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胜人间梦一场》 梦回 第一章梦回 时间是在晚八点,地点是在帝都的某个大学里,又一个被期中作业折磨的人。 钱小领在电脑前想得快发疯了,最终还是将文档上面的小小的红叉点掉。“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写论文的几会,我希望是——在明天。所以我现在只想睡觉,如果有人胆敢阻止我的话,他将承受的不仅是我的怒火还有我从宇宙深处带来的怨念,大哥,我在这发誓呐,你走点心好不,说你呢!行,大哥你这么牛我这辈子都学不会。你唱你的,在下不打扰了”小领钻进被子有点无语,睡吧,也许明天天是蓝的呐,也许明天不用交论文了呢? 夜深了,小领茫茫然起来,已经是二更天了。竹床上奶奶还在一针一线的缝补着衣服,印象中似乎所有的老人都在,晚上点着灯,一针又一针地缝着些什么。小领笑了笑便又睡了过去,他却不知道,有些事情的改变。 鸡鸣五更,路上已有行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沿街叫卖的小贩此时也已经背着扁担喊着,唱着。偶尔的狗吠,几处灯火燃起,陆续的,几家早点铺子推出食台,几位客人在桌边坐着,又有些许神色匆忙的人从歌栏酒肆中出来,惶惶走向远处,这一条街渐渐将这清蒙蒙的天染红。 钱小领被狗吠声吵醒,迷糊间又有点奇怪,哪里来的狗,恍然间被人抓着腰带一把提起,“格老子的,大清早不起,太阳出头晒死你龟儿子。”一个一米九几的大汉一边提着小领一边骂骂咧咧地往前走,途经几家店铺,会笑着和老板打声招呼,而店铺老板似乎对此见怪不怪了,任由小领像个麻袋一样被拖在地上走。 也许从小领朦胧间睁开眼的那一刻起,世界就变了,谁能知道。大汉将小领拖到一处地界,似乎有些疲惫,不由骂到:“格老子的,属猪的,在家没几天又长膘了,去,张员外他家五十斤猪肉,李员外家四百斤大米,还有蒋婆婆家的二十斤。”“将婆婆家的二十斤什么呀?”“格老子的光长肥膘不长脑子的东西,怎么现在猪都成精了吗?自己想去,个仙人地。”大汉骂骂咧咧地走了。小领还在犯嘀咕:“额,到底是李员外家的四百斤大米有蒋婆婆家的二十斤还是怎么的,娘的,你这么说话我这辈子都学不会。”拍了拍屁股,扶着独轮车站起来,耳边传来码头工人的呼喝声,这粮油店就开在码头边上,小领看了看来往的码头工人,无奈叹道:“我们都是出卖肉体的人啊,算了,我还是去看看蒋婆婆的米,到底是谁的二十斤吧。”码头边工人来往,背负着一束束阳光,缓缓地撕开了云雾。 上午的活要轻松些,从李员外家出来,小领就只剩下给张员外和蒋婆婆家送肉和米了,蒋婆婆的二十斤和李员外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事实上,小领曾经想要和李员外探讨一下的,但李员外态度很强硬——他放狗了。被狗撵得到处跑的小领还是有收获的,只不过现在急需解决的问题是蒋婆婆的二十斤米在哪里。二牛给了他答案。在金记粮油店里,二牛将二十斤大米提到了独轮车上,“下次去送货的时候,麻烦先看一下店里有没有东西,虽然我知道你还会回来,但是忘带东西的话你还得再回来一趟,对你来说是多此一举,对我来说是熟视无睹,我急切的希望......”二牛这个名字总是能让人感到这个人憨厚老实,如果这个人是个话唠,并且成语用的很复杂,很那么,恩,丧心病狂的话,你会觉得他辜负了这个名字,话说他在家排行老二,又姓牛,所以叫二牛,换句话说,他为什么不叫牛二,难道是他怕他那酒鬼老爹把他干了?钱小领对此表示并不关心。在二牛似乎不在意呼吸的教诲中小领莫名感到自己有种高处不胜寒的孤寂感。 随着一声声招呼,一个大汉撩开了布帘,一低头,直直的迈了进来,近两米的大个,把门框都衬托得矮了几分,手一招,口头禅先蹦了出来,“格老子的,老子在外边脚底板朝天,你们在屋里边享清闲。”二牛这时毕恭毕敬地喊了声“掌柜的好,我去给您倒完水。”“不用了,刚去贾向申哪里喝完茶,格老子的,别人都放葱姜,他往里面加花椒,麻的我喝了半壶茶,现在什么都喝不下了。那个龟儿子怎么不说话?”于是小领站了起来:毕恭毕敬道“掌柜的辛苦了,我去给你倒碗茶。”大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叹了口气,“仙人板板的呦,我上辈子是造了啥子辇嘛”摇摇头,不在理会他了。随着夕阳渐渐沉没,河流两岸慢慢亮起了灯,沿街的店铺里仍然吵吵杂杂,一些人踱着步子,慢悠悠地寻找歌栏酒肆等地方,许是头回恩客,许是匆匆归家人。 “掌柜的,我给你讲个笑话吧。”“格老子的,讲。”二牛也许是无聊了,开始骗傻子了。 “昨天我梦到了一件怪事,又不知名的女鬼突然从我家窗上爬了下来,我恐极之下,便想不若做一个风流鬼也好,硬生生地将噩梦做成了春梦,哈哈哈,后来在梦中我与她结婚生子,共同生活,直到梦醒,你说厉不厉害?”“格老子的,倒是有些意思。”小领对这事有些兴趣,便问:“你在梦中还能知道自己是谁?还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一般是不会的,只是偶尔会有灵光一闪什么的,我这种学富五车的人只要一丝丝灵感都能.........”后面的话实在是厉害,尤其是几句半懂不懂的成语一出来,小领只能满脸的懵懂,暗中称赞,厉害了我的哥。 晚上小领梦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却又不那么清晰,一些改变才开始了。 第二日,晴,晌午回家吃饭的时候,小领突然跟奶奶说,“我不做工了,我去卖豆腐。” 归尘 “小领啊,实在不行就不做那劳什子的豆腐了,你若是不愿意做那受人指使的活计,奶奶这里还有些钱,你尽管拿去做些买卖去。”经历了几天的实验,或许是实在不想小领如此光明正大地啃老,奶奶终于忍不住了,舍出了自己的棺材本,劝说小领找一份正经营生。 一开始,二牛还会来看看他,了解一下他的生财大计,或许二牛对他的什么买卖并不关心,只是单纯地觉得没有没有一个话友实在是无趣,而另一个傻子是他的老板,他如果扯得多了,很可能会被拖着游街,仔细一想还是来找这个小傻子吧,但没过多久,他便发现这里更无趣,自从那天晚上后,小领突然变得沉默,话题若无从说起,无人应答,那留下的也只能是无趣。 而小领高涨的热情随着做豆腐的不断失败渐渐冷却,卤水点豆腐说来简单,亦需要调配一个方子,更何况他家一穷二白,可能也只剩下奶奶积攒的棺材本了,如今在买了许多豆浆做实验,在米店跑腿赚的那些钱现在也所剩无几,果然生意要一步步做,人脉要一点点搭,还未曾走,便想跑,只能摔一跟头。 “小领,这些钱你拿着,你如果真喜欢豆浆这些,不如去刘师傅那里打块磨盘,咱就做豆浆这营生了,顺道去米店买些黄豆,你也正好看看你们掌柜的,毕竟相逢一场,人家也算提携你。” 所谓的棺材本一直都被缝在被子里,包了一层又一层,待解开后,只见是些许散碎银两,老太太似乎有些不忍,但还是将银两推给了小领,“买完黄豆,早些回来,刘师傅那里也应该有做好的磨盘,托他给送回来,咱们也好早做准备,奶奶虽然老了,身子也还算硬朗,目前还能给你帮帮忙,泡泡黄豆,行了,快去吧。”小领拿着钱,脸有些发热,那散碎的银子的棱角竟锋利异常,直刺入人心。满怀羞愧,只看着秋风寥落,便已经暗下决心了,必定要做出一番事业来。 初秋,没有深秋的肃杀,依然是同夏天的炎热,只是偶然间的一股风吹来,才感受得到那一股秋雨一样的湿寒。此时此景,若用金刚塔的一句话来说:“格老子的,当真是落霞与晚霞齐飞呀,棉衣和棉裤一颜色。” 而此时,金老板正与前下属进行友好交谈,“格老子的,你不是说去卖豆腐,怎么又回来喽,老子真是看见你都觉得有气。”“老板,买二十斤黄豆。”“呦呦,对不住,对不住,来的都是客,小老板要二十斤黄豆,二牛来称上。”金老板出人意料的狗腿。 二牛无奈走了过来,“老板您真是善恶莫辨,先前还骂着呢,转眼就叫小老板了,也太左右逢源了........”“格老子的滚,龟儿子的把成语用成这个样,老子都替你丢脸。“唉,用二牛常说的话形容,真是金老板珠玉在前,二牛以卵击石啊,小领只想早早逃离此地,“行了,金老板,那我先走了。”“好好,以后常来啊。”“恩,常来。”小领走出店去,已经是晌午了,他走在烈日下,身形如同以往,在那光下却仿佛是另一个人一样。 金老板还在哪里暗自称奇:“格老子的,莫不是在家呆傻了,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得。”二牛说:“老板你不知道,这就叫判若两人,就是说啊,一个人看起来想两个人似得......”“滚,格老子的,叫你好好学.......” 远离了这两人,小领估摸着磨盘也已经送回去了,想了想又回去买了些面和油,明矾家里应该有,有些事既然要做,不如就做的好些。 自此,桥西也开了家豆浆店,只是多了一样吃食,生意就要比桥东的那一家好些,许多人只为吃那么一口豆浆油条,便从城东赶过来,渐渐地,城里又多了几家卖油条的,而小领的豆腐也终于做出来了。 “奶奶,咱把豆腐做出来了,以后就主卖豆腐吧,对了最近的猪肉是不是挺便宜的。”“金掌柜那里倒是有现杀的猪,怎么也会给你便宜一些。”奶奶还在忙活着,小领刚要出门,便听见有人喊: “掌柜,太阳都晒到西边了,还不开门啊。”一开门,只见两个农夫打扮的,一个推着车,一个挑着担,看到他便将手里的东西都放下了,虽然是清晨,不免有些寒凉,可二人还是一副短打,一人手中还摇着扇子,许是赶了挺远的路途。 他笑道:“一看二位就是打东边过来的,想必是困了乏了,先坐会喝碗豆浆,油条还需等一会,这豆浆权当请二位喝了。”“这怎么好意思,小掌柜,那就谢谢了。”这农夫也是憨直之人,可能也是真不好意思了,便从扁担上取下一把葱递给他,“这葱是自家种的,邻居都说我家葱好,就当是豆浆钱了。” 这葱卖相确实不错,葱叶碧绿,葱白却是以一层红皮包着的,未曾凑到鼻子前便已经辛辣异常,待到近时,只觉得鼻子里如同针扎,不由得想打个喷嚏。小领问:“二位是进城卖菜?”那农夫点头。“这葱还有多少?”“小掌柜若是想买,我家中还有一些。”“若是明天二位有空的话,无妨送一些来,如果我这里用的多的话,可能以后我家的葱都要从您这里买了。”两个农夫互相看了一眼,说:“那我明天就过来送葱,小掌柜可要说话算话。”“放心,骗不了你的,我还有些事,先走了,二位吃好啊。” 太阳西移,小领豆浆店也没有早起时的人来人往,城外两个行人在向东走,一个挑着扁担,一个推着车,放眼望去,焦土之上孕育着新苗。 “大哥,这城里可真是好,真想住在城里不回去了。”“你懂什么,这比以前可差远了,想当年的酒肆歌栏,哥哥也是见过的.......如今倒好,甭管你是吃劲米的还是吃五谷,一把大火都成土了。”兄弟两个沉默了一会。 “今天那个小哥家的那道菜可真不错。” “只可惜不知道叫什么?” “那小哥如此有学识,定会取一个极好听的名字。” .......... 冬藏 第二天,农家兄弟将葱送到小领的店,也如愿品尝到了新菜,“小葱拌豆腐”,两个村夫表示嗤之以鼻,什么城里人,都没有我们农村的套路深,怎么也得叫一个阳春白雪什么的才上档次。不过对于顾客来说,管他是“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只要好吃,就一切都好。新菜的味道也确实令人惊艳,温和细腻的口感来自豆腐,辛香的味道是葱和香油的搭配,在略显简陋的盘子里,竟显得有些淡雅,无怪乎它“阳春白雪”的名头被好事者越传越广,有许多生意就因此而来。 “小老板近来可好。”在招待了几桌客人后,小领有些困惑地看着眼前这个笑眯眯的胖子,“看来小老板贵人多忘事,不过小老板事业发展极快,有些不记得也在情理之中,前些时候小老板还在金记打杂,不过短短一个月就把这豆浆店经营的如此之好,现如今哪怕是外来的商人都知道这城里桥西有家油条豆浆美味非常。”小领看着周围的站着的,坐着的,捧着碗蹲着喝的,都看向这里,不清楚这胖子到底是想要干什么,但是感觉这胖子似乎见过。果然,这胖子在说了一堆废话后,终于扯上正题了:“鄙姓张,一个月前,小掌柜还在金记的时候,曾给我家送过五十斤猪肉,如今鄙人新开了家酒楼,听街坊四邻们说您这里的“阳春白雪”远近驰名,故而想将这道菜加入我楼的菜谱,不知小掌柜意下如何?”小领心想:“怪不得这胖子看着面善,原来见过,树大招风,既然他来了,少不了别人也在打着豆腐的主意,不让他说下去就是了。”想清了利害,他拱了拱手道:“原来是张员外,没有想到张员外也下了这水了,看来如今得叫您张老板了。”“哪里哪里,小老板面前我哪敢称老板呢。”这张老板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张老板玩笑了,既然张老板开口,又不是什么大事,张老板做就是了,还亲自来一趟,莫不是还需要我这菜的秘方,哈哈,我待会就叫伙计给您送去,既然来了,便坐下来吃些东西再走,我得招呼客人了,毕竟店小,忙碌的很呐。”“小老板不着急,既然用了您的菜谱,当然得给钱呐,我出五十两......”小领一把握住了张老板的拳头,“张老板这就有些瞧不起人了,这满城的卖油条的铺子,我可收过他一分钱了?张老板再说可就是你的不对了!”那张老板看着小领在店里忙碌,有些捉摸不透。身旁的小子殷勤的烫洗着碗筷,问:“这打个招呼的事,小人们办就好了,老爷为何要走此一趟呢。”张老板看了看他,笑了笑,不做解释,也不看那摆好的吃食,慢慢悠悠地踱着步子离开了,那小子自是殷勤地跟着。 这豆腐其实可以当饭吃。近几年这雨量渐少,隐隐有大旱的趋向,若这国库没米了,还有储备的大量的豆子,刚经历了一场乱世,人们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灾患意识,就是生怕粮食不够吃了。 这时间转眼便到了下午,小领让二狗收拾东西,自己进屋找奶奶说事。二狗是新招来的,老实本分,但办事还是有一股子机灵劲,因此小领便把大部分的事情交给了他。且说小领进屋后,奶奶正张罗着泡明天的黄豆,小领凑上前去,悄声道,“奶奶,最近可能有人想要咱家的调豆腐的方子,您可小心着些,莫要让别人把你的话套了去。”“你真当奶奶老糊涂了,这可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奶奶还指望拿着这个方子养老呢,你放心吧,奶奶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不会让人哄骗的。”既然奶奶心里有底,小领也就放心了,在这世道,若没有一条安身立命的道,活着总也是艰难。只是随着小店的发展,豆腐这个东西总会让有心人瞧见的,再发生什么强取豪夺的事就不好了,得早些找个靠山了。 随着宵禁的放开,这城内的夜越来越闹了,其中又以位于城西南和城东南为最,这两处是城内著名的销魂地,许多外来的商人谈生意时,也总把这两处当成首选。城西南最为著名的是书阁,阁中有一泪,二舞,三琴。城东南最著名的则是由西北商人花重金办的奇域歌栏,内中声色犬马,主打的便是西域风情。这两处每夜所出金额上万两,是名副其实的销金窟。而书阁与奇域歌栏也以河为界,相互试探,都想把对方压下去,隐隐几次交手却是互有胜负。 小领在河边沉默,二狗劝道:“小掌柜,夜深露重,不如早些回去吧。” “有件事我挺奇怪的,我姓钱,叫小领,你们怎么都叫我小掌柜,而不是钱掌柜?” 二狗呐呐道:“谈钱多伤感情。” 他不由脸色一板,”哪里学的些俏皮话,坊里的活计都做完了吗,跟着我干什么?“问的又快又急,二狗一下子便蒙了缓了一会儿,不敢顶嘴,虽然小领不比他大多少,但总感觉他身上有股气势在镇着他,更何况小领还是他的老板,只能蔫蔫地回去了。 天上悬的月洒下一片寒凉,应和着远处的喧嚣,冷暖交融。小领独自一人漫步在江边,一阵乐声传来,小领望去,一碧人倚窗独立,她身后的声色犬马,喧嚣场面竟如同背景衬着她越发清冷,哀伤。 而在阁楼中,佳人清唱,远处月光下的少年,似真似幻,如同天上的仙人下凡来。 朱唇轻启,”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事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诗词大气豪迈,曲调却婉转哀怨,二者相和,却没有一点不恰当的感觉,不得不赞叹改编词曲之人的慧心巧妙。 “阿鸢”一声轻呼传来。 “恩”那佳人缓缓转过身来。 阿鸢 书阁听起来像是一个藏书的的地方,其实却是这城中有名的烟花之地,其中有一泪,二舞,三琴的说法。一泪为红泪,此女柔媚至极,尤其在她右眼角下有一泪痣,使她看起来既媚且让人怜惜。后来广经恩客们传播,红泪之名就这么定下了。 二舞则是指蝶舞,蝶舞最为精通的便是舞蹈以及编排,在三年一届的花魁赛上,蝶舞凭着一曲“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惊艳无数人。据说在她跳到最后一曲时,蝴蝶纷纷而来,随其舞姿翩然上下,人旋花转,落英缤纷。在此次赛后,人们便都叫她蝶舞了。 三琴本叫做阿鸢,最擅长编曲,又因为琴艺了得,被人称作琴鸢。她名声彰显也是在花魁赛上,一首大漠曲令人印象深刻。当时夕阳渐沉,曲调应和,伴曲层层递进,到艺妓轻唱“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时,所有人无不被其中的苍凉所感动,曲应斜阳,虽然在舟船之上,亦能感到黄沙扑面而来,大河浩荡而去。此曲被前翰林学士曹彰称为大漠曲,并说:“此曲荒凉大气,俨然经大家之手,若是王参军在此,亦当称赞此曲。” 琴鸢虽然由此成名,在阁中却位居第三,一是她性情薄凉不为阁中人所喜,二是她在花魁赛后便以身体有恙为由拒绝许多慕名前来的恩客,转而专攻编曲以及教导新人。阁主虽然对此颇有怨言,但也没什么办法—— “阿鸢,怎么了?”一红衣女子沿着窗,缓缓走来。女子琼鼻小口,似有一副狐相,一双心目勾魂,眼角一滴泪痣却平添几分涟漪,更扰人心弦,欲占有其之媚,又怜惜其之美,彷徨间竟让人不知所措,她,正是那第一红泪。 琴鸢倚着窗子,寒风吹着她的衣裳起舞,素白的衣带凌乱地飞着,她却还在唱着那一首曲子,“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唉,又能如何?”未语泪先流。红泪抢上前去,将她搂在怀里,朱唇轻启,竟也有了一丝哭意,“你若不愿,阁主未必会逼你,你又何苦作践自己,旧病还未去,你便又想添新病了?” “这却不需要你管。”她从红泪怀里挣脱,勉强自己擦了擦眼角,“若是可以,我宁愿像那个少年,独自在这寒夜徘徊,哪怕是每天因为明日的生计而烦恼。” 在江畔独行的小领,渐渐走近,却隐隐听到女子的哭泣声。在那阁楼上,临窗而立,一行清泪像是泉水从那冰山流下,潺潺而来,那冰山却也不清冷了,让人只觉得怜惜异常,若要得此女子,真当筑一金屋,使她不再受此委屈。 洗净莲花,琴鸢却不复一直以来的清冷模样,“红泪,我知你对我好,但你我终是两路人,这阁,我迟早是要走的,待我攒够了钱,我就将自己赎出去,你若是厌了这阁内的生活,到时便去找我吧。我现在就像那飞在天上的风筝,空有登天的本事却总被绳子拉扯着......” 红泪不禁笑了起来,”你变得都不像你了,怎变得如此唠叨,这还是我认识的清冷仙子吗,你呀,不过是面上冷淡,其实还不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我去劝劝阁主,早些放你走吧。“ 听红泪如此说,琴鸢竟有些期待,但又害怕失望,”我自是要靠自己的。“一向冰冷的面庞却浮起了一丝红意,却不知是不是为自己逞强而红了。 小领走至一三层阁楼下,楼宇雅致非常,楼宇之间相互勾连,几座索桥偏偏用常青的藤蔓编制,若是夏天,巧匠便会种些喜攀附的花朵,这索梯就可以称为花梯了。楼为佳人所居住之处,文人墨客却是在一处处的庭院中,体会那红袖添香,秉烛夜游之妙。院中或有亭阁,或有曲水。假山为界,流水为疆,将这书阁划开。 到此处时,那女子哭声已经没有了,小领不禁想,莫不是自己走错了?想了想,自己闻乐声而兴起,闻哭声而至,现在就只有一片吵杂声了,也是时候回家了。 沿着河堤走,路边青石上白茫茫一片,不知是月光还是夜里结成的霜,夜风却是凛冽,身上穿着冬衣竟也感觉寒冷,先前所见所闻好似幻像,朦胧间仿佛有一女子倚着窗子,低声啜泣。摇了摇脑袋,将所有幻想甩了出去。“看来果然夜寒风重,脑子都着凉了!”快走了几步,到了后门,将门拉开了一条缝,一闪身便进去了,身手矫捷,若是在坊前,必然会被那巡逻的军士给当成贼子了。 第二日清晨,许久未曾来过的赵氏兄弟来访,就是那卖菜的农民,一个赵三,一个赵武。 小领将吃食摆上桌,笑道:”今日怎么又是一大早进城?“ 那兄弟二人却是长叹一声,“实在是家中遭了些变故。”赵三性格沉稳,这赵武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前些天赵三的儿子突发疾病,家里花光了积蓄才吊住这孩子的命,现如今买药的钱都凑不够了,只盼得将家中历年攒下的粮食卖出去,也许能救得孩子一救。 “那你们家中可还有粮食?莫不是自己还在挨饿,却把粮给卖了吧?” 那赵武苦笑一声,“却是没有办法了。只盼天再旱一些,这粮食就能卖出高价了。”赵三起身挑起担子道:“耽搁许久了,我们也该走了,小掌柜,多谢款待。” 这两人刚刚起身,便见远处横冲而来两匹快马,这马上之人华服荣贵,瞧一眼便应该得知是不能轻易招惹的对象,这城中不许跑马的规定被其视若罔闻。马蹄踏踏,经过那载着粮食的小车时,只听“吁”的一声,马轻嘶一声停了下来。两个公子哥便坐在马上,颐指气使,“这粮食可是你二人的?算了,不管是不是你们的,现在马上给我送到曹府去,迟了,小心小爷鞭子伺候。”说完便扬长而去。 二人惆怅,不知如何。 强梁 未到晌午,赵氏兄弟推着车步履蹒跚走过店前的棚子,赵武脸上一条红印,已然是见了血。 ”二狗,你去把他们叫回来吧。如此看来......唉!“ 兄弟二人进得棚子,犹自强撑着笑,”未曾卖的多少银两,好在那少爷不是无情之人,送我们一条绢布。“他所说的绢布便绑在车头——不过是废弃的帕子罢了。赵三一直不曾说话,此时笑着笑着竟有泪花充斥在其眼眶,”可惜的便是他了,早些时候答应过他,若是他病好,便领着他来城里转转,如今.......“说道最后,已然泣不成声。 小领轻声唱到:“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此时此景,更添悲凉,路上行客闻此歌声驻足,已然有丝悲意,再看到两位苍莽大汉黯然垂泪,竟也悲从心来,感念若无至亲之人受难,怎会如此。 小领终是动了怜悯之心,劝道:“两位先不要太过伤感,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前些日子金掌柜还托我问问有没有可长期供应的粮源,他可先付定金,我与他相熟,便先把定金垫付给你,明年若是收成好了,可莫要忘了把粮食送过去。”说完,转身进屋,一包银子塞到了赵武手里,“先去给孩子瞧病,道德经有云:‘强梁者不得其死,吾将以为教父’。只盼着世间不平事能少一些。” “唉——卖炭翁,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小领坐在长凳上,朗声唱着《卖炭翁》,路上行人往来,看着赵氏兄弟两个,身上尘土扑面,脸上的血印混着泥土结成了痂,好似在土中打了个滚,只觉得他们狼狈的很,不知不觉便停下来脚步。“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唱到这一句,小领却是想到他们家中余粮都不够,却还希望天再旱一些,好将粮食卖个好价钱,感慨不已,歌声也愈加悲凉。而不少看客听得心酸,“心忧炭贱愿天寒”一句竟叫几个大汉暗自抹了把泪,不知想起了什么往事。“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牛困人饥日已高,市南门外泥中歇。”后来的行人打听着发生了什么事,抓耳挠腮而不可得,随后却恍然大悟。“翩翩两骑来是谁?黄衣使者白衫儿。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众人明了,定是遭那强买强卖了,有人感慨世风日下,有人义愤填膺,还有人只觉唱尽了自己的辛酸,不忍再听下去。看着那残破的车,小领终是唱完了最后一句:“半匹红绡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残风吹着那独轮车上的丝帕,车上狼藉一片,唱至最后一句,无尽的心酸道不尽,赵氏兄弟放声痛哭,不少行人亦暗自抹了抹眼角,方才醒悟得,这是他人之事,却不知不觉的与自己相连,直感慨着世道艰难...... 这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埋了不少的事,不少的人,还有一座衣冠冢。雪后初晴,二狗忙着招待客人,一位老人家听着他哼唱,一时有些酸苦,这甘冽的豆浆也不那么可口了,“小二,你这唱的是什么?大早晨便如此悲苦,可是小掌柜欠你钱了?”小二还未曾开口,与他同坐的中年人就奇道:“张老竟然还不知道,这诗近些天传遍了全城,就连黄口小儿都能哼唱两句,您可是出了远门了?” 张老笑了笑道:“你直接说发生了什么事就好。”“要说这事,得先数落一下那曹家的小崽子,还没等怎么样呢,就学会做这等恶事了,据说曹彰老爷子把那曹瑾然好一通骂,毕竟这等败坏门风之事被人传的沸沸扬扬,不过等过了这阵风声,小掌柜该不好过了。” 张老奇道:“这小掌柜少年老成,从不轻易碰这些是非,竟然也与此事有关?”“岂止是有关,这《卖炭翁》就是他作的。依照小掌柜的品性确实不愿管这等闲事,唉,只怪那曹瑾然把人救命的钱粮都拿走了,那天两个大汉在此哭得悲痛,我打此地过,不由也觉得心酸至极。小掌柜看不过去也是正常。” ”小掌柜待人以诚,助人以善,若要有什么事,我也是要管上一管的。“张老如此说,那中年自然不置可否,”这小掌柜却也是心宽,又不知去哪闲逛了。“ 河堤上,小掌柜蹲下来看着远处的孩子。下过雪后,这条河结了厚厚的一层冰,许多孩子在上面嬉戏打闹,一些孩子边跑边唱着:”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 这时一个小孩跑过来问他:”哥哥你在干什么呀?“”哥哥在听你们唱歌,唱的真好听。“ ”这是我们先生教我的,好多人都会唱,哥哥你要学吗?““好!”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清新昂扬的歌声,一个女子便婷婷站在一群孩子中间,所唱的正是《卖炭翁》。他不禁笑道:”你们是谁都教一遍吗?好像谁都会了。“ 那女子身穿一袭白衣,隐隐有兰花点缀,肩上披一条白狐披肩,站在那,虽然寒风凛冽,她却比这雪后乍寒要冰冷一些,仿佛那寒凉竟从她身上来似得。女子远远望了一眼,见有人来,似乎不愿招惹是非,匆匆离去,脚步凌乱竟有些踉跄。 丫鬟为那女子披上衣裳,”小姐可是玩好了,您身子刚好,本不应该出来。再说了,若是让那膏药黏上,岂不是又费了您一番苦心,难道您还要再病一回吗?“ ”好了,好了。“女子似有些不耐,扶着丫鬟走了几步,又道:”你说的我记住了。以后少与人见面就是了。“丫鬟听后又复笑颜,叽叽喳喳地说起来了,女子只是默默听着。 小掌柜远远看着,并没有上前认识一番的想法,人家既然避开了他,必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何必给别人徒增烦恼呢。不过那女子歌声悦耳,仿佛从天外来的一般。若是听过,便当有深刻映像,他细一想,那天寒夜里,歌声悲凄,伴着女子的哭声,如果是一个人的话,可能又是一个可怜人了。奈何天下穷人千千万,他亦没有万贯家财可以散出去,只能扫清门前雪,冷看瓦上霜了。 回到家中,他已经在想着多招些人手了,就在奇域旁边的一家酒楼想要盘出去,位置稍远,但若是乘船过去,顺着河流而下亦不过半刻,如今他已不是早些时候的穷小子了,若给些时候,便是这奇域,他也未必不能买下来。 晌午已过,家中却来了三位客人,两大一小。 ”阿春,叫人。“ ”小爹爹。“ 小领自认是涵养极高,虽然没有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的本事,却也少有惊叱之感,如今却猛地一愣,呆住了。 春生 在山上埋着一个衣冠冢,上面写着”儿赵豆豆之墓,肃宗八年立。“ 赵豆豆死了,赵小春却活了下来,父母把他以前的衣服都埋在了雪里。即使今年雪量少,也总有新苗蛰伏在雪下,静静等待着来年。 小领一脸迷茫地看着这跪在地上的孩子,”这是?“ ”若是没有小掌柜资助,我儿子就得死在我眼前,小掌柜就是他的再生父母,承得起一声叫。“ ”二位许是谢错人了,我只是垫付些钱,若要谢,你们自去找金掌柜便是,且莫要再提这认父之事了。“ 赵氏兄弟心知小掌柜不愿赚人恩情,只得抱拳一鞠道:”即便如此,以后小掌柜有什么事,就差遣我们俩了,我们虽然是农田里刨食的,也会点庄嫁把式,若是小掌柜有不平事,我们来当马前卒。“ “好好,那就谢谢二位了。” 赵三转过头对那孩子说:“阿春你跟着小掌柜,不许有怨言,待以后阿爷来接你。”说完转身便走,亦不敢回头,许是怕有些留恋吧。 “小掌柜,我们庄稼汉子有恩必报,您就不要推辞了。”赵武言辞恳切,小领不好拒绝,只得笑笑,道:“你二人也放心,定不会让他受委屈的。” 赵武走后,小领抱起阿春,阿春乌溜溜的眼睛里似乎还有些不舍。“你叫什么啊?”他问。 “小爹爹,我叫赵小春。” “不叫我小爹爹好不好?” “不好。” “叫小哥哥好不好?” “不好。“ “叫小先生呢?” 那孩子竟然哭了。 .......... 清晨,这江面上还是一片寒雾笼罩,堤岸上就有人在了,细一看,一大一小两人。这早晨朝气湿重,大人还好,怎忍心让孩子来受这寒凉,只见那孩子一脸困意,却还固执地看着。 江堤上,小领缓缓打着一套拳法,旁边阿春打着呵欠,毕竟只是孩子,还未如此早起过,再说他也算是大病初愈,本应该好好疗养,却非要跟着小掌柜来晨练,说的急了,便又是一脸委屈的模样,叫人无可奈何。 “你若是困了,便先回去睡会儿,我天天在此处练武,不曾丢过。不用专人看护。”说道此处,小领无奈,看着阿春一脸固执,只得将他抗在肩上,大步走向家中。 “今天倒是怪事,那河堤上跳舞的怪人不见了。”丫鬟嘀咕着,端着几块红炭到火盆前,一见床上的女子醒了,赶忙迎上去,“可是渴了?”女子将温水细细咽下,道:“方才听你说什么怪人,是怎么一回事?”缓缓坐起身来,皓腕凝脂却好似无骨一般,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需靠着丫鬟才能起身。 “这几天昏昏沉沉的,有什么事都不清楚了。” “哪里是这两天的事,您起得晚不知道,有一个怪人就在这河堤上跳舞,慢慢悠悠地跳了好些日子了。” 床上女子笑道:“若是跳了好些天我怎会没有见过,不近不实。” “阿鸢姐姐,是真的,只不过他没到日出就回去了,来得早回去得也早,所以你才没看到他........” “好了好了,小声些,妈妈要是知道了,又该骂你了。” “还不是小姐你不相信我,我又怎么会........“ “好了,我不想听了。”阿鸢将耳朵捂上,一副不想听的样子。丫鬟无奈,只得小声嘀咕道:“又不让人说话,唉,怎么办呀?”阿鸢看她沮丧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些红晕。 窗外寒风朔朔,一枝寒梅便凭空开在了雪上。 有人敲门,丫鬟上前拉开栓子,一皮衣女子便涌着寒风扑了进来,“冻死我了,冻死我了,阿鸢姐姐,我来看你了!” 火盆内的火随着她来晃了一下,又慢慢归于平静。阿鸢嗔道:“你这跳脱的性子是怎么进来的,竟没被打出去?” “还不是趁着她们还没起来吗!” 丫鬟给那女子摆好衣服,笑吟吟道:“小蛮姑娘,怎么突然过来了?” “唉,本来好心来看某人,没想到某人还要让人把我打出去,真是好伤心呢!“听小蛮说的离奇,阿鸢有些羞恼道:”你要来便来,我何曾说要打你了?” “好好好,你们两个都是大小姐,隔着远了便想,离得近了便吵,却苦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一天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还总要受着夹板气......“阿鸢还未说话,小蛮已经跳将过去捂着丫鬟的嘴了,丫鬟犹自挣扎道:”还总不让....人...说话...嗯嗯。“ 小蛮与阿鸢相视而笑,“总算是安静了,如此多舌,阿鸢姐姐不如把她换给我吧。”刚消停一会的丫鬟又开始“嗯嗯”的乱叫,阿鸢道:“好了,别逗她了,她可是我的宝贝,才不会换给你。”说完吐了吐舌头,却又被自己给羞到了。小蛮亦是看呆了,“哇,这还是我的冰山姐姐吗?难道是发烧烧糊涂了不成,快来让我摸摸。”阿鸢欲打掉她的手,却没一丝力气,无奈只能任由她胡为。小蛮看她瘫软得厉害,不由心疼道:“怎的如此严重。”又似很铁不成钢地道:“便不该由着你的性子胡来,天寒地冷还让你出去玩去。” “总不能让我闷死在家里吧?再说了,不出去又怎么能听到如此的好诗呢?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她轻吟了几句,只觉得简洁明了却又充满了辛酸之感,“不知道作出这首诗的人又有怎样的辛酸呢?” “这我却是知道,据说是给两个农夫作的诗,作诗的人叫什么肖常会,如今这城里的才子十分推崇他呢,这赏春诗会已经定下他一个名额了。对了,阿鸢姐姐,等你病好了我们一同去泛舟吧,顺便去见见这肖常会,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样子,说不定就是阿鸢姐姐未来的夫婿呢!” “我看是你想有夫婿了吧,偏拿我来说事。”阿鸢如此说,自是少不得一番打闹.... 雪褪,春来。苍蓝影碧水,绿柳抽新芽,悠悠又是春天。 泛舟 酒楼已经开张,他只是入了股,另外请了个掌柜来打理生意,一些股份给了奇域的老板,算是挂靠在他的买卖下,一些给了掌柜,算是个预防,在涉及到钱的地方他总是大方而又谨慎的。 酒楼主打素宴,就是一堆豆腐冒充肉来做各式菜肴,这需要手艺过硬的厨师以及撑得住场面的菜谱,奇域老板给了酒楼好的厨师,而小掌柜给了一份素菜谱,酒楼就很快开起来了。挂靠在奇域下自是有一番考量的,酒楼出乎意料的红火,小掌柜却少有来这酒楼,似乎这酒楼不是他的一般,只是在月末才派人来收一下账本,对一下明细。 他还是习惯了每天早晨和一群食客闲聊的感觉,当惯了小掌柜,要是别人突兀地喊一声大掌柜,想想都觉得不自然。 “小掌柜,听说你与那新开的素宴楼有些关系,可是真的?” “奇域老板新开酒楼,我便央着他入了股,也算有些关系,不过是领些红利罢了。” “那可要恭喜小掌柜发财了。” “同喜,前些天不还说您招得乘龙快婿,想必抢得这么一位佳婿很不容易吧?” “岂止是不容易,我领着小女前去京都……”那食客竟有说书的潜质,周围的老少具是围着他,应和着,一会儿笑他为迎婿不择手段却又闹了笑话,一会儿又感叹他在京都种种不容易。小二将新煮的茶汤续上,一应众人就在这欢笑声中看着红日升起,直至挂在当空,才懒洋洋地起身,各自忙其他去了。 “小爹爹,今天我们去划船玩好不好?”“功课做的怎么样了,若是考核过了,我便带你去。” 自赵三赵武兄弟把阿春送来,小领便开始教他些启蒙的知识,想必赵氏兄弟未尝没有这样的打算,才将他送来。这几日阿春已经能背好几首诗了,他看着阿春碗中剩下的半碗饭,抿了一口水,慢慢将口漱干净,缓缓吟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他看阿春一脸紧张,似乎还在想什么时候背过这首诗的样子,继续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念完他看着阿春,阿春低着头掰着手指不知在算什么,苦恼的脸都皱成包子了。他悠悠道:“这是今天新教你的诗,意思是,我们每天吃的食物都是农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不要浪费,你父母都是农民,应该更能体会其中的艰辛,把碗里的饭都吃干净了,下午我来考校你,若是能背下来,我不仅带你去划船玩,还带你去赏春诗会见识下。”阿春高兴地一下子蹦了起来,“知道了,小爹爹。” 夜,沿着河的两岸,处处灯火通明,几艘小船荡漾在春波里,街上嬉闹声伴着艄公的号子,竟也有一番独特的韵律。如此美景亦当静静欣赏,一些人却嫌弃艄公太慢,一副急匆匆样子,便向那名利场去了。 “据说这次诗会不仅有郎公子在,那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肖常会也来了。” “不只才子会来,我最为高兴的就是奇域小蛮会在诗会上会献舞一曲,据说她会根据才子的诗来献舞,不知会是怎样的盛况。” “这小蛮也是奇域新晋之秀,听说她与书阁琴鸢情同姐妹,这奇域书阁两家向来不对付,也不知她们怎么走到一起的?” “莫要说了,我早已等不得了,船家,可否再快些。” 旁边的小船里,小领半躺着,眯着眼睛看着天上的繁星,人世间的烟火亦不能掩盖星辰的璀璨,只是那边船上的人儿更愿意看这人间的烟火并为之急不可耐罢了。阿春在一旁玩着水,小领半眯着眼睛道:“阿春,我可不会游泳,你若是掉下去了,小爹爹只能在船上哭你了。” “呸呸呸,阿娘说了,不吉利的话要呸掉。”阿春一脸认真的在呸着。后面却撞出了条大船,本来就不宽敞的河面,硬是被它占据了近一半,若是缓行还好,偏是这样的横冲直撞,不过仗着船上人多,一路上就这么闯了过来。阿春扒着船沿,那大船一挤一挡,他便要掉下去,小领伸手去抓却是迟了一步,只能一探身将阿春捞了出来,阿春已是小半个身子都湿了。 小领一手抱着阿春,一手搭着船帮,一跃,便上了大船。 ”什么人?“当前两个船员喊话。 小领也不答话,一脚扫向了那船员的小腿,手一带,立时就摔了一个,另一个还没反应过来小腹便挨了一拳,低头哀嚎着,小领一肘便将之磕下船去。两侧的侍从才看清有人上来。 “妈的,也不看看是谁的地方就敢上来,弄他。” “别弄死了,残了就行,一会儿提回来让我看看。”船厢里一男子幽幽道。 那男子发话,侍卫气焰更是嚣张,嚷嚷着便扑了上来,不过船侧身狭窄,只能两个两个的过来,那侍从们也是横行惯了的,一左一右便将小领夹住了。侍从甲出拳打来,看都不看,就凭的一股子猛劲,谁料小领侧身,脚下一绊,侍从甲便兜进了侍从乙的怀里,只打的乙身后的人都是一个趔趄,乙更是眼泪鼻涕一片,嘴角都冒出血来。 “妈的,你往哪打,眼睛让狗咬了。” 那边侍卫哀嚎着,这边小领一步上去直接踹向原本在甲身后的丙,丙双腿后撤,身子却不免前倾,失了平衡,小领随手一拨便将他摆了下去。再向前,小领微微侧身躲过侍从丁的右拳,右手穿过他的腋下反托着脑袋往船体上一磕,手一抽一带,他便撞在船梆上,翻了下去。只看得后边几个侍卫越喊越虚,到最后只剩下哀嚎声了。 小领回身,看了一眼还在哀嚎的侍卫,也不知有几个是真几个是假。 “那几个掉下去的赶紧捞吧,一会儿该死了。我去找你们正主聊聊。” ”下回行船慢些。”一撩帘子,未等看清,冲着那男子脸上就是一脚,“毕竟撞到花花草草可不好。” 灯火昏暗,那男子还未看清眼前人模样就径直昏了过去。一船人噤声,小领跳下那大船,又半躺在了那小船上。 过了一会儿,大船起航,绕着这条小船慢悠悠地走了。 “这回看着舒服多了。嗯,阿春你看着我做什么?” 酒伤 船行的缓慢,阿春半趴在小领的身上,一双眼睛呆呆地看着他。“噗,哈哈哈......”却是把小领给看笑了,“有什么问题就问吧,可不要把你给憋坏了。” “小爹爹,哇,小爹爹刚才是什么呀,就那么咻咻咻几下,他们就都倒了。”阿春显然是还没缓过来,讲话都有点语无伦次。 “想学吗?” “嗯嗯嗯。”阿春脑袋点的像是在捣蒜似得。“等回去吧,学拳可是很辛苦的,更何况我这都是野路子,有什么暗伤我自己都不清楚,算了,讲给你你也未必了解,等练到苦处你自己就不想学了。” 一路和阿春聊着,这船也慢悠悠地渡到了赏心湖,这湖中央架着高台,可纳数百人,几处凹进来的地方容大船停靠,只需用绳索将船只绑紧,这高台与船便浑然一体。如今这高台上摆满了酒,在其间的人如同采花的蜂儿忙碌不停,却也只是为了他人斟酒而已。 高台离水约三尺,刚好与船平齐。侍女将斟好的酒摆在木桶上,那木桶便漂流着向船儿去了,也有那木桶漂着漂着却不知去何处了。 一个木桶看来是迷失了方向,小领随手一捞,便把木桶放上了船,品着米酒,微甜,却不知是多少人的苦换来的。 正沉吟着,前面传来了一阵嘈杂声——一艘花船旁边围着大大小小的船只,花船的主人似乎不愿理这些繁杂事,只催促着船家往回行,只是总有人在阻拦。 “听闻琴鸢姑娘会来,我一路疾行,也不知撞坏多少往来的船只,如今只求能见琴鸢姑娘一面都不可么?“ “赵二公子厚爱,琴鸢无福消受,只求公子能让出一条路来,琴鸢就感激不尽了。” “琴姑娘如此说可是伤了大家的心了,我便是背上骂名,也要请琴鸢姑娘出来见见大家的。”那赵二公子打了个手势,旁的家丁护卫便驾着船撞向了花船的方向。 那赵二公子说话时,小领便觉得有些熟悉,看着那些家丁护卫的手法,不禁一笑,还真是熟人。放下阿春,纵身一跃便上了那艘大船。赵二公子还在前面说话,猛然间觉得船沉了沉,有两个护卫没站稳直接就栽将下去,再听后边便是乒乒乓乓一阵闷响,一回头后面已经倒了四五个护卫了。 一船员挥着船桨砸向他,小领上前一步躲过船桨,右手却靠向那船员,双脚一定,手便震了出去,那船员胸中震荡,撞碎半拉栏杆一头栽进水中。反身一锤,拳自上而下地砸向一个护卫,那护卫侧身想躲却被砸到了肩上,一下子便跪在了船板上。 “我只想让琴鸢姑娘出来见见大家,你冒充什么英雄,这美也是你救得?”赵二公子也许是虚了,还要说些硬话撑撑场面,也有鼓动旁边船上的人的意思。 旁边的几条船上或许是受他鼓动,或许本来就有此意,一些青年公子跃跃欲试,直要奔将上来与他打上几回合,好在琴鸢姑娘面前露露脸。 小领颇有些无奈,一记手刀砍晕了一名扑上来的青年,这所谓的青年才子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竟连一合都挡不住就晕了。小领不愿与他们纠缠,闪身躲过几对拳头,一肘磕向护卫,护卫下手去挡时,小领却已经变肘为手按向他的后背,提膝,顿足,腰上劲道一放,那护卫就趔趄着冲着那些才子去了,剩下一个护卫不敢上前,被赵二公子一推,却朝着那些才子过去了,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正压在才子身上,一个才子被压,低声呻吟着,竟也有几分吟诗的味道。 “你到底是谁?”赵二公子往后退,不知不觉就到了边上。 “不重要......我是不是跟你说......哎.....“打了这么多人他也有些喘。 赵二公子出拳便打,他单手一带,往公子屁股上补了一脚,赵二公子便平沙落雁去了,他接着道:”行船慢些.....你还偏往花草上撞.....嗯....是不是有病。”说着又给了赵二公子一脚。 “我记着你了,你便是......“话没说完,公子脸上又挨一脚,径直晕了,也不知是真的晕了还是羞愤地不愿见人了。想必也没人在意了。 “住手,你是谁家子弟,尽敢出手打人?”一老者出言喝道,所乘之船慢悠悠地荡过来。 船上除了老者外有一个是熟人——经常到小领那儿的张老,张老都站在这老者身侧,想来这老者也是身份显贵之人。张老站在左侧,右侧则是一个山羊胡子的老头,老者面容清瘦,面白而须黑,应该是养生有道,一身黑袍,领口和袖口镶了金边,奢华尽显于内,正是那前翰林学士,曹瑾然的爷爷,曹彰是也。 “老人家怕是看差了,这几人故意撞人家的船也就算了,我本是不愿管着事儿的,只是我侄子险些因他们丧掉性命,不由气急了才出手整治一番,老人家想必是能谅解的吧。” 小领说话有理有据,那老者虽有不满亦不能当面发作,只得恨恨说道:“老夫许久未出门,这外面的后起之秀又出了不少,不知你是何人啊?” 张老上前一步,捋了捋胸前的白须,额首道:“小掌柜何时来的?倒是没有想到小掌柜身手亦是不凡。此番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这便是赵公子的爷爷”他伸手一指,便是那老者,“既然如此,说开了就是,小掌柜便向赵老陪个不是可好?”小领不知,众人却是看出他有心相帮,不由得纳闷这青年是谁。 “哦?张老竟是与他相识?既然如此我便卖张老一个面子,年轻人以后莫要仗着武艺便胡作非为!你且回去吧。” 那老者自是趾高气扬,旁边张老却一个劲的给他递眼色,小领只得无奈苦笑,将小船上的木桶拿下来,“前辈的教诲晚辈记住了,临走前晚辈还有句话要劝前辈,这诗会盛大不假,那肆意抛洒的酒水都要灌满整个赏心湖了,不过前辈可知这一斤酒需要多少粮食才能酿得吗?这几年越发有大旱的迹象,又不知又有多少农民变流民.......唉,诸位前辈,小子言尽于此,其中得失还需诸位自己衡量。” 说罢抱起阿春,让船家往回行。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却又听小领同阿春道:“阿春,今天的诗还记得吗?” 谈琴 阿春吐了吐舌头,“还以为小爹爹忘了呢?” “那便是不记得了?”小领佯做怒状。 “没有没有,我还记得清楚,我这就给小爹爹背。”阿春吓得仿若那受了惊的小兔子,连连摆手。这星空便自此静了下来,湖中船只依然繁多,人声依然不绝,却不能压过那稚嫩的童声——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声音不大,传的却远,有那把玩着酒壶的人不禁停了手上的动作,那张嘴狂饮欲学前人古风的青年才俊立时一顿,抹了抹身上酒渍,忽觉有些惭愧。 童子声音传来:“小爹爹,我背的对吧?” “背的不错,我便再教你一首,下次考你。”说罢,不理会阿春苦兮兮的小脸,他朗声唱道:“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赵二公子的爷爷与张老等人静静听着,已然觉得此子不是池中之物。然而这初一句讲春种秋收,都是农耕景象。有些人觉得他心怀百姓,可堪早就,有的却觉得此人不过一村夫,倒是会哗众取宠。 “四海无闲田......”歌声悠扬,传到众人耳中却是不同的心思。 不少人暗自嗤笑,谁都知道这失地还未全部收回,不少农田无人耕种,哪里来的“无闲田”。赵老侧着身子与张老说:“他倒是将这世道夸成太平盛世了,也不知.........“ 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不少暗自嗤笑的人已是哑口无言。 “农夫犹饿死.....“一句便把未曾说出口的话全给堵到了嗓子眼里。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那歌声又唱了一遍,听那歌声愈加凄切,这舟船之上似有农民捧着残粮,欲哭无泪,奔波流亡,却饿死在路途上。 那小船渐渐远去,有的人还在呐呐道:“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若是大旱之年,又当如何?”想来他也了然,一时觉得困窘不已,竟亲自摇起桨逃了此地,却被人抓着手,“那小子村夫之言你又何必如此在意,便是闹饥荒还能闹到你头上不成,死的不过是些贱民而已,你我自去饮酒便是。” 张老看了那人一眼,说话之人挺了挺胸脯以示自己所言不错,张老悠悠说道:“近年确实有大旱的迹象,我自京城回来时,雪量也少,想来春耕应当是缺水了,只是未曾想的如此深,若是大旱,你我虽然无忧,这满城的百姓可要遭殃了。小掌柜初作卖炭翁时我便觉得他心怀疾苦,如今更是让我对他心生敬佩啊。” 赵老亦是感慨:“年龄大了,反而要年轻人来提醒怎么做事了,看他心怀百姓,想来也做不下什么坏事,以后他若有什么事难做,便让他来找我,算是我对他的赔礼。” “那卖炭翁不是一个叫肖常会的人作的吗?怎的便是他?”曹彰的孙子说过这事,因此他也记得些。 张老笑道:“那里是什么肖常会,熟悉的人总管他叫小掌柜,市井中以讹传讹,就把他传成了肖常会,初一听我也有些好笑,你们若是对他有兴趣,改天我带你们去他的铺子里转转。现在还是把后边的摊子收拾下吧。” 赵老回头看了看身后,高台之上,酒坛倾倒,琼浆玉液不过是给这木材加了润料。不禁有些脸热,“唉,被那臭小子教训了一顿,还怎么办这诗会,把这酒水都搬回我家,喝完这些,以后我便戒酒了。” 曹老笑道:“我亦有此想法,看来你我得争一争了。” 船只各自散去,一艘花船慢慢泊在水面上,船内暗香涌动,一张雪梅似得脸儿微皱,贝齿轻咬,喃喃道:“肖常会,小掌柜么,若是我赎得自己出来,定是要找你比上一比的。”船中未点灯火,悠悠几缕光渗进来,只见女子微闭双眼,只在偶然间才能看到那一闪而过的星辰,丹唇轻点,似是留恋人间美味般地轻声哼唱,狡黠中又透露出一丝自得的神色,若是有人在,只怕会看醉了。 “小爹爹,我们去买那个好吗?”阿春指着糖人,一脸兴奋,若是再上串下跳一会儿,便活脱脱一个猴样了。 “船家,先停在这吧,莫要走了,我们只去一会儿。”将船资付了,小领拉着阿春迈步上了台阶,此处供船只暂时停靠,因此并没有人在此摆摊。向前走了几步,穿过护岸的柳树,便是流光溢彩,灯火通明,虽是夜里,叫卖声亦不绝于耳,来往人声嘈杂,肩挑着扁担的货郎,摆着摊子卖些首饰的妇人,嘴里含着蜜似得茶倌,若是单看这一处,真觉得这天下太平,盛世如昨一般。领着阿春买了些小吃,怕船家等的急了,只得无视阿春央求的眼神往回赶,来到船前,小领不禁愣了一下,却是一艘花船靠在那里,原先的船家却不知哪里去了。 “小掌柜若是不急着回去,便先到船上来歇一歇吧。”一女子声音传来,婉转如莺。能叫他小掌柜的想来应该是熟人,未曾多想他抱着阿春便登上了花船。 “若是顺路的话,能否劳烦姑娘送我们一程。”船厢里坐了两人,一女子身着青衣,看身量不过十四五,却还梳着少女的发髻,想来先前说话的人就是她了,另一人却是由薄纱挡着,看不清楚。 ”举手之说劳而已,有什么劳烦不劳烦,小掌柜不必客气。“ “我这里有首曲子,听闻小掌柜作词作曲皆是一流,还望品评。”在那薄纱之后亦是一女子,随手拨弄着,那琴声与话语便一同传来,“这曲子是我从古谱上习来,名字叫做《梦回》。” 小领正襟危坐,曲声传来隐隐有催人入睡之感,阿春许是玩累了,伴着阵阵乐声不住的呵欠,最后一低头,便睡了过去。果然不负梦回的名字,小领心想着,最终也不敌满满的困意,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钱小领按下了一直响的闹钟,对床那个大哥还在睡着,昨天晚上又不知唱到了几点。简单地洗漱了下,抱着两本书晃悠着去教室了。 假醒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选修课教室,有些地中海风格的老师讲解着唐诗宋词,以及名人传记,在下面听讲的学生个个困得要死。 “开哥,你还听吗?”被叫做开哥的是一个带着眼镜的青年,头发用发胶粘的整整齐齐的,时常拿着一个装资料的文本袋,一般装的都是点名表、作业什么的。开哥点点头,“再听一会儿,着什么急走。”“不行,我顶不住了,我先回了。”小领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猫着腰就想溜。 开哥斜瞥了他一眼,语气不无威胁的道:“行,你敢走,你瞅我给你告老师的不?”小领猫着腰又回来了,“行,你是学霸,你说什么都行。”无奈的趴在桌子上,“这说的是什么?《悯农》不是李贺写的吗?什么时候成萧领写的了,他咋不说是我写的呢?” 开哥一脸嫌弃:“你文科生理科生?”“理科生,咋么了?”“理科生就少bb,就是萧领写的,我们考过这题。”“行,文科生牛,文科生无敌,行了吧?”他继续往桌上一摊,一张了无生趣脸,没过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霍,好大的雾霾,咳咳,这pm得一千了吧。”过了好一会儿,这雾气缓缓散去,各种嘈杂声渐渐清晰,他就站在太阳下,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远处硕大的牌子上写着某某车站,人流涌动,他虽然还在纳闷某某车站是属于哪一个城市,已经被人流推得往前走了。 “嗯?”他握住了一个男人的手,在他的左前方,一个穿着土里土气的男子不断的尝试着拉着包的拉链,“你拉我女朋友包干嘛?”男子回头,吓得小胡子都抖了抖,犹自辩解道:“走的人那么多,一下两下总会碰到的嘛!”这时,前方包的主人回头看着他:“额,我不认识你啊。”姑娘,你总这样说话,朋友会很少的。他心里暗自吐槽,只得尴尬笑道:“认错人了,不好意思啊,不过姑娘你长这么漂亮,我们可以认识一下的。”“神经病啊!”姑娘头发一甩,傲娇的去了。 “额...“他一脸无奈,小胡子凑上来,“少管闲事,活的长些。”“哥们,你汗味真大。”小胡子瞪了他一眼,往人堆里一扎眼看就要不见了,他冲着人群里喊:“小胡子哥,你汗味这么大,偷东西会不方便的。”小胡子身边立马空出来一片。 “哈哈哈,对不起啊,我说话有些直,没伤到你吧?”小胡子装作没听见,面沉如水地匆匆钻到巷子里去了。 车站对面是各种快餐店,小胡子快步走向一个穿着黑背心的人,黑背心就坐在快餐店的门口,一般从车站出来的都要经过快餐店门口,从快餐店再向左或向右,黑背心坐在门口,如果看到穿着比较华丽的女子,就会给小胡子递一个眼色,小胡子就顺着人流跟在女子后边,一只手托着包,一只手去拉包的拉链,如果得手了,立马把赃物转移到一个马脸汉子手里。小领靠着栏杆,仔细看他们的手法,不禁大失所望,不是说小偷都使得一手好刀片么,轻轻一划,包里的东西想取什么就取什么,那个小胡子抓着别人的包,拉了一下不开,拉了两下不开,拉了三下还不开,看的他尴尬的不得了,于是他就上去搅局了。一个下午,小胡子看到他眼睛都红了,要不是人多,当场剁了他的心都有。 “额,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是不是先找个地方住下呀?”他又向小胡子喊:“小胡子哥,我先走了,你挺有意思的,下次还找你玩啊。”说完撒丫子就跑,那边小胡子、黑背心、马脸汉子带着两个兄弟追过来了,一路上穿大街越小巷,奈何没有人家熟悉地形,只跑了两条街就被人堵在死胡同了。 他双手抱头,犹自放着狠话:“也就是在你们的地盘,你去我们那里打听打听,我在我们那儿都是横着走。”马脸汉子一脚踢了上去,“我看你是怎么个横着走法。” 小胡子比较阴险,专朝着要害踢,幸亏小领是侧卧着,双腿蜷着,不然挨上一下可是不好受啊。“说横着走就横着走,哪回去医院我也没竖着进去过。”他一说话把马脸汉子都给气乐了,“闹了半天,横着走是被担架抬着走啊,你可真够牛的啊,我这回让你按表走。” 黑背心拉了一下他,“行了,给他个教训就完了,没必要把时间耽搁在他身上,回去还有活要干呢。” “行,不过这小子太贱了,越瞅越贱,赶紧走吧,我怕一会儿忍不住。”马脸汉子罢手了,小胡子又狠狠给了他两脚,“妈的怎么碰上这么一个神经病。”小胡子怨念很深啊。 几个人相伴离去,小领翻过身来平躺着,蓝蓝的天空还被落日的余晖映照着,几朵红色的云彩飘荡着进入了他的眼帘,巷子口的垃圾桶散发着阵阵恶臭,他已经不想在这呆了,挨打的次数多了以后便不在容易受伤,他被人按在地上打,最终也不过是些皮外伤。 一张脸挡住了他继续看晚霞,“需要帮忙吗?” “哇,好腿啊。”在他这个角度,刚好看到一对修长笔直的大腿,可惜女孩却穿了一条牛仔裤。那女孩转身要走,他赶忙抓着她的裤角,“要帮忙,不然我可能会死在这儿了。” 女孩看着挺瘦弱,却一把把他提了起来,抹了抹嘴角不存在的鲜血,他昧着良心说:“牙套妹妹,你好漂亮啊,额,我是说你的内心。” 女孩也不生气,依旧扶着他,“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下次别招惹他们了,他们人多,你肯定打不过他们。” “额,我要说我第一天来这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你信吗?再说我也没有招惹他们啊,一帮神经病。” 女孩笑了,两条马尾辫一颤一颤的,不知是不是晚霞映到了她的脸上,她说:“那你先去我家住吧。” 春梦 “牙套妹妹,虽然你长得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你这么邀请我去你家做客,是不是太急色了?”牙套妹妹一把推到他,拽着他的腿拖着他走,“哎哎,开个玩笑,我还是个病人,我错了。”后背摩擦着地面,感觉到二次伤害的小领连连求饶,只是这么一会儿,他的背上已经有血迹映出来了,“他们打我都没把我伤成这样,而你.....唉,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牙套妹妹挽了挽袖子,小麦色的手臂便露了出来,虽然手中提着一个人性的物种,却依然显得那么秀致,“牙套妹妹,你身材真的很好。”牙套妹妹想笑,却又听他说:“就是和脸不配。”只听“砰”的一声,牙套妹妹直接给了他一拳,怼在了心窝上,“咳咳咳,我还是个病人,能不能下手轻点?” 黑色线条将深红划成格子,格子里慢慢蓄满了水。走了许久,牙套妹妹额头的汗水一滴滴地落在深红色格子衫上,大大的眼镜增加了润滑后更加向往着自由落体,她就这么走几步,扶一下眼镜,走几步,擦一下汗,“牙套妹妹,你要不把眼镜摘了吧,你这样我看着难受。” “我不叫牙套妹妹,我叫夏月。” “夏月,夏天的月亮,夏天的月亮也很白啊,你这么黑.....” “砰” “咱能商量下吗?不要可这一个地儿打,偶尔也换换。” “可以啊,我打哪都挺疼的。”夏月一脸得意地笑着。 “.........” “话说你怎么就能肯定我是一个好人,还把我领回家?” “好人坏人无所谓,反正你也打不过我,我只不过是看你可怜,收养你。”另一个原因夏月没有说出来,她在快餐店前发传单,一直在看着他和小偷各种犯贱,被逗笑了好多次,捡他回家,一半是缘分,一半是愿意。 “开玩笑,你去我们那里打听打听,我都是横着走.....” 夏月侧着脑袋看他,银闪闪的牙套晃着他的眼睛。“你听见我先前和那人说的话了?”小领问。 夏月点点头,“我知道横着走的意思。”她比划了一个抬担架的动作。 小领呆了一下,接着说:“额,其实我是让着他们,我这么开心总得让别人也开心开心,你看,打完我之后他们是不是很开心?” “那个小胡子就不开心,还骂你。”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一下。” “你问吧。” “你是不是早就来了?” “嗯。”夏月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报警?” “那时候你说你要横着走,我觉得你太贱了就不想报了。” “我的天哪,我是不是作了个错误的决定,你还是让我流落街头吧,你家可能更危险。”他挣扎着想要摆脱夏月的手,却被夏月一把抱住了胳膊。 “别拿你的平胸蹭我,我不会屈服的。” “砰” “说好换一个地方打的,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我不管,反正我救了你,你就得听我的,再说了。”她挺了挺胸,“哪里平了?” 小领一脸不屈,“不到e的,都是平胸。” “你爱情动作片看多了吧?” “雾草,你是女生吗?能不能矜持点?” “矜持也不会给你看。” ......... 下课铃响,地中海老师卷好文案,先学生一步离去。 小领伸了个懒腰,开哥在一旁站着,“睡醒啦?走一块儿吃饭去。”“去外边啊?”“去鸡子外边,学校食堂!” 揉了揉眼睛,小领搭着开哥的肩膀往门口走,“刚才做了个梦,有个女孩一直勾搭我,可惜有牙套,不然也得是个大美女。”“做春梦了?还是带着牙套的春梦?”一个一脸胡子的男人问道。 “我去,胜哥你要不会说话别说行不,什么叫带着牙套的春梦,口味也太重了吧。”小领一脸无奈,胜哥却一脸淡定一副我懂的样子。 “胜哥你裙子哪里买的?”没办法,只好转移话题。 胜哥幽幽地道:“这是半袖,只不过洗大了。” 小领忍着笑,“那胜哥你无敌了,怎么没想着换一身?” 他低头沉思,过了半响,又幽幽的说道:“穷。” “胜哥你脑回路太长了,和你说话太累。” “我也是这样想的。”胜哥淡定地抹了抹下巴上的胡子,肯定地说道。 “.........” “咱们还是去吃饭吧。”万幸还有开哥解围,不然真的尴尬的要死。 晚上,小领抱着电脑看了好一会儿,一脸懵b,突然抬头问:“大哥你忙什么呢?” “咋地了,我不忙啊。”独特的东北口音。 小领放下电脑,“我问个问题啊。” “说。”大哥抱着台电脑,头都不抬一下。 “唐宋元明清,唐和宋之间不应该有一段时间叫五代十国吗,怎么我看电脑上说唐之后直接就是宋了。” “就讨厌你们文科生天天在这说历史。” “大哥我是理科生。” “理科生管人文科生那闲事干嘛,是不有病。” “........” 胜哥刚好从寝室门口路过,“胜哥。”胜哥低着头定了一下,转身看时右手往腿上一抹,撩起半截衬衫掖到了长裤里边,左手插兜半仰着看向了小领。 啧,突然有点不想问了。 胜哥看着他,“怎么了?又做梦了?”他空咬了咬牙,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还是直奔主题的好,“胜哥你知不知道五代十国。” “不知道。” “那你走吧。” “好。”他把衣服揪出来,摆了摆手一步两晃地走了。 小领在后边暗自咋舌,“胜哥怎么神神道道的?” 大哥在后边补了一句:“那玩意儿谁知道啊,问班长去。” “滚。”小领骂了一句,然后被揍了一顿。 胜哥抱着本书,慢悠悠地去学校阅览室了,路上人不多,草坪上的路灯散发着莹莹的光,借着微光看,书上却是《列子》两个字,一般人说梦,想的大多都是周公解梦,另一个就是庄周梦蝶,其实《列子》上也有一个故事是说梦的,讲的却是寻鹿的故事。 说梦 夜深人静,昏黄的月亮柔柔的照着。 随着一声轻吟,小领醒在了阅览室里,撑着桌子爬起来,对面坐着个大胡子男人在看书,“醒了?”他语气平淡,手中的书还在一页页翻着。 “胜哥?”上身淡绿色的半袖长到了膝盖上,下身一条运动长裤松松垮垮,敢这么着装的真就只有胜哥了。 “不用大惊小怪的,你先自己想,然后再问我。”他低着头继续看着书。只留下小领在那里沉默。过了许久,胜哥低声念了起来: “郑国有个人在野外砍柴,碰到一只受了惊的鹿,便迎上去把它打死了。他怕别人看见,便急急忙忙把鹿藏在没有水的池塘里,并用砍下的柴覆盖好,高兴得不得了。过了一会儿,他忘了藏鹿的地方,便以为刚才是做了个梦,一路上念叨这件事。路旁有个人听说此事,便按照他的话把鹿取走了。回去以后,告诉妻子说:“刚才有个砍柴人梦见得到了鹿而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我现在得到了,他做的梦简直和真的一样。”妻子说:“是不是你梦见砍柴人得到了鹿呢?难道真有那个砍柴人吗?现在你真的得到了鹿,是你的梦成了真吗?”丈夫说:“我真的得到了鹿,哪里用得着搞清楚是他做梦还是我做梦呢?”砍柴人回去后,不甘心丢失了鹿。夜里真的梦到了藏鹿的地方,并且梦见了得到鹿的人。天一亮,他就按照梦中的线索找到了取鹿的人的家里。于是两人为争这只鹿而吵起来.......” “出自《列子·周穆王》,这篇讲述了梦的六种成因,你要是还不明白就自己上网上查一查去。”或许是看他依旧是懵懵懂懂,胜哥扬了扬手中的《列子》,对他说道。 “那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问吧。”胜哥仍就低头看书,与他说话却像是应付。 “我梦到去了唐朝,后来还梦到在一个不知名的城市与一个女孩相遇,这些都是假的吗?” “你可以当他是真的,也可以当他是假的,你自己不就亲身经历了吗?” “是说选修课上的那首诗吗?虽然我只做了个梦,但是却将历史改变了。” “不不,假设你在的世界是a,你梦到的世界是a1,因为你的存在a1改变了,所以a1-的历史随着改变,但a的历史还是a的历史,即使a与a1十分相似,也可以理解为,你认为的现实其实依然是一场梦境,你只不过是假醒罢了。” “所以悯农才会是萧领做的,而五代十国也没有出现。” 胜哥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为什么我在两个梦境中的性格差异会那么大?” “融合的人物不同,性格自然不同,当然有时也会出现负负得正的情况,你在第一个梦境中就是这种情况。” “为什么我在梦中不知道我是在梦中,而在现实中又把梦里的事情都忘了”小领接着问。 胜哥却斜瞥了他一眼,无声的笑了,却也不理他,任他自己想明白,隔了一会儿,小领似乎明白了,也笑了笑却又问道:“那我怎么现在又能记起来了呢?” “这跟我有关,你现在所在的场景依然是一场梦境,只不过多了我而已。” “你?你不是胜哥,胜哥比你神道多了。”小领似乎刚反应过来。 胜哥翻书的手定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可以说我是,可以说我不是,原因我刚才告诉你了。” 小领来了兴趣,“你是别处的胜哥?你比我们的胜哥可老多了。” 胜哥不想搭理他,小领只好讪讪的道:“最后一个问题,刚才你说这也是一个梦境,那我醒了,或许我到另一个梦境的时候岂不是什么都忘了” 胜哥点点头,“嗯。” “既然如此,你现在告诉我有什么用?” “总有人不明白。”胜哥将手中的《列子》一合,已然变成了另一本书,时间随之停顿,小领张着嘴好像还在问着什么,胜哥漫步走过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手中书一扬,整个空间如同纸片般散落。 小领猛然惊起,看了看周围睡得正香的室友,不仅感叹,虚惊一场,原来是个梦,不过我做的什么梦来着,一时不得其解,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鸡鸣日未出,这便又是一个清晨,小领一觉醒来却感觉睡了许久。那琴师弹奏的梦回仿佛还在耳边萦绕,确实是一首好曲子,他暗暗想。旁边的门开了,出来一位秀丽的姑娘,清冷中带着暖意,如此矛盾却又融合,小领一时竟看的痴了。姑娘端着盆,有些生疏,倒着水还跳来跳去,却把小领惊醒了,好笑却又奇怪,“姑娘,我来吧。”他接过盆道:“看姑娘衣着华贵,怎么想都不会在这种地方居住啊。” 那姑娘却嗔怒地看着他,“怎的却是小掌柜说这话,若不是小掌柜,我怎会在此。” “嗯?” 姑娘径自道:“如今欠下你的债务,我又不是无信人,只要你不提出什么过分要求,我自是要听你的。如今你却装起傻了?” 小领放下盆,向姑娘一鞠,“我实在有些糊涂,一夕之间怎会多了这样一件事,我扪心自问从未见过姑娘,也不曾与姑娘有过约定。” 他说的诚恳,那姑娘见他表情不似作假,一时也有些迟疑,试探的问道:“那我欠你的钱你也不记得了。” 他摇头不语,姑娘却是暗自嘀咕。 “我能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吗,距离赏春诗会有几天了?” “已有一个月了吧。”姑娘也不知在想什么,眼睛眨来眨去,笑容荡在脸上,活像一只白狐狸。“你既然不记得,我便给你仔细回忆下,也让你明白,我虽然欠你的债,但你我只是合作关系,可不要有其他的一些非分之想。” 姑娘言之坦坦,却偶尔偷瞄向小领,小领心中暗笑,若是坦然,何必作这等小动作,恐怕这话也不近不实,看来想要知道真相还得多方打听了。 罗生 “进来。” 随着一阵敲门声,一狐媚的女子就站在了门前,正是书阁第一,红泪。她脸上似有羞愧,在推门的一刹那却都隐去不见,“阿鸢,我来看你了,听闻你最近恢复的不错,还与丫鬟一同去泛舟了?”红泪一脸笑意,那眉间的媚意不经意的流露就令同为女子的阿鸢看的失了神,红泪笑着坐到榻上,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阿鸢一惊,脸上红晕一闪而逝,“红泪姐姐怎的无故戏弄人。” 红泪见她心情不错,本难开口的话也有了几分把握,“阿鸢,姐姐想必是做了错事了......” “怎么了?”阿鸢轻声问道。 “我为你去问过阁主了,本来你就恶了阁主,如今你执意要走,阁主更是生气,说是要把你卖出去,不出几天恐怕便是一群商贾权贵来赎你了。” “啊!”阿鸢一惊,本来如同新雪的脸上愈加苍白,仓皇间声音有了些哭意。“怎会这样,再过些时日我的赎身金便凑齐了,阁主原与我商谈好了,怎的突然变卦,不行我去找他问清楚。” 红泪死死抱着她,“事已至此,你千万不要冲动,现在这个情况未必不是一条出路,你与他们虚与委蛇,将赎身的钱慢慢还给他们,到时你不就是自由身了?”几番劝阻,终是将她稳住。 琴鸢出阁的事还真的吸引了不少的人来,至少奇域的老板对此颇为心动,由他出面固然有些不合适,他便请了小领出面将琴鸢买下来,最后却不知什么缘故将琴鸢送给了小领。 阿鸢一人坐在榻上,听着外边一片嘈杂,心中不免也烦乱起来,“我便直接与他挑明了,若是不成我宁可玉碎也不随了他的意。” 门一声轻响,一人推开门进来。阿鸢赶忙摒弃杂念,又回复到了冰冷样子。那人进屋慢慢踱着,也不着急,停在桌前,拿着茶杯,细细把玩,隔了许久却是为自己斟了杯茶,他慢慢坐下,笑道:“琴鸢小姐竟是羞于见人吗?” “小掌柜?”一声惊呼,“原来竟是你。”阿鸢心中稍定,毕竟她与小掌柜算是有一面之缘,知道小掌柜和善,谁知小掌柜的一句话阿鸢的心又提了起来,“其实并不是我将琴鸢姑娘赎下来的,我只是代奇域的老板请琴鸢姑娘而已。” “咚咚咚”,几声敲门声一过,一名下人推门进来,快步走至小领身边,俯身在小领耳前说了几句,小领抬起头时却是一脸笑意,“现在倒是只我与阿鸢的是事了。”