里有个貌似只有我才能看见的灵魂。” 奈玥很快就相信了我的话,站在旁边等待着。 “那个——我其实因为一些原因而失去了前世的记忆,所以我已经不记得——”我刚想解释,却被打断了。 “我知道。”少女说:“静,这是我死后的名字” “你说你知道我没有记忆?” “你的转世无法保留自己的记忆。”这时我注意到她的影像开始变得清晰,双脚也已站到了地上。“但却有能力让另一个人在来世记起那些过去。”说完她伸手指向奈玥。看来奈玥就是那个被我施法保留了前世记忆的人。 她继续说道:“我会引导你们的,但这里的机关实在是太多了,不死几次是不可能的。” “死几次?这是游戏吗,我还能死几次?” “忘了告诉你。”静说:“我能将你的肉体复活。不过这只限于没有阳光的地方,而且也只能与你体内的黑暗能量产生共鸣,其他人无效。” 既然在这里我已经是不死之身,就没必要再接受奈玥的保护了,而是应该勇敢地冲在前头。但突然告诉我什么‘你死后可以马上复活’之类的实在让人感觉很不适应,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边来。”静开始向前方的大厅走去。在大厅的尽头,有着一个向上的阶梯,阶梯的顶端被一道石墙封住了。在石墙旁放置着一根石柱,柱上刻了一只石狮。 这不明显的嘛!转动石狮然后把门打开,这样的机关就算是傻子都知道! 我二话没说,一把抓住石狮,但就在我来得及转动它之前,我就明白了,原来它不是石狮。因为石质的东西不会导电的! 我突然之间就晕了过去,或者应该说是死了过去。 但没过多久我就如静所说的那样活了过来,醒来时奈玥正扶着我的身体。我想谁都不喜欢死的滋味,这让我有些气急败坏。站起身来便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并没问我。”无论从静的脸还是语气都感觉不到她的态度,看来人死后的确是会‘沉着’很多—— “我的天,你打算害死我啊!”话刚说完我就觉得不对,纠正道:“不过已经被害死了。” “但这样能帮你适应一下死亡。”静说。 “有适应的必要吗!?话说回来,一会我还要死几次啊!?”我接着问道:“还有,这门到底应该怎么让它打开?” “直接推开就是了。”静说。 “啊!?那么这个带电的石像是什么!?” “多余的。” “多余的为什么要带电!!!” “不知道。” “这么另人想吐槽的东西到底是谁设计的!?” 静沉默了,许久都没有回答。难道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么? “陛下——”一旁的奈玥怯怯地说:“我好像听说,当然这也可能是我记错了——这个应该是陛下您自己为了防止米尔鲁格被窃而做的——” “啊哈!?”好吧,我这是自作孽。看来无论死多少次都怨不得别人了。在楼上,我还做了些什么样的机关等着自己呢? 危机四伏的迷宫 第二层似乎是一个封闭的空间,这里没有任何光线。奈玥念了一段咒语,一个火球开始在她手上熊熊燃烧。接着她拿出了一个火把,将它点燃了。 “带个手电不就好了,火把多不方便。”话虽这么说,但对于我来说在这么昏暗的地方空间感应反而要比视力好得多,所以有没有火把都无所谓。 我抱怨道:“这算什么鬼地方,连一点光都没有。” “是个迷宫。”静回答道。 “哦,那你带路吧。”我说。 奈玥开始向前走去。显然她把我对静说的话当作是对她自己的指令了,我抓住了她的肩膀。奈玥回过身,用满是疑惑的双眼看着我。 “我是对那个灵说——”我深深地叹了口气,道:“静,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奈玥也能听到你的话。” “没。”静的话还是那样的简练明了,“还有,这里的路我并不认识。” “哈?你们幽灵啊什么的不是可以随便穿过墙壁的吗?这么长的时间就不能来看一下么?” “这个塔是用有绝灵属性的明石造的,同时它还能阻碍空间瞬移的使用。” “好吧——”我转而对奈玥说道:“我在这里是不死的,况且我的空间感应多少能帮上点忙。所以现在我走在前面探路,你只要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我刚要向前走,奈玥却拦住了我。见她仍旧放不下心的样子,我说:“之前你不也看到了,我能复活的,别担心了。” “可是——”奈玥嘀咕道。 “没事的,没事的。放心吧。”说完,我就大跨步地向前走去,虽然真的很讨厌被弄死的感觉,但我想这时候更应表现出自己的坚定。 眼前到处都是岔路口,在这么昏暗的迷宫里,没办法做什么标记,也就很难分清这些路究竟有没有走过。但不一会,我就确定我们来到了一个从没来过的地方。 突然我身后一道石墙树了起来,将我和奈玥分隔了开来。我被关在了一个死胡同里,形成了一个狭小的密室。两边的地板上出现了一排排小洞,滚烫的蒸汽喷涌而出。 “哇!什么玩意!?”我大喊道。 “蒸汽。”静慢条斯理地回答道。反正她是魂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我知道是蒸汽!你倒是告诉我怎么出去啊!” “十分钟后这道墙会自己消失。” “啊哈?那我不早死了嘛!?” “嗯。”静依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好吧,好吧。”看来我只有接受这个命运了。我终于有些了解绑在蒸笼上螃蟹的心理活动了。 很快蒸汽就溢满了整个房间,我身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水泡,汗水浸透了全身,不一会就失去了意识。 当我醒来时,门已经打开了,隐约还能闻到一些熟肉的味道,又或许是烤肉?我想这味道恐怕是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 奈玥伸手将我扶了起来,关切地问道:“陛下,你没事吧?” “当然有事了。”我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摸了摸还很烫的肢体,道:“都死了还能没事嘛——不过好像一会就会好了。” 很快我那满是水泡、被烫得紫红的皮肤就恢复了原状。但似乎这次的伤害要比之前的电击更严重一些,花了很长时间静才让我麻木的四肢恢复了知觉。 总不能因为这些小挫折立马就打退堂鼓吧,而且现在我的生命得到了保障,就更不能轻言放弃了。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迷宫的尽头始终看不到。我膝盖处有了些许酸楚感,头脑也晕乎乎的,仿佛整个世界都是环状的,到处都是死循环。 “那里好象有什么东西。”奈玥说道。 我喜出望外,顺着奈玥手指的方向走了过去。那是一道白墙,上面有三个红色发光的按钮,互相之间大约间隔两英尺。其中一个应该就是打开这道门的按钮吧,每一个都会有一定概率的,我想。 考虑到这些机关的危险性,我对奈玥说:“我来按,你退后。” “可是——” 见奈玥一脸不放心的样子,我只好说:“行了,这是命令。” 于是我大跨步地走了上去,按下了第一个按钮。 灼热的火焰瞬间就将我团团包围,熊熊烈火把皮肤和衣衫炙烂,很快我就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不久静又将我复活了。 “话说,你能帮我们去按那些令人发指的按钮么?”我对静说道。 “游魂是不能无法接触物体的。”她回答。 看来我只能听天由命了,于是我又准备按下第二个按钮。 “我最近好像有点喜欢自焚的感觉——”接着我又被喷涌而出的烈焰撂倒了。 “搞什么!谁会喜欢啊!”我刚复活,便开始了新一轮的抱怨。不过这又有什么办法,能做的只是继续去按那第三枚按钮。 既然前两枚都试过了,那么第三枚就是正确的了。嗯!没错的!我坚定地按下了它,等待着大门的打开。 可迎接我的居然仍是那滚烫的烈火! “为什么!?”刚爬起来我便开始大吼大叫,完全不顾身边还站着(其中一个是飘着)两名女生。“这是耍人的么!?混蛋!” “陛下——”奈玥在一旁怯怯地说:“请不要这样说自己。” “啊!?”一开始我还没明白。不过我很快就想起了,原来这些玩意都是曾经的我设计的。哎,我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 我好不容易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自言自语:“三个按钮都试过了,那么就是说此路不通?可是其他地方都转过了,去其他地方继续找?到底怎么做才好呢——” 就当我正在思考时,静提议道:“试试同时按下去。” “诶?”我楞了一下。的确,这也是值得一试的方法。于是我把我们的打算转述给了奈玥。 “还是不要了吧。”奈玥说。 “嗯?” “那样要是还失败的话,就太可怜了——”奈玥补充道。 “好了,别可怜我了。同情什么的最讨厌了——” 说完,我就朝着那三个按钮走了过去。 我只需要左手按在左边的按钮,右手按住右边的按钮,再用另一只手按下当中的一枚按钮。很简单是吧?简单个飞机啊——我哪来的第三只手去按中间的那枚按钮啊!我又不可能把奈玥也叫来帮忙,那样做实在太危险了,只好自己想办法。 忽然我想到了那些用鼻子弹钢琴的艺术家们,那的确是个好办法。不过姿势实在太丑了,我对奈玥说:“转过身去,别看!” “嗯?”奈玥满脸困惑的样子,但还是转过了身。 我低下身,左手摸到了第一个按钮,右手摸到了第三个,最后深情地把自己的鼻子对准正中间的按钮,同时用力。 墙壁打开了,一道向上的阶梯降了下来。 我真是太高兴了,甚至开始变得歇斯底里。我喊道:“看到没有!看到没有!只要想做的话还是会成功的!没人能阻挠我,就算是我自己也不行!” 见我崩坏的样子,奈玥完全楞在了那里。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举止是那么的激烈,赶忙整了整衣冠,说:“我们上去吧。” “嗯。” 第三层的挑战 来到三层时我们并没有发现任何敌人。 “这里也会有机关么?”我问。 “当然了。”静说。 这里又是一个迷宫,但要比之前的复杂得多。我感觉我们好像走了很远,身心也开始变得疲劳了。 这里的通道很多,也不知道哪条路是正确的。渐渐地我感觉好像已经把所有的路都走过了,却怎么也不见出口,也没什么机关。渐渐地我反而开始期待机关的出现,因为那样至少可以让我知道选择的路线是正确的。 就在我们刚刚踏入一条通道时,我的空间感应突然觉察到有什么机关正要启动。我一个反身就把奈玥撞了回去。果然不出所料,我立即被一道铁墙截去了后路,而前面也是个死胡同。但万幸的是奈玥已经安全了。 看来是一个机关房。会是什么呢?就在我揣测着将会是什么来了解我的生命时,墙壁内发出了刺耳的噪音。 啊!一道红色的激光从前方出现,它横在半空中,然后渐渐地向我逼近。这让我想起了曾经在一部恐怖片《生化微机(误)》中看过的场面。这个设计者还真是偷懒,居然索性去抄袭电影中的机关!不过话说回来设计者不就是我自己嘛。 幸好它只是与我的肩膀同高,只是一矮腰便躲了过去。但仔细想想,激光不是可以被做成透明的嘛,为什么还要特意做成能被看见的? 不过我也没心思去考虑这些了。第二道激光出现,高度大约在我脚踝左右。我一个跃起,很轻松地躲了过去。 接着第三波攻击出现,那是第一道与第二道激光的集合体。一道在肩,一道在脚踝,同时向我袭来。这算什么?狮子钻火圈么?把我当动物了? 不过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这么多了,我也只好学着电视里那些动物钻了。只是因为我没有经过什么训练,手背被狠狠地刮了一下,削掉了一整块皮。 接着刺耳的激光声消失了,这让我松了口气。我用力按住受伤的手背,想方设法让它尽快止血。 但等了几秒后门始终没有打开。难道是出现bug了? 就在此时刺耳的激光声又响起。无数条泛着红光的激光密密麻麻、横纵交错地排布成网状,开始慢慢地向我这边袭来。 “好家伙!既然从一开始就打算让我死,前面的那些又算是什么意思!?耍我的么!?很好笑吧!哈哈!” 虽然除了静,恐怕谁也听不到了。但我还是不吐不快。 “来吧!激光!eon!” 话音刚落,我就被切成了肉块—— “陛下。”在奈玥轻柔的呼唤声中,我又醒了过来。 我一句话没说,站起身来便向前走去。我在生闷气,确切地说我是在埋怨自己,居然做了这么多令人发指的机关来残害我自己。 才刚没走多久,我们便又遇上了机关。通道的两侧布满了淋浴喷头,只是这些喷头明显不是用来洗澡的,至于它会喷出什么也只有试了才知道。 “喂——喂——这些机关也太明显了吧。”我说。 “通道中有传感装置,只要走过去就会触发。”静说。 “这我知道,只是用其他方法行么,比如扔个什么东西过去触发陷阱?” “试试看。”静答道。 于是我转而问奈玥拿了个草莓派,丢了过去,没有反应。 “看来只有人走过去才有效。”奈玥说。 “是啊,我走过去看看,你退后。”我说。 我大跨步地向前迈进。走到第一处的喷头时它并没有任何反应,可能是年久失修吧,于是我继续向前走去。但刚走了半步,前后两个喷头同时快速喷出了带白雾的液体,刚沾上我的皮肤就让我感到火一般的滚烫。它居然在腐蚀我的皮肤!这是硫酸?又或者是硝酸?就在我搞清楚它到底是什么液体前我的身体已经化为了血水。 结果我又被静复活了。空中弥漫着一股强烈又刺鼻的味道。我问奈玥:“可以用什么把我们转移过去吗,比如那个空间瞬移。” 静替奈玥回答道:“之前不是说了,这里的明石结构使空间瞬移失效。” “呃——那怎么办?” 