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运国皇妃》 雷穿 于是陈小小克服万难,发奋学习,对自己做出有证必考,考需拿证的座右铭。 张爱铃说:女人出名要趁早。 于是陈小小拉伸韧带,学习拉丁、芭蕾、华尔兹甚至钢管舞,奋笔疾书,写下了几十万字的博客,几百万字的网络小说。 古人说:红颜薄命。 于是陈小小在家里对着镜子字顾自怜一番后,被对面大楼中正在演习抢劫防范现场的一位十分紧张的警察同志手中的一把走火的枪打中了脑袋。 佛说:红颜祸水。 于是陈小小穿越了…… 据说,即使是穿越的人,也可以得到一次上天堂穿越和地狱穿越的选择,但是如果你犹豫不绝甚至不知道怎么选择,就请看三界旅行站的中央视频广播。 穿越路线中介选择广告: 地狱中央视tv一套: “优雅的环境,一流的服务,全方位的设施,一应具全,你还等什么?心动不如行动,来吧,拿起你的志愿表,将天堂改成地狱,将成仙写成做鬼,将修行变成施恶……” 地狱中央视tv二套: “我们的地狱门票已经不多了,不多了,刚才一发出就被抢购了三百张,现在仅剩三张,注意,观众朋友们,现在仅剩三张,如果你需要,如果你愿意来这里享受死后的快乐,就请立刻拿起你手中的笔,在您的志愿表上写上我们响亮而震慑三界的名字:地狱!” 地狱中央视tv三套: 今年穿越不去天堂啊…。不去天堂,不去天堂。要穿越就去地狱啊……去地狱,去地狱…… 地狱中央视tv四套: 自从在志愿表上填上了地狱的,我睡眠好了,噩梦少了,吃饭香了,腰腿也不痛了。 地狱中央视tv五套: 观众朋友们,地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好吧,好吧,陈小小的口水几乎全部掉了下来,毫不犹豫的拿起笔就在志愿表上填写上了地狱两个字,然后脚还没站稳,几唰的一声掉下了万丈深渊。 榕树下月影提醒各位看客:以上全部都是广告,具体请按实际为准!!! …… “欢迎乘坐第444趟列车,本列车出发地为三界中转休息站,目的地为地狱三穿越站台,请各位乘客带好别人的行李,捂好自己的口袋,尽量在列车飞速行驶的时候将头伸到窗外,便于一次性解决” 嘟…嘟…嘟…。。火车出发。 小小刚从昏迷中醒来,一睁开眼就看见一位头发乱得酷撕犀利哥,身材很像苏珊大妈的乘务员小姐站在面前,咧着牙齿上粘着半块韭菜叶的嘴巴微笑着对她说:“小姐,第一次乘地铁吧,想吃点什么?其实就算你想吃点别的什么也没办法,因为我们这里也有方便面” 小小被她的造型所震慑,心头顿起崇拜之意,于是套了五十块钱买了一桶印着阎王他大侄子戴厨师帽图象的方便面。 “对不起小姐,因为我们的食品从来都没有买出过,所以没有零钱找”乘务员小姐十分客气的将五十块全部塞进了口袋,牙齿上的半块韭菜差点就掉下来。 小小跟她要开水。 “对不起小姐,列车不提供开水” 撕开吃了一口,居然发现是过期的。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个食物从混沌开天劈地,阎王他爸建造这个地铁开始就已经买回来了,但是一直都没有买出去过,您是我们的第一位客户” “我要找你们的经理”小小忍无可忍。 “对不起,这趟列车只有我一个人服务,因为这里只安排经潇湘书院提供介绍信才可以乘坐的”乘务员小姐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十分熟练,像这自从她出生开始就一直练习这句话。 “怎么说我也算是智商过180的天才”小小震怒。 “很抱歉,我们虽然崇尚客户就是阎王,但是阎王在我们的心里是平等的” 小小终于气绝…… ……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穿越者出发站点,在这里,我们将对您进行全程陪护,穿越只需1998元,无任何附加费用,收支明确,开增值税发票,盖阎王头印红章……” 什么,穿越还需要花钱? “那是当然滴,小朋友,我们地狱人民也是要吃饭滴,你想想嘛,当年唐僧去取西经,佛祖也跟他要钱滴,当然,你可以选择安接,而且现在正在活动期间,我们可以为你打折优惠,只需998元哦,998元耶,这可是惊爆的卖座价……” 拿出死前身上打算买口红的最后998元,小小拿着车票进入了穿越列车,但是在穿越前的那一刹那才看到发票上面阎王那龇牙咧嘴的笑脸红盖头印章以及备注栏里的几个小到似乎是蚂蚁的字:穿越代替者:李毓蓉,芳龄九岁…… 什么,九岁,那不是一个奶娃娃? 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榕树下月影提醒各位:本台广告有‘雪魔’地狱火锅城、阎王他二侄子第444列车服务站过期方便面、吴刚牌爱别人妻月饼冠名播映。 01童养媳 正德十六年初春,玄武帝龙烨北征凯旋,大赦天下。次年三月,经三公六卿上书,依六聘大礼下昭,迎娶丞相李忠三女李毓蓉为大运国皇妃,赐尊位一品,字容恩。 三月海棠盛开,府院添香,嫣红纷纷飘落。 丞相府门前,两座石狮镇守,六尺长的黄金大匾红绸缠结,殷红入目,喜气一片。 街鼓四响,天色昏暗,宫中的迎亲队却已一路敲打喧哗,早早停在丞相府前,引得百姓更起,围绕在街道左右的啧啧称奇。 李丞相权倾朝野,执手遮天,这是朝臣百姓都知晓之事,但是谁人都没有想到,他竟能为巩固自己的权力,将其只有九岁的三女嫁入皇宫,且能被册封为大云国的一品皇妃,与其姐李淑妃相偕平坐,另人羡叹。 五更天,东方初起鱼肚白,丞相府内已是一片嘈杂之声,来来回回的婢女端着托盘匆匆穿梭在前后院内,走廊楼阁,红毯铺设,红绸布遍,贴着大大的喜字灯笼高高悬挂在红漆大门前,随着后力的吱呀一声沉闷,铜狮含环的大门徐徐开启。 无数身着大红襦裙的侍婢女手捧锦绸红漆盘匆匆踏下石阶,给前来迎亲的御林军及宫内太监宫女呈送红包热茶,场面壮观热闹。 然而,相府内—— 砌满亭台楼阁的后院内,柳字轻描的‘有凤来仪’雅亭左侧,充满喜气的厢房内,却是寂静无声,只闻得数名侍婢提着长裙轻步进出,时不时以打手势互通,要说话更是要找一处僻静的角落细细耳语。 厢房内阁的闺房内,粉色芙蓉纱帐半掩垂落,床榻边上,一把雕刻着凤舞九天图腾的贵妃椅子上坐着一身华贵锦衫的贵妇人,妇人戴着碧绿翡翠宝石指环的手捏着纹绣嫣粉海棠的丝绢轻拭着眼角的眼泪,如墨乌黑的鬓发湾成朝天髻,金丝孔雀开屏的珠饰镶在其间,额前垂珠,勺后坠玉,整个华贵得似天上的神妃仙子。 “夫人,您别哭了,能嫁进皇宫为妃,也是小姐的福气”一旁,上着大红小褂,下衬喜庆襦裙的侍女一边捏着贵妇人的肩膀,一边轻巧的说道。 妇人捏着丝帕的兰花指纤细,似乎有着拭不完的泪水,说不完的不舍一般,轻叹道:“我那苦命的妹妹死得早,生下这丫头后连句话都没留,就撒手人寰,这九年来我是既做姨又做娘,如今她却要嫁入皇宫了,我的心那,真当是给割去了一块” 揉捏着妇人肩膀的侍婢抿紧的唇,几乎没有笑出来,她眼珠转了两圈,附和道:“那是那是,夫人您对小姐的疼爱,可是相府上上下下都得真切,记在心头的,小姐这么小就能做皇妃,更是因为夫人的富泽” 妇人听了几句奉承话,浓妆艳抹的面容总算是舒坦下来了,她红唇弯起了一抹冷笑,但却依旧用慈母般的声音哀怨道:“唉,我也不要这丫头能在宫中出人头地,只要她能不跟淑妃过不去就行。” 那婢女忍不住,几乎笑出声,但是她还强忍着心虚的道:“那是那是,但愿小姐入宫后能懂事点,凡事让着淑妃娘娘” “恩”妇人似满意了,抬起戴着金护甲的手搭在婢女的手臂上,满身贵气的起身,拢了拢身上的朝廷一品诰命夫人的命妇朝服,抬手抚了抚发鬓上的珍珠翡翠绿坠,凤眼一斜,瞥了床榻上被灌了安神药昏迷不醒的小人儿一眼,打算就出去了。 但是这一瞥,几乎没让妇人吓得摔倒在地。 床榻上,陈小小头痛欲裂的醒过来,一想到自己的倒霉遭遇,她不禁愤从心来,胸口噌的窜出无名蔓延的怒火,猛的睁开眼,愤恼的望向眼前可能出现的一切事物,但是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名身着华贵的服饰,头戴金珠玉钗,面容涂抹了厚厚的脂粉的贵气妇人。 心头不觉一怔,但是心头的怒火却不减半分,她蓦地从床上弹坐起身,开口就想骂人,但小嘴刚张开就发现有什么地方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滴溜的转了一圈,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一个古色古香的镜前,随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粉面,皓齿,柳叶眉,小小的身体看起来只有八九岁,一身剪裁得体的大红袍袄束在身上,脖上圈着百年好合的凤头衔玉坠,脚上一双鸳鸯垂流苏元宝底绣花小鞋,乍一看,整个一个童养媳过门的装扮。 再转头,望向闺房内的两个人,只见那打扮得贵气逼人的妇人眼中竟带着几分惶恐的望着她,戴满珠宝首饰的手微颤的指向她:“你,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小小柳眉一挑,心头顿时明白自己是真的穿了,因为她家对面的那位实习警察手枪走火,将她的一条小命给崩没了,但是苍天啊,也不至于让她穿到一个九岁小娃娃的身体里吧…… 站在一旁的侍婢见小小半天没做声,那愤怒的眼神虽然十分吓人,一点都不像一个几岁奶娃该有的,但是她还是立刻镇定下来搀扶住那妇人,道:“夫人,吉时已至,小姐给出阁了,我们快走吧” 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刻,就算这小丫头醒了又能怎么样,该嫁的还是嫁出去,若是她敢闹事,相爷也不会放过她。 妇人心头暗思,悬到嗓子眼的心也顿时落下,她娇柔一笑,面上的粉扑差点没掉下来,慈和笑道:“吉时是该到了,毓蓉啊,你年纪虽小,不过可是要做皇妃的,该怎么着,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吧,姨妈也就不多说了”,说罢,妇人跟逃似的跨出了厢房,厉声对外面的侍女吩咐了新娘子出阁事宜。 哦,小小这时总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原来她还真是个童养媳,并且还是皇帝的,而刚才那位华贵得一塌糊涂的妇人竟然是自己的姨妈,也就是跟她娘共侍一夫的女人,而她,则是相爷的女儿。 这场戏开始有些意思了,小小心头顿时乐了,她再次倒回了床上,闭上眼,装做根本没有醒来。 既然来了,那么她,也就安之吧! 02整我? 五更初,吉时将至。 从后院走出的贵妇急匆匆的走到‘凤仪亭’,戴着金护甲的白皙玉手不停的拍着胸口,朝服外袍上,脖颈坠下的金玉佛陀摇晃,发髻上的翡翠金钗伶仃作响。 “真是吓了我一跳,小月,我不是让你多给她喝点安神茶吗?怎么不足半个时辰她就醒了?”妇人显然是被小小的愤怒的眼神吓到,她不住的安抚着心口,算是缓气压惊。她活这么大的年纪,什么人没见过,唯一没见过这九岁的孩童居然会露出那样吓人的目光。 站在妇人身旁的婢女也心惊不轻,她捂着心口,有些惊魂未定的道:“夫人责骂的是,但是奴婢可是足足下了三两个时辰的药量啊,奴婢也不知道这小姐怎么就突然醒了” “罢了罢了”妇人也不愿多说,立刻招来一名在花园处清扫的婢女,吩咐道:“赶快去禀报相爷,就说小姐醒了,让喜婆赶紧过来背入轿中,快点出阁,免得生事” “是,奴婢这就去”那婢女赶紧丢下扫帚,提起襦裙便向前院跑去…… 前院大厅,热闹异常,楠木高堂前,大红的喜字张贴着,持礼的宾客络绎不绝,道贺之声沸然。 大厅中央,相国李忠一身褐色戎锦长袍,半白的发束黑玉冠,神色温吞的抚着下鄂的长须,对前来敬贺的人抱拳回礼迎笑。 那婢女匆匆走进大厅,在见到相国与那些来贺的高官周旋之时,悄然走到管家耳旁低语两句,随后拍掌令府中的歌舞俏婢上茶上酒,招待贵宾,以解相国之围。 “相爷,二夫人说小姐醒了,问是否派喜婆去接进轿中,免得横生枝节”管家一见那些官员被姬妾围绕,赶紧上前向李忠汇报那贵妇传达的话,弓着身子等待指示。 李相国精锐的双眸一眯,但面容上却依旧带着喜气的笑颜,他冷哼一声,抬手摆了两下,低声道:“按着夫人的意思办,那小丫头若是敢不听话,暂且让夫人教训教训,不然,拆了她娘的灵位也可” 管家一听,立刻会意,忙点首笑道:“奴才明白了” 不多时,数名婢女小厮便匆匆的向后院的厢房跑去,管家负手直腰,大摇大摆的踢门而进,众人也跟着一窝蜂的闯进,大有打劫杀人的煞气,然,他们刚跨进闺房,竟见罗纱垂帐随风轻拂,整齐的床榻上,身着大红喜袍的九岁孩童正睡得香甜,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原本打算进来替夫人教训这野丫头的小厮一看,顿时傻了一眼,那管家更是愣怔不解,刚才的气势也顿时似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脸面顿感无光。 “他奶奶的,谁敢欺骗大爷我,给我将那扫地的丫头带上来”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脸面,那管家气得不行。 ‘凤仪亭’中,那正在饮茶的二夫人听到闺房中嘈杂,立刻堆上笑颜,起身道:“得,让他们别闹出什么事来,这丫头今日可是要进宫去的,可别磕破了小脸蛋,到时候说也说不清楚……” “夫人说的是”一旁伺候的小月立刻应声,但是心头免不得跳的厉害,这二夫人的手段相府上下谁不知道,谁没见识过,所以不由得为那年仅九岁的小姐感到可怜,然而,就在此刻,只闻厢房内一声尖叫,吓得树上的鸟儿翅乱飞。 这声音突然传来,吓得二夫手中的茶碗都摔落在地上,哗啦一声,滚烫的茶水四渐。 一日之间,半个时辰内,硬生生的被吓两次,妇人涂满脂粉的面容泛着恼然的红,她啪的一声拍响石案,拂着长袖起身,胸口微微起伏,恼怒道:“都干什么吃的,大清早谁在大呼小叫?”,说着,便提起华贵的襦裙步下石阶,面色分外难看的向厢房走去。 厢房内已经乱作了一团,那管家吓得下巴几乎都掉了下来,周遭的小厮与婢女更是有三魂没六魄,听得‘凤仪亭’外二夫人的一声娇呵,更是个个吓得跪在了地上。 二夫人大步走来,神色庄重,贵气凛然,发髻上的珠翠伶仃,自成乐响,但她在踏进厢房之时,却闻到了一阵见红的腥臭之味,不觉捏着丝帕轻掩鼻息,呵斥道:“怎么着,都跪在地上干什么?” 一边说着,二夫人踏进闺房,仅看了一眼,也差点没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得瘫软。 只见这寝室中央,一名身着大红襦裙的婢女面磕在地上,衣襦上沾染着血迹,整个人已经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鬓发也散乱得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旁的地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迹。 原来是管家见小小依旧沉睡,就愤于那被二夫人派来传话的婢女戏耍于他,便让小厮将她擒来打几扳子出出气,熟知他随手在这房间里提来的扳子上竟钉着六根长长的铁钉,因而这么一板打下去,那婢女便尖叫一声后,挣扎数下,就不动了。 待那婢女不动了,管家才察觉不对,扬起扳子才发现那铁钉上已经血肉模糊…… 二夫人见不得血,顿时转身踏出厢房,面色气得几乎发颤,她抬手指着那吓得脸色苍白的管家,怒道:“你这个该死奴才,居然在相府大喜之日闹出红伤,冲煞相爷的喜气,来人,给我拖下去” “夫人饶命啊,饶命啊,只怪那贱婢加假传夫人的话,才使得奴才一时气怒攻心,下了狠手”管家吓得欲哭无泪,在相府他也算得平步青云了,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居然打一板子就闹出这么大的祸事。 一听传话之事,二夫人的心头的怒火顿时浇灭了一般,她疑惑的拢起秀眉,随即想到是她让这婢女向相爷传话,于是立刻又走进寝室,抬眸向床榻上望去,竟见床榻上那小丫头依旧沉睡,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二夫人呆住了,也不再问刚才的事,而是疑惑的望了小月一眼,而小月也更是疑惑的望向她,二人一阵不知所云。 “夫人,也许是小姐睡迷糊了,之前那怕是做了噩梦,所以…。。”小月还未说完,二夫人就抬手制止,突然话锋一转,冷道:“这小贱婢居然敢假传本夫人的话,说小姐醒了,着实该打”,说着,便让人去催促喜婆。 一旁的管家乍一听,立刻叩首谢了夫人,但是头还未抬起,却突然想到,自己还没说那小婢女传的话是小姐醒来之事,怎么二夫人就未卜先知了?但是他依旧心有余悸,不敢造次。 喜婆匆匆跑来,将小小背到肩上便出了厢房,而小厮们赶紧收拾了那婢女,擦洗地上的血污,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趴在喜婆肩上的小小几乎要笑爆了,她知晓李毓蓉在这府内是个软柿子,必然要被欺负,所以临时找来了一根木棍,且在上面钉了六个铁钉…… 睁开一只眼,见喜婆已快走到大厅,小小立刻装作迷糊的醒来,喃喃道:“这是哪儿啊……” 喜婆一见背上的小娃醒了,立刻将小小放下来,眉开眼笑的道:“哎呀,小姐大喜呀,上轿子之前睡醒了,这可是相爷直上青云之兆,富贵绵长之运啊”,喜婆一见大厅内全是达官显贵,立刻不问三七二十一,狠拍了一通马屁。 大厅内的众多官员一听这喜婆说的话,立刻附和道喜,只有小小抿着唇憋着笑意。这喜婆也不想想,臣子最高的爵位也就是相国,再往上,可就是皇帝的紫玉九龙宝座了,所以这‘直上青云’就是谋反了。 李忠原本心情大好,一见这喜婆将小小背来,又说了这么一句狗屁不通的话,老脸顿时有些挂不住,但是他却还是乐呵呵的笑道:“哪里,哪里,妇人之言,妇人之言……” 那喜婆以为李忠谦虚,立刻又想补上一句,但立刻被赶来的二夫人制止,她娇颜含笑,粉黛潋滟的说道:“承蒙各位大人前来捧场,小姐出阁在即,需当向高堂敬茶,还请各位就坐……” 二夫人话中的言意再明显不过了,这小姐虽然只有九岁,但是一朝入宫便是他们的君,而他们这做父母的也立刻沦为臣子,再见之时必然要三拜九叩的,所以临出阁前,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奉茶给祖宗,也算给了个警告。 那些官员原本还在琢磨着这喜婆话中的别就滋味,一听这位虽然年过三十,却依旧风韵撩人的诰命夫人一言,立刻会意,忙笑着各自就坐,接过歌舞侍妾手中的茶水,各怀心思的品饮。 小小从见到这姨娘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她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她抿起小嘴,对着众人甜甜一笑,先将好孩子的形象展示给大众,然后乖巧的接过茶碗,小步走到李忠面前,高举:“蓉儿恭请相父用茶” 因为李毓蓉向来乖巧可人,所以李忠也放心的就坐高位,接过茶碗,点了点头,训斥了几句在宫中的言行举止,便饮了茶。 喜婆一见相爷饮了茶,立刻堆起笑脸接了红包,端起第二杯茶,催促小小道:“快,相爷已经饮了茶,你还不快向夫人敬茶”,要知道,这相府后院,做主的可就是这位二夫人了。 小小瞥了一眼喜婆那眉眼带笑的模样,也乖巧的接过,小心翼翼的走到二夫人的面前,神色略显惧怕的高举茶碗,小声道:“蓉儿恭请姨娘用茶” 二夫人冷眼看着小小,今日之事,依旧似个疙瘩一样的留在她心里,所以她看见小小的时候,神色还是有些不自然,不过出阁在即,她也不想诸多计较,便伸出接茶。 小小见她接茶,眼角闪过一丝精光,随后故意摇移了一下,让二夫人没接到茶,反而因为烫着了手而呀的叫了一声,此刻,小小立刻顺势将茶碗脱手,只听啪的一声,滚烫的茶水渐开,全都洒在了二夫的元宝底绣花鞋上。 “哎呀”二夫人大叫,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她抬手就向小小的脸煽去。 小小憋着笑,故意摔倒,闪过那一巴掌,而二夫人则是因为脚被烫伤,手又落空,竟一时间失去平稳,十分不雅的摔倒在地…… “哈哈哈……”大厅内,宾客顿时都大笑起来,只因这位一品诰命夫人一身珠光宝气却摔得像是四脚朝天的王八。 李忠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笑意都僵在嘴边,心口更是怒火冲天,但是因为宾客在场而不好发作,他面色铁青的站起身,猛的一拍乌木茶几,怒道:“送小姐上轿……” 03利害 相府大厅里分外热闹,虽然老相爷面色不佳,但是二夫人出的大丑却足以让在场的官员一时难忍笑意。 管家与小月一见这变故,也是愣怔了片刻,忍不住的想笑,刚才众人都看得清楚,二夫人先是当众刁难即将出嫁为皇妃的小姐,然后又在奉茶之事故意推开茶碗,且在小姐摔破杯子想攉掌羞辱,却不想多行不义,反道自己摔了个四脚朝天。 喜婆也被吓住了,她赶紧上前搀扶起二夫人,但是为时已晚,只见二夫人身上的诰命夫人朝服已经沾了茶水污泽,头上云鬓发钗更是散落歪斜,样子分外狼狈可笑。 二夫人被这一摔,可谓是头昏脑涨,身子骨差点散架,被喜婆扶时,竟似一具破败的木架,神志不清,丑态毕露。 小小瘫坐在地上,憋着胸口的闷笑,小脸上溢满委屈,清透的眼神也充斥着惶恐不安,她捏起袖袍一角,轻掩唇,神色欲泣。 府院外,闻声而来的宫廷迎亲侍女纷纷踏进内堂,将瘫坐在地上的小小搀扶起,整了整她身上的大红喜袍,端正了脖颈上的银圈垂玉,擦拭干净了绣花鞋上的琉璃坠珠,带着她踏出大厅。 “带二夫人回厢房休息”李相国见小小已被带出,厌烦的瞪着自己身旁坐位上这个不识抬举的二夫人,负在身后的手早已握得关节泛白。 呆楞的管家一听,立刻上前搀扶,匆匆将这平日里威风八面,但是此刻却摔得乱七八糟的二夫人送出了大厅,以遮盖相府的颜面。 二夫人一被送走,大厅内的众多官员立刻停住了笑声,他们相互望视,自然是清楚相国心头不快,于是忙人人端起一旁的茶碗,故作饮茶,谈笑,一时间,大厅内顷刻便安静了下来。 李相国深沉锐利的眸扫了一眼大厅内的众位官史,一甩袖,冷哼了一声,转身大步踏出大厅。那些官员见相国离开,又窃笑了半晌,这才纷纷起身,到门府前恭送皇妃出阁。 相国厚重的府门外,悬挂的金字牌匾下,大红绸缎扎花迎着破云的一缕红色晨曦微微拂动,围观的百姓早已前后拥堵,一眼望去,只见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与议论嘈杂之音。 喜婆取了绣着鸳鸯戏水的红头盖遮掩住了小小的面容,以一条红稠扎成了礼花牵着她踏出相府,门外,一名身着褐色朝服的太监立刻上前尖声高唱:“皇妃娘娘出阁,鸣乐礼炮……” 顿时,锣鼓声喧响,一条长长的炮烛被点燃,噼里啪啦的飞出无数嫣红的纸屑,随风晨风纷纷飘落在人群中,伴随着府院内飘零的海棠花,争香夺艳。 小小踏着元宝底流苏凤头含翠珠的绣花鞋,一身大红的袍映在众人的眼中,在喜婆的牵引下,慢慢的走到红顶明黄垂帘的八抬大轿前,踩踏上一名身着灰褐色宦官朝服的男子背上,隐入轿中。 “起轿……”为首的管事公公一甩手中的白色拂尘,迎亲轿鸾有续转成弧形,徐徐向来时的方向吹锣敲打而去,周围观望的市井百姓纷纷让出了一条宽道,议论纷纷的指点那抬诺大的奢华红顶贵轿,年岁刚满九岁的小奶娃。 相府门前,眼见一切顺利的李相国此刻面色才稍微好转,听着身后百官的道贺与奉承之言时,却还是无心思消受,只是转身对众朝臣道:“李忠多谢各位大人前来捧场,小女既已出阁,就请各位大人到内厅用早茶……” 百官听闻,自是明白相爷心情不佳,于是忙承言推辞,各自找了理由打道回府,也好让相国大人处理自家的内务……。 热闹非凡的帝都街头,无数百姓人潮涌动,皇宫两百御林军身着红色锦衣从玄武正门持红缨长枪匆匆布阵凤榻轿鸾的必经之路,场面壮观异常。 凤鸾轿内,小小伸手打了一个哈欠,撩起头上的红盖头,一双清澈却又带着几许俏皮恶作剧的眸子隔着轿窗垂落的掩纱望向喧闹的集市,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她的二姨娘,此刻应该正在相府接受家规教训吧,想到那位贵妇人摔得七浑八素的模样,小小不禁心情大好的笑起来,抬手抵着额头,闭上眼慢悠悠的享受这似摇篮一般的奢侈享受,但这悠悠晃晃,却将她晃得睡熟了。 丞相府第,厚重的红漆大门紧闭,金字长匾上的红绸扎花也已被拆下,只留下门前炮烛飞散的红屑零落,昭示着方才片刻的喧哗热闹。 啪,奢华的亭台座落的厢房内,一阵茶碗破碎的声音陡然响起,吓得站在门外待侯的侍女纷纷颤瑟了一下,众人相互凝视一眼,却都不敢吭声。 “相爷,真的是那丫头故意摔了杯子,妾身是因为被茶水烫伤才失足摔倒的……”厢房紧闭的门内,二夫人伏地哭泣,一身华锦命妇朝服已经被剥去,只着了一件鹃红襦裙,云鬓散落,头饰已落,脖颈上的翡翠镶金佛陀也歪斜在一边,整个看起来好不狼狈。 “还在狡辩”李相国坐在藤椅上,胸口不住起伏,可见是气得不轻,就算一旁的美姬娇妾不停的抚胸宽慰都无济于事。 “相爷,妾身真的冤枉啊,妾身的的确确是被那小贱蹄子给陷害了…。。”二夫人从来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一时间口气也强硬起来,她可是先帝钦封的大运国一品夫人,岂能在这些婢妾面前受这样的屈辱。 李相原本怒急攻心,一见二夫人居然口气不善,顿时气得推开那些姬妾,站起身仰手就甩了二夫人一巴掌。 响亮的声音怔住了厢房内的侍婢姬妾,也吓瘫了门外焦急等候的管家和小月。 “你这贱妇,就凭你也能成为大运国的一品夫人,享不尽的尊荣?老夫本以为你够够体面,才对你做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你竟如此不知好歹,好,来人,给老夫将二夫人拖下去,关进柴房”李相国气得七窍生烟,自他成为一朝之相后,满朝文武谁敢违逆他?就连当朝的少年天子都要礼让他三分,尊称他一声相父大人。 二夫人被这巴掌打得眼冒金星,脂粉斑驳的面容上印上了红红的五指印,她戴着翡翠指环与金胡甲的遮掩住疼痛的面容,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己的丈夫,颤抖道:“相爷,您…您…您不能这么对妾身,妾身可是一品诰命夫人……” “老夫告诉你,若是李淑妃能怀上龙子,登上皇后宝坐,老夫就是国丈,关押一个诰命夫人算什么?来人,给我拖下去”李相国冷笑,想到自己如日中天的权力,他胸口的郁气已减了几分。 “不要,相爷,不要啊……”二夫人惶恐了,李相国的手段她自然是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在门外的家将进来带她走时,心口一时怒急,竟昏厥了过去…… “相国大人”家将见二夫人昏厥,赶忙请示。 李相国冷笑一声,抬起袖袍一挥,示意家将拖下去,随后他心头舒缓的坐在藤椅上,接过姬妾手中奉上的茶水,慢慢的品饮起来…… 04入宫 一路吹打奏乐不绝,两个多时辰后,花轿已落于正玄武门口。 红漆高耸似参天的厚重宫门吱呀一声微微敞开,轿后跟随的市井百姓此刻立刻停住了议论,甚至连乐府都静下来。一阵冷风从门内钻出,轻撩动了一下轿帘,随即,金碧辉煌豁然开朗。 轿抬高,跨过宫门大理石门槛,入宫廷。不远处,一名身着藏青宫服的宦官手执白色拂尘小跑而来,待在轿前气喘吁吁的停步,对领队的管事公公道:“李公公留步,太后有旨,赐毓皇妃居住东六宫的‘怜毓宫’此刻前行‘坤宁宫’叩拜太后、皇后及李淑妃。” 李公公听罢,但笑道:“也是,毓皇妃入宫待年,按宫里的规矩,今日必是李淑妃代为侍驾,理应先行叩拜太后、皇后与淑妃娘娘”,说着,他一甩手中的白色拂尘,对身后的侍卫道:“皇妃娘娘起驾。” 一句高声尖唱,响彻金銮玉殿,轿身悠悠行转,匆匆向后宫大门抬去…… 轿内,小小睡得沉,但闻李公公那刺耳的唱音之时,秀气的柳叶弯眉微动了一下,长睫扑扇,但是怎么着还是没能睁开眼,纤细如水葱般的小手撑着自己的下鄂,如墨的乌发上金钗玉坠撩动,好不妩媚。 行轿进后宫大门,亲随的御林军止步镇守,李公公这一路上不知瞥了那安静得出奇的轿子多少眼,但却一直找不着时间开口,此刻落轿在‘坤宁宫’门口,李公公忙上前小声道:“皇妃娘娘,落轿了。” 轿内,寂静无声。 李公公黜了黜眉头,也想到了这九岁的娃娃想必是睡沉了,轻笑了一下,上前一步想唤醒她,但他脚还没跨上前就听闻身后一阵惶恐跪拜的声音:“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李公公一怔,随即回首,只见不远处的走廊处,一抹明黄身影正向此处走来。他心一沉,也顾不得叫唤小小,忙跪拜在地,与身后的数名轿夫齐声叩拜:“老奴,奴才拜见皇上,皇上万岁……” “皇兄,皇兄,那九岁的小嫂子在哪儿呀”一窜银铃般的笑声从帝王身后传来,年满十四的七公主身着金丝薄纱,脚踏凤头含珠坠流苏元宝底鞋,如飞一般的轻盈的跳跃到那抹明黄身前,纠缠住龙袍长袖,撒娇的道:“不许皇兄先看,七儿要先看……” 身后,追随而来的数名麽麽和奶娘不禁都笑出了声,然,跪拜在地上的李公公却暗自捏了一把汗。他偷抬斜了一下双眼,却不敢正瞧这位难缠的小公主,忙道:“公主殿下圣安,皇妃年幼无知,恐怕生而出丑,还是先行见了太后、皇后与淑妃娘娘方才妥当” “什么叫恐怕生?”七公主以往就对宫里的这些宦官颇有意见,此刻听李公公这么一说,顿时焰气腾升,她上前提去裙摆抬脚就是一踹,怒道:“狗奴才,本公主说话还有你插嘴的份儿……。” 李公公被七公主这一踹,整个人都疼得倒在地上,一旁的老麽麽见状,个个吓得胆寒,立刻上前去搀扶,忙着替公主陪不是。 “陪什么不是,我呸”七公公平日受太后娇宠,从不将她皇兄以外的人放在眼中,甚至是那些后宫嫔妃,若是惹了她的眼,碍了她的事,她照样修理不误,更何况是一个奴才。 说罢,七公主走到那轿前端详了一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你道是冷静”,说着,一抬素手便掀开了轿帘……。 轿内,小小已被吵醒,但是却奈何被七公主这一掀,阳光照入,刺眼得睁不开。七公主一见轿内身着大红喜袍,装束整齐,如玉似水的九岁奶娃,先是怔住了,随后仰首便笑,转首对着身后的帝王道:“呵呵呵,皇兄,你看,呵呵,她居然在睡觉……。” 皇兄?小小心头突了一下,随即缓缓睁开双眼,只见正午明媚得另人发懒的阳光中,一张英俊似玉琢的面容连带着刺眼的明黄色霸道而不及防备的映入了她的瞳孔中……。 好俊美的少年,小小不觉一怔,这时才发现那少年发束紫玉金冠,剑眉微黜,在看到她睁开眼之时,眸中划过一丝震鄂,但却瞬间消逝,但小小却抓过了这一闪而过的情绪。 好奇心顿起,小小偷偷打量眼前的少年,只见他身着纹绣着张牙舞爪腾龙图案的明黄袍子,发鬓两侧明黄绸带垂落胸前,系了红色玛瑙的璎珞落勺后,腰间一条明黄镶碧玉的腰带,左侧垂落一只明黄金丝牡丹荷包与一块白色雕刻腾龙图案的玉佩,右侧则垂挂着三环龙头串联的墨玉扣子及一颗拢着夜明珠的金丝兜,珠子下面垂挂整齐的明黄穗子……。 难道这就是传闻中比她整整大了十岁的少年天子?小小秀眉微拧,这简直是曹老爷子书内那活生生,衔玉而诞的绝色公子…… “你真好看”小小抬起水葱般的小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突然柔柔的说了这么一句。 顿时间,原本已经呆楞的众人更是僵愣,甚至被七公主踢了一脚的李公公也忘记了哀嚎叫疼,整个人像木桩子一样爬在地上,不敢置信的望着轿内那原本怕生腼腆的小娃。 龙烨剑眉一动,似也有些震惊,但随即他又隐了情绪,负手望着轿内那虽然只有九岁,但却出落得粉雪可人,乖巧狡黠的小小,薄唇紧抿,面无表情的道:“多谢……” 这一次,连七公主也呆掉了,她长大嘴巴,完全不顾自己是否一副蠢相,这…这是怎么回事?她一直都以为自己够嚣张够大胆了,但是却没有想到现在来了一个比她更大胆的娃,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她立刻觉得这小嫂子她喜欢了。 “皇…皇上,皇妃年幼,不懂事……”李公公听得帝王说了这么两个字,顿时觉得全身发颤,额冒冷汗,赶紧打了个圆场。 至今为止,这皇宫里头还没有人敢在皇上的面前说这等冲撞的话,可这小娃娃怎么就……。 正当尴尬时,‘坤宁宫’门前,殿前太监尖声高喧,众人这才立刻回神。七公主细细打量了小小一番,随后拉扯着龙烨在一旁小声嘀咕了一阵,后才道:“快些,母后定是着急了”,说着便拉着龙烨的手兴奋的向宫殿跑去。 “我的小祖宗,您怎么能当着皇上的面说这样的话?”李公公见圣驾转移,这才抹了头上的汗,焦急的搀扶小小下轿。 小小的眼神从那少年帝王和似画中的美人儿一般七公主身上收回,轻瞥了一眼李公公,拨了一下胸前带着的项圈金玉,笑得腼腆单纯:“原来他是皇上?真是该死,可您也没提醒我呀……” 一句话,将自己的错理所当然的推到了李公公的身上,小小拂了拂身上的大红袍,完全不管李公公听罢这话后的傻样,唇角隐着坏坏的笑意,跟随着跨进大殿。 诺大的‘坤宁宫’大殿内,一位身着灰褐色纹凤锦袍的老妇高堂端坐,胸前挂着一串翡翠佛珠与两串檀香珠,戴着碧玉翡翠戒指的手端着白玉瓷碗细细品茶。而左侧的凤椅上,比龙烨大三岁的王皇后端庄而坐,身着喜庆的金丝绣凤袍,见得帝王进殿与太后同座,忙伸手轻抚发鬓,恐有一丝凌乱不整。 而右侧,红漆椅榻上坐着一个年纪方约十六七的妙龄美丽女子,她身着罗兰色长群,外罩淡素薄纱,举止之间尽露妩媚之态,端庄修仪,颇有书香大家气质。这便是毓皇妃的同父异母的姐姐李淑妃。 小小提起红袍裙襦,跟随太监麽麽踏进宫殿,一双灵透的大眼观顾左右,随即停留在高位之上,鬓发微白,面色慈祥的老妇身上,拂裙叩拜,朱粉红唇抿起一抹甜笑,声音响亮而稚嫩的道:“毓儿参见老佛爷,老佛爷万福金安……” 稚嫩的声音带着俏皮的口吻,让大殿内的众人不由得都醒了一神,纷纷向殿外那一抹粉雪精致的殷红望去。 “哎呀,这就是李相的二千金,淑妃的妹妹?”太后大喜过望,立刻起身步下石阶,左右的人见了忙也跟随着起身搀扶,跟随左右。 “毓儿正是”小小回答的响亮,站老妇人将她扶起牵住她的小手之时,眸光水灵清澈的望向左右两侧,又道:“毓儿不懂规矩,先请皇后姐姐安,再请淑妃姐姐安……。” “哈哈哈…好,甚好,甚好”太后欢喜得合不笼嘴,不禁捧起小小精致的脸蛋,笑道:“哎呀,还是丞相有福啊,居然能生出淑妃那妩媚标志的女儿与这跟玉瓷雕琢的美人胚子” 众人见太后夸赞小小,忙也跟着附和,王皇后平日跟随太后伺候,听闻太后这么一说,立刻也跟着应和,笑道:“姑妈说的是,果然是个如玉似粉的精致美人儿……”,说着,唇角勾起冷笑,不忘瞥了一眼脸色不佳的淑妃,奚落道:“妹妹好福啊,以后可有伴儿了” 众人又笑了一阵,各自回了位,但太后却似怎么都舍不得放开小小一般,拉着她到自己跟前坐着,疼得另人羡煞。 “好了,见也见了,你们就各自回宫吧,不过这小人儿和皇上要留下,今个儿啊,陪着哀家一起用膳”时至正午,太后扫视了众人一眼,便下了逐客令,吩咐宫女摆驾后殿用膳。 05太后 ‘坤宁宫’后殿,景致宜人,白玉堆砌的亭台楼阁别具清雅脱俗,手扶楠木空篓花雕栏杆,欣赏圆柱石台上的玉雕九凤翔天图腾,正直三月,海棠花芬芳四零,萧萧飘陨,花园内蔷薇争艳,一派清新。 小小观望着这美幻绝伦的景致,感觉自己不是入了皇宫而是进了仙境,原本觉得相国府里的景色已是奢华过作,却没想到历代嫔妃哀怨倾诉的宫墙绿柳,似海宫门竟是如此堂皇富丽。 太后握着小小的手,领着身后数名宫女一路走向后殿,边走边问及小小在相国府的喜好行住,衣着讲究,若是一路上小小见着的东西觉得喜爱,太后便立刻命人记下,膳后一一搬去‘怜毓宫’给小小把玩。 “毓儿,宫廷皇室不比寻常人家,这儿你的姐妹也多,若是不习惯你就来陪伴哀家,倘若皇上待你不好,你也可来寻哀家,哀家替你做主”太后一路上笑得合不笼嘴,可见对小小并非一般的喜爱。 小小娇嫩甜笑,眸光灵透的眨了眨,粘腻在太后身侧,且笑:“毓儿谢太后疼爱,毓儿会每日来给太后请安……” “呵呵,好,好”太后欢喜更甚,在踏进后殿之时,笑颜满面的瞥了一旁沉默不语的龙烨,认真的说道:“皇上也真是的,每日总板着一张脸,莫不是你是天子,怕是连哀家都不想理会你,更别说那些后宫嫔妃了” 长睫一颤,小小转首好奇的望向站在太后左侧的少年天子,这才想起自她见过太后,都还没听他说过一句话。 “儿臣铭记母后教诲”龙烨面色依旧淡漠,更是冷清恭敬的回太后话。 “唉,真是块硬木头”太后既恼又心疼的摇头,不再理会自己身边的这石木儿子,拉着小小走进殿中。 诺大的宫殿中,布置简洁淡雅,殷红的地毯铺设其间,仰首观梁,只见十几盏宫灯悬挂,灯壁四侧彩绘着各色名贵花草与仕女图案,宫殿前侧又一处宽敞的高台,台边四周围着红漆栏杆,一看便知是唱戏的戏台。 太后拉着小小入坐在殿中的一张宽长的乌木桌前,桌上早已摆设了各色佳肴美味,光是开味小菜就有二十几品,花式华丽,香气宜人,另人垂涎欲滴。 “这就是御膳?”小小被太监抱到檀木香椅上,望着一桌点缀得好比珠宝精致的美味佳肴,一时间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她虽知道皇宫内的生活必然是奢华无度,但是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居然讲究到这种程度,这一顿饭简直堪比满汉全席。 在旁的太监不禁笑了,执起白银包墨玉的筷子递到小小面前,道:“皇妃娘娘请用” 小小惊讶的望了一眼太后,只见太后笑意慈和的对她点了点首,同时也接过太监递来的玉筷,挟起一块烤乳猪切薄的肉片放到小小碗中,道:“这些菜都是宫廷御厨配做的,若是你喜欢吃,哀家可以将那厨子赏赐给你” 小小望着碗中的肉片,心头突然翻滚着一股想吐的感觉,不是因为这片肉不够美味,而是因为桌案上摆着的那只闭着眼睛,全身烤得油泽香嫩的乳猪。 “毓儿谢太后抬爱”小小小脸上的笑意依旧,但是秀眉却愁苦的纠结起来,她闭起眼睛将那块肉放进口中,咀嚼了几下便咽了下去,但一睁开眼,却发现自己面前的白玉瓷碗里的菜竟已堆得似山一般的高。 这一次小小承受不住了,她平时可都是人人称颂的素食者,现在让她开这么大的荤腥,她一时间只想吐。 灵透的大眼瞥了瞥坐在自己的对面的少年天子,只见龙烨依旧面无表情,虽然长得俊美非凡,但是下鄂紧绷,给人一种淡漠疏离的感觉,他径自吃着菜,就似她与太后根本不存在一般。 似乎是察觉到了小小的视线,龙烨挟菜的筷子顿了一下,但却连看都没看小小一眼,再次自顾着吃起来。 果然是木头,小小暗想,再瞥了一眼似乎并无食欲的太后,忙问道:“太后看似食欲不振” 太后先是一怔,随后放下筷子淡笑,叹息一声,道:“哀家总觉腹内膨胀,毫无食欲,这段日子太医也都没闲着,但却都束手无策,唉,人老了…。。” “腹内膨胀?”小小轻呢,随后看了看这一桌菜色,几乎都为油腻肉食,连丝毫清淡的都没有,于是忙对太后道:“太后腹涨是因为山珍海味吃得太多,清淡的太少,腹涨是因鼓气,要散需食黄豆,饮食清淡而能养胃,重口欲则伤脾脏。” 小小本来几只想讲讲养生之道,但这一番说法,却将殿内的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都怔住了,甚至于一直沉默的龙烨都放下了筷子望着她,眼中隐匿着疑惑。 看着这么多人都望着她,小小立刻禁声,随即望了望周遭众人与有些奇怪疑惑的太后,黑白分明大眼微转,随后纯真的掩唇笑起来,道:“其实毓儿也不懂,只是前段时间姨娘病了,相父找了很多郎中都不管用,直待有一日来了一个江湖郎中,他是这么说的,后来姨娘久病无医,没法子也就照做了,不想几日便好了” “哦,是这样”太后拧起眉宇,似乎觉得有些意思,她忙问道:“你姨娘也跟哀家一样?” 小小点首,笑道:“是啊,姨娘颇得父亲宠爱,又是一品诰命,自然是养尊处优,不过现在都吃些清淡的,因为那郎中说,早晚淡素,是为养生,还有什么菊花沏茶,能去热火,枸杞温酒,能明目养神……” “居然有这等奇事”太后沉默了,虽是半信半疑,但却立刻让身侧的宫女记录下来,打算试上一试,随后又宣了旨,让众人将这桌菜肴撤下,换上了清淡极素的。 膳毕,小小便亲自请命与太后到宫外艳阳处吹吹风,走动走动,是为调节排闷。太后虽然说这法子闻所未闻,但是却因沉病太久,也的确烦闷,再加上小小全身的活络与单纯另她喜悦,于是也不推辞,三人便走到叶清湖畔赏景了,直到夜幕黄昏才送太后驾起凤鸾回宫。 这整个半日,小小与太后算是相处其乐融融,但惟独那俊容冷面的少年天子一语不言,只跟着他们。 06沐浴 黄昏渐静,暖日转凉。 晚膳时,小小依旧坐了上午进宫的喜轿,带着太后赏赐的一些把玩物件与奇花异草回到了东六宫首位的‘怜毓宫’。 轿方落,守在殿外等候的一名御赐殿前太监与六名‘乾清四所’调配来的宫女便匆匆提着袍子裙襦步下石阶赶来接驾,在轿前低首匍匐叩拜,呼了皇妃娘娘千岁,请了金安才起身。 小小从轿内走出,搀扶的依旧是李公公,黄昏正当时,一片红霞斜照着‘怜毓宫’三字镏金的大字上,一片金光笼罩,华贵朦胧。 “娘娘今日劳乏了,还望早些休寝”李公公将小小送上石阶,便在殿前停下脚步,低声嘱咐了一些话。 小小拂了一下从‘坤宁宫’回来时,太后赏赐的一件鹃红绣牡丹的斗篷,腼腆的笑道:“公公辛苦了,请公公回去时顺便问相父万安,就说我在这里会自己小心,也会敬让姐姐”,说着,轻取下了自己手腕上的一串玛瑙红骡珠递到李公公面前,又道:“感激公公一路指引,太后赏赐的那些物件,公公若是喜欢,也挑几样吧” 李公公望着小小手中的那串鲜红得刺眼的串珠,眉宇拧了一下,似万万没有想到这九岁的小娃娃竟然也懂这世俗人情,伸手接过之时,望了一眼小小,而小小则是依旧笑得单纯天真,一双如星似月的眸中婉若一池清透得不含半点杂质的水。 许是自己多心了,难道今日发生的几件事皆是巧合?李公公似宝贝似的将那串珠收好,却没敢要太后赏赐的物件与花草,又将李相国叮咛的几句话嘱咐了小小便告退。 ‘怜毓宫’,原名为‘暗香居’,是东六宫首座寝殿,曾经是先帝最宠爱的凝香妃蓉贵妃的宫室,自所以称之为‘暗香居’,是因为据说这蓉贵妃身体堪弱,常年用药,而这药则是用百花精髓所制,故而得名为‘凝香丸’,而蓉贵妃常服此药,便通体温香,久而久之这宫殿也是暗香渐袭,所以便被先帝改做了‘暗香居’。 厚重的宫门开启,一阵悠荡的暗香飘逸来袭,小小心神一凛,绣鸳鸯的流苏元宝底鞋踩踏上铺设进殿内的红毯上,长长的喜袍裙摆与斗篷拖延在身后,步进了华锦却不失风雅,瑰丽却又不俗的大殿内。 “皇妃娘娘,太后下旨吩咐奴婢们,待娘娘回宫便伺候沐浴更衣,娘娘今日陪太后必定劳乏了,需要早些休息”,宫殿内,一名身着碧色罗衫的女子手捧黄锦盘子,托出一盏茶,面容含笑的从内殿走出来。 小小的确是有些乏了,她褪下身上的红斗篷坐在一旁的乌木贵妃椅上,接过茶,抬眸望了一眼这个面生的宫女,看她长得一副灵巧俏丽模样,便问道:“姐姐叫什么名字,芳龄几何?” “奴婢不敢,奴婢名叫来春,以前是伺候皇后娘娘的,如今皇妃娘娘来了,皇后娘娘恐您初来乍到会生分,所以就派奴婢才伺候娘娘”那宫女口齿伶俐,举手投足间竟带了几分风韵才情。 没想到她刚过门,这边为防后患的堤坝都已经建筑好了,小小唇角含着冷笑,慢悠悠的轻抿了一口茶,大眼眨了眨,无辜而似懂非懂的道:“哦,原来是皇后姐姐好意,赶明请安的时候,我可要亲自谢她” 来春见小小单纯如同稚儿,不由得心下冷笑,于是忙道:“奴婢不过只是一个宫婢而已,如何能使得皇妃娘娘亲自谢皇后,能伺候娘娘,已是奴婢三生修来的福气……” 小小饮完茶,唇角勾着笑意,也不再说什么,只开心的跟随着来春还有其他几名宫女进了后殿的浴池,由宫女解下身上的红绸镶玉的腰带与脖颈上挂着的金锁,取下发髻上的金簪银坠、串红喜花与耳上的玛瑙红珠,只着了一件单薄入纱的寝衣入了浴池。 小小出阁并没有带一个侍女丫鬟,所以此刻算是放眼望去不识一人,但是她却怡然自得。要知道如果有深知李毓蓉性情的婢女跟随来,她还要处处小心惟恐露出马脚…… 泡在温热的水中,小小的身子开始渐渐乏懒,她爬到池边的白玉砌石边伏着,静静的烛火下,那滴着水珠的肌肤竟白皙如雪,柔嫩如脂。 几个侍浴的宫女不禁有些吃痴了,她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九岁的小娃娃居然已经生出了这等风姿,果然是富贵养人,穷人的家的孩子哪有这么好命可以生养得粉雪可爱,就算是天生好相貌也要被日杂困窘给消磨了。 “姐姐们以前在宫里都是做什么的呢?”小小感觉到了众人的视线,但是她并不点破,只是有些懒散的问了这么一句。 生在宫廷中的女人,无论是后妃还是婢女,都是有一定心思的,否则能活着的,想全身而退的,恐怕是难上加难,而这些人居然在这么多的宫女里被挑选来伺候她,那么必然都是有点手段的,所以小小打算在没有摸清底细之前先用缓兵之计,亲热的称呼她们为姐姐。 也许是这个称呼的确是受用,那些宫女先道了几句不敢,随后也就笑开了,一一说出了自己曾经是做什么,伺候着什么人,结果自己盘算下来,居然都是各宫妃子安插。进来的人。 小小有些困倦的垂下长睫,望着摆放在自己面前那散着蔷薇花瓣蒸出暖暖花香的水晶香炉,抬首撑着粉腮,笑道:“原来各位姐姐们曾经都吃过不少苦,不过到了我这儿,姐姐就可以放心了……” 众人一听小小这么说,顿时乐了,忙嬉笑起来,也不若刚才那么拘束,但惟独来春还是安稳的站在一旁,轻笑道:“虽然说幸好遇见了皇妃娘娘,但是大家还是收敛些,若是被人传出去了,恐怕不仅我们要遭罪,娘娘也要跟着收牵连。” 小小闭上了双眸,总算是将心里的目标明确了,虽然这些宫女基本都是嫔妃暗插。进来的,但多少也是喜欢懒散的,但是这个来春却有些棘手…… “哎呀,娘娘是不是睡着了,这样可会着凉……”片刻后,说笑的宫女突然疑惑起一直不言语的小小,来春早就留心,上前一看,顿时装作惊讶的叫起来。 “嘘,娘娘一定是劳乏了,据说今日进宫后就陪了太后整半日”一旁的宫女赶紧拿起一件罩袍打算去将小小裹住抱出浴池,却不想被来春拦住,只见来春镇定的道:“你们都傻了,她可是皇妃娘娘,若是您此刻去抱出来,没准明儿她醒了之后就忘记了今日说的话,赐你个冲撞之罪,那你可不遭殃了” 一句话,让浴池旁的宫女都呆住了,来春一见众人愣怔,忙又道:“再说了,一个九岁小娃娃脾气肯定喜怒无常,今个她对咱们好了,可明儿又翻脸,到时候我们根本没有地方说理去,毕竟她是主子” 小小闭着眼睛,听着来春的话,心头冷笑起来,不愧是皇后调教出来的宫女,果然是有点本事,比起其他的宫女,应变能力强多了。想着,小小睁开眼睛打算装作睡醒了,今日试探也就到此为止,但却不想自己还没睁开眼,就听殿外一声疾传:“皇上驾到——” 心一突,小小秀眉一动,只闻殿外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向浴池走来。 “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浴池内的宫女纷纷出殿跪地拜见,人人吓得不敢出声。 “你们跪在这里做什么,娘娘可休息了?”站在帝王身旁的公公甩着手中的白色拂尘,拧着眉宇呵斥着跪在地上的宫女。 那些宫女更为寒颤,连喘息的声都没了,惟独来春转了两下眸子,微抬首道:“回总管的话,娘娘正在浴池中沐浴,方才许是因为劳乏所以睡熟了,奴婢还没有还得及将娘娘唤醒……。” 来春话没有说完,忽然只见眼下那双明黄绣龙蟒的长靴便走向前去,立刻吓得禁住了声。 龙烨负手踏进了蒸汽萦绕的浴池,在看到伏在白玉砌石边的沉睡的小小时,冷沉的眸光一暗,剑眉拧起,大步踏到她的身边,扯下了屏风上的罩袍将她小小的身子裹起,抱出了水。 “皇,皇上……”管事公公赶紧上前,见着龙烨抱着小小,忙转身道:“你们还不快收拾床榻,等赏呢?” 众人一听,立刻慌神一般的起身向寝殿内跑去…… 07脂粉 清雅别致的寝殿中,众宫女似慌了手脚一般的前后涌入,惶恐的整被铺床,不足片刻就已经打点妥当,六人分成两列跪拜在红漆雕牡丹的玉枕绫罗凤榻侧,个个低首候待。 总管太监匆匆踏至寝殿,小心的撩起帐闱,低首恭请帝王入内。 龙烨抱着小小轻盈娇小的似倦缩猫儿一般的身子,大步踏进寝殿,信步走到床前,将她放在床榻柔软的金丝绣牡丹大红被褥上,解开她身上的罩衣,在见到她湿透的薄衫紧贴着如雪肌肤时,眉宇一拧,沉声道:“还不为皇妃更衣。” 跪在两侧的宫女都惊了一下,谁也不敢出声,来春虽然惶恐,但毕竟老辣,她立刻站起身,道:“是”,说着,走至一旁的衣柜旁,取了两件寝袍递到床前,戴着银镯的手不免有些颤抖。 ‘怜毓宫’的这些俏婢虽然都伺候过各宫的嫔妃主子,但是能见到帝王的出次数却是屈指可数,惟独来春在王皇后身边伺候的时候时常见到帝王,但是还是不免得心底发寒,手指打颤。 皇帝虽然只有十九岁,但是其性情却另人摸不透,甚至于跟随帝王从小伺候的宦官总管也是每日小心应和,惟恐有一处不称心。 来春将小小身上的衣扣全步解开,正打算将衣裳更换了,但是却又在此刻停住手,她偷偷瞥了一眼坐在床侧的帝王,秀眉拢起,一时间竟犯了难。 寝殿内,寂静无声,总管太监站在珠帘纱帐外看到这一幕,不觉也紧张起来,按照道理,小小只是入宫待年,尚不侍寝,所以更衣时所有人都必须回避,但是于情,她既入宫便是皇上的女人,又不该执行这套规矩…… 龙烨见来春停下来,似乎有些左右犯难,竟突然面无表情的起身,负手望向别处。 来春吓了一跳,但凭自己的机智灵巧却也立刻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忙将小小身上的衣衫褪下,换上了素洁的裙襦睡袍,掀开棉被将被角掖好。 “皇上,娘娘已经安睡了”一切就绪,来春缓缓起身,轻声向帝王福身禀奏。 龙烨不语,而站在珠帘外的总管宦官却不住的招手,轻道:“出去,出去……”,来春立刻会意,忙带领着众多侍女踏出了寝殿。 窗外,清风和煦,微带凉薄,昏沉幽暗,明月悬照。 床榻上,小小原本意识是清楚的,但却因为换了衣裳又进了被褥,殿内花草清香宜人肺腑,催人困倦,一时间也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窗外,暗香来袭。龙烨站在殿内半柱香的时间,在听到床榻上那和细软绵的呼吸声时,剑眉微动,转身走到床前,只见小小一只纤细如玉藕的胳膊伸出被褥外,手腕上戴着两只细环金镯与一串颗粒甚小的菩提子佛珠,竟映衬的这肌肤更为如雪香艳。 果然还是个孩子,龙烨不禁失笑,俊美的侧容映着微微摇曳的烛火与窗外皎洁的月色,如刀斧雕刻精玉一般的另人神魂动魄。他轻步到床前,解下了两侧的芙蓉纱帐,委身将她的小手藏进被褥,掖好被角后坐在床侧细看这个惹人疼爱的小人儿。 十步外的翡翠精玉珠帘外,张公公伸着脑袋想看清殿内的情况,在见到帝王竟坐在小小的床前,先是一怔,随即自顾着犯迷糊,但是却又不敢说什么。 今日,按照宫中礼遇,皇上应该在李淑妃的‘昭韵宫’中休寝才是,可是…… 刚想着,宫殿外,远远传来宫鼓响锣声,夜已过二更。 “皇上,二更天了,您该起驾‘昭韵宫’才是”张公公刻意压低声音的说道。 龙烨眉宇拧皱了一下,俊容上依旧没有丝毫情绪,他将眸光从小小精致可人的脸上收回,薄唇抿了抿,随后便起身,负手踏出了芙蓉帐,大步向殿外走去。 张公公见帝王出来,立刻俯首恭敬的撩起珠帘,跟随其后。 珠帘落下,伶仃作响,帐内沉睡的小小秀眉拧了一下,轻柔的翻了一个身,有些迷糊的睁开眼,在看到帐外的帘珠悠悠晃撞时,脑海中似乎想到了刚才龙烨似乎来过,但却又抵抗不住那睡意正浓,便闭上眼再次沉睡…… 五更天,天未大亮。但‘怜毓宫’的宫女却都已穿戴梳洗,捧着梳洗水、漱口细盐、擦脸帕子站在珠帘外等候。来春匆匆走进,撩起芙蓉帐,看着小小依旧沉睡,忙唤道:“娘娘,五更了,今日是晨省的大日子,该起了。” 小小懒散迷糊的睁开双眼,尽显迷茫,怔怔的看了来春半晌才哦了一声,困倦难醒的起身,让宫女们前来更衣。 凉水扑了面,小小精神了不少,站在寝殿中央看着来春熟练的为自己系着娟红绣牡丹的汗巾与配饰玉环香囊,抿唇轻道:“这个香囊上的六个翡翠珠子真好看,来春姐姐知道是哪里来的?” 蹲跪在地上的来春自昨天见小小那般无心机的睡熟后,便卸了心头的防备,只当小小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九岁毛丫头,便笑道:“这是每位宫妃都有的锦囊,里面揣着一颗珍珠,是明示宫妃身份等级的” “哦…。。”小小望着来春似乎已经不如昨天那么芥蒂自己的身子,唇边隐着冷笑,小手摸了摸那绣着芍药花的香囊,果然里面有一颗硬珠子,随口道:“真是有趣儿。” “娘娘,您的项圈衔玉锁坠”衣裳更毕,来春又拿来小小平日里戴着的项圈套在她的脖颈上,扶她走到凳前坐下,跪伏在地上,将一双元宝底凤头含坠流苏鞋套在她小巧的脚上。 镜前梳妆,来春刻意为小小挽了一个清新可巧的双缨髻,带着银铃玉簪,耳上带着珍珠短坠,又在额前描了芍药花一般的朱砂红,唇抿朱丹,轻扫眉黛,但待到施脂擦粉时却被小小推开了。 “娘娘,这是红罗国进贡的冰肌脂粉,抹在皮肤上冰凉彻骨,水嫩湿滑,可是太后昨天让殿前公公特地送来的”来春见小小不喜脂粉,忙笑着说道。 “我不喜欢脂粉的气味”小小望着镜中自己俏皮可人的装扮,小手摆动了几下脖颈上的项圈,这个项圈十分精致,似长命锁的形状,正面雕刻着凤头衔珠坠,反面刻着百年好合。原本小小不想戴了,但是无奈来春却告诉她,这个东西象征吉祥,必须要戴到自己年满十四岁才行。 十四岁,是闺阁女眷出嫁的年纪,小小听来春这么说,自然是知道她话中的意思,不过这个东西却另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圈养的宠物。 来春见小小不喜欢这脂粉,竟有些不舍得的放下,轻道:“也好,娘娘年纪尚小,不用也无妨。” 来春的失落小小看在眼中,立刻知道这种脂粉必然是宫中少见,价值连城,于是便拿起那脂粉盒仔细端详,只见那玉盒的盖上绘着晶莹剔透的彩瓷牡丹,整个小盒精致玲珑,凑到鼻尖一嗅,竟弥漫着一股雅而不俗的冷香,浑然不与一般脂粉。 果然是个好东西,小小垂羽,眼底划过一丝阴霾,随即抬眸将手中的脂粉盒递到来春面前,双眸清透,满脸稚笑天真的道:“既然是价值连城,不如来春姐姐替我跑趟‘凤鸾宫’送给皇后姐姐吧。” 来春一怔,似乎没有想到小小竟然会这么大方,她望了一眼小小,只见小小笑得恳切,依旧是那副天真无猜的神态,心头升起了一丝柔软,抬手接过,笑道:“奴婢一定送去。” 小小俏皮的笑了笑,随后起身罩上了昨日太后赏赐的娟红斗篷,而后似突然想起身,问道:“对了,昨天我是怎么睡着的?” 来春与殿内的宫女都怔住了,相互凝视,谁都不敢说什么,小小假装疑惑的望了一眼众人,而来春立刻心虚的笑道:“呃…娘娘那时睡着了,赶巧皇上来了,便将娘娘抱到榻上……” “皇上?”小小更为惊讶,满眼疑惑,来春怕她继续问,便上前笑道:“娘娘,时辰不早了,要去给太后请安呢。” “哎呀,我差点忘了”小小惊叫一声,随后转身就向殿外跑去,艳红的身影似一团火焰般的穿过了前殿。 “娘娘,您慢点儿,娘娘……”小小这一跑,宫殿内的宫女顿时慌忙的跟随在后,个个提着裙襦追赶,都叹息着这九岁娃娃的草率…… 08晨省 坤宁宫前殿,停落姹紫嫣红无数顶鸾轿,小小的轿子一停落,来春便上前撩开绣着祥云图案的殷红绸缎垂帘,浅笑道:“娘娘,到了……” 小小伸出手搭在她的手腕上,拢着身上的娟红斗篷步下轿子,抬眸观望了一眼左右,只见大殿门前站着各宫嫔妃的随同宫女、殿前太监以及二十几名身着深蓝‘御’字大褂的锦衣卫,排场甚是壮观。 “娘娘,今个儿宫中排得上名次的世妇、各宫外的几位亲王家的各诰命妇全都来了,奴婢不能进去,只能待在这殿前等候,若有什么事,娘娘可打发殿前太监出来传声话”来春一边整理小小身上的衣裳,一边嘱咐,最后抖了抖她身上的斗篷,道:“娘娘,该进了,娘娘要切记敬皇后娘娘和太后的茶,那些年长的王妃夫人也是要敬的,内部的宦官会指引……。” “皇妃娘娘,太后和皇后娘娘已经等候多时了”一见小小从轿内走出,殿前的太监立刻步下白玉石阶匆匆向这边跑来,委身抬手,恭敬的笑道:“请娘娘随奴才上殿……” 小小不语,抬起戴着金圈小细镯的小手,搭在那太监的手背上,跟随着步上石阶,精致粉扑似的面容上显露着几分紧张,一双灵透的大眼左右观望,使得那些守在殿前的宫女与宦官都好奇的看着这个虽然小,但却可人致极的九岁娃儿…。。 刚步入大殿前,站在太后身侧的殿前太监忙就尖声唱道:“皇妃娘娘到——” 顿时间,坐在殿内的众多女子纷纷将眸光望向门前,一时间所有的焦点边齐聚在了小小那抹娇柔可人的娟红斗篷上。 “毓儿,快过来,到哀家这儿来”太后一见小小穿着那件红色斗篷,那红色衬托得她肌肤甚雪,面若红桃,心头更是柔软,忙让小小到自己身边来。 “毓儿给老佛爷请安,见过诸位姐姐、夫人”小小水溜溜的大眼先扫了一眼殿内的人,只见一片姹紫嫣红,华贵威严直扑面门,那十几中花香粉气混合在一起,冲得她几乎窒息,但她依旧赶紧先给众人请了安。 “哎哟,原来这就是李相国的三千金,果然是堪比李淑妃的风韵貌美啊”寂静大殿内,原本众人都屏息无声,然众多嫔妃左侧的上位处,竟突然传出一声笑语。 小小一怔,寻声望去,竟见一位年纪大约二十来岁,身着牡丹抹胸浅绿长裙,外罩紫罗兰色的薄纱绸锦百蝶穿花的女子坐在太后的身侧不远处,她发挽望天髻,肌肤若雪,虽然相貌一般但那眉眼流转之间竟蕴涵着一股勾人魂魄的妖娆,眉宇之间也点着朱砂红,只是描绘成了一朵杜鹃花式,耳上坠着雕兰花的金坠,一眼看去,平凡中贵气凛然。 小小秀眉微动,她提起长裙步上石阶走到太后身边,有些撒娇的依偎在太后怀中,轻问道:“老佛爷,那位是……” “呵呵,那位是恭亲王的正妃,叫罗兰,你以后只管唤她兰姐姐便可”太后握着小小的手,百般怜爱的抱搂,话说完后,又是问寒问暖,甚至于昨天睡得是否安好,宫中的一切尚且习惯,有谁伺候,可尽心之类的都一一查问。 小小单纯娇笑,一一作了回答,但在瞥见右侧面色有些不太好的王皇后时,秀眉微挑,随后故意大声说道:“毓儿的宫里有一个叫来春的宫女,人长得好,对毓儿也十分尽心,据说是皇后赏赐的,毓儿在这里先谢过皇后姐姐了” 王皇后原本正在气闷,她进宫也有三五个年头了,却从来都见太后对谁如此喜爱,正在心里盘算,突闻小小这么一说,微怔了一下,随后带着笑颜柔声道:“妹妹哪里的话,你初入宫廷也不懂什么规矩,怪可怜见的,来春服侍本宫已经有些年头,不仅聪慧灵巧,也善知主子的心,所以我就忍痛割爱,将她赏给你了” 唇角微起冷笑,小小灵透清澈的眸光盯着王皇后极尽掩饰的尴尬,长睫一扇,掩唇而笑,对太后道:“所以老佛爷不用担心毓儿,皇后既为六宫之主一定想得周全妥贴……” 大殿内,那些嫔妃们听了小小这话,起初这怔住了,来春可是皇后的陪嫁侍女,如今皇后竟然将她送到九岁皇妃的宫殿里,这意思不是明摆着吗,亏得那个不懂利害的娃儿居然还感激来着。 一时间,大殿内的众多嫔妃诰命都相互凝视,交换眼色,鄙夷嘲笑之态皆露。 太后似也听出了什么,她面色有些不佳,冷眼看了一眼有些举措的王皇后,眉宇拧起,但随后却还是对阶下的众人道:“没想到皇后居然能想得如此周全,甚好,甚好”,说着,分外爱怜的拍了拍小小的手,道:“来,毓儿,今日是你晨省敬茶的日子,可不能唐突了,赵容,还不引着皇妃拜谒她的几位姐姐,哀家这儿,就免了” “奴才领旨”赵公公笑呵呵的从太后身边走下,接过一名身着碧色罗裙女子手中的茶盘,引着小小走到王皇后身边,笑道:“皇后万福,皇妃娘娘请安了……” 小小立刻接过锦盘中的茶碗,轻跪拜在王皇后的面前,高举茶碗,娇甜亲昵的道:“毓儿请皇后姐姐用茶……。” 皇后刚才被众人无声的揭底,心头老大不快,其实她今日半想刁难一番这个受太后娇宠的毛丫头,但是因为刚才小小的那番话却心知不能再造次,于是只笑着接过,温柔贤淑的道:“妹妹请起吧” 小小的红唇抿起一抹纯真的笑,道了谢便起身,随后跟随太监走到了刚才所言的那恭亲王妃的面前。 按照排序,恭亲王虽然是三王爷,为龙烨长兄,但三王妃这个身份却远不及小小尊贵,因而小小刚上前奉茶,三王妃便已起身迎接,笑道:“皇妃娘娘莫要客气,其实宫里头封了妃子我们本不该来的,但是昨个我因听说太后老佛爷见了娘娘后是赞不绝口,故而才跟随这几位诰命夫人与姐姐跑来凑热闹的,呵呵呵……”,说着,三王妃掩唇有些放诞的笑起来。 太后也笑了,她慈和道:“毓儿,你别理会这泼皮,她自小就被工部尚书给宠坏了,如今又嫁给了恭亲王那个情痴,愈发娇惯……” “哎呀,老佛爷,您这说的哪儿的话,若是被父亲听到,恐怕他可是要拿着扳子追到宫里来打我了”三王妃丝毫不避嫌,径自又大笑起来。 众人顿时也跟着笑了,更有几个诰命夫人跟着数落笑话起来,殿内的气氛顿时和煦,但不多时,却闻皇后冷着面道:“今日怎么不见淑妃妹妹来?” 小小秀眉微挑,转眸望向皇后。其实今日一进宫殿她就知道李淑妃没来,再者,李淑妃既然在太后面前敢公然不来必然是向皇后告了假,但皇后现在突然在此刻其乐融融时提这件事,想必觉得自己被忽略,因而不悦,要拿人来开刀了。 果然,大殿内的笑语顿时停下,众人都四处观望,在的确没有见到李淑妃时,又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回娘娘,淑妃娘娘今晨已来告假,说身子有恙,不能前来了”皇后身侧的一名宫女立刻上前禀报,随后抿了抿唇,似乎感觉自己刚才的说法有缺妥当,立刻又道:“可是当时娘娘正在梳妆,所以奴婢就混忘了,没能及时禀奏……” 小小唇边冷然一笑,垂下眼睑,李淑妃自所以不来,一定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因为她知道昨天龙烨是在她的宫里过夜的,而皇后这么说,是给了他们姐妹一个下马威…… “好了好了,既然茶已敬毕,毓儿就坐做到哀家身边来,你们该敬奉的就快些,天色也不早了”太后的面色也渐渐冷淡,她瞥了一眼皇后,伸出戴着金护甲的手握起小小的纤细的手腕,拉到自己的身边。 小小乖巧的依偎着太后入坐,阶下那些嫔妃立刻都按着次序上前叩拜进茶,礼毕,又受了三王爷恭亲王妃罗氏、六王爷廉亲王妃韩氏、七王爷襄阳王妃朱氏、九王爷金陵王妃慕容氏的敬茶。 一柱香之后,各宫的嫔妃都退下,太后留了四位王妃用早饭,赵容也按照后宫的规矩向小小呈送了后宫所有命妇嫔妃的册子,以及贵妃玉印。 小小展开那嫔妃名册,轻扫了两眼,只见四妃还空缺两人,往下都是一些御女、宝林,品级最高的也就一名美人,两名充仪,一名充容。本觉无趣,打算合上递还到赵公公手中,却突然看到了一个清雅的名字:雯月。 秀眉一动,突然想起刚才第一个向自己敬茶的俏丽女子,当时听她的言吐方知必有几分才情,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这么一个绝妙的名字,但这个名字却让小小想起一首并不吉利的判词: 雯月难寻,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 风流灵巧招人怨,夭寿多因诽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 轻合上册子,小小便有些失神,随手将册子放在赵公公的锦盘上,又拿起那块玉印看了看,只见印上雕刻着繁杂的‘毓’字。 正思绪,突然殿外传来一声高唱:皇上驾到—— 小小一怔,忙放下手中的玉印向外望去,却听殿内的三王妃掩唇放诞的笑道:“呵呵,这人都散了皇上才来,老佛爷,他分明是不将皇妃娘娘放在心上了,呵呵呵……” 太后也笑开了,刚才的阴郁似乎散了些,然,殿外的那抹明黄刚跨进大殿,就见到了一个俏丽多姿的女子轻盈的跑进来,一见到一身嫣红的小小,便拉着龙烨的手道:“皇兄,快点,你看小嫂子在那儿呢,呵呵……” 09王妃 七公主的声音清脆如黄莺,众人望去,只见她一身嫣粉绣金丝牡丹的外袍华贵无双,发挽望仙髻,两侧各侍三枚凤尾金钗,紫金流苏垂鬓,额点一抹艳红牡丹花式朱砂红,耳戴镶着晶红宝石的水滴坠,脖颈上也戴着一个金项圈,但圈上却悬着一块通体幽绿的翡翠锁,锁下有六个孔,分别悬着金制小巧的铃铛,隐约看去,那铃铛上似乎还有字迹。 “小嫂子,熙儿在这里向您请安了”七公主俏皮的跑进大殿,纤细的小手不忘拖着龙烨,一双灵透盼顾的大眼扫了一圈大殿,在见到各诰命妇都在之时,又笑出声:“今个儿好热闹,居然都凑齐了……” 小小抿唇一笑,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却闻三王妃已经起身掩唇而笑,道:“老佛爷,您常说兰儿是泼皮,您看看这个七公主,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太后乐呵呵的笑着,拍了拍小小的手,望向跟随七公主步进大殿的龙烨,禀神道:“皇上下早朝了,那就在后殿的花园内传膳吧” “是”赵容忙应声,甩着手中的白色服拂尘匆匆下去张罗。 众人立刻起身,太后牵着小小的手步下石阶,跟随着皇后与小小福身叩拜:“臣妾参见皇上,愿吾皇万福金安。”,而四位王妃则是拂裙及地叩首,道:“臣妾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龙烨负手走到大殿中央,抬手扶起皇后,沉声道:“免……” “臣妾谢皇上”众人齐声叩谢,随之起身。 “皇上,今个儿淑妃妹妹身体告恙未来晨省,别的嫔妃都到齐了,几位王妃也来看毓儿妹妹”皇后见帝王扶她,面容立刻显得娇羞,她缓缓起身,立刻将今日晨省的事向龙烨禀奏,但却不忘将淑妃没来的事也一并说了。 听到淑妃没来,龙烨只也微拧了剑眉,但却没说什么,只向太后道:“儿臣给母后请安”,此时,正一直打量着小小的七公主也立刻跳到太后身前,撒娇的道:“熙儿也给母后请安……” “罢了,罢了”太后笑着说道,但只两个字却足以表露出对七公主的疼爱宠溺。 七公主见太后紧握着小小的手,便有些不依的撒娇放诞起来:“母后,熙儿昨个晚上就听宫女说,您格外喜欢这位小嫂子,本来还不信,没想到今天一来,连三位王嫂和云儿妹妹都来看小嫂子了,可见母后偏心……” 三位王妃都掩唇而笑,其实七公主素日里是太后最疼宠的人了,她与龙烨是一母所出,而整个皇族更是只有她这一个公主,所以素来凡事都由着她。 “公主莫要觉得委屈,只怨啊,这位皇妃实在是另人觉得疼惜,你瞧那精致灵巧的模样,简直就似画中走出来的一般”站在太后身侧的九王妃慕容云腼腆的浅笑道,看着小小的眼神竟带了几分羡慕。 慕容云为九王爷的正妃,却与小小一样是童养媳的身份,她是六岁进了王府,十一岁册封为正妃,如今才十二岁,而那位九王爷说来更是有趣,因为今年方才满十三岁,所以二人都是待年的年纪。 被九王妃这么一说,众人立刻又望向小小,而小小只是一双大眼流转盼顾,似无辜,也似疑惑的望着众人,简直就似那活生生的瓷娃娃。一时间,众人都羡叹着,然王皇后的面色却又难看起来,因为她回首转眸之时,竟见龙烨也盯着小小看,虽说依旧是面无表情,平静无波,但她的心里却依掀起醋浪,卷得满是心酸。 小小见众人都盯着她,秀眉微挑了一下,随后转动水灵的大眼扫了一眼面含浅笑的王妃和七公主,也跟着傻笑,轻瞥过王皇后不佳的面色,唇角冷笑勾起,最后,眼神撞上了龙烨那深沉似枭的眸瞳。 怔住,小小有些呆了,她有些错愕这个少年天子流露出来的那种另人揣摩不透的情绪,然,小小的这一眼却让龙烨也顿了一下,他忙收回眼神,瞳眸中不经意的划过了一丝窘态,但随后又恢复了之前那淡漠冷清的神色。 好奇怪的人,小小的心头似突的跳了一下,随后也跟着垂了眼睑寻思起来。龙烨虽然几岁就登基了,但凡他如何深埯帝王之道,也纵然不可能有如此深藏不露的本事,然,那刚才的那眼神却根本不像一个少年帝王该有,反而似叱咤风云的枭勇才有的老谋深略。 看着龙烨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疏离,小小立刻望向那名初入皇宫就已见过的七公主,甜笑道:“毓儿不懂事,还没有请问公主芳名……” 那七公主一见小小理会自己,立刻得意的笑颜顿开,她一把拉过九王妃的手,凑到小小面前,兴奋的笑道:“别公主公主的,怪生分的,以后我可以给你特权,就叫熙儿吧,还有这是云儿,只长你三四岁” 七公主素来刁蛮,宫中除了太后和龙烨之外,就算其余的几位王爷都不敢直呼其名,但如今却准允小小唤她的名字,这让大殿内的人都觉得有些震鄂,尤其是皇后。 “那……”小小一见这个七公主居然如此喜爱自己,立刻装作俏皮可人的摸样说了一个字,将音拉得极长,细细打量了这位公主与一旁的九王妃,随后吐着舌头道:“我可就不客气了,熙儿,云儿,下午我们去花园捉蝴蝶去……” 原本两人听着小小故意拖长的声音,心都不由得一悬,再听后面,二人几乎都兴奋的跳起来,一时间,大殿内再起似脆铃般的欢笑声,好不热闹。 王皇后的面色更加难看,即便是涂抹了厚厚的脂粉依旧能看出几分恼色,红唇抿得极紧,她冷冷的望着小小与七公主,突然哎呀一声,整个人往地毯上瘫软了下去。 众人措手不及,只有站在她身旁的龙烨一手接住了她娇软的身子,而王皇后作势整个人都扑在了龙烨的怀中,装作虚弱无力的娇柔妩媚态,随后便是吟喘吁吁,但是一双冷眼却扫向众人,唇角隐匿着得意。 大殿之中,原本欢快的众人再一次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了笑语,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望着正伏在帝王怀中似虚弱得快要晕厥的王皇后,三王妃更是与五王妃对视了一眼,而后掩唇咯咯的笑道:“哎哟,这叫什么事儿呀,皇后,您是滑了脚还是踩了谁的鞋?怎么好好就这般模样了,咯咯……” 三王妃道是的确配得上‘泼皮’这两个字,小小也冷笑了一声,面无表情的看着王皇后娇柔做作的表演,随后故作单纯望向三王妃,轻道:“看皇后姐姐娇喘吁吁,可不是要犯了什么病,还是先请太医来诊断吧,免得耽搁了” 三王妃一听小小这么一说,更是笑得前俯后仰,她走上前点了一下小小的鼻尖,宠溺的道:“傻丫头,真是单纯得跟水捏的似的,不过也就是因为如此,老佛爷才这般疼爱呢……” 五王妃但笑不语,而六王妃只当没瞧见,众人各怀心思的看了一出好戏,只待皇后被人点破后有些演不下去时,七公主才懒懒的道:“可不是么”,说着,转首对着赵容道:“狗奴才,还愣着干什么,皇后娘娘犯这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们居然还没放在心上,还不去请太医来……” 皇后心神一凛,知道得罪了七公主必然要纠缠不清,于是忙退离了龙烨怀中,伸手轻揉额头,依旧虚弱的道:“多谢两位妹妹的关心,本宫不过只是一时头晕乏力,想来歇歇也就好了……” 小小垂眸,随后瞥了一眼太后有些不悦的神情,立刻握住太后的手,来个火上浇油:“老佛爷,昏眩之疾可不是儿戏,皇后乃一国之母,执掌后宫大小事物,若是有什么不是,可不是小事,还是请一个靠谱的太医诊治诊治,休憩几日才好” 太后岂会不知道皇后的那些下流手段,但无奈为了王氏一族的权势,她不得不迁就着自己的内侄女,如今听小小如此通情达理又单纯得另人心疼,便点了点首,道:“皇后既然身子不适,就先回宫吧”,说着,拉着小小的手便向殿内阁走去。 龙烨也不言语,依旧冷漠,他只看了一眼王皇后,便转踏进了内殿。 七公主冷笑了一声,拉着九王妃跟随其后,一边叫唤着龙烨,说一些新鲜事,一边扯着他明黄袍要这要那,唧唧喳喳的一时没完。而三王妃与五王妃只是笑了笑,不作声的跟随其后,惟独六王妃站在原地冷眼看了皇后一眼,道了句:“皇后可要保重贵体呀”,说着,冷笑一声。 王皇后今一日被嘲讽的兴致全无,眼见众人都走了,火气顿时升腾,她眸光冷厉的望着六王妃,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本宫面前放肆” 六王妃又冷笑了一声,却不生气,竟有些可怜的望了一眼王皇后,漫不经心的道:“皇后啊,否极泰来,自古没有长胜将军,所谓千里搭长篷,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如今这九岁娃儿的本事你也看到了,你自个儿小心,可别说姊妹一场,我没提醒你……” 说着,六王妃百般娇媚的转身,轻步踏着红毯走进了内殿阁。 王皇后气得面色苍白泛清,她喘着粗气,恨怒的跺了一脚,随后大步走向殿外,厉声道:“起驾,回宫……” 10设计 东六宫凤首,禀然奢华的‘凤鸾宫’内,正直早膳侍奉时辰,却传来一阵瓷碗银器碰撞破碎的声音,响亮刺耳。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正殿堂中,来春跪在皇后面前,捧着脂粉盒的手不住的微颤,她惶恐的望着皇后那几乎狰狞的面容,眼眶泛红,但却依旧求道:“娘娘,奴婢就算有千万个胆子也不敢在娘娘面前说半个假话……” 啪——坐在凤榻上的气得胸口不断起伏的皇后猛的怒甩凤袍,顿时,来春的侧脸上留下了一个五指红印。 “下流东西,你居然还敢替那个小蹄子说话,你真是被鬼迷了眼了”皇后气得手都开始打颤,似雪的手腕上那一只碧绿的翡翠镯子已经有些破损,她索性取下来向来春砸去,但来春缩了一下,因而落地摔了个粉碎。 “皇…皇后……”来春胆寒的颤着,眼泪将满脸的妆容都给污浊了,声音颤抖得更厉害:“奴…奴婢只一心向着皇后,而那皇妃当真只是一个单纯的奶娃罢了,奴婢不敢有半点私心……” “你居然还讲这话”皇后气得几乎从榻上跳起来,她站起身就冲上前,将来春手中握着的胭脂盒抢过,看也不看一眼就摔了满地皆是,提起娟红长裙踩践了数下后才觉发泄了气闷,怒道:“你这个下贱东西,本宫一脚就踩死你” 来春吓傻了,她没有想到皇后竟然将太后赏赐给皇妃的胭脂就这么糟蹋了,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 早膳后,太后留了龙烨说话,七公主自感没趣,便拉着小小与九王妃到花园处抓蝴蝶,三王妃也图个童趣新鲜,也跟随着一起出了‘坤宁宫’。 一路说笑,小小走到宫殿前的石阶旁,抬眸轻扫了一眼周遭的几顶鸾轿,在看到来春不知去向时,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随后提起裙摆步下石阶,对身旁拉着九王妃不时唧唧喳喳的七公主道:“对了,我今日让侍女将昨个儿太后赏赐我的上好胭脂给皇后送去了,也不知道皇后姐姐可喜欢,不如现在我们一同去‘凤鸾宫’探望一番,也好瞧瞧皇后的病好些了没……” 七公主挑了挑眉,甩了一下手中的丝巾,不屑的道:“嫂子别管她,她呀,那根本不是什么病,完全是母后放纵出来的任性。” 小小疑惑的转首,似有些不明白,但九王妃却站在一旁浅笑道:“七儿别说这样的话,皇妃虽然年幼,但却远比你我明白事理,更何况就算今日她可以如你所说那般对皇后,但他日年满摘锁时,日子怕是难过了” “哎哟,呵呵,我就说,咱们的九妹子虽然年小,但是却是个比谁都明事的主儿……”一旁的三王妃又开始笑呵呵的打趣起来,随后看了一眼五王妃,道:“走吧,说来皇后今日犯病,我也挺担心的,不如咱们就去探望探望……” 五王妃但笑不语,而七公主则是叹了一声,嘟囔了一句‘找罪受’后便也跟随着众人一起各自上了轿鸾…… 轿身抬起,悠悠前行。 小小坐在轿内,纤细如玉藕凝脂的素手轻绕着腰间系着的绣芍药花的荷包红穗,转眸望着前侧三王妃与五王妃的青绸轿,抬手轻抵在自己的额前,双眸微眯。 恭亲王是皇长子,虽非嫡出,但却也掌握了朝政大权,据说,他而立之年才娶正妃,所以太后才称他为情痴,只是他所痴的怕并非是今日的这位三王妃,而五王妃温柔和顺,气质似桂如兰,自然该是个贤惠的主儿,因而也不必担心。 惟独小小长睫一颤,微转首望向自己左侧的一顶华贵轿鸾,只见轿中的女子撩开窗帘正漫不经心的观赏着周遭的风景,手中执的美人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扇,神色懒散,眉眼内敛,形不露表。 抿唇,指尖轻绕起垂落在鬓角的青丝,小小沉静下来,六王爷没什么政绩,封地又远在襄阳,每年只回宫省亲一两次,但这位六王妃却为什么有这个权利久居金陵? 垂下双眸,小小深吸了一口气,如果自己拿捏的没错的话,此刻来春在皇后寝宫必然要受些委屈,倘若她能赶巧且拿捏的好,那么今日随行之人必然都是证人,但只有这个心性和来路都有些另人云雾不明的六王妃另她觉得有些忐忑。 “娘娘,到了。”片刻后,轿身落地,引路的太监上前撩起轿帘,恭敬的说道。 小小回神,稚气的一笑,抬手搀扶在太监的手背上,步出轿身,只见七公主与四位王妃也都出了轿,便首当前侧的踏上的石阶,与七公主闹笑:“熙儿不是不愿意来么,怎么也凑合上来了?” 七公主嘟着唇,双手叉腰,一副娇媚憨狠的模样,神色强悍的道:“本公主是怕你被欺负,所以才来的,你还当我是来看她的?”,说着,别过首,冷笑了一声。 果然是毫无心机,一味被宠溺成如此,小小掩唇一笑,适才发现九王妃竟一直盯着自己看,秀眉微动,想刚询问,却见九王妃有些羞涩的柔声道:“皇妃娘娘年岁虽小,但是却出落得万般可人水灵,更是聪慧知礼,难得太后疼爱。” 心头一凛,小小有些微怔,但却随即浅笑,俏皮的道:“九王妃高抬了,毓儿可不敢当……” “呵呵呵……”三王妃又笑出声,她泼辣的道:“你们呀,小小年纪也不害臊,都相互推捧起来,呵呵……”,一时间,众人都笑了,惟有九王妃羞涩的面色绯红,微垂下了头。 一路说笑,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大殿前,心思缜密的五王妃突然呀了一声,随后奇怪的道:“怪了,今日‘凤鸾宫’殿前怎么没有宫女侍守传话?” 众人笑声顿停,都疑惑的向殿内望去,七公主冷眼向殿内瞅了两眼,随后提起长裙踏进大殿,高声道:“怕什么来着,没人传话,咱们就自己进”,说着,自顾踏上红毯,走进大殿。 三王妃不用说,自当是跟随其后,接着便是一直跟着七公主的九王妃,小小与五王妃一同踏进大殿,而六王妃却是最后一个。 小小故意放慢脚步,转眸瞥向六王妃,只见她面色似乎有些犹豫,不住的向内殿张望,脚步也越发走的慢。敛羽,小小眼底凝着冷意,随即停下脚步,转身突然拉住六王妃的手。 六王妃正当思绪,手被小小一握,不禁惊得几乎丢下了手中的扇子,而小小而装作无辜的稚嫩道:“王妃姐姐怎么走得这么慢,快些吧,可要跟不上七公主了……”,说着,不管六王妃是否愿意,便拉着她殿内走去。 然,二人刚跟上三王妃的脚步,却听到内殿传出了七公主气恼的声音与九王妃劝解的声音。 众人皆怔了一下,小小知道自己算准了,于是装作有些惶恐的松开了六王妃的手,而六王妃则是十分焦急的踏进大殿去…… 大殿内,一片吵嚷,小小轻步走到石柱旁,探视殿内的情况,只见艳红的地毯上四处都撒满了被践踏过的嫣红脂粉,一股清幽的冷香轻逸四萦。 小小忙掩住鼻子,她素来对胭脂过敏,虽然这胭脂不似那些俗粉,且清香宜人,但是她却闻着还是想流眼泪鼻涕,于是又躲回了一旁的石柱,深吸了几口空气后,方才觉得自己心口舒坦些。 “我就说,皇嫂怎么可能会病了,这些砸瓶的功夫可不是一个病人能练得出的……”七公主的声音分外尖锐,她毫不畏惧的嘲讽王皇后,甚至推开一只劝解的九王妃,冷声道:“怎么着,我说错了?哼……” “好了,好了,想来是来春这个丫头不大懂事,惹了皇后生气,方才如此……”六王妃赶紧上前劝慰,一边说一边还对皇后道:“娘娘,长幼有续,您该多担待些公主才是……” 小小站在石柱旁听着,突然冷笑起来,好一个六王妃,果然不是什么好货,她的心机道是沉,想着,小小立刻走进殿中,拼命了吸了两口那胭脂粉的气味,一时间,眼眶渐红,眼泪朦胧,她做势便轻泣道:“皇后不喜欢这胭脂么?” 众人原本为劝慰七公主与皇后已经乱作了一团,眼见二人刀锋相对,都急得不得了,此刻一听小小百万委屈的声音,都停住了。 小小被那胭脂熏得眼泪滴落,鼻尖泛红,捏着丝帕轻拭泪水,楚楚可怜的望着满地被糟蹋的胭脂,好不委屈。 “皇妃娘娘……”九王妃见小小哭了,整个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忙松开七公主向她走来,哄道:“皇妃娘娘莫要伤心,不过只是一盒胭脂而已……”,说着,竟有几分怜爱的捏着丝帕轻拭小小脸上的泪痕。 一盒胭脂?小小边拭自己腮边的泪水,边吸鼻子,哽咽道:“这是昨个太后赏赐给我的,说是哪个诸侯国进贡的稀罕物,所以我才让来春送来给皇后的……”,说到此处,小小更是伤心,一个转身跑出了大殿。 “哎,娘娘”九王妃急了,忙提裙追上去,奈何小小跑得极快,不多时竟在那深幽的长殿内消失了身影。 小小一边拭泪一边跑,其实她并非真的伤心,只是借着那过敏的气味掉几滴罢了,但是那脂粉味闻久了实在另她晕眩,所以她不得不跑出来。 踏出‘凤鸾宫’大殿门口,小小深吸了一口空气,才将胃里翻滚的感觉压了下去,低首步下石阶,但却一个不留神撞上了一副硬实的‘墙’。 小小吃痛的拧起了眉,有些气闷的抬首,竟在晌午和煦的阳光下,看到了一张俊美而冰冷的面容,心一窒,竟忘却了擦拭腮颊边的泪痕,吞吐的道:“皇…皇上……” 11赐名 许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因而突然之间撞见龙烨,小小竟有些措手不及,整个人呆楞在原地,忘却了擦拭面颊上的泪痕,只怔怔的站着,只待身后传来九王妃隐约喘息的叫唤才回神,心头一紧,赶忙擦拭了两下眼泪。 跟随圣驾的御前太监李公公的站在石阶底下,看见小小这副光景,忙惊诧的问道:“皇妃娘娘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宫里的哪位侍婢冲撞了娘娘?” 小小擦完脸上的泪痕,吸了吸鼻子,竟也不给龙烨施礼,只嘟唇对着李公公道:“扯什么呢,我何时怎么了”,说着,便似跟谁赌气一般的跺着脚步下了石阶,两眼红红的向轿鸾走去。 “因为皇后吗?”突然,龙烨冷声问道。 小小打算上轿的脚步一滞,疑惑的转首,却见龙烨竟没有回头,他站在石阶上负手而立,修长的食指正转弄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就似刚才的话并不是他说的一般。 “是,也不是”小小聪慧的含糊回答,随后转身上了轿子,留有余地让众人猜测去。 此刻,九王妃正匆匆的跑出大殿,口中焦急的唤着小小,却见对面帝王信步走来,吓得脚下一顿,随后惶恐万分的进退不得,只好跪拜叩首…… 回到‘怜毓宫’,小小长吁短叹的倦缩在寝殿内的一张凤牙睡榻上,侍婢前来传膳,她也只胡乱扒了几口便撤了,只从书房寻来几册本纪参阅,但是看着看着却又困倦起来。 窗外清风朗日,正直三月春分,海棠花开得艳盛繁华,片片嫣红飘零,时被风卷入室,零落满地,清香阵阵。 小小撑着额头,懒散的歪着身子望着窗前那殷红的地毯上已经铺设了一层嫣粉花瓣,眸光不禁有些痴倦,整个人竟一时有些昏昏沉沉的呆望着。 寝殿外,奉茶进殿的宫女的撩起珠帘走进殿内,却在走进殿内时整个人僵住,错愕的望着小小。只见小小眸光深沉冷凝,似有极重的心事,手中执着几本大运国先帝及太祖本纪,纤细如玉的手撑着额头,全然不似九岁孩童的神情。 珠帘轻响,小小敛神,转眸望向僵在殿内的侍女,这才察觉自己失神了片刻,松开手,懒散的问道:“你愣着做什么?” “呃……”那宫女吓了一跳,险些将手中的茶碗给丢了,她赶忙低首,心怯惶恐的道:“奴…奴婢,奴婢正见娘娘观赏这满地落花,因而不敢上前打扰,却不想还是惊着娘娘了” 小小看着那名宫女微微发颤的手,双眸微微眯起,丢下手中的书册,也不急于掩饰刚才的神色,却笑着问道:“看你道是灵巧可人,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那宫女一听小小的声音虽然依旧稚嫩悦耳,但那言语的口气却着实不像一个孩子,心头生寒,却只能依言上前,跪在榻前奉茶,声音有些发抖的道:“娘娘请用茶……” “好姐姐,这是怎么了,跪着做什么?”小小咯咯的笑起来,一边接了茶碗,有些漫不经心的捏着盖子捋了捋漂浮的茶叶,轻抿了一口,随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记得上前儿,你说你曾伺候过雯充容?” 那宫女听得小小突然话锋一转,又唤她叫做姐姐,甚是前一日那般亲昵,又是一怔,立刻抬首,却见小小一双水灵的大眼依旧清透,捧着那茶碗似见了什么稀罕物一般的摩挲着上的那些图案,心头不禁又是一怔,但却也放松下来,立刻道:“奴婢姓木,因为自幼多病,所以父母取了木草的贱名冲喜,后来病果然是好了,后来入宫伺候刚晋封美人的雯主子,就改做木清若” “木清若?”小小轻呢,突然有些赏识雯月的才情,难怪今日在‘坤宁宫’她一眼便被她吸引,抿唇,小小笑道:“这名字固然是好,但是太单薄萧索,你将来又不去修阐,叫什么清若呢,不如我给姐姐取个名字吧” 清若一听立刻欣喜激动起来,忙道:“好啊好啊,请娘娘赐名” 小小思绪片刻,吟道:“草木知也愁,韶华竟白头,你姓木,就正直二九芳华,青春正茂,就叫木韶华好了” 清若虽然听不懂小小吟说的那两句诗究竟什么意思,但听得芳华年岁是指‘韶华’二字,立刻激万分,感动得几乎泣泪,连忙叩首:“奴婢谢娘娘赐名,从今个儿,奴婢便是韶华了” 好一个愚忠的丫头,虽然不通名字但却也算伶俐,小小轻笑,抬手扶起她,轻道:“从今儿开始,你就代替来春在我跟前伺候吧,就像前儿说的,你们年长我,都算得是姐姐,我尚未开脸,也算不上是正主,所以不必过于拘礼” 韶华听后更是满心欢喜,且把刚才看见的全都抛之脑后,但立刻又察觉疑处,忙问道:“娘娘,莫不是…来春姐姐冲撞了娘娘?”,否则娘娘为何突然让她代替来春伺候? 说到来春,小小的唇角露出了一抹别具意的笑,她将茶碗放在案头上,微敛的眸光隐匿着冷凝,深叹息一声,似无奈的道:“来春姐姐很好,但是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皇后舍不得又要回去了…。。”,说着,冷笑道:“可别明儿充容姐姐也来将你要回去,我可不依啊” 韶华微悬的心顿时落下了,立刻立誓一般的道:“娘娘放心,来春姐姐是皇后陪侍进宫的丫头,皇后娘娘自然舍不得她,而奴婢不过只是曾经伺候过充容娘娘罢了……” “说的也是”小小笑着应和了一句,随后依旧依靠在睡榻旁,丝绸锦绣的软枕上,微闭眸,道:“那我就放心了,我有些困乏,你先出去吧” “是,是”韶华欢喜的应答,赶忙取来一条薄被盖在小小身上,轻手轻脚的收了茶碗,穿过珠帘,掩了门,出了寝殿…… 隐隐酣睡,似夜好眠,小小不禁有些失笑这春困比夏日犯倦更来得另人禁受不住,但是却又因为满腹的心事作祟,所以只能恍惚睡着,似醒似昏。 朦胧中,突觉身旁的榻边一软,一股清淡的龙涎香起气息萦绕鼻息,随之,边角的被褥被一只大手掖下。 说不出为什么,心头顿时升起一股温暖,就似在这陌生冰冷,浪卷风吹的黑海里找到了一块浮木一般,竟心头一动,在那只手握起她手腕放进被褥时,缓缓的反握住了那只温暖的大手。 龙烨一怔,以为小小醒了,抬眸望向她,却见她依旧熟睡,只是似乎极不安稳,一对柳叶细眉也微拢着。粉若芙蓉的面颊上,泪痕虽然已经干了,但是双眸还是微有浮肿。 “皇上,九王爷已经在‘御书房’候驾”珠帘外,御前太监刻意压低声音禀报。 眸光一冷,龙烨蓦地起身,望着那只轻握自己手腕的纤细玉指,眉宇拧了拧,似乎在犹豫什么,随后握住掩进被被褥,转身离开…… ‘御书房’门口,九王爷一见龙烨走进,忙迎上前,开口便道:“皇兄,皇兄委托之事,臣弟已经查出” “说”龙烨信步走进书房内,李公公忙关上门,跟随上前。 “臣弟四处打听,只闻人说相国的这位三千金极不受宠,更是时时禁受二夫人的责骂,日久天长便逆来顺受,且性情软弱,寡不多言,素日相国家宴与日常茶饭她都只与下人一同吃住,毫无闺阁小姐的半点尊享,据说前年,还曾因为一件小事,险些被二夫人打得丧命”九王爷见龙烨似乎十分在意此事,便一口气说完,且又道:“臣弟还听市井议论,说皇妃娘娘在入宫之前还被灌了安神茶,若是她不从入宫的命令,就拆了其母的牌位……” 龙烨的脚步蓦地停住,猛然转首。 九王本欲继续说下去,却被龙烨这突来的反应吓得禁住声。 “软弱寡言?”龙烨双眸深幽,蓦地握紧了拳头…… 12吵闹 暖日渐西沉,清风沾寒意,窗沿吱呀作响…… 珠帘轻摇,小小秀眉微拧,有些朦胧的睁开双眼,只见韶华捧着明黄锦缎的乌木盘子走进来。 抬起手,轻抵在额前,有些懒散的问道:“那是什么?” 韶华见小小已经转醒,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上前来伺候。 小小起身,披了一件衣裳,睡后嫣粉的面容还带着几分迷茫,韶华赶紧端来茶,恭敬的道:“赶巧儿娘娘醒了,刚才‘坤宁宫’的殿前总管赵公公送了些东西来,说是太后吩咐的,因闻娘娘正睡着,所以也就没进来” 太后?小小一怔,脑海顿时清醒了几分,接过茶,轻抿一口,问道:“什么东西?” “是一些上好的笔墨石砚,还有女真国刚进贡来的一些物品,太后给娘娘留了一条丝绸绣祥云仙姝的汗巾,一枚精致的翡翠扇坠儿,上好娟红绸缎两匹,有凤尾罗两端,凤头簪一支,白玉珠花九枚,另外还有两匹上好的红狐皮,太后已经吩咐了大内裁织给娘娘做一件过冬的长裘披风和一件裘袄。”韶华说着,将那铺着明黄绸缎的乌木盘捧到小小面前。 小小放下茶碗,并没有注意那些奢华的首饰,而是疑惑的看着那似白玉所制的两支中小号狼毫以及翡翠砚台与青竹桶装的石墨,抿唇问道:“太后还说什么?” 韶华怔了一下,有些不解,但在见到小小看着那些笔墨时,立刻会意,笑道:“奴婢忘了说了,太后还吩咐,从明日起,娘娘要和七公主,九王爷和九王妃一起去南书房读书,任教的当年的太子少师,大学士付博付大人。” 读书?小小睁大双眸,开什么玩笑,要她去读那些古书? “我非去不可吗?”小小只觉自己的头发麻,并不是她不喜欢读书,而是要读古人那些庸俗腐朽的书,她宁愿去死。 “娘娘不愿吗?奴婢听说,付大人是极好的人,就连七公主也很喜欢他”韶华以为小小只是怕任教的先生不好,才说这样的话,所以一边安慰一边笑道:“对了,太后还问娘娘以前在府里都读过什么书,七公主他们都读诗经第二本” 小小更是郁闷了,她撑起自己的两腮,心情瞬间跌入谷地,小手抱着曲起的双腿,不在说话。 韶华见小小不再说话,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将锦盘内的东西小心翼翼分类放在各个饰盒内,锁好放进柜中,但只收了一半,就闻殿外一声尖声高唱:“皇上驾到——” 韶华吓得手一抖,险些将那些金饰玉镯给摔了满地,赶紧草草收了东西走来搀扶小小下榻,但那抹明黄身影却已经走进寝殿。 “奴婢参见皇上”韶华立刻跪拜在地,连喘息都窒住,惶恐万分的低首。 “这里不用伺候,下去吧”李公公跟随进殿,却在珠帘后面停住,低声对韶华说道,随后甩了一下手中的白色拂尘,使眼色让韶华退出寝殿。 “奴婢……”韶华见李公公的眼神,心里知道什么意思,但是却分外担心的瞥了一眼依旧环抱双膝坐在榻上的小小,秀眉紧拢起,但却又不敢违逆,只能轻道:“奴婢告退”,说着,起身犹犹豫豫的踏出殿去。 寝室内,清风徐徐,三月海棠枝繁茂盛,嫣红飘零,随风吹散落入殿内红毯,一地芬芳。 小小下鄂抵在膝盖上,根本不理会龙烨,径自沉思,想到明日当真要去南书房读书,便开始烦躁起来,索性再次躺下,将被褥拉过头,将整个小身子盖在里面,自个儿纳闷去了。 许是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无礼大胆的人,龙烨先是一怔,眸光显露出疑惑。随即想到今日小小在‘凤鸾宫’内受的委屈,剑眉紧拧,走上前坐在榻沿,沉声道:“皇后娇惯,见太后疼你,所以才生气糟蹋了你的心意” 原本小小借胭脂的事假哭只是因为施计将来春送回去,所以早就抛之九霄了,现在听这个沉闷的少年天子这么一说,立刻又觉得闷气从心头蹭起,小手猛的掀开被褥,憨怒的瞪着龙烨,嘟唇道:“她娇惯就可以糟蹋我的心意,那我娇惯是否可以踢了她的‘凤鸾宫’?” 龙烨一愣,而小小则是气鼓鼓唬着小脸,肌肤都怒得泛着嫣粉,煞是可爱,一双灵透的大眼闪烁着晶莹,那眼泪似乎就要滴落下来。 从来都不善于言词的少年天子一时间竟语塞起来,他看着小小那几乎似要翻天吵闹,却又似黯然哭泣的神色,心头竟一慌,忙坐在睡榻旁,低沉道:“别恼,朕让皇后给你赔不是” 什么东西?小小原本不怎么生气,只想装得楚楚可怜,现在一听龙烨这么说,几乎没跳起来,她掀开被褥起身,拿起丝绸绣牡丹的枕头就向龙烨砸去,哭道:“你偏心,敢情是做别人小老婆就是要受委屈的,我要回家去……” 哭着,小小便下了榻,鞋子也不穿,就叫道:“韶华,给我更衣,我要回家。” 龙烨顿住了,他从来都不曾遇到过这样的形景,更是不会哄女人,更何况是这样一个九岁的可人儿,于是他忙起身,甚是笨拙的拉住她,但声音依旧冷硬:“别闹了,你已经是皇妃,怎么还能回相府?更何况你年纪尚小,还不能省亲。” 殿外,李公公和韶华听到了叫声,吓得立刻冲见大殿,但在看到殿内的景象时,两个人都僵住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待在珠帘外面。 “我不做皇妃还不成吗?谁想要做你的小老婆,刚进门就被正室欺负,而做丈夫还这么偏心”小小猛的甩开龙烨的手,只顾吵嚷,两只小巧的秀足在红毯上直跺,接着将脖上的百年好合项圈也取下来扔在地上,大有从此恩断意绝的意思。 龙烨一向冷静的心顿时乱了,他从出生到现在除了见过七公主那泼辣性子的女孩之外,后宫之内,满目皆是守礼贤淑的大家闺秀,王侯之女,所以一见小小这样,竟僵在原地没了主意。 “娘娘息怒,这可使不得”韶华一见小小将那百年好合的金锁扔在地上,立刻惶恐的跑进殿内捡起,细细检查有没有损坏,心头忐忑不安的说道:“娘娘,这可是吉物,摔了可不得了的。” 李公公也跟随着进来,但他却一句话都不敢说,他跟随帝王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皇上僵愣住,更是第一次见到除了七公主以外,还有哪个女孩敢在皇上面前这么放肆…… “怎么就摔不得?”小小吸着鼻子,委屈得两眼汪泪,韶华想将金锁给她戴上,她偏不戴,只玄泣道:“拿走,我不要,我要回家” “朕说过,你已经是皇妃了,除了皇宫,哪都不能去”龙烨听小小连说几次要回去,心头一窒,只觉沉闷烦躁,便沉着俊容怒斥。 小小怔住了,红着眼睛望着龙烨,随后转身便向殿外跑去,韶华一见小小跑了,忙慌张的跟着跑出去。 “皇…皇上……”李公公吓得有些吞吐,竟有些惶恐的望着龙烨,自帝王大婚以来,皇上虽然依旧冷漠寡言,不苟言笑,但却从来都不曾对哪个嫔妃发这么大的火,因而一时间他也摸不着头脑,更是心头发颤,不明所谓。 龙烨心口闷郁,许是从来都不曾有人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因而他整颗心有些乱了,思绪更是如麻,即而烦躁的问道:“什么叫做小老婆?” 李公公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随即想起来刚才小小的那番话,眼睛眨了眨,话语更加吞吐:“这…这是民间的说法,就是指…指没有名分的侍妾,偏房,大概也就是…被宠幸过的丫鬟……” 龙烨面容布上寒霜,李公公见圣颜不佳,忙止住,不敢再说,而龙烨则拂袖冷哼了一声,大步离去…… 小小一路赤着脚跑,七拐八拐躲到花园里,有些疲乏的坐在地上,全然不顾那华贵的娟红百蝶穿花长袍裙铺撒在草地上,只管自己微微的喘吁。 原来那个冰冷的木头也是有脾气的,小小抚着自己的胸口,唇角带恶作剧的笑意,随后依靠在身后的海棠树上,望着自己裙下的那一双雪白的脚丫子,不禁自己又失笑起来。 然,却不想身后却突然冒出一声呵斥:“你是哪个宫的丫头,怎么跑到这里来偷懒?” 小小微怔,立刻转首,却见自己身后站着一个身着白色四爪金蟒袍的少年。眸光微起错愕,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那少年在看见她的面容时,眼底闪过一丝惊艳,随即也与她一般怔在了原地。 黄昏红日映着着纷纷如萧飞舞零落的粉色海棠,美幻如仙境。 不远处,韶华气喘吁吁的跑到海棠林前,刚想叫唤小小,却被眼前的一副美景怔住了,只见落红成阵的海棠林中,小小与九王爷一坐一站,似画中的金童玉女一般对视,顿时间,天地无颜色…… 13九王 黄昏日落,天色朦胧渐暗,隐约的霞光洒照在嫣红纷纷的海棠林中,如雪萧萧。 小小一身殷红,百蝶穿花的长袍铺落在清幽的草地上,娟红的裙上已落满了片片嫣红嫩粉的花瓣,衬托得她更似着花丛中艳冠群芳的萧蔷牡丹,更似赤梅朱蓉。 龙慕看得呆了,眼中满是惊艳,似不敢相信这个尘世中竟有如此绝色可人的女娃儿,一时间竟怀疑自己是否遇见了绛珠仙姝,所以只能呆呆的怔住,目不转睛的盯着小小,一句话都说不出。 小小坐在草地上,颇为疑惑的望着这个一直盯着自己呆看的少年,只觉得他年纪虽小,但是却俊美非凡,眉宇柔和却不失英气,容貌更有七分相似于龙烨。心头一动,顿时明白他是谁,于是轻柔一笑,促狭的道:“九王爷一向都这么看人的么?” 龙慕呆滞的神色一凛,心神顿收,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失态,不禁耳后一热,脸轰的滚烫起来。他立刻尴尬的垂下眼,有些慌乱无掩的道:“你…你是哪个宫里的,怎么跑到这里来?” 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花瓣残草,小小有几分好奇的望着龙慕脸上可疑的泛红,心头的阴郁顿时消散了,竟突然兴起了捉弄这位年纪虽小,但却手握重权的金陵王,于是她立刻收起俏皮笑颜,吸了吸鼻子,轻泣起来。 听到小小似乎哭了,龙慕吓得慌了,整个儿怔在原地,忙吞吐道:“你…我…。敢情是,是本王话说重了,你…别哭啊”,说着,龙慕竟有些手忙脚乱从自己的袖中抽出一条帕子递上前。 小小抬手轻放在鼻尖轻泣,原本也只是调戏这个小王爷一番,却不想龙慕不禁急了还递来一条水蓝色的丝绸帕子,一个没禁住,又笑了出来。 龙慕这次更是呆愣得不知所云,他愣了愣望着小小那娇柔可爱的模样,哭泣起来另他心乱,笑起来他的心更是乱,所以一时间龙慕进退不得,只能僵着递帕子的手,收回也不是,就这么僵着更不是。 看着龙慕那不知所措的模样,小小忍俊不住,笑得几乎弯下腰,她掩着小腹,随后也不说话,转身便向树林深处跑去,并且边跑边笑,那银铃般的笑声顿时充斥在整个树林中,竟另人心碎神痴…… 龙慕呆呆的站着,直到小小那娟红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时,他才怔怔的回神,低首望着自己手中的帕子,心头竟若有所失,索然收回袖中,又站定了一会,盯着小小刚才坐的地方愣看了半晌后,才木纳纳的转身,似同刚才只做了一场梦,让他疑神不定。 站在花园不远处的韶华看到小小逗九王爷的那一幕,不禁也掩唇偷笑,但她还没有来得及回神,就被九王爷注意到,心神一颤,赶紧提裙想跑,却不想竟被呵斥住:“什么人?” 韶华是个胆小的宫婢,被龙慕一声呵斥,吓得双腿一颤,再不敢向前走半步,待龙慕走来之时,更是软膝一跪,惶恐道:“奴…奴婢参见九王爷,王爷千岁万福……” 龙慕见韶华面色发白,显得惶恐,心疑她刚才必然是看到了什么,于是便问道:“哪个宫的,为何在此处逗留?” 韶华心下又是一抖,忙伏地叩首道:“奴婢是毓皇妃的侍婢,因为娘娘生气跑出宫来,故来此处找寻,并非因为偷懒逗留。” 龙慕一怔,随即想起了自己刚才看到的那如宝似玉的女孩,心蓦地一沉,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即有些急促的问道:“毓皇妃…你说的可是前日刚入宫的李相国三女,淑妃的妹妹?” “正是,正是”韶华忙点首应答,随即微抬首,生怕九王爷不信一般的抬手指向龙慕身后的海棠林,吞吐道:“就是…就是王爷刚才遇见的那位小主子,她便是毓皇妃……” 龙慕怔住了,只觉得自己周身一阵凉意卷来,血液都被冻结,他怔鄂的望着韶华胆怯惶恐的神色,蓦地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面色微白。 “王爷……”韶华见龙慕一个倾身坐在了石凳上,心一抖,抬眼观望,竟感觉他少魂失魄似的,不禁轻唤了一声。 龙慕怔怔发愣,只觉得自己的心口沉闷难受,片刻后,他缓缓抬起手摆了摆,示意韶华退下。 韶华会意,赶忙低首退下,然后在花园处转身便匆匆的跑走…… 回到‘怜毓宫’,小小的心情已经大好,她赤着雪白的小脚毫不怜惜的踩在殿内干净殷红的地毯上,在上面留了一只只可人的脚丫印记,撩开寝殿的珠帘,坐在乌木的小矮桌前。 桌前,那成套的笔墨石砚都已经装在了盒木箱中,盒盖上还描了镏金的三个大字:怜毓宫,下面还雕了一行小字:大运国正德十一年,玄武春分。 小小抬手撑着下鄂,唇角的笑意依旧未减,想起今日在海棠林中遇见的那位金陵王,突然不排斥要去南书房读书的事了,她轻抚过那几个镏金的草体字,对殿外唤道:“韶华,进来……” 刚回到‘怜毓宫’的韶华原本气喘吁吁,一听小小叫唤,赶忙又匆匆走进寝殿,捂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奴婢在,娘娘有什么吩咐?” 小小瞥了一眼韶华,浅笑道:“怎么,看你脸都白了,莫非是被九王爷个逮住了?”,说着,不禁自己又笑起来。 韶华的面色有些泛红,颇为尴尬,垂首道:“娘娘还真是神算,奴婢到那花园处等娘娘,没想到娘娘从海棠林深处走了,奴婢想走回路,却不想被九王爷给呵斥住,还吓了全身冷汗” “那他可知道我是谁了?”小小好奇的望着韶华。 这一问,韶华的面色就更红了,直到耳根,她点了点首,声音更小了:“奴婢不中用,被九王爷吓住了,便说了娘娘就是毓皇妃,可是奴婢没想到九王爷听了之后竟怔住了,而且还有些少魂失魄的坐在了那冰凉的石凳上,奴婢惶恐,以为要遭罪了,却不想片刻后九王爷又摆手让奴婢退下,所以奴婢就一口气跑回来了……” “呵呵呵……”听了韶华的话,小小掩唇又笑起来,随即想起在海棠林中那会儿,龙慕面对她哭笑时的不知所措的呆样,肚子都笑得疼了,看来她起先是将读书的事看得太严肃了,现在想来,她必是一定要去的,否则可就生生错过了有趣的东西了。 于是,小小强忍着打住,只觉得自己五脏都纠结了,她掩笑,道:“好了,瞧你羞的”,说着,又笑了一阵,便道:“将我去南书房需用的书册都收拾了吧,明日一早我便去读书” 韶华惊异,不明白小小前一刻还那么不甘愿,甚至和皇上闹了一阵,怎么现在就突然又好了? “娘娘不是说…不想去么?”韶华有些吞吐的问,但还是领命到书柜处将两三册《诗经》取下,放在乌木矮桌前,轻跪坐,小心用绸带扎好,放进了装笔墨的盒木中。 “那是我起初觉得无趣,现在觉得,或许还是有趣的”小小撑着小脑袋摇晃了一会,说着,又轻笑起来。 她早听太后说,龙烨与九王乃一母所出,但性情却天壤之别,今日看来,这个九王不仅是温和,更是比那根冷木头有趣得多…… 14赏赐 当晚,用罢晚膳,韶华便伺候小小在旁殿沐浴。 屏风围绕,碧玉香鼎中,散入两三片艳红的玫瑰大花瓣,压上玉盖,顿时间一股清香幽幽萦绕,堪比檀香胜三分。 韶华蹲在小小身前,解下她腰系上的大红绸带,取了象征贵妃品级的珍珠香囊、翡翠雕凤形环扣,将随身的所有物饰一一轻放在一旁的明黄绸缎铺垫的托盘内,最后取下脖颈上的金项圈,拭了拭上面的凤头祥云与百年好合字样,又拿了一条帕子将锁坠儿裹住,免得明日戴起来凉心口。 衣裳褪下,挽高发髻,小小迈进冒着温热淡淡起烟的池子,分外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纤细白皙的玉腕上,两只金镯伶仃轻响,衬得肌肤甚雪似凝。 韶华站在池上,看着小小那虽然娇小,却似湖中芙蓉盛开一般的细致肌肤,不禁有些痴了,边往池中撒落新收取的海棠花缤纷嫣红,边笑道:“前两日奴婢们伺候娘娘沐浴时就说,娘娘虽然年纪尚幼,但是却已出落得如花似玉,今日奴婢一人服侍,更觉如此” 小小在池中轻笑,却不以为意,因为无论谁说她貌美,这副身子都不是她自己的。抬手,轻捋起水中的一把粉红花瓣,浅叹道:“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你看那些海棠花开得多艳丽,可是落入归尘后,不过是随土化了,谁还知道它曾经冰清玉洁?” 