阿鸢喜出望外,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他,未经几番考虑,小领便欣然答应。 以上就是阿鸢的回忆,小领并没有质疑她,只是多看了她两眼,她就脸红如斯了,若是再说两句,她恐怕要跳脚了。初识时,他觉得阿鸢冷漠如同霜雪,如今越看她,越觉得她只是一个小姑娘,只不过是靠着冰冷的外壳保护自己,暗笑了一会儿,只让阿鸢不敢看他,他低头拾起水盆递给了她,转身向门口走去,阿鸢还在一个劲的嘀咕,“也不知他相信了吗?” 一出门,差点与一个锦衣男子相撞,男子生的一个鹰钩鼻,一双眼睛也锐利的很,小领感觉像是一头鹰盯上了自己,抬手招呼道:“七老板。”七老板却是笑着,只是生成他这样,便是笑着,也让人有种寒意从背心里涌上来。七老板一拱手道:“这几日是分红利的日子,见你没有派人来,想必还是在生哥哥的气,这不,我便来赔礼来了。”说着,一指手中提的纸包,装的什么却是不清楚。 小领喜笑颜开,“这香味却是熟悉,不过秋三娘的规矩怎么让你给破了?我几次想带回些吃食都不成,想来还是七老板的手段厉害啊。我们便寻一个僻静的地方好好品味,我也正有事问七老板呢。” 两人在河边找了一处空地,都没有一丝富商的架子,席地而坐,七老板却是感叹道:“怎的就偏把这几日的事情忘了?”一路说来,七老板也是信了他。“现在我却忘了那日在书阁怎么将琴鸢赎出来的,听人说我是陪七老板一同去的那。这不,我刚要去找你你却来了。” 七老板似有些尴尬,沉吟片刻说道:“那日与你一同去书阁,无意间说我想把琴鸢姑娘赎下来,从今以后我奇域又多了一位才女,谁知你便当真了,花了十二万两将琴鸢姑娘赎了出来,既是你赎出来的我又怎能夺你所爱。你也莫要说将阿鸢姑娘送给我,我不是平白承人恩情的人。” 小领拿着筷子,看向七老板,七老板的眼神愈加锐利了。小领不置可否,低头夹菜,“虽然忘了,但想来我那天应当是意气风发吧?”“那是自然。” 回到那日,小领不顾众人的惊叹,先是送了一本天书,直接让那些凑热闹的闲客败退。赵二公子却一再叫价,不断地送着金笔,已然有两本天书的价值了,他对琴鸢喜欢已久,此次抱着必得信念来的,没想到却被小领截了胡。小领不欲与他纠缠,直接三本天书,价值十二万两,一众看客都惊掉了下巴,赵二公子虽然背靠大树,奈何他爷爷对他看管也严格,只能放弃,不知有多伤心了。 七老板说的简略,真实可否早已确认,他此次示好足以表示他有些事情是亏了小领的,相信七老板未必不知道小领有手段将事情查个清楚,只是为了个面子吧。 两人各自散去,小领边走边想,这倒像是罗生门了,所有人都有真的地方,但不管怎么样,人说话总是基于自己的立场的,却是不能怪罪他们。他往暗处打了个手势,隔了一会一个身着布衣,头戴斗笠的人随着他慢慢地逛着市场。 “七老板与我说那日是这样,我知道他有隐瞒的地方,你便将这事儿原原本本给我讲一遍。”小领看着两边叫卖不绝的摊贩,心思却不知向何处去了。 暗取 一开始布置这些探子只是防着胖员外等图谋豆腐方子的,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小领也越发重视情报的收集,他给这只暗探起名叫做“藏钱”,现在有三部分,各司其职。 斗笠人腰间悬挂着一枚牌子,若隐若现的浮着个铜字。他坠在小领身后,低声道:“原本这琴鸢与书阁阁主商定,若是攒够赎金便放她出阁,突然变了主意却是因为第一红泪向阁主建议,第一红泪与琴鸢有什么过节我们却没打探到。琴鸢要出阁的消息被传出来时,奇域老板邀您一同去其实是要试探您,您的酒楼开的红火,他虽然有股份,但毕竟您是大股东,最近几个月伙计暗中换了不少,账目也有些出入,您都不曾管,他就有了夺取酒楼的打算。那天他装作要招揽琴鸢的样子,与您约好,由你出面,事后他负责琴鸢的赎金,骗您花重金赎下琴鸢后,又以价格太高为由不承认这笔交易,原以为您会陷入窘况,他自是不知长乐坊还有间酒楼是您的,几处闹市都有您的生意,十几万两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小领却是少有的冷漠,“继续说他,你倒是把我的底探了不少。” 斗笠人不敢多言其他,继续说道:“那日过后,他曾派人联系过您,直接被您挡了出去,他经营了十几年奇域,也有着诸多手段,不过却不愿与您撕破脸,今日他主动上门赔罪,必然觉得您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 小领沉默,隔了一会儿,挥手道:“你去吧,想来最近值得注意的也就这么一件事了。”斗笠人侧着身子隐入了人来人往中,小领一路走着,穿过了和平街,不知不觉就到了暗香坊。“都走了这么远了?”他看了看两边摆放着的胭脂水粉,以及冲着他招手的姑娘和大娘,这个画面很喜感,也将他的戾气冲淡了一些,冲着空气,他自语道:“商人啊,重利轻离别,还好积累的不错,不然可就让人捡了便宜了。”想了想,还是有些不顺,“场子只能以后找了。先把那丫头安抚住,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个债主啊。” 他转身往回走,匆匆人流擦身而过,他却像不属于这方世界一般,一个人逆着人流行走,便是这喧闹声再大声些,也压不住他身上的无穷落寞,就算知道了许多事,忘了自己也是真的,便如同无根的浮萍一般,纵使有着天地的风流,终究还是被雨打风吹去。 回了家中,伤感少了一些。正房住着奶奶,她有些耐不得凉,着春寒料峭,奶奶屋中尚点着火盆,最近也少出来走动。倒是关心他的婚事,奶奶请了不少人来说媒。多数人只道他是小商贩,就算说媒也都是些老姑娘,他倒不会有些偏见,反而觉得年龄正合适,就是长得奇葩了些,不然倒是将就能过,怎么也得先让她开心比较好。不过总是不如人意,一来二去,婚事拖了下去,小领心也够大,反正你们负责,我就不操心了,倒是没少落埋怨。 院中萧瑟,那棵枣树才刚发芽,树下一张摇椅经过半年的日晒风吹,没人打理,有些残破了,点点泥浆干涸在上边。他仰身躺在上面,西侧厢房叮叮咚咚地传来一阵琴声,渐成曲调。伊人独唱,声音细细软软,如同浣纱的少女轻声哼唱,水流浸过她的双手,却又不带一丝留恋地离去。曲调再变,伊人困苦,辗转反侧,终于沉沉睡去,嘴边却有着呓语,喃喃不休。 小领冲着屋内喊道:“换个曲子,再唱一会儿该睡着了。”只听“争”得一声,一会儿,西厢房门一开,小姑娘脸带寒霜,怒气冲冲地闯出来。 “你!”羞恼异常,一时竟不知从哪里说起,待心情平静她才将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若是不听,自可离去,可有人逼着你了?” 晃着摇椅,小领淡然说道:“就是因为懒得离开才叫你换曲子嘛。”他倒是说的理所当然。 阿鸢十指紧握,只想把这个惫懒的家伙打个落花流水,但想了想他那天在船上的身手,还是放弃了这般打算,只得气道:“原来只知小掌柜和善,却不知竟也这般的......”她却不知用什么来形容才能平自己的气了。 “这般的无赖是吗?阿鸢姑娘你欠着我的钱还不让我说两句了?” “不就是欠你一万两银子吗?我在书阁里哪天不是日入万金的。” “我知道如果你有就不会欠我钱了,日入万金与你有什么关系呢?书阁阁主又不会给你。再说了.....”他起身走至阿鸢身边,撩起她的发尖,阿鸢向后退,却被他搂在了腰间,身体便用不上力了。“你欠我的可是十万两啊,这只是收些利息而已。”无视阿鸢的反抗,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鼻尖嗅了嗅,“很香啊!” 脑中一片空白的阿鸢被他惊醒,羞怒道:“你竟然是这样的登徒子,小蛮妹妹真是瞎了眼了,才会为了你不惜得罪歌栏的姐妹。” “嗯?”小领一怔,小蛮是谁?歌栏,难道是奇域的小蛮,只听说她和琴鸢关系较好,我这一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正想着,门被悄悄推开,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裹,虽是初春却穿的单薄的姑娘探头进来,只看眉眼,便知她不是中原人士,只是她容颜精致,却又别于西域姑娘,只当她是混血便对了。半截身子还在外边,用炮制的兽皮缝制的衣物遮挡着些许的寒风,姑娘似是不怕冷似得穿着暴露,两条小麦色的腿若隐若现,一截纤腰也体味着风寒。只是她探头进去许久,却是一动不动了,直教人以为她是冻傻了。 小领沉思深了,竟没有发现她,只听门“桄榔”响了一声,一个异族女子闯进院里,将手中的包裹扔向他,满脸泪水如星辰划过天空,令人心中悸动,该是有多大的罪孽才会惹她伤心啊。她转身冲了出去,却是让还在小领怀里的阿鸢心急不已。 “小蛮,小蛮。”一下没有挣脱小领的手,不禁又气又恼,骂了声:“无赖,你还没抱够吗?”愣着的小领这才放开手,让她追着出去了。 忘情 月色朗朗,一片银光铺满了大地,只在几处角落,显出几许萤火之光,忽明忽暗,正如在夜中悲伤的女子,一时只想到过往的甜蜜,一时却又想起如今的伤心,便是无人应答,也将心事述说给满天星辰,一滴滴泪落下,便如星辰坠落,划在那绝美的天空。 小蛮呆呆地望着天空,暗暗下定决心,要将小领哥哥抢回来。黑暗处悉悉索索地走来了一个身影。“小蛮。”女子声音清脆,如珠子洒落在玉盘上。小蛮抱着膝盖,只是微微侧了侧身子,一袭蓝白相间的袍子,著者几朵兰花便飘进了眼帘。“你怎的来了。”小蛮还生着她的气。 “小蛮,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女子仍自辩解,却被小蛮打断。“不管怎么样,小领哥哥是怎么被你抢走的,我就怎么抢回来。”一把抹干净泪痕,小蛮倔强地离去,快步走着,竟像是一句也不愿同她多讲。阿鸢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心中却是将小领骂了无数遍了。 小领站在院中,心思繁杂,一时半会理不出个头绪,只得放弃。转身进屋,却又听见外边几声轻响,似是有贼子作祟,将门半开着一条缝,露眼观瞧,却是小蛮进了院子里,小领看着她在门前徘徊许久,终是没有进来。过了一会儿,阿鸢回来了,本是要劝说她,谁知两人不知怎么竟都恼了,阿鸢骂了十几遍小领,怒气冲冲地回去了。独留小蛮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面,夜风寒冷,等她气消了,没了那股子热劲儿,一个人在廊下来回走动,怎奈她穿的少,只得一会儿抱着肚子,一会儿搓着腿,看起来好不滑稽。 小领在门后等了有小半个时辰,看到小蛮如此窘态,心中不忍,进屋里拿了一条毛毯,推开门,阔步走向小蛮,伸手一探,毛毯飞舞,将小蛮裹了个严实。 将毛毯拉的紧一些,嘴上仍在逞强,“你若是答应不再理阿鸢姐姐了,我就原谅你。”虽是这么说,小蛮心中却无比的期盼他能答应,哪怕是骗她的也好,只是接下来的话让她觉得这初春竟比寒冬要冷。 “小蛮姑娘,虽然我这么说你可能未必会信,但是这一个月的事情我确实不太记得了。”转身要走,毯子掉落在地上,小蛮已经没有了一丝矜持,双手环着小领的腰,“小领哥哥,我便让你与琴鸢姐姐好了。”泪水打在他的背上,湿透了一大片,“不要在说些话来哄我好么。”她哭得伤心,话也时断时续。 小领只觉得她的手臂冰凉,内心中分外疼惜,“答应她又能怎么样,总比现在要强吧。”虽是这么想,但心中总是有些顾虑,却管不了那么多了,回身搂着她的肩,抚着她的背,轻声道:“不哭了。”小蛮仰面看他,一张小脸梨花带雨,眼睛肿的却像桃子一样,嘴里无声地念着些什么,小领凑上去听时,小蛮张口叼住了他的嘴,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又被一阵痛处惊醒,小蛮的贝齿狠狠地磨着他的下嘴唇,一股血腥味在口中绽放,本想推开她,双手触碰到她如坚冰一般的腰身时,又不忍了,只得轻抚她的长发,眼睛看向近在咫尺的弯眉,琼鼻,剪影的双瞳,不觉越发温柔,连疼痛都不觉得了。虽然不知道怎么会与她纠缠在一块儿,细想却也不是一件坏事。 良久,便是那血腥味都淡了些,小蛮倚靠着他的肩膀,不愿睁开双眼,睫毛闪闪,不时的跳动下。小领将毛毯重新给他披上,苦恼的拍了拍额头,怎么安置她,阿鸢和她刚吵完,奶奶身体不舒服已经早早睡了,莫不是要打扰她老人家?想了想,还是将她抱回了自己的房中,放她在榻上,将被子掖好了,坐到火盆前。火光闪烁映着他的脸庞,并没有什么急色之感,他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日天明,和煦的阳光照在窗棂,几缕不知疲倦的小精灵透过窗户将暖暖的光洒在小蛮身上,精致的腰身无一丝赘肉,修长的腿蹬在床沿,脚掌微蜷,她懒懒伸了个腰,抱着被子嗅了嗅,开心地滚了几番,“小领哥哥的床,我就说小领哥哥不会不管我的!”心思单纯,直把昨夜发生的事当成一场梦境,还在欣然自语,却不见小领的身影。“肯定又去河畔晨练去了,我这就去找他。” 一推门,阿鸢在院中,瞧见她却是转过了脸去,一副小孩子心性。小蛮贴了上去,“阿鸢姐姐,怎么感觉你不高兴啊,我昨天还梦到你了呢!就是你要抢我的小领哥哥,我还很生气来着。”她在一旁喋喋不休,阿鸢怒道:“分明就是事实,你却还拿梦来搪塞,为了他这般作践自己,真是冥顽不灵。”怒气冲冲地走了。 “难道阿鸢姐姐真的要抢小领哥哥?”想着梦里的事,一时之间也觉得头大如斗,“要是是真的我该怎么办啊?”小蛮拍了拍脑袋,“不管了,我去问小领哥哥答案。” 昨夜一夜未眠,有些事情早就想通了,只是要接受还需要一些时间,更何况小领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情况,他不敢给予别人希望。 打完一套拳,汗湿了脊背,风吹过,就像昨晚背上的湿冷,他甩了甩脑袋,不欲再想,却被一双玉手吸引了。背上一热,女子的气息打在他的身上,绮念顿生,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他一下子就猜到了那个女子,“小蛮姑娘......”只是被打断了。 “小领哥哥,我昨天作了一个好可怕的梦。”环在他腰间的手紧了紧,似是真有极可怕的事发生了,“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初春朝阳映照着,青年男女在河堤相拥,两岸绿柳发着新芽,只是那男子说:“我忘了,真的。”霎时间,河流冻结,树木枯朽,女子泪流。 自语 胜哥抱着书坐在长椅上,两边是一列列的自行车,几对情侣在远处拥吻,亲昵地打闹。他只占了长椅的一角,余下的部分像是一幅画的留白,也像是故意等待。良久,一个女孩走了过来,低着头,戴着耳机,两只手端着手机像是圣物一样,虔诚地靠它知晓这方空间。 女孩应当是约了人,在长椅的另一头,坐了下来。“你是等男朋友吗?”胜哥先开口问了。人们对待陌生人总是亲切却又带着戒备,女孩抬头看了看他,轻轻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些疑问以及防备。 胜哥看向了前面的草坪,自顾自地说:“不明白你们谈恋爱是怎样的,以前我也想过,一开始我觉得我应该是什么都不挑的,应当会很快找到女朋友,后来一直都找不到,觉得是我不够认真.......”女孩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低头玩手机了。他还在继续说着。 “后来发现我总是看别人的缺点,觉得自己的问题在这儿,改了就好了,虽然我不是很优秀,但是我一直都规规矩矩的,又觉得是我自己太闷了,不会讨女孩子喜欢,想了很久也适应了许久,个性还是改不掉,觉得自己太懒了,对于自己向往的事情都不积极。”停了一下,女孩的男朋友来了,拉着女孩的手,两人慢慢走了。 “他谁啊?” “不知道哪里来的,这儿似乎不好了。”女孩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扬了扬手中的书,像是为他们送行,看他们慢慢走远,书被放在长椅上,风翻着书本,几页下来却是没有力气了,刚好是一个章节名,《齐物论》。 “接着刚才的讲,其实也不是懒,可能更多的是惧怕吧,有好多的麻烦事,或许还有些矛盾,所以我虽然很想,最后也没有什么行动了。”风继续吹着,书中像是飞出了一只蝴蝶。“我比较羡慕我的一个同学,他叫小领,是一只蝴蝶。”他笑了,感慨道:“要是人都能记得自己的梦,一定会成熟不少。” ........ 小领叹了一口气,将她拥在怀里,“我虽然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与你相恋的,但我愿意再与你爱一场,只希望你也能够这样。”胸前一痛,却是又被咬了一口,“你不愿意么,又何必咬我呢?”小蛮抬起头来,盯着他的眼睛道:“我才不会放弃呢,这是惩罚。” “这样啊,可是现在我和你不熟,你这样不怕我生气吗?” “你对我不熟,可是我对你可是熟的很呢!”小蛮娇嗔道,“以后还会更熟,你要是再把我忘了,我就咬死你。” 他笑着说:“西域还兴吃人肉吗?”却被小蛮狠咬了一口。 两人坐在青石上面,碧水蓝天,绿柳垂绦,春情就隐藏在其间,渐渐生长。 “我教你一首词,如果我又记不得你了,你就对我念一遍,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信你。” “长短句吗?”小蛮雀跃的样子。 小领想了想,轻轻念着:“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啊?就完了吗?该不会你忘了下面的词了吧?”小蛮一脸狐疑,小领捏了捏她的脸,“如果我真的有下次,我就告诉你。”“那我还是永远不知道好了。”她银牙一咬,恨恨的放弃道。 看着她的贝齿磨来磨去,他打趣道:“我算明白为什么会同意你住在我家了。” “为什么?” “有了你,家里再也不用养狗了。” “汪汪,嗷呜。”她眼神一凛,张口就咬,狠狠地扑在了他身上。 小领喊着救命,无奈至极,“我只是开玩笑的,别闹了,流血了。啊.....” 所以,在回家的时候,发现小领身上嵌了个小蛮,强行拔开的话可能会有牙齿留在上边。 有人说过,女人呐,在父母面前是小清新,在闺蜜面前是女流氓,陌生人面前是高冷的公主,其余的时间,都是中二的哈士奇,小领深以为然,尤其是他遇到了小蛮。 一晃就是一个月,小蛮已经不复一开始的可怜兮兮的模样,正式化身一条疯癫了的哈士奇,咬着他紧紧不放,好在一切都自行运转,他只需要过过账就好,不然还真不是那么方便。奶奶对此乐见其成,盼望着能早些抱到重孙子,她身体还好,想来还有着盼头。 怎料天有风云变幻,人有福祸相随。“小领少爷,老奶奶出事了。”小红匆匆走进来,她是照顾奶奶的侍女,此时面色慌乱,让小领也有些着急了,“慢慢说,奶奶她怎么了?”瞥了一眼正在和阿春玩的开心的小蛮,他不想他们知道,跟着小红匆匆去了。 奶奶在最后一处院子里,因为这里清净,风景也是最好的,适合老人颐养天年。进得门中,奶奶已经醒了,精神似乎还好,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赶忙走向床边,握着奶奶的手,“奶奶,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事了,小领。”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还是一副慈祥的面容,柔和的话语,如同那日将毕生积蓄交给他的时候,他却莫名地感到奶奶苍老了不少。接下来的话像是交代遗言,倒是没有说要怎么安排她的葬礼,奶奶一直嘀咕着小领的婚事,说着怎样与妻子和睦,如何与周围的邻里搞好关系。 小领越是听她讲,心中就越慌,想要叫大夫却被奶奶拦下了,“小领,真的没事,命数到了,不是看病吃药能治好的,今天在外面的时候,隐隐就有这种预感,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了,原来是要走了。” 小领沉默,不愿去想,才知道,此时此刻就是一直听着奶奶在不停的唠叨竟也是一种幸福。“小领啊,奶奶走了以后,不用再铺张了,我听人说,生前不得尽孝的,死后才大肆举葬,我有你这么一个孙子,感觉已经满足了,不要再弄那些,反倒扰了我的清闲。” “好,奶奶我知道了。”小领点头,外面传来说话声,是阿鸢他们领着大夫来了。 回忆 就像奶奶说的,人的命数到了,看病吃药是救不好的,阿鸢带来了城中最好的大夫,却都没有诊出奶奶有什么病,只开了几服药,嘱咐着要好生疗养。 下葬那天,按奶奶说的,没有大肆的张罗,棺木也不是最好的,小领穿着麻衣,走在前边,后面跟的是阿春,奶奶一直把他当重孙子养,感情或许比小领都深,头七过后,阿春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奇怪的是小蛮与阿鸢也在随行的人当中。 “小蛮来我理解,你是什么意思,也想当我们钱家的媳妇不成?”回去的路上,他还有心思开玩笑,只让阿鸢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奶奶在不知道小蛮的存在的时候,可是把阿鸢当孙媳妇来疼的,让阿鸢这个从小缺乏关爱的孩子不知有多感动,直把她当亲奶奶一样,“不孝子!”她轻啐了一口,脸上寒霜渐浓,不欲理他。 小蛮抱着他的手臂,轻声问:“小领哥哥,奶奶不在了,你就一点也不难过吗?”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受,好像难过的不是我一样。”小领摇摇头,却是一副黯然的神色。 “哼。”阿鸢似是听见了,冷哼一声,独自向前去了,几个月来的改变不复存在,她又恢复了以前冰冷冷的样子。 “她与奶奶的感情这么好吗?”小领怔怔地看着她走远,小蛮依偎在他身旁,阿春上来揪了揪他的衣袖,小声道:“小爹爹,我想太奶奶了,她不能再回来了吗?” 小蛮俯下身子拥着他,“嗯,不过我们可以去找她。” 三人伴着夕阳,渐行渐远,几处灯火亮起,又是一个白昼的逝去。 ......... 星期天,太阳升起,像是攀附着高楼一样,缓缓爬着,小领被阳光闪着,挣扎着从梦中醒来,眼角的泪已经干涸,看了看床头的手机,已经十一点了,打了个呵欠,端着盆晃悠悠地洗漱去了。看了看镜子,两条泪痕像断了水源的沟壑,横亘在脸上,“似乎梦到了奶奶,大概有五年了吧?怎么突然想她了。”狠狠地抹了把脸,一切恢复如新。 吃完午饭,下去取快递,回来的时候却看见胜哥在楼下停车棚前的长椅上。 “胜哥,干嘛呢?”今天穿的还算规整,就是头发有些乱。 “没有,想事情。”胜哥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 小领将东西搁在他旁边,打趣道:“看妹子就直说,还想事情,你的为人我还不了解嘛?” 他依然是一副淡定的样子,指着他提着的快递,“给女朋友买的?她答应你了。” 小领一怔,“什么女朋友?” “那个牙套美女,你念念不忘的那个。”看着草坪,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奈何他还一个劲儿往上凑。 瞬间就有提起东西就走的感觉,小领平静了下,干脆坐下了,“胜哥,听说你对玄学什么的很了解?” 胜哥很谦虚,“还行,比你知道的多。” 忍住了出手的冲动,他脸色狰狞,“能不能好好说话?” 胜哥耸了耸肩,“好。” “昨天我梦到我奶奶了,具体的我忘了,醒来后才发现奶奶已经死了五年了,你说是不是有什么预兆啊?” 把书平铺在腿上,胜哥一脸正经,“你与你奶奶的关系好吗?” 看他一脸严肃,小领的心也提了起来,“不算,不算太好吧?有一段时间,我和她闹矛盾,我爸让我给她送饭,我连她的家门都没进,就把饭放在门外了,后来被我爸狠狠骂了一顿。是不是会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啊?” “因为什么关系不好,你能说说吗?” 小领揉了揉脸,有些回忆的道:“那会儿我刚上初二,她就有点老年痴呆了,经常说一些重复的话,讲的都是老早以前的事,像什么生产队标兵,挣工分。我不愿意听,被骂了一顿,所以开始讨厌她了。”胜哥点头示意他继续说,“奶奶长得不慈祥,声音也总是又细又长,每次都能听着她扯着嗓子喊着我妈的名字,那会儿她已经瘫了,需要吃饭什么的都需要伺候着,以前都是我妈照顾着她,我有时也会陪着她,没有人的时候,她就自言自语,我在的时候,她就和我说话,一句话翻来覆去说好几遍,这感觉你懂么?” 不等胜哥回应,他自顾自地说道:“小孩儿有几个是有耐心的,经常烦她叨叨叨个没完,甚至与她吵起来,然后就生闷气,过了一会儿,她就什么都忘了,问我怎么生气了,谁惹我生气了?”他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也有些黯然。 “有时我会直接说你惹得,有时就干脆不理她了。”他眼里隐隐有泪光闪动强忍着不使它掉下来,“然后她就给我唱歌,都是些老歌,听得人不胜其烦。”这却像是说假话,他哪有一丝烦的样子,只是眼眶越来越红了。 “后来我上学需要住校,一个星期只能回去两天,有一天,突然我妈给我打电话,叫我回去,我便知道她可能要走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前一天晚上,我梦到她了。”他就那样似是陷入回忆中的悲痛,无声地哽咽了几句,嘶哑着嗓子,“我妈跟我说,夜里一两点钟,她出去方便,奶奶就一直坐着,她的病到后来的时候,每晚疼的睡不着,就坐到天亮,我妈回来后,她笑着坐着,虚靠着墙.......”后来他说不下去了,似乎又经历了一番亲人离世,显得有些颓唐。“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这么多,可能是昨天的梦勾起来了回忆,不吐不快吧。”抱起东西,平复了一下心情,向着宿舍走去,“胜哥,别跟别人说啊!” 胜哥点点头,“既然难受,还做这些梦干什么,换个别的梦多好。” “你还能控制自己做什么梦啊?本来是我问你,结果却是我说了一大堆,好亏啊。”小领回头看了看他,“胜哥你还真是个好听众。” 生死 已然不再看他,依然坐在那张长椅上,他翻着手里的书,轻轻念道:“虽然,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是以圣人不由,而照之于天,亦因是也。”说的正是《齐物论》的一段。又翻了几页,是《列子·杨朱》,“已经死了,难道还由得自己吗?把尸体放火烧了也可以,下水沉了也可以,用土埋了也可以,扔到野外也可以,拿柴草遮住丢进沟壑里也可以,穿着礼服锦衣装进石头棺椁也可以,总之,碰上什么算什么吧!”念完这一段,抬头看了一眼小领走的方向,“生死是大事,不过在以前的人看来,生命不过是暂时来到世上,死了不过是暂时离开而已,所以能够依循自然,从心所欲,不被万事所累。你奶奶是个有道之人呢,你又有什么好伤心的。”风吹过,书一页页合上。 ....... 雾气消散,“咳咳,大爷的,这是什么地方?”被一阵刺鼻的烟味呛醒,小领挥了挥手,将眼前的烟雾拍散,一旁的小个子殷切地看着他,“大哥,你醒了?哎呦我去,大哥你可把我吓坏了,你可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这游戏死亡惩罚太重了,你要是死了,保准就得删号了,你东西还没转给我呢!” 那小子一脸谄媚地看着他,想了半响,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这就是你的任务物品了,滚吧。”“哎哎,马上就滚。下次有事还找您啊!”小个子卑躬屈膝地走了。留着小领在原地骂娘,“妈的,这年头,猪都成精了不成?什么智商。”看着黑漆漆的山洞还在冒着紫烟,不禁一阵后怕,这要是死了,半个月来的积攒恐怕得爆一半,要是再有什么残留的隐疾什么的,真得删号重练了。 原先定的是,他去将盒子偷出来,如果被发现了,小个子就放火烧洞,不让里面的东西追出来。可能是他在里面的时间太久了,小个子着急了,直接放火,反倒把洞里的东西给惊醒了,本来已经得手的小领只得撒腿就跑,他用在轻功的时间最多,轻功也是他最好的武功,即便如此,还是被那东西打在了背上,现在整个肩胛骨都有种冰冻的感觉,肺部却是火辣辣的疼,可能是出来的时候被烟火撩着了。咳了几声,看那小子远去,扶着旁边的树撑着自己起来。摇了摇头,要是那小子看到自己受了重伤,肯定不介意补上一刀的。 强忍着伤痛,运转着轻功往西奔去,西边有一座夏峰,前几次路过那里时看见过草庐,想来也只是个赤脚医生,不过现在的情况,有总比没有强。蜻蜓点水草上飞,虽然是大众的功法,但是对于他来说还是买不起的,他现在的轻功名字叫做疾走,听着就很low,实际效果更low,不过是提升百分之三十的移动速度——这已经是他将疾走修到最高层的地步了。 蝙蝠洞离着草庐约有十分钟的路程,要是有匹马的话能够缩短到五分钟,然而就是这五分钟就能生出不少事端。小领身上有伤速度不免下降了许多,一道剑气袭来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横躺在地上,身上的银票材料什么的在身边散落一地,他就像一个旁观的人看着自己的尸体慢慢消散,远处两人激烈地打斗着,那道秒杀他的剑气不过是二人出手的余波而已。身体重塑,身上的重伤状态使他不得不坐下调息一番,那二人分出了胜负,落败的一方被一道影子穿过身体,一刀两段,小领知道,那是驱影之术,江湖里的大宗独有的武学。调息完毕,赶紧去拿掉落的东西,至于报仇什么的,目前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单凭他无门无派没有传承,每个月只是为了生计来游戏里淘金来说,没必要再招惹一个强大的敌人。 伸手探向地上的东西,身上有伤,他也很是艰难,谁知他的手却被一道影子夹了起来,准确的说,是影子手中的剑,影子单手持剑,身体扭来扭去,似乎在戏弄他,一会儿影子消散,剑飞回远处的人的剑匣里。来回几次,小领忍不住想要强行拿走地上的东西,一道影子穿过他的身体。鲜血飘洒,在他的眼中却是灰白的液体,一花一木都没有了颜色。他又被一招秒杀,连一丝反抗都做不到。 灰白的视角下,远处应当是驱影宗的人断断续续的与不同的人打过,不少人死在他的剑下,东西爆了一地,那人也不去管地上的东西,只是调息,然后再与来的人打,似乎只在意自己的开心与否。其间小领复活了几次,最终还是被影子一剑穿过,身体资质越来越差,就是能够将东西都捡回来,这个号也得删了。看了几次黑白电视,他心态反而平和了,想着 反正这个号已经没用了,不如用它来拖着驱影宗的那个人,也好过无辜的路人被他当成练习的靶子。 装作要拿地上的东西,影子果然出现,小领用疾走与影子玩起了老鹰抓小鸡,因为死了几次,功法的经验掉了不少,疾走现在只能加百分之五的移速加成,跑起来有些慢。影子也好像在与他玩一样,动作慢悠悠地,但是只要前一个影子消散,立马会有一个新影子冲到他的面前继续追他。隔了许久,驱影宗的那个人再没有与别人打起来,就当小领觉得自己成功的时候,那人兴许玩腻了,指示影子一剑杀了他。眼前又是一片灰白,但他的心中坦然,也许在他死了前几次的时候就应该放弃了。 身体重塑,盘膝疗伤,经脉断了一大半,想来是修不好了。他坐着看向远处的那个人,神情从容,隐隐还有一丝微笑在脸上,那意思好像在说:“我等着你来杀我。”心头豁达。 寂灭 世上不缺聪明人,不缺有能耐的人,只缺有恒心的人。小领就这样坐着,看着影子所持的短剑一次次穿过他的心脏,有些了悟,渐渐明白了寂灭的道理,表现在外部就是他越发像一个了无生机的枯木桩,远处的那人也是感到无趣至极,终是觉得砍一块木头没有什么意义,一时间也不再对他下手。 调息了一会儿,身体渐渐恢复,小领挣扎着站了起来,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的,几条正经且不说,光是凭奇经八脉上的伤就可以笃定,以后他在武学上不会有多大的成就了。这就是游戏里的暗疾,每死亡一次,身上就会多一道暗疾,有些暗疾可能会影响内力的运转,有些暗疾则会影响武功的效果,所以一般人们会把资产转到钱庄,然后自杀换号,以免将来影响后天进阶先天等一系列事情。 拖着疲惫的身子,拄着从地上捡来的长刀,小领慢慢地走在一堆堆战利品中间,当然,并不是他的战利品。由于重塑身体时会随机传送一处地方,所以他现在离原来的死亡地点还是有一定距离的,死了不知几次,东西也掉的没剩几件,满地的掉落也不知哪些是他的,一路捡捡停停,看起来较为高级的物品他却不敢捡,一些材料实在是找不到了,他只好拿了些大众货色的秘籍心法之类的充数,远处的那个驱影宗弟子也不曾管他。 后来又来了几批人,实力也是越来越强,其中武当和少林最是人多势重,不过正道武功讲究循序渐进,前期威力不大,所以人多一点也没什么用,依旧被弄了个团灭,倒是像什么血衣楼,天香阁之类的邪宗子弟能跟那个驱影宗弟子打上几十个回合,然后一招不慎被打爆了一地。 每当打完一场,他总得调息一会儿,这个游戏里面没有什么回血之类的丹药,最多也就像什么金疮药,解毒丹,能够吊命的丹药都算极品了,更别说那些能够增加功力的丹药,基本只有大宗里才偶有炼制。不过前期大家的气血不多,靠着调息足够恢复了。驱影宗弟子就这么一边回复,一边与前来复仇的人打斗,厉害的很,似是无人能敌一般,直到五仙教的弟子搅了进来,他才落荒而逃,毕竟五仙教擅长用毒,即便是将她们打死,自己身上也得不着什么好,若是再有些厉害的毒虫,恐怕到最后便是一个玉石俱焚的局面。 仗着自己轻功好,驱影宗弟子从那一堆战利品中间挑了几件合眼的,匆匆而去,路过小领跟前不忘了补一刀,他只笃定小领必死,也未曾回头看一眼,却不知一丝灰色的气护着小领,雾气蒙蒙,给人的感觉是晦涩难懂,了无生气。 五仙教一众女弟子见追不上那人,只得放弃,一个身穿宝蓝色的女子吩咐道:“把这里打扫了吧,紫琪你去打扫战场,紫烟你刚进游戏什么都不懂,就跟着你姐姐吧。其他的人先调息,紫玲你去放哨。”“是,大师姐。”一应女子散开调息,只留了一个青衣的女子警戒,还有两个紫衣服的姑娘在一堆掉落的物品中找些什么。每个人的包裹不大,所以只能找些看起来贵重的物品来装。有些材料不经过鉴定根本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一些秘籍功法之类的东西也存在大量的赝品,都需要经过当铺的掌柜鉴定才能去伪存真。所以紫琪和紫烟两个都是找一些装备来拿。 紫烟低头在草丛里寻找,脚踝上的铃铛不时地响起,由于她和姐姐穿的都是帮派的衣服——接近苗族的打扮,所以裙子偏短,偶尔弯腰捡东西,两条长腿完全显露,光滑似绸缎一般,婷婷而立。 小领此时应该算是将死未死的阶段,所以身体没有消散,却把上前来捡东西的紫烟吓了一跳,“我还说怎么这么久都没见过一具尸体呢,果然还有一个没刷新的。”她第一次玩这个游戏,不知道游戏里尸体立刻刷新的规律。轻轻把小领翻了过去,捡起压在他身下的一把长刀,紫烟看着他身上的伤口,“姐姐说每死一次就增加一道暗疾,一二三四五六......哇,死的好惨啊!” “紫烟,你那边捡完了吗?”远处紫琪叫着她,看样子应该是收获不小。 “嗯,我马上就来,我捡了一把长刀,不知道好不好。”两人将捡来的东西给大师姐送过去,众人将自己的包裹腾空,挑选着将东西装进包裹里,紫烟捡的那把长刀没有被人选中,在一旁怏怏不乐,大师姐安慰她:“没事的阿烟,你刚进游戏不久,有些东西不认得很正常,以后时间长了自然会认得了。” 紫烟低头默不作声,偷偷地跑到小领的身边,把自己身上装的小小香囊拿了出来,一股淡淡的香味飘散出来,虽然不浓烈,闻多了却可能置人于死地,她解开香囊,嘴里喃喃道:“都怪你这个死人,压着什么不好,偏压着那把破刀,让人家以为它很值钱呢!”香囊里爬出了一只蝎子,香气弥漫,却是异种的香蝎子,“小新,蛰他。”她以为这死人自然不会疼痛,如此做不过是发泄一下罢了,谁知那“尸体”猛地动了一下,直吓得她脸色苍白,抓着蝎子就跑。 “怎么了?”大师姐看她神魂不定,手里还抓着蝎子,不禁无奈地笑道:“你呀你,尽然被自己的蝎子蛰了!” “不是,我是.....不知......唉!”她惊魂不定,一时半会又不知怎么去说,急的满脸通红,一头秀丽的黑发被她揉的乱糟糟的。 紫琪拉着她的手,“你别着急,回去咱们好好说。”紫烟不住地点头,万分同意的样子。 空山人语响。被那香蝎子蛰后,小领不停的念叨着什么,身上灰色的雾气越发浓重,一股寂灭的意境笼罩,他身旁的花草一息之间就都枯萎了下去。若是能看到他身体的内在,就能得知他现在真的是无经脉,无丹田,只剩一副躯体还有些许的生机。 生机 小领的意识在一片混沌中游荡,心里想着肯定是系统给的任务场景,果然,随着时间流逝,他的识海深处缓缓浮现出四个大字,“寂灭之道”。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在他心头萦绕,好像花开已谢,又好像倦鸟回还,万物回归平静。此时一阵痒感传来,比那一剑穿心的感觉还要难受数倍,他一向自诩不怕疼痛,此时也不禁疼的抽搐了起来,在识海飘荡的灵魂也一下子归回窍穴。 身上的灰蒙蒙的气逐渐笼罩全身,一丝绿芒闪过,灰色浸入体内,一处暗疾被修复,那香蝎子的毒也像是被镇压下去了。小领悠悠醒来,身上已经不怎么痛了,只是一些地方还是不怎么方便,那些地方都应该有暗疾存在。站起身来,小领四处望了望,那些五仙教的姑娘已经走了,一弯血月斜挂在天空上,照着这一地的狼藉,一些秘籍装备都还静静地躺在那里,如果没人来捡的话,恐怕它们会一直留在这儿,直至变成一堆堆废铁,黄沙,想来也没有多少人会在这个时间出来了。 捡的那把长刀也不知掉哪里去了,那么破的一把刀,应该没人会捡吧?对了,怎么这回没死啊?胸前的伤口还在,重塑身体后,所有的伤都会以暗疾的形式存在身上,这回却是以外伤显现,应该是没死。可能是因为那个寂灭之道的缘故吧,寂灭,听起来就与生死有关,或许这次还真的捡到宝了。慢慢地走在草丛里,小领心中暗喜,虽然死了不少次,但只这一个收获就挺喜人的。 风吹草低,一本秘籍安然地躺在一堆装备中间——《九图六坐像》,怎么会有这种宝贝在这里,小领忙上前捡起秘籍,仔细的看了又看,确定是真本无疑,不禁感慨,自己死了一番,运气是越来越好了,这《九图六坐像》本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只是长久以来无人练成过,这身法就逐渐沦为少林弟子的中层武学,几乎所有少林弟子在具有了一定基础后都要学习这《九图六坐像》,倒是由这身法演化出来的《十八手罗汉神打》的名气大一些。即便如此,这也是高级身法无疑。 小领在附近找了找,并没有配套的《十八手罗汉神打》秘籍,想了想也是自己太贪心了,能有一本高级的身法就已经是邀天之幸了,还期待什么攻击手段?再说现在这身体已经算是废了,就是有了那秘籍也是练不成的,还不如一些值钱的装备材料之类的实在。摇了摇头将先前的想法抛在脑后,低头继续寻找,还真的找到几件不错的东西,赤炎精,霜石,寒潭精粹,乌牛角,都是打造好装备的材料,最主要的是价值高,重量轻。将包里的基础功法的秘籍都扔了出来,品相不高的武器也一同被甩在了地上。 小领先把《九图六坐像》珍重地放入背包,其后是一些比较值钱的秘籍,材料,至于刀剑之类的武器却是一件都没捡,背着满满的背包,先前想去的草庐却是没有必要再去了。往长虹城的方向走去,还要经过一开始的蝙蝠洞,只是他现在经脉俱断,身上一点内力都没有,想要用疾走都不行了,再说疾走现在的加成可能也就百分之一左右,唉,聊胜于无吧。 一路腿着回去,只是在半道上,毒性又发作了一回,他只觉的眼前一黑,过了半分钟才缓了过来,才知道自己已经中毒了。五仙教的毒猛烈,若是有高深的内功还能压制化解,只是现在是游戏的前期,即使有那样高深内功的人也大多被困在自己的门派里,所以现在的五仙教基本无解,除非你有不计数量的解毒丹。 小领进游戏是为了赚钱来着,哪里还有钱去买解毒丹这玩意,一颗解毒丹的价格够买十份的金疮药了,他身上也不过两份金疮药而已。 从黑暗中醒来,一开始的麻痒的感觉轻了不少,或许是适应了,只是先前左脚处的那处隐疾也消失不见,让他暗自称奇,不知道是毒的缘故,还是那个“寂灭之道”的缘故,小领更倾向于后者,因为他脑海中出现了一招——舍身饲虎。虽然只有一式,但却他动摇了删号的决心。 “非遇强人而不可为,舍身饲虎,以大罪加于己身,换无量功德。”——舍身饲虎。 这一招不用内力,只是凭着精神力量发出,只是想着,识海中便冲出一条猛虎,毛发闪着金光,浑身上下没有一条花纹,似是恶气尽散。 “要不就不删号了,有了这么炫的一招,表演也是能赚些钱的。”他呐呐道。这自然是不可能的,虽然在他的识海中出现了一只金虎,但在别人看来不过是他身上涌出了大量的黑气,笼罩在他身旁。这黑气能将他人的攻击尽数转到小领的身上,每收到一定的伤害,识海中的老虎便会凶猛一分,身上也会多一条花纹,直至这条向道之虎重新化为噬人的野兽,伤害也会在他身上爆发。即使如此,这也确实是很强大的防御招数。 “舍身饲虎,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叮铃铃”一阵轻响打乱了他的唏嘘,一只镖队在月下前行,镖旗上一只青虎威风凛凛,是虎威镖局的人。应该是有什么贵重的物品,所以才在大晚上行镖。 虽然他现在筋脉俱断,明显就是废人一条,但他也不想招人猜忌,最后把自己辛辛苦苦捡来的东西丢了去,忙往旁边让了让,示意镖局的人先行。那镖头似乎很满意他的行为,冲他点头笑了笑,一招手,镖队继续前行。小领则是慢了下来,反正离长虹城没多远了,此时慢一些也无妨,要是让别人误会了,不管是镖局的还是劫镖的,无缘无故过来砍他一刀才是尴尬极了的事。 前方镖队行的也不急,快到长虹城了,几个镖师不免有些松懈,而异变也在这时发生。 激斗 一声惊叱,三五位护镖刀手便护在了镖车旁,一个个身影翻飞,显然这劫镖的俱是轻功好手。柳飘飘,风飕飕,残叶飞舞中,镖头对上了一个手持九爪回心锁的黑衣人,“黑白两道我们都是打了招呼的,锦衣卫大人这么做不怕窦总司大人责罚么,不如您送我们一程,回城之后,刘某担保,不仅不会追究,还会给大人您一份厚礼,您看怎么样?” 黑衣人还未说话,旁边的小弟就心急难耐的上前了一步,黑衣人按着他的肩头,低声地耳语了一番,再说话时,目光也柔和了不少,“刘镖头说的是,若不是生活所迫,我们兄弟几个也不至于做这等营生。”收起武器示意不再动武,他后面的小弟也一个个将武器收了起来。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趴在草里的疤脸汉子暗骂了一声:“真他奶奶的晦气,竟然也在这时候动手。”一个头上缠着布条的汉子问他:“头,这咋办?”他本来是个光头,为了不暴露,只好用布条裹着。土匪头子冲着那个布疙瘩就是一个暴栗,看样子是极为熟练了。 “咋办,我咋知道咋办,一边儿待着看。我就不信了,都不是什么好鸟,还能尿到一个壶里?”他在这里骂骂咧咧,后面怯生生的传来一声,“爹。”却是一个悄生生的大姑娘,她蹲在后边,一头长发就垂在了地上,眼下却是顾不上了。土匪头子回头愣了一下,而后大怒,“你咋来了,这是你能来的地方么?快给俺滚回去。” 那姑娘吓了一跳,如受惊的小兔一般,连忙将手里的布幡子拿出来,三句并着两句说:“娘说了,当土匪得有个名号才行,所以缝了一个幡子......”越说声音越小,却是土匪头子瞪着她。 他们离着官道也就七八米的距离,吵得这么厉害,别说那边保镖的与劫镖的,小领这个武功尽废的人都知道了。他早早地坐在了路边,只盼着这事快点结束,他还能早点回去。 土匪头子瞥了一眼姑娘,“楞着干啥,等着吃饭啊?”那姑娘如蒙大赦,踉跄的往外跑,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偏赶上此处是一个缓坡,只见她像是坐滑梯一样滑了下来,刚好跌坐在小领身旁。 像是一个信号,远处,护镖的镖头向身后打了个手势,大喊一声:“你们不讲道义,竟然出尔反尔!”黑衣人亦是眼神一冷,“杀。”顿时一股寒霜袭来,杀气弥漫。 刘镖头舍了其他人直奔向黑衣人,黑衣人将手中的回魂锁一甩,锁头奔着刘镖头面门而去,两人打的都是擒贼先擒王的主意。刘镖头黑白两道交往颇深,知道这九爪回魂锁注重擒拿,而且更注重远距离的伤害,只要贴着他打便能使他束手束脚。 打定了主意,他躲着锁链的轨迹,腾空借力,正是一个燕子三抄水,一个翻身跃至黑衣人身前,手中的虎头刀一扬,便是一路大开大合的刀法,这柄刀约有三五十斤,便是用这刀背磕碰到都是一处内伤,更别说被砍上一下了,黑衣人用小巧的功夫游走着,回心锁已收回来,正在手臂上缠着,锁头在手心里捏着,紧紧盯着刘镖头的刀,黑衣人看着刀在地上砸出一道道裂缝,手中锁头松了一截,一下一下划出一个个圆弧,眼神凛冽,如同鹰隼盯住了猎物,出手如龙,一道血影扎向刘镖头的眼睛,“咚”一声闷响,刘镖头单手竖刀,另一只手抵在刀侧,刀面一点凸起,叫刘镖头心中一凛,却是无暇多想,锁链再次袭来,侧身躲过,本想上前,谁料锁头折返,莲子状的锁头向着背心扎来,无奈抬手去挡,却正中黑衣人下怀,一丝内力发放,手中锁链一抖,莲子状的锁头一下子张开,似是要择人而噬,张牙舞爪地抓向刘镖头的脸。锦衣卫的武功多是擒拿一类的,在黑衣人手中却是血腥无比,凌厉异常,却不知有多少人死在这铁链之下。 九爪张开,擦过刘镖头的脸,又恢复成莲子状绕着他的脖子缠了一圈,紧紧扣在了锁链上。刘镖头单手抓着锁链,脸色通红,似是极为费力,黑衣人双眼一亮,踩着奇特的步伐,用双臂撑着锁链,几个转身,锁链缠在了身上,他也到了刘镖头身前,一脚踢出,蹬在了他的肚子上。只听得一声怒吼,刀光一闪,虎头刀比先前快了不知几倍的速度自下而上地划过黑衣人的身体。 “你......”身体斜斜的分成了两半,鲜血自口中喷了出来,把他要说的话淹没在了风里。 将脖子上的锁链一把扯下,刘镖头显然还留有余力,冲着那方乱局喊道:“你们头已经伏首,不想死的赶紧走。”剩下几个黑衣人见事不可为,凭着自己高超的轻功转身离去,刘镖头却没有放松下来,低声吩咐道:“你们几个调息打坐,其他人警戒。”这次的任务重,万幸的是他把镖局中的的好手都叫来了,不然这一路厮杀,单凭他恐怕难以支撑的住。 “头,好机会啊。他们两败俱伤了!”盘着印度一样的帽子的光头一脸兴奋,却又被一巴掌拍在了脑袋上,“俺知道,都出来吧!”一声呼喝,草里站出来一大群人,拿着菜刀柴刀之类冲向了镖车,将刘镖头他们团团围住。 土匪头咳了一声,才开口道:“此山是我开,嗯.....留下买路财。”被光头偷偷拽了一下,“少说了一句。”“啪”一声,却是又被扇了一掌。 “俺知道,和气生财嘛,只要你们出一千......”他偷偷看了一眼镖头的脸色,“一百两,我们就放你们过去,只劫财不劫色,你们觉得咋样?” 刘镖头回头看了一眼,似是松了一口气,笑道:“大当家的明白事理自然是好,不知道大当家的是靠着哪座山头呢?” 血泪 “啊?什么山头?”土匪头一头雾水。 “哦?”刘镖头冲着身后打了一个手势,嘴上仍在应付着,几个调息的镖手也站了起来。 “大当家应该刚干这一行吧,那我也教你一个乖,动手。”说罢,刘镖头冲着人群而去,一个筋斗翻进人群,藏刀于腰侧,双脚一错,左脚为轴带动身体旋转,刀光闪动,像是一个圆环一般,拿着农具的土匪连一合都挡不住,纷纷捂着肚子躺倒在地上,费劲力气也只能看着血水从指缝中流出。 躲过了砍来的的柴刀,刘镖头向前进步,横在腰间的虎头刀随之向前一划,又是一位肠穿肚烂。刘镖头在镖局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手,这些土匪不过是些农民扮的,收拾他们,真真如切草一般。这也足以看出先前黑衣人的不凡,如若不是他卖了个破绽,引黑衣人近身来战,胜负还在两可之间。 又杀了几人,他自己也增了伤痕,毕竟经历先前一战,内力少了大半,对付这些农民时他也有些托大,用的都是斩杀一类的招式,本想着能够吓住他们,未曾想过这些农民都是家田被占,无依无靠的,见了血腥后反而红了眼,一副亡命徒的架势。 “镖头,我先把那个土匪头子拿下。”说话的是先前坐下调息的一个镖手,布衣短打,腿上系着青色的绑腿,一看就知道有身俊俏的轻身功夫,果然他几个纵身,便到了土匪头子跟前,近身一探,揪着他的衣襟就过来了,单手环向他的脖子,袖子里滑出一把短匕首,刘镖头也适时地大喝一声:“都住手。”惊得众人回头看向他。 他看了一眼战场,土匪死了大半,镖手却是只伤不亡,但也消耗太大,他朗声笑道:“一群土鸡瓦狗也来学人做打家劫舍的勾当,嫌自己死的太晚了不成,你们要是放下武器,咱们就当这事过了,死的兄弟一人赔偿二两银子,都是出来讨生活的,谁都不容易,你说怎么样?”他对土匪头子点头示意了一下,看向其他的土匪,显然他们也有些动摇,没有那股子以命搏命的架势了。 “行,你先把俺放下。”土匪头子似乎是妥协了,“兄弟们收拾家伙准备撤。” 刘镖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护镖手,示意他们先休息,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包裹,“带的钱不够,你稍等,我去后面取一下。”一步步后退,眼睛却盯着他们,这会儿他却是不敢大意了。 土匪头子大笑,“怕什么。”刘镖头看向他,愣了一下,趁刘镖头一晃神的功夫,他一挥手,“弄他。”一把菜刀就飞到了刘镖头的眼前,一掌拍飞,他恼怒道:“进酒不吃吃罚酒。这就送你们兄弟团聚。”左掌拍开一个土匪的右手,右掌迎向他的下巴,“喀吧”一声,却是一掌将他的颈椎推断了。 土匪头子骂道:“老子脑袋长沟子里才会听你这瓜怂的话。” 后边的镖手还不曾休息多久,就又加入了战团,几番乱斗,十几个镖手还是有了死伤,地上也躺了一地的土匪的尸体,光头土匪也在其中,面色狰狞,却是被生生掐死的。只留着土匪头子还在苦苦支撑着,也只是因为刘镖头不想现在杀他罢了。 “我先前听你说。”刘镖头像是猫捉老鼠似得与他对招,往远处望了一眼,小领正紧紧捂着长发女孩的嘴,女孩咬着他的手,眼泪流过小领的手打湿了她的衣襟,滴出点点血迹。“你脑袋长屁股上了?这倒是稀奇。” “呸你爷爷的,老子要是脑袋长屁股上了,你就是脑袋上长了个屁股。”身上伤痕累累,说话依旧硬气,只是说话间又被一刀砍在了腿上,鲜血喷洒,染红了一大片。 绑着青色绑腿的的镖手上前,“镖头,在此地耽搁了太久了,早先回去为好。” “好,不过先让我把这口气出了。”他看着还在困兽犹斗的匪首,“那边那个女孩是你女儿吧,那个男的是你女婿?看起来不是特别孝顺你啊,要不我当你女婿吧。” “当儿子俺都不要。”土匪头子暴起,举着刀撞向镖头,却被他按着脑袋,双手一错,拧断了脖子。“你去把她打昏,带过来,我们一起进城。”他指了一下远处的女子,“那个男的就杀了吧。” 那名镖手刚要上前,“嗖嗖嗖”,一阵快箭,虽然他轻功不错,躲过了前两只箭,却被后一箭穿心而过,他看了一眼胸前的箭洞,似乎极其不甘心,要是他全盛的时候,怎会如此轻易的被射中,身子一歪,栽倒过去,鲜血浸透了他的衣服,绽着点点红梅。 一阵乱箭过后,能站着的只剩下刘镖头一人了,强忍着伤痛,他大声喊道:“还请各位好汉手下留情,我等已经没有再战的力气了,只求好汉们劫财留命,放我一条生路。” “哗哗哗”一阵树叶响动的声音,却是黑衣人去而复返,旁的黑衣人看向为首的黑衣人,正是先前与黑衣人首领耳语的那位,此时静下心来看他,发觉他的黑衣与旁人不同,一侧袖子纹有麒麟纹。 “原来阁下才是主使,还望阁下能饶我一命,我身上还有一千两的银票,权当我的买命钱了。”他殷切地看向黑衣人,“您的来历我一点也不知道,至于他们,我自会帮您料理的。”似乎看出了黑衣主使的顾虑,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兄弟,他赶忙说道。 “好。”黑衣主使淡淡道,“你把银票承上来。” 刘镖头艰难地将银票拿出来,慢慢递给主使的侍从,主使冲他点了点头,那眼神似乎在笑,只看得他也笑了起来,主使走到他身边,问:“你笑什么?”还未等他回话,掌风袭来,“砰”的一声,他的额头印着半截掌印,直飞出去,落到地上,主使拍了拍手,淡淡道:“我不喜欢你笑。” 刘镖头落在土匪头子身旁,却发现死绝了的土匪头子,脸上竟是嘲讽之色,似是早知他会落得这番下场一般,心头涌出一股不甘,“怎能和这土夫子一个下场?”抱着这最后的想法,陷入无尽的黑暗。 舍身 看着刘镖头不甘的死去,黑衣侍从笑着道:“大人果然智计无双,早已料定他们会两败俱伤,而我们却可以趁着这段时间调息打坐,恢复实力......” “神威弩箭还剩多少?“一挥手,打断了他的吹捧,黑衣主使问道,语气有些严肃。 侍从小心的比了三根手指,“为求一击必杀,用的多了些,还剩下不足三成.....”到最后却是不敢再答了。 “吩咐下去,将箭上弦,不要害怕浪费,用完为止。”话刚说完,林中缓缓走来一位女子,白色衣衫,一条白绫绕在肩上,随着风儿飞舞,莲步轻移,明明是在林中草地上,却像是从天上走下来的一样,右手反握着三尺剑,剑上闪着淡淡的青芒,随手挽一剑花,便将风声划断了些。 黑衣人已是严阵以待了,黑衣主使抬手,众人将弩架起,“姑娘若是现在离开,自是最好了。” 女子一笑,宛如冰山上的雪莲绽放,众人皆是一愣,一道剑光闪过,站在前面的几个黑衣人脖子上一凉,几条血剑喷涌而出,将他们手上的神威弩浇了个通透。“疾!”黑衣主使大喝一声,弩箭飞射,如同剑雨一般向着她飞去。“可惜了这几把弩。”女子几步转到黑衣主使的身后,冲着他轻吹一口气,“离得太近了,打不住的。”一挥手,几架神威弩崩裂开来,黑衣主使不敢动,冷汗却是自额头滑落,只因一缕青芒在他颈边闪耀。 “你也是江湖二流里的好手了,怎么,就不打算反抗一下么,这样我会很无趣的。” “姑娘说笑了,我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毕竟差着一个级别。”包括他在内的一众黑衣人却是动都不敢动一下。 姑娘想了想,“这样啊!”一手抬起,剩下的几名黑衣人纷纷捂着脖子栽倒在地,黑衣主使一惊,就想动手,女子按住他的肩膀,“给你一个公平一战的机会,我只用三成的功力,你要赢了......”女子嫣然一笑,“我放你走。” 后撤了两步,女子剑尖平指着他,活动了下手脚,黑衣主使向着她冲去,躲过剑芒,拇指食指呈夹子状向她的玉颈而去,女子低身退步,反手一剑划向他的手掌,他赶忙撤手,虎口还是裂出了一道血痕,将血痕舔掉,隐隐间有种兴奋感,他喊了一声,眼球化为金色,其上红筋缠绕,像是眼里崩出了血一样。相术上有讲,红眼金睛,不认六亲,他现在分明是发狂了,一招一式,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架势,女子被他逼急了,身上也有了些伤口,但与他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只见他身上血流如注,黑衣染成了血衣,一招一式热气蒸腾,血气蒸发,渐渐变成了血雾。 黑衣主使在血雾中越发狂野,突然停下身形,张嘴一吸,浓雾被他吸入体内,血气浓郁,眼睛里已经看不到眼球了,满满的一片血红,“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狂笑传来,狂野如斯。 白衣女子满脸肃穆,将手中长剑掷出,却是用了全部的内力,长剑飞驰而去,一剑穿透黑衣主使的心脏,余势不减,直钉在了丈许外的一颗树上。 他低头看着心口的大洞,血气尽散,眼神恢复了清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出尔反尔.....呃。”跪倒在地,似是不愿倒下,上身依旧挺着,女子吐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含着手指含糊道:“兮兮,女人嘛,总有权利反悔的,哈哈。”一下子又似乎心情极好了,一脚将他踢倒,从他的怀里搜出一本秘籍——《裸衣》,“果然是血衣楼的,看样子还是二代弟子呢。”把秘籍收到自己的包裹里,她直接走向镖车。 几番打斗下来,天已渐明,小领怀里的姑娘早已经睡了,脸上血迹点点,混着还未干涸的眼泪,意外地引人怜惜,小领将她的头发挽起,“这么长的头发怎么也不扎个辫子,虽然这样是挺好看的。”却见女孩梦中呓语,泪水冲洗着脸上的血迹,似要连着梦里的悲伤一块洗去一样。 白衣女子飞腾到他身前,“npc?玩家?”见他点了点头,将包裹里的《裸衣》扔给他,“看你顺眼,送你了。”随后将手里的盒子塞到包裹里,“那她呢?”指了指他怀里的女孩。 “npc,没有武功的。”小领赶忙道。 白衣女子邹了邹眉,“杀了吧!”一剑斩向女孩,却被小领用身体挡住了,一道血痕绽放在他身上,识海中金虎一声怒吼,身上出现了淡淡的斑纹。 “您没出现时她就已经睡了,什么都不记得的。”小领忍着疼痛悄声说道。 白衣女子一脸狐疑,“你不会看上这个npc了吧,喂,这可是游戏啊!” 小领很尴尬,“没有,我不至于这么禽兽,人家刚死了爹,你就把她杀了,是不是太不人道了。” “有道理。”女子手中剑一划,“我这就送她见爹去。” “不是,她还有娘在呢,你总不能让他们一家团聚吧!”又挡了一剑,小领无奈地说道。 白衣女子眼神一冷,“你很能抗啊!这样,我只出五剑,你要都抗了,那她自然没事了。” 小领犹豫了一会儿,终是点了点头。将还在睡梦中的女孩放到地上——她想必是累极了,这会儿还在沉睡着。 站到女孩身前,双手护在胸前,其实挡与不挡已没有什么区别。 “第三剑,看好了。”剑尖清瑶,似召唤风前来,一剑祭出,竟连影子都不曾看见,小领胸前手背上,一道血印便刻在了骨头上。金虎身上的斑纹又浓重了些。 “第四剑。”如果说刚才的剑快到了极致,那么这一剑就是慢到了一种不真实的境界,小领看着长剑一点点刺入自己的心脏,却生不起一丝的反抗之心,无力的倒下,白衣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收剑而立,剑尖直指青天,那人与剑就像是一座奇峰孤傲地立着。 眼前一黑,小领想到的却是她这个样子太刚强,没有先前的雅丽,不由喃喃道:“却是没有先前好看....” 饲虎 山峰轰然倒塌,女子惊慌失措,忙从包裹里拿出一面小镜子来,左右照着,“不好看了吗?”她鼓了鼓脸,做了一个萌萌的表情,“哪里不好看了,你骗我!” 识海中,金虎猛烈地撞击着,满身的伤痕如同斑纹一样纵横交错,小领无力的看着,一股晦涩的力量将他与金虎困在原地。 长剑执在手中,一手拿着镜子,白衣女子恨恨地砍向了他的身体,不知何时聚起来的黑气被青芒划断,霎时间,金光大盛,一头恶虎凭空出现,狠狠地向她扑过去,长剑慌乱的挥舞着,却碰不到它的一丝毛发,慌乱间坐倒在地,虎爪按着她的双肩,黑气尽散。 斑纹一道道消失,女子却像是忍受着巨大的苦痛,手中握着的铜镜一瞬间被捏成一团,青芒掉落在地上,一时都顾不来捡起,随着斑纹消失,金虎浮现,隐隐间竟能感到一丝慈悲的味道从它身上散发出来,女子哀嚎不再,晕倒在地。 女孩被声音吵醒,迷糊的坐了起来,远处,一片修罗场,眼前,伤痕累累的小领,清纯如仙的白衣女子。 ........ 艰难地睁开双眼,鼻子里充斥着一股子药味,撑着床,一双灵动的眼睛蹭了过来,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醒了?”小领有些不习惯地后撤,那眼睛的主人也随着他向前,“怎么了,你怕我啊。” “只是不习惯,多谢您手下留情。”白衣女子淡淡地嗯了一声,两只眼睛似不会眨一般,还在看着他,“那个小姑娘呢,怎么不见她?”躲不过去,小领身上的伤也牵扯着他的神经,索性不躲了,轻轻问道。 白衣女子向后一躺,洋洋得意道:“好着呢。”将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虽然穿着宽大的白衫,却依然显出一只纤细的小腿,嫩白的脚踝摇摆,如葱白般的足趾轻晃,“现在他们一个寨子的人都把我当恩人看,果然我就是如同仙女般的人物啊!” 小领点头应是,心中想着,若是没有亲身经历过她的可怕,怕是他也会这么想,此时他却不敢说这话免得招了她的打,却不知白衣女子对他亦是有些忌惮,那天被恶虎扑在她身上,一阵痛感传来,像是被自家剑法伤了一样,尤其是心脏感受到的劲力,一波一阵,循坏往复,像极了她的绝招《千弄雪》,这些天她比小领醒的早些,也仔细看了他的身体,除了伤痕多些并没有什么特异,却不知道那大老虎是从哪里出来的了。 经过这几天的调养,她身上的伤都养好了,只是那股痛感还是不时地出来作弄她,所谓福祸相依,往常她练剑只是用别人当靶子,自己却从未体会过自己的剑法,这次伤而不死,时时与痛感对抗,渐渐看破了一些招式的漏洞,剑法渐入佳境,可以说是因祸得福。 舍身饲虎,却原来是这样的意思,以自己血肉叫他人醒悟,比起佛家的当头棒喝还要更无畏一些。只是世人愚昧,不知体会其中深意,却只抱着一点小小收获沾沾自喜——便是有着通天的本事,妄自加持于他人身上,不过一鲁莽人而已,合当受此伤痛。 小领沉默,一旁的白衣女子突然痛得叫出声来,“啊呀,呜呜。”却是一拧身咬在小领身上,看着像是长在身上的女子,虽然有些疼痛,但也不是不可忍受,静静地看着她蹙眉,邹鼻,小脸拧在了一块,纤纤玉手捂在心口,双腿紧紧缠在一起,玉足弓起,一根根如同豆蔻的脚趾绷紧,白衫散乱,过了好一会,那女子才如同活了过来,长长舒了口气,额上滴滴冷汗才堪堪滑落下来。小领一直这么看着,突然觉得这天下一等一的美景都抵不过她的一蹙眉,一低吟。“看,看什么看,再看打爆你的眼。”女子骄横的说道。 小领赶忙低头不再看她,谁料她一拍他的肩膀,凑在他的耳前,“怎么样,好看吗?” 修长的玉颈就在他眼前,一股淡淡的清香,似是莲花,这女子心思百转,小领一时不敢轻易搭话,正在踌躇间,一个女孩推门进来,正是先前他以命相护的女孩。 “柳岚姐姐怎么了?”一见白衣女子身上的衣衫竟然湿了,忙上前扶着她。“原来她叫做柳岚。”心中想着,一抬头却看见女孩对他怒目而视,“又是你这个大恶人,还敢欺负柳岚姐姐。”说着就要上前,袖子挽起,露出两节麦糖似的手臂,淡淡麦色,却是又糯又软。 “大恶人?我?”小领惊讶地指了指自己,看着女孩一脸肯定的样子,不禁感到有些荒唐,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也许她只看到他挡着她去救爹爹,却没看到为了不让她受到伤害,他挨了柳岚四剑,险些丧命,而今柳岚是他们的座上客,他却成了“大恶人”,世间的事有多少又是这样,多说无益。 女孩气势冲冲地上前,却被柳岚拉了回来,“阿春,是我旧伤又发了。”阿春才撤去一副恶狠狠的样子,满是心疼地问道:“是这样啊,姐姐你疼不疼?我去拿些药酒来。”她急匆匆地出去,小领眼中一阵迷茫。 “阿春么?总觉得好像听过这个名字。”想了一阵,他无奈笑道:“天下同名的人又有多少,想那些干什么?或许是梦里听过吧。” 白衣女子突然攀附在他背上,一股女子独有的气味打在他身上,他的身体一下子变得木然,好像一下子僵硬冻结一般,“怎么.......” “嘘,别说话,我累了,让我靠一会儿。”女子靠着他的背,意外的有种舒服的感觉,微微侧转身体,让自己靠的更舒服些,一丝丝黑气从她的身体里抽出来,拧成一缕涌入小领的身体里。 “我回来了......”阿春看着眼前的一幕,羞得转身,将药酒轻轻放在门口,受惊的兔子般离去。 调养 柳岚靠在他的身上,喃喃道:“**回来。” “*********小领一脸的尴尬,“啪”,一声脆响,却是柳岚打了他一下,“不许取笑我的用词,还有,不许往乱七八糟的地方想。”声音懒懒的,像是冬日里趴在阳光下的猫,连那一声“喵”都叫得销魂。 日光升起,小领看着柳岚在风中飞舞,足尖轻点,飘忽若神,罗袜生尘。往外看去,寨子里的人习惯早起,此时已忙碌在厨房瓦灶间,有人清点着那天的镖车上的收获,几方打斗,最后却还是便宜了他们这一群并不熟习业务的山贼,见他看过来,几个人冲着他挑衅地比划了一下。大多数寨子里的人都讨厌他,或者该说是敌视,也不知那天女孩回来究竟说了些什么。对挑衅报以微笑,那边几个汉子哈哈大笑,显然将之认为是谄媚,一边骂着怂货等话,一边又乐着吹牛打屁去了。 一缕寒芒比在他脖子上,慢慢转过身,女子冷目相对,“我练的不好看吗?” “我怕陷进去,不敢看了。”女子展露笑颜,春风抚柳,将剑收回,“算你会说话,这次先饶过你。” 将怀里的《裸衣》拿出来,柳岚看着他,“你想学吗?” “我现在经脉都废了,修习不成的。”将书翻过,总是有些可惜。 柳岚指着书上的经脉图,“这血衣楼的镇派之宝没有那么简单,江湖中的武功多以修习内力为主,而《裸衣》为褚先生独创,修练的是自身精血,内力不过是化食为血的辅助。”她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秘籍,又接着道:“可惜这只是一二部,还没有总纲。”小领看着她唏嘘感叹,有些好笑,“笑什么?”柳岚朝他看了一眼,弯眉立起,向他嗔道。 “哦,没什么,缺了总纲会有什么影响。”将她一缕头发捋顺,她立马就眯起了眼睛,这女人果然是属猫的,说变脸就变脸。 “第一部以自己的精血为制敌的手段,一般打下来一场,自身气血亏损,需要很长的时间调养身体,第二部可以吸收他人的血液为己用,杀人越多,血气越重,自身的力量就越强,只是有伤天和,所以血衣楼才会被认为是邪派,第三部与前一二部完全不同,完完全全是养身的功法,可以弥补气血亏损,甚至练血入气,将外家功夫转入内家,延长寿命。不过血衣楼的功法都有侵袭人性的隐患,而总纲则能保护心神不被侵蚀,所以总纲才是最为重要的,不然疯起来连自己人都杀。”似乎背了一大套有些累了,她吐了吐舌头,“说了这么多你练不练啊?” “我经脉俱废.......”这是最基本的问题。 “我用内力帮你。” “我身体还没养好呢,不着急吧?”小领推辞道。 或许是嫌弃他磨蹭,柳岚拖着他的手,拉进房里。“你盘膝坐下。”小领依言坐下,柳岚看了一遍《裸衣经》,将手贴在他的大包穴上,一股内力从她掌心传出,一路经周荣穴、胸乡穴、天溪穴、食窦穴、腹哀穴、大横穴、腹结穴、府舍穴然后行至大腿上,过冲门穴、箕门穴、血海穴到小腿上,从阴陵泉穴、地机穴、漏谷穴、到商丘穴,三阴交行至脚上,公孙、太白、大都、隐白以后,他只觉得足太阴脾经隐隐发胀,气血上涌,血液奔腾,渐渐有股燥热传来,柳岚将手掌收至胸前,慢慢合起,长吐了一口气,“现在只需要将你的皮肤划开,催发血气,就成了。”她看了看左右,一口咬在了他的身上,没过多久,鲜血濯濯而出,“不知为什么,咬你总有种复仇的快感。” 小领运气正在关键,不然也得好好吐槽一番,明明应该我来复仇好吧。这些且按下不表,这褚先生也确实是大才,独辟蹊径,不走奇经八脉,以血气为内力,行走于足太阴脾经,这足太阴脾经有滋阴养血,百病不生的作用,常常保养可促进消化与吸收,经血气刺激后,经脉扩张,平时所吃的饭食将大半化为精血,若是对敌受伤,精血将激发,提升身体的恢复与力量。只是若没有总纲定心,神志会被蒙蔽,变成六亲不认的怪物。 柳岚静静地看着他运气收功,淡淡说道:“以后每天巳时运功,运功前记得在自己的身上划一个口子。”突然又像是来了兴趣,“当然,如果你自己不忍心下手的话,欢迎来找我哦!”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叫柳岚的女子变得与他如此亲昵,是那天她将身体靠在自己的背上?是她被恶虎扑击,慌乱中看着他倒在地上,却仍躺在女孩的身前?是她醒后每次去看他,期待着从他身上得到答案,而后失落。还是她靠近他时,总有一阵舒服的气息相拥在两人身上,小领不知道,只觉得这样很好,并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只可惜,她要走了。 最后一天,是她留在寨子里的最后一天。明天她就要回门派复命了。明晃晃的月光将世界分为两半,一半银白,一半惨淡,柳岚就在这当中慢慢舞着,清纯如月宫的仙女,小领怔怔地看着,却听她念道:“挥剑斩银河,气入斗牛间。”一剑无尘,远处的木桩印出淡淡的痕迹,无形无色,正是剑气,柳岚骄傲地看向小领,却见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眼神之中几分沉迷,几分不舍,还有一些失落散在心间,一时间,天地静寂,“嘻嘻嘻。”笑音轻响,如同清泉叮咚,又如银铃叮咛,柳岚跳着跑到他身边,在他眼前摆了摆手,“怎么了,舍不得我啊?” 小领看着她,“我早说过我会陷进去的,真得不是假话。”将所有情绪掩在心下,他笑着说:“你走了总是件好事,我可不想我晋升到第二层的功法却是被咬出来的。” 柳岚示威地在他眼前挥了挥拳头,终究忍不住笑出声来。 祸患 直到柳岚走了许久,小领才漫步往回走,青色的布衣衬着他的身形挺拔,这几日的修炼,不仅伤口愈合,他整个人也往高拔了一截,果然是血衣楼镇派的功法,他有些相信这功法练到最后能延长人的寿命了,只是除了见血后有些神志不清外,并没有其他后遗症,也不知有这样根基的门派怎么会被叫成邪派的。 回到这几天一直待着的院子,今天却没人来送饭了,许是知道那位大恩人已经回去了。坐在石桌旁的小领探向茶壶,壶里的水也都没有了,或许是该走了。 包裹里换成了一些更好的材料,正要出门,阿春端着一碗面进来了。“哇,果然是要走了,我也觉得你没有脸皮再待下去的,这些天要不是柳岚姐姐拉着我,我早就揍你了。”将面放在桌子上,“楞着干嘛?等我喂你啊?” “你要是口能对心的话,我想会更好一些。”一碗清汤面,少许葱花,汤如琥珀,一股淡淡的肉香,而面上却没有一丁点肉末。“我至今不想走就是因为你们这里的伙食太好了。这碗面是你做的?”阿春一脸骄傲,“哼”了一声,神情倒是缓和了不少。 “可惜了,有这么好的手艺却当了土匪,平白让许多吃货逃了一顿好的。” “便是吃也堵不上你的嘴吗?”阿春一拍桌子,恼怒异常,走到门口,忽然转身看向他。“要是没有不得以的苦衷,谁会干这打家劫舍的勾当,我们不知道这是刀头舔血的生活吗?也只有你这种贪生拍死的人才会活的安泰,这老天爷真是瞎了眼了。”摔门而去。 小领就着她的骂,慢慢地喝着半碗面汤,心思却飘到了那天被驱影宗的弟子一次次斩杀的时候,心里想着,若是那天真的贪生怕死,恐怕就不会有寂灭之道的领悟,也就不可能一次次从死里逃生。如果是在阿春即将被杀的的那一刻贪生怕死,至少现在招不了她的骂,只是想想就觉得人生际遇之不同着实令人哭笑不得。就是因为不贪生怕死,所以才会被你骂成贪生怕死,这点你想必不会知道了。 “阿春家原来在县里开着一家餐馆,是阿春母亲的爹自己开起来的,后来传给了阿春的母亲,阿春的父亲也就是那个土匪头子就入赘到了他们家,阿春的父亲虽然没什么本事,也有些好面子,但毕竟农田里长大,自己也比较勤快,两口子经营的小饭馆越开越大,自然被别人看在了眼里,恰巧县太爷的小舅子想要做个酒楼,经人这么一说,他顿时看上了阿春家的祖传秘方,几番利诱不成,直接在暗地里下黑手,阿春父亲迫于无奈,将秘方交了上去,谁知他将秘方交上去后,一夜之间,饭馆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一家三口连夜出逃,仗着手里还有些积蓄,一路上招揽了不少的流民,找到了这个原本废弃的匪寨。”柳岚与阿春的关系近些,关于她们一家为何落草为匪自然是清楚,那天无意中聊起,柳岚就细细讲述了一遍。柳岚后来还感慨:“没想到这生钱的手段还能成为招灾的祸患,真是令人心寒。” 或许是阿春一家命不好,也许是他们真的与县太爷相冲,便是躲在这山里都能撞到他手里。 “阿春,阿春,不好了,”一个青年一路小跑着奔上山来,招来众人侧目,看到阿春,有些急了,直缓了半天才将事情说清楚—— 一切的根源都在镖银上面,这批镖银不仅有着大量的金银,更有十二颗能延年益寿的丹药,这些都是长虹城主的寿辰时要送的,如今却被一帮匪徒给劫了,还是一群手脚不利落的新匪,怎不让城主掉了老大一个面子,城主不悦,自然苦了下人,阿春原来所居住的县离匪寨最近,当地县令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现在一腔怒火没处发,只等着召集人马攻上山来,好向城主有个交代。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最后还是看向了阿春,这匪寨终究是她们家的,自然还要是她来做决定。她摆了摆手,对众人说:“你们先别着急,让我想一想。” “这能不着急吗?” “别想了。这都什么时候了。” “是啊,赶快说吧。” 众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的,将阿春吵得无比心烦,一负气,转身就走,众人拦不住她,只能互相责怪。大战未来,众人的心却先乱了。 阿春走得远了,心里一片迷茫,不知该往哪里去,走着走着却是走到了小领所在的院子,他正在练着基础剑法,经脉虽然还没修复,但基本的招式还是能使得出来的,旁边点着一堆火,几只树枝斜斜插着,上面架着一只烤鸡,还在自顾自地往下滴着热油,撩起一阵火花四溅。 “你这是.......” 小领看向她,“每天只有一碗清汤面,我食量大,不够吃。” 阿春扯了一条鸡翅膀,看着小领一脸肉疼的样子,无端的有些开心,心里的烦闷一下子消解了不少,一边吃一边轻声道:“明天你早些走吧,山下可能已经被官兵包围了,尽量挑些小路走。” 小领一怔,“那是得早些走。”一转身便进屋里了,像是要收拾些东西。 阿春一滞,低声骂道:“真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混蛋。”慢慢地啃着鸡翅膀,小领提着一包东西,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走吗?” 阿春神情一暗,“我们那么多人,目标太大了。” “我去抓野鸡的时候,发现了一条小路,不知通向哪里,可能是以前土匪留下的后路吧。” 阿春“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真的?” 天明拂晓,一处陡峭的山崖,窄窄的栈道上慢慢走着一应老弱妇孺,前面几个大汉开路,后面的妇孺将能拿的都拿上了,阿春领着路,在前面走着,小领却不知哪去了,现在也没有人会闲着管他。 引敌 想不到官府的搜索来得这么快,小领站在那条小路的入口,耳边已经能听到一阵鹰犬之声了,当然,鹰指的是天上飞的鹰,犬指的是那些被称为狗腿子的人。 拨开草丛,一个有些隐秘的洞穴显露了出来,山风灌入,发出呜呜的声音,面露笑容,刚要向后边的几位官差招手,一缕寒芒闪过,正是基础剑法里的抹字诀,将他的尸体托住,小心地拉到了一处,洞口复被合上。将血迹清干净,死去的官差被摆在一个岔路口,洞里弯弯绕绕,几个岔口将路去往不同的方向,只是年代久远,不知道究竟是人为开凿的,还是自然形成的,从一个岔口进去,走了约莫五分钟,一块巨石从山里伸出来,约两张桌子大小,一跃而上,从包裹里掏出一块大饼,就着冷风咽下去,包裹里的材料都换成了食物,那管着运送物品的大爷没少给他脸色,要不是他找到了这条山路,让众人对他有了些好感,他想拿些食物?早被骂成狗血淋头了。 山石凹凸不平,堪堪挡着些凉风,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斜靠着一块棱角,他就这么睡了过去。 “在这儿。刘大人,这有一个洞口。”一位官差指着草丛掩映下的洞口,对着一位高高瘦瘦的男子喊道,一应官差纷纷看向他,被称为刘大人的官差,面露喜色,急忙跑了过来。他本来叫做刘志,是锦衣卫门下,只是门派贡献度不够,一些高级的心法学习不了,无奈之下只好请求外派,希望能够积攒一些功绩,这次是个好机会,如果能够拿下这些土匪,不仅能够得到一大笔门派贡献,还能得到城主的赏识,若是成为城主客卿,还会有数不尽的资源可以利用,成为一流指日可待。 叫一个下属去通知其他人,刘志领着其他的官差衙役向洞里走去,山风呼啸,一丝血腥气被吹得极淡,刘志鼻尖动了动,看了看山洞里的布局,径直向着一个岔口过去,一具尸体斜斜躺在那里。 小领没睡多久,就被一阵说话声惊醒,一行人贴着崖壁小心走在栈道上,因为巨石要比栈道高出一块,所以要跳上去才能发现这里有人。一行人显然也发现了这块巨大的石头,“青霄,上去看看。”说话的是一个腰中别着一个酒葫芦的青年。青霄手臂上绑着一个短小的弩,弩上只有一根银箭,控制弩的机栝就在他的中指上绑着,“知道了,酒鬼。”酒鬼说的应该就是那个腰中别着葫芦的青年。 青霄腾空而起,“咻”的一声,银箭擦过小领的肩膀,“笃”的一声钉到了栈道上,余下众人一惊,“上面有人!”青霄大喊了一声,一剑划过,鲜血飘散,比武当中气息为重,冒然开口打乱气息自然跟不上别人的招数,虽然只是基础的横抹削刺,却逼得青霄不得不舍弃了自己的一条臂膀,从上边掉落下来。 “青霄你没事吧。”一旁的红衣女子抢上前来,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仔细地在他的断臂处撒着药粉,“师姐,我没事,上面的人厉害,应该是三流以上,你们小心些。” 酒鬼看着青霄,“阿兰你就在下边照顾他,其他人跟我上去,阿方你横练功夫最好,先上去,上去后不要着急,把他拖住就行。”栈道狭窄,想要用轻功上去只能一个一个来,他这样安排倒也无可厚非。 阿方蹬着山壁,双手一搭,身子便滚上了巨石,不管不顾,自己先运转了功法,筋肉崩起,这才看向那巨石上的人,只见那人挺着一剑,剑上浮着清霜,应当是把利刃。 小领一剑斩下,阿方直着双掌迎上去,一双铁掌变为青铜色,“刺啦”,却像是割破了皮革一般,青铜色的手掌兀自多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宝剑之利可见一斑。阿方大惊,虽然已经知道这是柄利剑,没想到还是小瞧了它的厉害,这下子却是不敢用身体接剑了,只是巨石上面可供转圜的余地不大,那布衣青年剑法中规中矩,全是基础剑法里的招数,只是他只喜欢拳掌功夫,对剑之一道并没有什么涉猎,再加上对方的剑利,一时也应付的艰难,勉强喊了一句,“再不上来我就不行了。”说话间又被划了一道。 “来了。”呼喊着,一个邋里邋遢的青年跳将上来,只见他一头乱发,腰间别着一口金红的大葫芦,跳上台先将一口酒含在嘴里,运转内力,内气随着烈酒喷涌而出,浓浓酒气弥漫,却也阻了小领一下,酒雾后面又跳上一位背负着阴阳剑匣的青年,“朝阳,你静观其变,我两试试深浅。” 阿方闻听此言,仓促中指着受伤的手,“还试什么深浅,对手太硬,一起上吧。” 朝阳长剑一挑,一柄短剑冲天而起,凌空一个残影将短剑握在手里,向着小领就冲了过来,后边酒鬼又灌了自己满满一大口酒,似喝多了一样,摇摇晃晃往地上一躺,凭着腰力却又滚向了小领,向上一抬手直取小领下盘,想来这一招也练了不少遍,这巨石上本来就不大,两人站着已觉着小了,更何况四个人,他还滚着向人冲去,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冲出去,摔向那万丈深渊。 小领一剑斩落影子手上的短剑,那柄短剑像是受着什么牵引,直直奔着剑匣而去,朝阳接回短剑,一个影子便又冲了上去,后退一步,小领身后除了栈道,就是深荡荡的一片虚无。 酒鬼一招未能制敌,一口酒喷出,却是化成了一股烈火扑向小领,半边脸颊被炽热烤着,却是他侧身躲了过去,影子持剑砍向他的小腿,阿方铁掌横拍,逼得小领只能向上一跃,谁料酒鬼等着就是这个机会,双掌一拍,身子已倒翻着向上飞去,拽着小领的衣襟直直按向地下,胸中一闷,小领一口鲜血便呛了上来,喷到地上。 血战 栈道长长,阿春一行人走了许久之后终是走不动了。此处是一个山洞的前伸,露天的台子上一行人还都惊魂未定,如若是迫不得以,想来他们是再不愿意走这栈道了,一路匆匆,好几个人差点失足掉下去,坐在青石上,阿春缓了好一会才平复下心中的激荡,环顾四周,不由得一愣,“他去哪了?” “谁?”几个大汉面面相觑,良久反应过来,“那个小子啊,他比咱跑的快,早溜没影了。” 另一个大汉附和道:“这小子一看就是怂包,我听秦大爷说,他要了好多的吃的走了,估计害怕咱们拖累他,先跑了。” “哼,要不是他找到了这条路,我一个馒头也不会给他,你说这同样是学武功的,他怎么就这样怂,连我一个老汉都不如,真是一样米百样人啊。” “我要是有身好武功,早把那些狗娘养的打的连家都回不了了.....” 或许是逃了太久,总算是能歇口气了,憋在心里的气他们却不知向谁发,只逮住小领一人泄着一腔愤怒,骂着他的“懦弱”,显着自己的“威风”,殊不知报仇不需要武功,只需要勇气和智慧,他们没有勇气也就罢了,偏还要装着有勇气,显然智慧也是没有的。 小领咳出一块血来,藏于血肉间的精血直冲上面庞,两眼发红,眼球泛着金光,一阵恍惚,只觉得自己已经困在了识海中,一张血液织就的大网将他锁在里面,识海中的金虎倒是行动如常,不过随着它身上斑纹越多,那张大网也越发的凝练,他已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了。 “啊哈。”酒鬼惊恐地看着被压在地上的小领,“嘿嘿嘿嘿,哈哈哈哈。”他的肌肉一下子胀大,五指屈伸,呈虎爪状抓向地面,一个纵跃,将酒鬼摔下来,右腿横扫,一记鞭腿将阿方扫下深渊,“阿方!”酒鬼伸手去探,却因为隔着几个身位,他又刚被摔在地上,只得看着他在半空中化为光影缓缓消散。朝阳怒喊一声,一边控制影子一边拿着长剑刺向了小领,身形闪烁,却是人影相合的步法——倒誉步。一动一转,人影相交,身形相换,凭着长剑与短剑间的相互吸引,朝阳一会儿是影子,一会儿又是实体,长剑横挥,短剑斜扫,“小领”腰间一弓,如同大猫一般跳向侧面的山壁,双手一抓,手指已经深深插入石头内,整个人斜斜的吊在山石上,两只血红的眼睛紧盯剩下的二人,伺机而动。 朝阳一击未中,长剑搭短剑,如同剪子般剪向小领的大腿,“朝阳别去!”却是酒鬼急道,在小领双手插进那块石头时他就觉得要遭,赶忙运转心法,身上浮现出一股至阳之刚的气息,还没喝酒,他的身上就已经浮现了一丝酒意,脚步摇摇晃晃,身体打着旋地向小领撞过去。 却说朝阳,酒鬼喊他时便想收招,奈何用力太急,现在却是收不回来了,双剑绞向小领的腿,谁知小领不管不顾,一记虎爪拍来,直拍在朝阳的脸上,只见他脸骨凹陷,“砰”的一声溅起一片尘土。这时,酒鬼才刚刚到,螺旋的劲道隔空传来,卷着小领的衣服“滋滋”作响,小领右掌一搭,单腿点着崖壁,身子硬是生生拔高了一截,酒鬼聚集全身功力的一击撞向山壁,尘土飞扬,一个大坑豁然出现,酒鬼捂着肩膀颓然地坐在地上,显然是受了反噬。 跳下来,小领一掌按向酒鬼,右掌一抓,酒鬼的脖子上一道血剑飚出,缓缓化作光芒消散,一个大葫芦伴着一本秘籍静静地躺在地上,不曾多看,小领从巨石上一跃而下,扑向在地上的两人。 “师姐小心!”青霄一把推开阿兰,自己却受了一记重掌,口中鲜血喷洒,断臂上的伤口也同时裂开,整个人愈加萎靡,血流了一会儿,终究是化光消散。小领看向阿兰,只见她眼中泪光闪闪,脸上还有一些受惊吓后的苍白,此时她已然不再反抗,引颈待戮,虎爪横拍向她的胸口,掌风一至,阿兰却是软软地倒下,她竟不是玩家!鲜血从嘴角溢出,苍白的脸上带着对这世间的眷恋,绝美的眼神,看向了最后的一方天地。 小领环顾四周,良久,盘膝坐下,眼神渐渐恢复清明,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女子,转身走向其他人掉落的物品处,青霄爆出了那把银弩,朝阳的玄铁剑匣对他没有什么用,倒是酒鬼的那本秘籍还有些用处,阿方的尸体已经无处去找了,自然没有他的掉落。小领跳上巨石,依旧啃着一块大饼,摇了摇那个大葫芦,里面还有不少的烈酒,就着大饼喝了一口,清凉的液体流入胃里,燃起一股暖洋洋的火焰。烈酒劲大,只是一口,他就有些飘飘然了,三口两口吃完那块大饼,斜斜地躺在巨石上,太阳也斜斜地挂在天空,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一时间只觉得生活惬意,无需再追求些什么了。 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从包里拿出那本秘籍来看,他还是酒量不大,酒的后劲上来,秘籍上的文字一个也看不清了,只看见图上的人影颠三倒四,一招一式都不成章法,他傻傻笑着,身体也照着图上的模型乱打着,一丝鲜红的气从他的伤口涌出来,沿着动作的运行缓缓化入身体百窍,手呈握杯状,随手一扣,一块青石就被掰了下来,马步扎稳,力从脚尖一点点向上涌,行至腰间,小领晃了一下,左手一摇,右脚蹬在地上,虚灵顶劲,却是一个怀中抱月式,空气中一声爆响,小领歪倒在地上,却是醉了过去。 酒鬼他们在附近的镇子里复活,邋里邋遢的酒鬼看着空无一物的腰间,怀里的《醉拳》也没了影子,一时间欲哭无泪,朝阳的剑匣、阿方的《铁掌功》都掉在了那里,青霄最惨,虽然没有掉落什么贵重物品,但是他的手臂被砍,身上的暗疾最重,此时,他脸色不定,眼角泪光闪动,几欲落下泪来。 血染 往事如烟,他与阿兰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只是想着,心中悲痛难以自持,原来他早已不把阿兰当成一个npc了,每次听着她在耳边轻声问着,就算有再大的伤痛,他都会忍着说声“我没事,师姐。”现在,再没有一位温柔的佳人可以按着他的手,着急地询问了,在化为光的一刹那,他眼睁睁地看着阿兰倒下,痴迷留恋的眼睛,琥珀凝结,不复光华。 “青霄,怎么了?”还是酒鬼最先发现异常,朝阳、阿方也看向他,“阿兰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众人黯然,沉默许久。 刘志被狠狠骂了一通,亲自带着一帮衙役追向一条死路,一路上还因为一些天然的陷阱而损失了些人手,最重要的是,他将大部分的人手都引到了这条路,如今却说这条路是死路,岂不是戏耍众人吗?说的严重些,甚至可以将他与山匪同党一并论处。 刘志冷汗不住地滑落,不管怎么说,他确实有失职的嫌疑,身位锦衣卫,却连勘察都出了问题,对于门派的威望亦有损失,“大人先不要着急,虽然他确实有些过失,但现在不是惩罚他的时候,不仿让他戴罪立功,也显得大人您赏罚分明。”刘志感激地看向说话的那人,只见他身背长剑,穿的却是一身道袍,一缕长须飘荡,也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正是武当门下大弟子南风,潜龙榜上第六,“南风道长掌中绵”。 却说人生际遇不同,其他人还在为如何融入这个江湖发愁的时候,一些人已经成为门派嫡传的弟子了,比如南风,拜七侠为师,习得武当绵掌,内劲含而不吐,是他的一大特征。此时他一开口,就连县令大人都需给他几分面子,他对着刘志笑了笑,转身对着众人说:“既然已经如此了,责难不如挽救,来的多是武林高手,选几个轻功好的,每人带着烟花,三人一组,哪条路上有人,烟花示警,为防止混淆,将烟花分为七色,一组红色,二组橙色......” 一番精密的安排,众人撤回山洞,几番折腾下来,夕阳西斜,小领也在地上睡了一天。坐起身来,小领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那本《醉拳》被风一页页翻着,书上的人形随着风动,渐渐打成一套拳法,小领伸了个懒腰,想着刚才看到的招式,左脚回转,右脚提起,身子后仰,本想做一个仰头喝酒的动作,谁料身子一软,险些栽倒下去,跌入深渊之中。 小领翻身趴在地上,看着滑落的石子碰撞着跌下去,“叮叮当当”良久才传来一声响动,不禁有些后怕,原本还有些迷糊,现在也彻底醒了,伸手捡起地上的《醉拳》秘籍,仔细翻了两页,运功打坐等内气运行的方法只是三流水准,他现在有《裸衣》心经,看了半响,对它并没有什么好感,一扬手,这本酒鬼视为至宝的秘籍就随风而去,飘向那无尽的山谷河流中去。 书一出手,他就有些后悔,拿来卖钱也是好的啊,唉,算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安全回去,阿春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看了看日头,便是有再远的路也应该走完了吧? 刚要离去,一阵破空声传来,栈道上远远飞奔来三个探子,轻功俱是不错,藏身于巨石之上,却已于事无补,毕竟阿兰的尸体在前,有人经过必然会小心的。果然,看到阿兰的尸体,三个探子放缓了脚步,却是怕有人伪装尸体暴起伤人,三人当中,一个青城派的弟子一把暗青子甩向尸体,后两个防着前后,见地上的尸体确实是死透了,三人才放松了下来,一人拔出腰间的烟花筒就要点着,青城派弟子却按下了他的手,先别着急,你忘了那个刘志的下场了吗?先看到真人在放烟花,免得弄出乌龙来。 依旧猫在巨石上的小领静静听着他们谈话,手里的长剑被衣服裹着,免得反射出光来让他人知晓,底下三人从阿兰的衣服里搜出了不少药品,暗自窃喜,“看来他们走的急,连东西都没捡,追。” 一人抢先跳上巨石,一剑晃花了他的眼睛,也惊呆了剩下两人,直到二人被鲜血浇到身上才清醒了过来,那个青城派弟子显然有些经验,不管不顾,一把暗器先甩了上去,却大部分甩在了自己的伙伴身上,“点烟花!快!”却是对着身后的同伴喊道。 转身后撤,一道剑光从身后袭来,小领竟是不管飞射而来的暗器,拔剑刺向青城派弟子的后心,身上血迹更添他的凶意,速度又快了几分,直穿透一层隔膜,溅出一朵血花,那边的烟花才堪堪绽放在空中,一朵橙色的花火惊醒了在后方等待的一应众人,南风抬头看着烟火,一挥手,“第二个路口,走!” 小领一剑抹了那个放烟花的,无奈想着,“看来是跑不掉了。”看了看地上的阿兰,“只是又让这姑娘遭了一次无妄之灾,唉,死者为大。”将阿兰抱起,想着将她放到巨石上,一会儿也不至于波及到她。从远处却是又跑来三人,却不是南风等人,三人见着小领就骂:“枉你有身好功夫,却拿死者的遗体挡暗器,你还是人吗?”与阿兰感情最深的青霄怒吼一声直直冲了上来,小领把尸体放在一边,侧身一闪,单手扣向青霄的脖子,青霄本身就有暗疾,如何能挡得住,怀着不甘化成光影,后面的阿方、酒鬼、朝阳皆是不过几个回合便被拿下,小领将阿兰放到巨石上,一个一个地取出暗器,对着一片空气淡淡说道:“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没做过这事。” 人声嘈杂,栈道上已经站满了人了,小领将自己身上的暗器一一取出,鲜血涌上脸庞,一只眼睛化为金瞳,血丝紧紧缠绕在其上,今天这方天地,注定是要被血染红了。 血栈 好大的风,直吹得斜阳欲坠,晚霞如血。 南风自持着身份,不愿意与别人一起上去,他毕竟算是武当一代弟子的脸面,与人围攻一个二流巅峰?说出去可是要笑掉大牙的。少林、峨眉派的弟子也都按兵不动,想来也是这么想的吧。 且看小领仗着宝剑锋利,在人群中极尽挑刺划伤四字,趁着自己还未彻底进入癫狂,先将自己保护周全,对敌尽量不用以伤换伤,以血还血的打法,实在是人群之外远远的那几个人给他的威胁太大,虽然栈道狭窄,人群细长,但在武功高强的人看来,这些不过是梯子而已。 南风远远观看,与身旁的师弟聊着,“这应该是血衣楼的心法,以后你要遇上了血衣楼的人,尽量一击击杀,血衣楼擅长以伤换伤,受伤越重,流血越多,武功的威力越大。”这时旁边少林派的弟子站了出来,“那小子二流巅峰的实力,这帮衙役打不过的。”南风沉吟了一下道:“也是,等后面的神威军来了还差不多,只不过我们出手倒叫人看了笑话,也罢,慧真你去与他过过招。” 慧真原名叫还我一片真,只是入了内门一律改名,他便改叫慧真了。只见他踩着衙役的肩膀、脑袋,转眼就落在小领的身前,还真的把那一众衙役当成了梯子,后面的衙役虽然心存不满,却也不敢言明,只在暗中低声骂了几遍贼秃驴,却又赶紧看看四周,深怕被旁人听到一般。 “小僧慧真,施主请了。”他和尚的做派却是做了个十成十的。小领挥剑就砍,不欲与他废话,那和尚暗骂了一声:“不懂礼貌。”矮着身子,双手变掌为爪,由左右向前抓过去,直取小领胸腹,小领剑斜斜劈下来,却是将剑当成了刀使,虽然不成套路,却也很有威慑力,慧真不得不收回右掌,免得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左手收至胸间,手肘一磕小领的手腕,打得长剑脱落,虎爪变鹰爪,反手一抓,小领的胸前立时出现三道血痕,皮开肉绽。 南风暗自咂舌,对着身旁的师弟说:“清风,那就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少林十三抓,在少林中,想要练习七十二绝技,首先要打熬身体,然后是修习佛法,这才半年的时间,他就已经练会一门绝技了,前途不可限量。”清风看着慧真显着威风,小领身上满是伤痕,艳羡不已,“师兄,他的资质一定非常好吧?不然怎么能练成这么大威力的功夫。”南风摇了摇头说道:“少林威力最大的爪法当属少林龙爪手,这少林十三抓虽然融合了虎豹熊猿鹤等形象,却是胜在变化莫测,并不以威力著称。” “哈哈哈哈,嘿嘿嘿嘿.....”他两人的对话却被诡异的笑声打断,小领捂着额头,笑得酣畅淋漓,身上的伤口兀自滴着血,淡淡的血气在他身边环绕,将捂着额头的手放下,显露出两只赤红的眼睛,那金瞳已经淹没在了一片血海里。 “不好。”慧真暗道,转身向着人群冲过去,随手抓过两人向着小领抛过去,便想用轻功逃跑,小领身子一猫,从那两个人身下钻了过去,向上一扑,慧真整个人就被按在了地下,力道之大,整条栈道都晃了两晃,有些站的靠外的衙役,直接从边上摔了下去,顿起无数哀嚎。 再看慧真,嘴角呕着鲜血,已被拍死了过去,身子正在化为光影。小领在光影中左扑右窜,挨着他的拳掌的衙役不是口吐鲜血,萎靡地躺倒在地,就是哀嚎着跌落山崖。 “他已经入魔了,实力不是我等一对一能敌得过的,还望诸位相助。”众人看向南风,南风一点头,那几个少林弟子先冲了上去,用的都是少林伏虎拳,虽然同为少林绝技,但比慧真的武功还是差了不只半筹。 三人同一架势,却能隐隐看出高低,左边名唤慧园的弟子武功明显要低于两位师兄,只被小领一记虎爪打在胸口,立时跌落出战圈,峨眉弟子甩着拂尘攻上去,被小领一拨,险些打到旁边少林弟子的身上去,不敢再上去,免得伤了自己人,只好看着南风,希望他这个潜龙榜上的高人能够打破僵局,南风轻轻点了点头,却在心里提醒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对清风说:“你上去用清风剑法分担一下他们的压力,不求伤敌,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 清风点头,挺着剑刺向小领抓过来的虎爪,为少林弟子挡了一下,少林弟子一拳冲向小领,左脚暗中踢出,那一拳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杀招却是那一脚,叫做洛钟东应,谁料小领不管他打过来的一拳,甚至放过了清风刺向他的一剑,一抓轰向他的面门,只听“咚”的一声,他满脸鲜血,栽倒在地,不久便化光而去。 清风一剑刺入小领的肩膀,用力拔剑,却被紧紧的锁在小领的手里,剑上浮着鲜血,仅剩的少林弟子被一脚踢开,撞入人群当中,带着几位衙役的血化成一道光影。 血液流淌,栈道被染成了暗红,血气蒸腾,依附在山壁上,小领吸着空气中的血气,体内仍有余力,正派弟子却损伤惨重,峨眉弟子有四个,此时有三个都在疗伤,剩下那个是因为武功太差,根本就不曾动手。 此时南风与他打在了一块儿,手中绵里藏针,本想拖得久一些,将他力气耗尽,谁料他吸着空气中的血气,反而越打越精神,南风心中想着对策,一掌抵向小领的虎爪,手中内劲含而不吐,小领一时像陷入了棉花里,空有一身蛮力却抓不到实质,难受至极。 南风眼中一亮,暗道:“好机会。”左掌牵引,右掌拍向小领胸口,触到实处,用尽内力发掌,小领背心陡然崩开个大口子,眼中血气尽散,颓靡地倒在了地上。 威名 南风坐倒在地,只觉得劳累无比,指着那个不曾受伤的女弟子,“你去......”却看到一只恶虎从小领身上扑了出来,披着满身伤痕,将先前与小领交过手的人挨个咬了个遍,一丝灰气渐渐浮上小领的身体,那恶虎也蜕化成金虎消失不见,南风、峨眉弟子、还有几名衙役纷纷倒在了地上,剩下的人皆惊恐地看着小领躺在地上的身体,不敢妄动,哪怕他们现在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他一刀两段。 一夜荒凉,早起却是晴天,许是昨天吸取他人的血气进补,小领比南风他们还要早些起来,一睁眼只觉得自己浑身都疼,看了一眼不远处靠着山壁而睡的姑娘,慢慢爬了起来,悄悄走到她身前,蹲下,拍了拍她的肩膀,姑娘一睁眼,好像还没有从梦里醒过来,“干嘛啊,大清早.......”待看清了眼前的人立马便把自己的嘴捂上了,一双剪影的秋瞳惊恐地看着小领,小领从包裹里拿出一块儿大饼,掰了一半给她,“你叫什么名字?” “芷、芷柔。”芷柔惶恐地拿过那一半大饼,小声地说着。 “峨眉派的。” “是。”芷柔声如蚊呐,眼睛躲闪着。 “他们什么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南风等人,“昏迷的?” “昨天。” 他站起身来,嘀咕道:“这回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回头看了看芷柔,又蹲在她身前,轻声道:“不用害怕,我醒的时候不怎么杀人的。”芷柔傻傻地看着他走到巨石前取走那个金红色的大葫芦,还清醒的衙役纷纷避让,小领举起葫芦喝了一口,唱着歌,摇摇晃晃地走了。 过了许久,南风等人才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捂着自己的胸口,掌力波涛汹涌,竟有绵延不尽的感觉,“这是我自己的掌力吗?原来已经练到这种地步了!”一阵剧痛传来,跌坐在地,南风显然是第一次经受自己的掌法,不过毕竟在武学上有一定造诣,将内力循着经脉一周,剧痛稍减,这时,嘈一阵杂声传来,南风皱了皱眉头,心中不悦,却还得温和地看着面前的人。 “赵大将军请了,在下身负重伤,无法起身行礼了。” 赵将军冷哼一声,却是不搭理他,身后五百神威军悉悉索索地走着栈道,显然就是他的底气。赵将军看着倒在地上的一众衙役,面露不屑,一抬手,神威军卒向前方行进,浩浩荡荡如同青黑色的河流冲刷,一些昏迷未醒的衙役被人流碾过,便是原本有着半条命现如今也都化成一堆烂泥了,军威严整,还清醒的衙役看着自己的袍泽被硬生生踩死,却连一句话都不敢说,五百人过后,整条栈道仿佛又被血洗了一遍,镀着暗红色的结痂。赵将军越发不屑,瞥了一眼南风等人,一甩袍袖,就要离去。 “赵将军留步。”南风忍着伤痛,“若是遇到一个衣着破烂、身上满是疤痕的青年,请务必小心。” “还抱着一个大葫芦。”却是芷柔补充道。 赵将军淡淡地看了他两一眼,鼻子哼了一声,算是答应,走到那段血栈道,像是怕污了自己的脚,踩着那些还未昏迷衙役的肩膀过了那段栈道,待他走远,那些衙役才敢低声惨叫,一个衙役护着自己的肩膀哀嚎不已,半块肩胛骨都被踩碎了。 南风看着那些衙役,勉强从自己的包裹里拿出一些伤药,对着芷柔说道:“你把这些给你的师姐送过去,剩下的就给了那些受伤严重的衙役。” 芷柔拿着伤药去给他们疗伤,南风盘膝打坐,心中却是为神威军感到可惜,那赵将军不惜人命,定然会用人海来杀匪,想来神威军这次损失不会小了。心中念念,却又感慨自己一个江湖人,为朝堂之事烦心做什么,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与那个怪人的过招,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抵不过入魔的怪人,不过若是那个怪人没有入魔,南风自信可在几息之内将他制服。忽然肩上传来痛感,势大力沉,像极了他的“石牛入海”一招,屏气凝神,不动杀念,痛感渐渐消失。不远处,几个峨眉的师妹也已经疗伤完毕,都在看向他。 缓缓站起身来,“那个怪人最后的武功不知什么路数,只要我一妄动杀念,身上就会隐隐作痛,我需要先回去问问师傅。你们先回去吧,路上小心些。”峨眉派弟子中为首的女子抱拳执礼,“好,那我们先走了。”对还在给衙役疗伤的芷柔喊了一声:“芷柔,走了。” 芷柔将手中的伤药慢慢放下,又对那些衙役叮嘱了一下,才随着师姐离开。 三日后,五百神威军覆灭,赵将军伤重不治的消息不胫而走,江湖之中一片哗然,一时间酒馆茶肆中说的都是关于这件事的传闻。 “听说了吗?神威军覆灭,竟然是一人所为。” “啥,一个人干的?”围观的吃瓜群众不敢置信地问道。 “你们可看见新出炉的潜龙榜了。”一山羊胡须的中年在人群中侃侃而谈,“原先的第一是‘青霜剑倚碧螺针’柳岚柳仙子,现在却是一个不知名姓的人高占榜首。” “这却是不知道,不过又与那个神威军覆灭有什么关系?” “关键就在于形容他的那句话。”他卖了个关子,淡定拿起茶壶抿了一小口,却是急坏了旁边听他说话的大汉,劈手夺过他手上的茶壶,说道:“怎的又喝起茶来了,你快说,讲完我请你喝十壶好茶都行。” “我们都知道潜龙榜上的高手都有一句话的形容,比如说麒麟公子白纸扇,便是罗星罗公子......唉,唉别着急。”中年看着大汉一副要动手的架势,赶忙说道。“那榜首虽然不知姓名,却极其被推崇,一句‘独战神威醉杀人,’算是道出了他的来历和特征,关键在于潜龙榜对他的一句评价:‘一人当关千夫死,百战生还亦不难’” 众人凛然。 回家 从床上爬起来,摸索着床头放着的水,小领总算是清醒了,一觉起来,浑身好像被碾过了一样,昨天也没睡好,总觉得在梦里与人打架,还是一个接一个的打,就没有个停歇的时候。 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十一点了,又该吃饭了,将被子一卷,拖着两只沉重的腿去洗漱。 吃过饭后,一个人安静地走在校园里,帝都的寒冷并不明显,要不是那两棵树已经只剩干枯的枝杈勉强支持些绿意,会让人以为这不过是家乡的秋凉。小领的家在西北,每到初冬,黄风席卷着红云将夜晚映成一片昏黄,早起的学生不用打着电灯就可以上学,反倒是拉着窗帘的屋里才显黑暗,直至风停。总有人认为黄沙是西北最大的、最让人害怕的,那是因为他没经历过西北的风,哪怕是不含着砂砾的风。在初冬的天气里,刀子似得寒风总能从你的袖口、衣襟里穿进去,然后狠狠地扎进去,脸上的道道白痕却是风刮过的不见血的伤痕。 眼前虽是初冬,却让人感觉秋风萧瑟,不知为什么,小领突然想吃羊肉面了,妈妈做的羊肉面,四块羊肉,两块肥的,两块瘦的,边上浅浅撒着香菜,汤色澄清,夹着麻椒与姜的麻辣鲜香,一份羊肉的滋补,若是冬天,应当再加上一块在汤中载浮载沉的白萝卜,面条劲道,若是在小时候,应该能吃上正宗的河套平原上的小麦,现在只能用普通的白面了,揉的硬实些,一碗下去,早起便满腹充实了。 坐在长椅上,下午的阳光斜照,温暖和煦,穿着薄毛衣的小领没有一丝冷意,平躺在长椅上伸了个懒腰,却是越伸越懒,将手一搭,垫在脑后,就着一缕淡淡漂浮的阳光,缓缓睡去。 一支伤感的曲子慢慢地、悠扬地循环在这四十平米的小屋里,小领捂着脑袋起来,一伸手却将手边的酒瓶碰了下去,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扰乱了歌曲,却惊醒了还在床上的小领,或许还有在床边“叮铃铃”响的电话。 按下接听键,一个凛冽的女声,“醒了吗?你问我的我已经想清楚了,我选择去。” “夏月?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的?”小领看着眼前的一切,好像记忆被人打断然后强行抽取了一般,只感觉发生的一切都莫名其妙,包括他为什么会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为什么刚认识的夏月会有他的手机号码,甚至于这个手机他都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自己的。 “不用装了,我已经打定主意了,待会儿我会去把东西拿走的.....嘟......嘟。”女子言简意赅地挂断了电话,似是急切地想与旧时的一切割断联系,或是怕自己不忍离开? 但这一切与小领无关,他头疼地看着屋里的乱状,不管是谁的屋子,总之不是他的,但看这架势,房子里的乱糟糟的状况却可能是自己弄的,想着自己可能闯大麻烦了,本想一走了之,却发现自己无家可归,认命的将手机一扔,低着头将一件件衣服捡起来,满地的垃圾扫出门外,简单地归置了下,本来并不怎么大的屋子,像是凭空多出那么一块地方,开着窗户通了一会儿风,屋里潮湿夹杂着酒精的气味被稍寒的清风销蚀,缓缓化成虚无,小领也有些饿了。 一阵钥匙开门的声音传来,女孩推门进来,一头乌黑的长发坠在腰际,笔直的双腿一步一步踩在人的心上,小领心中暗自纳闷,“这姑娘谁啊?难道是房主?她有这家的房门钥匙,一定是了。”看着她,一时间却不知说些什么,气氛有些尴尬。 朱唇轻启,一口银白的牙齿衬着,“你,你怎么又不说了?”女孩怔怔地看着他。 小领用手指着自己,“我?说什么?奥,谢谢你收留了我,不过我记得是一个叫夏月的姑娘把我捡回家的,不知您见过她没有。”他偷偷看着女孩的脸色,“她长得还挺土气的,跟您自然是没法比,尤其是她的牙套,太丑了,不过要是把牙套和眼睛摘了,绝对是一个美女,真的,不骗你.......” 女孩眼睛渐渐湿润,慢慢地靠近他的身前,将他的话吻在嘴里,小领已然觉得时间停滞,脑中一片空白,被动的接受着侵入口中的柔软,一股苦涩与香气混合的味道在两人之间弥漫。良久,女孩将他轻轻推开,然后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我饿了,想吃你做的饭了。” 如同机器人一般走向厨房,今天的所有事都如此混乱,他一觉醒来躺在一个陌生的床,打了一通陌生的电话,然后又被一个陌生女孩亲了,不,那个女孩应该就是夏月,可是夏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漂亮了,更关键的是,她为什么要亲我?谁能给我一个回答?啊啊啊!要疯了! 他就怀着复杂的心情在厨房里切着菜,揉着面。只是一个小小的隔间,外面的灯光轻易地照了进来,还伴着一对柔成水的目光,“今天要吃什么呀?”她的声音格外温柔,仿佛如春风消解暖冬的冰冷一般,小领却听出了一丝丝离别前的伤感,“本来想做羊肉面来着,没有羊肉了,只能吃素了。” 夏月点了点头,“嗯,我本来就不爱吃肉的。” “你不爱吃肉啊?幸亏没做羊肉面。” 热气蒸腾,两碗面摆在桌子上,能看的到只有白菜与豆腐,没有什么浓郁的鲜香,更没有什么望之便口水横流的颜色,有的只是平平淡淡,小领两手一摊,“要是我妈看到我做了这么一碗面肯定会骂我的。” 夏月轻轻夹了一块豆腐,递到了小领的嘴边,“既然这么说的话,那就你先尝吧!” 小领尝了一块,静静地看着她慢慢地吃面,虽然吃的缓慢,但却享受,他不知道那碗面为什么如此美味,竟让她连同眼泪一块儿就着汤喝下。 夏月走了很久以后,小领看着剩下的半碗面汤,轻轻抿了一口,嗯,微咸。 怒骂 转眼间,夏月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吧,对这件事始终都不太明白的小领不知道她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可能是她的梦想的地方吧,经过一个多月的生活,从别人嘴里多多少少知道些事情,比如,夏月是他女朋友!这房子是他的!他还开了一家店铺!他不知道究竟是他将世界遗忘,还是这个世界本身就是错的,他宁愿相信前者。 小领走在一处热闹的市场里,海鲜的腥味与活禽的粪便纠缠成一股浓重的恶臭,弥漫在空气中,卖菜的阿姨自带防毒面罩,依旧与买菜大娘斗智斗勇,小领穿过人群、摊贩,这一路都是卖菜的,倒是没有了那股子恶臭味道了,走到一家摆着白萝卜的摊子前,这家来过好多次了,不怎么缺斤短两,货也新鲜——虽然都是蔬菜,并不需要怎么个新鲜法。 下午买菜,为的是明天早上的一顿汤面,一块整羊肉,草草切了几半,放到一口大铜锅里,放满了水,大火烧开,撇去浮沫,用小火煨着,熬了一晚上的汤,汤水清澈,自然泛着油花,一把香葱撒进去,任它在羊汤里浸着,小领慢慢地和着面团,肌肉抖动,这团面越来越硬,深深地按向面团的中间,一个坑出现而后慢慢复原,小领将它放到一个长长的木板上,转身切起了香菜,将香菜末分成四碗摆在外边的四个桌子上,回到厨房,将羊肉切成小块,半边肥肉,半边瘦。 早晨六点半,学生们或走着,或骑着车顶着风前行,一只手套暖和不了冻得通红的手,骑着车子的孩子将另一只手上的手套摘了下来戴在一只手上,仿佛为自己的聪明而高兴,他一手插着兜,一只手把着车把,竟也洋洋自喜地走了。玻璃门被推开,热气化成白雾推挤着涌出门外,一个小孩子进门,跺了跺脚,仿佛要把全身的寒意抖下来似得,两只小手不停地搓着,红红的小手像是冰块化开,血液恢复了流动,小孩子这才跑到小领跟前怯生生地说:“叔叔,给我来一大碗面。”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着一个大大的圆,小领笑着点了点头,指了指桌子旁边的小箱子,“里面有零钱,一大碗面要四元,自己去找。” 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端着一大碗面上来了,或许可以说是一小盆面,不知这是什么时间,物价远没有以后的丧心病狂,所以,说是一大碗面,就是一大碗面,不会参假。门“吱呀”的响了一声,进来一个穿着售票员衣服的中年,说是中年,两边的眉毛却是白的,脸宽额窄,倒是一副憨厚之相,一开口,不知哪个地方的口音,只是说话间少了一股男子的精神气概,教人诧异。 “啧啧,这小店!”他只说了一句,不知是感慨还是不屑,“行了,来碗面。” “大碗四元,小碗三元。”那中年考虑了半响,“来个小碗吧。吃完付账。” 小领指了指钱箱,“自己找就行了。”转身进了厨房,那中年却看着钱箱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会儿,将面端上来,“你的小碗面。香菜自己取。”那边的小孩子胃口很好,一盆面已经吃了一大半了,看了看小领,小孩子终究没忍住,放下了筷子,跑到小领跟前,悄悄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中年人将筷子一敲,“说什么呢?背着人干什么。”小孩子身子一僵,便有些不敢说了,小领揉揉他的小脑袋,“谢谢你,那个大叔跟我开玩笑呢,你以后不要学他好不好。”小孩子点了点头,小领看着中年人,“没什么大事,您慢慢吃。” 冷风吹了进来,隔壁的大妈推门进来,“小领,给大娘来一碗面,少葱啊。”小领应了一声,摸了摸小孩子的脑袋,“你去吃吧,下次来我请你吃好吃的。”小孩子两眼一亮,乐颠颠地跑回去了。 小领端着面出来,大娘问他,“大早上的你生意就这么好啊,箱子里的零钱都不多了。” “都被那个大叔换完了,他还没给钱。”童言无忌,中年人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将筷子摔在桌子上,尖着嗓子,“这谁家的孩子,怎么乱说话呢?” 大娘对着他仔细看了看,“哟,这不那天那个售票员吗。”回过身来对着小领说:“是他就对了,那天我坐了一趟车,刚好就是他售票,差了一块,非要让我下去,要不是老年证还带着,保准就被轰下来了。” 那中年嗤笑了一声,“您那是老年证啊,不是残疾证吗?你要说是老年证,我就不给您免票了。” 小领看了一眼自己的钱箱,对着他说道:“我自己的钱箱自己自然是明白的,至于您这样指名道姓的揭短我也不想说什么,大娘靠着自己养活自己确实算不上残疾,与之相比,您倒是有些智障,顺道问您一句,你是宫里上班的吧?” 中年人气的两道眉毛竖起,“你什么意思?” “不懂啊,意思就是你是不是个太监,说话不阴不阳的,还是说你练了什么武功?辟邪剑法、葵花宝典什么的?”小领说话不饶人,抓着那男子的短处就是一阵骂。 中年指着小领的脸,气得不知要说些什么,“这饭没法吃了。”良久才崩出一句话来,逃也似的出了门,对着饭馆呸了一句:“老子再也不去这破饭馆吃饭了。” 小领领着小孩子出来,大娘在屋里吃面,小领看着中年男子娘们似得骂街,不禁笑道:“谢谢你再也不来了,我的店还少亏点。”拍着小孩的脑袋,“你快去吧,你们应该快迟到了。”小孩害怕地看了一眼中年男子,跑着上学去了。 几天以后,一辆中巴车上,陆续上来一些大爷大妈,售票的是一个白眉毛的中年男子,说话有些尖细,一个大娘和旁边的人对他指指点点,过了一会儿,半个车的人看着他都有了些鄙视,只让他羞得无地自容。 好巧 晚上七点,天已经早早地黑了,小领在店里看着电视,没有什么地方卫视,个别有钱人会花三百块钱去连一个线,然后就有了芒果、蓝丝带、破番茄等地方卫视,当然还有中央一到九套。 “各位观众大家好,欢迎大家收看本期《焦点访谈》。”随着一阵音乐飘扬,电视出现了两条海带包着一个鸡蛋,这就是这档节目的loge了,“众所周知,我国对第三产业的发展做出了巨大努力.......近日,有人举报公交车乘务员服务态度恶劣,肆意辱骂乘坐的老人与残疾人,此事一经爆出,引得社会中一片哗然,然而事实究竟怎样,请看报道。”随着摇摇晃晃的镜头摆动,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上车买票了啊,嗨!你怎么回事儿。”一个大娘摸了摸自己的兜,才发现没带零钱,与售票员商议,“我这里只有五毛了,能不能坐?” 中年售票员冷眼看着她,“不行。”大娘把整钱数出一张,“那麻烦您帮我找找零钱。”售票员指着牌子,“看见了没,不设找赎,你给我可以,我没零钱找你。” “那我一会下车的时候给司机师傅看能找开不能。”慢慢地往前挪着步子,先找了一个座位歇了会儿。一会儿,车上人不多了,中年售票员专门找了过来,看着大娘,“你就这么坐下了?票还买不买?” “我一会儿去给前面的司机师傅。” “你倒是现在破钱啊,磨蹭个什么劲!” 旁边一个年轻人看不过眼了,“大娘这么大岁数了,至于欠你那五毛一块的吗?” 大娘拦住了他,拿着自己的证给中年售票员看了看,“老年证。能免票的。” 中年阴阳怪气道:“年纪大才健忘呢!”拿着证件,来回看了一遍,“你这是残疾证,不是老年证,根本就没有老年证。行,那就给你免票了。下次别瞎坐,那不写着呢吗?老孕病残专座,下次去那儿坐去。” “哎,我就.....”年轻人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大娘一把拉住他的手,“行了,行了,大娘本身是个残疾,没什么的。” “大娘,不是,你就这么让他骂啊,什么玩意,恶心人的东西。” 一番吵闹过后,视频戛然而止,主持人侃侃而谈,“......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他的行为不仅使乘务系统蒙羞,也给我们带来深刻的反思,希望您在面对弱势群体的时候,能够怀着一颗友善的心。感谢您收看本期节目,咱们下次再见。” 音乐响起,节目结束,小领感慨道:“讲真,积点口德得有多么重要啊!”将锅里的肘子翻了下,酱红色的肘子看起来软糯无比,亮红色的汤汁还在一下一下地咕嘟着,盖着锅盖,任其在里面闷着。 “吱呀。”却是有人进来了,“什么味道这么香?”来的是一个五短身材的老头,胡子圈着下巴,有黑有白,一个大的红酒糟鼻,大棉袄上不知在哪里沾的油污,一块块闪着亮光。摸摸索索地从怀里取出一瓶白酒,他冲着小领喊道:“老板,白玉碑一份。” 小领探出脑袋,“大爷,啥是白玉碑?” 大爷指了指摆在案子上的一块块白玉砖一样的皮冻,小领无奈笑道:“大爷您真有文化。” 取了一块皮冻,横一竖四,摆在盘里,拍了一些蒜泥与辣椒面和几颗花椒装碗,一勺油架在火上加热,待油温合适,浇入碗内,“嗤”的一声,一股热气飘散,弥漫着淡淡的香味,碗里倒了些香醋,摆在装有皮冻的碟子里,端在了老头的桌子上。 拿筷子夹了一块,白嫩的胶质沾满了红亮的辣油,老头一脸享受地吃了一块,品着一口白酒,话也就多了起来。 好汉爱提当年勇,别看老头穿着不怎么样,年轻时下海经商,什么都干过,年纪大了才收敛了性子,安安稳稳回老家养老,此时喝的半醉不醉,满脸通红,“你莫看我老头穿的破烂,我可是有钱了,呃。”打了一个嗝,老头继续道:“我给我大孙子买了一个手机,市面上最好的,你知道吗?” 小领暗自想了想,那得好几千了,也不知这老头是不是吹牛。 “你看新闻报道了没?前两天他拿着那个手机,呃,就在公交上拍了一个电影,你知道吗?一下子就被电视台选上了,电视上都有他拍的电影,呃,就是我孙子没上了电视,可惜了。” 小领纳闷,“公交上?是不是讲一个售票员骂老太太的事啊?” “对对对对,就是那个事儿,”老头扶着桌子,激动非常,“你也看过那个事儿了是不,要说我孙子是拍的真好,那个售票的也是真坏,不过还是我孙子拍的好,不然显不出他坏来。”老头子絮絮叨叨的,已然是喝醉了。小领找了些蜂蜜出来,用开水冲了一碗,放到桌子上,那一壶酒剩了半壶,也给他拧上了盖子。 “那个售票员估计不好过了,嗯,挺好的。” 老头醉醺醺地被搀回去了,小领收拾了一下屋子,晚上用的碗筷不多,没费多少工夫也就洗完了,以前都是她来洗碗,现在只是变成小领而已。 关门,小领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来,敲了敲盒子,取了一支,背着风将烟点燃,寒风朔朔,明月却是皎洁,一缕紫烟刚一喷出就被吹散,在房屋的的阴影里,只有一点红光被风吹得发亮,小领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那道阴影像是界限将他与天上的月亮分开。 隔了一会儿,小领低着头走向了自己的家与无尽的黑暗之中,没有了关于她的记忆了,应该不会感到难过,可是身体的记忆还在,一时间,小领甩它不掉,久而久之,小领也不愿去忘记她了。 “夏月,你可能不愿意,可是我要想起。” “我爱你,但是与你无关。” 斜阳 第二天一大早,小孩子兴冲冲地来了,穿着比昨天要厚实许多,一进屋,先把两只厚厚的手套摘了下来,欢喜地跑到小领跟前,“叔叔,今天咱们吃什么好吃的呀?”一边说着,一边不住地咽着口水,显然厨房里的香味飘荡出来进了他的鼻子里了。 小领从饼铛里取出两个烤的金黄的面饼,装在碟子里连同面汤一起端上来,小孩子已经口水横流了,谁料却是饼子和面汤,高昂的情绪顿时一落千丈,“只有饼子和面汤啊?”低着脑袋,他怏怏道。 “当然不是了。”放下饼子和面汤,又钻进了厨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端着一口砂锅了,这口砂锅昨晚用余烬慢慢温着,所以端上来的时候并不烫,砂锅盖着盖子,也没什么香味传来,刚刚恢复神采的眼神瞬间又暗淡下去,小孩子向着厨房里望来望去,将那个砂锅直接无视了,小领也不说话,慢慢将砂锅掀开,一块肘子摊在锅里,由于温度不高,肘子处在半胶状态,用筷子将骨头挑出来,小领拍了拍小孩的脑袋,“你自己夹吧。” 虽然没有扑鼻的香味,肉却嫩滑,小孩用筷子将肘子划开,一块块红中夹着白的肉块颤巍巍的抖动着,如胶如膏,入口绵软。小孩低头吃着肉,再没说过话,一直到他小口小口地将面汤都喝完。 小领看着他,手指不安分地在膝盖上跳着,两块淡黄色的茧子在他的食中二指上印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飘散不去,小领的烟瘾犯了,但他不愿在店里抽烟,况且,现在还有一个孩子在他的店里。身为成年人总有些要注意的,尤其是在孩子面前。为了转移注意力,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靠着大大的椅子,小孩子还在回味着肘子的美味,听到小领的问话,他拂了拂肚子才回答道:“叔叔,我叫孟凡春,孟凡春的孟,平凡的凡,春天的春。” “额,那我叫你小春吧。”小春点了点头,“叔叔我去上学了,明天还能吃肘子吗?我和同学一块儿来吃。” 小领摇摇头,“今天的早餐是对你的奖励,明天可没有了。去吧,要迟到了。”小春看起来有些难过,但还是向着学校走去。 忙到了上午九点,目送着一批又一批的食客离去,小领站到门外,夹着一支烟,怔怔的看着街道,虽是冬天,往来匆匆的人还是不少,也有些许的女孩不要温度地展现着自己的美好,与这冰冷的大自然做着抗争。 将烟掐灭,推门回屋,暖融融的气息打在身上,窗户上,冷热交融出一朵朵窗花遮挡着外边的寒冷。小领进了厨房,他的早餐现在才开始吃。下一碗面,烫了些白菜,豆腐用羊汤熬着,时间久了,便也带了一些鲜味,一碗豆腐白菜面,小领吃的很香,只是还是少了一点味道,他吃了大概有一个多月的素面了,没有一碗能比的上夏月离开前做的那一碗,虽然他不断地改良做法,不断地增加材料,但是离着那天的味道却是越来越远。 ....... “小伙子,起来吧,别睡了。这里多凉啊!”一睁眼,一个中年大叔站到他的身前,正在拍着他的肩膀。大叔脸宽鼻红,两条眉毛却是白的,一说话虽然有些长辈的架势,但也慈祥,“怎么在这儿睡着了?”大叔见他醒了,也就不再拍他,只是言语间还带着些数落。 “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谢谢大爷了,您这嗓子怎么了?”大叔声音尖细,让小领以为他把嗓子伤了。 大叔摆摆手,“别提了,以前干活的时候不小心,伤了,所以看见你们这些年轻人不爱护身体就想管上一管,这长椅上怎么能睡呢,万一着凉了怎么办?你不是本地的学生吧?” 小领点了点头:“啊,不是。” “这不就是嘛,你想想,你的家人都在外地,万一你生病了,都没个家人照顾不是?”大叔和善,小领倒也不好拒绝人家的好意,只好一个劲地点头应是,与大叔聊了好久才把他送走。 小领站起来看看四周,风不寒,阳光正暖,斜阳一抹,倒映在高楼上的晚霞红色,小领细细思考了半天,才拍了拍脑袋,是不是该吃晚饭了? 吃完晚饭,在宿舍里看到开哥与胜哥偷偷摸摸地不知在干什么,走进了些,却是闻到一股烤肉的香气,“我去,玩这么大,宿舍里不让使用大功率电器你们不知道?” 胜哥淡定地看了他一眼,“所以我们用的是酒精锅。” “额,你们赢了。” 随着东西上的越来越齐,人也越来越多了,这边一个拿着啤酒的,那边一个提着烤串的,不声不响的,一大桌子人就聚在了一块儿,三张电脑桌拼在一起,当中放着被奉为圣物的酒精锅,用盘子盛着现买的肉片,切碎了的洋葱,烧烤调料放在一个小盒里,一锅肉进不了五个人的嘴,拿着肉的就着啤酒、白酒、甚至还有黄酒来下肚,没有抢到肉的只能抓着一把花生往嘴里塞。 一帮人唱着笑着,行着酒令,“猫粮啊猫粮,猫咪吃不了狗粮,狗粮啊狗粮,狗狗改不了尿墙,你们啊你们,谁来干了这杯,泰迪啊泰迪,不可辜负此席。” 取名叫泰迪的接着说:“泰迪啊泰迪,维天地与空气,贵宾啊贵宾,喝了这杯才行。” “贵宾啊贵宾,不喝酒是不行,呸呸,说错了。”叫贵宾的一脸懊恼,众人起哄,“那就喝,不喝酒就不行嘛。”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传来,“同学,有人在吗?” “快收拾,宿管来了!”顿时,鸡飞狗跳,“快快,把酒藏起来,还有酒精,最重要的就是酒精,藏好。”一边与外边的宿管拖延时间,“阿姨稍等一下啊,马上就来。”权衡了一下,派一个喝酒不上头的哥们去开门。 酒趣 那哥们一开门,宿管就猫着身子往里看,冷风一激,他的酒意上涌,“嗝”,打了个酒嗝,一股酒味混着烤串,直把宿管老师熏了个趔趄,宿管老师摇晃了半天才醒过来,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辣眼睛,又干呕了半天,在后边看着的众人又想笑又生气,怎么派了他出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咱们学校是严厉禁止饮酒的,三令五申的强调过多少回了,怎么就是不听!你们想想,如果出了什么安全事故,学校怎么跟你们的家长交代,再者说了,哪怕你们不在意自己的生命,那别人呢?人家又没招谁惹谁,一场大火下来,他们的损失谁来担,还不是他们自己担......”宿管阿姨倒是温和,不曾吵吵嚷嚷,只是慢慢地跟小领他们说着。“有一种人阿姨最看不上,平时和他说要注意,一遍还好,两遍他就烦了,再说三遍,他直接就呛声了,像什么‘我们自己愿意,我们烧也是烧自己,管的着吗?’一到真正出事的时候他却虚了,蹲在一边委屈得不行,还说什么‘那怎么能怪我,是我想着火的吗?’你们也不小了,自己心里都有数,阿姨今天不想多说,你们都是好孩子,自己一定要好好想想。” 开哥立马站了出来,“老师您放心,这事儿保证没有下次了,真的,我向您保证。”众人齐齐点头,宿管阿姨这才放过他们。 宿管阿姨走后,小领他们纷纷把头转向那个开门的人,“行啊,死东北佬,平时就属你吹得大气,最少也得两瓶的量,一到关键时刻就给我掉链子!” 东北汉子也委屈,“那玩意儿能怪我吗?这玩意酒意如尿意,我也不知道它来的这么凶这么猛啊!” “酒意如尿意?我让你酒意变粪意你信不信?兄弟们,弄他。”一帮人将他团团围住“圈踢”他,小领开哥几个坐在地上,“还好没被她发现咱的酒精锅。”开哥庆幸地道,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锅腾出来。 胜哥点点头,一边将火点上,仍一脸淡定地说:“嗯,不然小领他们可就惨了,非得被记个大过不可。”小领眼睛一瞪,指着他两,仿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开哥和胜哥给了他一个肯定地眼神,小领捂着心脏,“没想到你们竟然是这样的开哥,这样的胜哥。” 胜哥:“嗯哼。” 我去,“嗯哼”是几个意思,你是在蔑视我吗?你在我们宿舍吃东西哎,麻烦你有点客人的自觉好不好,你还把我这个主人放在眼里吗? 胜哥一脸闲适地哼起了歌,开哥解释道:“放宽心,并不是针对你,我们是抽签决定在哪吃的,很公平的。”小领一脸奇怪,“什么时候抽的签?我怎么不知道?” 胜哥:“上课的时候,你好像没去。” 那你倒是通知我啊,什么都不说是几个意思?还有这理所当然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开哥摆摆手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学渣总会错过些什么,所以,不要迟到早退,不然错过的不只是爱情。”小领满脸黑线,内心中一万匹羊驼奔驰而过,最后一只还对他“咩”了一声。 小领讪笑着,内心中已无力吐槽,“虽然我知道开哥你女朋友是一块学习时认识的,但你这么秀恩爱有没有考虑过胜哥的感受?” 胜哥:“我还行,我怕你受不住。” 这刀补的可还行?小领仿佛听到了心脏破碎的声音。向他们两个伸出了大拇指,“平身最大的收获就是遇到了您二位,我觉得我已经不惧磨难了,你两就是我最大的坎儿啊!”冲着那边玩得还挺开心的东北汉子喊道:“再不回来酒都让开哥他们喝完了!”一群人才又吵吵闹闹地回来,东北那哥们被多罚了两杯,大家打打闹闹,一直玩到凌晨一点,开哥和胜哥将东西收拾干净,回了自己的宿舍了。 小领被灌了个满脸通红,栽倒在床上,怎么也爬不起来了。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当是话桑麻的时候,再醒来时,小领看着眼前的石桌、酒杯,三四碟小菜,晃晃悠悠的,不知把什么事儿给忘了,拍了拍脑袋,愣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才醒啊?”一个红鼻子老头吊儿郎当地颠了过来,细碎的胡子圈在他的下巴上,腰间别着一个金红色的大葫芦,细一看像是他以前用过的,“看什么看,这个葫芦你已经输给我老人家了,再说了,就你那点酒量要这么大一个葫芦干什么用?” 小领懵懵地,感觉自己就是喝酒断片了,然后不知从哪里跑过来一个老头把他的酒葫芦抢走了,正在犹豫抢还是不抢的问题,异变突生。 一个青年作书生打扮翩然走来,手中一把白纸扇,白衣白袍不染风尘,要说该是一顶一的风流人物了,如此风采,却被他身后的女子生生掩盖,女子一手持着伞,一手提着金缕鞋,脚上不着一物,按理说该是风尘仆仆的很,然而却是两对红玉似得光亮所在,只看着她的双足便不会再看其他了。 小领在后边看的清楚,口水流了一地,被那个胡子老头一巴掌给拍醒,“小心死在女人手里。”小领这才恢复了清明,心中暗自称奇,这天香阁的魅惑之术果然厉害,他只是看了一眼就被夺住心魄,要是多看几次岂不是任那女子为所欲为了? 却听白衣公子道:“老爷子,我们只想要那把斜金短匕,咱都是文明人,我也不想动粗,人多打人少也不是我的风格,男人嘛,总要正面刚的。”话是这么说,只见他一挥手,几个苍莽大汉就围了过来,一个个筋肉崩起,俱是外家功夫的好手。 小领往后撤了撤,蹲在酒桌下面,直看得酒鬼老头跳着脚骂,小领从石桌下探出头来,“要不就把我的葫芦还我!” 开打 酒鬼老头鼻子一哼,“这些小娃娃还不够我老头子一手捏的呢!你那葫芦怕是要不回来喽。”说完翻身而上,一拳打向一个身高体壮的大汉,大汉伸手去挡,堪堪挡在老头的拳头上,但是也不知怎的,所有人都看到他把拳头挡住了,他却依然横飞了出去,直撞到了一块青石才停了下来。 老头子向着他们挑衅地勾了勾手指,两个壮汉飞扑过来,双手一圈就要抓向老头的肩和腰,老头矮着身子,屁股一举,顶住一个大汉的双腿,大汉停滞了一下,酒鬼老头一蹬地,左腿向前趟一步,右腿跟着趟一步,一拳出去,身前的大汉伸手去拦,酒鬼老头另一只手一搭,大汉被震退了半步,再想上前却是栽倒在地,口中涌着淤血,当是内腑受了重创,且不说他,酒鬼老头背后的大汉被他一阻,而后一震,气息便有些乱了,让老头一记后蹬给踹飞了出去,老头功夫不在腿上,他倒是三人中伤的最轻的。 小领在桌子底下鼓掌,“打得好,漂亮。”酒鬼老头与剩下的几个莽汉缠打在一块儿,白衣公子也加入了战团,身法飘逸,手持白纸扇却是对着酒鬼老头的身上的几处穴位而去,肩髃穴、尺泽穴、曲泽穴、神门穴等皆是手臂上的大穴,看来是奔着废了他手上的功夫而去。酒鬼老头同时与几个人对战却也不落下风,只要抓住一个人的破绽,那人必然会被打飞出去,打了好一会儿,白衣公子也不曾点中酒鬼老头的穴位,倒是把自己人伤了几次,只怪老头太狡猾,仗着身法灵活,净拿大汉当盾牌,远处的女子看得心急,面上却还是巧笑嫣然,盈盈走了几步,冲着老头娇吟了一声。霎时间,万紫嫣红,一阵阵幻象惊扰老头的心神,便是他武艺高强也不禁心神动摇一下,白衣公子他们倒是没收多少影响,正是一个好机会,白衣公子点向老头左右风池穴,老头胸前一阵刺痛,醒过神来,两臂一麻却是抬不起来了,背后破空声响起,赶忙用步法躲开,一只铁拳打向他刚才所站的地方,酒鬼老头心中一凛,就想退出战圈,无奈女子一声声娇喘扰的人不胜其烦,老头怪叫道:“酒壶我不要了,小子快来帮我!” 小领正看得高兴,听他喊得急切,不由一愣,“那酒壶本来就是我的,我为什么要帮你?再说了,你看不到他们都是一流的水平吗?我怎么打的过?” 酒鬼老头虽然两只手臂被封住了,腿脚还是很灵活的,一边躲闪着,一边还有余力说话,“你去把那个女子拖住就行了,记住眼睛看向空处,我这有好酒!” 小领从石桌后翻出来,一个借力就向那个女子冲去,女子眼波流转,一边低吟着,一边运着心法,玉手一垂,天香伞落了下来,横在小领与她之间,像是蒙了一层纱,低吟浅唱直往小领的耳朵里钻,销魂蚀骨,小领可没老头的内功涵养,一经引诱,脑子里想的可都是些下流龌蹉的东西,脚步都慢了几分,一把将伞拨开,女子容颜展现在眼前,楚楚可怜,一双水做的眸子闪啊闪,将小领心中的兽性引爆,小领已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双手呈虎爪扑向她,女子被吓了一跳,显然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一边用小巧的身法躲着,嘴里也不敢停下地轻喊着,小领虎爪横扫,拍向女子腰际,女子闪躲不及,被一掌拍在腰间,只见她腰间一道金光闪过,却是轻飘飘的接下了这一掌,远处围攻老头的一个大汉忽然一声惨叫,颓倒在地。女子被小领逼得急迫,仓促间也顾不得唱那扰人心神的曲子,只把身法用到极致躲着一声声虎吼下的拳风掌法。 再说另一边,酒鬼老头一喜,连忙用内力冲开穴道,一只手臂恢复了,另一只却还有些麻痹的感觉。总归是能动手了,老头子意气风发,左脚一趟,直直撞进一个大汉的怀里,将他撞退了半步,而后右腿一趟,跟着上前半步,一拳打在大汉胸腔,只见大汉胸前的筋肉向着拳头落点的地方一陷,筋散骨断,大汉向后飞去,口鼻间喷出一道血柱,而后耳朵眼睛才渗出一道道血迹,已然没有了生还的可能。 右手一搭,一个壮汉的手才将将举起,老头就已经搭着他的胳膊翻上了他的肩头,身形矫捷如同猿猴,双腿夹紧大汉的胳膊,向下一旋,头下脚上的用手走了几步,双脚踢向了白衣公子,原先的大汉被带倒在地,一支胳膊已经被旋断,此时正捂着胳膊哀嚎,白衣公子左右挡着,一时也不知该怎么逃脱眼前的困境。 而小领在女子不再用声音干扰之下,渐渐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虎威不再,一下子又变成了二流弱鸡,女子压力顿减,娇声道:“你先过来把这小子收拾了,不然我抽不出身来。” 白纸扇点头应是,硬和老头拼了一记,倒飞出去,手一搭地面,去势不减,朝着小领而去。酒鬼老头虽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却也没管,想来是还在记恨小领刚才图谋他的好酒而不出手。 小领一清醒基本就是个菜了,根本敌不过已经是一流好手的白纸扇,几招被点住了要穴,却是动不了了,万幸酒鬼老头已将剩下的几个大汉统统打发了,看着小领在那里“呆若木鸡”,大笑道:“你小子也有今天?” 小领不想理这个没有节操的老头,傲娇的“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旁边正是天香阁的女子,粉衫薄罩,半露白霜,腰间盈盈一握,透过粉纱,闪着莹莹的光辉,美腿修长,亦是一段一段的粉嫩光彩,看着看着,小领吞了一口口水,再不收敛恐怕得流出来了。女子一边看着酒鬼老头,一边用手在小领脸上无意识的抚摸着,更让小领难受,只觉得一阵火大,不由得怒喊了一声:“你们到底打不打?我这样很难受的!” 醉拳 小领一喊,像是一个讯号,白衣公子抢上前去扇子点点戳戳,没了几个大汉的干扰,反倒是如鱼得水利落的很,小领身旁的女子也开始低声唱着,或者说是低声娇吟更为妥当,女子绕着小领灵活地闪避,酒鬼老头干着急却是打不到她,更何况还有白纸扇在后边搅局,被扰的哇哇直叫,舍了白纸扇几步趟过来打向女子,出拳如雷霆,震时如山响,拳风擦着女子的脸颊过去,撩起一道血痕。拳风同样打在小领脸上,激得他头发跟着舞动,小领一慌,说道:“老酒鬼你可看着点,你要打到我,我可就发飙了........” 酒鬼老头一拳上去,小领闭嘴了,藏在小领身后的女子也没什么好下场,被小领带着撞向后面的空地,称职地当了个肉垫子,被压得叫不出来了。老头趁此机会将那白衣公子制服,那公子倒也硬气,都被打成了熊猫了还在放着狠话:“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就是........”后面的话却是让老头一拳给顶到肚子里了,“老头子知道你是谁,不就是潜龙榜上的吗?既然是潜龙,不让你出来你就别嘚瑟,更何况你才排名第几?给你们看看醉杀人的那一位。”他眼睛看向了地上的小领。 白衣公子想来就是那麒麟公子罗星了,仔细一看还真从他身上的白袍看出些麒麟的花纹,“醉杀人?”罗星有些困惑,突然惊醒,“独战神威醉杀人?他是潜龙榜首?”他将眼前的弱鸡与传闻中的刚正面的潜龙榜首比较了下,怎么都觉得不可能。却见小领已直直地站了起来,双目赤红,一双金瞳仿佛烈火灼烧着一般。 酒鬼老头面上也没有了一开始的闲适,右脚一步迈出,左脚跟着向前,右拳向下回收而后崩出去,单脚一顿,两者同时而行地上的灰尘飞起却向着老头的身上汇集而去,应该说不是灰尘,而是源源不竭的力量。小领身体亦是一弓,如同大猫般紧盯着酒鬼老头的动作,两人一时陷入僵持,只是小领伤的不深,血气也是不浓,这当然是因为酒鬼老头的先前留手了。不得不说有时动物的察觉危险的意识要比人强,酒鬼老头双腿紧紧扎入地下,拳一前一后搭着架子,唤作力从地起,就是迎面撞过来一辆汽车都能给他打飞出去,更别说是人了。小领意识里的金虎显然察觉到老头不好惹了,一时也不好动手,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过了好一会儿,小领神志恢复,一脸奇怪地看着酒鬼老头,“老酒鬼发酒疯了?嗯,这个造型还不错。” “呔”,酒鬼老头喊了一声,只见小领就如被车撞了一般的飞了出去,若是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并不令人称奇,只是酒鬼老头离着他有三四米的距离,怎么能将远在四米外的小领生生震了出去?叫众人好不惊讶,麒麟公子罗星看着,心中一突便有些不好的预感,“莫非前辈已经进入了先天了?”语气莫名变得恭敬,怕是他自己都不知道。 老头站在那里什么话都不说,却自有一番高人风范,这便像是默认了,罗星愈加恭敬,“我们这就走,绝不会再打扰您老,还望前辈放我们一马。”说罢就呆在原地不动,像是等着酒鬼老头发落一样,酒鬼老头点头“嗯”了一声,罗星才拖着受伤的身子走到还在昏迷的女子身前,轻轻摇了摇她的身体。“绮罗,醒醒。”将她摇醒了,两人才慢慢扶持着走远了去。 小领坐在远处看着他俩相互依偎着走远,不禁摇摇头,“真是一个虐狗的世界啊,我感觉到了世界对我的恶意。”不知什么时候老头站在了他的身后,一巴掌拍了下来,“装什么装,我收了力道了。”小领低头闪开,“我跟你很熟吗?还有你先前不管我的死活就动手,让我对你很失望啊!” “老头子也跟你不熟,不过是和你喝了几回酒而已,走了。”小领看着他要走,有些着急了,“我的酒呢?你不是说有好酒的吗?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酒鬼老头停了下来,转身看向他,皱了皱眉头,“不知怎的,自今天醒来以后你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难道是喝酒喝坏了脑子?” “你才喝坏了脑子,我虽然酒量不大.........”酒鬼老头拎着酒葫芦直接给他灌了进去,“你干........什么?”像是溺水的人一般扑腾着,奈何他一个二流弱鸡怎敌得过将一流都打趴下的酒鬼老头,只得大口吞咽着。 “再喝一场,说不定醒来就恢复正常了。” “你.....才不....正常!”挣扎着还不忘回嘴反击的小领已然是被认定神志不清了,一个劲儿的被灌酒,不一会就晕晕乎乎的了,老头放开他,他则在地上划拉着鬼画符,只是久久不肯倒下,又不像是醉了的人,反而像是练着一套武功。 酒鬼老头与他喝了几场酒,早知道他喝完酒会打一套拳法,倒也不奇怪。 脚步一步一顿,慢慢趟着向前,拳劲也是一步步增强,虽然他已经收了五成的力气,拳面上还是聚集一股罡气,似是无坚不摧一般,一拳擂向小领胸腹,小领一个踉跄,终于被酒意打败一样的摔倒在地,满面灰尘,两只脚一分却是扫向老头的下盘,力逾千斤,让酒鬼老头也是一惊,扎紧马步,犹如生长在地上一般硬生生地受了一记,这一下,便是他武功再强,也有一丝丝的难受,身子向前倾倒,小领直接将这土地犁出一道沟痕。 