静说:“这些喷头好像都是一次性的,所以——” “好吧——不用说下去了,我理解你的意思。” 因为听不到静的话,奈玥还不知道我们的打算。我二话不说就走向了硫酸澡堂—— “硫酸!我来啦——”这次第三,第四个喷头联合把我撂倒。 复活时奈玥正很担心地看着我。 “不要担心我。别看我这样,其实很喜欢硫酸的呢——”或许因为说了违心的话,我连打了三个喷嚏。是啊,鬼才喜欢那东西呢!不过我总不能说:‘啊,真痛。’之类的话吧,为了让她安心我也只能装出受虐狂的样子。 和我所希望的一样,奈玥摆出一副很惊讶的表情,好像在问“你真的喜欢那东西?” 我补充道:“那种触感,那种味道,那种令人难以忘怀的刺激——真棒。” 于是奈玥松开了抓着我的手,却什么也没说。这让我感觉她要是骂我几句“变态!”“随你去吧!”这样反而让我好受些。“看来要觉醒了。”静说。 “觉醒?你说的是哪方面的觉醒?你以为我会觉醒成什么啊——” 静避而不答,倒是转移了话题:“试试冲得快一点,这样就能多触发几个喷头了。” 我点了点头,便又一次义无返顾地冲了过去。 我一次次地倒下,又一次次地站起。很快我就熟悉了死亡,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不过好歹也算通过了这些机关,在通道的底部,又出现了一道向上的阶梯。 智慧的较量 到了第四层。这里一开始便出现了显而易见的机关:一个和人一般大小的毛绒爱哭兔,因为我的空间感应,我能很清楚地知道它的内部是由金属构造的。我猜它应该是某种会自动运作的机械吧。 我终于相信奈玥那时的话了:或许我前世真的曾经很喜欢这种东西,否则也不会在这里造一个毛绒玩具来看守迷宫。 那爱哭兔的面前摆着一张大桌子,桌上放了二十一枚夹心软糖,其中一枚还被巧克力包裹着,相比其它的软糖都要大一点。难道要和这家伙玩什么幼稚的游戏么? 果然不出所料,它旁边竖着一块牌子,是块普通的告示牌。上面写着游戏规则:与爱哭兔轮流吃软糖,每次可以选择一次吃下1、2或3粒糖果,吃到最后一粒的判负。另外其中一枚夹心是用水银做的。嘻嘻—— “嘻你个头啊!”我一脚踹翻了告示牌,然后踩了几脚。 “看来那枚巧克力的夹心软糖就是内含的水银的,必须留到最后。因为不可以一粒不吃,只要把它留给对方就算赢了。”静判断道。“只要它吃到最后一粒含水银的毒药,应该就能上去了。” “好家伙,这么简单的游戏也想难倒我!?”于是我坐到了爱哭兔的面前,先吃掉了一枚软糖。 爱哭兔还真的动起来了!它抓起了三粒软糖,把它们一下全都丢进了嘴里。 现在加起来一共吃掉四粒,桌上还剩下17粒。 我继续吃了2粒,爱哭兔2粒,桌上还剩下13粒。 我3粒,爱哭兔1粒,桌上9粒。 我2粒,爱哭兔2粒,桌上5粒。 我3粒,爱哭兔1粒,桌上1粒。 “呃——是不是必须吃的啊。”我看着最后那粒巧克力包装的水银软糖,迟迟没有动手。但按照游戏规则我是不得不吃的。 突然爱哭兔抓起水银软糖,一把塞进我的嘴里。 十多分钟过后,我的肚子疼得厉害,不久就去了—— “陛——” “陛下。”奈玥在身边呼唤着我。 看来我又被静复活了。再看看那只爱哭兔,它的桌上已经再没有一粒软糖,难道失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忽然爱哭兔从嘴粒呕出了那二十粒软糖,最后从屁股底下拿出了一粒巧克力包裹的水银软糖,放在了桌上。 “真恶心——”一想到一会要吃它上吐下泻的产物,我就觉得浑身难受。 也没办法,我只有再接再厉了。刚刚可能只是运气不好,这次可就不一定了。 “二十一粒中含金属的是要留给对方的,您只要想怎么吃掉前面的二十粒就行了。”奈玥提醒道。 “我知道。”我随口答道。 于是战斗又开始了: 我1粒,爱哭兔3粒,桌上17粒。 我1粒,爱哭兔3粒,桌上13粒。 我1粒,爱哭兔3粒,桌上9粒。 “难道我吃一粒的时候这家伙总是吃三粒的?”我自言自语道,“试试看。” 我继续只吃一粒,爱哭兔3粒,桌上5粒。 我还是只吃一粒,它还是3粒,桌上1粒。 “我明白喔——喔——我自己来~”话还没说完,我又被强行塞进了毒药—— 黑色的光环缠绕着我,我复活了。 “这次再试试其他的,既然可以选择吃1粒2粒或者3粒,那么它一定还有其他对策。” 我2粒,爱哭兔2粒,桌上17粒。 我2粒,爱哭兔还是2粒,桌上13粒。 “看来我2粒的时候它做出的反应就是2粒,那么我3粒的话它应该就会选择只1粒。” 于是这次我吃下了3粒软糖,果然不出所料,它吃下了1粒。 原来是这样:无论我选择吃多少,它都会将我们一轮吃下的数字之和补到4,比如我1它就是3,我2它2,我3它1。每轮过后吃掉的数量都是4的倍数,这样一轮轮下去,剩下的糖果数就是:21,17,13,9,5,1。在变化中求不变。这么算的话先手的人无论怎么做都是必定输的。 见我迟迟都没有动手,爱哭兔抓起黑色的巧克力软糖,直接塞进了我嘴里——然后我倒下了。 “那我不是肯定输了!?”我问道,“总是让我先手的话,我是肯定会输的。” “陛下——”奈玥指着地上已被我踩破的告示牌说:“这上面有写哦,只要抓住爱哭兔的耳朵摇两下,它就会先吃。” “你怎么不早说!” “我以为你看见了——” “好吧,我真是愚蠢,忙着吐槽居然连规则都没看清楚就去送死了。” 于是我抓住了那家伙那对硕大的耳朵扳了一下,为了宣泄怒气还附带扭了一圈。终于它开动了,吃了一粒。我补上了3粒,桌上剩下17粒。按照我的计算,只要补到4,那么一切都在后发方的掌握之中。 它2粒,我2粒,桌上13粒。 它3粒,我1粒,桌上9粒。 它3粒,我1粒,桌上5粒。 它1粒,我3粒,桌上1粒。 “吃下去吧!混蛋!”我谩骂着。 结果那个家伙居然还不肯自己动手!我抓起那水银夹心的软糖就往它嘴里塞。 忽然天花板开始塌陷,向上的出口居然出现了。 “怎么这层的出口就在入口处?”我问道。 静答道:“别管这么多了,上去吧。” 远古传送门 第五层的构造与之前的都不同。这里是一个圆形的大厅,宽敞的地面上铺满了华贵的白色瓷砖,天花板也是由整块大理石砌成。大厅中心竖着一个巨型支架,它形似一个巨兽的爪子,将一块菱形的紫水晶高高地拖在空中。璀璨的星屑不时会从那水晶飘散至空中,像烟火般在半空中消失。 “那是什么?”我问道。 静说:“远古传送门,这是世上第一座传送门,同时也是唯一一座可以穿越维度,去到其他世界的传送门。吸血鬼和狼人就是被你从这个传送门中带来这个世界的。” “原来那些怪物都是我带来的啊。”不过想想伊莱林,我又改口道:“吸血鬼倒还好啦。” 静没有理会我,继续说道:“另外,它不需要其他与之建立链接的传送门就可以直接把人传送到世界的任何角落。” “那就是说我们可以用它传送的塔顶咯?” “对,但也不完全是这样。” “嗯?” “这需要很高的空间感应能力来确定方位,这是很重要的。否则我们很有可能会被传送到半空中,或把身体嵌进墙壁甚至是其他生物体内。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不用空间瞬移穿越墙壁的原因。没有空间感应去感知墙后的物体就直接瞬移是很危险的,你不知道墙后是否有其他物体。如果正巧有个什么东西,就会致残。” “看来那的确是个危险系数很高的法术呢。” “现任的黯血议长兰比亚就曾经在一次任务中把自己的身体嵌入了墙壁,腰以下的部位完全和水泥融合在了一起。” “呃——”我光是想想都觉得很痛的样子。 “那本是会要了他的命的。可求生本能让他迸发出了惊人的潜能,他将自己的灵魂与记忆注入到了一个路过那里的人身上。这也是他人生的转折点,从此他开始研究怎样去更好地掠夺他人的意志,邪恶的思想从此开始萌发。” “啊哈?为什么这年头不老不死的人这么多,库妮也是。” “库米缭卡·伊文尼雅?她因为近乎无限的魔法浓度而变得不老不死。至于兰比亚则是将灵魂强制注入,从而以剥夺他人思想为自己延寿。我想要是什么时候他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一定是认不出来了。像狼人和吸血鬼也因为本身那数倍于人类的寿命而活到了现在,特别是吸血鬼,他们成长和衰老的速度都相当缓慢,所以被误认为拥有永恒的生命。” “好吧——不过这些又是什么。”我指了指那巨型传送门周围的一圈棺材,它们个个都可以容纳下一个成人,棺盖上刻上了狼首人的图像,可能是某种象征。它们密密麻麻地将传送门围了一圈。大略看来,应该有上百个吧。 静摇了摇头,看来她也不知道这些东西的来源。刘海露出了一条缝,我看到了她的眼睛。它们射出摄人的红光,把我吓得心惊肉跳。但从她那微微上翘的眼角和长长的睫毛可以看出她应该是个美少女,至少生前如此。 这时我突然注意到奈玥打开了一个棺材! 天哪!她到底有多么天然啊,怎么这样就打开了尚不知里面是什么的东西。 “你在干什么!?”我大喊。 “不打开看怎么知道这些是什么呢?”奈玥一脸无辜的样子。 “呃——” 突然一只缠着绷带的手抓住了奈玥的臂膀!那是一个木乃伊!它张着一张黑红溃烂的大嘴,眼看就要咬上奈玥了。 “小心!”我大喊。 不过奈玥的动作比我的话还要快,她一下就把铁剑刺进了木乃伊咽喉,将其死死地钉在了原来的位置,给人感觉真是残忍极了。粘稠的绿色液体流了出来,接着它化为了一堆尘土。 这让我十分反感。回忆起前几天在草原上的那件事,难免不让人觉得奈玥战斗时有些过于残酷了。“你不用对这种东西都痛下杀手吧。它好歹也是——” 奈玥满含歉意地说:“对不起——一不注意就。” “不要抱怨了。”静说,“‘永远不要对敌人抱有任何同情心’,这是你自己的准则,也给黯血议会所有魔法使和战士留下了深刻的烙印,之后他们就一直遵循着你的做法。自然奈玥也受到了你的影响。” “但这也——” “比如说她现在身陷敌军中,手中拿着剑,你却让她不能去攻击对方,那不是明摆着让她送死。” “我不是说让她去死。” “现实可不允许她这么做,更何况拿着剑,你让她怎么攻击对手。” 我脑中浮现出电视中的那些战斗镜头,答道:“用手背或是脚踢就行了啊。” “说的简单。”静言语之间仍没掺什么语气,“没有人规定倒下的人就不能继续战斗。战场上更是如此,被击倒的人随时可以继续站起身来从背后捅你一刀,任何疏忽可能使你丧命。” 的确,那些白银骑士就没有遵守诺言,之后我才会被抓去北壁要塞。虽然最终结果还不错,但我们很有可能会因此丧命。奈玥进入北壁要塞时是因为我的影响,才始终没有攻击对手而受了伤。 静补充道:“战斗就是这样,死亡与痛苦永远都伴随着它。一切都是无法避免的,为了生存就必须这样,任何软弱都会葬送自己与同伴的生命。” “还是赶紧考虑怎么从这里上去吧。”静说。 不过我却不打算就这样求同存异。这不是很奇怪吗?难道就没有办法保障所有人的生命吗?难道就一定要厮杀到最后一口气吗? 就在我考虑这些的时候,奈玥已经走到了传送门的另一侧。她一路检查着墓盒,突然喊道:“陛下!这个好像有点不一样。” 我走了过去,发现那个墓盒的确要比其他的都要大上一些。不仅如此,上面还写着一些奇形怪状的文字,看上去像是无数的蚂蚁正在爬,令人心里发毛。 “你认识么?” 奈玥摇了摇头,但其实这句话我本想问静的,只好再补上一句:“静,你认识么?” “通往最高处的钥匙。”静说。 “钥匙?这么大的棺材也能称得上是钥匙!?” “可能要打开了才知道,打开棺盖吧。” 因为奈玥听不到静所说的话,她只是静静地等在一边。算了,我还是自己打开棺盖吧,而且我也怕她一下就把里面的什么活物给弄死,更何况那还是被称为“钥匙”的东西,万一弄坏就糟糕了。 于是棺盖被打开了—— 追迹木乃伊 虽然早有预见,我还是被着实吓了一跳。一个木乃伊睁开了漆黑的眼睛,它看上去像是非常惊讶的样子。突然它尖叫了一声,唰地一下站了起来。 我赶忙退后了几步。奈玥拔出剑,准备着战斗。 结果木乃伊居然头也不回地逃向了下层。 “诶!?”我瞪大了双眼,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居然也是个木乃伊呢。”奈玥说。 “该吐槽的不是这里吧!”我说,“为什么它不能正常点过来攻击我们,而是跑掉了!?” “可能是害怕了吧。”奈玥说。 “怕人类!?为什么它会怕我们!?” 静说:“你可以试着把这个‘们’字去掉。” 我对奈玥说:“我长得有那么可怕吗!?” 奈玥没有回答,她居然没有回答! “喂——喂——你不会真的这么认为吧。”我说。 “子不嫌母丑,作为您的奴仆,我也不会觉得陛下您可怕的——(‘这不还是说我长得可怕嘛!’——我想)” “回答得真是巧妙!你这是在安慰我,还是打算在精神层面上杀死我。” “诶?”奈玥一脸无辜的样子。 “好吧,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长得还可以,看来那真是大错特错。”我转而问静:“话说回来,现在该怎么办?” 静答道:“既然那是唯一的钥匙,就必须要把它找出来。” “找出来?难道是要去找那个胆小的木乃伊?” “嗯。” 我们开始了对木乃伊的追杀。真是奇怪啊,一般情况下都应该反过来的才对。 刚回到第四层,我们就见到了那只木乃伊。奈玥二话没说,一个空间瞬移都堵上了它的去路。接着她一剑刺入了它的胸口,一瞬间它就化为了尘土。 “你把它弄死做什么呀!?”我说,“没有它我们就没法再上去了。” 奈玥低着头默不作声。 这时候静好像发现了什么,说:“土堆上好像还有其他东西。” 的确,只有木乃伊那用来绑身体的绷带还未消散,不过这又会有什么用呢?我捡起绷带,意外地发现上面写着一行字:haпpaвлehoввыcokom可惜我不认识这些奇怪的文字。 “看来这是条咒语。”静说:“可能是让传送门将我们传到什么地方的程序咒。” “可是怎么用呢?” “跟我来。”