韶华怔了一下,有些错愕的望着池中的小人儿,有些听不明白的道:“娘娘的意思是……” “我是说,牡丹再好,春归时,它又怎能占得先?”小小冷笑一声,回眸叹了声,道:“我洗得有些乏了,更衣吧” 韶华顿了顿,忙点首,捧了托盘走到池边,待小小出浴时,为其更上一件绣着粉色牡丹的抹胸长袍,外罩一件薄纱,搀扶镜前入坐,落了发饰,轻柔梳理着她一头乌黑的长发。 “娘娘,御前总管来了”此时,殿外的一名守夜的宫女匆匆走进殿,停步在珠帘后禀报。 小小秀眉一挑,小手捋了垂前的一缕青丝,缠绕在指上,垂羽,轻问道:“他可有说来做何?” “李公公没说什么,但是却带了六名宫女来,每人手中都捧了乌木托盘,上面盖着明黄绸缎,也不知道是什么”帘外的宫女压低着声音说道。 “娘娘,可否要宣?”韶华望了殿外,轻声问道。 小小起身,拢了拢身上的薄纱,走到床榻前坐下,命韶华解了幔帐,歪身躺在柔软的棉被上,抬手撑着额头,这才道:“就说我今日困乏,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东西命那些宫女送进来就是了。” 韶华站在幔帐前福了福身,会意道:“娘娘的意思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说着,转身踏出寝殿。 小小微闭双眸,想到今日自己对着龙烨吵闹的场面,自己有些闷,却又觉得好笑。其实她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试探一下那个似冰冷木头一般的少年天子,二来,则是想将皇后摔砸她送过去的胭脂的事闹大,让皇后安静一阵子,也好让她能有时间看清这后宫的局势。 皇后是个不安分的人,但于她而言,根本无计可施,太后既然让自己的内侄女做了皇后,必然是想壮大慕容氏的势力,因而,太后就算是真心疼她,也可能只是一时,所以她既然牺牲了来春和那盒脂粉,就不能这么草草了事。 想着,小小缓缓睁开双眸,眼底盛满了阴霾,在见到韶华带领着五六名捧着托盘的宫女鱼贯而入之时,只装困索乏倦的道:“李公公可说有什么事?” 韶华一笑,显得分外欢喜,她走到小小的榻前,柔声道:“没说什么,只是皇上打赏了些东西来,叫奴婢替娘娘收好”,说着,转过身,轻揭开第一名宫女盘上盖的明黄绸缎,笑道:“这里是五百两银子。” 锭锭白灿灿的元宝煌煌的整齐排放在盘内,烛火下,竟有些晃人眼。 小小瞥了一眼,只恩了一声,并未说话。 韶华知道小小今日与皇上赌气了,故而也不说什么,只收了那盘子,又揭开另一名宫女托盘上的明黄绸缎,笑道:“这是红麝香珠两串,上等的美人宫扇两柄,翡翠扇坠两枚,绣岁寒三友的丝绸帕子各两条”,报完,韶华依旧收了。 第三名宫女上前,韶华又道:“这是芙蓉簟一领,玛瑙枕一只,玉如意一个,还有……”韶华见那芙蓉簟旁边的凤尾罗,顿了顿,笑道:“还有凤尾罗两端。” “这盘都退了,还没到夏日,我要芙蓉簟玛瑙枕做什么?还有,回去告诉皇上,那两端凤尾罗,太后那边已经赏赐过了,若他不喜欢,大可送给皇后,送我这整个就糟蹋了”小小冷哼了一声,连看都不看那些东西。 韶华笑了笑,忙对身前的宫女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随后又揭开第三名宫女托盘上的明黄绸缎,这次她可不敢说得太细,便道:“是大红妆绸缎两匹,蟒缎两匹,百蝶穿花绸缎两匹”,说着,便又将第四个,第五个和第六个宫女手中托盘上的明黄绸缎揭了,一一看了数后,便道:“其余的都是些上等的珠宝首饰,珍珠翡翠什么的” 小小知道韶华怕自己再说退回,使得李公公和那些宫女难堪,便也不追究,只道:“辛苦六位姐姐深夜来送皇上的赏赐,韶华,每人打赏一锭银子,至于李公公,就将退回去的那一锦盘给他吧” “奴婢领旨”韶华一听小小不说将那一盘的宝贝退回,悬着的心立刻就放下了,忙每人打赏的银子,又将东西送了李公公,不足半柱香的时间,便将众人都打发了,又转回寝殿中向小小禀报。 待韶华禀报完毕,便命人取来檀炉,贴在大红绣牡丹的被褥上熏了熏,又燃了翡翠挂坠环的香鼎,添了玫瑰花瓣,在内面稍添了几滴安神油,便道:“娘娘,奴婢在香炉里添了安神油,使得娘娘一夜好睡,明日早起有些精神。” 小小恩了一声,转眸看了一眼那袅袅升烟的香鼎,香气来袭之时,当真觉得有几分困倦,她看着正在为她掖被角的韶华,突然问道:“你服侍雯充容时,可常得到皇上的赏赐?” 韶华顿了一顿,随即笑道:“娘娘说哪儿的话,能如娘娘这般尊贵的人哪能有双呢,雯充容入宫是因为当时皇上正直大婚,因为皇后平日多娇惯,太后便四处觅才德双全的女子补皇后之短,而雯充容便是与那些御女、美人一起进宫的,充容娘娘自所以晋升,是因为三年前修罗国来贡贺时,娘娘画了一副傲骨寒梅,且题了字,赠予了修罗国的王妃,以安邦定国,所以太后主张晋升的” 果然是个有才华的女子,只是可惜那般淡素的性子,怕是难以容入这后宫泥潭。 “她道是清高,居然画傲骨寒梅”小小轻闭双眸,已有昏昏沉沉。 韶华似也有同感,叹息一声,轻道:“娘娘说的是,雯娘娘的确是心高气傲,故而太后也不怎么疼爱,而皇上,虽然常去她宫殿,但却也只是下棋作画……。” “今天就陪着我睡吧”小小的呼吸渐渐均匀,但却呢喃了这么一句。 韶华怔住了,忙望向小小,只见小小已经渐渐睡熟,那小孩儿天真纯透的模样更是在此刻一览无疑。会心一笑,想来这九岁的孩儿即使懂事,却也是怕黑的,于是也不说什么,忙去自己的房间取了棉被软席,放在凤牙床下的脚榻上铺设好,解了衣扣,便那样睡了……。 烛火轻摇,窗外清风卷着残落的花瓣肆意飞舞,沙沙的撞击着窗沿,月色朦胧,隐隐斑驳…… 第二日清早,韶华起身后,便吩咐人将梳洗的水,漱口的细盐一一摆设好,又取了小小百蝶穿花的长袍与元宝底流苏凤头含坠鞋,匆匆忙忙的一一更上穿着,又将平日里戴的饰品照旧装点,梳发挽髻,云鬓上点了珠花,额前绘了朱砂红,一切就绪后,便命人备辇。 小小坐在镜前,看着镜中似是脂粉搓揉成的小人儿,不由得自己也笑了,难怪众人都夸赞她,喜欢她,不得不说,李毓蓉的确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娘娘今日要去南书房了,奴婢今晨已经打听过了,据说雯娘娘今日应该也是去的,因她素来敬重付大学士”韶华见小小已经装点完毕,便取来昨天用帕子包裹住的金项圈,套在小小的胸前,抚了抚那枚金锁。 小小秀眉动了一下,但却不说什么,只道:“我去了。” “娘娘慢走,车辇已经备好了”韶华说着,便匆匆走出殿外,唤了几个跟随的人,便搀扶小小出殿,上了车辇…… 15对诗1 车辇缓缓驶动,殿前太监张公公执着白色拂尘在车前引路,左右两侧也跟随了月容月怡两名原本在殿外守侯的宫女。 ‘南书房’位于帝东都的南北交界处,是一个极大的院落,据说是大运国太祖皇帝平定天下,登基之后所建造的第一所宫殿,称之是为其勉励子孙游刃于经济学问,置身孔孟之道,不忘疆土开国的艰难,以保江山万代千秋。 据大运国‘太祖本纪’一阅观来,似为防止外患更为杜绝内乱而将帝都金陵合分为四大都,使各司衔各职位即是,即,帝东都为中央权利,帝南都为各皇子王爷的起居地,更是年月省亲暂住之所。而帝西都则是居住历代先帝的旧眷,太妃等。 其最为壮观,又为宫廷禁地,年经月累,只有重兵把手之地便是帝北都。都中也只有三处建筑,其两处为皇陵:‘息龙陵’与‘朝凤陵’,还有一座工程浩大的护国法寺。 小手撑着粉腮,小小细算着整个皇宫的格局,在路经过一处紫气腾升的竹林之时,不觉心头一动,撩开纱帘,望着以石墙围绕里的一座耸然庭院,只见入口处的石壁上写着两个字:潇湘。而旁侧的一座假山石旁雕刻着描着红漆的四个大字:紫气东来。 小小轻笑,不觉有些敬佩这皇宫中堆砌此处的巧匠别心,松开手中的垂帘,只觉车辇突然幽幽颠簸起来,随即只闻引路的赵公公道:“此处为鹅卵石幽径小道,是其环绕‘御花园’的,因为东六宫处没有通往南书房的路,所以奴才只能引领娘娘走这条小道。” “恩”小小并不言语,只是这悠悠的颠簸竟另她有些昏昏欲沉,小小转首撩开另一侧的垂帘,只见不多时,果然看到成片的花海,虽为红,却有千万种之多。 因为厌绝香粉气息,小小闻着满地花香,竟有些不适应,她捏着丝帕掩住鼻息,只欣赏着满花丛飞舞的彩蝶,在见到一只形体极大的凤尾蝶时,不禁问道:“这里的蝴蝶怎么会有这么多?”,眼前这场景,道不像是花香引蝶,因为这些蝴蝶品种繁多,色彩不一。 “回娘娘的话,这里的蝴蝶都有一处‘囚蝶苑’,是一位名唤石老先生的老人家在此养蝶”月容赶忙笑着回答,同时也喜不自胜的望着花丛中那些飞舞翩翩的蝴蝶。 养蝶?小小怔了一下,自古以来都听说养蚕的,却没听过还有养蝶的,蝶本是虫卵所孵,褪翼后又归于本元,如何能养得?想着小小便疑惑更甚,又问:“那位石老先生是什么来历?” 月怡边观赏边笑道:“这事奴婢们也说不清楚,只闻十三年前,先帝病重,托付国舅爷前往陀螺山寻仙之时,遇见的一位行事古怪的人,据说能通鸟语,识仙姝,国舅老爷觉得新奇,便带了回来献给太后。” “有这样的事?”小小轻呢,不觉想笑,原来即便是古来圣君,依旧有想长生不老的夙愿,执帕掩唇,唇间笑意不表于形,待看到那石雕上的确雕刻着‘囚蝶苑’的一座用山石草木堆积而成的小院落时,只多瞥了两眼…… 又行片刻,路已渐宽平坦,领路的赵公公笑道:“娘娘,快到了,看前面有几驾车辇,想来是各为主子都已会齐了。 不多时,车辇便徐徐停落在了一处甚大的庭院处,月容撩纱帘,月怡搀扶小小出辇,赵公公匆匆行至辇前叩拜跪身,使得小小的元宝底流苏鞋踩着他的背做矮凳,踏下车辇。 小小下了车辇,抬首一望,只见此处院落果然与宫殿相差甚大,地板石阶皆为暗褐色,入门顶上悬挂着一匾,其曰:南书房,两侧更是琢石砚雕这一副对子,为: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挑了一下秀眉,小小的心头顿时升起了一丝厌烦,虽说昨日是看见九王有趣方才来的,但是在见到这迂腐的之呼者也与之劝勉人用功读书的对联后,立刻心烦意躁起来。 “娘娘,您请……”赵公公见小小似乎不怎么情愿入内,立刻笑着说道,随后引路先入内。 小小撇了撇唇,抬脚跨进‘南书房’的高门槛,只见内设的地砖都部都是清雅淡素的青砖,两侧墙角处都种植着几珠苍翠的青竹,廊檐处还悬挂着几个被裱框的字迹,走近一看,竟又是一副对联与勉励之言。 又向里走,绕过一处洁净古色的走廊,步入一处亭台,只见亭中设了石桌石椅,桌上还摆着棋盘与黑白子所装的坛罐,两侧为环苑,其水清澈见底,偶有几条金鱼争食,湖中央立着石膏做的仙鹤,其形展翅欲飞,别具仙风道骨之意。 越看越烦闷,小小不禁想要掉头回去,但没行几步,却又来至一处弧形门院入口,跨步其内,顿感豁然开朗。 抬首,左右亭台颜色虽然依旧雅静,但色彩却已夺目,楼阁窗台更是精工巧绘,其左右边角的花草品种也渐渐繁多,引得彩蝶萦绕,蜜蜂向索,甚至连地面上的砖块也变为了石砌,且每一块都是正大四方,其上雕刻着龙虎等象征王权的盛兽。 “老臣恭迎皇妃娘娘……”小小正观赏其景,突闻对面传来一声颇有沧磁的声音。 蓦地的回首,只见前处的八扇连环的乌漆大门各开四扇,一名身着蓝褐色朝服,头戴黑色钨砂帽,约花甲之年的男子站在门前,对着小小作辑,随后撩起长袍,跪拜在地,对着小小叩首道:“臣,付博,恭迎娘娘……” “娘娘,这位便是教习的付大学士,乃先帝钦点的太子少师”赵公公一见付大人亲自迎接,且向皇妃行跪礼,忙压低声音在小小耳边道。 小小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年近花甲的男子,在看到他朝服胸前绣着仙鹤图之时,秀眉一挑,忙上前,委身搀扶付博,笑道:“大人免礼,大人乃屈就朝廷一品,又受先帝之托授予皇上治国经纶,现在又兢兢业业教导王爷公主,甚至于愚笨于吾者,故而,理当是我向大人请安才是,如何让大人请迎?” 付博起身,原本他向小小施礼不过是君臣之仪,朝廷上下孰人不知他与相国李忠是死对头,所以他今日亲自迎接不过只是想看看李忠这满口道理,内藏祸心的逆臣贼子的女儿究竟是块什么料,毕竟太后格外喜欢这个九岁奶娃的事情,宫中早就传得沸沸扬扬。 但他却怎么都没有想,自己只是小小的试探,竟听得小小尚为年幼,便能说出如此经纶之语,一时间,整个人都怔住了。 屈就朝廷一品?这分明话中有话,但是……付博打量这个身量尚且不足的小娃儿,只见她面容娟秀似凝脂,双眉秀如弯柳,一对黑眸清透纯真,乌发挽髻,胸坠金锁,身着百蝶穿花长袍,整个恰如一块玲珑美玉,毫无瑕疵…… “臣…臣不敢当”见得如此另人心神一动的娃儿,付博不禁诧异,但随即赶忙收住眼神,恭敬回复。 “呵呵呵,你们在客气家常个什么呢?还不快进来……”此刻,门内一抹浅紫色跨出门槛,咯咯的笑声脆如竹萧,不用想,也便知道必定是三王妃。 小小立刻将眸光从付博身上收回,带着几许俏皮的望向罗兰,提起娟红大裙步上石阶,笑道:“兰姐姐早安……” “哎哟,我可不敢当,呵呵呵……”罗兰欢喜的握住了小小的手,将她领到堂内,小小抬眸一看,只见堂内摆设着八张乌木长案、十几台书架,窗沿处,还有几处盆景海棠,花开正好,阵阵幽香萦绕。 雅致别趣,清爽洁净。小小观望四周,只觉出了这么八个字。 “小嫂子可又是贪眠了?昨个儿,这些人从太后那儿听说小嫂要来‘南书房’读书,故而今日一早便聚得齐全了”七公主也跟着乐的笑。 “毓儿给哥哥姐姐们请安了…。。”小小轻扫了一眼众人,竟见雯充容、九王爷、九王妃、三王妃、五王妃及七公主都在,忙应和的向众人说道,随后命令月容月怡将东西拿进来,随意挑选了一张乌木长案,摆上。 说是随意挑选,其实是故意的,因为那张桌案正巧就在九王爷的身后。 众人各自笑着,纷纷围绕着小小问东问西,从在相府中读过什么书,到一些生活琐碎,惟独九王爷站在人群之外,十分不自在的独自闷坐着,手中拿了一本不知什么书,随意胡乱的翻着。 小小一一答了众人的话,不多时,付大学士便走到主位上执起一本《诗经》,敲了敲桌案,道:“好了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该读书了……” 众人一闻,顿时觉得没趣,都懒懒散散的各自回了桌位,捧起书。付博见众人都安分守己,便暗自思绪让小小解说一篇诗经,刚才他的意思依旧憋在心头,另他神疑不定,但,他的话还没说,却见七公主突然道:“付先生,今日皇嫂初入学堂,不可太严肃,不如我们来学那些诗翁行酒令,接对子如何?” 众人再次沸腾起来,均是拍手叫好,于是七公主又道:“谁要是输了,可要罚茶一杯。” “好,好好”三王妃首先响应,立刻命殿外的宫女进来泡了茶。 付博原本不想让这些小祖宗们闹,但是又转念一想,这正是试探那小丫头的绝好时机,便温吞的浅笑不语,独自坐下,接了小厮奉来的茶水,不作声的看着。 九王爷拧了拧眉,显得分外别扭,便道:“我身子不适,你们玩吧,我到耳房内躺躺……”,说着,便放下书册就起身。 “哎,九弟,你这算什么?你可是金陵王,如何能缺席,快坐,快坐”七公主见九王要跑,立刻扯住她,硬将他压下,众人又是喧闹了一阵。小小轻瞥了一眼九王,心头憋着笑,随后又看了一眼坐在一起始终不语的雯充容与温柔浅笑的五王妃,也道:“如此也好,也算是毓儿见识见识几位姐姐的才情。” 片刻后,不知谁起了一句,曰:“斜风仍故故” 众人立刻安静,均是苦思,却是三王妃呵呵一笑,道:“清梦转聊聊” 七公主立拍手,笑道:“王嫂连的好,我也有一句,叫‘何处梅花笛’” 雯充容抬眸一笑,温柔婉转的接道:“谁家碧玉萧?” “好好好……”七公主更为来劲,忙转身对身后的九王爷道:“金陵王,您也来一句呀,你说一句,让九王妃对” “呵呵呵”三王妃与五王妃均是笑得喘息不过,而九王妃更是泛红了脸,扭捏的看着七公主,伸出纤细如水葱似的小手扯了扯七公主的外罩金丝绣牡丹的纱泡,轻道:“七儿……” 九王爷也是尴尬,他看了看小小,只觉心神俱乱,胡乱道:“皑皑轻趁步” 九王妃先是疑惑了片刻,随后接道:“剪剪舞随腰……” “好是好,不过这三月春分,又没下雪,又没落叶什么的,金陵王为何小心到要‘轻趁步’的境地了?莫非是,怕惊扰了佳人?呵呵呵……” 九王爷面色轰的红起来,立刻转过身去,拿起书本掩面,只道自己身的不舒服,不玩了,七公主看他那样,好似真的身体欠佳,便不再打趣他,又指令雯充容说两句,众人抢对,若是三局下来没抢着者,自罚一大海茶。 众人一听要喝一海,先是数落七公主黑心,但却又乐得其中,而雯充容自有才女之称,自然当仁不让,忙道:“既如此,我便献丑了”,说着,思绪半晌,在看到窗外弯曲的走廊时,轻吟道:“寂寞对台榭” “刁钻”七公主立刻就嚷起来,而五王妃对得毫不费力:“清贫怀箪瓢” 雯充容有些诧异的望了望五王妃,方才想起她本是穷儒之家生养的,便笑了笑,随后又道:“五王妃不用被罚了,且听着‘烹茶冰渐沸’” 小小一笑,忙俏皮的道:“煮酒叶难烧” “哈哈哈……”众人先是一怔,顿时都大笑起来,而刚才还说身体不适的九王也抬起头,立刻转身道:“妙,极妙……”,但说完,又觉自己唐突了,又别扭的转过头去。 众人都开怀,并未察觉九王的异样,但是这却看在了九王妃的眼中…… 16对诗2 众人皆纳罕的笑着,而刚才出对子的雯充容则是带着几分诧异的望着小小,忙再出一对,曰:“月窟翻银浪”。 小小望着雯充容,自是知道她必然要考验自己,于是只笑着联道:“霞城隐赤标”。 众人一惊,甚至连付博都怔住了。 “沁梅香可嚼”雯充容快马追击。 “淋竹醉堪调”小小回答的工整谨慎,却又不失俏皮可人。 顿时间,整个学堂内的人都怔住了,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九岁的娃儿居然能有如此的才情,竟能与才冠后宫的雯充容比肩。 雯充容此刻的面色早已变了,或许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竟能在这后宫之中遇到对手,并且这竟还是一个尚且懵懂,未开鸿蒙的孩子,于是她立即再联道:“或湿鸳鸯带”。 小小岂会看不出雯充容的心思,她垂眸浅笑,依旧是一派孩子气,只道:“时凝翡翠翘”。 众人更为震惊,刚才的玩笑联诗,仿佛立刻成了她二人的斗才的战场了,于是众人都隐了笑意,有些担心的看着二人,毕竟雯充容的才情是皇上赞赏的,也因为她的才情,才得太后保晋为充容,如今,竟被一个九岁的娃娃夺去光彩,实在是…… “皇妃娘娘好才华”雯充容已经不若刚才那般清高自傲,而是秀眉若黜,纤细似水葱一般的素手放下书册,沉吟道:“无风仍脉脉” 小小掩唇一笑,只觉这个雯充容似乎跟她耗上了,于是也当仁不让的道:“不雨亦萧萧”。 雯充容此刻彻底怔住,未施粉黛的面色显得更为苍白,她顿了顿,才问道:“臣妾听说,皇妃娘娘在相国府内并未读过什么书,看来这些都是虚妄之言,臣妾再此见礼了”,说着,雯充容便向小小轻福了福身。 微挑眉,小小也装作无辜可怜的道:“我的确没读过什么书,只是认得几个字而已,刚才联诗也无非是借着各位姐姐给的韵胡乱堆砌而已,如今被充容姐姐如此夸赞,实在觉得怯愧。” 学堂内顿时哗然,起先大叫的便是七公主和三王妃,一直要求着小小也教她们胡乱堆砌,特别是七公主,话语间格外泛酸,她撒娇一般的扯着小小的百碟穿花外袍的长袖,道:“哎呀,我的好嫂子,你就教教我吧,我要是学会了,也再不用被付大人笑话了,到时候皇兄问起我的功课,我也可以应付应付了……” “毫不害臊”三王妃见七公主低声下气的央求,不觉又跟着笑起来,忙不迭的打趣七公主。 然,堂内的欢快却在此刻被门前的一道尖声高唱给打断:“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众人一惊,先是慌乱了一阵,随后在殿外那明黄的身影踏入堂内之时,都齐整的跪拜在地,齐声道:“臣妾、臣参见皇上万岁,参见太后千岁……” “好,好,免吧”太后在赵公公与龙烨的搀扶下踏进堂内,慈宁祥和的说道,随后看了看大殿内的众人,在看到一身殷红的小小时,笑呵呵的道:“毓儿,来,到哀家这儿来……” 小小浅笑着起身,撒娇一般的粘到了太后身边,代替了赵容搀扶太后,笑道:“老佛爷万安,今日身上可好?” “好,都好,哀家吃了这几日的素食,顿觉舒坦多了”太后一边拍着小小的手,一边对殿内其他人道:“怎么,今个儿道是齐整,怎么全都来了,付大人……” “臣在”付博赶紧上前。 太后望了望付搏,拉着小小坐在九王爷的位置上,笑问:“如何,哀家的毓儿是否还算是可造之才?哀家刚进‘南书房’便听到这里不是嘻嘻哈哈就是唧唧喳喳,有什么事儿,也说予哀家听听,也让哀家乐乐。” 众人又笑了,付博拧了拧眉,抬眸轻瞥了一眼似与一般孩童毫无差异的小小,寻思片刻才道:“皇妃娘娘聪慧绝伦,才思敏捷,实在是另老臣都觉望尘,刚才此处吵闹,是因诸位小主正在联诗。” “哦?”太后顿时觉得新奇了,忙对坐在一旁的龙烨道:“这道是的确有趣,但不知道他们能联出什么诗来?” 龙烨微点首,竟只漫不经心的一笑,道:“七儿刁钻,必是她出的主意。” 太后笑意更浓,但七公主却是不依了,她忙从三王妃身后跳出来,叫道:“什么,什么,我出的主意如何了?再说了,刚才大家联得正起劲呢,我们还约法了谁输就喝一大海茶呢。” 众人忍俊不住,又开始放诞的笑起来,三王妃上前笑道:“老佛爷,您不知道,这次联诗,就属七公主没对上呢,呵呵呵……” “是么?这么说来,应该还没结束,你们快些继续,哀家道也想欣赏欣赏这群孩子能联出什么诗来”太后笑着,随即又问何人起头,众人忙答是雯充容,太后点首道:“也理应是她,那就继续吧” 雯充容从人群中走出,先给太后、龙烨福过身,随即浅笑道:“回老佛爷的话,臣妾不才,险些被皇妃妹妹给追胜了”,说着,轻颤长睫,偷望了一眼如同往日一般,面无表情的龙烨,心头点点酸涩,但她忙遮掩情绪,细想片刻,吟道:“欲志今朝乐。” 众人赶紧想着如何应对,因为这句完了,算是将‘二萧’的韵全用完了,输者,可要罚喝茶水了。 小小依偎在太后的怀中,听得此句,不禁又笑起来,但还没开口,就见七公主似惶恐上前道:“我的好嫂子,求你可别抢了,若你再抢,我可要丢脸了。” 三王妃和五王妃都笑了起来,雯充容只是淡淡的浅笑,她眸光时不时的望向龙烨,只是可惜龙烨却径自接了李公公上呈的茶水,似并不在意他们联诗之事,所以心头更为失落,也自感没了趣味。 “你只管叫,还不快想来对上”太后宠溺的敲了敲七公主的头,七公主顿时面色有些泛红,双脚一跺,嘟囔道:“哎呀,你们都欺负我……。”,说着,眼珠一转,也同样依靠到太后身边,悄悄的推了推小小,俯在她耳边道:“小嫂子,可救救我……。” 小小一笑,望着众人都冥思苦想,趁人不经意,在她耳边轻呢了一句,七公主立刻又跳起来,乐呵呵的叫道:“我有了,我有了”,说着,分外得意的对雯充容道:“凭诗祝舜侥” “哎哟,还真是有如神柱啊,看来你皇兄不来,你是怎么都对不上来的”三王岂会看不出七公主与小小的这些小动作,立刻又开始促狭的奚落起七公主,将七公主说得两腮若红,娇羞乖张。 太后听罢,竟有些惊异,不敢相信这群孩子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底,于是便对付博道:“先前孩子们联的那些诗,可有抄录?” “回太后的话,小厮已经记下了”付博忙唤来执笔抄录的小厮,将一张写满字迹的宣纸呈送上前。 太后接过,只见上面整齐的写着他们几人所对的诗句,且每句后面都以御赐的小字标了名,三王妃是‘兰’字,五王妃是‘研’,七公主是‘矽’,九王爷是‘诺’,九王妃是‘沁’,雯充容是‘柳’,小小是‘恩’。 看罢,太后新奇惊讶之余,将纸张递给了龙烨,搂着小小笑道:“皇上,你快看看,居然是毓儿联得最多,看来,哀家心疼的毓儿,还是龙驹凤雏呢” 龙烨接过太后手中的宣纸,只微扫两眼,剑眉便轻黜起来,随后望向正依偎在太后怀中撒娇讨欢的小小,眸光中划过一丝精锐,但更多的却是复杂,抬手,将宣纸递到李公公手中的托盘上,只道:“二萧韵拟得不错,只是七儿落榜,虽然最后一句对得极佳,但是怕也不是她所做” 七公主立刻横眉竖眼,娇容气得失色,但是还是不忘磨着龙烨,撒娇道:“皇兄总是这么说,敢情是觉得臣妹比不上小嫂子……” 三王妃和五王妃都掩唇而笑,止不住的说七公主实在是个没规矩的泼皮,但雯充容却更显失落,趁着众人吵闹欢喜时,独自一人默认不语的走出了大殿。 小小不觉得好笑,她跟龙烨可没有七公主以为的那般,因而只扭过头,嘟着红唇当作没听到,却不想,这一转首,竟与九王爷视线向撞。 九王爷许是已经凝视了小小许久,但却没有想到小小竟突然转首来看他,一时眸光闪躲不及,整个人都怔住了,立刻垂下首,也顾不得面红耳赤得招人疑惑,忙以身子不适为由,辞了太后、龙烨及众人,匆匆的出了学堂。 九王妃早已将九王的神色看在眼中,此刻又见他如此,心头蓦地慌了,但也不敢说什么,也辞了众人,跟随离去。 “瞧那小夫妻,看来太后指腹为婚是指出了天赐良缘呢”三王妃最喜欢打趣,正愁着没话说,一见九王与九王妃如此夫唱妇随,忙补了一句,也惹得众人笑一阵。 不多时,天色接近晌午,太后这时才发觉雯充容不知何时出去了,却也不追究,只道:“那孩子的性子素来淡静,不过这淡静是好事,也是坏事”,说着,便说自己乏了,便在赵容的搀扶下与龙烨一起踏出了学堂大殿,各自回宫去了…… 17初过招儿 幽静的湖水,点点涟漪,三月纷飞散落的海棠花,片片轻盈入水,如粉舟轻波。 小小避开众人,提着长裙轻步绕过几处曲意栏杆走廊,待到竹丛深处时,方才看到雯充容那孤寂萧索的身影,停下脚步,微风来卷,洒下一阵落红,片片砸落在她的大红外袍上,滚落在她华贵簌簌晃动的流苏垂坠凤头含珠鞋旁。 抬手,接住几片嫣红的残瓣,小小轻叹息了一声,心头莫名的就升起了几分惆怅,捏裙委身,轻捋起满地成积的花瓣,走到小池边,一齐洒落湖中,惊得金鱼闪躲奔逃。 “娘娘好雅兴,作何将这花瓣落入水中?”雯充容发觉了小小,起初一怔,只见她站在萧萧飘落的海棠花下,一身百蝶穿花的锦袍分外招惹人眼,于是提裙步下石阶,却不想又见小小将这些残花洒入湖中。 小小浅笑,精致小巧的面容若如脂粉凝画,眉眼若星,秀眉似柳,她抬手将最后几片花瓣洒落湖中,笑道:“我曾听说过一个故事,故事中有一个少年便是将花瓣全都洒落水中,后来有一个妙龄女子前来,让他莫洒,因为如此会脏了这些花瓣。” 雯充容怔了一下,沉思片刻,才又问道:“臣妾愚顿,敢问娘娘,那位妙龄女子为何有此一说?” 小小叹息,转眸望向雯充容,和煦的阳光下,只见她身着素洁抹胸长裙,外罩月牙色长衫,腰配一条绣着兰花的汗襟与一只荷包香囊,身材纤弱,唇色薄红,肌肤微白,略带了些血色,整体看来只觉怯弱无力,如弱柳拂风。 难怪龙烨在赐字之时,为其填了‘柳’字。抿唇,小小收回眸光,望向水中悠悠飘荡的花瓣,轻道:“因为那女子是个极为孤傲之人,她自许‘质本洁来还洁去’,宁愿这些芳华沁香归埋于尘土,随土而化,也不愿意成为沟渠中的残污,渐渐腐朽” 顿住,雯充容整个愣住,自知小小必然是话中有话,但却一时间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呆呆的望着湖水中那在阳光下闪烁的嫣红,心口窒痛,口中轻呢道:“好傻的女子,想来,她必然也是一个无人疼爱的痴儿” “若是她能知道‘心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的道理,或许她就不会如此了”小小看着湖水中,雯充容那渐渐失神的素容,漫不经心的道,随后轻叹息一声,笑道:“明明凡心未了,却自许清高,如何能有好结果?所谓‘一念不生,万缘俱寂’,若她当真清高,如此也就罢了,但是偏偏又是‘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 雯充容面色震愕,似被五雷轰顶,她不敢置信的望着小小那天真无暇的面容,只觉得心里发颤,一时不能言语,只怔怔的站在原地,素手紧紧的揪着手帕,唇上血色褪尽。 小小瞥了一眼雯充容,知道她内心震撼,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浅笑着仰首望天,随后转身轻道:“时辰不早了,该回宫了”,说着,提裙步下石阶,带掉小娃儿的俏皮,向那嘈杂的人群中走去…… 正午,阳光暖融融,小小随便找了理由辞了众人,便坐车辇回了‘怜毓宫’。 “娘娘回来了”车辇一听落在大殿门口,韶华就似十万火急一般的迎了出来,面色有些不自然,神情急燥,十几层石阶跑下来,竟有些气喘吁吁。 小小下了车辇,一见韶华神色不对,眸光立即眯起,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韶华迎上前搀扶小小,咽了咽口水,压低声音道:“李淑妃来了……” 小小心头一凛,随即提裙步上石阶,还未入殿,就见殿外多了两个陌生的宫女,那两名宫女一见小小回宫,竟也不行礼,而只转身匆匆进殿向李淑妃禀报。 “娘娘”韶华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可见是被李淑妃吓得不轻,小小望着那两名气焰嚣张的宫女,眼底升起一抹冷凝,随即喝道:“来人,将那两个目无尊婢的宫女拉出来重杖二十” 周遭的御林军守卫一听,立刻持着红缨长矛匆匆走进大殿,不多时,只闻大殿内一声高声娇叱:“狗奴才,你们反了,想做什么?都给本宫滚出去……” 小小冷笑,慢慢的跺步走进大殿,只见李淑妃身着浅紫长裙,外罩金丝绣牡丹薄纱,发挽朝簪花髻,金钗垂坠,伶仃作响,鬓边绕着翡翠珠花,额心垂着一颗碧绿宝石,乍然一看,美貌似画,傲然如凤,尊贵堂皇。 原来她就是传闻中被宫墙遮掩的绝色仙姝,李相国最疼爱的女儿…… “不做什么,只是这两个丫头不知好歹,妹妹恐她们以后在宫里得罪了其他的嫔妃而牵连姐姐,所以今日替姐姐教训教训她们”,小小浅笑着步进大殿,但娇容却冷凝,随后褪下罩在身上的娟红斗篷,温柔腼腆的向李淑妃福身,道:“毓儿给姐姐请安了” 李淑妃听见小小口气温柔,但言语却不显丝毫怯弱,蓦地转首,在见到一抹殷红秀气映入眼帘时,先是一怔,随后不禁细细打量起小小来:只见小小出落得亭亭玉立,秀气可人,那肌肤似若凝脂,似有万种风情堆悉眼角,樱唇不点而红,柳眉弯长若蹙,简直就如画中的玉女金童。 三五年未见,这个野丫头居变得如此出众。李淑妃错愕之余,心底随即蒙上了一层阴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但她依旧温柔妩媚的浅笑,道:“哟,数年不见,毓儿居然出落得如此齐整了,难怪这两日本宫一直听宫里的人说,太后是如何如何的疼爱你…。。” 韶华挪了椅凳,小小坐在李淑妃旁,接了奉上的茶水,柔柔一笑,声音依旧稚嫩未脱:“姐姐说笑了,太后疼我,不过是因为我年纪尚小罢了,道是姐姐福气绵长,深得皇上的眷宠” 说到受宠,李淑妃的娇容顿时染了红晕,显然是沐浴恩泽,顿时整个人也娇羞起来,那万种妩媚风流,顷刻显露。 小小看在眼中,心头冷然,执起茶碗,轻抿了一口,随后眸光扫向那两个被御林军押跪在地上的两宫女,竟见那两名宫女面色毫无惶恐,并且狠瞪着她,那眼神似老如狼,仿佛要将她给吃了一样。 看来她这个姐姐并不想让她在宫中久留,更不于她那存又篡位之心的相父和为一气,抿唇,小小端着茶碗站起身,轻步走到那名宫女身前,冷冷的凝视着她,而那名宫女只是微怔了一下,随后竟分外凶悍的向前冲了一下。 小小双眸一眯,随后故意装作惊恐的神色,猛的丢下了手中的茶碗,啪的一声摔了杯子。 顿时间,那茶碗触地破碎,热液四渐,烫得那名宫女啊的一声尖叫起来,挣脱了御林军的押制,捂着面容狂叫打滚。 小小面色苍白,瘫软在地,呼吸不稳。韶华吓得尖叫,赶忙冲上前去抱住小小,‘怜毓宫’内顿时乱作了一团,殿外的御林军也立刻如蜂涌入,围了水泄不通。 李淑妃娇容失色,整个儿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被眼前的杂乱吓住。 “娘娘,您没事吧,娘娘……”韶华在见小小不住颤抖,惶恐更甚,忙大叫起来:“快,快传太医,不不,快去禀报太后,娘娘吓着了,不知道受伤了没有……” 一听说禀报太后,李淑妃的顿时清醒了,立刻起身,镇定却又狠绝的走上前,揪起那宫女的头发就是两巴掌,丝毫不理会她此刻正痛得死去活来,且怒斥道:“下流胚子,居然敢冲撞皇妃娘娘,你活腻了,来人,给本宫将这个不知好歹的贱蹄拉出去重责四十……” “娘娘饶命啊,娘娘饶命……”那名宫女原本脸上身上都被烫了,已经疼得不行,如今又要被打扳子,如何能承受,于是哭嚷着大叫起来,扑腾着抱住李淑妃的腿,哭求饶命。 李淑妃咬了咬唇,狠甩一脚,将那宫女踢摔在地,而殿外的御林军立刻冲上前,押了那两名宫女就往外面拖,一时见求哭闹的声音响如雷轰,不绝于耳。 见那两名宫女被拉走,李淑妃紧握了握拳头,随后装做万分关切的委身安抚在韶华怀中不住颤抖的小小,轻道:“哎呀,我的好妹妹,可吓着你了,那两个贱蹄子已经被拉出去了,我让他们重打四十打板被你压压惊,不怕了,不怕了…。。” 小小此刻已经满脸泪水,整个身子紧依在韶华怀中,泪光点点,娇喘微微的望向李淑妃,只道:“若是姐姐早依我杖责她们二十,如何要此刻忍痛打她们四十打板呢” 李淑妃怔住了,呆愕的望着小小,而小小则是依旧万般委屈的吸了吸鼻子,就似刚才那话并非她说的一般,随后说自己心里慌的难受,要进殿休息片刻,只将李淑妃扔在殿外,不再理会。 韶华哪敢迟疑,立刻抱着小小就进了殿,百般的劝哄安慰,让她不怕。 宽衣上了床,小小静躺着,细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李淑妃是个谨慎的人,她决然不会将今日的事传出去,那么…。。她装了半日岂不是白费力气? 她陈小小可从来都不做与自己无益的事,就如对付皇后那般,想着,长睫微颤,心生一计。 “韶华,韶华……”小小闭着眼睛大叫起来。 韶华本想前去打发李淑妃,一见小小惶恐大叫,立刻又匆匆跑进殿内,安抚道:“娘娘,韶华在,韶华在这里,娘娘不怕,不怕……”,韶华不住的拍打着小小的胸口,借此安慰。 但小小却显得惊布异常,一把握住韶华的手,哭道:“韶华,我心里好慌,好怕,你去找年老的麽麽来给我收惊” 韶华先是一怔,随后如梦初醒一般的激动道:“奴婢怎么就忘了,娘娘安心睡,奴婢这就去找”,说着,急匆匆向殿外跑去。 小小看着韶华跑了出去,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宫中最喜欢搬弄是非的无非就是女人与婆子,只要那些婆子知道她受了惊吓,必然要追根究底,添油加醋的此处招摇。你们这些人想要让她栽跟头,没门儿…… 18小小的失算 时过傍晚,‘怜毓宫’中已经混乱不堪,来来去去的太医,收惊压邪的老麽麽,甚至于各宫的嫔妃几乎都聚集到此处,不能亲自来的,也派了殿前太监、宫女前来宽慰探视。夜幕降临时,皇后终是闻此讯,立刻摆驾前来探望。 皇后本是后宫之主,自然没有不来探视的道理,原本她在‘凤鸾宫’中听得李淑妃的宫女冲撞吓着了小小,多日来存积在心头的阴郁似顿时散来了,简直可谓是喜不自胜,但转念一想,正巧这两日太后对自己冷落,何不趁此机会前去探视一番,以标榜自己母仪天下的风范,想来如此,在太后面前,就算自己曾有千万个不是,也必然化解了。 因而,她忙让人取了宫里最好的人参,又将太医为太后与自己配制的安神驱邪药丸拿出了十几丸,梳妆打扮了一番,便匆匆的带人前来‘怜毓宫’,一则来探虚实,二则,好不容易寻到一处李淑妃的不是,岂有不抓着道理。 寝殿中,垂了三层的幔帐罗纱内,小小和衣躺在凤牙榻上,听得韶华匆匆来禀,说皇后驾到,便立刻将青丝散落下来,故意做出了一幅虚弱喘吁的神色,又再韶华耳边嘱咐两句,取了胭脂水粉来,擦在唇上,便又躺下,双眸微闭,秀眉微拢,显出了睡不安稳,却又不怎么清醒状态。 皇后身着娟红长裙,外罩金丝绣九凤长袍,新颖的流星逐月髻上插着凤尾金钗,中间点缀凤头衔翡翠,直坠眉心,一踏进寝殿,便娇笑道:“哎哟,毓儿妹妹,可好些了?” 韶华一见皇后已到,忙上前撩开垂落的珠帘,福身请安,按着小小嘱咐的话,声音极低的道:“承谢皇后娘娘金驾,皇妃娘娘她……”,说着,竟眼眶泛红起来,抽泣道:“娘娘已经半日水米不尽了,睡梦时惊,奴婢都不晓得该怎么才好……” 皇后一听,心头先是喜奋,但随即装作心疼的神色,忙踏进殿外,身侧伺候着的来春立刻上前小心翼翼的撩开幔帐,只见帐内的艳红的牡丹丝绸枕上,小小面色苍白,云鬓散乱,唇失血色,呼吸微弱,简直就是奄奄一息的样子。 “怎么病成这样?”皇后看到此时的小小,几乎吓得后退了一步,立刻让来春掩了幔帐,吩咐将送来的东西交付给韶华,且对韶华道:“皇妃妹妹看来吓得不轻,你可要好生伺候着,若她想吃什么,想要什么,你立刻派人来回本宫,一定要将这病养好才是,也算是不辜负太后的一片疼爱之心” 韶华一听,眼泪顿时落下,忙跪拜在地上,低泣道:“奴婢替皇妃娘娘承谢皇后娘娘,若是主子明日好了,定当亲自到娘娘的宫鸾前跪谢……” 皇后听韶华这么一说,心头更是欢喜了,忙亲自扶起韶华,吩咐来春道:“皇妃病重,又不思汤饮,怕是待到大愈之期,要瘦上一圈,你从明儿开始,将每日御厨房给本宫熬的燕窝粥送来给毓儿妹妹用” “是,奴婢记下了”来春低首福身,灼灼的烛火下,面容上被皇后打伤的痕迹尚在,所以她只垂着头。 “这燕窝虽然清淡,但是若是吃得习惯了,是极养生的”皇后说罢,又嘱咐了韶华两句,无非另她好好照顾小小,若是小小病愈,她必有重赏之类的场面话,如此说了片刻,皇后便心满意足的回了。 殿外宫鼓二声时,‘怜毓宫’的人大多有散了,韶华也吩咐了晚膳送进寝殿内小小用。 睡了整整半日,小小睡得全身都不舒服,起身时,先是伸了懒腰,随后才问:“如何,太后和皇上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韶华摆放完菜肴,便走到床前委身伺候小小穿鞋披衣,且小声道:“奴婢按娘娘的话去打听了,听宫里的人说,皇上今日在‘御书房’接待外使,故脱不开身,但已下旨将那两名宫女关进天牢了,而太后则是召见了李淑妃,也不知说了什么,总之将相国大人召进宫了。” “就这么着?”小小起身,只觉得全身松散,韶华忙搀扶着走到桌案前,拿起白玉瓷勺递上前,道了句:“阿尼陀佛,谢天谢地,娘娘总算是好些了,今日您可把奴婢给吓坏了,若是您有什么三长两短,奴婢就算是万死,也赎了不罪孽……” 小小吃了一口清粥,有些无力的笑了笑,不得不说韶华的确是个单纯到愚忠的丫头,甚至于她嘱咐她对皇后说那些话时,她也只是以为是自己怕皇后刁难,所以才装病不见,所以身为奴才的,必然要为主子争这口气。 想到此处,小小轻叹了一声,半碗粥吃下去,便觉得困乏。床是躺了半日,但因为来去的人多,却不敢真的睡,于是便哄了哄韶华,让她帮自己梳洗了,也擦去了唇上的脂粉,抹去了面容上擦得苍白。 梳洗完毕,韶华将小小青丝梳成了小髻,便搀扶她回了床榻,盖好被褥,掩饰了幔帐,自己则跪在床榻前守夜。 夜,寂静冷清,至三更时,殿外突然又是一阵骚动,韶华正打瞌睡,顿时被惊醒,忙起身探望,却见御前总管李公公来了,忙回殿想唤醒小小,却被李公公拉住,问道:“娘娘今日如何,可睡下了?” 韶华点首,轻道:“惊吓了半日,睡不安,吃不下,请了麽麽来收惊,方才好些,晚膳时用了半碗粥,二更天时已经睡下了,好在现在都没有惊醒”,熟知,韶华话语刚说完,床榻上的小小便似被什么魇住一般,突然大叫着哭起来。 众人一惊,韶华面色苍白,立刻转进殿内,撩了幔帐拍哄小小,道:“娘娘不怕,奴婢在这,韶华在这……” 李公公一见如此光景,心下也急了,忙回首跑出殿外禀报,不多时,龙烨便急匆匆的踏进大殿,吓得殿外守夜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待进寝殿,只见小小已不哭闹,但是一双小手却紧紧的握着韶华的手腕不放,似乎十分害怕,韶华只能不停的哄着,但是小小却刚要睡去又惊起,连续反复数次,急得韶华眼眶都红起来。 龙烨见小小如此,面色冷得吓人,李公公知道龙颜不悦,忙挥退韶华,但是小小偏又紧抓着韶华的手不放,使得韶华既惊又恐,不知该如何是好,正当犹豫,却突然见到帝王伸出手,握住了小小柔软的小手,慢慢的讲其掰开,随后紧握在自己的手心中。 韶华一见如此,立刻起身退出,李公公也不知君心何处,也慌得赶忙退出,只在帘外侯旨。 床榻上,小小感觉自己失算了,原本她知道李公公前来,必然是龙烨要他来看自己是否真的受了惊吓,所以才装作被魇住了,直抓着韶华的手,但是却没有想到龙烨居然三更半夜的跑来了。 是睡,还是继续演?小小的心头挣扎不定,只盼望着龙烨早点离开,自己也好睡了,但是却没有想到,龙烨不仅不走,且还握着她的手放进了被褥,那状态似乎要久坐一般,郁闷得小小想跳起来咬人。但是没过多久,小小的这份冲动就被一股淡淡的香油气息给熏散了,眼皮愈发沉重,思绪也渐渐迷糊起来。 这香味自己是熟悉的,那是滴在水晶坠环的花熏炉鼎中的安神油。小小急了,简直想骂韶华这个不知情势紧急的,但是不多时,却支撑不住,慢慢的睡熟了。 “皇上,三更末梢了”见小小足有半个时辰不曾哭闹,李公公压低声音催促帝王该回宫安寝,保重龙体。 龙烨抬首,只见窗外皎月高悬,冷风簌簌而拂,残卷飞花重影斑驳,春露凉薄凝重。 轻叹息,低首又望了望床上睡熟的天真纯净的可人儿,本想起身离去,但此刻,那一日禀报的话言却又不经意的响彻耳边,另他心头担忧顿时转为烦躁。 她究竟是谁?若她真的不是李毓蓉,必然就是李相国偷梁换柱而派遣进宫的妖童,否则她何以出落得如此诱人疼爱,聪慧灵巧?但若不是,一个胆小卑苦的九岁小娃,又如何能一夜之间性情骤变? 剑眉紧拧,龙烨望着小小微颤的长睫,竟又情不自禁的抬手抚上她若如脂粉一般的肌肤,待手指触及那似冰肌玉骨的面容时,心头竟似被什么么感的一刺,另他僵住,随即蓦地停住,握手成拳。 无论她是否是掉包而来的,还是当真是李毓蓉,他都不该容她,双眼微眯,深幽的眸光陡然漆暗,慢慢放下拳头,探索至她的白皙若雪的香颈,缓缓的曲指掐住,但那温润如玉的温暖与馨香却徐徐的萦绕在他的鼻息间,另他一事间竟无法使力,更下不了手…… “你究竟是什么……”龙烨闭上双眸,不明白为何一个小娃为何为让自己的思绪整个反转,心绪不宁,甚至另他下不了手…… “皇上……”珠帘外,李公公虽看不清帝王的神色,但却似乎听到帝王说了一句什么,他赶忙唤了一声,以为是帝王下了什么命令,而自己则未听清。 龙烨缓缓睁开双眸,神色已恢复成之前的淡漠,他一摆手,示意李公公退下,随后一弹指便熄灭了殿内的烛火…… 李公公呆住了,他忙揉着眼睛望向顿时漆黑一片的寝殿,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直待窗外的月光朦胧照亮殿内时,他才明白帝王的意思,原来皇上居然留在了皇妃娘娘这里安寝,虽然不合适宜,不过也因没有先例,所以李公公也不敢说什么,只得退下。 月夜幽幽,馨香袅袅,夜静无声…… 窗前,龙烨负手而立,月光冷森,映照着他似刀斧雕琢的俊美侧容,斜长的身影隐约,一片寂寥…… 19隆恩眷宠 五更天,天色朦胧,凉气分外凝重。 水晶炉鼎中,安神油早已燃完,香气渐尽,玫瑰的芬芳也渐渐散去,带着窗外缝隙中的点点凉意,悠悠飘散。 幔帐微舞,床榻上,小小有些迷糊的颤了颤长睫,全身懒散,娇容嫣红,朦胧之态尽显,小手抬起,十分不雅的伸了一个懒腰,随后一个翻身,裹了绣牡丹的大红被褥,继续沉酣,完全没有察觉到寝殿内的异样。 鸳鸯方枕旁,龙烨叹出了这一夜不曾停止的叹息,转首望了望睡在自己身旁的裹了所有棉被的小娃娃,剑眉再次黜起,垂眸,只见那一只纤细雪白的玉腿已不知何时从被褥出探出,正十分惬意的翘在他的腰间,并且以一种十分暧昧火热的姿势。 小小面容抵着丝绸枕,呼吸吞吐在龙烨的脖颈间,唇润泽分嫩,泛着薄红,睡得正香。 几乎是用尽自己平生最大的忍耐,龙烨将小小将自己裹得如同粽子一般的棉被轻扯下,想盖在自己的身上,但是就算再轻柔的一扯,却也将小小的身子如同一只球一般一个转圈窝进了自己的怀中。 “晤……”委屈的呜呢声从小小的口中溢出,龙烨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望着撞窝在自己怀中的小人儿,只见小小似万分委屈的从他的肢窝里抬起头,朦胧的双眸半眯半睁,在看到龙烨那装俊美但是却紧锁着眉宇的面容时,秀眉挑了挑,竟嘟囔道:“讨厌,梦里还能看见你……” 说着,小脑袋竟在龙烨的胸前蹭了两下,一歪头,再次进入梦乡……。 龙烨的面色顿时铁青,胸口猛然一窒,他几乎有一种想立刻将小小摇晃醒,怒问她,为何讨厌他,但是一低首,却见小小似乎十分享受他身体温暖一般的又往他怀中挪了挪,那样子可爱得如同一只懒散的猫儿,心头的气,顿时消散了一半。 “真是个小妖精”龙烨叹息,竟情不自禁的环住她娇小的身子,垂眸凝视着她依偎在自己怀内那嫣粉可人的睡脸,抬手,轻捋去她额前的几缕碎发,但在指腹触及那如玉似脂的肌肤时,龙烨却怔住了。 眸光中的爱怜渐渐暗沉,他收回了手,顿时闭上了双眸。无论她有多惹人爱怜,终是李忠那只老狐狸的设下的一道棋局,更何况这个女孩年纪虽小,却有惊人的才华,不可小窥。 想到这里,龙烨缓缓睁开双眸,身子慢慢的抽离了她,将被角掖好后,便唤殿外的李公公侍奉更衣。 烛火微微照亮整个寝殿,已在殿外守侯多时的李公公领着四名身着碧色长裙的御前侍女缓缓的捧着朝服、龙靴、束冠等物撩帘而入,低首福身后,便位列两侧。 李公公见帝王起身,赶忙上前卸下龙烨腰间的明黄绸带,褪下已经有些皱痕的袍子。 捧着朝服的侍女即刻上前,福身低首,高举托盘,李公公忙取下托盘上折叠整齐的明黄九龙金丝缠绣朝服,穿在龙烨的身上,取了双龙戏珠的宽蟒带,束在腰际,左侧坠着一只绣龙香囊与三环墨玉佩,又系一只雕龙刻字的白玉,下坠明黄穗子。 衣更完毕,手捧紫金玉冠的侍女匆匆上前,依旧福身低首,高举托盘,直至李公公将上面的束冠与璎珞取下,方才退下。 如此,不足半柱香的时辰,殿外另四名侍女便也撩帘入殿,只见每人盘上都摆放着用白玉小碗盛装的青盐、玉瓷杯中的漱口温水、骨瓷莲花形的痰盂及绘彩金龙及底盖金印的茶碗。 梳洗完毕,李公公伏地整了整朝服下摆,似有疑惑的不时朝幔帐内张望,随即上前问道:“皇上,按照朝礼,娘娘应该起身恭送皇上早朝才是,奴才是否……” 熟知,李公公话还未说完,龙烨便冰冷的扫了他一眼,吓得他下半句话立刻咽了回去。 “不必……”龙烨冷清的负手,随后大步跨出寝殿,李公公迟疑了片刻,但随即提着灰青色的朝服,狗腿似的匆匆跟上…… 清晨,阳光明媚,鸟儿欢叫,一阵阵清幽宜人的花香徐徐吹进殿内,撞得窗沿吱呀吱呀的响动。 幔帐微拂,似芙蓉浪翻滚,小小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有些恍惚的望着那不听摇晃,发出吵人烦躁响动的雕花楠木窗时,秀眉拧起,有些气鼓鼓的一个翻身,朦胧的叫道:“韶…华……” 大殿外,正在准备梳洗水的韶华一闻声音,忙匆匆走进殿内,一见小小整个人趴在被褥上,嘟着红唇,脸上还带着尚未睡醒痕迹的神色,不禁浅笑起来,立刻走到窗前,将窗子打开,顿时间,三月飞花飘零渐落,纷纷滚入殿中,映照在红毯与阳光下,竟透明眼粉得如玉一般可人。 小小眯着眼睛望向窗外和煦的阳光,有些懒散的抱着被褥坐起身,在见到这样的美景时,立刻来了精神,忙掀开棉被跃下床,赤着脚踩在猩猩红的地毯上,望着满地海棠花瓣,伸了一个极为不雅的懒腰。 但这个懒腰只伸了一半,就闻殿外突然一阵嘈杂,其中最突出的声音就是七公主的声音。 大清早就来看她?小小迷糊的就要往外走,却被韶华一把拦下,只见韶华面色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她分外激动的对她道:“奴婢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今日排得上名次的嫔妃都来了,还请娘娘大妆了,出去接受礼拜……” 小小蒙了,简直以为韶华疯了,却见七公主身着金丝绣牡丹的薄纱罩袍一路蹦跳的跑进殿内,在见到小小似乎还未睡醒的样子时,更是欢喜,忙道:“恭喜小嫂子升得皇上眷宠”,说着,就格外兴奋的握住了小小的手,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兴奋。 这下子,小小算是明白了,她立刻转首望向自己的床榻,在看到外侧的床单也有大块皱痕时,心头一个机灵,大脑的思绪也渐渐清晰起来。 流转思绪,突然想起昨天晚上龙烨前来看她的事,敢情昨夜自己朦胧醒来看到他根本不是作梦,那个冷木头的确是睡在自己的床上了。 想到这里,小小心头的火蹭的燃烧成了小宇宙,智商一百零的优势让她立刻明白了龙烨的意思。 她年纪尚小,不能侍驾,但却能得到帝王如此眷宠,自然身份地位略高一等,他这一来算是为前两日皇后摔脂粉之事赔了不是,二来则是想将昨天发生的事息事宁人,三则,算是给太后一个交代。 好一个一箭三雕,小小双眸微眯,但是却只能装着傻乎乎的直点头:“哦…哦,的确值得恭喜……” 20渐露锋芒 梳洗更衣毕,小小在韶华和七公主的簇拥下,恍若众星捧月一般的踏出了寝殿,端坐内殿高石阶的贵妃椅榻上,命月容等宫女给各位嫔妃赐坐奉茶。 众人见了小小,比先时晨省之时更为亲热,个个忙不迭的上前奉上贺礼,每每耳语奉承,巴结承望,以致整个‘怜毓宫’顿时热闹非凡,喧哗之声笼罩整个东六宫,以至于临近的‘凤鸾宫’也派了来春借送燕窝粥的空闲,替皇后呈了一份贺礼。 小小着装华贵,一身殷红,照耀着整个殿堂似一幅百鸟朝凤图,欢声笑语不断,真可谓是‘莺莺燕燕处处融融恰恰’…… 众人整整闹腾了一下晌午,至‘御膳房’传午膳时才渐渐散去,最后只有七公主毫不客气的留下用了饭,又折腾了小小一柱香的时间问这问那,更是向她讨教那日在南书房内所联的诗从何想来,传授一二,以备龙烨查问功课时也可应付。 因为应付了一个晌午,小小也有些累了,见七公主依旧黏糊,只能笑道:“小心皇上知道,你可仔细…。。” 七公主一听,只觉得小小说话的口气竟与龙烨一模一样,顿时整个人都焉了下来,也将今日领着众人前来喧闹‘随喜’的兴致减去了十之八九,又见小小看起来有些疲倦,便闲扯两句,就离开了。 三月春倦难熬,小小送离七公主后,回到寝殿,依偎在睡榻上轻叹,但是想想自己今日可是睡到了日上三竿的,于是便又起身寻随意取下了一本《南华经》,翻阅了几页,正巧看到一段外篇,为: 故绝圣弃知,大盗乃止;擿玉毁珠,小盗不起;焚符破玺,而民朴鄙;掊斗折衡,而民不争;殚残天下之圣法,而民始可与论议.擢乱六律,铄绝竽瑟,塞瞽旷之耳,而天下始人含其聪矣;灭文章,散五采,胶离朱之目,而天下始人含其明矣,毁绝钩绳,而弃规矩,攦工倕之指,而天下始人有其巧矣…… 失笑,将书册放在矮桌前,执起韶华递来的茶,轻抿了一口,只觉无聊烦闷,殿外的月容却兴匆匆的跑到珠帘侧,禀报道:“娘娘,雯充容来了” 小小放下茶碗,方才想起今晨众位嫔妃都来了,除了李淑妃之外,惟独缺了雯充容,她素日脾性淡薄冷清,想来必然是打听到了此刻人已散,所以才姗姗来迟,于是忙道:“恭请入内殿坐,韶华,上好茶…。。” 月容韶华随即领命,各自张罗,不多时,只见雯充容一身月牙色素洁长衫,手执粉绣兰花美人扇,窈窕盼顾的撩帘步进寝殿,一见小小,便福身道:“臣妾给娘娘请安,贺娘娘升得圣眷” “姐姐向来爱取笑我,我年纪尚小,如何能侍驾,皇上那般大张旗鼓,想来别人不知就中原由,难道姐姐这么个明白人还不知么?”小小柔柔浅笑,形态虽是小儿,但是一语一词却颇有闺秀才女的风范,但那话语间带着俏皮神色,却又不失天真,就如同一个学舌说话的小大人,另人疼爱不是,恭敬也不是。 雯充容款步入殿,浅笑着入坐到小小身侧,自那日‘南书房’一见后,她似已有些习惯小小的言语方式,虽然心头依旧惊讶,但却也不复始初,只道:“难得娘娘看得如此豁达,真乃吾等所不及” 韶华进殿奉茶,又端了点心来,且对雯充容道:“充容娘娘安好,这是太后赏赐的一些进贡来的果点…。。”,说着,将一盘盘色泽水润,珠圆玉透的果子摆放在矮桌前,竟都是叫什么名儿,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雯充容见到韶华,便轻柔一笑,好似故人相见,忙打量她的姿容,道:“好丫头,现在叫什么名儿?如今来伺候皇妃娘娘,居然愈发出挑了” 韶华不好意思的低首红面,笑了笑,道:“回充容娘娘的话,承蒙皇妃娘娘赐名,如今奴婢叫韶华” “韶华?”雯充容轻声呢喃,心头先是疑惑,随即想起这丫头年仅二九,正直芳华,于是笑道:“难怪太后老佛爷夸赞娘娘是龙驹凤雏,依臣妾看,将来‘雏凤清于老凤声’,未可量也……” 小小噗嗤一声被逗笑了,稚嫩的声音羞涩的嚷道:“姐姐就是爱取笑我,现在还跑到我这里来编派我了” 韶华也笑了,虽然她不懂两个主子打什么哑谜,但是却能看出小小与雯充容相处得比七公主更好,于是也就浅笑着退下,待在帘外候着。 二人又闲聊了一阵,只闻月容又来禀报,道是南书房的付大学士受太后之命前来给小小请安。 小小与雯充容皆是疑惑,后宫重地,除太医之外根本不能使男子入内,如今这付大学士如何竟说是受太后之命前来请安?但,少许后,小小却明白,冷笑着对雯充容道:“想必不是来请安,而是看管着我读书,姐姐是位居二品,不宜后宫见客,索性我让韶华送姐姐从后殿的柳林回宫吧” 雯充容虽然不太明白小小话中的意思,却也知道她不能在后宫见除太医以外的人,小小年纪尚小,不防事,但她却不能,所以也就告辞,跟随着韶华从后殿走了出去…… 送走雯充容,小小便依旧端坐在矮桌前,让月容收了茶碗点心,请付博入殿。 付博身着一品仙鹤纹绣的朝服,身后跟随三名手捧大叠书册的太监,襟步走进殿内,在珠帘外叩拜请安:“臣,付博,给皇妃娘娘请安”,随后起身道:“承受太后老佛爷的恩旨,臣特地为娘娘教习来了” 小小看着摆设在矮桌前的那本《南华经》,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道:“难为付大学士不辞辛劳,只是太后整日抄经颂佛,何来时辰问我的学业,怕是皇后娘娘与淑妃姐姐代为发下的恩旨吧” 其实她早就已经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出,只是没有想到她们这两个平日死对头的二人竟然会合谋的如此之快。 她被李淑妃吓着,皇后前来安慰,本欲治李淑妃的罪,却不想龙烨先部一局,欲要息事宁人,如此一来,皇后和李淑妃都落了单,自然都恨她这个因病得福之人,联盟,自是最好的法子,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皇后与李淑妃竟如此之快就能投合。 付博怔住,面色错愕,但随即又恢复了之前的神色,恭敬的道:“娘娘之意,臣实在不解,臣的的确确是受了太后的恩旨,故来为娘娘教习……” 小小敛羽,也不愿继续听下去,只道:“月容,赐坐,上茶,大学士来得正好,我也有不解之处,想请教大学士” 付博虽然疑心小小,毕竟年小稚年便能联出那般才溢的诗来,的确不可小窥,但是小娃娃终究只是小娃娃,因而压根就没听出小小那稚嫩奶语的声音里暗藏的森冷。 一时,月容端来椅凳,安置于帘外,付博拂袍端坐,片刻后,月容又搬来一张乌木小案台,摆设其前,放毕。 “不知娘娘有何不明之处,臣立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付博隔着珠帘望着小小手执《南华经》,眉宇微拧,所以恭敬的道。 小小放下书册,起身,小手轻摆弄了一下脖颈上的金项圈,摩挲着那块凤雕金锁,眸光清透的望向帘外的付博,道:“敢问大学士,庄子《胠箧》之说,可说得为君王治国之道?” 付博突地一笑,面色带着几分恭敬的抱拳向天一敬道:“庄子乃先圣,先圣所言之书,自然是为贤君治国之本,臣自皇上为太子之时,先帝便时常嘱咐臣授之此道” “哦?”小小一挑眉,一挥袖便将桌案上的茶碗给掀翻在次,只听脆玉叮当一声,茶水四渐,白瓷碎裂。 众人都怔住,而小小则笑道:“看什么,还不将这殿内所有值钱的全部给本宫砸掉,付大人所说的话,你们都没有听见不成?” 韶华和月容月怡都傻了,而付博也怔住,忙起身,面色严肃的道:“娘娘所言何意?” 小小敛睫冷笑,转身望向窗外的风和日丽,双眸满是阴冷,却稚语天真的道:“庄子言,没有了黄金珠宝,百姓皆不贪财,没有了度量衡器具,百姓自不斤斤计较,没有了法律法规,百姓自然就明白是非曲直,付大人又言此乃贤君治国之道,本宫自然要将这些东西全部砸了,然后再去求皇上废除国之法度,否则,何以明治本宫一心为君呢?” 付博怔住,一时间竟不能回,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一个九岁的小娃居然有如此伶俐的口齿,且如此咄咄逼人。眉宇紧锁,随即道:“古圣人有训: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 “好一个‘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敢情大人是要将天下百姓都变成空有其表,腹中草莽,途有蠢力,只知耕种自饱,却不知报效朝廷的愚众”,说着,小小冷笑一声,又道:“先帝请您老人家担任太子少师,实在是英明啊……” 付博骇住了,小小这句话无疑判他善欺君,欲亡国,如此一大罪状,如何另他不惶恐? “娘娘…您,您此言之何意?”付博胸膛起伏,高大年迈的身子已经有些发颤,他是三朝老臣,从来都是备受敬重,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所以一时间不能支持,气得跌坐在椅子上。 “我没什么意思,只想告诉大人,庄子并不是真的要“绝圣弃知”,不是真要让百姓愚顿,所谓‘彼人含其明,则天下不铄矣;人含其聪,则天下不累矣;人含其知,则天下不惑矣;人含其德,则天下不僻矣。’记住:是‘含’,而非‘绝’”,说着,转身不看付博,只冷道:“付大人,本宫并非只是一个玩劣小儿,若你执意与无知者为党,他日今时,休怪本宫不敬重您……” 付博惊得满头冷汗,似遭午雷轰顶,仿佛今日今时方才明白圣人之言所含之意,一时愧愤难当,一时怒火攻心,竟不能说话,满脸黑青。 小小见自己达到了的目的,也不想再费口舌,转身走到通往后殿的门前,冷笑一声,推门而出…… 21设局(一),凤亭惊鸳鸯 后殿的柳林,葱郁成阵,清风微拂,竟若画中…… 小小踏下石阶,张开双臂,微闭双眸,深呼吸了一下林中的草木清香,片刻后,微转首,冷凝的望了一眼大殿内隔着珠帘瘫坐在椅子上的付搏,红唇一抿,转身走进柳林中…… 正午,阳光和煦,荫葱点点,斑驳若同幻影。小小一身殷红,衬托着这万绿之中,竟似妖娆盛开的鲜艳牡丹。 不多时,走到林后的湖边,只见景色更美,无数垂柳坠入湖中,摇摇一晃,便荡漾起无数涟漪,分外有画中意趣,然,正当心情愉悦时,却看到了湖对面的凉亭中,一抹白色身影单薄而坐,纤弱似扶病,神痴若飞燕。 不用猜,小小已想到定是雯充容。想来以她清高自许,目下无尘的性子,在宫中也难有知己,所以从自己这里去了,也无处可消遣,便只坐在‘凤仪亭’内对景发呆。 失笑,小小并不想去打扰她,于是往极近处的假山后走去,一则,不想打扰她,二则,也怕她看到自己疑惑起为何不在殿内受付博教习,反而跑到这里来。三则,自己也想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安静的想想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如今皇后与李淑妃已经有了动作,若她坐以待毙,只能任人宰割。 想到这里,小小找了一块干净的平石坐下,叹了一声气,双手托着嫣红若脂的小脸,秀眉微微拢起。 然,正思绪着,却听到了一个男子的声音隐隐传来。 心头一凛,小小立刻回神,水灵的所有转了一圈,随后才发觉声音竟是从湖对面的亭中传来,忙起身,提着裙摆走到假山的边角上,侧耳一听,只闻雯充容略带慌乱,但却刻意压低的声音轻柔道:“我的风寒已经好了,不劳韩太医费心。” 韩太医?小小更疑惑,抬手轻扶着假山的石块,小心探首望去,只见雯充容依旧坐在亭边侧,但她身后却多了一名身着灰青色朝服的男子,而凉亭不远处,一名背着药箱的小厮正在花园内等候,时不时的到处张望,似在把风。 “充容娘娘身子一向惧寒怯热,如何能在这风地里吹着,臣请娘娘回宫休憩”那男子的神色小小看不清,但远远一瞥,竟觉有几分俊逸,其声音低沉却分外柔和好听。 “身子是我的,冷着热着与你何干?”雯充容面对湖面,眉尖紧蹙,似有化不开的忧伤,说不完的悲郁,动人楚楚,却又过于哀戚自怜。 小小隐回了假山后,心头已经明白了什么,她微敛睫,不由得想笑,原来似雯充容那样的女子,也会有如此心事,做为后宫二品充容,面对一名御医,竟不以‘本宫’自尊,却以‘我’为称谓,可见他日不才之事,已不可免…… 想到此处,小小突然心头一动,双眸顿时沉暗下来,唇角抿起一抹浅笑,转身绕过假山,提起娟红的长裙,元宝底流苏凤头含坠鞋踏上通往湖对面的一座白玉拱桥上。 远远的,雯充容已看到了一抹艳红的百蝶穿花红袍,忙让韩太医离开,而自己则是步下‘凤仪亭’,缓缓的向小小迎去,面含浅笑的道:“皇妃娘娘不是该在殿内受付大学士的教习么?怎么跑到这来了……” 小小粉面含笑,不露声色的道:“付大人的确是受了老佛爷的恩旨前来给我教习的,所以我此刻要去‘坤宁宫’谢恩,顺便向老佛爷告了罪,听说老佛爷因为我受了惊吓,一连念了数日的经文,我心里过意不去…。”,小小看着雯充容似有些闪躲的眼神,又笑道:“原本已经上了车辇,又想起姐姐来,生怕韶华不能照顾好,所以一路寻来,可不,居然在这里遇见姐姐了” 雯充容听小小这么一说,悬着的心顿时落下了,她握着丝帕轻放在心口,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的浅浅一笑,道:“原是如此,劳烦娘娘挂心了,臣妾只是看这里景色雅致,四周又幽静,所以想坐一坐” “这里的确幽静,半日都没有一个人来”小小故意挑了一下秀眉,笑着说道。 雯充容面色又一变,竟有些警惕的望向小小,但小小却依旧如同一个孩儿一般,好奇的张望着这座造砌别致的‘凤仪亭’,似刚才那句话没有半点意义,但看了一圈之后,却又将眼神落到雯充容身上,凝视着她面容上难以掩饰的苍白与失措。 看着雯充容不自在,竟捏着丝帕掩在小巧的鼻尖轻笑了一声,提着裙子走过凉亭,但却又突然站住,竟转首道:“对了,刚才看到姐姐在这凉亭中的姿容,妹妹突然想起一句对联来,想来若是琢刻在这‘凤仪亭’的红漆柱上,简直是再相宜不过了” “什么…什么对联?”雯充容转身,长睫轻颤,捏着丝帕的手紧紧的揪起,娇容上的笑意已全无。 小小抬首望了望亭子,又故意似无意一般的走到韩太医刚才所站的地方,轻道:“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研?”,说罢,转身踏步离开。 雯充容吓得瘫软坐在了四周的乌木长椅上,双眸骇然睁大,怔怔的望着小小离去的那抹殷红,唇上血色尽失…… 从‘凤仪亭’离开后,小小直接转回了‘怜毓宫’,韶华出来迎接,慌忙禀报道:“娘娘,付大学士已经走了,不过那些书籍都还留在殿内,奴婢不知是否该收拾,所以等娘娘回来再做定夺……” 此时,‘怜毓宫’的气氛显得分外压抑,众人被小小今日与付大学士的争锋相对给唬住,虽然她们不懂那些圣贤道理,也不明白二人在争吵什么,但是却能看得出,位高权重的付大学士,曾经的太子少师竟被她们的九岁小主子给压下了气焰,所以众人都有些惶恐,只觉这九岁的娃儿简直就是妖精,根本不是普通的孩子…… 小小走进宫殿,自然是察觉出了气氛不对,但却也不在意,只是大步踏进寝,命韶华关上楠木门,而自己则撩帘走到矮桌前坐下。 “娘娘…”韶华关上门,走到小小身侧,面色有些惶恐。 “拿笔墨纸砚来”小小随手将那本《南华经》盒上,扔到了别处。韶华不敢怠慢,惶恐的取了东西,又摊平了宣纸,自己则跪在一旁,捏着翡翠小勺,舀了两滴水落在砚台上,捋袖慢慢的研起来。 小小抬起白皙若水葱般的小手,执起一枝白于雕竹的小狼毫,点了点墨汁,方在宣纸上写下几行字,随后待墨迹干平后,折叠塞进一个信封中递到韶华面前,面无表情的道:“你将这封信送到‘太医院’的韩太医手中,就说我身子不舒坦,需要这几味药,需他亲自配制,顺道告诉他雯充容身子欠安,让他掂量着点” 韶华怔怔的望着手中的信,迟钝的点了点头,忙塞进袖中,起身道:“奴婢这就去” “让外面的人都进来,我有话吩咐”小小放下笔,抚案起身,走到睡榻旁,带着几分懒散的坐下,素手抵着额头,神色冷清。 “是”韶华不明所以,但是却不敢有丝毫延误,赶紧撩帘出殿,吩咐众人进殿,而自己则匆匆的去了‘太医院’…… 月怡、月容等五名宫女都有些畏缩的走进寝殿,均不敢进去,都只站在垂帘外,个个低首,似同做错事的孩子,面色表情各不一样,但是却眉宇紧黜,恐慌显露。 “我也不想多费口舌”小小歪在睡榻上,神色懒散,声音依旧稚嫩甜美,但是话语却冷清带寒,另众人都吓得不敢动,她瞥了一眼帘外的宫女,细细打量,也知道她们都只是描而不秀,便道:“你们都是后宫里的那些没身份的贱蹄子派到我这来的,我待你们如何啊?” 一句话,吓得众人都扑通扑通的跪拜在地,惶恐的叩头求饶,将事情全部招供,生怕小小有什么妖术能未卜前知。 小小听罢,冷哼了一声,闭眸道:“从今日起,我要你们还向以前那样去向你们的主子报信儿,不过,跟她们说什么做什么,都必须按我说的去说,去做,否则……”,小小蓦地睁开眼,眸光暗沉的道:“提防你们的皮……” “不敢,奴婢们不敢,不敢啊……”众人又是一阵叩首,都怕得全身颤抖。 “那就下去吧,以前怎么着,现在还怎么着”小小冷笑,继续闭上双眸,抬手挥退了众人…… 22设局(二),侍驾宽衣 黄昏日落,皇宫各处灯火初明,掌灯局的宫女各自提着明瓦,带着火折子打点宫中各处走廊、亭台以至花园中的灯笼。 小小依偎在睡榻上,素手抵着额头,百无聊赖的望着窗外渐渐暗下的天色与那弯朦胧的月牙儿,神色略带几分困倦懒散,静默无声。 寝殿内,水晶坠环的香炉内,玫瑰清香隐隐,一缕缕如檀香一般熏烟袅袅升腾,与窗外的冷风相逢,又顿散无形,但其香却萦绕宫梁,久久不散。 月容奉茶进殿,将小小没吃几口的晚膳撤下,又在香炉中添了采集的新鲜花瓣,与月怡一同提着相熏炉,请示小小熏何香,小小佣懒的闭了闭长睫,只道:“不必用鲜花,用香散即可,就取寒梅冷香吧” 月容月怡立刻领旨,取了香散,在炉鼎内炷了三四份梅花香散,仔仔细细的将金线绣牡丹的大红被褥熏了一遍,又将三重帐幔解下,拢住香气后,便又退下。 宫鼓二更时,韶华才风尘仆仆般的归宫,但身后却跟了今日在‘凤怡亭’内与雯充容私会的韩太医。 “娘娘,奴婢回迟了”韶华一进寝殿,便跪拜请罪,又道:“今日奴婢前往‘太医院’时,正巧韩太医被淑妃娘娘宣去诊脉,奴婢因娘娘吩咐必亲自见到太医才可,故而等到此刻,奈何韩太医看了娘娘的药方后就…就必要奴婢引来见娘娘……” 小小冷清一笑,缓缓的从睡榻上起身,轻柔道:“退下吧,请太医进殿” “是”韶华起身,赶忙出殿请了韩太医。 小小倚靠在睡榻的牡丹雕花上,懒懒的望着帘外襟步走来的一个英挺男子,虽然隔着珠帐,却依旧能看得出男子气宇非凡,相貌俊美,体格高大可谓之玉树临风,眉宇眼角锐气敛内,举手投足自尽显诸侯王孙的风范。 难怪雯充容那样的女子都会动了凡心,于其牵扯不止,小小别开眼,只闻韩太医站在帐外叩拜:“臣,太医院韩逸,参见皇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了”小小清冷的道,随后装做若无其事的问道:“本宫让韩太医配制的药,如何了?” 跪在帘外的韩太医怔住,他缓缓起身,分外警惕却又疑惑的望着珠帐内,依偎在牡丹花雕芙蓉簟睡榻上的小人儿,虽然看得朦胧,却看清了小小身着大红妆百蝶穿花长袍,娟红的绸缎长裙,胸带金项圈,侧容映着衣裳的猩红竟如脂粉凝成的一般,粉若嫣花,红若赤朱。 心下疑惑更深,惧意甚浓,他谨慎的从袖中拿出那封信,小心折开,只见上面娴熟的字迹娟秀,得体工整,完全不似一个九岁小娃所写: 每铅百斤,融化,削成薄片,卷作桶,安木甄内,甄下甄中,各安醋二瓶,外以盐泥固济,纸封甄缝,风炉安火四两,养一七,便扫入水缸内,依旧封养,次次如此,铅尽为度,不尽者,留炒作黄丹。 垂眸下睇,只见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韶粉蒸之不白,以萝卜甄子蒸则白。 “臣…臣不知道娘娘此药方从何而来,故…不敢妄自配制”韩逸看着这信上的每一个字,都觉心惊胆战,他虽然从未听说过如此配制药的,但是却清楚的知道这道工序最后所得之物是什么。 “不敢?”小小秀眉一挑,面色带着几分嘲讽之色,转眸望向韩逸,心中明白韶华必然将自己的话都带全了,所以只抿唇笑道:“既如此,你退下吧……” 韩逸僵住,没有想到小小虽然年幼,但话言语气竟有一种另人压迫的感觉,让只觉他如刺埂在喉,立刻又想起那送信的宫女所言的一句‘娘娘放我传话,说雯充容身子不适,恐感小疾,让韩太医掂量着’,心下一冷,竟进退不得,犹豫不决。 “臣斗胆,想敢问娘娘此药所谓何用?”揣度片刻,韩逸拧紧剑眉,终是下定决心一问究竟,因为他实在无法相信这个药单竟是这个九岁小娃所写,更不相信她如自己所想的那般深不可测,也许一切皆是自己多心。 小小有些乏了,她素来讨厌纠缠不清的事,转眸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也有些困倦,于是缓缓起身,叹息道:“看来‘凤仪亭’之丑,难度悠悠了”,说着,转身走向床榻,唤道:“韶华,送太医……” 韩逸这次当真吓住了,他不敢置信的望向小小那抹在摇曳烛火下的殷红身影,胸口似瞥了一口浊气一般,随后拳头一握,忙道:“娘娘所要之物,臣定全力配制” 小小停步,唇角边隐匿着笑意,窗外冷风徐徐,吹拂得幔帐朦胧。小小轻抬水葱般的白皙素手,撩开幔帐,隐身其中,缓缓转首,稚嫩的声音带着几许深意的笑道:“两清了……” 韩逸本想等小小的承诺,却不想小小竟轻描淡写的吐出了这三个字,愣怔片刻,方想在说什么,却见韶华已经提裙走来,见他便福身笑道:“韩太医,请……。” 剑眉黜得更紧,韩逸深深的望了一眼殿内,隔了珠帘与几层幔帐,显现出了一抹朦胧殷红,拳头握了握,随即转身离开…… 夜过二更,天色漆黑,独有明月凌空,一片冷清。 窗外冷风戚戚,霜露渐寒,凉意深重…… 小小歇下,正当睡得迷糊,但却被韶华焦急的推醒。朦胧睁开眼,倦意正浓,根本不想理会,但是韶华却焦急得几乎哭出来,说道:“娘娘,请身接驾了,皇上来了……” 一听到‘皇上’二字,小小一个翻身打算继续睡,但是韶华却不住求闹,小小无法,只能闭着眼睛起身更衣,前至大殿前叩身接驾。 孰知,众人到了大殿外时,才知道刚才是只御前总管李公公前来宣旨,说帝王在‘御书房’与众位大臣议事完毕后便起驾‘怜毓宫’就寝。小小一身大红衣裳,肩披娟红斗篷,站在清冷的月色中,迎着带着寒露的冷风吹着,听到这句话时,几乎没有气昏,而李公公则笑道:“这是规矩……” 小小无奈,只能站在殿外干等着,直至半个时辰后,才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车辇声响。众人立刻正装,在远远看到黑暗中亮着无数盏透亮的明瓦灯笼时,立刻襟身下跪,迎接圣驾。 明黄的龙辇缓缓停滞在大殿前,小小低首叩安:“臣妾恭迎圣驾……。”,但是这句话却说得毫无半点喜悦和一丝诚意。 龙烨拂袖下辇,大步踏上石阶,负手走到小小身边,只见她神色困盹,见他来了,竟连眼皮都不愿抬一下,整个人似一具脂粉玉琢的木偶摆设。 龙烨眉宇拧起,心头顿时大不快,于是冷哼了一声,甩袖踏进了大殿。 迎驾的众人不禁都倒吸了一口气冷意,而小小则是在韶华的搀扶下懒散的起身,木然的跟随着走进寝殿内,歪身坐在了睡榻上,一双清澈却没有神采的大眼干巴巴的瞪着龙烨,看着他毫不客气的坐在自己的床榻上。 并且,李公公居然正在为他宽衣。 龙烨许是也感觉到了小小那不欢迎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显然也无法适应这里与其他嫔妃处的落差,于是冷沉道:“贵妃为何不给朕宽衣?” 正在为帝王解下腰间双龙戏珠腰带与配环的李公公一怔,随即明白了帝王话中的意思,立刻停下手,僵着脖子往小小看去,而小小则是从之前瞪视变成怒目浑圆,让李公公乍一看时,吓了一跳,但随即不由得为她的小儿之态掩唇失笑。 “娘娘……”见小小不打算有动静,李公公不禁又有些急了。 小小本不想理会,但是看龙烨那冷漠的神色,简直就是一根万年朽木,若她不动,恐怕熬惯了夜的他,必然要跟自己耗下去,于是心里盘算了一番:去,可损人利己,不去,损人却不利己。于是小小立刻双脚及地,大大方方的向龙烨走去。 小小的突然改变,让李公公甚觉讶意,但他不敢怠慢,忙接了御前侍女手中的托盘,准备接那些配环玉饰。 岂知,小小走到龙烨身前,身高不过只到他的腰带,龙烨垂眸望着她小巧可人的模样,薄唇也忍俊不住,但天生的冷漠却另他只是冷冷的望着她,看她如何为自己宽衣。 看到这种情形,李公公也不免为小小擦了一把汗,跟随在身后的御前侍女更是个个低首忍笑。 小小怎么会不知道众人等着看笑话,她心头也冷笑,既然他们要看们,她就让他们看个够,想着,一抬手就分外粗鲁的将龙烨腰上的双龙戏珠带给扯下来,随后三两下取了上面的墨于扣环、香囊和白玉雕龙佩。 这一连窜的动作将殿内的众人都吓傻了,而小小则是带着笑意的转身望向张目结舌的李公公,如同投篮一般的将自己手中的东西一一扔进了他手中的托盘内,那条绸缎腰带本是金线所绣,所以有些分量,一落进托盘时,李公公的腿几乎都弯软了一下。 小小冷笑一声,也不管众人的傻相,转身就扯开龙烨身上的长袍,费力的扯下,胡乱的绞成一团扔给了一旁的侍女,那侍女吓得魂飞迫散,险些没接住。 “衣裳也宽了,配饰也摘了,该脱鞋了”小小一本正经的望着龙烨脚上的金丝绣龙靴,完全不理会此刻帝王面色铁青,已经欲咬牙切齿的神色,用力将龙烨推坐在床上,随后抱起他的一只脚就扯靴子。 李公公已经吓得瘫软了,赶忙上前道:“娘娘,还是奴才来吧……”,说着,赶紧去抢了靴子,小心翼翼的轻轻褪下。 龙烨的面色已经难看至极,他冷冷的凝视着小小,薄唇抿得极紧。小小一抬头,先是一怔,随后显得分外无辜的望着他,随后褪了自己的娟红斗篷,就上了床,丝毫不管殿内还有人看着,一个翻身进了棉被,嘀咕了一声:“先睡了……”,便蒙头打酣去了。 众人都吓得不敢作声,只当没看见,整理了托盘内的东西便匆匆的退出了殿…… 23内帷算计 寝殿内,烛火轻摇,月光斜射在地毯上,映照猩红一片,冷光朦胧。 被冷落的少年天子坐在床沿,俊容铁青,薄唇紧抿,一双深沉的冷瞳狠狠的瞪着径自躺在大床中央,似一只倦困猫儿的小小,几乎没有一把将她娇小的身子抓起怒斥一顿。 但是显然床榻上的小娃娃根本没有心思去揣度此刻帝王的心思,而是一头载进梦乡,睡得香甜。 又过半柱香,龙烨终于忍无可忍,他恼怒致及的叩住小小的肩膀,一把将她的小身子扯起,怒道:“李容恩,你还真敢睡……”,原本,他以为这丫头无非只是闹闹小脾性,但没想到此刻竟已呼吸清浅,当真睡熟了。 小小原本已经睡着了,却被这么猛的一晃,整个人晕眩一般的睁开眼,蒙蒙胧胧的望着龙烨那张靠近自己,俊美好看,但是气色不好的面容。 龙烨胸膛起伏,等待她的惶恐的告罪,或者惊慌失措的表情,但是没想到小小看了看他之后,两只水葱般的白皙小手竟摸上了他的面容,嘀咕道:“这么好看的脸,都被扭丑了……”,说着,这里摸了摸,那里掐了掐,小头一歪,又睡了。 龙烨愣了,他望着小小那张天真粉稚的面容,眸光中划过暗沉与复杂,僵持片刻,他叹息了一声,缓缓的将她小小的身子放在床榻上,掖好了被褥。 窗外冷风嘶嘶,侵入殿内,萦绕吹拂起三重幔帐,冷香幽幽。 许是感觉到了窗外逼人的寒气,小小有些不安稳的拧了拧秀眉,随后闭着眼睛伸出两只小手似在被褥内摸索什么,直到碰到龙烨温暖的身子,竟慢慢的挪靠过来…… 龙烨转首,望着不知不觉竟已依偎进自己怀中的小小,眉宇渐渐抚平,不觉失笑。一个时辰前,她还对自己百般排斥,怒目相向,而现在,却如此粘腻。抬手,轻点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尖,薄唇上隐了几许笑意。 小小鼻尖皱了皱,似十分不舒服,但随后竟将自己的小脸也埋进他的怀中,被褥下,那小手小脚更是肆无忌惮,如同蔓藤一般将龙烨缠绕起来。 重重的叹息一声,知道小小必然是真的困了,索性也懒的生气。于是闭上双眸,只当自己是被人捆绑了,慢慢睡了…… 五更天时,龙烨在一阵酸疼中醒开,他剑眉紧拧,十分不舒服的睁开眼,只想抬手将小小的‘灵蛇缠绕’给卸下,但这一动,却让他蓦地清醒了,因为他竟发现自己动不了。 龙烨先是一呆,双眸怔怔的望着帐顶,随即警惕的望向帐内,竟见小小一身殷红蟒缎睡袍,跪坐在他的身侧,两只带着金煌煌小镯的手托着两腮,粉扑扑的小脸带着稚嫩恶意的笑,一双灵透的大眼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似乎在欣赏一只待宰的动物,更像是在看一件好看的物件。 龙烨心头一凛,双眸顿时染上了暗沉,隐怒道:“你做什么?” “咦,醒了?”小小探过小脑袋,精致的小脸上笑意更浓,眼底划过一丝恶作剧的冷意,抬手扣上他紧绷的下鄂,眉眼笑成了无辜又可爱的月牙儿,似撒娇的道:“臣妾只想跟皇上做个游戏……” 龙烨剑眉紧拧,望着小小那可人却又有些危险的神色,十分别扭的扯了一下,但是无论用多大的力气,却怎么都挣不开绳索,不由得瞪着她,冷道:“你敢捆朕。” “谁能证明我捆你了?”小小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望着龙烨,装得委屈极了,随后从枕头下面捏出一根五彩的孔雀毛,轻拂过他俊美但是却板得难看的面容,小声道:“别吵哦,若是被别人看见,臣妾也会害羞的……”,说着,在龙烨微愣之时,轻扫过他的脖颈,又嘟着粉唇对着他耳边软绵绵的吹着风。 龙烨整个人顿时僵如石木,一双深沉的眸光也陡然沉溺着强烈的隐忍,耳后也微微泛起可疑的红来,他几乎没有咬牙怒斥,但却只能压低声音沉道:“李容恩,你好大的胆子……” “你今天才知道我胆子大?”小小丝毫不惧怕,冷哼了一声,随后双手放在唇前哈了一下,立刻探进他的衣裳内,开始胡乱骚起痒,且笑着说:“我让你偏心,让你欺负我,让你只疼皇后和姐姐……” 龙烨的面色由冷变红,他忍着狂笑的冲动,不住的扭动着身体,又气又怒但更多的却是想大笑,但是自己却又怎么都不肯放下面具,只能强忍硬撑的憋着。 小小见他还不求饶,索性换了个地方,贼贼的附在他耳边,娇滴滴的道:“说,你还偏不偏心了?如果还偏心,今个儿就算求我,我也不饶你……”,说着,捏起孔雀的毛羽坏笑着望着他憋红的脸。 24帝妃约法 罗纱幔帐,清风撩动,芙蓉内帷寒梅冷香隐隐环绕。 小小一身大红绸袍,粉脸得意的望着龙烨隐忍的样子,抬起白皙的小手,将龙烨的下鄂一抬,嘿嘿一笑,道:“皇上,您就从了臣妾吧……。” 龙烨忍笑,却因听到小小这么轻浮挑逗的一句,噗嗤一下笑出声,随即满脸疑红,既恼又怒,整个人如同一根木头一样,僵直在床榻上,面色扭曲,剑眉紧黜。 此刻,殿外隐隐传来五声宫鼓…… 小小秀眉一挑,只觉得扫兴,而此刻,龙烨却闭上双眸松了一口气,俄顷,果然听到殿外传来李公公刻意压低的声音:“皇上,宫鼓五响,该起身了……” 伸手轻抵粉腮,小小扫兴得连一对画柳似的秀眉几乎拢成了桃心,她吹着手中的孔雀毛羽,随后瞥一眼已经恢复了之前那似冷木头的死板神色的少年帝王,极不情愿的嘟起唇,但随后眸光一闪,竟笑呵呵的爬到龙烨的身旁,将小脑袋窝在他怀中,小手整了整他胸前凌乱的衣裳,撒娇一般的道:“皇上,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中能撑船,大肚能容天下不能容之事……呃,总之今天的事,您就忘了吧” 龙烨冷俊的面容有些抽搐,猛然睁开双眼怒瞪着小小,但小小却立刻将小脑袋缩进了他的肢窝里,抬手捂住龙烨那吓人的目光,呵呵的傻笑,言语带着几分狡黠的道:“既然皇上这么不承臣妾的情,那臣妾为求自保,也只能用非常手段了……”,说着,纤细的手松开龙烨的双眸,俏皮的对他眨着无辜的大眼。 龙烨眸光猛的冷凛,神色警惕的望着她,咬牙道:“你又想怎么样?” 小小一笑,轻盈娇小的身子如同猫儿一般跃下了床,踮着雪白的小脚丫子快速的溜进书房,取翡翠小勺舀了两滴水落在石砚上,铺平宣纸,随意研了两下取了小号狼毫便蘸墨在宣纸上用歪扭的字迹随意写了几行字,随后丢开笔,拿了红印泥跑到床边,故作妩媚的依偎在他身边,粘腻的坏笑。 躺在床上的龙烨斜瞪着小小,看她这似猫儿一般的神态,甚是无奈的闭上双眸,冰冷的问道:“你写了什么?” 小小轻巧的抖开纸,笑嘻嘻的道:“帝妃约法” 龙烨倏地睁开双眸,只觉得荒唐可笑,立刻又瞪向小小那张粉妆玉琢似的面容与那双清透无辜,但此刻对他而言却可恶至及的水灵大眼,俊容再次抽搐:“念……。” “臣妾尊旨”小小俏皮的伸了伸舌头,刚想念,但却又转念看了龙烨那张黑了一大半的俊容,随即促狭的将纸张一个翻身,展现在他的面前,嘿嘿一笑,道:“这张约法,只可意会,不可口传,皇上还是自己看吧……” 龙烨先是一怔,随即看到眼前的那张宣纸上歪七扭八的写着乱七八糟的约法,整个一看,只觉言语不通,字句荒唐,并且短短二十来个字里,还掺杂三处别字。剑眉紧拧,龙烨闭上眼叹息,但小小却趁此机会在他拇指上点了红泥,用力按在宣纸上。 “你…李容恩,你好大的胆子”龙烨一见自己的手印按在了宣纸上,简直要抓狂了,但小小却似宝贝一般的收好,揣进了怀中,嘿嘿一笑,对门外已经催促了五六声的李公公道:“进来更衣吧…。。” “李容恩……”龙烨终于忍不住狂怒了,他现在全身被捆绑,若是被人看到还得了? “嘘……”小小转身,伸出食指在他冰冷的薄唇上蹭了蹭,随后欣赏着龙烨面容上的尴尬却缓缓蔓延的疑红,这才慢悠悠的解开了他身上捆绑的绳索,附在他耳边悄语道:“记得我们的约法哦……” 龙烨的面色顿时窜红,眸光落在了小小的胸前,但是无奈何自己双手得到自由后,也不能强硬的从她怀里将那张荒唐的约法给拽出来撕毁,只能干瞪着眼,紧咬牙齿。 李公公带领六七侍女进殿,抬首只见朦胧的幔帐内,帝王与贵妃姿态十分暧昧的蹲坐在床沿上,似乎在耳语什么,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忙低垂下脑袋,恭敬的道:“皇上,五更过半,要误时辰了……” 幔帐内,小小坏笑的望着龙烨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神色,掩唇窃笑,随后爬回床上,一对白皙如藕玉的胳膊环绕住龙烨的脖颈,故意在他侧容上磨蹭,撒娇却又奸笑的小声道:“皇上,记得我们的约定,你这三个月每日都必须到臣妾这而来,不准去任何嫔妃的寝宫,否则……”小小故意拖长声音。 龙烨烦躁的闭双眸,以为小小必然要说出一些威胁的话语,但却不想小小却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温热沁香的气息,随后软软的道:“否则,臣妾可是会吃醋的……” 龙烨一怔,随即睁开双眸望向小小歪在他肩上的小脑袋,只见她正抚弄着他垂落在身后的发丝,那动作十分自然,另人不觉有些眷恋。小小察觉到龙烨的目光,只是嘿嘿一笑,随后松开他,一个翻身又钻进了被窝。 大殿内,李公公时不时的瞥向幔帐凤牙榻,双手掐算着离早朝的时辰越来越近,心头愈发焦虑,但却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干巴巴的等着。 孰知,此刻龙烨却突然从幔帐内走出,面色带着匪夷所思的红,一见李公公惊讶疑惑的眼神,眸光便不自然的闪躲了一下,随即冷硬道:“朕是不是该换个总管了?” 李公公一惊,双脚一颤,根本不明白皇上怎么会如此一说,额头瞬间就浮起了冷汗,结结巴巴的颤声道:“皇…皇上,奴才…奴才……” 窝在床上的小小听到这句,几乎没有笑得肚子痛,这个李公公,平日里机灵百倍,今个儿怎么就糊涂得有趣,于是她一个翻身,轻撩起幔帐,露出粉嫩稚气的娇容,笑道:“傻愣着做什么,还不为皇上更衣……” 李公公顿了一下,张了张嘴巴,随即明白了帝王刚才震怒的意思,忙哦了一声,赶紧的上前为帝王更衣及靴,佩饰束冠,但是任凭如何快速,却依旧上演了一出侍女一路整黄袍,帝王急步赶早朝的戏码…… ……。。 依旧是到日上三杆,小小才懒懒的起床,韶华进殿伺候时,便笑道:“娘娘,七公主一个大早就来了,因为见娘娘没起身,便说先到太后那儿闹会再来”,说着,待小小梳洗后,端来皇后侍女来春送来的一碗冰糖燕窝粥,呈上。 小小倚靠在贵妃椅上抬手接过,捏着白玉瓷勺轻轻搅动,似乎对七公主的事并不放在心上,只是轻恩了一声,随即似想起了什么,轻瞥了一眼帘珠帐外的几名宫女,放下手中的碗,道:“有事就进来回” “是”殿外的几名宫女赶紧撩起珠帘走进大殿,一一福身,随后月容上前回道:“奴婢禀娘娘,昨个儿黄昏时,‘流华宫’的徐贵人派人来寻奴婢,问…问皇上……”说着,月容似有些难以启齿一般,她偷偷瞥了一眼小小,神色紧张。 “继续说”小小不动声色,只是默然的望着她。 “问…问皇上与娘娘是否当真圆了房……”月容见小小神色淡漠,咬了咬唇,闭上眼一口气说了出来。 大殿内,气氛有些压抑,韶华也被吓了一跳,怔怔的望着月容,忙道:“小蹄子,你说什么呢,还不快掌嘴……” 月容吓着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抽泣的扭曲起面容,颤声道:“奴婢…奴婢不敢瞒娘娘,昨日,昨日徐贵人当真是这么问来着,奴婢说不知道,因为在里间伺候是韶华,于是徐贵人便赏赐了些银两给奴婢,让奴婢给韶华,顺便套些话来……” 众人顿时都禁声了,连呼吸都觉小心翼翼,个个低垂着头,心惊胆战的等待小小发话,一时间,气氛古怪,空气凝固。 小小倚靠在贵妃椅上,长睫轻颤两下,随即竟笑起来,她望着众人害怕的神色,起身道:“接着说……” 众人一怔,相互对视了几眼后,月怡忙上前福身禀报道:“回娘娘话,昨天‘长乐宫’的华贵人也来寻奴婢,问及娘娘侍驾的事,也…也问了徐贵人所问,且,且还问娘娘是否有什么‘御术’,否则皇上为何连淑妃娘娘和皇上后那儿都不去了……” “回娘娘,奴婢……。”众人一一禀报,话语近乎一样,无非关切小小这九岁的狐媚子是否当真给帝王侍了寝,是否有了妖术,否则如何能倍得太后疼爱又深得帝王宠幸。 小小听罢,心头阵阵泛疼,并非为自己的名节与此刻被置身于风口浪尖,而是为李毓蓉感到悲哀,为此刻自己这残稚之身感到可笑。 素手轻扯了一下丝帕,小小闭上双眸,缓缓的平息了心头的起伏后,才睁开眼,悠悠的道:“韶华,逐一打赏五十两,另赐名……” 月容等人一听,先是一怔,随即都激动的跪叩在地,连连谢恩,几乎没有举天发誓,誓死效忠。小小并不吃那一套,依旧懒散的道:“月容、月怡、红玉、绿珠四人,从今日起,改名为:奉棋、侍书、蘸画、抱琴,兰玉改名为司沁。” “谢娘娘赐名”众人听得小小取了如此雅致的名字,都分外兴奋,此刻,韶华去取了二百五十两银子,一一打赏了。五人各自领恩出殿。 小小见众人离开,立刻对韶华道:“你领百两银子出去,送给前两日给我收惊的老麽麽,让她们到处谣散李淑妃要对皇后不利的话儿,这后宫若是狗不咬狗,那我们就难安宁了……”,深宫若是太安静,太和睦,就意味着危险。 韶华睁大眸光,似有些惶恐,但随即小声道:“娘娘,皇后和淑妃娘娘这两日相处甚密,只怕谣言传出去,若是二人都追究起来,道对我们不利”,韶华最近也有些开窍了,知道这后宫人言可畏,若不争,只能死。 小小轻笑,别具深意的望向韶华,轻道:“错,王皇后和太后,是皇上唯一的后盾,而李淑妃则是李相国权倾朝野的筹码之一,皇上与李相国又争峰相对,你说,皇上和太后,会希望王皇后和李淑妃相处和睦么?” 韶华先是顿住,随即恍然,立刻明了,道:“娘娘的意思是,王皇后与李淑妃对峙得愈激烈,对皇上却愈有利?” “这也是为什么二人正处风口浪尖上时,皇上突然宠幸我而压下那些风波的原因”小小冷笑一声,随即起身,双眸微眯起,抿唇道:“这座后宫,不过只是皇上和李相国的棋盘罢……” 25祭祀掌权(一) 转眼三五日时光飞若,清明已至,皇宫各处,花匠司仪各自忙碌,热闹繁华更甚以往。 正午暖日,各宫御前、殿前太监都纷纷前至‘坤宁宫’赵公公前受领圣旨,半个时辰后又各自回宫宣旨,宫中派遣数百名侍卫往帝南、西二都传令,令五品以上官员及诰命于次日卯时聚集帝东都,起程于帝北大运国皇陵举行祭天、祭先祖之仪。 午膳后,后宫五品以上嫔妃接旨前往‘坤宁宫’议事,一时起,御花园及各林小道处处嫣红花紫,一辆辆车辇悠悠而过,场景繁盛,堪比百花争艳。 ‘怜毓宫’寝殿内,小小站在窗前让韶华等人为自己更上朝服正装,奉棋、侍书、蘸画、抱琴等四人各自捧着大妆佩饰两旁职守,司沁执梳,有些慌忙的为小小梳理长发。 楠木雕花窗前,阳光和煦照耀,小小神色带着几分倦意的望着窗外纷纷萧落的海棠,素手轻拈着胸前的青丝,懒懒的道:“今个儿我起迟了,有什么事现在就回吧……。” 这两日,龙烨的确是依约前来,但是却是夜夜批阅奏章直到三更天,起初两天,小小还能奉陪着,但是每夜都如此,小小不免想跺脚赶他到其他嫔妃的寝殿内去,好让自己睡个好觉,但是龙烨却似已经习惯了每日黄昏必来此处一般,怎么赶都赶不走。 想着,小小不觉有些气恼,索性闭上双眸不在去想这个人。 一时,朝服更毕,奉棋、侍书、蘸画、抱琴四人各自回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后,便退出寝殿,司沁也将梳交托给韶华后,退了出去。 韶华搀扶着小小走到镜前安坐,娴熟的为她将长发挽成双缨髻,边忙碌边道:“娘娘,今日前往太后那儿,可要小心,奴婢听说皇后与李淑妃在前两日突然恼了,二人争执不下,亏得雯充容及时前去和劝,方才散了” 小小看着镜中的自己,抬手轻抚鬓发边的玛瑙流苏坠,浅笑道:“若是她们不闹,我那几百两银子岂不是白花了……”,说着,起身让韶华为自己戴上金项圈,佩上娟红绣牡丹汗巾与象征嫔妃身份的珍珠香囊。 “娘娘说的是,但是皇后性子向来娇惯任情,若是她今日因为李淑妃的事而牵怒于娘娘,奴婢怕……”韶华秀眉紧拢,显得有些担忧,宫中谁不知皇后的性子,若非太后压制,怕她早就已经将后宫闹得翻天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小小冷冷一笑,站起身,韶华忙取来一条金丝纹绣牡丹的娟红宽腰带绑在小小纤细的腰上,跪地整了整长裙外袍与元宝底鞋上的凤头垂坠与流苏,这才起身道:“时辰不早了,好在娘娘的宫殿靠着‘坤宁宫’”,说着,便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小小向殿外走去。 一时间,上了车辇起驾,不过一刻时辰便到了‘坤宁宫’前,只见大殿内已停落了不少顶车辇小轿,有宫内的嫔妃,更有帝南都的王妃及各诰命夫人。 车辇停落,殿前太监赶紧上前跪拜踮脚,奉棋侍书二人撩帘,韶华搀扶。 小小踩着殿前太监的身子步下车辇,抬眸望向森严戒备的‘坤宁宫’大殿,只见殿内已经坐了不少嫔妃,一眼望去,姹紫嫣红,华贵耀人。抿唇,挥退侍从,小小提裙步上石阶,慢慢的走向殿内。 大殿内,皇后一身殷红金丝绣凤长袍,发挽束髻,头戴珍珠八垂凤冠,华贵之气照耀厅堂,而雯充容则是旁坐待命,依旧淡素,但却也着了浅紫长袍,施了脂粉,补了红妆。 “皇妃娘娘驾到——”殿前,一名身着灰褐色朝服,手执白色拂尘的太监一见小小走来,忙高声尖唱,随即殿内的一名太监也随即重复唱道:“皇妃娘娘驾道——”,一连三四,宣告之声响彻整座后宫…… “臣妾、命妾参见皇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一时间,大殿内的二品嫔妃以雯充容为首,各诰命妇以王氏为首,分作两排跪地叩拜,大殿之上,赵公公急步弓身走下,搀扶小小步上高堂,落坐于皇后右侧的贵妃金椅上。 小小襟坐,垂眸望着殿外跪拜的众人,眸光落在了王氏身上,秀眉微微挑起,随即道:“免……” 赵容随即甩起手中的白色拂尘,尖唱道:“免……”,而十步石阶下的守制太监立刻跟随其后的高声宣道:“免……” 大殿之下,嫔妃依旧以雯充容为首,各诰命妇依旧以李相国的二夫人王氏为首,逐一叩恩,随后缓缓起身,诺大的殿堂之上,数百妇人,却连一声咳嗽都不闻,起身之更,只听的伶仃玉器金簪做响,恍似仙乐,悦耳舒心。 众人重新入坐,侍女奉茶,又只闻瓷器叩敲之音,没有半点饮茶之声。 一盏茶毕,殿堂其后,珠帘微响,见太后一身藏青色九凤缠身长袍,胸垂三窜翡翠佛珠,发挽朝阳五凤垂珠钗,手持一根龙头含珠坠翡翠的金拐杖,在两名身着碧色宫衣的俏丽宫女搀扶下庄肃的从后帘中走出。 “臣妾、命妾参见太后老佛爷,老佛爷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赶紧再次礼拜,伏地叩响三声,方毕,礼起赐坐。 太后坐在皇后与小小中间的紫玉九凤缠绕黄金扶手大椅榻上,面色严肃的轻扫殿下众人,随后眉宇微拧,问道:“如何不见李淑妃?” 皇后娇容带着冷笑,似乎已经等了很久,昂转首向太后禀奏道:“淑妃妹妹近些日子愈发娇惯了,不仅打发人来告假都免了,甚至太后宣昭,索性也推辞了” 小小秀眉微拧,这才察觉今日李淑妃当真没来,垂眸,心头冷笑,随即望向大殿下的王氏,只见她先是一怔,随即面色微显苍白,但是却一句不敢言语。 太后眉宇微微黜,显然不悦,雯充容见状,也不敢多言,只能上前禀报道:“回老佛爷,各嫔妃及内外命妇在明日祭祀大典上的排序都已经安排妥当,只有‘乾清四所’的不知是否排布,因为…。”雯充容说话间也禁了声,因为总管后宫各司排布的便是李淑妃。 皇后笑了,原本还有有些恼然雯充容打断了话,于是此刻赶紧火上浇油的笑道:“因为李淑妃这两日都将心思花在本宫身上,所以连这等大事都忘了……” 大殿下,各嫔妃纷纷相互凝视,不敢造次,毕竟这两日后宫的谣言漫天,她们又岂会不知皇后所言所指,但另一侧,所有诰命妇都疑惑,全将目光落在了王氏身上,小言耳语…… 太后面色更冷,这两日后宫的事她自然知晓,但为平静放浪,故只能装作不知,没想到王皇后竟愈发放诞,竟在众人面前提及此事,于是心头十分不悦,却也不形于表。 小小瞥了两眼王氏,想到那一日自己出阁的事,不免想笑,但这一笑,却被早已虎视耽耽的皇后看在眼中,于是皇后立刻高声笑道:“哟,毓儿妹妹笑什么?什么事情这么开心,不如说出来大家一同乐乐…… 大殿内,众人立刻将眸光都投到了小小身上,这两日小小倍受眷宠,早已成为各宫嫔妃的眼中钉,所以众人一听皇后针对小小,忙露出一副大快人心,看好戏的神情。 小小敛笑,转眸望向皇后,柔柔一笑,道:“皇后姐姐言笑了,臣妾哪有什么事可笑,不过在思虑‘乾清四所’的事如何操办,毕竟时辰在即,岂还有心思想开心的事?” 皇后面色一变,小小的话显然是在嘲笑皇后不务事,顿时间,众嫔妃也顿时收敛神色,只是分外讶意的望着这个九岁的小娃,不敢相信她竟敢如此不着痕迹的奚落皇后。 “毓儿可有什么办法?”太后听得小小思虑‘乾清四所’之事,不由得笑着望向小小,带着几分怜爱的问道。 小小浅笑,竟毫不谦逊的道:“臣妾这几日,每日都侍奉皇上批阅奏章直到三更天,虽说只是研墨铺纸的小事,却也学到了些东西,若是太后不嫌弃,道是可将‘乾清四所’的名册给毓儿瞧瞧,毓儿虽不才,没准,也可以为太后分担些……” 太后一听,欢喜不甚,忙让皇后派人到李淑妃处将‘乾清四所’的名册取来。 26祭祀掌权(二) ‘翔云宫’中,李淑妃听得皇后派人来讨要‘乾清四所’的名册,又闻竟要让自己那个九岁的妹妹打点,气得顿时摔破了茶碗,怒骂不止,随即更衣梳妆,亲自带着名册前往‘坤宁宫’,言说自己道要看看这个九岁的奶娃娃是否当真成了精,居然迷得住帝王,如今还要来抢她的职权。 于是,半个时辰后,李淑妃贵气凛人的出现在‘坤宁宫’大殿内,向太后请了罪,只道:“臣妾身子染恙,只能撑病前来”,太后无话,只让她入坐,上呈名册。 李淑妃素来我行无素,也从未将皇后这个愚妇放在眼中过,但却不知今日,王氏早就在殿下焦急,而她却依旧故我,见小小接过太后手中的名册之时,竟当众冷笑道:“妹妹可看得明白?” 小小坐在太后身侧,执起名册翻开,只是略扫了一眼,心知李淑妃必然要对自己下狠手,于是只回了一笑,便向太后道:“看明白了,其实此事打点只需要注意四件” 李淑妃见小小竟然大言不惭起来,娇容扭曲,不屑的冷笑道:“哦?本宫专管后宫各司三载有余,却不知原来这么大的事,居然只需要注意四件事,敢问妹妹是哪四件?” 小小浅笑,将手中的名册合上,对着大殿众人道:“第一件,人口混杂,遗失物件,第二,事无专执,临期推委,第三,需用过废,滥支冒领,第四,任无大小,苦乐不均” 此言一才出,众人皆愣,甚至雯充容都暗暗吃惊,没想到这个年仅九岁的奶娃竟然有如此才干,只觉周身一阵冰冷,似乎看见了妖怪一般,都心颤了一下,而李淑妃与皇后的面色早已血色全无,目瞪口呆。 太后也十分惊异,但却也十分欢喜,忙让赵容宣各司掌管带着那些宫女进殿…… 不多时,赵公公带领了数百名身着各色宫装的女子站在殿外,提袍摆碎步跑进大殿内禀报,道:“回太后老佛爷,‘乾清四所’的各掌事姑姑及各司宫女均已带到,请皇妃娘娘分派”,说罢,甩了一下拂尘,站到一旁,高声宣道:“掌灯局,一百二十人进殿……” 宫殿内,只见一名身着碧色女官朝服的中年女子带领着身着浅蓝色宫服的百来名宫女纷纷入殿,个个低垂脑袋,伏地叩拜。 小小见众人都鸦雀无声,都用惶恐畏惧的眼神看着她,垂眸冷笑,纤细白皙的素手翻开名册,轻瞥了两眼,随即道:“掌灯局一百二十人,执事女官姚姑姑?” 为首的女子立刻抬首,道:“是” “掌灯局一百二十人分派做两班,一班在今日三更到天明时伺候灯火,一班伺候明晚黄昏后至三更前灯火,若是祭祀前后有灯笼、明瓦、蜡烛等损坏失盗,都由她们这些人负责,姚姑姑负责拦总查看,小心调教”小小说着,抬手将手中的册子翻过。 “是”姚姑姑应声,不禁有些诧异的微抬首想看看这大殿之上,声音嫩稚,但是却言语含威的女子是谁,但却已被赵公公催促退下。 一则话过,众人更是纳罕,都心疑惊诧的望着小小,但其中最震惊的首当为王氏…… 接着,又是一局百来人上前,小小依旧轻扫一眼,便道:“这三百二十人,分做五班,一班至明日卯正时前往帝北都,伺候各嫔妃、诰命茶水,一班伺候早晨,一班伺候午时,班伺候晚时,一班伺候三更前” 众人接令退下,接来又是数百人,小小依旧道:“这五百人也分做五班,依旧是明日卯正时前往帝北都,每班只单管后宫嫔妃及各王妃、诰命夫人一日三膳,时辰拿捏准了,不得快,不得慢” “是”于是一群人又缓缓退出,接这,又进百来人。 “这一百人与各处御林军一同轮守上夜,监察火烛,这二百人迎接各地五品以上官员,这五十人伺候桌椅,这一百人打扫地方,这六十人收管各处茶器,照管祭堂一草一木……”小小一一分配,缜密细致,无所不到,直到最后一班退出,方又将各司管事人宣进殿,道:“你们各司其职,小心看管,若是有宫女偷懒,经本宫查出,你们每人杖责二十,发俸三月,降职一品” “是”数十名女官叩恩领命退出,一时,大殿再次恢复了寂静,只是堂内众人都已经听看得傻着眼,都怔怔的望着小小。 小小浅笑的轻扫众人,眸光已不复最初清澈,只是冷清,随即转首望向太后,笑得乖巧,道:“毓儿无才,只能如此,不知是否合太后的心意?” 太后早已笑得眉眼似星月,又是疼惜,又是怜爱的小小拉进怀中,乐呵呵的道:“不愧是哀家疼爱的毓儿,当真是龙驹凤雏,颇为能干,好,很好……”,说着,太后望向呆滞的众人,拉着小小起身,庄肃道:“好了,各事都已妥当,你们有就散了,赵容,传令下去,从今日起,后宫各司及‘乾清四所’都交由毓皇妃掌管,立刻将执事的玉牌以毓皇妃的名字重做一个” “是”赵公公也是心疑不定,但却不敢造次的赶紧领了命令下去。 李淑妃已经气呆了,她瘫软在椅上,不敢置信的望着小小,睁着一双惶恐的大眼,在宫女前来搀扶时,突然跳起指着小小尖叫起来:“你不是我妹妹,你不是李毓蓉,你是妖孽,是妖孽……” 众人吓了一跳,雯充容也心惊不定,几乎以为李淑妃疯了,忙上前道:“淑妃娘娘,您胡说什么呢?太后跟前,岂能放肆?”,说着,便要扶她离开,但是李淑妃却猛的推开雯充容,继续大叫:“她不是李毓蓉,太后,她不是臣妾的妹妹,臣妾的妹妹根本不识字,她不是,她是妖精……” 小小心头一凛,突然才明白她为何得意志满的问自己是否看得明白那本名册,原来…… “放肆……”正当小小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太后却暴然呵斥出声,手中的龙头拐杖重重的敲击了一下白玉阶石,那响声刺耳震魂,顿时,大殿内个个禁言失声,襟坐不动,而李淑妃则是吓得脚下一软,瘫在了地上,罗裙锦袍铺洒在红毯上,贵气逼人却也狼狈不堪,双目惶恐失神的望着太后,红唇蠕动,似乎还在说着什么,却已不能言。 大殿之下,王氏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她巍巍惶惶的起身,提着一品诰命大妆朝服步上石阶,跪拜在李淑妃身侧,声颤的对太后道:“太后息怒,淑妃娇性,不识体统……” “哼,你也知她不识体统?”太后着恼,面色难看,使得站在一旁的雯充容都不敢求情,但皇后却怡然自得,暗自冷笑,即便是刚才被小小的锋芒所恼的妒怒却顿时消逝了几分。 王氏胆寒的颤了一下,随即似想起了什么,立刻抬首望向被太后护在身后的小小,面色一正,仗着李毓容往日对她的惧怕,言带利刺的道:“请太后恕命妇无礼,皇妃娘娘乃命妇抚育长大,命妇的确不曾……” 站在太后身后的小小眸光一凛,自然知道王氏下面要说什么,立刻握住太后的手道:“罢了……” 众人一怔,小小趁势走到太后身侧,眸光含泪,腼腆委屈跪拜下来,轻泣道:“老佛爷,淑妃是毓儿的姐姐,此事若闹大,毓儿也颜面无光,所以还请老佛爷疼毓儿,今日之事,便作罢,可好?” 大殿下,众人先是一怔,随即都纷纷窃语起来,无不夸赞小小的行德,王氏与李淑妃虽也没有想到小小居然会如此做,但是殿下的议论之声却另它二人甚觉刺耳。 “哟,妹妹道当真心宽,被淑妃母女当众羞辱了也不还口,李相国当真有福啊”皇后本想看一出‘自相残杀’的好戏,却不想小小却给她演了另一出,不觉另她心头更加不快,言语拈酸起来。 太后面色更为难看,但却不能当众数落皇后,毕竟王氏一族,一荣皆荣,一辱皆辱。 ”太后……“小小装作没听到皇后的讽刺,小手摇晃着太后的手,面带委屈,眸中尽是乞求。 太后心下一软,更觉小小识大体,不可多得,便将她拉起身,心肝儿一般的哄了片刻,至小小不再掉泪才黜起眉宇对大殿众人道:“明日先祖祭祀,哀家也不便多说,但是今日之事,哀家过些日子再来跟你们计较……” 众人一同,惶恐低首,个个唯唯诺诺的应声叩拜,王氏与李淑妃听太后这么一说,都颤了一下,伏首不敢语,但太后却只冷哼一声,起身,在赵容的搀扶下隐身入珠帘之后,回了内殿。 舒了一口气,小小闭了闭双眸,大殿下,雯充容领着众人缓缓散去,都不敢做丝毫停留。皇后鄙夷的瞥了一眼李淑妃母女,起身也冷哼了一声,在数名宫女的簇拥下昂然步下大殿,只闻金钗玉坠轻响,悦耳动人。 大殿内,渐渐冷清,小小也拂裙起身,抬眼看了一眼王氏与李淑妃,却只是柔柔一笑,走上前,轻道:“二夫人近几日过得可好?” 王氏一怔,随即抬首,眼见大殿内已无人,面色上的惶恐也渐渐隐去,随之是寒人的阴沉,她两眼喷火的望着小小,竟大骂道:“你这个贱蹄子,居然……” “啪……”小小挥手一巴掌。 王氏呆住了,李淑妃也怔,却见小小冷笑的望着她二人,轻拈着手,似乎刚才碰脏了自己一般,抿唇道:“相国府一品诰命妇辱骂后宫一品皇妃,该打”,小小瞥向王氏那苍白的面容与不敢置信的眼神,冷笑一声,随后委身对着王氏轻道:“二夫人,本宫出阁那日,相父待您可好啊?” 说着,小小抿唇,带着冷沉的笑意转身,轻步踏下石阶,丝毫不闻李淑妃疯癫的怒骂与癫狂的神态…… 27误入圈套 黄昏渐暗,乌云瞬息遮掩,至掌灯初刻,庭院走廊已是风雨兮兮,声成淅沥。 小小依偎在睡榻上,手中一本书册,在看到其中一篇哀戚婉转的文字时,不禁缓缓抬眸望向琉璃宫檐上如断珠一般晶莹啪啪落下的雨滴,清透的眸光渐渐朦胧起来…… 绝色姿容,倾世才华,奈何天生凉薄…… 长睫微颤,突然间失笑,短短十来字,却似用来形容曾经的自己与今日的李毓蓉。李毓蓉命虽苦的,但其母却却是当年芳名艳远金陵城的美人王嫣玉,人唱道,面若芙蓉嫣粉,人若水葱碧玉。但是谁都没有想到,如此美玉却被权倾朝野的李相国收纳于相府后院,遮掩绝色仙姝珠光。 当时此事轰动金陵,市井、官宦以至皇族大多人都叹道:“堪羡优伶有福”,但是这一叹,不足一载,李相国却又迎娶王嫣玉的妹妹王嫣蓉入府为二夫人,然,就在大婚的第三日,王嫣玉突然疾终…… 垂眸,合上书册,缓缓起身,正打算唤韶华进来,却不想殿外的奉棋急喘吁吁的踏进大殿,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娘娘,不好了,韶华姐姐…。