酒鬼老头被扫到在地,也不着恼,暗自乍了乍舌,果然是对武学有一定的造诣,一个月下来几乎每次与他对决都能发现他的成长,长久下来必定能进入先天,无怪乎会被潜龙榜载入榜首。 醒酒 打过一场,酒鬼老头靠着亭子的栏杆和衣而眠,夜风寒冷,他一身高强的内功倒也不怎么惧怕风寒,却苦了趴在桌子上的小领,本来就醉着,浑身毛孔张开,寒风一吹,自然又冷又难受,若不是他修习功夫也有些时日了,身体强健,恐怕非得大病一场不可。 月色皎洁,一行人匆匆赶在路上,将白霜似得路面毁了个干净。 酒鬼老头听着声音,只道是夜间赶路的行人,不想多管,谁料那几个人竟像是奔着他们而来,翻身坐起,酒鬼老头低声嘀咕:“这是干齁么呢?” 却听见地上“嘶嘶嘶”的声音不绝于耳,仔细一看竟是一地的毒物如浪潮般涌来,蜈蚣蝎子蛇蜘蛛,在月光的照耀中阴测测的爬行着,酒鬼老头大惊失色,慌忙间来不及提醒小领,单脚一蹬就朝着亭子外窜了出去。 “估计又是奔着我来的,希望他们不会牵连到那小子身上。”一边跑着一边还在感叹:“不到先天,连这些小小的虫子都敌不过,被几个后辈追着打,说出去这张老脸还往哪摆。”有心想要回去,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虫潮,有些想吐,“算了,还是下次再找她们的麻烦,我有密集恐惧症。” 除非他进入先天吧,先天之后,内力变为真气可以外放伤人,只要真气充足,凝成无形气墙都行,到时候才是真正的不惧毒虫,这也是邪派后期不如正道门派的原因,毕竟邪派重技巧,而正派重内力积攒,两者底蕴还是相差很大的。 且不说酒鬼老头望风而逃,就说那些毒虫邪物爬满了整个亭子,小领身上如同披了层盔甲似得,黑油油的泛着光,便是外人看来,真当是魂飞天外,小领晕晕乎乎的却还以为谁给自己披了件衣服呢。 竹笛吹响,满地的毒虫如同潮水般散去,几个穿着蓝衣的姑娘静悄悄地走到了小领身旁,当前的女子看向最小的那个女孩,“是他吗?紫烟。” 被唤作紫烟的姑娘趴在桌子上仔细看了看小领的脸,才点了点头道:“嗯,大师姐就是他偷走了我的香蝎。也不知小新被他怎么了,会不会被他吃掉了?”说着说着便流下泪来,两汪清泉似的眼睛不住地涌出水来,在脸上汇成小河淌过了雪一般的肌颜。 要是小领在此时醒来,非得跳起脚骂街不可,谁会那么重口味吃蝎子,还是毒蝎子,我又不是想死,虽然好像一直都没死过。 “你别哭了,不是已经找到他了吗?等他醒了,好好的拷问他一番,也试试我新研究的毒。”一个身材瘦削的姑娘开口劝道,只是好像并没有什么卵用,紫烟依旧哭着,一只粉色的小蝎子从小领的袖口钻了出来,还散发着一阵香气,“小新!”紫烟叫了一声,急忙把手放到小领的胳膊上,任那只蝎子顺着自己的手臂爬上自己的肩膀,“原来你没有死啊?” 实在不太懂五仙教把毒虫当宠物养的习惯。 “大师姐,现在怎么办?”问话的正是先前试图安慰紫烟的女子,她此时正指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小领,显然对于试验新毒还有着不小的兴趣。 “等他醒了再说,或许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比如说他怎么把香蝎戴在身上而不受反噬的?至于以后,就交给紫玲了。”待她说完,那个瘦削的女子脸上满是喜色,从包裹里倒出一堆瓶瓶罐罐来,显然是要大干一场了,至于紫烟那个小姑娘,还在逗弄着失而复得的小蝎子,梨花带雨,此时正如雨后初晴,绽放了新颜。 天明了,小领慢慢睁开了眼睛,却发现几个姑娘围着他打坐调息,不过一个个“敲着木鱼”,也不知打坐功夫练到哪去了,小领摇摇头,心中叹道:“果然是邪派教出来的,连打坐这么根基的东西都教不好,难怪总是正道先天多一些,还总是差在内功修为上。” 轻轻走出姑娘们的“包围圈”,他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是干嘛的,只是感到熟悉,看她们的装扮能知道她们是五仙教的,其他的.........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反正他也不愿意与他们有什么瓜葛,你看那个在睡梦中还在调制毒药的女子,笑的恐怖至极,用脚想都是不能招惹的存在好么,还有那个抱着蝎子不放的女孩,我去,这癖好也太奇怪了吧?那一脸幸福的笑是怎么回事,又不是找到亲人了。理解不了,也放弃吐槽,还是去找阿春他们去吧,我的《九图六坐像》还在看管货物的大爷那里放着呢,别让他当引火的折子烧了。 打定了主意,小领向着四周望了一眼,这才发现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那个酒鬼老头也不知躲哪里去了。 坑爹呢这是,这到底是哪啊,明明前一天还在大战五百神威军,第二天就到了这么一个鬼地方,还碰上了一个老酒鬼,第三天碰上了一群神经兮兮的女人,怎么办,要不,问问? “啊——”紫烟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怀里的小蝎子自然是用她独门的方法安抚住了,才会安静地躺在她的怀里,此时好像蝎子也睡醒了一样,从她的身上爬了下来,往小领身上钻去,“小新。” “小心?嗯?”小领一回头,一只粉红色的蝎子急匆匆地爬过来,“我去。”小领往后跳了一步,随后一想:“不对啊,我干嘛要怕一只蝎子。”又上前一步,一脚把蝎子踩到土里。 只见紫烟满脸的悲愤,喊道:“小新!”小领一惊,“不是吧,还来?”赶忙转过身来,并没有什么东西啊,再看女孩,已经捧着地上的蝎子嚎啕大哭了,“呃,我说怎么那只蝎子看起来那么眼熟呢。” “小新,你死的好惨啊!”远处的姑娘也都被女孩的哭声吵醒,向着小领怒目而视。 小领被她们看的不住后退,“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谁会信你的鬼话!姐妹们,上!” 误会 好尴尬啊。 小领心中是奔溃的,“真的都是误会好吗?我又不知道是你们家的蝎子,再说了,你家狗咬了人不也得去打疫苗么?我只是正当防卫好吧,谁知道你们会公然遛蝎子啊!”一边跑着,他还不忘与几个姑娘讲道理,那几个五仙教的女子用毒和驱毒的功夫厉害,轻功却是不怎么样,看着小领始终不远不近的讲着乱七八糟的道理,越发气愤,紫玲专精配毒,内力修为一直都是弱项,追了小半个时辰也是追不动了,停在路上恨恨骂道:“小贼,别让我逮到你,不然非让你变成一团肉泥!”她自己调配了一种毒药,叫做“蚀骨散”,确实有将人骨头化为枯朽的作用,普通人中了这蚀骨散,顷刻间骨头化灰,筋肉萎靡在地,真真如同肉泥一般,只是这种毒药威力虽大,配药却难找,作为引子的香蝎也被小领一脚踩成肉泥,怕是以后都要省着用了,也不知她还会不会舍得用了在小领身上。 “紫玲,前面灵风镇集合,你护好紫烟,我们到时候去找你。”大师姐发话,紫玲自然得听,一同留下的还有紫烟的姐姐,紫琪。紫玲与紫琪一脸无奈地看着还在哭着的紫烟,雨打棠花,额外的引人怜惜,“平时我们都不舍得叫她伤心,偏偏叫那个不知哪里来的家伙给弄哭两次,当真该死。”紫玲不知怎么劝她,只得一个劲的骂小领。 紫琪道:“平时大家就是太惯着她了,她才如此娇贵,以后多经历些挫折就好了,紫玲姐姐你也不要太在意了,倒是香蝎没有了,咱们好几种毒药可是配不出来了,这才让我头疼。”她们三人慢慢走着,倒也在傍晚时分赶到了大师姐所说的灵风镇。 灵风镇并不大,由于地势原因,还有些狭长,正是因为它处在一条河谷下,三叉河口上的交通枢纽处,起初只是一个中转站,后来商人越来越多,这里也渐渐形成了一个小镇,虽然每逢雨季都有涝灾侵扰,但高额的利润还是让许多人留了下来,成为这里的常住民。 终究是小领的轻功更好一些,他此时正在一个大爷的家里烤东西吃呢,而五仙教的那几个疯女人不知被他甩到哪了,讲真,邪派的武功虽然威力很大,但都基于武功特效,像驱影宗的人影相错,天香阁的伤害转嫁,五仙教的驱毒用毒。对于内力反而不怎么看重了,更别说基于内力高低的轻功了,不过小领算是意外,他没有内力,只是在受伤的时候才有血气暂时充当内力,他现在所谓的轻功不过是运用身体的技巧而已,毕竟《裸衣》算是炼体的比较高级的功法了,虽然没有让他练出内力来,但对他的身体改造还是比较成功的。当然,身体素质的提升也带来了一定的负面效果,那就是吃的比以前要多多了,他此时举着一个硕大的鸡腿,吃得满嘴流油,虽然只是一只农家土鸡撒了些大爷自制的香料,味道却格外的可口,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太饿了。 “小伙子,不是我跟你吹牛,这方圆几里有不知我高老汉烤鸡的?没有。”大爷在与小领喝了几杯后,肆无忌惮的吹了起来,倒也有趣。“就是我们镇长想吃一口我做的烤鸡都得巴巴的求我。” 小领自然也愿意与他应和:“那可是厉害了我的老爷子,您还敢不听镇长的话?” “那有什么不敢的,这么说吧,我叫他往东,他还得考虑半响才敢往西,你就说我厉害不厉害。” 小领也是有些喝多了,也跟着在胡说八道:“那么听话?他还是你儿子不成?” 老汉“嗯”了一声,两只眼睛费劲往开睁,却只睁开了一只,“没错,他就是我儿子,小兄弟你还挺那什么,嗯,那个聪明伶俐的,就快赶上我了,怪不得我看你顺眼呢,要搁以前,我得你结拜才行。” 小领一嘴胡话:“还搁以前干什么?今天,嗯,就今天,我和老哥哥结拜了。冲着您这么好吃的烧鸡我早就想结拜了。”老汉也不含糊,也不知从哪里拿来了几炷香,两人就跪在地上,“邦邦邦”磕了三个响头。 “今天我高长义。” “今天我钱小领。” “在此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两个人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还在不知胡说些什么,却不知家里已经进贼了。 这三个小贼是问着香味过来的,自诩为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趴在别人家的墙上看别人家的墙角是好多刚出门派的“大侠”所喜爱的,万一有什么财物什么的,也就发了一笔横财,还要美其名曰:“劫富济贫。”真个把自己当成了大侠一般,然后就被官府通缉了。 却说那三个小贼,正是紫烟紫玲紫琪三人,她们轻功不好,一个拖着一个,直到傍晚才赶到,一个个又累又饿,紫玲经常配药,鼻子灵的跟条狗似的,闻着香味一路穿街越巷的竟也能发现小领所在的院子。 “紫玲师姐,看样子他们俩都醉了,正是好时机,放毒吧。”却见紫玲摇了摇头,对付两个醉汉还需要放毒?“光放毒不能解我心头之恨,我非得把他一刀刀刮了不可,再说我出来了这么久,药液不够用了,不能浪费在他们身上。”说完,跳进院子中,紫烟跟在后面,但却没管小领,反而跑到了那几只烤鸡跟前,伸手去抓,随后被烫的缩手,将手指含在嘴里,这才老老实实地将烤鸡从火堆上移下来,一脸的急不可耐。 “师姐师姐,快来啊!好香啊!”紫烟喊着紫玲,紫琪她俩,两个女子一听有吃的,便是天大的仇怨也放在了一旁,叽叽喳喳围着吃的转。 老汉想来是没醉的彻底,还能分清是谁吃了他的鸡肉,含糊地骂着:“个小兔崽子的,我高老汉的鸡也是你们想吃就吃的?”一双手胡乱地舞着,“砰”的一声,却是被一只脚踹飞了,撞在墙上,口吐着鲜血,已然是活不成了。 自尽 老汉的尸体离得小领不远,先前的响声也把他惊醒了一些,努力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老汉静静地躺着。 “大哥,大哥!你怎么了。”小领费劲地爬过去,“大哥你怎么死了?说好的同年同月死的,你怎么先走了?你等着,你等着,兄弟这就去陪你!”说完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向着院墙撞过去,撞倒了一堵墙,接着又磕破了几段木桩,终于一头鲜血的栽倒在地。他这一番施为,倒把几个姑娘看愣了,紫玲的脚还没收回来,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人脑子坏了吧?”良久,她才低声说道:“算你走运,倒也省了我的功夫。”回过头,紫烟与紫琪已经开吃了,两人你争我夺的不亦乐乎,并没有因为死了两个人而影响了胃口,紫玲也是一样,丝毫没有杀人后的不适应,仿佛已经习惯了一般,反而烤鸡的香味要比那两个死人要有吸引力的多。 三个人边吃边聊,终究是饭量小,不一会儿,便也吃饱喝足了。 “紫玲师姐,我吃饱了,我能去看一下他吗?”她指着地上的小领问道。 “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看的?”紫玲虽是这么说,但也默许了她。紫烟慢慢走到小领身前蹲下去,看着他的脸一时间又陌生又熟悉,“你到底是不是那天的大叔?要不是。为什么小新会在你的身上,要是的话,你怎么会那么怕小新,还将它害死了?” 小领身上的血痕化成血雾,正一点点地融进他的身体,夜色漆黑,篝火离得又远,紫烟倒也没看出小领的变化,渐渐地,小领身上的血迹消失不见,紫烟也察觉到了什么,“怎么他身上的血都没有了?师姐,你快来看!”最后一句却是喊了出来。 紫玲、紫琪弃了手上的鸡骨头,起身过来,“怎么了,紫烟。” “师姐你们看他身上的血都不见了。” “嗯哼”,一声呢喃就在她们惊诧的注视下,小领慢慢地站了起来,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她们,像是要择人而噬,三人魂飞天外,紫琪最为沉稳先反应了过来,手一扬便是一把毒粉撒了出去。紫玲也回过神来,拉着还懵懂的紫烟往后退,“紫烟,你用竹笛驱些毒物过来。” 紫烟呆愣地点点头,手里的竹笛搭在嘴边却是不成调子,想来是被吓得不轻,还没缓过劲来。再看紫玲,包裹里的瓶瓶罐罐都取了出来,什么化功丹,断脉散,俱是江湖上最不耻的毒药,然而毒药虽然恶毒,但中毒需要一定的时间挥发,这点时间,她俩已经死了。 死的是紫玲与紫琪,紫烟远远地站着逃过了一劫,小领到了她跟前的时候已经如同强弩之末,便再想动手,身体也不由自己控制了,只听“砰”得一声,紫烟被惊得向后一撤,方才算是真的醒了。再一看,师姐与姐姐都死了,顿时没了主心骨,看着眼前躺着的男人,不禁一阵犯难。也就是她,一个江湖中的新人,还不太习惯血腥的杀戮,像紫玲那样将一个陌生的老头说杀就杀,完全不顾后果,一副魔头的做法是不可能出现在她身上的。 紫烟终究没有动了杀心,也许让她做一些恶作剧可以,但杀人不在她的心里承受范围内,她将自己师姐掉落的装备捡了起来,静静地看着小领昏迷,不知什么时候,竟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不得不说,这孩子心真大,或许她从来都没想过小领会再一次醒来,也就放下了防备,安心地等待师姐复活来找她。一觉到天明,紫烟身上不知什么时候披了一件粗布袍子,虽然其貌不扬,但却暖和。 “嗯——”嘤咛一声,紫烟醒来,慢慢伸了个懒腰,布袍滑落在地,早起的鸟语花香充实了整个世界,一缕阳光照在她脸上,让她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间。 “醒了?阿鸢........不是,紫烟。”一声呼唤打乱了她的朦胧,她这才转身看向地上的布袍,以及一个端着碗的青年,他脸上的胡子渣刮了个干净,看着倒也清爽。 “你是?”紫烟不敢确定,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小领将手里的碗放下来,里面盛着黄橙橙的小米粥,听见她问,他笑了一下才道:“我们见过的,那时候你不是迷路了吗?我还记得你养的宠物,当时让我很是惊奇了一番,当然后来我也很惊奇。” 说道她的宠物,紫烟立刻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泪光闪闪,委屈得不得了,“你既然知道它是我的宠物,你还杀死他!你知不知道我和它的关系很好........” “好了好了,我知道。”他把紫烟拥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不哭了,我知道错了。”他就像哄孩子一般的哄着她。 紫烟在他的怀里,意外地感到安心,哭了好长一会儿才发现不妥,“谁叫你搂着我了!你这个流氓!”小领赶忙将双手举起,“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习惯了,我经常哄我妹妹。” 解释还算合理,紫烟也就不再追究,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问道:“为什么那天你明明看见了我却装作不认识,更关键的是为什么会不认识小新,我明明跟你说过它是我的宠物,你都不知道,我跟它的关系有多好?”说着说着又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完了,这是个坎儿啊。 “别哭了,再哭就变丑了。”小领安慰着。 谁料她不领情,“你骗人!”明显是不信。小领只好给她找了个镜子,这才止住她的哭声。 话说有些姑娘哭起来是梨花带雨,有些姑娘哭起来则是洪水泛滥,紫烟是属于梨花带雨的类型,但水量太大了,小领担心梨花会被泡发了。 看着她安安静静地照镜子,小领总算松了口气,解释道:“不知道什么原因,好像与一个老酒鬼喝了一顿酒之后,之前的事儿就都忘了,昨天撞塌了几堵墙后才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紫烟也不看镜子了,呆呆地看着他,良久,才说了一句话,“切,我又不是没看过小说,不就失忆了吗?” 小领:“是!” “骗鬼呢?” 烟雨 “是真的。”小领一脸正经,紫烟满脸不信。“好吧,随你便。” 小领擦了擦自己的那个大葫芦,看着远处老汉的尸体,不知在想什么。说来也好笑,总能看到兄弟几个结拜,说什么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然后有个兄弟死了,另外的兄弟就会说:“兄弟,你等着我,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然后就会踏上复仇的道路,有的复仇失败,不过是多活了些时间,有的复仇成功,收获了事业爱情,然后到兄弟的坟前,“兄弟放心,我会将你的那份一块儿活下去的!”不过扯淡! 想了想,小领还是任由老汉的尸体躺在那里了。紫烟随着他的眼光看向那里,“昨天的事你还记得吗?”小领摇了摇头,“我喝醉以后很容易就断片了。” “你瞎说,你刚才还跟我说你撞墙的事了呢!” 小领装傻,“什么撞墙的事啊?” “你昨天喝完酒以后跟那个老头胡吹大气,说什么同年同月死,一头撞向那堵墙,撞得头破血流的,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没想到你后来又活了过来,你为什么死不了啊?” “商业机密,无可奉告。”小领把葫芦别在腰上起身向着院外走去,“别在院子里等了,当心被人发现,现在邪派的名声本来就不好,你们还胡乱杀人,深怕自己被黑的不够惨啊!阿鸢你以后........”他说了两句却也愣住了。 紫烟问道:“阿鸢?阿鸢是谁?” 小领道:“没什么,我以前赎的丫鬟。”想起来有些温暖,他脸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展现了一抹和煦的笑容,本以为他在打趣自己的紫烟突然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他与阳光争夺着温暖,心中不知在想着些什么,不一会儿脸却变红了,直到小领默默看着她好一会才清醒了过来。 “想什么呢,笑的那么花痴?”小领打趣道。 回应他的是小腿上的几个脚印,还有紫烟抱着脚“呜呜”的叫声。 陪着一瘸一拐的紫烟走出“案发现场”,紫烟还一个劲的埋怨着他,小领对此无可奈何,将她引到屋檐底下,街上已经下起了细雨,乍暖还寒,一丝丝凉意慢慢地渗透进整个空间,青烟、白塔、黑石料的地面,两旁的沟槽流着多出来的雨水,灰蒙蒙的雾气笼罩,小领就要在这时与她分别了。 “我要走了。”语气平淡,虽然不在于一时,他却有些急了。忽然想起了一些事,突然想起了一个人,白衣青霜,人随月影,一句话淡淡在耳边想起:“怎么了,舍不得我啊?”又是一声娇叱传来:“挥剑斩银河,气入斗牛间。”只是想着,那个人儿就闯进了自己的脑海,或许她从来都不曾出去过,才会如此快的回来。 紫烟看着他的脸,将要诀别,不知怎么,心里不舍,手悄悄地抓着了小领的衣角,“就要,就要走了么?” “嗯,我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想去看看。” 紫烟低声嘀咕:“你又不是神棍!”抬头看他,他把布袍脱下来披到她身上,“你在这里等着吧,这里视眼开阔,你师姐来的话一眼就能看到。”迈开步子,只穿着一件单衣就出去了,虽是细雨,一会儿便也淋湿了他,紫烟就这样看着他一步步走向了朦胧中,消失不见。 “记得找我拿你的衣服啊!”紫烟疯了似得朝空无一物的长街喊道,整个人颓唐地坐到地上。待紫玲紫琪找到她时,她的身上湿了一片,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青山隐隐水迢迢,隔了一会儿山风把雨吹散,天还阴着,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再下一场了。 一颗大树下,一个老者盘坐在一块青石上,旁边据坐着一只老虎,斑纹只有寥寥几条,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那只老虎看起来十分眼熟,额,可能因为老虎都一个样子的缘故吧,对人都脸盲的小领更别说认虎了。走了好久,才走到这个地方,眼前这一人一虎似乎就是召唤他的一个因素。 多了一个人,老者并没有停下讲经,一身破破烂烂的道袍上打满了补丁,也只能从背后的半个八卦图像上看出这是件道袍了,手里捧着一卷书简,看起来也有了些年头。 “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讲的是《道德经》上的话,教人如何保全自己的生命,不过就是顺其自然罢了。 那只老虎听得入迷,不时发出一阵阵虎啸应和着,引得小领识海中的金虎一阵阵躁动,地上的老虎身上的斑纹慢慢隐去不见,金虎也像是撕开了牢笼般跳了出来,撞入老虎的身体,老者口中念念有词,地上的老虎嘶吼着,转眼便蜕了一身金毛下来。 这还是武侠世界吗?小领心中充满了疑问,同时脑子里一空,感觉少了点什么,不会是脑子吧,他又突然被自己逗笑了,少了脑子?哈哈,额,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老者向他看来,地上的老虎也停止了嘶鸣。 “心态不错,可惜被人打得狠了,经脉没一条能用的了,不然倒是可以收你做徒弟。”老者淡淡地说着,老虎点头应是,“一身横练的功夫倒也不错。” 小领呆看着那只老虎,建国后不是不许妖精成精吗?那么眼前这是什么玩意?老虎会说话你能信? “看什么看,没见过会说话的老虎啊?”老虎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小领点点头,废话,虽然我知道这是游戏,什么都可能发生,但我真没想过武侠改仙侠啊! “你有什么惊奇没事,你那位红颜知己可还在危险中呢。”老虎淡淡说道。 小领一惊,“柳岚!柳岚怎么了?” 老虎抬了抬爪子,指了指东北方向,小领立马奔着东北方去了。老者随手一抛,那卷书简就飞到了他的怀里,他却没有发现,许是心太急了吧。 醉酒 摇摇晃晃,小领挥手打断眼前人的繁冗的招数,一记下勾拳打在他的小腹,斜晃着,背靠着一俊秀的青年,被他撞得趔趄,怀中抱月,双手一崩,两边的人都向后退了一步。 一旁的山洞里柳岚殷切地看着他,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真如一个英雄一般挡在她的身前时,她才发现,隔了好久,她仿佛不认识他了。 小领喝了好多酒,意识早已模糊,这次却不是虎爪了,摇摇晃晃,倒是与那时候的酒鬼的招数有些相似,细一看又完全不同,起码酒鬼没有使出这懒驴打滚的招数。 只见一僧人模样的汉子挺着一杆长棍向他戳来,一般人必然会向左躲或向右闪,僧人也是做了后手,只要小领向左右闪,棍子一荡,棍尾必然扫到他身上,这也是一门绝技叫做“如响棍法”,没有招数,只凭着一点心头明悟,棍尾一响,棍子便已经抡了出去,势大力沉,只是一下就该让人晕倒过去。 僧人棍尾一扫,却是扫了一个空,再看小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躺倒在地,却也将僧人的后招破了个干净,僧人气急, “好一个泼皮无赖的打法!”棍子一挺,高高跃起,长棍猛然砸下,正是一式“猛虎跳涧”,声势虽大,却比如响棍法好破的多,小领呢喃着,几个打滚躲了过去,待那僧人又要跳过来时,后背一撑,扭着腰劲,由下至上地蹬在他身上,转眼便是三脚,将那僧人踢飞出去。 山洞前的这一片空地上都被站满了,倒也不多,几十号人而已,多是潜龙榜上有名的高手,各大门派的高足,江湖厉害的散人玩家不知怎么聚集在此地,,难道只是落井下石来的?这却是不应该,大家同在榜上,彼此都有些香火情分,就算是柳岚现在被废了武功,他们也不应该如此急切地对她下手。 这时,一个穿着青衫的男子站了出来,朗声道:“柳岚,还知道自己惹得仇家多,还找帮手来了。”而后嗤笑了一声,环顾了身后众人的反应,又接着道:“不过你也知道,我还是很喜欢你的,你要答应做我的女朋友,今天我就帮你把这事儿平了,量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他这话狂妄至极,不说他身后有几位都是各大门派的关门弟子,单是那些散人玩家就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只是他说完这话,剩下的人却也不吭声,柳岚也不觉得奇怪,理所当然,只因这男子是潜龙榜第三,以前的第二,“青衫古剑范中常”,说的便是他。 柳岚看了看小领,此时如同醉汉一般躺在地上,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才开口道:“那你先把他们打发了吧!” “这可不行,总要签个契约才好,免得你.........”那边小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了,指着范中常的鼻子骂道:“王八蛋,你敢动我的女人!” 范中常的眼神一下子便定在了他的身上,冰冷如刀,“你的女人?!有胆就再说一遍。”紧紧地盯着他,“告诉你,她只能是我的女人,你配不上她,只有我。”看着柳岚不置可否的样子,他竟有些癫狂了。 后面的几十号人中,有人拍手称快,还有人早看范中常不爽,此时不禁幸灾乐祸的笑出了声,罗星与绮罗便在这些人当中,同为潜龙榜上的高手,范中常狂妄自大先前一番话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奈何他实力在那,众人也只能在此笑话他,却不敢与他分个胜负。 范中常不理会那些闲言碎语,反正一会儿也是要灭了他们的,现在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反手一拔,一把古朴的长剑斜指着小领,寒芒闪烁,竟让人有种避无可避的感觉。 小领半醉半醒地看着柳岚,“如果我这次没死,我们就结婚吧!”柳岚被他气笑了,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嗯。”一副小女儿作态把小领看呆了。 “小心!”一剑刺来,小领后仰,左脚为支撑,右脚顺势踢向范中常的小腹,转身躲过一脚,范中常一剑削向小领的脖子,看似长剑慢慢划过,小领额头上却突兀的出现一道血痕,刚才向后一躺,干脆便躺在地上,也将本该在脖子上的伤移到了额上。 双手一带,身子便向前窜了一截,一记回旋腿,绊向范中常的双腿,身子也顺势站了起来,一头顶向他的小腹,范中常确实有些本事,凌空跃起,长剑划向小领的胸前,“嗤拉”一声,小领单薄的布衣被划破,满是伤痕的身上便又是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小领笑了一声,单手抓向范中常的脚,范中常空中不易借力,被小领钩中脚踝,甩到地上,随后一记飞扑,架起肘子顶在他身上,范中常先前被那一甩散了一些内力的防守,被一肘直接顶飞了出去,咳了半响才缓了过来,面色却是没有先前的轻蔑骄狂了,一剑平刺向小领,却与先前的任一刺都不一样,剑招与古剑相配,明明有上下左右无数空间可以躲,小领却只能看着那一剑向着他的胸口而来。 大喝一声,小领双手抓向长剑,“要是躲不了,那我就不躲了,你还有什么伎俩,来啊!”长剑划破小领的手掌,鲜血直流,一阵阵血气蒸腾,把小领衬托成修罗一般,将剑往自己身体里又插入了一尺,一把抓着范中常的胳膊,捋在他的脖子上,青筋暴起,范中常还在惊愕中,被生生勒死。 将长剑拔下来,鲜血如同决堤一般流出来,却在中途化成血气,吸进了小领的鼻子里,血液涌上小领的眼睛,金色的瞳孔看着远处的各派弟子,罗星心中一惊,难道那天那个老酒鬼说的是真的,他就是那个潜龙榜首!现在却不得不信了,“他就是潜龙榜首,现在神志不清,最容易杀人,快撤。”慌忙喊了一句,罗星便带着绮罗先跑了出去。 众人虽然不知他的话是真是假,但小领眼中血红骗不得人,纷纷后撤,离他最近的,只剩下一个柳岚了。 书卷 总有人会关注那个跑不了的,比如说已经逃到一个安全距离的罗星与绮罗,此时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什么,反正罗星是有些惋惜的,毕竟是仙子一般的人物,却要丧生于自己的援军手上。 小领红着眼睛,盯着眼前四散而逃的人群,像是挑选猎物一般,一个女子静静地坐在地上,没有一丝危险性,正是柳岚无疑,双眼紧盯着她,小领向前,突然一阵古朴的气息荡过,他眼中的血气消散,只剩一双金瞳看着眼前的女子。 一切平静了下来,柳岚也有些讶然,“你!”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直到小领把手放在她的脸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怀里一卷《道德经》如同墨染,明明是青竹编就的,摸上去却是温暖如玉。 柳岚将他的手打开,“别以为武功比我高了就可以占我便宜!”说完她将小领拉倒在地,坐在他身上,双手紧紧拥着他的腰,“要占也是我占你的便宜!”小领任她施为,良久才说了一句:“小蛮,好了吗?” 柳岚拥着他的手猛然一僵,幽幽问道:“小蛮是谁?” 小领有一刹那的窘迫,不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只好转移她的注意力,“不好,他们又来了!”却是那边一群人感觉自己被戏耍了,嗷嗷叫地冲了过来。 “都是大派弟子,怎么叫的跟禽兽似得。”小领暗自吐槽。让柳岚在一旁等着,挺身上前,也不必报什么名号了,反正都是一片乱打。 虽然小领有血气在体内循环往复,可他只是单纯地用着身体的力量,一掌将竖劈来的刀拍开,另一个拿刀的汉子还没举起刀就已经被一脚踢开,他的一招一式完全没有章法,却充满了狂野的气息,几个持刀的汉子倒也洒脱,打不过也不强求,放下刀,“行,阁下武功高过我们,我们虎门的兄弟们服了,但别小瞧后面的,都是个顶个的高手。” 想来也是出自脸面,那些高手虽然想出手,但也顾着自己的脸面,虽然承认眼前的小领有些许的本事,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先前范中常是在与他演戏,都知道榜首是不知名姓的人,那么有人假扮便也不足为奇,刚才被人煽动,只想到潜龙榜首独战神威发狂杀人,或许也是他们设的局,众人中不乏心智通天之辈,只是几个来回,一件平凡的事情便走向了阴谋,要是小领知道了,不知该郁闷成什么样子。 又是一个人站了出来,“不管你们这里边有什么猫腻,我都接下了。”这是崆峒派的弟子,一看便是有很深的道家造诣,很有一股笑谈红尘的感觉,也不在乎什么阴谋奇诡,只是坦然接受自己的对手。将手里的浮尘背在身后,却是取出一柄剑来,“崆峒拳法厉害,奈何我不会,不过崆峒剑法也不错。” 将手一抬,便是一个仙人指路,剑尖平指着小领的鼻尖,“不敢为主,不敢进寸。请。”说完便静静待在原地,等着小领攻上来。 小领心里暗暗吐槽,“什么意思?”又看了看他平举着的剑,“也不知他的基本功怎么样,能举多久?”他在一旁沉默,崆峒派弟子也是一样,倒把旁边的人给看急了,“牧天野,你们两搞什么呢?一二三,木头人?” “不是,武功规定,只防守不攻击,我也很郁闷。”牧天野解释道。 小领听到了,感觉这剑法防守一定很厉害,本来他就是为了安抚柳岚才打的,索性坐到地上,“那你防守,我也不打了,咱们两个算平手好了。”这番话一出,牧天野也是一呆,有些哭笑不得,这也太无耻了吧,我在这儿等你半天,你一句不打了就过了?旁人笑话着,牧天野也不顾规定了,一剑挺出,快若蛟龙,像他刚才说的,崆峒派的剑法确实也不错。 小领一个翻身躲过了剑刃,寒芒随即向着他的肋间挑去,虽是如此,却又再生变化,一点寒芒倏忽变细,如银针般凌厉、迅捷,猛然扎向小领的左肋,小领变招不及,只得用胳膊挡了一下,只是一下,一道伤口便在他的手臂上绽了出来,虽然伤口不大,却深可见骨,并没有鲜血流出,想来与他手中的剑有什么干系。 这却是他猜错了,牧天野的剑虽然也是一等一的好剑,却并没有什么攻击特效,能够伤人不见血,原因便在于他所修习的剑法——《凌厉剑决》,崆峒祖师三代弟子所创,不攻不杀,退避三尺,只因剑决太过凌厉,伤人伤己,所以才会有一开始牧天野一开始所说的“不敢为主,不敢进寸”这句话。意思便是为求自保,不求伤人,才能发挥此剑诀的威力,所以别看小领被一剑伤到骨头上,却是还没领会到这剑决的最大威力。 小领还是有些轻敌了,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人逼至险境,看了看已然收剑而立的牧天野,振奋了精神,“好,咱们再来打过。”取一壶酒喝了几口,再睁眼时已有些朦胧了。些微摇晃,脚步突然一定,再看他却已经冲了出去,手呈握杯式叩向牧天野的喉咙,脚步颠颠倒倒,本来从右边过来的手,却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左边,牧天野一惊,反手握着剑从腰间横亘而出,凌厉的剑气割断腰际的配饰,也削去一块肉。忍着痛,牧天野右手拔剑递到左手,左手向上划而后向下斜砍,交到右手,转眼长剑又回到了右手里,却变成了正手握剑了。 小领躲过了前两道剑芒,料想他力道应该减弱,便与最后一式硬拼了一记,剑锋擦过,将他的皮肤割裂,倒是不深,却还是没有血液流出。牧天野亦不好过,被一记手刀砍到手背,泛着阵阵麻意,手指微微颤抖,剑刃轻鸣。 “确实厉害,咱们一招定胜负吧,你的招数伤人伤己,也不宜用的多了。”小领提议道。 比试 “好。”牧天野将剑引而不发,等着小领。 小领斜斜地往前走了几步,看着牧天野的剑尖随着移动,一脚蹬在地上,崩若惊雷,右手够向他拿剑的手,半边身子也顺势靠了过去,实打实地撞进了他怀里,牧天野也是一个狠人,在小领撞上来的同时就已经反转剑刃,冲着自己的肋间插了下来,却刚刚好将小领的来路阻了,小领若是再用力半分,胳膊必然会撞在剑刃上,落得个断臂的下场。只不过如此一来,牧天野更不会好过了,剑会顺着他的右肋破开,免不了开膛破肚。 在一旁看着的丐帮弟子中有一人感慨道:“果然是伤人伤己,怪不得不让随便用呢。”他腰间也挂着一个酒壶,却是皮袋子模样的,不知容量怎么样。被人拍了拍肩膀,他回头看,“白马南放?” “刚过来,不是说讨伐柳仙子吗?这是在干什么?”白马南放指着前面的两个人,又勾住他的肩膀,“对了老三,你刚才说他用的是什么?” “我跟你熟吗?就老三老三的叫,叫三哥!”白马南放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狂躁啊!信不信我让你下去灭灭火。”老三立马安分下来,“老三就老三吧。” “小三,你把先前的事说一下。” “你!”老三眼睛一瞪,被白马一个眼神镇压了下来,只好悻悻地说道:“底下那个拿着剑的叫牧天野,崆峒派的弟子,用的是《凌厉剑决》。” 白马沉吟了一下,“《凌厉剑决》?怎么从来没听过?” “在崆峒派也是少有人练的功夫,伤人伤己不下于七伤拳,这是向千机阁买的内部消息,不然我可不知这些!”老三看了看他,犹自不忿他先前叫自己小三的事情,故意挑衅道:“你不总说你武功高强吗?上去试试,他们可是厉害的很。” “我都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他也没说自己去不去,便让老三更加想把他鼓动下去,“那个不拿武器的是柳仙子请来的外援,想要报仇得把他挑下去,我们都不行了,就看你了。” “那倒是有些意思,虽然我没上潜龙榜,那只是因为我在潜修而已,此时正是个一战成名的机会。”白马南放心里暗自分析,看了看那两人,只觉得不过如此,再抬头时已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看着老三,“那我就与他们过过招。” 且看战局,牧天野一剑划过,将小领的半个闪躲空间封死,一掌印向小领的胸口,他一直对敌都是用剑法,此时一式崆峒印出来,立时将小领逼入险境。 “这小牛鼻子还有些本事啊,怎么没在潜龙榜上见过他?”一个长相憨直的男子问道。 “正常,千机阁都是依据战绩来填写的,有些一直潜修的高手肯定会被遗漏,这也不足为奇。”一个中年为他解释道。 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战局有变,小领拼着挨了牧天野一掌,将他持剑的胳膊卡在两手中间,一个转身,硬生生地将他的手臂拗断,而后靠在他身上,抵着他的腰间不让他动弹,“行了,差不多就行了,怎么打起来都不要命了。”过了好半响才把他止住。小领总以为自己是最不要命的,因为他总也死不了,如今总算碰到一个比他还不要命的了,起码这种剑法就不是一般人能练成的。 “这回你赢了,可我还会来找你的,我潜修这么久,不能一战成名终是遗憾。”牧天野左手背剑,淡然地说道,而后甩着残疾的胳膊走了。 看来指着一战成名的人还不少,小领刚坐下,又来了一个光头挑事,却不是那个白马南放。小领看了看在后边乐不可支的柳岚,不由气急,跑过去狠狠地亲了一口她的脸,把她弄懵了,也让一群单身的汉子一脸嫌弃,最讨厌这些不管干什么都要秀恩爱的痴男怨女了。 光头男尤其的幽怨,少林的戒律严,他又入了内门,本来现实中就没对象,这回在游戏里也是一直在打光棍,看着小领他们当着自己的面秀恩爱,心中的阴影面积用三角函数估计是算不开了。 “你们有点太欺负人了!我慧通今天就收了你们这对狗男女。”说罢,一展手中齐眉棍,劈头打向小领身旁的柳岚,小领一惊,慌忙用胳膊挡了一记,谁料棍子突然变为三节,中间由铁链连着,绕过小领的胳膊继续打向柳岚,小领赶忙站到柳岚身前,硬生生挨了一记狠的。 柳岚高兴了,抱着他的侧脸吻了一下,小领嫌弃道:“碍事,快起开。”柳岚乖乖地跑到了后边,脸上挂着笑容,像是偷到了松果的松鼠一般。一旁观战的人们掩鼻而退,好一股爱情的酸臭味。 小领看着那个光头,“送快递的,你有点过分了啊。”一把抓着三节棍的棍尾,身体一转,卷了半截棍子压倒在地,利用自身的重量将棍子从那和尚的手里拽了出来,接着双腿便如同风扇一般旋转着飞了出去,凌空踢向慧通,最后一脚直接将他踢倒在地,“让你欺负我媳妇。”说着话,一手架起直直砸向躺在地上的慧通,身体平坦,看上去像是只用身体的重量下压,其实却已经用了血气包裹在身上,果然,还不曾与小领好好打几场的慧通被打成了一道光芒而去,原地只剩下那根齐眉棍与几本经书。 小领将经书捡了起来,走到柳岚身前递给她,“今天上交的工资。”柳岚轻轻接过去,又想凑上去,小领赶紧躲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柳岚邹邹鼻子,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小领只好将自己的胳膊送上去,柳岚咬了一个口水四溅的牙印才开心地道:“欢迎仪式!” 远处,老三推了推白马南放,“上啊。”白马南放打了个哈哈,“嗯,今天天气不好,不宜运动。”转身走了。 灵龟 “吁——”后边响起一片嘘声,叫白马南放脸上有些挂不住,“好,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隐世不出的绝世武学。”将衣襟一摆,向着小领走去。 “想干嘛?”柳岚将手缩回去,一边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你要咬我吗?我怕疼。”说着又将手伸了出来,小领无奈,明知道她是装的,依然下不去手,额,是口。那会在阿春的山寨就是她一直在欺负自己,他总以为是因为她武功比自己高,所以才总被咬,现在看来,哪怕她武功被废了,也依然能将自己吃的死死的。 白马南放被他们晾在一旁,稍有些尴尬,在心里暗自说着:“没事,让他们说说话有什么的,对,我不生气,妈的,还有完没完。”小领干脆抱着柳岚坐下了,白马南放的脸黑的像是染了一层锅底灰似得,终于是忍不住了,“我理解你们的情感,但是能不能先把正事弄完,我在这里很尴尬的!” 小领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柳岚,对着他说:“不好意思啊,贱内比较粘人。” 众人心里一阵恶寒,还能不能要点脸,当一群人的眼瞎啊!白马南放的脸黑里透着青,也不想说什么了,手里攥着王八拳向着小领冲过去。 “我去,三哥,这货用的不会是王八拳吧?” 老三看了旁边的傻不愣登的汉子一眼,“你懂什么,别以为这是普通的王八拳,这是真正的王八拳,据我了解,他师父就叫做灵龟仙人,现在都二百多岁了。” 汉子一脸感慨道:“龟仙人!那他这套王八拳应该叫龟派气功啊。” “就叫王八拳,不过他的内功厉害,也是很少有人知道的,叫做《灵龟宝篆》,据说是从秦始皇时期传到现在的。” “三哥,既然很少有人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汉子又问。 “我不是让他....妈的,你废话怎么那么多?”老三摸了摸右眼处的淤青,心里暗骂:“差点让那小子套到话,要是别人知道我被一顿王八拳给揍了,以后还怎么在江湖里立足。” 话说白马南放的王八拳还是很有一套的,虽然看起来没有章法,但是内劲深厚,也算是弥补了他攻击乏力的缺陷。只见小领出拳捣向他的鼻子,白马挥手去挡却又被小领另一手截击下来,这就看出他对战技巧的不熟练了,只是几个来回,便已经被逼到险境,眼看着小领一拳捣向了他的脑袋,白马脖子一缩,硬生生地将脖子缩进了胸腔里。 一旁的看客已然是惊呆了,小领也是晃了晃神,向后退了几步,又看着他将脑袋伸了出来。他奇道:“这是什么招数?”这正也是众人心里想问的。 白马沉声道:“我师父说了,不会缩头的乌龟不是好乌龟,所以这招就叫做缩头乌龟。” “果然是林子大了,什么都有。”罗星感慨,忽然觉得有人在看他,抬头一看,却是一个身量高挑,披着青衣的男子走了过来,“嗯?楚青你怎么来了?” “听说这边有热闹可看,不止我,一块儿喝酒的几个兄弟都要来看看,路上听说千桦山的也来了,更要过来帮你们镇一镇场子,免得别人说咱们邪派无人了。”楚青与他打完招呼,看向他身边的绮罗,“这便是弟妹吗?果然是貌若天仙一般。”绮罗往后躲了一躲,楚青虽是看着她,眼睛却满是侵略的光芒,就连他身后的一众兄弟也个个像是色中恶鬼一般,没一个像是好人物的。罗星心中有些不喜,挡在绮罗身前,“既然如此,咱们就静观其变吧,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 楚青眼睛一眯,“哦?怎么说。” 罗星指了指下面打斗着的两人,“柳仙子也请了一个外援,你看他。”说着指了指小领,“他很有可能就是潜龙榜的榜首。” “哼哼,有些不像啊,不过是一点三脚猫的功夫罢了,二土,你去探探他的底细。”楚青眼里阴晴不定,犹豫片刻,还是命身边的小弟上去试探。 而场下已经打不动了,关键是小领打不动了,白马南放还一脸的跃跃欲试,只不过被小领压在地上,动弹不得,话说先前与牧天野就是这么一个情况,现在又将往事重演了,不是小领不想打,实在是乌龟壳子太硬了,打不动啊!仗着自己比他实战技巧强一点,勉强将他制服了,接下来就是哄骗他的时候了。 “算了我也不想伤你,你的武功也确实不赖,要是因为死了而掉武功等级就不好了。”说完,把他放开,自己走到了一旁,一副高人的样子。白马南放爬了起来,心生敬佩,刚要松一松筋骨,突然看到一个汉子扑向小领,手上戴着一副铁爪,直取小领后心。 “小心!”却是白马南放出声示警,一边挥拳打向那个偷袭之人。 二土一心只留意着小领的防范,没想到旁边的白马南放出手,只听“轰”的一声,二土被一拳打飞,横出去七八米远,将地面都犁出一道壕来,小领回头,暗自庆幸没与他打下去,这小子内功造诣确实可以啊。他却不知白马也在感叹自己的力量,“看来这次是潜力爆发了,我得赶紧找一个地方把刚才那一拳的感悟体会下。” 楚青鼻子闷哼了一声,看着身旁一个个恼火的脸,纵身而下,几步就到了白马南放的跟前,“你是哪里来的娃娃,就敢伤我的兄弟。”说着,一撩袍子,倏忽一脚就蹬了上去,白马南放根本就没想到他说动手就动手,直接被踢了个踉跄,再一抬头时,眼前又是一只脚踹了上来,好在他内力强劲,虽然受了他两脚依旧是没什么大事,反倒是楚青被反震的力道伤到了,心中暗自琢磨着,“这是哪里出来的新秀,怎么都没听说过呢?” 小领看到他们打起来了,有些幸灾乐祸,转身又去找柳岚了,柳岚抱着他,轻轻说道:“他刚才也算帮了你,你怎么就这样回来了?” 小领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柳岚便笑了起来。 博学 慢慢地,人越来越多。江湖里多的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也总有人觉得自己武功高强,天下之大都可去得,也有人能从所有的事情上看出利益来,并为之苦求。 一个女子扶着一个矮子慢慢挤进人群中,女子容貌清秀,矮子也不是真矮,只不过双腿有些疾病受不得力,只能依靠着手的力量勉强行着。一路下来,虽然身边有女子搀着他,矮子也出了不少汗,像是累极了一般。 “一鸣,先歇一歇吧。”女子看他有些辛苦,不禁提议道。 一鸣摆了摆手,“没事的,银蓉,好不容易挤进来,再往前走走,看的也更清楚一些。”将背上有些滑落的包裹重新背上去,他扶着女子的手继续往前挤着,终于站在了前面。 一鸣从包裹里拿出一本书来,一边看着底下打的热闹的两人,一边用笔在书上批注着什么,“楚青,血衣楼弟子,内功为《裸衣》,现已习得总纲以及一二层心法,武功招式为嗜血爪法。实战中较为激进,喜欢先声夺人,对战时比较阴险。子丑年九月初三与白马南放一战。”而后又翻了几页,在上面写着:“白马南放,散人玩家,师承灵龟仙人,修习内功为《灵龟宝篆》,武功招式为王八拳,实战经验比较薄弱,但内劲浑沛,防御力惊人,子丑年与血衣楼弟子楚青战于仓来山。” 银蓉看着他半蹲着记载完两人的资料信息,身上已满是汗水,有些责怪,有些关怀,“你就是一个小小的中转情报员,何必这么拼命,让那些腿脚好使的过来一趟不就行了?” 费力地坐下,一鸣才缓了口气说道:“都是刚招募的新手,业务不熟练,办事不让人放心,我还是亲自来一趟比较好。再说了,学习使我快乐,工作也一样。” 银蓉笑着打了他一下,“学习使你吹牛才是真的,工作使你吹牛更厉害了也是真的。” 一鸣苦笑了下,看向了底下两人的战场,已然是凌乱不堪。 虽然只有两个人,却打出了团战的气势。楚青一爪子抓向白马南放的胸肋,大声骂着:“真他娘的乌龟壳子。”愤愤地将手掌收回,却又是无功而返,再看白马南放已经一阵乱拳捣来了,单手呈爪从拳阵中穿过去,却是硬拼着受了一记重拳在肩上也要抓向白马的面门。他来的晚了些,不然一定不会硬挨这一下的,手抓向白马南放的头,却觉得手里一空,再看白马南放,双手依然张牙舞爪地挥着,脑袋却不见了踪影,这一看之下,魂飞天外,还当自己见鬼了。 在一旁观战的人发出一阵阵嗤笑声,显然也是想起了自己初见这个场面的惊奇。一鸣也重新拿起笔在白马南放的旁边作了几笔批注:“有一身出色的体术,出招奇诡。”潜龙榜时常更新,依靠的便是这些小的情报员积累的情报,包括潜龙榜上众人的评语,也是依据情报员对高手的观察和评价来定的。 却说楚青也缓过神来,稍稍退后半步,心中也暗自思量着对策,毕竟也是江湖里摸爬滚打的老人了,转眼就想出了对策,趁着白马南放还没从乌龟壳子里钻出来,俯下身子一把抓住他的脚踝,筋肉暴起,像是扔链球一般将他拖拽起来狠狠地甩了几圈,向着小领扔了过去,他可没忘自己的初衷,总要试试小领的深浅。 小领正看的津津有味,柳岚与他聊得也开心,偶尔还作弄他一下,小领也不与她较真,突然看见白马南放向他们飞了过来,赶忙将柳岚扑倒在地,白马南放从他们头顶飞过撞在山岩上,只听“砰”的一声,接下来就是白马南放的闷哼声传来,小领回头看了看他,果然是属乌龟的,身上依旧没有什么伤痕,只是被转晕了而已,一时半会儿是爬不起来了。他还在感慨白马南放的生命力之强,一双玉手攀爬上了他的脖子,强硬的将他的脸转了过来,幽怨地声音传来,小领脖子后面顿时立起一片汗毛。 “光天化日之下,你就这样将奴家推倒,还趴在了人家的身上,叫奴奴以后还怎么见人?嘤嘤嘤。”小领一脸的黑线,要不要这么夸张,还奴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看着一边假哭一边偷偷看他的柳岚,无奈啊,只能故作豪气地将她一把揽入怀中,“怕什么?以后你就是我的女人了,受了什么委屈只管报我的名字就好。” 柳岚眨着如同浸入寒潭里的清澈眼睛,问道:“报你的名字好使吗?” “不好使。”小领一脸淡定。然后就被柳岚狠锤了一顿。 楚青陷入了一个困境,和刚才的白马南放一样,他本来想将白马扔过去,即便不能打到也能激怒小领,到时便有了机会与他过过招,谁料小领根本没理他,一心陷在与柳岚的打情骂俏之中,此时楚青的心情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好尴尬呀!” 终于看那一对狗男女磨叽完了,楚青忍得很辛苦,“听说你是潜龙榜榜首?躲得倒是挺快,就不知手上功夫怎么样了。看你那怂样,估计也一般。” “嗯。”小领好不容易从柳岚的撒娇中全身而退,看着楚青一脸严肃,只回了一个“嗯”字就没了下文。楚青懵了,什么意思?你拿错剧本了吧?哪怕你现在过来装逼打脸都算是正常剧情,回个“嗯”是几个意思。 “奥——”小领喊了一声,甩着胳膊,劝道:“小岚,别,咬了,嘶——” 楚青出离的愤怒,从没见过这么不把人放眼里的人,“奥你大爷——”冲了上去。小领还甩着胳膊。远处观战的人已经不忍直视了。 “妈的,我们是来看比武,不是来看虐狗的,有完没完?” “动物保护协会的呢,我举报有人虐待单身狗。” “我是动物保护协会的,我要先验伤,呀,单身狗受到一万点伤害,抢救无效,已死亡。” 众人无语。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逗逼都有。 看招 玩笑归玩笑,众人玩闹了一番后也不禁为小领抹了把汗,现在明显是队友不给力,连个单挑的机会都没有。小领抱着柳岚往后躲,避过了楚青探过来的一抓,看着还抱着他手不放的柳岚,“再这样我可生气了!”柳岚只好松开了她的金口银牙,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小领心中无奈,又不能先去管她,只好将一腔怒火发在了楚青的身上,恰逢楚青双爪回钩,于是便乘势撞进他的怀里,肩顶、膝撞,空出半个身位,一记崩拳打出,楚青还在原地站着,一口鲜血却从嘴角溢了出来,显然是强忍着不使它喷出去,将血咽下,楚青大喝一声,血气上涌,两只金瞳缓缓浮现紧盯着小领,向前一扑,双手却比先前快了一倍不止,只是轻轻一抓,哪怕小领侧身闪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躲过去,被抓在腋下大包穴处,半个身子顿时就麻了。楚青双手血红,隐隐然更加兴奋了,双手回搂,脚步跟着一抬一收,右手手指呈鹰爪状抓向小领的喉咙,速度之快竟只能听到破空声传来,连招法的轨迹都看不清。 银蓉看到一鸣又在书本上写着:“嗜血爪吸血后速度加快,约为以前的三倍左右。”这些数据都是可以换钱的,越是详细越是贵。千机阁里的情报员都会一门千眼通的内功心法,能够增强他们的视力与观察力,有时还能发现一些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据说千机子曾在仙人峰上发现的两块黑白石,现在被武当派用作护教大阵的阵心。 危急时刻,小领向后一倒,右脚够向楚青的右脚踝,将将做了个铁板桥躲了挥到眼前的手,只不过嗜血爪上缠绕的血气竟然也有攻击力,硬是在他脸上抓出三道血痕,楚青一个踉跄,却是被绊了一下,中门大开,小领一眯眼睛,右脚又使了些劲道,整个人便立了起来,一记窝心拳打的楚青更加站立不稳,右脚踩稳,正好踏在他的中门,脚步连环,如同喝醉般肩提跨摆,头、肩、肘就在小领螺旋的转动中顶向楚青的左心右肺,脚步轮换了五下,拳也打出了十五次,最后一下将全身的劲道都打了出去,只见楚青连着退了几步,最后却是紧贴着山洞口动弹不得,口里的血如同泉涌,却凝聚不了血雾,小领将他身上的血气都打散了。 柳岚跑过来把小领扶着坐下来,小领身上没有了一点血气,眼睛变回了原样,还是一个二流弱鸡的样子。 “现在我打不过他们了,咱们还是赶紧跑路吧。” 柳岚轻锤了一下他的肩膀,“笨蛋,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们不用跑路的,你看。”她指着一群穿着枫叶似得衣服的人说道,那些人正是千桦宗的弟子。 银蓉赶紧将一鸣背在身上,三步并作两步地离开了,正主来了,热闹也没得看了,其他人也都是这个打算,除了有心结交的几个,剩下的人都退走了。罗星和绮罗与千桦宗的人相识,便留了下来,奇怪的是,跟着楚青的几个混混似得汉子也在一旁等着,不过他们的目光痴迷,一脸的色相,有几两人口水流了一地,不堪的很。 “千桦宗的人办事,闲杂人等退让。” 一声清喝将那几个汉子惊醒,顿时又有些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青哥呢?” “青爷!”楚青终究是失血过多而化光而去。 一个个汉子睚呲欲裂,想要报仇却又看到一群人将小领柳岚团团围住,只得无奈地离去。罗星和绮罗相视一笑,这几个傻大个还想着报仇?自身都难保了。 几个大汉走在路上,“田鼠,你身上怎么有个标记,以前怎么没看到过?” 田鼠:“别扯犊子,你才有标记,我去,你还真有个标记!”几个人吵闹了一番才想起了一些,骂道:“妈的,肯定是那个天香阁的贱人干的事。” 不管他们怎么咒骂,也改不了他们被人控制的事了。 另一边,小领与柳岚又要分开了,只是短短半天,相逢而后分别,有些不舍。 “你现在武功被废,确实该回去。”小领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眸,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有些不自然,柳岚轻轻握着他的手,闭上眼睛吻到他的嘴上,“麻麻,印了个章,这样我就容易找到你了,等我武功练好了,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 小领扯了扯她的脸蛋,“我哪里欺负你了,敢诽谤我!”柳岚冲着他的手就咬了上去,一边含糊着说着什么,小领听懂了,“还说不欺负我!敢扯我的脸!接受审判吧!”小领忍着痛,轻轻吻在她的眼睛上,柳岚放开了咬他的牙齿,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只抱着自己的膝盖在一旁呜咽,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小领轻轻拍着她肩膀,“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既然你说留不住你,回去的路有些黑暗,担心让你一个人走,我想是因为我不够温柔,不能分担你的忧愁,如果这样说不出口,就把遗憾藏在心中....” 白马南放这会儿才清醒过来,跟着歌声不由自主的地唱了起来,“把我的悲伤留给自己,你的美丽让你带走....”然后就被柳岚站起来一脚踹飞了,旁边的一众千桦宗弟子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没看到人家卿卿我我互诉衷肠呢嘛,你上去凑什么热闹? 白马南放心里也委屈啊,我也是刚醒好不好!我就随口应和一下都不行吗?这首歌传唱度高难道也怪我?算了,不想和你们这群强盗逻辑的人在一块儿呆了。转身朝着人堆外边跑了。 小领拉住了暴走的柳岚,好一顿安抚,“我得先去找一下阿春他们,你好好修炼,我会去找你的。” “嗯。”柳岚轻轻应了声。 佛经上说:“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爱离别、恨相逢、求不得。”其实都不能算是苦,而是理所当然。 老者 距离柳岚离开也有两个时辰了,这个女人聪明到了有些糊涂,没有再问那个他口里的明显是女孩名字的称呼,虽然有些不自信,却不会影响她对小领的判断,只是因为相信。 风吹过来,漫天的枯叶卷起黄潮,铺洒在地,一道人影行走在枯黄的路上,似悠闲,似懒散,原来都是一个意思,那人应该是喝醉了。 “叮铃叮铃”,后边慢慢传来一阵铃声,由远及近,一头驴子撒着欢儿跑来了,身上驮着一滩烂泥似得一个人,只是看看便有股子懒劲儿往眼睛鼻子里冲,就是驴子来回跑动的颠腾也绝迹扰不了他的好梦。 小领回头看去,半醒不醒的睁着眼,得益于那本不知名的书卷,哪怕是喝醉了,他的意识也一直保持着清醒,只是身体依旧控制的不太好,酒精麻醉了神经,书卷能强行唤醒他的大脑,却也只能这样了。小领也曾仔细地将那本书卷看了好几遍,但是,打不开!始终得不出一个答案的小领终于还是放弃了。 驴子欢快地跑过来,它背上的一个青色胡子的老者堪堪跌坐到小领身旁,“阿——”老头坐在地上,才慢悠悠地睁开双眼,随着一声长长的哈欠声,才仿佛活了过来,像是一个闲时骑驴赶集的老大爷一般。 “你就这么干看着?”老者依旧坐着,只不过两只眼睛瞪着小领十分生气的样子,“现在的年轻人!哎!世风日下。” 小领席地而坐,就着一口烈酒干脆躺下了,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一双醉眼朦胧地看着,“那我就着酒看行不?” “你!”老者脸色发青,“没见过如此不懂礼数的后辈!” “秋天霜冷,你要不要也来点?”小领举起手里的酒葫芦向他示意了一下,葫芦里酒水“咣当咣当”响着,竟像是向老者示威一样。“有点烈,老人家少喝一点可以驱寒。” “哼,老朽可喝不起你这酒,没准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里边,老朽今年七十三,总得提防着些,免得过不了坎儿。”老者说话凌厉的很,句句都是诛心之言。 “我听说上了年纪的人便不怕死了,现在看来也有不尽不实的地方。” “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死在你小子手里应当是连轻于鸿毛都比不上的,自然不行。”老者习惯了吹胡子瞪眼睛似得,“再说了,谁说老了就不怕死了,都是胡说八道。” 小领摆摆手,“我还没到那个时候,却是不太懂,既然你说是,那就当是吧。” “看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应当是媳妇跟人跑了吧?我倒是奇怪是什么人能看上你,你这一副惫懒模样,老婆跟人跑了一点都不稀奇!”应当都是第一次见面,老者的话却都像是把剑一般直指人心,若论补刀的话,他倒也可以说是宝刀未老了。 “哈哈,你这么说也对,她跟着一帮人走了,唉,关键是异地恋不好受啊!”小领感慨着,也算是应付着回答老者的问题。 “甭跟老朽在这里装疯卖傻,真当我是泥做的?”一拍地面,身子凭空移出一截,一指点向小领的喉咙,虽是用的二指,比的却是剑招,小领看的真切,索性翻过身来将身后大椎穴暴露出来任他打。老者反而不好出手了,只得变指为掌,一巴掌扇到了小领的后脑勺,“真不知岚丫头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一个惫懒的货色!老朽真是,唉!”感慨非常。 小领转过身来,一双眼睛恢复清明。 “扶我起来。”老者看他没什么反应,又说了一句,“我是岚丫头的师父。” 小领怔怔地看着他,“这跟扶你起来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我师父。” “我可是她爷爷。” “你又不是我爷爷。” 老者噎住了,只好无奈道:“那麻烦你扶我起来行吗?” “好。”小领站起来将酒葫芦塞进他的怀里,小心的将老者扶起,一边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土。 老者一边起来一边恨恨地骂着:“要不是刚才变招有些仓促稍微闪了一下子,我会用你扶?”小领点着头,把葫芦从他怀里抽出来,往自己的嘴里灌了几口,又让老者一脸嫌弃。 临近傍晚,小领还没走出那片林子,本来走的就慢,后边还跟着一个滩在驴背上的老头。小领想了想最终放弃了在今天能出去的想法,找了一块儿空地,收拢了一堆枯叶,几根树枝搭在上边,用火折子点燃一拢烟火,看了看那个老不羞,只好把包裹、酒葫芦什么的放下,卷着衣服向林子里去了,不一会抓了两只山鸡回来,一手提着一些不知是干什么的枝叶,独自去处理了。 再回来时,老者已经做到了火堆旁,小领的酒葫芦被他抱着,一边喝着,一边添着柴火,倒是自在的很。小领穿好两只山鸡,也坐到了火堆旁,随手搭了个架子,他也就不再管了,从包裹里找了一本道家的经典看了起来,却是因为那本神秘的书卷上写的书名就是《道德经》。 老者对他看什么书没什么好奇的,倒是看着两只山鸡肚子里鼓鼓囊囊的,有些奇怪,“你这山鸡不会没处理吧?怎么肚子这么鼓?”说着将它拿了起来,“而且肚子上也没有伤口,肠子还在里面?这怎么吃?” “这是我一个人吃的,饭量大。”小领说着,然后从包裹里拿出一张饼来,“这是你的。” “.......”尴尬的沉默过后,老者气道:“真当老朽稀罕!” 小领从他手里夺过棍子,用小刀将发灰发黑的烤鸡外层划开,一点一滴的油脂将火焰撩拨的飞舞,焦黑的外皮慢慢褪下,烤鸡的内里却是包含着汁水一般,从包裹里抓了一点调料,细致均匀地洒在鸡肉上。 又拿出一块儿白饼穿到树枝上,看了看老者,“你的饼用烤吗?” 老者闷哼了一声,却是不想搭理他。 酒醒 “你真的是岚岚的师父?”小领一边啃着鸡腿一边问着。 没有听到回应,小领分出半只烤鸡,还没伸手出去,那只鸡已经消失不见,出现在老者的嘴里了。只见他一边吃着,一边嘟囔着:“你这小子别看不懂什么人情往来,长幼有序,倒是有一手好厨艺,难怪岚丫头对你恋恋不舍的。”三下两下地把半只鸡啃完,“看在你有这份厨艺的份上,勉强也说的过去,你俩的婚事我也就同意了。” 小领淡淡道:“我要和岚岚结婚的话,你同意不同意有什么用。”老者一噎,就要发怒,却见小领继续说道:“第一,你打不过我,第二,哪怕你比我强,我可以带她私奔,我又不是养不起她,以后我俩在江湖上做一个雌雄大盗也不错,第三,你那么疼岚丫头,我不相信你会不听岚岚的话。还会狠下心来拆散我俩。” 老者摸了摸鼻子,“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反驳你的,但是,你说我打不过你!”他拍了拍手上的油渍,向着小领扑了过去,两只手掌一前一后,一劈一带,却也没有伤他的意思,只不过劲道大了些,小领便是接着了也得翻个跟头。 一只烧鸡突然横在两人中间,让老者伸出去的手一顿,变掌为拳想要从烤鸡下边钻过去,便是一路钻拳,小领装模作样的喊了一声,然后把烤鸡向着天上一扔,躲在一旁偷笑去了。老者眼睛瞪的硕大,暗骂小领无耻,明明知道这是他故意的,还是飞身抓住了即将掉落在地的烤鸡,愤愤地一口咬下,转身不再理小领了。 小领啃着白饼,“咯吱咯吱”的,香脆的口感竟然能听出来,小领自言自语道:“怎么都觉得你不是柳岚的师傅,明明你用的是掌,她用的是剑,而且你的武功还不怎么样,最多也就是后天宗师,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后天,柳岚可是十拿九稳的可以进先天。” 他在这边嘀嘀咕咕,老者已经出离的愤怒了,只是他说的倒也是实情,一时间也不知怎么反驳,可怜了那只烤鸡,几口下去,连骨头一同被咬碎,“你当后天宗师好当啊?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老朽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等以后你没进入先天,老朽非得笑死你不可。”虽是低声嘀咕着,怨念却深,只让小领背后汗毛都竖了起来。 夺回了自己的葫芦,小领自饮自酌着,不一会便有了醉意,一堆火未尽,他靠着大树沉沉睡去。却见老者站在他身前看着,面露赞赏,仿佛先前与他的唇枪舌剑没有发生过一样,“虽然邪了点,然而不惧生死,处事坦然,不失为一个良才,岚丫头托付给他倒也可以。老朽放心了。”一提脚,人已在几米之外了,身形闪烁,全然没有先前的疲态,竟然是一个先天真人。 第二日,酒醒了几分,小领费力地睁眼,映入眼帘的的是床板,口渴的厉害,爬起来喝了杯水,勉强压了压干燥的心火。抬眼望去一地狼藉,昨夜酒醉,却把宿舍弄成个猪窝般的地方了。看了看几个还在躺尸的兄弟,无奈道:“只怪我醉的快醒的也快,我也想躺尸啊。”抱怨归抱怨,还是得收拾,几番打扫,虽然没有到窗明几净的那种程度,但也总算有个干净样子了。 “咚”,东北哥们忽然一下子挺起腰来,坐着看向对面的床。 “怎么了?”小领吓了一跳,却看见他又躺了下去,一阵无语,“什么玩意,一惊一乍的。” 东北哥们躺下去时有些猛了,床板“嘎吱”的响了一声,好像床板要裂一样,把下铺的兄弟给吵醒了,一睁眼,魂飞天外,一个轱辘翻下了床,犹自后怕地看着床铺,“什么情况?小领,不是,这怎么了?” “吱——”,他还在说着,一阵令人难受的声音响起,半块床板滑了下来,东北哥们倒是没事,竟然还在睡梦中,只不过两条毛糙的大腿凌空晃荡着,也不知他怎么还能睡得着。小领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倒是这么大的动静总算是把几个舍友惊醒了,一个个起来张嘴欲吐。 看着陆续起来的舍友,一个个地往厕所跑,跑不及的就抢垃圾桶,抢不过的就拿脸盆接。小领愁啊,脑仁疼。干脆地下楼避味了,顺便找宿管商量一下床板的事。 跟宿管老师好好说了半天,阻止了她上去看一看的打算,虽然宿管阿姨也挺好奇那床板是怎么震塌的,尤其是小领千方百计的阻拦她上去,掰扯了半天,宿管阿姨终于是放弃了自己的想法,不过看着小领时却是一副怪异的表情,就差亲口跟小领说“老师是过来人,老师都懂,不过你们要遵守规范,以后动静也要小点。”这话了。 躲不过宿管老师八卦的眼神,小领抓了抓头发,好想大喊一声“冤枉啊”,我只是个单纯地单身狗,绝对没有脱离组织,更不会领一只单身猫来宿舍里玩“蹦蹦床”什么乱七八糟的游戏。可是,他不能说啊,上面几个兄弟还在喷薄着自己昨夜未曾消化的食物,要是被逮到了,妥妥的一个大过就扣上了。 “唉,我今天这么早起来干嘛?有病啊。”小领检讨着自己,“下次绝对不管了,不过磊哥也确实厉害,生生地把床板震塌,好腰力啊。我还是历练不够,该加强锻炼了。” 也不知那床板是本来就有断的地方还是真的是磊哥天赋异禀,反正下午来修床的木匠师傅没看出来,听说这床板是磊哥硬生生地震塌的,看向磊哥的眼神充满了艳羡,临走的时候说了一句,“这床板能用十年,你要还能震断,下次我免费给你修床。” 就是大大咧咧惯了的东北汉子磊哥,听了这话都有些脸红,忙说道:“不会不会,都是意外,都是意外。” 消停 磊哥被打趣了一天,最后终于以一顿饭的代价让众人选择性的忘了这事,最后坐在崭新的床上,磊哥无奈说道:“总算是消停了。”他的下铺叫二新,磊哥要多请他吃一顿,算是精神损失费,幸亏他躲得快,用他的话来形容来说,“鬼都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第二天,哥们几个依旧是没心没肺的,照样喝酒,照样开荤,有妹子的像二新就缺席了这次的宴会,剩下的都是狗帮的资深元老,开哥,胜哥,贵哥以及小领。 下午没有事情,一帮人就着花生米能说一下午,磊哥叫了外卖,七八个菜,四斤米饭,算是封口费,六七个人一人一个碗,每人四两酒,结果都给磊哥匀过去了,大家谢他慷慨解囊,你敬一杯我敬一杯,最后还是没能灌倒他,反倒是都有些晕乎了。 小领斜眼睛眯着开哥,“你们就没个更能打的了吗?