说完,静带着我回到了传送门前,而奈玥也紧跟着我。 ※※※※ “把它念一遍就行了。”静说,“远古传送门应该会自动把你传送到你前世想要把我们送去的地方。” “应该!?万一送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该怎么办?”我抬头望了望那巨大的传送门,说:“哎,只有试一试了。不过我不会念啊,这个咒语。” “跟着我念,haпpaвлehoввыcokom”话音刚落,静就被传送门自动传了出去,只有那残影还留在原处。 “开什么玩笑!?就这么传过去了!?那谁来教我!?” “别担心,我也认识一点。”奈玥说。“应该是haпpaвлehoввыcokom” “都说了会自动传送的啦,而且好像还传不回来的——”就在我把话说完前,奈玥也被传走了。这下可好,我成孤家寡人了。 “你们都是天然呆嘛!?就这么走光了?” 好家伙,只听了两遍,怎么可能记得住嘛!?诶?我好像还有点印象。拉布拉野罗比索托?还是拉布拉月比索托?不管了,都试试吧。 “拉布拉野罗比索托——” 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整个人像是走进了一条长长的洞穴,洞穴的另一侧闪着耀眼的光芒。 转瞬之间我已经来到了另一块地方。看来我很有天赋嘛,随便说两句就能成功。 这里是一个天台。上空乌云密布,下方则是一片被环形山包围的火海,看来我们是到了塔顶。在天台的另一侧有一个木架,上面铺着一张很大的禽皮,禽皮上托着一块散着白光的水晶。光像水波一样一轮接着一轮,环状扩散着。只是看着它,就感觉灵魂受到了洗礼,再也没有任何烦恼,心像水一样平静。那应该就是库妮提到的白晶之星。 奈玥与静都在身边,看来早在我之前就被传送至此。奈玥拔出随身携带的铁剑,正眈眈地盯着站在白晶之星旁的生物。 魔剑与契约 那是一个狼首的怪物。它的体型比狼人还要大一些,手持一把斧身闪着釉质光芒的巨型双刃斧,全身上下都被绷带缠住了,勉强露出的一些皮肤也已经完全溃烂,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它突然朝天一吼,整个天地都被震撼了。接着双刃斧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地面上的瓷质表面碎成了一块块碎片,随着卷起的剑气席卷而来。 奈玥拿起随身携带的铁剑,站在了我面前。她用剑劈开了所有的瓷片,但剑刃却被瓷片切开了道道裂缝。 它一个冲刺出现在了奈玥面前,接着一个重劈,被奈玥用铁剑勉强挡住了。此时已经能很清楚地看到奈玥的剑被弄弯了,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信号,一旦奈玥的剑断裂,事情就会变得相当麻烦。 接着他们开始了近身格斗,虽然武器上不占优势,但奈玥仍能以惊人的敏捷避开大多数攻击。 “这样下去不行。”静说,“那把剑就算劈到了对手,也无法造成切实的伤害。更何况在那之前就会断裂。” “就算你这么说也没办法啊。这里又没有——”忽然我发现就在白晶之星旁放着一把像是由玻璃制成的剑,那剑又长又细,看上去并不是很牢靠。 或许是猜到了我的想法,静说:“紫阎•;;;;皇者之剑,你曾经的佩剑。由凌紫水玉制造,它只与你的魔法产生共鸣,因此离开了使用者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玻璃。你可以——” “我!?我对剑术什么的完全不了解啊。哦不,那时候有练习过,可还完全——” “听我说完。”静补充道。“你可以通过契约让另一个人拥有和你一样的魔法属性,比如和奈玥。” “契约!?诶!?”我脑子里开始浮现出各种在电视里或小说里出现的男女契约场景,不是接吻就是那个什么的,想想就让人害羞。 “你一个人纯情个什么劲啊。”静说。 我看她无论嘴里说的是什么,语气和表情都是不会变的,我忍不住说道:“请不要若无其事地吐槽,我觉得这里还是加点气场比较好——” 静没有理会我,继续说道:“其实只要让她喝到一点你的血液就行了,之后念一段咒,契约就完成了。” 什么嘛,原来这么简单。不过转念想想,却意外地觉得有些可惜。 不管这么多了,先考虑怎么把剑弄到手吧。我和那把紫阎相隔甚远,那个狼首木乃伊又在我与剑的中间。看来要想拿到那把剑,还是相当危险的。 但要知道在这里,乌云蔽日,没有一丝阳光。只是火海染红了漫天的云,之后光线反射了下来,才让我们能看到彼此。我想或许静的复活术还有用,便确认了一下。 “在这里你还能帮我复活么?”我问道。 “在火光与灯光下没问题。只要没有阳光就可以。”静说。 “那好,我冲了——” 我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紫阎冲去。果然不出所料,那家伙一瞬间就冲到了我面前,试图拦截我。与此同时奈玥用空间瞬移也来到了我身边,她下意识地想要挡在我身前。但我可是能够复活的啊!于是我一把推开了奈玥。 双刃斧从我左侧的锁骨切了进去,但这样的伤还不足以杀死我。剧痛使我的脸上汗如雨下,意识仍旧很清醒。对了,这时候只要我牵制住它,让奈玥去取剑不就行了。 于是我用右手死死地抓住了双刃斧,对奈玥喊道:“赶紧去拿紫阎!” “陛下——”见我肩上血流如注,她迟迟没有离开。 “就这么还死不了——哦不,是会死。”双刃斧开始了纵向的扭动,伤口被来回撕扯着。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但我怎么都无所谓了,快去——” 我开始因失血而变得头晕目眩,意识模糊了起来。 当我因为静的复活而再次清醒地站起来时,奈玥已经拿到了那把紫阎。只是它看上去仍旧和普通的玻璃剑仍没什么区别。 对了,我应该赶快完成契约才是。虽然被复活了,但刚刚的伤势还是影响到了我的行动力。不幸中的万幸是我全身上下都被鲜血染红了。这样契约很容易就能完成了。 奈玥一个空间瞬移来到了我身边。 “快告诉她应该怎么做。”静说。 “啊——我差点忘了她是听不到你的声音的。”我转而对奈玥说:“快吸我的血。” “嗯?”奈玥很惊讶的样子。 “好啦,快点。” “可是——” 我打断道:“赶紧吧。” 奈玥一口咬住了我的左手手指。感觉柔柔的,又十分温暖,一时间一种甜蜜感涌上了我的心头。 “快跟着我念,Дoлrnx”静说。 “朵颐么?”我重复道。 “嗯?朵颐?”因为奈玥听不到静的话,不知道我说这句话是为了什么。 不过好像发音还算正确,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某种力量正在源源不断地从我的体内向外流。黑色的雷电缠绕着奈玥手上的紫阎,从透明变为了黑紫色。剑身虚无而不具实感,仿佛随时要离开这个维度。这不就是某天在梦里所预见的那把剑么!? 奈玥的发丝也散发出了熠熠光辉,蓝色的光芒包裹着她那银色的发丝。能量体不断从她身上溢出,飘散在空中。 奈玥将剑一挥,轻易地切开了地面,就好象划过水面那般轻松。闪电跟随着剑气袭去,把狼首木乃伊击倒在地。 接着她又用双手握住了紫阎,将剑尖指向右后方,仿佛正在蓄势着什么招式。突然她用空间瞬移来到了对手面前,剑随着身体的转动在空中划过了数道华丽的紫色弧线,那些弧线因为空间瞬移的关系变得缥缈而又纷杂,就好像是在同一个瞬间使出的。 可惜的是那些攻击全都被那双刃斧挡住的。忽然那双刃斧散成了四段掉落在地上。 狼首木乃伊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也不像是被消灭了,我想可能是逃跑了吧。 “刚才那招好厉害。”我对奈玥说。 奈玥腼腆地笑了笑。 “轮决斩。”静说,“不过还不成熟,理论上是不可能挡住的。只是因为武器的优势才赢的。” “是啊。”奈玥答道。 “诶!?”我甚是惊讶,“奈玥,你听得到她说话了?” “嗯,是啊。”奈玥说。 “你们缔结了灵魂契约,所以对灵魂的感知和空间感应能力也都被共享了。”静说着说着,转过身向奈玥打招呼道:“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奈玥答道。 “原来你们认识啊——”我说。 “嗯。”奈玥突然把紫阎往我手上一放,说:“还给你。” “还给我?” “这个本来就是您的啊。” “你给我,我也不会用。”我说,“不如就送给你吧。” 奈玥愣住了,完全惊呆了。 “这玩意有那么好么——你拿去吧——” “可是这个——” 一旁的静劝道:“既然这样,你就收下吧。” “陛下——”奈玥两眼汪汪地看着我,好像很感动的样子。 “没必要哭吧。”我心想,要是当初我送你围巾的时候也那么感动就好了。 “谢谢。” 这时我才想起了来这里的目的。对了!白晶之星!我走到白晶之星前。生怕弄脏它,我把手在身上使劲擦了几下才放心地拿起了它。 那颗宝石是如此的纯净,拿起它的瞬间我就觉得身心无比的宁静。 我转过身刚想对静说些什么,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白晶之星的用途 「白晶之星能用于治疗,可是要不要告诉他呢?」我只是看着静,却有一段思维直接映入了我的大脑。 「不过现在还是先考虑怎么离开吧。」 咦?难道我会读心术了?是白晶之星的原因?再看看奈玥,她只是一直注视着我,却读不到她的思维。 “不行么?”我嘀咕道。 “不行?”奈玥说。与此同时我读到了她的思维「不行?」 “啊,没什么。”我说。 “哪里不舒服么?”奈玥说。「哪里不舒服么?」 还真是个单纯的孩子,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看来刚才是什么都没想,所以才没读出她的思维。 不过相比之下静的思维方式就要复杂得多了。 我问道:“你是不是有事在瞒着我?比如可以用这个白晶之星进行治疗之类的。” 「他怎么会知道的?奇怪,难道是前世的记忆恢复了?应该不会,不过现在还是否认为好。」静用她那一贯平静的语气说:“没有,你多虑了。” 我想这样算不算侵犯别人的隐私呢。但在把白晶之星收起之前,我还是把事情问清楚为好。 “如果有这种功能的话,记得告诉我。”我说。 「只要把它放在伤口处,就能伤势完全复原,甚至失去了整个手臂都可以长出来。但不能把这些告诉他,他一定会拿它来解救那些敌人,那只是妇人之仁而已」静说:“有的话我一定告诉你。” 不过我已经知道了使用方法。于是我对奈玥说:“这样吧,以后你可以切掉对手的手臂,但不要攻击要害。这样在能让他完全失去战力,之后我还能用白晶之星为他复原。” 一旁的静惊讶地看着我。「他知道?为什么?」 “真的可以么?”奈玥问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你就不用管啦。”现在我知道白晶之星的用处不仅仅是抑制我体内的黑暗魔法,它还可以用于治疗和读出对方的思维。而读出思维的这种能力似乎还没有人知道。我将白晶之星收进了口袋,就在它与我皮肤失去接触的一刹那,我再也没读出她们的思维。 突然一只有汽车这么大的凤凰盘旋在空中,它的身上尽是火焰,双眼碧蓝,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却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敌意。很快它就降落在了不远处。 “燚凤,库米缭卡•;伊文尼雅的坐骑,看来是她派来的。”静说。 “坐骑?是要接我们回去了么?”我说,“那个地下监狱怎么办。我们还没去救伊莱林的双亲。”“可是我们的食物已经没有了。”奈玥说。 “就算这样我们也应该——”忽然我的肚子咕噜地叫了一声。 静说:“只要你推翻了黯血议会,救他们出来也只是早晚的事。” “好吧,只是这东西全身都是火焰,要怎么坐上去呢?” “不用担心,它的火焰只有在感受到敌意时才会释放热量。” 于是我试着摸了一下它那被火焰覆盖的皮毛,果然如静所说,一点也不烫,反而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奈玥搀扶着我登上了燚凤,随后她自己也坐了上来。 我问静:“你也一起走么?阳光之类的不要紧么?” “嗯,阳光只是让我释放不出复活法术。自从白晶之星离开了那个架台开始,束缚法术就失效了。”静说。 燚凤开始挥动翅膀,掀起的飓风将天台上的瓦片一片片都抛向了空中。接着它起飞了,很快我们就离开了满是火焰的环形山,又看见了铜色的北壁要塞,经过了一望无际的麦林。阳光穿透了云层,无暇的白云取代了蔽日的乌云。从云端望去,大陆呈灰白色,而不是一般的棕黑色。我们望见了大海,相比来的时候,大海宁静而平和。随着日暮逐渐落下,我们来到了新介市近郊的人工沙滩。 突然燚凤降落在了沙滩上。这里堪称碧海金沙,每年夏天都人流如织。只是现在还是春季,沙滩上空无一人。 “为什么降落在这了?”我说,“直接回去不就好了?” “可能是担心被西域的市民看见吧。”奈玥回答道。 静接着说:“天色不早了,在夜里一个飞在天上浑身冒火的凤凰是非常引人注意的。” 我们刚从燚凤的身上下来,它就化作了一个火球,变成了一个赤红的巨蛋。接着巨蛋消失了。 “它死了?”我问道。 “别担心,是反召唤。”静说。 “我们还是坐地铁回去吧。”于是我们向附近的地铁站走去。 走了将近半小时,天也暗了下来。直到走进地铁站,我才发现身边压根就没有现金,更别谈交通卡之类的了。这下尴尬了,该怎么回去呢? 