姐姐被御林军抓走了” 小小心神一凛,立刻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奉棋已经急得快哭了,惶恐的抽泣道:“奴婢也不知道,来提人的是御前总管李公公……” 李公公?小小素手猛的一握,立刻道:“更衣,起驾‘御书房’” “是”奉棋赶紧进殿,慌手忙脚的为自己整衣及鞋,侍书备了车辇,不多时,小小便上了车辇急奔‘御书房’而去。 ‘御书房’内,李淑妃哭得梨花带雨,可怜楚楚,半个身子柔弱的依偎在龙烨的怀中,不住轻泣,而大殿之内,王氏也是百般委屈的跪拜在一旁,以帕拭泪,好不委屈。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大殿外,韶华被御林军捆绑在一条红漆张凳上,双手束在凳下,无论如何挣扎,根本撼动不了半分。 周遭左右,站着八名御林军及手执杖棍的两个后宫管事的老麽麽,个个神色冷清严肃,冷森异常。 “皇上,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李淑妃一双无辜可怜的大眼望着龙烨,那眼神几乎可以将火融化成水,纤细的素手微微颤抖,娇语含泪的道:“今日妹妹在‘坤宁宫’攉掌二姨娘,且还在众嫔妃前让臣妾颜面扫地……” 龙烨剑眉紧拧,眸光冷然深沉的望着殿外,不发一言,随即在李公公进殿请示之时,沉声道:“可查了后宫律历?” “回皇上,按后宫律法,主子犯错,方是奴才提点不周,应杖责六十,若是打死,则交给仵作处理,若是未打死,则逐出宫门”李公公手执一本明黄封面刻印‘后宫律历’四字的书册逐一念道。 李淑妃在龙烨怀中挑了一下秀眉,唇边含着一丝得意,虽然整不到那个妖娃,但是打死她的奴婢也算可以缓心头的气怒,于是忙双眸含泪,抬眸望向帝王:“皇上,臣妾怕…若是妹妹来的话,臣妾……” 王氏跪在一旁,左脸上的掌印依旧清晰可见,她眼见李淑妃哭得另人心酸怜惜,不禁得意,随即上前也号啕大哭,含冤委屈的道:“皇上,命妇无德,被攉掌也不敢张扬,毕竟有辱命妇夫君和朝廷纲纪,但是今日皇妃却当众羞辱淑妃娘娘……” 龙烨听罢,眉宇拧得更紧,面带烦躁的一挥掌将御案前的奏章全部扫地,怒道:“还不动手?” “是”李公公心悬了一下,随即转身一甩手中的拂尘,尖声宣道:“行刑……。。” “饶命啊,皇上饶命啊,啊……”粗重的大板啪啪落下,韶华痛得尖叫起来,外面的风雨声都掩盖不了。殿外的麽麽吓得赶紧用布条拧起胡乱的硬塞进她的嘴里,顿时间,韶华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大殿外,一辆娟红绣牡丹垂帘的车辇在大雨中飞快的行来,在石阶前停落,一路跟随跑来的侍书和蘸画气喘吁吁的撩帘,搀扶小小下辇。 小小踏下车辇,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御书房’走廊下韶华晕死在长凳上,两名麽麽不住发狠力高举着比人还长的粗扳子不住往她身上砸,外衣已经是褴褛残破,殷红肉烂,触目惊心。 “住手……”小小大声怒斥,心口既酸更愤,提着娟红长裙冲上前去,一把夺过那名见到小小,还要强硬举扳砸向韶华的扳子,一巴掌甩在那名麽麽的脸上,又一脚将另一名麽麽踹倒在地。 “哎哟”那两名麽麽痛得翻滚在地,一个捂着脸,一个捂着肚子不住哀嚎。 听到声响,李公公心知是小小来了,赶紧小跑着冲出来,焦急的道:“娘娘,皇上在书房内,不得放肆” 小小抱着韶华已经毫无气息的身子,心头酸疼,猛的抬首,愤然含怒的冲上前,一把推开李公公,直冲进书房中。 “娘娘……”李公公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连滚带爬的跟随冲进书房,却一个跟头摔倒在书房的高槛上,摔得头昏目眩…… 小小冲进大殿,胸口气喘,原本想怒问龙烨为何要打韶华,却在冲进‘尚书殿’,看到眼前那一幕时,蓦然停步。 李淑妃没想到小小这么快就赶来了,赶紧缩躲在龙烨的怀中,一双大眼染满惶恐,素手紧揪着帝王的袍,吓得泪水不住:“皇上,臣妾怕臣妾怕……” 王氏也被急怒冲冲的小小吓得直往屏风处缩,张嘴直嚷道:“不得了了,皇妃来了。” 小小站在‘尚书殿’大堂内,双眸微红的望着龙烨怀中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李淑妃,突然什么都明白了,白皙似玉的小手蓦地握成拳头,抬眸对上龙烨那双冷沉的眸子,心头突然酸涩撕痛,只呆呆的站着。 “皇上……”李淑妃见小小毫无惧怕,心头不免当真有些慌了,紧握住龙烨的手,哭道:“皇上,臣妾害怕……” “还不向你姐姐赔罪”一直沉默的龙烨见小小竟然还毫无歉疚之意,突然沉声说道,一双冷凝深沉的眸光紧盯着小小,俊容隐怒,薄唇紧抿。 心,蓦地被什么一刺,小小长睫颤了一下,拳头握得更紧,稚嫩的声音带着傲然的冷笑,道:“赔罪?臣妾不明白自己究竟该赔什么罪,是因为臣妾能接下掌管后宫各司的职权么?” 小小话语刚落,李淑妃便向被刺着了一般,又哭泣起来,一双无辜的大眼,泪水汪汪,娇柔纤弱,另人怜惜不已…… 龙烨环住李淑妃,剑眉如同纠结粘合在一起,自她进殿就再没有抚平过,他看着李淑妃柔弱怜楚的擦拭泪水,但他眼中是否有心疼,是否有爱怜,小小却看不清楚,因为此刻,她的眼睛里也被雾气朦胧。 她终究将这个似海的深宫想得太简单了,她一直以为凭自己的智慧玩转这个地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贝齿狠狠的咬住下唇,突然间觉得自己竟然和雯充容一样可怜可笑,因为她一直自许天生凉薄,却忘却了在这个后宫里只有声色情迷。 王氏看着帝王如此爱怜自己这个百般娇柔,可怜楚楚的女儿,心头的胆子撞上来,忙装模做样的在地上对着小小叩起头来,迈力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道:“皇妃娘娘,淑妃娘娘职权已经被您夺去了,如今后宫个个都在等着看淑妃的笑话,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了我们吧……” 轻挑了挑秀眉,小小转眸望向哭得伤心的王氏,突然冷笑起来,沉声道:“好一个两全其美的圈套,果然是哭得比唱得好听……” 小小的声音极小,只有王氏一个人能听到,王氏一怔,立刻有些颤缩,连头都不敢抬起。 李淑妃见状,以为小小还敢发威,立刻从龙烨怀中起身,装作惶恐万状的向龙烨磕头,双眸含泪,娇弱可怜的沙哑道:“皇上,臣妾无能,竟连掌管后宫各司的权职都丢了,臣妾不配再侍奉皇上……”,说着,哭得更为揪心裂肺,好不怜楚。 许是龙烨已经烦躁了,他眉宇拧得更紧,转首望向小小,抬首指向李淑妃便冷道:“你虽年小,却应该知道长弱有序,还不向你姐姐赔罪?” 第二次,龙烨命令自己向李淑妃赔罪,没有给她丝毫余地辩解。小小的身子微晃了一下,贝齿上染了一丝殷红…… 难过是假的,因为她从来凉薄,但是胸口却窒闷的发疼。闭眸,小小盘算:若不认罪,韶华必死,若是认罪,淑妃也不敢将事情闹大…想到这些,小小秀眉一拧,赌狠似的猛的跪在艳红的地毯上。 李淑妃和王氏都盯着小小,眼神可怜中却又泛着狠,正打算演得更加卖力,但是却不想小小竟在此时跪下,吓得她们二人愣着连哭声都没了…… 小小垂着双睫,指甲早掐进了掌心,缓缓松开了咬出鲜血的贝齿,一字一句的道:“臣妾给淑妃娘娘请罪,请淑妃娘娘、王夫人不计较毓儿年小无知”,说着,赌气似的猛的在地上咚的一声磕下,随后抬首,又是一声,娇嫩若脂粉的额头顿时渗出红血丝。 众人都吓呆了,龙烨眸光一沉,眉宇轻动,在小小磕下第十个响头时,蓦地起身转首,挥袖道:“免了……” 小小停下,双眸紧紧的闭着,额前已经绽开了一夺妖冶艳红的红花,地板上更是落了一片红。 李公公吓得发颤,赶紧上前搀扶小小摇摇欲坠的身子,眼眶不禁都红了,略带沙哑的唤道:“娘娘,起吧,皇上开恩了” 开恩?小小唇角凝着冷笑,悠悠晃晃的起身,并没有看大殿内的任何人,只在李公公的搀扶下踏出了‘御书房’,命人奉棋、侍书二人将韶华带回…… 28雨夜惊梦 淅沥烟雨,朦胧后宫处处昏黄灯烛,啪啪的打落宫檐,顺着琉璃瓦片如珠帘密集。 ‘怜毓宫’中,灯火通明,殿外,数名太医排队待昭,然,却个个面显疑惑,目露匪夷,只因,他们来竟是为一名小宫女诊病。 珠帘遮掩的寝殿内,奉棋颤手含泪的在小小磕破的额前上药,哽咽吸鼻的道“娘娘宽心,蘸画刚才已来禀报,道是医术最精湛的韩太医已经来了,说韶华只是受了皮肉伤,不打紧,只是怕是要修养一年半载才可痊愈,而且,痊愈后身上落下了疤,估计要跟着她一辈子了……”,说着,奉棋的眼泪落得更凶。 小小闭着双眸,也不宽慰劝慰奉棋,只是沉默不言。 殿外,蘸画再次撩帘进殿,低下满面泪水的面容,压着声音平稳的道:“娘娘,韩太医闻娘娘也受了伤,在殿外请觐” 小小缓缓睁开双眸,神色冷清,轻挥手,道:“不必了”,随后撑着自己的额头,悠悠的望着窗外淅淅沥沥,似珠如油的雨,微叹道:“今日有些冷了,让殿外的太监将炉子送来,另外,来诊病的那些御医,逐一赏五十两” 奉棋福身答应,忙出殿张罗,一时,殿外的侍书又来报,道:“娘娘,赵公公领着后宫四所六局的掌事姑姑来听训了” 长睫一煽,小小这才想起来今日四更天便要起程前往帝北都了,便点首,道:“先让奉棋蘸画将殿外的太医们打发了在请,今日的事,不得走露风声,若是有人议论起,便道是韶华这丫头不听话,被本宫打了” 侍书怔了一下,有些微愣,但随即福身领命,匆匆的退下。 不足片刻,寝点内摆了香案,袅袅沁香,抱琴跪在暖炉前拨弄碳火,又在帐内用梅香熏了被褥幔帐,顿时间,已是暖气熏然,冷香弥漫。 小小褪下了一身朝服,只着一见百蝶穿花的长袍与猩红长裙,身自倦缩着歪在贵妃椅上,神色懒散,在珠帘外陆续跪拜了十来名身着女官服饰的女子时,只淡淡的道:“起来吧,这儿比不得‘昭云宫’,免了这些礼节吧” 珠帘外,十几名女官忙叩恩,陆续的起身,寂静的大殿内,只听得衣裳簌簌,玉坠伶仃,甚至连半个咳嗽呼吸都不闻。 众人偷偷抬眸瞥视,无不好奇她们这位新主儿究竟是何妨神圣,如何能打压得下李淑妃,执掌后宫各司,又得太后连连夸赞,宠惜怜爱,但她们方抬眸,却只见微微摇晃的珠帘内,一个八九岁,身着大红妆,面色俏丽,肤若脂粉的女娃懒散的歪坐在长长的贵妃椅榻上,娟红长裙铺散及地,长袖似能舞,纤细白皙得似水葱般的玉手正执着一张似乎写着几行字的宣纸,但眼神却看着面前的炉火,似有心事。 宫中美人无数,佳丽万千,但是众人却从来都不曾见过这竟似粉妆玉琢,如画中走出来的仙人儿一般的女娃娃,不禁个个怔呆了。 小小看着那一日自己与龙烨定下的那份三月契约,小手轻抚过那些自己故意写得扭捏的字迹,眸光微显暗淡,似已说不清这张契约于自己而言,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为自己今日的掌权做了铺设。 垂眸,随手将纸张丢进了炉火中,看着它渐渐化作青灰,烟飞出一片灰屑,随即才漫不经心的倚靠在椅榻的凤雕镏金扶手上,懒懒的道:“看够了?” 珠帘外,正失神的数名女官愣了一下,随即才回神,个个惶恐的后退了几步,纷纷低首,一个人都不敢吭声。赵公公站在一旁也所有疑惑,但见时辰紧迫,赶忙对众女官道:“还愣着做什么,过了四初刻就要起程了,还不赶紧的” 女官们一听,先是谁都不肯上前禀报,但在赵公公一个瞪眼中,立刻安静下,按着次序一一上前,汇报了各司安排至任,几人管几处,如何排序等等。 时过三盏茶,女官们方才汇报完毕,小小抬手轻揉了揉额头,只觉伤口处泛着丝丝锥心的疼,精神乏倦,但却还是强打精神,道:“既然本宫掌了权,一切都必须按着本宫的意思,一切大小事物,我是皆有一定时辰,这三日祭祀,每日都必须按照之前的分派,到了帝南都后,晨起卯正二刻汇集,到时候本宫亲自点卯,巳时早膳,所有回事者都在午初刻,戌时进香礼毕后,本宫会到各处亲自查看,若是你们错我半点,本宫可比不得你们淑妃娘娘宽宏大量……” “是,是……”女官们听得小小安排得竟如此周到仔细,不免个个心存畏惧惶恐,当真觉得这帘后的小娃就是淑妃口中所骂的妖精,否则如何能总揽打点如此盛重的大事?于是不敢违令,个个心悬惶惶的退下。 珠帘外,赵公公也是愣怔,只觉得心里发悬,不住的向帘内看了好几眼,但只能朦胧的见到小小殷红的身影。 “赵公公可要进来喝杯茶?”小小倦了,缓缓的闭上双眸,声音冷淡。 赵公公吓了一跳,赶忙打了几声笑,道:“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回太后的话”,说着,委身匆匆后退,出了殿……。 …… 众人退毕,小小也没有去看韶华的伤势,只令侍书抱琴好好照顾,若要用药,无论多贵重,直接拿了单字,盖上她的玉印去太医院领取即可。 窗沿封闭,炉内碳火灼灼,熏得一室暖热,小小困乏,便只披了一件大红斗篷,倦缩着身子在贵妃椅榻上的睡去……。 夜寂深深,窗外细雨依旧绵绵洒洒,但却已不复初时那般,不知何时,寝殿内已经蜡尽灯熄,只剩下一片幽然漆黑,朦胧如混沌。小小秀眉微拧了一下,只觉一阵凉意来袭,似乎自己置身漂泊大雨中一般,长睫微颤,一个激灵猛的醒了过来。 夜,黑沉得伸手不见五指,小小望着将自己紧紧包裹的黑暗,胸口一沉,猛的坐起身,屏息的侧同周遭的动静,随即在听到某一处似有簌簌的声响时,立刻喝道:“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簌簌声响突然不见了,随即只闻冰冷的空气中传来一声诡异的冷笑,随之,一道低沉阴柔的声音响起:“果然聪慧无双,居然知道这里不是‘怜毓宫’……” 废话!小小暗啐一声,不冷不热的道:“我在寝殿中置了暖炉,焚了檀香,这里却是四周冰冷,如同鸿蒙,我岂会感觉不到?” 寂静无声…… 小小挑了一下秀眉,刚想起身,却突然听到身前拂过长袖的声音,随后,一道冰凉的物体沾上了自己的额前的受伤部位。小小一惊,蓦地伸手握住黑暗中的那抵在自己额头前的东西,却在触及时,发现竟是一只有着温度的粗壮手腕。 心头一凛,小小随即叩住他的肩前,一个翻身,用摔跤的方式将那人瞬间扳倒,用身体压住…… “恩…。。”被压倒在地上的男子似乎有些意外,但只恩了一声,随后竟是沉默,若非他清浅温热的呼吸吐呐在她的面容上,小小当真以为这个‘人’已经被解决了。 “你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小小闻着空气中突然传来的点点冷凝诡异的香气,不禁怔了一下,随即微微低首,这才发现竟是男子身上的气息。 “美貌聪慧,身手敏捷,呵,果然是块无价宝……”阴柔的声音从男子口中溢出,似乎带着几许戏谑,又有几许势在必得。 小小实在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索性双指扣住了他脖颈大动脉,用力掐住,冷道:“我最后问一句,你究竟是谁?” “懒倦的猫儿,却有一个急性子,不过,我喜欢”黑暗中,那被小小掐住动脉的男子竟丝毫不在意瞬息死亡的威胁,只闷闷的笑着,似乎在这黑暗中,他能欣赏到小小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说不出什么,小小的心头荡起一股说不出的情绪,竟有些慌乱,但她双眸一眯,手上的力又重了些,咬牙道:“你找死……。” 瞬间,四周猛发出噌的一声,殷红的火光冲出来,小小一骇,转首一望,竟见四周火光灼灼,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刺眼的火焰,让这冰冷的空气中染上了一丝暖意。 小小望向四周,只觉心头陡凉,因为这火光四照的地方,竟似铜墙铁壁一般的四方牢笼,无门无窗,墙壁斑驳,血迹痕迹浅浅深深,四角各有一条粗大的铁链延伸……延伸?小小看着那条铁链延伸的部位,竟是…。竟是自己压在身下的人…… 惊骇,小小猛的首望向被自己制服的男子,却更为震撼,发颤的唤了一声:“龙…龙烨……” 男子躺在地上,双手双腿皆被束缚,但那扣环却是松开的,一身大红长袍似乎血妖艳,衬得肌肤如玉白皙,俊美若神,却又妖冶如魔,薄唇浅红,双眸含魅,剑眉如琢,而如此俊美神采的他,竟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小小几乎是立刻从他身上弹跳起身,而那男子则是慢慢的坐起身,一双黑眸映着火光灼灼的凝视着她失措苍白的面容,低低的笑:“你是我的,我说过,总有一日我会让他看着我得到他珍惜的东西……。” 小小睁大双眸,只觉得周身寒气弥漫,刚想说什么,脖颈处却猛的一凉,随后眼前一片漆黑……。 “娘娘,娘娘怎么被魇住了,娘娘……”一阵酸痛,小小在黑暗中想挣扎起身,但是却怎么都,睁不开双眸,心头带着惶恐的叫道:“龙烨……。”,龙烨,那个人怎么可能是龙烨,可是不是,又怎么会那样的相似? 大脑一片混乱,小小双手乱舞,随即猛的睁开眼,蓦地起身坐起……。 大殿内,一片光亮,炉中碳火泛红,暖气袭人,檀香内,袅袅升烟。 长睫颤动,小小愣愣的望着围绕着自己的侍书、蘸画,还有……小小看着紧握着自己小手的那只大手,迟钝的抬首,竟见龙烨正拧着剑眉凝视着她,那眼中带着疑惑,带着关切,带着心疼,甚至…。。还有更多自己读不懂的情绪。 眸光蓦地睁大,脑海中那张妖冶的面容陡然显现,小小猛的抽回手,吓得退缩了一下。 众人都吓住了,龙烨也怔了一下,眸光中所有的情绪一凛,随即暗淡下来,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 不住喘息,额前香汗点点,小小捂着胸口,半晌才回过神,这才发觉,自己似乎只做了一个诡异的梦,忙抬首望向围绕着自己的众人,喉间干涩的道:“韶华呢,让她倒水来……” 侍书怔了一下,眼眶蓦地又红了,蘸画也低垂下脑袋。 小小看着众人的反应,这才想起韶华受了伤,还在昏迷,于是便摆手道:“下去吧,时辰将近,你们也休息一下” “是”侍书蘸画看了一眼帝王,都不敢停留,纷纷退下。 小小闭双眼想回回神,却不想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竟递到了自己的面前,微鄂,抬眸,竟见龙烨端着茶水站在她的榻前,见她看自己,剑眉拧了拧,别过面容,随即竟道:“朕是依约来这……” 依约?小小失神,随后望向那炉中,轻道:“皇上无须勉强,那契约,已经烧毁了” 龙烨怔住,随见小小神色认真,竟突然怒火陡起,低问道:“你说什么?” 小小一挑眉,赌气的道:“烧了……” “你……”龙烨眸光隐怒,冷沉瞪着小小,心头混乱的情绪似全都咽在了喉咙里,在见到小小似全然不在乎的神色后,猛的将手中的茶碗砰的一声摔碎在地,冷哼一声踏出了大殿…… 29四更起程 瓷杯落地,热水渐起,洒落红毯,袅袅熏起雾气……。 小小望着那四分五裂的瓷杯,只是失神,刚才,这个少年天子似乎震怒了,呵,他可是很少会表露心思。 叹息,小小再次躺在椅榻上,想再休息片刻,但一闭上双眸子,眼前就浮现出那个红衣男子如魅一般的清亮的眼神,不自觉间,额头又出了一些细汗。 抬手,轻抵上自己的额前,心头有些混乱,但这一触,却让自己顿了一下。蓦地起身,小小轻抚自己额前受伤的地方,竟不觉一丝疼痛,心头错愕,转首望向不远处的镜子,昏黄摇曳烛光中,镜内朦胧,但却能看得出自己额前的伤疤已然结痂脱落,只剩下一点点嫩红。 怔住了,小小歪在椅榻上,突然想起那个诡异的梦中,曾有一个冰凉的物体沾在了自己的额前,细细的轻嗅,只觉空气中当真弥漫了一丝丝寒梅的冷香,隐现漂浮,似有若无。 难道那不是梦? “娘娘……”正当小小惊疑不定时,奉棋又匆匆进殿,禀报道:“娘娘,‘坤宁宫’赵公公传旨,四更初刻起程……” 秀眉微动,小小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三更末,娘娘可要起身梳洗?”奉棋应道。 “准备衣裳,我要先沐浴”小小闭上双眸,方才感觉自己出了一身汗。 “是”奉棋匆匆退下…… 半柱香后,小小出浴,更上一件绣牡丹芙蓉色裙襦,坐在竟前梳妆。 奉棋手执一只白玉小瓶,正拧开盖塞,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倒在手中,走到小小跟前,道:“娘娘,这是李公公刚才送来的,说是皇上赏赐……。”,奉棋刚说着话,却在抬首之时,突然禁了声,嘴巴张得老大。 镜内,小小额前光洁,肌肤若雪,原本受伤的地方竟然只留下一道粉嫩的红,竟连一点疤痕都找不着了……。 小小抬眸望着镜中的自己,自然也知奉棋惊讶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在侍书递上朱砂红时,轻执画笔,蘸了点点猩红,在额前那块尚未复元的粉嫩肌肤上慢慢的琢画,不多时,已缓缓描绘出了一朵绝色艳丽的殷红兰花。 丢笔,取了朱丹抿在唇间,一对珍珠坠戴在耳上,玛瑙流苏插在鬓边,攒珠金钗拢于髻上,随后起身更上朝服,穿上凤头含珠坠鞋,配上金项圈。 “娘娘,四更将至,不过前往帝北都还需一些时辰,可要先用了点心?”司沁捧着一些茶点走进寝殿,福身轻问。 “不必”小小披上娟红斗篷,遮掩住了全身,住露一双灵透的大眼,小巧的鼻子和樱桃小唇,整个人看起来可爱至极,粉嫩俏丽,另人爱怜。 “娘娘,殿外的车马已备好,赵公公已经派人过来催请过了”一时抱琴又来禀报。 小小看了一眼窗外,依旧也色朦胧,细雨淅沥,一阵阵寒气之逼,于是抬手接过小太监送来的一只暖手绘芍药花的青花瓷小炉,便踏步走出大殿。 殿外,夜深人寂,雨声沙沙,小太监执伞上前迎接,呵着热气的道:“赵公公来请,说请娘娘前移驾‘坤宁宫’,太后惦记着娘娘,要与娘娘同坐一辆马车” 小小不语,只轻恩了一声,便上了车辇……。 不多时,‘坤宁宫’到,小小下辇步进大殿,只见众人都已久侯,小小跪地向太后请安:“毓儿来迟了,向老佛爷告罪……” 太后一见小小,笑颜顿开,伸出手笑道:“快起来,这大冷天的,跪着多难受”,说着便迎上前将小小拉起,瞧了瞧她今日的装扮,似愈看愈是喜欢,只将她搂在怀中,拍了拍,道:“四更天便起身了,让这孩子熬得怪可怜见的” “老佛爷只管疼惜皇妃,都快将时辰忘了”太后身旁,三王妃瞧了瞧小小可人的模样,忙上前打趣了一番。 “瞧瞧这泼猴儿说的话”太后也笑了,忙拉着小小的手,对赵公公道:“皇上和皇后可起程了?” “回禀太后,皇上和皇后同座一驾,已于四更初刻由三王爷护驾出了‘玄武门’,随行人还有五王爷和六王爷”赵公公赶忙上前回禀。 “恩”太后点了点首,随后笑着对三王妃道:“熙儿闹得如何?” 三王妃掩唇一笑,道:“老佛爷放心,和往年一样,七公主有九王妃陪着呢,更何况雯充容又病了,凑了三人正好解闷”,说着,上前搀扶太后,笑道:“老佛爷,时辰到了,九王爷正率着御林军在殿外候着呢……” 太后满意的笑了笑,也不问雯充容的病,似已习惯她素来如此,于是便笑着点点头,牵着小小的手踏出了大殿…… 大殿外,数十辆马车停落,于四更正刻起程,一片姹紫嫣红浩浩荡荡的行进在朦胧的烟雨中,身披斗笠的御林军手提明瓦灯笼,映照得皇宫一片通明,远远一望,恰如一条摆尾了三五里的火龙,场面壮观非常。 天色依旧漆黑,如同黑幕笼罩天地,守了一夜,众人都未睡得安稳,所以一上了马车,大多都趁着时辰尚早寝睡了,因而,一路除了车马碾轴的声音,只剩着淅淅沥沥,似永无止境的细雨。 行队龙首处,一辆明黄绸缎垂幕的红漆马车气势非凡,四周垂挂把盏明灯,左右更有重兵锦衣带刀护卫把手,威严森然,派阔宏大。 车内,一颗夜明珠悬于车顶,照耀四壁辉煌,如同白昼,明黄锦绸,腾凤龙蟒应接不暇…… 王皇后端庄襟坐,随着马车悠晃,发鬓上的攒珠金钗凤冠垂坠微微摇晃,一身明黄凤袍闪烁其尊。她垂敛长睫,戴着金护甲的纤细玉指不时的轻扯的宽袖中的帕子,随后轻抬眸,望向身前正闭眸养神的冷漠帝王。 今日,帝王不知为何,比往常更为冷沉少言,让她盼望多少日的与其同坐的心顿时凝结了一层冰,化为了一股酸涩的苦水,哽在喉间无法咽下。 再次垂眸,王皇后娇容失色,黯然自哀,只能沉默不言。 “皇上,四更末了,可要上些点心?”马车外,随车侍驾的李公公跪在明黄垂帘外,双手缩进长袖中,冷得有些发颤的低声禀报,口中喘出白雾热气。 王皇后随即抬眸,有些期盼的望向帝王,忙轻声道:“皇上,四更末了,请用早膳……” 龙烨睁开眼,却并没有应声,只是淡漠的望着王皇后,沉声道:“皇后似乎有心事” 王皇后一怔,心头沉了沉,不知道是否该欣喜帝王终于察觉到了自己,忙浅笑了笑,抬手捏着袖沿,抿唇道:“回禀皇上,臣妾没有什么心事,臣妾只是担忧皇上的龙体,所以……” “是么?”龙烨睇着王皇后极不自然却依旧装作贤淑温柔的神色,随即又缓缓闭上双眸,对帘外的李公公道:“皇妃与谁同驾?” 王皇后心头一冷,猛的抬首,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 “回皇上,皇妃娘娘与太后老佛爷同驾,此刻,应该已经睡了”马车外,雨风似乎又大了些,让李公公的声音听来有些朦胧含糊。 龙烨的眉宇动了一下,但却沉默无话…… 30赏赐点心 五更天至,天色未大亮,灰暗的天空依旧细雨蒙蒙,使得行过之处,沙沙一片,清澈小湖泛着星点涟漪,车轴碾过,践踏了春发时的细碎的野花。 小小轻掀开车帘,一阵清冷的风徐徐吹进,使得人身心皆凉。放眼一眺,车行已至山路,前侧浩荡如龙首,繁华壮阔,后侧如长龙蔓延,灯火映衬姹紫嫣红,没于烟雨之中…… “毓儿心急了?”太后歇了半个时辰后,笑着问依偎在窗前的小小,戴着金护甲的手将小小拉至身边,搂入怀中拍了拍,笑道:“毓儿可是饿了?” 车内,正与五王妃摇骰子打发时间的三王妃一听,立刻笑了起来,从来她那一张嘴都不曾饶人,插。进了这缝隙儿,立刻就道:“人常说,手心是肉,手背是肉,这蚊子腿的肉,那也是肉,可是我们这同是为媳的,太后却只疼皇妃一个,唉,枉故我每一日前去晨省请安,问长问短……” 刚输了几把五王妃有些扫兴,但在听得三王妃说了这么一句荒唐之语,顿时喷笑了出声,捏着丝帕掩唇,笑道:“瞧你酸的,毓皇妃才九岁,老佛爷疼爱也在常理,更何况你可不比人家粉妆玉琢般的是个美人胚子……” “哼”三王妃鼻子出声,斜着美目望着太后,撒娇道:“老佛爷,十九岁的是儿子,三十岁的也是儿子,您老人家怎么就这么偏心呢?” “噗……”小小忍不住笑出声,而太后更是笑得开怀,对三王妃道:“你这泼皮,等到了北都,看哀家不在恭亲王面前批你的不是,好在毓儿虽然聪慧,但却不如你这般放诞……。” “哎哟,又夸赞起来了”三王妃隐着笑意,转向五王妃道:“研儿,我就说我们两人乘一驾就行了,你偏要来陪老佛爷解这一路的劳乏,现在可好了” 五王妃掩唇不住的笑,却不在说什么。 一时,跟随车队的赵公公跪在车帘外,满身寒气的禀报道:“禀太后,三王爷和五王爷让奴才送点心给两位王妃” 三王妃眸光一亮,刚才的娇肆立刻收敛起来,面色染上了几许微红,竟有些羞涩的低垂下头,太后看了,不免有些心疼,只叹了一声,道:“送进来吧” “是”赵公公立刻撩开车帘,小心翼翼的将两只红漆食盒递进来,随后又抬进一只明黄色雕浮腾龙的食盒,赵公公又道:“这是皇上赏赐给皇妃娘娘的,另问太后是否要进羹?” 送给她的?小小秀眉一动,不禁有些诧异,眸光瞥了一眼那明黄食盒,疑惑龙烨什么时候如此将自己放在心上了。但随后,却又敛下长睫,装作极为困倦的神色,靠在太后的怀中,并不言语。 三王妃和五王妃都有些惊讶的瞪着车内那个明黄食盒,不禁都疑惑赵公公是不是送错了,皇上向来淡漠,对任何事情都不上心,如今竟然给这个九岁的小娃送点心,一时,马车内的人都不敢言语,只疑惑的望向赵公公和太后。 太后显然也觉得诧异,但神色随后又恢复了慈和,她让赵公公开了食盒,竟是上等的桃花酥,便拧眉问道:“皇后可用了点心?” “禀太后,皇后娘娘不曾用,不过已经命来春备羹”赵公公如实禀报。 这时,太后才点了点首,挥手示意他下去,又望向怀中似乎睡熟的小小,拍了拍她的后背,微微叹息了一声。 小小长睫微颤,靠在太后怀中不语,刚才太后的那声叹息,或许三王妃她们都不曾注意,但她却听得清晰,其实,太后是心疼皇后的,毕竟是亲侄女,且王氏权利的中心就在她们姑侄二人身上。而对于她…或许是要利用为弥补皇后的不足,亦或是真心疼爱,但,他日李忠被龙烨取下首级之时,恐怕就什么都不是了。 这就是朝廷的争斗,后宫是非她尚可应付,但是如果当真到了那一日,太后还会如此对待自己么?只怕,那时的她,已是昏惨惨如灯将尽,任何人都要将她至于死地…。。 马车依旧缓缓行驶,马车内的桃花酥被三王妃和五王妃食用了一些,下剩的,都赏赐给了后侧的那些嫔妃。又隔一个时辰,终于到了北都,御林军、锦衣卫各按次序进驻北都才城门,于卯正时分,太后偕同小小在‘护国寺’正门襟下,此时,百官汇聚,拂袖跪拜叩礼,三呼千岁。 小小与太后同遮在华盖之下,抬眸一看,竟见灰暗天色,细雨蒙蒙中,眼前却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各穿着整齐的‘御’字藏青服,身上青灰色的铠甲散发着冷硬的寒光。 从未见过如此派阔场面的小小不禁失神,却在此时,闻得不远处马蹄嘶鸣,转眸一看,竟是四名身着白色蟒袍的男子策马停落,个个威武高大,飒爽英姿的翻身下马,便大步迈向此处,朦胧雨中,都未遮掩雨伞华盖,但却显得格外威风逼人。 “儿臣叩见母后……”四位王爷雨中单膝跪地,叩拜太后。 太后笑着上前,双手竟有些颤抖的扶起其中一位刚毅冷硬但却满身风尘的男子,沉重的道:“傻孩子,难得归来一次,还行这么大的礼做何?” 小小凛神,正疑惑这一位该是几王之时,却见身旁的三王妃突然轻泣起来,心头顿时了然,仔细打量着位手握重兵,但却居无定所,边疆皇城两处奔忙的三王爷,但这一打量,却让小小惊奇不少。她一直都以为在战场上撕杀的男子,必然会染上一身血腥浊气,性格暴戾冷血,但是眼前这个男子却是英气逼人,只是眉宇之间隐匿着凝重的凛气。 三王爷起身,与太后寒暄几句,话语间竟显生疏,丝毫不似母子相见,道如客套家常,不足片刻,太后又令诸位王爷都起身,命‘护国寺’主持煮茶,进殿叙事。 一时,在方丈主持的引领下,众人踏进了一间正悬浮匾为:‘佛光普照’的静侯寺殿中,只见四周香火鼎盛,烛火通明,内供八大菩萨,明晃晃的经文绸缎垂挂,六字箴言梵文雕刻的青铜早课钟悬于跪垫旁侧。 太后进殿,立刻领着众王妃上前进香礼佛,又命赵公公在结缘箱内给了供奉,这才坐在早已准备妥当的凤椅上,四位王爷分别列坐两侧,而三位王妃则围绕着太后襟坐,一时,又开始说说笑笑,却无非只是一些场面虚话。 小小坐在太后身旁,有些乏味,左右张望了一眼,随后在时辰钟敲响,报卯时刻方才起身,请示太后道:“老佛爷,卯时已至,毓儿去张罗各司事宜了” 此时,太后仿佛才想起来后宫四所及各司都已由小小掌管了,于是心疼的握住她的小手,道:“这么大的事,的确委屈毓儿了”,随后对一旁伺候的赵容道:“掌事的玉牌可做好了?” 赵公公笑着上前,道:“太后过心急了,这事昨个儿正午才吩咐下去的,少则要三日才可”,说罢,三王妃等人都轻笑起来。 太后也笑了,对众人道:“你们瞧瞧哀家这记性,人老了……” 三王妃忙打趣过来:“不是老佛爷老了,是老佛爷与遇上皇妃娘娘的事,就什么都忘了,更是心急得不得了”,说着,转首对都有些诧异惊奇的凝视着小小那一身红色斗篷的小模样看的王爷道:“诸位王爷既来了,也开开眼界,这个呀,就是我们太后老佛爷整日里,口里心内一时不忘的小美人胚子,都说是画中的人儿,粉妆玉琢出来的娃娃” 小小腼腆的浅浅一笑,转眸望向那些都有些呆楞的王爷,大红斗篷遮掩住了她的小脸蛋,只留一双乌溜清澈的大眼,小巧的鼻子及樱桃小唇,看起来当真是精致得另人叹慕。 在座的列席,众人都各自纳罕,惟独五王爷眉微拧了一下,随后别有深意的望了一眼看着小小那张绝色娇容略显震惊的三王爷,随后不动声色的执起茶碗饮了一口,却未说一句话。 三王妃一句话落,径自笑得开怀,并未察觉自己夫君神色异变,随后继续道:“别的不说,皇妃娘娘虽年小,却已是太后心尖上的龙驹凤雏,我听说,昨个儿太后已经将掌管后宫四所各司的玉执牌赐给了小皇妃呢……” 众人再次惊奇唏嘘,但却都半信半疑,小小垂眸不语,不得不敬佩三王妃散播信息的速度与不染世俗的单纯,随后在太后喜不自甚时,又轻福了福身,抿唇道:“老佛爷,毓儿该去了” “好,好…”太后乐呵呵的拍了拍小小的手,又问了小小随身带的是哪个宫女伺候,可聪慧利落,小小点首含笑,于是太后又吩咐赵公公:“派人跟着,外面雨大风大,看顾着别让皇妃着凉……” “是,太后宽心”赵公公领命,随后抬手搀扶着小小向寺殿内的另门走出寺殿…… 31曲径桃林 卯正二刻,后宫四所各司管事齐聚‘护国寺’息心堂内侯旨,小小升座点卯,发放了各司的领牌,分配围屏、椅搭、坐褥、毡席、痰盒、脚踏,甚至于茶叶、油烛、帚把等,各司领取物让司沁一一登记,各处的茶碗器皿等类,更是细数,三日后若有差处,则为管事处描赔。 一时,名册点罢,小小将一切事物交付司沁,由她代为掌牌,四处揽总查看。 天色渐明,却依旧乌云漫天,小小站在‘息心堂’高大的褐漆大门前,跨出高重的门槛,在一阵冷气来袭之时,轻拢了拢身上的娟红斗篷,抬眸望向天空的郁暗,微舒了一口气。 是谁曾经说,雨是上天的泪,云是容颜上的愁?高高在上,如天者,也会哭得如此缠绵柔情么? 垂眸,对身后赵公公派遣过来跟随照看自己的几名宫女道:“我回自己的院落休息片刻,你们不必跟着” “是”那几名宫女立刻低首福身,随后纷纷退下。 小小抬眸,望了一眼周遭单一的古色墙瓦,佛像祠堂,抬脚迈进了蒙蒙细雨中,缓缓的走在这古老石砌所铺设的青砖上,却根本不想回行宫,而是漫不经心的向寺院后侧,断断续续随着细雨凋零无数桃花的地方走去。 寺院的后山也会种植桃花?小小疑惑的踩踏着满地的嫣粉,但是没走几步,面前却挡了一扇明黄色古式的大门,门上的铜狮唤环似已被岁月年久冲刷成灰褐色,门槛上更是张满了深绿的苔藓,另人不禁顿时间有些毛骨悚然。 小小微挑秀眉,想也没想,便踏上幽绿的苔藓,推开那扇门。 吱呀一声,因为年深月久,这门似乎有些锈死,所以声音分外的刺耳,小小拧了一下秀眉,提裙踏进门槛。但,大门内第一处映入眼帘的却并非满园桃花,而是似能高耸入云的参天石柱,中间平匾处,镏金大字潦草的写着五个字:曲径桃花庵。 噗嗤一声,小小不禁笑出声,只觉这古人实在无聊到了极点,曲径是指弯曲小道,但是这么大的一桃花林,怎么就与这‘曲径’联系上了?想着,提着长裙,步上十来层石阶,然,却在踏上最后一层时,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 三月桃花,繁盛密集,簇簇如同堆积成了花球,也似易逝的红颜,散漫的飘零,烟雨朦胧,凉风似拂,四处垂柳如青丝,恍若一副参天巨副的美图…… “曲径桃花庵?”小小轻轻的呢喃,随即转首,望向自己来时的那条幽静小道,顿时又轻笑起来:“原来如此,果然是曲径桃花庵”,只是曲径和桃花是有了,却不知道这‘庵’在何方,想着,提裙踏下石阶,一步一步的向林中走去。 细雨如油,纷纷散落在小小的娟红斗篷上,元宝底的流苏凤头含坠鞋带着清脆的细响缓缓的踏在满地铺设的粉色落花上,惊奇也诧异的望着这些枝繁茂盛的桃树,以及那绑在树根上那崭新的草绳,似这个冬天才缠上的。心下立刻肯定这必然是有人看管修剪。 停步,小小环顾四周,只见这桃林似蔓延得毫无止境,秀眉拧了一下,突然,隐约中,林内竟传来一阵悠悠的萧音。 雨,淅沥不止,只闻得周遭一片沙沙之声,但这萧音却似穿透了这层声音,响彻在耳边。 看来,她已被这看花人发现了,小小眸光微暗,随即心头盘算:若是这看园之人并非善类,就算此刻她想脚底抹油,怕是也走不出去。想着,小小抿了抿唇,抬脚寻声而去…… 遥遥之音,但走来却仅十来步,小小绕过几棵茂密的花林,眼前便豁然开朗,只见桃花林中,开辟着一寸方圆之地,地砌青石,四围参差不齐的柳枝篱笆,均以柳条为蔓藤编制,桃林遮掩处,隐约看见一间垂草木屋,屋前一尊石台。 微挑秀眉,小小抬手轻拨遮挡在自己眼前的桃树枝条,垂眸疑惑,却听那萧声陡然停止,随即,一阵冷香袭来,片片桃花凋零飞舞。 冷香?小小嗅着这空气中弥漫的寒梅冷气,心头顿时凛然,脚步蓦地向后退去,但却见那木屋的小门突然被推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一身红衣飘袂的男子。 是他……。小小只觉自己又跌进了昨夜的噩梦,整个人僵住,却见那男子轻步踏出小屋,一头青丝披散在身后,细雨朦胧中,竟妩媚动人,阴柔飘渺,昏暗的天色衬托得他侧容俊美如画。 男子缓缓的踏进雨中,一身红衣刺眼如血,修长白皙的手中握着一根碧绿玉萧,悠悠的走到石桌前,正襟端坐,而那张俊美如玉,极为酷似龙烨的面容正对着她。 轻抬眸,眼若辰星烁亮,却又暗如黑海沉浮,薄唇粉若桃李,却又苍白似脂,他望着小小掩藏在桃树后的那一抹娟红,轻轻一笑,抬首执起绘着青花瓷的茶壶在一旁的碗斟了一碗弥漫着丝丝热气花香的茶,低沉的嗓音带着磁性却又温柔:“既然来了,不如喝杯茶再走,如何?” 妖孽,小小此刻脑海里只有这两个字,他的声音明明是一个男子,但是如何生得如此妖魅,而且那张脸…… “你究竟是谁?”小小轻捏着一枝桃花,眸光冷凝警惕。 男子斟茶的手顿了一下,薄唇流转着邪魅的笑意,随后叹息悠然的道:“我是谁?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谁,那个人只给了我一个名字,再没有其他……” “那个人?”小小秀眉一动,心头一凛,冷道:“哪个人?龙烨么?” 红衣男子怔住,似乎没有想到小小竟然会说出帝王的名字,但只片刻后,他却突然笑了起来,抬起修长白皙的手抵在额前,双眸含着深意的望着小小,沉声笑道:“难怪他情动了,你,的确很特别……。”说着,竟缓缓的抬手捂着胸口,笑得冷森:“在它不安蠕动的时候,我就开始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他情动,呵呵……。” 小小顿了顿,只觉这个男人是疯子,刚想转身,眼前却突然闪过一抹红,随后自己的身子竟被压倒在了布满桃花与雨水的地上。 心头惊骇,小小睁大双眸望着这个如神似鬼的男子,抬手想挣扎,但是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早就已经被这个男人擒住,而他俊美的脸更是近在咫尺,乌黑的长发从后背垂落在小小的面容上,暧昧得呼吸相闻。 从来都不曾觉得害怕的小小,此刻竟没来由的慌了,她狠瞪着这个妖孽男子,贝齿咬唇。 男子望着小小倔强的模样,竟轻笑起来,这一笑,让他更为妩媚俊美,修长的手指轻抚小小柔软的红唇,啧啧的摇首,缓缓的道:“毓儿很固执呢,但不知道在他面前,是否也是如此?”,说着,竟俯下首,渐渐的靠近小小……。 忍无可忍,小小实在受不了满鼻息间的暧昧冷香与眼前这个美得不似人间方物的男子,猛的一发力,曲腿踢向男子的腰部,随后在男子错愕之间来了个扭转乾坤,抓住男子擒着自己小手的手腕,猛的反转跃身。 所有动作一气喝成,小小膝盖抵在男子的小腹上,双手拧转男子的手肘,眸光扫过他白皙如玉,却被自己抓得有些泛红的手腕时,挑了一下秀眉,冷道:“我再问一次,你究竟是谁,为何总跟我纠缠?” 男子躺在地上,青丝铺散在碎残的落花上,烁亮的眸光竟没有半点惧意,只是微微一怔,便用别有深意的眼神凝视着她,仿佛小小此刻制服并不是他,而是无关于己的另一个人一般,只笑不答。 刷刷刷…… 突然,漫天桃花飞舞,锋利如刀一般的从小小的耳边呼啸而过,零零洒洒的砸在了小小娟红色的斗篷上,漂浮在雨水潮湿的泥塘里,而后,数十名身着黑色夜行服,面蒙黑布的男子突然凭空出现在他们的四周,围绕成了一个圈。 小小骇然,望向这些如同忍者一般突然出现的黑衣人,眸光暗沉,但却毫无妥协紧抿红唇,道:“要抓一个九岁的小娃娃,居然要出动这么多的死士,我何其有幸?” 躺在地上的男子柔柔一笑,似乎有些诧异小小竟能看出这些人的身份,但却依旧散漫的道:“他们不会伤害你,因为……”,说着,眼底一暗,眸光灼灼的凝视着小小倔强娇憨的面容,低沉道:“你是我要的人……” 疯子,小小刚想怒骂,但不远处却传来一阵嘈杂,似乎有人在寻她,心一沉,她怒瞪着身下男子,随即一个翻身起身,道:“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从此后各不相欺,就此别过……” 男子懒散从容的起身,红衣和长发上已经沾染了泥水,却依旧遮掩不了他的风华绝代,他深深的望了小小一眼,薄唇擒着笑意,带着那些黑衣人瞬间消失在了桃花林中。 小小惊鄂于这些人的来无形去无踪,浑然不知寺院中的人已经为了找她都快疯了…… 32卿何薄命 ‘曲径桃花庵’外,赵公公、李公公引领着数十名宫女麽麽几乎找得快发疯,四处呼唤声不绝于耳,终于,在逃林深处,司沁看到了斗篷上沾满泥水的小小。 “娘娘……。”司沁大叫,引来了无数人的紧张,顿时间,原本四散寻找的宫女麽麽们都聚拢而来,而司沁则是双脸泪水的冲到小小身前,紧张的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摔哪儿了,有没有怎么样……” “娘娘,娘娘…”赵公公和李公公提着朝服匆匆跑来,一见小小安然,几乎都瘫软了下来,抬手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的跑到小小面前,原本打算舒缓了一口气,却在见到小小一身泥水之时,又吓得精神紧绷,面容失色。 小小望着眼前一堆人,不觉得暗叹一声,在几名麽麽执着明黄华盖匆匆来为自己遮挡雨水时,轻解来了身上的娟红斗篷递到司沁的手中,轻道“我没事,只是闲来无事,随意走走,无意中找到这里,一时留恋往返,耽搁了时辰” “娘娘说的是,但还请娘娘立刻移驾回行宫,以宽太后老佛爷的心”赵公公见小小无事,心头却依旧悬的厉害,赶紧催促小小回行宫,否则不知道那边闹得如何了。 “是啊,娘娘,皇上和皇后得知娘娘不见了,也是着急,还请娘娘快快回行宫……。”李公公见小小不语,赶紧上前说道。 垂眸,小小望着一眼众人面色焦急的模样,拧了拧秀眉,随即抿唇,抬步踏向桃花林的那扇高耸石砌的大门…… 回到行宫后院,为不露破绽,小小先打发了李公公前去向帝后报安,随后回自己的寝殿换了衣裳,又装点了一番后,才起身前往太后寝殿,请安告罪。 太后的寝殿中,皇后及李淑妃都已来请安,一见小小入殿,原本的谈笑之声顿时散去,个个敛声屏气,眸光全部汇集在小小身上。小小垂眸,跨进殿中浅笑着向太后福身,道:“毓儿向太后老佛爷告个罪,让老佛爷担心了” “呵呵,我就说娘娘只是一时贪玩,不知跑到哪里去看新鲜的东西了,老佛爷偏就不信,一定要闹得我们不安身,如今小皇妃安然来了,老佛爷可宽心了?”站在太后身旁的三王妃笑起来,随即上前拉过小小的手,笑道:“皇妃娘娘去哪儿了,可把老佛爷悬了半个时辰的心……。” 太后笑了,微微摇摇头,抬手从三王妃手中接过小小,拍了拍,心疼的问道:“毓儿去哪儿了?可着凉了……。” 小小抿唇一笑,腼腆的依偎进太后的怀中,柔柔的道:“毓儿在寺院北侧见到一个很大的桃花园林,所以一时心生好奇,便想进去随喜随喜,没想到却忘了时辰……”,说着,眸光清澈纯真的道:“老佛爷可知道那个花园?等祭祀礼毕后,毓儿带老佛爷去观赏一番……” 太后乐呵呵的笑着,抬手抚了抚小小的发,只觉心疼,但还未开口说什么,就闻一旁的皇后懒懒的道:“这里还有什么地方是太后没去过的么?” 小小垂眸,三王妃见状,忙上前轻笑起来,道:“哎哟,皇后娘娘说这话儿,其实不怕老佛爷笑话,兰儿就没有去过,等闲时,让小皇妃带兰儿去看看见界……” 众人一听,都低首浅笑,惟独王皇后和李淑妃面色扭捏,李淑妃冷瞥了一眼王皇后,抬起戴着金胡甲的手,轻拨弄了一下帕子,随后悠悠的道:“三王妃道是和气,总是捡着皇后不屑一顾的地方去随喜,难怪三王爷对王妃宠爱有佳……。” 一句话,众人都有些愣怔,而三王妃面容上的笑意也渐渐的敛去,她僵站在太后身旁,低下头,不再言语。 “好了好了,哀家也乏了,你们散了吧”太后眉宇微拧,面色也有些难看,搭着三王妃的手起身,随后拍了拍小小的背,柔声道:“毓儿也累了,早些休息,今日戌时就要进皇陵进香了。” 小小乖巧的轻恩了一声,也搀扶着太后,浅浅一笑,道:“老佛爷安心休息,四所和各司的事,毓儿已经都安排妥当” 太后欣慰的点了点首,随后和挥退了三王妃,道:“兰儿也去休息吧,宇儿好不容易回了一趟金陵,你也该多陪陪才是,免得宇儿抱怨哀家又将他的王妃拉在身边,以后又要不得待见了” 三王妃娇容一红,生涩的低下首,娇憨扭捏的道:“老佛爷……。” 大殿内的众人都掩唇轻笑,方才的冷场也所有缓解,于是众人纷纷起身告退。小小与三王妃也福身告退,二人相偕踏出殿外……。 一路上,三王妃不时望向小小,而小小只当作无所察觉,终于,在走到一处无人之地时,三王妃叹息一声,唤住小小,道:“皇妃娘娘留步” 小小脚下一滞,缓缓转身,装做疑惑的望向三王妃,柔柔一笑,道:“兰姐姐怎么了?可不是现在就想让我带你去那桃花林随喜吧?”,说着,捏着帕子掩唇轻柔一笑。 三王妃面色毫无笑意,只怔证的望着小小,在小小疑惑望向她时,她颇为尴尬的一笑,竟似有些无力的拂裙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抿唇道:“臣妾看得出来,娘娘是个聪颖灵慧的女子,今日皇后和李淑妃对娘娘的顾忌,娘娘自当也能感受得出吧” 小小长睫一颤,立刻明白了三王妃的意思,但却只是腼腆浅笑,只道:“毓儿感激兰姐姐的提点,可话虽如此,毓儿既进了宫,一切便身不由己,王妃是个有心之人,毓儿但愿王妃与王爷能够共谱佳音” 三王妃没有想到小小竟然会说出如此大体的话,一时间竟愣得不知道该说什么,片刻后才苦涩一笑,似乎挣扎了许久,才道:“原来皇妃娘娘还不知道……” 小小秀眉一挑,心头蓦地一跳,只觉三王妃话中有话,于是疑惑道:“知道什么?” 重重的叹息一声,三王妃悠悠的转眸望向行宫南侧王侯的行宫处,眸光竟有些黯淡晦涩,似瞬间褪去了那一直被太后称之为泼皮的坚毅外壳,露出了软肋,声音带着几许哀伤:“其实…王爷他…他一生所痴所盼的女子……”,说着,三王妃竟停顿下来,随后又将眸光投到小小身上,眸中更加哀戚。 小小望着三王妃的那看自己的眼神,似嫉妒,似哀伤,似乎痛苦,还有更多的无奈,顿时间,她心头一紧,脑海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倏地转身,小小背对三王妃,清澈的眸光微微深沉,随后缓缓的道:“三王妃是太后心尖上的人,既然能博得太后的宠爱,自然该明白‘有所为’与‘有所不为’的道理,俗话说,前程可待,后世难追,莫要等到此情已成追忆,当时却枉然不觉时,才知道不该跟一个早已随风逝去的人争风吃醋”,说着,毫不理会三王妃此刻会是什么样的震惊神色,漠然的踏步离开。 绕过几处蜿蜒走廊,待路过一间琉瓦凉亭时,小小才缓步,不禁闭上双眸,缓缓的坐在亭中的石凳上。 李毓蓉生母的王嫣玉曾是金陵芳名时燥的美人儿,据说当时求亲者每日三百,几乎不曾踏破门槛,想要一睹芳容者更是日日上门拜访,呈礼奉承,但却都被拒之门外,但其中唯一能入王家眼者,就是当今的恭亲王,当时贤名在外的三皇子。 只是可惜,先帝病弱,边塞遭犯,一道圣旨降下,三王爷不得不亲领兵马上阵撕杀,甚至连与佳人话别都不曾,原本以为战胜归来时,二人可结连理,却不想初上战场的三王爷因为历世不深,半月后,他在边塞被伏击吃了败仗的消息便传回金陵…… 曹公曾言,梦幻情缘,恰逢一对薄命儿女,可是王嫣玉不是英莲,三王爷也不是冯渊,因为在三王爷一年半后便重振旗鼓,凯旋归来,先帝大喜,将旨册封为王,赏赐万亩封地,造建王府。于是那一日,他穿着明黄蟒袍,头的戴巍巍王冠踏进王家求亲,可是得到的却是惊天噩耗,是为佳人已早嫁,而今已悬命入黄泉……。 小小呆呆的坐在亭中,微微的叹息了一声,竟突然想到了衔玉公子曾一语成谶的话,不由得轻吟道:“茜纱窗下,他本无缘,黄土垄中,卿何薄命……” 细雨渐止,冷风萧萧。 走廊弯处,与龙烨与龙宇二人一路论政,在听到这若有似无的叹息时,二人怔住,随即在凉亭中那抹猩红入眼时,龙烨剑眉微动,三王爷则蓦地僵住…… 33长远之计 冷风徐徐,拂柳簌簌,树上的雨水沙沙的落入水中,荡起片片涟漪…… 小小依靠在亭中的红漆石柱上,抬手轻抵额头,呆呆的望着亭前那一处清绿小湖,神色幽思。 偏僻的走廊拐角处,两抹身影站立,龙烨眉宇紧锁的望着小小那抹懒散的殷红,眸中划过一丝不悦,但他却完全没有察觉到三王爷的异样,负手大步踏上凉亭,沉声道:“可请过太后的安了?” 一怔,小小先是愣了愣,随即转首,竟见龙烨一身明黄龙袍,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神色冰冷的看着自己,似乎看到她十分不高兴。 挑了一下秀眉,小小懒懒的转首,很是不情愿的起身,冷清的道:“承蒙皇上关心,臣妾刚从老佛爷那儿来,也见过皇后娘娘和淑妃姐姐”,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龙烨见小小竟连看都看自己一眼,眸光顿冷,神色也烦躁起来,这整整一日,自己都在担心昨日之事和她额前的伤,而她竟然那样对自己,于是立刻上前拉住她的胳膊,言语冷傲:“你就是这么向朕请安的么?” 长睫一颤,小小转首望向龙烨紧握自己的胳膊,秀眉拧了拧,随后猛的一甩,似乎被他碰触都觉得厌烦一番,随后在龙烨微怔时拂裙跪拜在地,似赌气的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万金安” 龙烨的面色顿时蒙上了一层寒霜,眼神也冷得彻底,他紧握起拳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自起程开始就一直担心她,甚至派了李公公将自己的点心送给她,得知她在寺院中不见了半个时辰,顾不得自己的事,立刻派人去寻找,但是现在她居然对自己如此……。 不等龙烨说话,小小自己起身,随后抬眸一看,竟与不远处的三王爷对上了视线……。 微怔,小小眸光顿了一下,而不远处的三王爷则是立刻收回视线,耳侧,竟隐约泛起可疑的红,低首上前,拂袖叩拜在凉亭下的石阶上,沉声道:“臣,参见皇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就是那位为王嫣玉痴魂颠梦的三王爷龙宇,小小看着跪拜在自己脚下英气飒姿的男子,一时间竟心情好了不少,她柔柔一笑,声音带着稚嫩的甜音,道:“毓儿早闻老佛爷时常提起亲王,说亲王驰骋沙场数十年,扫平外患,建立无数奇功,本以为亲王定是刚正如刀刃之人,却没有想到竟也如此儒雅英气”,说着,缓缓步下石阶,微抬手,轻道:“恭亲王请起,可别折杀毓儿……” 许是小小的懂礼沉稳让人惊诧,龙宇在起身之时,不免有些疑惑,但小小却笑得纯真,一双清透眸子闪烁着晶亮,似黑夜星辰一般盯着他,那神色竟与他心头上的人一模一样……。 微微失神,龙宇只觉得自己已经沉寂了数年的痛再次在某个尘封的地方撕扯起来,他眉宇一拧,随即低首道:“臣谢皇妃娘娘美言,臣罪不敢当” 龙宇眼中一闪而过的扯痛,小小看到了,她微微垂眸,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曾经的她,从来都不曾相信过什么山盟海誓,更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情感可以穿越生死,可是,这一刻,在龙宇眼中那隐忍的情绪中,她的心却似被什么触动了一般,也跟着被拧了一下。 抿唇,小小笑了笑,或许因为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而这具身体的主人的生母却还和眼前的男子曾有过盟媒之约,所以她一时也感觉到了那丝丝的悲伤吧。 小小不在说什么,转身打算离开,将这空间留给这曾经在战场上相濡以沫的兄弟两,但却在转身时,竟见龙烨一脸骇怒的瞪着自己和龙宇,面色更是板得难看。 小小一愣,随后挑眉望着他,几乎有些莫名其妙。 龙烨冷哼一声,别过首,薄唇抿得极紧,竟连一句话也不说,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了拳头。 小小也转首,就当没看见他那硬板的脸,脚下一转,踏下了凉亭的石阶,漫不经心的走回了自己的行宫…… 行宫的寝殿内,司沁一见小小回来,赶紧上前,取了一条软厚的裘殿铺设在贵妃椅榻上,道:“娘娘可算回来了,赵公公吩咐了,今日各宫的主子都有些劳乏,所以要奴婢们服侍着先休息片刻,再过一个多时辰,便要进皇陵祭祀了” 小小褪了身上的大红长袍,倚靠在贵妃椅榻上,懒懒的道:“各司的事儿,可处理好了?” 司沁递上一碗冒得袅袅清香的羹,腼腆乖巧的道:“娘娘放心,各司所需的东西都已经发放下去了,也按照娘娘吩咐的逐一登记入帐,只是……”,说着,司沁竟有些结巴。 小小接过补羹,抬眸望了司沁一眼,抬手执起瓷勺搅了搅,闻着那丝丝清香,不急不缓的问道:“可是皇后和李淑妃的事儿?”,从接手的那一刻开始,小小就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路顺畅,若这二人对她执权之事毫无干涉话,那么她不会如此轻松了,毕竟摆在明面上的战争比暗地里好斗多了。 “奴婢…奴婢没用,今日查房时,掌灯局的小宫女被皇后的侍女来春从寝殿内踢了出来,来春一直怒斥那小宫女,道她不识天高地厚”司沁说得有些委屈,随后又道:“李淑妃那儿也是,查房的人给赶了出来,只说是个没眼色的奴才,离宗叛道,所以,这两处都不曾查成……” 小小扯唇一笑,放下手中的羹,只道:“你先出去休息吧,我有些累了,想睡会……” “是”司沁福身应答,随即走到床上取了被褥放在椅溻上,便匆匆退下。 小小缓缓倚靠在高枕上,轻掩上长睫,原本想休息片刻,但一闭上双眸,眼前却似浮现出了片片成簇,如鲜着锦一般的逃花林海,长睫一颤,蓦地睁开双眸。 秀眉微拧,小小不禁烦躁起来,自从昨夜开始,那个红衣男子就似乎在她身上中了蛊一般,让她一闭上眼就会看到那妖冶如花,艳红如火的红衣,与那张俊美无暇但却睁眼似妖,闭眼似魅的男子。 轻叹一口气,小小正当自己是中邪了,索性起身所以找了一本书册胡乱的翻阅起来,但却又无意看到了一段词: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秀眉一挑,小小的所有倦意顿时消散无踪。 看来她当真是碰上的命中克星,索味的合上书册,小小起身,走到桌案前铺了纸张,点了墨汁,本想借此静静心,但脑海中却只想到一首诗,于是缓缓写于纸上: 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想了想,又写了一首: 寂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放笔,扶桌起身,轻步走到窗前,抬眸望着窗外渐渐昏暗的天色,琉璃瓦片滴水珠,冷风拂柳吹徐徐,心头缓缓的静下来。这个后宫,就算她有心争斗,怕也不是长远之计…… 34祠堂祭祀 天色渐暗,掌灯局四处上灯,半个时辰后,整座环绕在‘护国寺’内的行宫已然一片通明,只是相较帝东都冷清寂静。 祭祀时辰将近,赵公公领着御前侍女四处催请,于戌初刻,行宫的各嫔妃、诰命都已起驾汇集太后寝殿外,叩拜请安后,便在御前总管李公公和殿前总管赵公公二人的引领下,浩浩荡荡的进入皇陵。 皇陵位于‘护国寺’的极北侧,数百辆车辇一齐起驾,只闻车轴碾压青砖石木之声,吱呀声响,铠甲挥动,远远一看,恰如一条五彩长龙,将士手中的长撄飞舞,映照在无数通明的灯火下,烁烁其华。 半柱香后,只闻一匹快马奔腾之声打破了这徐徐前进的节奏,空中漂浮着明黄黄榜圣旨,簌簌舞动,随即顿时传来一声低沉有力的声音,划破这压抑的气氛:“皇陵已至,太后旨意,请各位娘娘及诰命夫人下辇入陵……” 一时间,凡为宫中的殿前太监,都纷纷四相传报,不多时,只闻清冷古色的‘护国寺’上空,传来一阵又一阵高声尖唱:“皇陵已至,请娘娘、夫人下辇入陵……” 顿时,所有车辇徐徐停落,随从宫女纷纷上前撩帘,搀扶各宫嫔妃、五品以上诰命夫人等下辇,跟随前侧的人群,庄重昂然的向前方走去…… 小小下辇,娟红长裙下的绣鸳鸯元宝底流苏凤头含坠鞋轻踏在一名小太监的后背上,在司沁的搀扶下缓缓步下森然皇陵通道,那雕刻着无数腾龙伏虎的青砖石块,一阵清冷的风吹来,袍角簌簌飞动,凉气森森。 “皇妃娘娘圣安,老佛爷催请”赵公公从前侧匆匆跑到小小身前,恭敬的低声说道。 小小点了点首,带着司沁款步踏离了李淑妃的身旁的,向帝后二人所在的地方走去,随后向太后微福身,道:“老佛爷万安……” 太后不语,只拉过小小的手拍了拍,小小点首一笑,转眸望向眼前一座高耸宽宏的红漆巨钉大门,秀眉不禁微动了一下,不多时,只间大门吱呀一声,徐徐开启,那岁月古老的声音像是顿时穿透了时空一般,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说不出为什么,小小听到这声音极为不舒服,就似自己来到了这样一个远古之后,又要跌进另外一个古老一般,心头不觉有些渗。 “起驾——”大门缓缓开启,一阵阴沉的风吹徐而来,周遭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微颤了一下,随即,一阵熟悉的檀香气息萦萦扑面。太后拉着小小的手与帝都同向前走去,赵公公跟随其后,接着便是李淑妃、徐贵人、韩贵人,仅次其后的是四位王爷及王妃,后者,则是由相国李忠带领的朝廷五品以上官员与一品诰命夫人王氏为首的数十名诰命妇…… 金碧大殿,辉煌灿若,小小刚踏入皇陵,便见诺大的享殿中,四壁雕龙,金柱参天,地下铺设着白玉砌石,梁顶明黄绸缎垂落,大运国的旗帜悬挂在四处,黑暗角落中四方悬灯幽幽的闪烁着昏黄的火光,神秘而诡异…… “起乐——”又是一声高声尖唱,回音萦绕,另人有些悚然,但随即,众人止步,竟都缓缓闭上双眸,似在静听什么。小小瞥望了一眼太后,先是有些疑惑,但随后也跟着闭上双眸。 突然,四周不知道哪里的钟鼓琴瑟,竟似从另外一个世界发出的一般,徐徐响起,叮叮的悠然于这片恢弘无顶,眼触不尽的大殿。 长睫微微颤动,小小有些受不了这似春秋击钟而鸣的乐声,缓缓睁开双眸,但却在此时,突然感觉自己的后颈处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凝固,轻挑秀眉,小小不觉间有些被抓住把柄的心虚,她缓缓转首,望向自己身后,却见站在三王妃身边的龙宇正凝视着自己…… 微微一怔,小小随即俏皮的向他吐了吐舌头,随后装模作样的端庄站立,也闭上双眸,但是这无聊的音乐却似乎没完没了,使得她不由得再次偷懒的睁开了一只眼睛,滴溜溜的偷窥着周遭严肃的众人。 三王爷站在人群中,他一直静静的看着小小,在被小小吐舌之时,他怔了一下,但随后,心底却泛起了无数的酸涩与痛心,为什么她连回眸的调皮都与那人一模一样,甚至连……龙宇痛楚的闭上了双眼,心口紧紧的收缩。 龙烨微微握起了拳头,但是却没有睁开眼睛,但是面色却已经硬板得吓人,下鄂紧绷,终于,在小小在一次心不在焉的时候,他猛然睁开双眼,冰冷的瞪向小小。 小小直觉身后一根凉刺直钻背脊,她怔了怔,随后转过头,用那一只眼斜望向龙烨,在看到龙烨那张俊美却十分不养眼的面色时,她立刻扭转头,有些嫌恶的拧了拧眉,这个男人实在是跟她对上了。 一时,乐停,众人都慢慢的睁开了双眸,随后李公公上前又唱道:“起驾,入陵祭祀……” 寂静的大殿内,流苏珠坠摇晃,玉佩铿锵叮当,长袍锦缎簌簌的作响,众人继续向内殿走去…… 一直都知道古人祭祀是件繁杂且疲累的事,但是当跨进那古色红漆的巨大宗祠时,小小却还是呆住了。诺大的祠堂只是整座皇陵的一处奢华宫殿,也就是历代皇帝牌位摆设所在,远远一看,只见从大门、仪门、大厅,内三门,内仪门并内塞门全部通开,而进陵的人则如长龙一般,将所有的地方全部占满,进宗祠后,赵公公便传话,所有官员立在仪门外跪侯…… 在进至内祠堂之时,太后站在槛外,轻拍了拍小小的手,轻道:“乖乖的待着”,小小浅笑福身,算是应答,一时间,太后带领龙烨、四位王爷如堂内,赵公公立刻在堂外放下明黄垂帘,跪拜一旁。 紧挨着,皇后带领小小、李淑妃等跪拜在帘外,而她们身后又设一道屏围,围后跪拜几位王妃,再其后,则是徐贵人等,依次而排…… 祠堂内,按照排序,九王捧香,龙烨主祭,三王爷副祭,后则按次序分为献爵、献锦、展拜毯、守焚池。毕后,青衣奏乐,焚锦祭酒,最后传菜…… “祭毕,行叩拜之礼。”一时寂静无声,长长的祠堂内外,只闻起跪靴履飒踏之响,哗然一片金玉珠器伶仃相撞。 整整三个时辰,已至也深。 祭祀完毕后,众人已经疲惫不堪,但是按照规矩,却依旧要在祠堂外大摆戏台,上素宴,太后因为平日就喜欢戏文,所以点了几曲,至三更十分也就渐渐的散尽,众人各自回行宫休寝。 回到行宫,小小已是困倦得全身乏力,褪了衣裳便躺在睡榻上。 “娘娘疲乏了”司沁也累了一日,端水来为小小梳洗后,便禀报了今日各司的事宜:“各司的事宜都按照娘娘的安排,没一点儿错处,只是皇后和淑妃那儿,实在是难以入手,年长的宫女都不愿意得罪,年小的宫女也惧怕,所以现在还是不敢查房……” 小小依靠在榻前的楠木花雕上,懒懒的睁开双眸,轻抬手,道:“暂且就这么着吧,那些跟随御林军轮班守夜,监察烛火的司局可已值勤了?。” “回娘娘的话,已经二更时已经轮班了”司沁低首回禀。 小小点了点首,轻闭上双眸,轻摆手,道:“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是”司沁福身,随后上前轻柔的将被褥盖在小小身上,掖好后,刚要吹熄灯烛,却在殿外急步踏进一抹明黄时,吓得怔住,随后跪拜在地,叩首道:“奴婢参见皇上……” 睡榻上,小小秀眉拧了拧,随后一个翻身,倒头睡去…… 35迂回之道 “皇…皇上,娘娘已经睡了”司沁见帝王三更时突然驾到,吓得跪在了地上。 李公公跟随其后,一见司沁如此,不由得着急咳嗽了一声,随后向她挥了挥手,司沁先是一怔,随后才迟迟疑疑的起身,分外担忧的望着似乎已经睡熟的小小,片刻后才一步一步的挪到了殿外,小声问道:“公公有话要说?” 什么叫做话要说?李公公几乎没有拿棒子敲司沁的头,心里直骂这丫头没眼色,但却不敢出声音,只拧眉将她拉出了寝殿…… 烦了一日一夜,小小是真的累了,她倦缩在了椅榻上睡得朦胧,根本顾不得龙烨。自从那一日他要自己向李淑妃请罪之后,他们之间,就无形的建造了一堵墙,甚至连曾经的虚情假意都直接免了。 其实谁会对一个八九岁的娃儿产生儿女私情?自然,谁也不会跟一个小娃娃计较什么礼仪,但是这个少年天子却似已经跟自己拗上了,从今晨在凉亭遇见之后,就没给她好脸色看。 龙烨站在贵椅榻前,看着小小睡得香甜,剑眉不禁烦躁的拧起,随后竟似有些赌气的坐在了榻沿上,紧绷着下鄂瞪着小小可人妩媚的睡姿,径自生闷气。 他十一岁登基,至此都从来没人敢给他脸色看,但是似乎从这个小丫头进宫之后,他每天都在看她的脸色。想起今日在凉亭中,她对他不扫一眼,却言龙宇儒雅俊逸的话时,他恼怒更甚,随即一把扯起几乎睡熟的小小,烦躁道:“你给朕起来……” 原本疲乏了一日,却还被人硬生生的从睡梦中粗鲁的扯醒,小小睁开朦胧的双眸,心头的怒火顿时燃起,她冷瞪着龙烨,咬牙道:“又是谁在你的面前告我的状了?” 龙烨怔住,随后俊容寒了起来,怒道:“那件事本是你的错,朕当时让你道歉也是为了保全你” 四目相对,火星直蹦,小小秀眉挑起,娇憨的面容顿时也蒙上了恼怒,但是刚想发作时,转念又想到了自己现在处境,眸光沉了沉,随后冷哼一声,一掀被褥,起身走到床榻前翻身躺下,扯了被褥继续睡。 从来都不曾被如此忽略,龙烨彻底震怒了,他气得咬牙切齿,愤然的冲到床前,一把扯下小小身上的被褥,胸膛起伏,怒火腾烧。 小小真的烦了,但是此刻钻进这冰凉的被褥中,却也让她清醒不少,更是意识到自己此刻是寄人篱下,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静躺片刻后,她叹息了一声起身,望着龙烨那张气得硬板铁青的俊容,口气缓和了不少:“皇上今个儿是来找臣妾的茬么?” 说着,伸出小手解开了龙烨腰间的双龙戏珠明黄金丝宽带,嘟着唇道:“如果不是,就睡吧……” 小小突来的变化,让龙烨反应不及,他有些怔鄂的望着小小,而小小则是快速的褪去了他身上的龙袍,纤细白皙的小胳膊,轻柔的环住他的脖颈,唇间带着坏坏的笑,然后轻轻一勾,龙烨便僵硬的直躺在了床上…… 一只长长的绸缎绣鸳鸯枕上,两双眼睛瞪着彼此,一双深沉带着微微的诧异,而一双清透却隐匿着坏笑,在幔帐外隐约透入的光线中,如星辰皎月相对。 “你……”龙烨看着小小如芙蓉嫣粉的面容,似想说什么,但是眉宇拧了拧,却只吐出了一个字,小小浅柔一笑,随后转身背对着他,闭上双眸,只呢喃了一句:“我真的累了……”,说罢,在无声音。 剑眉一拧,看着小小雪白的项颈,龙烨又有些恼火,他抬手撑起身子,但却在看到她额前那用朱砂轻点描绘的兰花时,又顿住了。朱砂下,伤口被遮掩得看不清,但此刻,龙烨心头的怒火却顿时熄了三分之二,他叹息一声,轻躺下,缓缓的将她娇小的身体拥入怀中,闭上了双眸。 夜色正浓,寂静无声,只有远远打更的声响隐约入耳…… 寝殿外,李公公偕同司沁悄然的站在楠木门外张望着内殿,只看到幔帐遮掩,了无声响时,二人心头也算是明白了,李公公悄声道:“我伺候着,你下去吧” 司沁领命,悄然退下。李公公则偎靠在门边上,握着手中的拂尘,拢着袖子闭眸打起盹。 五更初刻,寺院撞响早课铜钟,远远的,只闻寒雾弥漫中,无数混乱的脚步声打破了黎明前的宁静,唱经叨念之音不绝于耳。 终于知道为何在法海念经时,白娘子会头疼的原因,且别说那修炼千年的美女蛇承受不了这种碎碎念,就连她这个凡夫俗子也只能在困倦中睁开双眸,烦躁的起身梳洗。 黎明破晓,在清晨的阳光柔和的洒照在寝殿内时,紫金香炉中檀香袅袅升腾,一阵萦绕清风吹拂进窗沿的桃花香气隐约,柳明鸟欢,无不融洽。 芙蓉幔帐中,龙烨缓缓睁开双眸,在鼻息间充斥着桃花清香时,剑眉拧了拧,随后转首望向自己的空荡荡,早已冰凉的床褥,刚睡醒那懒散感性的眸光蓦地一沉,随即起身,掀开幔帐,竟见窗前的椅榻上,小小一身红妆,坐在阳光下呆呆的凝视窗外,百蝶穿花外袍上的金丝灿若明霞,朦胧笼罩着她全身。 微怔,龙烨深沉的眸光蓦地顿了顿,薄唇竟不自知的隐匿了笑意,竟似欣赏一副美卷般的坐在床榻上凝视她。 小小长睫一颤,在感觉到了凝视自己的那道灼热视线时,拧了拧秀眉,随即转眸望向龙烨,只见龙烨一怔,随即竟似有些尴尬的别过首,耳旁竟染上了匪夷所思的微红。 抬手撑在额前,小小神色懒散似怠倦的猫儿,但却不忘伸出利爪,冷冷的问道:“天亮了,皇上再不回去,怕是皇后和淑妃姐姐要踏破了我的寝宫……” 龙烨眉宇一拧,倏地转首瞪向小小,显然对她刚才的话十分反感,但小小却只当作没看见,懒懒的再次望向窗外飘零飞舞的桃花,神色有些瞬间的茫然,随即又陷入了沉思。那个在桃花林的红衣男子…… 一时,李公公进殿为帝王更衣着靴履,伺候梳洗。 “娘娘,是否传膳?”殿外,司沁缓缓走进,低首询问。 小小缓缓回神,转首望了一眼已经梳洗更衣完毕,比往日更显英挺俊美的龙烨,眼神有瞬间的呆滞,但随即别过脸对司沁道:“皇上应该不会在这儿用膳吧,随便传吧”,说着,对龙烨硬板的俊容甜甜一笑,道:“皇上请移驾吧,臣妾这寒微薄锦,不宜挽留皇上……” 正在为帝王整长袍的李公公听了小小这句话,险些失神跌倒在帝王的龙靴前,这…这不是明摆着赶人吗? 偷偷的瞥了一眼帝王,结果李公公几乎没有吓得缩起脖子,他忙垂下脑袋装做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李容恩……”终于,少年天子震怒,咬牙切齿的从口中低沉的吼出小小的名字,双眸阴沉,俊容铁青,下鄂紧绷。 小小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立刻扭过头,这个人整天动不动发怒,也不怕英年早逝。嘟了嘟唇,小小有些厌烦的唤回司沁,立刻改口道:“吩咐下去,皇上今日在这儿用早膳……” 李公公松了一口气,而龙烨则是冷冷的盯着小小那心不甘,情不愿的神色,冷哼一声拂袖坐在了贵妃椅上,但刚才的难看的脸色却已缓和不少。 片刻后,殿外数十名宫女纷纷进殿传膳,一道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素点和菜色不多时就摆满了一整桌,小小暗自诧异,吃一顿早饭用得着跟打仗布阵一样么?而李公公则笑着上前,道:“皇上,娘娘,这些都是寺院主持亲自准备的素斋和点心,是金陵城最有名的吃点,请皇上、皇妃娘娘慢用……” 原本对龙烨的不待见,在见到这满桌香气四溢的菜色和点心后,顿时消失无踪,小小立刻心情大好的坐在桌前,李公公忙执起筷子挟了一块似鸡块的菜放进小小的碗中,笑道:“这是豆素,是‘护国寺’里最有名的一道菜” 小小执筷子,挟起轻咬了一口,果然色味惧全,李公公见小小似乎很喜欢,立刻又挟了几道名菜,一一介绍。 龙烨望着小小开心的神色,刚才的阴郁已经消散无踪,也执起筷子慢慢的吃起来。 “娘娘再尝尝这个,这叫茄笋”李公公将桌案上,中间一道蒸得似有些像干豆条一般的东西挟给小小,而小小则笑道:“都说世上最好吃的素食定是寺庙里,敢情这些和尚也受不得修行戒律之苦……” 龙烨抬首,深凝着小小那张天真可人的娇容,随即放下玉筷,沉声道:“修行就如这古来征战,目的只有一个,但手段却有千万种,但无论是迂回还是直接,只要最后得到的结果一样便是成功,这些和尚不过是既想到达到目的,却又使过程不必太过艰辛难熬罢了……” 小小一怔,抬眸望向龙烨,只见龙烨也深深的望着她,刚才的那番话似意有所指。 长睫微颤,突然间,小小才发现,自己这么久以来一直只当他是一个少年天子,却忘记了他已经登基了数年,册封她进宫时,他正御驾亲征凯旋归来,他,这个少年天子,年轻的帝王早已是个谙练的政治高手了。 垂眸,小小顿时胃口全无…… 36《八至》明心 早膳用罢,龙烨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闲情逸致,竟问了小小的书,司沁不敢欺瞒,一一禀报,只道付博身体感恙,不能亲临教习,而小小又因受了太后御旨,接管‘乾清四所’及后宫各司,不满两日又跟随朝廷前来祭祀,故至今未曾前往‘南书房’读书。 结果,龙烨竟说要教小小练字、临摹书法、铺纸作画。 小小的反应可想而知,她十分不甘愿的扭捏推脱,但是李公公却似哄小娃儿一般的笑道:“娘娘资质聪慧,灵巧过人,这些必定不是难处,再过些日子,就是太后寿诞,娘娘学会了也好送份寿礼给太后老佛爷”,说着,就在书房内设下了笔墨纸砚,司沁在一旁捋袖研墨。 这就是古人所谓的‘红袖添香’,小小拧着秀眉瞪着司沁轻柔却费力的动作,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站在楠木桌前,看着桌前厚厚的一叠书法名册,别扭的望向站在她面前好话说尽的李公公。 殿外的侍女捧着明黄托盘进殿,李公公上前掀开明黄丝绢,笑道:“娘娘,这是皇上书房中的藏笔,请娘娘挑选。”,说着,就接过那侍女手中的托盘递到小小面前,一一指认,先按尺寸分为小楷,中楷,大楷,后按笔毛品类分为:软毫,硬毫,兼毫。 小小望着那托盘中的几十枝毛笔,只觉得眼皮跳动,而李公公却依旧兴致勃勃的道:“娘娘,这水竹、斑竹、棕竹三枝是为紫毫,乃用野兔毛所制,是为软毫,这紫檀、檀香、楠木、梨花、况香五种乃用羊毛所制,这雕漆、绿沉、螺细、象牙、犀牛角、玉竹六枝为北产鼠尾所制,称之为‘北狼毫’,此笔刚毅挺拔,宜书宜画,还有这两枝为羊狼兼毫和羊紫兼毫,各是五紫五羊,七紫三羊。” 小小感觉自己的心开始发闷,她转眸望向坐在贵妃椅上的龙烨,却见他撑着脑袋凝视着她,薄唇带着几许笑意,似乎在等看她的笑话。 贝齿轻咬,小小伸手随意抓了一枝狼毫,啪的一声放在楠木案几上,赌气的拂裙坐在椅凳上,双眸冷冷的对上龙烨那双深沉不见底的眸子,红唇一嘟,道:“可以了” 李公公见小小将那枝贵重到他平日都是悬着心上捧下垫的狼毫竟被小小那般扔在桌上,眼珠几乎没掉下来,苍天啊,以往这些什物都是皇上心尖上的宝贝,这可如何了得,李公公心里泛着寒气,偷偷的瞥了一眼帝王,却证住了,因为此刻,他英明神武的皇上不仅没有震怒,且还带着难得的笑意。 龙烨从椅榻上起身,带着几分懒散的信步走到小小身后,修长的手执起把枝狼毫,递放进了殿外侍女匆匆送来的一碗温水中,待其片刻后分散开出时,才拿出,脱水待干后,递给了小小。 “要不要焚香沐浴?”小小望着手中那枝玉竹狼毫,挑起秀眉问道。 李公公和司沁都一怔,十分不解的呆望向小小,不明白她为何由此一说,但龙烨却隐笑着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随后握起她纤柔如玉的小手,点了点砚台中的黑墨,道:“笔之着墨三分,不得深浸至毫弱无力,但墨少则过干,不能运转自如,而墨多则无力,皆不佳” 说着,点了点砚台边缘,便在小小面前的宣纸上写下了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三径香风飘玉蕙,一庭明月照金兰。 李公公一见,忙上前笑道:“后宫庭院半年前建造了一座‘绛云轩’,太后老佛爷一直都不满意文武大臣题的对联和匾额,奴才斗胆,道觉得皇上这副对子甚妙,可对得上太后的心意” 龙烨看着宣纸上的字迹沉思,剑眉渐渐拧起。 小小感觉到了龙烨的异样,但却不点破,只是闷闷的依偎在他的怀中,刻意忽略他身上传来的温暖和淡淡的龙涎香气息。‘绛云轩’本意为绛珠,太后取此名是为了告诉龙烨她求孙心切,而这个孙儿,定要王皇后所出不可。 垂眸,小小红唇抿笑,只道:“皇上为这副对子题个匾额吧,若是老佛爷不喜欢,就送给皇后娘娘或者淑妃姐姐……。” 龙烨眉宇拧得更紧,将蓦地握紧小小的手,显然分外烦躁她总提旧话,口气竟也有些不悦,道:“诗经读到第几本了?” 厄……小小的气焰顿时熄灭,脑袋也垂了下去,喃喃的道:“前两本基本上…可能…也许都会背诵了,只是…不过…。偶尔两篇不记得也是有可能的……。” 殿内的众人都憋住了笑,个个低垂下脑袋,却又不敢笑出声,李公公也忍不住了,他转首瞪了一眼数名伺候的御前侍女,示意她们出去,但就在李公公自己也想退下之时,却见司沁又匆匆走进殿内,福身禀报道:“皇上,皇后娘娘派宫女来请皇上,说是诸侯国进贡了不少新鲜果品和精致点心,请皇上移驾共品” 小小立刻闭上双眸舒了一口气,以为自己的灾难到头了,但是却不想龙烨竟无动于衷,似根本没有听见一般,依旧紧握着小小的手,缓缓低首,低沉问道:“记得哪一首,我教你写……” 司沁望着帝王,顿觉无措,只能又望向李公公,而李公公则是轻挥了挥手,算是打发了。 小小一双乌溜的大眼望着转身离去的司沁,胸口有些沉闷,别首就道:“臣妾不才,只记得李冶的《八至》”,说着,无辜的睁着清透的大眼。 龙烨剑眉一挑,冷冷的瞪着小小,但在看到她无辜可人的模样时,不由得又叹息了一声,随即在纸上一笔一笔的写下了四句诗: 至近至远东西,至清至浅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一首写罢,殿外再次传来混乱,随即,司沁再次走进殿中,面色有些为难的道:“禀皇上,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分别派人来请皇上移驾,淑妃娘娘身子有恙,昨夜至今晨都未进茶饭……。” 小小敛羽,也觉得有些烦了,她从龙烨的大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也不顾龙烨是否会震怒,有些生疏的坐到一旁的椅榻上,抬眸望着帘外两名一直向殿内张望的宫女,冷笑道:“皇上若再不去,皇后娘娘和淑妃姐姐可就真的要踏破臣妾这行宫了”,说着,懒懒的望向窗外。 龙烨面色难看,他望着小小生疏淡漠的神色,也似有些烦躁,随即,他也丢下了手中的狼毫,沉声道:“吩咐下去,朕今日乏了,要回行宫休息,谁也不见”,说着,便深望了小小一眼,负手踏步离去…… 李公公怔住,他望了望小小,随后心头猛然悬起,提着袍摆便跟随着帝王跑出了寝殿,边跑边传旨道:“皇上起驾回宫……” 帝王离开,司沁还没从惶恐中回过神,她有些颤栗的上前,有些哽咽的道:“娘娘,奴婢…奴婢触怒了圣上,奴婢……”,说着,竟掩袖哭了起来。 小小叹息了一声,转收望向司沁,不知道该笑还是该说她傻,慢悠悠的从袖中抽出一条绣着芍药花的丝帕,递到她跟前,浅笑道:“傻丫头,皇上乃是九五之尊,岂会因你的三言两语气就震怒了?况且若是当真如此,你还能站在这儿,有功夫哭呢……。” 司沁有些受宠若惊的接过小小的丝帕,不住的抽泣,似乎有些不明白小小话中的意思,只喃道:“那…那为何奴婢话刚说完,皇上就恼了……”,她以前只是伺候一些小主子,进宫几年,见到皇上的次数,一只手上的指头数着都多余,那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而且平日里伺候皇妃的韶华又是有担待的,所以一时间她吓得六魂无主。 小小垂眸,却只是笑了笑,带着几分懒散的道:“与你无关便是了,下去打理各司的事宜吧,皇后和李淑妃那儿就敬让些”,祭祀是重大的日子,就算皇后和李淑妃当真想将她怎么样,也没有这个胆量,所以她也懒得去计较。 司沁吸了吸鼻子,点了点首,随后福身退下。 37挑拨离间 正午时,阳光灼灼,暖风处处…… ‘乾清四所’和后宫各司职的管事姑姑及年长的麽麽都纷纷行进小小的宫殿回事,将这昨个一整日的大小事物一一回禀。 小小也闲得无事,顺便借着打理这些事混过春倦,于是便将记载物什的一切大小物件登记的帐册一一查看,最后在看到帐册上一连划了十来个红圈的地方停住,依靠在贵妃椅榻上懒懒的问道:“这些东西哪去了?” 司沁看了看那帐册上圈起的脚垫、椅褥及屏围等贵重物品,忙轻道:“回娘娘的话,这两页的物品都是祭祀当日的摆设,本该收回的,但是却被皇后娘娘看上了几样,说是比行宫内的好使,便令来春搬回了寝宫” 抬眸,小小冷然的望向站在珠帐外的几名管事,随后缓缓的又翻了一张,却见却圈起的物品更是多不甚数,从古董茶碗器皿起,竟有二十来样都被收纳。 珠帘外,那些管事的姑姑都有些害怕的向后退了退,个个低垂着脑袋不敢吭声。 小小深吸了一口气,却是慢慢的将帐册递到司沁手中的锦黄托盘上,面色冷清的望着那些连一声都不敢吭的管事姑姑,抿了抿唇,道:“这些是怎么回事,管事的进来回话……” 帘外的几名管事都怔了怔,显然有些惶恐僵硬,少许后,两名身着碧色宫服,上着褐色长褂的老麽麽似乎挪步一般的走了进来,巍颤的跪在地上,结巴的道:“回禀皇妃娘娘,这些…。这些东西本在祭祀时奴婢们都收了起来,谁知道皇后娘娘不知道怎么就喜欢了,点了名儿的让奴婢们送到行宫来,奴婢们不敢违抗,也就从了。” 小小敛羽,红唇抿起一抹冷笑,在殿外的管事们都以为必然要受罚时,竟又懒懒的道:“好了,都下去吧,往后两日,皇后娘娘或者李淑妃要什么,你们给就是了,下去吧。” 众人微怔,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却又不敢怠慢,忙匆匆的退下。 小小望着众人退离,立刻对司沁道:“给我将这些东西列成单据,写成两份。” 司沁领旨,忙捧着帐册走到书房内,研墨起笔,不足片刻就已经将那些画了朱砂圈红的几十样物品一一列出,递交到小小手中,道:“奴婢核查过了,这些东西起码要上千两银子,特别是那株珊瑚树,据说是从深海采集来的,咱们这还没有,是海域国进贡来的。” “李淑妃那儿,可有动静”小小瞥了一眼那单据,素手撑着额头,似在盘算什么。 “回娘娘,淑妃没取东西,不过将掌灯局的几名宫女扣押下了,说是这次来北都有些匆忙,宫女不够使……”司沁照实回禀。 哼……小小不禁失笑,这两个人看来必是要给她下马威不可,而皇后必然也吃准了她不能如何,毕竟,她能和皇后赌的唯一筹码便是看太后更疼爱谁,可是无论于情,于理,于朝廷权私,于天下大局,太后都不可能站在她这一边。 太后自所以能成为太后,皇后自所以能成为皇后,这必是王氏一族多年的心血累积凝聚,而龙烨……小小秀眉微挑,突然就想起今晨他对自己所言的迂回之道,心头渐渐发凉。 达到一种目的,手段可以有千万种,而他与太后也正在选择一种不算痛苦,但却同样可以达到目的的手段,因为他们这么多年来明知李忠藏又虎狼之心,谋逆之意,却百般纵容,甚至放肆李淑妃为所欲为……。 纤细白皙的素手缓缓握紧,清澈的眸光渐渐深沉,眼底划过一丝冷凝,随后蓦地松开手,冷声道:“司沁,你带着这两张单据去寻御前总管李公公和殿前总管赵公公,让他们向皇上和太后请旨,就说皇后和李淑妃既然喜欢那些物品和宫女,便打赏了吧,如此,‘乾清四所’和后宫各司的帐目也可清了。” 司沁一怔,有些震惊,忙道:“娘娘三思,这些东西虽名贵,但却比不得‘凤銮宫’的一草一木,更何况那些宫女笨拙,难入淑妃娘娘的眼……” “呵……”小小轻笑一声,随即轻拈了拈鬓发垂落在胸前的一缕青丝,悠悠道:“若我不如此做,太后和皇上又怎么会知道此事?” 司沁眼前一亮,立刻笑道:“奴婢明白了,奴婢立刻就去办……”,说着,欣喜的向小小福了福身,接了单据匆匆退下…… 半个时辰后,两道圣旨从帝王的‘息心殿’中降下,整座行宫中如狂风劲卷,一时间传言四起,沸沸扬扬…… ‘养心殿’内,皇后双手颤抖的捧着绣五彩双龙抢珠的明黄圣旨,美目在看到上面印着殷红玉玺印章时,娇容渐渐狰狞,目露凶光的一把将圣旨丢在了桌案上,胸前起伏,贝齿咬唇,一身娟红绣金丝牡丹的长袍在窗外透进了阳光中透着隐隐寒意。 来春吓得跪在地上,不敢说一句话,而殿内的其他宫女则都屏息敛气,低垂脑袋,惶恐的等待…… 砰的一声,众人震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依旧无人敢抬首。 王皇后坐在凤榻上,双眸眯了眯,随后一甩凤袍长袖,将满桌的果品点心全部扫落地上,顿时哗啦哗啦的瓷碎之音陡然震起,水果滚落得四处都是。 “贱人……”王皇后撕肺厉声,娇容狰狞泛红,发束上的凤钗珠坠微微晃荡,戴着金护甲的纤细素手咚的锤在楠木小桌上。 来春惶恐心悬,忙爬上前,小声道:“娘娘息怒,若是娘娘此刻大骂皇妃的事又被传了出去,恐怕皇上那儿不得待见了……” “不得待见?”王皇后咬牙切齿,几乎没咬碎了一口银牙,她粗喘气的咆哮道:“好一个李毓蓉,好一个狡猾的小狐狸,她居然敢向皇上和太后请旨侮辱本宫,居然敢将这些破烂物什请了圣旨赏赐给本宫……” “娘娘骂的是,娘娘息怒”来春不敢说什么,她知道皇后一旦怒了,必然要打骂烂摔,所以只能依从的稍稍劝慰。 “息怒,你让本宫如何息怒?”皇后怒斥,随后冲到那尊深红色的珊瑚树前,执起一旁的金如意就要往上砸,来春吓得失魂,赶紧冲上前阻拦住皇后,但皇后却一巴掌甩在来春的脸上,怒骂道:“贱蹄子,让开,本宫今天就要砸了这个东西,本宫倒要看看那个下流狐媚子该能把本宫怎么样……” 说着,金如意一挥,喀嚓一声,珊瑚树四分五裂,零落的掉了地上,但皇后却还是不死心一般的继续拼命的砸…… 来春发抖的瘫在地上,捂着自己左脸惶恐的望着皇后,眼眶泪珠悬浮,却已经不敢再说一句话,只能吸着鼻子不住哽咽。 此刻,殿外一阵骚动,随即一名宫女唯唯诺诺的走进殿中,颤声禀报道:“皇…皇后娘娘,淑妃娘娘见驾……” 皇后砸了珊瑚树,眯着眼睛看着那棵珊瑚树七零八落,凄惨的洒落地上,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仍了手中的金如意,冷哼一声,道:“本宫还没找她,她道是自己送上门了,请她进来……”,说着,转身怒火稍减的坐在了凤榻,傲然冷清的望着一身紫袍,显得有些病弱的李淑妃缓缓走进殿中。 李淑妃一踏进寝殿,就已经感觉到了气氛压抑,又见满地狼籍,心头便已猜测到了几分,但却依旧徐徐福身请安:“臣妾给皇后姐姐请安……” “姐姐?”皇后厉声高扬,秀眉挑起,冷声道:“本宫可当不起这个称谓,你们李氏姊妹道是嘴甜的狠……” 李淑妃怔了怔,心头也压郁,但却依旧强颜绽笑的道:“皇后娘娘说哪儿的话,小皇妃聪慧狡黠岂是臣妾能比的,更何况娘娘也不是不知道她对臣妾姨娘的羞辱……”,李淑妃故意说得委委屈屈,就差点没有以袖拭泪。 “少给本宫装蒜”王皇后却不吃李淑妃这一套,冷冷的道:“本宫警告你,这后宫是本宫的后宫,本宫的上头是老佛爷,且不说这后宫,就算是这大运国的江山,也有本宫王氏一族的三分功劳,两分治理,你们李家想飞上枝头,做梦……” 李淑妃本想来看皇后的笑话,更想借机再次合作对付小小,但听了王皇后的话,胸口气闷得几乎充血,但她依旧隐忍了,暗骂皇后是个愚妇,随后便请退告辞。 蜿蜒小道,溪水悄悄,凉亭映柳,轻拂弱风沙沙…… 小小站在凉亭柳树旁,素手环绕着绿柳,在看到李淑妃气色汹汹的带着数名宫女向这边走来时,红唇隐着冷笑,果不出她所料,李淑妃还是想跟皇后联手对付自己,不过皇后心性高傲,却又愚顿,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 提裙,小小慢步踏上石砌,缓缓的走到凉亭中央,望着鹅卵石小道上,在抬首瞬间倏地止步,美目冷瞪着自己的李淑妃,浅笑道:“听闻姐姐昨夜到今晨都茶饭未尽,皇上可急了,说要去看看姐姐,不过现在看来,果然有了皇上就有如神助,姐姐必然是大好了吧……” 李淑妃原本怒气冲天,听得小小这么一说,竟愣住了,忙问道:“皇上今日来看我了?” 小小长睫一颤,眸光清透中带着几许失落,轻道:“道是没有,因为皇上欲要去看姐姐,结果被皇后的侍女来春拦下,说皇后姐姐的身子也不好,所以皇上便去了皇后那儿……” 李淑妃的瞳眸蓦地一收,整个人如同被电击了一般,心头泛起了千万种滋味,有疑惑也有愤然,她微眯双眸凝视小小,随即警惕的道:“当真如此?” 小小微挑了一下秀眉,神色疑惑的望着李淑妃,随即歪起脑袋道:“姐姐还在生那日的气呢?皇上那般疼爱姐姐,毓儿也吃了亏,也赔了不是,怎么姐姐还这么忌惮呢”,说着,转身往柳林假山处走去,看似有些气了。 李淑妃顿住了,她心头的疑虑顿时消散,握着丝帕的手紧握成拳,咬牙道:“妄为你羁押群芳,今日被辱,真是应得活该”,说着,傲然的抬起头,满脸皆是不服气的阴毒,冷喝道:“回行宫……” 密集垂柳的林中,轻风拂拂,小小一身殷红长袍,懒散的依偎在柳树上,红唇带着笑的意望着李淑妃渐渐消失在鹅卵石笑道旁的紫色身影,轻拂了拂手中的柳条,对着凝结成的柳絮轻吹了一下,顿时风中摇曳飘舞着一片纯白。 但她却不知道,不远处另一双带着深沉的眸光正静静的凝视着她…… 38贵妃醉酒 清澈的湖边,垂柳倒映,和煦的阳光下波光粼粼,照耀得绿叶点缀水纹,柳絮四飞,荡漾湖面。 小小坐在草地上,手执着垂柳枝条把玩,懒散的倚靠在树桩上,抬手挡住额前的阳光,看着阳光穿透树叶,似破碎一般的零落满地,点点斑驳,微风拂过,沙沙声响成片…… 缓缓闭上双眸,小小轻嗅风中的青草沁香,只觉身心都安静下来,但是却在听到陡然响起的踏靴声时,蓦地睁开双眸,警惕的望向身后,眸光中顿时映现了一双白色锦靴与绣着张牙舞爪金丝龙蟒的袍摆。 秀眉一动,随即抬眸,只见英气逼人的五王爷站在自己的身后,他身着白锦九蟒袍,腰佩雕龙墨玉环,发束紫金冠,手执一把桃花扇,站在斑驳阳光下,一双深沉却又带着似笑非笑的眼神凝视着小小,凉薄的唇勾起一道弧度。 小小微眯双眸,心里知道他必然看到了刚才的一幕,于是她垂眸,只当没有看见他,继续闭上双眸,听沙沙柳舞风吹。 五王爷似乎没有想到小小竟然会对自己置之不理,剑眉微挑,更觉对这个小娃儿产生了好奇。宫中的事情,他早就听说了,但是他怎么都不敢相信李忠那个连名字都不曾听闻的三女儿竟然有这种本事,毕竟一个九岁的孩子掌管后宫各司根本不能服众,可研儿回来却跟他讲述了一段似乎神话一般的事儿。 “皇妃娘娘好雅兴”五王爷面带淡淡浅笑,但双眸却沉似深海一般的凝视着小小,不住打量,心头也不断称奇,果然是个美人胚子,可谓是将王嫣玉的风华绝代承袭了。 小小红唇抿笑,却没有睁开双眸,似乎也料到他说这么说一般,懒懒的道:“五王爷已经待在这里多时了吧……”,说着,睁开双眸望向五王爷,在看到五王爷面色有些震惊时,浅柔一笑,道:“毓儿是一个不喜欢结仇缠怨的人,五王妃更是温柔贤淑,从不相欺,想来五王爷也必然是生性温和,心地宽广吧?” 五王爷错愕,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他双眼更沉,静静的凝视小小,似乎在打量一个妖精,更怕眨眼间她就能化烟消逝一般。 “本王道是不知道李相国居然能调教出如此聪慧灵巧的女儿,皇妃娘娘可谓是雏凤清于老凤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五王爷执扇的手一收,便啪的首起那把绘着艳红点点桃花的扇子,负手僵立。 “宫廷如深渊,冰冻三尺岂是一日之寒,毓儿不过也只是为求自保,若非有人故意相欺,也无须多费心思”小小抬起小巧的下鄂,一双清澈却又深沉的眸子对上五王爷,声音轻巧柔语,但是话言却另人寒颤。 剑眉蓦地紧拧,五王爷再无法维持俊容上的漠然,面色阴沉的瞪着小小,冷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据我所知,李相国的三女李毓蓉不识半字,无才懦弱,在相府里充其不过只是一个下人……” “话题没有办法再继续了,廉亲王”小小突然打断五王爷的话,随后执着手中的柳条起身,纤细如水葱的小手拂了拂身上的柳絮,转身便要离开。 “你进宫究竟为什么,若是想要对皇上不利,本王绝不会放过你”五王爷见小小竟如此冷静淡然,心头更为震惊,立刻急噪的大声道。 秀眉一挑,脚步停滞,小小如粉似玉的小脸上带着几许笑意,随后转首望向五王爷,抿唇道:“我从来都不曾想过要对他如何……”,说着,抬步离去。 风,依旧轻轻吹送,岸边的垂柳在湖中悠悠划起片片涟漪,五王爷站怔愣的站在小小刚才坐息的柳树旁,深沉的眸光蒙上了疑惑与难以置信…… 行宫处,未时初刻,赵公公进行宫传旨,昭小小及各嫔妃、王妃、诰命夫人等人前往‘护国寺’垒搭的戏台处看戏,说是九王爷从金陵城外买了一个戏班子,主角是个男旦,众人都觉好奇,于是便纷纷应昭前行。 小小回宫,便听司沁汇报了这事,原本自己根本无心去听什么戏,也听得是一个男旦唱戏,也有些心生好奇,便备辇前往。 戏台搭建在‘护国寺’的正中大院落内,正朝佛堂,所以由老方丈坐陪,在开戏之前给众人讲经说法。众人根本都听不懂这些云云众生,六道轮回之说,但是却因深知太后痴于此道,故而个个装作颇为受教的神色,偶尔插言两句,以示心诚。 小小姗姗来迟,但太后见了却分外喜悦,拉着着她的手拢到自己的身边,又命赵公公赐坐,小小浅笑着抬眸轻扫一眼众人,在没有看见皇后和李淑妃时,垂眸道:“怎不见皇后和淑妃姐姐?” 众人都怔住了,眸光瞬间齐整的望向她,但小小却装做无辜的笑道:“敢情是两位姐姐不喜欢戏文,也罢,又毓儿陪着老佛爷……” 太后笑起,将小小搂在怀中,随后对一旁的赵公公道:“皇上可有回话?” 赵公公忙上,笑道:“回禀老佛爷,皇上此刻正与三王爷商量边关要事,过些时辰就来,让老佛爷先开戏,无须久侯” 太后点了点首,却没有开戏,继续听老方丈讲解佛法,诸如‘若问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若问来世果,今生做者是’云云,又讲了‘般若波罗密多心经’、‘虚空藏菩萨心经’、‘大悲咒’等等佛法典故,最后又命众僧其念了佛号,方才罢了。 太后听得意由未尽,但却也知道众人根本不喜欢这些,于是便命三王妃取了折子点戏,三王妃捧着戏折子上前笑道:“老佛爷原本要点的那支‘惊梦’唱不成,因为芳官前两日受了伤,不过这‘贵妃醉酒’、‘霸王别姬’道是可唱的。” “噗……”小小依在太后怀中掩唇轻笑,随即撒娇的道:“老佛爷别听兰姐姐的,想来她是定要看那男旦唱戏,故而说芳官受伤了,咱们偏不听这两曲,只听这‘惊梦’” 众人顿时都跟着笑起来,三王妃的面色染上了红晕,又羞又恼,娇憨的瞪着小小,那模样儿惹得太后都乐呵呵的笑出声。一旁,笑得坐不住的五王妃赶紧起身,上前笑道:“皇妃娘娘,您可就饶了兰儿姐姐吧,她可是替众人出头来了,若是换了往日,陪老佛爷看戏哪儿有这么多人,必是都冲着这男旦来的。” 听了这话,那些年长的诰命夫人可笑得欢快起来,而三王妃则是跺了跺脚,扭头羞道:“要你提点,还怕这几位夫人笑话不够呢?” 五王妃掩唇,笑得捂腹,而太后则是疼惜的点了一下小小的鼻尖,笑道:“毓儿乖,我们不与这二人计较,他们想听就听吧” 小小浅笑点首,随即便道:“那就先唱一曲‘贵妃醉酒’吧,这曲可是天下尽知的名曲儿” “哦?”一直冷眼旁观的六王妃突然挑起了眉,满身华贵但却颇有眼色冷笑一声,但那娇容却依旧堆满了和蔼,道:“早闻皇妃娘娘才高八斗,聪慧无双,没想到对这名间传闻俗套的‘贵妃醉酒’道也知其一二” 小小岂会听不出来六王妃的暗语相加,但她却依旧眉眼带笑,纯真无猜的道:“此曲既名闻天下,便是四海皆知了,毓儿岂能不知道,再说那一曲相关其中的‘马嵬坡’,可是更为凄艳传奇……” 众人一听,顿时都来了精神,因人都知道贵妃最后自缢‘马嵬坡’,却不闻这其中还有什么唱曲。三王妃忙好奇的问起,但小小只道:“先唱罢,若他唱的好,我便告诉几位姐姐,若是不好,我可就掖着不说了” 三王妃和五王妃都笑起来,而六王妃只是冷扫了两眼。片刻后,只闻一阵敲打,锣鼓喧哗,随即便走出一个身着华丽戏服,美艳装扮的男子手执一把牡丹扇风情万种、妩媚天造的缓缓走上台,开腔便唱道: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众人听罢,只觉眼前一亮,随即鼓起掌来,三王妃悄悄道:“老佛爷,您瞧他唱的可还成?据说,他可是金陵的戏王,常在帝南都和帝西都给王爷、太妃们唱戏” 太后点了点首,道:“的确唱的好,等祭祀回宫,便让他在宫里头唱吧” 赵公公低首:“奴才遵命……” 随后,众人静下,专心听戏: 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奴似嫦娥离月宫,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广寒宫,啊…在广寒宫。 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鸳鸯来戏水,金色鲤鱼在水面朝…啊…在水面朝,长空雁,雁儿飞,哎呀雁儿呀…雁儿并飞腾…… 闻奴的声音落花荫,这景色撩人欲醉,不觉来到百花亭……。 一阵木鱼声敲响,后台又走来两名身着藏青服的男子,一为高力士,一为裴力士,二人甩袖舞弄一回后,便念道: 天上神仙府,人间宰相家。 若要真富贵,除非帝王家。 随即,高力士道:请了。 裴力士道:今日万岁爷同娘娘前往百花亭饮宴,你我小心伺候。香烟缭绕,想必娘娘来也…… 一曲唱罢,众人回味无穷,齐声道奇,又闻太后已经命赵公公将那男旦买进宫中上敬御驾,都欢喜不甚,忙忙的奉承,太后点首含笑,但备受冷落的六王妃却不予同苟,只对小小道:“皇妃娘娘,连太后都称赞说好了,娘娘可不能再掖藏着那段‘马嵬坡’了吧?” 六王妃的一句提醒了众人,三王妃则不依不饶的道:“是了,刚才皇妃妹妹刚才取笑兰儿,现在兰儿可不饶了” 五王妃也笑了,上前道:“说的是,研儿也厚着脸皮讨要了” 小小一笑,对着三王妃和五王妃,但眼神却瞥向六王妃,懒懒的道:“难为王妃们还记着”,随后转首:“有劳公公取琴来……” 六王妃怔住,而三王妃则惊奇的望着小小,众人也疑惑,难不成这九岁的娃儿还会抚琴不成? “毓儿可是要抚琴?”太后也分外惊讶。但不待小小回答,便闻一声高声尖唱道:“皇上驾到——” 随即,一声声喧报: “恭亲王驾到——” “廉亲王驾到——” “镶阳王驾到——” “金陵王驾到——” 小小素手抚上琴弦,倏地抬眸,在见到不远处,映着和煦阳光的明黄身影信步走来之时,眸光猛的冷缩! 39论政引怒 李公公的宣报方毕,寺院中的嫔妃、王妃及各诰命妇都纷纷起身迎驾:“臣妾、命妇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龙烨负手向院落走来,四位王爷跟随其后,站在两旁的僧人、主持方丈及戏台上的男旦与配角也都纷纷下跪,匍匐在地,三呼万岁。 太后见龙烨来了,在赵公公的搀扶下缓缓的起身,走上前,龙烨迎上,与三王、五王、六王、九王向太后请安。太后笑着握住龙烨的手,慈和的道:“皇上国事繁忙,哀家还让皇上来陪着,有些不识趣了。” 龙烨扶着太后坐在凤椅上,沉敛道:“母后言重了,儿臣理当不离左右……”,说着,神色淡漠的轻扫了一眼众人,在看见小小那抹殷红之时,剑眉微拧,随后沉声道:“平身吧。” “谢皇上……”众人齐声叩谢,纷纷拂裙起身,回位安坐,三王等也上前向太后请了安,安坐在各王妃身旁,惟独九王爷独自一人靠着太后旁坐,主持方丈则退入三丈外,与众僧同坐。 小小拂裙起身,眉目低敛,但是却还是能感觉到众多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一时,宫女奉茶,太后接了茶饮了一口后,便笑对帝王道:“皇上虽然来迟了,却也是赶巧,刚才毓儿正说要抚一曲‘马嵬坡’,哀家还在希奇呢……” 龙烨眉宇拧了拧,转眸望向执茶轻捋的小小,沉声道:“没想到容恩竟有如此才艺,朕险些就错过了。” 小小捏着杯盖轻捋茶水中漂浮青叶的手突然顿了顿,抬眸望向龙烨,却见龙烨眸光深沉的凝视自己,面无表情,垂眸,小小放下茶碗,随后对太后乖巧一笑,道:“臣妾不才,原本只想哄得老佛爷开心,却不想皇上和各位王爷也驾临,此刻,心头道有些怯了……” 听得小小说原来抚琴是为了逗太后开心,众人都笑了,太后更是乐得大笑起来,对龙烨道:“皇上,你瞧瞧这娃儿,真是哀家的开心果……” 三王妃和五王妃连连附和,但却不忘打趣道:“你们瞧瞧,太后老佛爷又开始夸赞小皇妃了,明儿,兰儿和研儿可不来了,好歹老佛爷有小皇妃陪着就将我们都忘了。” 旁侧的各诰命妇都笑起来,一时间,可谓是其乐融融,但也风云暗涌,因为六王妃及五王爷二人面容上毫无笑意,就连六王呵呵的笑了两声后,更是被六王妃一眼瞪去,顿时止声,轻咳了两声后,便漠然如初。 “毓儿只管抚琴,若是他们敢说不好,哀家掌嘴”太后抬手抵了一下三王妃的额头,笑呵呵的道。 小小轻扫众人的神色,小手抚上琴弦,唇角浅浅一笑,道:“毓儿遵命……”,说着,纤细若水葱般的素手便拨弄起来,顿时,一阵如水荡漾的琴声悠悠而起…… 众人都有些呆了,不想小小当真会抚琴,只是这琴声怪异,不似时下的新鲜曲调,却也不似古曲,都疑惑的窃窃私语,太后也是惊奇,却依旧笑着。但襟坐太后身旁的龙烨却剑眉微黜,缓缓转动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琴声脆响,如穿九霄,不多时小小便启唇唱道: 那一年的雪花飘落,梅花开枝头 那一年的华清池旁,留下太多愁 不要说谁是谁非感情错与对 只想梦里与你一起再醉一回 金雀钗玉搔头是你给我的礼物 霓裳羽衣曲几番轮回为你歌舞 剑门关是你对我深深的思念 马嵬坡下愿为真爱魂断红颜…… 唱到此处,琴声陡变,小小也转为京腔唱道: 爱恨就在一瞬间 举杯对月情似天 爱恨两茫茫 问君何时恋 菊花台倒影明月 谁知吾爱心中寒 醉在君王怀 梦回大唐爱…… 一曲唱罢,院落中的人都惊呆了,就连台上的男旦都呆僵住,怔怔的看着小小。 琴声继续,落幕凄凉,小小勾住最后一根弦,发出幽幽叹息似乎的声响后,缓缓起身,向太后福身,道:“毓儿献丑了……” 顿时,寺院中的众人才似如梦初醒一般,都惊叹不已,小小抬眸,只见众人都凝视自己,于是浅柔的向手三王爷、五王爷轻轻一笑,却不想龙烨竟咳嗽一声,似乎被人夺走宝贝一般的沉声道:“过来……” 小小一怔,望向龙烨,却见龙烨眉宇黜紧的向她伸出手,示意自己过去。 在场的人也都怔住了,帝王从来都不曾对任何嫔妃有如此举动,甚至于被传为最受眷宠的李淑妃也不过那般,可是却对这小娃儿如此。 小小垂眸,提裙款步走上前,元宝底的流苏凤头衔坠鞋发出玉器伶仃响声,映衬着百蝶穿花长袍,金丝锦绣,灼灼其华,眉宇朱砂,绚目倾城,眸点星光,清澈如泉却也一望无底。 走到龙烨身边,小小刚欲福身轻安,却被龙烨握住小手,她秀眉一动,却见龙烨凝视着自己,那眼神沉如暗夜,但声音却温柔道:“坐到朕的身边来……” 一时间,在场众人都惊诧无比,小小身上也顿时汇集了无数羡妒的锐光,似除了三王妃和五王妃都真心欢喜之外,其余的人都冷眼相看,六王妃索性饮茶,三王爷别首,苦咽了一口茶水,而五王爷则是剑眉黜紧,眼神中带着几许担忧的看着帝王。 太后面容上的笑意在看到这一幕时,也敛却不少,她别有深意的叹息了一声,随后也接过宫女新上的茶水饮了一口,随后道:“毓儿刚才的那曲子的确精湛,不过哀家却从来都不曾听过,也不知道是哪个名家所填?” 小小倚靠在帝王怀中,分外别扭的动了动,但是这一动,龙烨竟环住了她纤细柔软的腰身,使得她面容顿时一阵热辣,转眸怒瞪,但龙烨却似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的径自饮茶,就好象对周遭的那些异样的眼神若无所觉。 “厄…那只是民间流传的一首曲子,因为年代久远,究竟出自何人之手,已无考证”小小向太后乖巧的浅笑,心头却直犯嘀咕,但愿李玉刚在自己所处的那个年代若是得知了此事,会大人不计小人过。 “哦”太后点了点首,随即抬起手,赵公公赶紧上前伸出手臂搀扶,叹息了一声,道:“看了半日戏,哀家也累了,你们接着看吧” 三王妃赶紧起身搀扶,小小也立刻要站起来,却不想龙烨竟猛的收紧,让她踉跄一下竟跌在了他的怀中,秀眉拧起,小小这次真的有些恼了,但她转首之时,却见龙烨面色带笑的正与五王爷谈论前两日汉河一带上奏关乎赈灾的折子。 红唇嘟起,小小轻道:“皇上,老佛爷移驾了。” 龙烨眼神一闪,转首颇为深意的看了小小一眼,竟沉声道:“太后累了一日,该休息了。” 这什么人,小小又想挣扎,但是龙烨却搂得更紧,随后继续与五王说道是否该开国库拨银两,因为汉河与北楚相邻,在那里生活的大多都为异族蛮人。 龙烨对小小的每一个神色表情,甚至每一个眼神,五王爷都看了眼中,他紧黜的眉宇至此不曾松开,但却依旧应答道:“臣弟以为,汉河之灾可能是北楚太子设下的圈套,想在三年前,北楚正是以此计灭了南齐,皇上无须冒险,毕竟那些都只是一些未开化的刁民,或死或伤,与我大运国也无干系。” 龙烨沉思,似在考量什么。 三王爷饮了三杯茶,听得二人在商讨此事,竟道:“依臣看,汉河之灾,朝廷非得救济不可,否则那些诸侯国必然凭此大造声势,若是五弟和皇上担忧楚太子安会从中致我大运国不利,臣愿带兵前往守城。” 另一侧,六王爷和九王爷也听到了这些议论,但是因为九王爷尚小,不懂国事,故不多言,而六王妃则是频频向六王使眼色,让其上前进言,但是六王平日里就懦弱无能,所以别扭的动了两下,也不敢说一句话。 六王妃气恼,有些咬牙的冷哼了一声,心头大骂自己如何嫁了个窝囊废,而自己更是万事不利,本来算是巴承上了皇后这个愚妇,以为可以长居京城,却不想又冒出这九岁的小妖孽,将她的全盘计划都打乱,于是她只横眼瞪着小小,恨不能咒死她。 小小以前一直都颇为热忠军事,听了两句不觉有些兴趣,但却也同时感觉寒栗。原来大运国如此鼎盛,也并非没有外患,他们口中所言的北楚便是最大的威胁国之一,听他们的口气,这个北楚的安太子似乎是个相当了得的人才,不仅国强民富,更是军事奇才。 她的确不喜欢宫内‘争宠’生活,但是若是有一日大运国败落北楚,或许她连这样‘争宠’的日子都没了,想着,小小突然笑道:“几位王爷说的都是,但却如何连古先圣的治国之道都忘记了?” 三人一怔,龙烨搂着小小的手也僵了一下,瞬间,无数眼神落在小小身上。 但是小小却丝毫不顾众人诧异的眼神,只道:“《周易》曾有记载,言,一日,西伯昌问姜子牙何以得天下,子牙曰:‘王者之国,使民富,霸者之国,使士富,仅存之国,使大夫富,无道之国,使国家富,是谓上溢而下漏’。” 五王爷见小小竟然还懂治世之道,更是担忧,恨不得立刻将她从龙烨的怀中拉出来,以防她枕边谗言,误国误民,于是立刻沉色道:“这又与汉河之灾有何关联?” 小小浅笑,又道:“关联在于,西伯昌听后,立刻打开国库,以钱粮赈济穷人,是谓先得‘仁义’之称,而后得天下也……” 五王爷面色一沉,三王爷也是震鄂的看着小小。 小小感觉众人都神色异样,转眸望向龙烨,却见龙烨眸光含怒的瞪着她,随即将她抱起,对众人道:“朕还有些事要处理,你们继续听戏……”,说着,就大步离开。 