再打他一圈,磊哥现在明显不服气,你看他对你笑呢!” 开哥:“滚一边子去,你去打去,我都看不见他在哪了,怎么敬他酒。” 胜哥按着他的脸,努力掰着他的嘴,“你把眼睛睁开,闭着眼能看见吗?”开哥配合着张开嘴,“嗝”,水煮肉片、宫保鸡丁、手撕包菜咀嚼碎混以牛栏山二锅头的香醇,纯正胃酸发酵,真正人工制造的一股气体喷薄而出,胜哥被熏到地上,显然是醉的深了。 探眼望去,除了磊哥小领外,剩下几个横躺竖卧,没有几个能战的了,磊哥还自强撑着,小领倒是还好,虽然酒量小,但是喝的也少,草草地收拾了一番,一头栽倒在床上,“我是真的有病,下次再和他们喝酒,我就自断双爪,二新这货躲过一劫,唉,我也要找对象啊!” 一阵凉风吹过,吹醒了坐在公园长椅上的小领,春光正好,朝气蓬勃,老太太领着小盆友在一旁的健身器材上锻炼和玩耍,远处打太极的有男有女,一个抖空竹的老爷子逗弄着几个羡慕地看着的孩子,“嗡嗡”的声音变化着花样,小孩子的目光随之上下飞舞。 小领的目光收了回来,自己莫名出现在了这个地方,不知道又忘了什么,又过了几个月,又有没有什么莫名的牵绊。顺着公园的路走下去,又过了一条街,自己家的小店不复存在,旁边的几家店铺变了主人,现在一个酒店横亘在原先的地方,一楼人来人往,二楼看不清模样,却明显是一家以早点为卖点的酒店。 小领想起了一些什么,但与眼前的景象都不搭边,他只能将那些古风古貌当成自己又一次的遗忘的后遗症,迈步走进去,不理会那些服务员诧异的眼神,坐在一个靠窗的座位上,看了下菜谱,一碗羊肉面是二十块,搭配着一小碗咸菜,这里竟然也有精炖肘子这道菜,看图上的卖相要比他自己做的要强不少,看了下价格,一百块,实在是奢侈的很。小领摸了摸自己身上,除了一包烟外,也就一个打火机了。 突然有些尴尬,有心想要离开,看到服务员妹子炽热的目光,终于是有些不好意思,仔细翻找了一遍,这才找到了十几块的零钱,再次看了看菜谱,他强装着淡定,对服务员说:“那就,那个素面吧!” 服务员将菜谱抱在怀里,“那么请问您还要喝点什么?” 小领汕汕道:“不用了吧,嗯,不用了。要什么我会再点的。”心里有些虚的小领终于是败在服务员的炽热的眼光之下,头都不抬地赶着她去点餐。 后厨里忙,像是救火现场一般,只不过他们做的是与消防队员完全相反的事情——变着法的玩火。厨师长就是纵火的暴君,撩拨着每一位厨师的心脏,炙烤着他们的身体。 “快点,快点,磨磨蹭蹭的,还想不想干了,让你炖的是王八汤,不是让你变成王八,拖拖踏踏的像什么样子。” “还有你,躲什么躲,躲着我就看不见你了?这道菜不行,打回去重做。” “还有你小子,再给我做出这事来啊!别以为你是老板认的干儿子我就不敢让你滚蛋,你知道我和老板什么交情?” 一个服务员跑了进来,凑到厨师长跟前。 “你怎么进来了,本来就够忙了,你还来添乱!”厨师长忙里偷闲,还是看着这姑娘漂亮可人的份上,“什么话赶紧说。” “你亲自下厨吧,老板来了!”服务员凑在他耳前说着,一个厨师看到了,笑了一下,被厨师长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安分地继续切菜。 捂了捂脑袋,厨师长长叹了一声,“怎么非要在这会儿来,整天添乱。”话是这样说,还是走到一个炉灶前,“他吃什么?” “一份素面。” 厨师长一摔锅勺,“我就说他没正事,果然是来添乱的。”就要挽着袖子出去,女服务员赶忙拉着他。 “你这里这么大的摊子不管了?你就当应付他一下,别耽搁了正事。”好说歹说终于把他劝住。 “阿春,你去给我把那碗鸡汤拿来,我给你干爹做碗素面。” 服务员看着他欲言又止,厨师长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他不是每天都要吃一碗素面吗?我非给他吃一碗荤的,让他过来烦我。”从阿春手里接过鸡汤,只是稍微下锅滚了一遍,一块面被他三扯两扯拉成两指宽的片子,下清汤煮了片刻,浇了一大勺温热的鸡汤,顿时热气带着香气弥漫。 另一边,面端上了桌子,小领看着女服务员奇怪的笑容,暗自纳闷:“难道我变帅了?”怎么想都不可能,于是看向眼前的素面,说是素面还真是够素的,连青菜都没有,就一份面,哪怕有点葱花都好啊!唉。一口下去,顿时有点震惊,这是素面? “你们店的素面还真是够下本啊。”那个服务员还没走,小领顺口对她说(吐槽)道。女服务员忍着笑,“你觉得怎么样,适合您的口味吗?” “挺好的,不过你们酒店服务员的态度真好,额,我去哪里结账?” “由于您是我们店今天的第一百位客人,所以您的单免了。” 小领一脸糊涂的走出来,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像点的少有点亏了,就是这个原因.......吧? 暗号 一条街两条街,深长的小巷子绵延,这几年的变化颇大,原先的小楼早拆了,要不是小领他的那个小家原本就离得城中心远些,现在也能领的一个好高的房钱了。 以前的老街坊有些已经搬走了,有一些新面孔来打招呼,小领不知该怎么应答,只好笑着点点头,快步向着自己家走去。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小领心里暗自纳闷,这城里变化太大,若不是有几个著名的标识还没有变,小领也不见得能找到回家的路,而且大白天的也不能唱首《星星点灯》应应景。 看先前的人的反馈,那个小房子应该没有卖出去,不然不会有这么多人认识他,只是不知道那个小饭馆是什么时候卖的,不过自己的脾气自己清楚,想来也是因为自己经营不善。发愁地揉了揉额头,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点上。 叼着烟,走到家门口,才想起自己没带钥匙,浑身上下只有一包烟一个打火机,还有十几块零钱。“当当当”,试探下地拍了拍门,还真的有人,只听里面拖鞋摩擦着地面的声音响起,隔了一会儿,一个嫩生生的娃娃音传来,“暗号!” 小领满脑袋黑线,什么暗号,也不知道里面的人与自己是什么关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宫保鸡丁?”门缓缓打开,小领眼前一空,视线下移,一个粉嫩的小丫头俏生生的立在门口,一张嘴不满地撅着,看着小领一言不发,小丫头喊道:“爸爸!” 小领张大了嘴,手上的烟掉到了鞋子上,闪烁着明灭的红光,就如小领此时的心情,被大量的信息冲乱了脑神经,闪着危险的信号,隔了许久,小领呆滞地看着被烫破了一个小洞的鞋,有些手足无措,眼前小丫头的泪光闪闪更是加剧了他的慌乱。 “我们,我们先进去,对,先进去。”小领忙把小丫头抱进屋里,小丫头脸上的眼泪如同星辰陨落,看的小领心疼不已,“别哭了,怎,怎么了?”世界上最让人手足无措的两件事,一件是遇到女人哭,尤其是你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想法的时候,另一件就是小孩哭,哭起来从早到晚,有时不哭了,便是中场休息的时候。小领很苦,他碰到了小女孩哭,伤害翻倍。 另一边,食客吃饭的高峰过了,厨师长他们却正是吃饭的时间,大饭店的早饭吃的早,午饭自然也吃的早,厨师长正拿着馒头喝汤,只听“轰隆”一声,一个女子一脚将门踹开,厨师长吓得一激灵,馒头掉汤里了,他又有些强迫症,看着软绵绵的馒头,心里一阵难受,又抬头看了看闯进来的女子,心里更难受了。 “这是要干嘛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厨师长一脸为难和扭捏,旁边的人却一副见惯不惯的样子,各自低下头吃饭,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女子留着霸气的长毛寸,尖细的下巴稍稍把她的气质染上一丝妩媚,不至于英气逼人,一条牛仔裤衬的双腿更显修长,上半身的休闲小西装却与牛仔裤相得益彰,整个人往哪里一戳,便有股大枪扎那儿的感觉。霸气美妞眉头一皱,“少废话,钱小领呢?” “我怎么知道,不是,他又怎么招惹你了?”厨师长满脸无奈,“我这里又不是你们训练中心,你来一次我们就得换一次门,能不能有事你们回家吵,我这里又不是发泄中心对不对?”他还想继续说下去,看着女子的脸越来越黑,深怕下午开不了业,只得把后面的话都咽到肚子里。 “我知道踏出来了,你们把那个混蛋交出来,我马上就走。”女子仿佛是认定小领在这了,硬邦邦地撂下一句话,看着厨师长的脸变成苦瓜般的模样。 “不是,我又不是你们家保姆,顶多算是你们家厨子,你至于这么逼我吗?”废话太多了,于是只能看着门边的桌子被一记下劈拍成两半,厨师长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往后退了半步。 “姑奶奶,我招了,没错他是来过,而且还吃了一碗面,现在应该回去了,蒲鱼可以,可以给我作证。”他指了指在旁边低着头的蒲鱼,正是给小领上菜的那个女服务员。霸气美妞跟蒲鱼确认了一下,才冷冷地跟厨师长说道:“行,我就信你一回,那个桌子的报价回头发给我,照价赔偿,记钱小领的账上。” “钱小领,你大爷!”厨师长仰天怒骂,心疼地看着自己高价买来的金丝楠木的桌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妈的,我就不该买这么贵的东西,我要还买,我,直接把手剁了!” 发完了火,霸气美妞心里稍稍平静,突然一怔,心里一突,“遭了,小麦子还一个人在家呢!我怎么这么冲动,妈的,钱小领,别让我逮到你,不然有你好受的。”匆匆往家里赶去。 小领好不容易将小丫头安抚住,也不知现在是不是小丫头的中场休息时间,反正她那堪比珍珠美钻的眼泪划过的一道道痕迹还残留在脸上,小领害怕再招来一阵流星雨,“我丫头的眼泪,天生金贵啊。” 小丫头趴在小领的身上,萌嘟嘟地道:“爸爸坏!” 小领:“对,我坏,我是坏蛋。”一点都不敢犟着,小时候被训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老实。 “爸爸不是坏蛋,不许说爸爸是坏蛋。”小丫头一脸认真地指正着,小领狗腿地点着头,心里暗暗骂自己没有骨气,然后又融化在小丫头的滴溜溜转着的黑白眼睛里。 “砰砰砰”,敲门声有些焦急,小丫头喊道:“谁呀?”从小领的身上爬了下来,踩着拖鞋小跑着开门去了。 门外,听着里面稚嫩的回答,女子一下子便平静了下来,敲门声也平稳了下来,直到听到里边喊道:“暗号!”一丝笑容浮在脸上,那是一种魅惑与英气相糅合在一块的说不清的感觉,像是心灵里面最喜悦的引爆一般,能让人一见失魂落魄的感觉。 霸道 一个女人能霸道到什么地步?向你发火,骂些不堪入耳的言语?那是吵架。颐指气使,看谁都是仆人,一身的小姐脾气,那是公主病。对什么都是理所当然,发号施令只是一个抬抬下巴的过程,那是女王。 女子笑起来,用道家的话来说就是阴阳调和,自然的很,刚好是春天,万物生长。她没有打扮的习惯,即使这样,浅粉色的嘴唇轻启时,依旧带着一抹惊艳。轻轻喊了一声,“鱼香肉丝。” “吱呀”,门后一个粉玉雕刻的小丫头已经张开了自己的小小的怀抱,“妈妈!” 女子蹲下来,平和的感觉充满了整个身体,“小麦子,妈妈对不起你,把你一个人丢下了。” 小麦子在她的脸上轻轻啄了一下,“没关系的妈妈,你是好妈妈,小麦子最喜欢的妈妈,超厉害的妈妈。”没有了先前劈碎桌子的霸气,她早已沉醉在那一声声的“妈妈”中了。 把小麦子抱起来,走进屋子里,女子一怔,目光一寒,冷冷看向躺在床上的小领。 小领见有人进来,出于礼仪,也站起身来,看着眼前陌生的女子,“额,我来吧。”却见女子没有把孩子让他抱的意思,尴尬地收回手,听见女子对小麦子说道:“小麦子,你先回里屋好不好,妈妈要和爸爸说些事情。” 小领眼睛一突,妈妈!她是..... 小麦子乖巧地跑回去了。小领看着女子面色不善,越发不安,开口道:“额,我能不能先问个问题,”女子没回答,小领也就当她默认了,“小,小麦子是咱两的孩子?” 女子活动了一下手脚,好像是满足垂死之人的最后要求一般,顺口说道:“纠正一下,是我的孩子,你只不过是被老娘睡过而已,她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也许以前有,但是现在,没有了。”一记侧踢袭来,小领下意识地挡了一下,一股大力袭来,小领重重地跌落在床上,床板不堪重负的发出“吱呀”的声音。 小麦子在另一个房间里画画,白纸上四个小写的一被她涂成五颜六色,“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看我呢?”拿起一旁的猫型玩具,唉,我还是和我的小猫玩吧。 小领被霸气美妞踢到床上时完全是懵的,却又看见她凌空飞扑过来,赶忙往旁边躲闪,她的肘子压在原先小领的心窝处,这是要杀人啊!小领也不敢再让着她了,一时间,两人倒也打的有声有色。 霸气美妞学的似乎是自由搏击一类的技巧,闪躲灵活,招式博杂,前一招还是上勾拳加下踢,下一秒却又带着一些柔术里的十字锁的技巧。小领被她缠住了胳膊,只要她用自身的重量旋转下压,小领必然会被制住,就在那一刹那,福至心灵,小领前脚微微往后挪了一寸,一股劲道从地上升了起来过到腰间而后传递到肩膀上,只见他手臂轻轻一抖,抵着霸气美妞的手便往前推送了半寸,不知怎的就把她甩了下来,一手回扣,另一只手缠着她的肩膀,小领站在她的背后,两只手牢牢地锁在一起,硬凭着蛮力使得霸气美妞不得动弹。 霸气妞凤目一瞪,不敢亦不肯相信自己竟然败在了小领的手里,“你放开!”语气不无威胁。脚下也不安分地踢打着,小领终于是不耐烦她的干扰,抱着她压向大床,霸气妞的手脚完全被限制住了。 “这回能好好说话了吗?”小领问道。却被一记头槌磕到了鼻子,小领用嘴狠狠抵着她的侧脸,鼻血顺着她的下巴,流向她清隽的玉颈,血红的痕迹异常显眼。终于是不得动弹了,小领吹着她的脸颊,声音有些沙哑,“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霸气妞被压着,剧烈运动后的虚脱感加上小领的气息在她脸上来回的游荡着,仿佛身体里的力量都被吸收殆尽了一般,她再没有力气反抗了,忍着不适,她说道:“你先把我放开。” 小领紧了紧手上的力气,“先回答我的问题!”他没看到霸气妞的整个脸颊连同玉颈都红的像火,盖过了那道血迹的颜色。“你叫什么名字?” “王八蛋,连我叫什么都不记得了。”输人不输阵,即使一切处于劣势,霸气妞还是硬气的很。小领腾出一只手来,一巴掌拍在她的屁股上,“你叫什么名字!” 霸气妞咬着银牙,脸上更红了,奈何没有了一点力气,也不知是羞愤还是什么,她闭着眼睛道:“雷泪。” “好,雷泪,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一定要说清楚的,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我也不想知道,反正我记起了一些事,却似乎忘掉了更多,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明白,但我要说,如果小麦子真的是我女儿的话,我一定会照顾好她,也会尽到我作为父亲的责任,还有你,不管我以前做了什么事情,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你能答应吗?” “你放开。”小领松开了手,并且躺在一旁,这才看到她的脸上红云满布,如同喝了酒一般娇艳。雷泪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脚,小领的目光也一直看着她。“暂且相信你,不过,你要是还和以前一样,我打不过你,信不信我找师兄弟来弄你!” 小领忙摆手,“不会的,不会的。” “你藏得还挺深,跟你结婚五年我都不知道你有身好功夫,以前还总装作打不过我的样子,很委屈吧?”雷泪想起他挣脱自己的锁击时用的功夫,没有从小打下来的基础,根本没有那么大威力。 “我也是最近才想起来的。”小领说道。 “切,骗鬼呢。”雷泪不理他,突然发觉裤子有些凉,她低头看了一眼,而后又看了一眼床,羞愤欲死,小领顺着她的目光低头。“别看。”雷泪扑上去,一个十字锁把小领的上半身固定住。问题是,小领已经看到了,床上的一摊水迹,以及,眼前的...... 小领的鼻血又开始流了。 赔偿 “爸爸妈妈,你们在干什么?”小麦子许是太无聊了,从屋子里跑出来,于是就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雷泪双腿夹着小领的脑袋,两只手交叉着压着小领的一只手,而小领的脸上则是鼻血横流。 小麦子颠颠的跑到雷泪身边,“妈妈妈妈,你怎么又打爸爸,你看爸爸都流血了!” 小领真想抱着小麦子亲两口,真不愧是亲生的,给的一波神助攻。雷泪松开了对小领的挟制,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抱起小麦子,“妈妈只是和爸爸玩而已,并没有打爸爸。” 小麦子指着雷泪的裤子,“那妈妈是嘘嘘了吗?”雷泪大囧,抱着小麦子进屋换衣服去了。小领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恰好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小领赶紧把床单收了一下,这才起身去开门。 门口一个胖子正在从猫眼上往里看,小领看到一个放大了眼珠子在自己的眼前晃悠,心里一阵膈应,一按把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那个胖子本来趴在门上,差点被门带倒地上,幸好前边有小领,不过小领没拉住他,额,太重了。胖子重重地跪在地上,小领躲在了一边,伸出的手还搀着大胖子的两只胳膊。 “哎呦喂嘿嘿,你躲什么?”胖子坐在门槛上,一边揉着膝盖,一边质问着小领,小领则有些懵,额,难道要我给他当个肉垫?话说他到底是谁啊? “额,这个,不好意思,请问您是?”或许直接进入主题比较好。 胖子没有回答,反而问小领,“雷泪呢?叫她出来,我和她说。” 小领莫名有些怒意,只不过事情还没弄清楚,也只好先忍着,“不知你找我老婆有什么事。” 胖子一惊,“你是她老公!”随后又笑道:“前夫吧?吓他妈我一跳。嗝——”一股臭气熏出来,果然是酒囊饭袋,集聚的多少食物精华都得被他发酵成沼气。 小领心想:“好像是情敌,那还管什么?”一脚踢在胖子的下巴上,看着他做着低空抛物线向台阶下面飞去,“啪”的一声关了门,先深深吸了口气,小领感觉空气好了一些,雷泪抱着小麦子也走了过来。 “你放屁了?” “好臭啊,爸爸。” 小领摊开双手表示无奈,“刚才有个胖子在门口打了个嗝,现在,嗯,你们知道的!” 雷泪猫眼里没看到,直接打开门,楼梯下的胖子还在嗷嗷叫着,看到雷泪也顾不上揉自己的发青的脸了,快走几步却又踩空了,门牙磕在上面的台阶上,“砰”,门直接关上了。胖子在那里欲哭无泪。 “他是谁啊?”小领问道。 “管得着吗?”雷泪反问,抱着小麦子往里走。小领纳闷,这女人的脸怎么说变就变。 “咚咚咚”,又有人敲门,一开门,也是一胖子,“雷泪呢?” 小领一脚踹了出去,又飞了一个,看着那个胖子自由落体,先前的胖子头也不回地跑了。 “钱小领,你大爷的。”地上的胖子喊着,声嘶力竭,怕是遇上杀父仇人也就这样了,小领感觉自己应该是做错事了,雷泪刚把小麦子送回里屋,这会儿却又出来了,也不说话,就那么冷冷地看着。 只听地上的胖子还在叫骂着:“钱小领啊钱小领,枉我把你当成过命的兄弟,我不就先问的你媳妇吗?至于这么大反应?我是给你戴了绿帽子了还是怎么?就你那媳妇,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要!” 小领看见雷泪的眼神都要杀人了,赶忙挡在她的身前,“别着急,别着急,额,我来教训他。” 雷泪绕过他,“不用,我习惯自己解决。”小领看了一眼在地上撒泼打滚的胖子,为他默默祈祷,雷泪的武力值他可是亲身体会过的,一个打十个都不在话下,尤其是这种看着庞大却没有多少战斗力的。 雷泪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胖子,“李二牛,有种你就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李二牛看向还站在楼梯上的小领,见他一脸爱莫能助的样子,心里直骂娘,还得讨好地笑着,“不是,刚才我那都是口误,口误。姑奶奶您歇着吧。” 小领把李二牛扶进来,虽然小领没怎么用力,更多的都是巧劲,但毕竟李二牛飞出去那么一段距离,摔也摔了个够呛。 “牛叔叔。”小麦子跑了过来,“牛叔叔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我们可爱的小麦子啊,看这是什么!”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碎了的糖人,好吧,就是糖块,小领心里也有些尴尬,雷泪则是仔细看着小领,心里在怀疑着,她到这时候才有些相信小领先前与她所说的话了。 李二牛又从包里拿出一张证明,“现在该谈正事了。”他拍着桌子,“你知不知道我那张桌子有多贵?你媳妇说劈就给我劈了,金丝楠木的你知道吗?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要不是有小麦子在这,他这会儿应该会骂脏话。 小领看了一眼单子,有些奇怪,“什么桌子?你真给弄坏了?”后一句却是对着雷泪说的,雷泪点点头,承认地十分坦荡,小领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只好把问题抛给了雷泪,“那你跟她说吧,又不是我弄坏的。” 雷泪抢在李二牛之前说道:“你把那块儿玉拿走吧。”小领看着她,并没有什么反应。 “小领,那我把玉拿走了?”李二牛犹自不确定地问道,今天的事儿处处透露着一股诡异感,还是先走为妙。 于是李二牛莫名其妙的挨了一脚,莫名其妙地走了。 雷泪看着小领认真地说道:“如果你是装成这样的,那你可太厉害了。” 小领不明白她的意思,呆呆地看着她,“什么意思?”呆萌的样子浑然天成,不知为什么,雷泪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好了,双手撑在桌子上,探出半截身子,将嘴唇印在小领的嘴上。 小领近距离地看着雷泪眼里带着的笑意,心中也有些喜悦,虽然说不清道不明,却想一直这样下去,只是脑海里突然又浮现出另一个女子的身影,初见时的土气,到后来慢慢蜕变成女神,再到最后含着泪吻在他的唇上,不觉有些痴了,两道人影重合到一块儿,他却是一样的被动...... 访谈 “欢迎大家收看星语心事,我是主持人郝宁,这是我们今天的嘉宾,超级模特——夏月,欢迎她。”一阵欢呼声掌声从台下传来,有不少是各个大学请来的做兼职的托,还有一些是真正喜欢夏月而跟来的粉丝。伴随着掌声,一位女子翩翩而来,高挑的身材,笔直的双腿,摇曳生风,宛若一株野草的倔强。 “夏月你是第一次来我们节目,但也不要有所顾虑,因为我们的宗旨就是畅所欲言,以及极尽所能地敞开心扉。”主持人有着很高的水准,几句话下来便像是与她极为熟络的样子了。 “是这样的,我们听说你会在今年加盟梁导的电影,在《中唐旧事》里扮演琴鸢一角,这是否意味着你正在向演员这个方面转型?”在邀请嘉宾访谈的同时顺便也宣传一下嘉宾所要出演的电影,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毕竟互相合作才是双赢。 夏月点点头,握着话筒的右手小指微微翘起,纤细修长如同一截白玉做成的笔,似乎有些不习惯,夏月的手又紧了紧,这才开口道:“目前我还没有这个想法,只是恰好被梁导选中了,梁导的影响力那么大,我只是没有可以拒绝的理由。”说着,笑了笑,郝宁也会意地接过话头:“这倒是真的,梁导的魅力确实是无人可挡。” 这个话题又继续了一阵,应网友的要求,制作组特意加了一些关于她日常生活的小问题,腹黑的郝宁故意没告诉她,反正可以剪切,也不怕出什么篓子。 “现在我们玩一个小游戏,叫做必答问题五连问,准备好了吗?”郝宁心中的恶魔在猖狂地叫嚣着,而夏月却有些懵了,“先前对台本的时候没有这个啊?”带有一些戒备,夏月还是一本正经的等着郝宁的下文。 “第一个问题,你最喜欢的水果是什么?” 夏月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会是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苹果。” “苹果还要想半天?这不应该啊,是不是有什么不可以说的秘密?”郝宁打趣道。 “没有,哪有?”夏月的脸红了一下,郝宁也不再打趣她,只是提醒了一下,“下次可要快速应答,干嘛那么大的防备心呢?我又不会吃了你。” “好”夏月答应道,也不知道她真的听进去了没有。 “你最喜欢的花?” “兰花。” “你最喜欢的诗词?” “悯农二首。” “你最喜欢的人?” “钱小领。哦,不是不是。” 郝宁一脸坏笑地看着她,“你原来真的有男朋友啊!哇——”看台上坐着的也是一片起哄声,夏月捂着自己的额头,心里不住地骂自己,“好笨啊,明明答应不传绯闻的。真的好蠢。” “没关系,我们这个节目就是要竭尽所能地挖掘埋藏在嘉宾心里的最深的印象,所以现在,夏月小姐可以和我们说说那个钱小领是何方神圣了吗?我看到那个哥们已经在收拾桌椅板凳了,估计一会儿要找那个钱小领单挑了。”他指着一个站起来小伙子说道,众人皆笑。 夏月看了看在远处的经纪人,见她点了点头,有种破罐破摔的意思,整个人也放松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脱胎换骨一样,也让不少的现场观众在这一刻喜欢上了她。有的人是这样,明明自身的条件十分优越,长得也十分漂亮,却偏偏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所以总是不能在这个圈子里脱颖而出,令人发自内心的喜爱。 不知道自己因祸得福的夏月,将身体彻底地陷入了沙发里,像是一只慵懒的猫一般,连描绘往事的动作都散发着一股春天太阳暖洋洋的气息。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当时在一家快餐店打工,是那种在外边发传单的那种,然后就看见他顺着人流过来了,第一眼看上去感觉他贱贱的,还有点吊儿郎当.........于是他就在那里和那些小偷斗智斗勇了一个下午,把那个小偷气的不行,叫了好多人去追他。” 一个与主题没有什么干系的话题,却让所有人听得津津有味,而应该把控话题的郝宁此时也兴趣盎然地听着,有时还应和着她,“后来呢?” “我当时刚好下班了,就跟着他们,我那会儿是我们学校的长跑第一名,还学过一些传统武术,也不害怕。” “是不是当时还想着要美女救英雄来着?” 夏月把手举起来摇了摇,“我那会儿很土的,还带着牙套,他起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嫌弃我长得丑。” “不能吧?”观众们也都与郝宁一样,不相信。“怎么说你也把他救了,不至于恩将仇报吧。再说了,看你现在这样,带上牙套也丑不到哪里去。” “没有,还真的挺丑的,他也不是我救下来的,人家嫌他太贱了,都不愿意再打他了,说实话,我当时都想上去狠狠揍他一顿。” 一阵轻笑声传来,观众显然很喜欢这样的实话,也很喜欢这样的夏月。 郝宁还很奇怪,“他当时到底说了什么?” “这是秘密。”夏月笑着,一只小恶魔在她的脑袋上盘旋飞舞着。 “好,那我们接下来聊一聊新片上映的事....” 节目播出的时候已经是在一周以后了,好多人都是在莫名其妙中喜欢上了这个耿直妞,夏月的经纪人也是乐见其成,炒作什么的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夏月也聚拢了一大波人气。 “爸爸,你看,夏月阿姨上电视了。”小领正在书房里写着东西,被小麦子的声音打乱了思绪。这个书房是后来加的,原先的隔壁都被买了下来,将墙壁打通,从外边看还和以前一样。 小领走到沙发前把小麦子抱了起来,电视上的节目已经是复播了,小领看着夏月肆无忌惮地说着,也想起了那会儿的事,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微笑叮嘱小麦子:“小麦子不要跟妈妈说哦。” “为什么啊?”小麦子眨着无辜的眼睛。 “这是爸爸的秘密。” “奥。” 状况 轻轻亲了亲小麦子的粉红的脸蛋,小领坐在沙发上看完了这个节目,眼神不知飘到了哪里,记忆也随之纷飞,眼前好像还是那个带着牙套的姑娘,“需要我帮忙吗?” “嗯。”小领点点头道。 “爸爸,你在干什么?”小麦子抬起头看他。小领回过神来,“没什么,小麦子饿了吗?” 小麦子摇头,“爸爸。” “怎么了?” “我想夏月阿姨了。”小麦子的眼睛眨啊眨的,黑白分明的眼睛闪着光辉,年龄不大,却也有种小大人的感觉。小领用指头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这是为什么?” “这样夏月阿姨就可以带我去玩了,妈妈总是不在家,上次好不容易带我去游乐园,还差点和一个叔叔打了起来....”小麦子认真地数着与妈妈经历的事故,每次都是游玩开始,暴力结束。 小领也是感到好笑,便对她承诺:“那下次爸爸带你去玩好不好?” “爸爸还没有和我一块儿出去玩过呢。” 小领有些羞愧,虽然不知道自己这五年到底干了些什么,但这几年都没有陪小麦子一块出去玩过,这个父亲当的确实有些不称职,看着小麦子的眼睛,“那我们今天就出去吃饭吧,然后在外边玩一整天!” “欧耶。”小麦子跳了起来,拉着小领的胳膊就不松手了。 今天的风儿有些喧嚣啊。出门有些早,穿过那片公园,绿树成荫,有不少的老头老太太此时才算是结束了早起的晨练,陆陆续续地往回走。 “呦,今天怎么带着姑娘出来了。”这是认识的老太太在与他打招呼,小领对此报以微笑,小麦子也乖巧地上去问好,老太太却有些不放心,不停地在小麦子的耳朵跟前说些什么,小领知道,她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可能以前的他做了一些特别不靠谱的事情吧,看着小麦子的小大人的样子,小领笑的很开心,这个鬼灵精,说起甜言蜜语来无师自通,甩他这个亲爹好几条街,这不,老太太被她哄得抬头纹都多了几条,然后依依不舍地给他们放行了。 看着小领牵着小麦子的小手晃荡着走远,老太太还是远远地望着,“唉,我要是有这么个孙女可就好了,你看看,这么小的孩子多懂事,可惜了,主要是他家大人不争气,一个就知道工作,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学人家打打杀杀的,一个又是个痴呆。” “不能吧!”旁边的老太太提出了质疑,“那个小伙子看着挺好的呀!” 老太太摆手,嘴凑到另一个老太太的耳朵跟前,“你没看见那会儿,小丫头在这里问好,她爸爸就会在那儿傻笑,正常人是不是得上来打个招呼,这些你都不懂,你还年轻,不懂也正常。” 另一个老太太也挺配合,“那倒是,好像确实有点傻啊。那小丫头的妈妈是干什么的?” “好像是什么搏击比赛的打拳,戾气重的很,你说一个女孩子,好好的不找份工作,在那里打打杀杀.......” 两个老太太一脸惋惜,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中国老太太的习惯,也没什么好嫌弃的。 吃过午饭,小麦子领着小领来到了游乐场,要不是小麦子比较熟悉这一块儿,小领可能会迷失在来的路上,虽然知道城市最近变化的大,他还是没反应过来,有些地方拆了再建,建了又拆,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习惯午睡的小领有些迷糊,被动的跟着小麦子往前走,一个个钢铁玩具凌空注视着小领,竟像是蔑视他一般,小领并不在乎,他确实是害怕这些东西。带着小麦子先玩了几个不怎么危险的游戏,像什么碰碰车之类的,玩了一会儿,小麦子想要玩些更刺激的游戏,于是便把目光锁定在了过山车上。 小领捂着额头发愁,这孩子寻求刺激的基因一定不是遗传自己的,想了想雷泪那么彪悍的样子,又想了想现在的乖巧的小麦子,这可咋整,一定要打消她的这么危险的想法。小领指着告示牌上的内容说道:“小麦子还太小了,不可以坐过山车,等以后小麦子长大了再来坐好不好?” 果然是乖巧的好孩子,虽然对过山车还有些不舍得,小麦子还是跟着小领往外走了。下午四五点,斜阳还顽强地绽放着自己的光辉,橙色的暖光披撒在水面的粼粼波纹中,小麦子放开了小领的手,在小河边的树下嬉笑着,踩着地上偶尔的没被遮挡的阳光,一蹦一跳,一停一止,好像是在跳一支自然的舞蹈,果然孩子才是自然的精灵啊。小领安静地享受着独属于精灵的祭祀,一个人迎面冲了过来,眼看着就要撞到小麦子身上。 这就看出学武的好处了,小领向前踏了一步,单手一探,手已经抓到了小麦子的衣服上,一提一拉,小麦子就像被吸附在他的手上一样,眨眼间便到了他的怀里,小麦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还闪啊闪的,明显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过头看到小领的脸,笑的很开心,“爸爸好厉害啊,我还想再玩一次,呜哦——” “太危险了,等回家再玩。” 那个罪魁祸首眼前一亮,把手里的包扔向小领,转身就跑。小领护着小麦子的手一抓,一个皮质软包便出现在了手里,而后一大帮人追了过来,看向小领,或许应该说,是小领手里的包。 真是麻烦啊,看着眼前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汉子,小领心中的小人已经在扶额长叹了,这也能躺枪?这是黑帮老大的赶脚?有没有这么寸? 慢慢地把手里的包放到地上,小领往后退了几步,“我只是路人,什么都不知道。”尴尬地笑了笑,看着他们中一个人过来捡起包然后对里面明显是领头的汉子摇了摇头。小领不淡定了, 领头的汉子带着十几个追着先前那人去了,留下五六个大汉团团围着他。 无奈 “妈的,这叫什么事儿啊。”看着眼前一个个木人桩子似的混混们,小领拍着额头,看来今天怎么也得做过一场了,本来小麦子在这,小领不想动手的,好不容易出来玩一回,结果还是以暴力结束。 小领在那里想了半天,那些混混却也没有动手,只是团团站着,不让他们出去,离远了看倒像是小领的保镖一般。小麦子在小领怀里呆了一会儿,悄悄凑到小领的耳朵跟前说:“爸爸,好无聊啊。我想回家了。啊——”一个长长的呵欠下来,两只眼睛便开始迷糊了。 “好,爸爸带你回家。”小领轻声说着。 看了看前面的人,还没到夏天就已经穿了上了背心,露着两条粗壮的膀子,上边还纹着花花绿绿的刺青,细一看是一对翅膀,这是要当鸟人的节奏啊。 “这位兄弟,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孩子有些困了。”单看形象来说,小领确实有些文质彬彬的样子,抱着孩子更显得人畜无害,只是那“鸟人”并不吃这一套,冷冷看着他,“不行,等着。” 从兜里掏出手机来,“小麦子,给妈妈打个电话,让她过来接你吧!”说话时看着眼前的鸟人,搂紧了小麦子。 “把手机放下!”鸟人大手抓了过来,“妈的,我叫你把手机放下!”一声怒骂惊醒了余下的几个混混,一个个面带不屑,还有仿佛被挑衅了的神色,惊奇中夹杂着愤怒,站在小领身后的混混一脚蹬向他的小腿,其他几个混混却是在一旁看着,等着小领出丑。 伸手抓住鸟人的手掌,翻腕儿,单腿向后坐,鸟人便扭曲着身子向前栽过来,硬生生受了蹬在腿上的力,小领已然坐到了混混蹬过来的腿上,前脚往后一垫,正是步法里的一个歇步,稳稳坐在腿上,如同一个杠杆一样,全身的力量下压,混混叫唤着,脸上的汗珠如同雨水打在了他的脸上,还没等怎么样,只听“嘎巴”一声,似是骨头被生生坐断了一般,那个混混惨叫一声,生生疼晕了过去。 前面的鸟人汉子倒是硬气,一声不吭,要不是他的身子已经弯成虾子状了,还真以为他不疼似的。 “我是练武的,下手没有轻重,难免不会伤到你们,你也看到了,我没有想惹麻烦的心思,让开条道,我就当没看见过你们,你们也当没看见我,你觉得呢?”小领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鸟人,心中的无名火消散了不少,有小麦子在眼前,他更不愿意用暴力解决问题,有了一个彪悍的娘就挺惨了,连他这个老爹都彪的话,小领怕小麦子以后长歪了。 鸟人看了一眼弟兄们,“你先放开。”眼中精光爆闪,小领身后的几个小混混也是摩拳擦掌,还真以为自己是影帝了,小领用小脑想都能知道他们打得什么主意,假装跟小麦子说话:“把眼镜闭上。” 小麦子用手挡着自己的眼睛,只是还留下一道小缝。小领无奈,“全都闭上,我说睁开再睁开。”小丫头鼓起脸颊表示不满,眼睛还是乖乖闭上了。 撒手放开了鸟人的手,“哎呦。”鸟人喊了一声,小领身后一个混混将袖子一甩,一把小刀便出现在他的手上,狠狠向着小领的后腰扎了过去。 转身,小领把持刀的那只手贴在自己腰间,随着身体转向完成,拿着刀的混混被带向另一边,脚下被小领绊了下,飞扑着冲向另一个混混,被刀指着的混混大惊失色,不住的后退着,即便如此,胳膊上还是被划开个大口子,兀自流着血,这还是拿刀的混混勉强转了下手腕,不然这一下该是入木三分了! “妈的,抱着他的腿,我他妈就不信了,还治不了他了!”鸟人揉着受伤的手,大声喊着。随着他的指挥,两个混混扑向小领的两条腿,另一个小混混则伸手抓向小领怀中的小麦子,小麦子闭着眼睛,嘟着嘴,萌萌的表情与抓来的大手形成鲜明的对比,正常人哪里会对这么一张小脸下手。 用手一格,手臂一摊,一拳已经打在小混混的脸上,小领不慌不忙抬起一条腿,躲过一个混混的两只胳膊的夹击,蹬在了另一个混混的脸上,而后落地,踩稳重心,另一只脚便侧摆在了先前的混混的脸上,拿刀的混混又举着刀刺了过来,这次却是对着小麦子。 小领心头火起,一手抱着孩子,一手隔开短刀,飞起一脚直接踹向了他的蛋蛋,“嗯哼”,鸡飞蛋打,拿刀的混混捂着蛋蛋夹着双腿不住后撤着,面色苍白,估计一时半会是缓不过来了。 先前被划破了手臂的混混也一记左摆拳打来,应该也是练过散打的,奈何没有小领快,小领只是矮着身子,就躲过了他的摆拳,也是一记勾拳钉在他的小腹上,然后从他的胳膊下钻过来,变拳为手刀切在他的后颈,只是一个寸劲,他便栽倒在地,没了意识。满场打下来,只有那么两个混混受伤较轻,小领看着鸟人,“你当我先前跟你开玩笑呢?”接着跟小麦子说道:“把耳朵也捂上。” “哼!”还是乖乖地捂上了耳朵,只是嘟着的小嘴显示着小麦子的不满。 小领抱着小麦子走到鸟人跟前,一脚踢向了他的下巴,“我他妈很少打人,你他妈生在了一个好时代,不然你他妈早死了!”鸟人嘴里含着血,说话是一定听不清了,小领也不管他,“最后我在说一遍,我他妈不知道你们在找什么东西,但是,别来招惹我!” 一番话说完,小领松了口气,又往前走了一会儿才拍了拍小麦子的手,大声说道:“可以睁眼了。” 小麦子非但没有睁眼,捂着耳朵的手也更紧了,鼻子还发出“哼哧”的声音,演技差评,完全没有他老爹的水平,一看就是遗传的雷泪的基因,小领心中恶意地想着,一只手挠向了装睡的小麦子的胳肢窝,果然,小麦子扭捏了两下,还是抵不住了,一边笑着,一边说着“爸爸坏,讨厌,不要挠痒痒,呵呵,痒。” 多事 远远的一帮人走到了那几个混混身边,为首的说道:“怎么搞的?就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地上的鸟人努力地说着,只是牙齿不知道被打掉了多少个,说话含糊不清,终于把众人的耐心消磨掉,“还好这次抓到了那个小子,把东西拿回来了,不然十个你也不够死的。” 不知是谁报了警,听着警笛声渐渐逼近,“走,先把正事办了。” “那他们?” “没什么大事,顶多是斗殴,几天就出来了,别废话了,老大都说了,你还磨磨唧唧的干嘛。” 于是一帮人化整为零作鸟兽散了。只留着几个伤员在地上哀嚎着,那两个受伤较轻的小混混也跟着走了,鸟人嘴角的血迹已干,手足并用,踉跄着跟在后面,完全不理会剩下的那三个站不起来的人。 如此种种却都与小领无关了。小麦子笑够了,趴在小领的肩上,早就困了的她眯着眼睛看景色从身边走过,小脑袋一点一点,慢慢睡了过去,枕在小领的肩膀上。“小麦子?”小领轻轻问道,然后无声地笑了笑。红色的光芒已然沉没,五光十色亮起,回家时选了条离家稍远的路,这条路上有家甜品店,双皮奶和蛋挞是招牌,她们母女俩是这家店的忠实粉丝,不过雷泪更爱吃蛋挞,小麦子则喜欢吃双皮奶。小麦子没吃晚饭,买一些就当是晚饭了,想了想,又多要了一些蛋挞,虽然雷泪可能吃过饭了,可是她的训练量大,估计下班回来还会饿,索性一块儿买了。 开灯,格子衬衫搭着下身的牛仔裤,皮夹克斜斜披在肩上,雷泪将外套向着沙发一扔,“小麦子呢?”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雷泪觉着这是扯淡,要是的话,她上辈子肯定是个男的,钱小领肯定是她们中间的小三,回家没几天,小麦子对他的依恋程度已经完全超过了自己这个辛苦把她拉扯大的亲娘,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想海扁他一顿,可惜啊,现在还打不过他。雷泪揉了揉头上的短发,早知道以前就多修理他几顿了。不对啊,他们去哪了,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妈的,钱小领你要敢给我出什么幺蛾子,我非生撕了你不可。瞬间变得躁狂的雷泪没有看见摆在茶几上的字条,抓起衣服向外边跑了出去。 “清露,对,我是雷泪,小麦子不知道被钱小领抱到哪去了,你快帮我找找!”一边跑着一边给自己在警局里的好朋友打电话,名字叫做吴清露,与她算是同门,一块儿打过拳赛,后来才知道她只是业余来打拳,本职工作是片警,现在刚好负责这一片的治安,警局里的人脉也挺广的。 小领买完了东西,小麦子还趴在他肩上睡着,一只手稳稳托着,走了这么久胳膊却也有些酸了,小麦子睡得正香,小领也只能忍着,只是加快了脚步。突然一束强光照了过来,小领用提着甜品盒的手挡着眼睛,一辆警用摩托车停在他十米远的地方,穿着警服的女子熄火,从车上下来,一身劲装显得干练非常,行走间有种武者的风采,想来就是那个吴清露了。 “人渣,把小麦子放下,你该滚哪去滚哪去,姑奶奶今天心情不好,别给自己找不痛快!”吴清露站定,用鄙视的眼神上下扫视着小领,嘴里啧啧有声,像是感慨着这世上还有如此人渣一样。 虽然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做了啥才让所有人对自己都是一副嫌弃的样子,但是眼下要小领把小麦子交给她显然是不可能的,“第一,我不认识你,不可能把小麦子给你,第二,我今天心情也不好,劝你也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波莫名其妙的事了,小领不介意饭前再运动一下。 摇了摇小麦子,“丫头,醒醒。”小麦子眨了眨眼睛,目光却自动盯向小领手里的盒子,小领笑了笑,“小馋猫。”把小麦子放下来,自己的外套也脱了下来罩在她身上,“甜点要一会儿才吃,现在只能闻着。”拍了拍小麦子的脑袋,站起来,眼睛直直盯着吴清露,“我好不容易带女儿出来玩一次,总他.....总有捣乱的,我也是服了。” 吴清露也是恼火道:“看来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啊,都敢在我面前叫嚣了,姑奶奶要是不教你做人,姑奶奶就不信吴了,随你姓。”说罢猛地冲了过来,她虽然不是专业的搏击手,但是天资不错,与雷泪算的上是半斤八两,功夫则偏向于散打,柔术则是她的短板。 小领也不摆架势,淡然地站在那里,整个人就像是拔地而起一样,笔直坚韧。吴清露还当他是以前的弱鸡,一拳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结果被小领一脚蹬在了她后腿迎面骨上,右手一带,整个人便飞扑了出去,再一看,已经趴在了地上,摔得很是狼狈。小领这一下有点太极里的意思,那一脚也没有用多少力,算是一个巧劲,怪只怪她力道太大,惯性也大,扑的也就远了。 爬起来的吴清露面色通红,似乎有些发狂了,左勾拳,右勾拳连环打出,竟然舍弃了防守,完全是以伤换伤的打法,小领不想伤她,不然刚才就不会只是把她摔出去了,完全可以趁着她重心不稳下取小腹,上取心口,更甚者,扭着她的手臂转身一记“童子拜观音”,叫她废了一只手臂,当然,后者不可取,这是禁招,不能轻易施展。 尽量用卸力的打法周旋,小领终于找到了她的一处破绽,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向下一划一扭,吴清露就背手在身后,却是警用擒拿术里的一种,不过警察反而被警用擒拿术给擒拿住了,倒有些说不出的喜感。吴清露显然是知道这一招的名堂的,却是不好意思说话了,只得在心里恨恨地想着:“等哪天你落到姑奶奶手里的。” 无梦 一辆哈雷冲了过来,小领知道雷泪也骑着一辆哈雷,却并不认为眼前的与她有什么关系,直到这辆重型机车停在他眼前,车手取下头盔狠狠砸向他。雷泪的性格就像是她的名字一样,真的干脆爆裂,而且不过脑子。此时的情况像是老公与闺蜜选一个,而她选择了闺蜜,虽然眼前是闺蜜比较弱势,但是完全可以用谈判解决的问题偏偏上升到武力,可能她的脑回路里根本就没有谈判的选项。 没有什么废话,就好像一只鸭子也是赶两只鸭子也是放一样,反正现在身上污点多,他也不在乎再给自己添一条打老婆的罪名了。一掌拨开飞过来的头盔,按着吴清露的手自然也松了,吴清露甩开了他的手,单手一撑身体侧滑逃在了小领的视线盲区,如果是雷泪在这样一个位置,接下来可能会用柔术的技巧锁住小领的双腿,降低他的移动速度,给队友创造机会,可惜是吴清露,她最熟悉的柔术技巧可能就是刚才的侧滑以及前滚翻之类的基础技巧,所以只能放弃这个想法,先站起来再说。 小领抓着雷泪打来的拳头,终究是没下狠手,只是顺着她的拳头方向卸力,而后右手从她的腋下穿过,轻轻按在她的背部天宗穴上,先是往前一送,而后反手一按,雷泪就不由自主的随着小领的手掌方向转了大半圈挡在吴清露身前,倒是把她吓了一跳。 虽然雷泪被小领制住了,然而他却没有什么可开心的,难道真要把她打一顿?“爸爸,不要打妈妈!”小麦子挺身而出,小领随即收手,这也算是一个很好的台阶了。 事情都在讲述中变长了,短短的这么一段时间,小麦子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三个人的交手都已经结束了。小跑着到雷泪身边,“妈妈,疼吗?”小麦子揉着雷泪的肩膀,眉眼中的心疼,让一旁的吴清露羡慕不已。“真是好乖巧的女儿啊,姑奶......我要是有这么个女儿就好了。” 雷泪白了她一眼,“连钱小领都打不过,你还想拥有我女儿?” “跟他有什么干系?”吴清露奇道。 “虽然小麦子长得好是遗传了我的大部分基因,但不可否认的是其中也有钱小领的一部分影响,如果你打的过他,你就可以强上他,等取完他的精子再把他一脚踢开,以后你就拥有一个女儿了。” “要死啊你?”吴清露抓向她,“老娘才不用你上过的男人呢!”小领去拿地上的吃的去了,她们就在什么都不懂的小麦子的面前肆无忌惮聊着,不知小领要是知道她们这么编排自己会怎么想。 提着东西,牵着小麦子的手,往家的方向走,本来雷泪要送小麦子回去的,可是看了看那辆哈雷,小领还是拒绝了,虽然她是小麦子的亲娘,但总觉得她很不靠谱,相信她也是这么看他的,好在大家的误会都已经解开,雷泪还是先回去了,吴清露也该回警局报到,分道扬镳。 回去时再没有什么事发生,今天的波折已经够多,虽然两件事情都算是解决了,可还是让小领心中不舒服,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总感觉到自己对这世界的漠然,格格不入,难道是因为丢失的记忆?他的功夫究竟是自己在这五年里慢慢学会的还是说那个如同梦境一般的记忆是真的,好多问题困扰着他,只得一一抛在脑后。 小领醒来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宿舍空无一人,看来他是最后一个醒的,只不过一屋子的狼藉还在,那几个先醒的却也先溜了,“操。”小领脾气这么好的一个人都开始骂街了,想了想索性也不管了,下楼吃饭去也。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要到一月了,小领最近的睡眠很好,连个梦都没有,身体也不像以前那样越睡越累,而且充满了疲惫感,总算是一个好消息,为此还特意去吃了一顿好的。如果身边不是跟着两个门神一样的人的话,那这个消息就更好了。 “胜哥?”旁边邋遢的胜哥看了看他,往前走了几步。 开哥一把搂着小领的脖子,“在这儿装鸡子呢,出来吃独食?给你两个选择,一,我两跟你吃一顿,二,我俩叫上你们宿舍的人跟你吃一顿,你选一个吧。” 小领欲哭无泪,“不是,哪有这样的啊?请客吃饭还有被逼出来的。简直是独裁。” 胜哥摇摇头,“第一,给你两个选择,这很民主,第二,独裁不适合用在现在这个环境。”接着拍拍他的肩膀,“我们是个团队,不应该说独裁。” “团队你妹啊,蹭饭吃都说的这么正经,还有没有点羞耻心了?”小领看两人双手摊开,意思是“你猜啊!”小领拍着脑袋,悔恨不已地说道:“我简直就是浪抽的啊,干嘛要在今天吃饭,吃饭还被他们看见,看见也就算了,为什么不跑。”颓然地走在前面,颇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坐在小饭馆里,看着两个货抢着菜单,小领一把抢了过来,凭借着身体素质以及良好的技巧,嗯,十分顺利,“果仁菠菜,小葱豆腐,京酱肉丝,三碗米饭,没有了,去吧去吧。”小领说着说着就要把服务员推出去,胜哥在后面补充道:“再来一盘饺子,来饺子馆不吃饺子像话吗?”服务员想了半天还是没把饺子加上去,毕竟一眼就能看出谁是请客的。 “小气,完鸡子了,怪不得找不到对象。”开哥嘲讽道。 小领反唇相讥:“说的好像你找到了一样,都是披甲龟,瞎开什么嘲讽。” “别小瞧我开,最近风骚的很呢!”也就胜哥这么损他。都是熟人,小领知道他的消息灵通,所以有些纳闷,“开哥这样的也能找到女朋友?” 开哥不乐意了,“什么叫我这样的,我怎么样了?” 小领赶紧认错,“服务员再来盘饺子!”这才安抚住开哥脆弱的心灵。 坚持 菜没上全,只是两道凉菜,酒已经下了不少,小领和胜哥红了脖子与脸,开哥倒还无恙。 “开哥是怎么认识开嫂的,虽然我知道他学习成绩好,有不少小学妹跟要微信,难道真的是被小学妹攻克了?”小领看向胜哥,而后又说道:“开哥不是喜欢老成一点的吗?低于四十一下的他会要?” 被开哥一巴掌扇到脑袋上,“你才娶妈回来呢!我只是不喜欢太年轻的而已,什么老成的。” “开嫂什么模样啊?” 却是胜哥接话,“这个我还真没见过,按说开哥的审美应该次不到哪里去,那会儿假期的时候我就听说开哥找着对象了,这都快放假了才知道他们关系都差不多定下了,也是挺惊奇的。” 话题没往深处去,总被开哥岔了开来,胜哥和小领也就不再逼他,聊着聊着却说到了开哥的室友身上,今年最后一批的参军入伍开始,开哥的室友早早地报名参军了,过两天应该就该体检了,下学期也不知能不能再见,一块儿喝酒的人又少了一个。 “盖维怎么就去当兵了呢?”小领终究还是惋惜,只是人家未来的选择在那儿,他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胜哥道:“你不知道,他家本来就是军人家庭,从他爷爷那辈儿就开始当兵,现在当兵也是正常,我倒是也挺羡慕他的,只是我要去当兵的话可能还真受不了这苦,听说你们屋的东北爷们不也要去当兵吗?” “啊?我没听他们说过,前两天事情多,也没和他们一块儿吃饭什么的。”小领拍了拍脑袋,有些愧疚的道:“这有点不应该啊。” 开哥点了点头,满怀惆怅的讲道:“一月是个离别的时候啊。”胜哥瞅了一眼他的样子,终于是不屑于管他,举起酒杯示意小领,开哥也赶忙把他未说完的话咽下去,三人举杯碰了一下,干掉杯底,一盘饺子也送了上来。 吃着饺子,倒也没人怎么说话了,只是些许的伤感萦绕其中,让小领有些不舒服,“怎么吃个饭需要这么哀伤吗?又不是人死了,以后见不到了。” “可能以后还真的见不着了。”胜哥感慨,“马上就要毕业了,我家离得远,我的性格你们也知道,回了家以后可能就真的和你们断了联系了....” 开哥突然怒道:“滚鸡子一边去,你家能有多远?能出了中国不,还不联系了,我就问你,我去你们那里旅游你接待我不?” “那是肯定地。” “那不就得了吗?说什么远不远的都没用,以后有什么事可能只有你自己去办了,但要是想喝酒你什么时候找我我都在!”开哥最后一句话非常的自信,自信的让小领想打他,而胜哥直接爆粗口了,“操,那要你有个毛用啊!” 一番插科打诨下来,气氛倒也活跃起来,开哥酒量好,于是便被小领不住地劝酒,胜哥则是低头吃菜。灯火渐起,往来的车辆如同机械加工生产线上的一个个商品,经过一道道生产检验,才能回到自己的家。三个人扶着彼此摇摇晃晃地从饺子馆里出来,风只是严寒,奈不得棉衣怎样,只能是将三人的脸撩拨的更红而已。 “开哥,你学习好,此时此景,当用什么诗句来形容?”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没等开哥说话,胜哥抢着道。 “滚鸡子,你那是碰瓷,你现在往地上躺不就是碰瓷呢吗?”开哥指着大马路,唾沫横飞的,鄙视着胜哥的文化水平,“还醉卧沙场,醉卧屠宰场还差不多。” “你才是猪呢!那你说,我看你能好到哪去。”胜哥不服,叫嚣道。 “额,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上来,你等等。”开哥陷入了沉思。然后就这么一路沉思地走了回去,果然,其实肚子里都没有什么东西,只是装的好。 ......... 暖意笼罩着小领,睁开眼睛,灯光昏暗,一扇屏风挡在眼前,白雾缭绕,却是木桶里的水汽蒸腾出来的,光着身子坐在木桶里,素袍被整齐地放在一旁,捏了捏眉心,习惯性的拍了拍脑袋,“这是又忘了什么事?也不知是什么时间了。” 门轻轻地推开,隔着屏风依稀可以看出是一个袅娜的女子,手里端着东西,进门后又轻轻将门关上,转过屏风,显出女子面容,只是一看,小领就吃了一惊,喃喃道:“怎么是她?”只见女子清冷的面庞上不施艳色,却独有一种清冷的妩媚,便是冷若冰霜,也定让人当做雪莲一般珍藏起来,更何况她对着小领浅浅一笑,如同蚊呓,却也让小领听得清楚,“夫,夫君,可是水凉了?”说话间,将托盘稳稳放下,一只纤纤玉手挽起了素白的衣袖,伸入水中。 小领瞪着眼睛,不敢置信一般,看着阿鸢解下自己衣服,兰花坠落,她喜欢兰花,就连兜兜上也绣着淡淡兰花,却也衬得肤色雪白如同霜染,而小领越发没了思想,看着阿鸢连自己最后的遮挡一同解下,虽然在温水中泡着,血液却一下子凉到了脚底。 阿鸢踩着木阶,许是有些惊慌,一腿没有站稳,身体便趴到了小领的身上,只是没有多少重量,小领只觉得两团柔软垫在自己的胸口,滑嫩如同刚出锅的嫩豆腐一般,热血汇聚,一杆大旗树立,与那不知名的地方厮磨着。 阿鸢的脸上浮起淡淡粉色,渐渐染红了全身,不敢再去看小领,小领更是不敢乱动,竭尽全力地保持着自己的一丝理智。“夫君,你背过身去,我来给你擦背。”木桶虽大,可供转圜的余地却小,只是稍稍转了一下身,沿途划过的细软惹得小领头晕目眩,好在眼前美景不再,小领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可随后的点点触碰更是撩人心弦,唉,只怕今天的美人关是过不了了。 白雾遮着两人,俱是一场迷茫。 前尘 水已经凉了,小领迟迟不敢出来,还是阿鸢红着脸伺候着他出来,几番擦拭,小领终是躺在了床榻之上,阿鸢则披着一件宽大的白袍依附在他身上,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阿鸢慢慢爬到了小领的耳前,灯火被挑灭,此时却是闺房私话最好的时候。 “夫君。”枕着小领的肩膀,阿鸢吐气如兰,淡淡的香味调皮似得钻入鼻间,“奴,家室贫寒,父母不曾养育,早早地便把我送到了勾栏里,看着同在书阁的姐姐们容颜不再,最后被贱卖出去,心中便立了誓言,一定要出去。” 小领双手环着她的腰身,纤细修长可堪一握,想到那日赎她的时候,不由应和道:“应当如此。”闻言,阿鸢将身体又往小领的怀里拱了拱,像是寻求更多的安全感似得。只是她这一拱,让小领很不好受,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被阿鸢压着的“花枪”放了出来,“呼”,暗自长出了一口气。 却又听阿鸢说道:“出了书阁以后,不知道该去哪里,恰巧想起了你那时的话,于是就住进了家里,然后,然后就见到了老夫人,她对我好,如同亲人一样,我没有亲人了,直把她当成我的奶奶。” 听她谈论起奶奶,小领的热血也平复下来,可能阿鸢他们已经将此事当成几个月或者几年前的事,可在小领的记忆里,不过是刚刚发生过而已,不知是什么心情,只是紧紧地抱着阿鸢,而后一下子回过神来,匆忙放开了阿鸢。 阿鸢知触及他的伤处,轻声安慰道:“没事的,夫君,我知道其实你才是最在意感情的,只不过不会说出来....”窗外突然闪过一道惊雷,一道白光照亮两人,努力撑起身体,看着小领的脸的阿鸢,被吓得趴在了小领身上,就着刹那间的光影,小领看清了她脸上的红晕,心情好了不少。 外边稀稀落落地击打着屋檐的雨滴,渐渐鼓足了劲道,屋里,阿鸢将小领的手带到了腰下,只是披着衣的阿鸢,下身光洁,软滑的手感让人不知从何处抽手出去,贴着小领胸膛的水团荡着波纹,像是鼓足勇气一般,阿鸢咬着嘴唇,轻轻地说:“夫君,我换了一块儿锦布,慢些....” 窗外淫雨霏霏。 该说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比如,小领想说:“我又忘了一些事情。”但是,他已经完全想不起这事了。 夏日炎炎,应当晚睡早起方为养生之道,小领睁开眼睛的时候,屋里暖光融融,怎么也得是日上杆头了,稍微清醒了些,身旁的人儿已然不再,摸着枕头有些冰冷,想来应该是起了很久了。掀开被子,床上的锦布消失不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拿走的。 门被推开,阿鸢步履婆娑地进来,行动间有些不方便,面上一颦一簇,格外的动人心弦,手里的铜盆放在一边,阿鸢问道:“夫君什么时候醒的?”小领没有回答,下床搂着她的腰,温热的气息吹在她耳畔,“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只是几句话,阿鸢的耳根霎时便红透了,隐隐间仿佛有玉光流转。 似推搡更似撒娇,终究奈不得小领的力气,低头呓语:“本来起不得那么早的。”小领看着她摆弄着衣角,右手一抄穿过了她的腿弯,左手搂在她的背上,将她横抱起来放到床上,“我学过一些推拿的,兴许能推功过血,缓解疼痛,很多小说都这么写。” 阿鸢一手抵着他的下巴,一手推着他的脸,“不要,你先把脸洗了。”却被小领一把夺了鞋子,嫩白的脚丫胡乱地踢打着,脸上已然是羞红的滴出血一般。小领倔不过她,只好在她脚心里挠了几下,自然又让阿鸢不满地踢打了几下。草草地洗了洗脸,坐在床头,却看见阿鸢用被子蒙着脸,一副鸵鸟般的作态,不禁哑然失笑,小领索性也不管了,顺着她没被遮住的腿慢慢向上摸索着,被子里传来一阵闷哼声,像是勉强忍着不去发出声响一般,小领不再逗她,轻轻在她小腹上面推揉着。精致的肚脐如同黑钻,只在偶尔的空隙才与小领的手掌相触,即便如此,周围的肌肤还是染了粉色。 手上揉动着,小领心中却有些踌躇,想了一会儿,才低声问道:“阿鸢,要是我失忆了怎么办?”突然觉得手上一紧,阿鸢的十指紧拽着他的衣袖,身体也瞬间僵硬了一下,好似突然被吓了一跳。小领揉着她的肚子,笑着道:“只是假如罢了,怎么这么紧张?”徒惹来了几记粉拳的打击。 隔了一会儿,蒙着头的被子突然掀起,阿鸢瞪着自己亮晶晶的眼眸看着小领,虽然不是咄咄逼人,却自有一股坚强掩藏在其中,面色潮红,想来是先前被子里捂得,只是她眼神坚定,叫小领心虚不已。丹唇轻启:“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小领闭着眼睛,不敢看她,没有看到阿鸢突破眼眶的泪水,只是擦了擦眼角,阿鸢还复笑容,“小蛮妹妹绝对想不到,这首词被我轻易地套了出来。嘻嘻。”蕙质兰心不过如此。 小领有些愕然,看清眼前穿好鞋子往外跑的阿鸢,佯怒道:“好啊,敢骗我,看我不行家法伺候。”心中巨石落地,或许还有些侥幸? 终究不是变态,衣服还没穿好,他也不敢追出门外去,只是看着阿鸢嬉笑着远了,喃喃道:“看来我还是挺厉害的,你看她现在跑的多正常,以后推拿也是我的一个特长了。” 穿好衣服,小领站到门外,才发现自己住在二楼,一条长长的木质走廊链接东西,往下看,两棵杏树一左一右的列在院当中,正是花开时节,香气悠悠绕绕,如同情人,徘徊在青石路上。 旧事 早在一开始,小领就知道天要旱了,并不是故意去诗会显示自己的能耐,说的话确实也是肺腑之言,早早地囤积了一批粮食的他,仗着自己财力雄厚,还修了一个粮库,前门进粮后门出粮,虽然一直在赔本,粮仓里的粮食却还是不旧不新,果然,去年粮食减产,东洲各地饥荒渐起,已经有不少流民逃窜到此地,当地的几大豪绅纷纷蓄养饥民为家奴,开垦荒地,将自己的土地又扩充了几十里。 小领站在楼上好一通望,四野蒸腾,仿佛土地干裂在面前一般,终究只是联想而已,小领将之抛在脑后,应付眼下的危机才是正事——小蛮怒气冲冲地过来。纤长的腿来回摆动,有种让人眼花缭乱的感觉,再一看,小蛮已经站到他身前,小领不由得后撤了一步。 “砰”的一声,小蛮的单腿一竖,一只纤足就踩到了小领的脸旁边,修长的大腿一览无余,小领摄于她的气势,却也不敢先开口了,唉,阿鸢什么时候也如此淘气了起来。 只见小蛮一手撑着墙壁,将脸凑到小领的下巴跟前,却是标准的一字马。“哼!”虽然是脸贴着脸,却又转过去,不知是想让小领安慰她还是别理她,两块儿皮草包在胸前,独留一抹纤细的腰身绵延,可能是经常跳舞的缘故,小蛮腰上不仅没有赘肉,反倒还有些肌肉的轮廓,下摆依旧是一件皮草,堪堪挡到膝盖上边,似乎与她冬天所穿的是一套。 小领将手放到她的腰间,言语间有些责怪,“夏天还穿这么厚,想热死自己啊!”小蛮气冲冲的转过头,却被小领一个眼神吓住了,委屈道:“明明你就很喜欢,经常偷偷看,还怪我这样穿。”小领抽出了一只手,在她脑门上轻轻拍了一记,“还敢顶嘴,都没有以前乖了。” 小蛮偷偷撇了撇嘴,却也不敢再说了,谁料小领又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回屋里穿给我一个人看。”小蛮气的翻了个白眼,“才不呢。”小领笑着看她,手指顺着她的脚踝划向腿根处,小蛮猝不及防,羞了个大红脸,赶忙将腿放下来,却又抱着小领的胳膊,“晚上我们再玩,白天人太多了。” 小领愕然,哑然失笑,只好说道:“好。”迈步往前走去,小蛮挽着他的胳膊向前走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拧向小领的肋间,小领没有防备,被她在软肋上狠狠扭了一记,吃痛看向小蛮,只见她鼓着脸,“让你骗我。” 小领知道她反应了过来,不由捂着额头,喟然长叹,这两个丫头这么聪明我以后可怎么过?不敢反抗,任她在身上又留下了一个牙印才算是罢了。 “小爹爹,小爹爹,外面有人要见你。”一个半大的孩子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被小蛮老气地拦下了,一手按着他的头,一手教训道:“阿春,怎么总是这么冒失,说出去多丢你干娘我的脸,看来还得多罚你抄写些经书才好。” “不要啊!”阿春苦着脸看向小领。现在的阿春倒是有几分儒雅的气质了,想来也没少读书,只是这性格反倒有些不沉稳,也确实该磨一磨性子,小领看了一眼小蛮,说道:“那就按你说的办吧,对了,他们在哪里等着?”后一句却是问向阿春。 且不说小蛮一脸喜色,阿春怏怏地在前面带路,活像一只拔了皮的虾子一般,转过几道回廊,又走了些许时间,从悠长曲折的桥上来到湖心的亭子上,亭子虽然雅致,却也不能免俗,赫然三个字“湖心亭”便挂在其上。小领跟着阿春一路走来不由对他有些理解,这么一段路连他都走的不耐烦了,更别说阿春这一个半大孩子,只是说过的话不好收回,只好另寻方式补偿他了。 亭子里站着一老者,年逾花甲却是满面红光,未曾张嘴便是一脸笑意,想来应是个常与人打交道的人,小领让阿春先回去,自己一人进了亭子,至于小蛮,在半路上被小领以穿着有碍观瞻为由赶回去了。 “哈哈哈,闻名不如见面,小掌柜果然是一表人才,怪不得能把生意做到如此地步,让我们这些老人自愧不如啊。”老者迎上来,未曾开口三分笑,坐实了小领先前的想法,果然是与人交往很有一套。 小领托着老者的手,躬身道:“哪里哪里,前辈终究是前辈,小子只是运气好罢了,还需前辈多多提携才是。”一番话下来,老者脸上笑容更甚,宾主相合,倒也谈天论地无所不含。只是小领是实在不知道老者过来是干嘛的,先前在路上因为小蛮的撒娇耍赖没有对这件事有个了解,可能了解一点情况的阿春还被自己留在了外面,所以一时只能和老者谈天说地的闲扯,好在他见识也算是广博,一时半会倒也不至于露怯。 老者也不谈正事,闲聊本身也是谈判,他这次来是做生意来的,比的就是谁能沉得住气,一时半会自然也不会讲到正题上。两人一个是不知情,一个是老狐狸,从天南星聊到海中月,从月下桂花聊到农间杂具,终于是老者先忍不住了,一摆手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若不是老朽还有些要事在身,真要与小掌柜谈上个一天一夜才好,如今天色已晚,还是先将正事办了才好。” “您说。”小领作洗耳恭听状。 “前些天小掌柜不是与我们商定米价了吗,可不可以将米价再降一些。”老者笑着,还有些为难的神色,“毕竟您也知道,咱们的交易量太大了。” 小领笑道:“原来是为这事啊,早说啊,看在您的面子上,再给您降半成,只是咱们虽是商人,多行善事才能将生意做得长久,您说对不对!” “小掌柜说的果然在理,不然怎么能置办的如此家业呢。”老者自然是应和着,他也知道捞不到更多的好处了,便也见好就收。 粮荒 因为本地的防范措施做得好,百姓的生活受到的影响没有小领以前估算的大,东洲各地倒是渐有不可控的态势,不仅百姓出逃,就连一些地主豪绅也渐渐向西而来,只是官府疏散不当,往往是一群灾民拖垮一个城,一城灾民拖垮半个郡,有能力的青壮年还能在一次次的迁徙中找到出路,不少的老弱妇孺却是在流浪中十不存一。当时,不管是为了政绩还是其他的一些什么,听闻灾民聚集在城门,当政者往往会紧闭城门,任使灾民饿死在城外。若是灾民聚集的数量不多,才可能会放灾民进城,却也需要一些本地的地主帮忙。 小领经过两天的摸索了解,却也将事情的大概有了个模糊的认识,庆幸自己赶在这个时间清醒,趁着灾情没有波及到这里,还能做些准备。招来了暗使,这几年他们也随之发展壮大,很多的情报也更加详细且深入,要是小领有心争霸的话,光是情报系统都是他的一大助力。 “密切监控几大地主家的动态,那几个家里有关系的更要给我盯紧了。”挥手让暗使下去,小领心中确实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要是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不会有压力,要是自身没有实力自然也无力去管这些事,然而归根结底,小领想要帮城中百姓渡过这道难关,无关于道德,无关于亲情约束,只是单纯的想管而已。 倚着栏杆,桌上的果盘被他端在手上,看了一眼,而后又将之放下,站起身,看着这偌大的园林,心里叹息,突然脚步声走近,一簇兰花生在他肩上,细一看却原来是阿鸢的玉手拂过小领的肩膀,坠着兰花的素白衣袖随着阿鸢的动作向下滑落,露出一只白玉似的胳膊。 “夫君。”这称呼倒是一天天的越发熟练了,只是他却觉得阿鸢瞒着他一些什么。“夫君在想着什么?” “想你啊。”小领回过身来,阿鸢怔怔地看着他,“家里有美妻,总害怕别人惦记,在想用什么办法把她藏起来。” 阿鸢脸一红,羞恼地打了他一下,“夫君还是这样的惫懒,还油嘴滑舌,我非要告诉小蛮妹妹不可的,看她不咬你。” “说起这个来,为夫还没找你算账呢。”小领搓了搓手掌,“竟敢给她通风报信,今天非让你尝尝家法不可。”说着一手搂着她的腰身,一手在她的腋下挠着。 “住手!”阿鸢面色潮红却又死死不从,终于等来了帮手——小蛮一声大喝,扑到了小领的身上,银牙玉齿咬着小领的肩膀便不松口了,先前与阿鸢打闹时摔碎了几个盘碗,这下子更是直接躺倒在了桌子上,整个地上一片狼藉,小领苦苦哀求,终于是把小蛮哄了下来,好好整理了一下,两女均是香汗淋漓,小领笑了一下,说道:“真是越来越不乖了,唉,莫名有些后悔啊。” 小蛮亮了亮两颗小虎牙,吓得小领赶忙道:“后悔没早点娶你们,好了好了,别闹了。”低头看了看地上散落的食物,皱了皱眉头,“让人把这里打扫打扫,没什么损害的便捡起来给我当午饭吧,现在东边缺粮,已经乱了套了,我们也不能随意的浪费粮食。” 不要看她俩平时与小领打闹的很凶,却是真正的知道分寸的人,也知道他的脾性,阿鸢点头道:“我一会儿就叫人来打扫,”随后又问道:“夫君,灾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吗?