看到我很焦急的样子,奈玥提议道:“不如我们向别人借吧?” “‘你好,如果你能借我点钱的话,我会很高兴哦——’,怎么都感觉像骗子嘛。”我说。 “或者去向那边的警察寻求帮助,他应该——” 我打断了她:“‘你好,警察叔叔,我们走丢了——’又不是小朋友了,总感觉很丢脸。” “这样吧。”忽然奈玥一把抓住我的手,一个空间瞬移就把我带过了检票口。 “逃票不好吧——”我说。 这时静说话了:“你的要求还真多。” 的确,这或许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了。 在站台上等了近五分钟,我们上了地铁。因为离市中心较远的关系,车厢里并没有太多的人,到处都是空出的座位。列车开进了隧道,窗外变得一片漆黑,玻璃像镜子一般反射着车厢内的场景。 坐在我们身边的中年男子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抬起头环顾四周。忽然他朝我和奈玥的方向看了看,接着又惊讶地看着车厢内的玻璃。 列车刚到了下一站,他慌张地整理了手中的报纸,然后头也不回地向车外跑去。 “这人脑子有问题么?”我说,“我有那么奇怪么?” 坐了近一小时的地铁后,我们出了站。最后的二十多公里只有坐出租车回去了。不过没带钱的话还是会变得麻烦一些的,只有脸皮厚一点了。 我刚上车便问:“师傅,我们没带钱,到了以后再让家人来付账,可以么?” “嗯,好的。三位去哪里?”他说。 “去——诶!?三位!?”我惊讶极了,照理他应该看不到静啊。 吸血鬼的本能 上车后我的位置是在司机的右边,而奈玥和静则在后排。 “怎么了?”司机瞟了一眼后视镜,若无其事地说道。 出租车发动了,车内寂静无声。他怎么知道是三位?难道他也有什么能力吗?等等,会不会是黯血议会派来暗杀我的人? 二十分钟过后,出租车开了我家门口。 “到了,你们去取钱吧——”司机转过身,然后他又赶忙看了看后视镜,好象在对比着什么似的。忽然我注意到他的脸都发紫了,双眼瞪得圆圆的,就像是撞见了鬼。 “你怎么了?” “鬼~有鬼!” 这时我才想起静是个鬼魂,因为和她比较熟了而完全忘了这一点。难道用镜子这类的东西能看到她吗?可能司机刚刚回头的时候注意到后排的座位上只有奈玥一人,着实被吓了一跳。 “怎么会呢——”我只好尴尬地笑笑,尽可能安慰一下他。 “真的有——啊~啊~”说着说着他就弃车跑了出去。 “可是钱——” “不要啦~”他一路狂奔。不过话说回来他连车都不要了,还可能在乎这点钱么。 “静,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了说了?比如用镜子能看见你之类的。”我说。 “嗯,好像是呢。” “什么叫‘好像是’,我的天。” 由于他走得太急,连车钥匙都没能带走。我叹了口气,说:“帮他把车保管好吧,说不定明早他就回来了。” 幸好我家里镜子并不多,至少不用担心静被什么人看见。不过即使被看见也没有太大的问题,说不定库妮还认识她,搞不好能办个“老部下团圆庆祝会”什么的。 刚进门我们便目睹了悲壮的一幕:库妮摔倒在地上,一个水桶打翻了,灰色的污水沾了一地,身边还放了一把沾湿了的拖把。看来是想打扫的来着,却一如既往地失败了。 看到我们回来了,库妮立马站起身来,若无其事地说:“哎呀,这是谁干的?” “话说我们都看见了来着。” “呜~”库妮垂下了头,看起来很失落的样子。“反正我就是这样,家务什么的怎么都做不好~反正我就是这样的人~的人” “也不用这么自卑吧~”我转身对奈玥说,“她一直都是这样,跟个孩子似的,请别在意。” “嗯,我知道。”奈玥说。 “知道?”我困惑了。 “跟过去一个样。”一旁的静对我们说,但她的话库妮是听不到的。“和外貌一样,看来她的心理年龄也没怎么改变嘛。”“你们可回来啦。”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我一看原来是伦柯卡。他的头发越留越长,加之那天生的娃娃脸,真是可以去参加选美比赛了,以假乱真不成问题。他说:“这几天忙着清除你们学校学生的记忆,真是累死了。” “嗯?” “他们看到了你们的战斗,自然是要清除记忆了,不管怎么说让他们看到魔法也~” “我的疑问不是那些!”我愠怒地说,“你不是说你有要事去办,就回去了嘛。怎么,只是想临阵脱逃吗?” “不,不,我的确是回去见了我女儿。哦不,是儿子。” “就连你自己都分不清是男是女了么?看来遗传了相当多的你的基因呢。” “嗯?” “完全没有觉察到么~”我说。“对了,考试怎么办?” “才过了一个星期而已,库妮帮你们用‘感染了鼠疫’向校方解释了。” “鼠疫?干脆说艾滋病不更好!?” “的确是个好方法。” “好你个头!”我问道:“对了,伊莱林呢?怎么没见到她。” “出去觅食了。”库妮答道。 “果然~你做的菜也的确~” “哼,才不是呢。”库妮嘟着嘴说。忽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事似的,说:“不过话说回来,奈玥,你的父母好像很担心你的样子。” “父母?前世的?”我问道。 “当然是现在的咯。我猜他们会很担心,就写了封信,告诉他们‘你们女儿在我手上,请放心。’(—你这么说能安心倒怪了!—我想),结果他们居然报警了,真奇怪。” 奈玥问:“打个电话不就好了,不用写信吧。” “该吐槽的应该不是这里吧。”我说。“你还是赶紧回去吧,编个理由蒙混过去。” “嗯。”奈玥点点头,道别说:“那么我先走了,拜拜。” ☆☆☆☆ 奈玥走后不久,一股强烈的睡意使我变得昏昏沉沉的,说到底我也有整整一个星期没睡上一个安稳的觉了,能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而静也在我睡下后便不知所踪了。 本以为能这样一直睡到天亮的,但好像事与愿违,很快我就因为那与生俱来的空间感应能力觉察到身边好像站了个什么人,于是我睁开了双眼。 天哪!是一个人影,睁着赤红的双眼,狭长的黑色瞳孔,两根细长的虎牙,齿间还沾着黑红的血渍。我仔细一看,什么嘛,原来是伊莱林。 “你这是怎么了?”我坐起身来,懒懒散散地问道。 “血~”声音听起来很柔弱。这反倒让我感到有些意外,毕竟伊莱林在我面前应该是会黑化的来着。 “血?”我见她嘴边还在淌血,便问:“库妮说你出去觅食了,难道是找人类吸血去了?” 伊莱林点了点头,接着在我床边坐了下来。 “喂~喂~强迫别人可不好吧?” “没关系,那些叔叔是自愿的。”说着说着,她就倚着我的肩膀躺了下来。 “叔叔?这个社会奇怪的大叔还真多。”我倒也没介意她靠着我的肩膀,毕竟我对十岁以下的不会产生任何奇怪的兴趣,只是她一直呆在这也不是个办法。我便问:“那你到我房里来到底是~?” 伊莱林注视着我,仅此而已。 “不会是觉得他们不解渴?然后对我比较感兴趣?”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可也不见得我就比较好喝啊,我——” 她打断道:“就是因为吸了你的血,吸血就开始变得频繁,而且也很难约束自己的欲望了。” “啊?什么时候?”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才想起那两个伤口,“从那时候?” “嗯。你的血好像很特殊,非常的淳厚,所以能不能——” “不行,这我不是就跟血奴似的了。” 结果她一把就将我推倒了,露出了两颗尖锐的牙齿,狠狠地咬了下去。既然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何必问什么‘能不能’之类的问题呢? 我感觉痛楚难当,毕竟是脖子上被人刺了两个口。但不久就感觉不那么痛苦了,一阵酥麻过后,我感到有什么液体顺着伊莱林的牙齿注射到了我体内。像吸食了毒品一般,一种快感传过了全身,仿佛进入了仙境一般。 伊莱林松开了口,而我则瘫倒在床上。可能是因为伊莱林牙齿内的化学成份,我几乎没能反抗,身体也变得麻木。精神十分迟钝,心里感觉很空虚,而且昏昏欲睡。 伊莱林的眼睛从赤红变成了蓝紫色,眼神也不再迷离,看来这一下她的体力也得到了相当的补充,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坐起了身来。 “谢谢。”伊莱林还特意为我把被子盖好,然后打开门离开了。 辉见学园运动会(上) “加油!” “你是最棒的!” 才没过几天就到了校运动会。因为被洗过了记忆,同学们都不记得之前发生在学校的那场战斗,一切都只是和往常一样。 春季到了,清风吹过满是绿意的校园,让人感觉神清气爽。本来我和奈玥已经错过了所有项目的报名时间。不过事情就是这么巧,4x100(百米接力)最后一棒的女生脚扭了,而这个项目又恰巧是可以替换运动员的。就这样奈玥出现在了赛道上。而刚刚为奈玥欢呼的,正是她的父亲。毕竟是私立的学校,为了拉到更多的赞助费,只要愿意的话家长随时可以来校。奈玥父亲看上去非常年轻,还特意带了个数码相机,按动快门的手一直都没停过,给人感觉怪怪的。 奈玥正在做准备运动,身上仍然穿着那身运动装,看上去简单却又清新。比赛还没开始看起来便火药味十足,不过我对这些倒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只要奈玥收敛点,别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在五秒内冲过终点线,我也就别无他求了。 枪声响起,我们班在一开始便处于落后的状态。麻烦大了,才跑到第二棒,就出现了掉棒。这下可好,到奈玥的时候已经成了最后一名,离开第一的班级可有足足五十米远。 “加油!加油!”呐喊的是班长,他总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很少见到他如此激情澎湃的样子。 “喔~喔~”梁丹颂也瞎吼了几声。 接着是伦柯卡,他喊:“把他们全超过去!冠军是我们的!我知道你行的!” 呃~我也知道她能行,问题是在百米之内赶超五十米的距离怎么想也太不正常了吧。 “女儿!加油!”一旁她的父亲也不忘喊了几声。 我见奈玥蓄势待发的样子,就知道她一定是做好尽全力的打算了。不行,我一定要说些什么才可以。 “跑得正常点~”我喊道。 呃~这算什么话嘛,我的话一出口就引起了所有同学的注意。 棒传到了奈玥手上,她的起步就让她的位次回到了第三。接着她开始加速,追近了!追近了!所有人都开始欢呼,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这样的速度很不正常! 她来到了第二位,剩下不到五十米了,而对手与终点线也只剩下二十米了。怎么都不可能追上了,至少理论上如此。天啊,她打算做什么?要空间瞬移吗?不行,一定要阻止她! “跑慢点~当心摔了。”我喊道。 终于,奈玥的速度慢了下来,我如释重负,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小子什么意思。”奈玥的父亲一把勾住了我的肩膀。 “我只是让她小心点而已——别在意,别在意。” 好不容易我总算糊弄了过去,至于奈玥,她也总算把速度与别人保持在同一个数量级上了。最终获得了亚军。虽然只是这样,她父亲仍高兴得手舞足蹈,我想他应该稍许克制一下~ 很快午休的时候到了,学生们纷纷拿出了自带的便当或面包,坐在草坪上开始进餐。而我则要悲剧得多了,不可能指望库妮给我做什么便当,所以身上除了干瘪瘪的切片面包外,什么都没有。 我注意到奈玥父亲占住了一棵大树下的草坪,那块草坪略高于路面,从那上面还能看到操场上的一切。他拿出一块巨大的餐布,铺在了地上,然后从背包中拿出了一套野餐道具与食物:餐布、餐盒、三明治、午餐肉。的确算得上是豪华的一餐了,他一定为此费尽心机了吧。相比库妮来说还真是个尽责的长辈。 接着他朝奈玥回了挥手,喊道:“奈玥!这边~” 奈玥走了过来。她看上去有些生气,向她父亲埋怨道:“都说了让您不要准备这么多东西了,又吃不完。” 她父亲看到女儿过来了,脸上堆满了笑,说道:“没关系,你可以把你朋友也叫来啊。” 奈玥歪着脑袋想了想。是啊~好像因为要保护我的原因,奈玥很少有机会能和其他同学说上话,始终没能交上什么女性的朋友。 突然奈玥转过身,望见了我。我赶忙转过身,装作只是正巧路过的样子。 “星宇~”奈玥一边喊着,一边朝我这边跑了过来。 “怎么?”我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其实我已经能猜到她会说些什么了。 “一起吃午餐吧?和我爸爸一起。”奈玥微笑着提议道。 “这样不方便吧~”我望了望她的父亲,隐约看见他眼里正冒着火光。怎么会呢?应该是错觉吧—— “没关系的,爸爸很热情的,待我的朋友一向很好。”说着说着,她就拽着我的手往草坪上走。 辉见学园运动会(下) 一走到餐布旁,我就赶忙说了句:“伯父,你好~” “哦~”他只是应了声,很冷淡的样子。 “星宇,你一定饿坏了吧。”奈玥坐了下来,我也跟着坐在了餐布上。只是隐约感觉自己其实并不是那么受欢迎~ “还好啦,刚刚也没怎么参加运动。” 奈玥的父亲插道:“男生不参加运动会可是很没出息的。像爸爸,过去可是校里运动会的百米飞人呢。” 这话说得我也只好尴尬地笑笑,勉强应付了一下。 奈玥好像并没有发现她父亲态度的变化,只是静静地坐在旁边,将餐盒一个接一个地打开。忽然她从中拿出了一片火腿三明治,塞到了我面前:“这是我做的,尝尝看吧,陛~” “啊,我自己来就行了。”