一路上,小小在龙烨的怀中不住挣扎,她从不喜欢被一个人像个两岁娃娃一样被抱着,但是龙烨却面色铁青的箍着她一语不发,任凭她如何反抗,就连在坐上车辇后,也将她扣在自己的腿上…… 40行宫摊牌 晃晃悠悠的龙辇,缓缓行驶在鹅卵石铺设的小道上,明黄绣金丝腾龙图案的垂帘微微晃颤…… 辇内,小小僵硬的坐在龙烨的腿上,冷清的看着那微微晃悠的垂帘,不发一语。她知道自己今日是犯了大忌,当初,康熙大帝晚年之时,选太子的第一个条件便是生怕女主乱权,而她,竟然为怕大运国落陷而在众人面前高谈治国之道,忘记了在这样的一个年代王朝里,女人,只能是男人附属品。 而李毓蓉,这个九岁就被披上霞帔嫁给当朝天子的女孩,此刻也不过是大运国英明神武的少年天子怀中的木偶,一个被自己亲生父亲利用的棋子罢了。 龙烨俊容含怒,下鄂紧绷,在李公公宣行宫到,停龙辇之时,他抱起小小便步下车辇。 李公公上前掀开车帘,低首恭敬的站在一旁,大殿外,匆匆跑来迎接的御前侍女在看到帝王竟抱着小皇妃下辇时,都吓得张大了嘴巴。 小小看着周遭人的异样眼光,秀眉微拧,但却也置之不理。想来不过片刻,这件事便会如同狂风骇浪一般席卷整个帝都城,就算她此刻想避免,也只会是愈描愈黑,所以,小小索性闭目无视。 龙烨大步踏进行宫,即令所有御前侍女退下,顿时,诺大的寝宫中,围绕了着一阵阵寒霜气息。 龙烨看着小小紧闭双眸,他眉宇拧了拧,走到椅榻旁将她放下,冷清的道:“为何不说话?” 小小抿唇,突然冷笑了一声,随后睁开双眸,倨傲的抬首望向龙烨:“臣妾不知道该说什么,皇上所做的事情,从来都是早就打算,不是么?” 龙烨的眸光一沉,似乎有些诧异,但随即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冰冷的望着她,似要将她看透。 气氛,渐渐凝重,压抑得另人有些喘息不过,四目相对,如冷刃对寒冰,各不相让。龙烨眯起双眸,拳头握得更紧,声音也带着某种透不过气的压抑:“看来朕小看了皇妃,朕一直以为朕已经将这个局布置的很完美了” 说着,龙烨突然倾身上前,双手撑在小小左右两侧,低首注视着她闪着聪慧的倔强双眸,气息沉稳,凛气逼人的道:“告诉朕,你究竟是谁?” 暧昧的姿势,乍看恰似一对情人呢语,但此刻的两人却是冰火难容,整个寝殿内,顿时荡起了一股压抑的肃杀之气。 就这么被识破了?还是自己早就等着这一日?小小望着龙烨那张近在咫尺的俊容,在鼻息相闻的瞬间,云淡风清的说出了四个字:“谁都不是” 在这个陌生的时空中,万丈红尘笼罩的帝都,她究竟是谁,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或许,她只是一个想在这个狭隘的皇宫中寻求生存和关爱的人,可是直至此时此刻,她能感受到了一如前生一般的悲凉与危机四伏…… 龙烨眼神一凛,面色顿时铁青,什么都不是,他咬紧牙关冷道:“也就是说,你根本不是李毓蓉?” “猜对了”小小眉梢一挑,毫无惧怕的说道。 龙烨此刻胸口怒火囤积,肺几乎都炸了,那从战场上数年累积而来的血腥不羁顿时显现,他一把扣住小小纤细的手腕,冷沉咆哮:“你最好给朕说清楚……” 手腕上的刺痛让小小秀眉拧起,倔强的脾气让她也顿时撩起了怒火,贝齿噬唇,丝毫不让的瞪着龙烨,一字一句的道:“你等了这么久,不就是想听我说这句话么?有了这句话,你就可以下旨废黜李忠的相位,也可以杀了我,这不是你早就盘算好的结局么?” 对他的心思,她很清楚,或许说,她清楚全天下深谙帝王心术人的心思,康熙十二岁就能智擒鳌拜,而龙烨已经十九了,他怎么可能不算计到这一点? 龙烨怔住,但随即握着小小手腕的力道更大,看小小的眼神,就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年幼的自己。这是他的计划,他从懂事的那一刻就开始寻思,开始累积,甚至连实施它时都是悄然无息的,可是为什么眼前这个九岁的孩子居然知道的那般清楚。 “你究竟是谁?”龙烨眸光更冷,甚至在内心挣扎着凛然的杀机。 的确,他早知道她不是真正的李毓蓉,她的聪慧灵巧,她的美貌果决,她的温柔俏皮,她的善于心计,她的清纯妩媚,她的博学多才,这些都是千万个李毓蓉所不能及,更是淑妃所不能媲美的,可是他却一直都拖延,假装看不到这些异样,察觉不到这些变化,想到这些,龙烨心头竟泛起了阵阵的撕扯。 小小的双手都被龙烨扣住,他的力气之大超呼自己的想象,她几次想翻身,但是竟发现自己曾经学的那些摔交和柔道竟一点不中用,只能拧眉与他对视,抿唇不发一语。 许是殿内的嘈杂惊动了行宫守卫的人,李公公和几名御女匆忙的先后跑进寝殿,却在看到帝妃这副光景时,都吓得张大嘴巴僵在那儿。 龙烨回首,双目染上了愤怒的猩红,咆哮道:“滚……”,随后抬起手,一拳击在椅溻旁的御案上,顿时,轰的一声,楠木台几四分五裂,伴随着木屑的烟硝,狼籍的瘫到在地上。 李公公等人吓得几乎没晕过去,赶紧回头,撞得满地打滚连爬的跑出了出去。 看着那如木偶散架一般满地零落的案几,小小知道龙烨真的怒了,或许她该大笑三声来庆贺,因为以前就算她如何啐那些追求自己的富二代和官僚子弟,还都不曾敢拿国家主席开玩笑,可是现在她算是死而无撼了,因为自己不仅完成了这辈子最不敢做的事,而且惹毛的还是封建帝国的君王。 “要我死可以,但是必须让我自己选个死法”小小眼中划过锐光,随即狡黠的说道。 在曾经那个大时代中,她不能控制自己的生死,而在这个时代里,她可不想再重复悲剧。 “你想死?”龙烨几乎怒火冲天,眼神便阴郁,面色铁青骇人,他袭上她的白皙的面容,随后小小只觉下鄂一痛,小巧的下巴蓦地被抬起…… 小小咬紧了唇,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差点被扭脱臼,她冷冷的望着龙烨,暗骂自己的失算,看来她既能看透他的心思,那么自己心里的这点小九九,他还会看不出来吗?想着,被扣紧的手握成了拳头,打算在最后一刻用力一博。 但是,瞬间,小小窒息了,双眸睁得老大。 因为,龙烨竟突然俯首,覆上了她的唇,那股温热却又冰冷的气息像是明明不能相融却拼命拉扯在一起的感觉,腥涩疼痛,但她想甩头挣扎时,龙烨竟扣住她的头,深吻了下去…… 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被神话为深情的吻居然是这么的痛苦,小小实在忍受不了龙烨的粗鲁,一口咬住了他唇。 腥甜的感觉入口,只觉覆在她身上的庞然大物一僵,随即猛的离开她的身体。 “你居然敢咬朕……”龙烨满脸狼狈,眸光错愕,但是怒火却蔓腾飞涨,他瞪着小小唇间的一抹殷红,怒吼道。 小小喘着气,却依旧倔强:“谁让你强迫我?”,虽然不她不想死,但是更不想被诱。奸。 “你……”龙烨气得肺都快炸了,丝毫没有平日的沉稳内敛,此刻的他,就似战场上挥剑马戈,杀敌饮血的人一样,全身都充满了兽性的气息。 此刻,殿外突然一阵混乱,李公公慌慌忙忙的冲进殿中,膝下一软,跪拜在地上,颤声道:“报…报…。禀报皇上,太后的寝宫发现刺客……” 龙烨蓦地回首,忙起身道:“你说什么?” 李公公吓得匍匐在地,颤抖道:“太后老佛爷的寝宫发现刺客,幸得三王爷正巧前往拜安,故而只受了些惊吓,现在几位王爷和皇后娘娘、淑妃娘娘正等着皇上呢……” 龙烨听得太后没事,立刻放松了下来,让李公公先出去。 小小在椅榻上挣扎起身,双手上都已经被捏着发紫,就似戴了两只镯子一般,她眉梢挑起,等着发落。 龙烨站立片刻,似乎刚才的怒气都已经平复了不少,他回首望向椅榻上衣裳有些凌乱的小小,眸光深幽,低沉道:“你到底是不是李毓蓉,朕会调查,但在朕调查清楚之前,你哪儿都不准去,依旧做你的皇妃,否则……” 小小抬头,想知道否则如何,却见龙烨深凝她片刻后,转身大步离开…… 41浴池被劫 龙烨离开后,小小理整衣裳,对镜拢了发,在看到自己微肿薄红的唇时,眉梢微起。 这个男人太过狂傲,也太过狠决,虽然她不怎么介意所谓的初吻之类的荒谬不经之说,却实在有些讨厌他这暴戾的性子,若今日承受的换成了李毓蓉那懦弱胆小的娃儿,恐怕连命都没了。 抬手扯了扯项前的金圈,摆正金琐,拂起长袖转身向大殿外走去,但是没走几步,就见李公公含笑迎上前,道:“皇妃娘娘请止步,皇上有旨,请您在殿内休息片刻,待皇上回宫” 软禁? 小小拧眉,李公公一见小小脸色有变,赶紧又道:“娘娘恕罪,太后老佛爷的寝宫发现刺客踪迹,皇上为娘娘安全起见,特命老奴在此,还请娘娘回殿休息”,说着转身对殿外的数名身着碧色宫衣的御前侍女道:“愣着做什么,还不上茶果点心” 这就是龙烨所谓的调查,将她软禁在他的行宫内?小小望了一眼周遭的陈设:金銮巍峨,四壁辉煌,殿内楠木花雕,窗外绿腾缠绕,旁殿有浴池袅袅,后有花林水柳,亭台楼阁,无不精致华美,几乎无所不到。 抿唇,小小转身走进回内殿,让她在这里也可以,总之,她不会吃亏,垂眸,冷清道:“既如此,请公公派人将司沁叫来,就说本宫在这里沐浴,让她来伺候” 李公公一听小小愿意待在此处,悬浮的心立刻落下,赶忙道:“是是是,老奴这就去办”,随即转身指派了宫女去唤司沁来,更是好茶好水的伺候,不得怠慢丝毫,而自己则忙忙的跑腿前往太后行宫处禀报。 推开旁殿的楠木雕门,眼前一晃,难怪从殿中就能看到水雾萦绕,原来这本是一个天然温泉,占地虽不大,但却浓雾翻滚,颇为诱惑,池台四壁各置八盏明瓦灯,昼亮照耀,恍若仙境神府。 突然就想起今日听的那段戏文: 天上神仙府,人间宰相家。 若要真富贵,除非帝王家。 的确如此! 褪袍,宽衣,修长白皙的双腿迈入浴池中,翻滚的温水紧贴肌肤,凝滑舒坦,似将刚才的紧绷的神经都舒缓下来。小小抬起玉耦长臂,将发上的金钗取下,一头乌黑长发如墨沉淀水中,随着翻滚的温水四散成了一朵黑亮的花…… “娘娘,奴婢来迟”殿外,司沁喘吁的声音传来,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捧着明黄托盘跪侯楠木门外。 “进来伺候”小小的声音略略提高,刻意冷淡,其用意则是让殿外的人知道她还在,并没有逃跑。 “是”司沁低首,随即起身推开楠木门,恭敬的走到池边。 第一次看到如此华美的浴池,司沁也惊呆了,她张望四周,雾气凝绕若仙境,整个人竟有些恍惚,不觉喃喃的道:“这…这是在哪儿啊……。” 池中,小小噗嗤一声,明瓦照映下,肌肤若脂,皮色润凝,黑发如云,婀娜的身材隐藏在了水中,恰似仙女入瑶池。 司沁看得呆了,几乎么咽口水,她傻笑了两声,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池边,惊奇的跪在地上,叹道:“奴婢服侍雯充容时,记得太后召见的那次,赐浴了帝东都的‘玉美人’,那时奴婢也看得眼花,以为那就是天上才有的东西,没想到这儿才是真正的仙履之地,人间天堂” 帝东都的‘玉美人’小小听说过,据传那是大运国太祖开辟疆土,登基称帝后,为其同甘共苦的皇后白氏所建造的,采集天下白玉石雕砌成,华美冠首,天下闻名,因赐名曰‘玉砌楼兰’,又因太祖无意窥见皇后沐浴之美姿,情色万种,风韵恰似九天仙女后,长叹一句:‘卿似玉雕美人也’,从此,这浴池便有了‘玉美人’之说。 正思绪,浴池阴暗际的墙角侧,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某种鸟儿扑翅的声音,小小和司沁有些警惕的望向那角落,却见一只绿色红嘴的大鹦鹉正歪着头看着她们二人,扑了扑翅膀,又学舌道:“玉美人…玉美人……” “道是便宜了这个畜生”司沁见居然是只鹦鹉,不禁啐了一声,轻拍了拍心口,走上前去想逗她,但是她还没动,却被小小阻止。 “别过去”小小喝道,在这个水雾升腾的地方居然有鹦鹉,并且自她们进来到此刻竟没有发现,实在可疑。更何况龙烨性格刚毅,脾气暴戾,让他在沐浴的地方养只鹦鹉,实在难以想象。 被小小一喝,司沁吓得停住脚步,再向那角落看去时,竟发现那只鹦鹉不见了,脚下一软,司沁跪在了池壁旁,结结巴巴的道:“那…那…那只鹦鹉,不,不见了……”,说着,只闻空气袭来一阵异香,她软下身子,咚的一声倒在被蒸汽潮湿的白玉石台上。 有毒! 小小意识中闪过这两字,随即抓起石壁上的衣裳,却不为遮体,而是浸入水中后掩在鼻子上,一双灵透的大眼盼顾四周,随即在听到一阵浅浅的脚步声时,闭眸埋进了水中…… 池水中,在灯光照映下,形似乳白色的温泉水不住翻滚,在水中,小小更清晰的听到池边那沉稳内敛的脚步声已经走到了浴池旁,衣衫微弱的响动一阵后,似乎一声轻笑溢出。 缓缓的浮出水面,小小准确的判断出了来人的方位,水泽从她白皙的肌肤上滴下,一头乌发黏贴肌肤,睁开眼,如长刷一般的睫毛沾着晶亮的水珠和浓浓的雾气,一抹艳红映入瞳眸。 “我猜到是你”小小的语气并不惊慌,只是淡淡的。 红衣男子蹲在池边,带着邪魅的笑意凝视小小,薄唇微动,淡漠低沉的笑出声:“你真的很聪明,居然知道用湿布捂鼻就可以隔绝毒气,有趣,实在有趣……”,抬起修长的手指,轻抚小小的微肿的薄红,眸光深沉似海。 “调虎离山?”看着男子悠闲的神态,小小并不惊讶他如何神踪鬼迹的来到这里,只是淡漠的吐出这四个字。 太后的寝殿有几百御林军镇守,隐秘的大内高手更不知道有多少,但是却有人能拿捏精准的在三王爷前去拜安时出现,震动了整座行宫却未被抓住,可见此人必然武功高强,而一个武功如此高强之人,想要取太后的首级应当易如反掌,但李公公却前来说道:‘太后老佛爷只受了惊吓’,可见,这个刺客目的并非是要刺杀谁。 红衣男子剑眉挑了挑,似乎十分欣赏小小推断,他的手离开她的唇,缓缓的滑到她小巧的下鄂,却猛的首紧,深沉的眸光杀机崩现:“告诉我,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呢,就算将你带离这里,你也一定不会听话,对么?” 男子话中的意思小小立刻明白,聪明人从来都只求生,那所谓的‘士可杀不可辱’不适合她,于是她柔柔一笑,乖巧温顺的道:“我当然会听话,因为你很想杀我……” 红衣男子的眸光一沉,簌的一声衣衫响动,他已经站起身背过去,冷冷的道:“穿好衣服,最好别耍花样,否则……” 小小挑眉,等着他的下文,但是他竟没了声响。 怪哉! 这个人竟然跟龙烨一样,威胁的话也只说一半。 出浴,小小也不站到屏风后遮掩,十分大方的走到司沁昏厥的地方,拿起衣裳一件一件的穿戴起来,在红衣男子催促时,慢悠悠的披上外袍,整了整衣裳,轻拢湿润的长发,滴滴水珠坠下,及垂到腰际。 红衣男子看时间差不多,便转身望向小小,随后上前抱起她便踏进大殿中。 殿外,伺候的御前侍女都看大这一幕,还没还得及震惊,只见红袖一拂,一阵粉色的烟雾缠绕,顿时众人便瘫倒在地,不醒人世。 烛火熄灭,漆黑暗沉,原来太阳已经下山,殿外一片沉静,红衣男子飞快的穿过窗沿,只闻如风声刮动一般,楠木雕花窗当啷一声,吱呀摇曳半晌后,一切无声…… 42悬崖弃马 夜雾笼罩这座帝北都,深深沉沉,月色下,树影婆娑,如同黑夜幽灵一般张牙舞爪的露出狰狞,一阵冷风掠过,发出沙沙的响声。 殷红的色身影如同鬼魅,立在了行宫的某处宫檐上,长衫随风簌抖,如同冷夜孤狼,倨傲的俯视在行宫四处巡逻的御林军及锦衣卫,等待换班的空隙。 小小坐在宫檐上,已经半干的长发在风中肆意飞舞,她抬手撑着两腮,看着已经离自己很远的‘息心殿’突然暴起的冲火光与混乱的吵杂,面色依旧淡然,抬起头,望向身边冷冽的男子:“喂,我说,三更时,‘乾清四所’和后宫各司的轮班宦官会跟随御林军轮夜……” 红衣男子转首望向小小,月色下,白皙的面色显得苍白,一头青丝妖娆的披散在身后,长袖吹拂在面容上,竟比往日看起来更加邪魅妖冶,薄唇微扯,阴柔的声音带着森冷:“我叫孤绝,我允许你叫我的名字”,说着,他剑眉拧了拧,似乎十分不喜欢小小对他那个‘喂’的称呼。 小小眉梢微挑,也不去追究这个名字是真是假,抿唇不再说话。 远处的火光越来越近,如同一条条火龙蔓延,十分有序的四分开来,沉重却又节奏的脚步声伴着铠甲的铿锵,由远至近,不多时就已经将整座行宫几乎包围起来,吵杂声也顿时扩大,空气中隐约能听清几名太监的高声尖唱,似在宣旨。 刀戟声共丝竹沙哑,谁带你看城外厮杀。兵临城下六军不发。 小小从来都不曾经历过真正的征战场面,但在看到此刻的场景时,竟不由得想起这首词,她缓缓起身,俯视着漫天的火光,心头竟突然就有些悲凉。‘谁知再见已是生死无话’,或许这一别,她与大运国的皇室后宫,与龙烨,与虽对自己别有用心,但是却真心疼爱自己的太后,从此远隔天涯了。 “正好空隙,你还不走?”宫檐下,似乎是三王爷发起军令,御林军齐齐扬起殷红三角锦黄边的旗帜,号角声响,那些四周巡逻的锦衣卫也持刀前去集合,此刻,正是四处无人看守,若是不走,恐怕要被围剿。 孤绝不可置否,一把拉住小小的手腕,往怀中一带,便跳下宫檐,落在一处走廊,走廊和夜亭外来回匆忙的几名宫女见天上突然飞下两个人,失声尖叫。孤绝玉笛一挥,顷刻间见血封喉,三名绿衣宫女失声倒地。 “有刺客”不远处,一名太监尖声高叫,孤绝眸光一冷,漫身杀气,提着小小移步冲到那个太监的百步之内,抽出一条长鞭绕过他的脖子,用力一扯,砸向夜亭的石柱,只听一声闷声,血光渐起,再无声响。 致命的狠毒,小小望着那名死在挂在灯笼夜亭中的青灰朝服的太监,那颜色应该是五品管事,秀眉拧了拧,还未回神,孤绝又是一个跃身,二人穿过花园,进了一处柳林。 夜幕中,四周的动静更大,马蹄声不绝,孤绝将小小放在地上,自己一个窜身飞上柳梢查看地形,随后又如风卷残云一般的落下,扣住小小的腰身飞快的奔跑。 在孤觉的怀中,小小没有丝毫反抗,就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一样,任凭他如何摆弄,反正,她不需要花半点力气,虽然这样被偕来抱去十分不舒服。 夜,不在宁静,四处嘈杂,军队四动,火光照亮了整座行宫和‘护国寺’,马蹄声不断,鼓声乍起,人声沸腾…… 孤绝偕着小小冲到柳林的一边,俯身探视前方的动静,如同一只伏虎一般等待猎物来临。不多时,皎洁的月色下,只见一名骑兵手执圣旨正向城门处冲去,应该是去封城,孤绝毫不迟疑低首望着小小,沉声道:“等着”,话落,身形便似豹一般的冲上去,瞬间抢了圣旨,勒住缰绳,夺下马匹。 虽然只是顷刻间,但是那匹马还是受了惊吓,双蹄腾空嘶鸣起来,鼻子里喷出白气,孤绝大手轻抚马匹鬓毛,随后掉转马头奔向小小所藏的花园蔷薇花藤下,伸出手:“上来” 小小起身,握住孤绝冰凉的大手,顺着孤绝的气力翻身上马,双手环住他的腰身。 孤绝怔了怔,回首望了一下小小,却见她将头埋在他的后背,似乎有些畏寒,他剑眉拧了拧,抬手握住她紧抱自己腰身的小手,果然冰冷。不迟疑,狠踢了一下马腹,握着圣旨策马向城门奔去。 城门口,十来名锦衣卫持枪守卫,在看到有马匹奔来之时,大喝道;“何人?” 孤绝扬起手中的明黄圣旨,原本阴柔的声音竟若宦官一般的尖锐,道:“皇上有旨,开城门迎接魏王……” 城门口的锦衣卫先是一怔,马背上的小小也是一怔,但城门上,那长有一米的铁栓却已被两人抬下,数十人用力一推,沙哑的吱呀声响彻黑夜上空。 孤绝见门的缝隙渐大,猛的扯下身上的长鞭,狠蹬马腹,那匹马便张狂的飞奔起来,城门前的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对,但是薄雾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只能隔空喊话:“停下,城关要验圣旨” “哈哈哈……”孤绝突然仰天狂笑起来,将手中的圣旨如飞一般的砸向城关,只闻一声啊的惨叫,城门前混乱起来,数十把红矛长枪刺来,孤绝一甩长鞭,全部裹住,又向回一扔,空气中立刻袭上的血腥气息,也在此时,孤绝策马出城…… “追刺客……”御林军也不是软柿子,听闻城门启声时就两带七八个小队策马过来,刀剑挥舞的声音在空气中发出刃锋,冰寒逼人。 “皇上有旨,刺客劫持皇妃娘娘,只可生擒,不可伤及性命……”不远处,又一道声音响起,这夜,彻底喧哗…… 良驹狂奔,夜色更加浓郁,寒雾更深,奔跑不多远,小小就感觉孤绝身上的衣衫已经被夜露浸透,冰冷彻骨。后侧的军队紧追不舍,扬起火把呐喊,无非是劝降归落尔尔,那几支军队的马蹄声踏破了夜的深沉,以孤绝为首,似拖了一条长龙。 帝北都的市井充斥着漫天的呐喊和马蹄声,使得家家灯火摇曳,都开门观看,若非看清楚了是‘御’字及‘锦’字的藏青兵服。还以为是强盗入关。 小小在马背上颠簸,已是气喘吁吁,她回眸望着身后九曲十八弯,照亮夜空的火光,环抱着孤绝腰身的小手紧扯住他的衣衫,有些承受不住的咳嗽起来,道:“悬崖弃马,这里树林多,不要往南行,直回帝东都……” 孤绝似乎也感觉到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听了小小的话,先是一愣,但随后明白了什么意思,立刻鞭马冲到一处绝崖,翻身抱着小小飞身跃下,直奔一处密林。 身后,马匹惨叫,碎石迸裂,滚岩哗啦哗啦的落下山崖…… 43魏王 月色下的丛林,充斥着寒露青草及泥土的气息,山岩上的风格外强劲,吹得四处鬼哭狼嚎,残光穿透树梢,枝桠狰狞。孤绝身上的红衣已被湿透,他抱着小小飞快的没入林中,因为泥土松散泥泞,竟一脚失空,二人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最后停在一棵粗壮的书树旁。 不远处的山崖处,已经被火光照得如同白昼,小小吃力的撑起身子,不住喘息,黑夜中传来的嘈杂声混乱,远处狂奔而来的马蹄声更是激荡飞扬,让她根本听不清那些御林军和锦衣卫究竟在说什么,耳边的树梢沙沙,衣衫浸湿。 孤绝躺在地上,粗喘着气息,一头青丝扑散在青草上,月色朦胧里,更显妖冶似魅,他抬起头看着那些军队在悬崖前乱了阵脚,不仅笑起来,但是却急喘带咳,声线沙哑:“如果不走这么一步,我道还不知道你居然这么重要,竟能让锦衣卫都乱阵脚,看来几位王爷也不久便会赶来。” 小小渐渐平息喘息,素手扶着树桩吃力的起身,半依靠,面无表情,眸光淡然却狡黠的望着不远处的混乱嘈杂,冷笑隐在唇边,却柔柔的道:“错了,应该说你和我都很重要,才会引来这么大的阵仗。” 孤绝一怔,随即瞪向小小,黑暗中,那如野兽般灵敏的眸瞳带着致命的危险,杀气隐隐若现,沉声问道:“什么意思?” “魏王是谁?”小小柳眉微挑,气息温柔,着实像一个好奇的孩子,没有半点危险诡计,带着浅浅的笑望着孤绝,似乎根本感觉不到他身上明显的杀气与警惕。 孤绝眉宇拧起,冷冷的盯着小小那张在月色下更显若脂似玉的面容,满身的青草泥土,竟没有让她添上一分狼狈,却染上了几没诱惑。诱惑?孤绝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竟觉得眼前这个伶俐得另人畏惧而危险的九岁娃娃有几分,那该死的诱惑。 一翻而起,孤绝分外冷酷的拍下身上的青草和树叶,冷哼道:“这与你无关,你刚才让我悬崖弃马,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说到这里,突然眉宇黜紧,又道:“你说不要往南走,直回东都?回东都做什么?” 小小知道孤绝必然是想掩饰什么,她进宫时间虽不长,但是大运国共有几位王爷和皇子还是知道的,抿唇,轻拂衣杉上的泥土残叶,拿下缠绕在发丝上的枯枝青草,动作从容不迫,随后转身望了一眼天上的明月,淡淡的道:“你刺杀太后,这是灭族的大罪,更何况现在宫中还丢了一位皇妃,想来朝廷必然会全力搜查,悬崖弃马只是缓兵之计,待到这些人没发现我们的尸体,一定会全国寻拿,所以回东都,是最得益的办法。” 孤绝眉宇一挑,面含冷笑:“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你以为朝廷万不会想到我们会先他们一步回东都?” “我可不敢这么想,至于危险与否,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小小一语双关,意味深长的轻瞥了一眼孤绝,随后拢了拢长发,转身望向漆黑的东侧的丛林:“你将城门口的侍卫都灭了口,所以朝廷根本不会知道你对他们说是要迎接魏王,所以,又会有谁知道你本应该在东都?” 利风穿梭,冰刃一般的凉手瞬间袭上小小的咽喉,小小一个低首,柔软的腰身轻柔的翻过,险险的闪躲过,回眸,冷笑道:“费劲心思将我捉来,就是为了灭口么?” 没有抓到小小,孤绝先是一惊,随即暴怒凶狠起来,那张绝色娇纵的面容上更天上几分邪魅,立即追上前出了狠招,但小小却微笑着闪躲下来,又一个柔软转身脱离掌握,定在孤绝身后。 连续两次没有擒住小小,孤绝的冷眸赤红,他转身怒瞪着小小,在惨白的月光下,那神色竟与龙烨在行宫试图对她施暴时的神色分外相似,小小看得心头一沉,而在这个失神的瞬间,孤绝已经侵近她的身边,一把扣住她的玉臂,使得小小闷哼了一声。 抬眸,对上孤绝冰冷暴戾且带着血腥气息的双眸,小小秀眉黜紧,他们太相似了,不仅仅是面容,就连性格上也如出一辙,初次相见,她只感觉孤绝太过阴柔暗沉,不似龙烨阳刚倨傲,可是此时此刻,他们竟似同一个人…… “魏王爷请自重”小小咬着牙关,抬手扣住孤绝的脉门,冷冷的道,清澈的眸光毫无畏惧的迎上他的暴戾的如夜黑瞳,镇定自若。 孤绝怔住,似没有想到小小竟能猜到他就是魏王一般,但是他却没有松手,而是握得更紧,冷沉道:“你聪明过头了……”,说着身形一闪,上前扣住她纤细的腰身。 小小眉宇黜得更紧,却依旧毫无恐惧,秀眉拢起,但眸光却依旧清明淡漠,轻笑一声,凉薄的道:“魏王殿下若是再不放手,我可不敢保证那些御林军是否能不发现我们的踪迹……”,说着,在孤绝失神的瞬间,抬脚踢向他的下体,其动作快速而狠决。 孤绝一骇,抽身闪躲,同时也放开了小小,黑暗中,虽看不清他面容上的神色,却能分辨他此刻的狼狈,他喘息道:“你混帐……” “呵……”小小得意的笑起来,仿佛分外享受看孤绝难堪,孤绝虽然藏在黑暗中,但是却还是涨红了俊美容,狠狠的瞪着小小,十指成拳,发出嚓嚓的声响,以表示自己的恼怒,也掩饰此刻的尴尬。 “该死的,你好大的胆子”孤绝诅咒一声,他从来都不曾如此尴尬过,也没人有胆子让他如此狼狈,但是眼前这个九岁娃娃却做到了,他岂能不愤怒。 “王爷既然将瞄头对上我,更是千方百计的绑出宫来,应该早就将我的底细摸得清楚了,我胆子大不大,王爷岂会不知?”小小话语讽刺,慢慢的走在前侧,借着月光皎洁,忽视了自己身上的冰冷寒意,向方向以东的位置走去。 其实如他们这番走法,恐怕半月都到不了帝东都,而如果他们想出其不意的躲过风声和追查,必须在明日正午赶回东都,可是以目前的情况而言,可谓是痴人说梦。 正思绪,林外的岩石宽道上突然又飞奔而来数十匹马,奔腾的马蹄声响彻夜空,孤绝与小小转首,只见前侧五人身着银色铠甲,身后紧跟着一支身着明黄‘锦’字服的精军,那是皇宫的亲卫队,专门保护太后及帝王的死士。 小小虽然不曾见过,却也察觉到了不寻常,而孤绝却一眼就看出来,他眉宇一拧,随即上前,扣住小小的手腕扯进怀中,便向东侧的林中飞奔而去,那深厚的轻功虽然在这泥泞不易行的林中施展不出飞跃的速度,但是却也轻易的瞬间奔出了两里之外。 小小并不反抗,而是搂着孤绝的脖子,下鄂抵在他的肩头上远眺渐渐远离自己的冲天火光,刚才的那支精军首领是龙烨,随尾是三王爷、五王及朝廷的几位将军,想来,她落崖的消息已经传回了‘护国寺’和行宫。眼神微微黯淡,那火光最后也在眼中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点,熄灭的眼底。 太后或许会伤心吧,可是别了,曾经的一切…… 44东都客栈 五更初时,黎明前的黑暗如同巨大的黑幕笼罩天地,帝东都冷清的官道上,漆黑无光,只闻得阵阵敲鼓打更的声音。 孤绝抱着小小走在幽暗深长的青石道上,脚步拖沓的声音增添了黑夜的凄凉,这一路奔波,孤绝已经累到极限,抱着小小的手也有些不稳,但却因为这夜太过寒冷,二人身上的衣裳也都被夜露浸透,更是在穿过树林时沾了一身树叶,勾破了不少,所以不得不如此紧密,否则定会冷得发颤。 小小搂着孤绝的脖颈,望着身后漫无边际,似没有尽头的黑暗,有些不敢信这一夜的短短两三个时辰,凭着轻功,他们竟能这么快就走到帝都市井,但是孤绝的体力已经耗尽,若是再找不到地方休息,恐怕难以支撑。 又走了一段,孤绝的脚步更加缓慢,最后停下。小小秀眉拧起,转首一看,前面正是一间敞开大门的客栈,屋檐上挂着的几盏大红灯笼在风中诡异的摇曳,但那店内的透出的光亮却让人心神一振。 “这是东都日夜兼营的客栈”孤绝似乎也松了一口气,随后似突然来了力气一般的大步走上前。 果然,一名小二甩着抹布,提着灯烛笑脸迎了出来,在见到孤绝和小小衣裳华贵,但却狼狈不堪时,愣了愣,但随即老练的道:“两位客观定是长途跋涉而来吧,我们这是东都第一家夜客栈,再往前面去可就还要走上一段途程,两位不如就在这儿落脚吧” 孤绝对帝都何等熟悉,这帝都城的夜客栈起码三五十间,但是他确实累了,也不计较,只道:“开间上房,烧热水,饭菜端进房中来” 小二一听,乐了,忙让到门边,恭敬奉承的道:“那是,那是,只要客官要的,小店都有”,随后对着一旁的小厮道:“快,带两位贵客到天字一号房,好生伺候” “来勒”那小厮也极为机灵,赶忙双手抹了抹衣服,恭敬的接过小二手中的房牌,带着孤绝便上了楼梯,边引路边道:“两位贵人定是累了,若有什么吩咐,小的就在这二楼巡视,贵人随叫随到……。” 走到一处还不错的楠木门前,小厮开了门,领二人进去,抬首,只见三面墙壁张贴岁寒三友的水墨精仿画,前侧一张挂着芙蓉色薄纱帐的红木大床,床前立着绣牡丹的屏风,两旁一只楠木小书桌,笔墨纸砚齐全。 孤绝扫了一眼房间,算是很满意,于是随手扔了两锭银子给小厮,疲倦的声音透着低哑:“那一锭是赏你的,还有一锭给我们去买两件男装来,简单朴素为上,我们是做生意的,因为半路被山贼劫了车,才逃命过来,不宜声张” 小厮本还奇怪这二人衣裳华贵,但却为何泥土斑斑,连颜色都莫辨,而二人的脸上也是如此,分不清俊丑,但此刻接了银子,原本的笑意更为殷勤,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办,小店绝不会将两位贵人的事情声张出去,二位先歇着,小小就去……”,说着,退出房间,掩了门。 孤绝走到床前将小小放下,自己咚的王床上一倒,已是筋疲力尽,也不管身上的衣物已是脏污不堪,闭上眸子,伸展双臂,整个瘫软在赶紧簇新的芙蓉色床单上,顿时,被褥上沾染了一层烂泥和树叶。 小小秀眉拧了拧,实在看不出眼前这个比乞丐好不了多少的人正是当今魏王,她轻拂了一下长发,索性也与他一样躺在床上,这一躺,只觉这一日一夜的疲惫有了依靠,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不多时,客栈的人送水送饭,孤绝拿银子打发后,二人便开始狼吞虎咽,毫无半点皇室尊贵的风范,后来二人隔着一扇屏风,也不避嫌,可谓是灰天盖月的一阵梳洗,才算是将这一路的风尘奔波全部洗尽。 更换了男装,长发束冠,镜前的小小看起来分外俊俏,活脱脱的一个粉面书童,她取了一条丝帕将身上所有的物饰都收扎起来,包括象征皇妃身份的芍药荷包、珍珠及那枚雕刻着凤头衔珠的百年好合锁,那双元宝底的流苏凤头含坠鞋则是洗尽了放在孤绝的包袱中,至于那件百蝶穿花的大红袍及娟红长裙则是被埋了。 突然间的一身轻松,让小小想起一句古,是谓‘洗尽铅华’,虽然说这词所些贬低自己的身份,但此刻小小的脑海中却只闪过这四字个。 微叹息,转身望向同样换了衣裳的孤绝,只见他一身白色锦袍,长发束冠,手执一把竹扇,乍一看竟让小小心头一跳。他与龙烨当真如出一辙,只是龙烨的眉宇间淡漠冷清,眸光深沉却刚毅,但孤绝却是带着几许落寞,阴柔,那眼神虽也深沉,却如漆夜一般另人透不过气。 就是这样的眼神,小小略略发呆,初次那似梦非梦的相见时,她就是被这样的眼神震住,心头不由得产生恐惧。是了,一个男子如此俊美,却又妖冶邪魅,就很难让人不产生恐惧,不泛寒。 孤绝感觉到了小小的视线,他收回对着窗外繁华市井的眼神,转望向她,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侧容上,竟让他看起来如此的不真实。 “我们不进宫吗?”小小转移视线,将收拾好的首饰扔在楠木书桌上,秀眉拧了拧,他们要与朝廷玩猫与老鼠的游戏就必须有银两,而这些东西若是在市井出现,朝廷立刻就会察觉,所以他们必须回宫,一来为安全起见,二来客栈来往的人过于混杂,难免会查到这里,到时候若是想跑,可不比皇宫好躲。 孤绝抬手撑着额头,沉默的凝视着小小,却不发一言,小小秀眉黜紧,瞪向他。 孤绝轻笑,随后却是意味深长的道:“我当真看不透你,莫非你比李忠那个老狐狸还狡猾?”为何她不反抗,不逃跑,甚至连挣扎都不曾,他实行这次计划,曾想过无数种可能,也以为会失败,但却没有想到竟顺利得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她是李忠的女儿,又得太后的深宠,且又聪慧得另人不敢置信,如此优越的条件,若是她当真聪慧,就不应该乖巧顺从的跟着自己出宫。 小小听出了孤绝话中的意思,她不可置否的冷笑一声,随后抬眸,不冷不热的道:“那以王爷的意思,我该如何?王爷既要抓我,想来必是将我的过去曾经一一查探清楚了,李相国与二夫人待我如何,王爷自当是了如指掌……” “你恨他?”孤绝眼神一沉,眸光闪烁着什么。 “不恨”小小仰首,那些痛苦不是她经历的,所以她没有丝毫感触和情绪。 “不恨?”孤绝声音泛冷,眼中隐现着危险。 “我从来都不曾对他有过任何期盼,王嫣玉也一样,没有爱,何来的恨?”小小知道孤绝想试探什么,但是那些都是另外一个人的过去,李毓蓉已经抛弃了这具肉身,也许,她也没有一点点的怨恨吧。 孤绝一怔,似乎没有想到小小会回答得如此冷情,如此的云淡风轻,在金陵,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李忠趁龙宇出征时,抢了帝都第一美人王嫣玉回去做夫人,但是对于王嫣玉是否曾生育,却不得而知,由此可以证明李忠对这个美人的漠视程度,这个狡猾的老狐狸有着吞纳天下之心,自然也希望有个体面的夫人,只是王嫣玉做不到,因为她过于柔弱纯真,所以,不足一年,李忠便取了有心机的二夫人。 “你还对什么有感情?”孤绝顿时有些讨厌小小的这种淡然,这个不该九岁小孩该有的冷漠,太聪慧,太纯真,太美好,却也太冷清…… “那要有什么东西值得我付出感情了”小小觉得这话题实在无聊,懒散的起身走到床边,看着小二送来的簇新的被褥和床单,动手铺床,随后脱了鞋翻身躺下,懒懒的道:“我累了,先睡……” 先睡?孤绝倏地的起身,这才感觉到自己已经疲惫不堪,他冲到床边,冷瞪着被褥那如猫儿一般大小的身体,剑眉拧起,咬牙道:“你睡在中间,那我怎么办?”,这住店的银子可是他付的,但是这个娃娃居然…她居然…… “那又如何?”小小闭着眼睛,困倦的应答。 “那又如何……。”孤绝的声音上扬,上前粗鲁的一把将她拽起,吼道:“你睡地下,我睡床上……” 小小秀眉一挑,慢慢的睁开双眸冷望向孤绝,孤绝一怔,而小小则冷声道:“不愧是兄弟,果然一样没有教养” 孤绝怔住,而小小则是一把甩开他扣住自己胳膊的手,再次睡下,但是这次却向床内移了移,留出了一块很大的地方,算是最大的让步。 孤绝拧眉望着小小发慈悲一般的留给自己的那块方寸之地,牙齿咬得吱吱响,他是大运国的魏王,从来都没有一个女人敢跟他抢床,但是现在这个九岁的小屁孩居然…居然占了他的床,还让他睡那巴掌大的小地方。拳头握起,孤绝全身的经脉都暴起,还想上前去将小小给扯下来,但是小小却已经听那磨牙声听烦了,一个翻身将被褥全部扔到地上,起身与孤绝对瞪,随后咬牙道:“这样总可以了吧” 随后,下床裹了棉被便在床下的踏板上的睡了。 孤绝怔住,失神的瞪着小小,随后又看了空无一物的大床,胸口囤积的火焰熊熊燃烧,这有什么不一样? 薄唇紧抿,拿出了这辈子最好的忍耐力和修养,上前一把将小小连人带被褥,带枕头的抱到床上,最后脱了鞋子,恨恨的钻进了被窝,侧躺着怒瞪小小那张似乎熟睡,且很是香甜的粉面。 小小红唇隐笑,随后一个翻身,背对着孤绝,睡了…… 45入V了,‘谥号\’贵妃 黄昏暗沉,夕阳似血,在天空划下了一道腥红。 小小踩着楠木小桌,站在窗前俯视整条街道,只觉人烟稀少,安静得有些不寻常。按照时辰算,若是没有出意外的话,太后及各王妃、诰命妇人都会在今日戌时回都,可是现在已经是日落黄昏,却依旧没有动静,道是那些百姓识趣,早早的避让。 不远处,又是一声马踢声响起,在穿过客栈前时,扬起了飞天的尘土。短短一个时辰内,已经有六名亲卫队背旗快马陆续回宫,隐隐透着一丝不寻常。 叩…叩……。两声缓慢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小小眉梢微拢,步下矮桌走上前,开门时只见店小二满脸殷勤的送饭来,那小二哥一抬头,在看到小小面若脂粉,腮若芙蓉时,怔了一怔,但只片刻就回神,忙呵呵笑道:“客官醒了,小的给两位送饭来了”,随后开始上下打量小小,越看那脸上的笑意就如抹了层蜜一样,甜得发腻。 小小并不在意,让店小二进来摆饭,随后装作疑惑的问道:“小二哥,我常听兄长说,金陵乃是一二等繁华风流之地,故才挺而走险前来做生意,如何自醒了之后,只见这街道冷清,连个人影子都没有,难道繁华之说,只是虚言?” 那店小二乐了,忙笑道:“小公子远道而来,自然是不知道,但是两位却是来对了,这金陵本分四都,而这东都可是天子脚下,今日自所以冷清,那是因为三日前皇上率宫眷百官至北都‘护国寺’焚辖区能够祭祀去了,今日回都,所以往日摆摊的商户和小贩都避让了,不过说来也奇怪,算算已经误了时辰,但还没见到御林军前来撵逐闲人,故而大街上只有一些闲散的市井商贩一直观望” 小小垂眸,点了点首,笑道:“原来如此,想必皇上回宫时,必然十分雄伟气派” “客官,这您可说对了,您可不知道,那三日前数十万御林军护驾车辆前往北都的那场景,那真是一条长龙,看不前头,也看不见后头,从夜里四更初刻开始,一直到黄昏戌时都没有走完,说起那些姹紫嫣红的马车,那叫一个让人花眼,明瓦灯笼起码就上万个,上面的花纹可漂亮了,可惜小的们不敢靠近,所以都没看清,但是我家掌柜子说,他看见上面绘着五彩美人图,都在那俏丽的宫女手中提着,映着碧色长裙,哎哟,就跟那仙女下凡似的”店小二说得沾沾自喜,口沫横飞。 屏风后的床榻上发出一丝响动,小小长睫一扇,起身道:“那敢情我们是来对了,谢谢小二哥了” 店小二摸了摸头上的帽子,笑得憨厚:“不谢不谢,小店能遇到两位贵人,已是福气,若是两位有吩咐,小厮就在门楼梯处侯着,随叫随到的” “恩”小小点首,那店小二乐呵呵的退下。 孤绝醒了,睁开眼直瞪着被清风微微鼓起的芙蓉幔帐,望了一眼身边已经凉透的空位,一个翻身起来,大步走出屏风,在看到小小的背影时,似乎松懈下来,歪在床边,沉声问道:“还没有动静?” 小小望了一桌的饭菜,执起一根竹筷把玩,道:“两个时辰前,从北都回了一名背明黄镶焰旗的亲卫兵一路奔回宫去,这两个时辰又陆续回了五个,看来那边定是有什么变故,所以回宫传信儿来了” 孤绝拧眉,大步走到桌前,望了一眼小小淡然从容的面色,随后执起筷子就开始吃饭,显然是休息够了,但是体力却尚有不足。 小小挑眉,淡淡的道:“不怕我下毒?” 噗……孤绝喝了一口酒,却在小小这句话落后顿时喷了出来,他狠瞪着小小,而小小则对他无辜一笑,似不关己的道:“我的确有毒,不过必须回皇宫里取,若是你在酒里喝出毒,那就是店小二对你的厚爱” “李毓蓉”孤绝咬牙切齿,这个该死的女人,居然敢吓唬他。 小小一笑,随后执起筷子吃起来,根本不管孤绝瞪着自己,恩,这些菜烧得还不错,虽不及宫里的美味,但是民间厨子能烧得如此,已经算是上等了,只是那条鱼蒸得有些老了。 孤绝看着小小的泰然自若,大有泰山崩云顶而不乱的阵势,他紧握着筷子,啪的一声放在桌案上,怒道:“你非得要我难堪才舒坦是么?你对我有何不满,就直说,别让本王整日里憋气受罪” 哦?她让魏王憋气受罪了?这帽子扣大了。 但是小小依旧神色不动的吃饭,一口一口,慢条斯理,虽然在孤绝如火般灼热凶狠的注视下,但却依旧吃得从容,吃得安心,最后,吞下最后一口饭菜,又喝了一口鱼汤,放下筷子,慢慢抬首,面带浅笑:“王爷这话说得蹊跷,我是王爷绑来的人质,天下哪有人质得罪绑匪的道理,若是王爷觉得我累赘,直接走了了事,我自个儿会回宫去” 孤绝双眸一眯,显然是真的怒了,猛的扣住小小的纤细若水葱的手腕,但在自己手掌触及那股似温玉柔软的肌肤时,还是失了片刻神,没想到这丫头年纪虽小,若另人…频起遐思…… 什么东西?孤绝立刻甩掉脑海中的胡思乱想,冷瞪小小:“你想回宫?” 小小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只丝毫不懂怜香惜玉的大掌,秀眉拧了拧,随后猛的反握住,来个乾坤大挪移,人影闪动间,只听砰的一声,孤绝躺在地上,睁大一双不敢置信的美目望着像骑马一样跨坐在自己身上的粉娃娃,俊容顿时热辣刷红,目光直直的瞪着小小。 小小坐在孤绝身上,反扣着他的手腕,眼神依旧淡然如水,她眉梢微挑:“魏王爷,若是你记性不好,我可以再提醒你一次,我,不喜欢任何人碰,特别是这种粗鲁的方式”,说着一个漂亮的翻身,潇洒的起身拍了拍一身青杉,坐到一旁的书桌前。 羞辱,奇耻大辱,孤绝躺在地上,两眼直愣愣的瞪着房间的空梁,虽然一个坐起,胸膛起伏的望着小小精致的侧容,肺几乎都被气炸了,但就在此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 二人一怔,心领神会,立刻跃到窗前,只见黄昏的红日下,尘土飞扬,数十名锦衣卫背旗飞奔而过,而这次那旗帜变成了赤红色,如同一团火焰,煞是惹眼。 “那是什么意思?”小小看不懂其中的玄机,但却察觉到了那旗帜的变化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孤绝眼神一沉,伸手将窗子关上,道:“他们要回宫了,多则一个时辰,少则半个时辰便会到此地”,说着,又走到门前查看有没有人,后,在门上插了暗锁。 龙烨他们要回来了?这么快就查到山下面没有她的尸体么,还是宫里发现了什么……。小小抿唇,望向孤绝,只见孤绝正在收拾包袱,将那些珠宝首饰拿起,一跃上梁,竟塞了一个悬灯内,又揭下了屋顶上的几片瓦砾,露出了一片殷红的天空,冷风直窜而下,荡起芙蓉帐微鼓…… 看了手中的瓦砾半天,孤绝才跃下,道:“北都那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我们今夜必须赶回东都,以避全城搜查” “从屋顶上走?”小小挑眉。 “这样最安全”孤绝不可置否。 “你以为御林军当真要搜,还会给我们时间逃走?”小小抬起下鄂,似笑非笑。 孤绝察觉到了不对劲,猛的回首望向小小,声音陡沉:“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小小转身,懒懒的坐在床沿上,依靠着,但唇边却弥漫着笑意:“我只是觉得,事有蹊跷,按理来说,宫里丢了妃子,绝对是奇耻大辱,更何况是被刺客挟持劫走,所以,朝廷会做出的手段一则是不动声色,暗里察访,又或者……“,小小的眼神一闪,望向孤绝,突然沉默下来。龙烨是个深谙帝王心术的少年天子,他定然不会置皇族威严于不顾,而李忠又心怀不轨,也许,朝廷正好借她失踪这个大好绝机将后患扫除也未可知。 “或者,朝廷会颁旨昭告天下说你已夭折?”孤绝是何等人物,他顿时就猜出了小小的心中所想,但同时自己心头也是一震,因为这是大有可能的事,帝王之家,从来都以威严示效天下,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怎么可能会不顾颜面大肆声张? 小小浅柔一笑,看来她是回不去了,但是最危险还不是她已经回不去了,而是朝廷的军队根本不会放过自己,暗中搜捕可比明枪实剑捉拿难对付的多,想着,小小突然好奇起孤绝劫持自己的初衷,毕竟抓了她,他这个魏王恐怕也从此不得安宁了。 “我很奇怪,宫里那么多妃子,你为什么只抓我,还是,你想助龙烨打败李忠那个老狐狸,所以才出此下策?呵,好一个兄弟情深”小小冷笑嘲讽起来,看来至此以后,她不得不奔波流离,而且日日还有生命危险了。 这一次,孤绝竟出人意外的没有暗语相加,更没有暴躁,而是顿时沉默下来,似乎这一切都出呼了他的掌握,他剑眉紧黜,一声不语的坐在桌前。 原来这么暴躁邪魅的人还是有歉疚之心的,小小抿笑,也不理会他,径自躺在床上,天色晚了,今天她只睡了两三个时辰,现在困倦再次袭上。 沉默,寂静的布散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以至于北都的御林军何时路过小小也毫无所觉,一直到第二日清晨…… 清晨?小小躺在并不怎么柔软的床上,被一阵车撵声与颠簸给震醒了,她睁开惺忪的双眸,随后抬手挡住了照射在面容上的初升红日,缓缓的起身,这才发觉自己竟躺在一辆缓缓行驶的马车上,马车摇晃上行崎岖山路,另人十分不舒服。 揉了揉眼睛,打量了一眼四周,只见内设红漆栏杆,被褥干粮和水壶都齐全,原本藏在客栈悬灯内的包袱放在一旁,上面镶着黄榜。小小伸手取下黄榜,只见上面大字写着:“天朝诰授” 马车前的青布帘被掀起,一身白衣的孤绝见小小醒了,眉宇拧了拧,随后钻进来,面色铁青的道:“正如你所料,朝廷在昨天深夜就下了告示,宣布皇妃李毓蓉暴病薨了,谥号为‘贵妃’,宣旨举天同哀,孝礼三月。” 小小看完黄榜上文字,竟依旧淡然,她抬起眼睫,眸光清明澈透,竟无半点惊讶,轻笑:“所以为怕朝廷暗察,你便半夜带我离开京城?难道你不怕明日朝廷发现你不见了,也昭告天下说魏王薨了,要按诸侯之礼下葬,到时候,怕是你想回去也不成了”,说着,小小将黄榜扔下了车。 孤绝冷笑一声,只看了小小一眼便拂袍出去,道:“如此正好,不过,就算我死了,朝廷也不会宣告天下,我本就是见不得人的,王衔不过只是一个虚名罢了” 小小抿唇,也跟着他出了马车,迎风坐在车前驾马,小手托着两腮,睇着孤绝的侧容,浅笑:“莫非,你与皇上真的是孪生兄弟?”,宫中有四位王爷,但是却没有一个能与龙烨长得如此相似,而孤绝又隐于宫廷,不被外人所知,必然有缘故。 以前,小小曾在古书中看到,皇子若是孪生者,若一方为太子,那么另一个,要么被驱逐出宫廷,要么一生被囚禁。这样对待一位帝王之子,很残忍,但是为了江山稳固,却是不得不防备之事。 孤绝的面色更冷,他狠狠瞪了小小一眼,剑眉紧紧黜起,但是却沉默不语…… 小小心底也明白了,她无声叹息。但却又觉得有些可笑,一个被皇族放弃的皇子,一个被世人所不知的王爷,居然还会为了帝王的江山稳固而走险劫走妃子,这个世上愚忠人的不少,现在看来,痴心之人也颇多…… 46五年后 皇宫里,一片乌烟瘴气,哀戚的气氛笼罩了半个后宫,是谓有人欢喜有人忧。 帝王回宫,一道道圣旨和昭告铺天盖地,原本就人心悬浮的后宫再次似山崩海怒一般的翻滚浪淘,一时间谣言四散,人心惶惶,朝廷上也是闹翻了天,一夜之间,天下人尽知李相国的三女儿进宫不足一月,就暴病薨了。 ‘御书房’内,五王爷急得来回跺步,已是心乱如麻,而三王爷则是铁青着俊容坐在一旁的赐位上,昔日的威风凛气顿时消委,一眼看去似老了十来岁,满脸的胡须遮掩,两眼不曾合眼,眼下已是青云笼罩。 前夜,他们在接到‘锦衣卫’禀报,说刺客落崖时,太后当场昏厥,所有人都怔在当场,浑浑噩噩的只觉在做噩梦,皇上更是僵在原地,失去了以往的沉着冷静,立刻下令皇宫的亲卫队前往搜山,是谓人要见人,死要见尸。 山谷崎岖难行,数万精军整整搜查了两个时辰才将山谷摸了个便,但找到的也只有一匹摔得四分五裂的骏马,和半块龙形玉佩,那是魏王龙绝的贴身物…… 三王爷闭上双眼,只觉心头被揪紧撕扯,比十年前听到心爱之人噩耗时更为心痛得不知所措。是老七劫走了她,可是他实在想不明白一向不管朝廷事的老七为什么会突然挟持毓儿,毓儿年小,他究竟抓他做什么…… 五王爷徘徊了半晌,随后叹息了一声,坐在了一旁,一日两夜未曾入眠,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将手中的扇子扔在一旁的宫女手中,接了茶碗仰后灌下一大口,随即道:“怎么等了半日还没有消息?他们既是弃了马,应该走不远,但是为什么一直追到百里外的地界,连行踪都不曾发现?”说着,将茶碗丢下,吓得那名宫女险险接下,面色苍白的退下。 三王爷睁开眼,沉重的接过茶,却只喝了一口就丢下,声音沙哑的道:“会找到的,皇妃…。贵妃聪慧机灵,想来七弟就算用强,也能脱险”,这是他唯一的希望,希望她会没事,她也的确聪慧机灵。 沉闷,再一次袭进整个书房,三王爷更是烦躁的再次起身,来回跺步。其实,发生这样的事,他是该高兴的,因为他一直都担心皇兄会被那小娃的声色所迷,而那丫头也聪慧得另他觉得毛骨悚然,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老七竟然在他想出对策之前将她挟持走了,而且还在祭祀的最后一日。他是否该说,龙绝做了他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他的七弟,皇上的孪生兄弟,因为相貌与帝王相似得几乎分辨不出,所以父皇自册立了太子之后,就根据太祖的定下规矩,为保大运国的气数和江山稳定,防篡位夺宫之事,将龙绝囚禁在后宫建造的有座密室之中,从此不见天日。后来帝王登基,因心存愧疚,便册封他为‘魏王’,但却因为先帝的旨意,未能昭告天下。 八年了,自帝王登基后,龙绝已经被囚禁了八年,他们兄弟不得相见,后来他被册封为恭亲王就一直在边关和金陵两地奔走,连探望都不曾,而今,也不知道他究竟成了什么样子,更不知道,唉! 书房内的‘尚书殿’中,李公公执着白色拂尘匆匆走出,一见三王和五王,忙叩拜,道:“奴才该死,让两位王爷久侯了” “皇上现在如何?”三王和五王立刻起身,异口同声的问道。 李公公起身,一日两夜的疲倦让他熬红了双眼,似比往日更为衰老了,他叹息了一声,小声道:“两位王爷放心,韩太医给皇上扎针调理了一番,此刻已经歇下了,宫内的禁卫也都出宫查询娘娘和魏王的下落了,所以两位王爷也宽心,歇息了吧” 龙宇松了一口气,点了点首,而龙炎则是眉宇黜紧,似乎有什么心事,哑声道:“那母后可好?” 李公公垂眼,有些沮丧和不安,他摇了摇首,叹声道:“廉亲王若真的担心太后老佛爷,就亲自去探望吧,如今皇后和淑妃都宽慰去了,可是奴才却听说,老佛爷自皇妃娘娘…。不,是贵妃不见了,便茶饭不思,至此只饮了些茶水,这儿也是,皇上现在都没吃东西,雯充容也是衣不解带的守着。” 又是一阵叹息,众人摇首叹气,随后各自退下…… 宫外,艳阳高照,但是却只让人觉得冷清,那些花草似一下子失去了往日的华泽,只留下一片空荡荡的美丽外壳,再另人提不起什么兴致。 前往‘御书房’的一处走廊处,六王妃拽着襄阳王的衣裳将他往前侧拉,边走边恼道:“三王爷和五王爷早去看望皇上了,你到现在还憋闷在府里,你究竟想如何?嫌我们受了冷眼不够多是吗?” 六王爷眉宇黜起,似有怒气,但是却猥琐不堪,他甩了袖子往回走,道:“此刻宫里正乱着,母后也茶饭不思,本王去做什么,添乱不成?三哥手中有重兵,凡事只要一声令下,而我手中有什么?”,他不过是一个空有其名的虚王罢了。 六王妃恼得不行,几乎没有开口怒骂,但却因为是宫里,恐来去的宫女听到,于是上前又拽起六王爷的衣裳,咬牙道:“我说你没出息,往日,宫里有谁记得你?现在正当是好时机,你去慰问慰问皇上,去劝慰劝慰太后,或许还有些好处,平日里你就躲在一处,连个动听的话都不会说,如今三王、五王、九王都留在京城,最远的还居住南都,只有你,被打发到千里之外的破烂襄阳,如今机会来了,你连安都不请,你,你……” 六王妃被气得不言语失衡,她好歹也是重臣之女,配得皇子也算是门当户对,可是她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她一心飞上枝头,却活生生的将她嫁给了这个无庸之才,只有虚名的王爷。六王爷平日里听惯了六王妃的讽刺,也不放在心上,只别扭的道:“说什么本王都不会去,你若是想得好处,你自己去……” “龙莫……”六王妃拧眉,俏丽的姿容竟有些扭曲狰狞。 “这是怎么了?”不远处,三王妃和五王妃也匆匆的往书房处赶来,一见得六王妃如此,不由得上前。六王妃一见有人来,赶紧松了手,忙不迭的将六王爷身上的衣袍整了整,转首换了一副笑脸,道:“哎哟,两位姐姐大安,怎么走得这么急,莫不是要去给皇上请安?” 三王妃拧了一下眉,望了望六王妃那怪声怪语的模样,本不想多理会,于是只道:“皇上的安哪有咱们去请,只是太后身子不舒坦,我来找我们王爷,让他怪去劝慰老佛爷”,五王妃也直点首,现在老佛爷的状况实另人担忧,就连皇后都跪求请食了,但是却…… 六王妃眼底闪过精锐的光芒,她忙拉着六王爷步下亭子,走到三王妃面前,笑道:“正是这话,我正和襄阳王商量着去探望皇上和太后呢,要不同行吧” 三王妃此刻也顾不得什么,一味的着急起太后的病势,于是便道:“那赶紧走吧”,说着便偕同五王妃匆匆向书房走去,却不想还没走几步,又遇上正朝此处而来的三王和五王。 六人相遇,三王妃是急得问东问西,在听得皇上已歇了,才放下大半的心,道:“如此就好,小皇妃原本颇为受宠,如今一下子发生了这样的祸事,谁不伤心呢?”说着,三王妃的眼又红了起来,前儿还在一起看戏的人,怎么转眼间说薨就薨了,昭告上说,还是暴病,可谁不知道定是那夜出的事才至此的。 五王妃也忍不住心算,执起帕子拭泪,哭道:“姐姐说的是,如今小公主是哭得不可收拾,我们都因太后的事儿慌了手脚,还没空安慰去呢,如今王爷来,正好去劝劝太后,咱们去看矽儿吧” 三王妃哽咽着点首,与三位王爷及六王妃辞行,匆匆前去的七公主,而三王爷和五王爷则是瞥了一眼满脸算计的六王妃及猥琐胆小的六王爷,叹息了一声,大步向‘坤宁宫’走去。 “你还不走?”六王妃见逮到机会,赶紧揪着六王爷跟上脚步…… ‘御书房’尚书殿—— 明黄垂帐前,一身单薄素衣的雯充容面色略带憔悴,依身坐在床沿上,呆呆的望着帝王疲倦的睡容,心哀神痴。 她从来都是一个不受宠的妃子,就乱这充容之位都是因为自己过人的才华被晋封,可是此刻却没有想到会入了皇上的眼,可侍病龙榻前,只是,在听得帝王梦呢之时的那几句话,却另她忍不住眼眶浸红,落泪不止。 韩太医站在一旁,见雯月如此,眉宇拧起,垂下了眼神,面色闪过受伤,最后转身轻步离开。她,终究是帝王的女人,就算曾经被冷落,也不会改变什么,而他,只能在她无助痛苦之时给予几分温暖安慰,得到她回眸或偶笑罢了,地位悬殊,纲常所禁,此情,只能深藏心底。 众人屏退,雯月望着帝王熟睡,却依旧黜紧的眉宇,心头一痛,抬手轻抚,却不想龙烨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雯月一惊,却见龙烨睁开了双眼,呆呆的看着她,气息伏动,沙哑的声音带着疲惫:“别走…别走……” 鼻尖一酸,雯月泪水落下,反握起龙烨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他是她的神,他是她的天,她不会离开,永远都不会离开,声音带着微颤,轻泣道:“臣妾不会走,臣妾会永远都陪着皇上……” 龙烨似乎安心了,他疲倦的闭上了眼,但是手却握得更紧,原来毓儿没有离开,只是梦,只是噩梦…… 正德十二年腊月十四,玄武帝北平边关,相国李忠谋反未遂,被擒入狱,于当年秋末问斩,其府上下百余口,除长工、丫鬟外,连同侍妾等共三百人全部于帝南都菜市口斩首,淑妃李氏废黜封号,打入冷宫。 正德十五年初秋,雯充容晋封淑妃,太后驾崩,旨昭天下。 正德十六年春,七公龙矽下嫁往塞和亲,三王爷率领十万御林军送行,皇后王氏招选秀女。 时光飞逝,水流湍急,转眼五年。 寂静茂密的树林中,月光点点,树影婆娑倒映,漆黑苍穹繁星点点。 僻静的山石后,一处温泉袅袅腾雾,月色下,一个俏丽婀娜的少女浮出,一头乌黑的青丝散落水中,如墨似画,一对水葱玉臂闪烁着晶亮水珠,肌肤淡红,粉腮芙面,眉眼含情,身体丰韵,说不尽妩媚诱惑。 少女捧起水,浇在面容上,秀眉细长,密睫微颤,朱唇微启,肌肤若玉泛着晕光,似将星月比得黯淡无光。 不远处的石上旁,一只白色的物体不停的蠕动,两只长长的耳朵怂下,红红的眼睛就似在偷香窃玉的采花贼一般,嗅着鼻子一点点的上前走。 小小在池中一笑,转首望向那只白兔,捧起点点水珠洒向它,吓得它立刻转头奔逃。 呵,轻柔一笑,温柔似水,小小缓缓的走向池边,打算起身,却不想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阵沙沙声,她秀眉一拧,飞身旋转,那一件件衣裳顿时如同有了生命一般,顿时裹住了她妙曼的身体,一头青丝垂落香间,慢慢的冒着温热的水气。 周遭的响动顿时消失,但四周的大树上却突然跃下无数黑衣人,他们手持长剑,单膝跪地,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头全部低垂下,沉声道:“属下等,参拜贵妃娘娘……” 小小眉梢微挑,原本温柔的面容的眼神顿时显露杀机,她冷冷一笑,纤细白皙的素手轻捋起胸前的一缕湿发,道:“荒山野岭,那里来的贵妃娘娘。” 黑衣人一怔,其中一个为首忙道:“娘娘,我们奉皇上之命,前来接驾,还请贵妃娘娘随小的回宫。” 五年了,没有想到四处躲藏,浪迹天涯,却依旧被查到了线索,小小敛睫,不动声色的开始穿衣,那些人顿时个个匍匐在地,连头不敢抬。衣裳整理好,小小轻步绕过那些人,就当他们根本不存在,抱起山石后的白兔,缓缓的往林中走去。 疾风犀利,一阵狂风卷残叶,那些黑衣人如同劲风一般的瞬间再次将小小包围,但却依旧恭敬:“贵妃娘娘,属下皇命在身,还请娘娘不要为难属下……” 小小止步,轻抚着怀中的白兔,只冷冷的凝视着眼前的男子,懒散了问了一句:“皇命?皇上要派你们来,就是为了在这荒山野岭带一位贵妃娘娘回去么?若是如此,我想应该有很多女人愿意,不过,我就免了……” “请娘娘留步,莫要为难为等”为首的男子紧追,挡在小小身前。 小小眸光淡然的望着眼前的男子,依旧懒散,没有一丝惶恐,那凛然镇定的气息,不禁另人钦佩。 其余的黑衣人都有些压抑,他们抬首望向小小,只见他们的首领竟与贵妃对视,那眼神冰冷如霜,另他们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了,但片刻后,只闻那为首男子道:“请娘娘莫要为难我等,皇上已经派下三万精探,四处查找娘娘的下落,此刻所有精探已经收到了娘娘就在此处的消息,到时候……” “好一个缓兵之计,这么说来,你们主子也知道我的下落了?”小小眸光一沉,面色有些冷清。 “是”那男子斩钉截铁的说道。 咻——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剑气穿透的声音,四周的黑衣人立刻警觉,但是却还是晚了,只见周围树叶纷纷飘落,如刀刃一般犀利,刮破了那些人的衣裳,血肉渐出。 孤绝一身白袍,如神一般从天而降,短短一瞬间,已经有十来人负伤。 “参见魏王”众人一见孤绝,纷纷叩首,完全不顾自己已受伤。 “朝廷的眼线果然遍布天下,没想到我孤绝躲了五年,却还是被你们发现了,如何,皇上派了多少人来?”孤绝一如当年那般俊美潇洒,只是那一身红衣已经换成白袍,就如同脱去王蟒之冠,从此归田的闲云野鹤,手中的玉笛中间抽出一根三尺长剑,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47月夜,出巡 月光斑驳,穿透枯黄的树叶破碎满地,深秋的冷清映得枝丫狰狞,如深夜无形有声的鬼爪蔓延…… 林中,二十来名黑衣人屏气跪在地上,面对着孤绝冷冽的长剑竟声色不动,那名为首的男子更是镇定自若,道:“回禀魏王,皇上这五年来一直都没有简断过寻找贵妃娘娘与王爷,恭亲王和廉亲王也一直记挂着王爷和娘娘……” “恭亲王?”孤绝冷笑一声,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手中的长剑发出了颤烈的萧萧声,杀气腾起,双眸微红的怒道:“他道是亲王,而我这个只有虚名的亲弟弟却在那里永无天日”,说着,剑锋一转,无数尘土飞扬,残叶卷起,如刀刃一般唰唰唰的刺向这些黑衣人。 那些黑衣人眼见不对,立刻起身闪躲,训练有素的灵活翻滚躲过,但是却依旧不肯罢休的围绕着孤绝和小小,将他们二人包围成圈。 孤绝双目泛红,似要大开杀戒,但是长剑刚举起,手腕却被小小握住,他剑眉黜起,转眸望向她,而小小却眸光淡然的轻柔一笑,轻道:“杀了他们又如何,以朝廷的缜密,这些精探既然敢现身,必然是抱着必死之心拖延时间” “已经有探子传信了?”孤绝一怔,身上的杀气更浓。 “想必此刻朝廷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下落”小小眸光淡漠,随即望着包围在自己身周的黑衣人,松开孤绝的手腕,轻抚坏中的白兔,悠悠的道:“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若是他当真想我们回去,就自己来接……” 周遭的黑衣人一怔,全部都望向为首的男子,那男子低首凝思,随即竟爽快的道:“既然贵妃娘娘如此说,属下只能遵从,请娘娘容许属下留几人守卫安全” 孤绝怒火更甚,这些人简直得寸进尺,但小小却道:“退至一里之外” “是”为首男子立刻领命,随即带领那二十来名黑衣人瞬间消失在山林之中…… 月色依旧,皎洁凉透。 树林密处,一间隐蔽的小木屋前,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烧,孤绝一身白袍,冷清的坐在火堆前,面无表情的转动着烤肉架,长剑依在肩上,隐隐闪烁寒光。 小小坐在木屋内,一身青色长裙在月光下透着绿华,身子懒散的依靠在门框边上,长发披散在肩上,清若芙蓉的脸上平静静默,眸光清淡的望着天空中浮悬的明月,再过五日,就是中秋了,此刻的月已半圆。垂眸,小小转眸望向孤绝的背影,不禁微微一怔,一股慑人的萧索如同这残月一般的笼罩在他的身上。 微起身,慢慢的走到他身边,望着他木然的动作,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淡淡的道:“我知道你不想回宫,但是他们既然已经找到了这里,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们也再难逃脱了”,五年了,她不知道现在的宫廷是怎样的局势,但是一路游山玩水,却也听到了不少人在谈论当今之势。 四年前,龙烨命三王爷率领精军平复中原邻敌强国,任五王为辅政亲王前往汉河治水灾,收复了两地民心,如今的大运国已是风光鼎盛,强耀无敌。而后宫之中,太后两年前就已驾崩,大限之前册封了雯充容为淑妃,以弥补皇后不足,而那愚后似也为取悦帝心,竟大选秀女,少女一律以十三四岁为限,入宫待年,先充才人之职。 这应该算是一个不被关注的妻子为博丈夫欢心最愚蠢的手段了,但是王皇后在没有了太后这根支柱后,竟当真如此做了…… 孤绝沉默,也更冷漠,但小小却知道他隐忍着怒气,于是缓缓坐在他身侧,与他一同呆呆的看着灼灼燃烧的篝火,不言不语,但是不足片刻,孤绝却突然一脚踢翻了火堆上的烤架,起身向林中走去。 小小怔了一下,抬眸望着他的身影,却只是叹息一了声,执起火剪夹起烤架,并没有追上前去…… 夜,漫漫长,寂静得只听见野兽的低吼与夜鹰的咕咕声,木屋前的篝火渐渐熄灭,整个林中只剩下无止境的黑暗。 小小睡在木屋内的吊床上,呼吸已经缓和,屋外,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响起,不多时,带着寒露的气息的粗声气息便停留在小小的身前。微拧秀眉,还没有来得及睁开双眼,肩膀就被两只冰冷的大手扣住,随后整个人被揪起,翻下了吊床。 闷哼了一声,小小顷刻间已经躺在了铺满干草的地上,她睁开双眼,只见透着隐隐月光,孤绝正愤怒的瞪着她,双眸猩红,身体半压在她的身上,满身充斥着兽性的气息,狂放危险。 小小不语,只是看着他,秀眉微微黜起。 孤绝望着小小披散长发,衣裳被他扯得有些不整的诱惑模样,眼底的猩红更沉,他俯身,对上她淡漠如水,又深沉似夜的眸瞳,咬牙的低吼道:“你爱他?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没有忘记他,是不是?” 眉梢微挑,小小并不明白孤绝指的是谁,只漠然的道:“你怎么了?” “回答我”孤绝咆哮,随后竟猛的扯下小小的衣裳,露出一大片白皙如玉的肌肤,粗喘,狠劲十足的咬下。 “恩……”小小眉宇一黜,痛得闷哼了一声,素手蓦地抓住一把干草,但是却没有反抗,她望着孤绝埋在自己胸前的头,无声的忍受着疼痛。 血的腥甜入喉,孤绝的的蛮横更添了几分枭气,他松开口,却粗鲁的将手放在小小的胸前,在感觉到那里的柔软而坚挺时,呼吸渐渐浑浊,他舔着唇边的血迹,望进小小依旧平静的眼中,长发已经散乱,在月色下竟倾城绝色,邪魅夺魄,一双深沉如黑海的瞳孔闪烁着燃起的情欲,危险如叼住了猎物正准备享用的猛兽。 小小抬手扣住孤绝的手腕,眉梢微挑,但声音却依旧平静:“你玩得过火了”,说着,用力将他推到一旁,打算起身,但是孤绝却似发疯了一般的再次扑上,将她按倒在草地上,低首封住她的唇。 拧眉,小小开始挣扎起来,但是力量却与孤绝悬殊甚大,她摇头想摆脱这窒息的吻,可是孤绝却扣住了她的头,不住纠缠,二人口齿相交,肢体缠绵,挣扎扭曲的在干草上翻滚起来。 “该死的……”突然,孤绝一声咆哮,猛的抬起头,放开了小小,粘稠的血从唇上流到下鄂上,他眼神冰冷,全身泛着杀气和寒光,清冷的月光中,竟艳红妖冶,妩媚如魔,竟另人幻觉回到了五年之前那个鲜衣俊邪的桃花林中的吹笛公子。她竟敢咬他,该死的,她竟敢……孤绝拳头紧握,发出喀喀的声响,他想杀人。 “我不喜欢被强迫”小小依旧云淡风轻,抬手不慌不忙的整理着衣裳,在看到袖子已经被撕破了一大块时,拧了拧眉宇,随即竟毫无顾忌的转身将青衫褪下,顿时间,昏晕的月色下,雪白的肌肤闪动着晶莹的诱惑,优美的曲线完全呈现…… 曾在梦中千思万想,可是当眼前这一幕当真出现的时候,孤绝却顿时僵直了身体,面颊飞红,耳根热辣,他立刻转过视线,但是刚才似已映入脑海中的香艳却另他全身燥热,喉咙发紧,不由得僵硬的咽了一口吐沫。 小小慢慢的换了一件白色长衫,整个木屋中,只听见衣衫的簌簌声响,不多时,整衣完毕,小小转身,望了一眼孤绝,竟道:“还想要吗?” 轰,似被午雷轰顶,孤绝怔在了当场,不敢置信的望着小小,月色笼罩下,她一身白色长裙,竟显得高贵圣洁,让他有些不敢直视,那一对迷人的柳眉微微挑起,像是向他下战贴,神情不羁,但却冷然坚定。 她在威胁他,孤绝拳头蓦地握紧,关节泛白,他怒瞪小小那不知何时已经出落得修长傲然的胸口,咬牙道:“你以为我不敢?” “呵……”小小一声冷笑,随即轻盈的翻身躺在了吊床上,不再理会孤绝,闭目沉睡。孤绝坐在干草上,肺几乎没有被气炸,他狠狠的瞪着似已睡熟的小小,咬牙切齿的诅咒着。这夜,无眠…… 千里之外的皇城京都,深夜中的后宫喧哗一片,本已入睡的皇后披上凤袍,梳洗点妆,偕同着雯淑妃面带寒气的率领众多宫女向帝王的‘御书房’而去,跪拜在门槛前,久久不起身。 门槛内,已经白发微显的李公公着急得跟蚂蚁一般,团团转着,为难惶恐的迎上前,道:“皇后娘娘,淑妃娘娘,使不得啊,使不得,您这是…。。哎哟,皇上正在召见重臣,皇后何以如此……” 皇后面色略显苍白,发束上微颤的凤头金坠摇晃伶仃,大红金丝九凤长袍在烛火摇曳下闪烁其光,她抬眸,带着几分怒意的望着李公公,戴着金护甲的手捏着丝帕微抖,道:“本宫要见圣驾,你给本宫去传话。” 李公公吓得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娘娘,皇上真的有要紧的事儿,奴才…奴才不敢进去叨扰啊” “要紧?”皇后冷笑一声,随即大声道:“有什么事要紧要皇上深夜接见,事比天下黎明还是边关治理?皇上辛劳,臣妾岂会不知,但是皇上今日明明已招寝了赵美人,却如何又退了,难道是臣妾选的妃子不能入皇上的眼吗?” “哎哟,皇后娘娘啊……。”李公公的胆子几乎没吓破,他跪爬上前,欲哭道:“娘娘,您小声点,您可小声点……” 雯月一身白色牡丹锦袍,跪在一旁,心头也寒得发颤,但却依旧劝慰皇后,轻声道:“娘娘莫要动气,没准儿皇上是真的有要事也未可知,再说,皇上就算真忙,等议事完了,咱们便是能见了,姐姐如此,反而不成体统”,说着,起身扶皇后。 皇后眼中含泪,娇媚的面色带着心伤,正欲几乎诉苦,却不想殿内一名御前侍女匆匆走出,福身道:“奴婢参见皇后娘娘、淑妃娘娘,皇上已经歇下了,下谕让两位娘娘回殿。” 皇后怔住了,眼中带着不敢置信,她咬了咬牙,提裙便跨进门口,要冲进去,李公公赶紧上前拦着,雯月也赶紧的想拉回皇后,但是皇后却一甩手,啪的一声给了李公公一个巴掌,随后大步进殿,来势汹汹。 “皇后…皇后……”雯月急了,提裙跟着皇后进殿,却在刚踏进‘尚书殿’时,吓得赶紧跪拜在地,叩首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尚书殿’内,龙烨坐在御案前,俊美的面容冷清,下鄂紧绷,显然龙颜不悦。阶下,皇后虽然畏惧,却依旧抬首,仰视君王,道:“皇上,臣妾深夜叨扰,实出无奈,赵美人她……” “朕,腻了”龙烨冷冷的吐出三个字,面色依旧没有表情,冷若冰霜,使得任何人都不敢靠近。 腻…腻了?皇后惊诧的怔在当场,这三个字,这五年里,她已经听得心头发寒,特别是在太后驾崩之后,帝王的这句话更为频繁,频繁到她已经不知所措。赵美人是新封之妃,为卿大夫太士长女,姿容出众,精通音律,并且尚未侍寝,皇上如何又腻了? 雯月听得帝王这句话,心头咯噔一声,撞得胸腔生疼。她没有皇后那般愚钝,只以为皇上当真厌烦了那些妃子,贪图美色新鲜,她深觉‘腻了’这两个字是对她们说的,皇上是腻烦了她们,是腻烦了这个后宫所有的女人…… “皇上,这赵美人尚未侍驾,皇上如何说腻了,莫不是她惹皇上不悦了?”皇后赶紧追问,她虽行事贤惠,但却也嫉妒那些更得龙恩眷顾的妃子,若是真有什么不是,她可不会担待。 雯月忙示意皇后禁声,但却还是迟了一步。龙烨冷然的望了一眼皇后,闭上双眸,沉声道:“下去吧……” 皇后不明所以,还想说什么,却被雯月拉住,她拧起眉宇,显得分外委屈。李公公恭敬的走到皇后身边,道:“皇后娘娘,回宫休息吧,皇上这两日也累了,明儿可要微服出巡了,您这……” 心头大骇,皇后和雯月都睁大了双眼,全身寒颤了一下,微服出巡?皇上怎么会……何时起的这个念头? “皇上,如今天下风调雨顺,汉河之灾也已止,边关也稳固,昨天矽儿还写信回来,皇上也是看了的,这…这太平盛世,皇上何以要出巡?”皇后的心真的寒了,他的丈夫不仅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如今竟还要出宫,她处心积虑的挑选美人封妃,无非就是想扣住皇上的心,可是为何皇上对她的辛苦只‘腻了’二字打发,现在更要离开宫里,不,她不能让皇上走,她不能…… “皇后说的是,如今这天下,说不尽的太平景象,皇上何以要出巡呢”雯月的心也发颤起来,但是她却只轻柔询问,不敢造次。 李公公偷偷望了一眼帝王,随即笑呵呵的上前,道:“淑妃娘娘,皇上该休寝了。” 雯月垂眸,不敢再说话,转身握住皇后的手,对她轻摇了摇头。皇后本还想纠缠,但却也心怯了,只能失魂落魄的出殿…… 时辰,点点流逝,四更天时,李公公又换了一只蜡烛,罩上琉璃罩,小心的放在御案前,接了侍奉送来的茶水,递到帝王身侧,轻道:“皇上,四更天了,折子也批阅得差不多了,该休息会儿……” 龙烨手中的笔沉了一下,墨汁模糊了字迹,李公公吓得僵住,连声都不敢喘,龙烨抬眸,眼神却不知道看着哪一处,神色落寂。 李公公垂下头,小心的退下,五年了,皇上每日都如此,夜不寝眠,甚至连同那些侍驾的妃子都只能以研磨耗时,陪到天亮,却不敢有半句怨言,可是这几年的政务也并没有那般多。前两年,其实宫中的确出了一个另皇上盛宠的妃子,可是那张脸,让皇后看了直寒心,他也觉得毛骨悚然,简直与那小皇妃有八九分相似,只是性子腼腆,不比皇妃强硬。 那两年间,皇上几乎只宠她一个,那名妃子从刚进来的才人,一跃成了美人,宫内的人都敬让着她,连皇后都不敢说话,因而那女子恃宠而骄,竟与皇后抗衡。在所有人以为皇后必败,却不想皇上一道圣旨,竟将其废黜,打入了冷宫陪淑妃了。当时,宫廷内外一片哗然,知情之人无不惊诧错愕,更惊惧君心难测。 其实,所有的事情惟有他看得最清楚,只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皇上下旨之时,竟没有一点儿犹豫,就似没有一丝情分,可是那张脸,却始终让他觉得不忍心。 “唉……”李公公沉重的叹息了一声,五年了,他也老了不少,现在想起以前,总觉往事不可追忆,这宫廷凶险,是无人不知的,可是这宫廷内的压抑和不知的寂寥,却是道不尽,说不出的。 一夜,如此消磨而过。 五更天,一辆马车从正‘玄武门’飞奔而出,黎明前,天色格外暗沉…… 48楚太子安 阳光泼洒,林荫残叶摇曳,满地落黄,好一处深秋凄凉…… 小小抱着昨天抓到的那只白兔,依靠在林中的一坐长石旁,采了几株嫩草喂它。林中,数十名精探潜伏,呼吸一致,谨气吞声,但是小小却依旧察觉到了,只是她依旧浅笑,装做无觉。她并不期盼与龙烨再相见,但是有些事情却不容许她选择,所以只能坐以待毙。 冷清的风徐徐吹送,小小眉梢拧了一下,素手捂住胸前那被孤绝咬伤的地方。想到昨天的形景,有些厌烦的抱起了小兔子,起身在林中漫步。 五年的逃亡,从起初的边塞游牧到离皇城千里之外的山林,时间如流沙,转瞬即逝,可是平静,永远不会眷顾任何人一生,而她,或许也只适合跌宕起伏的生活,闭眸,深吸了一口这入秋的气息,抬手接住几片凋零的黄叶,这秋,或许是多事之秋。 渐渐的走远,但是身后那些精卫却步步紧逼,小小停下脚步,有些恼然,看来这些人并不遵守之前的约定,实在另人有些反感。小木屋处,炊烟已起,一股清香飘忽而至。 浅笑,之前的情绪一扫而空,小小走回屋子,只见孤绝依若从前那般,在屋前架着一口大铁锅,将昨晚的那些残骨熬成了一锅粥,上面洒了新鲜的野菜,看起来诱人无比。孤觉抬首,在看到小小回来,执起手中的勺子,分外得意的道:“这是今晨刚去山下农家买的米,见那老头儿在弄这样,就用两只野鸡换他的配方,嘿嘿……” 拿野鸡换?这不是明白是救施么,小小不语,走上前看了看,只道:“他每次的配方都值几两银子,比城里的名厨还贵”,说着,放下小兔子,抱起柴火添加。 孤绝只是笑,捣鼓着他的粥,一回头,在看到小小委身添柴火时,不禁呆了呆,但随即又收回目光,胡乱搅了两下,突然停顿,道:“他应该来了吧……” 小小怔住,仰首望向孤绝,清晨的阳光洒在她的面容上,衬得两腮若芙蓉,引人遐思,孤绝心神一紧,剑眉黜起,却不再说话。小小添加柴火的动作也渐渐慢下来,淡淡的道:“你究竟介意什么?”,这么多年来,她能感觉得到孤绝似乎有块心结一直悬挂着,她不想问,因为她不想知道,也不敢兴趣,可是现在,她却必须让他把话说清楚,昨夜,他已经伤了她,所以她无法再淡然下去。 孤绝眉宇紧拧,他深望了小小那淡然静默的眼神,随即竟烦躁了起来,她为什么这么冷静,就像任何事都不能使她有丝毫情绪波动,甚至龙烨。眉宇黜得更紧,难道他猜错了吗?若非不是,她有为什么要等,要让龙烨亲自来接? “你恨我吗?”孤绝压抑的问道,但同时却心火燎燃,如果她敢回答是,他肯定杀了她。 “不……”小小淡漠的应答,当初,她也曾想要逃出宫,但是一直都找不到机会,孤绝劫持她时,与其说是绑架,更不如说他们同流合污,于是轻道:“我本不想待在那个地方,但是你来劫我,却是出呼意料之外” “李毓蓉”孤绝火暴的怒吼起来,她怎么就不能说得好听一点,什么叫做她本就不想待在那里,好象他是在做一件顺手推舟的事。 小小眉梢微挑,不可置否的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身走进了木屋内。 屋外,孤绝的火焰冲天,正当无处泄愤,却不觉身后的树梢一阵响动,他眉宇一拧,吼了一句找死,便持剑冲上前,顿时刀刃呼啸之声响起,林中的黑衣人现身,还没来得及解释,其中一个人就结实了挨了一剑,吐血倒地。 林中,鸟儿惊飞,扑翅的声音响彻耳际,小小拧了拧眉,本不打算理会,不想此刻竟又听到不远处的马蹄声,心头一惊,立刻出屋查探,只见不远处,一群身穿异族服装的男子策马而来,扬起漫天尘土,彻底打破了林中的寂静。 “住手……”小小唤住孤绝,但却还是晚了,那些马匹似发疯了一般的冲进缠战的人群,顿时间,小木屋前一片混乱,说不是究竟是几路人马,竟打了起来。 马蹄踏得尘嚣飞舞,迷了人眼,人群中,其中一匹马却慢悠悠的走到了小小身前,小小一怔,仰首望想马上的男子,只见他张得一副国字脸,双眉似剑及鬓,身着黑锦长袍,外罩绣龙黑戎披风,俊美无比,双眸森冷,竟有股王者霸气。 他冷冷的俯视着小小,黑眸一闪,薄唇竟扯出笑意,低哑的声音道:“没想到中原竟有如此绝色的女子……” 小小眉梢一挑,显然不喜欢他如此轻浮的夸赞,但却依旧淡然的回道:“萧邦异族也敢踏进中原境内,看来恭亲王还是百密一疏……”,这片山林离得最近的便是大运国最大的强敌,至今未能收复的北楚,看这些人的服饰,应该是蛮楚。 “哈哈哈……”男子仰首大笑,眼底也多了几分兴趣,他望着小小那毫无惧怕,淡漠冷清的眼神,沉声道:“有趣,我最喜欢聪明的女人”,说着,竟驾马上前要挟持小小。 小小身形一退,那男子的头顶也顿时被一把长剑劈下,但只见他从腰间抽一条长鞭,缠住了长剑,随即掉转马头与孤绝打了起来。那些黑衣精探也傻了眼,但却能分辨敌我,顿时与那些异族人缠斗起来,一时间,刀光剑影闪烁,兵器相撞之声不绝。 孤绝的剑被缠住,他拧紧剑眉,猛的腾空翻起,一剑扫过男子的头,男子委身躲过,一个翻身下马,竟甩起一鞭抽在孤绝的后背上。 “恩……”孤绝闷哼一声,一个凛身腾空起跃,也从腰间抽出一根长鞭,咻的甩向那名男子,顿时,两条长鞭交缠,绑成了一条粗绳。因为孤绝受了一记鞭,白色锦袍后在用力之际,已是血迹斑斑,而那男子高壮粗狠,竟不费力就将孤绝向前拖行了三五米远,地上,留下了一道深邃的痕迹。 四周的异族闻见血腥气息,立刻兴奋的齐攻上前,而那些黑衣人也紧缠营救,打得可谓是昏天暗日。 孤绝紧握长鞭,在接近那名男子之时,挥剑直指男子的心脏,那男子一个闪躲,从腰际抽出一把短刀挡过,长鞭松开,噼啪的甩的震天响。孤绝喘吁,一跃落在小小身前,握住她的手,甩鞭开路,但那男子却趁机飞刀,因闪躲不及,孤绝身上又添了几处伤。 漫天的尘土飞扬,遮掩住了这一处,孤绝咬牙,杀气引燃,赤红了眼的道:“给我先走”,说着,冲上前去又与那男子缠斗起来。 但男子却似无心再战,弯指吹了一个口哨,顿时,天空飞来无数秃鹰,竟直飞而下,齐攻孤绝。小小见形势不对,转身施展轻功,那男子一见,立刻翻身上马,直追上前。 男子跨下的奇驹飞速似剑,竟瞬间就追上了小小,他见小小身形虽然轻快,但是内力却薄弱,薄唇含着冷笑,踏马跃身,飞快的追上小小,单臂扣住她纤细的腰身,但是那手刚触及,小小竟如灵蛇一般的翻转,瞬间跃出三丈。 男子一怔,望着怀中刚才的软玉温香,嗅着空气弥漫了淡淡茉莉清香,薄唇笑得更为霸气,眼底弥漫的占有欲更为强烈,他望向小小,沉声道:“果然与众不同,不愧是我楚安看上的女人……” 楚安?小小一怔,北楚的太子安? 小小双眸微眯,轻打量了一眼马上的男子,五年前,五王爷龙炎曾在提及汉河之灾时,就曾言北楚太子奸猾,曾设水灾之局歼灭南齐,今日看来,此人当真非等闲之辈,甚至那看人的眼神竟都相似于…龙烨。 四目相对,二人僵持,楚安面到冷笑的凝视着小小那双依旧淡然无惧的眼神,唇角的邪气更甚,一脚踢上马腹,又向前攻去。小小秀眉一拧,点地凌空,翻身上树,咻的一声从袖中窜出三仗白菱,缠住马腿,瞬间移步绑在了三五棵粗壮的大树上。楚安一怔,勒住缰绳已来不及,于是一个翻身弃马,黑袍在狂风中凛簌扬起。 那匹俊马被主人遗弃,停蹄不及,咚的一声摔倒在地,张口不住嘶鸣惨叫,那只被白菱缠住的马腿已经断裂。 “该死的”楚安震怒,他瞪向小小,身上杀气漫腾,伸手从腰间抽出一把金色弯刀,竟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刺在骏马的脖子上,那马睁大眼睛翻腾了几下,终于不动。 小小看着楚安的手段狠绝,不由得有些厌恶的挑起眉梢,抬起素手摘下树上的几片枯黄的树叶,跃身向林后跑去,楚安剑眉一拧,拔出弯刀便向前追去,却不想还没跑几步,那如刀刃一般的树叶直扑面门。抬刀遮挡,只听铛铛铛的连串声响,在空气中划过咻咻的毛骨悚然。 溪水涓涓,瀑布川流,渐起数米水雾,水流的声响遮掩了身后的冰刃交锋。 小小在溪水边的卵石处停步,转首望向身后紧追而来的男子,长袖一扫,满地碎石卷起,哗哗的发出山崩地摇的声响,掺杂着尘土毒物一齐攻向楚安,而后小小快速的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唰唰的持剑刺向楚安的心脏。 她的武功是孤绝教授的,但是因为男女的天生悬殊,所以她定然不能敌这个北楚太子,但是此刻恐怕只能拖延时间。果不其然,长剑才逼向那楚安的胸口,就被一把金灿灿的短刀挡住,但是却也在那一瞬间,碎石砸在了他的身上。 “恩……”楚安闷哼一声,抬手翻滚几下,缠住了小小手中的软剑,同时,他脚下一沉的喷出了一口血。 及鬓剑眉蓦地黜起,楚安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个面若芙蓉娇艳,身若灵蛇妙曼的女子,一把抖掉了身上蠕动的那些蜈蚣和毒物,舌尖舔了一下唇上的血迹,放荡不羁的笑起来,眼神更为深沉毒辣,道:“好一个烈辣女人,你,本太子要定了……”,说罢,甩出手中的缠着软剑的弯刀,侵上前。 小小手腕一紧,不敌冲力,只能松手,那把软剑瞬间飞向瀑布,跌落在岩石上。小小身体向后倾去,委身躲过一记,但是双手却被一把长鞭绑住,身体也被蓦地拉后。 闷哼了一声,小小撞在了一副宽阔的胸膛上,磕得后背生疼。秀眉拧起,扭捏挣扎,但下鄂却猛的一痛,被高抬起,随即一记狂热的吻袭上红唇。 眸光睁大,小小有些措手不及的望着眼前放大的狂放俊美的容颜,口中的腥味另她难以承受,她牙齿闭合,欲咬下,但楚安似乎早就算计到了这一点,立刻扣住她的两腮,另她无法扣动牙齿,于是长舌直入,逼夺芬芳。 哗,楚安扯下身上的黑袍扔在地上,按倒小小,那白衣甚雪,芙色若脂,映衬着黑戎锦的披风,长发松散披洒如盛开的绸花,让此刻的小小无比妖冶诱惑,性感动人。 楚安的眼神暗沉,大手托住她的腰身,呼吸浑浊粗喘,吐气灼热,他孟浪疯狂的吻着,似失去了理智一般,大手猛的扯下她腰间的绸带,抚上柔软若温玉的肌肤,高大的身体压得更沉,情欲高涨。 小小眉宇拧起,因为双手被束,所以不能动弹,她望楚安狂乱的模样,闭了闭眼,索性望向蓝天白云,面无表情的承受这一切。贞操对于她来说,并不算什么,早在那个年代里,小小就是上层社会中的尤物,否则也会有那么多的富二代为了她疯狂,甚至不惜一掷千金为博一笑,更有不少黑社会的大哥大耍手段想将她抱上床,想起那二十五年,也可以算是险险的平安度过。 “如果你要,请快点,我没有兴致被人一直绑着”小小冷冷的出声,却看也不看楚云一眼。 楚安的动作一僵,抬起头,暗沉的眼神充斥着凌乱,在看到小小平静淡漠的眸光时,剑眉一拧,火气冲天的震怒起来,刚才这个女人说什么?大手扣住她的面容,逼迫她望向自己,但却是不想小小却倔强得如同木偶,他一拳击在卵石上,咆哮道:“你竟敢这样藐视本太子……”,说着,手指穿进她的长发,猛的揪住,让她与他对视。 头皮的疼痛让小小眉梢一动,但却平静淡然的望进楚云暗沉隐怒,眼底酝酿着杀气漫腾风暴戾,冷哼道:“我对强迫我的男人,没兴趣” “你……”楚安咬牙切齿,他妈的,这个女人说什么?她居然说对他没兴趣,而他刚才居然还吻得那般投入忘我,她居然……该死,该死,这个女人该死。楚安愤怒的瞪着小小,随后扣住她的手腕,猛的抽出那条长鞭,狼狈的起身,怒气燎原的道:“好,本太子不强迫你,本太子让你求我要了你。” 好大的口气,小小懒散的去身,轻抚了抚手腕的麻木生疼,慢慢的起身整理衣裳,那平静的神色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从容淡薄,纤细若水葱般的素手系上腰间的绸带,十指修长。 楚安剑眉紧黜,望着小小那双白皙如玉的手指,突然冷哼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小小一怔,抬眸望向楚安,有些不解,而楚安则是面色一凝,随后别头,似分外烦躁的道:“你们中原不是这样形容女子的吗?” “你很喜欢中原女子?”小小整好衣裳,有些警惕的望向楚安,在起身时,她不经意间握了两块卵石在手中,打算做最后一拼。孤绝现在身死未卜,那些秃鹰或许比野狼更难对付,否则他不会拖延到现在还没有现身。 “中原女子太柔软,根本不能生育强壮的楚裔”楚安说得贬低不屑,但同时脸上竟不觉间浮起可以的红,他拧眉抚了抚有些热烫的耳根,神色一凝,随即望向小小,杀气凛然的道:“你对我下了什么毒?” 小小眉梢一动,有些不明所以,但楚安却更为震怒,逼近一步,道:“你用了什么毒,为何我觉得耳根发烫?”,他没有察觉身上有哪里不适应,但是脸上却似乎灼起了火一般,但那毒性似乎从耳垂开始,难道中原还有这么奇异的毒? “该死的楚蛮子……”不及小小回答,空中突然跃下一道白色身影,剑光闪烁,瞬间向楚安劈下。楚安一怔,甩起长鞭迎接,身后,三五匹快马奔腾而至,尘土起飞。 孤绝一把握住楚安的鞭子,长剑逼入,二人再次开始缠斗起来,满地卵石飞起,如雨倾下。 小小站在远处,看着孤杀气腾腾,但是却满身伤痕,衣裳残破的样子,知道他受伤不轻,于是点石扔向那些骑马奔来的人,却发现虽然来了五匹骏马,但是却只有一匹马上有人。双指夹石,咻的一声飞出,那人啊的一声翻倒在地,应不动了,可见伤势也非一般的重。 喀嚓,撕—— 孤绝又中了一鞭,身上已是血肉模糊,白袍被猩红沾染,但楚安也没落得好处,黑色锦袍撕破几处,俊容也被划了一刀,但他却抬手将血一抹,扬鞭又要进攻。 小小一个跃身挡在孤绝身前,挥手弹出一只卵石袭向楚安,楚安眼神一凛,向后退了数步。小小扶住他巍巍摇晃的身体,握住他的手臂检查伤口,只见他手上几处坑陷,像是被什么啄掉,肩头上的几处上还沾着灰花的羽毛,秀眉紧拧,道:“你伤的很重……。” 孤绝虽然受伤,但气焰却丝毫不减少,他双眼赤红的瞪向楚安,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没事就好……。” 小小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敛神,撕开一条绸缎,拉着他走到小溪边,给他清洗伤口,漠然的道:“你伤得太重,必须去集市请大夫,否则伤口感染可能会导致残废”,动物都有细菌和吸血虫,若不急时处理,这些肉恐怕要腐烂病变。 “我没那么娇弱”孤绝眉宇拧了拧,依旧堤防着双手抱在胸前,冷瞪着他们二人的楚安,森冷的道:“我自六岁开始,就被关进了宫里见不得天日的地牢里,那些蛇虫鼠蚁日日在我身上爬来钻去,也没能弄死我” 小小为他清洗伤口的手滞住,有些不敢相信的抬首望向孤绝的侧容,渐渐失神,此刻,她才突然察觉,原来他们再一起五年,可是她对孤绝的过去曾经,竟一无所知。 “你是大运国的魏王?”突然,楚安冰冷的插。进了一句话。 孤绝双眼喷火的瞪向他,咆哮道:“贼寇,魏王也是你可以叫的吗?” 小小拧眉,孤绝的身份一向不被世人所知,甚至连宫廷的人也鲜少知道朝廷还有一个魏王,但是楚安居然知道……。 “哈哈哈……。”楚安竟没有因为孤绝的狂妄而震恼,却仰首大笑起来,双眼泛红,薄唇带着冷笑道:“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太子花了五年找你,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上了” 小小怔住,而孤绝则蓦地起身,长剑相向:“你是楚国太子安?” “哈哈哈…魏王龙绝,久违了”楚安两眼赤红,就像与孤绝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冷笑道:“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被龙烨那样对待,囚禁深宫地牢,却还能安好如初,我当真是小看你了” 孤绝额头的青筋爆出,手中长剑唰的一转,又要上前。小小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小声道:“你的伤很重,不是他的对手”,随后望向楚安,淡淡的道:“此地不宜久留,刚才你们在这里缠斗,声响极大,可能已经被外界所知,不如走为上策,更何况你们二人身上都负了重伤” 孤绝拧眉,有些悻悻的垂下了手中的剑,楚安有些讶意孤绝竟会如此听一个女人的话,他深凝小小那张依旧处事不惊,沉稳自若的面色,薄唇上的笑意显现,竟沉声道:“好,反正我们双方的人都已经死了,不如一人一马,先找一处僻静之所疗伤,今日之事,以后再做计较” 三人虽然各怀心思,但却立刻达成一致,楚安是一个心很却也谨慎的人,在孤绝与小小挑选了马匹之后,自己也随意牵走一头,而后将那个重伤昏迷的人与剩下的马匹一尖穿心,不留任何活口和线索后,才翻身上马。 小小看着他的狠辣,不禁拧了拧眉,但楚安却对她一笑,沉声道:“活物都有可能泄露我们的身份和行踪”,说着,跳转马头,向之前的打斗的地方走去。 孤绝知道他必然是想去清理现场,也就是所谓的不留活口,因而也不阻拦,只与小小驾马慢慢的跟随在其后,看着楚安利索也狠毒的在每个人的脖颈上扎上一刀,但他走到一个身穿黑衣,肩披兽皮的男子面前时,却一把拖起他,扔上马背。 “他就不是祸害?”孤绝不冷不热的讽刺。 “他是驸马”楚安眉都不曾皱一下的道。 小小叹息,别过头,当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满身血腥的男子,掉转马头向山下的方向,轻道:“我先去集市买药,你们找一处山洞等我回来。” 孤绝眉宇拧起:“我跟你一起去” 小小不理会,蹬了一下马腹便离开,留下一脸面暴臭的孤绝和眸光深沉的楚安……。。 (不出意外,应该有一小更,影子先松口气,喝口茶先!!!) 49做我女人,或者死 山下小镇分外热闹,小贩四处吆喝,青菜瓜果摆了满地,并不宽阔的街道上挤满人,更有十来个尚未束冠的孩童带着几个不满四五岁的娃娃满街乱窜,摇着手中的糖葫芦嘻嘻哈哈的奔跑。 小小将马栓在一棵空旷的树下,走进集市中,没行多远就看到了一个白发老人坐在矮凳前为人开药方,他身后的略显破旧的篮子内装满了各种新鲜的草药,似今日刚采回来的,有的还沾着水珠。走上前,小小选了几种消炎止血的草药,放下一两银子。 那老人抬头了一眼小小,随后继续为人把脉,胡须微动:“又有人受伤了?” 小小静默一笑,将药草包起,道:“是啊,上山打猎时,被秃鹰啄伤了,还有几处刀伤” “恩”老人点了点首,先给前面的人开药,随后才起身,在自己的药篮子里取了一个白色瓷瓶递给小小,捋着胡须,满脸慈祥的道:“这是我前两日调制的止血药,你拿着吧,那小兄弟身手不错,但是脾性莽撞,想来是用的着的” 浅笑接过,小小道了谢,转身打算离开,却不想老人家却又将她叫住,道:“姑娘一个人住在山里,可要当心,近几日边关不安定,楚蛮时常出没” 小小一怔,问道:“老人家碰见了?” “是啊,这天下才太平了几年,又要开始纷乱了”老人家叹息了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听说,镇守边关的王爷病了,现在流言沸腾,都说大树要溃根,不过好在那些人来了,却什么都没抢没杀,就走了,好象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山上的林子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垂眸,小小笑了笑,点首道:“谢谢老人家,我会小心的” “姑娘慢走啊”老人旁边,一边收拾一边给病人熬药的老妇得了空,便转首向小小打招呼,又道:“这两年亏得姑娘时常接济” “哪里的话”小小一笑,随后向二人点了点首,便告辞了。 策马回山,一路狂奔,在常走的那条林荫道上,小小找到了孤绝留下标记,于是跟随标记一路上山,走了三五里路才看到土沙地上,那用枯树枝拼成的一个尖头转弯标记,那是她曾教孤绝的,他上山打猎时,怕走得太远而迷路,所以小小曾教他用这些交通方面的标记识别,好能在天黑之前找到回小屋的路。 下马,顺着那个拐弯标记走进山林,太阳已经下沉,地平线上只留下通红的一片,林中,瘴气漫漫的升腾。小小踩着地上的黄叶,牵着马匹缓缓的走着,突然感觉哪里不对,但却在瞬间,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异族服装的人突然冲出,将她四面包围。 秀眉拧起,眸光一扫,只见这些人长得高大粗壮,手持银色弯刀,神态凶狠异常。 “嘟啦嘟拉,咕噜发希……”突然,这些人的身后传出了一个女子声音,那些人顿时散开,小小拧眉,只见一个身着青色绘着奇怪图腾的长裙,肩披兽皮,身材高挑丰满的女子走进人群内,她一头长发编成无数的小鞭子,手执一根长鞭,腰佩象牙雕饰,面容俏丽但却不细致,脚步豪放,眼神挑衅。女子走到小小身前,上下打量了一眼小小,随即拧起眉宇,冷哼一声:“你就是我太子哥哥看上的女人?” 楚安的妹妹?小小眉梢微挑,不知道自己是该感觉荣幸,还是不屑,红唇一抿,冷然的道:“孤绝在哪?” “孤…绝?”那女子先是一怔,对这个拗口的名字发音有些别扭,但随后知道了定是说那个重伤昏迷的中原美男子,随后竟脸颊一红,冷哼道:“有我北楚公主在,他能怎么样“” 那女子的话语间,竟充满了对孤绝的占有欲。 小小觉得无聊,并不打算再理会这个女人,径自向前走去,那女子见小小竟无视自己,咕噜了一句楚语,手中的长鞭一甩就抽向小小,小小厌烦的拧眉,点足腾空,瞬间消失在了林中弥漫的瘴气内,惊得那些人都张大嘴巴站在原地。 踩着枯黄的落叶,小小摸索着枯枝留下的标记,不多时就找到了一个很大,却十分隐蔽的山洞,刚欲入内,却听到了孤绝阴柔的声音与楚安低沉。 一怔,许是因为太久没有看到那如女子一般妖冶阴柔的孤绝,刹那间,小小竟有些不适应,于是停住脚步,侧听洞内二人的对话: “魏王爷,本太子若没有记错的话,十一年前,本太子就已经想与你为盟,但是你不识时务,却非要留在皇宫,而今如何,是否正如当初本太子所说的那般,你那亲哥哥不顾兄弟之情,将你囚禁在用无天日的地牢内,想致你于死地”楚安冷冷的笑着,似在笑话孤绝的痴傻。 十一年前?小小一怔,突然想起龙烨被册封太子时诸侯来贺的大典,原来当时,楚安就已与孤绝见过面。 “楚太子究竟想说什么”孤觉声音邪魅,竟一点都不似往日的暴躁,就似当初小小才见到他时的那模样,佣懒,妖冶,另人不寒而栗。 “难道魏王还不明白吗?”楚安的声音带着诡异的诱惑,沉声道:“龙烨当年为了登基而牺牲了你,本太子已经收到消息,昨日他已经出宫了,如今时机正好,你与他容貌相似,何不回去取而代之?若是他回宫,就说他是魏王……。” “住口”孤绝冷声打断了楚安,冷声一笑,道:“不愧是楚太子安,用计歼灭南齐时,本王还不信你有如何谋略,没想到今日听了,竟如此不堪……” “哈哈哈”楚安大笑起来。 小小拧了拧眉,脚下一动,洞内的楚安立刻警觉,挥手一掌,暴呵道:“什么人” 真气扑面而来,小小一个闪身,楚安见一抹白色身影跃起,先是一惊,随后硬是收回了三层功力,在小小未伤及分毫入洞时,拧眉怒道:“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差点杀了你……” 孤绝一怔,他拧眉望向楚安,只觉楚安的反应不正常,因为他从来都是一个不顾及别人生死的魔鬼,抿唇,上前握住小小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后,警惕的望着楚安,却轻声问小小:“有没有伤到,怎么现在才回来?” 小小将装草药的包袱拿出,并不打算将遇到那名野蛮公主的事说出,因为以孤绝的性子,必然要大怒,更不想告诉他,她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于是只淡淡的道:“今天那采药的老人家去的迟,我等了好一会儿……” 孤绝松了一口气,握住了她的手,凝声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长睫微颤,小小挣开他的手,只当没听见,拿起草药走到篝火前开始整理,又拿起丛集市买来的药罐、水壶之类的东西,随后道:“你们先去梳洗一下,换身衣裳,等会我给你们先上些药” 楚安与孤绝都怔了一下,二人不约而同的对视,瞬间,杀气崩现,火光灼起。小小手中的动作停了一下,抬首望了一眼二人,只见楚安顿时握拳咳了一下,冷哼一声踏出了山洞,而孤绝则是拧了拧眉,也跟着走出山洞。 “太子哥哥……”洞外,一名少女撒娇的声音响起,随后以楚语咕噜咕噜的讲起来,小小拧了拧眉,看来这里有其他楚国的人孤绝是知道的,但是他为什么……眸光微沉了沉,小小握紧了手中的草药。 夜,渐渐来袭,月上中天,清冷如寒夜。 山洞中,升起了四五处篝火,十来个人围挤一处,烤肉的香气和药膳的苦味同时弥漫在一处,混合出了怪异的气味。 小小坐在篝火前,执起帕子捏住药罐,看了看里面已经熬透的草药,拿起干净的碗,倒了两碗,望着眼前沉默的三个人,无声叹息了一声,道:“好了” 孤绝立刻黏上来,讨好似的端起一碗,笑道:“毓儿辛苦了,这两碗我都会喝掉的” 楚安拧了拧眉,松开小公主缠着手臂的手,起身也走过来,端起了另外一碗药,沉声道:“不劳烦,本太子自己来就可以了”,说着,竟也顾烫,仰首灌了下去,吓得小公主又蹦又跳的上前,叫了一连串听不懂的音符。 孤绝看楚安如此,似受了什么刺激,竟也仰首就灌了下去,让小小有些不可思意,更不明白他们二人想做什么,但这次那个乱叫的小公主则是张大了嘴巴盯着孤绝,随后面带羞涩的钻进了楚安的怀中,又是嘀嘀咕咕的一阵,就如小女儿情窦初开一般的撒娇,向兄长倾诉自己爱慕的少年如何的好。 孤绝放下碗,懒散的歪在小小身上的石壁上,冷眼望着那兄妹二人,哼道:“鬼鬼祟祟,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东西” 小小收起碗,瞥了孤绝一脸不屑的神色,不紧不慢的道:“她在说,要选你做驸马,之前那个,杀了也罢,不要了……。” 噌,孤绝猛的蹦起来,像是被吓到了一样,他瞪着小小,也不怕动作剧烈将伤口拉痛,只嚷道:“什么,什么?毓儿你说什么。” 小小轻笑,其实她根本不知道那些人在说什么,但是那个小公主的心思她却能猜到一些,那种倾慕的眼神与撒娇的神态,应该不是随意可以表现出来的。果然,那小公主与楚安说了几句,便起身走到孤绝身旁,面带娇羞的依靠着旁侧坐下。 孤绝似被吓住了,而楚安则是冷冷的看着孤绝,沉声道:“魏王是觉得本太子的妹妹陪不上你?” 什么口气?孤绝咬牙,想要反驳,却在看到小公主那双灼热,毫无掩饰爱慕的眼神时,怔了怔,起了一身鸡皮,意下识的烦躁起身,道:“无福消受”,随后便踏出了山洞。 小公主泫然欲泣,有些无助的望向楚安,随后也跟着起身,跟随其后的出了山洞。 小小抬首,望着小公主的身影,若有所思。 楚安走到小小的身旁,从烤架上撕下一兔腿,递到她面前,小小拧眉,转眸望向他,只见他眼神有些闪躲,沉声道:“本太子知道你没下毒,所以暂不追究。” 小小一怔,不明白楚安是什么意思,但楚安却别扭的拧起眉,别过头,耳根再一次泛起了可疑的热烫,小小顿时醒悟,却不动声色的接过那只兔腿,慢慢的吃了起来。一只兔腿下肚,已经半饱,但是此刻楚安却又递了一只上前。 拧眉,再次望向他,却见楚安道:“你是我的女人,我自然要将你养得胖些”,随后,他扫了她两眼,太瘦! 她什么时候变成他的女人了?小小眸光沉了一下,淡漠的别首,没有丝毫情绪的起伏的道:“我何时变成楚太子的女人了?” “以后会是”楚安答得理直气壮,似乎这件事应该就是这样。 小小眉梢微挑,十分不喜欢这个蛮楚太子,但是欲要起身时,却被他抓住手腕。拧眉,转眸望向他,眼神冷凛:“放开……。” “你们只有两个人”楚安道出现状,随后伸手指向洞外的漆黑,沉声道:“他还受了重伤” 短短几个字,威胁却已十分明显,小小与孤绝,此刻不仅仅寡不敌众,更是残兵折将。小小眉宇轻动,轻扫了一眼山洞内那些其余十来个虎视耽耽凝视他们这一处的粗壮大汉,沉思了片刻后,竟又坐了下来,那乖巧温顺都几乎让楚安有些跌破眼,但同时,楚安嗅到了小小的聪慧与冷静,不禁眯起双眼。 这个女子的确与众不同,她不仅淡定自若,荣辱不惊…一想到在瀑布边上的的交缠,楚安的心头一荡,不禁又望向小小继续漠然吃兔腿的模样。她有敏锐的判断力,甚至任何权衡之间的事,她都能在瞬间判定。 中原不该有这样的女子,楚安眯起双眸,拳头蓦地收紧。 小小感觉到了那股灼热的眸光,先是一怔,随即抬首,只见一双似盯上猎物的兽性眸光,微微失神,但楚安却已突然冲上前握住他的手腕,一字一句的道:“跟我走,或者死,本太子绝不会让中原有你这样聪慧的女子存在……” 拧眉,小小看着他,眸光微沉,冷道:“什么意思?” “做我的太子妃,否则你与龙绝,我都不会放过”楚安的声音阴沉铿锵,似已打定主意,她是他见过最特别的女人,也是第一个激发他迫切想得到的女人,那么她就必须是他的。 “你喜欢我吗?”小小挑眉。 楚安怔住,似乎被问了一个惊诧的问题,但随即拧眉:“这事有关联吗?” “当然,我只嫁给我喜欢的男人”小小瞥了他一眼,回答的云淡风清,也极为肯定。 楚安顿时火冒三丈,这个女人要求还真他妈的多,嫁给他做太子妃居然还有意见,她,她……楚安红了眼,不耐烦的咆哮道:“那你说,究竟要怎么样你才会喜欢?” 小小抬手打掉他的手,拂了一下长裙起身,慢悠悠的道:“不会动手动脚,蛮横无礼,暴戾残忍……” “你喜欢那个小白脸?”楚安更怒了,蓦地起身,杀气凛然,他容许她跟孤绝在一起,那是因为她不认识别人,但是她居然敢喜欢那个阴柔的小白脸,怒气升腾,低吼道:“你敢喜欢,我就杀了他” “不要用别人的生命来威胁我”小小冷笑一声,轻瞥了一眼楚安,转身走出了山洞,却又停了一步,道:“我,不喜欢你……” “你给我站住”楚安的肺几乎没气炸,咆哮得狮吼,但是小小却只是耸了耸肩,无所谓的走了…… 50故人候拜 密林中,寒露浸透满地枯枝残叶,稀薄的白雾萦绕,幽幽月色下,竟只能看到一片苍茫。 山洞外,数十名粗壮的大汉持着长月弯刀四处守着,前方也有三五人来回巡逻。小小呵了一口雾起,散漫的向前走着,四周静悄悄,只闻远处的陡坡上,狼嚎虎啸,啼猿惊鸟…… 走到一处断裂的树桩前,小小顿了一下,疑惑为何有棵树横在林中,抬眸,向前看去,竟见隐隐约约中薄雾中,一男一女紧贴在一处。眉梢微挑起,小小眸光沉了一下,随后转身便要回走,但是却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枯枝,在寂静的深夜里,发出喀嚓的一声响。 栖在树杆上打算觅食的猫头鹰被惊动,扑的一声飞走了,小小拧了拧眉,望着脚下那根断枝,抬步欲走,但是身后的孤绝却已察觉,有些嫌恶的推开靠近自己的小公主,望向声响处,在看到小小的纤弱身影时,面色一变,赶紧冲上前拉住她的手腕,焦急的解释:“毓儿,我跟她……” “与我无关”小小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素手如灵蛇一般的挣脱束缚,抬步就向另一侧走去。 孤绝怔了怔,顿时有些恼火,冲上前就扯住她的手腕,因为伤势在,所以有些喘吁的道:“李毓蓉,你给我站住” 又来了,小小闭眸,觉得自己实在有些背,她垂眸望着他那只紧握自己手腕,满是伤痕的大手,也有些不忍心挣扎,只叹息道:“我知道你跟她没什么”,只是那位小公主却是要定了他,不过这句话小小并没说。 孤绝的气焰消了些,但还是拧了拧眉,拉着她便大步走到林子的另一头,小小拧眉,有些不情愿的被托着走,直到一处阴暗无人的角落中。停顿片刻,小小以为他要说什么,却不想孤绝竟突然扯住小小的手腕,将她逼在树桩上,二人近得呼吸相闻,身体紧密贴合。 小小拧了拧眉,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孤绝却一把将她抱住,面容埋进了她的脖颈间。 怔了怔,那温热和暧昧的气息弥漫在周围,月光传透层层寒雾,却只能落在一片昏黄的光线,隐隐约约。 “怎么了?”小小轻问,但刚开口,孤绝却伸口掩住了她的唇。