我看咱们城里的百姓都还挺好的,似乎没有受多大影响。”小蛮虽然不懂却也应和道:“对呀,我今天还去集市上了呢,热闹的很呢,根本没有一点缺粮的感觉啊。” “那是因为咱这里与东洲还有些距离,再一个是水利也比其他地方的要好,所以虽然有些旱但也不至于出现灾情,但只要灾民入城,现有的粮食肯定供应不了,关于是否会有灾情,你看那些地主的动作就知道了,他们个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恐怕早就知道了。现在朝堂之上渐有宦官掌权的态势,恐怕这次的灾情没有这么好过。” 小领所言不虚,却也是因为根据暗使所提供的情报推测,秋天还没到,土地已经焦裂,有的地方甚至还起了蝗灾,铺天盖地的饥荒吞噬着一辈子老老实实种地的农民,相比较之下,流离失所只是比较轻的,客死他乡才是常事,流浪的途中由饥饿引发的恐慌,还有其衍生出来的罪恶才是令人心寒的事。 一个佝偻的汉子麻木地走在荒凉地大地上,放眼望去,周围都是如同他一样的行尸走肉。汉子名叫秦有福,因为家里有老父老母拖累,所以逃荒的比较晚,十五天以前,老母饿死,父亲第二天也饿死在途中,十天前,大哥饿死,八天前,大嫂饿死,临死前将不满五岁的孩子托付给他,他与妻子用孩子换了一顿饱饭,不知是恐惧还是什么,妻子也在第二天死去,只留下他与自己没满月的孩子,一天前,他用孩子换了一顿饱饭,就是所谓的“易子而食”,麻木地走在苍凉的大地上,周围都是些行尸走肉,秦有福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栽倒在龟裂的土地上,仿佛有朵浑浊的火焰在他的眼睛里闪烁,渐渐熄灭。 似乎到这里已经很少有抱着小孩的妇女了,一个个汉子不管他原来是否高大,肥胖,还是矮小,此时都佝偻着身子,没有希望,没有人性,剩下的只有麻木。 佛经里曾说,六道轮回,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前者为上后者为下,据说投入饿鬼道,会有止不住的欲望,往往会因饱食而死。却也未有灾情来时的惨烈。 高高的城墙上,终究是有人在尽着些绵薄之力,从城墙上往下运着一些食物,留在城外的灾民不少便是因此才留下来,他们未必是真的走不动了,只是不愿再尝试了。 救济 秋天刚过,天地间一片肃杀,天空中仿佛有股阴霾由东边席卷而来,还有余力享受的上层不会管这些小事,只有坊间流传的几位的老人的话,“快变天了。” 天下大旱,各地的收成不怎么好,灾民不是凭空生出来的,自然也不会因为几个有识之士就能拯救的了,虽然可怜百姓贫苦,然而散尽家财又能救得了多少。 灾民之势如火如荼,终于是将朝野震动,扶稳了天子冠的皇上敕令各州府放粮赈灾,然而收效甚微,不少官员上书道:“现已无粮可放。”当真是见了鬼了。 小领看着手里的一堆堆资料,心里暗骂,这一个个脑满肠肥,连事情都不会做,活该被砍了去。将东西收好,迈步出了阁楼,门口的中年紧跟在他身后,小领看着秋天气象万千,却是满腹的愁思。 “怎么了?” “官府要求我们几家,开粥棚救济。” “先不着急,问一下那几家的态度,我说的工场怎么样了?” “已经完工了,不过道路的修缮还需要一点时间。” “招募流民修路,发钱不发粮。” “我怕那些人到时候抬高米价,一旦....” “没事,咱们才是最大的粮商,调的过来,想啃这块儿肉,先得看看他牙好不好使!没什么事你就去办吧。” “是。”中年依言下去了。 阿鸢拿着一个香包,轻轻走到小领身前,看着小领皱在一起的眉头,不由有些心疼,十指如葱白,揉捏着小领的眉间,“自夏天起,你便是这样的劳累,虽然事有危急,但也不是我们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可不要因此累坏了。” 小领握着她的手,“我知道了。又不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哪那么容易就累坏了。”却见阿鸢一噘嘴,好像很委屈的样子,小领便问道:“怎么了?” “我就知道我们这些娇生惯养的女子给夫君添麻烦了。”转过头去,用袖子擦着眼角,看的小领一阵头大,只好低声安慰道:“我哪里敢谴责你,不过是....唉,你怎样都好,就不要哭了。” 阿鸢停了一下,迟疑地问道:“真的?”小领点头。阿鸢便道:“先把香包戴上,我才相信你。”小领看了一眼那个香包,也罢,权当是男士香水了,将香包挂在了脖子上,一阵阵药草香气传来,倒是让人清醒了不少。 “今天不要再忙了好不好?小蛮与我已经好久没和夫君你一块儿出去逛逛了。”阿鸢劝道。小领有些犹豫,阿鸢便又是一副处处可伶的样子,小领无奈,只好答应道:“好好好,只此一次。阿鸢你也不乖了,一定是跟小蛮学坏了。额,小蛮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小蛮磨着牙,像是只炸毛的小猫一般,却还忍着不发,“在你说坏话之前,啊呜。”小领惆怅的看着小蛮吊在肩膀上不下来,一个暴栗打在她额头上,“还想不想出去玩了?”小蛮乖乖地下来了,依偎在阿鸢身上,抱怨道:“这不公平,明明是阿鸢姐姐想出来的办法,为什么要打我?” “小蛮!”阿鸢上去捂着她的嘴,一边尴尬的望着小领,“夫君。” 小领拍着额头,人生难免被套路,好后悔啊。阿鸢放开了小蛮,踮着脚亲在了小领的脸上,而后明闪闪的眸子看着小领的眼睛,哀求道:“夫君,奴知道错了,以后绝不用这样的小心思了,夫君能不能原谅奴奴一次。”小领仔细看着她,又指了指另一侧脸颊,阿鸢立马又亲了一下,这才让小领满意,“好,那.....小蛮你....”却是小蛮飞扑而来,狠狠地咬在了小领的嘴唇上,啃了半天才罢嘴,叫小领一阵无语。 即使这样,小蛮还是理直气壮的说:“自从阿鸢姐姐来了以后小领哥哥就不疼小蛮了,还总是说小蛮的坏话,小蛮也是有脾气的好不好,绝对不会把小领哥哥轻易地让出来。”还变相地阐释了主权问题。 走到街上,往来的人行色匆匆,入了冬以后更显得匆忙,毕竟是稳定了没几年,平民百姓的防范意识还是挺高的,不只是那些地主在屯粮,一些手头有闲钱的市井小民也纷纷买粮屯粮,想着渡过难关。侍卫在暗地里跟着,小领看着小蛮和阿鸢蹦蹦跳跳地在前边走着,一边还在谈论着旁边小摊子上的什么东西比较好,什么东西品质不好之类的话题。 “小领哥哥,你快来。”小蛮早在一个脂粉摊子跟前停下了,阿鸢则是拿起了一个小盒子在手上试着,小领看着她拿着两个脂粉盒,分别在左脸和右脸上划了一指,“小领哥哥,哪个更好看一点?”小领沉吟了一会儿,接过她的脂粉盒,又在她的脸上左右各添了两道,“这样好看!” “真的吗?”小蛮眼睛弯成两道月牙,雀跃不已,阿鸢则是笑盈盈地递过来一面镜子,还很腹黑的补了句,“真的很好看呢!”镜子里却是一只小猫般的脸庞,只不过两边的胡须颜色不一样,看起来倒像是霜打过了一样,蔫了。“啊——小领哥哥,你别跑,我要咬死你。”小领绕着小摊躲闪着小猫的追杀,兴趣盎然。 阿鸢在一旁笑着,一会儿给小领加油,一会儿又让小蛮快跑,此种行为自然让小领和小蛮十分生气,于是联起手来抓到了阿鸢。 “啊呀,为什么会抓我,夫君——”阿鸢对着小领撒娇,还没等小领说什么,小蛮一把抓在了阿鸢的胸上,肆意地揉捏着,阿鸢又羞又恼,追着小蛮打着,小蛮先是躲了一阵,仗着比阿鸢体质好,总是在快要被她抓住的时候躲开,渐渐地,阿鸢体力不支,被小蛮一把搂住,单手一挑,就要学着小领一样,给她一个长吻。 突然一只手托住了她的下巴,阻止了她进一步行动,再一看,小领已经吻在了阿鸢唇上。 激辩 他们在那里玩的爽快,自然引人注目,多少有些人会看不过眼,只不过能当面呵斥的还真是少见——一书生横着书卷,像是擒了把利剑一般指着他们,“看你们都是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却如此的没有礼义廉耻,丢人丢到街边上倒也少见。”出口便是咄咄逼人,让一旁的看众都是一愣。 小领松开了自己的手,小蛮性子急,就要上前与那穷书生理论,却被小领一把搂了回来,被困住的小蛮依旧张牙舞爪的,被一巴掌拍在了屁股上才算是老实了。小领直视着穷书生的眼睛,慢悠悠地道:“阁下礼义廉耻说的熟练,想来应该是儒学的大能了。” “大能说不上,便是一个小小的儒家子弟也能正一正这歪风邪气。”穷书生满是自得地说道。 小领一笑,“可是我信道,尤其喜爱杨朱学里的自利说,我不妨碍别人,自己便是醉生梦死都无妨,且问,我们刚才可是妨碍到你了?” “哼哼,你可不只妨碍到我,我们大家都被你妨碍了。”书生一指周围聚拢过来的人群,像是要为自己壮大声势,那围着看的人也多是凑热闹的,一本正经地看着里边两人的辩论。 小领一挑眉,犹自很有兴趣,说道:“我们在那边嬉戏,你自走你的路,如何来的妨碍。我记性还不错,也不曾记得我们打扰到你啊!”那书生明显的一滞,看了看周遭的人,越发不肯落入下风。 “你便是没有妨碍到我,你与她们追逐打闹,妨碍了脂粉摊子上的大娘的生意这总不假吧?”书生看了看他们身后的脂粉摊,意有所指道。 “奇怪,你又不是卖脂粉的大娘,你怎么知道我们妨碍她了。”却是引用《庄子》里的一句话来说。 或许是这一句太过耳熟能详了,书生顺口便接道:“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你们妨碍了她。” “我不是你所以不知道你,你也不是那个大娘,当然也不会知道她的想法了。”小蛮在小领的身后雀跃不已,眼中异彩涟涟,若不是有阿鸢拉着,恐怕已然要为小领叫起好来。 书生一时气急,脱口说道:“道家的人却用名家的学说来反驳道家的学说也真是够无耻的。” “那这么说,你是儒家的弟子却用道家的学说又该是什么呢?”小领看着书生涨红了脸,打趣道。围着的人各个不敢出声,看着这突然反转的一幕,心里暗道精彩。 书生理所当然地道:“自古儒道不分家,我便是用又怎么样....”然后却是被小领接过话去。 “那这么说,你也算是道家弟子了。” 那书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奈何话已经说死,只好梗着脖子点头应是。 “你既然认同道家学说,却又对道家的学说所产生的行为而指责岂不是自相矛盾吗?” 似乎逮到了反驳的机会,书生张口欲言但却又被小领的话一阵抢白,没了开口的余地。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却没有时间与你耗下去了,你说我妨碍了大娘,我现在便问一下大娘。”说着转身看向脂粉摊的卖脂粉的大娘,“您觉得我打扰了您的生意了吗?”大娘见众人都看着她,不由也有些惶惶然,看了看阿鸢与小蛮手里的脂粉盒子,与他们身上的做工精致的衣裳,终于是摇摇头,“不会不会,您可是照顾我的生意呢。” 那书生无言以对,小领继续说道:“虽然如此,我们也没有了再逛下去的兴致,这便算是你赢了。”说着牵着小蛮与阿鸢的手慢悠悠地往回走,一个侍卫到脂粉摊前扔下一块儿银子,把先前的脂粉揣在怀里,这才小跑着追着小领去了。 众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便也纷纷散去,这为数不多的娱乐终于也是散了场,几个老汉讨论着这一场热闹,旁边的三姑六姨却是羡慕着脂粉摊的大娘赚了一笔,几个小青年一直盯着小领身旁的佳人,梦想着能如同他一般左拥右抱。却是没人管那个书生怎么样了。 良久,一人才拍了拍他的肩膀,“韩七?你愣在这里做什么?”这人想来是没有看到先前他的辩论。 韩七回神道:“哦,没事,我这就要回家了。”于是便匆匆走了,只留下那一人喃喃自语:“怎的像变了个人似得。” 却说那韩七回到家后心中难平,本就不是个气量宽广的男儿,偏又被人强词夺理了一番,更加愤闷,于是便写了这么一番话:“佛道之兴起,毁纲败纪,后世子孙,当灭佛道,兴儒教,正纲常....” 然而一切与小领无关,他正背着小蛮往回走——小蛮走到一半便以走累了为由,强行跳到小领背上,对此小领只能无奈地拍了拍额头,任她在背上磨蹭着。阿鸢在一旁静静地跟着,偶尔与小领对视一下却又闪开眸子,掩藏着心里一闪而逝的渴望。三人四足慢慢地踩着风凉,小蛮这个不怕冷的起先还将鞋子脱了拎在手上,随着小领的走动一晃一晃地撞在小领胸前,这会儿也感到了凉意,从小领身上跳了下来。 “怎么了?”小领看着小蛮,阿鸢却是扶着小蛮穿鞋,俩人相互依靠,就好像是一朵西域奇花倚着兰草卖弄妖娆,美艳而又有一些纤华。小蛮没有答话,穿好鞋就要继续趴在小领身上,被小领一个暴栗打退了,水汪汪的眼睛委屈地看着小领。却见小领不顾阿鸢的惊呼,抄着她的腿弯将她横抱起来,看得小蛮愤愤不平,狠狠地咬在小领背上。含糊地说道:“你就是疼阿鸢姐姐,一点也不疼小蛮。” 阿鸢被他抱着,莫名有些羞意,脸上布起红霞,低声说道:“你把我放下来。你去抱小蛮妹妹去。”小领轻轻在她脸上啄了一下,“我就是喜欢抱着乖乖的阿鸢。” 小蛮赶忙松开了咬着的牙齿,讨好地在小领面前说道:“小领哥哥,我很乖的。”却是有俩个人笑了。 初雪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像是判决生死的一笔白毫,染得也是天地间的黑暗。 许多流民冻死在城外,一些地方的地主纷纷为民请愿,请求放灾民入城,由此产生了一系列的事端倒是要比故事书还要丰富了。 安德城于十一月放灾民入城,不过一天,全城粮价上涨了三成,却还只是明面上的价格,不要问灾民买不买的起,那些冻死的灾民身上未必就没有些值钱的东西。不过十天,因为官府的调度不及时,一部分流民抢了粮仓,虽然大部分流民已然被杀了个干净,但是官府的损失不可谓不大,为此官府只能求助于地方的豪强,地主们倒是答应的痛快,不免要加上一些条件,这也让一些明眼人看了出来,本应作为赈灾粮的粮食被抢与当地的豪强未必没有什么联系,而他们鼓动着灾民入城也自然有着其他的考虑。 就这样,灾民每天领着微薄饱腹的粮食度日,神色木然也就是一些能行动的木偶罢了,而一些为利所诱的农民便尝到了苦楚——因为粮价疯长,一些农民卖了一些粮食,谁料灾情越发严重,他们存的的粮食不够生活所需,却又忍奈不得清如水的救济粥,只好卖地换粮,求得一时的饱腹了。 也不是人人的际遇都一样,但是个例却是很少。 外边银装素裹,这里边却是如同火炉一般烘烤着,却是当地最大的地主家。一个老汉坐在榻上骂着,“打死卖柴火的了?烧的这么热干什么?”一挥手,底下的人赶忙把火盆端出去几个,放在院子当中冷着。老汉身边蹲着一个狗腿子般的人物,一脸谄媚地笑着,“这些人真是不会办事,扰的老爷好大的火气,来来,老爷你看,我特意从西域弄来的水果。”天寒地冷的,这些水果倒是品相保存的不错。 老爷慢悠悠地点头,像是夸他会办事,于是那狗腿子越发讨巧了,不轻不重的一记马屁拍了上去,“老爷真是料事如神呢,那几家果然是支持不了了,前几天还硬气呢,今天求上门来让我买他的地....” “嗯。”老爷淡淡应了声,却是不想理他了,侧身眯着,狗腿子也识趣地不再言语。 早春知晓花醉,晚冬忍顾饥寒。长漫漫路上冻骨,别院攸攸笙歌。道是天寒地冷人俱灭,深宅夜夜春。 ........ 小领看着眼前的中年,脸上带着愠色,“你就是这样给我一个交代?是不是我太过于仰仗你了,你就觉得你是这个地方的主人了?”话语句句诛心,中年人额头冷汗不住的滑落,不敢辩解,只好一个劲的鞠躬,过了好一会儿,小领挥手,他才战战兢兢地下去。 “夫君。”阿鸢欲言又止,看着小领皱起的眉头,终究还是问了出来:“夫君怎么对管家发这么大的火?” 小领拍了拍额头,良久,终于平复了心情,而阿鸢也就一直默默地看着,为他揉捏肩膀。小蛮却也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小领抓着阿鸢放在肩膀的手,“最近有些不太平,以工代赈的工场被砸,救济的粮店被抢,用来安抚灾民的两大法宝被毁,我心里知道是谁却又不能报复,怎么能不生气,对管家发火也只是未雨绸缪而已,现如今我与当地的地主关系僵硬,可以说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接下来就看谁的棋高一筹了。” “真的如此严重了么?”小蛮还不曾想到事情竟能严重到不死不休的局面,问道:“怎么会这样?” 小领道:“灾民留着,粮价就跌不下来,农民囤积的粮食有限,久而久之必然会卖地买粮,地主豪绅便可以趁机兼并土地,我现在养着灾民,又有特殊的供应粮食的店铺,粮价的调控在我手里,算是将他们的计划打的一盘乱,他们自然恨不得杀我而后快。” “夫君,你.....”阿鸢看着小领的眼睛,一时到嘴边的话却又咽了下去。小领知道她要说什么,解释道:“我知道,若是我不去管,自然一切无碍。只是,你们便真的不愿让我管吗?” 阿鸢不说话了,轻轻地靠在小领身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小蛮最喜欢与她争风吃醋,看到她靠在了小领身上,不甘示弱地骑在了小领的一只腿上,让小领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小蛮则是厚着脸皮吃吃笑。 这时却听阿鸢悠悠地道:“奴便是经历灾荒的人,小时候四处躲避战乱,不到十岁就被卖入书阁,那时家里已经一贫如洗了。要是那时有夫君这样的人在就好了。” “要是那会儿有人帮你,你现在还不一定能碰上小领哥哥呢,说不定早就嫁了出去。”小蛮打击道。 小领则说道:“那也应该是我的损失,我最大的收获便是遇见了你们两个。没有了阿鸢就只能说是一般的收获了。” 小蛮一脸茫然,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阿鸢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话,小蛮便羞红着脸扑在了小领身上,一口银牙又咬又啃,阿鸢则在一旁偷笑,终于是被小领发现,按在大腿上打屁股,不堪娇羞的阿鸢,容颜仿佛要滴出水来。 窗外树影劈着枝枝叉叉,干戈寥落,夕阳落山,从窗棂一角透过一缕红光,转瞬间便也消失,或许是本来便没有留意,或许是留意了却没有珍惜,再一看时,已然是夜色。 “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小领看着眼前的中年人,正是那个管家。 管家微微欠身,恭敬地道:“您放心,我必然会保护好二位夫人,不让您有后顾之忧。” “好,将他们送到以后先不要回来,若是能在那里扎稳根基最好,我用不了多少天便动身找你们去。”小领站好,看着马车徐徐走了,脸上越发坚定。 深夜,一辆马车出了城,一路上的关卡通通打点好了,去往的目的却是未知。 伤春 “阿春呢?”小领看了看周围的一应人等,独独少了阿春。“算了,事关重大,先不管他了。翟德,我先前与你说了?”被称作翟德的汉子点点头。“好,那接下来的安排便由你说。” 翟德双手笼在袖子里,微微一躬身,声音有些沙哑,却也让人听得清楚,“粮食已经先一步走了,咱们要做的,就是稳住当地的百姓,别让他们一窝蜂地涌上来,关于如何引导,还需要你们多多费心。”向前鞠了一躬才继续道:“咱们都是穷人家的出身,却是不能让那些人欺凌的太狠了,否则以后如何能立足!” “诸位也不要害怕,到了地方先找藏钱部的兄弟,他们自然知道怎么做。我这里有一枚刻章,待会儿兄弟们拿着印信,与藏钱部兄弟接头时用的到。门外已备好快马,二十日后想来兄弟们已然休息好了,到时候咱们一举而上,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虽然是压着声音说话,余下的几个汉子却是听得热血上涌,向翟德拿了印信,翟德嘱咐道:“印信之重要无需我说,关系到藏钱部的兄弟生死,你们可千万要保护好了。” 众人领了印信走了,翟德将印章交还小领,问道:“阿春不在,我怕出了岔子,还是去看一眼为好,你觉得?”小领摆摆手,“城里需要你这样的老将坐镇,你还要负责联系金掌柜,阿春那边就由我来好了。”说罢转身出门,翟德也不相送,双手依然笼在袖子里,就着暗淡的灯光看着门户。 出了门,堪堪才到申时,只是冬天日落的快些,看起来倒像是傍晚了,适应了一下屋里与屋外的光线的变化,小领心中莫名有些悸动,摸了一下躁动的眉头,小领迈步走出了奇域。因为小领的宅子前面探子太多,所以每次开会都需要找一些鱼龙混杂的地方才能不被人怀疑。 小领走着,阿春迎面来了,却是一副战战兢兢地样子,过来了却也不说话,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小领笑道:“不用担心,这点小事我还会怪你吗?怎么,是迷路了还是尿急上茅房去了?”阿春都是摇摇头,再问他他也总是不说话,小领也就不再问他,看着阿春不复小时候的稚嫩,低声感慨道:“你长大了,却不是以前的那个小孩子了!” 身边的侍卫也都派了出去,小领身旁只剩下阿春与他走着,顺着长长的街道,两边却没有了以前的繁华和热闹,多得是衣不蔽体的乞丐和流民麻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论是能动的人,不能动的人。有那还没丧失希望的,冲上来讨要着东西,小领漠然走过,阿春则是无暇去想,只是跟着小领的步子快走着。 一把匕首突然出现,动作之快却连风声都都划破了,小领稍有所察觉,便被划在了腰上,青色的衣衫破了一道口子,捂着的手里也渗出丝丝血意。 “阿春,你先走。”阿春死死拽着小领的衣服,脸上却是坚决的神情,小领索性放开了捂着的手,将阿春护在身后,拿着匕首的也显出了身形,先前藏在人群中,叫小领放松了防备,这时却还在其中藏着,打的便是让他投鼠忌器的主意。小领看着还在往他身上扑的几个人,心里却是轻蔑地笑了,哪怕是装都要装的像一些,一个个生怕我看不出来吗?护着阿春往后退了半步,闪过了前面乞丐抱过来的双臂,一脚蹬在他的脑袋上,左腿踢在一个乞丐的脚背,右手一带,他与左边的乞丐便撞了个满怀,顺便也挡住了剩下乞丐的路。那个隐藏在其间的刺客倒是沉稳,不管伤了几个同伙都不轻易出手,看来是个老手,小领也更加的防备着他了。 小领边打边退,靠在屋檐下面的、缩在墙角的灾民看都不看眼前上演的一幕好戏,宁愿向着即将落下的太阳多看几眼,还能汲取些光的温暖。传说中的捕头衙役也比传说中的警察来的更晚,至少现在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护着阿春,退到一处角落,小领已然退无可退了,“阿春,你爬墙试试看,不然一会儿打起来伤到你。”人群向前逼近,小领对着阿春嘱咐道。 “小爹爹,我上不去。”小领只好转身,刚要托起阿春,一柄短匕扎向他的后背,听那声音,小领便知道是先前的那个刺客出手了,慌忙中侧了侧身子,避开了即将插入心脏的匕首,手一托,阿春半个身子便挂在了墙上,身后的刺客趁机在小领背上划开了半尺长的口子,匕首上不知做了什么手脚,伤口皮肉外翻着,血肉模糊。 没了阿春拖累,小领比先前放的开了,那刺客还待再添战绩,却被小领一只手叩住了手腕,手一翻,拧着他的手掌向下,左手趁机一磕,匕首便向下跌落,刺客一脚踢向小领的要害,也被小领拦下,突然,小领胸前透出半截利刃,血淋淋的刀刃仿佛倒映着夕阳的余晖,俱是鲜红一片,阿春举着刀站在小领身后,面色狰狞,似是想不到自己会做出这般的事情一样,茫然无措而又血色凛然。 小领看着胸前突兀地刀刃,时空静止了一般,那个刺客也不再出手,乞丐们纷纷停了下来。小领喃喃道:“你果真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小孩子了,什么时候,成长也让人觉得心痛了?”阿春松开双手,双腿哆嗦着跪到地上,“小爹爹,我爹娘都在他们手上,我迫不得以才这样....” “是小爹爹不好,没有考虑到你爹娘的周全,只是,你我之间应该也有五六年的感情了?我不知,我不知道你每次喊我小爹爹时真的把我看成了你的爹吗?”小领险些咳出血来,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想来也不是了。”每说一句话肺部便经受一次刀伤,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小领低声念着《卖炭翁》,双目变得赤红。 “卖炭翁,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这首诗救了你.... 挽歌 “我却不想它,成为你的挽歌啊。”小领已然失去了神志,血色的双眼最后的一幕却是那个刺客惊魂失魄的脸,阿春跪在他的身后,如同一个忏悔者,匍匐着,满是泪水。残阳如血。 当太阳最后一丝的光线泯灭于黑暗之中,这一条巷子已凝结了不知多少的血液,小领走着,道路两旁的尸体,有些是无辜的,有些是死有余辜,有些已然麻木,有些还对生活抱有希望,然而,都随着寒冷冻结在地上,或许被雪掩盖,或许被风吹散,兴许只有那具残骸能证明他真的存在过。 阿春的尸体是向下着的,胳膊叠在身体下面显得背有点驼,将他的身体抱起来,小领茫然的走着,顺着以前那条河流,看到了从前的堤坝,小领曾在上面练武,阿春则是在上面打着哈欠,每次都会和小领说着:“小爹爹,我不累。”然后克制不住的“敲着木鱼”,被小领抗回家里。如果问此时小领的心情,也许是五分心痛,五分的迷茫。 推倒两棵护岸的柳树,阿春平静地躺在坑洞里,小领坐在他边上,一手护着的伤口已然不再流血,另一只手往上掩着土,“阿春,我不知道,究竟是你对不起我,还是我对不起你,想一想,看着你从小长到大,本以为十分了解你的我,偏偏忽略了你的感受,这应当是我的问题,没有及时安排好你的家人,使你受制于人,不得已才反叛,这也应该是我的问题,你父亲与五叔把你交给我,我却没有教育好你,也是我的问题。我知道,你其实还是那个淳朴的孩子。”一个小小的坟包隆起,小领跌跌撞撞起来,眼前却一黑,栽入了布满了冰棱的河流里,顺着茫然流向未知..... 清晨起床,女子拉了拉松垮的衣服,灰褐色的麻布衣服由同样的一条麻布衣带挽在一起,却依然露出一片雪白,乌黑的头发无暇打理,却是如同荒草一般被一条同样的草绳系着,脸上虽然不施粉黛,甚至有些污渍,却依然难掩她的姿色。屋子里躺着的男人翻了个身,嘴里不知在念叨着什么,她不想去管,反正到了中午,他自然会走的。 踢踏着脚上的鞋,女子走到一个药架旁,上面摆着些晾好的中药,取着一片吃了,女子提着一个空水桶出去了,床上的那个男人睡到日头明了,起身看了看周围,骂了一句当地的土语,提着裤子走了,而女子也一直没回来,直至中午。 院子里铺满了晾晒的药材,中间留着一条仅通一人走的小路,门口挂着一块儿竹牌子,有时女子会把牌子挂出来,有时则会摘下,如今这块儿牌子在门上边挂着,那条小路也被拓宽了几分,点点水渍冻结在地上,形成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薄冰滩。一个破旧的瓦罐在火堆上坐着,阵阵药香在院里弥漫。 “咚咚咚咚”,一阵大力的敲门声传来,女子擦了擦手上的水,小跑着到门前,将门拉开一条缝,一个汉子粗壮的胳膊伸进来强硬地把门推开,“没人你挂什么牌子?”大汉手里提着一小袋米在她眼前晃着,目光中闪着淫邪,另一只手搂向她的腰,狠狠地在她圆润的臀上揉捏着,“老子的火要压不住了,先让我爽会儿。” 女子费力地从他手里挣脱,冷冷道:“今天有人,不做生意。”大汉索性闯了进去,“我先看看是谁,要是认识,正好,我们俩一块儿弄你。要是不认识,就得看他想不想死了。”不顾女子的阻拦,大汉迈步走到屋里,一个浑身是伤的男人躺在床上,有些伤口被水泡发了,皮肉翻卷着,身上不着一物,白生生的更显伤痕的密集。 大汉先是一惊,待看清了以后才道:“死人?还是活的?” “活的,不过快死了,所以今天不接客。”女子在他背后冷冷地道。 大汉一把拉过女子,将她往床上一按,“别说活的,死的老子也不怕,你先把老子伺候好再说吧。”说着,强硬地扒下她的裤子,一抬头,一具泡的水肿的身体呈现在眼前,满身的伤痕扭曲着。“真他妈的膈应。”却是没了下面的动作。一脚踢坏了床脚,手就要拿着那袋米走。 女子冷冷地看着他,大汉眼睛一眯,恨恨地将米摔在她身上,“妈的,一天天的哭丧个脸,看的老子一点兴趣都没了!”出去的路上自然是看什么都不顺眼,踢倒了几个药架后,骂骂咧咧地出去了。女子双手护着那一小袋米,珍重地放在枕头下面,用被子把那个受伤的男子盖好,这才去把院门关上。 小领在黑暗中沉沦了许久,这才从一丝温热中找到了光明,狭窄的、单薄的床上拥着两个人,有人在他的耳边低声呢喃着什么,“从前有一个姑娘叫艾草,对,她本来就姓艾,因为她的爸爸也姓艾,所以她也姓艾,嗯,他们一家子会医术,最厉害的是她的爷爷,以前是城里的大夫,后来才回到农村养老....” “艾草的父亲医术不精,但是娶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媳妇,也就是艾草的娘,只是艾草的娘死的特别的早,不知是得了什么怪病,艾草的父亲悔恨自己没有学好医术....” “艾草十五岁那年,王老爷看上她了,艾草不愿意,王老爷趁她在村里买东西时侮辱了她,当着整个安宁村的人面前,艾草的父亲气死了。艾草成了所有人嘴里的破鞋,弟弟疯了,出家当和尚去了,大师傅说他看不破心中的魔障,成不了佛的。” “后来有人来找艾草,用钱让艾草和他们睡觉,艾草答应了,饥荒的那段时间,也有人用米来换艾草的身子的,所以艾草也就这么活了下来。艾草觉得自己已经看破了,但是也成不了佛,艾草身子上已经都是泥巴了,洗不掉。” 小领费力地睁开眼,一盏灯火从女子的身后照了过来,镀着淡淡金芒。他喃喃道:“菩萨么?” 自保 石块垒成的墙里慢慢升起了炊烟,远处雾里的山脉铁青着脸看着青烟袅袅,化为乌有。或许是累了,或许是真的看破,艾草决定与一个不曾见过的男人结婚,就是躺在房里的男人,自己救了他,他没有什么好嫌弃的。不过这几天总有人在拍打她的院门,艾草只是安静地在屋里熬药,不曾理过,房里的男人问她,她便回答说是隔壁的疯子。久了以后,两人也就习惯了,男人的伤也好了大半。 时间过了大半个月,艾草也只是偶尔才出一次门,大多是为了担水,还特意选在了凌晨和傍晚,即使如此,还是免不了被一些早起晚归的媳妇婆子谩骂,当地土语犀利,各个牙尖嘴利的婶子更是嘴不留情,然而艾草只是淡淡看了她们一眼,低着头挑着水,来回经过她们的滔滔不绝的口水,直至将水缸里的水填满。有人说生活就像强奸,如果不能反抗那就当成享受。可是真的经历了生活呢?可能最多我们只能接受它,然后再说对它是什么态度,艾草喜欢对它不屑一顾,所以它也只是纸老虎罢了,说着些无关痛痒的话,还为此自得着。 艾草担着最后一担水,脸上带着笑容,如同狂风吹过,迎着风向的一株草,坚强着挺着腰杆。一个女人站在她面前,故意地挡着她的路,艾草冷冷地看着她,没有避让,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看什么看?”女人一把抓着担子的一端,将水桶拉到地上,满满的一桶水打湿了地面,几个懒妇停了手里的活计,看着热闹,艾草将担子放下,也不动作,任那女人打量着她。 这个村子里男人为主导,说是安宁村却不怎么安宁,哪家的妇女要是不泼辣些,肯定就是受气的存在,丈夫在外则受婆婆欺负,丈夫回来就受丈夫的责骂,拦着艾草的女人就是这么一个受气包的存在,按理来说,像这样的受气包应该不会刻意找别人麻烦,她却是个意外,家里边受了气非得到外边发出来不可,以往都是与街坊邻里吵架,七大姑八大姨的谩骂,这让她的婆婆和丈夫更加讨厌她了,于是便这么恶性循环着,恰好今天她出去的迟了些,看到艾草,想着:骂街坊挨丈夫骂,骂她总该没有人管了吧? 见艾草还是那么一副表情,不由得发起火来,抬手便打,也是他丈夫经常打她一般的手法,只是女人力道要小些,她便将手指张开,整个抓向艾草的脸,艾草低头护着自己的脑袋,也不还手,让她在手上抓了两道红痕,艾草护着自己蹲下,那女人便更加猖狂,拳打脚踢,不一会儿自己也累了,叉着腰喘息着,权当是中场休息了。 艾草感到她不再打了,将手放了下来,看着那个女人,那女人瞪着她,“骚狐狸还没挨够打是吧?等我休息好了....哎呦。”艾草趁着她累了,一拳打在她的小腹上,把她打成了虾子状,随后用手肘磕了一下她的脑袋,把她打趴在地,看热闹的几个懒妇俱是惊呆了,看着艾草挑着空扁担走了回去,良久才有人反应过来,过去扶起那个蛮妇,却见她只是昏了过去,并没有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艾草看到男人已经扶着床蹒跚着走着,她把扁担一扔,上去扶着男人,“你怎么起来了?”男人笑了笑,说道:“你今天比往常回来的晚一些,我害怕你出了什么事。”艾草笑的很开心,与以往都不同,像是一个正常的女子受到爱人的关心一样,很甜蜜。 男人看着她手上的伤,问道:“怎么了?手上怎么受伤了?”艾草把他扶到床上躺着,又到院子里找了些草药敷上,这才回到屋里,看着男人一脸问询的目光,终于是把刚才的事情讲了一遍,男人满脸的赞赏,令艾草有些奇怪,“你为什么这么赞同我的做法,你不觉得很泼辣么?” “在我的家乡,有那么一群人,有的是一群男孩有的是一群女孩,什么都不懂,但是却喜欢欺负别的男孩或女孩,如果能留下一些证据证明他们的暴力,对别的男孩女孩有个震慑,他们会更加开心,于是经常会有一些群孩子欺负一个孩子的事情出现,每每让我们感到很愤怒,但是这种事情却禁止不了,那些孩子总是会改然后再犯,后来我就想,如果那个孩子能够反抗成功的话,以后就不会再受欺负了。” 艾草说道:“那她一定得很聪明才行,要像我那样先示弱,然后打到她很痛的地方,让她没有反抗的力气才行,还不能打到致命的地方,不然会摊上人命官司的。” 男人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我奶奶从小就跟我讲,如果有人打我,而且人很多的话,就认准一个人打,打到他没有还手的余地,打倒一个够本,打倒两个就赚一个。”艾草笑了,然后便闻到一股焦糊味,“什么味?”赶忙到院子里看,药锅里的水已经耗干了。 自那天以后,艾草就没出去过,期间有人曾拍过门,艾草与男人藏起来,装作屋里没有人的样子,持续了两天,这个状况便停止了,男人的伤好的很快,几天后,他下地行走已经没有什么不便,也能缓慢地打几套拳法,艾草每次见他打拳都笑,说这是女人跳舞,男人好脾气地没有理她。这时候必须出去了,两个人吃饭,粮食还够,水却不够了。 艾草熟悉地挑着担,男人要跟着她走,被她拦下了,一开门,却是被吓了一跳。随着吱呀声响起,一个人随着门的打开栽倒进来,或许该说这一具尸体了,他脸色铁青,面目扭曲,从衣着打扮勉强能看出个大概,正是一开始的那个急色的大汉,只见他一手捂着肚子,一只手还在作敲门状,死状凄惨。 先前只被眼前的死尸夺了眼球,没看到门口坐着一个穿着灰色僧衣黑色袈裟的僧人,门推开,僧人从入定中醒来,回头一看,只一眼便让人如同吞了一块儿冰一般,心里发寒。 佛痴 僧人扭着脖颈,整张脸完全的转过来,若是不看他的眼睛,只不过是一平常的面目,或许有些许的扭曲,却也无碍观瞻,只是那两只眼睛看过来,却好像是两把邪火烧到了身上,艾草被惊得后撤了两步,被男人拉在了身后,“这个人已经入魔了。”艾草却是不敢相信,惊慌与熟悉扰乱了她的心智,良久,她才缓缓从男人身后站出来,看着那个奇诡的僧人,问道:“艾青,是你吗?” “戛戛。”僧人笑着,嗓音沙哑,本是一个青年,却如半个骷髅一般,“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双掌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两臂泛着铁青色的光芒,瘦骨嶙峋的,宛如乱葬岗中风干的尸骨,宽大的袍子由风鼓舞着,想来里面也应当是一具只包着皮的骨头吧。“找遍了整个村子,原来我的心魔在这儿。”他的步子缓慢而平稳,又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时候费尽了力气,一步步地踏在了男人与艾草的心上。 “你到底是人是鬼?”男人小心提防着,一边死死拉着情绪激动的艾草的手,深怕她冲动地上去。 “我既不是人也不是鬼,只是一个向我佛皈依的佛子罢了,我在佛前求了三天三夜,我佛说,只要我除了心魔,便可荣登极乐世界,得证阿罗汉果,于是我便下山来,杀了一个又一个,却都不是我的心魔,这么杀人总归是太慢了,五天前我在附近的河里投了毒,大部分的施主都死了,只有这个施主还活的长久些,我便跟着他一路来到这里,等了五天,终于等到你们出来了。” 艾草看了看地上尸体的背上的几道伤口,几块肉不翼而飞,忍住了到嘴边的几句话,她很想问,这几天他是怎么过来的,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这却是完全出自于姐姐对弟弟的关心,只是僧人嘴边的血迹还在,让她心里一阵发寒,莫不是这几日他都是食人肉喝人血这样过来的? “阿青,怎的会变成这样?我是你的姐姐啊,你仔细看看我,父亲已经不在了,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已经放下了,你难道还不能放下吗?” “女施主言之有理,不过却是难以说服我,放下是空,拿起是空,看的破是空,看不破也是空,不过都是梦幻,我知道施主不过是我的魔障,施主若是虚无,我便清醒,施主若是有形,我则糊涂,我自然希望早悟我佛真谛,所以只能让施主你化为虚无了。” 艾草看了看男人,他还紧紧地拉着自己的手,凄苦地笑道:“原本以为我可以找一个不曾见过的男人嫁了,再找一个不曾到过的地方,一生便也平安,只是如今才知,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也好,我不知你的来历,你也当没看到我。”僧人一掌打来,小领双臂架起,勉强挡了一记,有些伤口崩裂,从衣服上面透出点点血迹。 他抬手招架,自然松开了手,艾草上前,被僧人一掌打在了胸口。僧人似乎惊诧非常,眼神里充斥着不安,已然晚了,艾草颓然地倒在地上,嘴边的血液漫延,渐渐在土黄色的衣服上淌出一条河流来,两岸绿草凄凄,一户人家慢慢飘起了炊烟,男人看到了自己本该与她将来的生活,男耕女织,如同平常的人家一样。 僧人掩面痛哭。两个小孩从家里跑了出来,一块儿在河边玩着,女孩将藏着的吃的给了男孩,然后在河边悄然睡过去,河流如血,流淌着,载着艾草过往的记忆或许是她对未来的期许。都已经化为虚无了。她已然成佛。 男人看着倒在地上的艾草,心里痛惜,单膝跪倒在地,将她的身子揽起来,凄冷的面庞已是绝美,她的肌肤却还闪着莹莹的光辉,如若不是衣服上的血迹,更让人想她只是睡了过去,男人就那么坐着,怀里的女子闲适的躺在他怀里,如果他们有未来,应当是这样的—— 僧人突然跌坐在地上,脸色变得通红,身上汗珠不住低落,脖子处的青筋暴起,他却强撑着,口里喃喃着,“南无阿弥多婆夜....”终究是没有念完,念到一半,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面色铁青着,贴着地面,双腿跪向艾草的方向,失去了生机。这段往生咒也不知是为谁念得,权当是为他俩吧........ 外面的天变了,地上到处可以看到面色铁青的尸体,男人走在尸体中间,冷冷地看着,终究远去了。一场大雪将这一切掩盖,一些事情,一些人。 小领醒来,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学校了,缓了半天神才想起来,早已经放假了,在床上瘫了半天,还是起床穿了衣服,父母这个点应该已经开始忙了起来,小面馆开得很好,每天都有些老顾客光临,只是他们要辛苦一些,早上五点就要起,然后和面,切菜,吊汤,倒也充实。 小领还是学校的作息时间,不到十点不轻易起床,早点轻易不吃,虽然今天起得早了些,却也没有吃早点的想法,穿好衣服,突然想去跑步,于是又换上跑鞋,沿着屋子后面的河堤向前跑着。这条河堤本来是一个土的堤坝,后来才被修成水泥路,也成了不少人晨跑的地方,小领沿着路跑了没一会儿,前面就有一男一女慢慢散着步。 两个人看着像是情侣,只不过女生一直催促着男生,男生却是一副慢吞吞的样子,像个老和尚。“你信不信我不跟你跑了,我和那个帅哥跑去。”或许是被男生的磨蹭点着了,女生气道,还真的跑到了小领的跟前。 小领郁闷地看了一眼女生,心情马上就变好了,“好漂亮啊。”却是在心里暗想。脸上还装作一本正经,“你是?” “我叫艾草,你叫我小艾就好了。”女孩身上满是朝气,如同初生的太阳,小领感觉自己被晃了眼睛。 兄妹 小领和艾草跑了一路,回来的时候看见那个男生还在慢腾腾地走着,聊了一路,小领也知道那个男生是艾草的哥哥,叫做艾青,年纪不大却像一个老学究,痴迷于佛学,据艾草说,为了他的性格问题,她的爸妈都快愁死了,生怕他一个想不开就出家当了和尚。 小领想了想,好像学校里的胜哥也是这么神叨,不禁想介绍自己未来的大舅哥给他认识一下,想想他俩面对面念经的样子,真是让人有种莫名的喜感,哈哈。哎呦,谁打我?回头一看却是艾草一脸好奇地围着他转。 “额,我走神的样子很明显吗?”小领问道,艾草点点头,然后说道:“你在想什么呢,笑的那么猥琐?” 嗯?小领心里顿时方了,不甘地反驳道:“哪里猥琐了,我走神都是这样的好不好?哎呦呦,好疼啊。” 艾草看他的样子,撇嘴道:“哪有那么严重。”又看他不似作伪的样子,只好妥协,“好了好了,我给你揉揉。”说着把手放到了小领的头上,一边慢慢悠悠的艾青,老和尚般的脸上也不禁挑了挑眉,即使他没有说话,小领依然看出他的内心世界十分不平静。 一只手慢悠悠地抓上来,小领见好就收地把艾草的手从额头上拨下来,这时候,艾青的手才堪堪到了小领的额头。“额,你要干什么?”小领看着眼前的手,艾青的面色有些尴尬,“我也给你揉揉。” 小领一把将他的手拨了下来,“不用不用,大舅哥太客气了,我已经不疼了。” “那就好那就好。”艾青将手收回来,仍然有点尴尬。“额,好像哪里不对?”看着小领和艾草有说有笑地往前走,又操心无比地喊道:“你们慢点,等等我。”然后小跑了两步,还是变成了散步,慢吞吞地跟在后边。 小领和艾草聊得很开心,可是眼看都快中午了两人还是约定了下次晨跑的时间,各自回家了。回家的路上,艾青一脸沉重地跟艾草说:“那小子对你居心不良,下次离他远点。” “不会呀,我觉得他很好啊,还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艾草看着艾青,认真的说道。 艾青的眼神坚定,“相信我,我是一个有修为的人,更何况,先前他一不小心把我的称呼搞乱了,他叫我,大舅哥!” 艾草一脸看白痴的样子,“切,信你才怪?反正我觉得他不错,找他当男朋友,嗯,可以接受。”艾青很方,所以他沉默了,心里叹气,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怎么管的过来。 却说小领回到家里,不想自己做饭,于是便跑到小饭馆里,钱爸钱妈忙得焦头烂额的,看见他就跟看见了救星似得,“儿子你先过来顶一会儿,爸(妈)去趟厕所。” 小领摆摆手,示意他们早去早回,一头钻进厨房去了。果然有剩下的,半碗羊杂碎,两个烤的金黄的饼子,一碟豆腐皮与黄瓜调成的小菜。羊杂泛着红油,几块土豆绵软,与羊杂相间,稍稍加了一点醋,香味更加浓厚,小领的舌尖口水滴落,强忍着食欲,把饼掰成小块投入羊杂汤里,刚要动筷,就听见外边有人喊:“老板,老板呢?加一斤酒。” “靠!”小领愤愤地放下筷子,还得装成一副笑脸的样子,乖乖地去把酒给打过去,然后,看了周围吃饭的,没有了其他的要求后才回厨房了。在吃饭时被打扰真的很容易影响食欲,然后,又有人结账,小领只能放下吃了一半的筷子,苦兮兮地去结账,再回来,羊杂汤已经凉了,小领欲哭无泪。 玩了一天的游戏,小领早早地睡了,毕竟明天佳人有约,想想都有些小激动。 “咳咳咳,这是怎么了?”小领挥舞着手臂,房梁上的灰尘不断地被震落下来,只听“吱呀”一声,来不及多想,身体自然而然地结了一个手印,倏忽之间,整个人便消失在房间里。 小领一手扶着右耳,一手平放在腿上,侧卧着,看着十几米处的房屋轰然倒下,心中惊讶。远处房屋之上还有两个人互相厮打着,两个人都是大开大合的路子,一抬手一跺脚必然会拍碎一块儿土坯,跺坏一处房檐,本就多风的西北,将这一片天地染成昏黄。 顶着风看着那两人过招小领也终于从那怪异的打坐方式恢复了过来,赶紧用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刚才已经有风沙吹进了他的眼睛,奈何这个动作好像是有僵直时间的,一动都不能动。“我这是什么情况?瞬移?传送?”心念一动,双膝盘坐,左腿搭在右腿上,又是一个打坐的姿势,小领已然到了另一个地方。先前看到那两人是在他的西北方向,这回却变成了东南方向,他也由迎着风变为背着风,倒是看的清楚了一些。 这回的位置近了些,小领也看清了两人的模样,一个披着土黄色的袈裟的大和尚,佛珠如同婴孩拳头大小,挂在脖子上,打斗之中和尚的衣裳破烂,露出他遒戎的臂膀,当有平常人大腿的粗细,一张脸糙黑糙黑的,满是雨打日晒的痕迹。另一人则看起来有些胖,头发梳成马尾却又压在了头前,倒像是大象的鼻子一样,宽大的袍子、衣袖、裤脚将身体遮了个严实,看他的穿着打扮应当是当地门派里的好手。 只见大和尚双掌平推,雄厚的内力喷薄而出,把黄风都吹散了般,打向大汉的胸膛,大汉双肘一架,硬凭蛮力招架住了,脸色憋得通红,而后双肩一沉,降了半个身位,用头顶向大和尚的小腹,大和尚双掌被他双肩带向下方,一时抽不出手来,仗着自己有身金钟罩的功夫,亦是用胸膛抵住了大汉撞过来的头颅。 只听“轰”的一声,内力激荡,如同礼佛的大钟响起,鼓噪起好大的动静,漫天黄沙被一道波痕镇压下来,蔚为壮观。 和尚 一阵剧烈的声响过后,两人分开,白胖的大汉头发被压扁,紧紧地贴在头上,看起来倒是莫名的喜感,那大和尚也没好到哪里去,身上的袈裟只剩了半截,僧衣也破了个大洞,显露出那身黑腱子肉来。 “屠刚,你别以为你武功高强我就怕你,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界,只要我一个信号,多少弟兄排着队地过来你信不信?”可能是打累了,也或许是先前那一记太消耗体力,胖子停下来喘了一口气,顺便说道。 大和尚稽首,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不知我这是到了什么地界,还望施主告诉我,贫僧自然感激不尽。” “少扯什么废话,我要是告诉你了,你能把怀里的东西给我吗?”大汉骂道。说罢两只手一举,脚下猛跑,整个身躯便如同猛犸一般撞向大和尚,那大和尚也好生了得,不躲不闪,硬桥硬马地沉身坠气,看那大汉冲了过来,先是左手压着他探出来的胳膊,右手穿到他的肘下,向上一托举,“哈”,这一声短促至极,配合着大和尚浑厚的内力,把那胖汉的耳朵差点给震聋了,再一看,大和尚一手抓着胖汉的胳膊一手托举着他的身体,正是一式“霸王举鼎”。手一松,大汉的身子下坠,和尚向前一踏步,前弓后崩,双手猛地下砸,这一式狠辣非常,若是落到实处,胖汉的脊椎骨非得被掰成两半不可。 胖汉虽然失了重心,但也不愿受制于人,拼了命地抓向大和尚的脑袋,然而他可能是一时糊涂,忘了和尚脑袋上是没毛的,没了倚仗,只得努力翻转身体,却依然被格在了腰上,又被和尚的双掌一压,苦水夹杂着血水从喉咙里涌了出来,看起来分外恶心。 大和尚许是不想妄造杀孽,看胖汉没有了还手的力气也就不再管他,将破烂的袈裟打了个结,勉强遮住了身躯,这才顶着风向前走,一步一个脚印踏进风沙里。小领看着他走向自己,双手合十,低下身子,“这位施主可是与少林寺有什么渊源?我先前看施主倏忽而现,倏忽而隐,应当是少林秘传的《九图六坐像》无疑,还望施主告知。” “额,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不是说没有人能练会这套功法么?”小领惊讶至极,却是感叹大和尚在与胖汉打斗的过程中还能观察到他的武功套路,细致入微。而后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已经将这《九图六坐像》练成了吗?那想来应当是与阿春见过面了吧。先前只顾着看他们,好多事情来不及想,现在只觉得头大如斗。 大和尚见他疑惑,笑道:“要是没人能练成,施主你又是怎么练成的?”他倒是和善,小领对他也没有什么排斥,只是实话实说:“这个我也不记得了。” “施主既然不愿意说,贫僧自然不会再问,只是贫僧暂住的大佛寺里有位练成这功法的法师,我见得多了才能一眼看出施主功法的路数,只是看施主举手投足间还有些生涩,应当是习练这门功法不久才是。”这大和尚实诚的很,江湖中人最忌讳别人知道自己的武功,更何况他这样当人的面打听别人武功深浅的。 忽然一记烟花爆响在空中,却是那个倒在地上的大汉放出了信号,那烟花声又闷又响,倒像是传统的声响,路上影影绰绰来了五六个汉子,直奔着和尚而来。看他们行走飞驰间震得地面龟裂,速度却是不减,一路上踩坏了不少的东西。为首的汉子肩膀宽阔,背部如同羽翼,一双大手收在胸前,一张一合蕴涵着特殊的规律,自是有他独特的运气法门,旁边的几个汉子却是身形肥大,与他们的轻功造诣像是两个极端。 一路疾行,为首的汉子看了一眼远处倒在地上的汉子,却是不管他向着和尚冲了过来,也不理会小领这多出来的人,几个人飞身而上,俱是一样的动作——靠着身体的硬度狠狠向和尚与小领拍了下来,铺天盖地的气势像是泰山压顶一般,小领身体本能驱使着,做了一个伸懒腰的动作,身形一闪,便已经到了别处,只留下大和尚面色肃穆地站在原地,双腿扎稳,两只脚仿佛从地上长出来一样,紧紧地扣着地面,一抄手,手指呈龙爪状抓向了其中一个大汉的衣裳,拧腰下拉,那个大汉失了平衡,加上下落的势能使然,狠狠地载进了土地里,似乎他的命不错,仅仅是栽进去了而已,若是再偏一点,他的颈椎必然受损,甚至丧命也不是难事。 大和尚那式“云龙探爪”由下而上,与平时练法不同,招式威力却是不减,转眼间便已经拉下三个汉子,那三个汉子却是没有先前那人的幸运,轻者颈椎受损,重者立时便没了性命,也怪他们托大,由上而下的攻击虽然力大势沉,然而失了根基,力量无从获取,自然容易被人抓住弱点。 为首的汉子却是有两把刷子,空中依然能够借力,稍稍避开了大和尚抓来的手,整个身体猛然砸到了他的身上,大和尚被砸得吐了口血,身子也被砸到了土里,五脏都有些受损,内力一时调转不过来,竟被死死压制在地上,另一个汉子用手按在他的脑袋上,手一放,一股大力传来,大和尚脑子里顿时乱嗡嗡一片,气息越发紊乱,压制不住体内的伤势,五脏六腑的伤口爆裂开来,血液喷薄,在体内肆无忌惮的流着,充斥在每一处。 小领对大和尚观感不错,也不忍心看他死在那大汉的手上,刚要动手,却见大和尚身上暴起一阵光芒,两个大汉似乎有压制不住他的意思,只是越是用力,大和尚身上的光芒越盛,隐隐然如同太阳的光芒升起,炽热的让两个大汉汗湿了脊背,松开了手掌,手心被烫的发红,热气升腾有如神迹一般。 大和尚嘴里念着经文,佛家的卐字在他身上浮现,两个大汉对视了一眼,纷纷后撤,诧异非常。 大佛 “你躲什么?”为首的汉子骂道,被骂的大汉一脸委屈,看着他不断后退,心中也是不屑,暗道:“你若是有胆,你怎么也往后撤?” 地上大和尚的身上光芒闪烁,卐字符号环绕,渐渐化成一座睡着的大佛,大佛一手搭在腿上,一只手垫在脑后,应当是一个吉祥卧的姿势,突然光芒再炽,小领不由得遮了遮眼睛,只见一片光芒中大和尚缓缓坐起,双手后仰,却是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如同刚做了一个梦还在回味一般,大和尚捂着嘴抹了把嘴边的胡子茬,也不知是不是下意识地擦口水,反正很像就是了。 两个大汉此时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做了,眼看着和尚起来了,为首的汉子眼神泛着狠意,一把抓着旁边的大汉,丢向了地上的大和尚,大和尚还在将醒未醒的时候,突然间眼前丢过来一样东西,下意识就是一抓,手上不免用了点力气,只听那汉子陡然一声惨叫,胸前被烫了个五指状的疤痕,内里凹陷,想来肋骨也断了不少。让那汉子一声惨叫吓到,和尚也清醒了不少,见手上一个大汉凄厉惨叫,赶忙将手放下,低声念着佛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那汉子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委屈地看着和尚与他的首领,那首领看见和尚的手段,竟是一句话都不说,转身便跑,让和尚都愣了一下子。 终究是佛家人,大和尚看了一眼地上仍然哀嚎不已的汉子,一巴掌将他扇晕了过去免得他太过疼痛。小领从地上站了起来,打量周围,他此刻才知道自己大概到了哪里,黄沙弥漫,寒风硕硕,应当是西北沙漠无疑。这边打斗声停了,有大胆的人便探出头来往这边看,却也不敢上前,畏畏缩缩的,尽像是看瘟神一般,这倒也难怪,先前大和尚与那大汉打斗,损毁的房屋就不知几何了,更别说误伤的百姓现在还在屋子里埋着呢。 大和尚又是低声叹道:“罪过罪过。”而后脚步一阵轻点,去到小领的身旁,“施主莫不如同我一起走,路上也有个照应。”小领还在犹豫间,大和尚一把抓着他的衣服,如同拎着小鸡似得向前飞奔而去,小领先是一呆,而后便想反抗,谁料暴起的力量鼓荡在大和尚的身上却像是泥牛入海一般,转瞬间便消融了,一时间也不想动用血气,只得任他提着自己向着前方不停地奔走。 良久,大和尚终于是停下了,把小领放在了地上,这才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脑壳,不好意思地笑道:“真是得罪了,人越来越多,再不走怕是得陷入麻烦里。”小领一脸看都比的表情看他,“那你拉着我做什么?我又没拆人家房子。” “那个,先前我不是邀请施主与我同行吗?也想着施主能去我大佛寺看看,我想法师见了你一定会非常高兴。”大和尚实话实说,小领倒也不忍心拒绝他,只是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跟着大和尚向着西边去,小领总感觉自己像是跟人去取经去了,还是被忽悠去的。一路上大和尚跟他说了很多大佛寺的事,关于那里的风景,那里的生活,以及那里的修行,小领懂得不多,听他讲述出来却也十分有趣,有些对那个传闻中的大佛寺产生了些好奇。两个人走了大半个月,终于来到一处奇观的面前,而这也算是大佛寺的寺邸不为人知的原因之一——这便是一条长长的流沙河,沙浪汹涌湍急,如同河水之于山间,清泉之于陡崖,虽然不是真的水,却能将上面的一切淹没。 到了此地,就是大和尚也不得不小心了,庄严肃穆地对小领道:“小领施主要小心了,虽然我知道这条沙河的暗桩,然而暗桩上面附着的砂砾威力亦不能小视,稍有不慎便可能葬身于沙底,还请跟好我才是。” 小领吐槽道:“有危险现在才告诉我,一开始却总说大佛寺怎么怎么好,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政治家。” 大和尚脸上一红,显然是有些羞臊,只不过他的肤色黝黑,倒也让人看不出来。他也不再多言,一撩僧袍,将下襟挽在腰带里,一跺脚,身形如同大雁一般落到流沙里,金鸡独立,而后稍稍挪转了一下步子,接连踩上几个暗桩,砂砾虽急,却也打乱不了他的步子,他便那么稳稳地走在流沙之中,几步窜在岸上。 小领有心学他那样过去,谁知刚一上暗桩,便被砂砾打在脚上,一个趔趄,差点摔在沙河里,心里暗道侥幸,也对这沙河的威力有了大概了解,当下不敢大意,一步一脚印的往前踏着,到了最后一个暗桩,也不知是不是先前和尚的力气太大,暗桩兀自低了一块儿,小领一脚踩空,半只脚便要陷入流沙当中。 砂砾自顾自地打着旋,内里的压力足可以碾碎一整只牛,更不用说小领这个人了,正在这危急时刻,小领双手合握,不自觉地打出一个手印,整个人倏忽便不见了。远处沙坡上,小领费劲地将自己刨出来,大和尚在一边大笑,“我就知道小领施主功夫了得,果然能逢凶化吉。” 小领骂道:“死秃驴,果然你们的话最是信不得,说什么西方极乐,我呸,差点我真就去了西方极乐了。” “小领施主别急嘛,你看那边。”大和尚也不急恼,向他身后指去,小领回头一看,却也是一呆,只隔了一条沙河,却好像隔了一道天堑一般,绿洲便在不远处,草木渐渐茂盛,一块儿水蓝色的湖泊安放在绿色的中间,似乎所有的风沙到此处便凝结了一般,安分地停留在此处。 一座大佛远远地伫立在湖泊深处,淡淡的光辉从他身上散播出来,却是太阳在他身上的反射,肃穆非常。大和尚便带着他往前走,直走了一天的光景,才算是来到了大佛的跟前。 造化 离得近了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佛像,分明是一座山脉嘛。佛像的头枕在半块儿天蓝色的湖泊之上,双腿却掩映在参天的造化之中,中间连绵不绝,便是大佛的身子了。树木高大,有些应当活了万年之久,直径宽大,便是在上面开凿一个房屋,也得是三室一厅加一卫的级别。一路走来,沿着大佛的足尖,斜斜地走向那块儿湖泊,大佛的脸也逐渐清晰,附近也似乎有了生机,原因可能就在于那突然拦路的几个孩子吧。 “和尚师傅你回来了!”一个小孩儿拉着他的衣袖不停晃着。 “师傅师傅,外面好玩么?” “师傅,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师傅师傅........” 小领看着大和尚好像很高兴的样子,一个一个地安抚着他们,把他们都打发走了,才继续往前走。 “在这里的小孩都没有出过这片天地,心灵纯净,法师对我说,这便是西方极乐,以前我一直不相信,直到这一次去外边历练,若不是我有些功夫傍身,早已死在外边了,才明白法师说的西方极乐真的不假,外边当如阿鼻地狱。” 小领跟着他慢慢走着,沿着湖边,却都是细细的砂砾,光影下映着水的波纹,水至清则无鱼,蓝色湖泊下面铺就一层金沙,没有什么游鱼嬉戏,却不显死气,风吹过来,水纹自然流动着,如同呼吸一般宁静安详。 “也只有这样的水才能让人心无杂念,我现在也相信你说的话了,这还真的像是一个极乐世界。” 大和尚没有回答,人声渐起,前面应当是个镇子,来往的人穿着朴素,多是素白或素青色的袍子,穿大红色的衣服的也有,不过据说他们都是些出家人。看到大和尚回来了,人们皆是笑着看他,却没有一人上来询问,哪怕他身后有一个陌生的人在。那些身着红袍的僧侣倒是上来见礼,他们称大和尚为地藏,小领却知道大和尚叫屠刚,不由得问道:“他们为什么叫你地藏,你不是叫屠刚吗?” “这是法师给我的名讳,他说外面如同阿鼻地狱,想出去就要有下地狱的决心,所以便把所有想要出去的人叫做地藏,希望我们能有大智慧,历经苦难还能保持本心,只是除我之外,我还没看见谁回来过。” 两人聊着,已经到了大佛的脑袋边上了,离近了看,大佛的面容稍有些粗糙,只是能大概看出一个形状,一股清泉从他的口中流出来,倒像是他在流口水一样,清泉冲击着地面,地上便是绵软的砂砾,慢慢地渗透着水的洁净,这就是那片湖泊的源头了,小领都想感慨一番了,能想出这样巧夺天工的设计的人该是怎样的天才? 大和尚高喊了一声,“师傅,法师,我回来了!”小领还在纳闷,眼前没有什么可供居住的地方,附近除了那几棵树也都是空荡荡的,几棵树木也都不高,如果他们是在树上,应当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时却听一阵石块儿滚动的声音,那大佛的眼睛慢慢睁开,石头做的眼皮却是活动着的,向旁边陷进去,一个僧人站在眼睛的瞳孔里,往前踏了半步,身体便向下落,他双臂向后一展,搭在了另一只眼睛上的沟壑上,稍稍止住了身形,又是蹬在了岩壁上,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扑下来,却是双手先落地而后双腿才下来,僧人双手向后一拉,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听他身体里噼里啪啦的乱响,好像将青竹扔到了火堆里一样。缓缓将手从脚尖拉至胸前,僧人猛然向前一扑,一只老虎卷着风沙向前扑击,看方向却正是大和尚所站的地方。 “好强的内力。”小领躲在大和尚的身后,依然能感到一股凶猛霸气扑面而来,直当其面的大和尚更不用说了,内力鼓荡将衣服撑起,显然已经将金钟罩的功夫用到了极致,然而那猛虎扑在他身上,连带着小领一同向后推着,大和尚连退了几步,终于是止住了脚步,只不过胸前两只虎爪印黏在上面,却是沙土凝结在了上边。 “出去一趟,武功还算有些长进,性子却也浮躁了不少。”僧人淡淡说道。这会儿看得他的全貌,素白色的僧衣不染尘埃,光洁的脑袋上没有戒疤,相貌像是三四十却又像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一串佛珠挂在颈上明晃晃的闪着红光。 小领还是第一次见大和尚露出这样虔诚地表情,没了往常大大咧咧的样子,他就如同一个孩子一样接受着僧人的训斥,僧人见他认错,也不再训他,指着大佛之上说道:“法师正在山上修行,若知道你回来了必然会很高兴,你去找他吧。”向后退了几步,僧人闭上了眼睛,一只手扒着佛像上的棱角,脚尖轻点,便如同猿猴一般的灵巧,几个动作就登上了他出来的山洞。 小领看着陡峭的山岩,心中感慨,一般人便是用尽全身力气也不见得能上去,更何况那个僧人还是闭着眼睛。突然间脑子脱线,问大和尚:“怎么你们这里的人见了我就跟没看见我似得,我的存在感有这么弱吗?” 大和尚可能也是刚反应过来,“你这么说好像确实有点道理,我也不知道,还是去找法师吧,他是我们这里最有智慧的人,也许能解决你的疑惑。” 小领看了看陡峭的山崖,“怎么上去啊?这山这么陡。” “那你跟我来吧,我们从后山走,那里比较平坦,只不过要远一点。”大和尚说道。 “那算了,走了一天了,先休息吧,我觉得我快要饿死了。” “哪有那么厉害,我不也没吃饭吗?” “你们这些大和尚身体好,我这么瘦,怎么比的上你。” 两人还在争论着,从大佛的肩膀上慢慢爬下来一个老者,准确的说,这是一个很老的和尚,老到让人忘了他的年龄,只是看见他,就像看到了岁月的轮回。 讲述 老者顺着大佛上的纹理慢慢往下爬,一步一个脚印踩实,大和尚看清了老者的面目,稍有些惊讶,但是想起先前师傅的训导,终究没有上前,只是站到底下安静地等待。 须发皆白,老者的皮肤好似树皮一样,充满了褶皱,简朴的僧衣、破旧的布鞋,攀越的过程中的一停一顿,质朴中透着灵巧,合乎自然之道。几步下了大佛,老者双手合十,看向了小领,大和尚在一旁恭敬地站立着,“法师。” 老者对他点头示意,脸上展露笑容,“你回来了,很好,没有让我失望。”大和尚上前托住老者的胳膊,“法师,这是我从外边带来的朋友,佛缘深厚,修习的也是上乘的佛家武功,还会《九图六坐像》上的功夫.....” 小领与两个和尚围坐在篝火边烤着东西。这个地方按理说是在沙漠里,却不像沙漠那样昼夜温差极大,如同平常夏夜一般,却是少了一点燥热,多了一份舒适。老和尚亲力亲为地将柴堆架起,并娴熟地升起一堆篝火,大和尚和小领过了许久才把吃的拿回来,大和尚去挖了几个红薯,小领却是弄了一只活物回来,看的大和尚眉头皱起,刚要说话却是被老和尚拦住了,“屠刚,不用顾及我,像到了我这样的年纪,不用再理会什么戒律,杀生既是杀生却也不是杀生,生于无而死于无罢了。”说着又添了些柴火,悠悠说道:“让你们吃素只是不愿激起你们的杀心,使之有慈悲心,才更能体会佛家真谛。” 小领将山鸡退了毛,听老和尚如此说,不由应和道:“我是觉得大师说的很有道理,这只山鸡即使我不去吃它,自然会有别的禽兽去吃它,再说它生下来的时候就注定它是要死的,不过是死有早晚而已。额,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感觉有点不对。”一边说着一边加了一些香料进去,这些都是山林里的野生的植物,算是纯天然的美味。 屠刚也不是见不得血腥的小沙弥,就说在外历练的几个月,没有几条人命官司恐怕也活不到现在,见老和尚没反对也就不再说话,耐心地拨弄着火堆里的红薯。老和尚却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小领,“施主对生死却是看的很透彻,我活了二百七十年,施主是第一个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明悟自身的人。” 小领却是吃了一惊,眼前这个老和尚竟然已经二百七十岁了?如果是真的,那应该是他见过的最长寿的人了。老和尚还在说着:“这里的人我看着长大的已经有三四代了,从小便学习佛法,却也只是遵守戒律,每天能默念几遍佛经算是不错,随着时间推移才能体会佛家真意,却也该有几十岁了吧!” “您真的活了二百七十岁?”小领还在惊奇,一旁的屠刚也是看了过来,想来他也是对此很好奇。“我在小的时候看到法师就是这个样子,父亲说,他小的时候便看到法师了,爷爷曾经跟我说过,不知法师是从什么时候来的。原来法师已经有二百多岁了。” “可能时间太长了,有些记得不太清楚了。”老和尚认真地想着,“我在四十岁的时候从少林寺出来,那时候的铜人阵里的铜人都是由戒律堂的师兄兼任的,武艺高强且配合默契,我主修般若掌与金钟罩,师兄们却都是修习金钟罩的高手第一次没有打过,回去我便将般若掌与金钟罩放在一边,主修杂阿含功,兼修拈花指法,打的便是以点破面的主意,虽然指法难学,但是在杂阿含功的帮助下我还是在一年内便将拈花指法掌握,其中所下的功夫自然也不少。没料到第二年去闯阵的时候,铜人阵里新来了一位师弟,他的拈花指法学自难空禅师,而且专修一门拈花指,指法造诣远远超过我,我的招数被他一眼看穿,不用其他师兄弟出手,只是他一人便将我打退。” 老和尚捂着一只木杯,眼里满是智慧与对往事的回忆,见小领与屠刚两人安静地听着,这才又说道:“我虽然又失败了一回,心里还是不服,第三次闯铜人阵,我换回了般若掌,并将般若掌修到大成,在与师傅比武的时候将他压制,当时心中豪气万丈,自信能闯过铜人阵去,到时便可以下山体会另一方世界了,我师父对我期许很高,特意让我所在的般若堂的师兄弟来迎接我回来,可惜即使我已经用般若掌打赢了我师父,却敌不过十八铜人阵,这一次是师傅将我拖回了屋里,他自以为丢了脸,一路上被人指指点点的却是我,我在迷迷糊糊中看到寺里师兄弟对我的评头论足,只是悲凉。我从小便在寺里长大,师傅更像是我的父亲,他越是护着我让我不要出去,我越是对外边好奇,三次失败使我心里的念头消散,可以说的上是万念俱灰,颓废了许久,师傅终究是不愿我如此,特意央求驻守藏经阁的性空长老教我寂灭禅法。” 他看小领似乎有些不懂,便问:“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这个寂灭禅法是什么?”小领自己也对这个很感兴趣,他没忘了自己脑子里还有一个叫寂灭之道的东东。 “寂灭禅法,另一个说法便是枯木禅,修习寂灭之道,与之相应的武功有寂灭刀法,我在中原武林见到有人使过,只是可能他修为不高,虽然招法狠辣却失了灵气,没有多少威力。”却是屠刚为小领解释道,老和尚微笑着看着他,对他投来赞赏的目光,似乎为他的成长感到欣慰,低头喝了一口水,老和尚继续说道: “我武术根基其实不错,只是缺了一些天分,不能将般若掌这类的武功练到最好,但是修习寂灭禅法的时候却十分顺利,也可能与我当时的心态有关吧,我从寂灭禅中悟道,却也发现我们入寺必学的一门功夫的奥秘。” “九图六坐像?”小领失声喊了出来。 过往 “少林弟子入寺必学的一门身法,虽然说是身法却更像是打坐姿势图,少有人能练会这门武功,我本以为教我坐苦禅的性空法师能练会这九图六坐像,可惜性空法师年事以高,在我习得九图六坐像之后不久便圆寂了,我也不知道这两者之间究竟有没有什么联系。” “那为什么少林寺后来没有人知道这门武功的练法,难道您没告诉他们?”小领问。 “我学会了九图六坐像以后,心中杂念再起,又想下山了。这门功法也确实有常人无可想象的威力,身陷险境时只要一个念头便可挪移至别处,我依着它悄无声息的过了十八铜人阵,当时心里痛快非常,却不想乐极生悲,修行的苦禅功夫一夕之间化为虚无,几年的积累说没就没。我当时虽然有些可惜,却也觉得没有什么,武功只是让我出少林的媒介而已,没了便没了,终有一天能练回来。当时心里只有下山的念头,哪里会去管其他,都没有回山上向师傅打声招呼,我便一头撞进那繁华如锦的世界里。” 小领烤好了山鸡,一边吃一边听,突然问道:“法师您从来都没出去过吗?”他也随屠刚一样叫老和尚法师了,许是出于尊敬吧。 “没有,我自孩提时便在寺里,师傅叫我一心学武,不曾出去过,大事小事都是知客僧去办的,只是在十几岁的时候偷跑出去一次,却也被抓了回来,在房里跪了一天,自此便再不敢偷着出去了。” 小领却不知道法师竟然也有这样的过去,与屠刚对视一眼,屠刚忍着不敢笑,小领却是没有什么顾忌,肆无忌惮的笑着,那只烤鸡也塞不住他的嘴,直蹭的脸上嘴上都是油腻,衣服袖子也透着油渍。 “这也不是什么好避讳的事情,屠刚你若是想笑便笑出来,你这样憋着我看着也难受。”法师倒是大度,丝毫不把这件事情当做糗事。看小领笑的开心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反倒是屠刚在那里尴尬的有些显眼。 “那一次出来,如同鱼跃于渊,海阔天空,于是我下山以后流连在街坊闹市之中,看人生百态,体会苦辣酸甜,困了则在屋檐下睡,饿了渴了便去化斋,我一心想寻求的自由如此触不及防地来了,我却安然享受着。” 小领道:“人生要是能吃饱了还能睡的着,就是最大的好事了。” 屠刚的红薯吃完了,盯着小领手里的烤鸡看。“大和尚你看什么看!你以为我会给你吃鸡?”法师将自己的红薯掰了半块分给屠刚,又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一直都是这样的话,我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少林寺派人出来找我,我却不愿回去,于是稀里糊涂的变成了少林寺叛徒,虽然不算是人人喊打,却也没有人愿意来帮一个叛徒,我包上了头巾,蓄起了头发,伪装成不会武功的样子,只想过一些平常日子,在我看来,这也是修禅,不过修的是生活禅而已。