总算我成功地在她说出那个词之前打断了她,要是被她父亲听到的话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我尝了一口,味道微甜,里面有一层番茄酱和一层色拉,与面包、火腿和黄瓜巧妙地搭配在一起,香而不腻,真的非常棒。我原以为像她们这种‘精致’的女孩子都只能做出恐怖的食品,看来这完全只是因为库妮才让我产生的偏见罢了。我赞美道:“真的是非常好吃。” “嗯。”奈玥很高兴的样子,一直看着我把三明治吃完。 突然一道尖锐的视线让我感觉浑身不自在。是奈玥的父亲,他正咬着自己的手指,看上去心理正承受着无比的煎熬。他是在吃醋吗?不过我和奈玥还不是那样的关系,况且这世上哪有父亲会吃女儿的醋的呀? “玥玥,我也要~”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吃妈妈做的好了。”奈玥说着,打开了另外一个更大的餐盒。看上去也蛮不错的,也是费了一番心思。 “不嘛~”这句话听得我浑身发毛。说不定他还真的对自己的女儿怀揣着某种危险的情感。 “可是我做的只有两片啊。”奈玥说。 糟糕!第二片就在刚才已经被我塞进了嘴里。这下可好,奈玥的父亲就这样用嫉恨的眼神盯着我看。我总不能吐出来还给你吧!?虽然味道不错,可却因为被人死死盯着,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这小子和你到底什么关系?”奈玥的父亲终于忍不住了,居然直接发问了。 我差点没被吓得噎死,奈玥赶忙给我一杯水,这才咽了下去。 不知道是因为噎住的关系,还是害羞,总之我觉得我的脸已经变得又红又烫了。 “朋友啊。”奈玥倒是非常地淡然,说不定在她心里,从来就没有把我当男生来看待,可能只是“陛下”而已吧。 “那就好。”奈玥的父亲一副得胜归来的样子。 “星宇!”忽然伦柯卡跑了过来。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么,他穿了一条白色的短裤,穿着小巧的蓝色背心,外头披了一件粉红的大衣,头顶一个白色的棒球帽,怎么看都是女装嘛!他一把拽起了我,说:“我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你开始了关我什么事啊。” “真冷淡~” 我心想为什么我要对你个男人热情啊,话说回来为什么会穿成这样啊?看到伦柯卡后,奈玥的父亲不知怎的脸上浮出一副满意的笑容。喂喂,他可是男生啊。不过还没等我说上一句话,我就被伦柯卡用蛮力拉到了跳高比赛的场地上。 “你到底要做什么啊?”我问道。 “这个。”伦柯卡脱下了外衣,把那件粉色的衣服披在了我身上。 “为什么给我穿这个?”很快我就注意到旁边有几个男生正准备起跳,把自己用来保暖的外衣披在了自己女友身上。我问道:“你不会就打算让我做这个,才叫我来的吧?” “嗯。” “那你去找个女生啊~” “哎,将就一下咯。” “好吧~我不是女生还真是对不起你了呢!?”不过转念想想,在不知情的旁人眼中或许是个女生把自己的外衣交给了男生。 这时裁判走了过来,问道:“报多少?” 伦柯卡不假思索地答道:“三米。” “诶?”裁判甚是惊讶。 我这才发现那杆子根本就没标什么三米。毕竟是业余的,好像能跳上两米就已经破纪录了。 “他开玩笑的~给他报一米七吧。”我说。 “嗯,伦柯卡,一米七是吧?嗯,是最后一个出场。”裁判说着说着,便离开了。 伦柯卡很不满意的样子,说:“三米很简单啊,为什么要给我报一米七啊?” “你一下就跳了三米,让其他人情何以堪?”我说,“在这里就给我正常点。” 比赛开始了,先从报名高度最低的开始。我注意到大家就连跳一米四这样的高度都显得非常困难,一米五的时候更是刷下去了一片人。不过我好像还没资格说这种话,要是让我上场的话或许一米三都很困难吧,我想。 终于轮到伦柯卡了。他那身体就和女孩子一样纤细小巧,只是轻轻一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越过了一米七横杆,甚至早就高出两米的标志线了。 几乎所有人都在鼓掌,都在惊叹,却意外地没有人作出什么疑问。或许在他们眼里,伦柯卡只是比较有天赋罢了。 就因为这个冠军,我们班一跃成了这次运动会积分榜头名。全班都在欢呼,许久没有停歇,就像是战士赢得了一场关键战役的胜利,需要好好庆祝一番才能平静下来。 “至于么~这么高兴~”我对梁丹颂说。 “你还不知道么?”梁丹颂说,“学校的赞助方为运动会设立了奖项,好像是第一的班级能赢得到附近的沙滩的两日游。” 学校还有赞助?不过回忆起来当时库妮曾赞助过学校很多钱,出手也很大方,不过现在她的帐户已经被冻结了才对啊。 “好像是去年就决定好的事。”梁丹颂补充道。 “那就难怪了~”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毕竟在家境窘迫的情况下想起以前的那些挥霍,实在是令人心痛。 初夏的海(一) 海浪像蓝色的丝绸般一浪接着一浪,随着咸咸的海风轻抚而来。湛蓝的天空,远处的鸟岛,纷纷影映在水中。一切都是如此的辽阔,都是如此的令人心旷神怡。 由于还只是三十度左右的天气,沙滩尚未对外开放,如今这里只有我们班的这群学生而已。不过到场的人却并不是我们班所有的学生,毕竟大家都各有各的事,比如补习啦,探亲啦,或者由于生理原因无法在今天游泳的。总之来到这的只有班里近半的同学,最后多余的门票就被用来牵家带口了,其中就包括了库妮和伊莱林。说到底伦柯卡也是会跟来的,那么家里的伙食就成问题了。我实在不忍心把她们留在家里任她们自生自灭,搞不好库妮还会制造一场火灾,家里可没那么多闲钱去修理了。 话说回来这几天我一直打算去打份零工贴补家用,但还没能找到。至于静嘛,早在来到新介市的第一天便不知所踪,不晓得是死是活。哦不,好像不可能活着。 我们刚进更衣室就出现了问题。伦柯卡正在换衣服,他的皮肤很白,身材相对其他男生来得更娇小。这使得其他男生几乎全都停了下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仿佛是要确认一下他到底是不是男的。 “停~停!”我一把抓住了伦柯卡将要脱下内衣的手,说:“你还是等等,最后一个吧。” “诶?为什么?”他一脸疑惑的样子。 “没觉得他们看你的眼神很奇怪嘛!?” “嗯?” 隐约我闻到他身上飘来淡淡的香味,我便问:“你擦的什么香水啊?” “香水?没有啊。” 呃~难道是体香?男生有体香可是犯法的啊!究竟是什么法就不得而知了。 伦柯卡抬头望着我(他比我矮整整一个头),问道:“能先放开我么?”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抓住他的手始终没有松开,他的手就如同丝般柔滑。我赶忙放开了手,心跳好像也有点快。天啊!我可不能产生这种错乱的感情。我使劲晃了晃脑袋,努力拜托掉那些变态的想法,然后用命令般的口吻说:“总之,你最后一个!” 我们终于从更衣室出来了,包括梁丹颂在内的其他男生都一副扫兴的样子,梁丹颂抱怨道:“本来还很期待的呢~” “都怪星宇啦。” “是啊,我也很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男生。” “我猜他应该是人妖啦。” “不是啦,我说应该是~” 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或许相比女生那边,他们更期待的是伦柯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是悲哀啊。等了近五分钟,女生出现了。男生的注意力也终于被转移了过去,看来大多数人还是正常的啊~ “哦~那个是你妹妹吧?真可爱呢。”梁丹颂说。 “不要对她产生奇怪的兴趣啊,她还小。”我奉劝道。 “你姐也不错啊,应该还是个高中生吧?”这次梁丹颂看着的是库妮。 其实是我养母~但我没这么说。还是不要破坏了别人美好的想法吧,于是我随口应了句:“嗯。” 奈玥则穿了件白色的泳衣,她踩着金色的沙砾,秀发随风飘舞,胸前粉色的蝴蝶结把她装扮得分外可人。 由于上次漂流到白域的时候险些被淹死,我对大海产生了莫名的恐惧。我只打算在沙滩上沐浴着阳光,然后看上一会书。 伊莱林和库妮在岸边互相泼水嬉戏着,奈玥则一个人在旁边静静地堆着沙,不时还朝我这边望了望,我向她挥挥手,示意“我很安全,你去玩吧。”不过她始终没能离开我的视线。 “你看!这个怎么样。”梁丹颂指指他刚堆起来的土堆,很自豪地说着。 “这是什么啊?”我问道。 “毛毛虫啊,看不出来么?” “当然看不出了。你看看那边。”我指了指奈玥刚堆出来的西式城堡,真是栩栩如生。“话说为什么你到沙滩来就为了堆个毛毛虫?” “呃~” “怎么了?去搭讪啊。” “我~” “你不是说你很精于此道吗?” “好吧,好吧。”然后他站起身来,走向了库妮她们。不过才没走两步,却又回来了。 “你哪里不舒服么?” “别提搭讪了,我根本就连和陌生女孩子说话之类的都觉得很困难。以前那些都是我瞎说的,其实我很废的!很好笑吧?很好笑就笑嘛~”他像连珠炮似地说着,接着突然自嘲起来了:“真好笑,哈哈哈!” “你也不用这么自虐吧~” 这时伦柯卡终于换完衣服出来了。他说:“沙滩排球来么?” “好啊,来试试吧。”梁丹颂答道。 “你去把奈玥也叫来吧。”伦柯卡对我说。 “为什么是我?”我问道。 “你是她主人。” 我赶忙眨眼示意伦柯卡停止这个话题。毕竟梁丹颂也被重新洗过了记忆,现在应该对我们的事还一无所知。不过他却意外地对伦柯卡的话没提出什么疑问。 结果奈玥欣然接受了我们的提议。于是我和奈玥被分到了一队,伦柯卡则和梁丹颂分在了一起。 我们借来了排球,这个球是新的,所以还是比较结实的。 我发球过网,球划过一道弧线,梁丹颂站在下方等待着做一传。 结果就在梁丹颂接到球之前,伦柯卡高高的跃起,直接把发球给扣了过来!球落在沙堆上,不断旋转着,然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凹坑。 “适可而止一点吧~”我喊道。 “不认真点可就没意思啦!”伦柯卡说。 伦柯卡发球,他的球像子弹般射了过来,我几乎一点反应都没有。幸好奈玥挡住了,球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扭曲变形,高高地飞在天上。 待球落地后我做了二传。奈玥一个扣杀,同时伦柯卡也跳起拦网。球变形了,伦柯卡和球一起飞出界外,之后排球再也承受不了重压,终于爆开了。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就他们这么打迟早是会受伤的,这么结束也未尝不好。 太阳已经落到了海平线,只露出半个圆映红了半边天。 “大家!该去旅馆了。”库妮朝我们喊道。 初夏的海(二) 那是一栋大厦,看起来非常地奢华。剔透的玻璃铺满了它的外墙,像一面硕大的镜子,反射着熠熠星光。整个大厅的地板都由淡黄色的瓷砖盖满了,吊灯由许多水晶状的晶体制成,将整个大厅装点得分外华丽。 可能因为尚不是旅游旺季,这里几乎没什么客人,服务员也只是零星几个而已。大厦内许多楼层索性连灯都没能打开。不知道这算是节约呢,还是完全不重视我们的到来。 很快我们就被带到了第二十二层的客房,同样这里也是大厦的最高层。客房非常整洁,洁白的床铺,32寸的液晶电视,放着洁白浴巾的浴室,就算是我这种生来富贵的人都不得不赞叹这里完善的客房服务。 我、梁丹颂、伦柯卡和班长被安排在同一个房间。房间内有两张双人床,看来睡觉的时候还是会变得稍许有些艰苦。 “不如这样吧~”梁丹颂看了看班长,说:“班长你和星宇睡,我和伦柯卡睡一张床。” 班长说:“在私底下你就喊我名字好了。” “嗯。”梁丹颂说:“那么~呃~班长,你叫什么来着?” “。。。” 我提示道:“赵。。。”,正当我呼之欲出的时候,却怎么也记不起来班长究竟叫什么。 “是赵伟!”班长无奈地叹了口气:“哎,你们不至于吧。” “真是个平凡的名字啊,难怪我们要忘记。”梁丹颂好像一点都没觉得忘记别人名字是件非常失礼的事,反倒开始怪罪别人的名字了,他说:“要不这样吧,以后我们叫你伟哥,怎么样?这样会好记一些。” 我看到旁边的桌上正好有把折扇,拿起来就往梁丹颂头上敲,说道:“不要给别人起奇怪的绰号!” 这时梁丹颂突然把注意力移到了房间的另一侧。那边伦柯卡正在宽衣解带,看来是打算去洗澡了。不过他好像一点都没有作为伪娘的自觉,居然当着我们的面脱了起来,真是难以置信。 “嘿~嘿~”梁丹颂眼看着伦柯卡就要脱下背心,嘴边居然淌下了口水! “等等~”我一把抓住伦柯卡。意外地发现他原来是那么的轻,几乎一下子就被我推进了浴室。我关上门,说:“以后注意点!” “真是的,扫兴。”梁丹颂又开始抱怨了。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你那么坚持要和伦柯卡睡一张床了。”我抓起床上伦柯卡丢在床上的内衣正打算收拾。上面还留有一些体温,好像是全棉的,摸起来手感很好,隐约还能闻到他的体味。天啊!我怎么也被梁丹颂给传染了。我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义正言辞地说:“今天你和赵。。。叫什么来着?” “是赵伟!”班长说。 “嗯,你和赵伟睡一起,否则我想你恐怕会对伦柯卡做些奇怪的事情。” 梁丹颂看上去好像很受打击的样子,道:“你不会连我最后一点人生的乐趣都要剥夺吧?” “那你的人生还真是有够糟糕的了。