她眉梢微拢,随后只见不远处两个粗壮的大汉走他们身前走过,似在寻找他们,嘴里咕噜咕噜的说着楚语,一边打着手势。 小小禁声,待他们走远时,孤绝在她的脖颈处闷闷的开口:“我们逃不出去,龙宇受了重伤,现在生死未卜,他们自所以能到中原的土地上,必然是在边防找到了突破口”,说着,孤绝抬起头,动作暧昧的靠近她的耳边,似在亲昵,但却轻声道:“你趁夜离开,我留下拖延住他们” 小小眸光一沉,蓦地握住了孤绝的手,红唇抿紧,随即道:“你受了重伤” 轻笑,孤绝在小小的耳边吹着热气,却似开心一般的,他捧起小小的脸,望进她那双带着几许担忧的淡漠眸子,眼底弥漫着痛苦与不舍,随后,俯身吻住了她的红唇,眷恋的吮吸。这一次,小小没有挣扎,只是默然的望着不远处已经看到这一幕,却丝毫不震惊的小公主,随后缓缓的推开的孤绝:“是不是应该称你一声驸马?” 小公主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人,她既然看到这一幕却不动作,必然是孤绝与她定下了某种共识,或许,这也是孤绝有自信让她先逃的原因之一。 孤绝环着小小的腰际的手一紧,像是隐忍着什么,但却只深深的吻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低哑道:“答应我,一定要等我,一定要……”,说着,捏起小小的下鄂,狂乱的吻上,这个吻,带着掠夺孟浪,像是急切的想要证明什么,也想得到什么,直到二人气喘吁吁才停下。 小小不语,知道孤绝已经为她做了决定。孤绝松她小巧的下鄂,温柔的抚弄着,大手滑到她的胸前,落在那一处被他咬破的伤痕,闭眸,沉声道:“就算他来了,也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小公主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她走上前,冷声道:“时间不早了,要么就快一点,否则本公主可要反悔了”,说着,冷眼望向小小,挑了一下眉宇,道:“你不嫁给我的太子哥哥也好,你们中原有句俗话,叫‘红颜祸水’,想来不假,你还是快点走吧。” 红颜祸水?小小眉梢微动,简直有些不明白这小公主话意中的褒贬,她抬手要推开孤绝,却不想竟被搂得更紧,他冰凉的薄唇落在她的肩头,随后竟狠狠的咬下去。 “恩……”小小闷哼一声,却没有动,片刻后,孤绝才抬起头,眸光猩红,语带着寒意的对她道:“毓儿,你是我的……”,就算有一天,他败了,他也要她一辈子都记得他,永远都记得他…… “保重”小小冷清的吐出两个字,依旧淡然的望着他。 寂静的林中,一阵马蹄声响起,薄雾中,一名身披虎皮的大汉牵了一匹走来,对着小公主说了几句,只见小公主点头,随后将马上的包袱取下,扔给了小小,道;“这是三日行程的干粮,这匹是汉血千里马,平日是我的坐骑,一般的马儿跑不过它,你赶快走,回到皇宫和你的天朝皇帝在一起。” 小小接住包袱,沉甸甸的,似乎还有银两和衣裳,不语,信步上前,但是孤绝却将头抵在树桩上,依旧紧握着她的一只手。 小公主急了,将缰绳递到小小手中,跑到孤绝身前,温柔却也带着命令语的道:“驸马,太子哥哥的脾气不好,耐性也差,等会我们不回去,他定是要出来找的,如果贵妃在不走,就真的要做我的嫂子了。” 好聪慧的小公主,一语提醒孤绝此刻是谁的男人,再一语气点出小小的身份,而后威胁。小小冷笑一声,挣脱了手,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便向山下奔去…… “有人逃走……”突然,巡逻的人大叫起来,持着火把就将孤绝的方向冲过来,小公主眉宇一黜,上前就甩了那名男子的一个耳光,用楚语怒斥了几句,那几个人吓得面色难看,赶紧低首退下。 深夜的丛林,陡然被一阵马蹄声打破,冲出密集树林的地方,雾气消散了不少,小小抬首望了一眼天空中的明月,竟勒紧缰绳,掉转马头向北方极奔而去…… 策马两天三夜,风餐露宿,溪边饮泉,小小终于在第三天日落前落脚在一处荒凉,但却还算有人烟的沙漠边际——汉河。 汉河是一处长年受风沙与洪灾的地方,因为地理奇异,其身后环绕奇山异峦,但前侧却是茫茫大漠,这山与风沙,就似千年来一直对峙的敌人一般,经历的无数岁月蹉跎,却谁也不能侵占谁一步,但却也几年一旱,几年一洪灾。五年前,就是因为身后的山峦塌陷,导致大水冲下山体,据说当时将这片地方洗劫的干净。 翻身下马,呼吸着绿洲与沙漠尘土混合的味道,小小牵马走下狭隘的山路,踏上柔软的沙土,然后行至不多远,便走了异族的集市,只是此刻,太阳悬挂在山脉上,大多人都已经收摊,因而这所谓的集市更像已经废弃的菜市场,满地狼籍。 “唉,这位该是远来的贵客,不知道是否要住宿嘛?”正行着,一个身着麻布,打扮朴素,面容黝黑的男子走到小小身前,笑呵呵的露出雪白的牙齿,指向身后一处用石头与帐篷搭建的一间小屋,问她是否住店。 小小回以一笑,环顾四周,问道:“敢问这位,这里离边塞城门还有多远?” 那黝黑的男子先一怔,随后向身后一眺,摇摇头,道:“哦,姑娘是来探亲的罢,一看就知道是中原人嘛,城门离这里不远,不过大将军最近病了嘛,城门也封闭了。” 封闭了?小小眸光沉了一下,忙问:“什么时候封闭的?” “哦,这个就不清楚了,大概在三四日前嘛,听说好象是为了防止北楚的贼寇入关嘛”那男子说话分外老实,随后想了想,又伸手指了指悬在山脉上的太阳,又指了指小小的马:“姑娘的马是汉血,跑得很快的嘛,现在可以就去城门,如果进不去,在天黑透之前,还是可以到这里来住宿的嘛,但是太黑就不行,夜里起大风沙,人和马都能被卷走的嘛。” 小小秀眉微拢,看来楚人入关,龙宇应该已经知道了,但是却因为身受重伤或者别的原因只能坐以待弊,将城门封死,让楚安等人有来无回。这道不失为上计,毕竟楚安入关时,带的人极少。想着,小小一个翻身上马,对那男子道:“谢谢,我先去城门了。” “姑娘小心,记得进不了城门,天黑前一定要回这里来,石头砌的房子,结实的嘛”男子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房子。小小一笑,点首示谢,随后踢了一脚马腹,飞快的前行。 在大漠,天黑的特别快,短短的途程,小小赶到那高耸的古城墙时,太阳已经落山,天色一片昏沉,原本徐徐的轻风也沾染了寒意,掺杂了黄沙,吹得人看不清前面的道路,更是一身灰土。小小翻身下马,走到城门前,只听城楼上一名士兵呵斥道:“什么人在城下?” 仰首,望着高耸的城楼,只见数百名身着藏青军服,外罩青色铠甲,手持长抢的士兵威武站立,猛的一看,竟如天降神兵一般。 小小拧眉,人到城下,竟突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自己是谁,她虽然穿着中原人的衣服,但是一般百姓难免难进,更别说见到龙宇,于是她从怀中扯出一个香囊,抬手扔向城门之上,大声道:“将香囊交给恭亲王,就说故人在此侯拜。” 那些士兵接住香囊,只觉触手柔软,是用上等丝绸所制,且正面绣着一朵栩栩如生的芍药花,反面刺着‘大运国玄武十一年春分’等字样,而且颇有分量,似里面有雕着花纹的金块与珠子。几人相视,随后对小小道:“姑娘请稍后,容我等先行禀报”,说着,便拿着那只香囊匆匆的的走了。 风,不多时就呼啸起来,夹着碎石风沙,如同魔鬼的怒吼。皎洁的明月在这塞外清明亮堂,却也同样冰凉。 吱呀一声,城门沉重的缓缓开启—— 小小拧眉,稍后,只见数名身着银色铠甲的男子冲了出来,在看到小小时,个个面露讶意。五年前,小小九岁,面若芙蓉,肤赛桃李,而今,小小已经十四,身量虽然依旧尚显不足,但是已经出落得倾国倾城,且,眉宇间的风韵未变,因而那些曾经在祭祀时见过小小的人,在打量片刻后,立刻跪拜在地,只闻那铠甲铿锵一响,随即众人齐叩首:“属下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不得许多,小小也不计较这些人对她的称呼,将手中的缰绳扔给一名士兵,随后问道:“王爷在哪?” 众人起身,一名为首的将领上前,面露忧色,抱拳禀报道:“回娘娘的话,王爷在五日前被楚寇偷袭,受了伤,此刻正在休息”,禀报完毕,立刻让开一条道:“娘娘请……” 数十名将士簇拥着小小一路行至军帐和青石建造的筑营地,只见四处篝火,却没有几人防守,城墙后侧,与楚国交界的地方,也建造起了一座长似蜿蜒的城墙,但是看样子尚未完工,其中一半的石头都是新的,泥土尚未干。 “这是五日来,我军新建的城墙,尚未完工,却可暂抵来贼”那名为首的将领一见小小看着那些城墙,立刻便说道。小小不语,转身走向军营地,眸光一扫,轻易的在百余营帐的中间找到了主帐,于是大步上前。 元帅帐前,两三名御医来来回回,更有伺候衣食的侍女端着盆碗进进出出,其中一名御医一见众将回来,忙上前,哭丧着老脸,道:“张将军,张将军啊,元帅情况不妙啊,那两支箭,拔出了一枚,竟发现箭头有无数的小孔,似有流针,所以那离心脏的箭,谁也不敢轻易拔下啊” “王爷中箭了?”小小惊诧。 张将军沉重的点了点首,道:“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不得以关闭城门,也因此劳乏了娘娘” 小小抿唇,上前掀开垂帐便走进,吓得那名御医直结巴,想追进去阻拦,元帅的营帐岂是闲人能进的?但是刚转步,就被张将军拉住,小声道:“不得无礼,那是贵妃娘娘” 御医先是一怔,随后张大嘴巴,错愕的愣住。 小小迈进营帐内,就闻到一股血腥和浓臭,她拧眉走到那张窄小的床前,只见一名御医正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在火上烤着,而床上则躺着一个满脸胡渣,形容消瘦,赤。裸着上身的男子,其胸前绑着绷带,一支镶着奇异白色羽毛的长箭插在胸前,箭身为红铜色,在烛火下,显得寒气逼人。 那名太医持刀烤了会,便要上前动刀,小小拧了一下秀眉,一把扣住那人的手腕。御医被吓住,像是没发现有人进帐一般,再一看小小是个女人,立刻喝道:“哪来的丫头,居然敢私闯军营,若是误了将军的伤势,你可知后果?” “身为御医,刚烧过的匕首就直接用,可知犯了什么大忌?”小小冷冷的应答,那刀才被火烤,蓄热过高,箭伤又在心脏处,若是有万一,血管必暴。 “你,你什么东西?”御医直觉遭了侮辱,急得跳脚起来,但是却没想到小小的手力竟大得他动弹不得,他面色狰狞起来,再一看小小的面容,顿时有瞬间的失神,好美的少女,这…这军营里怎么会有这个女人? 张将军听到吵杂,立刻上前,对小小道:“娘娘,这位是医术最高的韩太医,宫廷御医韩郎中的叔父” 小小眉梢一挑,韩逸的叔叔?转眸,轻扫男子两眼,果然觉得那眉宇之的确有几分相似,于是松开手,夺过刀,命令道:“取布匹绷带,止血药来”,说完,顿了顿,又道:“再拿一只吸磁来” 张将军怔住,他明白小小的意思,忙上前阻拦,有些紧张的道:“娘娘,元帅中的可是楚贼的流箭,此箭不同一般,箭头有百孔,若是有个万一触碰了机关,万针钻入血脉,那后果难以设想,元帅可能…可能瞬间便会毙命。” 小小望了一眼矮床上那个昏迷不醒,面色苍白的男子,冷笑一声,竟云淡风清的道:“他已经快毙命了,更何况现在边关两塞的人都知道王爷重伤,更有甚者说大树即将溃根,汉何战事将又起……” 张将军骇然,忙抱拳道:“此事我军不曾泄露半点,难道是有内奸?” “这一点,将军自己考量,毕竟这一路赶来之时,本宫听说了不少奇闻,山下百姓更是言说看到了楚寇在山上扎营,可见此地防守,是有疏漏”小小并不道破,只提点了两句。但张将军既能成为龙宇的左右手,执掌重权,如何能不明白小小话中的意思,当下心一沉,立即下令:“这里一切听从贵妃娘娘旨意,左先锋,你派人守卫元帅营帐,必要滴水不漏,其余人等召集所有将士在帐外集合,听号点兵,若少一个,唯你们是问。” “是”众将接令,大步踏出,张将军又招来随军后备队的几个侍女进来伺候,又将小小刚才要的止血药备好。 小小坐在矮床上,望着眼前这个已经分辨不出容貌的男子,秀眉拧了拧,随即拿起那把烤过的匕首,在感觉温度已经不高时,取了一块小布条,将一块中间空洞的圆吸磁罩在箭上,一直触及伤口处,随后拿布缠上。她并没有太多的经验,但却曾经因为舍友的苦苦哀求,陪着她到她男朋友的医师解剖课上充了两次人数,但那些恶心的人体构造个解剖技巧却留在了脑海中。 以指按住箭周围的伤口,两指叉开一几厘米的距离,而后下刀,心算着心脏与箭头可能到达的深度,随后刀锋一转,将那块腐烂化浓的肉连同箭头一起挖出。 “恩……”龙宇在昏迷中闷哼了一声,眉宇拧了拧。 “啊……”身后,那些伺候热水绷带的侍女吓得尖叫起来,抖着手,几乎没将热水翻了,但是小小却闭眸松了一口气,执起那支箭,望了望箭头上细小的针孔与上面那块流着浓血的腐肉,还好,没有毒,因为吸磁的吸力,那些流针也没有射出,机关口封闭得极好。 “请御医进来上药包扎”小小扔下手中的箭,拿起布匹按住伤口。 那侍女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不多时,只见几名御医面色异常难看的冲进来,但在看到龙宇的伤口时,也都松了一口气,开始忙碌着上药,刮浓,清洗包扎。 小小走出营帐,吸了一口凉气,抬眸望向不远处排列在营地上密密麻麻的军队,那声势让她为之一震,此刻,集合号角吹响,响彻夜空。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小小轻呢,随后叹道,或许当年辛弃疾所做的《破阵子》,无非也就是如此场景,否则,又何谓沙场秋点兵…… “嫣儿……”营帐内,突然传出一声撕吼,小小一怔,随即转身入帐,只见几名侍女吓得手忙脚乱,而矮床上,那胡须乱发已经混乱的男子却手脚齐动,双手乱舞,口中直叫着:“嫣儿,我看见嫣儿了,她在哪儿,她在哪儿……” 嫣儿,王嫣玉?小小沉默,却只是静静的看着龙宇的疯癫,与那些人的混乱的想按住其手足而慌忙狼狈的侍女及太医,但是龙宇的力气竟大得出奇,两下子就将那些侍女和御医全部踹走,一个翻身坐起,而后扫了一眼众人,完全不顾胸前的血已经染红了绷带,一把扯过一个吓得欲哭的侍女,呆呆的看着,随后又推开:“你不是嫣儿,嫣儿在哪,我刚才看见她了” “王爷,这里…这里没有叫嫣儿的侍女啊,王爷……”那些侍女被龙宇吓坏了,个个的跪在地上哭起来,而太医也傻了眼,毕竟他们年老,自是知道当年京城的第一美人与王爷的旧事,所以一个个都不敢吭声,不明白王爷怎么突然想起了十五年前的已故去的人来。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小小叹息的说一句,随后抬步轻踏进营帐。 龙宇一怔,随即双眸紧紧的盯着小小,似丢了魂一般,愣愣的看着,随后起身冲过去,将小小紧抱在怀中,扎人的胡须摩挲着小小的额头,喃喃道:“嫣儿……我的嫣儿,我就知道你好好的,我就知道你还在等我…没事的,这次兵败了不会怎么样”,说着,推开小小,扣住她的肩头,贪恋的望着她娇美的容颜,声音微颤道:“等宇哥哥,嫣儿,等宇哥哥打了胜仗就去求父皇将你许配给我,等我……” 营帐内的所有人都傻了眼,张大嘴巴,甚至忘记了刚才的恐惧哭泣,愣愣的看这奇异的一幕。 小小不语,只是淡淡的望着龙宇眼中的泪光与刻骨深情,心头一阵抽搐,红唇抿了抿,随后浅浅一笑,握住他满是老茧的手,轻柔道:“我知道,嫣儿知道,宇哥哥,你受伤了,该好好休息,否则,什么时候才能打胜仗呢……” 那一瞬间,小小竟似真的王嫣玉,对着龙宇盈盈柔笑,那一声宇哥哥,仿佛又跨越了一个时空,重现了当年的那一幕。 龙宇失神了,他就那样看着小小,眼睛一眨不眨,任凭小小搀着他走回矮床,扶他躺下,他的眼睛始终都不曾动过,手,也握得极紧。 那一年,腊月冬至,王府后院的梅花盛开,暗香飘渺,让每一个路过大院围墙的人都闻醉了。而他,白衣甚雪,策马前来,满面春风的在王史官的迎接下踏入宅院,与她相会。 那一天,她正满十六岁,一身红妆衣裙衬得肌肤嫣红,流水盼顾的双眸在看到他急切的身影时,羞涩的垂下首,躲在奶娘的身后,任凭他千呼万唤,都始终不肯踏出一步,最后,还是在几个丫鬟的簇拥下,她面若脂红的款款走到他面前,柔柔的唤了一声:“宇哥哥,嫣儿给您请安了……” 忘不了当时,他若鹿乱撞的心情,一时就慌了手脚,涨红的面容,迟迟的说了一句:“嫣儿好美……” 她羞红了脸,不得不以丝帕掩面,而他,则是痴痴的看着,眼中映着她帕子上那朵艳红的梅花与弯弯的柳眉,心都酥了。 他知道,她家求亲的人每日三百,几乎踏破门槛。他知道,她是贵府千金,从不出来见人,只在房中刺绣女红,惟独他来了,才羞涩的跨出门槛。他知道,她温柔如水,才墨精通,也会抚琴作画,偶尔荼毒架下吟上两句,却只都是为他所做,以示情忠。他更知道,在他接到父皇旨意,即将奔赴战场时,她彻夜无眠,妾心戚戚,生怕他一去不回。 因为他都知道,所以心有不忍,甚至连去往边关都没去道别。他想,若他打了胜仗,封了王侯,就回来给她披上最华丽的嫁衣,让她拥有王妃的尊贵,可是,他的心太急,急得第一场仗时,就因思念她,想早日归惊而中了埋伏,吃了败仗。 可是她现在来找他了,龙宇紧握着小小的手,抚上她的面容,柔肠百结,可是—— 她的眼神为什么那么淡漠,为什么那么……龙宇的手一僵,悬了半空,美梦惊醒。 “你不是嫣儿……。”他声音发颤,嫣儿不会用这么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她娇羞,生涩,但是满眼柔情似水,可是眼前这个女子却冷若冰霜,虽然有着相似的容貌,却另他…心痛,撕扯一般的疼痛。 “我当然不是”小小回答的干脆,毫不遮掩,但却也道:“你该好好休息,楚太子安已经入关了,此刻正在百里之外的林中,天朝百姓还要靠你” 龙宇眼神一沉,惊住了,刚想问什么,小小却按住他的身体,不让他有过激的动作,道:“王爷,我是李毓蓉……” 51重逢 夜,无尽深沉,狂风卷沙呼啸,但在汉河的驻军营地,却篝火通明,三军戒备。 主帅营帐中,龙宇欲起身叩拜,小小却按住他的身体,道:“恭亲王不必如此,对朝廷而言,李毓蓉早已暴病身亡,所以此刻无须以君臣之礼相待,更何况我自所以暴露身份,只是有一事要求助于王爷。” 龙宇因为刚才的失礼,有些愧涩,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一时忘情,对嫣儿的女儿表露情意,所以心头不安,一急,竟咳嗽起来,随即道:“贵妃娘娘的救命之恩,臣无以回报,惟当兢兢业业,勤慎恭肃以侍上,当不负娘娘眷顾隆恩” 垂眸,小小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也不再客套,起身拂了拂这一身的尘埃,问道:“我进来之时,元帅一直昏迷,因而,我送进来的香囊元帅并未看见,是么?” 她刚才拔出那只白羽箭时,就有些疑惑,按道理说,张将军既然能一言明了自己话中暗所有指,就不该让她这个不知是否懂医术的人胡乱动刀,但是那位将军却没有阻止,甚至都不在当场,光这一点,就极不符合军纪纲常。 龙宇似有疑惑,他沉思半晌,才道:“回娘娘的话,臣不知道昏迷了几日,但却在中箭之时,生恐万一,所以早将军事交付张也,他是臣的副将,曾在祭祀见过娘娘,所以……” “我明白了”小小打断了龙宇的话,眸光沉了一下,随即转首望向虽然清醒,却很虚弱的龙宇,安慰道:“楚太安入关之事,定是军中有奸细,不过一时半刻恐难找出,所以不如守株待兔,等他自行落网” “娘娘的意思是?”龙宇一怔,有些疑惑。 小小倾身向前,在龙宇微愕之时,在他耳边细声说了两句后,轻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奸细当真在军中,那么楚安此刻一定得到消息,自然不会轻易出现,所谓引蛇出洞,此计凶险,但望王爷斟酌” 龙宇眉宇拧紧,深深的凝视小小,心头有些震撼。没想到事隔五年,当年震惊朝廷的聪慧皇妃,依旧伶俐无双,只是那双原本清透的眸光比曾经更为淡漠冷清。薄唇紧抿,龙宇低首,恭敬的道:“娘娘的意思臣明白,臣会小心操办,望娘娘宽心。” 小小垂眸,转身打算离开,但龙宇却又叫住她,道:“半月前,臣接到朝廷谕旨,是言圣驾微服,不足十几日便到汉河,娘娘您……” 小小怔了一下,但却只转首看了龙宇一眼,随后掀开帐帘,大步走出了营帐…… 五日后—— 汉河山涧的一湾清泉中,月光泼洒,柔光粼粼。 小小褪下沾染了风沙尘土的长衫,踏进水中,在冰凉的水漫过胸前时,微微叹息了一声。 抬手,玉若冰肌的手臂缓缓的拨弄水泽,在这寂静的也色中,只听到一阵流水涓涓,悦耳动听。抬首,将长发漫进水中,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这几日来,龙宇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甚至高烧不退,好在那些太医不是庸才,只是龙宇在昏迷之时,总将她当做王嫣玉,不肯她离去,于是无奈,为了救孤绝,她不得不衣不解带的守侯,直至今日晨起,他清醒了不少,烧也退了,才得闲到此洗去一身风尘。 轻柔一笑,小小不禁有些感叹人世间的情缘,难怪太后曾言三王爷是个情痴,他当真是为情所痴,哪怕那个人早已与他隔绝于天上人间,但他却依旧念念不忘,甚至十五年前,曾赠予的信物还完好收着。 鱼玄机曾言,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相较而言,或许王嫣玉是幸运的,至少她遇到了,若是九泉之下,芳魂有感,或许也该安息了…… 闭眸,小小埋入水中。泉水池边,那两名跟随伺候的侍女都张大的嘴巴,只见月色下,清澈的水中一个妙曼的女体闪烁着灼眼的光芒,香艳动人,使得她们都看得傻眼,连眨都不愿眨一下。 游到池边,浮出水面,小小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有些凉了,于是便道:“珠儿,将准备好的男装给我”,说着,起身露出窈窕的身资,准备出浴。但是她刚起身,就顿了一下,因为岸边上刚才还站着两个侍女竟失去了踪影。 拧眉,小小心头顿升警惕,但是随即也想到,她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声响,莫不是这两个小丫头躲起戏弄她,于是又上前走了几步,抬起雪白如藕的玉壁扶住岸边黑漆的岩石,刚想再唤一声,却突然觉得一阵冷风掠过,全身冰冷。 蓦地抬首,小小快速的从岩石边拿起一块石块便要攻击,但是手腕却被什么东西蓦地一擒住。心头大骇,刚想挣扎,长发却被什么东西揪起,整个人哗啦一声被拉出水面。 冰冷的空气中,带着愤怒的血腥气息,小小瞳蓦地一缩,竟见眼前的草地上,一个身着藏青色长袍的男子猥琐的跪在地上,面容匍匐,那身形自己太熟悉了,竟是…宫廷御前总官李公公,并且他身后,正站着两名背对着她的黑衣人。 血液,似乎在瞬间被凝固了,小小缓缓的抬眸,随后,在预料之中却也是不期然的撞上了一双隐含着愤怒与…恨意的深沉猩红眸子。 四目相对,小小怔了一下,她并不诧异自己在这里遇见龙烨,却惊讶与他眼中酝酿如几乎要吞噬自己的暴风骤雨,而是那深沉、刻骨,似要将自己生生凌迟的恨意。他恨她,在对视的刹那间,小小感受了那股强烈的情绪。 龙烨紧揪着小小潮湿的长发,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个已经蜕变得丰润妙曼的少女,薄唇抿得极紧,随后一用力,扣住她柔软的腰身与她紧紧依贴,抬手抚上她的面容,随后蓦地扣住她的下鄂,低哑的声音带着压抑与克制:“可有话对朕说,朕的贵妃……” 小小眸光微暗,唇上的薄红在月色带着诱人的光芒,轻抿,声音淡漠:“久违了……” 林中的马车缓缓的行驶,小小不着片缕的裹着棉被,神色淡漠的坐在马车内,冷清的望着坐在自己对面,虽然闭着双眸,俊容却紧绷的龙烨,红唇轻抿。为了防止她逃跑,龙烨竟撕了她的衣裳,用棉被包裹她扔进马车上。 闭眸,小小别过首,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却还是微显诧异,龙烨起程的速度比她想象中的快了很多,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在救出孤绝,顺利离开汉河之后,他才会到达边关,毕竟那些精探都死了,线索自然也切断了。 “看到朕,很失望吗?”突然,龙烨的声音带着阴沉响起。 小小秀眉拧了一下,不语。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五年了,从当初的离开到现在,曾经再亲密的人都会变成陌生人,更何况他们曾经那般针锋相对。 胸前的被褥被猛的扯下,小小睁开双眼,只见龙烨愤怒的盯着她,那熟悉中的俊美容颜染上了比曾经更深的冷漠与暴戾,将她扯向自己,厉声道:“回答朕……” “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小小眸光淡然,云淡风清的说道。 “李毓蓉”终于,龙烨怒了,压抑了五年的情绪瞬间爆发出来,他愤怒至癫狂的扯下了小小身上的被褥,将她压在身下,修长的大手掐上了她的脖子,仿佛一瞬间,所有压抑的伪装全部破碎,他双目泛红,声音沙哑,几尽咆哮的怒道:“朕要你说,朕要你说……。”,说着,扣住了她的脖颈动脉。 小小呼吸一窒,秀眉拢起,但是眸光却依旧平静,周身被那股淡淡的龙涎香萦绕。抬手,握住他的冰冷却暴着青筋的肌肤,轻道:“皇上恨我么?”,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那股情绪。 “是”简洁的一个字,却铿锵有力,穿透小小的神经。 顿住,小小眼底划过一丝惊讶,龙烨居然真的恨她。以前,就算她胡作非为,但他无论如何震怒,却从来都不曾像今日这般。 沉默,如同空气一般慢慢的弥漫在马车内,一片寂静。 马车,依旧慢慢的行驶,车外,驾车的李公公在听到车内帝王的那一个‘是’字时,身子僵了僵,随后裹紧了身上的斗篷,无声的叹出了一口白雾,眉宇紧紧的拢起。五年了,物是人非,其实他压根儿就没有想到皇上还真的能再与贵妃团聚,可是这一次在行途之中,当他们发现夜幕下的林中有一个少女在凉水中沐浴时,皇上却突然跳下了车……。 有些事情,或许真的有命中注定之说吧,李公公仰起首,望着这塞外的冷风凉月,人间所有的事,或许就如这车轮一样,转到最后,还是会回到原点,因为它本身就是一个通心圆……。。 回到汉河的驻军城门时,已是深夜,塞外的时辰无法测算,因为气候无常。城门外,负伤的龙宇在张将军的搀扶下亲自迎接,却未声张。龙烨也不曾下车,那马车一直行到新扎的一个帐篷前才停下。 三军戒备,闲人驱逐,李公公和一名黑衣死士守侯在帐外。 烛火轻摇,狂风怒吼,漫天盖地的风沙呼呼的穿过营地,渐起篝火的零星,却又随后消散在风中。 马车上,龙烨连同棉被一起,将小小抱起,大步踏进营帐,随后将她扔在了一张,在这军营里算是十分宽阔的大床上,随后走到桌案前,摊开了那张似乎很早就已经准备的羊皮地图,拧眉看起来。 小小静默的躺在床上,无声的叹息,看来龙烨当真不想将衣服给她了,索性也不自讨没趣,至少她相信他还不至于让她光着身子见人,这几日,照顾龙宇的伤,小小也的确累了,因而头落在枕头上不多时,就开始迷糊的想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中,她感觉到了有人正那着帕子轻柔的为她擦拭湿发,那动作就像怕惊动了她,更怕伤了她,心头柔软,不觉间,小小的唇边弯起了淡淡的笑意,随后翻身,竟枕在那人温暖的大掌中睡了。 龙烨一僵,他望着小小那疲倦的面容,眸光沉如漆夜,隐匿着不舍却还有愤怒。她这算是什么?讨好么,还是她对任何人都是如此?想到这里,龙烨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她与龙绝身影,他们也曾这样么,她也曾…… 心,瞬间似被冰冻起来,龙烨顿时火焰冲天,愤怒异常,蓦地抽出手,僵直的站在床前瞪着小小,两眼喷火。 小小的头一个悬空,心头像是被什么掏空了一般,蓦地惊醒,却不想一睁开眼就看到龙烨愤怒的双眼,她一怔,但还未反应过来,龙烨就冷哼一声,转身走出了营帐。 微微失神,小小有些不明所以,但随即也沉静下来,翻身继续沉睡…… 清晨,阳光照射在乳白色的帐篷上,大地集聚上升的温度似从冬天慢慢跨度到炎夏。 营帐内,小小醒来,却一睁眼就看到帐内六七名侍女跪拜着,她微怔住,只见其中还有两名昨晚上跟随自己到溪边的两名,她们各自捧着清水、青盐及梳子衣裳等物,但是那些衣裳却是男装。 “参见贵妃娘娘”那些侍女一见小小醒了,赶紧惶恐的叩拜,随即高举手中的物品,颤声道:“奴婢为娘娘梳洗、更衣” 小小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顿时被雷到,她不在宫中生活已有数年了,可是突然又被如此的对待,一时间当真是难以适应。沉默片刻,不用问这是谁的主意,于是只道:“我自己的衣服呢?” 那名捧着衣裳的侍女忙道:“回贵妃娘娘的话,这是…是皇上的旨意” 再次沉默,小小不再问什么,便起身更衣梳洗。 一切就绪,侍女退下,但不过半柱香,又有人进来送早膳,小小抬首一看,竟是野菜粥与一些点心。虽然看起来十分简洁,但是小小知道,在这塞外,早上能喝到米粥,已是最上等的待遇,因而不禁拧了拧眉,道:“拿去给你们元帅吧,他的伤才好一些,喝些清粥有益于康复” 那名侍女听了这话,几乎没吓得哭起来,忙颤声道:“这…这是皇上吩咐的” 眉梢再次拧起,小小有些愣住,而那名侍女则是立刻放下,福了福身后,便匆匆退出帐外,仿佛慢一步,都会惹来杀身之祸一般。 哗的一声,帐帘被掀开,一道强光照射得人睁不开眼。 小小眯起双眸,只见帐外走进了几个身着银色铠甲的男子,个个威武高大,其中为首的男子将头盔夹在臂弯间,英子飒爽的踏步而来。帐门垂落,小小才看清楚,但那人已到自己的面前,一双深沉却也带着几许惊讶的眼神凝视自己。 秀眉黜起,小小看着眼前不同于以往的龙烨,却也同时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身男装,显得俊俏清秀的自己。 “还不错,以后在军营就这么穿”龙烨打量了一眼小小,似乎对小小这件颇为合身的衣裳分外满意,随即回首,冷瞪着那些站在一旁,看着小小目瞪口呆的男子,阴沉道:“有事就奏” 那些男子顿时回神,在帝王冰冷的眼神下,几乎打了一个冷战,随后一个一个上前汇报前线的战况,但无非只是一些军纪纲常,建造防守城墙及一切军队训练等事,竟无一人提及到楚太子已入关及龙宇受伤等事。 龙烨坐在帅席上,摊开地图,修长的手指划了一条指向后山林中的小道,沉声道:“朕从汉河山脉一路前行时,在树林中看到数名楚寇的尸体与汉血马匹,这作何解释?” 小小一怔,而那些将军则个个面色煞白,随即齐齐下跪拜,只闻张将军道:“属下禀报皇上,前些日子,楚寇猖獗,暗袭恭亲王,我等为护元帅,不想防守竟有疏漏,故而可能有几个楚寇趁乱入关” “是么?”龙烨抬眸,面色冰冷,眸光慑人。 张将军身子一僵,匍匐在地,不敢说话。 原来龙烨已经知道了,那么楚太子入关及孤绝被擒,他是否也……抿唇,小小上前,淡淡的道:“那是楚太子安的属下,当时与朝廷的精探交手,结果两败俱伤” 众人惊骇,都不敢置信的望向小小,而小小却平静的望着龙烨难看的侧容,继续道:“魏王为了保护我,已经成了楚太子的傀儡,现在生死未卜,之前因为恭亲王重伤,所以军心涣散,如今皇上既已到达边关,就请皇上下旨营救……” 龙烨面色铁青,薄唇紧抿,额前青筋暴起,他蓦地瞪向小小,双眸怒火燎腾,但却隐忍的沉声道:“出去,请恭亲王觐见” 那些将士立刻叩恩,随即起身退出。 小小眸光淡漠的望着震怒的龙烨,抿唇,等待他的雷霆震怒,却依旧恳切的道:“皇上,就算魏王有再多的不是,毕竟血浓于水,还请皇上开恩……” “住口”龙烨砰的一掌掀翻了身前的矮桌,愤怒的咆哮,随后大步走下石阶,冲到小小面前一把将她双肩扣住,几乎没有将她的骨头捏碎,他怒不可泄的道:“毓儿,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不要再逼朕……”,说着,一个用力将她推在身后的支撑帐篷的铁架上,磕的她后背生疼。 小小闷哼一声,秀眉微拧起,却依旧淡漠的望着龙烨,咬唇不语。看来自己的努力是白费了,龙烨或许早就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但他也根本不想救孤绝。 闭眸,小小别首不语,但心头却已另有打算。 “皇上不相信我么?”小小问道。 龙烨望着小小淡漠的神色,剑眉紧拧,心头像是被千万把利剑划过一样,疼得他窒息,双手一紧,蓦地将小小扯进怀中,粗喘,压抑低哑的道:“毓儿,朕只原谅你一次,只一次……” 小小僵住,但龙烨却抱得更紧。 营帐外,龙宇穿了一身干净的青色长衫,却在撩起帐帘时,怔住,随后面色有些尴尬低首的走进,握拳抵在唇上,轻咳了两声,叩拜道:“臣,参见皇上,不知皇上召见有何要事” 龙烨缓缓的放开了小小,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白皙细嫩的容颜,竟漠然而沉着的道:“皇兄有伤在身,不宜久跪,这些礼仪就免了吧” “臣,不敢”龙宇拧了拧眉,低沉答道。 “哈哈哈……。”龙烨突然笑了起来,但是面色却依旧阴沉,他深深的看了小小一眼,那眼神另人泛寒,随即,他放开小小,转身走到龙宇身前,委身将他扶起,道:“皇兄这次为朕立下大功,朕免你行跪拜之礼,这不过只是小小褒奖,又如何言说不敢?” 龙宇起身,却是有些惶恐莫名,忙道:“臣守卫边塞不利,以至防守疏漏,纵敌入关,理当领罪才是。” “错了”龙烨别有意味的冷笑一声,随即望向小小,竟道:“若非皇兄疏于防守,恐怕朕的贵妃,也不会因为要救魏王而来边关,那么朕,或许也就不能这么快就与贵妃团聚了……” 一句话,听得人毛骨悚然,帐外,李公公都吓得怔住,帝王这句话实在是…意有所指! 小小心头一冷,迎上龙烨如冰寒一般的眸光,轻咬下唇,垂眸不要语,而三王爷则是剑眉紧拧,随即沉重的道:“臣,惶恐……” “皇兄伤势未愈,不宜操劳,先下去休息吧”龙烨瞥了一眼龙宇,声音冷淡。 “是,臣告退”龙宇低首,面容的血色早已褪尽,却还是有些担忧的望了小小一眼,随后慢慢的踏出了营帐。 冷清,伴随着点点压抑的气氛,弥漫着营帐中,缓缓浸入小小的心底。她抿唇,抬步走向帐门前,她需要透透气,更要计划救孤绝的对策,然,还没掀开帘帐,手腕就被龙烨拉住。 “你拦不住我”小小眉梢微挑,道出事实。曾经,她只是一个会几招摔交的毛丫头,但是现在,她的武功虽不卓越,但是凭借轻功想逃走也并非不可能。 龙烨冷笑,双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身,从背后抱住她,将下鄂抵在她的脑勺后,闭眸,显得分外疲倦,竟意外的没有因为小小的话而生气,只沙哑的道:“嫁给我,我也可以什么都不要……” 小小一怔,而龙烨却吻上了她掩藏在发丝下脖颈。 恍恍惚惚,时间滑过三日,一切寂静,城内城外,封闭森严,但军营内却不似外界所想的那般死气沉沉,因为龙烨从第二日开始就亲自验兵操练,因而士气大振,一扫前段时日的阴霾。 小小身着男装,随意的在营地中闲散,只有李公公远远跟随,偶尔上前提醒两句,哪里是重地,不可入内,哪里危险,不可越轨等等,不过都在尚能接受的范围之内。但是今日,小小却无意走到了龙烨练兵的营地,只觉眼前豁然开朗。 蓝天,万里无云,灰岩青石的古城墙内,十万精兵在宽阔的黄沙土上持枪操练,吼声震天,藏青色的兵服与铜盔甲整齐化一,声势浩大,而龙烨身着银色铠甲,头戴银盔,腰佩长剑,负手而立,俯视三军,仰首一看,竟英气逼人,另人莫名的心生敬畏。 玄武十一年,她入宫为妃之时,正是他征战凯旋之日,可是她却想象不出,当时十九岁的他,是如何在战场上驰骋,挥剑杀敌,指挥千军万马,而回京之时,又是如何的银甲战马,意气风发。 五年,似乎很多事情都变了,甚至于她。 正失神,突然见那些士兵突然停止操练,持枪高举,重重的落在了黄沙上,高声齐吼道: 忠肝意胆,保家为国。 忠肝意胆,保家为国。 忠肝意胆,保家为国…… 那声音,铿锵有力,振奋人心,一时间,所有人都觉得热血沸腾,甚至是远远跟随在小小身后的李公公与那名黑衣死士都不知不觉的靠近,双眼一动不动的盯那些士兵,是觉这声音是世间最美妙的乐响。 龙烨站在青石台阶上,抬起手,那些士兵立刻禁声正步,一瞬间,只听到啪啪啪的声响,列队已完成。龙宇负伤,张将军上前,阵前训话,不过依旧是严守军纪,加强训练等。 小小失神了片刻,不由得欣慰的笑了笑,其实天朝有如此强大的士气,就算楚国兵力当真极强,怕也难以侵犯中原领土吧,想着,她转身欲走,却见身后竟多了十来个人,甚至那些在行军后备队专门为士兵打理衣食的侍女全都挤过来,睁大了眼睛望着前方,个个目瞪口呆,表情不一。 小小怔了一下,随即不禁失笑,却吓醒了所有人,那些人一慌,个个跪拜在地求饶,顿时惊扰了正在训话的张将军等人。 龙烨回首,在看见小小纤弱的身影时,剑眉一拧,随即负手走下石阶,沉声问道:“怎么了?” “呃…皇上赎罪,这些奴才没大没小,竟跑来看皇上操练三军,还差点冲撞了贵妃娘娘……”李公公吓得掉了半个魂,赶紧低首禀报。 龙烨冷扫了一眼众人,只见那些人已经吓得敛声屏气,簌簌颤抖,他冷笑一声,将眸光落在小小身上,面色冷清道:“说得可是事实?” “与她们无关”小小想也不想,直接回答。 “赤焰,将李公公拖下去仗责一百”龙烨剑眉一挑,望着小小的面容,阴沉的道。 小小一惊,而李公公则是吓得扑通一声跪下,面色苍白的叩首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是”身着黑衣的冷漠男子立刻揪起李公公的衣服,拖在地上便走。 “住手”小小立刻阻止,抬眸望向龙烨,拧眉道:“为什么?” 龙烨看着小小,眸光深沉如海,却阴沉一笑,懒散的负手,道:“他欺君犯上,罪当诛杀……” 小小眸光一凛,欺君犯上?就是因为她刚才说了一句‘与她们无关’所以他要杀了李公公?握起拳头,小小道:“李公公是尽忠职守,辛苦伺候皇上多年,皇上怎么能说杀就杀,帝王不该心怀仁慈么?” 一句话,吓得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僵硬的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仁慈?”龙烨轻呢着这两个字,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随即竟靠近小小,在她耳边轻道:“我对他们仁慈,你对我呢?” 脚下一顿,小小惊诧的后退了一步,有些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话,他竟拿这些人的生命跟她赌气。 “我……放了她们”小小无言以对,只能请求。 众人再次被吓住,连喘气的声都没了。但龙烨却只是冷冷的扫了众人一眼,转身离开,但却又突然顿步,微回首,只露出冷俊的侧容,沉声道:“朕,听贵妃的……”,随后,在众人惊诧之时,大步离去…… 赤焰啪的一声放开了李公公,而李公公则是满脸泪水的向小小不住磕头:“奴才谢谢贵妃娘娘,奴才愿为贵妃做牛做马,永佩洪恩……” 小小望着龙烨那英挺却显得分外寂寥的背影,心头,莫名的被刺痛了…… 52比舞 回到营帐中的小小,站在龙烨的矮桌前,拧眉看着那张以古老手法绘出的洋皮地图,手指按在那一条山见林道间的那条虚线上,眸光微沉。龙烨不会出手救孤绝,这似乎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而现在圣驾亲临,三王爷的兵权自然被松动,如此一来,龙宇也未必能履行之前对她的承诺。 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小小眉梢微动,随即合上地图,步下石阶。帐帘被掀起,悬落的夕阳残红照射进来,小小抬眸,只见龙烨身着银色铠甲,在夕阳的红晕中,闪烁着磷片的光芒。 龙烨看到小小,剑眉拧动,随后走进营帐,扯下了沉重的铠甲放在一旁,取下腰间的佩剑,执起一块白色麻布,漫不经心的轻拭起剑刃。小小望着他冷漠的背影,转身向走出营帐,他们之间,似乎总有着压抑的气氛,另她喘不过气。 “去哪里?”龙烨的手一顿,锵的一声,将剑合上鞘,啪的放在桌案前,声音冷硬。 小小停步,却没有回头,只道:“出去透透气……”,也需要好好想一想。 龙烨背影一僵,而小小则是回眸轻瞥了一眼,掀开帐帘大步走出去。 帐外,天色渐渐昏沉,隐现在天空的明月,苍凉的映着夕阳落山前的最后一抹殷红,抬眸,眺望高耸城墙外的崎岖山峦,只觉那葱郁的绿林,隐隐藏着杀机,更似藏着无数双眼睛,远远的盯着驻军营地。 “贵妃娘娘,恭亲王有请”正当小小失神,身着盔甲的张将军便大步走来,抱拳对小小低首说道。 小小回神,瞥向张将军,秀眉微拢,道:“恭亲王的身体可好些了?” “多谢贵妃娘娘挂心,恭亲王已无大碍了,这两日药膳也吃得勤,身子也硬朗了些”张将军恭敬的说道。 “是么?”小小收回眸光,大步走向不远处的主帅营帐。 营帐内,龙宇半依在矮床前,面色虽已不似之前那般苍白无血,但却显然气息尚显虚弱,他在看到小小一身青衫俊朗男子装扮时,先愣了一下,眸光微露神采,随即起身叩拜:“臣,参见贵妃娘娘” 小小上前扶住他,拧眉道:“三王爷身体虚弱,今日又练兵操劳,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吧” 龙宇剑眉黜起,随后起身,道:“臣候娘娘大驾,是有一事启奏”,说着,引着下小走向铺设着羊皮地图的桌前,抬手指向那图中小小之前看到的那林道所指示的一条虚线,道:“娘娘,这是汉河前侧山峦的中的一条隐道,今日黄昏时,臣接到城外的百姓来报,说在山中的这个地方,曾见到有楚国打扮的人出入狩猎,其中还有一名身着中原服饰的白衣男子,或许便是七弟……” 小小眉梢微动,他们果然是按着那条路来了,那么此刻应该就藏在林中的隐秘之地,等待与营地中的奸细联系,但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还需要耗些时日。深吸一口气,小小双手环胸,道:“以我军目前的戒备,他们暂时应该不会轻举妄动,或许,他们还不知道皇上已经到达了边塞,所以还在打探虚实” “臣请娘娘来,正为此意,不过所谓天下无不透风的墙,我估计这个消息也很难守得了几日”龙宇眉宇拧得更紧,似乎在担心。帝王离京,朝廷必然空虚,虽然有五王爷镇守,李忠那个逆贼也在五年前被已被斩首,但有些时候也难免压不住,毕竟李忠虽死,但余党还未全部被歼灭。 小小知道龙宇话中的意思,更明白他对孤绝之事爱莫能助,闭眸,叹息道:“三王爷的意思我明白,你惟恐皇上前往边塞的风声走漏,而让有心人有机可趁”,果然是政治高手,楚安想到的计策,三王爷也想到,想来龙烨自己也明白,可是他为什么还要冒险?拧了拧眉,小小又道:“可是三王爷可曾想过,楚太子安自所以敢堂而皇之带着几个护卫便入关,或许就是已经得到了皇上离京的风声,故才如此” 龙宇怔住,似被骇住,眉宇黜紧,分外急切的问道:“娘娘的意思是……难道他们抓了七弟是有预谋的?”,其实他早想到七弟与皇上容貌相似之事,但是却不敢轻易下定论,因为若当真那样,就谁也保不了七弟了。 “其实三王爷不是早就已算到了么?”小小望着龙宇急切的神色,却是淡淡一笑。这一点,任谁都能想得到,可是,龙烨似乎也并不在意这件事。 “贵妃娘娘……”龙宇突然跪下,他额前冒出了汗珠,面色也极为苍白,看来像是伤势复发,小小拧眉,想上前搀扶起他,但是他却咚的一声叩拜在地,道;“娘娘的救命之恩,臣无以为报,但臣现在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王爷有话请说,只是伤势在身,请多保重才是”小小望着龙宇,但眸中却露出了几分轻松,看来,她刚才那番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娘娘的厚爱,臣自当铭记在心,但此刻情势危急,外患未除,娘娘自幼聪慧灵巧,甚至连太后都喜爱有佳,故而,臣恳请娘娘以江山社稷为重,出良策铲除奸党贼寇,周全皇上安危”龙宇气喘吁吁,面色忍耐,胸前的伤口已经有些撕裂,使得他额头的汗珠坠落。 “良策道的确有,只不过险阻重重,怕是难以实行”小小抿唇,按着之前的策划慢慢的道。 “娘娘请讲,臣肝脑涂地,万死不辞”龙宇说得恳切。 小小轻柔一笑,委身缓缓的将龙宇扶起,轻道:“我说过,此事无需王爷万死不辞”,随后,从怀中取出一条丝帕,走到案前,取了笔,在上面快速的写下了几行字,递给龙宇,道:“此事不可声张,只求王爷亲自操办,虽说辛苦,但必有奇效” 龙宇接过那锦缎绣芍药花的帕子,看完上面的字迹,面色一沉,但随后收进怀中,抱拳道:“臣,一定会亲自办理,不负重望” “有劳王爷”小小浅笑,随后转便踏出了营帐,仰首一看,天色已经黑透,明月凌空,冰冷凄凉。 帐外,张将军一见小小出来,先是一僵,随即笑着迎上前,道:“属下护送娘娘” “张将军连日辛劳,还是早些休息吧”小小看也不看他,大步离开。夜风呼啸,夹着黄沙碎石吹打着周围的帐篷哗哗作响…… 回到营帐中时,小小看着空荡荡的地方,不禁有些讶意,眸光扫向桌案前已经摆好的饭菜,微微一怔…竟是两副碗筷。 这两日,龙烨几乎都在忙于操练士兵和处理手头上的军务,两人也算难得碰面,不过今晚,他似乎有些怪异。走到桌边,看着一桌的饭菜,极为普通,就是士兵平时吃的馒头和咸菜。说到咸菜,小小不由得有些佩服这些古来征战的军事首领,以前,她曾在书中看到,说远征打仗,粮草不充裕是为正常,但每个士兵身上却一定要装盐巴,否则,就没有力气应战,但是在这边塞,他们却巧妙的用阉制的咸菜来代替盐巴,不仅另那些士兵不厌恶,还能填抱肚子。 其实,在没有封城之前,大多士兵都可以出队到山上狩猎,抓鱼,以改变伙食,不过现在风声正紧,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坐在桌前,小小执起筷子,拿起馒头,这个打算填饱肚子就睡觉,也免得与龙烨起争执,却在刚喝了一口野菜米粥,就见帐帘一动,龙烨满身风沙的走进来。 小小只顿了一下,随后也不理会,径自吃饭,而龙烨却也沉默,解开身上的斗篷,抖下满身的灰土风沙,便走到小小身旁,坐在她对面,执起筷子,抓起馒头吃了起来。 小小拧眉,望着龙烨面无表情,却慢条斯理的斯文吃相,突然有些诧异贵为天子的他,竟也能咽得下如此粗糙的食物,甚至似乎吃得十分习惯,连眉头都不曾动一下。 “朕十二岁就上战场了”许是感觉到了小小的目光,龙烨顿了一下,却连头也不抬的说道,挟起一块咸菜放进口中,似十分有滋味的吃着。小小眉梢挑起,有些诧异,十二岁,在她的年代里,还是一个在父母怀中天真撒娇,被捧在手心里唤做王子公主的年纪。 默然,继续吃饭,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生涩,觉得难以下咽,于是小小只勉强吃了一个馒头,就放下筷子走向床铺,打算休息了。 在塞外,连时辰都难以分清,只知道天暗入睡,天亮起身,不过这样也好,什么都不去想。 龙烨望着小小那碗中尚未吃完的野菜粥,剑眉拧动,但却什么都没说,吃完之后,便坐在矮桌前看地图,如此,一直到深夜…… 沙漠的夜,分外的寒冷,那风沙吹得人精神恍惚,小小浅浅入梦,却又被这呼啸狂吼的风声惊醒,睁开眼时,帐内灯火已经熄灭,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帐篷外那随风吹得星火飞扬的篝火映得点点昏黄的光亮。 翻身,裹紧了棉被,但着一动,却让她一惊,蓦地睁开眼,只见龙烨和衣躺在自己的身旁,沉睡的面容满是疲惫。 心,猛的沉了一下,不禁探出手,却发现他全身冰凉,但是却睡得格外的熟。 无声叹息,小小借着营帐外的火光看着他俊美疲倦的容颜,有些惊讶他的固执,似乎,与五年前相比,他变了很多。轻扯开裹在自己身上的被褥,慢慢的盖在了他的身上,在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外露的地方后,躺下,打算继续睡,但被褥下,那只冰冷的手却蓦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身子微僵,想说什么,但是龙烨却突然翻身将她抱住,冰凉的面容埋进了她的脖颈内,摩挲着她的发丝,凉薄的唇轻抵在她的肩头上。 “龙烨……”小小僵硬,想说什么,但却被他捂住了唇,随后,只闻他低哑的声音带着疲倦的呼吸,在她耳边道:“睡吧……”,而后,将她搂得更紧。 这一瞬间,小小彻底清醒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曾经的事,竟一幕幕的如同走马灯一般的从她的脑海中闪过,甚至于前几日,他们在林中的泉湖边相遇时,他暴戾的神色与冰冷带恨的眼神,与那句另她不寒而栗的话语。 五年了,他似乎变了很多,而她,也变了…… 他说,只原谅她一次,可是,或许她注定要另他失望吧。闭眸,小小呼吸渐渐有序,柔柔浅浅,但黑暗中,龙烨却一直睁着双眼……。 第二日,军中突然传出了一个奇怪的消息,并且不胫而走,没过多久,整个营地的将士竟都知道了。小小起身时,刚梳洗完,就听到帐外的李公公叹息道:“赤焰,你说这消息可靠么,那楚王怎么可能突然间就死了,而且连楚太子都失踪了,据说,现在楚国上下一片混乱,群臣无首,都分派拥立,打算篡位……” 小小怔了一下,抬眸望向营帐,只听片刻后才出现一道低沉的声音:“不知道” “哎哟,我老糊涂了,没事问你做什么呢”李公公有是一声重重的叹息,随后道:“问你也是白问,你从来只会说这三个字,唉……。” 红唇抿笑,小小眉梢微挑,看来三王爷的确没辜负她所望,竟这么快就将消息传了出去。抬手,撩开营帐,小小走出帐外,望了一眼天色,问道:“皇上几时醒的?” 李公公一直在旁侧哀声叹息,都不曾注意到小小,因而在听到小小的声音时,吓了一跳,忙恭敬的道:“奴才…奴才该死,回贵妃娘娘的话,皇上天没亮就起了,听说是有什么军务要处理,所以便去了恭亲王的营帐内,到此刻还没出来呢” 怔住,小小拧眉,隐约感觉有什么不对,却在刚要去龙宇那儿时,只见一名士兵匆匆来报,道:“皇上有旨,请贵妃娘娘移驾元帅营帐议事……” “有什么事?”小小疑惑问道。 “小的也不知,不过好象听说是那个国家的诸侯王带着公主来向皇上问安,请贵妃娘娘前去陪坐”那小士兵谨慎的说道。 诸侯王,小公主?小小不明所以,更有些莫名其妙,龙宇不是说龙烨到边塞之事,还没有人发觉么,如何都有诸侯带着小公主前来见驾了。想着,小小正要前往,却又被那名士兵拦住,只听他又道:“娘娘留步,皇上有旨,请娘娘更妆前往。” 更妆?小小又一愣,还没反应得及,但见那几名青衣侍女已经捧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绸缎锦袍,珠宝首饰缓缓走来,福身道:“贵妃娘娘,奴婢奉皇上的旨意,前来为娘娘更衣。” 拧眉,小小沉了一口气。 半柱香后,朗声笑语不断的元帅营帐外,两名青衫侍女缓缓掀开帘帐,众人先是一怔,都望向帐外,随后,只见一个身着月牙色长衫,面若芙蓉,肌似玉碧,青丝挽若云鬓,朱唇皓齿,竟似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的少女缓缓提裙步进营帐。 顿时,众人都惊呆了,眼睛一瞬不瞬间的凝视着小小,动也不动,甚至连龙烨在抬首之时,眼底都划过一丝惊艳。 小小柔柔一笑,走到龙烨前,微抬长睫,轻声福安,道:“臣妾参见皇上……。” 一句话,似乎骇住了所有人,也让众人都找回了心神。龙烨起身,信步走到小小身前,执起她的手,凝视着她的面容,竟意外温柔的道:“爱妃不必多礼……” “谢皇上”小小微抬长睫,却没看龙烨,而是轻扫营帐内的众人,随后眸光落在了坐在龙宇身旁,那身着异族服装,却面容俊俏的男子身上。龙烨要自己如此装扮必然有目的,莫非这个人就是贵客? 素手一痛,小小秀眉一拧,立刻回首,却见龙烨眸光带怒,心一怔,有些不明所以,但龙烨却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中,坐到一旁的主席上。 二人刚才的动作,都看了那名男子的眼中,他眸光闪过一丝疑惑,但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眼睛盯着小小那绝色倾城的姿容,道:“没想到中原竟有如此绝色天姿,皇上好艳福,当真让臣下羡慕……”,那男子说罢,便转首对身旁的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女道:“乌娃,还不去见过贵妃娘娘” 小小被龙烨搂在怀中,颇为不自在,但在看到那名称之为乌娃的俏丽少女时,却怔住了,只见那女子肌肤呈现麦色,身兽皮短裙,露出肚脐,虽然年纪不大,但身材却已经出落得风韵妙曼,火辣妖冶,一双灵透的大眼带着几许勾魂妩媚,缓缓的望着小小,轻一弯身,甜腻的声音如同林中的黄莺,清脆悦耳:“天朝下属国,胡鹿部落乌娃,拜见贵妃娘娘……” 小小虽然曾经在那个世界中看惯了这种打扮,但是却在此刻,还是被她这一身诱惑的衣裳给吓住了,之前,她总觉得楚国小公主那一身装扮已经出阁了,却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更另她想咽口水。 “呃…好标志的小公主,却不知芳龄几何?”小小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意下识的随意问了一句。 “乌娃已经十四了,正直待嫁之年”胡鹿部落的诸侯王立刻笑着应答,其意已然十分明显。 哦…原来是特地赶来政治联姻的,小小了然的轻柔一笑,不再说什么。胡鹿部落的诸侯王见小小似乎没有任何反对的情绪,心头有些疑惑,却也似落下了大石,面容上也浮现了笑意。 如此应酬,半个时辰后便散了,但龙宇却派了侍女告知小小,龙烨为迎远客,会在今晚按照胡鹿部落的待客礼仪,在军营驻地设下篝火酒席,小小听罢,不禁诧异,但当她打算前去询问龙宇之时,只见城门已开,数十名士兵已经去了后山狩猎…… 天色渐暗,大漠的夜色凉若冰窖,但是今夜,整个驻军营地的士兵,却分外兴奋高昂。 太阳刚落山,营地上已是篝火熊熊,外出打猎的士兵收获丰厚,后备队的侍女也分外高兴的前去帮忙料理,龙宇正是将藏在地窖中的几百坛上等的好酒挖出,摆放在篝火旁,以振士气。但是这一切在小小看来,却意味得不寻常…… 明月中天,营帐外,已经敲锣打鼓,那些从胡鹿部落随从来的几十个姑娘个个打扮得妖冶妩媚,围着篝火跳舞唱歌,连带着大多士兵也跟着疯狂起来,喧哗的声响震动了整个汉河小城。 小小坐在营帐中,怔怔的看着那两名侍女手中的衣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一旁的李公公则匆匆跑来,笑道:“贵妃娘娘,皇上催促了,王爷和将军们都已经入席了。” 那些侍女也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禁抿唇想笑,忙上前,轻道:“贵妃娘娘,还请更衣” 无语,小小只能认命的褪下衣裳,又重新更换了一身…比较贴合的衣裳,随后外罩了一件雪白的裘袄,跟随着李公公及赤焰大步向篝火现场走去,随后又在几名侍女的引领下,坐在了龙烨的身旁。 大漠,月夜,篝火,或者这三样都是另人兴奋疯狂的事物,因而这夜,所有人都分外的情绪高昂,那些围绕着篝火欢唱的胡鹿部落的少女们,更似有着挥发不散的热情,拼命扭动着纤细如蛇的蛮腰,舞出另所有男人都目眩的妖娆,将这夜的寒冷都驱逐,只留下一片燥热。 龙烨没有看歌舞,而是递了一杯温烫的酒给小小,大手环住她的肩膀,倾身上前,暧昧的对她低声轻语,随后,强硬的灌了她一杯酒。 在席的人看了,无不觉得面红耳热,因为帝妃二人的暧昧,甚至于连胡鹿部落的诸侯王与小公主都有些不是滋味。 被强硬灌了三杯酒,小小的面容起了红晕,就似羞涩的浮云,使得小小的面容更为如粉雕琢,妩媚动人,她依偎在龙烨的怀中,有些无奈的叹息,因为在别人眼中看到的,与她所体会的简直是天壤之别,而龙烨对她的耳语,只是一句威胁:“乖乖的听话,否则,朕决不放过你……” 二人各怀心思,小小也演得分外卖力,因为她知道,今夜的关键。抬眸,嫣红的面容带着几分醉意,笑意盈盈的轻舔着红唇上的酒泽,暧昧的一句撒娇,道:“皇上,臣妾还要……”,但眼神却瞥向那些坐在地上或来回敬酒畅饮的士兵,秀眉微微挑起。 龙烨轻笑,温柔的再次执起一杯酒,抵在她的唇间,与她呼吸相对,肌肤紧贴,原本环绕在肩头上的大手更是探进了轻薄的纱衣内,紧固住她露出的纤细柳腰,大手蓦地收紧,在她耳边吐纳着温热的酒气:“爱妃在等什么?” 小小一惊,但龙烨却顺势将她揽到自己的胸前,狠狠的咬了她一口,在小小痛得眉宇紧拢之时,猛的将杯中的酒灌进小小的口中。 “咳咳…。”小小心绪不平,瞬间竟被呛到,她猛的抬眸,但龙烨却仰首含住一口酒,瞬间封住了她的唇……。 小小应变不及,一连又被灌了几杯,原本微凉的身体顿时也燥热起来,她望着龙烨,但龙烨却只是深沉的笑着,大拇指轻抚过她的薄红,伸舌舔了一下自己的凉薄的唇,冷笑道:“毓儿的唇,比以前更甜美了……” 秀眉微拢,小小抬手扣住了龙烨的手,淡漠的眸光与面容上的绯红竟那般的不相谐,但还未开口,只见身着薄纱兽皮,扭腰骚臀的乌娃带着妩媚的笑意,端着酒杯凑到他们二人跟前,娇羞却又狂放的道:“乌娃叩见皇上、贵妃姐姐……” 小小回首,面红若桃李,她似醉一般的轻笑一声,像是找了把柄一般的望向龙烨,轻道:“公主叫臣妾贵妃姐姐呢……”,还没出嫁,就已经将姐姐叫上了,当真是迫不及待啊。 “毓儿长她数月,理当的”龙烨冷笑,接过乌娃来敬的酒,轻抿了一口,但最后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剩下的半杯放在了小小的唇边,逼迫她饮下。 小小有些不甚酒力,抬眸瞪向龙烨,但龙烨却哈哈大笑起来…… 宴席间,气氛有些诡异,龙宇看着帝妃二人的‘恩爱’,拧了拧眉宇,随后仰首灌下一杯酒,吓得一旁的韩老太医忙哆嗦的道:“王爷,您伤势在身,不宜饮酒啊……”,但是那太医话音未落,龙宇却又灌下了几大杯,吓得那御医张大的饿嘴巴,再不敢发出声音。 “皇上,臣下有个不情之请”突然,胡鹿诸侯王站起身,在众人的错愕下出席跪拜在龙烨身前,抱拳道:“臣下恳请皇上……。” “爱卿何故如此啊?”龙烨打断了胡鹿诸侯王的话,让众人又是一怔,毕竟在坐的心里都清楚这次胡鹿诸侯王带着年满十四岁的小公主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龙烨却笑道:“爱卿先起来吧,有事明日再说,朕听闻小公主身姿美妙,舞技卓越,也不知是否有幸得以目睹?” 胡鹿诸侯王被打断话,本心头不舒坦,但听得帝王如此一说,立刻欢喜道:“是,是……”,随后望向略带羞涩的乌娃道:“乌娃,还不快献艺” 乌娃面含羞涩,娇柔的向龙烨一福身,随后跑向那些跳舞的少女中,褪下了外罩的薄纱,露出了纤细蛮腰丰臀,那脚裸上扣着几串银色铃铛,腰际也垂着坠着细小铃铛的链子,风韵的胸脯在如灵动撩蛇一般的舞姿中,缓缓波动,月色朦胧下,竟觉得香艳无比,如同神女。 顿时间,抽气声四起,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小小也有些惊住,这…胡人的开放程度比她想象中的跨越太多,或许,若非她的肌肤是麦色,而是如中原女子一般白皙的话,恐怕现在应该有不少人已经喷鼻血了。 篝火营地的士兵都傻了眼,都争先恐后的站起来观看,篝火中间,鼓声顿响,胡琴和各种乐器立刻凑响。 龙烨看着那个胡鹿部落的公主,却只是冷笑一声,抬手解开了小小身上裘袍的绸带,懒散的道:“若你能赢她,朕答就答应你一个条件……” 小小眸光一沉,而龙烨则扯下了她上的裘袍,露出了小小穿着薄纱的雪白肌肤,大手暧昧的抚过她的面容,滑到她的隐盖着薄纱,却还是若隐若现的纤细腰身,狡诈的笑着。 看着龙烨那有些欠揍的笑,小小眉梢微挑起,随后竟淡淡的道:”一言为定……“,说着,突然起身,轻步走下了石阶。 这一次,整个篝火周围的人更为骇然,只见小小身着鹅黄色闪烁着金珠的长裙,纤细的柳腰处遮掩着薄纱,却在月色朦胧下,闪动着雪白如玉的肌肤,如耦双臂上系着绸带,芙蓉色的纱袖映衬着白嫩肌肤,微风拂来,青丝飘舞,美而神圣。 正在妖娆舞动的乌娃也怔住了,她望向缓缓走近自己的小小,透亮的眸光顿时暗沉下来,立刻换了舞步,一事间,胡琴急促,她舞得更为迈力风骚,旋转的瞬间露出了酥胸丰臀,让那些将军都羞红了面。 小小不急不慢的走到场中,缓缓的伸展出了双臂,脚尖踮地,那姿色雍容,感性温软,让在场的人更是跌破眼,谁都不曾想过贵妃竟有如此技艺,一时间都敛声屏息,都看着小小那沐浴在大漠月光下的仙姿。 龙烨在高席上,在看到小小那诱人的身姿时,剑眉拧了一下,刚才的笑意顿时消逝,取而带之的是隐怒,他眸光冷冽的扫了一眼周围都直直盯着小小的男人,突然有些烦躁起来,似后悔将让她穿成这样,更该死的后悔让她去跟胡鹿公主比舞。 小小轻柔的舞着,虽然不与胡乐相谐,但却被有一番风韵,她抬眸望了龙烨一眼,在看到他冷瞪着自己之时,狡黠一笑,随后一个踮脚旋身,竟轻快的跃到了那名胡人鼓师旁,对他轻露出一抹媚笑,抬起手对他勾引一般的弯指。 那鼓师顿时像僵住了,竟若失了魂一般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缓的起身,在小小的指引下,如同着了魔一般的向前走着。 这一幕,惊呆了坐在席间的所有人,龙宇喝下的酒几乎没有喷出来,握拳在唇上不住闷咳,随即转首望了一眼龙烨,只见龙烨面色铁青,双眸沉若黑夜,全身泛着寒气,而坐在他身旁的胡鹿部落的诸侯王,更是形容难看,紧紧的握起了拳头。 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下,小小一个旋身飞跃上了那只大鼓,顿时间,只闻空气中响起喧哗而有节奏的鼓声: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而鼓上,小小飞快的舞着,如同墩煌飞天的神女,鹅黄色的长裙在月色闪烁其光,水袖飘然,妖冶飞扬。所有的人都呆住了,甚至连弹奏胡琴的乐师都怔住,竟不自觉的跟随着小小的舞步,弹奏起了有节奏的曲调,而那些胡鹿少女也忘情的跟随旋律扭动起来。 局势逆转得太快,看得人目瞪口呆,甚至乌娃都不敢置信的望着立鼓而旋的女子,在小小甩下水袖时,伸手接住,一个跃身也跳上那只大鼓,与小小共舞。月色下,两个绝色倾城的女子妖娆风华,绚丽的舞姿掩盖过了今夜的月色…… 篝火处喧闹的另一头,一队乔装打扮的人马正悄然无声的穿梭在营地的士兵当中,数十双犀利的眸光似乎狩猎一般的扫视着。 一曲落幕,小小与小公主相视而笑,竟有惺惺相惜的之感,曾经在二十世界,小小在芭蕾界是所向无敌的,但是今天,她却由衷的敬佩这个胡鹿部落的公主,她的舞姿及腰身竟柔软到她所不能想象的地步,想来一定是多年训练得而成的。 乌娃望着小小,竟喘息着俯身一拜,笑道:“贵妃娘娘不愧为天朝女子,乌娃从来都不曾如此畅快的舞过了……” 宴席间,胡鹿部落的诸侯王也笑着起身,恭敬的对龙烨道:“皇上,贵妃娘娘的舞姿果然非同凡响,难怪能得皇上如此厚爱……”话语间,竟有些心服口服,但同时也为自己的妹妹与胡鹿部落的命运叹息了一声。 龙烨的面容总算有了些笑意,他执起那白狐裘袄,大步踏下石阶,罩在了小小的肩头上,修长的手指轻抚过小小面容上被汗水粘贴的青丝,却咬牙切齿的在她耳边道:“今天的事,回营帐再算……” 小小一笑,仿佛无闻,披了裘袄只淡淡一句累了,便离了席。却又在踏出篝火四周的瞬间,在月色下不期然撞上了一双如同野兽一般掠夺的黑眸。 一怔,小小僵在原地,而那双眸子的主人则在深凝了小小一阵后,转身一个挥弯刀,瞬间杀了几个发觉异常的士兵,而后领着一群黑衣人快速的穿过了军营基地。 其中,最后一个人的黑衣遮掩下的白色锦袍分外引人注目…… 结束了吧,小小轻叹了一声,心头紧崩的弦似乎松懈了下来。她救不了孤绝,但却可以用楚国内乱的谣言引楚太子回国,如此,孤绝也不至于被利用成为篡位逼宫的傀儡,就算…。他可能永远的离开中原。 身后响起的脚步声,小小的思绪顿时被打断,蓦地回首。 龙宇站在小小身后,一身酒气熏天,他望着小小嫣红的面容,依靠在一根木桩上落寂的笑起来,在小小疑惑之时,竟道:“他们给七弟中了心蛊,让他成了楚国的驸马……” 小小眸光一沉,随即上前:“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么?在你逃走之后,楚安将七弟打了个半死,但他竟仍不屈从,不愿娶楚国公主,于是楚安在他昏迷时给他下了蛊毒……”龙宇说着更疯癫的笑了起来,随后竟将酒杯啪的一声扔在沙地上,摇摇晃晃的走回了宴席。 小小僵在了原地,心头顿时冰冷…… 53谁伤了谁 夜色浓郁,篝火营地的宴席也渐渐的散去,胡鹿部落的诸侯王领着乌娃向龙烨辞行,言明日一早便要归回故土。乌娃临行前进了营帐向小小辞行,言语之间满是不舍,毕竟中原是土壤阔裕之地,若能跟上属王者霸国联姻,对于这样一个小部落来说,便是莫大的荣耀。但最重要的时,百年之内,天朝将与胡鹿部落秋毫无犯,更可减少供奉。 小小浅笑,拉着乌娃的手坐在床沿上,轻道:“既然公主来了,为何不直接留下?”,小小看得出,乌娃对龙烨是一见倾心,因为那少女的娇羞之态,是遮掩不住,更演绎不来的。 乌娃垂下了脑袋,精致妩媚的面容上显现了几许失落,但是民族豪放的性格却让她无奈的耸了耸肩膀,眸光清澈的天真道:“乌娃也想留下来,但是哥哥说,皇上已经有了贵妃姐姐,乌娃就算去了中原,也只能被许配给几位亲王做侧妃,哥哥怕乌娃委屈,所以……”,少女有些沮丧,似乎她以为自己此行必然可以攀附得上大运国那英明神武的皇帝,给族人争得荣耀。 小小不语,其实她在龙烨让自己更妆前往坐陪时,就已经猜测到了龙烨的用心,他不想要这个胡鹿部落的少女进宫为妃,至于是看不上还是不喜欢,她就不得而知了。 “贵妃姐姐,皇上是乌娃见过最英俊神武的男人,他真的就像传说的一样,像太阳一样伟大,乌娃好羡慕姐姐”乌娃娃望着小小娇美若水一般的姿容,眼中不禁生出了嫉妒,却也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因为她的失败代表着胡鹿部落从此要担忧外患,他们的子民会怪罪她没有为部落带来吉祥与利益。 “我也很羡慕乌娃”小小无声的叹息,或许在所有人的眼中,她真的深受龙恩眷顾,可是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乌娃有些错愕,刚要询问,此刻,帐外却走进了几个人。小小与乌娃起身,只见胡鹿部落的诸侯王与龙烨一齐走进,二人面带笑意,似乎相谈甚欢,龙宇与李公公、赤焰二人跟随两旁伺候。 “臣妾拜见皇上”小小上前,福身一拜,乌娃也忙跪地叩首道:“乌娃参见皇上” 龙烨笑着上前,抬手扶起小小,环住她的腰身,笑道:“爱妃与小公主可是一见如故,道是将朕冷落在一旁了” 众人低首,都各怀心思的应和笑起来,小小瞥了一眼龙宇,在见到他神色淡漠,似有心事时,口气也跟着冷淡下来,只缓缓的道:“小公主豪放不羁,性格爽朗,臣妾自然喜欢,皇上不喜欢么?” 龙烨薄唇上的笑意一僵,环着她腰身的手倏地一收,让她整个人一个不稳跌进了自己的怀中,随后暧昧的呵着气,抬手,修长的手指宠溺的点了一下小小鼻子,笑道:“爱妃醉了,都是朕的不是,不该让你喝这么多酒……”,说着,指腹轻抚小小嫣红似吹弹可破的肌肤。 小小身子一僵,清透的眼神对上龙烨带怒的眸瞳,二人对峙。 乌娃见帝妃二人如此,刚才的嫉妒更浓郁,但却也彻底死心了,她笑了笑,道:“乌娃向皇上、贵妃姐姐拜别,明日一早,乌娃便要随同哥哥一起回胡鹿部落了” “臣下感激皇上款待,今夜的宴席,臣下与乌娃将永远铭记于心”胡鹿诸侯王也赶紧补上一句,因为他知道,不能联姻之事,已成定局,所以只能识趣而退了,只是这个天朝贵妃,却给他留下了太多的疑惑,想着,他不禁抬首多看了小小两眼,眉宇紧黜。 “爱卿不必如此拘礼”龙烨抬手,让兄妹二人起身,随后道:“胡鹿部落的诚意,朕已感受到了,回京之后,朕会下谕免除胡鹿每年的赋税,百年之内,自当秋毫不犯” 许是众人都没有料到帝王竟会如此宽厚,都怔了一下,毕竟联姻不成,往后侵犯也实属难免,但是……胡鹿部落的兄妹二人也颇为惊诧,随后急忙跪拜叩恩,道:“臣下、乌娃谢上属大运国天朝圣上隆恩……” 龙烨哈哈大笑,那声音爽朗不羁,似乎甚为欢快,道:“爱卿请起……” 小小拧眉,他也会这样笑么,平日里那般冷沉淡漠的人。双臂突然一紧,她一怔,却见龙烨将她身上那条在篝火宴上舞过,后被小公主拉住共舞的水袖扯出,放在了李公公匆忙捧来的红漆托盘上,又道:“贵妃与小公主一见如故,现在将此物相赠,以示天朝与胡鹿的金兰之谊,也算是贵妃对公主的厚爱” 李公公恭敬的将托盘递到乌娃面前,笑道:“公主,还不快谢恩?” 乌娃看了看那条水袖,激动的眼眶含泪,又是重重一叩,道:“乌娃谢贵妃姐姐厚爱” 小小有些别扭的浅笑,转眸望了一眼龙烨,却见眼神分外温柔的凝视自己,拧眉,别开眼,抬手扶起她,道:“小公主请起……”,乌娃起身,忙也从怀中取出一枚象牙雕刻的繁杂图案的佩饰呈在李公公的托盘中,恳切的道:“这是我们胡鹿族的镇族胸佩,虽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但却象征着真神保佑,若贵妃姐姐不嫌弃,还请收下” 小小轻笑,意下识的望向龙烨,龙烨点了点首,于是小小便接过,轻柔道:“我会好好收藏的” 那兄妹二人立刻叩恩,随后再次拜别众人,在龙宇等人的引领下,退出营帐,歇下了…… 夜,更深沉,风沙呼啸的声音另人心头悚然。 小小坐在床沿,素手轻抚着那块象牙胸佩,无声的叹息。龙烨褪下斗篷,走到小小面前将那块胸佩拿起,竟随意的丢在了一旁的桌案上,沉声道:“蛮族异绑的东西,比朕给你的东西好么?” 小小拧眉,抬眸淡漠的望着龙烨,起身冷道:“皇上将我的水袖赠予给小公主,如今别人还礼,皇上却嫌弃了” 龙烨冷笑一声,颇有深意的望着小小,上前,抬手轻抚她的面容,懒散的道:“因为那东西被她碰了,朕不想要了”,说着,一把将小小扯自己的怀中,含着酒气在她的额前印下一吻。 怔住,小小僵住,有些不敢置信的望向龙烨,却见他深沉的凝视自己,眼底藏匿着温柔与阴霾,似乎在警告她什么,更像是意有所指。抿唇,小小觉得有些别扭,轻推开他,转身想出去透透气,却不想刚转身,龙烨便扣住她的手腕,再次将她扯进怀中,力大得让小小闷撞在了他的胸前。 “恩……”小小眉梢微拧,已经有些厌烦这样的游戏,但刚想再次推开龙烨时,下鄂却被捏紧抬起。小小瞪着龙烨,修长的如玉的手指紧握住他捏着自己下鄂的手,冷然的道:“皇上,胡鹿部落的人已经走了,戏,也该落幕了”,她从来都不喜欢被利用,但是这一次她可以隐忍,因为毕竟她也有自己的目的,可是目的达到了,游戏也就该结束了。 “毓儿的话,让朕很伤心啊……”龙烨的眸光暗沉,修长的手指轻抚着小小的面容。小小怔住,而龙烨色缓缓的俯身,吻住了她薄红…… 没有激动热烈,也不煽情暧昧,龙烨只是慢慢的吻着,一点点,轻轻的,就像在是在诉说着什么一般,一寸一寸的品尝,在小小的红唇上摩挲,若近若远,似亲昵也如同生疏,最后,将自己的面容埋进了她的脖颈中,疲倦的呼着温热的气息,双手环住小小纤细的柳腰,紧紧抱住。 两具身体紧密贴合,像是温暖彼此,但是却又更为空虚,小小僵硬的站着,侧脸抵在龙烨的胸前,听着他急缓的心跳,只觉得自己累了,闭眸,不挣扎也不言语。 这种平静,小小曾经在自己的世界里幻想过很多次,她期盼自己有一天能在那些浑浊的环境中得到这样的平静,可是,此刻的她却恍然觉得,她忘记了向上天祈祷,给她一个平凡的男人…… “什么时候回京?”小小睁开双眸,眼底显现着疲倦与淡漠。 龙烨的身子紧绷起来,他抬起头,捧起小小的面容看着,在看到那双似做了决定一般的淡然眸光时,双手一僵,拧起剑眉道:“毓儿呢,是否要随朕回宫?” “如果我说不呢?”小小挑起秀眉,精致的面容显得消瘦了些。 龙烨深沉的眸光更沉了,但却似料到了一般,突然仰首大笑起来,他不知道是愤怒还是仇恨,只是紧紧的扣住小小的肩膀,随后一把将她扛起,压在床上,俯身侵上,刚才的温柔已不复存在,声音冷漠冰寒:“做个交易如何,朕的贵妃?” 许是龙烨的喜怒无常让小小有些措手不及,她警惕的望着他,但双手却被龙烨固在枕头上,秀眉拧得更紧,冷道:“什么交易?” “你说呢?”龙烨满脸邪气的倾下俊容,深凝她的双眼。小小双腿一曲,膝盖踢向龙烨的小腹,但是龙烨却似早察觉她会如此一般,翻身躲过,一把扯下腰间的绸带绑住了小小的双手,高举过头,束在了铁架上,膝盖硬抵在她修长的双腿间,扣住了她纤细的腰身。 小小瞬间就被制服了,她不敢置信的睁大双眸,随即奋力挣扎,怒道:“龙烨,放开我……”,说着,咬牙扭动着腰身,抬脚想踢他,但龙烨却扯下自己的外袍,将她的双腿都束缚住。 “朕的贵妃,朕,已经不想再对你仁慈了”龙烨的声音泛着寒意,大手一挥,只听撕的一声,小小的胸前的衣裳便被扯下,顿时,那雪白的肌肤显露,却也同时露出了胸前那孤绝留下的清晰的齿痕。 小小察觉到了不对,但是一切都迟了,龙烨已经看到了,他眸光一缩,全身顿时弥漫着杀气,一把掐住了小小的喉咙,带着愤怒与痛苦的低吼:“那是什么,告诉我那是什么?”,说着,将小小身上的衣裳全部撕下,双目猩红的瞪着她雪白肌肤上的那道深紫的痕迹,掐着小小脖颈的手也更加沉重。 其实他早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他知道他们曾经在一起五年,可是他还是抱着那么一点点的幻想,甚至祈祷她身上没有明显的痕迹,如果那样的话,或许他可以原谅,他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于是,在初遇时,他压抑着想要她的冲动,什么都不敢做,甚至在湖边时怕她逃走撕毁了她的衣裳后,也不敢直视她的身体,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龙烨失去了理智,他的痛苦表现的那般明显,就像再多的压抑都掩藏不住了,他望着小小胸前的印记,牙齿咬得心头都发疼。 小小知道此刻自己无论解释什么都没有用了,索性闭上双眸,咬唇不语,脖颈上的压力愈来愈让她窒息,可是就在这瞬间,她竟感觉到了解脱。或许死了,就不用再这样累得活着,这也是为什么她在那个世界香消玉陨也不曾怨恨的原因,因为,真的好累…… “咳…咳咳……”可是,却在此时,龙烨竟突然松开了她,小小顿时剧烈的咳嗽起来。 “想死?”龙烨笑了,他双眼赤红的阴沉咆哮道:“朕不会让你那么痛快的,朕会让你承受与朕一样的痛苦……” 小小错愕的睁开双眼,却看到龙烨一把扯下发上的束冠,顿时,那乌黑的长发倾泄下来,他俊容带着阴沉,却在烛火下显得妖冶邪魅,有那么一刹那,小小竟以为自己看到了孤绝。他们,竟如此的相象…… “不……”小小尖叫,在龙烨扯下她的长裙时,她的心底竟冒出了寒意,有些慌乱颤抖的叫道,可是龙烨却不留一丝温柔的将其撕成碎片,让小小全身不着片缕的展示在他的面前,香艳诱惑,却也美得刺痛人眼。 吻,毫不温柔的袭上她的胸前,在那道深紫的伤口前,龙烨如同发疯的困兽,用力的啃咬,直到自己的口中尝到了腥甜的气息才肯罢休,托起了小小的头,吻上她的唇,这个吻,就似惩罚她的不忠一般,发狠发拧,没有一点点温柔可言。 小小的心彻底凉透,许是从来都不曾见过这样的龙烨,她的心顿时怯怕了,曾经,面对楚安都可以无动于忠的自己,却恨不得能立刻死过去,永远都不要醒来。 疯狂的吻,不知道究竟是惩罚自己还是惩罚身下这个背叛自己的女人,当龙烨气喘吁吁的放开小小时,他已经分辨不出现在这个狂乱的人是否是自己,还是那个隐藏了五年思念而无出发泄的魔鬼,他曲起小小修长雪白的双腿,如同野兽一般的低吼一声,也顿时咬住了小小的脖颈。 “啊……”小小蓦地睁大双眼,突然间觉得自己被掏空了,呆呆怔怔的望着白色的营帐,刚才的声音,就好象不是从她的喉咙发出的一般。 营帐内,烛火咻的一声熄灭,外面的狂风如鬼嚎一般的狂吼。 宽阔的大床上,两具身体炽烈的交缠,伴随着粗喘与女子的低吟。这夜,弥漫着血腥的气息…… 第二日清晨,阳光照耀得大漠蒸发着滚烫气息时,随军后备的侍女才抬着沉重的水桶,走进了营帐。 床前,一条宽阔的屏风被缓缓的展开,遮掩住了一切。小小披着一件衣裳起身,入桶沐浴,李公公更是送来了太医开的药粉,随后又各自退出。 温热的水漫过胸前,全身的酸疼顿时得到了缓解,但是身上那些青紫痕迹,却在水泽中显得更加明显,小小闭了闭眸,转首望向一旁的镜子,只见自己的胸前伤口已被上过药,而脖颈上满是齿痕印记。 眸光依旧淡漠,小小坐在水中环住了自己的双膝,挽起的长发垂落在后颈,粘贴出了一条妙曼的弧度,让她看起来无助且狼狈,却又那般的坚强。垂眸,捧起水浇在了自己的脸上,随后这个身子埋进了水中…… “娘娘……”一声惶恐的声音响起,屏风后,看守着小小的两名侍女在看到这一幕时,都慌了,而小小则是瞬间有出了水,懒散的依靠在水桶上,闭上双眸。 那两名侍女看到小小没事,几乎都吓得瘫软了,但却同时松了一口气。其实,她们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说皇上天没亮就起身,而且一身暴戾的去了恭亲王的营帐,直至此刻都还未回来,李公公更是不让任何人进这里,直到正午时,才命他们抬水伺候沐浴。 半个时辰后,小小出浴,侍女前来更衣梳妆,但那些侍女在看到小小全身上下满是青紫时,几乎都吓得张大嘴巴。而后,帝王宠幸了贵妃之事,瞬息如风传进了军营…… 转眼,三日又过—— 这三日,小小没有出营帐一步,龙烨也没有回来。饭菜皆由李公公亲自送进,赤焰日夜不离的守在帐外,惟恐有事发生。可是小小却与众人担忧的正好相反,每日饭菜都与以前一样进食,虽说足不出户,却也朝起夜寝,时辰拿捏的很准,梳妆更衣等事,更与以往没有一丝偏差,甚至连送来擦伤口的药也用得仔细。 一切,平静得另人觉得紧张。 又直正午,李公公端着饭菜送进营帐,恭敬的放在桌案上,随即走到正坐在龙烨的座位前看着地图发呆的小小,福身道:“贵妃娘娘,该用饭了……” 小小抬眸,瞥了一眼桌案上那些野味与鱼汤,拧了拧眉,这些日子,她每日似乎都过得极为奢侈,无论从衣物上还是吃食上。李公公似察觉到了小小的疑惑,忙笑道:“娘娘,这是皇上命人去后山猎回来的野鹿,那鱼还是三王爷亲自抓的” 敛羽,合上手中的羊皮地图,小小起身走到饭菜桌前,执起筷子便开始吃起来。 李公公见小小如同以往一般淡漠,甚至连情绪起伏都不曾有,心也不知道是该悬着还是放下,更是不敢打扰,于是道了一声告退,便退出了营帐。 李公公一走,小小停下了手中动作,冷漠的瞥了一眼帐门口,随即用筷子翻开了那条鱼,果然见鱼腹中藏着一块蜡油。这是古人的一种传信方式,一般将书信折叠后,用蜡烛的油滴裹成圆或者方形。 小小捏起那块方形的蜡块,看了看,随即取了火折子走到灯笼前,取下笼罩,点燃里面的蜡烛,捏起那块方蜡块在烛火前烤化,而后才取出了里面的字条。轻打开,只见上面写着几个简洁的字迹:七弟无碍。黄昏时,驻军地防卫墙处一叙。 看完,小小抿唇叹息了一声,随即将字条烧毁,继续走到桌前吃饭。 半柱香后,李公公前来收碗筷,在见到盘内的鹿肉已吃了大半,那鱼汤也喝了不少,心头甚是欢喜,忙问道:“娘娘可有什么想吃的,奴才可以让赤焰黄昏时去猎回来……” 小小素手撑着额头,懒散的翻着地图,手指停住,问道:“赤焰在黄昏时要去狩猎么?” “是,昨日皇上下的口谕,说今日黄昏带着几名副将军去后山的林中狩猎,赤焰去保护皇上”李公公笑着说,随即又道:“对了,皇上还说,要将狩猎回来的东西犒赏三军,谁猎得多,待回京陵后,重重有赏……” 秀眉微微拧起,小小顿时了然为什么龙宇约她在黄昏时见面,但是却疑惑龙烨为何选在黄昏时狩猎,于是装作无意的问道:“哪几位将军去狩猎?” “是恭亲王的三位副将和几个前锋”李公公见小小难得说话,赶紧如实相告。小小一沉,这么说来,张将军自然也在内,抿唇,轻柔一笑,抬眸道:“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 “是,是”李公公分外高兴的端着残羹饭菜走出了营帐。 小小的手轻抚着地图上那快属于楚国边境的地方,又瞥了一眼龙烨要去狩猎的山林,双眸微眯:“原来,你也知道他就是奸细,对么……” 黄昏时,城门开启,数十匹马奔出了城,甚至有几十名士兵推着战车跟随,似乎这一次狩猎,必然要满载而归不可。 小小披上狐裘长袄,轻步走出营帐,望着城门前那飞扬的尘土,抿了抿唇,转身走向驻军操练的地方,拐过了几处青石高砌的擂台和城墙后,终于看到了龙宇身着银色铠甲的身影,她停步,等待他说话。 龙宇转身看着小小,短短几日,那胡须已经张满了脸,神色也显得憔悴,他大步走上前,焦急而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皇上有没有伤了你?”,但是这句话问出后,他自己却又顿住,有些落寞的低下头,面色凝重。 其实有没有事,他应该清楚的,帝王自那夜之后,每日都在他的营帐内过夜,脾气暴戾异常,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皇上,他知道,若非不是他与毓儿之间发生了什么事,皇上绝不会如此,更不会召见随军后备和李公公,让他们小心伺候,一有反常,立刻来报,甚至于每每深夜都站在帐外徘徊…… 小小看着龙宇担心却又沮丧的神情,竟轻柔一笑,道:“三王爷以为我能有什么事?”,说着,缓缓走到隐蔽处,淡然的道:“王爷叫我出来,就是为了问这个么?” “你……”龙宇有些惊讶小小的沉稳淡漠,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女子竟还可以如此从容,她…究竟该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微拧剑眉,龙宇道:“我已经派出了探子,根据来报,七弟现在还算安好,因为楚公主的苦苦请求,所以楚安也不曾为难他,只是我打听了一下七弟所中的蛊毒,发现十分棘手” “北楚的人很善于用蛊?”小小疑惑,蛊这种东西,可以说是一种巫术,通常都只在一些小国有,比如说苗疆等地,而楚国却是一个靠彪壮跋扈兴起的国家,怎么可能也会有这种东西? 龙宇知道小小的疑问,他摇了摇头,似乎也很奇怪,只道:“据我所知,楚安虽然阴险狡诈,但是却还算是个敌手,楚国应该没有这种东西,否则皇上也不会留着他们,不过……”龙宇似想到了什么,忙又道:“不过楚太子道是有一个侍妾是苗族酋长的女儿,常听人说,苗人善用蛊毒,或许那东西是楚太子侍妾所制,也有可能” “酋长的女儿嫁给太子为妾?”小小眉梢微挑,似听到了天方夜谭,若是政治联姻,起码也该封为侧妃,如何只是一个侍妾? 龙宇冷笑一声,叹道:“娘娘所有不知,楚太子是一个极其冷漠跋扈的人,他生性残暴,计谋多端,却分外厌恶女色,而这个侍妾则是他俘虏来的,据说尚有几分姿色,但是却不得善待,一直被囚禁。” 厌恶女色?小小微愣,突然想到那一日楚安对自己说的话,那样一个狂妄的人竟不近女色,实难想象。抿唇,小小转了话题,问道:“刚才王爷说那蛊毒棘手,但请细说” “恩”龙宇点首,也未察觉小小的神色变化,忙道:“据说,这是一种‘情蛊’,又名‘痴心蛊’,苗族的女子在出嫁之时,都会在自己的丈夫身上种下,但母蛊却留在妻子身上,据说,如果丈夫一旦对妻子以外的女人动情,那母蛊就会察觉,而妻子可以通过母蛊让丈夫痛不欲生,却又不致死。” “有这样的蛊毒?”小小惊诧,却也震惊苗族女子的狠辣,至少在这男尊女卑的时代,这样的民族实在少见。 “起初我也奇怪,所以这三日一直派人出去打听,已经证实,我想,这或许也是楚太子为何要留下那个苗女却又将她囚禁的原因,楚太子是个什么人,他怎么可能会让一个苗族女子控制自己”龙宇认真的说道。 “可有解?”小小眉宇拧起,她虽不了解孤绝的真实性子,却知道他必然也一样无法接受。 “现在还没有”龙宇叹息,这也是他心烦的地方,他眉宇拧道:“再说,皇上十分忌惮七弟,我派出的探子也是背地里做调查,若是被皇上知道的话,怕是……。” 小小明白龙宇的意思,也不再问,又闲叙了两句后,便要回营帐。今夜,想必张将军是回不来了,而她,也应该准备准备了。 “娘娘”龙宇在小小打算离开时又唤住了她。 小小拧眉,转眸,却见他神色满是担忧,正疑惑间,龙宇竟咚的一声跪在她的面前。小小委身,欲要扶起,道:“王爷这又是为何?” 龙宇跪地不起,却诚挚的望着小小,像是想从她的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灵魂,随后痛苦的闭眸,沉声道:“娘娘,其实要救七弟也简单,只要娘娘能体贴皇上,臣相信,皇上定会与七弟释嫌……”,或许,还有一点是为了自己,他不希望自己曾经错过的缘分,皇上也错过了,他承受不住他心头的人,与龙氏无缘的事实…… 小小僵住,她拢眉看着龙宇,随后不发一言,转身离去…… 夕阳落山时,如同小小所预料的那般,狩猎区传来了噩耗,张将军在狩猎时不慎失马,摔入山崖暴毙。 那些跟随狩猎的士兵也都回来了,带出去的战车上收获累累,堆积满了各类猎物,光是赤焰一人就射死了六头麋鹿,两只花斑豹与一头羚羊,居功最高。随军后备的侍女和李公公听了,都欣喜的赶忙到城门迎接,四处赶去看热闹的士兵也都边跑边议论,却无非是赤焰是何等人物,为何箭术如此高超及张将军是否因护驾而失足悬崖。 小小站在营帐前,望着那一辆辆载满猎物的战车回来,素手轻柔的放下帐幔,缓缓的走回床前,懒散的依靠花雕栏杆,闭眸休息。 为了不动摇军心,龙烨竟将张将军带出驻军地,甚至没有给他加上罪名,便砍了脑袋。这或许对于一个将军来说,算是保住了尊严吧,这道也的确像是龙烨的作风,他的确善驭帝王心术。 54远离,战起 狩猎满载而归,全军士气大振,竟意外的没有多少人提及张将军的死,毕竟,他曾是三军副将,在龙宇受伤之时,手掌元帅之职。其实,小小自所以会怀疑张将军,一则是她入营地后才发觉,许她进城的并非龙宇,因为龙宇尚在昏迷。二则,她一个不懂医却又失踪五年的贵妃,要为军队首领治箭伤,他却未阻止。三则,他既能明白小小话意中暗指有奸细,竟夸张得打扫惊蛇,立即吹号点兵。这三点,都极为不符合军纪纲常,实在另人不得不怀疑。 但是,龙烨究竟为什么怀疑他,依据为何,她却也疑惑重重。 傍晚时,营地篝火熊熊,喧哗一片,似热闹非凡,含着沙石的狂风中,吹来一阵阵香气,今夜,龙烨下旨犒赏三军,分了猎物供所有士兵尽兴。 营帐外,李公公领着五名侍女各自端着盘碗走进,在桌前布菜,恭敬的道:“贵妃娘娘,用饭了,今日皇上犒赏三军,特让随军后备做了不少美食让奴才送来”,说罢,将那些烧烤、清蒸、水煮的各类野味一一摆上,又端来一碗粘稠蜡黄的蜂蜜。 屏风后,小小依旧歪在床上,神色佣懒,她轻恩了一声,算是答了言,却别无他话。 李公公抬眸望了一眼遮挡在面前的屏风,透过那薄纱一般的绸缎刺绣的嫣粉芍药花。蕊,隐约看到一抹月牙色长衫的纤弱身影依靠在床沿,他拧了拧眉,随后低首道:“娘娘,这些野味都是皇上亲手猎下的,吩咐特地为娘娘做的,还请娘娘尝尝……”,其实,这些野味更是皇上亲自用匕首破堂,挑出最嫩的地方才交给后备队做的。 小小缓缓睁开眼,却只道:“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李公公僵了僵,竟不知道还该说些什么,随即顿了顿,又道:“奴才…对了,这桌上有一碗蜂蜜,是皇上命赤焰采的,据说涂在这野味上,别有一番滋味,所以皇上也命奴才送来了”,说着,领着那些侍女低首退下……、 营帐内,恢复了平静,只听到不远处的驻军营地士兵的喧哗声,抬手轻抵在额前,小小缓缓起身,绕过屏风望着帐外,透着凉彻骨髓的月光,发觉四周并没有人看守。敛羽,转步走到桌案前,执筷吃饭。 或许她这两天的表现已经让所有人都放下心了,至少,军营内的人应当是放松了警惕。挟起一块鹿肉,放进口中慢嚼,恩,果然美味,于是她将桌上的饭菜几乎吃了个什么都不剩,这才放下碗,看了半晌地图后,便绕回屏风后和衣睡下。她现在需要蓄积体力,更需要充足的睡眠…… 夜,昏沉,耳边充斥着狂风呼啸的声音,但更多的却是不远处士兵的狂欢圣宴。 小小灭了灯火,躺在床上,但是却睁着双眸。 与往常一样,三更后,营帐外响起了浅浅的脚步声,那人似乎刻意轻盈了脚步,怕惊动她,却又整夜在她的营帐外徘徊,月色下,英挺修长的身影拉得老长,更显得悲凉落寞。 闭眸,小小就似没有听到那一步的沉重,将面容埋进了被褥…… 营帐外,冰冷的月光下,龙烨的身影倒映在凹凸不平的沙土上,这个地方,已经被这些深深浅浅的脚印踩塔成了不知名的图案,夜风狂呼咆哮,吹得衣衫簌簌作响。他站在笼罩月光的营帐前,深沉的眸光如同这漆黑的夜,承载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冷漠。 五天了,就像又等待了另一个五年。黑靴慢慢的转步,在帐门前徘徊,停顿,而后再次徘徊,如此,直到天明…… 清晨,小小起身时发现桌上多了一个荷包,抬手拿起,上面纹绣的芍药花图暗沾染了一些血迹和泥水,素手一捏,只有一颗珍珠尚在,而那块金锁也不知去向了。 取出那颗色泽闪烁,纯白如雪的大颗珍珠,小小沉凝,随后又放回了荷包内,随手放在了枕下。这个应该是在搜检张将军尸体时发现的吧,可是更可笑的是,那块象征待年的金锁已被取走,是否是龙烨在告诉自己,他已经承认了她是清白的,于是还回珍珠,昭示她的贵妃身份? 冷笑,小小不知道自己此刻是还大笑还是该前去感激谢恩。起身,梳妆,换了一身清雅的男装,将长发束冠,套上黑戎长靴,取下身上的首饰,只将那枚胡鹿国公主赠予的象牙雕牌塞入怀中。 李公公进帐送饭,在见到小小这一身装扮时,嘴巴张得老大,忙磕碰着嘴巴,紧张的问道:“贵妃…娘娘,您这是……这是作何?” 小小从境内望着李公公的身色,起身,拂了一下长袍,乍一看,只觉得俊俏儒雅,她瞥了一眼李公公,走到桌前,淡淡的说道:“方便” “方…方便?”李公公乍舌,贵妃这是啥意思? 小小不语,与往常一样,执起筷子便开始吃早饭,李公公见如此,也不好再问什么,弓着身子便匆匆退下。但是不足片刻,龙烨便满身风尘,神色暴戾的冲进营帐,站在了小小的面前。 小小望着龙烨,只是微挑了一下秀眉,随即放下碗筷,瞥了一眼跟在一旁的李公公,起身道:“我吃饱了”,随后起身就往屏风处走。龙烨面色铁青,神色难看,他信步上前,蓦地握住小小的手腕,分外烦躁的道:“你穿成这样做什么,想去哪里?”,她想做什么…… 小小止步,眉宇拧起,反手甩开,似乎被他碰触都觉得厌恶一般,头也不回的道:“只是觉得舒服,皇上以为我能去哪里?” 龙烨的手落了空,整个人僵住,眼底酝酿着风暴与震怒,心头一窒,上前粗鲁的扣住她的双肩,猛的将她扳过,让她面对自己,狠瞪着她,咬牙道:“不要给朕耍花样,你若是想逃走,朕绝不允许……” 冷笑,小小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挑着秀眉望进龙烨那深沉如海的眼底,却是淡漠的抬手掰下肩头上的大手,淡淡的道:“三军戒备,高手如云,随军后备与李公公随时汇报我的一举一动,我能逃到哪里?” “你……”龙烨一怔,但随即面色更为冷硬,下鄂紧绷:“你都知道?” 小小别开眼,不语。 “回答朕……”龙烨望着小小那淡漠的神色,心头抽搐了一下,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低吼。 “皇上要我说什么?”小小拧起秀眉,有些厌烦的望向他,他想要她说什么,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她还有什么可说的?挥开他的手,小小红唇紧抿,冷声道:“皇上以为我会因为那件事而轻生?还是以为我在真正成了大运国的贵妃,得了龙宠之后逃跑?自古以来,皇上的眷宠不是每一个女人都期盼的么,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做那些没趣的事?” 小小说得认真,就像在呈述事实,眸光淡漠,没有一丝恨意更平静得毫无波澜。李公公怔住了,吓得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他做的事情竟都被贵妃知道了,那么皇上定然会责罚…… “滚出去……”龙烨转首怒道,吓得李公公面色苍白,随后他连滚带爬的冲出了营帐,却撞在了赤焰的身上,幸好赤焰眼急手快,否则他必然要摔得半身不遂。 营帐内,弥漫着窒息的气氛,小小与龙烨相互瞪视,顿时火星乱蹦。龙烨望着小小那双淡漠的双眸,突然愤怒的一拳打了屏风上,只听哗啦一声,楠木破裂,整座屏风应声倒地,砰的一声,掀起一阵风,摔得粉碎…… “我呢?”龙烨拳头上沾染了猩红,大手扣住小小的下鄂,满眼期待却又痛苦的问道。小小一怔,有些不明所以,而他却突然低柔下来,似放下身段的问:“我呢,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小小眸光微沉,随后竟闭上了双眼,淡漠的道:“没有……” “李毓蓉……”龙烨咆哮,他失控的掐住她的脖颈,双目赤红,小小承受不住压力,顿时向后退去,但腰身却抵在了桌案前,脚下一软,咚的一声躺在了桌面上,长发披散下来。 拧眉,小小挣扎,但龙烨趁势覆身压住她的身体,二人姿势暧昧火辣的紧贴在一起。低首,龙烨咬牙瞪着小小,手上的血滴落在她的面容上,粗暴的喘息:“不要逼我,毓儿,不要逼我……”,不要逼他做出他也不想发生的事,他只想要她留下,留在自己的身边而已。 小小咬住下唇,拧眉望着身下自己与龙烨紧密贴合的地方,面容不禁泛热,她用力推他,但是却发现力量悬殊太大,于是只能恨恨的道:“你究竟想什么样?”,从来都是他在逼迫她,她哪来的胆量与权利去逼迫大运国英明神武的皇帝? 两个人都喘息着,清淡的茉莉花与隐约的龙涎香缠绕在一起,充斥着营帐的每一个角落,暧昧轻柔…… 龙烨掐着小小脖颈的手缓缓的松了,他喘息着望着身下的女子,胸口的某一处像是什么撕扯了块,破成了空洞,只觉得空虚,他双手撑在她的两侧,眸光中的怒火未灭,沉声道:“跟朕回宫,你依旧是贵妃,只要你好好的待在朕的身边,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 这是他最后的警告了吧,小小望着龙烨那眼底的深沉与炽烈,知道自己再不能激怒这个男人,拳头握紧,松开,再次握紧,随即平稳的道:“好,我跟你走……” 龙烨眸光一闪,双眼如同夜空星辰一般明亮起来,带着孩子气的兴奋,但是随即这粉热烈却又黯淡下去,他握住她的手腕,紧得几乎捏碎小小的骨头,抿唇,带着不相信的道:“别骗朕,毓儿,朕不接受第二次欺骗……” 小小心头一凛,却斩钉截铁的道:“先回北都,我进宫前要去叩拜太后的灵位” 龙烨僵了僵,他盯着小小的面容,生怕错过一丝情绪和不确定,随后,他笑了,俊美的容颜上,竟浮现出得到糖果一般的孩子气,他一把拉起小小,将她紧抱在怀中,将面容埋进她的脖颈,温柔的吻着,最后捧起她的脸,深情专注的吻上那柔软的薄红…… 小小没有挣扎,任凭他轻柔的吻着,直到龙烨延续到胸前时,才抓住他的手,淡淡的道:“伤口还没好……” 龙烨怔住,随后再次拥她入怀,沙哑的声音带着歉疚与心疼,沉沉的道:“对不起,毓儿,对不起……” 小小依偎在龙烨的怀中,闭上双眸,心口,竟也变得沉重起来…… 当日,龙烨吩咐了李公公备车,赤焰出城采买所需物品,黄昏时,召集龙宇宙等人百名前锋副将等人在元帅主帐中集合听令。 小小望着李公公将一切都打点妥实,也不说话,径自坐在桌案前饮茶。随军后备的侍女上送了晚饭后,李公公退出帐外,而小小则是慢条斯理的吃着饭菜,一切都平静得透着暴风雨来的压抑。 太阳渐渐落山,在地平线上划出了一条赤红,黑夜,如同毒蛇即将吐出的信子,带着冰冷的空气与狂卷呼啸的风沙渐渐来。 半个时辰后,黑暗,终于笼罩整个大漠。 小小穿着一身男装,蹲着身子在黑戎长靴中藏了一把今日吃饭时切肉的匕首,随后大步走出营帐。李公公站在帐外,一见小小走出,忙上前问道:“娘娘,晚上风沙大,还是请回帐内吧,皇上吩咐了,要奴才跟着娘娘” 小小瞥了李公公一眼,望了一眼已经黑透的天色与四周亮起的篝火,只道:“我去帅营找皇上”,说着,转身,当真大步的向帅营走去。李公公怔在当场,竟不知道是跟着还是留下。 夜色中,大多士兵都围着篝火吃着馒头和火架上面正拷着肉,小小走到主帅营帐前,在看到双手抱着长剑,一身黑衣,面无表情直视前方的赤焰时,拧了拧眉,随即低下头,转步向人多的地方走去,但是不想赤焰却已经看到了小小,且大步向她走来。 心头一惊,小小抬步便向不远处的马蓬跑去,而赤焰却紧追其后。 马蓬处,小小委身抽出靴中的匕首,挥手砍断了绑在围栏上的绳子,快速的牵出一匹马,却不想惊动的看马的士兵,只见那士兵慌张的在黑暗中快速跑来,喝斥道:“没有元帅的令牌,谁也不许牵马……” 小小咬牙,踢起沙地上的一块石头,只见那石块咻的一声砸在了那名士兵的头,簌簌两声,软身倒地。小小扯出马匹,却又顿住,蓦地转首望向早已经赶到自己身后,冰冷凝视自己的赤焰,秀眉微微挑,道:“让开……” 赤焰冰冷的望着小小,身形动也不动,如同一根树桩木头,他冷漠的回道:“皇上正在与恭亲王商量进攻北楚的事宜,还请娘娘回营帐等皇上回来” 微怔,小小扬起眉宇,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进攻北楚?” “正是,皇上下令,要三王爷进攻北楚”赤焰眸光平静,一字一句的道。 北楚强大,楚安又是生性狡猾的人,而孤绝又中了情蛊,若是两军对垒,他难免会成为这场战胜的牺牲品,抿唇,挥手将匕首指向赤焰,小小双眼微眯:“让开,我要出城……” 赤焰拧了拧眉,望着眼前这个淡漠而英气的女子,缓缓昂首,神色不羁,也没有半点惶恐,只道:“如果娘娘有什么要求,尽可对皇上说,又何必只身犯险?” 小小错愕,没有想到这个木头愣子竟也知道自己的目的,于是眼底杀气顿起,虽然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是赤焰的对手,却依旧持刀刺向他。赤焰反应极为灵敏的躲过小小的匕首,一把扣住小小的手腕,在触及那柔软细嫩的肌肤时,眉宇一动,随即又放开,木然的望着自己满是老茧的手掌,黜眉道:“娘娘应该知道,若是您失踪了,属下等人必也要遭受无妄之灾” 好快的身形,小小暗中惊讶赤焰的反应灵敏,知道自己难以脱身,随即冷道:“皇上自所以有理由发兵攻打北楚,无非就是以魏王为由,自古以来,神仙斗法,凡人遭殃,魏王是我的朋友,我绝不会让他遭受无妄之灾”,说着,挥刀架在自己的脖颈上,认真的道:“所以,若是你今日不让,我便自刎在这里,到时候,你一样会遭罪” 赤焰没有想到小小竟会如此威胁,先是一正,随后面色阴沉的站在小小面前,敛神看着她。他生平见过的女人很多,但是小小却是最特别的,也是最任性妄为的,抿唇,一挥手,只闻铛的一声,小小手上的匕首竟被打落在地。 马蓬后,喧哗声顿起,无数士兵执着火把冲来,小小被赤焰一惊,一时无法回神,但随即,身子却被腾空抱起,扔在一匹马上。 “你……”小小错愕的望着赤焰,而他则将缰绳塞进小小手中,一掌劈在马臀上,那马似受了惊吓一般,双腿腾空而起,昂首嘶鸣,随后飞快的向那些士兵冲了出去。 小小紧握缰绳,甩发回首,只见那冲天的火光中,赤焰捡起了地上的那把匕首,用力的刺向了自己的右臂……。 黑夜的喧哗和混乱骚动了整个军营,小小策马奔出了军营驻地的防守城墙,身后,无数士兵追逐。元帅营帐外,李公公慌张的冲了进去,脚下一软,咚的趴在了地上,颤抖的高声道:“皇…皇上,贵妃策马冲出了营地……” 众人大惊,龙烨瞬间冲了营地,只见火光漫天,无数士兵追着一匹快马,马背上的女子一身男装,青丝飘洒,正是小小。 “报,皇上,赤焰在马蓬处受伤昏迷”一名士兵从马蓬处匆匆跑来,跪地禀报。 “牵马来”龙烨咆哮,他面色铁青,双手握成拳头,在狂吼的风中发出悚然的响声,吓得众人都不敢说话。 “是…是……”那名禀报的士兵赶紧跑向马蓬,牵了一匹最为强壮的马匹,龙烨抓过缰绳,一个翻身便追了上去……。 “皇上……”营地上的将军都慌了手脚,随即个个骑马冲了上去,齐呼护驾,但只惟独龙宇怔怔的站在营帐外,默然的望着那愈行愈远的纤弱身影,缓缓的握起了拳头。毓儿,你不该如此任性,不该啊…… 黑夜,在宽阔得沙漠上,狂风吼叫,漫天的沙尘掠过,肃杀之地凛然。小小紧握住缰绳在阔野上奔驰,青丝飘洒在身后,青衫簌簌飞舞,顶着风沙,月光下,斜长的影子如风一般的穿过每寸沙土,但那奔腾而过的蹄印,却又瞬间被黄沙覆盖。 沙尘漫天,吹得人睁不开眼,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什么都听不到,小小顶着风,委身覆在马背上,抬手遮挡那越来越大的风,竟没有察觉,身后一匹快马已经快速的接近。 夜晚的沙漠是危险的,明亮的月色下,被风沙遮掩住的白骨森森,如同无数冤魂等待着替死鬼上门。 小小索性闭上眼,在这混乱的地方早已失去了方向,只能胡乱的向前奔去,而在她听到身后似乎有声响时,龙烨竟已赶到了她的身旁,满身暴戾愤怒的从马上跃起,扑向她。 小小惊骇,立刻掉转马头,但是为时已晚,龙烨已经扑到她的身子,顿时间,整个身子悬下马跌在了沙漠柔软的沙土上,随后,二个人瞬间快速的翻滚下了斜坡…… “放开我……”小小怒吼,孤绝已经没有时间了,如果大云国攻打北楚,以楚安那阴沉的个性,孤绝必死无疑。 龙烨的震怒不比小小弱,他揪住她的长发,吻上她的唇,在天昏地暗的滚落中,发疯一般的与她纠缠,于是一个撕扯挣扎,一个孟浪癫狂,长发沾上了沙土混乱纠结,衣裳凌乱不堪,嘴边带着啃咬的鲜血,一直到落在某一处沙丘处。 喘息,混乱,还有暧昧的情欲气息。龙烨粗喘着抬首,身下的小小已经混乱不堪,但是唇边的血迹、嫣红的面容与那迷离的眼神却无不充斥着诱惑的味道,他心头激荡,俯首咬住了小小的脖子,胡乱的啃着,用尽了的力气。 疼痛,让小小的大脑从混乱和昏眩中清晰起来,她大口喘息着,眼底映着大漠漆黑的天空,满天的星辰闪烁,月光清明。 “上天真的很喜欢捉弄我……”她淡淡的轻呢,素手抓起了一把黄沙,紧紧的握着,可是越用力,却都从指缝中滑落,而掌心的,却所剩无几。 她曾经在那样一个浑浊的世界中努力的活着,淡薄名利,却没有想到却换来更多的追逐,最后,竟死在了一个,一面口口声声说爱自己,另一面又策划一起阴谋演习,然后以‘走火’两个轻飘飘的字就结束了她生命的男人手中。 龙烨埋在小小脖颈上的头微僵,随即抬起,却见小小眸光淡淡的望着夜空,那漆黑的苍穹似乎都映在她的眼底,化作无数闪烁的光芒,那里,似乎流淌过痛苦,但那情绪是那样的浅,在他还没有抓住,就如这沙漠中的河流,已经枯萎消失。 “你也很喜欢捉弄朕”龙烨低喉,几近咆哮,他真的真的很想杀了她,杀了这个前一刻还温柔答应自己,下一刻却策马逃跑的女人。拳头紧握,但是那一拳,却还是落在沙土上。 “呵……”小小笑了,冤家啊,他们两个人。 推开龙烨,小小缓缓的坐起身,望着一片无际的大漠,她吃力的站起身,转身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给我站住……”龙烨一把扯过她的手,怒气更甚,她想做什么,就这样走到楚国么?他就这么爱龙绝么?上前,一把扯过小小,阻止她不停向前走的脚步,咆哮道:“朕有什么地方不好,朕哪里比不上他?” 小小怔了一下,望着暴戾阴沉的龙烨,竟不明白他在指谁,而龙烨则一把搂住她,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身体里:“跟我回去,你要什么都可以,即使是做皇后……” 呵,好诱人的条件,可是她不想啊,她想要的只是自由,只是那种天不拘,地不羁的生活,那种天下任我行,毫无牵绊的生活,她是一个不会为谁着想,也不想为任何人牺牲的人,可是,入宫,她要牺牲得太多,要争斗得也太多。 