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先是遇到几个邪派弟子,为了争夺宝物以人命为赌注,我求助于正派弟子却被扫地出门,原来我早已为正派所不容,此事以半个村庄的人命为代价后,终于被人出手平息,我也就离开了那个地方。后来我流浪到了一个叫灵安的地方,那里的人非常热情,也不知我的过往,于是我就定居到了那里,总结这路上的种种,真是应了一句话:江湖险恶。本来想着在此地渡过余生,再不管其他的琐事了,结果却还是进了他人的圈套,连累了附近的村民。” “是怎样的一个圈套?法师您那会儿显然已经没什么好追求的了,我不信没有物欲的人还有什么能被人家抓住的把柄。”屠刚的半块儿红薯被他几下啃了个干净,这会儿正盯着法师剩下的小半块儿红薯,法师便把剩下的半块儿也给他,继续说道:“无欲无求便真的是佛了,我虽然已经有了一定的了悟,却终究不是佛,自然有把柄有短处。” “那又是什么圈套,为什么您会来到这里?”小领也递了半只鸡架子给屠刚,屠刚头都不抬地接过来,就着红薯大口地嚼着,小领能听到鸡骨头在他的嘴里咯吱咯吱的响着,暗道了一声:“牲口啊!”却看见老和尚亦是笑眯眯地看着屠刚,“看样子出去没少开荤。”屠刚嘴里一噎,似乎是卡住了,老和尚右手一拂,状若拈花,只在他胸口轻轻一指,屠刚本坐在他对面,喉咙一松,咳出一块儿骨头,立时便缓了过来。 “这有什么可害怕的,一个练武的人竟然能让骨头卡住,大和尚你也是第一人。”小领无情地嘲笑着,老和尚却是安慰道:“我先前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当初我第一次出少林的时候,发下的第一个誓愿就是吃荤吃到不想吃为止,我师父曾说过,叫我吃荤补身体可能是最大的错处,我现在也是身体不允许我大量进食荤腥,不然我未必会比你强到哪里去,所以你不必介怀,慢慢吃就好。”见屠刚安稳了,老和尚接着上文说道:“我被哄骗着进到了长阳乐坊里,也不知他们怎么打听到我的身法的消息,派我进去偷盗一本典籍,我那时已然恢复了原先的功力,甚至更有长进,九图六坐像上的身法也愈加熟练,能做到目之所见,神念一动立时即到,比之同属七十二绝技中的大挪移身法还要厉害几分,那典籍藏得虽然隐秘,却也奈何不得我们有内鬼相帮,我照着内鬼所给的图纸找到典籍所在的鉴宝阁,见四周都是来回巡守的侍卫,一时无从下手,我虽然能够去到我所能看到的地方,但是守卫如此森严,我能看到的地方,必然也能被他们所看到,这种情况却是让我陷入了两难之间。” 刺玉 “到了此时,不是我想退便能退的了,上千条村民的命掌握在他们手中,向前可能只是我一人的命不再,后退却是一个村子的消亡,只是那鉴宝阁就像是一个铁打的乌龟壳一样,叫人无从下手。” “怪不得那些人要找法师您来,就是再好的轻功也不可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肆意往来,那您又是怎么做的?”小领问。 “我第一个便想到了那个内鬼,想要通过那个内鬼给我找一件与那巡守侍卫一样的衣服,我已经想好怎么混进去了。只是那些人不愿意我见到内鬼,也不愿意通知她,只让我自己解决。” 屠刚似乎有点不愿相信,问道:“法师您为什么不反抗呢,把他们杀了不就救了那些无辜的村民了么?难道对于这些穷凶极恶的人,您还恪守着什么不杀生的戒律吗?” “并不是我不想,为首人的武功奇高,我全盛的时候兴许能与他过两招,其他时候在他手底下不能走过一招,而且我每反抗一次他就杀一次村民,人数却全凭他的心情,高兴时杀的多,不高兴时杀得也多,性子喜怒无常,我在江湖里也算是有一定阅历了,却也没见过这样喜好杀人的。” “我在万般无奈下,只得杀了一个换班的侍卫,心中想着为了救人而杀人不算造杀孽,却也只是骗自己罢了。事情很顺利,夜里,我换上了侍卫的衣服,看着一队侍卫从我眼前经过,神念一动,便跟在了他们身后,夜色漆黑,虽然有四处的火把照明,他们却也没有发现,于是我便尾随着他们进了鉴宝阁,盗取了典籍,其中自然还有许多详细之处,我却不再说了。” “内里的防卫松散,比之外边的铁桶般的防卫可谓是天上地下,直到我走远了才听见有人高喊着宝物被盗的消息。我却没有什么自得的心情,得着东西后赶忙往原定的地方去。” “他们连一个接应的人都没有么?” “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像是怕别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几次见面他们都是蒙着黑布,武功招数也像是刻意隐藏,这次的计划也是只有我自己一人实行,或许他们有暗中观察的人,只是我没有发觉罢了。我匆匆赶到了和他们约定好的地方,他们答应我只要我将典籍交给他们,村民肯定会平安无事。谁知,等我去的时候,那里的人都已经死光了,路上随处可见的尸骨,其中有我认识的,有我不认识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在我还没有将东西交给他们的时候就把所有的村民杀了,他们不想要我手里的典籍了吗?” “江湖险恶,法师您自己都说了,您以为他们真的只是想要那所谓的典籍吗?”小领看着老和尚感慨万千地道。 屠刚:“什么意思?难道他们还有别的图谋?” “我在后来才知道,他们原本就不是冲着鉴宝阁去的,这事却是得从蓝田玉暖说起——赣州商人偶然间得了一块儿蓝田宝玉,据说可媲美曾经的和氏璧,那商人甚是喜爱,不是至亲好友不轻易展露,久而久之他家有块儿宝玉的事便传了出去。” “自古财不露白,那商人的下场想来很惨。”小领说道。屠刚则是看着老和尚,等着他的答案。 老和尚点了点头,说道:“没错,突然有一天人们在商人家里发现他的尸首,整个宅子上下,没有一件活物,俱是一击致命,那块儿宝玉也不翼而飞,直到后来一位乞丐在一座庙里发现一块儿泥砖,他一直将那泥砖当成枕头,突然有一天枕的泥胚掉落,宝玉的一角显露出来,莹莹的光温润了整个庙宇,乞丐这才知道自己一直枕着的是个宝贝。” 屠刚艳羡不已,“那这个乞丐可是发了财了,这一块儿宝玉应当能换他一辈子的吃喝了。” 小领摇头道:“这可不一定,有人说有福气的人得到横财会富有,没福气的人得到横财会伤亡,他能不能发财得看他有没有这个福气了。” 老和尚继续说道:“他将这块儿宝玉典当给了当铺,虽然那些铺子里的人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货色,却也被这宝玉吸引了心神,给了乞丐一个天价,乞丐抱着银子喜滋滋地走了,当铺却遭了无妄之灾,有天夜里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那块儿玉不知去向,几经辗转,却是到了长阳乐坊的手里,放在鉴宝阁中。” 屠刚问道:“那他们的目的就是那块儿蓝田宝玉吧?” 老和尚摇了摇头,又往火堆里添了把柴火,才说道:“是也不是,他们更看重的是玉后边的人,长阳乐坊拍卖宝玉的消息不知怎么传入了深宫之中,皇上最喜欢的一个妃子便想去看看这次拍卖的盛会。” 小领笑了,“这个套路好深啊,原来他们的目标竟然是皇上。” 屠刚又发挥了他好奇宝宝的本色,“难道不是那个妃子吗?皇上又没说要去。” “废话,这本书又不是宫斗文,废了半天劲就为杀个妃子?神经病啊!搞事情当然要搞大一点才对。” 老和尚道:“长阳乐坊位于长安与洛阳之间,四周山水相合,易守难攻,闲散王爷安信候在一座已经废弃的关卡上建立了现在的长阳乐坊,所用的防守的侍卫有官兵有武林高手,所以安全很有保障,这也是为什么皇上会放心地到这里参加拍卖。谁料却出了这样的事。” “我后来四处打探才知道,我在将典籍盗走后引起了一阵骚乱,吸引了一部分侍卫的注意,而那些蒙面人也就在这个时候对皇上进行了刺杀,皇上身边不乏高手,却被蒙面人的首领给牵制住了,皇上在一簇针形暗器下无处躲藏,被射杀在当场。” “后来,新皇登基,由于皇上还没有子嗣,登基的却是皇上的弟弟。我也再没听过那些蒙面人的消息了,这一场党争牵连太过广泛,那一个村子消失不见的事却是再也查不出了。” 悬赏 黄土漫天,破落的一家茶馆里,几个人围坐在一块儿,喝的虽然都是些廉价的茶水,却唾沫横飞,滔滔不绝,好像一场论战一样。 “你听说了吗?江湖最近风云变动,后起之秀如雨后春笋一般,新晋的十强里有不少都是新人,老的十强也就三两个还在撑着,据说潜龙第十的寒雨听风莫诗柏被一个无名小卒挑下榜去,传说那个后进,他曾经经历过神威之战,混乱中被扫落山崖,却侥幸挂在了一棵树上,醒来便发现树上挂着一本秘籍,因为练了这个秘籍的功法他才武功大进,成了现在江淮一带数一数二的人物。” “你这是多少年的旧事了,还拿来说,有个什么意思?你听我这个,我这可是第一手的资料,天罗香向冷月山庄的月奴儿挑战了!” “不可能吧,众人都知道这月奴儿生的美貌,可没人知道她还会武功啊,即使天罗香武功退步了许多,终究还是潜龙榜上的人物,怎么可能挑战一个不会武功的人。” 这时却见一个青年冒冒失失的打断道:“这个天罗香是谁啊,我只知道天罗伞。” “天罗香就是绮罗,什么都不懂还来江湖上混!老幺你继续说,绮罗为什么要挑战月奴儿。” 被叫做老幺的也不和他们卖关子,只是按下声音来说道:“只因为这月奴儿抢了她的如意郎君,麒麟公子罗星。” “啊!” “啊!” 众人皆是惊呼,看向老幺的目光更显热烈,“竟然会有如此劲爆的消息,老幺你怎么不早点讲,快说快说,事情的详细经过是什么。” 老幺淡定地笑道:“我也不知道。”见众人切了一声,却又接着说道:“不过那绮罗也并不是与月奴儿比武功,而是比容颜,月奴儿少在人前显露真容,绮罗便与她相约,中秋月圆夜,秋名山上看风停,天香阁的阁主也会出面,邀请天下人做个见证,看看到底是谁能赢得天下第一美女的名头,若是月奴儿输了,便自动放弃罗星,若是绮罗输了,则从此以后再也不与罗星见面。” “这也太绝了,如果绮罗输了,今生都要躲着罗星走了,唉,曾经的痴男怨女。”却是先前冒失的青年说道。 “你懂个锤子,那罗星抛弃了绮罗,去找那什么月奴,你以为绮罗还会把他当成自己的情郎呢,早恨不得杀了他们了,只是碍于脸面而已才搞出这样一个比美大赛,这肯定是天香阁主给她出的主意,到时候将罗星月奴他们杀之后快,还能震慑一下宵小之辈。” 大汉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得意满的很,没想到被后边的老幺一巴掌拍在了后脑勺上,骂道:“你才是个锤子,你当罗星麒麟公子的名头是白叫的,到时候麒麟帅府自然也要派人去的,还杀之后快,小心自己先被砍了脑袋。” 这时一直在旁边的桌子上喝茶的客人摆了一锭银子在桌上,慢慢地离去了,门口一匹白马打理的干净,在这满是风尘的大漠里依然是一副飒爽的样子,那客人牵着马出了茶馆,一拍马鞍,翻身上马,外罩着的黑纱飞舞间,一袭白衣显露,衣角一只麒麟印记仿若活了过来,说不出的潇洒英姿。 看那人走远,老幺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了,提起壶来狠狠灌了一口凉茶,这才对刚才那大汉说道:“老子刚才救了你一命,你知不知道。” 那大汉一愣,“啊?”众人也是惊讶地看着他,有那心直口快的便问:“你说什么大话,我们只看见你把大个骂了一顿,这骂人也成了救人了?瞎往自己脸上贴什么金砖。” 老幺摆手,解了自己身上一件衣衫,这么半会已经湿透了,“你们知道什么,刚才那个喝茶的看到了吧,袖子口纹着一只什么你们知道吗?金麒麟!知道那是什么嘛!啊?那是麒麟帅府的标记。”众人都是一呼,先前的大汉更是心里咯噔一下,犹自强撑着道:“他也就一个人怕什么,咱们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他?” 旁边有知情的人教训道:“大个你说什么傻话,这次你确实得好好谢谢老幺了,你知道这金麒麟可不是谁都能戴的,即使在麒麟帅府那也是少之又少,这是先天高手的标志,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敢仿造的,这些高手想要杀我们真比杀蚂蚁都简单。” 且不说那大汉如何后怕,又一人匆匆走进了茶馆,有与他相熟的,便问道:“小五,你这匆匆忙忙的,是要去哪?” 小五答道:“你们还有闲心在这里喝茶,眼瞅着这发财的机会转眼就没了,还有心情喝茶?”一听有发财的机会,众人的眼睛都亮了,纷纷看向拿着茶壶牛饮的小五。 “小五你可不要哄骗我们,这些日子闲的都快生出虱子来了,哪有什么发财的机会?” “要还是什么平匪灭患之类的你就别说了,官府现在还欠着我五十两的赏银没给呢,恐怕早就被老黑贪了进自己口袋里了。” “对呀,坑人的活我们可不接。” “没错,要不是他总算给了点,我们早就去闹他了。”众人纷纷应和着。 小五喝了大半壶水,又缓了好半天,听他们在这里叽叽喳喳乌哩哇啦乱起八糟说的心烦,索性捂住了耳朵,众人见他这样,声音也就渐渐小了下来,老幺拽了拽小五的胳膊,说道:“行了,你倒是说呀,这不是吊我们胃口吗?” 小五这才慢悠悠说道:“最新出来的通告,柳岚柳仙子发出悬赏令,谁能找到钱小领,白银五千两,外加一瓶千桦山秘制的青枫丹,据说钱小领最后一次出现就是在咱们这里,现在外边的人都疯了,有的人都开始挖地了,这是要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啊!” “青枫丹,千桦山独有的丹药,唯一的功效就是增加功力,据说一颗青枫丹可抵常人十年之功,这一瓶,得让几大帮派打的头破血流了吧。” 骂毒 经历一番死一般的寂静后,这小小的茶馆里仿佛能感应到众人咚咚的心跳声,终于有人开口道:“青枫丹啊。”接下来却是不知该说什么了,只是感慨。 老幺忍着心中的悸动,脸上却是忍不住的抽搐,“且不说青枫丹,单是那五千两就够我们为之卖力的。”这时,先前那个冒失的青年才又问道:“额,这个,钱小领是谁啊?” 老幺愣了一下,摸着下巴上的胡须,慢慢沉吟道:“让我想想。”众人也是一愣,先前竟然都没想到这上面,此时才发现他们连要找的人的底细都不知道。 “钱小领就是以前潜龙榜上的第一,古剑清算之战败北,人们才知道柳仙子背后竟然是潜龙榜上的第一,只是他好久都没有出现,现在已经不在潜龙榜前十里了。”众人这才惊讶道:“原来是他!”却见小五又道:“柳仙子与那钱小领应当是一对情侣,所以钱小领这么久不见踪影,柳仙子也着急了,不惜发布了悬赏令。唉,最是痴情女儿心啊!” “瞎说什么呢?柳仙子怎么会喜欢男人呢!像她那样的仙子就应该是纤尘不染的,只有那什么绮罗之类的庸脂俗粉才会为了一个男人争来争去。”突然一个有些秀气的男子出声道,倒把众人的眼光吸引了来,他穿着一身赤红的长袍,内里却衬着一件红粉的衫子,本就不怎么阳刚的脸上涂满了胭脂,更显得阴柔,鬓角一枝红牡丹斜斜地横出来,说不出的娘气,令人发笑。只是他突兀地出现在人群里面,众人猜不透他的深浅,也不敢轻易搭话。那男子环顾了一周,看众人只是看着他,不由得掩着口说道:“哼,无趣,倒了老娘的胃口。” 当下便有大胆的看客骂道:“恁的一个娘娘腔就把你们吓住了?我看他也就是虚张声势,看我老张把这不男不女的打出原形。”说罢,举着两只蒲扇似得的大手向那娘娘腔打去。 娘娘腔怒哼一声,一把花粉撒了出去,那大汉被撒了个措手不及,一不小心吸了些花粉进了鼻子,少一晃神,只听娘娘腔痴痴笑道:“一、二、三,倒。”大汉心中一悸,眼皮就如同灌了铅一样死死下沉着,脑海中已然失去了意识。 那大汉一倒下,众人俱是掩着口鼻后退了一步,娘娘腔冷哼了一声:“现在才反应过来不觉得有些迟了么?”一盏香悄然地立在桌子的一脚,已然燃烧过半,谁也没有发现一股淡淡的香味萦绕在这小小的茶馆里。 “唉,我去,我的内力不能用了,这死人妖已经下毒了。” “妈的,我的内力也没了。” “快跑啊!”众人一哄而散。 娘娘腔盯着方才骂他的人身上,手里捏着一点花粉,原本素白的手掌泛着粉红色,修的整齐的指甲上面花粉凝聚,他本不需要用毒的,这里的茶客都已经失了内力,只要他出手,这里的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只是他最恼怒别人骂自己不男不女等称呼,这一抓誓要让先前辱骂他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料想着没有人能阻拦自己,娘娘腔一脸戏虐的看着那个人,仿佛已经奠定胜局,只是突然一只手横空伸了出来,稳稳托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却是按着他的手肘,将他的毒爪掰向他自己,娘娘腔费力地将手挣脱了出来,再晚半步,他自己的脸可就要被抓花了。 看着眼前一席黑衣的男子,他恨恨的问道:“你是什么人?敢坏老娘的好事。”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只是看不惯你们这群宵小之辈用毒害人,我生平最恨的也是你们这些用毒之人。况且......”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外边乌央乌央惊起一片鸟飞的声音,一个戴着斗笠,黑纱遮脸,半个身子亦是挡在黑纱下的女子踩在了这破旧的小茶馆之上,本就不结实的横梁愈发显得摇摇欲坠,那女子却是安稳的立在屋顶上,向外看去,一行人匆匆赶来,看身形却也都是女子。 “谁说的,用毒的都是宵小之辈是哪个说的,有本事就站出来。”那女子站在屋顶居高临下的问道。 男子凌然不惧,往前一步,“就是区区在下,怎么,有何指教?” “好,我敬你是条汉子,便给你个痛快的死法,到了阎王那也少受些苦。”说罢,也不下去,腰间长鞭猛然抖开,如同灵蛇游窜,眨眼间便向前荡了丈许来长,直奔着黑衣男子的脸打去,看那长鞭上一闪而逝的绿芒,如同毒蛇獠牙般的倒刺——这条毒鞭却不是那么好接的。 果然,黑衣男子面色沉重,稍侧身躲过了当前的一记鞭扫,鞭子上的剧毒让他心中一寒,终究是不敢用手去接,只得在小范围里闪转腾挪,避开那一道道鞭袭。娘娘腔在一旁看的高兴不已,要不是害怕自己上去贸然打乱了女子的节奏,早就上去添拳助力了。而那些女子也纷纷来到了小茶馆门前,却都站在门外,看着里边的交手。 “你不是牛皮吹得响吗?怎么这会儿跟只耗子似得四处逃窜。”那男子的轻身功夫独有一番值得称道之处,屋顶上的女子见久攻不下,不由得出言讽刺道。娘娘腔也在一旁搭腔:“哎呦,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用毒之人,说的好厉害呀,原来也不过如此嘛。”门外站着的女子有不少捂着嘴笑,虽然黑纱遮了面目,但那银铃清响般的声音还是让人在黑纱下勾画出一个个的巧笑嫣然的模样。 黑衣男子虽然气愤,却也知道这是敌人的激将法,继续闪躲着,他的这套闪躲的步法脱胎自五禽戏中的猴戏,其中又掺杂了些兔子与鼠的形象,所以闪躲起来姿势不怎么好看,如同小兽在地上撒泼打滚翻跟斗,也不怪那女子骂他像耗子一般油滑。 突然,门外一个女子惊呼道:“大师姐小心!” 风起 一阵黄风吹了过来,沙土也随着被带向空中,飘飘洒洒,掩着众人的眼睛,紫玲看着三道银针反射着太阳的光芒,直刺入大师姐的手臂,长鞭立时被甩了下去,溅起的尘土也都随着风消散了。 黑衣男子飞身而起,如同鹤之轻灵,翩然兮归去,搭乘着风的臂膀向远方去了。那旧茶馆终于是不堪重负,被这一场风吹散,吱呀着砸倒在地上的娘娘腔身上,他的胸口只有一根银针,脸上却满是呆滞,被木桩砸到身上,血色却是比他脸上的胭脂都红,嘴角往外渗着鲜血,流淌成一片,不一会儿便没了生气。 紫霄向前将大师姐接住,只见大师姐的那只手臂的生机好像在萎缩,看的久了,感觉像是假肢一样。“干看着么?再不去针我这只手就废了。” 紫霄讪笑着说道:“没有那么严重吧。”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给她拔去手臂上一根恰好刺入手太阴肺经的针,针刺入飞廉穴中,虽然不深,却也阻止了血液运行,拔出后,大师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叹道:“津州沈家,果然名不虚传,要不是紫玲提醒我,我现在也和那个人一样了。” “不会的大师姐,不是还有我们吗?怎么可能让你被木桩子砸到。”紫烟在一旁逗弄着新养的宠物,一边放了点青草在盒子里,一边对大师姐说道,紫琪看她满不在乎的样子,一巴掌便打在了她的脑袋上,紫烟捂着脑袋看着紫琪,“干什么,姐你怎么又打我?” 大师姐在一旁,指着地上的娘娘腔说道:“你以为他是被木桩子砸死的,且不说这个,即使是木桩子没有砸死他,他也活不了多少时间,你看一下那根银针的位置。” 紫霄一掌扫开地上的木桩,娘娘腔已然是死透了,紫霄用手拨弄了一下银针,说道:“银针封住了他的心脉,黄帝内经上说过,银针刺入心脏,一日之内必死,面色发赤。他的脸色如同烈火燎原一般,肯定是活不长了。” 紫烟切了一声,“他脸上画了那么厚的胭脂,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话刚说完,便又被紫琪赏了一个爆栗,眼泪汪汪的说道:“姐姐我再也不敢了。”紫琪这才住手,“要有礼貌知道吗?”“嗯。”紫烟委屈地应道。 “紫烟应该是到了叛逆期了吧,最近怎么这么反常?”紫霄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尘土,也是对紫烟这个丫头感到不放心,“紫琪你也不要总是打她,孩子越打越傻,打成傻姑娘了以后就嫁不出去了。” 紫霄向着紫烟说话,紫烟自然十分认同的,卖力地应和着,“大力女姐姐说的对,姐姐你不能总是打我的。”紫霄在一边听得生气,额上青筋都要冒出来了,她虽然也是五仙教的弟子,然而她与大师姐她们所修习的功法却完全不一样,在五仙教中是被当做毒人来养的,所以自身力大无穷,并且百毒不侵,只是身上的毒素越积越多,渐渐的会在身体的两侧形成两条蓝色的印痕,狰狞无比。紫霄身上的印痕却是被纹成两只山猫一般的形状,倒也勉强遮挡了些许。且说紫霄听到紫烟称她为大力女,当即两个暴栗打在她的脑袋上,全然将自己刚刚说过的话抛在脑后,紫烟的小嘴一噘,也不敢再说什么了,谁让这里边她是最小的呢。 大师姐见她们就要打闹起来,不由得咳了一声,“哼哼,你们先收一收顽皮的性子,这里正事还没办完呢,等这次任务交了差,我让你们闹个够,现在还是先去鹰泅渡那里,津州沈家的人都来了,这次的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 “大师姐,这次到底是什么任务,我已经好久都没看到师傅了,我的进阶武学还得找她学呢。” “师傅为了这次的任务已经先一步到了鹰泅渡,我们其实只是来当个投石问路的棋子罢了,但不管怎么说,武学掌握在她手里,她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得干什么。” “那为什么还要让我们大家一起过来,派一个轻功好一点的师姐过来不是更好?”这是紫霄在问,她虽然力气大,但是轻身功夫较差,长途奔袭更是费力,这次从西南赶过来没少拖大家的后腿,此时也就顺便问道。 大师姐道:“这次任务艰难,大家可能随时碰到先天级别的高手,所以师傅才让我们一块儿行动,免得到时候遇到高手的时候,咱们一个都逃不掉。” “先天高手都会出来?”紫玲惊呼一声,把一旁原本不开心的紫烟都看笑了,“先天高手怎么了,紫玲姐姐好夸张啊!” 没有理她,大师姐最后强调道:“这次地书出世,八方豪杰都会出面,虽然我们已经是潜龙榜上的好手了,但是强中更有强中手,这次行动绝对不能轻易招惹是非,听清楚了吗!” 紫烟在一旁小声嘀咕着:“貌似你先前就把津州沈家的人打了。” “紫烟!”却是师姐们众口一词的喊道,紫烟捂着耳朵,投降似的喊道:“哎呀哎呀,我知道了,我错了还不行嘛,这年头说真话都这么难。” 夜已深了,小领还与老和尚畅谈着,屠刚这会儿安分地坐在一边,也不装傻也不卖乖,安安静静地打坐,一个似乎是二三十岁的又或者是三四十岁的和尚站在了他先前坐的地方。 “那摩,你来了。”老和尚淡淡地看了一眼男子,示意他坐下,那摩平静地盘膝而坐,双眼一敛,专注的听着。 “我在四处寻求答案,找到答案后又希望能让众人知道真相,几番无果,才算是明白了,并不是他们不知道,而是他们不想明白,我是一个悟性较差的修行人了,也总算开悟了,原来放不下的却只有我一人而已。” “我曾听一个人讲过,人生,除了生与死是大事,其他的最多不过是遗憾。我想,可能是遗憾驱使着我吧。” 天地 “新皇登基,其实还是有不少的武林豪杰质疑,有多少人在暗中调查此事,我并不是十分清楚,只知道一个与我有相同经历的人一直在苦苦寻求答案,我在江南遇见的他,见他抱着执念萎缩不前,不由起了恻隐之心,几番了解下来,知道他也是蓝田玉暖一事中的受害者,便将我所知道的通通告诉了他,劝他放下执念,不要活在往事当中。现在他已经出家,却是当了道士,在一处山野小道观中修行,我有一重要的物件在他那里存着。”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却不要着急,先听我仔细讲讲新皇登基后做的事情。”老和尚看起来已经十分老了,但是精力充足不输于年轻人,甚至更胜一筹,他滔滔不绝地讲了大概一个晚上,却不显疲态,此时还能继续讲下去,并且讲很久。 “他先是将东厂分为东西二厂,然后又广招武林高手,以填充自己的锦衣卫,此事引起了武林世家的不满,于是便想拿过去的事做文章,当时民间广泛流传着一句话,‘烛影斧声,难继大统。’便是这些武林世家所派人传出来的。这烛影斧声说的是宋太祖被其弟宋太宗所杀篡位的事情,不可谓不是诛心之言,民间传言影响到朝政,陆续有官员联合反对皇权的正统性,朝堂上一时间风云并起,而各大门派未尝没有在其中添一助力,天地变色,这正是一场朝廷与武林之间的纷争。” 篝火闪着昏黄的光,温暖着坐在周围的人,法师、小领、那摩和被故事吸引了眼神的屠刚。那摩也没有听过这段往事,所以也就不再管屠刚,反而让他坐到跟前,为法师端茶水。树枝上挂着的锅子里烧着热水,此时已经翻腾着冒着热气,一块儿茶砖掰碎了一角,投入那滚烫的热水中,霎时间黑红色侵占了整个水面,屠刚从身后取出一个罐子,里面是白色的膏状物体,用木匙在其中搅动,挖去了一块儿,顺着茶水顺时针的晃动着,白色化成了牛奶,一股香气猛然爆发,法师也停止了讲述,等着屠刚奉茶,等水再次烧开,屠刚往里边撒了把青盐,用木勺将茶水分成四份,端给法师以及师傅那摩,小领则是自己去拿了一杯。香气在此弥漫。 法师说道:“这是当地人喝茶的习惯,有些人喝茶需要再加一些炒米进去,那一般就是牧民了,喝这种茶可以止饿,所以这里的牧民一天大多只吃一顿饭,但却要喝三顿茶。” “额,这不就是蒙古族的喝茶方式吗?法师您还是继续说朝廷与武林的事情吧。”小领喝了一口奶茶,只觉得香气在嘴里缓缓地流着,但是心里关怀着法师讲的事,却比那奶茶还要吸引人。 老和尚慢慢喝了一口茶,这才说道:“那件事情一出,朝廷这方面很是被动,有些武林人士被藏在暗处的人鼓动,侵扰官府,强占民居,事物琐碎乱作一团,朝廷不胜其烦,但是皇帝却迟迟不做决定,直到有一天,突然传出来一个消息,长阳乐坊的鉴宝阁被盗,珍藏的天书地书二卷遗失。江湖哗变。” “天书与地书?这是什么?”屠刚的杯子里空空如也,一边给自己斟茶一边问道,自然被那摩用眼神训示了一番。 “天地二书,传说中习得上边的法门便可以与天地同寿,人们只道是传说,却没想到竟然真的有这两本书,我也没想到人世间会有如此宝物,更没想到,我在鉴宝阁偷到的那本典籍,就是天地二书中的地书。”老和尚说完,小领与屠刚顿时一惊,那摩眼神也是一亮,直闪着耀人的光辉。 小领喃喃道:“怪不得法师能活这么久,那么说,天书和地书真的可以延长人的寿命,使人与天地同寿吗?” “与天地同寿我不敢肯定,只知道我无意间参透了其中一段文章,便由后天宗师进入先天,后来,不知道是谁传出的消息,我被正邪两道通缉,白天则躲在山坳,晚上则四处流窜,天地之大,已然没有我的容身之所,好在我与敌人交手的过程中对地书的领悟愈发清楚,渐渐地也就不再惧怕那些穷追不舍的人,偶尔还能将他们打退,只是随着时间过去,我手上的杀孽也越重,终于引来正道的联合,暗里还有强敌的窥伺,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过这一次,于是,在路过江南的时候,我将地书托付给那一位素不相识的人,与他约定,我的后人必然会持着我的信物前来讨要,希望他能够做好安排。屠刚回来了,我就知道地书也应该拿到了,那位故人怎么样?” 屠刚先是一惊,扯开袖子解下绑在胳膊上的书籍,封皮古老,已然看不清上边的字迹,屠刚犹自不敢置信,“这就是传说中的地书?”翻开封面,扉页写着“地藏菩萨本愿经”,“额,法师你是不是在开玩笑?这是地藏经,好像不是地书。”屠刚终究是不敢质疑法师,声音越来越小,趋近于无言。 法师接过那本“地藏经”,没有理会屠刚的质疑,说道:“那位道长怎么样了,我曾经跟他说过,他可以参透这本书上的奥秘。” 屠刚想了半响,说道:“道长好像已经去世了半年之久了吧,这本地藏经也是他的传人交给我的。” 老和尚沉默片刻,终于说道:“看来这地书也不是真的能让人长生不死,我却是有些贪心了。刚才说到哪里了?”小领说道:“您说到您把地书交给了那位道长。” “我把地书交给了他之后,一路向着西北走,由东南向着西北,一路走一路杀,最终还是被伤到了根基,追来的人很多,我便这么逃着进到了荒漠之中,直到我来到一条流沙河前,才止住了脚步。前方已经没路了,后面的人有的在笑着,有的则在骂着,我看到了众生相。” 天书 “本以为这是一条绝路,我向着滚滚的砂砾中走去,谁能想到流沙河下面有暗桩,我随着心意往前走,竟然也走出一条生路,那天身上的伤很重,连不缠绕伤口的衣物都在滴着血,我看的清清楚楚,走到对岸,那些人或哭、或笑、或苦、或悲、或喜,全然变成惊愕。我对着远处的大山,湖泊,天空拜了下去,头埋入黄沙里,再没有一点知觉。” 法师喝着茶,不再讲述,那摩却突然开口道:“我知道后来的事——族里有个人去打猎,一只野鹿跑到了外边,族人跟着它到了沙河边,看到河的对岸有人跳下河岸,被一粒粒黄沙掩埋,或者变成一团血肉,却都依然前仆后继着。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看到地上一个人的存在,他对着河的对岸大声喊着,劝他们不要再往河里去了,只是没人听他的,一个个中了执念的魔,也像是一只只飞蛾,往烈焰中飞舞。等到了夕阳,对岸有的人在冷冷看着,终于是转过身子走了,族人松了口气,背着地上的人往回走,那条沙河不染一丝血色,只是一边的河岸被溅上的血迹染红,也最终被风沙掩埋。” “我醒来后,感念天地,更后悔自己曾经造下的杀孽,于是便想造一尊佛像,只是没有什么工具材料,我只好用武功慢慢雕琢这处大山,如今也总算有些样子了。” 小领看着近在眼前的大佛头像,说道:“这尊佛像巧夺天工,远远看着就已经震撼非常了,原来是出自法师的手笔.....” 指着手里的典籍,老和尚说道:“你们应当对于这本地书怀有疑虑,我不如说给你们听。”霎时间,那摩与屠刚的眼神变得炽热,小领却突然心里一突,犹豫道:“我,我还是不听了吧?” 老和尚没有理会他的犹豫不决,翻开封面,念道:“地藏菩萨本愿经.....”声音低沉,却又带着缓缓的韵律,只在一句话后停顿,翻着书页的手无意识的画着什么,倒像是佛家手印。被意境接引,小领的灵魂不由自主地来到一处生机盎然的地方,识海中灰蒙蒙的气从他的身体里溢出来,与一片绿意相结合在一起.....再次醒来时,天色蒙蒙亮。朝霞侍奉在一旁,初升的太阳抬眼看了看大地,猛然一跃,停在了空中,大佛头顶着佛光,枕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那摩与屠刚都不见了,火堆只余下残烬,老和尚似乎比以前要年轻了一些,他正在闭目养神,小领不愿打扰他,走到湖泊处,探入水中的手突然停顿了,倒映在水里的小领却是让他吃了一惊,该说是气质的变化还是自身原本的改变,完全变了一个人似得,像是褪去了凡骨,又像是神仙灌顶了些灵气,小领自己仍然是不敢相信,一个穿着简朴的俊俏小哥地在水里惊诧地看着他,而后一变,笑吟吟地看着,自言自语道:“真是神乎其技!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老和尚慢慢睁开了眼睛,灼灼生辉,似乎是天上的太阳落到了眼睛里一样,“我把地书上的精要都讲了出来,这本《地藏菩萨本愿经》也送给你,我只想借天书一观,可否?” 小领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我没有什么天书啊?”看了看身上,一卷碧绿色的书卷幽幽闪着光芒,小领将它从怀里取出来,“道德经,这就是天书吗?原来我一直背着一个金矿在跑啊,哈哈,这也挺有意思的。”把书卷递给法师,“法师,那么这本书就借给你了。”他说的慷慨大气,老和尚双手合十半鞠着身子将《道德经》接了过来,默念道:“南无阿弥陀佛。”倏忽便不见了。 小领先是被吓了一跳,而后又哑然失笑,明明自己就会这样的武学,还会怕别人这样,也是够了。看着大佛的一只耳朵,心念一动,整个人便立在了大佛的耳朵上,转过身来,并没有什么不适,也没有什么僵直的感觉,这才发现自己已然进入先天之境,周围的风景都在识海中,一丝风从远处吹来,卷着大佛身后的沙丘,一缕黄沙越过自己的头顶,洒在了湖水里,闪着金子般的光彩。小领“看”到那摩与屠刚在大佛的手臂上练武,初生的太阳撒着红光映在他俩的身上。远处的村子里已经燃起几处炊烟,处处有人生火、打水、熬煮奶茶。“这就是先天之境吗?果然很爽啊!” “紫烟,你又拿着那件破衣服干嘛?”紫铃一把夺过了紫烟手里的衣服,一脸嫌弃地看着。这应当是在一个破庙当中,干戈寥落,杂草丛生,一个柱子已经横倒了下来,摔成两半,所以有一半的庙宇是掩着的,另一根柱子勉强撑着,看样子,一时倒也不用担心它会倒下。 “紫玲师姐,还给我,还给我!”紫烟一边跳着,一边够着被紫铃高高举起的衣服,紫铃则是逗着她,将衣服来回晃着,绕着柱子与她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将紫烟急的脸色通红,不由得向大师姐求助:“大师姐,你快管管紫铃师姐,她,她,哎呀,你快还给我!”说着便要哭出来似得。 大师姐只得说道:“紫铃,别闹了,本来是让你们休息的,别把体力浪费在这无用的地方!”紫铃乖乖应了一声,将紫烟的衣服还给了她,“也不知是谁送的,让你宝贝成这个样子。”说着又将脸凑了上来,“该不会是男朋友吧?”眼里的八卦之火炽烈地让人想后撤,紫烟推着她的脸,“没有,你想什么呢!这么色。” “真的没有?”这次却是紫霄与紫琪都看了过来,尤其紫琪的目光,带着淡淡的审视,紫烟逃也似的跑了,“你们这些大色女,不和你们玩了!” 躲到一个角落,紫烟抱着衣服,想着那个喝醉酒了的人,青石、烟雨、古街,喃喃道:“我什么时候能将衣服还你呢?” 泅鹰 鹰泅渡是一个很妙的地方,按名字来说这应当是一个渡口,却也没有这么破旧的码头,三两块木板稍稍拼接在一起,勉强在河面上支起了一个角,一只小船系在木头柱子上,随着清风载浮载沉着。这名字也是当地的人起得,寓意便是鹰也会淹死在这里,只是鹰怎么会淹死到水里呢?此处河水清澈见底,肉眼可看清一丈左右的水底,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这里却是不然,游鱼往来嬉戏,不惧生人。天上的飞鹰眼睛锐利,向着水里的游鱼扑击而来,只是河水清澈,飞鹰误把一丈当一尺,入水深了,翅膀沾上了水,便飞不起来了,淹死在了水中。 五仙教一行人向着鹰泅渡日夜赶路,其他的门派的人也纷纷向着这边赶来,一场乱像便要由此而生了。 “天野,我听说门派里最近很不安分,这是怎么回事?”牧天野看着眼前的一派之主,躬身道:“师傅,我已经查清楚了,是血衣门插进来的探子,我们抓住他的时候他已经授首,只不过一身的功夫底子还在,明显就是血衣派的弟子。” 崆峒派宗主一身威严的道袍,背对着阳光的衣服上印着一个金闪闪的八卦,冲天发髻,三捋长髯彰显一派有道真仙的风采,“血衣楼。”门主沉吟了片刻,吩咐道:“既然是他们,那就别管了,两派积怨已深,一时半会儿也清算不干净,还是顾着正事吧!那沙河确有通过的方法了?” 牧天野点头,“我们已经找到从大佛寺出来的人了,他的妻子儿女都在门内做些散工,不怕他不老实。” “我们已经找到大佛寺派出的人,那小子贪杯好色,被我们一吓唬什么都交代了,哈哈哈,青哥,您看.....”楚青拍了拍手下一脸谄媚地脸,笑道:“算你立下了大功,你去血池领几株好药材去,我知道你最近功力增进很快,不错,我很看好你。” “谢青哥,我一定为血衣派赴汤蹈火,流尽最后一滴血!”手下看着楚青离去,喜滋滋地去领奖了。 楚青走到屋子门口,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应道:“进来。”楚青推开门,一个身形高大的老者背对着门口,花白的头发用铁箍箍着,暗红色的长袍霸气十足,这就是血衣派的掌门人——楚三桥,连当地职官见了都得恭敬地称一声三爷便是。 “爹,还在练书法。”楚三桥手上动作不断,笔走龙蛇,一边说道:“青儿啊。” “爹,侯三已经把过河的暗桩画出来了,接下来怎么处置他?”楚三桥手里的笔一停,将笔放在笔架上,转身在一旁慢慢踱着步,书案上一个大大的“杀”字透过了纸面印在桌案上,楚青面色一凝,想要问些什么却又忍住了,“我知道了。”后退了两步,转身出去了。 关门声惊醒了在椅子前思量的楚三桥,“嗯?我说什么了吗?”摇头叹道:“这孩子还是性子太急,该好好敲打一番,稳稳他的性子。” 楚青出了门招来两个随行的小厮,耳语道:“侯三没用了,杀了吧。”小厮看着楚青,“可是暗桩的真假我们还不清楚,万一是假的我们不就没了过河的机会了,这且不说,这暗桩要是假的,不就坑害了咱自家兄弟的命了吗?” 楚青站直,瘦高的身子如同翠竹一般挺拔,精瘦的脸上带着笑意,眼里的寒芒却是扎向小厮的心里,“这么说,你是在怀疑我的决定了?”另一个小厮连连摇头,忙拉着先前说话的小厮,“哪能呢,少主这么英明神武,还能做错了不是?”先前的小厮犹要辩解,被另一个小厮拉远了,只留下楚青望着明日不知在想着什么。 夜幕下,一排排营帐错落有致,几处火堆摆放的极有规律,四处巡逻的有女道士有尼姑,原来是峨眉派的驻地,没想到她们是在这荒郊野岭里驻扎下来。此时一处营帐里,一道士一尼姑分坐两旁,左边都是恒山派的弟子,右边都是峨眉山上的女官,原来这不止是峨眉,却是峨眉与恒山两个门派共同的驻地。 “师太,此事我本不愿意参与,若不是先师遗命,连这趟西北之行我都不愿意来,所以丑话说在前面,师太可不要把我当成助力了。”说话的女道生的一张国字脸,说话间透着一股豪气,比一般的男儿都要爽快,当真是巾帼英豪般的人物。右首做的师太也是上了一定的年纪,满是慈祥的脸上淡淡地笑着,听她说话也很是赞同,“石道长说的是。”师太说话很慢,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很是淡然,“我们本就是出家人,参合进这江湖纷争已是不对,更何况还是贪恋那虚无缥缈的武学,这次你我互相帮衬着,也免得无辜受了牵连。” 石道长笑道:“那师太您放心,我们两家联手若是还有什么闪失,也就不必在这江湖立足了。” 师太说道:“可不要太过自满了,据我所知,五毒教也派出了精锐,他与你有过节,你可要小心一些。” 石道长听她如此说,也是有些愤愤然,“那个死缠烂打无耻蛮横的泼妇。” “石道长对她怨念如此深,可是被欺负的紧了?”师太问道。 “不过就是门下弟子惹得一些事,只不过那毒娘娘无耻,教出来的弟子也都无耻的紧,说出来就是一肚子的火,唉,不说了。” 帐里宾主相谈甚欢,“喜笑颜颜”,账外巡逻的弟子“一丝不苟”,三三两两的火堆旁,一女子对着刚巡守回来的女孩说道:“芷柔,你的班值完了?怎么这么快?” 芷柔对她吐了吐舌头,将食指比在嘴上,示意她小声说话,轻声说道:“杨兰,我是回来偷懒的,你想让我被打死啊,说那么大声!”杨兰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副被她打败了的样子。 芷柔 一轮朗月高悬,地上的火堆与营帐三三两两排列,似乎是什么阵势,依据两派的底蕴来推断,应当是峨眉派的护教阵法,据说峨眉派的创教宗师曾经得以参悟武穆遗书,这护教的阵法也确实有几分军队的战法的影子。 芷柔从杨兰手里接过一个秀气的葫芦,瓶口塞的严实,也不知是装的什么,一边问道:“你呢?怎么回来了这么多趟你都在,是不是又偷懒了?”杨兰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当我和你一样?”一手撩开自己的裙子,“你自己看,我可是很辛苦的。”一块儿碗口大的伤口赫然在她的膝盖上,似乎是被烧伤的痕迹,紫红色里还有一块儿结痂泛着黑光。 “怎么弄得啊?”芷柔把葫芦抛了过去,一脸疼惜地说道:“喏,你先喝吧,你就是太拼命了,下次不能躲着一点?老是自己一个人上。”杨兰打开瓶塞,一股酒的辛辣味飘了出来,杨兰惊呼道:“你疯了,你不知道.....唔唔,你干嘛?”芷柔冲上来已经捂住了她的嘴。 “小点声,你生怕别人不知道是怎么的?” “你也太大胆了,是不知道咱们的戒律还是你皮痒痒了?被石姑姑知道了非得扒你一层皮不可。”杨兰犹自后怕不已,死死地抱住酒葫芦不放,“这酒我替你拿着,石姑姑就是知道了我也能为你搪塞一二。” “哎,至于的吗?不过是喝个酒而已,她还能扣我的贡献度不成。” “换在平时自然是没事,只是现在非常时期,你我也不要去触石姑姑的眉头,免得挨了罚可不好。” “哎呀,别那么死板,你快拿来。”芷柔伸手就要去抢,杨兰则死死抱着不放,突然,杨兰被吓了一跳,手里便没了力道,被芷柔一把夺过了酒葫芦,还没来得及得意,芷柔手里一空,回头看,惊得下巴都打颤了,“师,师叔,您什么时候来的。” 一个穿着蓝色道袍,挽着道髻,约有三四十岁的女道冷冷地看着她俩,晃了晃手里的葫芦,一阵液体撞击的声音传来,“这是什么?” 芷柔一时语塞,慌忙之中看到杨兰膝盖上的伤,急中生智道:“我听说杨兰病了,特意给她准备的伤药。”女道看着杨兰,问道:“是这样吗?”杨兰有点支支吾吾的,女道冷哼一声,把葫芦一掌拍碎,四溅的酒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裹着向着火堆去了,“将她们两个带下去,帐里边思过去,记一次为戒。”只见火焰猛然蹿起了一截,芷柔与杨兰的脸色在火焰燃起的光芒下变成惨白。 “她是不是更年期了,怎么这么大火气,这可怎么办才好?一个为戒需要十个门派贡献去消,我现在有七个,还差三个。”芷柔跑到杨兰跟前蹲下,杨兰抱着膝坐着,一句话也不说。“杨兰你有几个门派贡献啊?向你借三个怎么样?”她倒是心大,一点也不管杨兰现在有没有心情说话。 “二十九个。”杨兰闷声说道。 “这么多啊!那你借我三个好了。” “不借。” “怎么了?” “都怪你,我本来就差一个贡献点就可以换《凤来仪》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女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不知芷柔许给了她什么好处,杨兰不一会儿就消停了,还与芷柔一副闺蜜模样。 “你的腿是怎么一回事啊?”芷柔一副霸道总裁的样子,把杨兰搂在自己的怀里,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假凤虚凰。 “与五毒教血拼的时候不小心被他们的毒功给伤了,还好最后把她们全歼了,总算是没有让我白受伤,我问了恒山派的医师了,她说我这伤不重,就是需要费一点时间。倒是你,你为什么突然喜欢喝酒了呢?” “还记得上次我出去的事吗?就是去剿匪的那一回。”芷柔说起来有些得意,杨兰也是一脸的羡慕,“你说的就是那次就是和南风一同对敌的那次吧,你都快说烂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是,其实这些年来我一直隐藏了一个秘密,那就是,那就是.....” “什么啊。”杨兰被吊足了胃口,“哎呀,你别吊人胃口了。” 芷柔正色道:“我曾经吃过最让我惊慌不已的半块儿饼,半梦半醒之间,看到他沾满血迹的脸,我以为他是个杀人魔王。他却对我说,你放心,我清醒的时候是不怎么杀人的。然后他就抱着酒葫芦摇摇晃晃地走了,你不知道他迎着朝阳走的时候,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就好像一个浪迹江湖的侠客一样,那么的洒脱不羁,却又光辉伟岸。” 杨兰很不相信,“到底是谁啊?” “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以前的潜龙榜上有一个特别神秘的人?”芷柔的语气一下子又变成了高深莫测,杨兰却不吃她这套,“知道啊,潜龙榜的榜首不就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吗?直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不过‘清算’的那天,有人看见他为柳仙子出头,想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很好吧?” “屁,像他那样的大英雄怎么会喜欢一个刁蛮任性,视人命如草芥的女人。”芷柔当即爆了粗口。杨兰苦笑不得,也带着一点好奇地问道:“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就一个只见了一面的人。” 芷柔突然有点支支吾吾了,“我,我才没....好吧,我就是喜欢他了怎么样,再说我也不是只见了他一面,我经常做梦还能梦到他呢,有时候喝酒也能看到他......” “你那是产生幻觉了好吧,我说你最近怎么会喜欢上了喝酒,不过那个潜龙榜首不是已经消声灭迹了很久了吗?你现在还对他念念不忘啊?” “我有预感,我马上就能再见到他了。”芷柔不知从哪里来的自信,一口笃定道。 “幻觉,你刚才一定喝酒了是不是?”杨兰打趣道。 千桦 千桦宗,江湖里最富有传奇色彩的一个宗派,门派中弟子皆修习剑法,对敌也只有一柄剑可以用,若是境界高了,便可以触类旁通,不论是用掌用暗器,使出来都是剑招,却也足以御敌了。 “大师姐,大师姐,找到了,那个师姐夫的消息找到了。”一个左臂上绣着枫叶的少年匆忙跑了进来,院子里柳岚凭空舞着,白衣胜雪,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听得少年的话,便如出尘的谪仙一般,慢慢飞落在地上,青霜剑被她负在身后,淡淡地闪着青芒。 “在哪儿?” “报告大师姐,有人说在西北星甸那里看见过他,据说他身边还有一个大和尚,大师姐,师姐夫不会是要出家吧?”少年小心翼翼地问道。柳岚抬手给他一个暴栗,“出你个大头鬼,你马上通知下去,让师弟师妹们准备好了,大姐头我要发‘通缉令’了。” “啊?哦,好的,大师姐我知道了。”看着柳岚又抬起的手,少年连跑带窜地奔出了门外,只留下柳岚恶狠狠地说着:“出家?你就是真的当了和尚我也非让你还俗不可!”青霜剑上闪着锋芒,院里的桦树被一剑斩了半个身子,兀自立在原地,孤零零的,好不萧索。 一个头上挽着双髻的少女被吓得瑟瑟发抖,还是颤颤巍巍地进来了,小声说道:“大,大师姐,师傅叫你过去。”柳岚看了她一眼,那少女连忙低下了头,目光躲闪。平日里柳岚若是无聊了,总会找些乐子,对于玩家虽然有时也会捉弄,但是更多的却是这些虚拟人物,所以这山上的npc少有不怕她的。又随意砍倒了两棵桦树,柳岚这才收剑,“我知道了,你让人来把这几棵树收拾一下。” “我知道了,大师姐。”少女低头说道,一直没敢看柳岚的背影,直到她走远。少女这才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这个魔女又发狂了。” 千桦宗,万枫殿,聂隐白与六位长老议事,柳岚进殿后默默地站到了他的身后,只听大长老夏秋说道:“虽然说地书出世,但是我们千桦宗的剑法自成一派,不必为了这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四处奔波,所以还是不要掺和进去了。”话还未说完,三长老谢静却猛然插话进来:“虽然如此,但是亦不可不防,万一那地书确实有不可思议的地方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它落入别人手里,若是别人也就算了,要是落入驱影宗的人手里,难保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驱影宗那边自然有武当少林那边的人操心,不过也确实需要提防一番,隐白你站了这么久不说话,可是在想对策?”二长老出来打个圆场,但归根结底这千桦宗是聂隐白说了算的,所以便把问题抛给了他。 “嗯,啊?”聂隐白被他身后的柳岚推了一下,两只眼睛先是眯了一会,抹了把嘴角的口水,才说道:“岚丫头你来了?怎么不早点叫醒我?这几个糟老头说的我都烦了。”剩下的几个长老怒目而睁,聂隐白睁开眼睛被吓了一跳,这才清醒,解释道:“老夏,老谢你们听我解释,额,是这样的,我早已经决定了,对,决定了,不就是个什么破天书嘛,岚丫头,去,给你夏师叔抢回来,嗯,你怎么不去?我知道了,你要多少人,要多少人都行。”聂隐白一边说一边拉着柳岚往外走,柳岚无奈道:“师傅,不是人手的问题,我还要去忙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比宗里的事还重要。” “宗里这么多弟子干嘛就差使我一个,长强他们每天闲着,身上都快生虱子了,你派他们去。” “所以我派他们跟你一块儿去,别废话,就你了。” “可是.....”出了万枫殿,柳岚脸色都黑了,旁的练功的师弟师妹俱是悄悄地停下了,柳岚回头看了一眼,他们赶紧继续演练剑法,“一个两个这么闲,难道就没人了吗?”走在下山的路上,一旁的桦树碍眼,柳岚骂道:“钱小领,你等我找到你,非把你碎尸万段不可。” 一个练着剑法的小兄弟不小心把自己的大腿划破了一处,看着柳岚面前碎成木块儿的树的残骸,后背一冷,更不敢偷懒了,一招一式比划的认真,血滋滋地流着,他才反应过来,嗷嗷叫着找医师去了。 “跟那帮崽子们说,通缉令不发了,让他们跟我下山,老娘今天想杀人。” “是,是,我这就去通知他们,大师姐你不要生气。”撒丫子跑了,柳岚平静了半响,终于是冷静了下来,擒着剑慢慢走着,长强等人聚集在山下的时候,柳岚正一步一步地走到山脚的那块儿分剑岩上。听说大师姐发飙了,长强等人鸡飞狗跳地下来,比柳岚还要早一些到了山脚。 “大师姐,你说吧,想杀谁我们现在就去,谁敢惹我们大师姐生气,活的不耐烦了!”长强表忠心道。 柳岚见人齐了,冷冷地道:“走。” 长强问:“去哪啊,大师姐?” “鹰泅渡。” 离着鹰泅渡口七十里的地方,武当与少林的弟子已经会合在了一起,到处可见和尚道士,有相熟的人聚在一块聊着天,却看见远处灰尘漫天,一帮子乞丐拖沓着破鞋拄着木棒,有的挂着布袋,有的挂着葫芦,都是一片风尘仆仆的样子。 “我去,丐帮的也来了,好像比咱们人多啊!” “人多怎么了,咱们又不是来打架的,怕他作甚。” “不是,大哥你想错了,我有密集恐惧症,不说了,呕——”他在那里吐着,先前与他说话的汉子嫌弃地走开了,看着乌央乌央的丐帮弟子,不由得感慨道:“丐帮果然是人多势众啊,武当和少林加起来都没有他们人多,这年头日子这么不好过吗?” 这时候,同是邪道的天香阁与驱影宗也聚到了一起。 影香 天香阁与驱影宗汇合在鹰泅渡三十里之处,一个被当地人称作落乌丘的地方。落乌丘,可能是因为临近水源,上面依稀可见草木,两派弟子皆在烈日之下等着,只是有内力支撑,一时倒也忍得住这干旱的感觉,天香阁主则和驱影宗宗主在一棵千年的树下商榷着什么。 “这棵树应该有千年之久了吧?”驱影宗宗主暮尘抚摸着树上的纹理,一边回头对天香阁阁主说道。 “怕是不止,这种树生三千年,死三千年,干枯腐朽还需要三千年,这棵树看起来这么老,想想怎么也该两千年以上了。” 暮尘却是话锋一转,问道:“绮罗与那麒麟公子的事怎么样了?先前传出他俩争风吃醋的事,我还道你不会来了,没想到你不仅来了,绮罗也来了。让我心中好是欣慰。” “宗主说笑了,儿女情长怎比得上绝世武学的出世,宗主不也放下了身边的红颜知己与我们这些弱女子来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么,要说欣慰,也是该我们说才是。”天香阁主嫣然笑道,虽是四五十的年岁看样子却像二三十一样,风韵风姿俱是无人能出其右,连绮罗在她身边都显得晦涩了些许。 “有天香阁主这样绝世的佳人相伴,我那些红颜知己又算什么呢?我听说阁主现在还没有人能入得你的法眼,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荣幸能成为你的入幕之宾呢?”暮尘玩味地笑着,一边将天香阁主细细打量,越发觉得美艳不可方物。 “妾蒲柳之姿,怎敢让宗主误了自己呢,不过最近收的几个弟子容貌资质都是俱佳,送与宗主也不是不可。” “这却是可惜了,看来在下的魅力不够,也怨不得他人,不过绮罗是阁主心头之宝,竟然能将她送出来,阁主的心意真是令暮某感动,阁主自然放心,我一定不会亏待了绮罗的。”看绮罗按耐不住地往前走了一步,不由的冷声道:“怎么,阁主你似乎还做不了徒弟的主啊。”而后又哈哈一笑,“也怪我,还没问问绮罗姑娘的意思,绮罗姑娘,你可是愿意做我,嗯,做我徒弟的侠侣怎么样?”他本想说自己的,却不知怎么中途变卦了,他虽然老了一些,却自诩老当益壮,也不会怕别人说他老牛吃嫩草什么的,这突然的转折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天香阁主一只手紧握着绮罗的手,“能与驱影宗结盟联姻当然是最好不过了,只是绮罗这孩子是我自小就看大的,一时还有些舍不得,更何况绮罗现在与那月奴儿还有约定,总要有一个结果才好。” “阁主不必担心,我暮尘定然是会为绮罗姑娘添一助力的,怎么说也是自己人了嘛。哈哈哈。” 树下阴凉自然不觉得什么,在外边顶着炎炎烈日的弟子们却是苦不堪言,有的并不专精于内功修炼的已经晒晕了过去,一些玩家已经不耐,终究不是在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对于掌握他们生死的阁主宗主缺少一些敬畏,肆无忌惮地骂了起来:“这一对狗男女聊得痛快,我们在外边受着苦,早知道就不贪那几个贡献度了,这是人干的活吗?”环顾了一周,骂道:“这傻子还真不少,都是为了几个贡献度。” 在他旁边的一直听他说话男人突然接道:“生活艰难啊。” “艰难个屁,这破游戏,老子想退就退了,哪像这些呆头呆脑的npc,一辈子也出不去。” 那个男人又淡淡地道:“你说不艰难,你把生活当游戏,我说艰难,我们把游戏当生活。”气氛稍沉默了一会儿,先前说话的汉子扭过头呸了一口,“妈的智障。”男人也不管他,将一把乌黑剑鞘的小剑插到腰间,另一把剑则背负在背上,晃悠着往那棵树下去了。 “这傻逼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还敢往暮色鬼那儿走,敢打扰他的雅兴,你没被打死我把这儿的土吃了。”一个人对着空气谩骂着、赌咒发誓,自娱自乐或者等着看别人乐子,也确实无聊的很。 男人走到暮尘身前,先是鞠了一躬,口道:“师傅好。”然后转身对天香阁主说道:“见过阁主。” 暮尘淡淡的“嗯”了一声,对着天香阁主说道:“阁主,你觉得我这徒儿怎么样,可是配得上绮罗姑娘。” “嗯?不知这位是宗主的弟子,怎么从没有听人说过。” “我姓符,宗里边排字影,是师傅的第七个徒弟,一般都是在外边历练,也没有什么名气,阁主不认识我很正常。” “符影?”天香阁主回头看了一眼绮罗,见她也是不知,便笑着对宗主暮尘说道:“宗主可是将您的秘密武器藏得紧了,若不是这次干系重大,恐怕还不肯将他显现出来呢。也是,看符少侠这般的模样,风姿卓越,应当是中流砥柱一般的人物了吧?” “阁主谬赞了,我只是功夫没学成,也没在江湖上闯出名头,不被师傅骂就好了,怎么敢说是中流砥柱。”不知为何,从符影说话开始,宗主暮尘的脸色便不怎么好看,却也没有阻止他说话,听他慢慢谦恭着。却又听符影说道:“师傅、阁主,外边太阳毒辣,许多弟子苦不堪言,不如叫他们也进树荫下避避日头怎么样,师傅与阁主都是武功高绝之人,自然不怕风热,不如我们就在外边议事?” 暮尘的脸色铁青,却还是笑道:“那帮小崽子们有你这么个师兄还真是福气,只是我出去自然无妨,阁主是客人,怎么能叫人家客人去外边受那日晒呢?这个提议不妥,不妥。” “宗主客气了,你我来到这荒山野岭的地方,都是客人,等把武当少林那帮人打跑了,咱们就都是主人了,忍得一时之苦算什么?总不好寒了弟子的心不是?” “那阁主都这样说了,我自然也是没有异议,让他们进来避暑吧。” 驱影宗、天香阁的弟子们这才进来。 初战 先前与符影搭话的那个汉子早已经捂着脑袋钻到了人群里,想来也是没有什么脸面兑现自己说的话。符影也没有较真的意思,陪着暮尘与天香阁主走到炎炎烈日里,不少的天香阁里的女弟子仰慕地看着他,切切私语着,偶尔他的眼神看向那边,那一群小女生便如同吃了春药一般的雀跃,醉眼朦胧,光是那一道道炽热的目光都叫转过头去的符影背后一阵发烫。 “暮宗主,据探子来报,大概一天之内,少林、武当以及丐帮的大队人马便要经过落乌丘,我们是战是避还要仰仗宗主来拿个主意呀。” “哦,阁主还没有个定夺吗?”暮尘问道。 “哎,妾一介女流,怎敢为暮宗主这样的大英雄做定夺,自然是听宗主的了。” “阁主既然如此说,那我们就战,敌在明我们在暗,他便是多出一个助力又能如何?定要叫他有来无回。只是.....” “宗主可是有什么顾虑,但讲无妨,我天香阁一定为宗主马首是瞻。” 暮尘看了一眼来的弟子,叹了口气,“只是我虽然是先天中期的实力,奈何他们有三位先天,我这些不成器的弟子怕是拦不住他们,阁主您可有什么办法缓解这一局面。” 天香阁主知他有心推脱,却也知道他说的问题难办,略作沉吟,说道:“我与一些散人相识,实在不行便请他们前来助力,今天出发的话,明晚怎么也到了,到时候可以为宗主拖延一下。” “那就谢过阁主了,只是.....”暮尘还要说话,却是被天香阁主转身的一望给止住了,“宗主,妾身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力量了,宗主还要为难妾身吗?” 暮尘呆了一下,说道:“好,那么便先这样吧。” “那妾身就告辞了。”天香阁主带着绮罗款款而去,符影也抱拳告退,暮尘站了良久,骂了一句:“这妖女的邪术还真他妈的厉害。不过,哈哈哈哈....” 人影绰绰,有的习武,有的炼药,皆是各忙各的,任谁都知道,一场大战便要来了。绮罗问阁主,“那老流氓的话可以相信吗?我总觉得他在刻意隐瞒什么。” “不必担心,我们尚且还有后手,他久经杀戮都安然幸免,未尝没有些自保的手段,这次伏击看似胜败五五之数,实则我们落在了下风,我就不信到了紧要关头那老鬼还能忍得住。”阁主如是说道。“绮罗,你去与那个叫符影的人多多接触,我看暮老鬼对他可不是师傅对徒弟的样子,必是个有来头的。” “我也觉得那老流氓对他是敢怒不敢言,我这便去与他亲近亲近。” “可别玩大了,战事要紧。” “知道了师傅。” 夜色降临,符影对着黄沙静坐着,一只小蜥蜴摇头摆尾地在黄沙里爬行着,突然一支短剑将它首尾分开,残存的肢体无力地摆动着,一束影子站在剑旁,光线稍暗,一个人疏忽一下就站到了短剑的旁边,正是先前在地上坐着的符影,他摇摇头,踢了一脚黄沙掩去了犹自扭动的两段躯体。复一转身,短剑与他都回到了原先的地方,一柄长剑安然地立在那里,他这一来一往诡异所思,与平常的驱影宗弟子的武功相比要厉害的多,在一旁悄悄观察的绮罗暗自咂舌,她虽然不是驱影宗弟子,却也由于武功心法的要求而与驱影宗的弟子有所牵连,却也没见过这样神乎其技的剑法。当即拍了拍手,脚步轻缓,身子飘摇似得向符影走去。 “绮罗姑娘怎么还没有睡?”符影负剑而立,看着迎面走来的绮罗。 “这一次伏击三派,胜算不知如何,我刚刚才学了一门心法,如果因为此次身死掉落,我就要哭死了。” “这次安排的妥当,若是武当少林等众日夜兼程赶来的话,明日黎明时分便可以经过落乌丘,此处视野开阔,没有人会相信有人会选在这么一个地方埋伏,到时藏于沙粒之下的我宗弟子便可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届时贵阁的姐妹从旁协助,更添了胜算,他们就是有人数上的优势也无力回天。” “话虽如此,我害怕那些先天的长老会先针对我们这些大弟子,哎,别人以为这门派大弟子风采翼翼,却不知这背后的苦楚,我一个女生,真的有些扛不动别人的期望与嫉妒。” 符影却是不知该怎么宽慰她,只好愣在一旁,绮罗看他呆着,心里暗骂,只好又说道:“有时夜深人静,感叹没有人能陪伴在身旁,只好对着凄冷的月,越发寒凉。” “额,不是说麒麟公子与你在一起吗?”符影似乎是完全不通男女之道,也没有什么顾忌,哪怕绮罗说的已经很明白了,他还是懵懂无状,呆头呆脑地问这些傻问题。 绮罗稍有些羞恼,却又不知符影是真傻还是装的,心中暗道:“看他与师傅她们说话,进退有据,谦谦君子一样,难不成真是一个呆头鹅?”只道他不懂人情世故,袖子捂在脸上,一副潸然雨下的模样,“原来符公子不知道,麒麟公子罗星另寻新欢,我与他早已一刀两断了。” “啊?!”符影先是一惊,而后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以前听人说我还以为是谣传,没想到竟然真有这种事情。” 绮罗哭得更加伤心,符影总算是没有傻到了家,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条手帕递了过去,绮罗挤着眼泪,顺势就靠在了符影的身上,自从她与罗星分开以后,再少有这般挤眉弄眼之举,一时也装的辛苦,好在她总算是科班出身,对于这些伎俩还是熟悉的。 符影被她靠在身上,愣了好一会,两只手不知该往哪里搁才好,确实是一个不经人事的呆子。 一夜无话,果然如符影所说,黎明之时,天边黑压压的来了一片武林人士,看样子正是少林武当与丐帮的人马,这初战一触即发。 夜雨 夜雨阑珊,这近于荒漠的地方上在一夜之间还能下些雨来,让本就寒冷的夜晚又添了些许潮湿,天边赶来了戴着斗笠蓑衣的江湖侠客,有经验的与没经验的立时就分了出来。黎明前的寂静被杂乱的脚步声音打破,玩家之间的管理大多松散,却也是门派战争中坚力量,此时人影绰绰,间杂着几声呼喝,大概是有些不合规矩的弟子闯了祸。 一束光芒划破了天际,不见朝阳,天边只露了一点朝霞出来,穿过雨幕带着金红色。别看天上下着雨,往远处看却还是碧郎朗的晴天,当地人管这叫做过云雨,这雨没长性,像天边的云彩一样,来的快,去的更快。 “唉,难捱,也罢,都说骤雨不终朝,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斗笠不防雨,蓑衣难系,这个叫流浪的丐帮弟子看着自己身上的破旧衣物,别人身上的装备就碍眼至极。比如说前面的帮主的大弟子葫芦,虽然他也没有想到这荒漠里能下雨,但是并不妨碍,有好多狗腿的npc上赶着把自己的好蓑衣给他。没办法,谁让帮主也很喜欢他,曾经说他要是姓酒就好了,葫芦大师兄很有骨气,不能说帮主喜欢喝酒他就得改姓,虽然只是游戏里的名字,所以没有接受他无理的要求。跟他在一块儿的是慧钟大和尚,酒肉和尚,武功很高但是却不受师傅喜欢,虽然是首席座下的弟子,却也最有可能被逐出少林。相比起来,刘浪更喜欢武当派的师兄,这个叫常衡的师兄本来自己备了一身防雨的衣物,却是送给了师弟,自己忍受着雨淋。 太阳终于跃出了地平面,自然的力量无需人言,荒漠的雨闪着七彩的光芒,随着气温的升高,也渐渐消失在空中,地上的沙土只是转瞬间就变得干燥,流浪无意间看到土里埋着半截衣服,看样式像是驱影宗的门派服饰,刚要细看,一阵大风突兀地刮起,席卷着黄沙压向刘浪,所有人都眯着双眼,刘浪听到有人说:“有些不对,小心。”刘浪只来得及听这一句话,随后便是一阵失明,耳边响起一阵喊杀声。 天有不测风云,这一场雨来得不凑巧,让某些野心家的计策没有得逞,虽然只是骤雨,威力却大,有些藏得不深的驱影宗弟子露了破绽,这时老江湖与雏儿的差别就显露出来了,经验老的邪宗弟子藏得隐蔽,经验老的正派则是防备心强,只是乍一看地上的衣物,心里就有了防范,果然,刚一交战,死的大多是新人,老话讲的“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可不是光听别人说就能记得住的,更多的还是要自己来体会。 流浪当然是不折不扣的新人,只不过他运气比较好,失明的那一刹那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不仅躲过了迎面刺来的一剑,还误打误撞的砸倒一个驱影宗的菜鸟。仰面躺在地上,想用水洗一下眼睛,随身的葫芦里装的却是酒,他也不知能不能用,“真是群卑鄙龌龊的东西,老子要是没学过睡梦罗汉拳还治不了你们了?”反正他现在眼睛睁不开,干脆运用着睡梦罗汉拳的心法,或躺或卧,或坐起伸懒腰,或前趴着枕着手臂,(也不知罗汉睡觉怎么会那么不老实)躲过了四面八方来的乱剑。 别看流浪在人堆里混的如鱼得水,其他的丐帮弟子却未必有他这么幸运,丐帮的基础心法是莲花落,好像是根据逍遥拳改的,一开始是因为以前的丐帮帮主腿有残疾,轻功不佳,所以才创出了这么一门制空的掌法、心法。可是后来的丐帮弟子因其除制空外无甚威力,多用这门掌法捕鹰猎鸟,玩出了自己的一片天,老帮主地下有知的话,恐怕棺材板都要盖不住了。 因为驱影宗是从沙土里钻出来的,丐帮的弟子不像流浪那样习得睡罗汉心法,有些学了莲花掌法的进阶——逍遥拳,有些则弃了掌法练棒法,一手哭丧棒法倒也舞的鬼哭狼嚎的。不像是与人生死搏杀,倒像是给人哭丧去了,相比之下,武当和少林弟子那边倒是正经许多,一个个宝相庄严,伏虎拳、清风剑的与驱影宗的弟子在黄沙中战成一片。这就要强调这老手与菜鸟的区别了,江湖武场如战场,比的就是生死之间的直觉,要说武功,除了几个天纵奇才的,又能有多大的区别? 正派三大派被驱影宗偷袭,只是几个来回便死伤大半,且多为初入江湖的新手,驱影宗虽然也有损伤但占得先机,一时间压着三大派打,好在三大派底蕴深厚,人数上也占着优势,这才将局面维持在不胜不败。 “三哥,那边那个小子一看就是个雏儿,运气倒是不错,咱们先把他弄了吧。”两个驱影宗的弟子戴着蒙着黑纱的斗笠,动乱中将目标指向了流浪。 “只是,那小子看起来武功不弱,别折了进去。”较为年长的一个性格沉稳,稍有犹豫便也向着流浪冲了过去。 流浪原本是趴在地上的,像是睡觉无意识的翻身一样,躲过了刺来的剑,双腿一个回旋,踢向了两人持剑的手,两人撤身,指尖一挑,两道残影便分别出现在流浪的两侧,两柄短剑一左一右地刺向流浪的肋间,流浪本是双腿悬空着,借刚才回旋踢的力道挺身,双手一撑整个人就立了起来,接着双脚猛地向下一砸,不仅躲过了刺来的短剑,身体也从头下脚上变为了站立式,一伸胳膊,如同大梦初醒一样,流浪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两只手却砸向了驱影宗二人的面门,那二人没料到他会以如此方式起来,猛然间被砸到地上,意识混沌间,流浪又是一副酣睡的模样,一手架在耳后,压向了较为年长的驱影宗弟子,而另一位则被他睡倒时像是无意识的一脚给远远地踢飞了。 阑珊 不知何时,天香阁的人出现在了战场上,给正派弟子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本来向着三大派倾斜的胜利,又变得扑朔迷离了。 “总算来了,呼。”符影对着的是丐帮的葫芦和武当的常衡,哪怕是他有一身出色的剑术却依然敌不过对面两人的联手,“要我说你们都是些大帮派的弟子,两个人打一个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呸,爷没骂你就够给你面子了,还在这里讨骂。爷还没跟你计较暗箭伤人的事儿呢!”前文已经说了,丐帮的葫芦大师兄可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自然不会做这些暗中偷袭的手段,也更加厌恶这些用下流手段的人,以他连师父都敢骂的性格来看,他确实已经给够符影面子了。 武当的常衡收剑而立,“也是,以你的手段还用不着我们两个人动手,葫芦师兄,我去杀天香阁的人,他交给你了。”说罢,一个燕子翻身脱离了战圈,冲着天香阁的女弟子去了。 葫芦愣了一下,感慨道:“我去,这小子真会捡便宜,我也想去啊!” 符影也没有趁此机会偷袭葫芦,场面一度非常和平。“别看了,你学不来的,我记得好像他女朋友也在天香阁,这应该是护花去了。” 葫芦骂道:“我日他奶奶个腿,这是要当叛徒啊!”转过头来面露赞赏,“你这人还行,没有偷袭我,算是个汉子,等这次任务过了我找你喝酒。” “行!”符影应下他,随后长剑一甩,一道影子持着短剑砍在了葫芦的酒葫芦上,再一看,分明是符影持着短剑冲到了葫芦身前,正要刺向葫芦的小腹,葫芦被他吓了一跳,提膝欲踢,手上却是狠狠灌了自己一口酒,双手这么一环,原来他练的也是醉拳。