这也是为你好。” “你不会其实是想自己做些~” “不,我可没你那么奇怪的性取向。”我嘀咕道:“或许吧~” 趁伦柯卡还在洗澡的时候,我到女生房间去看了看。什么?男生不能去?哎呀,反正又没老师管着,无所谓了啦。 我打开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哦不,伊莱林在里面,不过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并不算是人类,所以也可以算作是空无一‘人’。 “出去!”伊莱林突然之间喊了起来。 “嗯?”我正疑惑着,这才发现原来她刚出浴,只穿了件小背心和内裤。不过放心吧,就算我可能因梁丹颂的影响而对伦柯卡产生兴趣,也尚且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对幼体起什么反应,至少现在的我不会如此~ 突然伊莱林的眼睛变成了赤色,我意识到不妙了。她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然后一字一顿地用命令般的口吻说:“出去。” 不过没必要那么生气嘛,我强装镇定地说:“冷静,冷静下来。我什么都没看到。哦,不,其实也没什么嘛,没人会对你感兴趣的。” 她始终注视着我,久久没有说话,应该是很生气了吧。 不过我的确是说了很过分的话呢。就算真的是对她不感兴趣,但这么说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其实仔细看的话,伊莱林还是挺可爱的。如果这样就走的话是不是会伤了她的自尊心?女孩子是很纤细的嘛,特别是这个年龄段,不能让她有‘自己很丑’的错觉。于是我改口道:“其实你挺不错的。” 天哪!难道我其实是想耍流氓来着?等等,冷静下来,我必须先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偏偏在此时我就是冷静不下来,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伊莱林的眼睛就这样与我的双眼对视着,好像没怎么在意我说的话。 “诶?”这会伊莱林反倒是冷静了下来,看起来很疑惑的样子。“强制术没有效果?” “强制术?” “明明已经咬过你两次了啊,还没感染吗?” 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而伊莱林正在一步步地逼近我。我开始感到害怕了,却又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感。一看到她那对尖锐的牙齿,我就想到当她的牙齿刺入我的皮肤时,注入的那种特殊体液产生的刺激感。 我怕,我怕她又让我变得难以控制自我。但我又渴望,渴望它给我带来的快感,就像是上瘾了一样,或许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无与伦比却又虚无缥缈的快乐。终于我倒退到了门口,我在绝望中拼命喊道:“别过来~别过来!” 忽然伊莱林站住了,她表情漠然,就好象失去了意识一般。手不停地颤抖着,然后往后倒退了几步。 不一会,她的眼睛又回到原来蔚蓝的颜色。她的意识好像又回来了,伸出双手,看着自己的掌心。接着又看着我,好像在使劲弄明白些什么。 “强制术?”她问道。 初夏的海(三) “的确是。”库妮和奈玥出现了。她们手上捧着水杯,原来是出去倒茶了啊。库妮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说:“看来星宇下意识地对你施以了强制术。” “为什么他能对我施强制术?”伊莱林问道。 “等等。”我说,“你们说强制术?那是什么?” 待奈玥接过库妮手上的茶杯,库妮回答道:“那是只有吸血鬼才会的术,而且对象只有他们各自的血奴。血奴是指被吸血鬼咬后,因为没有及时治疗且本身体质不足以抵抗感染的人。当然其中也有一部分人是主动愿意让吸血鬼吸血并成为血奴的,毕竟吸血的过程会伴随有强烈的快感。不过他们几乎没有尊严,生命也会因缺血而变得相当短暂。” “那么强制术到底是怎么样的?” “听我说完嘛。”奈玥端起茶杯吖了两口,继续说道:“所谓强制术,就是吸血鬼对血奴施的语言咒,血奴会因为他体内残存的吸血鬼汲血时所注入的体液而变得失去了自我,对吸血鬼惟命是从。总之——” 我接道:“总之就是说,是吸血鬼对他吸过血的人下达命令,强制他去做吸血鬼想要做的事?或者仅仅是让他吸血?” “没错。” “那么为什么我会对伊莱林施强制术,我又不是吸血鬼,而她也不是人类,这角色是不是颠倒了?”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虽然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大致可以理解为:你血液中所蕴含的黑暗力量胜过了吸血鬼古老的血统。你看,伊莱林虽然是少数纯血种的吸血鬼,但毕竟还小,可能就这样被反噬了吧。” “那有什么办法解除么?” “解除?不吸你的血就可以了。”库妮看了看伊莱林,此时的伊莱林看起来很困扰的样子。库妮笑道:“看来不行呢。不过话说回来,以后星宇你让她做什么都行啦。” “做什么都行!?” 库妮竖起食指放在自己嘴边,眨了眨眼,轻声说:“包括这样那样的事。” “这样那样?” “不过她现在还小,以后指不定会是个美女哦~” “什么跟什么啊,我回去了~” 奈玥坚持要把我护送会房。我也实在是拗不过她,于是就这样她和我一起回到了我们房间内。 此时伦柯卡正好沐浴出来,他身上裹了条浴巾,身上还散发出怡人的香波味。幸好他裹浴巾的方式是女式的,也就是说,他总算把上半身也遮住了,否则梁丹颂这的反应就会很激烈。不过现在也已经够激烈了——那孩子居然开始淌鼻血了! 我赶紧打开伦柯卡的背包,从里面取出了他换洗的衣物,然后交给奈玥,说:“带他进去换好了再出来。” “嗯?” “我一个男生不方便,快~”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了。”呃~我突然想起来了,奈玥也不方便啊!哎,伪娘真是麻烦的东西,男更衣室不能去,女更衣室不能去,连换衣服旁边都不能站人。于是我把衣物丢给伦柯卡,让他一个人换去吧。 突然,电话铃声响了。班长走了过去,考虑到会不会是什么重要的通知,他直接了免提键。他应道:“喂?” 电话那头传来“兹~兹~”声,声音嘶哑,而且还不断循环着,令人毛骨悚然。 “喂?” 接着是“咕噜”声,像是液体的声音,让人联想到阴暗、潮湿与血液,就当我们对电话声一筹莫展时,突然电灯连同电视机一起灭了。接着电灯又亮了起来,但因为启动速度的原因,电视机只是有声音,却还没有图像。 接着灯与电视机又灭了,如此往复循环,但电话中奇怪的声音却始终没有停歇。 “妈呀!”梁丹颂吓得脸都紫了,一把抱住了身边的班长,哭喊道:“闹鬼啦!张强,我们被诅咒啦!” 班长也被吓得够呛,却不忘说道:“是赵伟!” 忽然声音停止了,灯灭了,只有黑暗与长长的沉默伴随着我们。 “呜啊!”梁丹颂呼喊着,一路冲了出去。 奈玥在黑暗中抓住了我的手,也带着我走出了门。奈玥的夜视力似乎相当不错,而我则因为空间感应,能感知近身五米的事物,这样才保证没有撞上什么东西。至于梁丹颂,他正慌不择路地带倒一个又一个消防灭火器。 忽然梁丹颂连滚带爬地回到了房门前,喊道:“眼睛!蓝色的眼睛!”说完,他便晕了过去。 我定睛一看,什么嘛,原来是伊莱林。她的眼睛发出微微光芒,不仔细看的话还真的有些吓人。不过平日里这些并不怎么引人注意,但在黑暗中却很是明显,也难怪梁丹颂会被吓倒了。 没办法,我让库妮快点把伊莱林带到楼下,以免引起过多人的注意。很快楼道内的人就全部下了楼,只剩下我、奈玥、倒在地上的梁丹颂和正在更衣的伦柯卡。伦柯卡本来就是通灵师,我想他一个人也是没有问题的。至于一脸傻样倒在地上的梁丹颂嘛,就这么弃之而去实在感觉不怎么放心。我也只得背起梁丹颂,朝楼下赶去。 没有电,更别提电梯了,要想背着这么重的家伙下楼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奈玥见我东摇西晃的样子,问道:“我来吧?” 嗯,的确,奈玥看起来很柔弱的样子,但力量却比我大了好几倍,这主意看起来的确不错。可仔细想想,如果梁丹颂中途忽然醒来,发现自己的身下——那真是件可怕的事,我都不忍心想下去了。 我拒绝道:“不用了,女生不方便做这事,更何况万一被人看到了,多不好啊,还以为我在虐待你呢。” 奈玥轻轻摇了摇头,回忆道:“曾经有一次,在战场上我扭伤了脚踝,被层层敌军包围了。我原以为我会像过去那样成为棋盘上的弃子,但这时候你却选择回头杀向敌阵,然后背起我杀出重围。”说着说着,奈玥哽咽了,借着撒向楼道的星光我看到她眼中的泪水不停地打转。 虽然这时候举这个例子似乎有些不贴切,但毕竟这是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而且主人公居然还是我自己,总感觉心头甜滋滋的。 说到底女生背男生怎么想都是非常奇怪的举动。直到最后我都没有让奈玥帮上一点忙,到楼下大厅的时候我已经觉得双脚在打飘了,恨不得立刻找张床永远地睡下去。 “我们接到了恐怖的电话。”一位男生说。 “我们也是。”这声音是副班长的 “你们也有?” “这么说大家都接到了?” “这桩大楼闹鬼啊!” “天啊,我行李还在上面,都不敢回去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接着大堂经理来了,他看上去一副书生气,身着整洁的西装,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拿着一个保温水壶。看来这工作还真有够轻松的,大堂经理都可以不必随时在大堂呆着,只要稍微露露脸就行了。他微微一笑,看得出是位久经职场的达人。便问道:“出什么事了么?” “我们接到了奇怪的电话。”我说。 “电话?我们的内部电话线还没接通啊。” “还没接通?” 这下可好,现场变得更混乱了,一个个都坚信有鬼。 伦柯卡下来了,他仍旧裹着那条浴巾,所有男生都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这里。 “怎么穿成这样?”库妮问道。 “刚洗过澡,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 大堂经理打断道:“洗澡?昨天热水管道好像出了点问题。” 天啊!真要闹翻天了!男生们一个个又紧张又兴奋,他们就好像是在玩恐怖游戏,一个比一个来得激动。 我想到了些什么,于是我轻声对奈玥说:“会不会是静?” “她是个低调的人。(—应该是‘低调的鬼’吧?—我想)我认为她是不会这么做的。”奈玥判断道。 那这件事可就难解释了。既然不是静,难道是其他鬼魂? “这里以前死过人。”大堂经理说。不过他这也太诚实了吧,我觉得这种事还是别说出来比较好。 “死过人?” “是啊,以前这里的老板为了争这块地,和当地的居民发生纠纷。最后他贿赂了政府,强制拆迁了这里的房子。后来原住在这的一个老太婆希望能永远和她死去的老伴留在这里,在大楼建成之初,就这样~” “就这样?” “她就在新建成的大厦楼顶跳了下来。” 同学们都惊呆了,一个个喊着要立刻回家。不过我想没有那么简单,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 初夏的海(四) “库妮,这里就拜托你了,我上去确认一下。” “嗯。”库妮点了点头。我知道只要有库妮在,就算真的有什么幽灵出现也不会有问题。 自然如果要上楼去,是少不了奈玥的陪同的,在做这个打算之初我就认为她一定会随我一起上去。而伦柯卡也需要再回房换一下衣服,穿成这样到处闲逛可不像样,而且他可是灵方面的专家。 “为了你们的安全,还是别上去为妙。”大堂经理说。 “没关系。”我说:“如果不是什么幽灵的话,我想还是应该还酒店一个清白。否则这事传出去了,你们的生意一定会受影响吧?” “既然你这么说了~”经理叹了口气,说:“那我也就不拦你们了,小心点。” 于是我们启程往楼上走去。因为三层以上全都断了电,所有带电的东西几乎都停止了运行,没有电梯还要登楼实在是件非常辛苦的事。这里就连备用灯都没有,我们只好打开大堂经理给我们的手电,在微弱的光芒指引下前进。 终于到了顶楼,这里一片漆黑,安静得另人感到不安。整个楼道内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另外还隐约能听到风吹过玻璃的声音。 回到房间内,一切如故,电话铃没有响。伦柯卡的衣服也还在床上,于是我让他抓紧时间到浴室里更衣。 房间内只剩下了我和奈玥。隔着立地窗望去,点点星光在那漆黑的天空排列出不同的图案,我不识什么星象,甚至连一些最基本的星座也分不清,但我依然可以感觉到它们在这幅名为夜空的画卷上所勾勒出的美妙。夜是那样的静,就连大海也一改往日的脾气,静静地犹如一面镜子,映衬着天空。沙滩上也只剩下那高高的灯塔,孤独地守候着这片美丽的地方。 “太美了,真希望还能在这里过上一会。”奈玥说。 “说什么傻话呢。”我说,“明天不还可以玩一整天嘛!?” 奈玥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伊莱林说明天会下雨。” “天气预报都不准的啦,特别是网上的那些。” “不是哦。”