轻轻的推开他,小小神色诚挚:“我不是适合你的女人……”,她太自私,太自我,也永远都没有办法将心交给任何一个人男人:“你该拥有的,是如皇后还有淑妃那样深爱你的女人……” 龙烨僵住了,月色下,他就像是被冰冻住的木偶,怔怔的站在那里,俊美的容颜瞬间失去了生气,只有那双深沉的眸光一直凝视着小小,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一股痛流进了小小的心地底,泛起了青涩的涟漪,但是她还是将这种感觉忽略了,慢慢的越过他高大的身体,向那没有尽头的沙漠走去…… 大运国玄武十七年冬至,在汉河边塞大病三月愈疾后的天朝帝王龙烨,举兵讨伐北楚,这场战役,拉开了历史上为争夺疆土最血腥的序幕…… 北楚含元四十八年深秋,大运国与北楚在河骆一战,北楚兵败,退八十里驻军扎营。三日后,楚王已天驾崩,死于长途劳顿,年近六十。同日,太子安在军营继位,执掌军权,与众将士滴血盟誓,与天朝势不两立…… 一望无际的草原,风和日丽,一眼望去是牛羊成群,还有那骑在马背上甩鞭歌唱的英俊少年。 小小躺在山丘的草地上,仰望的天空,口中含着一根野花的根茎,浅笑着望着在太阳即将落山时,驱赶羊群的少年与那些准备奶茶和酥饼等待丈夫回归的少妇。 一年,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可是小小却依旧觉得诧异,因为自己的遭遇,她本该去了满是沙漠的北楚,可是当她昏倒在那片根本不可能有人烟的沙丘上醒来后,却发现自己来到了这片美丽的草原——胡鹿部落。 是机缘巧合还是命中注定,小小自己都无从解释,据说,那些人路过沙漠时,根本就不想救她,但自所以还是将她带回,是因为发现了她身上的那块象牙胸佩,在胡鹿人的眼中,这是真神的旨意,是上天的安排,于是,她到了这个地方,也幸免于那场突然爆发的战争。 天朝与北楚之战,整整延续了九个月,边城四处烽火连天,那吹角连营的声音隔了几座山川却依旧能清晰的听见。所以,昨夜北楚兵败,她也知道。 “小小,小小……”清脆的声音响彻在大草原上,小小起身,只见土山下,身着兽皮,打扮热辣的乌娃正向她挥手,双手拢在嘴边,叫道:“小小,太阳下山了,在不回来,山神要发怒了……” 小小轻笑,一个跃身跳下土坡,翻身上了身旁的一匹母马,慢悠悠的走下山,乌娃连忙迎过上,接住缰绳,抚了抚母马的嘴巴,笑道:“今天上山可算吃饱了,哇…。小小,你好厉害啊,居然打回来一只麋鹿,听说那麝香得是珍贵的药呢”,说着,兴奋的跑到马后面,一把就将那头麋鹿抗在自己的肩上。 “不重吗?”小小望着乌娃,跳下马,似乎在这草原上生活的人,都有这一股蛮力。 “不重,不重,你知道吗,你现在可是我们胡鹿部落的真神啊,就算男人都没有你厉害,上次风在山里遇见那只花斑虎,幸亏你提醒了他,否则他这个草原第一勇士的名号,可保不住了”乌娃爽朗的笑着,就像中原的率性的男儿一般,丝毫没有女孩的扭捏。 “乌娃,我来吧”一个高壮的男子迎上来,一只手就将乌娃背上的麋鹿提起,随后向小小点首笑了笑,转身就向那一处如同蒙古包一样的白色帐篷走去,当地人称这为胡包。那是胡鹿的驸马,乌娃的丈夫,更是当初在沙漠中将小小救起的人。 在胡鹿部落里,人们似乎很崇拜神力,而这个男人据说就是这个地方力气最大的男人,曾经草原上的第一勇士,不过因为娶了公主之后,就摘下光环。这也是草原上的规矩,第一勇士必须是无婚配的,这样才能另少女们为之疯狂。 “走吧……”乌娃望着自己的丈夫,有些羞涩的低下头,随后拉住小小的手向胡包走着,在看到小小似有心事的神色时,眉宇拧了拧,道:“小小,你不要担心,族长哥哥已经去前方打探军情了,你要找的人应该没事” “恩,也许”小小淡淡的回答。一个月前,北楚的王楚已天驾崩了,楚太子安继承了王位,她知道楚安是一个疯狂凶狠的角色,所以实在不放心孤绝,便请求乌娃的哥哥去打听,但传回来的消息却说,孤绝根本不在军营里,也没有与楚公主在一起,并且北楚与天朝两国都在寻找他。 或许,他应该是平安,曾经后宫地牢那样的阴森,他都能承受,更何况是现在呢? 夜晚,很快降临,小小与乌娃以及驸马三人跪坐在桌前吃饭,胡鹿部落的家常菜很简单,手撕羊肉,奶酥饼和奶茶,偶尔狩猎有了收获的话,就会添上几个野味。 簌簌两声,正在吃饭的三人都怔了一下,随即同时回头向帐外望去,顿时只见一个俊朗魁梧的男子委身走进,抬起头,乌黑的长发扎成辫子,麦色肌肤结实有力,国字脸阳刚俊美,剑眉英气逼人,双眼炯炯有神的望向吃饭的三人,在看到小小时,先怔了一下,随后持着腰间的弯刀走进,坐在了驸马的对面。 “风,你回来了?”乌娃笑得眯起了眼,抓起一根羊肉串放在大汉的面前,道:“请用,小小做的哦,样子有点怪,不过据说中原人吃这个就是这样,对吧?”,说完,转头向小小求证。 小小一笑,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点了点首,淡淡的道:“恩……”,应该说,是家乡的味道。 风拧了拧眉,又看了看小小,一口咬下那羊肉,咀嚼了半天,竟道:“是比较入味……”,但随后冷漠道:“都说中原女子是水做的,但这样纤弱的手法,怎么能养活我们这样的民族,还是这样实在”,说着,拿起一大快羊肉大口吃起来。 “哈哈哈哈……”乌娃和驸马都笑起来,而小小则是淡淡一笑。 风是胡鹿部落最强壮的勇士,更是无数少女疯狂追逐的对象,他俊美威武,但是就是有些冷漠,所以就算有姑娘喜欢他,都不敢表言。他名字的由来,因为狩猎时,那速度快如雷霆,但是真正的‘雷霆’却又是他那匹烈马的名字,所以族人给了他取了这样的名字。 但是似乎从她来大这个草原上开始,他们两个人就一直不对盘,甚至无论小小做什么,他都会拧着眉宇,冷着脸。 “风,再过半个月就是套马祭了,如果赢了,可以得到族长的奖赏,你也可以挑一个你心仪的姑娘成婚,你选好对象了么?”此时,一言不发的驸马突然放下食物,十分认真的望向风,对于他们这样的部落来说,娶妻生子是使命,更是壮大部族的责任。 风拧了一下剑眉,似乎很不屑,俊美的脸上冷漠如初,沉声道:“若是谁的箭术能比得过这个中原女人,我就娶……” 小小眉梢微挑,却只扫了风一眼,放下碗,淡淡的道:“我吃饱,你们慢用”,随后转身走出营帐。 风见小小走了,沉了一下,随后也丢下手中的羊肉,拧眉坐着,不言不语。 乌娃望着风,只觉得摸不着头脑,但驸马却若有所思的看着风,眉宇微黜…… 55九月烽火 大草原的夜晚,明月清凉,星辰闪烁,黑色苍穹笼罩大地,却意外给人一种安心的归属感。 这里是一个游牧民族,每年冬至前都必须储存大量的食物过冬,在过去的几百年里,似乎每一年都会因为挨不过那漫长的冬季,在开春时,族人会少了一大半。猎人可以上山狩猎,可是那些老弱妇孺就只能等着被接济,一旦食物发生紧缺,为了保存部族不会衰弱,族长通常会放弃那些老残病弱。这,很残忍,但却是一个生存的原则。 小小望着天空轻叹了一口气,这些事都是乌娃告诉她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一得到天朝帝王在边塞的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去,想要联姻的真正原因。每年上供的牛羊物品,几乎超出了族人的负荷,所以,她必须代替所有的族人去天朝以身为胡鹿寻得出路,不让悲剧永无止境的演绎下去…… 走到一处土丘前,小小坐在草地上,双手托腮望着远处的天空,在那里,战役还没有结束。伸展双臂,懒散的躺下,以手为枕,缓缓的闭上双眼,感受这片土地的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草地传来靴踏的沙沙响声,小小秀眉一拧,却没有睁眼,只问道:“还是没有消息吗?” 那人的脚步停顿了一下,随后重重的叹息了一声,也坐在了她的身旁,低沉的声音道:“贵妃娘娘就没有一点担心皇上的安危么,臣下听说,皇上在您失踪的那段时间,整整病了三个多月……” 小小睁开眼,转眸望向坐在身边的男子,他就是胡鹿部落的诸侯王,也是这个地方年轻的族长,抿唇,淡淡一笑,道:“他…已经不是我能担心的了”,一年前,在那片迷失方向的大漠中,她对他是狠决的,狠决到自己都有一点点的不忍,心痛,可是最终,她还是做了那样的决定,闭眸,思绪流转…… ‘你真的要离开朕?’无法漠视他绝望悲痛的眼神,小小别开眼,在呼啸的风沙里,她坚定的回答:‘是……’ ‘如果……’他背对着她,身体僵直,却站得立挺,似乎也不愿意再次失去尊严去挽留一个伤害自己无数次的女人,最后,他默然的闭眸,声音低哑的道:‘你走吧……’ 在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候,她的心头颤簌了一下,似乎有那么一丝丝的心痛,可是,那个皇宫,那个地方,那些为了一个男人永无止境的争斗,她已经再不想体会,她不断告诉自己,她想要的是一片自由的天空,一个平静而安心的胸怀,而不是一个有天下生杀大权和后宫无数佳丽的男人。 无声的叹息,他已经成了她的过往,或许,在他的记忆中,她也同样已经成了被抹去的记忆,因为在三个月前,乌娃的驸马告诉她,丽邦国已经将一个十五岁的小公主进贡给了天朝,而龙烨,并没有拒绝…… “娘娘,卡里看得出来,皇上对娘娘是真的宠爱”卡里拧起眉宇,抬首望向天空。他曾经听说过无数关于天朝皇帝的传闻,他知道他是一个明君,更是一个冷漠的少年天子,十二岁就驰骋沙场,扫平外患,而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男子,却惟独对一个女人温柔耳语,甚至为她推开了别的女人,这不是真的宠爱,又是什么? “卡里,都过去了”小小低语,不愿在提及过去,她起身站起,叹息着昂首星空,淡淡的道:“我现在只想知道孤绝是否安好” 卡里怔住,神色有些难看,但随即也跟着起身,望着小小的侧容,道:“娘娘还不知道吗?”,小小疑惑转首,卡里沉凝,随即又道:“听楚王宫的人说,魏王不是一个人失踪的,而是和楚太子安的姬妾,一个苗疆女子一起逃走了,楚太子派了几千精兵四处追拿,不过现在还没有下落……” “当真?”小小诧异,不过随即心头的担忧随之而散,她轻柔笑起。不愧是孤绝,总能知道在最关键的时刻自己要的是什么,更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抿唇,小小笑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也就没有必要担心了” 龙宇说,孤绝身上的情蛊是楚安的苗人侍妾所制,既然如此,孤绝只要与那个苗疆女子在一起,那么身上的情蛊自然可解,那么,她也不需要在费心了。天下之大,岂是楚安的眼线都能所到之处,就如她现在胡鹿一般,只要孤绝能出了楚国和天朝的边界,就算是去苗疆也未为不可。 “娘娘的意思是……”卡里不明所以,虽然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天朝有一个魏王爷,但是既然两国都在寻找,必有缘故,如何贵妃娘娘却说可放心的话。 “卡里,我感激你对我的照顾,还有这些友好的族人,可是,我已经不在是大运国的贵妃了,如果你愿意,就与乌娃一样唤我为小小吧”小小浅柔一笑,只觉身心都松懈下来,她,已经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担忧了。 卡里怔住了,他还想问什么,但是小小却转身慢慢走回了自己的小胡包内,准备休息了。 重重的叹息一声,卡里站在原地看着小小那纤弱却坚强的背影,一年前,当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他就感觉她是与众不同的,与他所见所闻的中原柔弱女子没有丝毫相同,她太淡漠,太坚强,也太随心。试想,或许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愿意放下天朝贵妃的身份成为平民,可是她却…… 肩头一重,卡里拧眉宇回首,却见驸马站在他身后,大手拍着他的肩膀,淡淡的道:“有心事?” “呵,是烈啊”卡里回头一拳打在烈的胸前,笑道:“你怎么来了,我好象看到风去找你了”,烈平日里不苟言笑,只点了点首,望向小小的胡包,拧了拧眉,道:“卡里,过几日的套马祭,你打算将谁许配给风?” 卡里挑眉,疑惑的望向烈,有些好奇的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担心起他来了,哈哈哈,他可是部落的第一勇士,还怕没有女人嫁给他?”,风那个小子比曾经的烈更厉害,爱慕他的女人早就芳心彭动,还需要人担心么? “话虽如此……”烈眉宇黜起,神色深沉。 “恩?”卡里疑惑,却见烈似乎若有所思,一时,也静默下来。月光下,两个男人并肩站立,冷风萧萧,吹得袍摆簌动……。 边关战事吃紧,楚国兵败之后,似乎已经打算备水一战。 北楚大军营地—— 篝火在大漠的狂风中呼呼的作响,火星四渐。众多士兵疲倦的背着伤员匆匆的向军医营帐中走去,这一仗,楚军伤亡惨重。 “报,王上,我军探子来报,天朝大军在战地扎营,未有动向……”主帅的明黄营帐外,一名士兵气喘吁吁的跑进营地,跪地以楚语禀报。 “报,王上,我军回王宫的探子来报,在胡鹿部落的边境发现驸马踪迹,似乎在四处寻医,未见王上的侍妾……”不多时,又一名士兵跑进营帐,跪地禀报。 诺大的营帐内,坐在主帅位置前拧眉看地图的楚安蓦地抬眸,大手啪的一掌击在了桌台上,身上的铠甲铿锵一声响,他双眸隐怒,面色铁青的道:“没有查到那个贱人的下落,你们是干什么的?” 那名士兵吓得寒颤,随即结巴的道:“回…回王上,据那探子描述,驸马看似安好,身强体健,为防惊扰,所以不敢接近,只是察觉驸马这两日一直都在天朝下属国的胡鹿部落周围寻找名医,不知为何……” “胡鹿?”楚安眸光暗沉,拳头发出喀嚓的响声,剑眉紧拧,怒道:“下去,传昭公主……” “是…是……”两名士兵吓得得瑟,连滚带爬的冲出了营帐。 半个时辰后,楚公主站在营帐内,双眸微红,身色哀戚,扑通一声跪在楚安的地上,哭道:“王兄,银儿求求您,求您就放了驸马吧,都是银儿不好,当初若非银儿任性,北楚也不至于陷入如此境地,都是银儿的错。” “起来…”楚安咆哮,面色阴沉的冲上前来,一把揪起楚银,双眸泛着杀人的血红,咬牙道:“别在给孤王提起那个贱人和龙绝,孤王说过,就算北楚死了还剩下一个女人,都要与天朝势不两立……”,说着,将楚银一推,一拳际在桌案上,俊美的容颜扭曲,一字一句的道:“孤王就不信龙烨有这个本事将我北楚歼灭,否则,有朝一日,孤王不仅要取尔带之,尔的贵妃,就是孤王的皇后……” 跌坐在冰冷地板上的楚银吓得睁大了眼,哭喊道:“王兄,你中了那个女人的魔了,现在我军大伤元气,粮草短缺,王兄应该退出边境才是上策啊……” “你给孤王闭嘴”楚安愤怒的失去了理智,他冷笑道:“龙烨的确是个帅才,居然扎营战地,后靠汗河可保粮草无忧,但是孤王不是那么好打败的”,说着,转身下令:“下旨,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驸马抓到,孤王要剥了他的皮,悬挂在北楚的城楼上,到时候,孤王道要看看龙烨是什么脸色,哈哈哈哈……” “是……”探子接了令,立刻下去传话。 楚银瘫软在地上,惊骇的张大的嘴巴…… 相遥楚军营地的百里边塞,天朝军旗随风飘动,簌簌扬威。 主帅龙宇为保士兵粮草充裕,停军战地,下令扎营驻军。平日派人去汉河后山狩猎以饱腹,以备朝廷拨下的军饷接济应急。 九个月的战事,惨烈得无可想象,虽然大运国连连报捷,却也有不少死伤,每日里,军医营地都是挤满了人,更有不少士兵因为伤势过重不治疗生亡,如此种种,龙宇都按等级分功,派人将尸体火化后送回京陵,再由宫中户部官员按往地方分派,与朝廷下发的抚恤一同送归其亲属。 在营地巡视一遍后,龙宇又重重叹息了一声,大步向主营帐走去,但没走几步,只见一身黑衣锦戎的赤焰双手抱剑的守在帐外,神色冷清,一动不动。握拳,低首轻咳两声,龙宇在赤焰察觉自己时,向他使了一个眼色,于是转身走向一处僻静地。 夜晚的大漠,冷如寒冬,战地的血腥气息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使得呼啸的风听来如同鬼哭嘶叫。 赤焰大步走近龙宇,面无表情的低首,道:“属下参见恭亲王,不知王爷有什么吩咐?” 龙宇拧眉,转身望向赤焰,带着几分担忧的道:“本王也没有什么想问的,只是…只是想知道皇上现在如何了,还有那丽邦国的公主…。。唉!”,数月前,丽国王侯也同胡鹿部落一样,将年满十五岁的小公主送来拜见皇上,他们都以为皇上不会接纳,却不想,皇上竟看也没看那位小公主一眼,就纳进了营帐中,时至六月,都不曾出帐。 如今正至与北楚大战,军心不稳,若是以往,皇上必然会阵前鼓舞士气,可是自皇上大病愈疾后,竟只每日饮酒,连军务都不管不问…… 赤焰沉了沉,似乎在想什么,随即依旧冷漠的道:“皇上患了心病,势必要歼灭北楚,囚禁魏王,但却不知道,贵妃娘娘先在何处”,简洁的几个字,虽然听似并不连贯,却一语道破其中玄机。 龙宇点了点首,可是他却至今不明白那一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一日,帝王策马追着贵妃出了营地,身后数十名副将亲随也跟着冲了出去,但是,却在半路上发现帝王与贵妃都不见了,漫天风沙的大漠上,只有两匹是处嘶鸣。 左先锋立即回营地禀报,军中所有将士都震惊惶恐,急忙派出精军连夜搜寻,结果,整整三日没有见到二人踪迹,就在他们以为已经没有希望之时,却在沙漠的矮丘上发现了昏迷不醒的帝王。 当时,他当真无法形容眼前所看到的一切,烈日下,秃鹰在空中盘旋,苍茫的大漠上,皇上躺在扬起风沙的地上,双眸紧闭,俊容消瘦苍白,胡须满面,若非那件明黄色的锦袍与手中紧握的贵妃待年金锁,他当时真的不会想到眼前这个堪比乞丐的落魄男子就是当真的天子,那个大运国英明神武的君王。 之后,为定军心,他言说帝王偶感风寒,便亲自背回营地,孰知,帝王竟接连十余天昏迷不醒,水米不尽,慌得御医差点以死谢罪。之后那焦头烂额的三个月,龙宇几乎都不敢回想,但是有一日,帝王却突然清醒了,并且很快的康复,但性情却比以往更冷漠,终日沉默,脾气喜怒无常,甚至在九月前突然下令攻打北楚……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所有人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于是,那场虎狼之战便在烽火狼烟燃起的那一刻,拉开序幕…… “赤焰,好好保护皇上,不足两三个月,我军定能攻下北楚所有城池”龙宇分外沉重的说道,但神色却没有半点欣喜,在他看来,皇上自所以要攻打北楚,只为抢回七弟,而后以七弟的性命去威胁那个已经失踪的无情女人。可是,现在得到的消息却是,七弟已经偕同楚安的姬妾私逃了。 “王爷放心,属下身为死士,自当为皇上死而后已……”赤焰声音沉稳,依旧冷静,字字铿锵。 “我相信你……”龙宇抬手拍了拍赤焰的肩膀,眸光却依旧沉重,昂首,望向大漠分外晴朗的夜空,疲倦的闭上了眼。毓儿,你还好么…… 胡鹿部落的套马祭到来,在这个部族里,这个日子似乎分外的重大。小小清早起身,原本已经背上了弓箭要去森林中打猎,却被欢喜奔来的乌娃拉住,卸了狩猎服,弃了弓箭,二人骑马前往‘套马祭’的现场观战。 据说,今天胡鹿部落的所有勇士和男子都会参加,夺冠者,可以得到卡里的一万两白银、三十只羊、六头牛及一匹汉血快马,并且有权随意挑选一位姑娘成婚。这个条件也诱人,因为它代表得不仅仅是荣耀,更是从此富足的的机会。 小小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比赛时,就想到了中原的科举,那些书生苦读十载,奔赴京城考取功名,若能及第,便从此祖上光耀。而这里,则是以武夺三甲,所谓一方土壤养育一方人,应该就是如此。毕竟,在这片草原上,若这里如中原那般治理,想来这些族人都要饿死。 母马慢慢的走着,乌娃开心的对小小讲述这‘套马祭’的盛况,甚至将去年,在盛会上看到烈夺得冠首时的潇洒英姿拿来炫耀,她满带幸福笑意的道:“小小你知道吗,去年的这个时候,烈一个人连套了五匹烈马,当时围在场外的姑娘们艘捧着花向场内砸,只是可惜了去年风狩猎时被熊抓伤了,所有没能参加,否则应该会更精彩……” 小小淡然一笑,道:“是么?” “那当然了,到了,快下来”乌娃娃跳下马,在小小翻身下来时,拉着她的手便向前跑去,此刻,赛场上已经人满为患,胡鹿族的姑娘们个个手捧鲜花,争相欢呼。 第一场比赛,擂台比武。小小随着乌娃挤进人群,慢慢的靠进前侧,第一眼就看到一个高壮的男子将另一个男子高高举起,而台下的少女们都尖叫起来,随后,那个男子被重重的摔下了擂台,滚落在小小的脚下。 小小心头一怔,反射性的后退一步,而乌娃则大笑道:“拉尔,好样的……” 擂台上,那个高壮的少年有些羞涩的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憨厚的笑了起来。拉尔是烈的弟弟,今年才十三岁。 小小拧眉望着台上的少年,不觉也笑起来,只是她实在不习惯这样的拥挤与嘈杂,于是慢慢的退出人群,却不想擂台上却突然嘈杂起来。心头一沉,再次张望,却见一个白衣男子如风一般的飞跃上台,乌黑的长发如墨一般披散在身后,筐风一吹,簌簌响动。 这一刹那,小小长睫猛的一颤,随后只闻四周的少女都开始议论,而乌则道:“他是中原人……” 中原人?小小拧眉,静观其变。不多时,只见卡里身着族长王袍走上擂台,在看到擂台上的白衣人时,先是一骇,随后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似认识一般,而那白衣男子则向卡里抱拳低首,似在请求什么。 如果她没有看错卡里的表情的话,那么那个男子可能就是…… “胡鹿部落勇敢的族人们,这位是中原的勇士,他现在急需要银两和大夫为他的朋友治伤,所以请求与我们部落的人一决高下,胡鹿的勇士们,你们觉得如何?”正当小小疑惑时,卡里突然拉着那男子的手面对众人,大声说道。 顿时,小小看清的那男子的面容,他是……孤绝。 乌娃吓傻了,惶恐的拉住小小的手,眸光混乱的道:“小小,那是,那是…。天朝的皇上?” “嘘——”小小伸出食指抵住乌娃的唇,示意她不要激动,随后淡淡的道:“他不是,他是我要找的人,天朝的魏王孤绝……” 乌娃张大双眼,望了望台上孤绝又望了望小小,显得难以置信,这…这世界上当真有这么相似的人么?那个人…那个人简直就与天朝的皇帝一模一样! 小小也拧起了眉宇,三日前才刚听卡里说魏王与楚安的姬妾逃到了胡鹿的边境,她本以为他定然要去苗疆,却没有想到今天就在擂台上看到了他。卡里刚才说,他急需银两为朋友治病,是看到这里有悬赏才来参加擂台赛,莫非,他所谓的朋友就是那个苗族女子? 台下的少女们看到了孤绝的俊美的面容,都被惊住了,他们似乎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俊美漂亮的男子,随后,不知是哪个少女先叫起来,而那些还沉浸中莫名其妙中的胡鹿勇士们似乎受了威胁一般的叫嚣起来,个个摩拳擦掌要上台教训一下这个漂亮得不可思意,跟女人一样弱不经风的男子。 乌娃见状,也十分担忧,她望向小小,轻声道:“小小,要不我们去找哥哥,魏王定不是这些勇士的对手……”,说着,便拉起小小要走,而小小却制止住她,淡然一笑,道:“未必……” 她道是很想看看孤绝的身手,以此判断他的伤势如何,如果他当真不敌,她就出面请求卡里助他救人,若是他当真可以拿下冠首,那么她也无须出面了。虽然曾经她因为担忧而四处寻找打听他的下落,可是现在,既然他平安,她也不想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与他有任何牵扯。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战鼓擂响,众人都屏息凝视,一旁身穿红色赤膊大褂的男子抡起包裹着红绸的铁锤铛的一声砸向铜锣—— “中原人,开始吧”第一个上台的少年身高体壮,冲上前就要扑向孤绝,孤绝双眼一眯,一个凌空转步躲过,而那个男子扑空之后,竟意外坠台。 “哈哈哈……”台下的少女门大笑起来,甚至连刚才紧张着握住小小手的乌娃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噗嗤一声,掩唇笑起来。小小也轻柔一笑,但却还是有些担心,因为如果孤绝身上的情蛊尚未解去的话,这些对手尚能对付,若是遇见风那样的强手,恐怕…… 擂台继续,短短半柱香的时间孤绝一人就战败十几名胡鹿勇士,让台下的少女们都惊呆了,她们没有想到那个被称之为中原柔弱书生的俊美男子竟有如此的神功。 “还有哪位壮士愿意上台挑战,孤某奉陪”孤绝战败多人,依旧气息稳健,他轻扫一眼台下众人,面无表情的说道。但是台下却一片鸦雀无声…… 原本的喧哗的赛场顿时寂静,少女们都巴望着,而那些勇士们则都相互凝视,谁也不敢上前,此刻,坐在卡里身旁的烈眉宇拧起,似有不服,但他刚要起身,台下突然传来一声低沉有力的声音:“我来——” 顿时,众人都期刷刷的望向那道声音,只见不远处,风穿身一身蓝布衣裳,箭步如风的走到擂台前,一把扯下背上的弓箭,翻身跃上了擂台。 台下的少女顿时再次喧哗起来,因为风是胡鹿族最年轻,也是为厉害的勇士。坐在卡里身旁的烈微微舒展了眉宇,却依旧有些担忧的望着台上对峙的两个男子。这个中原男子不可小窥,他究竟什么来头?想着,烈眸光扫向台下,在看到乌娃身旁全神贯注凝视台上男子的小小时,猛的怔住。 小小从来都是性情淡漠的人,从来都不曾注意过任何人,可是现在竟对那个中原男子露出担忧的神色,莫非…… 铛——比赛开始。 众人神色一正,台上,风快速的冲向孤绝,一个扫腿就袭上他的胸前。小小一惊,几乎没有冲上前去,因为风的速度实在太快。 台上,孤绝神色一变,翻身险险躲过,随后劈下一掌攻击风的后背,风闪躲,腾空又飞腿,又是一记猛攻。顿时间,只听到空气中传来一阵啪的巨响,孤绝的掌风对上风的膝盖,一阵厉风扫过台下众人,吓得少女们都尖叫起来。 劲风扫来,小小拉着乌娃委身,但是还是闪躲不及,只听耳边哗的一声,小小发束上的银簪飞出,一头青丝披散垂下。 乌娃吓得不轻,几乎尖叫起来:“小小,你没事吧——” 小小单膝跪地,青丝垂落胸前,眉梢微挑,刚想说没事,但是擂台上打斗的两个人似乎已被乌娃的声音惊扰,他们缠战几个回合后都退开,同时望向台下。 台下的少女们几乎都被吓得花容失色,更多的是被刚才的厉风吹得摔倒在地,个个哀嚎不已,惟独小小与乌娃平安无事的蹲着,因而众人一眼便看到他们。 纤弱的身影,如墨青丝,白皙的侧容精致妩媚,纤细素手宛若水葱,孤绝在看到小小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就似雷霆霹雳,呆傻在当场,而风则是拧紧眉宇,快速的冲下擂台,跑到小小的身旁,急切的问道:“有没有受伤,伤在哪儿了?” 台上,卡里和烈听风这么一问,以为小小与乌娃娃都受了伤,忙不迭的冲下来,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风扶起小小,眉宇拧黜,紧张的望着她纤弱娇小的身体,生怕她如此娇嫩的肌肤上留下一点点的伤痕,而烈则是冲过去将乌娃抱起,就要送去就医。 “我没事……”小小吐了一口气,三千青丝垂落身后,让此刻的她看起来竟少了平日里狩猎是的英气与潇洒,竟显得柔弱如水,那肌肤就似玉琢冰雕的一般,受不得丝毫揉搓,这也使得风不知道如何是好,似怕像烈那样抱起,就会伤了她,又恐她这么待下去,会耽误了伤势。 众人都围绕过来,几乎都冷落了周围的那些胡鹿少女,他们都惊艳的望着眼前这个如同出水美玉一般的女子,目瞪口呆。原来…公主家的客人居然如此美丽,可是…他们平时怎么都没有发觉她是个女人? “是你……”就在众人都将小小围了水泄不通的时候,擂台上传来一声分外惊讶却也十分沉重的声音,那声音不大,但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哦,哦,原来这两个美得不似凡人的两个人是认识的哦,众人开始议论起来,但却无一觉得诧异,只觉是理所应当。但是风的面色却顿时黑了下来,一双炯炯有神的利眼,狠瞪着孤绝,双手握成了拳头。 小小抬眸,望着擂台上那刚才还意气风发,但是此刻却满眼哀伤的失落男子,抿了抿唇,走上前,神色淡然,声音清晰的道:“孤绝,好久不见……” 一句话,像是惊醒了所有的人,卡里愣怔,但却随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首,表示自己已经猜到了,而烈则是怔住,望了望台上的孤绝,又望了望沉默的小小,难道说,这个男人就是小小所说的朋友?一时间,他竟忘了顾及乌娃是否受了伤,只是抱着娇妻愣在那里。 “他,就是你要找的人?”风有些不敢相信,但在看到了卡里的神色与烈的反应后,面色顿时铁青起来,该死的,为什么她的朋友都跟女人一样的美,他究竟是她什么人? “是,他是我要找的人”小小直言不讳。 风的面色更为难看,他瞪了一眼孤绝,双手环胸,双眸冰冷的站在一旁,不在言语。 孤绝望着一身男装的小小,只觉得自己在做一场梦,他不敢说话,生怕一有响动,这个梦就醒了,而那千言万语与那些说不出口的思念和恨意,却紧紧的束住了他的心,让他无法喘息。 一年前,他用自己的命换她逃离,他以为,这么做,就算他死了,她也会有一点点的感动,心底会有那么一个角落容得下他,可是,在她离开的第五天,楚安发疯一般的在他面前狂笑不止,将他绑起来抽得血肉模糊后才讽刺道:“你的女人真是有本事,竟然短短五天就投进天朝皇帝的怀里,呵呵,啊哈哈哈……” 当时,他只觉得心头被万箭穿过,昏死了过去。 跃下擂台,孤绝敛羽,闭眸。像是在承受着某个莫大的,他所不能承受的痛苦,随后才缓缓睁开双眼,痛心的望向小小,沙哑道:“为什么到这里来了,莫非,你又变心了?” 小小眉梢微挑,不明白孤绝究竟在说什么,只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孤绝立刻又沉默了,其实,他应该最清楚她是怎么样的淡漠无情,不是么?所以为什么还奢侈的希望她对自己能有什么感情,冷笑,落寞的转身,他大步离开…… “这…他怎么走了?”卡里见孤绝离开,立刻走到小小面前询问,本想称她贵妃,又一想此地人多,便连名姓也不要,直接问话。小小的秀眉黜紧,她望着孤绝那落寂决然的身影,只觉可能发生了什么,立刻追了上去…… 卡里怔住,烈也呆了,只是风紧抿了抿唇,随后两眼泛红的握拳,也跟了上去。 原本该热闹的一场擂台赛,场地上众人都呆滞,一片寂静…… “孤绝……”小小追在孤绝的身后,但他却依旧头也不回,就像根本没有听到小小的声音一般。小小忍无可忍,一个凌空翻身挡在他的面前,张开双臂拦住他的去路,娇喘微微,长发随风轻动,那模样另人心动,却也另人心痛,抿唇,淡然的问:“你怎么了,是在怪我没有去救你么?” 孤绝停步,望着眼中这个依旧如当年那般娇媚美艳,甚至比以前更另人心动的小小,剑眉一拧,硬生生的别过头,紧握拳头,冷漠道:“我岂敢劳驾贵妃娘娘……” 身后,紧追而来的风听到这句话时,倏地停步,错愕的望着眼前的两个人。 小小拧起秀眉,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孤绝,随即垂下了眼睑。抿了抿唇,转身离开,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爱讨嫌的人,既然他不需要自己的担心,她有何必自寻烦恼。 “就这样默认了么?”孤绝望着小小毫无留恋的转身,心像是被自己狠狠的戳穿,痛得难以呼吸,口气顿时也变得暴躁起来,一年了,从她离开到现在,她竟然连一个解释都不给他,她甚至……没有对他露出一点点关心,她怎么能这么残忍,怎么能这么的…无情。 小小停下脚步,纤弱的背影依旧傲然倔强,长发在风中轻舞,艳阳下,肌肤嫣红,她,还是这样的美,几乎没有一点改变。 “你根本不愿意听我说话”小小冷然的回答,眸光淡漠,一如当年那个在宫廷内游刃有余的九岁娃娃。 孤绝闭上了双眼,昂首对天,神色痛苦,随后,竟脚下一个踉跄,瘫软在地。 小小回首,眼前的一幕惊骇住,只见孤绝躺在地上,薄唇发紫,面色苍白无血。小小赶紧上前,叫了他两声,在发觉没有动静后,执起他的手腕,按住经脉,竟发现他血液逆流,气息虚弱。 “怎么会这样?”小小怔住了,他刚才好好好的,为何突然间……双眸一眯,小小心头一窒,情蛊! 风看到这样的情况,虽然不情愿,却还是大步走来,他望着小小焦急的神色,面色一凝,随即跪地抱起孤绝的身体,冷道:“送去看大夫吧,中原的男子,就算武功再高,也不过如此……”,说着,哼了一声,大步向部落走去。 小小起身,望着风健壮的身影,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回到部落,卡里立刻派了大夫前来医治,而小小则是请求烈带人四处寻找,看附近有没没有苗族打扮的女子,待在黄昏时,果然看到烈背了一个昏迷不醒,娇小玲珑的苗族少女回来,奇怪的是,两人竟都是面色苍白,嘴唇发紫,全身冰冷,脉象逆行,且时有惊布异常的状态。 整个部落的大夫都请了过来,却都摇头回去,个个抚着胡须,疑惑的对卡里道:“族长,我们治病救人几十年,都没有遇见过这样的病,他们二人脉象异常,血液逆流,但却尚有气息,实在奇怪,若是普通人,怕是早已去了” 卡里望向小小,小小则起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里?”风拧着眉宇紧跟其后,一把拉住小小的手腕。 “我带他们去苗疆”小小顾不得许多,他们二人病状相似,大夫又察不出病因,所以,她必须去一趟苗疆才行,或许只有那个地方才有治好他们的药。 风眉宇紧黜,似乎有些恼怒了,他一把将小小拉回,双眸瞪着她,愤怒的道:“这个中原男人有什么好,他甚至都不理你,你却还要救他……”,说着,猛的抽出腰间的匕首,道:“既然他们都无药可医,不如我了解他们,也可以减轻痛苦……” 烈一怔,立刻上前扣住风的手腕,沉声道:“风,冷静点,你这是做什么?” 卡里也忍不住了,立刻道:“不可胡闹,这位既然是…是姑娘的朋友,就是胡鹿部落的贵客”,说完,望向小小,恳切的道:“姑娘莫急,也无需此刻动身,若是只有苗疆有药可医,我直接派人去请便是……” 小小摇首,道:“现在天朝正与北楚交战,苗疆虽是天朝的下属国,但是与朝廷毕竟疏远,如今边关战事吃紧,他们难免不将其他部落放在眼里,还是我亲自去比较好,若有什么不测,也可以照应得到”,说着,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马匹。 “你…真的是天朝的贵妃么?”突然,风拧了拧眉,突然问道。 一句话,将所有的人都怔住了,什…什么?贵妃,天朝?那…。那不是只比皇后低一级的宫妃么? 小小也愣住了,有些错愕的望向风,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风……”卡里与烈同时呵斥。 “我陪你一起去”风看着小小那淡漠的眼神,似已经得到了答案,随即竟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随后大步离开,去准备马匹。 小小拧眉,卡里与烈对视一眼,随后各自叹息了一声。卡里沉思片刻,也算是妥协了,只道:“这样也好,风是我胡鹿部落的第一勇士,他绝对能保护好贵妃和这两位,也罢” 烈不说话,只是沉思。他与风是多年的朋友,亲如兄弟,更是无话不谈,惟独小小来了之后,他突然变得沉默,甚至于他几次追问,都不得结果。但是,他却能从风那一直追逐小小的眼神中看得出,风,或许爱上了一个根本不能爱的女人。 乌娃望着躺在胡包里的两个人,面色也有些沉重的走出来,紧紧握住自己丈夫的手,温柔的道:“让风去吧,否则,我们都放心不下……” 56肃亲皇叔 日继夜赶,从胡鹿部落穿过行军大漠,整整花了半月时间,但是苗疆之路,却依旧遥远。出了大漠,小小将落脚地选在了中原的汉河,但是却被半昏迷半清醒的孤绝拒绝,因为天朝驻军营地现在离汉河不足三百里,若被发现,他们势必要被朝廷缉拿。无奈之于,小小与风继续赶路,又值三日,才落脚在大漠中的一个偏村落,名为‘迁都’。 ‘迁都’是一个极小的村落,都是一些寻常猎户,男耕女织,在小小他们刚落脚在村头时,就看到了十几个拿着纸风车四处游戏追打的三五岁小娃娃,山脚下的溪水旁,几个身着异族服饰的少妇正在敲打洗衣。 风跳下‘雷霆’,抬手摸了摸‘雷霆’赤红色的鬓毛,眺望了一眼这个不足一里地的小村庄,转身扶小小下马,道:“今天在这里落脚?我们的干粮和水都不多了……” 小小下马,转身走到身后的马车,掀开车帘,望着车内面色苍白,气息虚弱的孤绝,上前道:“今天我们在村落里住一夜,补充干粮,你们也好好休息一下”,说着,上前来扶孤绝。 孤绝扭头,不看小小,只闭眸,喘息道:“不必了,我就睡在马车上……” 风拧眉,大步冲到马车前,抬手将小小拉至自己的身后,满眼敌意与怒气的瞪着孤绝,冷声道:“如果你想死,直接说……” 孤绝冷笑一声,竟毫无惧怕的望向风,随后满眼痛楚的凝视站在风身后低首不语的小小,干裂苍白的唇慢慢蠕动:“他是你什么人?毓儿,你的心变的好快,现在…甚至龙烨都已经不入你的眼了,是么?”,说着,孤绝咳嗽起来,全身乏力的闭上双眸,那面色苍白如纸。 “你……”风咬牙,若非小小阻止,他当真想一刀了结这个该死的男人。而小小却沉声不语,对于她来说,她必须救孤绝,她从来都不亏欠谁的恩情,但孤绝却是因救他而被楚安设计,所以,救他是自己的责任。抿唇,小小淡漠的道:“就算你要睡在马车内,那这位姑娘呢,也同你一样么?” 整整大半月,这个苗族姑娘一直昏睡,平日,小小喂她喝水时,她还尚能咽下,但是却不能吃东西。 孤绝拧眉,吃力的转首望向躺在自己身旁,甚至几乎连气息都没有的女子,眼中溢满了愧疚,他挣扎起身,抬手抚在女子的面容上,吃力的低哑道:“你…还好么?” 那女子平时对任何事情都没有一丝反应,但在孤绝对她说话时,却动了动秀眉,挣扎的抬起沉重的长睫,无力的望着孤绝,微微摇首,可是张了张嘴,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她的毒性似乎比孤绝重得多,因为嘴唇都已经发黑,额头上也分外的暗沉,就似被黑雾笼罩了一般,但是那双清明的眸子却深情的看着孤绝,似如致死无怨…… “对…不起,如果不是为了给我减轻毒性,你也不会受到那样的对待,更不会…变成这样……”孤绝吃力的说着,但一句话没有说完,又开始咳嗽起来,一个支撑不住,喘息的躺在马车内,内疚的闭上了双眼。 小小无声的叹息,那苗族女子的深情与孤绝的愧疚,她看得清楚,只是…眉梢微挑,她有些消瘦的面容带着坚定,随即对风道:“风,将他们两个人抱下马车,我去找户人家留宿……”,说着,便大步向村落里走去…。。 黄昏时,小小他们歇脚在了一个中年夫妇家中,那对夫妇听得小小有病人,立刻指着后边的一座高山说道:“说来巧了,在我们这后山上,住着一位八十几岁的老大夫,可神了,平日里,村里有人生病,都去他那儿讨药,那老人家人挺和善,就是脾气古怪,不愿见女人……” 听了这话,风立刻要上山去,如果能在这里将这两个人治好,也没必要跋山涉水的去那远在天边的苗疆,但是却被小小拦下,小小望着才床上那两个昏迷不醒,几乎只剩下一口气的两个人,道:“你留下,我去……” 风拧起眉,这一路上,他一直都隐忍着,但此刻实在再难妥协,他一把拉住小小,将她拖出屋外,扣住她纤弱的双肩,口气压抑的道:“任何事情你都要勉强,难道你没听那对夫妇说,那个大夫不见女人么?”,说着,打量了一下小小的男子装扮,在望向她的胸前时,眉宇黜紧,竟有些尴尬的别过脸,依旧冷硬道:“你留下,我去……” 这一路上,他看够了小小对孤绝的细心的照顾,也再看不下去。他不明白中原的男子怎么如此扭捏,明明眼中的深情无法遮掩,却依旧说出那样乱七八糟的话,松开手,风转过身,黜眉认真的道:“更何况,若是让我留下照顾他们,或许我会杀了他们……” 小小不语,其实风这一路上对她的照顾,她很清楚,但是她却承受不了这份情。曾经的自己,或许是俏皮的,甚至在皇宫内还曾利用过别人的感情,可是现在…她有些累了。 “就是因为那位老大夫脾气古怪,所以我才要去,有些事情,我比你清楚……”小小拉开与风的距离,神色淡然,随即回首望了一眼不知何时醒了,一直凝视着他们二人的孤绝。秀眉微挑,随即取下风肩上的弓箭,翻身上马,看着眉宇紧黜,面色铁青的风道:“风,请你帮我照顾他们”,说着,一甩缰绳策马离去…… 风望着小小离开的背影,愤怒的瞪向屋内已经清醒的孤绝,二个人如同对峙一般的不言无语,但是却充斥着敌意。风黜着眉宇大步踏进小茅屋,面色难看的道:“既然受伤了就该早点休息”,说着,抬手按住孤绝的肩膀。 孤绝倏地的抬手扣住风的手腕,二人较劲一般的相互抬杠,风有些诧异的望着孤绝,没有想到他已经虚弱至此,力气却依旧不弱,于是抽出手,闭眸冷哼道:“你最好老实待着,若是你少了一根头发,我可没办法交代……” “你跟她什么关系?”孤绝咬牙,双手撑着身体,虎视耽耽的望着风。 “我道是想问你这个问题”风头也不回的走到门前,盘腿坐下,算是守着门口。孤绝怔住,心头的疼痛如同撕扯一般,只觉嗓子一甜,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 黄昏日落,深秋的夕阳在山间留下一条斜长的猩红。 小小在狭隘的山道上牵马前行,根据那位夫妇所指的方向一路往上行,终于在太阳落山时,看到了山间的峭壁瀑布旁耸立着一间矮小的茅草小屋,屋前摆设着无数漏筛,筛子上放着各类草药。 松了一口气,小小走到瀑布下的溪水旁,昂首望着那间茅草屋,只觉得可笑,想来这位老人家脾气的确古怪,终日住在瀑布旁,夜间流水千尺的声响嘈杂,他如何能入睡。想着,小小将马栓在溪边饮水,独自持弓箭攀附上凌空绝壁,飞快的上了悬崖峭壁,瞬间便落脚在那茅屋前。 “何人擅闯老朽的禁地”小小站稳,就听到一道呵斥,在声音在山谷声分外洪亮,心头一惊,方要开口,却见茅屋的房檐上的毛竹啪嗒啪嗒的响起来,一动皆动,瞬间地动山摇,如箭一般的向小小飞刺而来。 后退两步,点足凌空翻身,扯下身后的一把铜弓打落几根毛竹,旋身飞起,那青衫长袍簌簌作响,只见那无数毛竹从小小纤细的腰身呼啸穿过,刷刷刷的坠入瀑布下的溪泉中,荡起巨大的水花,扑飞渐起,如雨淅沥的洒下…… 铛——小小闪躲过一劫,单膝跪地落在山石上,娇喘细细的望着那虽然屋顶的毛竹已经被拆除,却依旧坚固的茅屋,红唇微抿,镇定的道:“在下是来求医的,并非想打扰先生清净……” “小娃儿,轻功不赖啊,哈哈哈……”山野间,顿时又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随即是爽朗不羁的大笑,那声音几乎盖过了瀑布倾斜的水声,听得人震耳欲聋,五脏窒闷,随即,小小只觉嗓子一阵腥甜,唇边留出一丝艳红粘稠。 小小心头惊骇,她从来都不知道有一种声音可以强到足以无形中震伤心肺,她轻捂自己的胸口,眉宇拧起,吃力的道:“先生武功高强,何以如此伤及无辜,在下不过只是因为故友病重,路过此地,闻得先生冠有仙医之名,因而跋山涉水,特来拜访,却没有想到传闻中的慈和菩萨,竟用如此卑鄙的手段伤及在下……” 说着,小小素手撑地,噗的一声,呕出了一口血。 这老头儿的内功强硬,音攻更是神出鬼没,不仅无形中震伤了自己,甚至此刻,小小都分不清楚这声音从何而来,只觉全身疼得厉害,耳前嗡嗡作响,连瀑布流水的声音几乎听不到了。 “哈哈哈,好聪慧的女娃儿,居然敢对老夫用激将法……”山谷中,那狂妄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次,只见一阵飞鸟惊起,扑腾出林,四周杀气腾腾,原本顺流直下的瀑布砰的一声如同爆开一般,激起几十丈浪花,豆大的雨点哗啦呼啦的如同冰雹一般的砸在山林中,林树沙沙的东倒西歪。 小小没有闪躲,硬生生的被淋得满身湿透,发束上的银簪也叮当一声落在山岩上,一头青丝披散垂下。抬眸,娇好的面容上满是水泽,但那镇定的眸光却依旧淡漠冷清。 瀑布中间,突然开出了一条一人肩宽的叉,渐渐暗下的天色,明月幽幽的映在水波中,只见那湍急的水中,一个白衣白发白胡须的老头儿从中走出,满身湿透,但面露红光,双眸炯炯,犀利如鹰,身形挺健,却一身道骨仙风,一看就知定非凡品。 老头儿捋着胡须,精锐的眸光细细的打量着小小,面容慈和的笑起来,走上前,嘴里啧啧的道:“怪哉怪哉,你这小娃儿肌似玉瓷,肤若灿霞,眉似柳,拧时如剑,平时如月,鼻梁高挺,朱唇薄红,呵呵,算起来应当是富贵极至,万千宠爱独揽一身,如何偏到这荒山野岭中来?” 小小吃力的起身,深吸了一口气,才觉得胸口舒坦许多,她眯眼望着眼前的老头儿,轻道:“老先生还会看相?” “非也,非也,老朽对《易经》稍微有研究,只略懂皮毛,知其尔尔……”老头儿捋着胡须,他似乎对小小分外感兴趣,说话间,竟绕着小小转了一圈,随后颇有深意的笑了两声,点点头,却又摇摇首,呵呵笑道;“小娃娃,你年纪虽小,却满身灵气,呵呵,前途无量,却也孽缘缠身啊,不过,更是‘奇货可居’,老朽问你,可有兴趣钻研医学?” 小小眉梢微挑,突然怀疑山下那些村民的传言是否有误,那对夫妇言说这老人已出古稀之年,脾性古怪,对女子讨厌,如何见她是女子,却满是兴趣,甚至要收纳为徒了。眸光微沉,小小颇为谨慎的道:“晚辈愚拙,只是人间空有其好皮囊的蠢物罢了,岂敢叨唠老先生收纳为弟子,但晚辈此来,却是有要紧事相求,还望老先生能随晚辈下山一趟,施医救人” 老头儿见小小言吐不凡,神色镇定,大有泰山崩云顶而不乱的仗势,更是喜爱得不能释手,又见小小固执,形思谨慎,于是冷哼一声,负手冷面,道:“笑话,老朽的医术已经百年锤炼,如今想教授于尔,你这个小毛丫头还不领情,哼……” 汗颜,小小挑起眉梢,见那老头儿说翻脸就翻脸,果然是脾性古怪,于是沉思半晌,即道:“晚辈谢老先生抬爱,若蒙不弃……” “哈哈哈,不嫌弃,老朽绝对不嫌弃,来来来……”老头儿一听小小有意投其门下,立刻换成了笑脸,像个老顽童一样上前,那张老脸都笑开了花,道:“现在就拜师,现在就拜……” 这…世上哪有如此着急的师父?小小拧了拧眉,忙道:“古来拜师纳徒都要焚香,择清净之地……。”,小小想拖延时间,但是那老头却等不急一般的跳起脚来,道:“不用,不用,天地为证,心诚则已……” “呃……”小小无语了,但救孤绝为上,所以也犹豫的跪拜在地,诚挚的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说罢,额头点地三叩首。 “哈哈哈,好,好,好”老头儿开心大笑起来,立刻上前拉起小小,道:“徒儿叫什么名字?” “回师父的话,徒儿姓李,名毓蓉,但师傅大可唤我小小,这是我的乳名”小小随意扯谎,说实在的,她不怎么喜欢李毓蓉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的主人需要背负的太多复杂。 “李毓蓉?”老头儿精锐的眸光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但随即隐去,呵呵的笑着,拉起小小的手,便跃下瀑布,落在溪水旁,捋着胡须看了一眼小小的马匹,竟破天荒的道:“母的?” “是,母马温和”小小有些不解老头儿为何这么问,也随意的回答。 “为何不骑骏马?”老头儿哼了哼。 小小拧眉,随即依旧镇定的道:“小小是从百里外的胡鹿部落起程的,那里的马匹并不阉割,一律都是女子骑母马,男子训烈马” “哦,那个地方”老头儿呵呵的笑了两声,随后竟大步向山下走去,便走边道:“丫头,你朋友留宿谁家呀?” 小小牵着马跟随,在迷雾笼罩的山道上跟随老头儿,轻道:“是一对中年夫妇,家有三间茅屋,膝下无子……” “哦,他家呀”老头儿点首恩了一声。随后,这慢慢夜路,老头儿与小小一直保持着一问一答,不问则不答的状态,在一个多时辰后,终于慢悠悠的走进了村落,找到了那户人家。 风一直坐在门外守着,深秋的寒雾打湿了他的头发与衣裳,但他一见小小偕同一个体形健壮,行步如风,全身白袍,行为古怪,满头满脸都须白的老头时,先是一怔,随即警惕的起身,走到小小身前,冷声问道:“这是怎么?落水了?” 这时,小小才发觉自己全身湿透,低首一看,只见粘稠的衣布冰凉的紧贴在自己的身上,衬出了女子该有的妙曼与风韵,她只是微微一怔,但却依旧淡然,轻道:“哦,进山寻找师父的时候,不小心失足落下小溪了,没事,我去换件衣裳……” “师父?”风嗓音提高,对小小的称呼有些疑惑。 “唉,年轻人,脾气不要那么焦躁,你瞧瞧老朽的徒儿,遇事镇定,脾性温和,再瞧瞧你……”老头儿一听风的声音有些大,立刻表示出不满,扭过头就是一阵批评,不过在看到风身体健壮,相貌堂堂,竟有几分英俊之姿时,动了动长得几乎垂落的须眉,惊讶的走到风的跟前,握拳锤了锤他的胸口,呵呵道:“哎呀,不错啊,很壮……” 风的额头几乎立刻出现了几条黑线,几乎没有气得将这老头提起来扔回山上去,但是他还没开口说话,小小便换了一套中原女子的月牙色长衫走出来,轻道:“师父,病人在这儿,还请您把脉观相” 老头儿一听,像听到什么有趣儿的事情一般,立刻踏进茅屋,道:“丫头放心,这事儿,都交给师父了” “谢师父”小小立刻将他引到孤绝与那苗族女子的床前,抬手捋起孤绝的长袖,轻抬起。 孤绝呼吸微弱,却神智清晰,他缓缓睁开眼,望着小小与那仙风道骨的老头儿,手指颤动了一下,似乎有些排斥小小的碰触。小小拧眉,望了他一眼,识趣的放下他的手,转身走到一旁。 那老头儿捋着胡须,先凝视着孤绝的面容半晌,似乎有些棘手一般的拧了拧,又抬手按住他的脉象,片刻后,眉宇拧得更紧,不过却也不慌忙的道:“依面色与脉象来看,这位公子是中了蛊毒,但是此蛊诡异,不同一般,似能根据人的心绪起伏而加重或减轻毒性”,随后,对小小道:“此毒既能跟随人的性情思绪而变,很有可能是苗疆奇毒‘情蛊’,又叫‘双栖鸳鸯’,此毒,有母蛊与子蛊相互配合,必须种于男女二人体内,藏于血脉之中” 小小一听,心头有些诧异,更觉有希望,忙点首道:“师父说得极是,此蛊就是苗疆的情蛊,不知师父可有药医?” 老头儿沉凝,他轻抚胡须,许久后,才悠悠道:“此蛊是世间相思疾所致,对于无情之人无用,但对情痴者,可是入骨锥心,看这二人的模样,这蛊毒可是用对了人那”,说着,他起身,拉过小小走到一旁,神色沉重的道:“此蛊,就算在苗疆也无解,因为这是苗疆的风俗,若要解,恐怕药引难求” “什么药引?”小小紧张问道。这老人家既能言明此毒,定是知道就中原由。 “恩,这也是传言,据说,要解相思所致之疾,需收集当归磨粉四百四十两,菩提树叶四百四十片,择上等人参四支,白玉三两,珍珠一颗,磨碎成粉,搅和一起,放入铜鼎中沸煮,煎熬三个时辰后,给二人沐浴,十二个时辰内,便可引出子蛊”,老头儿说罢,却啧啧的两声,随后道:“这些药,其实也不是问题,只是这一味,名为‘龙须香’的药引,实在难求,老朽思来想去,也不明白这何谓龙须……” 龙须?小小拧眉,世间哪有这样的东西?但站在一旁伺候茶水的中年夫妇听了,不禁笑了起,上前道:“龙须,可不就是皇帝的发须么?”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打在每个人的心头,小小怔住,而风则是愣了一下,道是孤绝听了,竟蓦地从床上坐起,双眼圆瞪的望向小小,张口欲说话,却因急气攻心,猛的咳嗽起来。 “哎哟,年轻人,你急什么?”老头儿见孤绝急得面容而发红,更是咳嗽不止,不禁摇了摇头,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了一粒黑色药丸,弹指送入孤绝的口中,孤绝没有防备,竟吞咽下去,随后捂着自己的胸口不停粗喘着。 小小上前,拧眉望着孤绝,疑惑的道:“师父给他吃了什么?” “敛气丸,此药可暂时迷惑他身上的子蛊,丫头,去找些冰块来,再择一清净之地,老朽运气将这位公子身上的蛊虫冻住,让它暂时睡眠,可保他一些时日”老头儿将药丸收回袖中。 “老先生,还请…请救救我身边这位姑娘”孤绝似乎觉得自己好了许多,忙请求道。 “呵呵,这可不能了,那位姑娘身上中的是母蛊,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是她能放下对公子的情意,便可不治自愈,若是放不下,那便只能牵扯到死了”老头儿笑着摇头,似乎在笑话这凡尘世俗的痴恋悲情,随即大步踏出屋外,口中念念有词道:“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寄言众儿女,何必觅闲愁……” 床榻上,那苗族女子听了,竟眉宇微动,但终究没有睁开眼,只是从眼角流下了一滴泪水…… 山间的奇遇,让小小的脚步停滞在了这片村落中,虽然那味药引究竟是怎么,谁都不知道,但风已经开始四处寻找相关的药材。对他而言,早将这二人治好早打发,他实在与孤绝不对盘。 三日后,小小终于从一处人间的地窖中找到了冰块,交付给了那老头儿,而那老人家,也没有食言,找了一处偏僻无人的竹林,带着孤绝疗伤了。时过傍晚,在小小与风的焦急等待中,只见孤绝复旧如初的回来,但是那神色却分外难看,见了小小更是一头扎进茅屋内,不言不语,惟独跟随在身后的老头儿一直大笑不止。 自从拜了这个无名老人为师父后,小小就没有一刻清净,每一日,读一本医书只是基本功,更要上山认识百种药材,且要一一牢记,若是当晚被问到时,有一句不能答,那老人家严厉责难,那凶悍气势,与平日里见到的简直判若两人。 因而,每一日小小都是累得倒头便睡,两一句话都懒得说。 这样的情况在维持了五日后,风受不住了,开始发飙怒哮,但是却被老人点住了门穴,坐在林中打了一天静坐。而孤绝则是沉闷的坐在苗族女子的床前守着,喂她茶水和食物,不过说来也怪,自孤绝身上的子蛊‘冬眠’之后,她道是气色一日比一日好,不过三两日,竟已可以下床走动。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但却潜伏着不安。 东方破晓,晨曦露,寒霜泠泠。 小小早早起身,将那些堆积如山的书册一一翻阅后,便出了茅屋,打算前往山林中老那无名老人。这是那老人嘱咐的,必要在鸡鸣起身,温故知新,红日出山后上山采药,不可有一丝怠慢。 跨出门槛,背上竹篮,小小打算出发,但身后却吱呀一声响起开门声。拧眉,小小转身,却见孤绝站在门前,眸光深沉的望着她纤弱的身影,神色憔悴,修长的手指扶着门,沉声道:“如果…。如果龙须真的是天下霸主的须发,你会回天朝么?” 小小微怔,自从孤绝彻底已可如常人一般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一些,他不在对她排斥甚至针锋相对,但是小小却一如从前那般淡然,没有丝毫改变。 “也许吧”小小回答。 孤绝剑眉拧起,随即一拳击在门上,双眸顿时隐上怒气,他道:“若是我不需要医治好呢?” “……”小小想说什么,却随后看到了孤绝身后缓缓走来的苗族女子,顿时抿唇不语。那苗族女子面带担忧的望着孤绝与小小,似乎有些无措。敛睫,小小转身跃上马,离开。 孤绝拧眉望着小小的背影,只觉得心口窒痛难忍,他闭上眼,狠狠的一拳落在门上,咬着牙,身体重重的依在墙壁上。苗族女子看到这样的孤绝,秀眉微动,眼底顿时染上了凄楚…… 三十三重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 小小上山,先在瀑布旁的茅屋前拜见老人家,随后,无名老人领着小小到山林中采药,解说其药性,可治何种病症,与那些药相辅,与那些药相克。一时,爬上悬崖峭壁,取了几只深色灵芝,老人又道:“丫头,记住,灵芝为木之灵气,凡人总以为,千年灵芝是神物,珍贵无比,其实不然,灵芝这种东西,生于极阴之地,最好是一年一采集,否则日久,被雨水冲刷,阳光普照,就算长得再大,也没有药用的价值了”,说着,将手中的灵芝递给小小。 小小看了看,点首,放进竹篮中,轻道:“师父,徒儿一直有件事想讨教” “呵呵,丫头有心事?”无名老人看了一眼小小,捋着胡须道:“你是想问,那‘龙须香’究竟是何物,是否正如那对夫妇所言?” 小小抿唇,点了点首,道:“正是”,治好了孤绝,就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丫头,有时候,人生就是如此,你已经想与其脱离干净,但是却一直纠缠不朽,这也是佛界所谓的缘分,”无名老人走到一片悬壁处站立,轻风吹拂一身白袍,他展开眉须,眺望远处的山林与那连续数月不止的烽火,叹息一声,道:“老朽自所以隐居于此,也是为了逃避人世的那段无解之缘,不过这次遇见了你,而我又已算是八十好几了,岁月催人,也想在有生之年,再去中原走一走” “师父要去中原?”小小惊讶,难道他也是中原人? 老人点了点首,似有不堪回首的往事一般,叹息道:“我五十年前就离开中原,四处游荡,在这里也住了二十几年,原本以为人世的一切都如飞花流水,不过却无意中看到了你,而你却让我想起了她……” 小小敛睫,原来如此洒脱古怪的老人,也有如此深重的心事。抿唇,浅浅一笑,问道:“师父所指的那个她,不知是何人?” “说出来,丫头也应该知道此人”老人笑了,随即又道:“其实,在看到你第一眼时,我就知道,你并非一般女子,再者,那个中蛊的男子,他那身形容貌,竟也与我的故人如出一辙” 小小一惊,眸光顿时沉下,道:“难道…难道师父是中原皇族人?” “丫头可曾听说过先帝在世时,曾册封的一位肃亲王?”老人望向小小,那眉眼满是慈笑,顿时间,竟有那么一点相似于…孤绝。 “先帝的长兄,五十年前在肃亲王府失火后就消声灭迹的肃亲王龙言?”小小更为惊诧,却瞬间想起了那段被尘封的事情。五十年前,虽已遥远,但是小小却还是知道曾经那段被朝廷禁言的事。肃亲王龙言,爱上士大夫之女,二人私定终身,但半年之后,那女子入宫,被先帝册封为贵妃。 肃亲王在帝王成婚当夜火烧王府,从此下落不明。而那个当年的贵妃,就是…龙烨与孤绝的生母,后来的大运过第一任圣德皇后。 天下间竟有如此巧合的事,小小的心头冰冷,她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满面须白的老人,拧起眉宇,道:“怎么会…师父,您竟是,竟是肃亲皇叔……” “丫头害怕吗?”老人凝视着小小的苍白的面色,叹息了一声,又道:“是害怕我是皇叔,还是害怕我即将带你去中原?我虽不知道你和绝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李毓蓉可是天下尽知的当朝贵妃,九岁就入了皇宫待年的宫妃,烨儿可是满天下的找你整整五年……” “我……”再次听到有人提到龙烨,小小的心还是颤簌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那潜藏的疼痛似乎被触碰了一般,丝丝阴郁压抑在心底。她别过首,俯视着山下的美景,随后又望向遥远的极天处,那不散的烽火,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她的胸口,沉甸甸的,压抑得她喘不过气。 “丫头,如果‘龙须香’当真是当今天子的须发,你可要为绝儿得到?”老人见小小眸光愁郁,笑了笑,又问了一句。 “人之发肤如何能入药”小小有些紧张,顿时失去了往日的淡漠镇定,随即望向老人,又道:“若当真如此,那蛊虫又如何知道那须发是帝王的,没准王叔的发须与孤绝的也可以,毕竟血肉相连……” “呵呵,丫头就算乱了方寸,道却还是伶牙俐齿,哈哈哈哈……”老人再次大笑,随后拍了拍小小的肩膀,道:“好了,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 57噩耗,遭劫 月色清凉,静夜如水。 ‘迁都’小村落内,家家户户烛火初上,在山间俯视,竟觉得这深秋将尽之时,增添了丝丝暖意。背着竹蓝下山,小小一身青衫男装上沾染了些许露水,但是她的脚步却比以往更慢了些。一人一马,狭隘的山间小道,幽情懒散…… 今日,她一整日脑海中都在反复着那味可引出‘情蛊’蛊虫的药引,甚至怀疑师父所言的‘龙须香’根本不存在,或者,只是一味她所不知的药材,而师父知道却不愿说出来。如果,师父真的是当年失离的肃亲王,那么,这个方子更可能根本不存在,因为他所说的都是珍贵奇珍,除却当归是常见药物之外,上等人参、珍珠、白玉都是难求之物,更重要的是那四百四十片菩提叶,需去‘梵衍那国’才可,而‘梵衍那国’又是天朝的下属国,若要得此物,必须回宫…… 正思绪,脚下一停,山野间,冷风吹送,一阵凉薄之意。前方的山道上,在幽幽月色下,竟朦胧不清,却能看到似乎有两抹身影,一白一黑,高大挺健。 拧眉,小小疑惑,但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那如风鬼影一般的两个人已经快速的施展轻功奔到她的面前,二人都横眉瞪眼的望着她,随即,只见孤绝咬牙道:“你去哪儿了,为什么这么晚?”,而风则是面色冷清,剑眉紧拧,担忧却又烦躁的望着她:“平日里都是太阳西斜就回,今日那老头儿是活腻了不是……” 唉……无声的叹息,小小望着眼前的两个大男人,眉梢微微挑起,随即呵了一口白雾,道:“没事,师父跟我说了解蛊的事,所以晚了些……” 风的面色更加难看起来,他双手怀胸,冷漠的看了一眼孤绝,哼了一声,转身往回走,漠然的道:“那老头儿说的那些古怪的药,现在也只收集到了当归一味,四百四十两,简直可以当饭吃了,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 小小秀眉微黜,风的话正刺她的心。孤绝沉默下来,月色下,俊美的面容染上了几分愁绪,抬手,牵过小小的马,沉声道:“我已经没事了,当初云儿就说过,只要我不动…不动情,就不会怎么样。”,说罢,孤绝的剑眉紧黜,眼中满是痛苦,面对一个自己心爱的人,心,无论多疼都不能说出,甚至要决断这分情,他……拳头紧紧的握起,做不到! 小小跟随在身后,望着眼前的两个男人,心头沉重,不由轻问道:“云儿就是那位苗族姑娘?那母蛊怎么会到她身上了?”,起初,在无名老人言说那女子中的是母蛊时,她分外惊诧,如果她没有记错龙宇所说的话,那母蛊应该在汉河的树林中就中在了楚国公主的身上,因为孤绝是驸马,他要娶的人是楚公主。 孤绝脚步微停了一下,面色更为沉重,眼底也浸满了内疚,风也疑惑的慢下脚步,回首望着孤绝对。沉凝片刻,山路间只听到细细流水,风吹丛林的沙沙声,随即,才响起孤绝沉闷的声音:“那是回到楚王宫之后的事……” 那一日,他又因蛊虫犯了心痛之疾,无可忍受,便持剑冲进楚安的禁宫打算与他同归于尽,但是却没有想到扑了空,只在那宫殿里看到了一个被锁在巨大牢笼中的一个苗族少女…… 那段回忆,自己至今都不敢去想,他也从来都没有见过,谁会将一个姿容出众的女子如同兽畜一般的锁住,但是在他看到那少女淡漠的眼神与无助神情时,他却想到当年的自己,那个被自己的父皇和亲哥哥关闭在后宫永无天日地牢中的那个连姓氏都更改的孤绝。 她看着他,沉默却坚强,一双清透的眸瞳满是沧桑,那样的明显,却,没有一丝怯弱与哀伤,只淡淡的道:“想杀他的人很多,但是都被他杀了,公子相貌不凡,又是中原人士,何以不知留得青山在的道理?” 那一句话,如同青天霹雳,瞬时炸醒了他内心的冲动,但是他却依旧痛苦,因为每每想到楚安所说的那句话,他就会痛得死去活来,他不愿意相信毓儿真的与龙烨相遇了,更不相信她竟已投入他的怀抱。可是,充斥在他耳边的谣言却另他彻底崩溃,那些归来的人说,天朝的贵妃身着薄纱在鼓上起舞,美若天仙,姿色倾城。他们说,天朝的贵妃与胡鹿公主比舞,受得龙烨宠爱,当夜收入营帐…… 那一刻,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会因为一个女人如此绝望,他愿意相信她没有,因为她淡漠无情,她不会为任何一个男人动心。可是,他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心死绝望,是啊,她是淡漠无情的,就是因为她无情,所以她不会记得自己,甚至不会在意自己拿命去换她逃离,求她给他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求她能在心底留他一个小小的位置,永远记住他。 “我爱的人,已经走了……”当时,他唇边带着妖冶的血迹,痛苦的咆哮,恨不能了结自己。他什么都没有了,甚至连唯一心爱、珍藏、保护的女人都抛弃了他,他还有什么,似乎,从他出生的那一刻,从他的容貌与亲哥哥难以分辨的时候,在他的亲哥哥被册封为太子的那瞬间,他的世界就注定只能永远生存在黑暗中。 “看你的脸色,应该是中了蛊毒……”那少女看着孤绝痛苦得几乎扭曲的俊容,突然伸出了纤细的素手,扣住他的手腕,为他把脉,片刻后,她神色凝重的道:“难怪你痛得死去活来,都想寻死,你这毒是情蛊,此毒以相思为毒,一般都被女子种在丈夫身上,若是丈夫爱上别的女子,情愈深,则疼痛愈烈” 孤绝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蛊毒,不禁惊诧,但那女子却镇定的问道:“莫非你是就银儿驸马,大运国天朝的魏王爷?” “你…认识我?”孤绝咬牙,那撕心锥肺的疼痛已经让他青筋暴起,他痛苦的瘫软在地,全身颤缩,已经无法在承受下去。孰知,那女子却紧握他的手,轻道:“我有办法减轻你的痛楚,只要你将银儿引到这里来……” 听了这样的话,孤绝已经没有了思考的空间,他立刻挣扎起身,咬牙就往外走。不多时,他就抱着被自己打昏迷的楚银来到了禁宫,而那女子竟拿起匕首在楚银的手腕上划下,用苗族的巫术‘引蛊’将蛊虫引到了自己的身体内…… 仰首,孤绝对着天空清冷的明月叹息了一声,似陷入了挣扎一般,云儿自为她引蛊之后,就一直昏迷,他为了保护她,便带她逃离楚王宫,四处求医,但是所有的大夫看了都直摇首,言之无救,于是他就只能一直四处奔走,直至逃到了里楚国最近的胡鹿部落…… “云儿为了救我,将楚银体内的母蛊引到了自己的身上,但却在那日之后,就一直半昏迷半清醒,于是,我一路奔波,四处求医,直到在胡鹿部落遇见你们……”孤绝的声音带着沙哑,仿佛那是一段自己克制着不想去回忆的悲痛往事,说罢,他回首,深深的凝视着小小,心头再次抽搐。敛眸,拳头握得更紧。 小小静默的听着,虽然孤绝没有将所有的事情完整的说出来,但她却也能猜测到那其中,必然还隐藏了孤绝无法说出的痛楚,而这痛楚,是她给予的。 “云姑娘对你深情刻骨,或许正如师父所言,那便是她一直昏迷的原因,如今你体内的蛊虫已被制住,所以她才得以清醒”小小冷静的分析,但是今日师父也告诉她,必须在一个月之内配好所有的药,因为他的‘敛气丸’和‘冬眠术’也只能维持孤绝一个半月,到时候若是蛊虫清醒,势必比之前更为难以克制,若是当真待到那时,或许,孤绝已不是疼痛,而是痛极至死。 “可我注定要辜负她……”孤绝无奈的笑着,他的心已经给了另一个女人,这一生,或许他再难爱上另一个人,就像母后那样,即使是身不由已的嫁给了父皇,可是她的心里却还是藏着另一个男人,那种情,致死方休。 风的身形僵了僵,但是却没有回头。沉默,顿时笼罩在这片苍茫的山间小道上,三个人,一匹马,慢悠悠的行着…… 第二日,待小小准备上山时,一个村民笑呵呵的走进茅草屋,对他们道:“神医让我来带话给这位小公子,说今日他去山头会故友了,让公子自己温书,不必上山去采药了” 一听到老人家去会故友,小小吓得蓦地起身,让坐在桌前吃饭的三人都怔住了,那村民也愣住,随后吞吐的道:“呃…这位公子,您…您没事吧?”,此时,小小才察觉自己的过激,忙陪着笑脸,道:“没有,只是有些担心师父,他虽然体健,但毕竟年迈……” “呵呵,原来如此”那村民放下心,忙笑道:“公子放心,别看神医已是须白苍白的八十老人,但是手脚可是利索的狠,否则他住的房子悬在山边,如何上去呢”,说着,那民村乐呵呵的走了,言语之间满是对那老人的钦佩与敬重。 “那老头儿在这个地方很有威望”风啃着馒头,神色沉静,似有什么心事,但口中却随意的说了一句。 “恩……”孤绝神色也有些不对劲,却也应了一声。饭桌上,气氛诡异压抑,云儿挟起一片菜,本想放进孤绝的碗中,却在看到他拧眉神思的面容时,僵了僵,随即缓缓的放进了自己的碗中,贝齿轻咬红唇。 小小站在门外,顿了顿,随后转身走进屋内,坐在风的身旁,执起碗筷继续吃饭,但是饭桌上的气氛却比之前更为僵硬,她抬眸望了一眼若有所思的三人,轻柔一笑,为每人挟了一块菜,抿唇道:“都怎么了,吃饭吧”,说着,径自低首吃起来…… 饭后,小小一头扎进了书堆内,而平日虽与小小同住一个房间,但却从来都不曾说过一句话的云儿突然坐在小小的身旁,面带为难的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见小小如此全神贯注,也不好打断。 小小察觉,抬眸望向她,以往,她一直奔劳,竟从未细看过眼前的女子,但这一看,却让她觉得有些几分惊艳。云儿肌肤白皙,细眉如柳,眼梢微翘,眸光含情,平日里总是一副秋水漾然的气息,但却又带着几许生涩含羞,可谓是如水美人儿。 “云姑娘有事?”比起一身男子装扮,眉宇之间带着几许英气的小小,此刻的云儿竟显得娇弱无助,楚楚动人,让小小不禁有些不忍的问道。 云儿见小小这么一问,竟涨红了脸,她红唇抿紧,似乎有话要说,但是踌躇几许,却又张口欲止。半晌才后才低声道:“毓儿姑娘…是吾族上属国天朝帝王的宫妃,对么?” 怔住,小小眸光沉了沉,等待云儿下面的话。云儿望着小小那淡漠的眼眸,心口紧了紧,随即竟含泪道:“王爷,他喜欢您,是么?” 蓦地合上书册,小小别开了眼。云儿吓了一跳,以为得罪了小小,立刻低垂下头,但秀眉却紧紧的拧起,吸了吸鼻子,又道:“其实,楚太子回宫的时候,我就已经听到了关于毓儿姑娘的事,据说太子也……那时,我就一直好奇姑娘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居然能让残忍嗜血的楚太子也有了牵挂,没想到,天下当真就这么小,云儿居然真能见到姑娘,且还被姑娘所救……” “云儿姑娘是想问,我与王爷的关系?”小小打断云儿的话,她虽然对别人的心事并不在意,但是却能感受到眼前这个女子究竟为何踌躇,这些女子心事,当年在后宫中,她已见识过,更是体会颇深。 云儿怔住了,她眸光流连闪躲,随即吞吐的道:“我…我只是…只是担心王爷的身体,那情蛊并非一般的毒物,若是王爷动情,那就……” “若是王爷爱上你,自然就没事了”小小抿唇,将云儿的心事说出。 云儿睁大了双眼,震惊错愕,那泪水浸在眼中打转,似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几欲哭起来。小小垂眸,冷声一笑,随即起身,淡漠的道:“云儿公主,我是从天朝皇宫里走出来的,女人之间的争斗,我比你更熟悉,若是你想以此博得王爷的心,恐怕得到的,只是能怜惜与同情”,她本以为这个位小公主会大胆直言对孤绝的情,却没有想到也只滥用李淑妃当年的把戏。 “你……”云儿再次惊骇,她没有想到小小竟会将话说得如此绝,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傻愣在那里。小小瞥了一眼云儿,轻步走到她身旁,委身淡淡的道:“在者,就算你今日可以如此博得关怀,漫漫人生,你每日都要如此虚伪的面对自己所爱的男人么?” 说罢,小小起身走出了屋子,但是刚踏出门外,就撞见了匆匆而来的孤绝,只见孤绝面带焦急,看到小小时,先是一怔,随即问道:“毓儿,可曾见到云儿,云儿突然不见了……” 轻柔一笑,小小回首望了一眼屋内,淡然道:“她怎么会舍得不见呢……” 孤绝一怔,随即顺着小小的视线望向屋内,却见云儿满脸惊诧,在看到他时,眸光闪烁,随即垂下了头,如同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毓儿…。”孤绝察觉到了不对劲,但第一个反应却是握住小小的手,担心的望着她。然,这一幕却刺伤了云儿的眼,让她立刻别过头,泪水控制不住的掉落下来,内心扯痛,五脏纠结。随后,众人只闻一声尖叫,云儿晕厥倒下…… “云儿…。”孤绝惊住,立刻松开小小的手奔向屋内,将她抱起,焦急的道:“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就…毓儿,神医不在,你现在也算半个大夫,来帮我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小小半依靠在门框上,心里舒了一口气,只淡淡的道:“师父说过,情蛊之毒,中母蛊者,若非断情,否则无药可医……”,亦或者,如果孤绝能与她结为连理,或许…两个人都有救了。 时光飞逝,转又是五日时光,朝露曦晨,似已秋尽冬来…… 整整五日,小小没有再见到那无名老人,只觉他这次故人一会,就似失踪了一般。云儿的病情不严重,似情急攻心,情绪起伏太大所致,经孤绝几日的守护照料,已好了大半,但是这一日,村口却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北楚派兵驻守了胡鹿,将卡里囚禁了。 ‘迁都’离胡鹿部落百里有余,这个消息也是从另外几名落脚在村落中的游人口中得知,风听闻后,立刻去打听,却不想竟已是半月前的事了。也就在小小和风带着孤绝出发的那一日夜里…… 看来北楚定是得到了孤绝曾在胡鹿部落出现过的消息,所以才出此下策,小小得到消息后,也与风一齐去打听,但那些游人却道:“事发的当夜,我们就立刻连夜离开了胡鹿部落,天下虽大,但谁不知道北楚与天朝交战,而且北楚太子心狠手辣,嗜血无情,胡鹿部落又是天朝的下属国,神仙斗法,凡人遭殃啊……” 风沉默了,面色难看,拳头紧握。小小知道他定然放心不下,于是便道:“风,我不能跟你一起,但是现在事态紧急,我现在就给准备干粮,你马上赶回去。但记得回去之后不要冲动,务必听烈的安排……” 一年的相处,小小已经熟悉了那些人的脾性,卡里虽然稳重,但却不足以独挡一面,道是烈颇有王者之风,处事冷清自若,沉稳有叙。 “我是着急,但是你一个人……”风的确心急,但是却更担心小小的安危,因而心头难以取舍,混乱成麻。 “放心,我还有师父”小小镇定的回答,随即拉住他就往村落里走。胡鹿国的事,不能耽搁,楚安的确是一个嗜血无情的人,他既然敢迎战天朝,也不怕再得罪这些小部落。若是卡里交不出孤绝,怕是胡鹿的子民难逃一劫。 风看着小小紧握自己大手的那只纤细如玉的修小手,心头一动,但眉宇却黜得更紧,突然停步,反握住小小的手,沉声道:“你跟我一起回去……” 微怔,小小回首,有些不明所以,但风却似害怕失去什么一般的猛的将小小扯进了怀中,紧紧抱住,闭眸道:“你跟我一起回去,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任何危险……”,这一路上,他看到她对那个中原男子关怀备至,甚至不辞劳苦的几次奔波,他知道,或许她对那个男子只是关心,没有其他的情愫,但是就是因为她这样的淡漠与无动于衷,才让他更加心慌…… 小小瞬间的错愕,随即推开了风,凝视着这个平日沉稳,但此刻却似突然连呼吸都乱了的男子,抿唇道:“风,别说任性话,我必须等师父回来,我知道你着急,我也一样着急,我答应你,等师父回来,处理完孤绝的事,我立刻赶回胡鹿部落,与你们同甘共苦” “我不是那个意思……”风的情绪有些起伏,竟失控的低吼,他双手紧握住小小柔弱的双肩,眸光急切:“小小,跟我回去,孤绝会好的,他身边也有了云姑娘,我们一起回胡鹿,否则我不能安心……” “风”小小挥开风的双手,只觉他如小孩子一般在闹脾性,但是风却分外强势的再次箍住她的双手,硬是将她抱入怀中。 小小的身子一僵,随即挣扎道:“风,你冷清一点”,说着,暗运内力,打算反手制住他,但是风却满是哀伤的望着她,眼底满是痛楚。 第一次看到硬朗的风露出这样的神色,小小不禁怔住了,但风却作势再次抱紧她,闭眸沉声道:“小小,跟我回去吧……” 簌簌。。簌簌簌簌……突然间,四周响起了一阵如风穿梭一般的声响,小小一怔,但四周的树林中却突然穿出了无数黑衣人。小小一惊,立刻推开风,道:“小心…。。”,随后一个旋身,躲过了从自己脑后挥来的弯刀,飞起抬腿踢击在一个男子的下腹,随后凌空翻身,又撂倒一个黑衣人。 突然的变故,让小小措手不及,更让风诧异,风抽出身后的共箭,五指夹起三支长箭,咻咻咻的射出,结果三箭两中,顿时,两名黑衣蒙面的男子从空中滚落在地,挣扎两下后,不动了。 小小冲过去,一把扯开其中一个男子面容上的黑布,眉宇一拧,咬牙道:“是楚国死士……” 风眼神一变,怒吼一声,再次拉弓,对着那些突然涌出的几十个黑衣人射去。小小抿了抿唇,快速的攀附上树,摘下无数片树叶,刷刷如飞刀一般的冲破空气,见血封喉。但是那些黑衣人实在太多,如同蚁穴中如山倒的黑蚁一般,蜂拥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不多时,就将小小与风困在当中。 “该死的楚寇”风素来强势,见有上前进攻,便毫不留情的拧碎其的四肢骨骼,砍头拧颈,一时间,血光四渐,一片杀气笼罩,死气沉沉。 那些黑衣人如同是没有生命的木偶一般,即便是见识到风的残忍,但是却依旧不断的上前攻击,可是奇怪的是,这些人只不断的攻击风,却当小小如同空气。小小拧眉,想看清楚他们的作战计划和目的,但却在思绪间,天空已落下一张如同蜘蛛吐丝一般的黑色铁丝网。 心头惊骇,小小冲上前欲脱离,却又被周围的黑衣人逼回,而她手中也没有兵器,竟只能硬生生的看着那大网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好沉,小小膝盖一弯,素手扣住那张网,四周的黑衣人一见如此,竟扯住那网的四周在空中飞旋起来,顿时,小小的身体全部被裹成了蚕茧。风在拼杀时发现了不对劲,但是为时已晚,那些黑衣人立刻分派为两组,一组与风缠斗,而另一组则抗起小小的身体便飞快的冲进了树林中。 “小小……”风嘶吼,发了疯一般的砍杀周围的黑衣人,那鲜血渐出了数米,声音在村落的山林中久久回荡…… 那些黑衣人行动快速,抗着小小飞快的在山林小道上穿行,最后,将她扔在了一辆早就备好的马车上,垂下车帘,飞驰狂奔。小小躺在马车内,吃力的想挣开身上的束缚,但她却发现这种铁网愈是挣扎愈发的紧,此刻,小小已经被勒得几乎窒息,只能静躺着不动,咬牙撑着。 那些黑衣人的武功极好,不像一般的杀手,应该是楚安驯养的死士。小小沉重的呼吸,但却被颠簸得头昏眼花,根本无法思考,一个立挺,小小想坐起身,查看身上这铁网究竟是什么东西所制,但这一用力,却咚的一声晕厥过去…… 58交换,情愫 独特的异香,刺眼的光芒,意识混沌的小小微颤着长睫,想睁开眼,但那直射在面容上的阳光却让她意下识的抬手遮掩。手?小小一个机灵,倏地再次睁开眼,直觉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但是看到的场景,却是圆拱一般的行军营帐。 挣扎起身,素手吃力的撑起,扫视了一眼四周,只见营帐宽敞,四周陈设全部呈现暗色调,简洁却不失工整,床榻旁,三层石阶上,摆放着一台乌木台案,案前摆放着羊皮地图,宣纸、笔墨等物,案旁放置一架古铜色雕龙剑托,上面悬托一把七尺长的雕龙凤尾宝石金剑,那猩红的穗子在微微吹进来的风中悠悠拂动…… 这里是…楚军营地?小小的心头一颤,掀开棉被便要下床,但这一动,却另她全身酸痛,只能重重的跌回到床上,不住喘息。 帐帘被唰的一声掀开,伴随着铠甲铿锵声的脚步声沉稳走进,小小秀眉拧起,扭头望向门前,灼耀的阳光中,一个满身泛着刺眼夺目银光的男子走到她面前,抬手猛的扣住她小巧的下鄂,凑近她的面容,那双猩红嗜的眸子冷冷的盯着她娇美的面容,声音沙哑的冷笑道:“孤王的贵妃,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小小的瞳孔猛的收缩,抬手想挥掉楚安的大手,但是却倏地被他握住手腕,他仰首狂笑,带着疯癫的靠近她,随即袭上她的红唇,将一枚药丸哺入她的口中,逼迫她吞咽下去,随后似意犹未尽一般的舔着舌头,靠在她耳边呵着暧昧的气息:“你知道吗,孤王已经快战败了,但是,只要由你陪着,孤王,死也无撼……”楚安癫狂的大笑起来,紧紧的抱着小小的身体,大手爱怜却又残忍的抚上她的面容,眸光残忍:“毓儿,孤若死,你亦同行……” 小小眸光冰冷,面无表情的望着满脸沧桑但却不失英气俊美的楚安,红唇紧抿,咬牙道:“你给我吃了什么?”,如果不是再见面,小小或许当真无法想象北楚昔日的枭王竟会败落如此,言眼底的绝望另他更加的疯狂嗜血,狰狞恐怖。 “哈哈哈……”楚安大笑,俊容上的胡渣已经遮盖了满脸,大手穿插。进小小披散的长发中,猛的揪起,低首望着她那张如白玉无暇的肌肤,与那精致娇媚却又带着几分英气的五官,眼底蒙上痴迷,低哑道:“你生是孤王的人,死是孤王的鬼,孤王在你身上种了生死蛊,只要孤王死,你也跟着陪葬,孤王,绝不会让龙烨得到你……” 一阵冰寒的气息扑面而来,小小全身僵住了,但随即竟凄楚一笑,道:“不愧是北楚的枭王,但是楚王以为,龙烨会在意一个女人的生死么?”,他现在,只怕还在红销帐中与他的丽邦公主温柔缠绵,怎么能想到世界上,还有她这个人。 “说的也是”楚安不可置否,但却依旧笑得诡异,随后解开了小小身上的八大穴位。 “恩……”小小闷哼一声,但随后身上的酸疼都消失了,但楚安却又突然点住了她后背的封穴,冷笑道:“从今日起,你就是孤王的人”,说着,嚓的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塞进她的手中,冷沉的在她耳边暧昧的道:“乖,毓儿,来为孤王修面” “你不怕我杀了你?”小小眉梢微挑,蓦地紧握住手中的匕首,眸光暗沉。而楚安却漫不经心的握起她如水葱一般的纤细素手,执到唇边一吻,悠悠的道:“你不会,因为孤王的毓儿,聪慧绝顶,而聪慧的女子从来都不会轻贱自己的生命,别忘了,你的命,与孤王是联在一起的……” “你该死……”小小挥起匕首就要插。进他的心脏,但刚抬手,竟发现使不上丝毫力道,这才想起自己的武功穴已被封住,咬牙,愤恨的瞪着楚安,而楚安则小小将那把抵在自己胸前的匕首缓缓的拉到长满胡须的面容上,笑道:“毓儿能真是俏皮,孤王的胸前,可没有长胡须啊” 拧眉,四目相对,小小恨得咬牙,而楚安则是带着狡黠的笑意紧握住小小的手,环住她的腰身将她抱起,走到一面镜前,端起水递到她的面前,昂首躺在裘毯上,闭眸,道:“开始吧……” 小小望着楚安轻闭的双眸,心绪渐渐恢复了平静,丢下匕首,起身就向帐外走,哗的一声掀开营帐,烈日照耀进来,她抬手挡在额前,眯起双眼望着四周,竟见那些营帐上大多血迹斑斑,更有一处挂着军医帐的旗帜旁,传来一阵阵呻。吟哀嚎之声,一眼望去,守在各处的楚军个个神色疲倦,似乎奄奄一息,只觉四处笼罩着萧条惨淡,血腥浓郁…… 怎么会这样?小小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所见,看着一个个抬出军医营帐的担架,上面的士兵满身是血,面色苍白,一看便知早已气绝,而抬着担架的那两名士兵更也精神委琐,待到一片空地,直接将那尸体扔下。 小小走出营帐,错愕的看着楚军的如此行为,但再一望,只见一片苍茫的大漠上,早已是尸体成堆,天空中盘旋的秃鹰扑翅尖叫,竟在天上聚集了黑压压的一片。连续十个月的征战,楚军竟然溃败至此,怎么会…… 转身,踏步走进营帐,楚安依旧躺在地上,神色安静,仿佛外面的惨相根本与他无关,那些死伤的士兵并非他子民。抿唇,小小拧眉道:“怎么会这样,这场战役不过才十个月”,古来征战,攻城占池,都需数年,可是军力如此强大的北楚,如何会在十个月中溃败得几乎不能再战? “呵……”躺在裘毯上的楚安冷笑起来,他慢慢的睁开双眼,漠然的盯着营帐一角,竟沙哑的道:“不过才十个月?是啊,不过才十个月而已…孤王积蓄兵力,横扫南齐,那一战虽也只花了一年多的时间,但是我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几十万精兵竟会在短短的十个月就已经溃败致斯,几乎覆没全军……” 缓缓转首,楚安望着站自己身旁的小小,突然抬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一翻滚压在身下,在她额前一吻,有些迷醉一般的道:“毓儿,你知道吗,龙烨有多狠毒,他派了八百名精探来刺杀孤王,哈哈,真是自不量力,但是孤王却没有想到,刺杀只是一个幌子,他们竟是来烧我军的粮草库,呵呵…哈哈哈……”楚安大笑起来,随后扣住小小的头,深吻住她的唇。 小小挣扎,但是却使不上半点力道,而楚安又恐小小如上次一般的咬他,竟捏住她的两腮,让她口不能闭合,只能任凭他侵袭缠绵。小小拧着眉宇,素手紧握成拳,但是身体却动弹不得,她隐忍着,指甲刺进掌心。 一记深吻,楚安待放开小小时,不住粗喘,修长的手指划过小小白皙的脖颈,挑开了小小的腰带,大手撑在她的长发上,萧索却霸气的道:“毓儿,你放心,孤王已经将抓到你的消息派人传到了天朝军营里,很快,你就可以看到你的心上人了”,说着,发狂一般的扯下她身上的衣服,埋进她的脖颈啃咬,眼底弥漫上了猩红的欲潮,动作也更加狂肆起来,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她的身上。 “他不会在意,此刻,或许他也在营帐中,做着跟你一样的事”小小冷笑,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逃避,索性也放弃了挣扎,她面色淡然,眸光冷凝。这一刻,她才知道,什么叫做没有选择的权利,在这样的年代,烽火四起,一个女人根本不能反抗任何事情,所以,她也懒得反抗。或许,前世今生,她注定要如此不光彩的死去…… 楚安怔住,他望着小小那似乎已经灵魂脱离的眼神,眼底的怒气顿时燃起,他一扯起小小,逼迫她望向自己,随即咬牙的吼道:“怎么,你心痛了?哈哈哈,原来你也知道他有了别的女人,那你可知道,他将那个女人收纳在帐中,夜夜温柔,十个月甚至连军务都不管,哈哈哈……” 小小漠然的望着楚安狰狞的面容,心头突然刺痛了一下,她随即闭上眼,别过头,冷道:“那又如何?啊……”,小小话音未落,却顿时痛呼,因为楚安竟咬住了她的耳垂,温热的舔着。说不出究竟是怎么了,小小的全身竟突然一阵轻颤,面容泛出了红晕,全身热烫。 “怎么样,孤王的寝术,或许比龙烨更好……”楚安暧昧的笑着,慢慢的,一寸一寸的扯下小小胸前的衣裳,似乎在欣赏着她挣扎的痛苦,与那张被红晕染满的娇羞。 “你……”小小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也会有这样的反应,她挥手啪的甩了楚安一巴掌,但手上的力道却轻盈的如同暧昧的抚摸,她痛恨的咬牙,但楚安却更加疯狂得意的笑起来,声音充斥着情。欲沙哑的道:“难怪龙烨对你念念不忘,毓儿,你可知道此刻,你有多诱人,有多美艳?”,说着,他呵着热气,在她的胸前轻柔的吻着,就似爱煞了她此刻的模样,他要看着她如何对自己承欢…… 小小紧闭双眸,直觉自己体内似乎燃烧起了一把火,她努力保持清醒,随即咬牙道:“你给我吃的那是什么药?”,她真的太天真了,还以为那真的是虫蛊,但是此刻全身灼热难熬的感受,却让她明白,这不该是她身体的本能反应,而是她的身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催。情…… “真的聪慧无双的毓儿,就算在现此刻,也能保持清醒……”楚安笑了,就是这样的女子,只有她才够资格配得他,可惜,一切都晚了…… “不好了,天朝的大军攻过来了……”突然,帐外一阵喧哗,马蹄声狂乱。楚安身子一僵,随即望着身上满身嫣粉,娇喘盈盈,但是眸光却依旧清醒的女子,额前青筋暴起,随后扯下身上的披风裹在小小的纤弱的身体上,一把抱起她,咬牙道:“来得还真是时候,孤王道是要看看,龙烨他还能镇定要什么时候”,说着,大步踏出帐外…… 营帐外,楚军已成惊弓之鸟,个个吓得执起兵器,全都围绕在主营帐前,混乱的大叫道:“护驾,护驾,誓死保护王上……”,而不远处的一里地外,沙尘飞扬,无数的马蹄声相隔几遥远却依旧清晰可闻,那随风摇曳的赤红火焰镶边的旗帜飘扬在风中,震慑楚军的心魂。 楚安眯起双眼望着前方的来势汹汹的大军,抱着小小翻身跃上了一匹全身黝黑,鬓毛柔顺的的骏马上,大笑起来,随即抽一把长剑抵在小小的脖颈上,喝道:“整队,迎战” “是……”楚军虽然已经惨败,但是听得楚安的一声命令,立刻快速的整队,随即,只见那些在营帐中养伤的士兵也一拐一扭的走出,加入了部队,所有的人的神色,就似已经做了死的准备,个个眼神麻木,却充斥着为北楚战死的决心。 小小被楚安掐在怀中,黑色的锦戎披风裹住了她残破衣裳遮掩不了的肌肤,身体上的火热另她咬牙,她知道,楚安是要激怒龙烨,拿她此刻迷乱的样子羞辱天朝的军队,毕竟,龙烨没有废黜她的妃位,她依旧是大运国的贵妃。 楚安紧紧的抱着小小,一声令下,统帅所有的士兵迎向那奔腾而来的天朝军队,不多时,两军在相距大约半里地时,都停下了兵马,两军对垒,杀气冲天。楚安一马当先,抱着小小狂肆的昂首大笑,双眼长剑贴合着小小的雪白的项颈,在烈日下闪烁寒光,他对着驾前的龙宇吼道:“如何,可想好了与孤王交易?” 天朝阵前带兵的是龙宇,但却不见龙烨的身影。龙宇一身银色铠甲,在马上更显英姿勃发,他哗的一声拔出长剑,指向楚安,面色铁青的咬牙咆哮道:“大胆楚寇,居然敢在天朝元帅面前称孤道寡,还不赶快将贵妃平安送回,本座可奏明圣上,饶你狗命,不杀战俘。” “哈哈哈……”楚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得双目赤红,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阵刺耳的声响,满脸沧桑却依旧不减本分威严的道:“圣上?哈哈哈,你们的圣上在哪儿啊,他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称什么圣上?” “闭嘴……”龙宇双眸泛冷,策马上前,而楚安则冷笑,也驾马迎上,二人在相隔十米左右的距离再次停驻,此刻,龙宇才看清楚楚安怀中的小小,只见她长发披散,满脸酡红,肌肤如同出浴一般的泛着妩媚的光泽,娇喘细细,双眼迷离,但贝齿却紧咬着下唇,似在克制着什么。 龙宇看到这样的小小,全身似僵住了一般,随即双目泛红,全身泛着杀气,他咬牙道:“你把她怎么了?”,说着,紧握住手中的长剑,关节泛白。 楚安看着龙宇有趣的表情,竟冷笑一声,道:“恭亲王,您的神色可不对啊,莫非,你也对这个女人有兴趣?呵呵,若是此事被你们天朝的皇帝知道,不知会发生什么……”,说着,竟挑衅一般的轻抚着小小的酡红的面容,低首就要轻薄。 “放开她……”突然,龙宇发疯一般的咆哮,那声音如同一直被激怒的困兽,全身毛发都如刺一般的与楚安针锋相对。小小听到这声怒吼,顿时清醒了不少,但楚安的挑逗却另她再次迷乱起来。 楚安怔了一下,有些错愕,但更多的是疑惑,他冷凝龙宇,而龙宇则似乎压抑着什么一般,一字一句的道:“本座答应你的条件,你立刻将贵妃给我……” “哼…恭亲王不先禀报你们的皇帝么?”楚安双眼一眯,眼底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他将小小的身子紧抱在怀中,暧昧的对她吹着气息。小小的意识已经混沌,她迷离的望着楚安,红唇蠕动,暧昧的发出浅浅的呻。吟…… 龙宇见状,愤怒的几乎发疯,他策马上前,咬牙怒道:“楚安,把贵妃给我,我立刻回去求旨,我绝不食言”,随即抬起紧握得几乎发颤的长剑,眼底已经满是血丝,可见他已经忍到极限。 楚安凝望着龙宇,随后又望了一眼怀中神志不清的小小,竟狡黠的道:“拿信物来……” 龙宇毫不犹豫的扯下身上的一块令牌扔给楚安。楚安伸手接过,看了看,随后唇边弥漫出诡异的笑意,突然扯下小小身上的黑戎披风,将她扔向了龙宇…… 毒辣的烈日下,小小衣裳残破,冰雪般的肌肤在阳光下闪烁着嫣粉的光泽,一阵茉莉清香萦绕。龙宇惊骇,飞身接住小小,重回马背上,卷起自己身后的屏风将她裸。露的身子裹住,双眼灼着杀气的瞪着楚安,胸膛起伏的道:“今日本座放过你,他日再见,本座要你人头踢死马下……”,说着,掉转马头向回飞奔而去。 “哈哈哈……”楚安看着龙宇飞奔而去的身影,疯狂的仰天长笑,他举起手中的金牌,望着天空盘旋的秃赢,紧紧握住,愤恨的道:“龙烨,孤王会再回来,孤王定要取尔代之…啊……” 天朝兵马飞奔回营地,日身后的大漠上空,楚安嘶吼的咆哮却久久不散…… 混乱的马蹄声夹杂风漫天腾起的黄杀沙,龙宇抱着几乎已经处于昏迷状态,但却依旧紧咬下唇的小小一路狂奔,原本三个时辰的大漠行程,竟意外的半个时辰奔回。前方,天朝驻军士兵见到龙宇回营,立刻前往通报,随即留守的将军全部迎了出来。 龙宇在冲进大营时,抱着小小腾空而起,箭步如风的踏步走进营地,军营的元帅主帐中,另一个龙宇与一个身着华贵的戎装女子疾步赶来,一见眼前的龙宇,随即跪地叩拜,道:“皇上回来了……” ‘龙宇’面色铁青的大步踏过二人的身旁,烦躁的一把扯下了脸上的面皮扔下地上,怒道:“备水,抬到营帐来,赤焰护驾……” “是…。。”众人立刻接令,随军后备的几个侍女急匆匆的去准备热水,李公公迈着不利索的脚步也去帮忙,而赤焰则是抱着一把剑,在帝王抱着小小入营帐后,面无表情的守在帐外。 沙地上,被冷落的华裳女子娇容微愕,随即也慌忙起身,望向明黄色的主营帐美目呆呆的望着帝王消失在帐内的背影,心,像是被什么狠狠的刺下,鲜血淋漓……那个女人,就是…传闻中的天朝贵妃么?素手握紧,忐忑的抵在自己的胸前…… “公主,外面风沙大,还请公主回侧营休息”此刻,一时忙乱的李公公才气喘吁吁的走来,对着女子恭敬的道。 女子缓缓的垂下眼眸,轻柔的问道:“皇上带回来的女人,就是…传闻中的贵妃娘娘么?”,李公公怔了一下,随即笑道:“是,正是贵妃娘娘,公主,还是快进帐休息吧,这儿风沙太大……” 龙宇拣起地上的面皮,捏在手中若所有思,随后叹息了一声,负手走到丽邦公主身旁,沉声道:“公主,您是千金之体,若有丝毫闪失,臣等,恐怕难以向皇上交代,还请公主进营帐休息”,说罢,看也不看那女子,大步离去…… 明黄色主帐内,屏风环绕,袅袅升腾的热气弥漫。龙烨褪下小小的残破的男装,想抱她入水桶,但小小却似已经彻底昏迷一般,除了全身燥热,肌肤灼烫之外,竟没有丝毫反应,与之刚才在被楚安挟持时,似乎状态不一样。他拧眉抱起小小娇柔的身躯,双眼染上的情。欲的赤红,喉结动了动,却依旧镇定的拍着她的面容,低哑的唤道:“毓儿,醒醒……” 小小全身热得虚脱,在听到有人唤她时,迷离的睁开双眼,随即竟不停的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沙哑的声音带着诱惑:“热…好热,帮我脱……” 龙烨眼神一暗,一阵想杀人的愤怒袭上心头。她现在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竟然…在面对楚安时,她也是如此么?想到这里,龙烨几乎要发疯,一把扯下她身上的衣袍,抱着她就放进温热的水中,以克制自己的冲动,他咬牙切齿的道:“你这个该死的女人,朕已经不要你了,洗完了就给朕马上滚……” 小小的身体淹没在水中,那水的温度竟让小小觉得更加烦躁,她抬起粉嫩白皙的藕臂,毫无羞涩的环住了龙烨的脖颈,暧昧挑逗的笑着,那神色放。荡风骚,眼深迷离得充斥着诱惑,口中呢喃道:“水,给我水……” 龙烨拧眉,许是从来都不曾见到过这样诱人的小小,他全身都僵住了,随即挥开她的手就去取水,但是小小却紧紧扯住她的衣裳,从水桶中站起身,红唇凑到了龙烨的冰凉的唇边…… “李毓蓉”龙烨咆哮,他已经无法克制自己想要她的冲动,于是粗鲁的推开她,但是却不想小小竟紧抓着他不放,且如饥似渴一般的吻住了他的唇,雪白的身体紧贴在他的胸前,双臂撕扯他的铠甲。这一刻,龙烨最后的一丝理智终于瓦解,他双目赤红的望着眼前这个妩媚妖冶的妖精,大手哗啦一声将她捞出水桶,将她压在了大床上铺设的厚实裘锦上。 “恩……”小小呻。吟出声,她身全轻颤的望着眼前的男子,纤细的素手抚着他的面容,那模样惹人爱怜,更让人血暴喷涨。龙烨扯下了身上的铠甲,癫狂的托起她的如玉的肌肤灼热的吻着,含住了她胸前的脱兔,一切,疯狂得不可收拾…… 夜色,慢慢的笼罩了大漠的苍穹,寂寥清冷。但是明黄色的营帐中,却春色怏然,一片红粉清香。这晚,小小就如同一个撩人的妖精,迷离的一次次靠近龙烨,无声的征服一个已经曾被自己伤得彻透的男子,用自己的妩媚柔情将一切填补起来…… 营帐外,月色朦胧…… 全身的酸痛让小小在一阵春。梦的香汗中惊醒,她睁大双眸,愣怔的望着映入眼帘的一片明黄,随即惊恐的弹坐起身。胸前,一片凉意来袭,小小意下识的低首,竟见自己身无片缕,胸前的肌肤上更是留下一个个青紫痕迹。心,蓦地一颤,慌乱的掀开棉被,在看小修长雪白的腿上也印着那无数的印记时,小小几乎没有想要自杀。 脑海中,关于昨夜那混乱缠绵的记忆顿时如江水一般汹涌而来,她的面容顿时染上了赤红,素手紧握着被褥,如果,她没有记错,楚安是将自己扔给了龙宇,而这里,是天朝军队的驻军营地,那么昨夜的那个男人…难道是龙宇? 咻——营帐被人掀开,沉稳的脚步声走进。小小惊骇,立刻扯起被褥,静躺在床上,闭上眼,但是被褥下的手却早已握成了拳头。帐内,龙烨在听到床上的响动时,剑眉一拧,顿了一下,随后放轻了脚步,缓缓的绕过屏风。诺大的床上,明黄色的纱帐垂掩,小小躺在床上,浓密的长睫微微闪动,露在被褥外的肌肤雪白如玉,印着红紫的痕迹,一阵清幽的茉莉暖香充斥在空气中。 深沉的眸光微暗,龙烨望着如此妖冶的小小,轻坐在了床沿上,但剑眉却紧紧的黜起。脑海中,那段另他撕心的痛楚的一切,竟在此刻如同走马灯一般的晃荡,他蓦地闭上双眸,修长的大手紧握成拳,他真的恨不得杀了她,真的恨不得…跟她一起死去…… 抬手,探入被褥,轻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可是这样的碰触却让他更加痛楚。他已经打算放弃她了,可是就是因为那伤口太过疼痛,所以他想逼她,想要抓到龙绝,想要看她比自己更痛苦。可是,就在他因为疯狂的报复与恨意而醉生梦死的时候,龙宇竟告诉他,楚安传来消息,要以她换得休战,让楚军有喘息的空隙。 当时,他几乎不知道自己心头那冲天的愤怒和痛苦是怎么充斥自己的内心的,他如同发疯一般,将自己易容成龙宇的模样,带兵冲到楚营。他竟然还是想要她,哪怕她已经与龙绝在一起,甚至哪怕她与楚安发生了什么,他都不在乎,他要她,他虽然痛恨,希望看到她痛苦,但是他却更害怕失去……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内心如此的怯懦了,竟然连失去一个女人都无法承受。咬牙,龙烨猛的松开小小的手,起身,背对着她,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的睁开双眸,眼底满是痛楚与决绝,随即低沉道:“既然醒了,就走吧” 小小听到龙烨的声音,倏地睁开眼,有些不敢置信的望向床前的高大身影,却只看到了一个落寂的背影,起身,素手揪着被褥挡在胸前,有些吞吐的道:“是…你……”,昨夜那个是他…小小闭上双眸,不知道为什么,竟松缓了一口气。 小小的拳头握得泛白,额前的青筋也暴出来,但他却冷笑一声,讽刺的道:“你以为是谁?或者,你希望是谁?” 秀眉微挑,小小被龙烨那冰冷的话语骇住,只怔怔的望着他。此刻,帐外又走进几个人,听那轻缓的脚步声,便知道是一个女子,随后,只听一个女子柔声轻道:“皇上,毓儿姑娘的衣裳准备好了……” “送进来”龙烨声音冷漠。 脚步声再起,小小望向屏风处,只见一个身着鹅黄长裙,面容娇媚,姿色妖娆的女子捧着一件女装缓缓走进,在看到龙烨时,眸带秋水一般的柔笑道:“皇上,早膳已经备下了,这里就让琴韵来吧”,说着,上前将衣裳放在床前,对着小小柔柔浅笑。 她就是丽邦国的公主,丽琴韵。小小心一沉,望着她温柔贤惠的模样,随即转首,淡漠的道:“感谢公主,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说罢,便拿起那件衣裳…… 丽邦公主怔了怔,随后有些无助的望向龙烨,那神色娇柔的楚楚可怜,不禁轻唤了一声:“皇上,这……”。龙烨拧眉,冷道:“你下去” 丽邦公主一僵,面容上的神色微变,但随即福身,道:“是……”,说罢,缓缓退出屏风,走出帐外。 此刻,营帐内传来了一阵衣裳簌簌声响,龙烨负手,眉宇拧得更紧,他闭上双眸,镇定心绪。小小穿好衣裳,步下床榻,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在身后,她抬眸,望着龙烨的背影,等待发落。 “你可以走了,若有什么想要的,直接去跟龙宇说”龙烨声音冷漠的道,随即转身走到乌木案前,抖开羊皮地图看起来,俊容冷清,下鄂紧绷,就似小小根本不存在一般。 她,真的不是一个识趣的人,小小僵在原地,随后自嘲的轻笑起来,抿唇,垂眸,漠然的抬步绕过屏风,向帐外走去。可是刚跨出两步,就听到砰的一声木裂响动,随即,一道黑色身影如同疾风一般的冲到她的身后,大手猛的扳过她的肩头。惊骇小小抬眸,竟见龙烨双眸猩红愤怒的瞪着她,怒吼道:“该死的,你居然真的走,你居然……” 龙烨的大手紧扣着小小的肩膀,小小感觉自己的骨头几乎被捏碎了,可是那一刻,龙烨却发疯一般的将她抱进了怀中,紧得几乎让小小窒息,他眼底满是痛恨…… 侧脸撞在龙烨宽阔的胸膛上,小小的眼睛竟突然酸涩起来,心头也开始发颤。她垂在身侧的素手紧握成拳,随后闭眸道:“是你让我走的……” 龙烨猛的推开双,望着她那张每一也都会出现在自己梦中的面容,那每一次都让自己心口拧得痛醒的淡漠眼神,心头的痛恨浓郁,蓦地捧起她的脸,带着怒与恨吻了上去。 激荡的吻,如同溺水一般,同时侵袭了两个人的神智,小小被吻得无法呼吸,她闭上双眸,但心头隐隐的疼痛却让不由自主的抱住了龙烨宽厚的身体,生涩的回应…… 风,缓缓的吹鼓起营帐,帐外,琴韵呆呆的望着那隐约中的两个相互拥吻的人,蓦地,似乎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会那样臣服一个男人,可是,她的心却那般的控制不住。 月色幽亮,经过一日的赶路,终于在深夜时,军队已经退回了寒河边塞的驻军营地。此刻,小小站在汉河后山的泉水池旁,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中闪烁的星辰,带着几分倦意的闭上了双眸。 泉池中,发出了哗啦哗啦的水中,李公公站在一旁捧着衣物等候,而赤焰则抱着长剑小小的不远处,面无表情,神色冷漠。 今日,回到边塞后,龙烨不知道为什么,定要来这林中沐浴,并且让赤焰带她来,并且一路上寸步不离。可是,龙烨却依旧对自己很冷漠,甚至每一次看到她,他都漠然的转身离开,就像,很排斥她,就连多看她一眼都无法承受一般…… 无声的叹息,小小闭上双眸,她知道,自己再不能像之前那般潇洒的离开了,曾在胡鹿部落时,她就知道,如果她再次回到这里,再次见到他,或许,自己就再找不回曾经的平静,而,命运当真就如此捉弄她,让她展转几次,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回到了他的面前。 赤焰听到叹息声,冷眸望向小小,月色下,小小长发披散在黑漆的岩石上,面色白皙若凝脂,一身月牙色长袍随风轻动,像极了妩媚诱惑的妖精。他拧了拧眉,别开眼,沉声道:“没想到你还能回来……” 小小睁开眼,望向赤焰,而他却凝视不远处的暗林,抿唇,小小道:“我也没想到。” “皇上没有宠幸丽邦公主”赤焰的声音很小,如同这夜色一般冷清。 呃?小小疑惑,不明白赤焰为什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但还未来得及问,一阵凉意已经袭到自己身旁,随即,她的身体被全身冰冷的龙烨抱起,大步向马车走去…… 上了马车,小小歪在一旁,望着龙烨胡乱的擦着自己的湿发,似乎,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感性妖冶的龙烨,那乌黑的湿发滴着水珠,贴在俊美的面容上,竟遮掩去了平日的威严冷漠。