左右拳架起,提起的膝盖猛地向前一冲,两只手成勾状抓向符影的脖子,凌冽的气势带起一阵罡风,还没到面前,符影就晓得了厉害,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倏忽间不见,葫芦的双手却是打了个空,这一下如同打在了棉花上,空落落的叫他好不难受。 “这是什么功夫?这么邪门。”葫芦看着双掌交错下面的一柄短剑,惊异的问道。“刚才打了那么半天都没有逼出你的手段,藏得够深的啊。” “都是潜龙榜上有名号的人物,你不也没用全力么?” “好,爷就稀罕和你们这样有自信的人动手,看我这记降龙掌。”说话间隙,双掌回旋,划过肋间,猛然一抖一股气势陡然升起,伸手一招,两条土黄色的神龙从他的左右掌中飞腾出来,一个直飞向符影,另一个却暗中打向那柄短剑,果然,符影又像先前那样消失不见,而后出现在短剑处,被葫芦暗中打向短剑的劲力所伤。主人受伤,那两把剑也好像有莫名的牵引,飞合至一处,变成了一把剑。 “葫芦兄果然厉害,只是见我用了一次《影返》就能想出破解的办法,只是你的功夫应该不是降龙十八掌吧?”符影捂着胸口,一边随手将暗中偷袭的丐帮弟子杀了,这两个人的对战一般的弟子根本插不上手,所以丐帮与驱影的弟子都是躲着这里走,没想到还真有一些不开眼的。 葫芦看他杀了那个丐帮弟子,却也不生气,他最恨的就是这种暗中偷袭的人,当即笑道:“爷什么时候告诉过你这是降龙十八掌了。都说了这叫降龙掌,还瞎猜。” “降龙掌?那就是没有精简之前的降龙十八掌吧,你倒是幸运。” “哟,这你都知道,爷越来越欣赏你了,等你死了,咱们一块儿去喝酒。” 符影笑道:“一顿酒可买不了我的命,你要真有能耐,就接我这招。”那把剑飞至他手,随后一道剑气喷薄而出,凌空飞向葫芦。 葫芦知道厉害,侧身躲过,身上的酒葫芦却被削去了一半。“滋,爷的酒,滴酒不剩了。”葫芦低头看着自己的酒葫芦,十分惋惜地道。 “哎,留着命在,省下来的钱够买酒了!”符影到提着剑,颠颠倒倒的冲到葫芦身前,用的正是驱影宗特有的《倒誉步》,手一挥,人影分离,一长一短的两柄剑也陡然向着葫芦砍去,长剑由下而上划向葫芦的下身,短剑却是直直地刺向葫芦的胸膛,葫芦一脚蹬在了符影持剑的手上,手里的半个葫芦一个瓢也挡住了短剑的进攻路线。 低头看了一眼下身,葫芦长吁了一口气,骂道:“你奶奶的真阴险,爷差点就断了根。”正说着,背后一凛,葫芦心中大骇,浑身的汗毛不由得竖起,皮肉绽裂,一道剑芒划破了脊背,那半个葫芦被刺了个洞穿,被短剑牢牢地钉在了他的胸口。 “他奶奶的,老子最恨的就是偷袭,究竟是谁?”葫芦艰难地转头,眼前却是空空如也,只有远远的两派弟子尽力地砍杀,他惊愕莫名,终究是被黑暗吞没。 符影拄着剑,低头大口地喘着气,最后的那一剑并不是有人偷袭,而是符影一开始挥出去的剑气,驱影宗弟子习惯了将意念寄托在影子上攻击,但是能想到将意念寄托在剑气上,可能只有他独一份了,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够得到前掌教的赏识,并且在驱影宗有很高的地位的原因。 只是先前的一剑太耗费精力,将剑气斩出去就已经很难了,再将意念寄托在剑气上,自己的意识就先要忍受一回利剑削魂的痛楚,符影能撑到现在,足以看出他的意志坚强。 稍微收拾了一番,这里究竟不是养伤的好地方,能把那个难缠的葫芦解决了就已经很不错了,相信就是自己走了,宗主也没法指责他,只是想起暮尘的那张臭脸,心中就一阵难受。“宗里两派斗争,也不知为什么偏偏是我遭了池鱼之殃。”一边骂着,顺手救了几个驱影宗的同袍,符影用影返之法向着鹰泅渡赶去。 秋影 太阳渐渐地显示着自己的威能,越发炽热,场中交战的正邪弟子,无不汗流浃背。几番鏖战下来,这落乌丘上的局势也有了些变化,正派三大高手联手,仅仅是驱影宗的牧尘如何能抵挡,况且正派的武功是越练越强,而邪宗的武功则是前期强横后期疲软,天香阁主的援军还没有来,牧尘牧宗主已经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少林、武当、丐帮。哼哼,也不过如此么!”牧尘额头见汗,气息也有些不稳,像他这样的高手若不是被逼急了,何至于如此,只是不知他哪里来的自信,嘲讽蔑视三大派。 “我还想看看是谁在他的背后撑腰,原来只是一条疯狗乱咬啊!”说话的是常衡的师叔,拂尘道袍,本是一派仙人的打扮,奈何长着一张黑脸,门派中又以他教导弟子最严,谩骂最甚,所以又被取了个黑老道的名号。只见他一撩拂尘,说道:“都是一派的师道尊严,本想给你留个面子,没想到你自己不要面皮,怎么着,老道给你的脸就这么不值钱么?那老道可就收回去了!” 话音刚落,黑道长一掌已经打到牧尘的胸前,牧尘一手抵着剑背,将将可以止住他的掌势,勉强骂道:“狗屁道士,倒是会趁人之危。” “他那是什么身法,我怎么眼一花他就过去了?”一个草莽大汉抱着双臂看着,用肩膀碰了一下身旁的光头和尚,“你们少林和武当关系好,给我说说。” “洪帮主见识过人,您都没能看出门路来,贫僧又怎么能知道呢?”和尚淡淡一笑,脸上是一副慈悲面孔。 “丫丫个呸的,和尚你不地道,我看你这样子来就不像不知情的,还蒙骗我老洪。”虚着手指在空中点了几番,心思一动,想了个主意,语气激愤的道:“你们这些和尚好不晓事,你们少林和武当家大业大,万一有个好歹,让你们这些代掌教出来顶着,可我们丐帮只有我老洪一个帮主,你们还骗我。我不管了,老洪不趟你们这趟浑水了。” 他作势要走,衣服却被一只如同白石一般的手拉住了,“洪帮主,唉,这窥探别人的武学本来就是大忌。”洪帮主转过头来,两眼放光,“这么说,你知道这身法的名堂?” “洪帮主实在是奸猾。”和尚见他满脸喜色,哪里还不知道上当了。 “嘿嘿嘿,你也知道,我老洪别的不爱,唯独两样,武功和酒,我是什么武功都想练,什么酒都想喝。” “洪帮主可是打错主意了,这功夫可是不易练得,贫僧从师门的长辈那里听过,武当有一门独特的身法,叫做《龟守蛇行》,非天资高绝的嫡传弟子不授,你还是别想了。” “天资高绝?这里面可有什么说道?” “这《龟守蛇行》身法,状若灵龟探首,黑蛇吐信,慢到极致,动若惊雷。取得就是乌龟与蛇躲避天敌时的神性。这一丝神性却是最难领悟的。” “神性?老和尚你莫不是骗我?我可立刻就走!” 和尚哭笑不得,“洪帮主请自便,贫僧绝不阻拦。”却见洪帮主恬着脸回来,稍有些窘迫,“哈哈,大和尚你说,你说。我开个玩笑。” “这蛇盘龟上,就是四极天帝北方玄武,自然带着些神性。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见过乌龟缩头和蛇窜入草丛的情形吗?” “没有。” “那贫僧跟你废什么话!” “哎哎哎。”丐帮帮主还待故技重施,和尚却是理都不理他了。 “那边那两个贼天杀的,老道在这里打生打死,你们在那里刨我根底,当老道是死人不成?”高手过招,气息为重中之重,黑老道与牧尘对攻其间还能留有一分内息来喊话,可见他是占了上风。 “哎呀哎哎呀,老道你可别胡说,我两个在品评你师侄的武功来着,什么时候刨过你祖坟?”丐帮帮主一边说着,一边给和尚挤眉弄眼,把那边的黑老道气的个三尸神跳,差点挨了一剑。 流浪他们这些丐帮弟子平时与帮主胡闹惯了,抽出空子就想接个下茬儿,“帮主您可比黑老道损多了,黑老道是近墨者黑,但见着您就得红啊!” “他奶奶的,你们这帮小兔崽子,说谁是猪呢?”洪帮主怒道。引起了一片哄笑。 流浪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内息一滞,迎面刺过来的一剑就生生钉进了他的胸膛,张口欲喊,剑上带着旋转之力,搅碎了他的心脏和未喊出来的话。那个杀了他的驱影宗弟子也是一脸茫然,只因为他的内力也有些躁动,渐渐地化入四肢百骸,整个躯体也变得麻木了起来。 “不至于的吧,杀个人还能废了内力?难道他出反甲了?逗我呢?”茫然的驱影宗弟子脸上变成了懵逼,却听见旁边的人开始大呼小叫了起来:“哎?不对,我中毒了!”“是谁放的毒?卑鄙小人。”“没想到你们自称是名门正派竟然干这种龌龊事。”“胡说,也只有你们这些邪门歪道才做这些腌臜事,还反咬一口!” 此时,还能中气十足的骂出来的寥寥无几,大多是些低吟细语,场面一度很和谐。 “老色鬼,我说你厚颜无耻的不像是个人,原来是脸长到了屁股上,下毒这种事你都做的出来,还有什么不能做?”这毒药也不知是什么炼制的,连黑老道这样的高手也着了道,洪帮主与那和尚也比他强不到哪去。唯有驱影宗宗主牧尘像是否极泰来一般神清气爽,高呼到:“驱影宗弟子听着,把来时宗里发给你们的解毒丹吃了,他们已经没有力气了,t听我的命令,杀了他们!” 驱影宗的弟子们听了,有的喜笑颜开得以洋洋,叫嚣着:“终于到老子报仇的时候了。”有的则是觉得丢人,暗自低语:“一派宗师,竟然用下毒的手段,这门派.....” 影毒 “牧宗主,我们攻守同盟,不知可有多余的解毒丹给我们天香阁的弟子。”天香阁主根本不知道他会用下毒的手段,哪怕知道他有后手,却决计想不到这儿来。 “阁主,多余的丹药我当然有,可为什么要给你,你承诺给我的援军呢?现在我一宗之力足够将他们消灭了,何必再与你联盟!”说罢,一抬手,一道残影持着短剑刺向地上的黑老道。 “且慢,牧宗主。贫僧有话要说。”和尚眼见老道要灭于剑下,急忙喊道。残影止在黑老道身前,短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他却一副悍不畏死的模样,“和尚,与他有什么好说的,且让他把老道的头颅拿去,老道才不怕他!” “牧宗主可要想清楚,你若杀我们三人,少林武当与丐帮必当血洗你驱影宗,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和尚一张巧舌如簧的嘴还在循循善诱着,本只想拖延些时间好化功解毒,没想到这毒性猛烈,一时半会儿却是解不了。“要是圆通师弟在就好了,他的菩提心法最是擅长解毒。”和尚暗自思量。 “好你个大和尚,原来你竟然这么贪生怕死,我老洪羞于与你为伍。”洪帮主高声骂着,他与和尚本来就离得不远,此举也是抱得个拖延的意思,低声道:“你的大光明拳不是外家功夫嘛?你倒是打他啊?” “屁话,要说外家功夫,谁能比得过丐帮的降龙十八掌,你怎么不去打。”连这个慈悲为怀的和尚都爆了粗口,可见他是真没有办法了。 “我倒是想打,可我现在连身体都控制不了我怎么打。” “二位说完了吗?”他俩互相抱怨着,牧尘已经到了他们身前,脸上满是得意,“在你们踏上了这里的时候就已经输了。”大风起,扬起一片黄沙,牧尘攥着一把黄金似的砂砾,自得之色愈发明显。 “你把毒放在了了沙子里?”洪帮主心直口快的问道。牧尘回头讶异地看着他,“乞丐头子......”刚说了一半,不知有什么顾虑又停了口,“看来今天是留你们不得了,至于三大派的报复,哼,等我得到了地书,就是你们正邪两道都来追杀我又能如何!” “牧宗主好大的口气,不用正邪两道,区区老汉就够了。”声音是从远方传来的,但究竟是在哪个方向却不清楚,牧尘的身前出现了一个头戴黑斗笠的人,一身黑布裹着躯体,看起来像是没有了血肉的骨头架子勉强用布粘连着。炽热的太阳照在他的身上,好像把他身上的水汽蒸发完了,冥冥中,却又有股子寒意直入人心底,仿佛这太阳也被冻结了一般。 牧尘有些慌乱,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边的人,武功自然要比他强,况且他刚才的语气,明显是敌非友。终究是一派之主,他很快镇定了下来,朗声问道:“阁下是何人,可是过来管这闲事的?” “哎呦,老汉是什么人?老汉也记不清了,只是,他们都叫我鬼叟!”他的语气平淡,却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就好像把人的灵魂生生的剥了一层皮一般。牧尘听得他的名号,莫名地后背一凉,冷汗划过,却听那鬼叟继续说道:“至于老汉是来干什么的?关你屁事。” “对对对,前辈说的是。”驱影宗的弟子大多都解了毒,起身却看到宗主给一个木乃伊似得的人恭谨地陪着不是,顿觉得新鲜,却也让一些人更加坚定了叛宗的决定。 鬼叟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横躺竖卧着的几派弟子将这落乌丘弄得一片狼藉,“牧尘,老汉问你,我明明是收到天香的传信才来的,天香人呢?” 牧尘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说的可是天香阁主?” “废话,难不成还有第二个天香。”虽是问句,语气却无可置疑。 “哦,原来您就是天香阁主所说的援军啊,哎呀,这可真是一场误会,大水冲了龙王庙......”鬼叟却突然不见了,牧尘却耳后一凉,腰间触着一块儿冷冰冰的物体叫他不敢再动。 “再废话,老汉叫你这辈子都不能废话了!”牧尘点头应是。 天香阁主在不远处躺着,天香阁的武功以内力与精神为主,没了内力,和普通女子比起来不过是意志强些,大漠的烈日毒辣,她竟是被晒晕了过去。鬼叟与她也很久没见了,认不得她的背影,经牧尘指点了一番才找到了她。鬼叟探了探她的鼻息,知道人只是晕了过去,好在时候不大,在阴凉的地方歇息一下就好,只是她四肢僵硬,丹田内没有一丝内力。鬼叟沉声道:“把解药拿来。” 牧尘应是,拿药的时候却做了个手脚,一个淡青色的瓷瓶递到了鬼叟的手上,鬼叟不屑笑道:“对自己人都下毒,老汉这样的心肠都没做过。”他自信牧尘不敢耍什么花招,将药丸给天香阁主服下。俄顷,鬼叟脸色一变,就要抓向牧尘,只是他一口内气提不上来,动作也变得有迹可循,接连几抓被牧尘躲过。牧尘笑道:“前辈不要着急,这黄沙毒的解药我已经给您了,您自己解毒就是了。” 鬼叟有些迟疑,终于从瓷瓶里拈了一颗,却见牧尘笑嘻嘻地站在那里,心里暗叫不好。“好好好,八十老娘倒绷孩儿,老汉认了。” “哈哈哈,老鬼,你倒是聪明的很呢。那瓷瓶里装的是另一种毒药,你的老相好恐怕先你一步去了。”只是那笑声戛然而止,一股绿意浸染了他的手臂,慢慢爬上了他的脖子。“老不死的,你下毒!” “论下毒,老夫是你爷爷。” 牧尘又急又恼,这却是他听的最后一句话了。 “只可惜,天香,老夫自身难保,没法再救你了!”他先中了麻痹肢体的毒,又错信了牧尘这个小人,毒上加毒,已经深入肺腑了。 “这个老匹夫杀了师傅,我们替他报仇啊!”不知谁喊了一句,能动的驱影宗弟子争先恐后地向已经气绝的鬼叟扑了过去。 这时,一道身影挡在了尸体前面,“死了的可以动,活着的不能动,懂吗?”一句话,把正要对三个宗师下手的人止住了。 “留影,大师兄不在了你就可以充大尾巴狼了,管的着吗?” “这可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我就动活的,你能怎么样?” 留影站在他们前面,威风凛凛,嗤笑道:“我不能把你怎么样,可是三大派的人要是在这里死尽死绝了,你敢保证三大派的人不来报复。要是驱影宗被血洗了,你们谁负的起这个责任?”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师傅他老人家都不怕,偏你怂的跟蛋似得,兄弟们,杀了正派掌教,他们的武功就是我们的了,想一想,少林七十二绝技、降龙十八掌,有了这些武功我们去哪里不成,还非在这宗里待着?” “对,天哥说的没错!有了武功我们去哪不成?” “就是,这宗有什么可待的。” 一片响应之声。 在这样的情形下,有些原本想留下发财的,不想留了,有了武功就有了一切,而有些原本想离开的却不想走了,终究是自己成长的地方,不该轻易舍弃,更不应该任其灭亡。 一帮人渐渐分成了两伙,互相对峙着,其中又以留影和那个叫天哥的为首。 “老子最看不上的就是你们这些圣母婊,天天这也不让杀,那也不让杀,老子只信,适者生存!”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别废话了,他们这帮人我是保定了,有种你就踏着我尸体过去。”留影毫不畏惧,直视着天哥的眼睛。 兄弟阅墙,这一场内战谁都没赢。 丐帮帮主看着为首的留影最后一个倒下,对着和尚说:“这倒是个人才,要是在我帮里就好了。” 和尚也不再是一副不食烟火的模样,笑道:“要是在你的丐帮里,我们早就死了,还能在这儿苦挨一个时辰?”他们已经在这里晒了好长时间了。 “大和尚,我好像能动了,这毒药的药效过了?黑老道,你死了没有,没有给我招招手。” “臭叫花子,你死了老道也死不了,你等着,老道现在内力回来了一点儿,等一会儿就去收拾你。” “老洪才不怕你,还要看你龟守蛇行有多厉害。” “别废话了,那几个兔崽子要过来了。”黑老道匆忙喊了一声,连忙调动自己不多的内力,推功过血,恢复麻木的肢体。 “天哥,这三个老鬼能爆出武功秘籍吗?谁没事带着秘籍乱跑啊?” “等杀了他们就知道了。”天哥冷冷地说着,他的脸上也挂了彩,不知是不是被留影伤的,要不是占着人数优势他们也打不过那群卫道士。 就好像战场上的打扫,对没有死透的就补上一刀,他们这群打着叛教的心思的弟子,下手也是不留情,怕人死不透,下手都是往心口那里扎,场上的三派弟子不一会儿就被清了一大片。 “天哥,就剩那三个老鬼了,我不敢动他们,怕他们有杀手锏。” “都被毒成那样了有什么好怕的,还能翻了天不成。”提着剑向丐帮洪帮主走去,一剑便要斩下他的头颅。 “嘿嘿,老洪就给你翻了天试试!”洪帮主一脚将他踹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渡河 诺大的沙漠,一眼望去已经没有几个活人了,丐帮、少林与武当在这一战中险些损伤殆尽,驱影宗派来的人却一个都不剩了,或许还有一个——先前独自离去疗伤的符影。 洪帮主,黑老道以及和尚,看着这满目的苍凉,心生感慨。 “我丐帮的大好男儿,死在这种人的手上,唉,老洪的心里堵得慌。”他好似落寞的英雄,感慨岁月的流逝一样在哀悼着本不应该死去的帮众,兄弟,好友。只是,进了江湖,没有谁是不该死的。 “起码咱们三个没死,也让那帮小杂碎们知道知道,他们逃不了。”黑老道眼里带着恨意,他还从未被逼成这个模样,还是一群武功差强人意的低阶弟子,哪怕是回去了,他也没有脸面再收徒授课了。 “黑老道说的对,老洪要报这个仇,他驱影宗敢伏击我们就得知道有什么下场,只等老洪回帮,召集天下的叫花子们攻破逐影山,破了他驻地,让他驱影宗再不能在江湖上立足!” “洪帮主不要被杀意侵入心智,冤冤相报何时了,况且那驱影宗里也不是没有好人,你忘了,若不是那个叫留影的,你我只怕早已死在了这里,还谈什么报仇。”和尚宝相庄严,嘴里说出的话就像带着金光一样,散发着玄之又玄的余辉,应当是用了《清心咒》之类的辅助心法,破除迷惘,镇压邪念。 黑老道打坐了一会儿,良久,气息渐稳。洪帮主的杀念也渐渐平复,沉声道:“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先回丐帮才是重中之重,我得把此事向长老们交代清楚。和尚你又将何往?” “贫僧终究不放心那地书的下落,还要去看一番,为正道添拳助力。” 黑老道缓缓睁开了眼睛,说道:“我也要去看一下,像叫花子说的那样,我们都是代掌教,死了也不碍事。” “黑老道这张破嘴,刚死里逃生就得意忘形,也不怕真应验了,到时候我叫我的弟子给你哭丧去。” “呵,你这臭乞丐,原来你们丐帮的哭丧棒法是给我准备的?”黑老道吹胡子瞪眼睛的骂道。 “哈哈,老洪先走一步了。”他约莫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严肃而认真的说道:“老道,和尚,咱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千万别死在这儿,老洪等着与你们喝酒。”说罢,大步流星地去了。 “咱们也该动身了!”和尚向着逐渐远去的洪帮主望去,称了声佛号,这才看向黑老道,他也调息的差不多了,两个人相伴而行,向着鹰泅渡去了。 ...... 都道:“山中无日月。”小领在大佛寺呆了几日,每天只是练功打坐,连具体的时间都忘了,直到这一日,那摩突然来了,带来了一个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消息——老禅师死了。 前文说老禅师习得地书上的武功,虽不说与天地同寿,但自身的寿命确实非一般人能比,况且前些时候还与小领他们坐而论道,并不像是回光返照的样子,所以那摩说他死了,小领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老禅师了悟了天书上的道理,羽化飞升而去了。 小领没有见到禅师最后一面,只是短短一天,禅师的躯体已经崩坏的不成样子了,像是干枯的树干,被风沙侵蚀了棱角,又像是被空气氧化了的佛像,面目渐渐模糊。 “那摩师傅,禅师可留下什么遗物没有?”小领刚过来不久,禅师的身体彻底化为砂砾,随着风儿漫天飞舞,而后沉淀在那泊宁静的湖水里。连衣物都没有留下。 “屠刚,你去把那首诗拿来。” 屠刚恭敬地捧着一张薄薄的纸,双手递给了小领,上面写着:“他日丢道以为然,不破遮目苦行禅。而今修得寂灭法,既入轮回也成仙。” 那摩说道:“不知这首诗是不是禅师写的,禅师只叫我把这本书给你,其他的还没交代便去了。”他手持一卷翠绿色的竹简,递到小领的手里,那竹简却如同抹去了表面上的灰尘一样,散发着莹莹的光芒。“这样的宝物,我还真是从未见过!”那摩感慨的道。 “禅师跟我说,这卷书简就是天书。” “啊!我看看,我看看。”屠刚从小领的身边挤了过来,伸手去探那本书卷,却被那摩一指点在了手腕,痛的嗷嗷直叫。“师傅,哎呀呀,我是你亲徒弟啊。” 那摩没有理会屠刚的耍宝,正色看着小领,“小领施主,如果这本书真的是天书,那么江湖上的传说就是假的,不然禅师怎么会故去。还是......”他顿了一下,问道:“这天地二书难道不能一同修炼?” 小领道:“我倒是知道有些功法相互冲突,只是,那首悟道诗又怎么解释?” “我们只是在禅师的住所找到了这首诗,也许是他以前作的。”屠刚揉好了手腕,终究是不敢再碰那卷书简,只是见他们二人执着于一首莫名其妙的诗作,不由得开口道。 “天地二书的传说流传的那么广,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可能只是我们没有找到原因罢了,只是可惜了禅师,几百年的修为化成沙土,终究还是敌不过自然的造化。”小领说着,却看到从远处跑来一个小孩儿,冲着他们大喊着。 “屠刚,你去看看。”那摩看着屠刚依旧对天书抱着巨大的好奇,索性打发他下去,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师傅,这个......” “去。”那摩语气稍严厉了些,屠刚不敢忤逆,一踩脚下的基石,腾空而起,如同大鹏展翅一般,看的底下的小孩儿双目睁大,眼中羡慕不已。 “屠刚师傅的功夫倒是越来越好了,他这套身法叫什么名字?”小领问那摩。 “大鹏展翅。他的天分很好,在我们这里,算是天赋奇佳了,只是他从小生活在这里,并不懂得江湖险恶,所以这次寻书我才派他出去,好长长见识。” “师傅,师傅,不好了......”底下的屠刚大喊,引得小领与那摩看向他。那摩双手合十,以示歉意,脚下步步生莲,向着虚空走了下去,虽是走,却又好似缩地成寸一般,眨眼间便到了屠刚身前。小领没有他那样的轻身功夫,只是九图六坐像实在太过匪夷所思,目之所望,人即可去,他只是一个念头,却比那摩还要快些,在屠刚那里等着他。 “小领施主果然好身法。”那摩叹了一句,看向屠刚,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流沙河对面来了好多人,好像是来抢夺地书的。是弟子办事不力,才把地书的消息传了出去。” “当务之急是如何面对眼下的难题。” “这流沙河这么难过,还怕他们攻过来不成?”小领险些落入流沙河中,对流沙河的威力自然是记忆深刻。 “还是去看看再说吧。”那摩叫那个孩子先去通知村民,带着小领与屠刚往流沙河畔走。 穿过那片茂密的树林,隐隐看到流沙河的对岸有人影闪动。小领很是惊奇,对面人来人往的,基本江湖上所有的好手都来了,此时正有两个人尝试着过河。 “师傅,那个好像是阿三,虽然身形变了,但我和他是一块儿长起来的,认不错。”屠刚认出其中的一个人,冲着那摩说着。 那摩目光平静,淡淡说道:“嗯,我知道。你们都是我教出来的,我只是不敢相信,他会出现在这儿。” 河对岸,楚三桥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周围是他的亲信,他的儿子就站在他身前。 “那份地图探出来了?”楚青问地上的喽啰。 “还没有,青哥,崆峒派那边也开始过河了,不过与我们完全不是一条线路,是不是这流沙河里的暗桩是会移动的啊?还是咱拿着的是假地图?” 楚青沉吟了片刻,又看了看闭目养神的楚三桥,说道:“不管是真是假,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这次正邪相约,谁先拿到地书算谁的,我们不能落在后面,实在不行,就是用人命趟,也得给我趟出条过河的路来。” 楚三桥睁开眼,眼里的精光一闪而逝,语气平淡而温和地说道:“不要说胡话,帮里兄弟的命难道不值钱?为了一个传说,不值得。” “是,爹,只不过崆峒那边已经找到了过河的办法,咱们约好了......” “定得是谁先拿到天书,不是谁先过了这流沙河。你不明白?” “我知道了。”说罢对着地上的喽啰一指,“你现在盯着崆峒派的动作,有什么进展回来禀报给我。” “知道了青哥,我这就去。” 那喽啰出去没多久就来到了河岸边,一众崆峒弟子围在一个拿着图纸的人身前,见有人过来立马怒目而视。 “各位大哥,别误会,我只是来挑衅你们的,看你们忙活了这么久都不行,委实水平太次,实在不行,一会儿从我们开的那条道走吧!” 援军 话说几大宗派没有急着上桥也未尝没有让这些散人探探深浅的意思,地书的传说流传了几百年之久,如果真的有惊天绝世之能,又怎么会轻易落入他们的手里,守护这本经书的人难道会空守着宝藏吗?。 柳岚看着桥上渐渐熟悉的身影,与小领的形象慢慢重合,低头自语道:“钱小领,吗?”不知为什么,明明离得很近,她却有些犹豫了。她找了他好久,久到不相信自己了,谁会相信一份感情能永远不会褪了颜色。经历了太多失望的人,不敢轻易相信希望。 钱小领穿着宽大的布袍,除了眼睛以外全身上下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这是当地人为了对抗这里昼夜温差大的情况的衣着,既能防晒又很舒适,最重要的是,此时钱小领与他们过招时,很酷炫。当然,这是玩笑话,不过这宽大的布袍确实有遮蔽敌人视线的功能,虽然小领与他们打用不着这些盘外招,但是,很好用不是吗? 桥身狭窄,躲过一马脸汉子的判官笔,小领单脚踏在马脸汉子的脚后一寸,险之又险地转到他身后,正面对着一瘦削的中年武者,那个马脸汉子则是被他顺手一推给带到地上,爬伏在桥面上。中年武者不敢直面他的锋芒,便想往后退,可惜后面堵成一块,哪有那么轻易就能退得,眼看小领右拳呈握杯状捣向中年武者的胸口,后面的人费尽了力气挪出一条缝隙,中年武者总算是退了半步,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这一拳。若是小领会一些寸劲,这方寸之间反倒会成为他发力的助力,若是他会一些酒鬼老头的半步崩拳,这短短的一段距离也足够让那中年武者吃够苦头,可惜,他都不会,所以只能变捣为钩,拇指食指呈半环状抓向中年武者的下巴。小领的身体素质强悍,五指坚硬如铁,这一下如果抓实了,非得勾出一个血淋淋的窟窿来不可。眼看中年武者躲闪不及,却从他身后突兀地伸出一只手臂,挡住了小领的抓击。 电光火石之间,中年武者捡回一条小命,随后被一只粗壮的手臂拨在了身后,一个光头大汉嘿嘿笑着走向前,“妈的,还挺有劲儿的,不过老子可不怕你,你尽管来攻,老子皱一下眉头是你养的。” 小领眉头紧锁,先前与那大汉对拼一记,只感觉是锤子砸到了铁上,嗡嗡作响却是没什么作用,不由得问道:“你用的不是少林心法,怎么会正宗的少林金钟罩?” “等爷爷把你弄死,去问地府的判官去吧!”光头大汉横练功夫深厚,身量也高,将那瘦削的中年武者藏了个严实,只见中年武者一挥衣袖,一个人形的傀儡出现在身前,浑身寒光闪闪,俱是利刃的锋芒,原来是用暗器拼凑成的。中年武者将傀儡稍作调试,冲着光头大汉大喊了一声:“看法宝。”那光头陡然一惊,来不及多想,用脚一跺,那桥身吱呀一声,裂开了寸许的缝隙,光头大汉也凭着反震的力道猛地跃到了空中。 却说中年武者的那一声喊,叫小领不由自主地看向他,随后便有一股子被毒蛇盯上的阴冷感觉,生死之间的本能反应促使他远离地面,眼神匆忙之下看向了跃向空中的光头大汉,只是一个念头之下,他便单手搭在其肩膀上,稍稍借力,身子便往上拔高了几分,那大汉却也被他按了下去。 只听“飒飒飒飒”的声响,说是急雨打芭蕉尚且有些不妥,非得是北方六七月份急匆匆来的鸡蛋大小的冰雹摧残百花的声响才算合适。那声响过后,仿佛还有些回音,让人耳蜗里还有种“嗡嗡嗡”的声响,这些许的耳鸣,掩盖了光头大汉凄厉的惨叫,他的两条腿——从足跟到膝盖插满了暗器,现如今只能凄惨的跪伏在地上,哀嚎着。只是他却是该庆幸,一身的横练功夫叫他没有像地上的那位一样——千疮百孔。 先前小领与光头大汉说话时,地上使判官笔的那位就已经悄悄地站起身来,猫着腰向着岸边走去,桥上本身就窄,众人也没有看到他,谁料中年武者突然放出暗器,小领与那光头大汉都跳到了空中,使判官笔的汉子听得身后大喊,刚一回头,一阵疾风骤雨便映入他的眼帘。暗器穿过他的身体后,去势不减,又去了约十米的距离才狠狠地扎向地面,溅起一阵阵水花似得沙坑。 小领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即使他自信自己的横练功夫,也绝不敢在这样的暗器下面硬撑,看一下那个光头大汉的下场就知道了,即使以他的铜皮铁骨,都被利刃入体两寸有余,小领不认为自己的皮比他厚,心里想着,不能让那个暗器高手再放这样的杀招了,不然他即使有九图六坐像这样的绝世身法也未必能躲得过去。 地上的尸体与先前疾风骤雨一般的暗器让中年武者身后的几个人不自觉的退后了几步,下意识地用了几分力道,本来就拥挤的桥上顿时崩溃,歪歪扭扭地挤下一片人去。 小领目光一凛,正是一个好机会,转瞬间便到了中年武者的身前,单手一抓,便抓到了他的脖子上,中年武者被突然出现的身影吓了一跳,还在迷茫中,就被甩倒了流沙河里面,被风刃削去了血肉,凄厉地消失在了黄沙里,叫喊声惊醒了后退着的几个人。这才站定,没有使桥上的形势恶化。 楚三桥悠闲地坐在太师椅上,也不知在这大漠里他从哪里淘换来的,想必是他那孝顺儿子给找来的。楚青看着桥上乱成一片,鄙夷地骂道:“一帮废物。”转身看向楚三桥,“爹,要不然,我去探探那小子的底,那些人是不堪用了。”楚三桥摆摆手。 对面岸边突然传来了几声呼啸,一个僧人先出现,身后一群猎户的身影相继出现。桥上的小领笑道:“不好意思了诸位,看门的鬼差来了,各位妖魔鬼怪看来是出不去了。” “哈哈哈哈,就凭他们这些打猎的?” 乱箭 那汉子话音刚落,一阵乱箭便劈头盖脸的压向他们。这些大多是老猎户,射出的箭不仅精准,而且力道猛烈,就是四五百斤的野猪都能破皮,更别说这些人了。当下,有些外家功夫好的,横练不差的还不碍事,那些仰仗轻功暗器,又没有强横内功护体的人可是闪躲不开,或被一两箭射穿了胸膛,或被利箭鼓荡的风芒吹下窄桥,哀鸿遍野之下,整个桥上瞬时便空出一块儿,剩下的却都是些有本事的人了。 那摩抬手,那些猎户也纷纷放下了手里的弓箭,但是一字排开,紧紧围在桥的另一端。此时桥上已经没有先前那样的拥堵场面了,就算是再来一波箭雨也伤不了几个人,那摩深知这一点,所以才让猎户们紧紧守在那里,虽然未必能伤人,却还可以做个威慑。 “怎么样,村民们都收拾好了吗?”小领依旧盯着在桥上的人,却知道那摩走到了他身后。 “没用的,大佛后面是八百里瀚海,没有人能从那里面走出来,除非我们有充足的准备。可是,我们连麦子都没收,只带一点水,根本支撑不了那么久。” “绝望背后是希望,你想不想知道我发现了什么。” 流沙河很长,长的淹没了一批批的欲望而不显,长的连传递一个消息都要很久。小领看着桥上的人慢慢地退了下去,终于,空无一人,与先前一比,空空荡荡的反倒更令人不适了。 “那摩,村子里有没有精铁,我想铸艘铁船。”小领与那摩坐到桥头,小领一脸认真的说道。 “你是想铸船过河?”那摩问道,一旁的猎户却是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 “谁都知道,这流沙河上连羽毛都浮不起,你还想铸铁船过河,哈哈哈哈,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事儿了,哈哈哈哈。”笑到最后却是变成悲凉,在一旁暗自垂泪去了。 那摩细想了一下,才说道:“不必理会他,他只是有些舍不得离开故土罢了。你既然要造铁船必然会有一定的道理,你先前说你发现了什么,难不成便与这铁船有关?” “不是,是另一件事,你仔细看。”小领伸手指向流沙河,“其实刚到这里的时候我就有些奇怪,这沙子不会平白无故的流动,不是有风,就应该是某处地质变动发生塌陷。可是这流沙河虽然有风却也不至于让这流沙如此迅猛地流动,我便猜测,这流沙河的终点,应当是一处水量颇大的地下河,流水冲击之下发生塌陷,流沙都汇聚到那里,随着水流到远方,被夹杂的泥沙越多,砂砾的流速就越快。” 那摩点头,说道:“这么说到也极有可能,或许那大佛口中所吐的泉水就是那条地下河的支流。可是,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还要造铁船?黄沙流动,铁船岂不是会被流沙掩埋?” “这却是我先前无意间发现的。”小领把束衣的腰带解下来,握着其中的一头,将另一头扔进了流沙河里,只见衣带越往下越是飞舞的厉害,待到触及流沙的表面,倏忽一下,便好像被无形的利刃削断,只留下半截还握在小领的手中。“这流沙河上面看起来好像风并不大,最多也就能吹落他们几个的箭枝罢了。”他一指在一旁蹲着的猎户,又说道:“其实这流沙河的表面却又暗含玄机,有极其强烈的风刃从砂砾的表面掠过,带动着黄沙流动。那些死在流沙河的人其实是被风刃肢解了,随后被黄沙掩埋了起来。所以,我们只要造一艘能够挡得住风刃的船,便可以绕过他们,从别处离开了。” 这时却又听见几个猎户在一旁嗟叹:“要是禅师没有死的话就好了,他知道所有的暗桩,我们可以想从哪儿走从哪儿走。” “废话,禅师在我们还用走吗,他们敢来就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好了,别说了,你们几个快回村里,把所有铁匠都召集起来,全力造铁船,能不能渡过这次难关就看这次了。”那摩指派任务,阻止他们几人继续啰嗦下去,却还有一人嘀咕道:“何必这么麻烦,我看那些人也不像是什么坏人,把他们要的给他们不就行了么。”便也这么嘀咕着走了。 小领看着那摩,那摩幽幽叹道:“如果他们要的你没有呢?”说罢看着小领,未尝没有询问的意思。 小领正色道:“你别看我,我可从来都不是那种可以为了公众利益就放弃自己利益的人,尤其是为他们,帮他们离开我觉得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过来守着桥,守着村民。” “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况且,你徒弟屠刚算是我的朋友,你也算是,我是在帮你们。”那摩沉默不语。 隔了好一会儿,桥上一直都没有动静,小领问那摩:“他们怎么没有动静了?” “过河的暗桩不止一条,他们能找到一条,自然也能找到另一条,现在应该是在商量什么对策吧。不过过两天就是风向改变的时候了,到时候暗桩也会随机变化,只要我们撑过两天,便可以再多撑些日子,到时候,想必铁船也造的差不多了。” 河流对岸,散人损失惨重,正在修养,几大宗派却是在商谈着什么。此时的争论焦点是派谁去打通桥上的阻碍,并不是说他们不想多派些人手,实在是桥身太窄,两个人去都未见得会有一个人来的留有余地,别说更多的人了。除此之外众人还有一个顾虑,毕竟要交手的地方环境恶劣,对方后面还有一位高手掠阵,他们这边的帮手却是鞭长莫及,真要出一些意外,恐怕真的就是万劫不复了。 “我看不如这样,既然大家都不愿意,不如我们再开辟一条道路,到时候对面的两个高手就分开了,我们也就不必纠结了,你们一下如何。”却是一直在养精蓄锐的楚三桥说话了,他突然如此说,众人却不清楚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一时间竟也安静了下来。 越位 商谈了很久,最终还是定下了,寻找一条新的路线虽然是当务之急,但是桥上那两块儿拦路石还是要清理的。 “那二人虽然看着武功不错,但也没有人来亲自探探底,终究不能当成两个高手来看,没准就那桥上的人厉害,地上那个不过是壮声势而已。”各宗门之间当然不是只有掌门在场,单说崆峒派里就有两位长老随行,除掌门之外还有其得意弟子也伴在他身旁。此时说话的唤作丘虚道长,跟在崆峒掌门的身后,虽是挽了个道髻,却不似道士打扮,一身麻布长袍,背负利剑,剑上无鞘,却也没有参天的剑意,看起来是再平常不过了,然而却没有人敢小瞧他。 “丘虚道长说笑了,那二人的境界,我只是远远望一眼都感到心神俱动,想想也该是先天圆满的真人,怎么可能会有弄虚作假的可能。” “哦?师太只是远远望了一眼就看出了敌人的深浅,想必心眼之法已经臻入化境了吧?真是可喜可贺。”崆峒掌门抱拳道喜,丘虚道长却是直接,干脆利落的说道:“我天生五感不实,先前也是听他们说那桥上的人厉害,既然你们迟迟决定不出谁去,就由我来抛砖引玉,为大家探个虚实。”说罢,闷头往外走,崆峒掌门拉他却没拉住,无奈摇头苦笑,对众人解释道:“诸位别介意,贫道代他向诸位赔罪了,我师弟性格就是这样,喜爱干干脆脆,让诸位见笑了。” 楚三桥笑道:“丘虚道长是真性情中人,不碍事的。”他这一说话更让一群人始料不及,众人都听闻血衣楼与崆峒派不和,怎么反倒为自己的死对头说起话来了。 “此次渡河寻书,本就是历练门下弟子的用意,不如就派他们这些青年才俊上前应敌,不求能重创那两个怪人,只要能在那两个人手下坚持一二十个回合也就算是对得起咱们的栽培。”楚三桥说完这话便看着众人,有几位掌门明显有些意动,还有几位却还在迟疑,一时摸不准他的用意,良久之后,崆峒掌门才点头默许,华山派,十字堂,麒麟府相继认可这一想法,千桦宗只有柳岚负责,犹豫过后便也答应了。除了天香驱影丐帮三个门派没有来,少林武当又是空空荡荡外,只剩下恒山派不愿意参与此事,就连峨眉派也动了些心思。 且不说各门各派都有各自的一番打算,单说背着长剑前去邀战的丘虚道长,一路顶着愈发飘荡的烈风走过桥的大半,离着岸边不远,小领与那摩盘膝闭目,坐在桥的一端,虽然是调整内息,却也比看起来狼狈的丘虚道长闲适的多了。丘虚道长估摸了一下他与岸边的距离,不过五六丈,若是在平时,他只需绷紧全身,或踩或踏,或翻或跃,一息之间足以轻飘飘无挂碍的跃到桥上。此时他却不敢,他若到了空中,脚下没有牵挂,便失了根,敌人或抓或拿就全凭自己心意了,还记得前文说道,丐帮的莲花落掌法制空威力极大,便是初入帮的丐帮弟子只学了几式莲花落,就敢将比他们高一级的对手从天上狠狠地扔下来。丐帮弟子人数最多,流传的也广,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莲花落掌法就流传到了民间,被一些护院捕快当做擒拿飞贼必学的武学。江湖中人也都会学一两招傍身,所以到了最后,江湖人在比武的时候,少有飞在天空上的。除非他有空中借力的轻功,或者从天而降的招式。 丘虚道长的翻天十八诀靠的是踏踩蹬跃翻五个要领,最重要的翻字就落在一个着力点上,他却没有这个自信可以从空中翻越过去,在岸上与小领一战。 小领等到丘虚道长走近了些才站起身来,不慌不忙的摆起了架势,丘虚道长也不多言,不见他怎么动作那长剑就从他背上到了他的手上,一经施展,洋洋洒洒的样子,好似皇帝登殿,八方来朝一般,先前是怎么也看不出这是一把皇道威仪的剑的。 小领依旧是双拳对敌,却也不敢硬憾那把剑的锋芒,剑刺即躲,横扫则蹲,斜挥就闪,见缝插针打的是一寸短一寸险的主意,此法也确实奏效,未出二三十招,丘虚道长的剑柄被小领的食中二指一勾一挑,奔向天上去了,丘虚口中喊道:“印!”左手突兀地从身后翻了出来,金灿灿带着翻天覆地的威势砸向小领的印堂。这一掌来的突然,匆忙之间小领举手去挡,只听“咔嚓”一声响,小领的手臂被硬生生地打折了,大量的血液从血管中渗入皮下组织,泛起一片殷红色。 小领定了定神,目光一凝,便已在丘虚道长身后的桥上。丘虚道长却也不敢大意,本想着乘胜追击将这翻天印掌法再演一遍,让这两个怪人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惶惶不可冒犯之天威,谁料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小领就消失不见,让他瞬间迟疑了一下。这也怪他先天秉质不好,五感缺乏些敏锐,这才给了人可趁之机。 那摩睁眼起身,不过是一刹那的动作,转眼之间就到了丘虚道长的身前,一掌拍出,平平无奇,却叫丘虚道长的衣袍被掌风激荡。这一招一拍两散,用的却是千层纸的劲力,丘虚道长骇然间用手挡了一记,却于事无补,被一股雄浑的掌力印在了胸膛,当下就是一口淤血喷出,向着桥上倒飞了出去,还未落地,背后就又传来一股劲力,却是小领一记肩撞顶在了他的背上,两股劲力相冲,丘虚道长的内力如同开闸泄水一般的喷涌而出。紧守灵台清明,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翻身而起,又在小领肩上拍了一记,借着反震的力道飞落桥上,转身向着来路逃去,一路跌跌撞撞,像是要被风吹倒一般。 “师傅,师傅。”远处有人高喊了几声,身上还背着一个金红色的大葫芦,离近了看,原来是屠刚。 神树 本想着斩草除根的小领终究还是没有追上去,要说原因嘛,实在是胳膊有些疼,所以他跳着脚回去了,面对那摩质疑的眼神不屑一顾。 “那个道士招式华丽,内功底子也确实不错,你我刚才合击的那一下虽然狠辣,但也只是让他没有再动手的能力,你为何不趁机杀了他?”那摩问道。 “他打我那一掌你又不是没有看到,我胳膊都快被打断了,哪里还能再去杀了他。” “小领施主言语可是不尽不实。”屠刚先是把酒葫芦扔给了小领,这才又说道:“我带着小领施主回来的时候可是没少切磋,小零施主就是双手双脚都断了也能杀人,别说是一只胳膊断了。” 屠刚说的言之凿凿,小领无从反驳,只好另辟蹊径,抱着自己的胳膊叫唤着,“哎呦哎呦,怎么会这么疼呢?我说我怎么动不了手了呢,实在是太疼了。”一边说着,一边将葫芦的塞子用嘴叼开,畅饮了一大口,又含了一口喷在胳膊上,一只手快速的在上面擦了几下,淤血霎时间消散,连本已经断掉的骨头都悄然愈合。 “呼,这下好多了。”小领甩了甩还有些肿胀的胳膊,却听见旁边的屠刚说道:“我记得你以前是不会觉得痛的,你说是痛的时间太长,太多,所以痛感也越来越低,到了最后,连疼痛的意识都没有了,怎么现在这一点小伤都忍不了了?” “这你得去问已故的老禅师了,自从他那天给我们讲完地书后,我就仿佛脱胎换骨一样,不仅以前的旧疾没有了,连不怕痛的能耐也没有了。”小领又往自己的嘴里灌了一大口酒,似感慨似唏嘘的说道。 那摩盘坐在地,双手合十,“恭喜施主重新回归常人,以平凡之躯造更大福祉。”小领不置可否,却见屠刚一拍脑袋,说道:“哎呀呀,说了这么半响,把正事给忘了,师傅,小领,铁舟已经造的差不多了,估计晚上就能下河,到时候还需要小领你来指导,毕竟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这里就由我来盯着就好。” 小领点头应下,那一葫芦酒不一会儿就喝的差不多了,将空葫芦扔给了屠刚,往后一抬胳膊,两只手垫在了脑后,枕着黄灿灿的沙子,看着飞舞着砂砾的天空,眼角余光却又看到了一个人影从另一侧的桥上走来。“又来人了,反正我是累了,屠刚大和尚,这次的任务交给你,希望你不要辜负人民和我对你的期望,好好看好好干,我先睡了。” 屠刚不解地看向那摩,“他这是怎么了?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懒。”那摩低头不语。 桥上来的人是崆峒派的牧天野,丘虚回去后简单交代了下,自己被人偷袭打伤,但是对方也被自己的翻天印掌打断了一条胳膊,只要对面不是两个人一起上,以他们这些首席地弟子来说,撑个十几招二十几招没有问题,至于二十招之后如何逃命,自是他们的事了。这却也是考验他们的地方,死生之间有大智慧,大了悟,他们如果看破了,武学自然会更上一层楼。 正邪两派远远的看着桥上的变化,楚青低头在楚三桥的耳边,“爹,您究竟是什么打算?我已经派人把另一条线暗桩的位置标画了出来,何必用这样的办法舍近求远,我们直接渡河,把所有人都抓起来,不信还拷问不出地书的下落。” 楚三桥看着牧天野慢慢过了桥的中段,眼神含而不露,似睁似闭,“这大漠里面黄沙弥漫,你知道守护地书的人躲在哪儿?哪里又有陷阱,哪里又有水源,时隔这么多年,你带回来的那个细作恐怕也记不清了,你又是哪里来的信心?”看了一眼越发恭敬地楚青,他又是语重心长地说道:“况且,此次邀战并非是无用功,我终究是老了,不能老占着你们的地方,这次就是一个好机会,是你出头的时候,你现在的境界我已经看了,离先天之境只是一步之遥,若是能在危急关头破而后立,成就先天,我就可以退下去了,也不必再为这些小事劳累了。” “可是爹,当下难道不应该是地书要紧吗?”楚青问道。 “地书如果存在,必然有守护的人,你觉得会是谁?”楚三桥反问道。 “难道是守桥人?是了,他们为了不让我们过河,必然会让最厉害的人看守着这条唯一的入口,所以也最有可能让地书的传承者来,这么说他们身上有地书的秘密?” “你一会儿与他们过手的时候,如果能撑得下来,一定要仔细观察,他们身上,有我们想要的。” 桥上的牧天野也走到了屠刚面前,“在下崆峒派门下牧天野,请指教。”伸手一招,背负的利剑出鞘,冲天而起的一股凌厉的剑意,映的屠刚心里头发寒,他也在红尘之中奔波了半年,还真未见过如此锋芒的任务,当下双手合十鞠了一礼,“我叫屠刚,多的话不说了,你们若想过河,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一拍双掌,却是金石之声顿起,一步踏前,如同推着一块儿巨大的磨盘一样,脚下的木板吱吱作响,好似要断了一样,他用的是大力金刚掌,偏又有些摔碑手的意思,让与之相对的牧天野倍感压力,不敢大意,左手捏了个剑决,一剑刺向屠刚右掌。 凌厉剑决不负凌厉之称,纵然屠刚的的金刚掌练的如铁如石却还是让牧天野的剑划开了一道见骨的伤口,惊得他赶忙撤掌,不敢再用一双肉掌对敌。那摩坐在一旁,暗自摇头,身上的袈裟无风自动,鼓鼓荡荡,好像一个面口袋一样,屠刚回头看去,顿时明白,不由得暗自羞愧,一抬手,却是将袈裟的环扣解开。 牧天野见他回头,没有出手偷袭,等见到屠刚解下袈裟后,这才强攻上去,先前一击建功,让他有了几分底气,利剑也快了几分。 相见 五毒教与峨眉最终还是没有打得起来,反倒是芷柔与紫烟两个小丫头被各自的师傅责罚,一个个好似鹌鹑似得低头不语了。楚青还没有反应过来,柳岚已经登上了桥,无奈之下只得回去,谁都知道他打不过柳岚,他自己也清楚,哪怕他有底牌却也不该现在用。 桥的另一端,屠刚的状况不算好却也说不上是坏,只能算是马马虎虎吧,虽然扛住了那一掌,但是那一掌的余威浩然,还在他的体内肆虐,这会儿正忙着内视丹田,查经寻络,好疏导那一股霸气的内力。那摩摇头叹道:“以你的修为,不该被他打成这样,《袈裟伏魔功》可刚可柔,你已经遮了他的眼睛,何必还要自己找上去,若你退坎位走巽位,同时不论是以大摔碑手推去,还是用袈裟伏魔功裹挟他的手臂都能一击制敌,本想着你在外历练了半年应当有所长进,没想到却还是只会用蛮力,回去将步法练上千遍,练到我满意为止。” “师傅?”屠刚本想辩驳,看了一眼闭上眼睛的那摩,终是不敢,只得应道:“好,那师傅我先回去了,我会叫几个猎户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原本躺在地上的小领却突然坐起身来,将酒葫芦扔给了他,“顺便帮我再带一壶酒来。”屠刚接着,没有应话,转身去了。 “小领施主好像有很大的苦恼。不知是因为什么?” 小领看着桥上慢慢走来的那个青衫女子,沉默不语。 桥上的风大,裹挟着黄沙漫漫,纵然有再好的轻功也不敢随意奔走。所以柳岚只是稍用内力抵御狂风的侵袭,一步一实地走过桥的大半,离着岸边越近,杀意越盛,她的气离着先天已经很近了。 “你们谁来?”桥上站定,柳岚看向他们,小领身上裹着宽大的布袍,她一时之间应该是没有认出来,即便是这样她依然有种熟悉之感。 小领看向那摩,那摩摇了摇头,又闭目养神去了,小领无奈,只得站起身来,嘴里嘟囔着,“怪就怪屠刚大和尚太不中用,只那么一场就下去了,不然何必我这么为难。”不知他是不是醉了,嘴里有些颠三倒四倒也罢了,走起路来也有些晃荡,刚踏上木桥时一个不稳,一只脚踏在空处,半个身子都向着流沙栽过去。 柳岚心中一惊,就想上前抓着他,却见他单手抓着桥下的木桩,整个身体都漂浮在外,竟也没有掉下去,似乎是回过了神,他一缩手臂,身体向着桥上一滚,便躺在了桥上,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换人吧!”摆明了是不想和他打,小领大喜过望,高兴道:“那摩,你听见了没!是她不想和我打的,还是得你来,我先撤了啊。”说罢要走,一柄剑却突兀地从他后颈刺出来,架在他的脖子上,“你骗我?”声音冷若冰霜,好似这风沙都被冻住了一样。小领呐呐地回头,解释道:“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骗你呢?”那剑上寒芒乍起,将那一通废话搅碎,连带着一小块遮面的布袍。 小领一手护着脸面,一手并指如刀,点在柳岚的利剑侧面,激起一阵金石交击之声。“外家功夫不错嘛!那你可要看仔细了。”柳岚脸上寒霜之气顿消,但看在小领眼里却是不同,柳岚这是动了必杀的念头,寒霜仙子什么时候面如春风了,那就是她要杀谁的时候了。 “第一剑。”好似千桦看遍,缤纷落尽,繁杂往复,千百剑中才有的那一抹寒芒,万千剑影连同着柳岚飞驰到小领身前,小领侧着身子,不管那纷飞的幻影,看准剑法里的那一点灵,避过去,手掌一托,顺着柳岚的手臂抓向柳岚的手肘,贴身倚靠,双掌合十,转身便是一记“拜观音”,这一下若是坐实了,柳岚的手臂必然废了不可,临到了处,小领才突然醒悟,匆忙变招,松开双手矮着身子从柳岚身后钻了过去,身上布袍却破了许多斑斑点点的洞。 柳岚气势更胜,一剑斜指着天际,狂风便围绕着利剑飞旋,影影绰绰,这天地似乎变作了黑夜,狂风黄沙变作银河星辰,利剑变作弯月,而柳岚就是月上轻舞的仙子,随手一招,一道月光便向着小领而去,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让人不知如何去挡这绝美的招数。小领神识越是敏锐,却也陷得越深,不禁想起了第一次分别前的夜晚,柳岚在屋顶上舞着,白衣纤足,绝世风采。 不知不觉间,柳岚已经进入先天,剑法通神,当真是仙女了。那一道月光将小领的布袍击得粉碎,胸膛上一个月牙似得烙印散发着灼肉的味道,咽喉、丹田、,印堂均有一道血印,印堂的要深一点,咽喉次之。没想到她一剑之下暗藏四剑,已经将所有的剑法融会贯通凝成一剑了。 “一二三四。”小领认真数着,“算上一开始那一剑,又是五剑,这算是一个轮回吗?”小领与柳岚初次见面,便挨了她五剑,这算开始,还是结束? 柳岚没有力气答话,当她第二剑刺中小领的印堂的时候,布袍便已经完全破碎,剑招不可逆,她只好用尽全力将剑意收回,她先前的气势太盛了,此时便如同万剑穿心一般,凌乱地剑气在她体内纵横,稍不留神,一道剑气便伤了她的脏腑,一口淤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吱呀”,木板艰难地转动,这几日桥上的争斗难免给这座新桥增添了不少伤痕,此时它便如同油尽灯枯的老人一般苟延残喘,黑夜退去,黄沙蔽日,狂风乱舞,只听“轰隆隆”一声,半座桥分崩离析,木屑横飞,烟尘尽起好似山崩地裂一般。 “柳岚!”柳岚眼看要坠入这奔腾不息的流沙中了。小领神识一凝,就想用《九图六坐像》的身法救下她,只是他印堂受损,存于其中的神识受阻,一时之间,千钧一发。 “觉!” 纠缠 “觉!”一声大喊,犹如回光返照,一道金光从印堂喷薄而出,小领的目光跨过了漫起的烟尘,神识一凝,整个人便穿过了空间的障碍,伏在另一侧桥上。至于柳岚,在他的两臂之间,眉上略带些惊慌,略带些痛苦,一颦一簇,美不胜收。嘴角还有些淤血未散,一张口却咬在了面前之人的肩膀上,染下红彤彤一片,也不知是他的血,还是她的血。 小领被一阵痛意惊起,恍然间又有了些意识,看到柳岚没事,笑容便好像孩童喜悦,格外灿烂。将她抱紧,说道:“拥抱你是我最幸福的一件事,就好像把天地都揽在了怀里。”柳岚松开了咬着他肩膀的牙齿,一双碧潭似清澈的眼眸看向他,小领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道:“等我醒来。”说罢便失去意识,伏在她的肩膀上。留着柳岚望着天空,嘴角含笑,身边的风卷沙动将他们紧紧包裹在一起,仿佛永远都分不开了。 千桦宗,聂隐白突然抬起了头,看向西北方向,二长老将黑子落下,方要得意洋洋一番,突然也是面色一凝,沉声道:“岚丫头突破先天了?竟然比我们料想的还要快上几分,莫非是有什么奇遇?难不成是她把地书抢到了手?”脸上的兴奋之意,除了瞎子都能看的出来了。 “我怎么知道,当初让你跟着去你也不答应,这地书还是你非要抢得呢,结果辛苦了我的岚丫头,你不知道,没有了岚丫头以后,我是吃不好睡不暖,连下棋都下不过你了。” “嘿你个老不羞,输棋就输棋,还绕这么大一个弯找理由。再说了,是我让岚丫头去的吗?我本来是让你去的,你却非逼着她去,现在却怪在我头上,好不讲道理。” “嘿,大老二,你这是要造反啊!诺大个千桦宗还放不下你了?”聂隐白一掌拍下去,棋盘崩裂,黑白两色的棋子漫天飞舞,被二长老衣袖一甩,兜在了自己的衣袍里。 “我还真要造反,反你个昏庸无能的一派之主,还敢摔我的棋,你知道我的棋多少钱买的吗?卖了你都不够。”骂着骂着自然是动手,三长老进来劝架,被两人各自打了一掌,狂性大发,与他们一同鏖战起来,整个庭院连同着大殿嗡嗡作响,殿外却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只有几个扫地的杂役安然地扫着地,竟也格外凄凉。 千桦宗的弟子早已习惯了自家师傅们的不靠谱,长强他们要是在门派里也不会理会的。然则眼前的事才是真正难懂,真正难弄。看着木桥坍塌,长强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烟尘散去,纷纷上了木桥,却看到了如此一幕——他们敬重敬爱,又畏惧又喜欢的大师姐竟然被人压在身下,大师姐竟然还一脸满足的表情,毁三观且不提,单是此时的情景便足以拍一部以爱情和动作相结合的大电影了。 “大,大师姐。”长强吓的舌头都捋不直了,“这是?这是怎么了。你先别动啊,我这就帮你杀了这个登徒子。”一边走一边暗自羡慕,“大兄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采了我们大师姐的花,你可以吹一辈子了。”后边两个师兄弟也是随声附和着,“就是就是,你看大师姐满脸潮红,喜不胜收的样子。” 或许是声音太大了,柳岚双眼如刀,狠狠看向他们,顿时让那两个师弟吓了一跳,险先掉下桥去,一阵手忙脚乱后,低头不语,安分守己了一些。长强也走到柳岚身前,举起手中的剑,眼里寒芒一闪,就要刺向小领。 “别动!”柳岚喊了一声,真气顿时便紊乱了些许,一口鲜血涌上喉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本就没有干涸的血迹,又添了颜色。长强知道有些蹊跷,便也不敢动手了,走进了去,柳岚身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长强蹲在他身前,这才失声喊道:“师姐夫!师姐夫怎么在这?” 好像石子入水,惊起了千层涟漪,排在后面的师弟们顿时就兴奋了,“师姐夫?在哪儿呢?快让我看看,让我看看!”长长的木桥晃来晃去,差点又被他们给晃塌了。 “都消停会儿!”长强大喊道,“有你们见识的时候。”想要将小领从大师姐的身上扶起来,小领的手却紧紧拥在大师姐的肩膀上,难以挣脱。“大师姐?”终于是没有办法了,长强看向大师姐,柳岚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管,便闭紧了双目,运气调理。 “大师姐需要调理经脉,我们守住桥,别让师姐受扰。”长强吩咐了一声,便也坐了下来。千桦宗的弟子都盘膝坐在了桥上,手里的长剑平放在腿上,由一只手握紧,这是千桦宗独有的入定方式。 “师太,你看的清楚,可知上边是什么情况?”一个白衫白袍的中年男子问道。他神色儒雅,面容俊朗,自上而下的一股成熟男性魅力,袖口与腰带下纹着一只淡金色麒麟,是麒麟帅府的无疑。 石姑姑在一旁暗自称赞道:“麒麟帅府果然是人人俊美,怪不得那小辈罗星能同时与两大美女纠缠不清。” 却听师太说道:“本是那男子功夫高一些,却不知为何收手了,柳岚姑娘本也能毁去那男子的丹田,最后却自己被剑意反噬,此种情况,我还真是说不清楚。不过我见那男子费劲心力去救柳岚姑娘,他们之间想来应该是认识的。” 楚青还想上桥,却被千桦宗的弟子拦住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大师姐受伤了,还请楚少主稍待片刻,过一会儿我们自然会散去的。”说话的人不卑不亢,让一旁看着的黑老道心道:“千桦宗的弟子却是有几个好苗子。” 和尚宝相庄严地站了出来,“这桥一断,一时半会儿也修不好,楚施主便再多等等吧。” 楚青被他们挤兑的不知该说什么好,楚三桥却也不管,等到楚青无功而返,楚三桥才道:“好事多磨,柳岚已经成就先天,你若是等不得,就去开新的路吧。” 纠缠 “觉!”一声大喊,犹如回光返照,一道金光从印堂喷薄而出,小领的目光跨过了漫起的烟尘,神识一凝,整个人便穿过了空间的障碍,伏在另一侧桥上。至于柳岚,在他的两臂之间,眉上略带些惊慌,略带些痛苦,一颦一簇,美不胜收。嘴角还有些淤血未散,一张口却咬在了面前之人的肩膀上,染下红彤彤一片,也不知是他的血,还是她的血。 小领被一阵痛意惊起,恍然间又有了些意识,看到柳岚没事,笑容便好像孩童喜悦,格外灿烂。将她抱紧,说道:“拥抱你是我最幸福的一件事,就好像把天地都揽在了怀里。”柳岚松开了咬着他肩膀的牙齿,一双碧潭似清澈的眼眸看向他,小领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道:“等我醒来。”说罢便失去意识,伏在她的肩膀上。留着柳岚望着天空,嘴角含笑,身边的风卷沙动将他们紧紧包裹在一起,仿佛永远都分不开了。 千桦宗,聂隐白突然抬起了头,看向西北方向,二长老将黑子落下,方要得意洋洋一番,突然也是面色一凝,沉声道:“岚丫头突破先天了?竟然比我们料想的还要快上几分,莫非是有什么奇遇?难不成是她把地书抢到了手?”脸上的兴奋之意,除了瞎子都能看的出来了。 “我怎么知道,当初让你跟着去你也不答应,这地书还是你非要抢得呢,结果辛苦了我的岚丫头,你不知道,没有了岚丫头以后,我是吃不好睡不暖,连下棋都下不过你了。” “嘿你个老不羞,输棋就输棋,还绕这么大一个弯找理由。再说了,是我让岚丫头去的吗?我本来是让你去的,你却非逼着她去,现在却怪在我头上,好不讲道理。” “嘿,大老二,你这是要造反啊!诺大个千桦宗还放不下你了?”聂隐白一掌拍下去,棋盘崩裂,黑白两色的棋子漫天飞舞,被二长老衣袖一甩,兜在了自己的衣袍里。 “我还真要造反,反你个昏庸无能的一派之主,还敢摔我的棋,你知道我的棋多少钱买的吗?卖了你都不够。”骂着骂着自然是动手,三长老进来劝架,被两人各自打了一掌,狂性大发,与他们一同鏖战起来,整个庭院连同着大殿嗡嗡作响,殿外却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只有几个扫地的杂役安然地扫着地,竟也格外凄凉。 千桦宗的弟子早已习惯了自家师傅们的不靠谱,长强他们要是在门派里也不会理会的。然则眼前的事才是真正难懂,真正难弄。看着木桥坍塌,长强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烟尘散去,纷纷上了木桥,却看到了如此一幕——他们敬重敬爱,又畏惧又喜欢的大师姐竟然被人压在身下,大师姐竟然还一脸满足的表情,毁三观且不提,单是此时的情景便足以拍一部以爱情和动作相结合的大电影了。 “大,大师姐。”长强吓的舌头都捋不直了,“这是?这是怎么了。你先别动啊,我这就帮你杀了这个登徒子。”一边走一边暗自羡慕,“大兄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采了我们大师姐的花,你可以吹一辈子了。”后边两个师兄弟也是随声附和着,“就是就是,你看大师姐满脸潮红,喜不胜收的样子。” 或许是声音太大了,柳岚双眼如刀,狠狠看向他们,顿时让那两个师弟吓了一跳,险先掉下桥去,一阵手忙脚乱后,低头不语,安分守己了一些。长强也走到柳岚身前,举起手中的剑,眼里寒芒一闪,就要刺向小领。 “别动!”柳岚喊了一声,真气顿时便紊乱了些许,一口鲜血涌上喉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本就没有干涸的血迹,又添了颜色。长强知道有些蹊跷,便也不敢动手了,走进了去,柳岚身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长强蹲在他身前,这才失声喊道:“师姐夫!师姐夫怎么在这?” 好像石子入水,惊起了千层涟漪,排在后面的师弟们顿时就兴奋了,“师姐夫?在哪儿呢?快让我看看,让我看看!”长长的木桥晃来晃去,差点又被他们给晃塌了。 “都消停会儿!”长强大喊道,“有你们见识的时候。”想要将小领从大师姐的身上扶起来,小领的手却紧紧拥在大师姐的肩膀上,难以挣脱。“大师姐?”终于是没有办法了,长强看向大师姐,柳岚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管,便闭紧了双目,运气调理。 “大师姐需要调理经脉,我们守住桥,别让师姐受扰。”长强吩咐了一声,便也坐了下来。千桦宗的弟子都盘膝坐在了桥上,手里的长剑平放在腿上,由一只手握紧,这是千桦宗独有的入定方式。 “师太,你看的清楚,可知上边是什么情况?”一个白衫白袍的中年男子问道。他神色儒雅,面容俊朗,自上而下的一股成熟男性魅力,袖口与腰带下纹着一只淡金色麒麟,是麒麟帅府的无疑。 石姑姑在一旁暗自称赞道:“麒麟帅府果然是人人俊美,怪不得那小辈罗星能同时与两大美女纠缠不清。” 却听师太说道:“本是那男子功夫高一些,却不知为何收手了,柳岚姑娘本也能毁去那男子的丹田,最后却自己被剑意反噬,此种情况,我还真是说不清楚。不过我见那男子费劲心力去救柳岚姑娘,他们之间想来应该是认识的。” 楚青还想上桥,却被千桦宗的弟子拦住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大师姐受伤了,还请楚少主稍待片刻,过一会儿我们自然会散去的。”说话的人不卑不亢,让一旁看着的黑老道心道:“千桦宗的弟子却是有几个好苗子。” 和尚宝相庄严地站了出来,“这桥一断,一时半会儿也修不好,楚施主便再多等等吧。” 楚青被他们挤兑的不知该说什么好,楚三桥却也不管,等到楚青无功而返,楚三桥才道:“好事多磨,柳岚已经成就先天,你若是等不得,就去开新的路吧。” 船失 那摩站起身来。望着漫天的尘土叹道:“也不知是好是坏。”桥一断,他们下一个着落点又不知在哪里了,情势不妙,从来只有千日捉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几个猎户姗姗来迟,那摩吩咐道:“你们沿着河岸走,发现有人造桥就派人来通知我。”那几个猎户又转身离开,临走前将一个金红色的酒葫芦扔下,这是小领要的酒,现在却没有人喝了。 直到近了傍晚,屠刚气喘吁吁地从远处跑来,面上焦急之色分外明显,跑到近处,顾不上歇口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师傅,不好了,铁船跑了。”那摩眉头一跳,隐隐有不祥之感,伸手在屠刚檀中至上脘走了一个来回,为他行气过血,让他慢慢说。 “今天下午我就看到那阿五满嘴唠叨,抱怨着什么,只是造船事大,我也没有理会他,谁知问题却出现在他身上。” “铁船造好后我们合力将船推在岸边,小领说流沙河里风急,我们就在铁船上绑紧了绳子,只要看到铁船能在河里飘起来我们就将船拉上岸,铁船的前端是由阿五拖拽着,谁知道我们刚把船推下河他就把绳子放开了,那船身只要有一点偏斜力量就成倍的递增,剩下的村民根本拉不住,还险些掉下河去,只能无奈地看着铁船打着旋的飘远。这几日的多少心血就这么付之东流了。” 那摩问道:“那阿五怎么样了,也许他是无心之失,越是到这紧要关头,越应该团结一心,船没了可以再造,不要伤了人和。” “我恨不得给他一记金刚掌,方才您可知他都说了些什么?都被绑起来了还大言不惭,说什么生不离故土,实在是恼人的紧,要不是看在他是与我一同长起来的份上,早把他打死了。” 那摩叹道:“故土难离啊!”但此时也确实不是伤春悲秋的好时候,问道:“屠刚,现在还余下多少铁,还够不够造一艘铁船了?” “师傅,先前造铁船时已经将村里能用的铁用了个七七八八,况且铁匠们这几日昼夜不息,早已疲惫不堪,如何能再造一艘铁船?”他不知再该说些什么,将地上那酒葫芦捡起来往嘴里灌着,这才突然想起,疑惑道:“小领呢?怎么不见他在?”又看了一眼断裂的桥,“这桥又是什么时候断的?” 柳岚刚一恢复,就叫长强他们把小领抬了回来,一路上被众人当猴子似得看了半天,小领的手却依旧是在柳岚的肩膀上,凭着女人的直觉,柳岚莫名感到两道情敌似的目光向她看来,细看却找寻不见,许是天生的自信,柳岚并没有将之放在心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了千桦宗的驻地。而小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夜里子时了,柳岚与他面对面躺着。他这次睡了很久,与以往相比,他不是没有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只是这次给他的感觉很不好,无穷尽的虚弱感从脑海里袭来,让小领意识有些模糊,无奈伤口又隐隐作痛,让他昏睡不得。 天上的月亮斜照了一缕进了帐篷,柳岚青色的衣衫上泛着白光,将里面的玉人儿染得通透,小领不忍吵醒她,忍着疼痛就要起身。心口上的痛苦更像火烧,燃的他眉头紧锁,另外三道伤口不知什么时候崩裂开来,更是雪上加霜,“咝——”他不由得轻吸了一口气,那剧烈的疼痛感终于是稍稍缓解了一些。 小领身上的衣物破烂的不成样子了,只是他先前的状态实在是不易更换衣物,所以柳岚便让长强他们将衣物放在一旁。黑暗中悉悉索索,小领凭着那一点光亮换好了衣裳,期间自然夹杂着一些寒冷与痛苦,这大漠的夜晚本就寒凉。柳岚不知是什么时候醒的,小领忽然感到有人在看他,转身却看见柳岚的眼睛,一半在月光下,一半在黑暗里,叫他心慌。 “什么时候醒的?”小领问,柳岚不答,一只手悄悄地放在他的背上,狠狠地向下一带,小领顿时被惯在地上,柳岚则压在他的身上,问道:“你要去哪?又想一走了之?”脸上有说不出的蛮横。 小领先是一惊,而后便是强烈的痛感袭来,哪里顾得来说话,在黑暗里不住颤动,压在他身上的柳岚见他这样顿时慌了,什么蛮横骄傲化了个干净。用内力为他化解疼痛,柳岚撑着他的肩膀,却被小领揽在怀里,紧紧抱在胸口。 “我的柳岚仙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傲娇蛮横了?”小领忍着疼痛,却还有心情打趣她。柳岚不安分的动了一下,刚好压住他的伤口,小领顿时便不敢贫嘴了。 “小蛮是谁?”柳岚仰起头,严肃地与他对视,“在回来的路上我感觉到有人在看我,是那种看情敌一样的目光。” “不可能,你这是人生错觉,人生有三大错觉,其中一条就是有人在看我,还有,啊——”柳岚咬在了他胸前的肉上,连带着伤口的疼痛的感觉,小领无暇多管,扯开嗓子便喊。 “师姐,没事吧?”帐篷外传来千桦宗弟子的问话,柳岚让他们别管,那两人便自顾自地走开了,一边嘀咕道:“这师姐夫也没有像是传说中那样硬嘛,不是说他自己一个人就扛下了神威军五百精兵吗?喊得这么惨!啧啧。”另一个骂道:“你懂什么,你别忘了咱们大师姐是什么样的人物,我敢说,给她一个权限,她敢将千桦宗先屠干净了你信不信!姐夫再怎么说也是个凡人,大师姐那可是魔鬼,吃人不吐骨头的。” 他们觉得自己说话声音不大,却完全进了帐篷中的两个人的耳朵里。“你在他们眼里的形象就是这样的?”疼过了,小领用头抵着柳岚的额头,完全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模样。 “明天我就杀了他俩!”柳岚蛮横道。“啪”,却是臀上吃了一记巴掌。“你!”柳岚又惊又恼,羞红之色染透了半个脸颊,或许更多的是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