奈玥说:“是这里的酒店电话服务系统。” “哦——”我突然感觉听到了什么关键的东西,便问道:“你刚刚说电话服务系统?” “是啊。”奈玥盯着我,问道:“怎么了?” “是在事件发生之前打的电话?” “好像是刚来的时候就打的电话吧。” “这就奇怪了~”说完,我走到电话旁,想了想,还是决定拿起话筒。这次听到的是正常的嘟嘟声,于是我拨打了自己的手机号。 我的手机响了几声。原来如此。要确认的事情也已经确认好了。伦柯卡正巧从浴室里出来了,该回到楼下去把真相告诉大家了。 突然我看到窗外飘了个白影,它突然转过头,眉宇间能看出它生前或许已经很老了。 我并没有被吓到,毕竟之前已经遇到过很多次了,更何况我不认为这是什么魂。很快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果然有啊。”伦柯卡淡然地说道。他自己就能召唤出这样或那样的怪物,所以没怎么惊讶也很正常。 “对了,灵是怎么让灯变暗的?有什么原理么?” “就是使所有会发光的金属和显像管都产生异变,失去其导电性。” “不会发光的就没事了么?” “嗯,像电冰箱或者音响之类的就没事。不过这么做的话很消耗灵力,很快就会使灵本身都消失。灵本身的力量并不多,主要都来源于本身的怨念,一般就算不使用法力,没过多久就会消散。还有一种叫‘游魂’的灵体,和宿主建立同魔法频率的链接,这样就可以随意使用魔法了,就算在阳光下也无所谓,还不会被其他人看见。很多人都希望能有这样的游魂,但这需要活祭,所以很难出现。” 终于我把事情都理顺了,我说:“我明白了,我们下楼吧。” 到了底楼大厅后,我让班长把所有人都召集了起来。不过这么做完全是多余的,因为他们早就等不及想听听我们到底发现了什么。 “在楼上我们看到了一团白影,是个人形的白影。”我说。 人群再一次沸腾了,开始互相议论了起来。我示意大家静下来,然后继续说道:“不过这都是人为的,也就是说有人故意制造了这个事件。” “人为的?可又是怎么做到这些的?”班长问道。 于是我开始学着那些电视里侦探推理的模样,先把自己的思路理清后,慢条斯理地说:“大家回想一下,当时我们接到了电话,电话里传来了恐怖的声音,之后电灯忽灭忽亮,直到最终的停电。如果你们当时开着电视的话,会发现图像消失了。” “因为有鬼魂嘛,所以图像也没了。” “那声音呢?” “声音也断了啊。” “那么为什么我们打电话却又声音?” “因为有电话线供电啊。” “那好,为什么有电话线供电的电话可以使用,而电视机却发不出声音呢?”我自己回答道:“很简单,因为有人切断了电源,而电话线供电却还持续着。” “可是电话线也断了啊。”“这又是另一个方面了。”我转而问伊莱林:“今天你有用电话查询天气预报吧?” 伊莱林点了点头。 “我们刚来的时候电话线是好的,所以伊莱林拨通了电话。之后再设法把电话线切断,或者索性让我们认为电话线早在我们来之前就断了。另外,如果热水管道坏了的话,酒店应该是不会让客人入住的。况且鬼魂不会心肠好到会帮我们把热水给接上吧?” “的确不会。”班长问道:“那么谁会这么做呢?” “应该是早就知道我们会来这里的人,因为他需要在游客少的时候营造出恐怖的氛围。” “诶?那么说就是我咯?”库妮惊讶地问道。 “呃~当然不是你。”我说:“就是那个能让我们误认为跳闸、电话线和热水,都是鬼魂所为的人,是吧,大堂经理?” “是啊。”他把插在口袋里的手向前摊开,又耸了耸肩,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道:“你为什么要问我?” “你能说说在我们接到奇怪的电话的时候,你在哪么?” “我在沙滩上漫步啊。” “你个大堂经理不在酒店里好好呆着,为什么跑沙滩上去?” “其实我觉得客人太少,有些无聊了,的确是我的失职。可你也不能就这样怀疑我吧?” “那好,让我们认为酒店一开始电话就未被连通的也是你吧?你是听谁说的?” “可能是误报吧。” 看来不拿出些实质性的证据是不行的,于是我问道:“你的水壶,里面灌的应该不是热水吧?” “你问这些做什么?” “像这种保温的水壶,只有冬季才用得上。而你,却始终拿在手上,又不装茶水,一般来说应该不需要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应该能发出当时我们在电话中所听到的咕噜声,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把它摇一下。” “我只是凑巧拿着个水壶罢了,你怎么能就此判断我是犯人?” “另外,你左手边的口袋里。应该藏着些什么吧?我看你一直很在意的样子,不介意拿出来看看吧?”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暗自笑了,要知道如果他一口咬定说口袋里什么都没有,那么我们也拿他没办法,毕竟我们不是警方,不方便对他进行搜身。既然这样的话,我说:“既然不重要,就请拿出来证明你是清白的吧。” 没办法,他只得把东西取出来了。是一个指甲钳,它有些生锈了,白色的镀所剩无几。我拿起了它,然后试着按了按,它发出了非常悦耳的“兹~兹~”声。 “啊,就是这个声音。”梁丹颂说,“和电话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这下你没话说了吧。”我说。“虽然这样的事还称不上是犯法,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初夏的海(五) “如果不是那件事,我想我也许会读完大学,也许会去考公务员。但至少不会像这样为了做一个酒店的大堂经理,就这样” 他的眼睛渐渐变得湿润了,他继续说道:“我刚刚说过了,这里曾经死过人,那些都是真的。他们是我的祖父祖母,因为我父母经常出国,我从小就被寄托在这里,和祖父祖母生活在这片沙滩旁。直到十八岁那年,推土机把我们的生活完全打乱了。爷爷是个固执的人,他说祖坟在这里,不能拆掉。虽然祖母劝他放弃算了,但他还是四处奔走,却没有什么成效。绝大多数住户还是支持搬迁的,毕竟他们能得到为数不少的钱。” “可我爷爷却没有放弃。无论天多么的冷,他始终坚持着,终于积劳成疾,卧病不起,没过一个月便去世了。最后大楼还是开工了,追忆中的那个家被推平了。我的父母也从国外回来,于是我便和他们生活在了一起,而奶奶因为留恋这片充满了回忆的沙滩,执意要留在那里。孤独很容易就能摧毁一个人,而老人又是特别脆弱的,一时想不开就容易钻牛角尖。结果就在大楼建成的那天夜里,她一个人偷偷地来到天台,纵身一跃~” “我恨这里,恨它毁灭了我原本美好的追忆,恨它带走了我两个最爱的亲人。当我听到祖母的死讯时,便下定决心要复仇。但不久这件事又被岁月洗刷,逐渐就被我淡忘了,直到有一天——” “那件事又要从我的高中时代说起了:那时我看上了班里一个女生,但我们高中规定很严,所以我一直都没能向她表白。那天填志愿的时候我偷偷看了她的志愿表,然后把自己的志愿全都改成与她一模一样的志愿。我的运气不错,最终我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个专业。” “之后我不断地献殷勤,生日送她花,每天给她带早餐。当时我以为她也接受了我,于是到了情人节那天,就在刚打算表白的时候,她却突然很兴奋地告诉我,有一个富二代邀请她到西餐厅约会,还准备了一颗钻石。哪有人第一天就送钻石的啊!?一定是个纨绔子弟。我四处打听那男生的来历,本来只是想了解一下,还并没有打算报复什么。” “后来当我得知他居然就是害死我祖父祖母的开发商的儿子时,我简直气疯了。他们一家只知道索取,就像强盗一样,掠取着别人的幸福。我又打听到他们为了建这幢大厦,向银行借了上亿,只要一破产就会背上一屁股债。我想我有必要让那个纨绔子弟感受一下事态炎凉。” “我中途辍学,并开始学习餐饮行业的知识,很快我就成功进入了这个旅馆。我所要做的只是让它名声变差就行了。于是我终于等到了你们,没有谁会比学生更容易相信这些了,我就用旅馆内的管理程序,同时拨通了你们的电话。” 伦柯卡接着他的话说道:“接着你就用上了这些工具发出那些声音,再来回切着电源,让我们感觉是鬼魂所为。” 那位经理点了点头。 哎,他真是有够不幸的,因为亲情与爱情而自毁前程。我都不知道该称赞呢还是惋惜,不过像我这种连自己生世都知之甚少的人实在没有资格去评论别人。 伦柯卡接着说:“然后又在我们回到楼上的时候使用幻灯投影,试图让我们误以为真的看见了鬼魂。” “诶?”大堂经理一副惊讶的样子。 我解释道:“就是刚刚啊,我们到楼顶的时候,看到窗外有个白影。” “可是刚刚他一直都和我们在一起啊。”库妮说道。 “呃~那么那到底——”我苦笑着。忽然我感到自己好像闻到了什么,便问:“这是什么味道?”。 奈玥深吸了两口气,道:“是瓦斯。” “糟糕,二楼三楼还有其他游客睡着呢,得赶紧去叫醒他们。”说罢,我转身正要走,就在此时。 经理拿出一个打火机。“你们谁敢动,我们就一起死。” 我冲伦柯卡喊道:“去把门窗打开!” “停!”随着他的一声大喊,伦柯卡停下了脚步。他将打火机举到胸前,威胁道:“你打算比比么?是你先打开门,让风吹散瓦斯,还是我先把火点燃。” 他见没有人再敢轻举妄动,一步步向门口挪去。那里有清洁的空气,而且也是酒店唯一的出口,只要他一直把守着那里,不但自己不至于被毒死,还能保证所有人都无法逃出这个即将引爆的活地狱。 在瓦斯对我们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前,我必须做些什么才行。是的,就算不能做什么,试着说几句也可能改变些什么。我提议道:“你至少让女生出去吧。” “还挺有不错的嘛,我很钦佩你这时候还能想着别人。但是,不行。” “为什么?” “她们一旦出去了,谁都知道是我干的。” “可她们不出去,只有你活着,警方也迟早会猜出是你干的。” “不,不会的。”他阴险地笑了一下:“我可是这场‘意外’的幸存者,只要我也跟着你们吸入一部分瓦斯,就不会有人怀疑我。到时候所有人的视线与愤怒都会转向董事,事故的本质就会被忽略了。” “可总不能把我们这些无关者都牵扯进来吧。” “我管你们哪!我最亲的人死了,女友也被抢了,谁来关心我!?的确,我没有钱,我的父亲也不是李刚,可这又是谁的错?凭什么他就可以随便送钻石,而我却要苦苦打工,奋斗起家?这个世界就是不公平的,就是要有牺牲才会有幸福。”他有些激动了,手不停地颤抖着,痴狂地喊道:“终于,我迎来了这一天。无论是闹鬼还是出事故死人,这栋大厦算是完啦!哈哈!” 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啊。可我却不知道对方现在心里在想什么,或者他的精神是否正常。对啊!我不是有白晶之星么? 我伸手去摸上衣内侧的口袋。我想这是第二安全的位置了,所以一直都把白晶之星放在这里。那么最安全的位置是哪里呢?这么嘛,比较挫一点,这里就不作说明了。 我并不打算把它拿出来,只是手上皮肤的接触就足以让我拥有读出对方思维的能力了。 「只要他们一死,那该死的资本家就会破产,她就会来求我了,回到我的怀抱!没错,我们可以一起去旅行,再也不用想这些烦人的事了。」 “你真的认为她会回来么?指不定她不想伤害到你,所以她说自己只是爱财。” “不可能。”他的手在们上重重地砸了一下,看来是个很容易动摇的人。 “可是就算人家破产了,你又得不到钱,她还是会再找其他有钱人的。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她会回来的。没错!只要他一破产,她就会回到我的身边!」 看来他的精神胜利法很是犀利啊。简直就是无懈可击,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方法让他放弃。而且时间正在流逝,再过不久我们就会变得呼吸困难,然后一个接一个倒下。 对了,他不是要活着出去吗?而我们之所以不能出去,就是因为他扬言要引爆这里,那么我们就会一起死。既然他想要幸福地活下去,搞不好比我们还贪生怕死。要不要试一下?没时间犹豫了,不可以坐以待毙。反正我们都要死,就算是拉他偿命也不错。 “奈玥。”我轻声喊了奈玥的名字。 「怎么了?陛下?」来自灵魂的声音,是一种叫‘心语’的法术,我都快忘了奈玥还会这个。 “这么近的距离直接用说话好了。”我把她拉到身边,问道:“你的空间瞬移的距离是多少?” “十米。” 我目测了一下犯人离我们约有三十米远,我说:“如果让你冲过去夺他的打火机,胜算有几成?” “好像~” “没有是吧?” “嗯,没有。” “那如果他犹豫了一下呢?比如说他其实不想死的来着。” “不想死的话就不可能按打火机嘛。” “也对。这样吧,以防万一,我先和他搭上几句,你见机行事。” 奈玥点了点头。 我问道:“这样吧。我帮你把现场布置得更像那么回事,你放我一马怎么样?你看大家都站大厅里,警方难免会怀疑的嘛!我帮你搬运尸体,保证不举报你。” “你~”班长涨红了脸,很生气的样子。 “呵呵。”他笑道:“你现在能背叛他们,一会也会背叛我,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奈玥在他把话说完之前就冲了出去。那速度快如闪电,不到两秒钟就来到了对方面前。但这点时间还足以让人作出反应。 他好像突然改变了想法,决定豁出去了。完了,我失算了!他的手指正将打火机按钮逐渐按下。 火被点燃了。 初夏的海(六) 打火机在点燃的瞬间便形成了一个火球,火焰引燃了周围的气体,快速膨胀了起来。几乎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都已经死了,因为这是爆炸发生的最后一瞬。 滋的一声,寒风从身旁袭来,一道蓝色的冰柱旋状射出,将犯人连同火球一起完全冻住了。 我顺着冰箭望去,库妮的指尖还留有向下飘的寒烟。不愧是元老级魔法使。我问道:“既然有这样的法术,为什么不早点用?” “要念咒嘛。” “念咒也不用念这么久吧?” “先别管这些了。”库妮不耐烦地说:“二楼三楼还有很多客人,瓦斯没散,要赶紧去叫醒他们。我先得清除看见施法的人的记忆。” “嗯,我去叫他们就行了,大家快出去。” 呃,什么嘛,原来早在我说这些之前大家就一窝蜂般跑了出去,对法术什么的也毫不在意。为了让瓦斯尽快散去,伦柯卡跑去开窗了,不过这样做还不足以解燃眉之急,短时间内是驱散不掉那么多的毒气的。 “我也去。”奈玥说。 “太危险了,你也赶紧到户外去。” “可是——”忽然她抓住了我的手,一脸担忧。 “不不不,你快走。” 结果她就是不肯放我走。我深知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也只好让她跟着我了。 我们回到了弥漫着瓦斯的二楼,这里的楼道还通着电,大部分人已闻到了瓦斯味,成群地涌向楼梯口。不过似乎有人并没那么敏感,一间房门死死地紧闭着。看来里面的人睡得相当沉,可这一睡可能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一位男士使劲锤了几下门,试图叫醒还睡在房间里的人。接着他扯开嗓门大喊:“李谦!煤气泄漏啦!快出来!” 不过这些终究是徒劳的,门始终没有打开。我猜里面的或许是他朋友吧。虽然他自己已经竭尽全力了,却始终没打算放弃。他用手撑着墙壁,紧皱着眉头,看上去非常疲倦的样子。 “这里交给我吧。”我说道,“会缺氧的,快走吧。” “但——”他脸铁青,忽然作呕吐状,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再这样下去你恐怕是会死的。”我说,“会有后遗症的,赶快下楼吧。” “那好。我朋友就拜托你了。”他一边说着感谢的话,一边握住了我的手。接着他下了楼。 虽然是被这样拜托了来着,可我心里也没底啊,而且我自己也感觉头重脚轻的,坚持不了太久。奈玥倒是看起来非常的轻松,好像完全不在意瓦斯气的样子。 门被上了锁,房间内的人也睡着了,看来只有把门撞开了。我退后了几步,然后用尽全力一撞。 结果我被门弹开了。也对啊,这毕竟是五星级酒店的房门,哪有那么好撞的啊。 “退后点。”奈玥从身侧赤红的缝隙中取出了紫怨。流离于维度之间的剑身,看起来虚无缥缈,却是那样的锐利。 只不过它时不时还闪着电光,这让我不知所措起来:“要——要爆炸啦!” 过了好一会,爆炸并没有发生。 我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后,问道:“怎么没爆炸?” “可能是电花点燃气体时浓度的要求更高一些吧。” “可能?那么万一爆炸了可怎么办?” “呜——” 随后奈玥挥了几下剑,门就这样被切得四分五裂。 进入房间后我发现房内的瓦斯浓度似乎低了不少,里面的人也应该没有大碍。 “呼——呼——”震天的呼噜声证明了我的观点。这家伙有点胖,睡得非常香,让我这个忙着救他的人都觉得有些嫉妒了。 “他怎么在这种情况都能睡得着呀?”奈玥问道。 “类似的事情好像曾经也发生在某人身上吧——怎么叫也叫不醒。”我指的是之前漂流到白域的事,当时船眼看就要翻了,可奈玥怎么也叫不醒,真是把我急坏了。 “嗯?谁啊?”她天真地看着我,看来是真的忘记了。 “不管了,先把他叫醒了再说。” 奈玥走了过去,用不拿剑的左手轻轻推了推他。接着用就好像怕把他惊醒的柔声说道:“喂,起来了啦。” “这么轻的声音可是连你自己都叫不醒的吧?” “嗯?”奈玥依旧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我来吧。” 我走上前去,使劲掐了他的脸颊。 有反应了!他扭了一下粗壮的大腿!接着,他说话了!“再让我睡五分钟——” “这句台词之前已经有人用过了!话说一个男人拖着这么长的音怎么让我感觉这么恶心呢!?”我抄起桌旁的扇子就朝他脸上扇去。 终于醒了,要不是他醒了,我还真打算让他就这样永远睡去算了。 “小偷!?你们要什么就尽管拿,就是别——” “什么小偷!啊,想做回好人结果还要被人误认为是小偷,真是的!”我没好气地说:“好歹把我当作是劫匪这种强势职业吧?” “原来你是劫匪啊,就是别杀了我。” “我不是来抢劫的!” “那么来劫色的?” “你电影看多了吧!还劫色?有见过带着女生来劫色的吗?” “有,有,哦不,没,没有。” “死到临头了还吐槽!”我一把抓起他床边的衣服,朝他丢去,接着喊道:“赶紧穿上!” 可能是因为我说了‘死’字,他一把抓住了我的衣角,颤颤巍巍地说:“大虾,饶命~” “我说你就没闻到煤气味么?” “难道是打算把我毒死?” “你为什么就这么认定我会把你弄死?” 然而在一片漆黑中的他根本看不清我们的脸,如果他看到奈玥,长着这么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蛋——这么说好像有些过分了。那么换个形容词吧,看到这样一位天真无邪的少女,他就一定不会认为我们是来取他的性命了。 至于我嘛,自从那次被奈玥和静说我长着可怕到足以吓唬木乃伊的脸之后,一种名为自卑的心理就开始作祟了。‘不过那也没什么,男人嘛,长得粗犷点也不错。’——我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但这绝不是我形容奈玥为‘人畜无害’的原因,我绝没有那么小鸡肚肠(大误),真的。 他死死地盯着奈玥的紫怨看,就好象在想:既然不是你把我弄死,难道是她把我弄死? “别纠结了,赶紧走吧。”我不由分说拽起了他的胳膊,把他拉出了房间。 不过这家伙还真是倔,认定了我是绑匪,先入为主的思想还真是根深蒂固。,出房门便发出了一声怪叫,就像是被人踩到尾巴的老鼠。接着就晕了过去。 “他有那么怕死么?算了,不管他了,这种人让他去吧!”我说了句气话。 “这样好像不好吧,陛下。”奈玥唯唯诺诺地说道。也不知道她是怕我责怪不服从命令,还是因为我长得很有侵略性,总之我觉得她没必要这么担惊受怕地说话,反正我是不可能因为什么而去惩罚她的嘛。 综上所述,我揣测曾经的我可能因为什么而惩罚或者训诫过她,以至于现在还是心有余悸,对我是又敬又畏,始终没有把我当朋友来坦诚相待。等等,我想要她把我当朋友么?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我不希望她把我当作是兑现诺言的对象,搞得好像人情债主一样,欠了多少就得让别人还多少。 我刚想说些什么,这时楼上又传来了呼救声。 初夏的海(完) “你把他带下去。”我指了指昏倒在楼道中的男子,对奈玥说:“我上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可是你已经吸入了很多瓦斯,还是我去吧。”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能让个女生去冒险,自己逃离这里呢。尽管奈玥的气色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变化,而我已经几乎喘不过气来了,但最终我还是强装镇定,道:“一会就行了,就一会儿,不行的话我会马上下楼的,你先去。” “可是~” “哎呀,你怎么那么多‘可是’,这是命令,快走!否则这个家伙就要死了。”我义正言辞地说着,隐隐约约觉得此时的自己是这样的英雄气概,是这样的有男人味儿,甚至开始有些自恋了。 不过我也没时间伫在原地好好地自我陶醉了。三楼的瓦斯味重了很多,虽说一氧化碳应该是比空气轻来着,可也不至于这么浓吧。 没错,恐怕泄漏的地方就是这里。我四处张望,在三、四楼的楼梯中部发现了数十个瓦斯罐,它们横七竖八地被堆在了一起,并不断发出“嘶嘶”声。奇怪,刚刚下楼的时候为什么没发现这些,难道那家伙还有同伙? 我刚想上楼去把它们的阀门都关上,却被一个中年女士叫住了。她看上去非常疲倦的样子,身后还拖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已经昏迷不醒了。看来之前就是来自她的呼救。 “能~能帮帮忙么?”她恳求道。 “嗯。” 于是我抬起了她儿子的上半身,而她自己则抓起他的双脚。不过也难怪她要求助于我了,她的孩子可不比我轻啊。虽然说吃多少饭养多少膘都是自己的事,可现在他的不节制却切实地影响到了我。更何况我们俩都已经有些缺氧了,根本用不上劲。 最终我们两个人像抬担架一样,一路跌跌撞撞地架着他往下走去。 才刚到底层,忽然眼前天旋地转了起来,我意识到自己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只是就这样突然撒手那男孩可能会受摔得不轻。我强忍着睡意慢慢蹲了下去,把他的肩膀缓缓地放在地上。 “小伙子,你怎么了?” “喂,你还行吧!?” “喂——” ☆☆☆☆☆ 醒来时我正躺在沙滩上,人群给挡住了。他们好像在议论着什么,又好像在庆祝这什么。我有些耳鸣,脑袋里嗡嗡作响。 他们是谁?那个身型娇小的女生。啊,我想起来了,是奈玥。旁边还有个身型和奈玥差不多的女生,哦不,应该是男生,他是伦柯卡。那个戴着眼镜的男生,班长,没错,就是班长。对了,他叫什么来着?糟糕,我怎么都想不起来他的名字了。 还有很多很多人,库妮、梁丹颂、伊莱林,大家都在。还有个发出荧光的人,她的刘海很长,完全遮住了眼睛,飘浮于空中。啊,原来是静,原来是静把我唤醒了啊。 话说回来我为什么在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完全记不起来了? 见我一副迷惘的样子,奈玥说道:“别担心啦,他们都安全了。” “他们?” 班长走上前来说:“别急,瓦斯中毒后很容易出现短暂的失忆,特别是最近的记忆。” 不愧是班长同学,真实博学多才啊!不过说到底,我可是连他名字都忘了。于是我问道:“不好意思,我又忘了你的名字了。你叫什么来着,班长?” “呃~”班长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好像很受打击的样子。“你以后还是叫我班长吧。” 伦柯卡说道:“我叫伦柯卡,我是来自——” “我知道,我知道。”我打断道:“你也不用这么夸张吧,居然从自我介绍开始——我只是有些不记得最近发生的事了。” “哦。是这样的,我发现你的时候,你身旁还有一对母子,这个你还记得吗?” “好像还记得那么些。” “他们被送去医院了,没什么生命危险。而你的状况就要严重得多了,不但口吐白沫,没过一会就没了心跳。就在我把你拖出来之后,你却又奇迹般地活了过来。这次算你命大,以后可别这么乱来了哦——” 我真得庆幸静及时回到了我身边,而且现在也正值夜晚,否则我恐怕就要永垂不朽了。要知道如果是在白天的话,静是不能复活我的,一旦血液干涸了,就算是神也救不了我。 “那个大堂经理。”伦柯卡指着远处的警车说道,“总算是被抓进去咯。年轻人做什么不好,一定要纠结于过去,毁了自己前程。哎,年轻的代价啊。” “你不也还年轻嘛,居然开始老生常谈了。” “他的祖母——”静突然开口说话了。不过这些除了我和奈玥,谁也听不见。“他祖母让我转告他,‘路还很长’。” 路还很长?就这么些?不过我也不方便在这里直接问静,我刚刚中毒昏迷了,要是突然自言自语起来,恐怕是会被大家送去医院的。总之我去传达了总是没错的吧。 就在他被带入警车之前,我朝他喊了那四个字。忽然,他的嘴蠕动了两下,但我却没听清他究竟说了什么。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隐约间我仿佛看到了几颗星露,一颗接着一颗,滴落在沙砾上。它记录了一段黯淡的青春,但万幸的是,罪恶的烙印并没有铭刻于此。至少,我想至少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毕竟,路还很长嘛。 事情终于是圆满解决了,瓦斯也完全散去了。已是夜半三更了,大家纷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依旧留在了沙滩上,当然静也随着我站在了海边。我故意等大家都回去后才问道:“静,这段时间你飘哪去了啊。” “嗯。”静只是随口应了声,并没回答我她究竟去了哪。 “对了,你说你刚刚见到他祖母了?” “嗯。” “你不要光‘嗯’呀。话说回来,刚刚我在楼上见到的都是真的——我们真的见到了幽灵——” “嗯。” “呃。我还以为是什么投影仪呢。” “灵没有能动性,除了通过辅助施法与契约者共鸣,激活契约者的蕴藏能力,几乎没法改变现实世界,所以没必要害怕。” “话虽这么说——”我叹了口气:“可我还是觉得回到那大厦有些恐怖。哎,算了。回去吧。” 初夏的海风还是有些凉的,特别是在半夜里。我习惯性地把手插进了口袋,然后—— 糟糕,我的白晶之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