抿唇,小小一笑,抬手拉住他的毛巾,起身靠到他身旁,轻道:“我来……”,说着,也不问他是否同意,便开始擦拭起来。 龙烨的身子僵住,他面无表情的望着小小贴合在自己面前的胸,那清淡的茉莉香如同罂粟一般充斥着他的神经,拧起剑眉,别开脸,想推开她,但小小却捧住了他的头,道:“别动……” 美梦太醉人,醒来的时候就会更空虚,龙烨闭上了眼,感受着这本永远都不可能从小小身上得到的温柔,原本安静下来的心,瞬间又开始混乱。拳头握起,他扯下小小手中的毛巾,扔到了一旁,睁开深沉的双眸望着她略带错愕的淡漠眼神,冷道:“好了”,随后,闭眸休息。 小小僵在原地,定定的望着脾气反复无常的龙烨,轻咬红唇,却沉默不语。 如果曾经的伤害,需要时间来弥补的话,她愿意去赎罪,可是,她真的还能适应那纷乱的宫廷生活么?或许…他们终究还是无缘的。 “龙绝半个月后回随肃亲皇叔回宫治伤,你不用担心”突然,龙烨淡漠的说道。 小小一怔,蓦地抬眸,意下识的警惕道:“你见过肃亲王?”,果然,师父说自己去会故友,且一去数日,原来他当真是来找龙烨。 龙烨缓缓的睁开双眸,眼底充斥着隐怒,冰冷的望着小小,竟一字一句的讽刺道:“怎么,怕我伤害你的老情人?”,说着,似泄愤一般的将小小刚才为他擦拭湿发的毛巾唰的扔向马车外,飘落在漆黑的山路上。 小小望着这样反复无常的龙烨,突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但下鄂却被他捏起,只见他怒气更甚,烦躁的吼道:“为什么不说话,默认了?” “烨……”小小咬唇。 “不要这样叫朕”龙烨突然间就像变成了一只刺猬,克制不住的咆哮起来,他冷冷的道:“你最好别耍花样,朕,不会再相信你第二次……”,如果,这一次她再逃开,他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 僵持,马车内的气氛诡异而压抑,昏黄的夜明珠在颠簸的山路上悠悠的颠晃。 59圈套,抢夺 马车在山路上晃悠的颠簸,车帘外冰冷的风呼呼掠过,天地间一片肃杀气息。 月光幽幽,清冷的洒照在深秋就连黄叶也落尽的林中,那些干枯的枝桠如同张牙舞爪的魔鬼之手一般,在风中沙沙的摇曳,随后传来几声喀嚓断裂,满地腐叶卷起,哗哗的飞舞起来…… 气候,已将冬来,地面布上了一层寒霜,林中也不知是瘴气还是霜露,渐渐笼罩弥漫,在原本就不宽敞的山间小道上萦绕起来一层层幽幽的浓雾,如同一个巨大的苍穹沙罩,另人看不清前面的道路。马车突然慢行,在车前赶马的李公公望着这突然升起的浓雾,只觉自己的老眼昏花,这短短的半柱香时辰,怎么会这么快就这么浓郁了。 赤焰站在马车前,双手抱剑,冰冷的寒霜已经打湿了他的黑发,他剑眉如鬓,微微黜起,警惕的望着这突来的冷雾,面色冷清,却抿唇不语。 马车速度渐渐的缓下来,车内,小小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抬手掀开车帘,只见一阵阵浓郁的白雾涌进,湿气奇重,冰冷入肤。拧眉,刚想问驾车的李公公为何如此,却只闻沙沙的风声中,突然响起咻的一声。 一惊,龙烨突然将小小抱住扑倒,铛的一声,一支锋利的箭从龙烨的背后唰的一声穿进,扎进了车内的红漆木上,箭尾上的那白色的羽毛分外醒目。小小挣扎起身,一见那支箭,全身的血气都涌上来,立刻道:“这是叛军的弓箭” 这支箭她太熟悉了,当初刚来汉河的边塞时,她曾为了拔出这支箭,用匕首在龙宇身上硬生生的剜下了一块肉。抬手,就要去拔下,但却被龙烨阻止,他按住她的身子,大手封住她的唇,覆在他身上,低沉的道:“别动,也别说话……” 一切,显得那般诡异,阴森森的空气弥漫着杀气,却感觉不出有人,闭眼,四周除了腐叶被风扬起的沙沙声之外,什么都听不见。怎么了,究竟…小小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在前面驾车的赤焰,他武功高强,深不可测,保护龙烨应该不是问题,可是为什么现在却没有丝毫动静? 马车,依旧缓缓的行驶,带着几分晃悠的颠簸,车前的,明黄绸缎锦帘微微的颤动,但是行至不多远,马车却似突然撞到了什么一般,喀喀两声,停住了。 马没有受惊,车前也没有人说话,气氛压抑得另人心慌。小小躺在车内,拧眉望着紧抱着自己的龙烨,却见他面色冷清,眸光深邃,似乎在等待什么。风,突然一阵呼啸,好似寒冬飘雪,随后唰唰唰,无数落叶似飞刀一般的铛铛铛的扎在了马车上,龙烨拧眉,突然一个旋身顶起车顶,飞身出去。 被掀掉车顶的马车就如同一口深井,可以看到幽暗的四周与滚滚涌入的白雾,小小心头惊骇,一个翻身也跟随龙烨飞出,但四周白茫茫的一片竟什么都看不到,只有那冰冷的寒雾扑面,凉彻肌肤。 四周,静悄悄的,那种寂静就如何身在噩梦中一般,龙烨英挺的身影立在车顶上,一身黑色锦缎随风簌簌作响,双目深沉的凝视前方,潮湿的黑发披散在身后,如同冷面残酷的神砥,傲视苍生,俯望苍穹。小小站在他身后,向车前一看,竟见李公公身中数箭,面色朝下,冰冷的趴在地上,乌黑的纱帽滚落在一米外的地放,花白的头发散乱的遮掩,他的身旁,一身黑色长袍的赤焰歪在那里,胸前只插了一箭,但却正中心脏。 “怎么会…这样?”小小呆住了,眸光充斥着不敢置信,她上前扯住龙烨的衣裳,心头是巨大的恐惧,颤声道:“怎么会,我刚才明明没有听到任何声响,他们怎么会……” “来了”龙烨竟没有理会李公公与赤焰的尸体,突然抱起小小飞身点足落地,黑色斗篷在风中陡然扬起。耳边,马蹄声充斥,像是千军万马奔腾而至,在重重的迷雾中响彻山谷,那激荡铿锵的铁踢声震慑心魂。 是谁,谁能如此神出鬼没,竟让他们毫无察觉就已经让赤焰毙命,小小眯起双眼,长睫上沾染了白色的雾露,消瘦的面容苍白。 马蹄声震天动地的奔腾而来,穿行在浓雾之中,终于,在狂风怒吼,腐叶四飞的刹那间,一个隐隐的身影出现在朦胧的视线中,那人骑在骏马上,高大英挺,借着幽幽的月色,可以看到闪烁的银色铠甲,一头青丝披散垂落,其身后,似乎跟随着不少兵马,个个身着盔甲,只是没有为首男子的亮泽。 “叛贼?楚寇?还是蛮夷?”小小上前跨了一步,咬牙的问道,但是这个想法却在说出口的瞬间又被自己否定,因为他们在天朝境内,而这些人是根本无法入关的。心头忐忑,却更多的疑惑,小小转身望向龙烨,却见龙烨双眸冰冷,深邃如这迷雾的夜,竟让她有些看不清楚他的所想。或许,她从来都没有看清楚过他的心思,但是这一刻,龙烨的眼底的酝酿的深沉,却让小小觉得恐惧。 龙烨似乎感觉到了小小的眼神,他望向她,那眼神瞬间转换,不复刚才的深沉,而是淡淡的,漠然的,他抬手将她拉回自己的怀中,沉沉的道:“别怕,朕,不会让你有事……”,说着,再次抬起头,眼底竟划过一丝如冰一般的残酷。 小小瞬间失神,是她看错了吗?为什么就在刚才的那瞬间,她几乎感觉深陷一个扑朔迷离的陷阱里,此刻的自己,就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站在两对对垒之间…… 前方那如千军万马,平踏山川的马蹄声终于平复了,似乎那些兵马都已经停下来,只听到深夜的寂静中,一匹马慢慢的靠近他们,而那为首,身着银色铠甲的男子也离他们越来越近,月色下,看不清的面容在在狂起飞舞的长发萦绕间,竟另人感觉有一丝…诡异的妖冶。 雾中,突然充斥了一股淡淡的气息,小小握紧了拳头,她紧紧的倚靠在龙烨的怀中,可是,他的全身都冰凉的,甚至是气息。今夜的龙烨似乎有什么不对,可是小小却找不到破绽。 伸手入袖,无声的将四支学医时的金阵暗握手中,小小站在龙烨的身侧,望着那匹缓缓而来的马匹,愈来愈近,愈来愈近……直到,那身影冲过迷雾,清晰的看在他们的面前。小小惊住,在看清那男子面容的瞬间,她睁大了双眸,不敢置信的叫出声:“孤绝…怎么会是你?” 孤绝也怔住了,那俊美妖冶的面容微紧绷,深幽的眸光透着不敢置信,月色与翻滚的浓雾中,一身银色铠甲衬托得他比往日更加英气逼人,他头戴竖顶红色璎珞的头盔,青丝披散在身后,肩上的红色披风在狂风中扬起…… “为什么…是你?”孤绝的双眸藏匿着不敢相信,那深沉的眼底划过一丝痛楚,像是承受了巨大的欺骗一般,全身都被绝望包围。小小不明所以,更不懂为了孤绝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她上前向询问发生的什么,但是龙烨却一把将她的腰身环住,眸光阴沉,但薄唇却带着笑意的道:“十几年未见,魏王可好?” 小小怔住,这才想起龙烨还在,她回首望向龙烨,竟见他神色疏离,就像在跟一个陌生人问好一般,眼底没有一点亲昵,全都是无尽的冷意。 “承谢皇上挂怀,臣下很好……”孤绝望着龙烨紧环小小腰身的手,眉宇拧起,但是眼底的痛苦更深,但是话语却冷得几乎结冰,他翻身下马,手执一条赤墨色长鞭慢慢的走向他们。 “很好就好,朕,也可以少了些牵念”龙烨的声音更冷,环着小小腰身的手也紧了些。 怎么会这样,小小的清明的大脑在这一刻,几乎瞬间糨糊了,她望了望孤绝,又望了一眼龙烨,突然之间,觉得这两个人就如同两个有着不共戴天仇恨的死敌,这两张原本相似的面容,在这一刻,在小小的眼中,也不再那么相似了。 因为,孤绝是忧伤与冷漠,而龙烨,却是深沉狠绝。 究竟发生了什么?小小再无法沉默下去,也知道问龙烨不会有结果,于是望向孤绝,有些担忧的道:“你怎么来了,你身上的蛊毒尚未清除,应该回宫治疗才是啊……”,龙烨不是说孤绝已经进宫治病了吗,为什么他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现在汉河边塞,而他身后的兵马又是哪里来的,他…只是一个空有其名的魏王啊。 小小的话让龙烨眼神一沉,他拧起剑眉。她是一个从来都不会对别人露出关心的情薄女子,可是现在,她竟如此关切,甚至着急的询问孤绝的病,她……该死的。 孤绝微一怔,他望着这个平日冷冽漠然,但是此刻却温顺的被龙烨搂抱的女子,心头像是被生生的剜去了一块肉,喉咙间顿时涌起了一丝腥甜。她以前从来都不曾让他抱过,甚至他刻意的去接近,她都会漠然的抽身离开,可是现在,她竟然如同一只被驯服的麋鹿,收起尖锐的刺角,变成了温柔的猫儿。 “我…听说你被劫持了,所以我来救你”孤绝的声音沙哑了,心头的收缩另他承受不住那股撕心的冲击。 “劫持?”小小愣住,随后突然想起自己被楚安抓走后下药的事,面色顿时起了一丝尴尬的红晕,随即立刻笑道:“没事了,楚安劫持我不过是想和天朝换休战的条件,以休养生息而已,我没事……” “楚安?”孤绝面色沉凝了一下,似乎很是疑惑。小小看着孤绝的面色,突然发觉哪里不对,孤绝好象并不是因为她被楚安劫持而来的,这仗势,这神态,甚至这一身银色铠甲和身后的藏在迷雾中的军队,竟像…冲着龙烨而来的。 小小蓦地转首,想问龙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见龙烨突然仰首大笑起来,那笑声充满了掠夺的霸气,充斥着枭鹰的气息。小小惊住,只觉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砸压住。 “三军听令,拿下魏王”龙烨低沉的声音响彻山谷,那深邃的眸光满是霸者的狠决。突然,这寂静的山林中,腐叶飞舞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是的充斥山野的铿锵铁甲声音,不多时,龙烨与小小的周围都站满了黑压压的黑衣人,个个手持长剑,在这幽幽的月光下闪着冰寒的光芒。 “不愧是天朝的枭皇,布军设局,果然是天下无人能出其右”孤绝的声音分外冷淡,就似被包围已在他的预料之中一般。其实,的确在他的预料之中,因为他在看到小小安然无恙,并且那样温顺的任由龙烨搂抱时,他就已经察觉到自己是中计了,可是他没撤军,因为在看到这刺眼的一幕时,他突然想在这里与龙烨决以死战。 龙烨冷笑,竟没有回孤绝的话,而手轻柔的抬起满脸错愕,眼神震惊的小小,温柔而深情的凝视她,轻轻的俯身在她的额前一吻,宠溺的道:“毓儿真乖,朕就知道,你从来都是深爱着朕的,你的心,也从来都是向着朕的”,说着,他抬手抵在她的心口,那神色,就像一个君王对自己的宠妃低语,温柔的让人几乎能融化。 可是小小却在听到这句话时,全身的血液都像被冰冻住了,她望着龙烨,错愕的大眼掩藏不住丝毫的情绪,满满的震惊,转为错愕,而后是渐渐的平息。 她从来都有瞬间敛下自己的情绪的本事,甚至在这一刻也是如此,内心的激荡与震惊在大脑剖析出了前因后果后,她平静了,随之而来的是深若冰窖的寒冷与淡漠,红唇微启:“你,利用我……” 她一直都疑惑,为什么龙烨深夜偏偏要带她来到这片林子里,原来,她是引来兽群的诱饵。可是孤绝来得太慢了,慢得必须找个借口等待,而这个借口还不能让她起疑,于是,他选择在这冰冷的湖水中沐浴,做着她与他相遇时所做的事。 好傻,她真的好傻,因为在他沐浴的那一刻,她心里还存了一丝丝的温暖,她以为他是在告诉她什么,所以…她甚至想告诉他,她已经爱上了他,更甚至…愿意跟他回宫去…… 泪水,在这一刻控制不住的掉下来,两队人马的对垒,这漫天弥漫的杀气在这瞬间,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心头的疼痛,鼻尖的酸涩另她不住的掉下眼泪,咬牙,一字一句的道:“你,用我做诱饵……” 龙烨望着小小面容上的泪水,心像是瞬间被掏出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他抚着她面容的手有些颤抖,但随后将她拥进怀中,扣着她的额头抵在胸前,赤目欲裂的下令道:“一个不留……” 风,狂肆的呼啸,那些黑衣人快速的穿梭过龙烨与小小,挥剑向孤绝砍去,但是那个妖冶俊美的男子却傻傻的站着,看着眼前相拥的两个人,眼神顿时间空洞了,他身后,马蹄声陡起,军队飞奔而来,杀气与血腥气息席卷了这片平静的山林。 “杀……”两军咆哮,陷入混战,那刀剑碰撞的声音撕开了着沉寂的夜色,猩红的血几乎染红了云彩,遮掩住月光…… 冷,无止境的侵袭自己的身体,小小感觉自己已经僵得没有感觉了,可是在泪水滴落在脚尖上时,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一直都在颤抖。咬牙,一股恨意从心底突然滋生,冲进血管,龙烨,大运国最年轻的帝王,天下的霸者,军事奇才,他真的有无人能及的谋略与残酷,可是以前,她怎么就没有发觉? 她一直看到的那个男人,是被小小的她绑在床上,怒目圆瞪,冷声威胁,但最终没有将她怎么样的俊美少年。 她一直看到的是,那个握着她的手,在宣纸上不甘愿写下《八至》的沉稳帝王。 她一直看到的是,那个在淑妃哭得梨花带雨时,逼迫她道歉,却又在夜晚不放心的去看她,在她不领情时,怒然的咆哮,说他这么做是为了保全她。 她一直看到的是,那个在她抚琴唱《贵妃醉酒》后,满眼惊艳,将她抱入怀中,全完不顾及所有人诧异,依旧疼爱娇小妻子的丈夫…… 可是她忘记了,有没有看清楚,六年,对她而言并不长,但是眼前这个男子却已经从那个深沉的少年天子蜕变成了心机叵测,拥有至高谋略的枭皇了,武则天曾言,‘要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那么现在龙烨,你要为了称霸天下而杀死自己唯一的亲人了么? 小小奋起推开了龙烨,满眼的泪水已经不看不清楚他的脸,随后挥手瞬间向他甩出了暗藏在手心内的四支金针…… 当然,龙烨闪躲过了,他怎么会受伤,他是这个世界上掩藏最深的人,他怎么可能会中针,小小望着瞬间踉跄后退,却稳稳闪躲过自己攻击的龙烨,咬牙转身冲向了孤绝,凌空翻越到他愤然怒杀的两军混战中,从袖中飞出十长白菱,缠住了八九个黑衣人,甩向山崖下。 许是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另所有人都措手不及,那些黑衣服人都吓呆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竟在小小出手之后,纷纷退回,原本交战的山间,立刻又恢复了之前对垒的阵势,因为一身月牙色长衫,衣裙上已经沾染了点点如桃花盛开的血污的小小站在了两军之间。 “毓儿……”两个男人同时咆哮,都惊骇的望着她如同危险的行为,赤目圆瞪,面色铁青。 小小手握十几支金针,眼中的泪水已干,她愤怒而冷清的望着龙烨,紧紧的咬住红唇,一字一句的道:“要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你,也杀了我吧” 龙烨剑眉入鬓,紧紧的拧起,双目赤红如血,拳头紧握,但却还是压抑的伸向她,一根一根的松开,沙哑的声音带着巨大的容忍与克制:“毓儿,不要闹脾气,过来,回到朕身边来……” “回去?”小小笑了,天大的笑话,她冷冷一笑,闭眸昂首,对着那幽幽泛红的月光怒吼一声,青丝垂落,在风中飘荡,白衣胜雪,猩红点点,她再次望向他,却已经没有任何表情,只冷清道:“我,已经回不去了,你是高高在上的王者,而我只是这尘世间的芸芸众生,我们,差距太远……” “李毓蓉,给我过来”龙烨咆哮,满脸苍白,眼神嗜血,伸出的手已经不住的颤抖,仿佛在乞求她,乞求她不要那么残酷,不要再一次无情的丢弃自己。可是小小却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退到了孤觉的身边。 孤觉已经满身血污,那银色铠甲像是刷上一层灼眼的火红,头盔已落,面容上也渐上的艳红,但却另他更为俊邪妖冶。小小望向他,眼睛再次酸涩,红唇蠕动,却连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对不起,孤绝,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怎么会带着那么重的伤落入这个圈套,可是,她张了张口,却干涩的发不出声音。 “毓儿,我以为这一辈子都不能再见到你了”孤觉深深的凝视小小,眉宇之间的痛苦那样明显,就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在看到她回来时,眼底满是委屈…… “对不起……”小小的声音干涩,愧疚的心几乎都被撕开了。孤绝是因为她而中了蛊毒,现在,更是因为她而陷入了自己亲哥哥的圈套,她真的好蠢,她竟然还爱上了龙烨,她怎么会如此的莽撞,如此的愚蠢。痛苦的蹲下身子,小小无助的抱住了自己的双膝。 “毓儿”孤绝咚的一声跪在地上,铠甲发出铿锵的声响,他张开双臂抱住小小娇弱的身体,沙哑的声音满是心疼:“不怪你,毓儿,不怪你……” 风,咆哮一般的嘶吼,吹散了四周浓郁的血雾,月光映着红光照射,将山谷蒙上深秋的苍凉。 龙烨站在在不远处,身体坚毅的挺直,他眼底的赤红已经褪却,留下的只是不见底的深邃,紧紧的凝视着刚才还在自己怀中,可是这一刻却让他彻底凉透心肺的女人,拳头握得滴下了血,落在地上,渐出了妖冶的小花。 “赤焰,杀了魏王”冲天的咆哮,拔地而起,几乎震动了整个山林。 小小错愕,在混乱的抓住了一丝清醒,赤焰…不是已经死了吗? 咻,一道犀利的寒光划破月色,在所有人的眼中亮起了一道寒光,小小诧异,抬手推开孤绝将他护在自己的身后,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全身黑衣,刚才在还歪在马车前中箭身亡的男子,手中的金针如数飞出。 赤焰挥剑挡掉那些金针,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他眸光冰冷,薄唇紧抿,但剑眉却紧紧的拧起,一字一顿,清晰有序的道:“贵妃娘娘请让开……” 谁会相信一个人可以死而复生,小小惊悚的望着身上没有一点伤痕的赤焰,终于什么都的明白,原来就连他们都是装出来的,原来深夜来这山林中诱敌是早有谋划,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这个诱饵被蒙在鼓中。绝望,气愤,痛苦,所有的情绪混杂,瞬间涌入小小的心里。 楚烨,你用心良苦,设下了这惊天的圈套就是为了捕杀孤绝么?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受你设计而来这里,龙烨,你已经是九五之尊,纵览天下,已无人能与你为敌,你现在只要跺跺脚都会天下震动,又何必苦苦逼迫一个无意为皇位的人?”小小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这个人真的是龙烨吗?此时此刻,小小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认识眼前的这个男人,更不曾相信与他朝夕相处过。 “设计?无意皇位?”龙烨冷笑起来,俊美的面容竟有些疯癫,他冷冷的看着小小,缓缓摇头,但是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随即残酷的下令:“杀,提首级领赏” 所有的信任和情感,都在这一刻破碎了,小小望着蜂拥而来的黑衣精探,咬了咬牙,夺过孤绝手中的长鞭,向那些人甩去,顿时,孤绝身边,那些穿着青甲的士兵也吼着冲上前,与那些黑衣人缠斗,月色下,天地无颜色,只剩下一片红…… 孤绝握着软剑与小小并肩,赤鞭长剑如流星飞梭,瞬间就砍杀了数十名黑衣人,但孤绝身上也受了几处红伤,艳红的鲜血染在白色的锦袍上染成一朵绚丽的红花。小小想去给他包扎,但是那些黑衣人却如无至尽的蚂蚁一般,一波又一波的涌上来。小小咬牙,将长鞭甩得如同游蛇,翻身叉腿,重重的压在两名要砍孤绝对的黑衣人肩上,双手抓起他们的头发猛的过肩摔下。转身,又一个旋风腿夹住一个男子的脖颈,瞬间嚓的扭断,又一连续翻身,单掌及地,甩鞭抽死一个。 李毓蓉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大小姐,体力跟不上,所以小小没动几下就已经气喘吁吁,但是就在这喘息的瞬间,孤绝周围再次被那些黑衣人围堵,他以寡敌众,虽然有不少士兵上前救助,但是那些黑衣人却武功异常的高,更用周旋战略将孤绝团团围住,不留一丝缝隙,更让后面的士兵与小小差不上手。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赶尽杀绝,为什么。小小的眼睛已经杀红了,她喘息着撑起身体,愤怒的提身飞起,一鞭甩去,那赤鞭如蛇一般的缠绕住一个黑衣人的脖颈,小小吃力的拖过,一脚将他踹向悬崖,,只听闷哼一声,一道黑色的身影消失在崖下。孤绝找到了空隙,翻身抹杀两人,冲向小小,他身上已满是伤痕。小小见他身后的黑衣人紧追不舍,举剑砍向他,立刻甩鞭冲上前挡下。那些黑衣人明显不敢伤及小小,在看到小小时,立刻收剑,却被小小翻身击袭,一脚踹下三人,鞭缠两人。 体力似乎已经到了极限,小小的手开始发软,她愤恨的咬牙,就是因为自己的体质太虚弱,当初孤绝才不能将武功教授给她,所以只学了点逃命的轻功,可是此刻,她体力耗尽,甚至连逃都来不及。 孤绝的武功是极高的,但是在这些训练有素的黑衣人面前,却也显出弱势,他喘息的望着那些不断冲上的黑衣人与倒在地上的青黑两色的尸体,抓住小小的手,咬牙道:“你身体虚弱,不宜久战……” “不行,我一定为你杀出这重围”小小声音坚定,但是脚下已经开始发软,可她却倔强的坚持着,她不能让孤绝再为自己出任何差错,哪怕是一点点,咬牙,抬起头,双眼狠辣的望向那些瞬间又将他们包围住的黑衣人,紧握赤鞭,再次扬起,可脚下却不争气的踉跄一歪,撞在了孤绝的胸前。 孤绝的伤势似乎有些重,他只是喘息,却不能说话,他紧紧握住小小的手,环住她的身子,眸光炽烈的看着她,仿佛她能为自己如此,死,也无怨了。 青色铠甲的士兵几乎全军覆没,但黑衣精探也损失严重,狭小的山路上,堆积满了尸体,兵器散的满地皆是,更有不少人挂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却还在拼命的求得生机。 “为什么不出动你的十二精军,这样下去,你只有死路一条…”龙烨远远的走来,黑靴踩着满地的尸体,鲜红的血污了鞋边,一步一步的走来,黑色披风在狂风飞扬。他眸光森冷,面色冷清,就如同一个主宰生杀大权,藐视众人的神一般望着他们的狼狈不堪,英挺的身体站得刚直,像是永远都不会倒下一般。 漆黑的苍穹,风起云涌,乌云蔽月,似也不人目睹这一场血腥。狂吼咆哮的风就如无数张牙舞爪的阴魂索命,依附在干枯落叶的枝桠上,沙沙的摇摆狰狞。 “你的目的,就是要消灭我的十二精军?”孤绝唇角上的血妖冶风华,那流露出的冷笑更是让他如夜魅神妖。 “是”龙烨冷傲的俯视他,如同掌握了天机,洞悉一切的神砥。 “我没有想过要造反,更不想篡位”孤绝咬牙,握着小小的手发狠发拧,发佛隐忍着重大的耻辱与痛苦。小小拧了拧眉,却没有挣脱,而是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是,你没有,可是你却抢走本该属于我的东西”龙烨的声音淡淡的,就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他一步一步上前,包围他们的黑衣人立刻有序的让出一条道,让他们至高无上的君王走进,他望着小小搀扶孤绝的手,那眼神空洞的冷漠,仿佛所有的情绪都被冰冻,薄唇森冷的道:“从小,只有你讨母后的欢心,而我,只能坐在南书房中看书,你可以在父皇身边玩耍,而我,却没日没夜的看奏折,你喜欢什么,所有人都纵着你,而我……” 龙烨的声音突然发寒,深邃的眸中露出了巨大的痛苦,他紧揪着心口,夺过赤焰手中的长剑对向他,咆哮道:“我无论喜欢什么,都被周围的人劝戒,甚至偶尔逗了一下笼中的鸟儿,父皇都会命人扼杀,为什么,为什么我忍下了这么多,你却还要来抢,为什么……” 龙烨痛苦的咆哮怔住了小小,她错愕的抬首,心,颤了一下。 “我没办法,我爱她……”孤绝拧起眉,握着小小的手更加的紧,似乎生怕龙烨将她夺走一般。他爱她,在她第一次路过花园僻静的‘囚蝶苑’的时候,他看见她轻掀开轿帘,那张精致面容映着阳光,聪慧的眸光透出心机与那不符年龄的沉稳时,他就深陷了进去。那一刻,他听到了自己早就沉寂的心有了跳动的声音,也才发觉,原来自己还活着,并没有死去…… 小小身形一震,全身都僵住了,孤绝…爱她? “你爱她?”龙烨的声音满是沙哑,握在手中的剑锐利的对准孤绝的胸前,指在他心脏的位置,咬牙道:“那你可知道她是我的妻子……” “可是我才是皇长子”孤绝毫不退缩,拉着小小站直了身体,双眼满是恨意的道:“如果不是父皇选择了你,如果不是我的计谋沉稳不如你,母后也不会忍痛将我们交换,更不会让你成为长子,所以,她本该是我的妻子,我的……” 事情,瞬间混乱了起来,小小整个人都震惊了,他们两个…是被交换的皇子? “那是我用失去的一切换来的”龙烨冲上前,一把扯住了小小的手,深邃的眸光再次泛着赤红,要夺走小小。 “可是现在你已经拥有了一切,她该是我的,她该待在我的身边”孤绝也毫不相让,紧拉着小小的手,将自己身边扯来。 顿时,这场血腥之战,竟变成两个人的争夺,小小就如同一个绝世珍宝一般,被这个世界上最强的两个男人争夺着,而这两个男人竟如同抢玩具的孩子,各不相让,你拽我扯。 “你们……”小小咬牙,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吃痛的看着两个发疯一般的男人,想甩开,却使不上力道。而周围,那些如同山野蚂蚁一般多黑衣人与被俘的青甲士兵则怔怔的看着这一幕,所有人都窒住了呼吸。 “放开她,她是朕的贵妃,她早就是朕的人了”龙烨咆哮,挥剑就向孤绝砍去。 孤绝的身子震了一下,眼中划过一丝震惊,但随即抬手持软剑缠住龙烨的剑,咬牙道:“她是我的,我们在一起五年……” 龙烨的面色瞬间煞白,眼底的杀气浸红了欲裂的瞳孔,他满是愤怒丢下被绕住的长剑,一拳袭上孤绝的胸膛,咆哮道:“朕杀了你” 孤绝硬生生的接了一拳,噗的一声吐出了鲜血,但随即也扔下软剑,挥拳回敬,结实的击在龙烨的胸前,咬牙吼道:“我就算死,也不会将她给你……” “够了……”小小几乎崩溃的吼出声,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争夺版权么?两个天朝地位的最高的男人,竟然站在这山林中乱吼,就好象她已经是残花败柳,与无数个男人苟合过一样。 小小的怒吼让两个如野兽一般相互攻击的两个男人停顿下来,四只通红的眼睛盯着她,也都不肯放手,竟异口同声的道:“毓儿,跟我走……” 小小从来都是不在意贞操和名节的人,可是在这一刻,她竟然害怕被误会,害怕被龙烨误会她真的和孤绝有什么,她用力脱开两个人的手,闭眸,突然之间混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顷刻间,她果决的挡在了孤绝的身前,眸光坚定的对龙烨道:“放了他……” 60落崖,释怀 夜色苍茫中,龙烨深邃的凝视着小小,看着她娇小的身体挡在孤绝的身前,眼底那最后一丝希望与愤怒都被浇熄了,他静静的望着她那张苍白消瘦的面容与坚定的眼神,蓦地闭上了眼。等等,让他想想这个女人到底有多残酷…… 六年前,他让她在寝殿等候自己,可是当他办完事宜,急匆匆的赶回大殿时,却看到空荡荡的一片,浴池内,她的贴身宫女昏迷在地,那褪换下来的衣裳散乱的放在冰冷的地板上。他知道,她逃了,因为这里没有丝毫挣扎的痕迹,而她,又那样的聪慧狡黠。 派出了所有的御林军,不怕这件事会震动天下,他下令搜索整个帝北都,可是在那苍茫的深夜里,他得到的消息却是,魏王劫持贵妃,悬崖弃马,不知所踪。山崖下,那半块美玉色泽通透,几乎将他的心狠狠的被撕碎了…… 五年时间,他为扫平外患,平定四夷,降服边塞胡蛮忙得天昏暗地,可是,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精探传进宫中,那一张关于她的谍报。于是他不顾满朝群臣的阻止,不顾后宫翻天覆地,甚至明知道楚太子已经在自己的涉猎下按照他的计划入关,若是走错一步,不仅龙宇的命保不住,自己更会一步走错而满盘皆输,可是,就算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旧来了。 一年前,他得到了她却又失去,她的狠绝比自己更甚,他一直都以为,这个人世间,他是最无情的,他可以为了整个大运国的江山,不惜利用所有人,杀尽所有人,哪怕是至亲,可是,他终究没能逃脱关于她的噩梦…… 现在,她回来了,他为了从楚安手中救回她,推翻了自己所有的计划,甚至放弃已经打下的大半个北楚,放楚安这只猛虎归山,为大运国的基业留下最强大的后患,可是为她,他不在乎。可是现在,就在他想杀了所有可能会抢走她的人,所有可能会让他失去的人的时候,她却站在别人的面前,以最冷酷的方式逼迫他放了那个人…… 残酷,真的很残酷。这个女人比他更残酷! 缓缓的睁开双眼,六年的岁月从他的发颤的心头淌过,他突然很想笑,原来自己一直都是自作多情。 眼底的情感慢慢的褪色,这一刻,龙烨所有的情绪似被狂风吹散了,只剩下冷漠,他只淡淡瞥了小小一眼,随后,竟懒散的转过身,如同一只对猎物失去了兴致了傲慢雄狮,漆黑的锦袍却飞扬簌响似将他融入黑夜,冰冷的,如修罗魔鬼。 “你,认为在朕知道你只是一个水性扬花的女人后,还会对你的话…言听计从么?”龙烨背对着那两个自己最爱也最痛恨的两个人,月色下,冰冷的容颜只有冷漠,他一步一步的走离他们,就似,要走出他们的生命。 小小怔住了,那一句水性扬花让她的心像是被什么敲击出了一个洞,疼得自己全身发颤。她望着龙烨英挺却寂寥的背影,眼睛竟有开始酸涩起来。 真的不想被他误会,虽然曾经淡漠得以为自己会无所谓,可是这一刻…。咬唇,小小摇了摇头,闭眸,冷道:“那你想如何,将我们都杀了么?” “杀?”龙烨的背影震了一下,但随后却玩味一般的笑道:“是,朕的确想杀了你们,不过,万一此事被天下人知道,他们岂不会笑话朕为一个女人残害至亲,到时候,朕的威严又在何处?” 这样散漫的语气,带着点点讽刺,就像一把利剑,慢慢的,一寸一寸的扎进心头,可是这样的痛却让你无法叫喊,只能默然承受。小小握了握拳头,强硬得如同没有听出这话中的讽刺与贬低,一字一句的问道:“那你要如何?” 他要如何…龙烨的身形定住,随即倏地回首,已经半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俊美的面容在月色下苍白冷漠,眼底满是决然与仇恨,抬手,修长的手指慢慢的指向小小,薄唇带着冷笑:“你,死!” 简短的两个字,自己震动了山川,刹那间,所有的人都僵怔住了,小小站在风中,月牙色色长衫随风飘逸,青丝舞撩,她的面色在瞬间僵凝。 孤绝听到这话,双目赤红的上前,虽然已经伤痕累累,却毫不畏惧,他冷笑着望着如同黑夜修罗,天上神砥的龙烨,紧紧的握住小小的手,五指穿插,紧紧双扣,斩钉截铁的道:“毓儿,要死,我们一起……” 要死,一起……小小缓缓转首,看着孤绝坚定的侧容,呵,五年的相处,她居然没有察觉到这个男人对自己是有情的,因为这五年来,他们只会斗嘴,斗武,他整日骂她嚣张跋扈,简直是一个冷淡的泼妇,说她是这世上最无药可救的混帐,她怎么也能算是女人…。。 可是,她却从来都没有想过,孤绝竟深爱着自己,她一直以为,他只是为了帮助龙烨,为了扫除李忠这个逆臣贼子。纤细的素手慢慢的握紧,泪水落下,滴落在冰冷的岩石上,她,越来越不坚强了,居然也会哭……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小小转眸望向龙烨,突然觉得自己真的累了。曾经,她站在那光鲜的舞台上,挽着高官的手臂,浅笑出入那个世界上最昂贵的地方,被灌酒,被设计,被人下药甚至几次差点失身,可是,就算那样,她也不曾像今天这样的累,男人的丑陋,她看得太多。可是上天真的很喜欢开玩笑,居然让她死后来到这片土地上,并且得到这样如水干净,却又似远山淡静的男子的情,只是,得到的同时,却又要失去了。 纤细的素手握得很紧,像是用尽了一辈子的力气,小小闭眸,泪水从她白皙的面颊落下,随后,她睁开眼,漠然的望着龙烨,轻道:“好,只要你放过他,我去死” 龙烨的身体僵住,指向小小的手顿时暴起了青筋,他眸光深邃而痛恨的望着小小,手指一根一根,慢慢的紧握成拳,在寒气满布的月色山间,发出喀嚓的慑人声响,他紧咬牙关,薄唇微颤,随即冷笑一声,冷血道:“好一个郎情妾意,你,就从这里跳下去” “龙烨,你欺人太甚”孤觉咆哮,跳下山崖,粉身碎骨,全尸都不能保存。而这里深万丈,宽千尺,若是死了,只能被野兽啃食,根本不能找到…… “我跳”可是小小却没有犹豫,她的回答清晰响亮,随后深深的望了一眼孤绝,抬手一拳击在他的胸前,轻道:“替我好好活着”,随后,她突然挣开了孤绝的手,整个人向山崖边上飞斜过,那月牙色的长衫轻柔的飘舞起来,青丝萦绕,仿佛此刻的小小竟轻得已被风吹走。 “毓儿……”孤觉发疯一般的追上前,可是刚走两步,竟发现自己的脚居然被赤墨色的长鞭绑住,一个失足,跌倒在的。小小看着他轻笑,随后飘落悬崖…… 无尽的冷风灌吹,就像千万把飞刀在身上切削,小小闭上双眸,可是就在以为自己会落下去之时,手腕竟被一只大手紧紧的握住,整个人悬在半山之间。心一怔,不可能,她明明已经用赤鞭栓住了孤绝,怎么会……仰首,欲要挣脱,她不能让孤绝陪着自己死,在这个世界上,他是唯一真心爱自己的人。 可是,当小小抬首时,却望进了一双深邃痛苦的眸子,竟是龙烨! 龙烨紧紧的抓着小小的手腕,身体居然已经悬在了半崖之上,山顶上,那些黑衣人如同发疯一般的混乱起来,甚至都抛下绳索跳下来,口中都唤着皇上。龙烨的手握在一处菱石上,石头的尖锐让他的手不住的流出猩红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小小的面容上,狂风呼啸,卷叶折枝,山崖下更如一张野兽漆黑的大口,无声的吞噬一切。 “朕,不会让你们如愿……”龙烨紧紧的握着小小的手,带着愤恨与痛苦的咬牙道,他眼底浸满了疼痛,仿佛此刻已是一具支离破碎的木偶,再禁不起任何的伤害。耳边的风不住的呼啸着,小小的身子就如同风筝一样在山崖下摇摆,飘荡,如果龙烨放开手,她就会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永远消失在这人世界间。 “放手……”小小咬牙,这一刻,她心头的恨意竟突然随云散了,只是泪眼模糊的望着龙烨那满是血迹的手。既然要她死,又何必这么做,不值得啊,为她,他们都不值得…… “毓儿,毓儿……”山崖上,狂风掠起,一道撕心的吼声响起,孤绝站在悬崖边,如同困兽一般的咆哮,身后,数名青甲士兵死死的抱住他。 “就算死,你也该死在朕的身边”龙烨的黑发飞扬,他冷然的笑起来,随后,他蓦地松开手,顿时,两个人如同飞速的下坠。 “你疯了”小小大惊,为什么,为什么龙烨要跟着自己一起跳,他是大运国的君王啊,他是天下的明主,如果死了,她将成为历史上怎样的祸水,怎么样的罪人? 龙烨紧紧的握住小小的手腕,将她扯进了自己的怀中,紧紧的抱住,在最后的一刻,覆上了她的红唇…… 如果说,真正爱上她的人,都要被伤得体无完肤,甚至颠覆国家,失去至亲,那么,她宁愿回到以前,周旋在无数的男人之间,看着一张张虚伪丑陋的面容,永远的纸醉金迷下去…… 漆黑的山底,伸手不见五指,如果不是自己感觉到还有呼吸,小小真的以为,这里是幽明地府,是修罗恶鬼的聚集地。伸出手,看不见五指,但却能看到那幽幽的月色照射进来,月色?小小眯起双眼,看着那抹缓缓穿透黑暗的红光,大脑顿时清醒过来,那是日光,现在,应该是清晨。 挣扎着起身,竟发现自己全身酸痛,她抬首望着四周瞬间被阳光穿透的漆黑,这才发觉,原来自己竟在一片竹林之中,放眼望去,满地皆是枯黄零落的腐叶,堆积得地满柔软。如果不是这厚实的腐叶,或许她早就被摔得四分五裂了,抬手,遮挡住缓缓照射是自己面容上的阳光,被照得睁不开眼,但手指却抚过到脸上干涩的东西。拧眉,抬手一看,自己的五指上竟都沾染了血红,并且那血迹已干。 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小小倏地起身,身体的酸疼让她咬了咬,但随即微颤着起身,转眸望了一眼四周。如果她这不是噩梦,如果昨夜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那么龙烨是否也跟随她一起跳了下来,可是,人呢? 心,蓦地产生了惶恐,小小转首望着四周,只觉得空旷一片,碧绿的竹林不断的飘落枯萎的长叶,厚实松软的腐叶让她的脚使不上丝毫力道,但她依旧拖着身体上前走,环顾四周,可是,清晨的竹林安静得另人觉得惊悚,除了唧唧喳喳的鸟儿鸣叫之外,只有缓缓散去的瘴气浓雾。 他是一国之君,如果他有什么不测,那么整个大运国以至整个天下都会大乱。小小的心像是什么束住了,跌跌撞撞的在竹林中跑了起来,随后,吓得停住了,因为她看到四周三五具黑衣人的尸体,那些尸体已经残破不堪,有的甚至似被什么野兽撕啃过,鲜血淋淋,甚至连四肢都不健全。 脚下一软,小小跌坐在地上,泪水控制不住的掉落下来,上天,你千方百计的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难道就是让我来承受这千古罪人之名么?还是你觉得我曾经的痛苦没有结束…… “龙烨……”小小沙哑的声音带着巨大的压抑和痛苦,起身飞奔向那些残破的黑衣尸体,脚下腐叶让她几次踉跄摔倒,她吃力的爬到那些已经满是腥臭漆黑的尸体旁,一一辨认,这几具都是大内精探,而那一具…小小震惊的望着离自己不远的那一具连面目都没有,已经被啃烂的尸体,他身上穿着黑色锦戎,长靴的边缘还残留着血迹,黑色披风被树枝划破,一头乌黑的长披散,沾染了浓雾的潮湿…。。 “不……”小小抱着头尖叫,整个身体都在不住颤抖,她素手揪起自己的长发,内心的巨大恐惧如同火山爆发一样,冲击淹没了自己。树林中,小小尖锐的叫声惊飞了群鸟,响彻的回荡在山谷四周,发出嗡嗡回声,她伏在地上,泪眼朦胧,随即想也不想就从怀冲抽出最后一支金针,闭眸就向额前命穴刺去。 “毓儿……”突然间,一道浑厚却带着喘息的声音响起。小小的金针就在要扎进额前的命穴时,瞬间蓦地定住,心神激荡了一下,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随后转身,竟见一道黑色高大的身影跌撞的向自己走来,黑发披散,衣裳残破,全身上下满是伤,紧握成拳的手已被刺穿成洞,俊美的面容上也留下了一道血红的长疤,但他的双眼却满是担忧与欣喜的望着她。 小小握着金针的手颤了一下,而龙烨的眼神也在看到那闪烁着金光的利器时,立刻沉凝,随后飞一般的冲到小小面前夺下那支针,如野兽一般愤怒的紧握她的手腕,吼道:“你敢死,朕就将孤绝千刀万寡,丢去喂狗……” 泪,止不住的掉落,从未有过的欣喜在胸口奔腾,竟起身撞进了龙烨的怀中,紧紧的抱住他的胸膛,大哭起来,口中言词不清的道:“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龙烨震住了,身体僵硬得如同一根木头,他望着身高不足自己的胸口的小小,看着她那双如藕雪白,紧紧抱着自己腰身的玉臂,眼底顿时布满血丝,随后,满是血污的手将她紧紧的拥抱进了怀中。 是梦吗?如果是,就永远都不要醒过来。龙烨闭着双眼,感受这连梦中就奢侈的温柔,贪婪的嗅着那属于小小独特的茉莉清香,心收缩一般的疼痛。六年了,漫长的等待已经让他觉得满身沧桑,那时,他总以为或许过了这夜,明日青丝就会因为等待而华发,每次面对镜子,他都已经自己老了,可是那时,他才十九。 很年轻,是,他现在依旧很年轻,他只比她大十岁,可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已经老得什么都抓不住了,甚至,在昨夜,他想丢弃所有的一切与她一同奔赴黄泉,就算是死,他也追着她,直到来世…… 小小的哭声渐渐小了,她双眼红肿,刚才紧绷另她在发泄出来之后,全身疲倦,一动都不想动,只想依靠着这份温暖,在这个没有政权,没有杀戮,没有利用和残忍现实的地方永远的沉醉下去。虽然,她自己也知道,这永远都不可能,因为他是帝王,是统治天下的男人。 缓缓的闭上眼,将脸埋进他的怀中,沙哑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委屈:“你刚才去哪儿,我以为你…以为你死了”,说着,眼睛又开始泛酸。 “呵……”龙烨闭上双眼,轻笑了一声,但是眼角却溢出了一滴泪水,他重重的叹息,低首吻上她的发丝,低哑道:“朕是想死,可是睁开眼的时候,你却不见了”,其实在坠入悬崖的那一刻,真的舍不得她死,所以他将她推向了竹林,而自己却摔在岩石上…… 满是血污的手揉着小小柔软的发丝着纤细的娇躯,这一刻,龙烨竟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永远的这样依偎下去。 “烨…”小小又要哭了,她立刻推开龙烨,几乎要笑话自己神经,这一生,昨夜是她第一次掉眼泪,但这眼泪一掉就像是关不住的水闸一样,收也收不住。小小擦干脸上的泪水,却不敢抬首,只看得地面上柔软的腐叶,但这一看,竟看到龙烨黑戎靴上边上的殷红。心头重重的一震,昨夜孤绝痛苦的眼神顿时回荡在脑海里,她蓦地闭眸,紧张的问道:“其他人呢?孤绝不知道什么样了,他身上蛊毒未清,又受了那么重的伤,山上又都是大内精探,他…唔……” 小小眸光睁大,愣怔的望着龙烨近在咫尺的俊容,大脑顿时一片空白。龙烨扣着她的头,深吻住她的唇,阻止了她的喋喋不休和那一句一个孤绝,炽热的吻缠绵狂乱,小小被吻得几乎意乱情迷,她轻呢了一声,而龙烨却趁此深吻下去…… 这个吻,龙烨似乎等了很久很久,等得他以为已经海枯石烂,沧海桑田,这也是小小第一次没有拒绝着抗拒的接受她的吻,甚至,有那么一点点的自愿和回应。 小小喘息着,白皙的面容顿时如粉嫣红,也许是因为这里的安静另她心安,也许是此刻她的惶恐和不安需要一个人来抚平,也许她已经惧怕了冰冷与残酷,所以想抓住此刻的温暖,因而,小小没有拒绝,甚至闭上了眼,双手环住了龙烨的脖颈,生涩和笨拙的回应…… 这是她第一次去吻一个男人,笨拙的动作另她自己都羞红了面,可是龙烨却激动的加深了掠夺,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才分开。龙烨将小小的额头紧紧的扣在自己的胸前,胸口微微的震动起来。 小小面色更红,她一拳击在他的胸前,娇叱道:“你笑什么?”,可是龙烨胸口的震动却越更强烈,不多时,才听龙烨闷闷的笑道:“我在笑,我的毓儿青涩得让人爱怜,居然连吻,都能紧张的几次咬到我的舌头……” “龙烨……”小小面如红椒,愤然的抬起头,这个男人的真的是…厚颜无耻。 “毓儿”龙烨捧起小小精致的面容,深情而满是疼痛的看着她,大拇指轻摩挲着她白皙面容上的血迹,心疼的抚摸着她红肿的双眼与俏皮的鼻尖,低首温柔的亲吻,眼眶泛红的道:“毓儿,只要有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将皇位还给孤绝” 小小怔住了,心头紧缩,酸涩的发疼。抬手,捂住龙烨的唇,轻摇了摇头,道:“烨,孤绝从来都不曾想要篡位,更没有谋反之心,或许他恨你,可是他没有做帝王的狠决与谋略,就像先帝选中你一样”,孤绝是真的没有谋反之心,否则,在被楚安抓住时,他不会那样决然的拒绝楚安的提议,也许,他自己也知道他是不适合做帝王的,否则,也不会拉着她满天下的乱跑。 龙烨深深的望着小小,眼神顿时黯淡下来,他轻轻的松来小小,转身望着四周的苍茫。红日已东升,周遭一片明亮,那浓郁的瘴气也已缓缓散去,天地清明。 “是,他确实没有谋反之心,可是他却偏偏要抢走你”龙烨的声音充满了沧桑,仿佛这是他一生中最难以启齿,口不能言的伤痛,他茫然的仰首,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重重的叹息,道:“毓儿,你知道么,如果当年你乖乖的待在我的身边,或许这一切都会不如此了。” 当年,当他察觉自己深爱上那个九岁的娃娃时,他激动得几乎无措,曾经,他以为,这一生他都不会对任何女人有感情,他一直都以为自己的心是死的,是冷的,是最无情的,那些女人温暖不了他,对他而言,后宫,就是聚集权利的地方,而那些女人的背景,足可以为他巩固江山。 可是她走了之后,他知道自己错了,甚至他也曾想去忘记她,所以在皇后选了那些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入宫时,他没有阻止。可是当每夜面对那一张张绝色倾城,眼底充斥天真的面容时,他却欲疯癫,那时,他才知道她已经是种在他身体里的蛊,无论如何都拔除不了,甚至在每个午夜梦回都会被她那双黑漆天真的双眸惊醒,寂寞的望着天空的悬月直到天亮。 小小望着龙烨蛊孤寂萧索的背影,这个男人才二十六,他该是一个意气风发,驰骋天下的帝王,可是,此刻却像是已经沧桑得需要搀扶,疲倦得欲要倒下。心,紧紧的被揪起,小小抿唇,慢慢的走上前,将额头抵在他的后背,闭眸:“放过孤绝吧,他连活着都那么艰难” 龙烨的背脊僵了僵,挺得笔直,他剑眉微拧,眼底的哀伤甚至刺痛这萧索的风景,他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起,残旧的伤口再次滴出鲜红的血,闭眸,低沉道:“那你愿意跟我帝都么?” “烨……”小小抬首,眼底露出一丝为难。回皇宫么?那里…她真的不愿意回。 “做为放过孤绝的条件”龙烨听不到小小的回答,心一痛,慌乱和无措又开始在心头乱撞,他转过身,双手紧抓着她的双肩,像是不这么做,她就会瞬间消失不见一样。 长睫一扇,小小抬眸望向龙烨那混乱的眼,心一沉,突然觉得不忍心去拒绝,于是咬了咬唇,道:“好,只要孤绝安好,我就跟你回宫”,龙烨心头一冷,但随后却又炽热起来,将小小紧搂进怀中,他答应她的条件,因为他已经没有任何的筹码了,就算她是为了别的男人,他也要赌一把。 “爱伤人的野猫,你也只会将利爪往朕的心里钻……”龙烨将头埋进了小小的脖颈,紧紧的将她拥住…… 黄昏的森林,笼罩上了一层浓郁的神秘感,密集的野地里,白色的瘴气又开始缓缓的弥漫,似从那些腐叶中升起,更像无声穿梭的鬼魅…… 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一致后,小小便与龙烨开始寻找回营地的路,可是这个山崖下,碎石混乱,枯草四处铺盖,行走起来,却慢如蚁行,不过值得庆幸的时,他们总算在黄昏时找到了一个山洞,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却足以挤下两个人。 一到洞中,小小凭借着自己曾经的野营生存知识,开始清扫山洞,检查有没有毒虫蛇蚁,然后铺设干草,拣干燥的柴火搭建烤火架,又用竹林中拣来的长剑砍断树枝,挡在狭小的洞口,用蔓藤捆绑成一扇还不错的木门。 龙烨出去狩猎,不多时就提着两只野兔回来,因为晚上在深山里行动太过危险,所以他不曾走远,只抓了两只觅食的小东西便返回,但在看到山洞中一切都已经就绪,洞门口甚至还有一扇老腾缠绕的木门时,却怔住了。拧眉,推开门望向洞内,只见搭建坚固的烤架已经升起了火,一旁堆积着新砍的柴火,火堆的两旁更是已经铺设好了柔软的枯草,看起来就像一个…山里猎户的寒舍。 “你回来了…”小小坐在火堆前拨弄着柴火,在看到龙烨提着野味回来时,轻柔一笑,起身迎上前接过他手中的两只灰色野兔,道:“快进来吧,外面冷了” 龙烨望着带着温柔笑颜的小小,心口一烫,一股热浪涌上,竟有些耳热,他委身走进山洞,坐在小小的身旁,看着小小熟练的开膛取腹,剥皮上架,不多时,烤火架前,已经传来了阵阵粉嫩的肉香,滋滋的直冒黄灿灿的油。 小小架好之后,又如法炮制,不足片刻又将另一只野兔架在火上,收拾了那些污脏的内脏,起身出洞。 龙烨看着小小忙碌的身影,心头翻滚得不知是怎么滋味,她做这些的时候,或许自己没有察觉,但是他却看得出来,她失踪的五年里,是怎样的生活的。孤绝,真的将她教的很好,而他……低首,摊开自己的手掌,看着上面的已经凝固的血迹,再次紧紧的握起拳头。 “啊……你……”突然,山洞外传来了一声惊叫,那是小小的声音。 龙烨一惊,瞬间的冲了出去,却见小小安然的站着,手里拿着两个盛水的竹桶,而她的面前正站着一个黑衣男子,手持长剑的瞪着小小。拧眉,大步走过去,那男子感觉到了有人,立刻转身,在见到龙烨时,面色一正,随即将长剑刺进地面,单膝跪下,道:“属下参见皇上……” 龙烨拧眉宇,负手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赤焰起身,抱拳道:“属下在皇上和贵妃娘娘跳…落崖之后就跟随而来,却没有想到在到了崖底之后,却找不到皇上和娘娘,于是在这林中寻找了一天一夜。” “你在这里一天一夜了?”龙烨有些震惊,他瞪着这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属下,冷着面容道:“魏王何在?” “皇上宽心,魏王虽然重伤,但属下已令大内精探将王爷送到边塞驻军营地,此事,恭亲王一定会妥善处理”赤焰跟随龙烨多年,虽然一直都在暗中保护,却对主子的心很是了解,也正因为如此,龙烨才会不顾及一切与小小跃下,因为他知道,赤焰一定会将事情按排好。 “恩”龙烨点首,随即拉过依旧有些呆楞的小小,接过她手中的竹桶,拧了拧眉,沉声道:“这是用来喝水的?” “呃…恩”小小应声,原本两个人好不容易才化解了尴尬,现在又多出一个原本在山上的旁观者,小小顿时觉得不舒服起来,面颊有些泛红的垂下。在赤焰的眼里,她会不会是一个奇怪而别扭的女人?前一刻,她还为了孤绝与龙烨拉开距离,可是这一刻却又…… 想到孤绝,小小的心又如被刺了一下,秀眉拧起。 “可不可以在我面前的时候不要去想他……”龙烨看着小小的神色,心头一痛,随即扣住她的双肩,深深的望进她的双眼。她现在真的不懂得如何去掩藏了,对别人的担心与难过,竟总在不经意间就表现在了脸上…… 小小一怔,这才发觉到自己又去想孤绝,她掩饰的一笑,抬首望向龙烨,抬手轻捶了一下他的胸前,笑道:“说什么呢,快去看着野兔烤糊了没有,我去找水” “娘娘,这件事就请交给属下”赤焰一听到要去找水,赶忙请命。因为他发现帝妃二人似乎有点…不对劲。 一句话,让原本沉思在自己思绪中的两个人顿时觉醒,似乎现在才想起来还有第三个存在,二人回首望着赤焰,随即竟异口同声的道:“快去……” “……”赤焰僵了一下,愣愣的望着眼前的两位主,从来都没有短路过的大脑在这一刻竟有些反应不及,但是聪明人总是懂得什么叫做‘时务’,于是就在下一刻,赤焰拿过帝王手中的竹桶,飞快的消失…… 好家伙,果然是个有眼色的奴才,龙烨看着赤焰消失的方向,薄唇勾起了一抹笑意,但刚要跟小小说话,却见小小双眸怒瞪着他。一怔,刚要说什么,却听小小咬牙的道:“难道,皇帝的鼻子就闻不见糊味吗?” 呃……龙烨立刻转身,用与赤焰足以相媲美的速度冲回了山洞中…… 呼,现在终于不尴尬了,小小站在竹林前,抬眸望了一眼渐渐黑沉的天空,心口的担忧,也瞬间消散了不少。赤焰的武功高强,有他在龙烨的身边,就一定能走出这山林,她,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可是孤绝,现在的我,却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 61回营,嫉妒 夜,淡静深沉,林中寒雾缠绕着瘴气渐渐浓郁,月光幽亮,渐起的狂风穿梭在满是枯草枝桠的密林中,传来阵阵干裂的绷断喀嚓声。 曾与孤绝住在林中茅屋两年的小小,早已听惯了这声音,竟觉得有些恍如隔世。狭小的山洞内,柴火噼里啪啦的燃烧,原本被烤焦了的那块兔肉被小小撕去,重新慢慢的转动,一股清淡的肉香味徐徐萦绕,另人精神大振。 山洞外,赤焰根据小小的吩咐,找了一根粗壮的毛竹砍下,截成了几段,到溪边浸在水中片刻后,盛水在火架上慢慢熬,不多时,竹桶内的水散发着一阵阵竹叶青的气味,冒着滚滚热气。小小将水倒在三只小竹管内,分给了龙烨和赤焰,又将烤熟的兔肉分成三份。 对于小小的熟练与利落,就连赤焰都有些诧异,他啃着手中那脆而不焦,口感柔嫩的肉,拧了拧眉,不禁对这个昔日传闻中淡漠深沉的贵妃多了一丝好感,也增添了几分敬佩。其实,赤焰以前并没有见过小小,但是却在传闻中听了太多关于她的事,后宫掌权,设计皇后,脾性强硬,跋扈冷漠,再加上她是叛臣李忠的三女儿,因而在他的印象中,她只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千金小姐,任性妄为,不知好歹的愚妇。 可是在一年前,当他随帝王接到恭亲王的谍报时,赶往汉河驻军营地见到她的那瞬间,他却心神一怔震,几乎没有将她与那个传言中的九岁跋扈的娃娃联系到一起,因为当时的她,绝色姿容,眉宇之间英气逼人,眼神中的凉薄之意更是充斥着沉稳和聪慧。这样的女子,让他看一眼便可以记在心头,更是从此不忘,而那在马棚内要冲营奔逃去救魏王的她,更另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这样一个女子存在。 许是察觉到了赤焰打量的目光,小小捧着兔肉抬起头,却与他眼神交会。赤焰一怔,随即面色竟有些狐疑的红起来,小小眉梢微挑,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未发问,就见他三下五除二的吃完手中的食物,喝了水,起身道:“皇上,娘娘,属下出去守卫,说着,上前拉开木门,一轻捷的翻身隐入了黑暗之中。 “咳……”龙烨冷眼望着小小凝视那扇已经关上木门的神态,十分不是滋味的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小小立刻转首望向他,却见他神色严肃,漆黑的眼神在火光下灼灼闪烁,带着几许隐匿的愤怒,就像是…嫉妒! 想到这两个字,小小心头一紧,随后拿起小竹杯喝了一口充斥着竹叶清香的水,有些别扭的道:“还吃吗?”,说着,又将火架上的剩下的一半兔肉递到他面前。 龙烨拧眉,却没有接过,只是沉沉的望着她,随后道:“毓儿,我们…我,朕乏了,想休息……”,有些话,终究说不出,即使是心里想,迫切的想得到,可是在她的面前,龙烨突然发觉自己变得懦弱了,心底的柔软几乎脆弱的不能碰触。翻身,背着火堆侧躺下,握紧了拳头。 小小望着龙烨的背影,有那么瞬间的愣怔,随后无声叹息的放下手中的兔肉,将剩下的热水倒进竹杯中,走到龙烨的身旁,从内衬里撕下了一块干净的绸缎,折叠放好,这才握起他那只受伤的大手。 龙烨的身子僵了僵,转身望向小小,而小小却只是淡淡一笑,借着火光,轻柔的将他手心上的碎石和毛刺拔除,而后用热水轻柔的洗静,这才拿起那块绸缎仔细的包裹在他的手中,轻道:“这里没有草药,我只能做简单的处理,等回了军营,一定要将军医给你消毒,否则这伤可能会留下一些遗症,年纪大的时候,可会拿不动东西。”,随后,她抬首,问他:“还痛吗?” 心头流过一股热烫,龙烨望着小小那双清透的大眼,竟觉眼眶有些雾气,她对自己如此的好,就是因为他受伤了么?如果是这样,他真的希望这伤,永远都不会,也永远都不要好。倏地反握住纤细的素手,一把将她扯进了自己的怀中,紧紧拥住,低沉的声音带着几许沙哑:“没关系,只要能抱得动你就行……” 毓儿,你知道么,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有一天你会用温柔担心的眼神看着我,哪怕那时我已经命在旦夕,即将归去。龙烨将头埋进了小小的长发里,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拥抱这个女人,冰凉的吻触在她的额前,几乎要将她柔进自己的身体里。如果,他这一生真的能拥有她,直到双鬓斑白,直到她守在自己的床前,看着自己老去……可是,您真的会么,毓儿,你真的会么? 小小的眼睛有些酸涩,她依靠在龙烨的怀中,竟一句话都说不出。从来都没有人对她说过,要在一起一辈子,因为那样漫长的守侯太难得,在她的那个世界,是吃习惯了爱情速食餐的时代,只要两相情愿,就没有谁要为谁负责,可是现在,自己面对着一个古人,一个拥有着后宫三千的帝王,竟听到这样相似于承诺一生的话,这瞬间,她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什么傻话,别忘了你是的帝王,你还要降服北楚,让天下俯首称臣,怎么能说,能抱得动我就可以……”小小长睫微颤,想挣扎起身查看他身上其他的伤,但龙烨却抱得太紧,紧得她无法动弹。轻声叹息,是宿命吧,当她从那个年代穿行而来的时候,就是嫁作他为妃,而这整整六年的兜转,她终究还是停留在他的怀中。 “毓儿,让朕抱着……”龙烨的声音带着沙哑,像是乞求,更像是在此刻用帝王的身份命令。他知道,她是不羁的,是捆绑不住的,但如果他的身份与权利可以留住他,他会毫不犹豫,甚至不怕被骂做无耻卑鄙的滥用。 短短的六个字,充斥着无力的沧桑,小小闭上双眸,心里藏着说不出的心疼,抬手,轻环住龙烨精壮的腰身,将额头埋在他的胸膛前,不语。 这夜,狂风怒吼,但那颗原本沉浮的心,却分外的沉静…… 第二日红日东升时,龙烨早早醒来,在山洞外守了一夜的赤焰也奔进了树林打猎。 小小却依旧沉睡,小小的身子倦缩的像只懒散的猫儿,纤细的小手探在龙烨的衣襟内,似乎在探寻最温暖的地方。龙烨抬手撑着额头,黑发如墨,双眸乌黑,薄唇带着几许宠溺笑意的凝视着浅浅呼吸,将温暖的气息喷洒在自己胸前的女子,包裹着绸缎的大手,轻柔的抚着她垂落在雪白脖颈上的乌黑青丝,将其缓缓的缠绕在手臂上。 洞口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一缕阳光穿进,赤焰满身风尘的探进,手中提着已经洗尽剖膛的猎物,低声道:“皇上,属下在洞外烤食,不知是否要燃烟向营地求救”,已经一天两夜了,想必恭亲王等人都急疯了。 龙烨剑眉微拧,他望着怀中的女子,突然就那么的舍不得这份温柔离去,如果回到了营地,她又会与孤绝相见,如果她…受伤的手慢慢的握成了拳头,心头如被撕裂一般的疼痛。在山上,她宁愿为孤绝跳下悬崖,她甚至愿意为了那个温柔如水的男人去死,心,一阵收缩,随即,他闭眸道:“不必,你去找出口,向军营送平安信,就说朕没事” 赤焰怔了证,他望着满脸痛楚的帝王与他怀中那只如同还没伸出利爪的野猫般沉睡的小小,心头似乎能明白了什么,随即低首,道:“属下明白”,而后掩门,盘腿坐在洞外生火,烤食物。 沉睡中的小小微颤抖了一下长睫,似乎要睡醒了,龙烨有些紧张的望着她,赶紧温柔的拍哄,这种方式他小时候似乎见过母后对孤绝用过,虽然不再明白究竟为什么,但是那时总觉得安心,于是便如法炮制,轻柔的拍着小小的背,但这一拍,不仅没有达到效果,却还让小小惊醒了。 小小睁开双眼,先是怔了怔,随后抬眸,正好望进龙烨那略带慌乱和尴尬的漆黑眸子,拧眉,带着刚醒的沙哑,疑惑的问道:“你在做什么?”,他似乎在拍自己的后背。 面色僵住,龙烨只觉耳后一阵热烫,但却佯装镇定的道:“没什么,我…我见天亮了,所以想唤醒你” “哦”小小没有起疑,想伸展一下身体,但是刚要动时,两眼却登时发直,只见自己的两只手如同八爪鱼一样探在他的衣襟内,肌肤与紧贴着他精壮的胸膛。面颊顿时浮起了一抹红云,倏地伸出手,几乎是慌乱的为龙烨整衣裳,口中言语不清的道:“呃…那个,早啊,既然醒了就快点收拾,还要去找上山的路,龙宇和营地的将士估计都快急疯了” 龙烨看着小小面容上的嫣红,心头一软,伸手将她扯进怀中,将她的额头按在自己的胸前,闭眸俯身吻上她的发丝,声音压抑的道:“毓儿,跟朕回帝都,不要食言……” 小小额头抵在龙烨的胸膛前,闭上眼,心头一阵压抑,抿唇,轻道:“那是我们的约定,我怎么会食言呢?” “那就好”龙烨的声音含着浓浓的失望。她终究还是没有忘记孤绝,她终究还是将跟他回宫当作一种交易,而不是真心的留在自己身边,叹息,抚着她的长发,捧起她的脸,深深的望着,薄唇竟扯出一抹苦笑,随后拉起她推门走出洞外。 山洞外,红日高照,树林中的雾气慢慢的消散,盘坐在洞外的赤焰已经将狩猎来的东西烤得有七分熟,清爽的空气徐徐吹着,另人心神一振,似将那些不快全部抛在了脑后。 小小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环顾周遍的高耸的山川,这里地势险要,悬崖高千丈有余,后山谷地深不可测,以往站在山上观览时,小小就发现这里丛林茂密,山石分外险峻,如今三人都在这浩瀚无边的崖地,若要想就这么上去,难度实在太大,哪怕是武功高强的赤焰恐怕也难以攀附这么高的地方。 而且,他们已经失踪一天夜,龙宇的军队想必已经布满山崖之上,想着,小小拧了拧眉,随即问赤焰:“赤焰,魏王若被送回军营,恭亲王会做什么安排?” 赤焰一怔,似乎没有想到小小竟会问这个问题,他首僵了僵,有些谨慎的望了一眼帝王,只见龙烨面色暗沉,眉宇紧锁,顿时心里也有些忌惮,但还是硬着头皮答道:“属下命人捎信,请恭亲王派兵加护魏王爷回宫诊治,帝都那里,已早就开始收集所需药材,梵衍那国进贡的四百四十片菩提叶就在这一两日便可到京城。” 小小微怔,原来这些事情龙烨都已经预备下了,可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杀孤绝。眉梢微挑,小小有些疑惑的望向龙烨,而龙烨却紧绷下鄂,面色冷清的道:“朕没有说要杀他……” “可是你却对他痛下杀手,甚至要那些黑衣精探取首级领赏……”小小立刻反驳,神色有些激动。一想到在山崖上的那场决战,她的心又开始颤抖起来,眼前不断晃动着孤绝以寡敌众的单薄身影,以及那看着她的悲痛眼神。 “那是因为你帮他,你对他的保护另我想杀了他”龙烨也恼怒起来,他低沉咆哮,双眼带着些许红丝的瞪着她,他真的没有想要取孤绝的性命,他引诱他来,无非是想消灭他身边的十二精军,让他从此以后都没有任何能力与自己抗衡,也只有这样,他才能相信没人再能从他身边抢走她…。。 可是,她竟然那样袒护,甚至如同一个欲要保护自己心爱丈夫一样的果决妻子,以自己的身体挡住那些兵刃,甚至愿意跳崖为他而死…… 想到这些,龙烨的心再次揪起,疼得心肺欲裂,闭眸,转身大步向林中走去。他需要冷静一下,否则他控制不住自己。 小小呆住了,她错愕的望着龙烨的背影,心,阵阵的泛着疼。原来,那场撕杀都是因为她,而她却…脚下一软,小小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怔怔的,伤怀的曲起双腿,将头埋在自己的掌心中。 她到底在做什么,因为自己的任性和冲动,不仅让孤绝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更让龙烨那样痛苦,陈小小,你以前从来都不是这样的。 “娘娘…”赤焰有些担心的望着小小,面无表情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是却显得分外沉重:“皇上他…对您是真心的” 这么多年来的生死相随,他还从来都没有见过皇上会为了谁这么痛苦,他的主子从来都是冷静自制,淡漠凝视这天下的风起云涌,反手之间转乾坤,可是现在,这个当年沉稳内敛的少年天子,此刻却因为这个女人变成了莽撞而不顾大局的青涩少年…… “我很自私,对么?”小小缓缓抬首,面容上的情绪已经敛去,但淡漠却还带着浓厚的歉疚,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自私的,她也从来都只想到自己。 赤焰不语,对于这个女人,他实在无法去评定,她平日里那样聪慧,但是怎么在遇到感情,就比皇上还迟钝,这真是…绝配! 抱着双膝的小小渐渐平息了心绪,她托腮望着赤焰还算熟练的烤着肉,郁气也挥散了不少,但也在此刻,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即道:“我怎么忘了这个…”,说着,起身便走向一旁的枯草丛中,抽出那把长剑割起草来。 赤焰先是一怔,不明白小小又想到了什么,但在看到她专挑那些半干半湿的木头拣的时候,心顿时跳漏了一啪,这个女人该不会是想…赶紧丢下已经烤熟的肉,冲上前,紧张的道:“你在干什么?” “生狼烟求救啊…”小小头也不抬,回答得理所当然。但是赤焰的脸却顿时黑了一半,牙齿也开始打颤,这个…这个女人怎么会想到这个?可是刚才皇上明明说不用…。。 “你,你等一下,此事还是先问皇上比较好”上天可鉴,这个主意不是他出的,但是现在皇上不在,若是待会回来发现,他该怎么交代??? “这还用问?”小小疑惑,却也没有察觉赤焰的额头都急得发黑了,只招呼道:“赤焰,你也来帮忙,今日天气晴朗,我们要把烟烧浓才行,如果运气好,没准在晚上就可以回到营地了” “这个…这……”赤焰更加结巴了,好在正当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一抬头,竟见到他的主子回来了,赶紧迎上前,也顾不得察言观色,就道:“皇…皇上,娘娘她…她要生烟向营地通讯,属下……” 龙烨原本铁青的面色更难看了,他冷瞪了一眼赤焰,赤焰只觉得全身顿时被冰冻,僵立在那里。龙烨拧着眉大步走向小小,看着她已经收集了不少潮湿的木头,堆积起了四方型堡垒一般的高架,沉声道:“你要生烟求救?” 小小听到龙烨的声音,先是一怔,随即抬首望向他,竟发觉他那裹着绸缎的大手上血迹染红了绷带,心一急,立刻丢下手中的东西上前,握住他的手,道:“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去了林子回来就……”,说到这里,小小顿住了,因为她看到他手背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处还残留了树皮。 他,刚才是去发泄了。 龙烨冷漠的抽回手,背在身后,全身散发着冷气,他望着小小凝重的神色,额前的青筋动了动,随后转身坐到了一旁的岩石上,有些吞吐的解释:“刚才…风很大,身后沙沙的响,我以为遇上了野兽,所以一拳上去……” 小小有些僵硬的收回手,指上还沾染了他的血迹,心头沉重。如果遇上野兽,所有人的第一反应是闪躲,但是他道好,居然连看都不看,直接出拳,而且,今天没有风。龙烨,有时候你可以将人骗得凄惨,可是有时候,怎么连一句谎话都圆不了。 “没事就好”小小淡淡的说道,缓缓的握起了手,然后转身走到篝火旁,抽出一根燃烧正旺的木头丢进了铺设着半干枯草的木垒中,不多时,堆积的木头中伴随着浓郁呛人的气息,滚滚浓烟升起,因为没有风,所以那黑烟笔直的缓缓升上天空。 小小看到这景象,心头顿时宽敞起来,但她却没有发现,龙烨和赤焰的面色已经黑青。这个女人,实在不该让她这么聪明…… 燃起狼烟后,小小的心情就轻松起来,三个人吃完食物,将剩下用干净的布包起来做干粮,而后便开始向山石上坡走,因为这样遇到救兵的机率会大一些,否则山谷下空旷难行,又布满碎石腐叶,恐怕要想碰头,十分难。 三人上路,赤焰一马当先做了探路先锋,龙烨和小小则四处观察地形。那高耸的山石横川,就如同天与地的差离,让人仰首时,竟只觉高耸入云,心头生畏。小小望着那暖和的太阳下映现在眼前的黑色山脉,心头沉了沉,这山太高,高得另她心头悚然,不过同时也庆幸天朝的边界有这样一个地势险要的边关要塞,否则北楚的铁骑入关,怕是会更简单。 深吸一口气,行路蹒跚的踩在横七竖八的碎石上,脚下已经磕得生疼,她拧了拧眉,低首望了一眼自己脚上已经染红的白色戎靴,轻拂长裙遮掩,但这个动作却还是被龙烨察觉。 “过来…。”龙烨拧着眉宇望着的裙摆,握住她的手,拉到一旁的石上坐下,蹲下身子就撩开她的长裙。小小面色一怔,随即挡住他的手,道:“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但是手却还是被掰开,那脚尖上的殷红在阳光下格外的刺眼。 龙烨面色顿时铁青,他怒瞪小小,责怪她没有说,随后伸手就要去脱她的靴子。 这样的姿势实在有些别扭,小小再次挡住了龙烨的手,虽然这里是荒郊野外,但是她还是没有办法当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于是抿唇道:“我真的没事,稍微休息一下就好,更何况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娇弱” 三年塞外生活,她与孤绝风餐露宿,也曾为了狩猎弄得伤痕累累,当时,她也没有觉得怎么样,虽然孤绝很紧张,因为,她知道,如果她不愿意待在皇宫里享受荣华富贵,那么就一定要为了生活受伤,毕竟,生存最重要。 “不要扭捏,这不是轻伤”龙烨对小小的反应很不满,硬是扣着她的腿,脱下了长靴,只见白色的袜叉上,已经被磨破,雪白的脚指上满是血污,甚至连指甲都褪去。小小看了,心头哀嚎,难怪会觉得那么疼,现在伤口暴露在空气里,觉得更加的疼了。 龙烨的眉宇拧得更紧,面色含着怒气,随后直接扔下她的长靴,褪下外套,从襟衣上撕下一块干净的慢慢的包裹在她的脚上,且那伤口被包扎的意外齐整,他的手法也是分外熟练。小小看了不禁有些惊奇,轻笑道:“我以为你会包扎得很夸张,没想到居然这么齐整” “我十二岁就上战场了,受伤是家常便饭”龙烨说得云淡风轻,但是又有谁知道,当时年少就登基的他,是如何一步一个脚印挣下了这份基业。 “你是皇上,没有人保护你吗?”自古以来,帝王御驾亲征不过只是振奋士气而已,哪有天子真的上战场杀敌的,就算是当年的唐太宗在晚年要打下高丽时,为他挡剑送死的人多了去了,岂能让天子冒险? 龙烨的手顿了顿,随后快速的将伤口处理好,转身背起她,眸光带着几许寒意,面无表情的道:“那时的我,不过是一个傀儡皇帝,政权掌握在李忠和他的乱党手中,他巴不得我在战场上被乱箭射死,又何来的保护?”,说着,大步向前走去。 小小身子僵了僵,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好象一直以来都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这个身体的主人,就是乱臣李忠的三女儿李毓蓉的。她,现在的身份虽然是贵妃,但却是应该是尚未铲除的乱臣余党,连淑妃都已经被打进冷宫了,而她却还安好的活着。这,似乎有些诡异。 “你…很恨李忠吧”小小有些沉重的问,她没有忘记当初在北都时,自己曾对龙烨说是借尸还魂,但是那样的说法,又有谁会信。 龙烨拧眉,望着小小环在他脖颈上的雪白藕臂,心口像被刀剜一样刺痛,但却又被那淡淡的茉莉清香给柔柔温暖着,他是恨李忠的,那股恨从自己八岁开始就一直滋生于内心,待到他登基时,那恨意已经从一棵苗木疯狂的长成了大树,连他自己都无法阻止,也因为这恨,他学会了隐忍和内敛,更是一步一步的设局围猎,甚至为了收复政权,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十二岁就御驾亲征…。。 “我感激他将你送进宫”龙烨避开话题。 “对不起”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但是小小却听出龙烨那无法说出的厌恶,她心一疼,不禁更加圈紧了他的脖颈,像一个向主人撒娇的猫儿,不住的磨蹭着他的发。 心里的厌恶与痛苦的回忆在这一刻,似乎被硬生生的打断,龙烨怔了怔,随后竟轻柔的笑起来,这只瞬息万变的野猫,真的…已经扎驻进了他的心里。 前方的路,很漫长,走到中午时,却只有一段距离,因为越往山底走,那些奇怪的菱石就越多,长年不见阳光的潮湿岩石上,甚至长满了葱郁的青苔,绿幽幽的一片,鞋子踩在上面直打滑。 两个时辰飞快的过去,虽然还是没有找到合适可以攀爬的悬壁,却走到一处清水涓涓流淌的小溪,龙烨将小小放在一块光洁的矮石上,褪下身上的披风垫和,让她坐在上休息,捧起清水洗去了她面容上的污泽与手上的血迹。 小小看着这样温柔的龙烨,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她柔柔一笑,抬手抚上他俊上的一条绵长的血痕,那似乎是掉下来时被树枝刮破的,虽然不深,但却十分清晰,轻道:“以前总觉得你这张脸太过严肃,现在多了一道疤痕,却显得柔和多了……”,他真的很俊美,让人看着不觉就有些痴迷。 “毓儿喜欢温柔的男人?”虽然小小的话只是无意中的感慨,但是听到龙烨耳中,却是别样的滋味,他紧抿着薄唇,眼神漆黑深邃。 叹息一声,这人毛病又犯了,轻轻的张开双臂将他的头抱进怀中,轻柔的抚摩着他长发,看着那垂落的柔软发丝在自己白皙的玉指中穿梭,轻柔道:“我只喜欢烨……” “皇上,皇上……”小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山角处突然传来的一阵阵喧哗给遮掩,小小一怔,而龙则抬首,他没有听见小小说什么,但她刚才的温柔却让他涨红了脸,立刻别扭的转首,但却整个人怔住。 山脚下,赤焰一身黑衣,手持长剑飞快的跑来,他身后跟着一身银色铠甲的龙宇与坐在轮椅上的孤绝。 在看到孤绝的那刹那,小小身子一僵,倏地的起身,险些不稳,好在龙烨抱住了她的腰身,但小小却本能的推开了他,一瘸一拐的上前,道:“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不该已经回宫了吗?腿怎么了,为什么要坐在这上面?” 小小一连问了三个问题,让周围的人都傻了眼,赤焰和龙宇更是拧眉深思。 孤绝看着安好的小小,眼底的黯淡忧虑顿时一亮,满是愁绪的面容绽开的微笑,淡柔干净,低声道:“毓儿,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傻瓜,说什么呢”小小的眼睛有些湿润,她吃力的走上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孤绝,突然间就觉得不对劲,忙问道:“你怎么了,伤的很严重么?为什么要坐轮椅?” “没什么”孤绝握住小小的手,放在掌心摩挲,温柔的笑道:“只是有些虚弱,只要你没事,我明天就可以站去来了” 龙宇的面色更凝重,但却大步上前先向龙烨请安,汇报了目前的营救计划。龙宇的声音提醒了小小,让她这才想起龙烨,心一颤,蓦地转身望向他,却望进了一双深邃痛苦愤怒的眸瞳中。 身子微怔,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而龙烨却在此时收回了目光,似乎连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 其实,刚才小小将龙烨抱入怀中时,他看见了,孤绝闭上双眸,心头的疼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一般,但他在睁开双眼时,却依旧温柔的笑着,抬手紧握她的手,道:“我们上去吧,三王爷说,明日送我回京城……” “你愿意回宫?”小小诧异,但更多的却是欣喜,这一路上她一直都在想,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让孤绝回宫去治病,却没有想到他竟自己答应了安排。 “恩,因为那是毓儿希望的,不是么?”孤绝的笑带着淡淡的苦涩,但却依旧在笑。他不想告诉她,他的蛊毒已经入了骨髓,以致他的双腿不能在站立了,可是就算们如此,他也要亲自下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她还活着,他就回去宫治伤,因为只有活着才能与她相守,但如果她死了,他也再无谓这蛊毒了。 小小怔住,望着孤绝清明眼底的那道深深的伤,心底突然沉重万分。她已经爱上了龙烨,可是,她又该怎么面对孤绝?轻咬唇,小小低首,浅笑道:“是吗,那,我们回去吧” “好”孤绝意外难得的听话,更是如水温柔,那简洁的一个字,就让小小心底泛起了柔软的感触,她柔柔一笑,随后在士兵的搀扶下,上了竹架椅,晃悠悠的向山上走去,但却没有勇气再回头去看龙烨…… 回山上的路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走,原来在一里外的山脚处,早就被当地的山民用铁琢开辟出了一米宽的楼梯状天梯,远远望去,如同扶摇直上,穿透云霄,更像是长城的蜿蜒曲折。众人都坐上了竹椅,被官兵抬上着山,那条路漫长得几乎永远都走不完,但最终,还是在太阳落山之前,他们回到山顶,乘坐马车回了营地。 一回营地,龙宇便吩咐随军后备准备热水,小小在龙烨的帐中沐浴,洗去了一身狼狈与疲倦,但刚更了衣,军医就来求见,道是魏王身子不是,请她过去看看。 一听到孤绝有什么不好,刚坐在桌前准备吃饭的小小筷子几乎拿不稳,赶忙起身要出去,却不想还没抬步,龙烨就从帐外冲了进来,一把将她抱住,急切而愤怒的抬起她的下巴粗暴的吻上她的唇,拉扯她的衣裳。 小小反应不及,连忙挣扎,但是龙烨却是一只发怒的野兽,无论小小如何反抗,硬是将她拖到屏风后的床上,狠狠的压住,扯开她的衣襟吻上她的胸膛,大手在她身上胡乱摸索,没有一丝温柔。 “烨,别这样”小小闻到了空气中浓郁的酒气,知道他喝了酒,忙捧起他的头,但是龙烨却只僵了僵,随后如同困兽一般将头埋进她的脖颈,紧紧的抱着她,胸膛粗喘起伏,被重新包裹绷带的手紧紧的揪住床单,随后在床沿咚咚咚愤然敲击了三拳。 小小喘息着,唇上的红肿弥漫着暧昧的气息,她看着俯在她胸口全身紧绷得如同蓄势待发野兽的模样,有些心疼的轻环住他的脖颈,轻道:“烨,让我去看看他,他是为了我才这样的,我不能放任着不管……” “那我呢?”龙烨撑起双臂,面眼带着恨怒的咆哮,他面容铁青,神色痛苦的望着她,沉声道:“你知道吗,当你在看到他那一刻紧张得连自己伤都忘记,甚至推开我的时候,你可知道我的心里是怎么样?”,说着,他揪住了胸口的衣裳,眼底弥漫了猩红雾气,痛苦的重新俯在她身上,像只受了受伤的猛兽,喘息呻。吟。 小小的身子僵住,这才想起自己今日的行为,可是欲要说什么,却又止住,只是紧紧的环住他,轻柔道:“烨,对不起,对不起……”,她,似乎真的太自私,太任性了。 “别去……毓儿,别去……”龙烨的声音泛着沙哑,紧闭上了双眼,剑眉像是染上浓郁得化不开的愁绪,紧紧的拧着,任凭小小如同安抚,都抚不平。 小小秀眉拧起,眸光中的担忧依旧,但却安慰一般的亲了亲龙烨的黑发,低柔道:“我不去,睡吧,你累了……” 夜,深沉,大漠的风沙刮得震天响,呼啸了营帐周围。 小小轻抚着已经睡熟,但是却依旧紧锁着眉宇的龙烨,心疼的抚着他容颜。他与孤绝,都是不幸的,以前,她总以为只有孤绝是最不幸的,可是现在却明白,比起孤绝被囚禁的痛苦,他要面对的,要付出的,却要更多。 低首,轻柔的吻在他的额前,小小在他耳边轻道:“烨,我只是去看看他,相信我,我很快就回来陪你……”,说罢,小小轻轻下床整衣,为龙烨掖好了棉被,又低首在他的薄唇上吻了一下,这才快速的转身出了营帐…… 床榻上,龙烨缓缓的睁开了双眼,乌黑深邃的望着帐外消失的娇小身影,修长的手指抚上她刚才还留有温暖的地方,眼底的温柔浓郁:“我相信你……”,他抱紧了沾染了她身上香气的被褥,再次闭眸…… 62求婚,妒妇 军医营帐中,烛火通明,韩太医、孙太医及五名军医都围在孤绝的床前,小声议论,似束手无策。小小赶到时,韩太医赶忙上前,道:“贵妃娘娘,臣已用针让魏王已经睡下了,只要三五日内能顺利赶回京城,想来于性命是无忧的。” 小小一身月牙色长衫,月色下朦胧飘逸,她轻步移进帐中,隔着人群看了一眼闭着双眸,呼吸平稳的孤绝,心头的重石缓缓的放下,只道:“那明日的行程,魏王就劳烦韩太医了” “这是臣应当的”韩太医年老体迈,言语之间又有些吃力,但是却依旧恭敬示效如初,抱拳对着小小一拜。小小不语,知道韩太医此举是提醒自己的身份,她该避嫌了,于是淡淡一笑,转身走出了营帐。 清冷的风吹起满头青丝,小小仰望天空的中明月,长叹一声。孤绝回宫治病,她会了却一桩心事,胡鹿部落那里,应该也安然无事了,毕竟楚安要抓的是自己,如今他兵败撤离,自然不会再纠缠胡鹿,更何况风以一击百,楚军也难以招架,那么她接下来就是等着龙烨处理完北楚的事情,便要回宫了。 回宫,想到这两个字,她不绝有些寒意,闭眸,定了定神,欲要走回营帐,但却刚走到营帐前,竟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心头一怔,是琴韵公主。 “承蒙皇上不弃,琴韵得以长伴君侧,如今北楚败落,胡鹿平安,毓儿姑娘也已经回来,妾身也愿皇上早日回宫,与皇后、淑妃团聚,皇上出征一载有余,国事必然如山堆海了”琴韵公主柔声轻语,虽然外面风沙呼啸,但是却依旧能到簌簌的脱衣声,随后是暧昧的摇床声响。 小小只觉一阵冰水从身上浇下,她想转身就走,但咬了咬唇,又犀利如风的撩起帘帐大步走进,走到屏风处时,愤恼的摆手一推,竟见琴韵公主衣裳已脱了大半,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那薄纱下几乎透明,不着片缕,而龙烨则躺在床上,目光冷如冰刀,额前青筋暴起,神色痛苦,似乎根本就不能动。 琴韵公主一见小小,先是错愕,但随后却软软的轻笑起来,轻轻的将薄衫又披回了身上,道:“毓儿姑娘回来的还真快,琴韵还以为,姑娘今夜会在魏王的寝帐内过夜呢,因而生怕皇上寂寞,特来伴君侍驾…” 小小眉宇拧起,冷冷的望着琴韵公主将手缓缓的抚到自己的小腹上,虽然那动作十分热辣诱惑,但是小小却依旧发现了她掩藏在私处的一把弯刀,眉梢微微挑起,小小冷笑一声,道:“难得丽邦公主如此盛情,但是我怕,我们的皇上无福消受” 琴韵公主一怔,素手蓦地握住那弯刀的金柄,妩媚的笑意妖冶如花:“贵妃娘娘此言何意?妾身,原本就是送来和亲,要嫁给皇上的,虽然此时尚未册封,但却这并能改变什么” “说的也是”小小冷然回应,她感觉得到龙烨凝视自己的灼热眼神,但是却有些赌气不去理会,因为琴韵公主刚才的话的确提醒了她,他的后宫有三千佳丽,更有无数宠妃,就算今日眼前这个小公主失算了,将来还会更多女人投怀送抱,进宫侍驾,而那时,她又该如何面对?难道她要学武媚娘压制李治一样的看着么,可是就算那样,李治不也一样通吃了贺兰母女二人? 想着,小小心头渐渐混乱起来,以前的冷淡和血气再次冲进身体,双眼一眯,在琴韵公主偷偷拔出弯刀之时瞬间擒住了她的手腕,随后没有半分怜香惜玉的一个过肩翻,将这个妖冶美丽的女人四脚朝天一般的丢在地上,狠道:“公主殿下前来侍寝还带着凶器,这可是杀头之罪……” 琴韵被丢在地上,她全身疼痛,但是这些却还是抵不过她眼中的诧异,她吞吐骇然的道:“你…你这个水性扬花的女人竟然会武功……” “呵,你才知道?”小小挑眉,根本不在意琴韵公主刚才所骂,一把扭开她的手腕,夺走她手中的弯刀,看着她薄衫散落,春光怏然的身子,转步走到床边,解开了龙烨身上的封穴与麻穴,十分不是滋味的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龙烨被解开穴道,有些无力的瘫软在床上,一双深邃的眸光十分无辜的看着她,就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低沉的声音带着几许试探,道:“朕以为你回来了,所以没有防备……” “你给我少行骗”小小听了这句话立刻火冒三丈,倏地伸手掐住了龙烨的脖子,恶狠狠的道:“龙烨,我警告你,不许再算计我,否则我…我就永远都不会再理你……” 龙烨眼神一暗,随后紧张的从床上翻身起来,一把抱住小小,没有丝毫帝王的霸气与魄力,忙忙的道:“不了,毓儿,我以后再不敢了,下不多例”,龙烨说得诚恳,就差没有伸手对天发誓。 这种场面让摔在地上的琴韵公主惊诧的张大的嘴巴,她愣愣的望着那原本威风八面,凶悍如神,暴戾沉稳又凌厉如风的天朝帝王,美目中充斥着浓郁的迷惑与不敢置信,但是聪慧如她,立刻就回过神来,狼狈的从地上爬起身,遮掩住了衣裳,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的道:“原来你们都在利用我……” 小小松开了龙烨的脖子,神色冷漠,气息中带着一丝狰狞的戾气,那神色像极了往日驰骋战场,傲视天下的龙烨,她冷笑道:“公主夜探主营帐,为的恐怕不是伴君侍驾吧” “你…什么意思?”琴韵公主的面色一变,更加苍白,她手指有些微颤的将衣裳穿好,双眸立刻转为了楚楚可怜,似要滴出水来,娇柔弱弱的望着龙烨,瞬间恢复了之前那个扶柳轻风的女子,但是此刻的龙烨却紧抱着小小,像个撒娇任性的孩子,相衬得琴韵公主的柔弱,竟有些不相谐。 小小望着琴韵公主那瞬息万变的姿态,冷冷的推开龙烨,但是龙烨却像是怕一松手小小就气跑了一样,紧环住她的腰身,俊美的面容带着诡异的笑,道:“毓儿,别生气了,朕知道错了,这样吧,要怎么处理,都由你决定……” 琴韵一怔,心下颤了一下,随后立刻瘫软跪地,眼泪连连,哽咽抽泣的道:“皇上,妾身知道错了,妾身不该…不该因为不得皇上宠爱而叨扰皇上,妾身该死” “送她回丽邦”小小看着琴韵公主,全身都不自在。这女人的演戏水平简直砍比皇后和李淑妃。 琴韵吓住了,睁大婆娑的双眼,颤声求道:“皇上…皇上,不要,不要” “只要毓儿高兴,朕都听你的”龙烨薄唇的笑意更为深沉,但却带着温柔的口吻在小小的耳边摩挲。小小拧眉,有些烦躁的抬手隔开他们之间的距离,挑眉道:“不后悔?就算是她以下犯上,手段不对,但瞧那身段,却是万里挑一,姿色妩媚,皇上不觉得可惜么?” 龙烨暧昧的笑了,他轻抚着小小依旧微怒的面容,指腹扫过她的眉黛,带着宠溺的道:“谁也没有毓儿妩媚动人,这点,朕比谁都清楚”,说着,在小小身体蓦地僵硬之时,笑着啄了一下她的面颊。 琴韵的面色顿时难看起来,她双眼微眯,望着这两个调情暧昧的二人,突然抽纤细如柳的腰间唰的抽出一把匕首,动作轻巧飞快的向小小的后颈刺去。 小小感觉后背一凉,但还未回神,身子就被龙烨压在床上,龙烨一个扫腿,重重的将琴韵踹了出去。营帐外,顿时混乱起来,众多黑衣精探似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全部蜂拥冲进,但营帐内的场景却让众人傻了眼,只见他们的帝王将贵妃藏在被褥中,裸。露着精壮的上身,眸光满是戾气的道:“丽邦公主以下犯上,抓那送至元帅帐中发落。” 那些黑衣人起初怔了怔,但随即铿锵有力的道:“是”,瞬间,众人迅速退出帐外。 营帐内,再次恢复了平静,小小伸手掀开窒闷的被褥,烦躁的起身,双眸带怒的瞪着龙烨,冷道:“你早就知道她有问题,却留她在帐中一年,现在竟然还利用我让她露出破绽……” “朕的毓儿永远都是最聪慧的…。”龙烨涎皮的笑着,似乎对她的愤怒和立刻知解其中门脉一点儿也不诧异,反道是赞赏有佳。他所爱的,就是这样凌厉果决,如刀锋犀利的女子,当年,在皇宫初见时,她就是用着样的表情,天真灿漫眼神另他心神一震,并从此如渗入血液的毒一样缠绕住他的心神。 小小的气在看到龙烨深沉的眼神岁睿智的神情时,缓缓的平息,这个男人的是…小小拧了拧眉,却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去评价他,如果她将刚才的那一幕信以为真,那么他又该如何设计这个局?难道他已经摸透了自己的性格,甚至掏空她的灵魂,知道她必然会揭穿琴韵公主的假象,所以才自信的落下这枚棋子? 推开龙烨,小小别过脸,冷漠的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虽然琴韵公主的确有问题,但是我看得出来,她是真的爱上了你”,女人永远掩饰不了的,也许就是对一个男人的爱。 龙烨深沉一笑,懒散的躺回了床上,精装的胸膛暴露出摇曳的烛火下,全身散发着一股另人耳热的气息,他拥住小小的身子,笑道:“丽邦国根本没有公主,而且他们一向效忠于北楚”,说话间,龙烨的手缓缓在小小纤细紧实,没有一丝赘肉的腰间来回摩挲,眼底已经拱起了一簇火焰。 “你的意思,她是楚安派来的?”小小有些诧异,没有发觉龙烨此刻的动作,抬手轻抚下鄂,拧眉道:“以楚安的心性,他根本没有必要用美人计,更何况若是派来刺杀也不可取,难道是在膳食中下毒,可是你没有出现中毒的症状,那么这个究竟…。唔……” 小小的话刚说到一般,就被已经等不下去的龙烨覆住,他将小小压在身下,激荡狂乱的吻着,大手扯下小小的衣裳,在她妙曼的肌肤上遨游。小小娇喘吁吁,原本精锐的眼神也渐渐的迷离起来,但她却依旧喘息着推着他的身体,有些语无伦次的道:“除非,除非你告诉究竟了什么,否则,我不…恩…你先停下……” 面对龙烨的上下齐攻,小小有些招架不住,她竟然无耻的发现,现在的自己竟然轻易的就臣服在了龙烨的挑逗中,他的大手所落的每一处,所吻的地方,就像燃烧起了一阵阵熊熊灼烫的火,另她难耐。 “呵,毓儿还真是倔强啊……”龙烨看着小小诱人的妩媚,低首含住了她圆润的耳珠,轻舔起来。 “恩……”小小轻吟。身上如同穿过一阵电流,不仅轻颤了一下,她全身无力的任由龙烨摆弄,但是心头的疑惑却另她混乱的挣扎着,但那样子却似欲拒还迎的勾引,娇小的身子扭捏如灵蛇一般,妖冶丰韵,让龙烨看得赤目欲裂,血液膨胀。但是她的双腿却固执的曲紧,像是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 龙烨看着她的固执,全身如火灼的难受,他覆在小小身上,硬挺抵在她的大腿上,无声的抗议,无奈之余,只能咬牙道:“该死的妖精,你非得折磨朕么?” “你利用我”小小娇喘,却不忘还口。她陈小小是随便仍别人利用的么? “你…好,朕告诉你,其实,朕在你去找孤绝之前就已经让韩太医用针,促使他熟睡”欲求不满的男人已经把持不住,什么都招了。 小小一怔,眼底的迷离顿时清醒了一点,她拧眉,等着龙烨继续。 “所以你去看他时,朕没有阻止,而且,朕知道琴韵她已经等不下去了,正如你所说,她这一年里,每晚就待在朕的营帐中,在朕的酒中下慢性毒药和‘含春’药,但是朕不仅没碰她,更事先在酒中放了解药。现在你回来了,朕知道她一定等不下去,毕竟北楚败落,她也回不去,只能幻想进宫被册封为妃子……”龙烨狂乱的吻着小小长睫,眉眼,和唇,声音带着克制的沙哑与浓郁的燥热。 “所以你算准了,我去孤绝那里之后,不足片刻就会回来,所以你将计就计,假装睡熟,甚至被那女人点了封穴和麻穴”小小的大脑彻底清醒了,这个该死的男人,居然用这招诱敌入瓮。 “毓儿,可不可以先别说这个……”龙烨察觉到了小小的声音已经带了七八分清醒,心神一震,立刻防患于未然的压住了她的腿,以防被攻击,同样的招势,虽然他一次都没吃亏,但是却知道以身下这个小妖精气急了的话,可是不会想到自己曾经用过。 小小的确想踢龙烨的要害,但是大脑思索的速度却比这个深沉的皇帝晚了一帕,待回神时竟然已经被制住。小小咬牙,恼怒的道:“那如果我当真了,转身就走,你怎么办?是不是真要成全那个女人,带回宫去做妃子?” “不,如果是那样的话,朕就拼死冲破穴道,把你追回来……”龙烨望着小小气得小脸都发红的姿色,暧昧的笑起来,随后撇住她的腿,覆身再次吻上她的唇,沿着胸口一路往下吻。 听了这句话,小小先是呆住,只觉心头涌起了一股热意,她闭上双眼,呼吸浅浅却又慢慢急促,全身也放松了下来,不如刚才那般强硬。龙烨感觉到了小小的变化,心口被一股暖意熨烫,他吻住小小的平坦的小腹,轻摩挲着她纤细的腰身,再缓缓移上,褪下她身上的衣物,含住胸前的雪白脱兔,动情的呢喃:“毓儿,嫁给朕,我们再成一次婚……” 小小浅浅的呻。吟,眼角滴下了晶莹的泪滴,伸出纤细的藕臂,环住了他的精壮的身子,却不语。她是想嫁给他的,可是心里却还是有芥蒂…… “毓儿…”龙烨含着她圆润的耳珠,逼迫她的答应。 小小喘息混乱,指甲控制不住的陷入了龙烨的肩头,难熬全身的燥热,双腿情不自禁的攀附上他壮实的腰身,满眼迷离渴望,竟似一只可怜的小兽,眼底流淌着晶亮望着龙烨,粉红的面容香艳妖冶,长发缠绕住他的手臂,红唇微启,发出细细的呻。吟:“烨,别…别这样……” 龙烨眼神一沉,有些不舍,但却更加心疼,终究还是不行,小小的心,还没有对自己彻底敞开,龙烨细吻着她的脖颈,诱惑的低哑道:“说爱我……” “我…我爱你……”小小羞涩难当,却更加难忍这样的痛苦,唇中微微的轻哼出这句话。 “足够了”龙烨心头一荡,狠狠的吻住了她,倾身让她更加疯狂迷乱……。 …… 清晨的阳光散满了大漠,一夜的狂风呼啸慢慢平息。小小醒来时,身边的人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就离开了。她伸手轻触那早已冰凉的边铺,心底有些失落,她,似乎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的情感,越来越想依赖这个男人了。 指腹碰上了一个凉丝丝的东西,小小拧了一下秀眉,顺着感觉抚上了自己的胸口,竟有些错愕的发觉,脖颈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冰凉的项圈,项圈上穿着一枚圆润的珍珠,那珍珠的手感一碰便知,定是那枚装在芍药花香囊内的那颗。 心底不知道流过什么滋味,有些暖意,却又含着一丝丝的苦涩。抬手抓起床边上的衣服,起身穿起,轻步走到屏风旁的镜前,一抹金色的闪耀在自己雪白的项颈上,那颗圆润的珍珠散发着夺目冰清的光芒明净衬托得她高雅妩媚。 “喜欢吗?”营帐外,一道低沉的声音传入,龙烨带着笑意大步走向她,抬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身,大手慢慢的覆在她的小腹上,轻柔摩挲,深邃的双眸满是深情的望着镜中一头青丝,面色还带着刚睡醒微红朦胧的美丽女子,情不自禁的低首在她的脖颈上轻吻,心口的充实另他双眼有些干涩。 曾经他幻想过无数次,期望有一天,他醒来的时候,可以看到她娇柔的睡颜,他吻她,起身早朝,处理公务,然后将一切都料理完毕时,回到房间时,她正在镜前梳妆,他走来,拥住她的身体,她的面容在镜中缓缓的笑…… 这么多年,似乎今天终于实现了,他居然贪恋得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这样永远的相拥下去。 看着镜中的两个人,小小突然有种入了幻境的感觉,只觉得这一切美得像个梦。面容微微泛起了红晕,素手轻覆上那双大手,有些尴尬的扳过,道:“那个…今天不是说要送孤绝起程么,你怎么也不叫我,行军部队都安排好了么?” “恩”龙烨不顾小小反抗,甚至语无伦次,再次收紧双臂,闭眸,将下鄂抵在她的肩头上,闻着那淡淡的茉莉清香,沉醉其中。 小小拧眉,有些懊恼的望着龙烨那结实如铁臂一般的双臂,又道:“烨,琴韵的事情不知道处理得怎么样,你也该关心一下。” “恩”龙烨又回用了一个字,头已经不规矩的摩挲着小小的耳后,虽然闭着眼,却还是能准备的含住她的耳垂。 身子一僵,小小开始挣扎,但是撼动不了龙烨半分,只能不追闪躲他的亲昵,焦急道:“你的军务都处理完了么?才一早上,应该还有很多谍报没批阅吧,快点去,要做个勤政爱民的皇帝” “朕五更天就批完了,琴韵的事情也处理了,孤绝已经上路半个多时辰……”龙烨毫不含糊的向小小汇报,随后将头都埋进了小小的脖颈中,他可是很早就起来工作,就是为了在她睡醒时来偷香窃玉。 小小怔了正,面色顿时变得难看,她猛的退开龙烨,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早说,你若是快马去追,我会难过…… 龙烨望着小小似伸出利爪的野猫一般的神态,却只是笑了笑,轻抚她的面容,道:“孤绝中的是情蛊,情绪不能起伏,若是见了你,舍不得走,就麻烦了” 小小长睫一颤,气焰顿时消散,她垂下脑袋,喃喃的道:“对不起……” “别对朕说这三个字,太生疏”,生疏得另他胸口闷疼。 小小不语,轻依偎进了龙烨的怀中。唉,她越来越依赖这个男人了,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三日后帝王回京的计划在正午时突然被取消,原因是琴韵公主交代了出了一些极为震动的事。琴韵公主是一个极其会使媚术的女人,所以为防其万一,龙烨派赤焰看守,并以断绝水粮逼供,又恐她自寻短见,所以将她捆绑在十字木架上,用黑布蒙眼。 对于一个柔弱女子来说,这实在有些残酷,但在正午小小与龙烨用饭时,龙宇的左副将孔寒却匆匆来报,道琴韵公主已经招供,并且交出一份绝密地图,但要求与皇上单独商谈。 听到琴韵公主这个怪异的要求,小小很不是滋味,探询的凝视着龙烨,那眼神或许她自己没有察觉,但是龙烨却在心里乐开了花,因为那眼神,简直就像一个…妒妇。也许,从古至今,喜欢妒妇的皇帝也就只有这大运国最年轻的皇帝了。 “随朕一起去吧,若是有什么意外…毓儿还可以拉朕一把”龙烨分外享受的看着小小面容上的别扭,拉起她的手,温柔的说道,但是言语之间却满是暧昧和提示。 小小眉梢微挑,面色有些涨红,随后一甩手,十分不屑的冷哼一声,道:“谁要跟你一起去,赤焰武功高强,还用得我么?”,说着,执起碗筷,有些赌气的吃起饭来,笑话她怕他偷腥,她偏就不去。 孔寒看着小小那大不敬的神色,心头不禁咚咚咚的打起了鼓,但竟跟意外的发现他们英明神武的皇上不仅没有震怒,好象心情十分舒畅,大笑着起身,负手走出了营帐。孔寒愣了半晌,然后向小小恭敬告退,赶紧狗腿一样的跟出了帐外。 营帐内,顿时冷冷清清,小小瞪着面前的摆了无数盘的野味,筷子叉起一块鹿肉,撇了撇唇,却发现自己肚子在叫,却没有一点食欲。丢下筷子,起身走出营帐,却正好撞见轻步走来的李公公,拧眉,有些烦躁的转身绕过,从营帐后面弯向了元帅营帐。李公公苍老了很多,头发都已经花白了,人一老,嘴巴就特别罗嗦。 走到龙宇的营帐前,两名看守的将士立刻抱拳向小小请安,小小抬手制止,示意二人下去。那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因为是龙宇的副将,深知小小的身份,于是也不汇报,立刻退下。 小小站在营帐前,缓缓的撩起营帐,却只看到了一尊扇行屏风,屏风上是沧墨写了几行苍劲字体,是为‘精忠报国’,小小眉梢微挑,想走进去,但是却又想到龙烨之前那暧昧的笑意,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松开营帐,轻步转到了营帐后最接近琴韵捆绑的位置,蹑手蹑脚的蹲在一旁细听。 帐内的声音很小,但却能听出大概,只听龙烨冰冷的道:“楚安给你这些药,就只为了让朕慢性中毒?”,那口气之中,充斥着淡淡讽刺。 “皇上,妾身虽然受命于楚王,但是却是真心臣服,妾身已将所知和地图都交付皇上,还请皇上念在妾身一片痴心,让妾身如愿长伴君侧,侍奉皇上……”琴韵说得恳切,更是字字深情,温柔几许,似她早就将芳心暗渡。 龙烨把玩着手中的地图,冷笑了一声,却没有回答琴韵公主的话,只道:“赤焰,带公主回营帐休息,命随军后备好好伺候” “妾身谢皇上恩宠”琴韵语带激动,连连叩恩。 小小愣在帐外,心头微沉,但却转身走回自己的营帐,不动声色。 片刻后,龙烨回营帐,见小小正在慢条斯理的吃饭,深邃的眸光划过一丝暗沉,但在小小抬眸看他之时,却立刻转为温柔笑颜,信步上前坐在她的身旁,突然道:“朕明日先送你回宫,如何?” 小小挟菜的手顿了一下,秀眉拧起,却不说什么,只道:“随便” “那你可想与朕一起继续追讨楚安?”龙烨眼神乌黑深沉,似在试探什么。 “皇上不怕我碍事么?”小小口气生硬,扭头根本不想理会龙烨。自从山谷出来之后,她发现自己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但是却怎么都无法控制,再难恢复之前的淡漠。 龙烨看着小小精致的面容与那冷然的气息,眼神更为黯淡,他突然丢下手中的碗筷,将小小扯进怀中,声音压抑的道:“毓儿,你不会喜欢楚安,对么?” 小小的身子微僵,顿时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推开龙烨想知道他怎么了,但是双手刚抵上他的胸膛,龙烨却像是怕她被抢走一般的抱得更紧,无奈,小小淡淡的道:“我讨厌他都来不及呢…” 楚安是个残酷要对自己都苛刻得变态的人,每一次见到他,他都癫狂如魔,满身戾气,那种嗜血狂妄的气息另她只觉得恐惧,要爱上那个男人,难以想象。 龙烨似乎有些放心,但却依旧紧抱着小小。他想将她送回宫里藏着,他怕她留在这战场上会被别人抢走,可是,她若是不在自己的身边,他又该怎么活下去,怎么去面对那堆积如山的谍报和军务?他不能想象…… 63私通,谋略 一日时光匆匆飞逝,因为琴韵公主交代出了一些重要机密,所以整个驻军营地的气氛比以往沉重,龙宇和他的左副将军孔寒更是忙得看不见人影。虽然小小一直都待在营帐内,但这种紧张急迫之感,她依旧能清晰的感觉到,甚至于营地半日就派出了三十多名的黑衣大内精探。 龙宇是个英明的元帅,人生的大半几乎都在边塞与皇城两处来回,因而在收集例国情报上下足了工夫,以往每日必有三百谍报传入驻军营地,而这一日,却比往常多了近倍,于是在元帅营帐中,就连赤焰都加入了整理谍报的行列。 自正午用饭之后,龙烨就将小小一直带在身边,就像如果不这么做就会将她弄丢了一般,险些没有栓在腰带上当成装饰佩带。对于龙烨突然而来的紧张,小小并不知道原因,也就随他的意,饭后便随同他来到龙宇的营帐内,陪同办公。 翻开那些谍报,小小不禁有些诧异,原来不仅仅是各国的谍报,就连朝廷的奏折都一起送来了,因为工作量实在太大,小小便对赤焰道:“找两个善于执笔的,这些奏章太多,如此翻阅太过累赘,不如效仿大内焚字库的做法” 宫廷大内焚字库前,有一环专门整理全国各地上奏的奏折,由太史分布,执笔官逐一记载成册,归类成奏折,于是到了帝王手中时,便可一目了然,不用费太大的力气去一一查阅。 赤焰明白小小的意思,立刻向帝王请示。龙烨自然听到了,他漆黑的眼神有些奇异的凝视着小小,随即淡淡的道:“按贵妃的命令下达” “是…”赤焰接令,飞快的出了营帐,不足片刻就请来三名男子,一人叫李云,官职卑小,只是三军列队的小队长,但曾经却以文中得八十九名进士,祖上三代都在朝为文官。一名叫洪达,其人五大三粗,却曾在秦太史手下看管焚字库,但因为八年前弄丢了奏章,被发配来充军,多年历练,已升为右副将。一名姓司徒,名仪,是行军参谋。 此人小小见过,长得眉宇生威,眼神睿智,但举手投足之间却又满是斯文气息,乍一看另人觉得别扭,但曾听龙宇言,他熟读兵法,善研阵法,曾为一等甲进士荣得金殿问策,据说当年在朝堂之上,当众指责龙烨不顾边塞百姓疾苦,无视汉河之灾,后因直言觐见被赏识,送至兵部历练,后晋升为副军师。 “属下、臣参见皇上,拜谒贵妃娘娘…”三人入帐,跪拜龙烨和小小。 “劳烦三位,这边请”小小轻扫三人,都觉尚是可用之才,立刻命赤焰铺纸,李公公磨砚。三人入坐,面色各有差异,毕竟一年前小小冲出营地,私出营救魏王,闹得人心不宁之事是众人皆知,军中上下虽不敢明言但却私语却难以避免。 小小也知道自己的名声l狼籍,所以也可以忽略了这三人怪异的目光,直走到那成山的谍报前,与赤焰开始翻阅。 “江南长晋山,堤坝失修,连年雨水,山洪崩塌,伤及民田民宅,五官司徒上书请旨,需朝廷拨出银两赈灾。” “湖东林河,连年干旱,雨水不足,收成减半,五官司徒上书请旨,需朝廷减免赋税,拨大米前往赈灾” “帝北都护国寺的行宫苑,因今年雨水连绵,已有多处失修,五官司空请旨修筑。” “帝北都太后陵地,已过祭祀之典,六卿太祝请旨,以皇后为首,率领各诰命妇前往祭祀,燃灯添油。圣德皇后陵多年未曾开启,恐污浊灰尘布殿,请示皇上是否要清扫整修” “胡鹿部落的诸侯王已平安,楚军于半月前撤兵,胡鹿公主叩谢天朝圣恩” “……” 一本本的奏折和谍报被阅览批阅,在收工之后,为防军机外泄,在营外沙挖坑焚烧。小小累得脖颈酸疼,在看到那火光映红,却不觉赶到欣慰。如果不用这一招的话,或许这些奏章,光靠龙烨一个人,起码一夜都未必能全部翻阅完,更别说批阅了。 众人屏退,小小捶着自己的肩头走到龙烨身边,双眸瞪着他刚毅挺直的背脊,竟突发奇想的跪在他身手,抬手慢慢的揉捏着他的肩头。 龙烨的身体一僵,笔尖上的一团朱砂殷红滴落在铺设的宣纸上,他拧了拧眉,而小小则厚颜的笑道:“别以为是白吃的午餐,晚上换我……”,说完,修长白皙的十指灵活的在他肩头按摩,又俏皮一般的探上他额头的两穴,轻柔的抚弄。 龙烨望着宣纸上那团慢慢晕开的鲜艳,心口像是被火燎一般,烫得他嗓眼涌出几许腥甜。他抬起手,紧握住小小纤细柔软的手,闭上双眸,歪身依在她满是清雅茉莉芬芳的怀中,沙哑的声音低沉的道:“毓儿,这是真的么?” 为什么那么迷幻,就像是在做一场永远都不可能的美梦,另他心神不安,生怕睁开眼这一切就消失了。 小小轻环住龙烨,看着他依偎在自己怀中的俊美面容,修长的手指抚上他入鬓的剑眉,指腹划过他细长的眼睫与那睁开时便不怒而威,深邃漆黑的丹凤狭长的双眼。似乎,她从来都不曾如此认真的看到眼前这个男子,此刻在夜幕的摇曳的烛火下,竟觉得有些失神,他,真比女子更美丽,这另平日里从来都不怎么注意自己仪容的小小,竟觉得有些黯然。 “怎么这么说呢?”小小闷闷的回答,心头有些不快,但是心底却是一片柔软,俯首,带着几俏皮的在他的额前印下温润的唇,轻轻的笑:“不许偷懒,否则今天晚上又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辰” 龙烨的薄唇抿起了一抹笑意,他睁开双眼,漆黑如夜,却又炽热如火的凝视着小小,抬手轻触她的面容,什么都没说,但这眼神似比那些情话更另小小沉醉,小小的面容一阵火燎的灼热,随即有些别捏的推开他。 “哈哈哈……”龙烨朗笑出声,面色满带笑意,看似心情大好。这声音让小小及站在帐外看守的赤焰都怔了一下,暗沉如他,也会有这样的笑么? 龙烨在小小的面颊上偷得一个香吻,随后重新执笔,继续批阅那章已经批满朱赤红字的宣纸,小小面色酡红,将眸光移到纸上的墨迹,竟发现他正在批阅江南和湖东的水旱之灾。心头一动,小小细细看去,只见赤字夺目,写道:国库拨银五万两,交付工部司空之职上官连,前往引水建堤。 小小看了,不禁有些欣慰,但却又有些酸涩。做为一国之君,他不仅要权揽天下大事,更要为这个天下所有的黎民百姓拿出治国良策,朝廷官员更是个个虎视耽耽‘监视’他这个年幼的少年天子,若他有一丝不正,李忠的党羽便会擦手乱足,扰乱视听,而他,却就在这样的艰辛的条件下,硬是扫平了乱党,亲政掌权。 眼睛突然有些干涩,额头轻轻的依靠在龙烨的肩头上,声音涩涩的道:“我来帮你吧,虽然我无才无德,但是也许还可能帮你减少一些重担。” 龙烨笑着温柔,抬眸望向她,眉眼深情:“毓儿,你已经帮了朕很多,请不要再将朕身为丈夫唯一的一点骄傲都抹掉,否则,朕会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男子汉,而是要站在自己妻子身后的懦夫” 她真的很聪明,可是,他不需要她这样强势,如果可以,他想将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因为那样,就没有人会发现她,来抢夺她。可是,她偏偏这样的如刀锋锐利,如翱翔的苍鹰一般不羁。 “烨……”小小望着他乌黑的眼神,心头一酸,展臂环住他的脖颈,轻道:“烨,我不是一个柔弱女子,我可以跟你一起并肩作战的” “我知道”龙烨的声音略显沙哑,紧紧环住这个自己想求住一生的温暖。她是他的渴求,在这个纷乱的皇权与红尘中,唯一想留驻的温暖,无论怎样,他都不会放手…… 夜,深静。今夜的意外的安宁平静,因为没有大风沙。小小撩开营帐,踏步走出,仰首望着天空中意外清明的星月,微微的叹息一声,打算活络一下四肢,也清醒一下脑袋,再回来陪龙烨继续批阅奏折。 那些奏章真的比她想象的中的多,几乎堆积成山,虽然她已经做了整理,但是毕竟不是阅卷一般的简单,而是要条条入理,所有的事情一手把持。在那成堆的谍报中,她也看到关于北楚目前的情况,楚安似乎已经丧心病狂,归楚国后,他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开国库流出万金,广征士兵,北楚上下,几乎连老弱病残都需参军,又因为资源缺乏,而与周遍的十几个部落小国动武,抢劫军资,使得北楚边界一片乌烟瘴气。 而那些原本归顺于北楚的西岐、东安、漠北、南丹、匈奴都纷纷上书奏表,请求大运国搬兵镇压,愿以列国公主和亲投诚,归顺羽下。这似乎是一件好事,但是却又十分棘手,毕竟那些都是一些小国,收纳之后并不能壮大天朝的实力,更要为那些人损伤元气。 为了这五个小国,她看得龙烨也在衡量究竟该如何,匈奴与天朝从来都不对盘,而漠北又以产黑毒蝎傲视群雄,西岐的周氏万代相传,虽已不复当年风采,但却全国都为孺士,食古不化,难以横通。想到这里,小小又是一声叹息,漫步走上前,想找一处安静的地方静一静,吹吹冷风。 守在营帐外赤焰见小小身影纤弱,步伐轻柔,不禁慢慢的身后跟随,而小小却停步,转首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去马棚,你还是保护皇上,避免有人行刺叨扰……” 赤焰眉宇拧了拧,漆黑的眼底划过一丝诧异,他没有想到小小竟能一语点中他的心事,低首不语,却转身走了回去。 月光幽明,洒照在一片苍茫的大漠上,远远一眺,只觉天地苍穹的连天处,一望无际,这种景象让小小的心顿时也开阔了不少,而不远处那篝火营地,几名副将正在对月饮酒,言语家常,传来一阵阵爽朗笑声,就似将前尘烦恼一并抛却,这场景,更让她想起了一句古来俗语:醉卧沙场君莫笑! 或许,也只有这样每日徘徊在生死边缘,不知今兮何兮的人才能有如此洒脱的胸怀吧。 转身,不想去打扰这几个人的兴致,小小绕过军医营帐,闲散的走到了后备队的帐前,突然想到了龙烨今日要那些侍女去伺候琴韵公主的事,秀眉微拧起,有时候,女人的嫉妒心总是一种奇怪的驱使,因为此刻,小小就很想去看看现在这位假公主究竟在做什么,更想知道她到底告诉了龙烨什么秘密。 想着,人已经走到了琴韵公主的营帐前,小小轻步上前,却见营帐中的烛火早已熄灭,似已休息。现在还不到二更天,也休息得有些早了,小小蹑手蹑脚的上前,轻撩开营帐,向内一望,却只有乌黑一片,但却隐约听到了一个男子的低语。 心下生疑,黑灯瞎火,却有男子的声音,这绝不寻常。想着,小小轻巧的一个翻身,跃到了屏风中,矫健的轻功让她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伏地摸索,在碰到床前的屏风时,小小探身上前,耳朵贴在屏风上,屏息窃听,但第一声入耳的竟是簌簌的脱衣声与暧昧的轻吟。 心下一怔,小小不觉有些怪异,但随即听到琴韵公主娇喘细细的道:“樊将军真是雄姿勃发,待楚王攻下汉河,韵儿一定要求王上将樊将军赏赐给我,呵呵……” “能得公主赏识,是属下的荣幸……”一个低沉但却熟悉的男子声音响起,似带着情欲的沙哑,顿时,屏风后的声响更大。小小面色一红,虽然她看不见,但却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好一个冰清玉洁的公主,勾引龙烨不成,竟知道如何运用美色达成自己的目的,小小猫着身子不着痕迹的绕过屏风,瞥了一眼床榻,虽然黑暗,却还是能看到琴韵公主那雪白如玉的身体上压着一具黝黑高大的裸赤男子,小小看到这场景,不禁一阵恶心,于是转身飞快的在翻滚出了营帐。 樊将军?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冲锋将领樊一痕,此人长得粗壮高大,皮肤黝黑,通常身着墨黑盔甲,平日少言寡语,看上出禀性憨直。但是没想到,这样一个男人竟然也是好色之徒,甚至不惜为一个女人叛国。 拍下身上的沙砾,小小走回元帅营帐,却见赤焰并不在帐前,正疑惑,大步上前,却不想刚走到营帐前,就见到一抹高大的黑色冲出,在看到她时,先是一僵,随后将她纳入怀中,紧紧抱住。 好闻的淡淡麝香气息萦绕,小小僵了僵,有些不明所以的抬首望向龙烨,但他却用力的将她的头抵在自己的宽厚的胸膛前,似乎带着几分恼怒。 小小贴在他的胸前,听到他混乱急促的心跳,顿时明白了,叹息,有些无奈的伸手环住他壮实的腰身,乖顺的道:“烨,我不会走的” 龙烨的身子一僵,像是有种被别人戳破心思的不自在,小小缓缓的抬起头,却正好看到站在营帐门前,手持长剑的赤焰,赤焰见她,冷漠的神色带着几分无奈,十分滑稽的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已经向帝王禀报,但是却没有被采信。 失笑,小小拉起龙烨的手,道:“奏章都批阅完了么?我有事跟你说” 二人走回营帐,龙烨的神色不自然,他狠狠瞪了一眼越老越没眼色的李公公,吓得李公公连告退都忘记说,就直接巍颤的走出了营帐。 “你去哪儿了?”待营帐中只有他们二人时,龙烨才闷闷的出声,面色还没有从刚才的苍白缓和过来,下鄂也绷得极紧,虽然言语柔和,但全身却还是僵硬,握着小小的手有分外用力。 小小看着这样的紧张却还是佯装轻松的龙烨,不由得有些心疼的失笑,但来不及安慰他,就言归正转,毕竟琴韵公主的事比较重要,于是开门见山的就道:“我刚才路经琴韵公主的营帐,发现骑兵的冲锋将领樊一痕与琴韵公主私通,正在商量与北楚里应外合,攻占汉河的事”,汉河是大运国最重要的边塞防护,若是当真不防,天朝大军必然损失严重。 龙烨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却面色暗沉,漆黑的双眸紧盯着小小。 小小见他不语,也不细究,又道:“现在楚安已经疯魔了,想来他若不攻下汉河定然誓不罢休,就连以凶悍著称的匈奴都防备不敌,可见来势楚军已做了玉石俱焚的准备,你要想出良策应对,否则汉河之关一破,楚贼入关,后果难测……”,小小一口气将话说完,但却发现龙烨凝视她的眼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 怔住,小小被龙烨骇住了,虽然不明所以,但却还是有些恐惧的连连后退。 龙烨一把抓住小小的手腕,恼怒道:“你去了琴韵的营帐,还正好碰上樊一痕?” 小小微愕,但随后点首,言语间却已有些慌乱:“是…是啊,他与琴韵公主私通,欲要叛国通敌……” “你知道他与琴韵公主私通,却还在那里看?”龙烨的乌黑的双眸深邃如海,酝酿着巨大的风暴,低沉的声音像是金属一般,带着火灼铜铁的气息,另人透不过气。她还是女人么?看到别人偷情,居然还兴致勃勃的观看,她…… “我,我在屏风后面听到的”小小有些结巴,虽然也偷瞥了一眼。 龙烨怒瞪着小小,随后烦躁的在营帐内来回走动,似乎已经被小小气得不知道该怎么才好,片刻后,他安静下来,竟道:“你过来” 小小摸不清龙烨的脾气,但却又不敢违抗,慢慢上前,低低的试探:“烨,我…我并没有打草惊蛇,更何况这么重要的事,我来向你汇报……”怎么也该褒奖,怎么这个人的脸色却像她犯了什么天下的错误。 “你是没打草惊蛇,但是你…你…。你看了别人男人……”支吾了半天,龙烨终于咆哮出声,该死的,她居然明知道别人在私通,竟然要摸进去看,她居然…她一定看到了别的男人的身体,她……龙烨咬牙切齿。 营帐外,赤焰听到帝王这句话,几乎没将刚喝下去的水喷出来,好在他的忍耐力一流,不过提着水壶的手还是压抑得发抖,壶塞也滚出了好远…… 小小呆住了,愣愣的望着龙烨那别扭却又愤怒的眼神,她刚才听错了,还是幻觉? 噗…小小笑出了声,随后是坐在案前的裘毯上捂着唇,想大笑却有不敢,面色都涨得通红,一双乌溜黑漆的眼盯着龙烨那窘迫的神色,最终还是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李毓蓉…”龙烨又是别扭又是尴尬,现在见小小笑得如此不雅,顿时火冒三丈,冲上前去就想教训一个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但小小却顺势攀附上他的脖颈,低低的在他耳边道:“吃醋了?他黑得跟碳似的,我根本什么都没有看见……” “你…”小小暧昧的话语和动作让龙烨的耳根都似烧着了火一样,他瞪着双眼,全身绷紧,不禁怒道:“什么叫做什么都没看到?”,她还真的看了? 小小无辜的望这着他,突然看到了龙烨身上从来都没有的可爱,原来帝王也是普通人,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小小将头埋进了龙烨的怀中,笑了笑,道:“看了,很恶心,没有皇上那么…纯粹……” 噗……营帐外,一声怪异的声音传来,赤焰终于将那口水喷了出来,在小小与龙烨微怔的回首时,他快速的奔进了黑暗之中…… 这夜,虽然众人都疲倦了,但却注定不眠。 三更时,清早前往漠北等地的黑衣探卫回派回了一人,前往胡鹿打探消息的孔寒也满身风尘的回营,进了元帅营帐,将所见所闻一一禀报。据说,楚安扫平了漠北,收集漠北黑毒蝎三万余只,研磨成粉,但却不知究竟要做什么,而胡鹿那边则安好,烈和风率领了胡鹿部落的所有勇士抵抗楚国进侵,捍卫领土,在加上龙宇亲自摔兵驻扎,却也风平浪静。 龙烨听了所有的奏报,却只淡漠不语,抬手挥退所有人,起身对孔寒道:“你回来时,那里的人可有代话给朕?” 孔寒低首,抱拳道:“回皇上的话,恭亲王让皇上放心,他带去的一万士兵虽少,但若是楚安敢侵扰天朝下属国,王爷会立刻与其他部落联营抗战,只是现在边塞的匈奴闹得极凶,南丹也是人心惶惶,根据消息,南丹的单于已经带了公主直奔汉河,要向皇上投城” 坐在一旁的小小不语,但秀眉却微微挑起,又来了一个女人。 龙烨负手沉默,转眸看了一眼神色冷清的小小,原本闹腾了半个时辰,有些欢跃的心顿时冷降下来,立刻烦躁的对孔寒道:“立刻传信给元帅,让他接纳南丹的士兵,将公主许配给胡鹿部落的酋长,南丹单于愿意,朕就接受他的投诚” 孔寒怔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转念一想,如此一来必然是壮大恭亲王那边的兵力,忙笑道:“皇上英明,末将立刻就去传信”,说着,大步走出帐外。 小小单手托腮,轻瞥了一眼龙烨,懒懒的道:“南丹的势力不可小窥,是楚安唯一没有能撼动的小国,南丹单于更是心机沉重,娶的也是西岐的长公主周飞情” “那又如何,朕将他妹妹许配给胡鹿,也无不妥,毕竟都是我天朝的下属国”龙烨回答的理直气壮。 “但是你将南丹收于翼下,就代表着也不能与西岐为敌,这一收,就要两处维护,若是楚安得到消息,来个先理后兵,攻打了西岐,难道我们的兵马当真要跋山涉水的前去营救么?更何况西岐都是儒士,千百年来一直传承于周公的圣人思想,若你收纳其中,怕是从此都不能安宁”小小说得云淡风轻,但却字字带刺。 收纳西岐?哼,就连楚安都只敢前去骚扰,不敢真打,就生怕被那些文墨给淹死,若是这个国家真被收纳了,大运国的朝野官员都会被那些每日浸泡在史书圣孝里的文酸儒士给淹死。 “那又如何,若是楚安真能将西岐移为平地最好,朕的军队与它相距千里之遥,就算有通天本领,也要走上半载数月,营救不了也在情理之中,他日史书记载,也未必会责难于朕”龙烨深邃的眼底划过一丝阴沉,那英姿勃发的神态愈显睿智。 小小微鄂,疑惑的望向龙烨:“你根本就不想收纳南丹和西岐?” “朕八岁登基时,他们以朕年幼,不能支撑朝政为由纷纷投奔北楚,更是屡次进犯我朝边关,烧杀抢掠,如今朕已平复了大半个华夏,他们道是来投诚了,哼,他们需要朕,朕就要接纳,那朕那时需要他们维护皇权之时,他们就在何处?”龙烨面色冷沉,身上散发着一丝狰狞的戾气。 小小的心一沉,抬眸望着龙烨英挺却满是寒意的背影,突然感觉到了丝丝凉意,原来他竟是这样的记仇,难怪他也总对自己放心不下。 微微叹息,小小起身走到他身边,轻轻的道:“再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可想好了怎么处理樊一痕?” 龙烨望着小小难得乖巧的模样,将她环住怀中,低首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随后将下鄂抵在她的额前,闭眸,显得有些困倦,声音略带沙哑的道:“先养着,等他与被楚通信时劫报定罪,这样一来,也好知道楚安究竟什么动静”,说着,望向小小那乌黑的大眼和俏皮的长睫,道:“毓儿觉得呢?” 小小轻笑,懒懒的依偎在他怀里:“毓儿听皇上的” “刁蛮的野猫…”龙烨心口一暖,薄唇溢出一抹笑意,轻抚着小小柔软的青丝,温柔的道:“朕陪你回营帐休息吧……” “恩”小小的确困倦了,眼皮渐渐发沉,她从来都不喜欢熬夜的。龙烨看着小小乖巧的模样,委身将她横抱起,柔声道:“睡吧”,随即大步走出了营帐…… 64激将,暗杀 一连三天,前往周列国的探子不断的返回谍报,但汉河边塞却是难得的安宁,龙烨并不主张看守琴韵公主,不仅如此,更是任由她四处闲散,一切,安静得有些诡异,压抑着暴风雨前的狰狞。 小小照旧整理各处谍报,因为军前操练兵马,因而只有右副将洪达和副军师司徒仪两人前来帮忙,洪达虽然长得粗枝大叶…实际上也的确粗枝大叶,否则当年在太祝手下焚字库也不会将奏章弄丢而失去了大好前程。不过洪达整理谍报的速度道的确让小小敬佩,这也归功于四个字:熟能生巧。 相较于洪达的熟练与精干,司徒仪就显得有些散漫,他坐在案几上,左手执着一把羽毛所制的扇,右手执笔,年纪轻轻,却留了一簇老成的胡须,平日都是青衫宽袍,若非小小知道自己不是穿越在三国,还以为碰上了诸葛神侯。 龙烨前往阵前观礼操练,赤焰随行护驾,帐内只有年迈的李公公在慢悠悠的研墨。小小捧起几本谍报,随意翻了翻,又见司徒仪懒散,自己也觉得有些泛困,这几天,因为这成堆的奏章和谍报,她都没有睡过一次好觉。 “春困,夏乏,秋无力,冬日正好眠”安静得只有翻纸声响的营帐内,突然司徒仪伸了一个懒腰,叹息一声,丢下了笔,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羽毛扇,看起来懒散自得。 站在一旁伺候的李公公被吓傻了眼,赶紧望向小小,在案几下拽了司徒仪的衣裳两下,但司徒仪却似故意一般的笑道:“李总管,您老也累了,来来,坐下喝杯茶,别烦心了,这又不是紫禁城” 小小长睫微扇,冷笑一声,也不理会,只站在洪达旁边看着他整理抄阅,不多时就已经将皇宫来的折子全部整理完毕。小小一笑,道:“右副将辛苦,李公公上茶” “是”李公公应声,立刻去倒茶,但是司徒仪要笑着摇首,懒散的道:“娘娘也再抬爱他了,可别忘了,他当时就是弄丢了折子才被发配充军的,呵呵” 看来,这个军师是故意针对自己了。小小转首,但着几分锐气的望着司徒仪,竟也柔和笑道:“司徒先生自所以可以入兵部历练,不过也是向皇上呈觐了本宫九岁就在帝北都皇陵说过的话罢了”,说着,转身接过李公公送来的茶,悠悠的抿了一口。 许是没有想到小小竟如此伶牙俐齿,司徒仪怔了一下,却不恼怒,更不惧怕,只是起身哈哈大笑起来,望着小小那如刀锐利,却又清明睿智的眸光,称奇道:“原本臣下一直都疑惑,贵妃娘娘是怎样的女子,今日听得这一番话,道是有些解惑了” “先生道说说,本宫如何另你疑惑了?”小小眉梢微挑,神色淡漠,口语清冷,眼神更是不带一丝情感。 “臣下本以为,贵妃娘娘只徒有美色,却不想当真如传闻中的睿智,皇上都已将淑妃废黜,却几次三番为救娘娘劳师动众,一年前甚至险些葬生大漠,臣下本不明白究竟为何,现在却解知其中一二”司徒仪细凝视小小,顿时觉得不可思意,六年前,他向帝王直言汉河之事,荣得帝王褒奖,他本以为自己是第一人,却不想事后竟听别人笑言,九岁的皇妃也曾在北都皇陵的‘护国寺’戏台前曾向帝王提议,那时还惹得天威震怒。 从那时开始,他就一直都想见见这传闻中的皇妃,看她究竟是童言无忌还是当真聪慧如冰雪,但后来却发生了皇妃暴病薨驾和李忠谋反株连之事,也就一直无缘。但是那些关于这个女子的奇闻却一件跟随一件的传进他的耳内,另他不敢相信,更觉匪夷所思。 “本宫道是不明白司徒大人话中的意思”小小心一跳,她眯起双眼望这个司徒仪深沉睿智的双眼,突然觉得这个人或许真如诸葛亮一样可洞悉世事变幻。 “臣下以为,今日的贵妃娘娘与当日入宫的皇妃娘娘,都不是真正的李氏三千金”司徒仪一笑,随即又道:“六年前,臣下曾在‘御书房’外遇上太子少师,他年事已高,是向皇上告老还乡的,不过却在临行前,向臣下讲了一个贵妃娘娘入学的趣事……。” 啪,一声巨响,小小将手中的茶碗丢在案几上,双眸闪过阴沉。 “娘娘…。。”李公公和性情耿直的洪达都吓了一跳,但小小却一挥长袖,冷沉道:“两位辛苦,先下去休息吧” 洪达拧了拧眉,有些不安的望了望小小与司徒仪,他虽祖上是读书世家,但是他却实在不适合舞文弄墨,整理奏折也是多年训练出来的绝活,因而也难明白眼前二人是怎么了,如今听得命令,虽然迟疑,却还是恭敬退下。 一阵清风徐徐吹进营帐,传来阵阵烈日如荼的气息。 小小望着司徒仪,冷笑道:“司徒大人是想说,本宫根本就不是皇妃,是么?” “臣下不敢,但是臣下却做了一个调查,结果却十分有趣”司徒仪眼中没有半点惧怕,依旧是平日懒散的模样,他是不怕死的,否则也不会想帝王直言上觐。 “说来听听”小小双手环胸,心中已经了然他想说什么,却还是想知道这个传闻中的军师究竟是否当真推理的精辟。 司徒仪一笑,慢慢的在营帐中跺步,道:“正德十一年春分,三月初一日,贵妃娘娘入宫,于‘坤宁宫’拜见太后,在家宴上向太后言说养生之道,但据臣所知,真正的李三小姐,大字不识,连书本都不曾碰过。” 小小冷笑:“果然是有心之人,先生请继续” “三月初七日,贵妃娘娘入‘南书房’陪同九王及七公主读书,雯淑妃和几位王妃都去拜见,结果七公主出联对,娘娘当时与后宫第一才女雯淑妃连对三环,压倒群芳” “十二日,贵妃娘娘生病,太后令付大学士进‘怜毓宫’为娘娘教习,虽不知发生何故,但付大人自那日之后,便一病不起,后来他对臣下道,娘娘以《庄子》一书论以治国之道,痛斥付大人耽国误民,将天朝百姓俘为莽夫” “二十六日,娘娘在殿前掌管‘乾清四所’及后宫各司职,且打理北都祭祀大典内外事物,其间,皇后及淑妃欲刁难娘娘,而将公物充私,而娘娘则向皇上请御旨将那些公物赏赐二人,意欲还击,以至皇后恼羞成怒,鞭责侍女来春……” 小小抿唇,从别人口中言说出自己当年的事迹,听来竟觉得并非自己所为,她淡然一笑,悠悠的道:“不愧是天朝军师,但是先生说了这么说,其目的又为何?莫非是想在皇上面前拆穿本宫的身份?” 司徒仪眉宇拧紧,他沉沉的凝视着小小那张干净的素颜和聪慧沉稳,不显丝毫慌乱的清明眸子,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这个女人实不可小窥,就拿这处世不惊的风格和言词,就另他略感震惊,也让他在这短短几句话中,警惕起来:“娘娘果然是聪慧佳人,不枉吾皇耗费六年光阴四处搜寻娘娘的下落,只是娘娘曾与魏王共处五年,一年前又因魏王而出逃军营,早已名声狼籍,但吾朝皇上却是英明天子……” 小小终于明白了司徒仪的意思,其实,她也早就猜测到了这一层,只是她自己有些不愿意去承认。在世人眼中,她的确是一个名声扫地的女人,虽说五年前她是被劫,但实际却是她与孤绝联手制造了遭劫假象,愿意跟随其出宫,一年前,她更是抛下龙烨,为了救孤绝私自逃离营地,其实,那一次与其说是为了孤绝,更可以说她是借救孤之名逃避龙烨…… “司徒先生既然如此说,那么就该去向你们英明神武的皇上呈报”小小冷笑,但心底却还是掀起了丝丝波澜,随即转身大步走出营帐。 有些事情,或许只是巧合,也有可能是圈套。 小小一掀开帐帘,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的脚步顿住。龙烨站在帐外,深邃的眸光深深的凝视她,仿佛要将她看个彻透。 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有一股无形的愤怒涌上心头,她素手抓紧营帐,随即哗啦的一甩,彻透如水却又锐利如箭的眸光隐染了黯然,就连高悬的烈日都无法暖热,她轻咬下唇,怒道:“你,不该设计我第三次……” 龙烨的身子动了动,却在小小大步过穿过她身旁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紧紧的,黑色锦袍上的金丝飞鹰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他剑眉紧拧,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道:“朕,只是不安心” 不安心?小小冷笑出声,好一个不安心,他为了打探自己究竟是谁,既然用司徒仪尖酸刻薄的对自己试探。 小小强硬的挣脱开龙烨的束缚,月牙色长衫却在轻风下单薄飘渺,她回首望着他孤傲却又落寂的背影,心头的不忍与疼痛一起啃噬内心:“就如司徒仪所言,我是一个名声扫地,水性扬花的女人,不仅不配被尊为贵妃,更没资格侍奉皇上,所以,我们还是天涯各方吧” 小小转身,潇洒自如,就像不带任何思念,她大步向往军营中那明黄大帐走去,月白色的身影飞快得如同得到了自由,即将再回天空翱翔的鸟儿。 龙烨怔怔的站着,高大的身体微微踉跄,原本英姿挺拔的身形萧索得另人不忍侧目。司徒仪缓缓的走出帐外,在看到这样失魂落魄的帝王时,无声叹息,随即上前,恭敬的道:“皇上,是臣言词过激,贵妃娘娘气恼也在情理,若皇上允准,臣现在就去向贵妃娘娘解释” “不用”龙烨的声音异常疲惫,他缓缓的转身,一步一步的走回了那代表权利却也代表孤独的明黄大帐…… …… 营帐中,小小将自己平日穿的几件男装收拾打包,动作快得如同逃命。凡是龙烨的赏赐的,她全部丢下,甚至连脖颈上的金圈,但是这只金圈的暗扣却不知道在那里,就如同一整只圆,怎么取都取不下来。 小小烦躁的站到镜前,扯下脖颈上的衣裳,一片雪白的肌肤露出,脖颈上优美的弧线映衬着金灿灿的项圈,那颗无暇洁白的珍珠小巧别致。看着这个东西,小小的眼眶顿时红了起来,随后用力的扯住,可是却依旧拿不下来。 龙烨脚步沉重的踏进营帐,在看到床上的包袱却不见小小的人影时,他心头一慌,疾步冲了进来,却见她站在镜前拼命的扯着那只他送给她的项圈,心口撕痛,他似一个落魄乞丐一般的走向她,眸光满是痛苦。 镜子的一角中,映出了龙烨黑色鹰袍的身影,小小眼底锐光闪过,也顾不得去摘下这个东西,将衣裳遮掩回了脖颈,面无表情的转身就走,但是却被龙烨拦住。 龙烨站在小小的面前,双臂张开,高大威武的他竟能堵住了屏风与案几中间的走道,小小瞪着他,眼底的愤怒已经化做了无尽的冷意,如同冬日刺骨寒风,飕飕飘雪,面无表情的道:“让开……” “你说过,你不会走…”龙烨没有太多的表情,他眸光乌黑,如同见不到底的深海,一身金丝绣鹰黑袍更加突显出他的孤独与冷傲,他静静的这站着,沉沉的凝视着小小决然的面容,喉间的腥甜上涌。 “但我也说过,如果你再设计我,我就永远都不会再理你…”小小冰冷的说道。 “我这么做也只是为了弄明白自己的妻子究竟是谁”龙烨的神色带着淡淡的哀伤,就连言语都显得无力。 此刻的他,没有了昔日的霸气,如同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死死的硬撑着自己唯一的信念,可是他却比谁都明白,他的家,他的妻,甚至他的感情都是一个没有栖息处的一缕魂魄,因为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是谁。 “你可以自己来问我,为什么要用他来的羞辱我?”小小的心头怒火更大,他想知道自己是谁,却要用司徒仪来羞辱她名声狼籍,暗指她水性扬花,这种考问的方式还真是空前绝后。 龙烨不语,只是痛楚的凝视着小小,修长的手轻伸向她的面容,但是小小却蓦地后退一步,与他拉开了距离。龙烨的手僵在半空,随后缓缓的,一根一根的握成拳头,额前青筋暴起,随后满眼伤痛的凝视她的面容,沙哑的道:“毓儿,你让朕如何自处?明明你就睡在朕的枕边,可是却叫着别人的名字……” 小小惊诧,心头咚的一声,似乎有块巨石跌下,撞得自己胸口生疼,她吞吐的道:“你说…说什么?” 龙烨闭眸,上前将小小扯进怀中,紧紧的抱住,像是充斥了无尽的恨意与痛苦,力气大得几乎要揉碎怀中娇弱的女子:“朕也想相信你,可是毓儿,你究竟要朕怎么办?你一夜都唤着别人的名字,不是朕,也不是孤绝,朕连那个人是谁都不知道,你到底让朕怎么办,怎么办……” 小小被龙烨抱得几乎窒息,她想挣扎,却又觉得不忍心,只能任由他抱着。原来,他不是有意如此,原来,是自己先刺伤了他,可是她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让这样的一个称霸四方的男人变得如此小心翼翼,甚至步步试探她的心? “对不起……”小小内疚的轻哼,闭上双眸,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痛了:“烨,对不起,我以后再不冲动了,也不会这样任性的要离开,好不好?” 小小轻柔的声音带着哄宠,缓缓的抱紧龙烨的腰身,轻柔的拍打着。龙烨的身体僵直,却没有放开小小,他将头埋进她的脖颈中,沉沉的呼吸。 叹息,小小静默下来,也不再说话,但是心底却渐渐荡起了丝丝柔软,她到底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不再如此的不安,抬眸,仰望天空映透明黄大帐的高悬毒日,突然对这份如同溺水的爱觉得无力。 她是幸运的,能得到这份醇厚的爱,可是我究竟要拿什么来抚平你心中的不安呢…… …… 自从一句梦话又引来一场阴谋算计之后,小小对司徒仪格外的警惕。至于那夜小小究竟在梦中叫了谁的名字,她不敢问,龙烨也不想说,于是这个原本该坦白的话题似乎被上了一层枷锁,成为了禁忌。 时间又悄然滑过几日,这日正午,烈日荼毒,狂风袭卷的大漠上,铺来一阵阵黄沙的干燥气息,另人心头有一丝烦躁,根据往日的习惯,小小很自然的用完饭后就向元帅营帐中走去,打算陪同龙烨办公,但是人还没走到元帅的白色大帐,就听到了不远处一阵喧哗,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小小疑惑,寻声望去。今日小小为了方便,便将长发束冠,一身青衫,脚穿月白长靴,远远一看,竟似玉面公子,俊朗挺拔,使得今日进帐送饭的侍女都惊得睁大双眼,似见到了神仙人物。 “发生了什么事?”小小拦住一名士兵,拧眉问道。 那士兵似走得急,突然被拦下,面色有些不好,但在抬首看到小小的面容时,先是一怔,随后竟有些吞吐的道:“呃…那个,练场上一名士兵冲撞了樊将军,正在受军法处置” 樊一痕?听到这个名字,小小的眉眼顿时阴沉下里,沉声问道:“军法处置是什么处置?” “按照军法,士兵对将军大不敬,仗责三十,但是樊将军今日似乎心情不畅,所以要仗责两百”边围的防护墙处,一道悠悠的声音传来,小小拧眉,不回头也知道是谁。那名被拦下的士兵见了男子,赶紧叩拜:“属下拜见军师” “是副军师”小小冷哼了一声。 那士兵吓得一颤,虽然不知道小小究竟是谁,但看这打扮和容貌也知道并非常人,赶紧又道:“属下…属下参见副军师” 司徒仪淡淡的笑着,漫不经心的走到小小身旁,挥了挥那破羽扇,示意那士兵退下,随后望着大漠天空万里无云的深蓝天色与高悬的烈日,叹息一声,道:“皇上下旨,暂时不动声色,待抓拿到证据再议,所以臣下也斗胆恳请娘娘不要插手,最晚,这件事也就一两天了” 小小对司徒仪的忌惮,并非因为那一日在营帐中他暗指自己水性扬花,而是这个男人实在有种另她无法喘息的睿智和洞悉,她在皇宫的时间不过数月,但是他竟能将所有的事情都掌握得一清二楚,这实在另她无法不去忌惮。 “仗责两百,那士兵必死无疑”小小双手还胸,神色冷俊,灼灼烈日下,青衫飘动,竟显出了一片温和却又静如远山的气息,她淡淡的道:“更何况,一名副将如此滥用军法,必然会激起军心动荡,再者,也许这件事只是这个奸贼的试探是否暴露身份的手段之一,若不阻止,肆意放纵,樊一痕难免生疑” 司徒仪拧了拧眉,似乎对小小说的话有些诧异,他凝视着小小那双平静无波却暗潮涌动,另他看不清其中蕴藏的乌黑眸子,握着羽毛扇的手一紧,随后朗声笑道:“娘娘所言极是,这一点是臣大意了”,说着,便摇着扇子向练兵场走去。 小小眯起双眼,静静的看着司徒仪那悠然自得的身影,深吸了一口气,也跟着向操场走。 练兵场上已经十分嘈杂,几万精军威武而立,器宇轩昂,但靠近观礼台的一处,却略显混乱,数十人围成了一圈,被脚步踏得凹凸不平的沙地上,一名身着青色铠甲的士兵被四名士兵压在地上,但口中还在狂哮着什么。 樊一痕站在观礼台上,双手抱拳向司徒仪恭敬一拜,他黝黑的面色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只是一双诡异深邃的眼睛不停闪烁,高大威猛的身体穿着与肌肤相映的墨色铠甲,整体一看,就只能形容出四个字:憨直,极黑! 他是一个外貌耿直憨厚的将领,就如三国的张飞,水浒中的李逵,但是却偏偏生得了这样一个相貌,却另藏祸心。 一道眼神扫来,小小立刻委身躲在围墙后,探身向前,只闻观礼台上司徒仪与樊一痕谈笑风声:“老弟啊,怎么这么大的火气,操练兵马不能操之过急,所谓欲速则不达,就如我天朝赫赫神威,也并非一朝一夕……” “果然是儒言巧舌”小小不禁冷哼一声。 “军师责难的极是,是末将唐突了”樊一痕笑呵呵的认错,十分爽快,丝毫不拖泥带水,随后大手一挥,在墨色铠甲在烈日下划下一道诡异的弧度,大声道:“算了吧,今日之事,也是本副将心太急,下去好好操练,不得偷懒” “谢军师,谢樊将军”那名士兵满头满脸的黄沙,但却感恩待德的向二人磕头,随后又列入了军中。 “李云谢过军师,谢过樊将军”那名士兵入队后,一名高大的男子走来,抱拳对着司徒仪和樊一痕叩拜。原来刚才犯事的士兵就是李云所带的千人小队,小小拧眉,探身望了一眼不卑不吭,面色平静的李云,沉思半晌,随后转身离开。 元帅白色长帐中,龙烨手执奏章批阅,他眉宇紧琐,悬浮在宣纸上的朱砂笔也迟迟不曾落下,似乎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李公公在一旁研墨,他偷偷的瞥了帝王几眼,却连一句话都不敢说。今日皇上从五更起身时就是如此,愣是对着一份折子僵坐了半天,早饭也不用,但他已经瞥了那折子半天,却没发现是什么重要的事,无非就是朝廷一请再请要开圣德皇后陵清扫而已,这本就在情理之中,因为帝王的陵墓每隔几年都要清扫去尘,在每处放置‘无尘珠’,添置长明灯…… 小小走进帐中,见龙烨抵着额头正在发呆,不禁怔了一下,随即轻步上前,轻瞥了一眼他手中的折子,却不想龙烨却突然合上了那本奏折,扔到一旁,抬起手将小小拉到自己的身边,环住,面色有些疲倦的道:“怎么现在才来?” “你好象很累……”小小依靠着龙烨坐在裘毯上,看着他疲倦的眼,也意外察觉案几上的那些奏章几乎都没有动。他就这么呆坐了半日? “是有些累…”龙烨难得表现得出疲倦的神色,他大手轻揉捏着小小纤细的玉手,突然拧了拧眉,道:“你瘦了…”,他记得她小时候就跟粉堆的娃娃一样,触摸起来柔软舒服,可是现在却干瘦,甚至连肌肤都苍白干燥。 “恩”这些年,她的确瘦了很多,毕竟不再是锦衣玉食,吃饱了就睡的日子。 “回宫后,朕一定要将你养胖,瞧瞧你身上都没几两肉了”龙烨扫了一眼小小干瘦的身材,难怪穿起男装来,也看不出什么破绽,那张干净脸,道也有迷倒万千少女的资质。 “哦”小小依旧是应声,因为龙烨的疑心与猜测,她现在基本都是长话短说,短话几个字概括,甚至能省略,能不出的,就只应声。 “平平扁扁的,都快不像女人了”龙烨知道小小故意不理会自己,索性激怒她。 小小眉宇一拧,心里有些泛别扭,但是还是忍住了,抬起自己纤细修长的手,双指拈弄着一根发丝,懒懒的道:“恩,是比不上陪你一年多,每日同帐入睡的丰韵女人……”,居然敢嫌她不够丰满,哼! “你不说,朕道是没注意,虽然没碰过,不过那日在营帐内,你也看到了,她道的确是粉珠玉露……”龙烨知道小小开始拈酸,继续猛攻,将这辈子他从没说过的色色小话都掏了出来。 眉梢微挑,小小眼底闪过一丝嫌恶,随后推开龙烨起身就走,但却被龙烨再次抓住,扯了回来,他靠在她的耳边笑道:“不说了,但是你这两日都对朕如此冷淡,朕也只能激你了…。。” 他知道自己太过多疑,他也想相信她不会再次背叛自己,可是每当他想起那空虚寂寞到自己以为自己快要窒息的五年,和那每夜借酒麻痹思念她的九个月,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猜忌心,就会控制不住的想去试探她,甚至想将她的心掏出来看一看,看看里面究竟有没有他,看看她还隐藏着什么…… 小小淡淡的依偎在龙烨的怀中,心绪起伏波动,但面容上却没有什么表情,抬手,静静的道:“别闹了,今日樊一痕在操练场闹事,可知道了?” “司徒仪已经跟朕说过了,毓儿不也以为他在故意扰乱视听,想试探自己是否暴露了身份么?”龙烨有些疲倦的轻抚着小小的后背,依靠在她的肩头,闭上双眸,似乎真的累了。 站在一旁的李公公一怔,原来皇上虽然失神了半日,却还是将赤焰汇报的事给听进去了,唉…看来他是多忧了,还以为皇上是怎么了。 “赤焰道是跑得快”小小不问是何人向他禀报,就已知道是谁,在这军营之中,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窃听她与司徒仪的谈话,更是速度快若闪电的已经上奏,除了武功出神入化的赤焰还有谁? 龙烨淡笑,轻嗅着她身上清淡的茉莉清香,突然剑眉动了动,随即像是压抑着什么,问道:“妈妈是谁?” “呃……”小小一怔,纤弱的身子更是僵了一下。 龙烨感觉到了她的反应,立刻抬起头,睁开深邃的双眼,如锐剑一般的凝视着小小,眼底酝酿起来不是滋味,面色也冷下来,道:“他是谁?你在胡鹿认识的男人?” “我…”小小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什么说,更是莫名其妙,她拧了拧眉,不想去看龙烨那又起猜忌的眼神,道:“你怎么知道这个称呼?”,在这个年代里,民间都只称母亲为‘娘’,后宫更以‘母妃’、‘母后’为尊,应该没有人会这叫妈妈。 “我…”龙烨看到小小的不悦,心头顿时怒火上拱,更是烦躁莫名,他倏地起身,黑色绣鹰长袍闪烁辉辉威严,修长的手指慢慢的握起,关节处发出喀喀的声响,随即冷道:“你那夜就一直叫着这个名字,他是谁?” 小小眉梢挑起,而龙烨则蓦地甩袖回首怒视他,眼中的情绪复杂万分,有痛,有恨甚至还有一点点的懦弱,他面色铁青,下鄂紧绷,似要逼她说出这个人是谁,但是却又怕她说出来,那种混乱的矛盾无形的将他捆绑,他无力的挣扎不断。 不知道该笑还是该讽刺他,小小呆楞片刻之后,还是无可压抑的轻笑起来,她缓缓起身,眸光带几许戏谑的道:“她…是你的岳母”,说罢,转身走出了营帐。 这个男人…无药可救! …… 这夜,似乎有些不寻常,四处都透露着凝重的压抑和杀机。 夜,没有一丝风,明月高悬,清凉幽静,大漠和军营和分外宁静。 用完晚膳,龙烨不知为何,竟分外兴致的饮了几杯酒,且还醉醺醺的拉着小小说要教她写诗。李公公听得帝王如此,赶紧去准备了笔墨,虽不若当年在宫廷内那般奢华,却也算是将军中最好的宣纸铺上,取了镇纸,悬架,笔台等等。 小小不已为然,但是守在帐前的赤焰却怔了一下,皇上的酒量其实很好,特别是在贵妃离开的一年中,已经练成了千杯不醉,但是今夜,帝王脚步踉跄,竟似真的醉了。 笔墨伺候,李公公小心翼翼的取来一块砚石,慢慢磨研,直到那阵阵清淡的墨香萦绕时,才委身退下。 龙烨握着小小的手,深情却又满是醉意的环抱她在胸前,静看着那铺平的宣纸,弥漫酒气的在她耳后呵着热气,徐徐的道:“记得以前,朕抱你的时候,你也只能触及朕的腰佩……”,六年了,她已经长大了。 小小眉梢微挑,神色漠然的望着手中的狼毫,低声问道:“今晚要抓拿樊一痕了,对么?”,今天的空气实在有些压抑,军中也过于安静了,龙烨甚至推掉了那些成堆的奏章。 “毓儿真是聪慧”龙烨暧昧的一笑,低低的在她耳边吐着温热的气息,随后握着她的手,在宣纸上潇洒如龙蛇游走的写了一个‘毓’字,那字迹潇洒如风,却又刚毅凌厉。 案几旁,挡着金色牡丹花纹的灯牌闪烁着金色光芒,映得烛火分外的分外明亮,以至于两人相拥的身影远远的斜射在宽大的明黄大帐上,小小抬眸轻瞥了一眼自己与龙烨的身影,心里已然知道他的目的为何,但是却不点破,跟随着他的笔法又在‘毓’字边上写了一个苍劲如风的‘驭’字。 小小微愣,望向面色带着几分得意的龙烨,本不想理会,但龙烨却抱得更紧,轻笑道:“毓儿,你说朕什么时候才能驾驭你这只野蛮的猫儿……” 帐篷外,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从远处快速移动,小小秀眉一拧,抬手想要推开他,但龙烨却将她的身子扳过,抱了个满怀。小小抬眸,对上他深邃带笑的眼,却没有那个心思在此刻谈情说爱,轻道:“皇上的定力果然不同凡响,但是臣妾却是一个见风雷动的人,不知皇上是否能放开臣妾?” 黑暗中,无数的黑衣人无声的侵入天朝驻军营地,一把把弯刀在月色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深入沙地,发出滋滋的声响,如一阵呼啸的夜风掠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警觉,但是小小却听得真切,五年的塞外森野生活,她已经养成了高端警惕的习惯,甚至那从营帐外缓缓吹进来的风,也能闻出那浓郁的杀气和血腥。 龙烨岂会不知小小话中的意思,他叹息一声,却依旧散漫的抚着她束起的乌黑青丝,眼底盛满温柔与深情,竟淡淡的道:“毓儿,等扫平了外患,回宫后,朕每天都为你梳头描眉,可好?” 小小的心一沉,心口处流淌过点点刺痛和温暖,这个男人,就算在如此紧急的情势下还不忘深情相告,简直不可理喻。 小小本不想理会他,但是在听到已经无声包围营帐的细微声响时,小小立刻柔柔一笑,娇媚的抬身抚上龙烨的胸前,柔柔的道:“皇上真是会煽情,说得毓儿都动心了,不过,毓儿可不依,除非皇上回去散了后宫的的三千佳丽,封臣妾为皇后……” 话音一落,小小与龙烨对视一眼,示意他小心,这些人似乎都手持弓箭。 龙烨深邃的眸光带着异样光彩的凝视小小,突然温柔一笑,宠溺的捏了捏她的脸,道:“毓儿还真贪心呢……。” 小小一怔,但身子随即被龙烨扑倒在沙地的裘毯上,明黄大帐四周,无数冷飕飕的利箭咻咻咻的刺破营帐飞进,咚咚的扎在了案几、屏风和大床上,密密麻麻,瞬间就将营帐内的所有物品扎成了刺猬。 小小心神一冷,躺在地上推开龙烨保护的身体,抓起一把黄沙向金灯牌洒去,噗的一声,灯火熄灭,一切陷入了黑暗,随着这灯火熄灭,外面的暗箭也瞬间停止了射击。 好险,小小委身在龙烨的怀中,借着大帐上无数破洞照射进来的幽幽月光望着四周到处扎满的白羽黑铜箭,缓缓的伸出手想去拔一根过来研究,但手却被龙烨握住。月色下,龙烨如同一直蓄势待发的猛兽,全身绷紧,乌黑的眼睛紧紧的瞪着小小,显然为她刚才的冒险而感到气愤,温热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的周围,酒气伴随着全身紧绷将小小紧紧束住。 狭小的空间,左右都是被打翻的案几,后侧横着倒下的屏风,透着幽亮的冷光,那些楠木案几上钉着密实的白羽箭,没有戳穿,所以躲在这里,他们应该还算安全,但是就在小小月白色长靴前的短短距离,沙地上到处竖着一根根如下雪一般的白羽。 滚烫的空气给人一种压抑,小小承受着龙烨的澄视,因为空间狭小,所以只能紧贴着他的身体,两个人的呼吸如同一团火,灼热了彼此,也混乱了周围冰冷的空气。 因为灭了灯,大帐外那盘旋在周围的身影渐渐隐现,从衣着来看,应该就是当初在‘迁都’村落那里,将她抓走的那些北楚死士,小小素手微握成拳头,这些人的武功高强,怕是就算赤焰,也只能自保,不能以寡敌众。 龙烨贴合着小小身体的精壮胸膛缓缓的起伏,带来了一丝燥热的气息,小小拧了拧眉,想与他拉开一点距离,但是无奈前后左右都不能碰,如果她记得没错,那些箭的箭头上都有千百个细孔,可以发射银针,稍有不甚,入了血液,就连大罗神仙都难救了。 沙沙沙,那些警惕的脚步依旧在徘徊,整个军营死寂一片,小小呼吸着这暧昧而滚烫空气与龙烨身上传来的淡淡龙涎麝香,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在风中突然传出一阵簌簌声响时,心一惊,立刻仰首望向帐顶,只见一抹黑色从顶上飞跃过去。 那身影……小小惊骇,刚要动,却被龙烨抱得更紧,两具身体相互紧贴,明明是冷如腊月,但是却都生出了一丝燥热的汗湿。 因为不能说话,小小只能无奈的对上龙烨的眼,他之前的怒气尚未消去,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一双深邃睿智的眸子乌黑,里面似乎在闪烁着跳跃的火焰。小小心一窒,有些不自然的想移开一点点,于是抬手指了指前方的大床,示意他,她自己去床下躲着。 龙烨深凝着小小,握扣回她的手,修长的手指十分霸道的穿插。进她的手,强硬的与她十指相扣,随后收紧她的腰身,倾身覆上了她的唇,炽热如火的啃噬她芬芳…… 小小抗议,但却不能发出声音和大幅度的动作,而龙烨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束缚住她,加深了这个吻,贪婪而倔强的撬开她紧闭的贝齿,湿烫的直入,逼迫她与自己缠绕温存。 营帐外,鬼影重重,但这狼籍的营帐内,却芙蓉暖春,红销吟醉…… 时辰,似乎已经差不多,龙烨慢慢的,带着贪恋与不舍的结束了这个醉人的吻,箭孔穿透进的月光下,他如满足的野兽一般的舔了舔自己的薄唇,带着冷冽笑,拇指在小小的饱满的唇上轻抚,随后拉起她,提气跃上了营帐顶上。 长剑闪过,营帐哗的一声被划破,顿时,周遭无数暗伏的大内黑衣探卫闻声而出,随后只听到黑夜中传来一声声措手不及的闷哼声,待龙烨拥着小小在沙地上时,围着明黄大帐一圈的黑衣人都已瘫倒在地上,脖颈上的血浸透了黄沙。 龙烨锐利的眸光一扫周围的人,冷声道:“一个不留” 那些黑衣人接令,立刻飞速的向四周散去,那卓越的轻功让他们在这黑夜中如鬼魅一般的穿梭,周遭,一片凝重的血雾荡起,染红这清亮的明月…… 65将计就计 小小从来都不知道大内的黑衣探卫居然如此高深莫测,看着眼前瞬间消失的人,她突然想到那些曾跟随她与孤绝在野林中的人,原来他们的武功是在楚国死士之上的,但是却因为不能伤了他们,所以宁愿死在孤绝的刀刃之下,这也难怪,楚安身边所带的几名武功奇高的人都会死在林中,但孤绝却平安无事。 苍茫的大漠,月光深幽,冰凉的照射在这片沙地,周围依旧安静的诡异,隐隐透着压抑的杀气,四周暗角,鬼影重重,倒影在月色下拉长的白色营帐和高耸的城墙,此刻看来起竟带着几许狰狞。 所谓擒贼先擒王,这就是楚安派死士来的目的,只要龙烨一死,大运国必然会局势混乱,而汉河营地的十几万将士更是群雄无首,龙宇镇守胡鹿,就算想赶回来也需花上几日时辰…这就是楚安的谋略,称雄的野心,他深知自己再也无力以兵力吞并天朝,所以只能冒险出暗箭,这个男人,已经丧心病狂,百无禁忌了。 踩踏着脚下软沙,小小跟随龙烨向前走去,四周依旧寂静得诡异,连防守哨兵都没有。看来,龙烨已经算准了一切要在今夜发生,早已做好了准备请君入瓮。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自己看到了樊一痕从大帐上跃过,忙反握住龙烨的手,想跟他说什么,却不想他突然脚步一停。小小反应不及,一头撞在了他的后背,闷哼了一声。 “你干嘛?”小小摸着自己发酸的鼻子,忍不住怒火上拱,他为什么突然停下来? 一道黑色身影快速飞奔而来,身形飞快,小小一怔,只见那人瞬间就奔至她与龙烨身前,手中长剑闪着寒光的插入沙土,单膝跪地禀报:“皇上,黑衣探卫已经歼灭所有北楚死士,属下特来请示,下一步该如何?” “没留活口?”小小诧异,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所有人歼灭? “回娘娘的话,北楚死士都是冷血隐者,一旦逃出无门,便都会将牙齿内送藏的毒药咬碎,吞咽自尽,属下等也无能为力”赤焰面无表情的说道。 小小惊住,一丝冰冷的寒意从心底串了上来,她记得在‘迁都’村落时,包围自己和风的北楚死士起码上千人,楚安竟然养了这么多行尸走肉的隐士,可见其残忍非比一斑…。抿唇,小小立刻转首对剑眉微拧的龙烨道:“看来楚安是抱着必死的心与天朝一战,若是知道他的死士全军覆没但我们却没事,下一步也更不知道会出什么招数” “娘娘所言极是,属下斗胆,请皇上立刻下令摔兵北伐,无须顾及当初与那枭王的约定,他不仁,皇上亦无须有义……”赤焰双眼泛寒,全身冰冷,所言之句,字字铿锵。 约定?小小双眸一凝,随即想起了那一日自己被楚安抓去之后,他以自己为筹码与龙烨换得了休战的契约,龙烨更是将身上佩带的玉佩为信物送给了他。轻咬贝齿,小小突然之间觉得,这一切血腥竟都是因为自己而起。 “不如将计就计”小小突然说道。 龙烨剑眉微动,乌黑深邃的眸子凝视小小,赤焰也略带震惊的抬首。 “如何将计就计?”龙烨面色深沉,似有打算。 小小望向赤焰,问道:“樊一痕和琴韵公主可有惊动?” “尚未捉拿,属下就是前来向皇上请示其二人该如何处置”赤焰双眼如冰,犀利冷冽。 “既然如此,烨,你立刻下令将这些死士尸体悬挂于城楼之上,让黑衣探卫伪装为北楚死士的残活者,向樊一痕报信,就说大运国玄武帝已中箭,只是生死无卜”小小的眼底闪过一丝精锐的锋芒,又道:“虽然这个消息传出去会扰乱军心,但是我相信由司徒仪和李云那样的军师将领在,樊一痕想趁机造反,成功几率极小” “毓儿想请君入瓮?”龙烨的眼底划过一丝异彩,小小话中的意思他已深知,不禁宠溺的抬手捏了捏她精致俊俏的面容,笑道:“没想到朕的毓儿还有如此雄才大略,真是枉费了这女儿身……” 小小有些别扭,转眸不看他,而赤焰则面露喜色,急问道:“娘娘英明,属下立刻就去部署” “记得书信传达三王爷,但要言明皇上旨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允许他回营地,务必死守胡鹿”小小淡淡的说道,随即似想到了什么,又道:“另外让三王爷小心南丹单于的动向,毕竟此事传出后,一向重势力的南丹或许会反咬天朝一口,重新向北楚示好邀功也未可知” “属下明白”赤焰接令,随即转身快速的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小小微微眯起双眸,望着这黑夜的狰狞,突然觉得这个计划,实在过于凶险…… 第二日,一个震动天下的消息从汉河边塞如风一般的刮向华夏的每一个角落,大运国玄武帝龙烨,被暗袭致重伤,生死未卜。 荼毒的烈日下,那原本屹立营地的明黄大帐如同破碎支架一像散倒在地,密密麻麻的白羽黑铜箭射穿了帐内的所有陈设,帝王在楠木案几上所写的那苍劲的‘毓’、‘驭’二字被狂风卷撕成两截,萧条的飘落在沙地上,满桌的酒食到处粘落,一片狼籍。 阵前,站在观礼台下操练的十万大军整整齐而立,个个神色悲痛,在樊一痕神色凝重的宣布了他们英明神武的帝王重伤之时,整个大漠的天空都布满了愁云惨雾,但北楚的偷袭与龙烨的重伤,让十万忠肝义胆的天朝大军愤怒。于是汉河城楼上,二十几具北楚死士的尸体被用一根铁勾从鄂刺穿头颅,高悬城墙之上。 白日烈日暴晒,黑夜冰霜寒冻,不过三五日,那二十几具尸体就开始发出腐烂的腥臭,引来了无数大漠秃鹰,高飞盘旋,乌鸦争食,没过多久,就已经变成白骨累累,像风铃一样惨白凄惨随风发出铛铛的声响。 整整五日,汉河边塞一片乌烟瘴气。 元帅主帐内,一身青衣的小小依偎在营帐的铁柱上,轻撩开帐帘,望着高耸城墙上那在正午烈日下晃荡的二十几具白骨,拧了拧眉,随后转身走到楠木小案旁,执起茶碗喝了一口水。五天了,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北楚与胡鹿,她现在最担心并不是楚安来袭和龙宇冲动回营,而是京城的皇宫里,会不会已经闹得天翻地覆。 正在批阅奏章的龙烨抬眸看了一眼眉宇紧琐的小下,薄唇带着几许笑意,起身走到她的身旁,沉声问道:“怎么了?有心事?” “没有”小小淡淡的回答,有些别扭的与龙烨拉开了一些距离,这五天来,她没有一天都过得自在,并不是什么原因,而是龙烨此刻的这张脸和床上躺着,白天装死,夜里巡逻的赤焰。 自从五日前龙烨肯许了她的计划之后,她就没有一刻舒心,就如现在,眼前这个明明是龙烨,但是那厚厚的易容药水几乎将他的面容毫无瑕疵的变成了赤焰,就算连她这个与他十分…‘亲密’的人,都找不出丝毫破绽。而床上躺的那个更是离谱,当真是连呼吸都没有了。 龙烨笑着凑到小小的耳边,看着她已经冷了五天的容颜,大手捧起她的脸,眼底满是戏谑粗促狭,继续问道:“是么?但是你已经整整冷落了朕五天了……” 小小瞪着龙烨那张几乎就是赤焰面容的脸,真是越看越别扭,立刻甩开他的手,恨恨的咬牙道:“我去看看赤焰怎么样,总是这样用屏息功睡觉也不是办法”,说着就大步走大床榻前,望着赤焰那张几乎与龙烨一模一样的面容,不禁呼出了一口气,这五天,她几乎都有些神经错乱了。 “毓儿,你不怕朕吃醋么?”龙烨见小小不理会自己,而每每他想与她亲热的时候,她都会跑到赤焰身边,更是连夜晚都睡得离他很远,这另他很不是滋味,虽然易容的面脸看不出什么神色,但是他已经气得牙痒,可身为一国之君,他真的不想在自己手下的面前丢人,更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跟一个手下争风吃醋。 小小听了,心头又是一阵无奈的哀嚎,她真的不适应对面龙烨那张陌生的脸,虽然这天来,她已经很努力去适应了。 “我出去透透气”小小起身,走到一旁的挂着的铠甲旁,拿起一块腹甲绑上,这几日是非常时刻,所以她只要出营帐都会乔装成士兵的模样,一来是想去探听目前的情况,二来,坐待在这营帐中,她总感觉自己要发疯。 “我跟你一起出去”龙烨笑着拦住她,活像一个淘气的孩子,但眼底却依旧沉稳深邃,赤焰的黑衣很适合他,衬托得他高大壮实,英武非凡。 “你还有成堆的奏折没批阅,江山社稷最重要”小小含糊的回答,不多时就将盔甲穿在了身上,纤细白皙的素手抱着头盔就要往外面走。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朕已经重伤卧床,还有哪来的精力批阅奏章呢?”龙烨面色冷下,虽然在假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那乌黑的双眼却隐匿着震慑的威严,似乎如果小小再拒绝,再不让他碰,他就要翻脸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小小额前都开始发黑,将头盔戴上,取下大帐上悬挂的弓箭,往身上一背,冷道:“要跟着出去就带上金牌” “好”龙烨难得爽快的答应,立刻将袖中的金牌取出,小小瞥了那金牌一眼,别扭的转身走出营帐。 开城门,两匹快马飞奔而出……。 入冬的汉河边塞,树林中一片荒芜,枯草横生,四处萧索,大多数的动物也因惧怕这大漠吹来的冷热无常,而提前入穴冬睡。其实在大漠,根本感觉不出四季,但汉河的神奇之处就在于,虽于大漠只相隔短短半里地,这丛林之中却是四季分明,春暖夏炎,秋雾冬雪,如此周而复始,就如同中土一般,并无差异。 清冷的风自骏马跑进山道时,就凉凉的吹在身上,小小背着墨色长弓,望了一眼天上的太阳,闲散的道:“同是一片天,但这气候却反常如此之大,天地万物真是神奇啊……” 跟随在后的龙烨淡笑不语,但那睿智的眼神却渐渐如松懈了防备一般,映在正午的暖日下,露出淡淡的温柔,他深凝着小小消瘦的身影,快马上前,竟伸手握住她,与她并肩并马。小小微怔,但转首之时,却看到了龙烨隐在薄唇边的笑意,拧眉宇,想扭头不理会他。 龙烨眼中的温情顿时似乎被一盆冷水泼下,他薄唇紧抿,眉宇黜起,多年练就的隐忍和沉稳顿时烟消云散,他低怒道:“你已经冷落朕五天了……”,英明神武的大运国皇帝十分不悦的瞪着身旁的女子指控。 “那又怎样?”凌厉的女子眉梢微挑,丝毫不在意。 帝王的心头怒火顿时冲上血管,猛的停马,扯住她的手,道:“你给我下来” 小小回头,望着龙烨那双含怒的眼,知道他的掘脾气又来了,心头哀怨,只能依从并且半哄半骗的道:“烨,今天风和日丽,空气也不错,不如我们去打猎散心,如何?”,这几天紧绷着心弦,她的确需要放松一下。 “不好,朕现在只要你将话说清楚”龙烨一个翻身将小小抱住跃下马,将她的身子逼到一棵大树旁,气息灼热,眼神冰冷的望着她,似乎已经忍到了极限,大手撑在她的左右,不让她有丝毫逃跑的空隙。 “烨……”小小拧眉,真的不明白他为何总会动不动就发怒。 龙烨望着小小那双似乎有些不耐烦的眼神,心底一冷,似被什么拧了一般,发出尖锐的疼痛,大手一握,胸口的闷疼隐隐的穿进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冰冷的道:“已经腻烦朕了,是么?”,跟他在一起,她已经腻了吗? 小小一怔,所有不明所以,更对龙烨着片刻炎夏瞬间冬雪的情绪更是莫名其妙,不禁抬手推开他的身体,道:“烨,别闹,我们出来是打猎的,如果晚上回去什么都没有,必定要引起怀疑” 见小小答非所问,龙烨咬牙,愤恼的一拳击在了她身后的树桩上,深邃的双眸暗潮涌动。小小惊骇,这才发觉龙烨的不对劲,忙要问他怎么了,但龙烨却恨恨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那垂落在身侧依旧紧握的手上一滴一滴的落下鲜红的血迹。 “你受伤了”小小惊讶,立刻大步追了上去,握住他的手,但龙烨却愤怒的甩开,冷沉道:“朕死了也与你无关……” 小小被龙烨一甩,不禁踉跄了一下,素手撑在了树桩上,她拧眉,望着大步离去,仿佛全世界的人都跟他结了仇一般的满身戾气与狰狞,僵了僵,随后只能叹息一声,无奈的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将头抵在树桩上,闭上眼。这几天,她真的累了…… 66狼群,暗战 不知道究竟睡了多久,当小小醒来时,天色已经昏暗,她朦胧的睁开双眼,抬手挡在自己的额前凝望满天殷红的火烧云,伸张双臂想活络一下胫骨,但刚站起,胸前的一条黑色斗篷滑落在了干枯柔软的草地上。神色微怔,小小疑惑的拣起那件斗篷,宽阔的锦绸上,银丝纹锈的飞鹰格外夺目逼人,就如同震慑威严的王者,展翅扑翱。 心头有些柔软,小小抱紧那件斗篷,步下山坡,两匹骏马被栓在树上,甩尾悠闲的啃着枯草,而她所骑的那匹上的狩猎袋和弓箭都不见了,但是却多出来一把金色的小匕首。心生好奇,小小走到骏马旁,拍了拍,抬手取下那枚金色匕首,竟发现小巧精致,并且不如一般的兵器沉重,分外轻巧,匕首柄端还镶着两枚鲜红的宝石,在这火红的夕阳下,闪烁着夺目璀璨的光芒。 “喜欢吗?”一道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小小转身,竟见龙烨手持弓箭,肩头上背着一头巨大的麋鹿,另一只手上也拖着一只全身雪白的狼,睁大双眼,急忙迎上前,接过他手中全身雪白,身型大得出奇的狼,道:“这什么东西?” 这山野中的狼都成精了么?居然长得如此彪肥,而且全身的须毛竟都似雪一般的白,若非那外露的两根尖锐獠牙和死不瞑目的幽绿瞳孔,小小绝对以为这是一只棕熊。 龙烨将手中的麋鹿扔在了马背上,面色冷清,显然正午的气还没消,他提起那只白色猛兽也扔上了马匹,道:“这应该是大漠的银狼,凶悍无比,不过这身皮毛道是好东西,但是却不知道它为什么跑进林中追这只麋鹿,所以我得了空隙” “大漠银狼?”那不是传说中最凶猛残狠的野兽么,虽然她没有真正见过,但是在胡鹿居住时,常听乌娃说,在大漠与草原上有一种最为罕见的凶兽,平日极少遇见,通常在沙暴中结队狩猎,所到之处一定会血腥累累,曾在数年之前,胡鹿也曾遇见到过这样的东西,那年正直旱灾,大地干裂,牛羊没有足够的食物和水源导致饿死,而那些凶悍的大漠霸主更是为了与人类争食都展开一场大屠杀,而当时的草原第一勇士烈,正因为赶走了狼群而得到了最高的拥戴。 “它经常在大漠最凶险的地方藏身,日倦夜出,每次狩猎专挑星月黯淡,沙暴降临之时”龙烨轻抚着那银狼全身异样柔软的裘毛,随后翻身上马,凝视着小小,道:“回营地吧” 小小抬眸望着坐在马背上,虽然那张面容已被易容药水涂抹成了另外一个人,但那双坚定深邃的眼神却永恒不变的英挺男子,心头顿时有些被刺痛,刚才,他究竟是在说这匹银狼,还是在形容他自己?抿唇,走上前翻身上马,小小望着龙烨冷然策马而去的背影,不自觉的捏紧了缰绳,随后策鞭跟随…… 回到军营时,太阳已经落人大漠的西边,残存的火红迎接着一轮清明的月,惨淡的悬挂,星辰无光。这夜,似乎又要起大风了……。 如同换班一样,赤焰起身洗去了面容上的药水,换回了自己的衣裳,提着龙烨打回来的两只猎物送到随军后备,并嘱咐小心处理那匹银狼的皮毛,要剖下整块。于是待到晚饭时,元帅的营帐中已经多了一张雪白如狐裘一般的银狼皮毛,铺设在小小这五日所睡的那张席毯上。 晚饭很丰富,银狼肉蒸出来的香气弥漫了整个营地,或许是生于沙漠,所以这肉竟比那麋鹿更为肥美,有嚼头,小小几乎吃完了一只粗壮的前肢。 龙烨看着小小吃得极香,原本硬板的面容也缓和了下来,执起那柄放在她身旁的镶宝石匕首,又将一大块切开,分成几小块递进她面前的碗中,淡淡的道:“喜欢吃就多吃点” 小小已经吃得半饱,又见龙烨如此大方的将一大块肉放到自己的面前,带着几分俏皮的吐了一下舌头,筷子一挟,又开始有滋有味的吃起来,但吃着,不免扫了几眼龙烨手中的那把十分好看的匕首,不觉问道:“那不是生铁所制,却锋利轻巧,是什么动作做的?”在这个年代里应该没有钢之类的东西。 “天外陨石”龙烨停下手中的动作,拿过放置在一旁叠放整齐的白布,慢慢的擦拭那匕首的锋刃,修长却长出了一些老茧的手抚上那柄上的艳红宝石,沉声道:“这是当年太祖征战匈奴时,途经在漠北得到了一块巨陨,那块陨石十分奇妙,顶端是上好白玉,而中端则色泽鲜明,夜发荧光,而末端,则坚硬如铁,轻薄似刃,太祖言道是天外奇货,便命人驾以车马拖回宫中,令能工巧匠取料,便有了这把匕首” “这小巧别致之物竟是天外来客,难怪呈现墨色,却轻巧锋利”小小不由得感叹,她在第一次看到时,还以为这把匕首是用山中墨石所磨,但手指弹之,却能发出犀利如风的响声,绵长悠远,如银圆的声响,但却又过以清脆,像是能击之则断,但偏偏任性极好。 “是啊,当年宫廷工匠取了三十余斤的墨石,但最终却只造成了这么一把短匕”龙烨轻抚着匕首上的冰冷锋刃,抬手在一旁的盔甲上唰的磨过,竟渐起了灼铁一般的火花,那盔甲顿时嚓嚓的断裂。但那匕首的刃处却还丝毫未坏,龙烨沉声一笑,又道:“此物的确神奇,就算是放在火中烤,却依旧如冰冷寒,像是永远都暖不了的坚物”,说着,收回鞘内,丢在小小的面前。 烛火下,艳红的宝石闪烁着璀璨灼眼的光芒,小小眉梢微挑,有些不明所以的望向龙烨,而龙烨则起身轻抚那被匕首损坏的盔甲,指腹摩挲着,又道:“给你吧,也可防身……” “给我?”小小诧异,这也算是传家之宝了,龙烨怎么就如此云淡风轻,甚至眉头都不拧一下就说送人了?可是,小小却还是压抑不住好奇,伸手接过,抚着上面复杂的龙凤图腾与那枚光洁的宝石,淡淡的道:“真的送给我?” “这本来就是女人用的东西”龙烨眉宇拧了拧,似乎对小小的置疑十分不屑,丢下手中的铠甲残片,扔进了一旁滋滋燃烧的火炉内,双眸映着火焰的亮泽,冷道:“它叫‘夺凤斩’,锋利无比,是大运国的三大镇国宝之一,你好好收藏” ‘夺凤斩’小小更是惊奇,有些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手中的匕首,随后果然在鞘的龙凤缠绕图的缝隙上看到了苍劲如松的三个字:夺凤斩。抬眸,希奇的问道:“大运国的三大镇宝是什么,我怎么以前没听过?” 龙烨转眸瞥了小小一眼,转身走到床榻旁躺下,闭上了那双凌厉骇人的震慑眸子,带着几分疲倦,沉沉的声道:“都是那块陨石所取的材料所制,一为大运国历代帝王传承的玉玺,二是金銮大殿中供奉的两枚夜明珠,第三就是这‘夺凤斩’” 传国玉玺?小小听到这四个字时,心头竟突然一惊,并非是因为这玉玺奇怪,而是……小小起身,不觉上前问道:“你说,大运国的传国玉玺是天外陨石所制?”,如果她的思绪没有因为时空而错乱,她记得曾经始皇赢政登基之时,也曾得到一块天外之物,即名‘和氏璧’,琢刻成了玉玺,其丞相李斯在上面填了八个字。 龙烨睁开双眸,带着几分佣懒的望着小小,抬手撑起额头,乌黑的青丝垂落,刚毅而菱角分明的俊容竟露出说不出的诱惑,胸前的衣裳微微敞开,精壮的胸膛在熊熊燃烧的炉火映照下,几乎看到了结实了线条,他声音更为低哑:“毓儿似乎对传国玉玺很有兴趣,等回宫后,你到朕的书房去,便可以看到了” 看着龙烨如此诱人喷血的模样,小小的面容顿时有些热,她别扭的转身,望向火炉,那兹兹的火苗与跳跃的火星映红了她精致却消瘦的面容,她拧眉道:“我才不想看什么玉玺,我只是想以曾经听过的一个传说,也与大运国太祖得天外陨石制作玉玺的传闻相似,据说那玉玺上还刻着八个字” 龙烨原本懒散的眼神一沉,深邃的凝视着小小嫣粉的侧容与密长的睫毛,剑眉拧起,道:“哪八个字?” “受于天命,既寿永昌”小小回答的毫不犹豫。只不过那枚玉玺传下千年王朝,却都不曾遇明主,三国之时,孙坚更是因得玉玺而被刘表万箭穿心而死,可谓其得到此玉玺的,若非亡国就要亡家,根本不是什么受于天命的至宝。 龙烨一怔,似乎有些震惊,因为在大运国,就算是天子颁布旨意,也从来都不盖传国玉玺大印,只用上雕巨虫离盘龙,下刻金凤的帝印,因此,传国玉玺上的那八个字至今无人知晓,面色暗沉,冷声问道:“那个传闻朕有些兴趣,毓儿倒不如说给朕听听……” “也没什么可说的,玉玺传国不过只是一种形式,最重要还是要遇见明君”小小一语带过,如果被龙烨知道秦皇的那枚玉玺最后辗转几手,害人无数,更是在刘天子手中跌碎一角,引得天下群雄纷争的话,他必然要恼火。 小小的话似乎让龙烨心里舒服了一点,因为他从来都不曾觉得那玉玺有什么‘受于天命’的意义,如果自太祖以来的几代君王的勤于政务最后只被‘受于天命,既寿永昌’这八个字所困,将他们所付出的心血一笔抹去,想来都恼火。淡淡一笑,龙烨向小小伸出手,沉声道:“今天的狼肉好吃么?” 小小一怔,有些怔怔的望着龙烨,疑惑的微挑秀眉,却又听他笑道:“做为奖励,今天陪朕一起睡……。” 不禁失笑,小小上前,将手放在他温暖的大掌上,道:“算计女人,也是帝王心术中的一部分么?”,这个男人,白天一张脸,晚上一张脸,正午时还对她发火,说死了也不关他的事,怎么晚上又粘腻起来了?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女人了”龙烨眼神闪烁着光彩,将小小拉到怀中,手指抚着她被炉火映红的细嫩肌肤,低首啄了一下,笑道:“今日朕在湖边洗手,看到自己的脸,差点吓了一跳” 他知道司徒仪的易容术毫无破绽,但是亲眼看到自己的样子还是吓了一跳,但在林中为她的冷落而生起的气也顿时消散了,原来她这五日来的别扭和不愿亲近自己,就是因为他这张脸,这个认知,让他不仅不再生气,竟还升起了丝丝的柔软与…开心!因为她不是不愿意亲近他,而是因为他不在原来的样子。 “所以呢?”小小眉梢挑起,手中还在把玩着那把匕首,真是个败家的皇帝,这么贵重的东西就这么送她了。 “没有所以…“龙烨笑得奸险,眼底的深沉像是蒙了一层雾,箍着她纤细的腰身纳进怀中,在她光洁的额前印下一吻,沉沉的道:“睡吧,这几日你也累了……” 小小嗅着龙烨身上好闻的气息,感觉一股温柔紧实的将自己包围,竟有种分外安心的感觉,她将头埋进了他的胸膛,闭上眸,难得这么塌实的睡了。 夜半,军营中突然起了嘈杂声,熟睡中的小小拧了拧,突然感觉一股冷气穿来,她警觉的睁开眼,抽出枕下的匕首起身,却见赤焰一身黑色行衣冲见来。小小拧眉,素手一触,身旁已经空了,于是看着眼前的男子不禁又露出些许疑惑。 赤焰似乎感觉到了小小的疑惑,立刻抱拳低首道:“娘娘,营地遭到狼群袭击,皇上已经易容出去指挥黑衣探卫,为保护娘娘安全,属下受命前来护驾,惊扰娘娘还请赎罪” 小小惊住,听着外面的嘈杂打杀声和呼啸而过的狂风,面色沉凝,立刻掀开被褥起身,道:“难道是大漠银狼?”,据说,这种狼只有在月淡星稀,大漠起沙暴的时候才会成群出动,难道今夜的气候正是如此? 扯下屏风上的一件黑色绣鹰斗篷,小小大步走出帐外,撩开大帐,只见天空星月明亮,虽然风很大,却也属于正常,她心一骇,突然想到龙烨屠杀的那只银狼,立刻道:“莫非是皇上射了银狼的原因?” “不是,今日皇上自所以猎下那只银狼,就是疑惑为何大漠的狼会入关越入林中,所以才将其射死,不想今夜就有狼群入营地,不过好在皇上早已下令,三军都已准备妥当,不会有什么大碍”赤焰并不着急,只站在帐外望着四处扬起的火焰,随即又道:“这种事情在五年前也曾发生过一次,当时三王爷说,这些狼都来自漠北的黑山” “漠北?”小小眼神一沉,顿时闪过精锐的光芒,冷道:“难道又是楚安?”,楚安攻下漠北,取走十万黑蝎磨粉,大有可能是为了毒杀天朝将士,莫非这些狼群也是他所设下的圈套,做为探敌的先锋么? “有可能,属下以前就听说过漠北有驭兽师,专门驯养银狼,在作战之时,可做为军力,但是那只是传闻,因为要成训兽师,必须从小就与狼群生活,那很艰难,不小心就可能成为狼口中的食物,特别是着大漠中饿疯了凶残银狼,它们甚至实在没有食物的时候,以啃食自己同伴饱腹”赤焰的眉宇拧起,一双黑幽的眼睛紧盯着不远处正在指挥兵马屠杀狼群的樊一痕,立刻上前合上营帐。 小小也看到那个粗壮高大的身影,心头十分不是滋味,拧眉道:“难道是樊一痕为了试探皇上是否真的重伤不治而出此下策?”,那个男人她越看越觉得不舒服,恨不得现在就将他斩杀。 赤焰已经走到屏风后开始换衣裳易容,冷淡的声音从那写着‘精忠报国’苍劲凌厉大字后面传出:“应该是,根据属下的观察,他这五日来,每深夜都去琴韵公主的大帐中,向天空以鹰传信不下三次”,不多时,赤焰已经换上了龙烨平日所穿的黑锦金丝缠蟒袍,易容药水将面色涂抹得苍白无血,闭眸躺在床上,那模样,简直真若失血过多,奄奄一息的将死之人。 帐外一阵骚动,那喊杀声愈来愈近,小小拧眉,知道必然是樊一痕要趁乱验查龙烨是否当真重伤,于是大步走到营帐前,簌的一声掀开帐,果然,只见樊一痕面色匆匆的跑来。 “樊将军为何如此匆忙,莫非是狼群没能控制住?”小小佯装惶恐,故意将大帐掀高,让外面的人都能看到床上面色苍白,几乎已经断气的人。 樊一痕冷沉的双眸一眯,似无意的向帐内扫了一眼,随即抱拳道:“末将打扰娘娘和皇上的清净,娘娘放心,末将已经控制住狼群侵袭,正打算宰杀犒赏三军,来此处,也只担心皇上和娘娘的安危,如今见娘娘没事,甚感欣慰,告退……” “哦,原来如此,樊将军辛苦了”小小松了一口气,柔柔一笑,眸光扫向带领着黑衣探卫,站在樊一痕身后易容成赤焰模样的龙烨,松开帐帘,转身走回了大帐内。 外面的动静渐渐平息,赤焰蓦地从床上翻起,走到盆前洗去了药水,换回了一身黑衣,向小小道:“娘娘,属下去换回皇上”,说着,飞快的冲出了营帐,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不多时,龙烨回来,却是满身血迹,小小拧眉,有些担心的上前:“你受伤了?” 龙烨摇头,褪下满是血污的黑衣,洗了手,沉声道:“朕去验了准备犒赏三军的银狼尸首,看看有没有毒。” 小小挑眉,不由得一笑,道:“你怀疑楚安将那漠北的十万黑蝎磨粉制毒,就是为了混在狼肉中?其实黑蝎子再毒,只不过只是后尾的赤色针,如果真是要磨成粉,混在狼肉中,估计大军不会有事,反而个个健壮了”,蝎子本身是一味十分难得的药材。 龙烨拿过毛巾擦脸,点了点首,沉声道:“的确,但是若是它配上辽东的鹤顶红,便是天下奇毒,用鹅毛管吹送入耳,两个时辰内,全身血液凝固,若是吞食,片刻就会使人死亡” 辽东在山海关以北,内蒙古以东,后世以大连、丹东、营口等地组成,也称辽阳,当年是燕国的东郡,后在十四国时被高句丽所占。小小沉思,暗自震惊,原来鹤顶之冠竟真能为毒,她一直都以为那只不过是武侠小说中的胡侃情节。 “没想到楚安竟如此狠毒”小小咬牙,难怪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歼灭南齐,像这样的手段,若非有心思深谙的帝王执掌大局,又如何能招架得住? “这些手段是狠毒,不过也只有我天朝才能有幸享用得起,当年他横扫南齐时,直接用投石机向齐军投了带有瘟疫的蛇虫鼠蚁,花了短短一年时间,就将南齐夷为平地”龙烨声音极淡,似乎在说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竟没有一丝紧张之感,随手将沾染了鲜血的擦巾扔进水盆中,顿时漾起了一层血红。 “狼性贪婪,不如虎狮知进退,这次狼群被镇,未必从此平息”小小听了龙烨的话,眉宇拧起,不觉有些恶心,更不想问当时南齐的处境,徐徐的说道。 “楚安这次的目的无非是想窥探朕是否真如传言中的那般已经大势已去,他根本不想伤及我朝兵马,毕竟,如天朝这般气势如虹的八万雄师,就凭他现在实力,三五十间未必能得到”龙烨冷笑,换回了一身黑色锦袍,墨色长靴衬托得他更为英气,俊容菱角分明。他向小小走来,将她拥入怀中,沙哑的笑道:“刚才的戏演的不错,朕都以为你真的在害怕……。” 如果不是以防有人在肉食中下了毒,他肯定立刻奔回营帐中来安慰她,但此刻见她如此镇定,心头竟不免有些失落,那种不被依赖的感觉另他十分不舒服。这只野猫般的女人,一点都没有女人该有温顺与柔情,唉…… “大局成败,都在我的几句话和神色上,我怎么能乱了所有的计划”小小依偎在龙烨的怀中,见他如此放松,悬着心也跟着放下了,但随即又道:“你觉得楚安下一步会做什么?” “不知道”龙烨的声音有些闷,也更为沙哑,抱着小小就闭上了双眼,身子也渐渐沉了下来。小小感觉到了他的重量,不觉失笑,忙推了推他,笑道:“你还想站着睡呢,要床上去睡……。” 龙烨薄唇带笑,任凭小小将他拽到床边,咚的一声被推躺下来。他的确累了……。 小小望着龙烨疲倦的神色,不觉笑了笑,这个男人也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不会那样凌厉冷绝,委身,将他脚上的长靴脱去,但手刚触碰上他的脚,就感觉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如同一根冷硬的木桩。小小疑惑,抬眸望向龙烨,却见他十分别扭的看着自己,双脚不自然的缩了缩,眸光沉沉,唤道:“毓儿……” 娇柔一笑,小小抱住他的的腿,按着不让他乱动,轻道:“怕什么,在山谷时,你不也给我脱鞋包扎伤口么?”,说着,就脱下了他的靴子。意外的干净齐整,小小看了看他雪白的袜叉,又给他脱下了另一只,拉开被褥盖在他的身上。 龙烨的心里涌上了丝丝暖意。小小感觉到了睇来的炽热眸光,却不想抬首,但自己的手却被他修长,似乎带了些老茧的手握住,沙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毓儿,你会待在朕身边吧?” 小小起身,坐在他的身旁,反握住他的手,轻道:“会的,睡吧” “可是朕总是觉得你会跑掉”龙烨的面容露出一抹痛苦之色,显得无助彷徨,他转首望着白色帐顶,眼底充满了迷茫,声音沙哑的道:“朕总觉得你在这里只是一场梦,这六年来,朕经常会做这样的梦,可是醒来之后,感觉自己全身都浸在冰窖里,如果,朕现在就满头白发该多好,不用担心你明天会不会就不见了……” 心口隐隐作痛,小小闭上双眸,她不明白自己究竟该怎么办才能让眼前的男子安心,或许,她真的太任性,太让他没有存在感。俯身,紧紧的拥抱住他的身体,轻道:“毓儿不会离开的,毓儿会陪着你一直青丝华发,连走路都要有人搀扶的时候” 龙烨闻着满怀的清香,紧紧的环住他这一生唯一的豪赌,低声道:“朕不相信你,除非,真的等到那一天……” 唉…小小无声的叹息,她就知道,他不会相信。而她,也不相信自己…… 第二日,在烈日荼毒下,营地散发的血腥气息更为浓重,几乎是掀开大帐,就伴随着翻滚的热气直扑进来,另人作呕。走出营帐,远远看去就见城门前的木架上挂着无数只被剥起皮毛,几乎被晾干的一只只倒挂的肥壮的银狼,绿幽幽凶狠的眼睛如同深夜鬼火一般的在烈日下闪烁,虽然已经失去了光泽,但那犀利残忍的本质却无法抹去。 小小半路遇见正悠闲漫步的司徒仪,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个人,但却依旧问他昨夜发生的事,司徒仪也很识趣,将羽毛扇顶在头顶上,悠沉的笑道:“大概有几百只,足够将士们一餐了,呵呵……” “我军没有伤亡,难道樊将军就不疑惑么?”小小心头疑惑,樊一痕不是普通人,那憨厚直爽必然也是装傻充愣的功夫,否则楚安不会挑选他这样的人来做内线。 司徒仪别有深意的笑了,似乎更加赏识小小了一般,装模作样的抚着胡须,笑道:“贵妃娘娘所言极是,但是只要有皇上的黑衣卫在,哪怕是来一千只银狼,也照样成为盘中餐饭,天朝大内黑衣探卫的威名远震天下,江湖第一剑客赤焰更是无人不知,樊将军是武甲士出身,又岂会不知道?”,说着,他拈了拈胡须,望了一眼天空,摇摇头:“这两日气候反常,恐怕要下暴雪了,臣下得去布置一下” 小小沉思,竟有些不敢插话,因为她还真的没有听说过江湖第一剑客的事,更不知道赤焰的来头竟是如此的大,想来真正的李毓蓉应该是知道的,但是她…。拧眉,小小无法想象那个整天死板着脸,连气息都是冷的赤焰,居然还曾独步江湖,是个四海漂泊的不羁侠客! “每队分得六只,不许挑,快点抬走”突然,城门前传来一阵低沉有力的声音,小小回神,抬眸望向前,只见千人队的小队长李云正在监督每队的士兵分狼肉,他神色冷漠,肌肤被大漠的阳光晒得有些发红,但眼神却镇定沉着。而那些士兵似乎也都很敬畏他,个个点首称是,领了东西连脚步都不停,来去匆匆,没过多久就已经分配完毕。 “他的确是将帅之才”正当小小思绪,耳边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小小一怔,随即望向已经易容成赤焰的龙烨,拧眉,有些别扭的道:“怎么走过来也不出声?”,吓了她一跳! “朕见你看得出神,不忍心打扰”龙烨的声音有些冷硬,虽然他自己也明白小小是欣赏李云的才能,但是那堆积在心口涌动的醋意还是不断上涌,阴沉的眼神瞥向她,双手环胸道:“不过他曾触犯军纪,所以不得升迁” “触犯军纪?”小小挑眉,有些不相信那样沉稳的人竟也会犯事,不禁有些好奇的问道:“他做了什么?” “三年前,与北楚起冲突,他不听军令,单枪匹马冲出营地二十里歼灭余党,最后险些命丧大漠,好在龙宇派了一支二十人精卫队前去营救,才免得一死,但是却因中途中遇上风沙,只有十一人回来”龙烨眉宇黜紧,声音也分外冷淡。 “是这样……”小小沉默了,军法纲常,是不可违抗的圣旨,违反军纪,甚至比在战场上误杀战友还严重,难怪如他这般锐气方刚,沉稳谋略的人至今还只是一个队长,但想着,小小不免又道:“等铲除了樊一痕,就让他升迁吧,天朝大军需要这样的帅才” 龙烨冷睇了小小一眼,口气酸涩带火的道:“毓儿很看重他?” 小小听出了那酸酸的味道,不由得笑道:“大热天的,谁吃大蒜生姜呢?” 龙烨一怔,而刚好返回的司徒仪正好听到这句话,忙笑道:“边塞都是沙漠,山林里更是寒冬腊月的,哪来的大蒜生姜,臣下也想讨一些来”,司徒仪最近受了些风寒,听到大蒜生姜立刻来了精神。 帝王面色发青,但是却因为此刻是另外一种身份而不能震怒,但那双喷火的双眼却狠狠的瞪着司徒仪这个没眼色的臣子,薄唇紧紧抿起。司徒仪怎么会不知道眼前站着的正是他的主子,但是他从来都曾怕过什么,依旧乐呵呵的对小小笑。 “我可没有司徒先生要的东西,只是刚才闻到了呛人的辣味,以为有人吃了”小小冷笑一声,眼神瞥了一眼全身肌肉紧缩,下鄂紧绷的龙烨,随后道:“两位慢聊,我回去歇个午觉……”,说着,毫不客气的大步离开。 气氛,分外压抑,天空中如火如荼的烈日高悬,蒸发着大地的水分,窒闷得人呼吸窘迫,司徒仪望着帝王冰冷的面色如那几乎可以杀人的震慑怒目,尴尬的笑了两声,用多年来修炼成得如火纯青的装傻功夫,上前拍了拍龙烨的肩膀,哈哈笑道:“赤焰,这两日辛苦了吧,刚才我还跟娘娘提起你当年在江湖上的事迹,呵呵……” 发觉帝王的眼神越来越冷,几乎可以将他冰冻之时,司徒仪已经知道帝心震怒了,他的爽直大笑顿时变成了干笑,随后轻咳了两声,自言自语道:“哦,天气很热啊,有些渴了,昨天听李云他那儿还藏了点酒……”,说着,司徒仪发现话题很难再继续下去了,赶紧抬脚走人。 “军师好走”龙烨的声音如同地狱里的传出一般,竟让原本全身热汗的司徒仪顿时如同掉进了冰窖,不胜防的打了个冷战,他忙笑了笑,道:“客气,客气……”,随后,快步的消失…… 龙烨望着司徒仪消失的方向,胸口的怒火一拱一拱,随后冷着面走回了白色大帐中,这个丫头越来越胆大了,他应该惩治惩治她,否则她都要飞上天了…… 又过了两日安宁的日子,龙烨伤势越发沉重的消息再一次不胫而走,让整个营地都陷在了压抑的气氛中,樊一痕似乎已经收到了楚安的命令,开始蠢蠢欲动,安静了五六日的琴韵公主也开始频频向小小请安示好,哭哭啼啼的要探视龙烨的病况,几乎将小小听过的最肉麻动情的话都吐了出来,一直说到小小招架不住,只能含泪握住她的手,悲伤道:“好妹妹,说哪里的话,既然皇上答应你要册封为妃,你自然有身份去探望皇上” 于是,这个连环计划在小小完美的演绎下,终于要走向最后一步。琴韵公主进了大帐,一见床榻上昏迷不醒,面色苍白无血,憔悴消瘦的龙烨,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娇柔丰满的身躯微微颤抖起来,泪水也哗哗的掉落,纤细的素手掩着唇,清丽的双眸满是不敢置信,呜咽的几乎不能成声。 小小看着琴韵公主的超呼自己想象的演技,几乎没有为她鼓掌助阵,难怪楚安那样挑剔的人都会选中她来做间谍。见时间差不多,如果小小再不去安慰,恐怕她要哭得晕厥过去,于是走到她身旁,搀扶起来,哀伤:“妹妹别难过,皇上是真龙天子,定会逢凶化吉,如果皇上大好了,知道妹妹如此痛哭,必要生气的” 琴韵公主一听,果然止住了哭声,忙道:“琴韵明白了,琴韵会每日祈祷大漠真神保佑皇上,但是皇上伤势如此沉重,还是尽早回宫医治的好,若是耽搁延误,恐怕真的会有不测……” 小小眼神一沉,知道琴韵公主已经等不及要动手了,立刻握紧她的手,道:“这件事本宫早就准备好了,但为怕动摇军心,所以一直瞒着,最迟今夜动身回宫” 琴韵公主眼神一亮,但随即又装作哀戚的道:“这么快,可是…可是皇上尚未下旨册封琴韵,恐怕琴韵不能与姐姐同行了” “无防,妹妹先留在这里,等皇上的伤好了,只要一道圣旨,到时候八抬大轿来接妹妹回宫”小小说得至情至切,丝毫不虚假。琴韵听了,又是一阵感恩待德,几乎是要对小小三拜九叩,随后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送走琴韵公主,小小不由得望向站在床沿前,易容成赤焰模样,面无表情,神色冰冷的龙烨,抿唇笑道:“皇上真是有艳福……” 龙烨狠狠的瞪了小小一眼,冷沉道:“朕消受不起” 赤焰从床上起身,快速的洗去脸上的药水,抱拳问道:“皇上请示下” “随便找一个人伪装成朕,今夜二更出城,有了樊一痕和琴韵二人的证实,楚安不会花费时间去追寻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他定然会将重心放在帅印和兵符上”龙烨的声音格外的冷,说罢,他伸手握住小小的手,道:“今晚你也必须跟随马车出城,赤焰保护和黑衣探卫会保护你” “我也要去?”小小眉挑起,十分不情愿。 “乖,毓儿,楚安的大军已经在城外暗驻下了,过了今夜,朕就去找你”龙烨带着几分哄宠的抚着小小的发丝,话里的坚定不容她不从。 小小拧了拧眉,本想还坚持什么,但龙烨却倾身覆上她的唇,但却又如蜻蜓点水一般的一触即离,随后将她交给了赤焰,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大步走出了营帐。不能面对她期望留下的眼神,否则,他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想要将她留在身边。 夜色,悄悄降临,一辆马车悄然无声的从缓缓开启的城门中穿出,马蹄声响彻,但却很快埋没在了呼啸的风沙中。今夜,一场无可避免的血腥之战,已经悄悄拉开序幕…… 67千里捷报 马车在山道上急奔,深夜的丛林渐渐的笼罩上了一层寒雾,从成堆枯黄的腐叶和断臂残枝上的升起的瘴气与其混合一体,渐渐露浓,使得车行不得不慢下速度,天地间,一片诡异的苍茫…… 车内,小小盘坐,掉悬的夜明珠散发着幽幽的光芒,隐隐灼亮。那身穿黑色龙蟒长袍,双闭紧闭,面色灰白的男子是由李公公易容的,他老了,身体虚弱,不必乔装,也当真是睡着了,那藏在绣苍鹰大袖下的苍老的手,无力的垂着,就如同一个即将失去生命的老者,晃晃颠颠的随着车轮的摇晃。 小小看着李公公那有力无气的模样,秀眉紧拧,从他身边走过,掀开车帘,望着夜色中弥漫得看不清前方山路的浓雾与天空中高悬橘红月光,心头的不安更甚,她对车前驾马的赤焰道:“赤焰,我们要走到哪里?” 车前,手执长鞭的赤焰也拧着眉,他易容成了一黑衣探卫的模样,眼底比这黑夜更为深沉,他缓缓驾车,沉声道:“皇上命令属下保护娘娘,直到黑衣探卫背负赤金旗追来才可返回营地,还请娘娘少安毋躁”,其实,赤焰心里何曾放得下现在大营中指挥黑衣探卫的主子,但是皇命如天命,他不得不从。 “反正楚安的大军不会越过关城追赶我们,不如先找个地方停下休息”小小眉宇微上挑,她知道赤焰对龙烨的忠心,也知道自己不能贸然回去,否则定要打乱龙烨的计划,可是,她的心自从营地出来之后,就一直揪紧,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更何况……小小转首望了一眼躺在马车内分外虚弱的李公公,立刻又道:“李公公情况不对,怕是支撑不了多久,再这样行驶下去,恐怕要出事” 赤焰拧了拧眉,慢慢的勒紧缰绳,随后一个翻身跃进马车,果然见李公公气息虚弱,并且不知道口中在言词不清的说着什么,赤焰眉宇黜紧,将他抱起,道:“李公公可觉得身子不舒服?” 李公公慢慢的睁开双眼,在看到赤焰那张陌生的面容时,先是一怔,又望了望坐在一旁带着几许担忧的小小,竟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张了张嘴,苍老的声音带着颤抖,道:“贵妃……娘娘,奴……奴才恐怕以后不能伺候您了,奴才……大限将至了……”,说着,他沉重的喘息了两声,又望了望赤焰,言语有些混浊不清的道:“你……是赤焰吧?” 赤焰神色凝重的点了点首,似乎也看出了李公公即将西归,抬手紧握住他苍老无力并且渐渐冰冷的手,沉声道:“放心,我会带你回宫” 李公公似乎放心了,他闭上双眼,欣慰的点了点头,曾经那尖锐的声音沙哑的无力:“我……有幸……伺候先帝……和皇上,已是天大的福分,赤焰那,我……不行了,你要好好照顾……娘娘,这些年,皇上心心念念,梦里眼里都只要娘娘,别人……或许不明白,但是……但是做奴才的,看得最清楚,以前……皇上就算是天塌下来,都无动于衷……可……可自从有了娘娘后,皇上变……了,变了……” 李公公的声音断断续续,已经连接不上,声音也越来越小,赤焰眼底闪过一丝难过,他紧紧抱住李公公的手,声音低哑:“这些娘娘都知道,你放心,娘娘不会再离开皇上的”,李公公听了这话,虽然神智不清了,但却停下了那喃喃自语,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等回了宫,我会请求皇上将你葬在先皇的陵外,你安息吧”赤焰感觉到了李公公已经断气,慢慢的闭上了眼,随后整理了一下他的长袍,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老来归故里,是每一个将士的心,这也是为什么只要龙宇要将每位将士的骨灰派人送回宫廷,交予五官,既后来所谓的户部,与朝廷抚恤一起发放归其家人的原因。回了家,就代表着灵魂有了安息之地。 见过沙场上的血腥杀戮,也见过宫廷中残忍的争斗,但是小小却从来都不曾如此平静的面对一个老者的死亡。心底有一丝丝的苦涩,闭上双眸,声音有些不自然的沙哑:“他……已经去了么?” 赤焰不语,只是沉重的点了点首,将李公公的尸体安置好,扯开被褥盖在了他的身上,随后仰首紧闭上了眼,随后才淡淡的道:“宦官从来都多病,李公公年过五十了,也该是大去之时,娘娘宽心,生老病死,古来如此……” 小小拧眉不语,只是无声叹息。曾经的她,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不曾面对过谁的生死,即使,在那个肮脏的地方,也曾听到太多丑陋的死亡,可是,她却从来都只当自己置身事外,从都不曾去理会过。 抬首,车帘外的雾气渐渐袭进来,笼罩在夜明珠发出的幽幽光亮中,小小闭眸。这夜,漫长得如同渡年…… 马车依旧缓缓行驶,在寂静的山路上留下车轴碾压的吱吱声响,甩鞭的声响打破了山间的宁静。林中的瘴气含毒,熏得小小有些昏沉,再加上疲累,小小竟昏沉的睡倚靠在马车红漆木架上朦胧睡去,直到,隐约间耳边似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时,她才猛然惊醒,带着一丝心惊的睁开眼。 呼的一声掀开车帘,望向迷雾处,只见赤焰已经停下马车,车外的天色黑沉,雾气异常冷清,一看便知定是已经是黎明前,小小望着着赤焰,道:“那马蹄声可是来自营地?” 赤焰拧眉,望着黑沉沉的浓雾,有些沉重的点了点首,但却似乎有冷沉的道:“但这不像是赤金旗的马蹄声,道像是黑鹰旗” “什么意思?”小小不明白,她听过有镶焰旗、镶黄旗、赤金旗,但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大运国还有黑鹰旗,但随即,她脑海中浮现出了自己身上,龙烨临行前特地为她披上的黑锦银丝苍鹰斗篷,素手猛的揪起衣角,跃身跳下马车,冲到赤焰面前,扯住他衣领,眸光带着几分焦急的道:“到底怎么事?怎么叫黑鹰旗?是不是龙烨出事了?” 赤焰的眼睛依旧深沉的盯着不远处,似想点头,却又摇了摇,沉稳的道:“属下不知,但要调动黑鹰旗是必须由皇上亲自下旨,而旨意只有拥有同样黑鹰标记的人才可以知道”,说着,他将目光落在了小小的身上,狂肆的北风中,小小肩头上那件玄色披风簌簌飘扬,上面那只银线绣制的苍鹰利眼雄威,展翅翱翔。 龙烨给她的信?小小心一跳,不禁松开了赤焰的衣裳,向那浓雾的山路望去,不多时,果然见到一名身着黑衣蒙面的黑衣探卫骑着赤色汉血马,身后背着一支在风中簌簌飞扬的绣银鹰黑旗。那马上的黑衣探位一见小小,立刻勒住住缰绳,翻身跪拜在地,从怀中掏出一封明黄茧子高举过头,喘吁道:“属下拜见贵妃娘娘、赤统领,皇上有旨,命属下快马送一封茧子给娘娘” 小小上前,接过茧子就拆开,纤细的素指竟有些颤的拈开那卷成长条的字条,不觉心头竟有些惶恐而发颤,她闭上双眼,向满天神佛祈祷,但愿龙烨没事。而后才慢慢的睁开眼,却见一张字条上只写了寥寥几个字:毓儿,回来! 毓儿,回来…… 小小的心在这瞬间像是被压进了巨石,沉重而痛心,眼底顿时弥漫上了一层水雾。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她竟然已经这样担心他,这样害怕他会出什么事,甚至,才离开短短几个时辰,自己就已经克制不住想回到他身边的心。 原来,她已经这样爱他了…… 收起明黄茧子,紧紧的捏在手中,小小克制着声音的激动与颤抖,问道:“皇上可还有什么吩咐?” 那黑衣探卫起身,抱拳低首道:“皇上说,让赤统领带着李公公回帝都,向朝廷报捷,更让属下问娘娘的意思……” 面颊上落下了一滴冰凉的水珠,小小抬手轻拭,望着指尖上晶莹,轻轻咬住唇,转首望向赤焰,只见赤焰面容上的紧绷已经舒缓,他走上前,竟意外的为小小将披风系得更紧了些,随即抱拳低沉道:“贵妃娘娘保重,属下先带李总管回帝都”,说着,单膝跪地一拜,随后丝毫不拖泥带水的翻身上了马车,甩起缰鞭啪的一声,驾车而去。 黑衣探卫已明白小小的意思,立刻翻身上马,伸手将小小拉上马背,挥起身手背负的黑鹰旗,快速的向营地奔去…… 这是一场血腥的交战,高耸的城门尚未开启时,小小就已经在弥漫的浓雾中闻到了冰冷的血腥气息与篝火燃烧皮肉的焦味,刺鼻且另人作呕。快马踏上大漠的沙地,那原本沉浸在山林的浓雾顿时消散,狂风怒吼,飞沙走石,短短半里地,似乎走进过了两个天地。 高耸的黑漆城门喀喀的开启,赤色鬃毛的快马飞奔进营地。眼前,整个营地的大帐依旧都倒塌,整个驻军营地,几乎已经成了一片火海,冲天的光亮映得这也如白昼,周围到处都是带着焦味的尸体,横七竖八,就连马蹄踏过的地方都能到骨骼被踩碎的声响,边际离城墙的地方,无数的哀嚎嘶叫不觉于耳,无数从火起爬出的人影挥舞着双臂,凄惨的叫声直震云霄。 小小望着这触目惊心的景象,这是她第二次看到如此大规模的伤亡,第一次是在被楚安找到楚军大营,而这一次的死伤,远远比之前的那一次高出百倍不止。 小小心头压抑着无法想象的震惊,整个人几乎震呆了,她无法相信眼前的这片地方就是几个时辰前自己离开的营地。胸口酝酿着巨大的恐惧震撼,她翻身下马,望着遍野的尸体,踩着那残破的青黑盔甲,这时脑海中这才有了一点意识,这些死尸身上的衣裳是楚军的……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杀戮,就算在曾在史书上看到无数遍战争的残酷,却又不能跟眼前这场景相比,高耸的城墙上,那风干的累累白骨依旧晃荡,在夜空中盘旋准备美餐的秃鹰在风沙中展翅,死亡的气息伴随着弥漫的黑色烟雾直上云霄…… “小心”小小的脚步几乎踉跄,深邃,那名一直跟随的黑衣探卫立刻跃上前来搀扶,但是小小不住颤抖的手却猛的甩开,脚下微颤,几乎要软得跪在地上,心口压抑得几乎不能窒息,她欲要向前奔去,但却每一步都必然踏过那满身是血的尸体。身后,那名黑衣男子再次上前,但却是紧的握住了小小的手腕,沉声道:“没事的,你要找的人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这里的大帐都倒塌了”小小的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愈发显得无助,就连声音都显得无力,她再次挣脱男子的手,发颤的身体在这火光中显得零落瘦小。她不想哭,可是这四处血腥和这凄惨萧凉的景象却让她控制不住的害怕起来,那原本想说的话,经过了喉咙竟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前方,数百黑衣人在尸体中穿梭,似也在寻找什么,暗夜中,打着手势指挥穿着‘御’字军服的士兵将一具具尸体运走。 他们在找什么?小小心一惊,千百种可能性在脑海中穿过,要找什么东西居然要惊动黑衣探卫?她抬步就要向前跑去,也顾不得自己脚下踩的曾是活生生的人,但却没走两步又一个踉跄,身体失衡几乎摔倒在地上。 身后,那名黑衣蒙面的男子那似深夜暗沉的双眼突然闪过一抹刻骨的心疼与不舍,再也无法克制的立刻上前冲上前抱住了她的身体,在小小几乎又要挣开他时,将她的身体蓦地扳过,扯下了面容上的黑布,低哑的声音带着疲倦与深情,道:“毓儿,朕没事……” 小小奋力的挣扎,在听到这熟悉得几乎每天都在她耳边萦绕的声音时,挥舞的手僵住了,她神色顿时呆滞,那含泪的双眸错愕的望着眼前这张俊美的面容与漆黑深邃的锐眸,心一颤,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片刻后,冷静下来的小小,泪水竟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滚落了下来,全身都控制不住的颤抖,随后冲进他的怀中,紧紧拥住他壮实的身体,咬紧下唇,愤怒的一拳打在他后背上,无法克制的大哭起来,却又愤怒的吼道:“你居然又骗我,你居然又骗我……” 龙烨拥着怀中娇小如野猫一般撒泼的女人,身后的那两拳几乎每一下都敲击在了他的心口上,让他的眼睛不禁也有些酸涩,这个傻女人,居然连他几次暗示都没能听出来,现在还在控诉他骗了她。 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面容,掌心的老茧熨贴着她的细嫩,但是却带着憔悴的面容,双手捧起,凝视着她哭得通红的双眼,突然觉得自己那颗漂浮不定的心终于有了安落之处,俯身,霸道而凶悍的吻上了那柔软的红唇…… 对,他是故意让她着急,故意试探她究竟对自己有没有一点点的依赖,可是他没有想到,想要验证她的真心,却让他更痛,毓儿,有些事你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因为你觉得你只是一个女人,可在他的心里,你是整个天下…… 黎明破晓,黑云密集的东方射出了一缕金灿灿红光,映在这苍茫的大漠,血腥的战场之上,扫去昨夜的血腥与惨淡。不远处,正在忙碌寻找楚安尸体的黑衣探卫看到了帝妃相拥的这一幕,个个兴奋的几乎高吼出声,而那正在收拾残局的八万精军,则高举手中的红樱长矛,欢呼震九霄。 与此同时,那站在观礼台上,手执残破得几乎只剩下几根残尾羽毛扇的司徒仪则是别有意味的笑了笑,伸手捏住了自己的胡须,随后慢慢的撕下,那张原本就俊朗的面容顿时年轻了二十岁,在新生阳光下显得英姿勃发,他将胡须捏在手中,不禁摇头晃脑的笑道:“哈哈哈哈,果然还是本座料事如神,来人” 一名黑衣探位立刻飞奔而来,恭敬抱拳道:“军师有何吩咐?” “宣令,我军不杀投降俘虏,若是愿充军者,留下,不愿意的就放回大漠,打赏干粮和水,让他们回乡去,找到楚安的尸首后,将其倒悬在城门之上”,说着,他对天长叹一声,负手道:“还有,将贵妃策划连环计,铲除北楚枭王的事迹传出去,但,不要提及贵妃是谁,就说是一名被皇上半路搭救,带回军营的女子” 那黑衣探卫一笑,立刻道:“属下明白”,说着,快速飞奔离开…… 那晚,龙烨就如同一个在大漠中跋涉了多少年才终于找到水源一般的穷生极恶,在临时搭建的营帐内,狠狠的要了这个自己等待了十九年,却又苦苦寻找了六年的女人。这那夜,也是小小第一次真正敞开心胸接纳这个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深爱的男人…… 营地的重建工作整整持续了三天,搭建营帐,处理火化尸体,点兵等事,逐一展开,八万训练有素的天朝将士,在李云等人的带领下,已将弥漫在沙场上的乌烟瘴气全部清扫干净。 这三日里,龙烨忙得天昏地暗,虽然此次战事告捷,军心振奋,并且琴韵公主和樊一痕也被擒拿斩首,但是,一和震骇人心的消息却在三日后的黄昏时,炸开了:楚安的尸体都没有被找到,也就是说,楚安可能还没死。 这个消息一传说,三军将领原本带笑的脸顿时都黑了下来,就连见到他们原本应该回帝都治伤,但此刻却康健如初的皇上都难以维持那种沮丧,擒贼擒王,没想到他们将楚军俘虏了一半,杀了一半,最终却还是让那个凶残暴戾,无恶不作的枭王给放跑了,这可如何是好? 小小见到刚刚没放松下来两日,又绷紧了神经的将领和士兵,但她闪进脑海中的第一个情绪却是:这简直就像当年苏联总统斯大林私藏希特勒尸体,却到处造谣说希特勒这个万恶的法西斯依旧活着,并且就藏在柏林的某个地方一样。为的,就让是全世界都以为这个恶魔还会卷土重来,不得不依靠苏联来击败,而不敢在二战之后继续争相斗角,更不敢放松警惕。更何况龙烨是一个心机深沉,也特会记仇的帝王,他怎么可能容许楚安还活着? 这个道理,全军上下似乎也有不少人明白,就如此刻听到这个消息,却还是得意洋洋,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是了不起军师的司徒仪。说到司徒仪,小小的眉宇不禁拧起,狠狠的瞪向那个已经没有了夸张胡须,丢开了残破羽毛扇,终于穿上了一身青衫的俊美男子,如果她的记忆还没有混乱的话,她记得,这个男人原本应该是跟随五王爷的副将,难怪他会知道当初在柳林中自己和五王见面的事。 原来,她一直都被龙烨身边的这些人算计着,但是这还不是最可恨,最可恨的就是,樊一痕被斩,李云竟然就那样顺理成章的坐上了副将军的宝座,原因是:李云在三年前就是副将,但因为龙宇察觉樊一痕和张也二人早有反叛之心,所以让李云和黑衣卫策划了那场戏,顺理成章的将李云贬职,将原本只是一个小队长的樊一痕拉上副将之位。 也正是这个原因,那一日,小小告知龙烨樊一痕与琴韵公主有染之时,龙烨才丝毫不惊讶,却气愤小小明知二人关系暧昧却还是去偷看,只是可惜,她当时一心想着帮龙烨铲除奸党,根本没有发觉龙烨对此事的态度。 再说张也之死,龙烨自所以没有宣称他是叛将,而是制造了‘悬崖失足,救驾殉职’这一系列,又将其送回帝都,加封大将,打赏抚恤,无非就是一个诱饵,告诉樊一痕,咱们天朝的元帅和皇上都是傻子,根本就不知道你们干的事。 而至今才杀樊一痕,就是为了网住楚安这只老狐狸。如今,所有的一切,小小都理清了,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在他们这些人的算计之中,但是龙烨唯一没有算到的,是楚安竟然会抓了她,甚至利用她来为自己找退路。 楚安是一个枭王,如果这个天下没有龙烨的话,或许现在称霸天下,统一诸侯的帝王,会是他。 天色,渐渐暗沉,小小不禁对天舒了一口气,准备回营帐中,但那实在没眼色的司徒仪却笑着走来,依旧没规矩的笑道:“娘娘这两日辛苦了,臣下恭喜娘娘,现在整个大运国都知道娘娘英明神武,助皇上一举扫平北楚乱贼,换得边塞安宁……” 小小冷瞥了他一眼,虽然对他还是十分芥蒂,但是心头那股讨厌已经烟消云散了,聪慧如她,又岂会不知道司徒仪暗中指使黑衣探卫四处传扬她如何冰雪聪慧,美貌贤德,三番五次救帝王于水火之事。最离谱的是,他竟将自己被楚安抓住,服了迷心散的事,说成她勇于牺牲,以身诱敌,更将帝王单骑营救之事,故意送玉佩为信物言说成声东击西,欲战先休的无敌攻略,让她和龙烨所发生的一切几乎传成了千古佳话。 “多谢司徒先生给我一个台阶下,只是先生对我如此高捧,就不怕我他日入宫,依旧如曾经那般胡作非为么?”小小轻柔一笑,但心底却微微泛凉,虽然现在边关大局已定,但是她却一想到那样争宠夺爱的皇宫,自己就觉得害怕。她是真的爱龙烨,可是这样的爱,就能让她变成这古时贤惠的妇人,愿意与那么多的女子共侍一夫么? 司徒仪眼中露出了惊诧,疑惑的望着小小那微带愁绪的面容,随后似想到了什么,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忙道:“娘娘真会说笑,如果臣没看错的话,娘娘袖中的这把金匕应该就是‘夺凤斩’吧” 小小挑眉,从袖子中抽出一把闪耀着璀璨金光,上面镶着两颗晶莹透血一般红宝石的短匕,道:“你说这个?”,这把匕首有什么意义么? “原来娘娘还不知道”司徒仪更为诧异,但随即似乎明白了其中原由一般,淡淡一笑,道:“大运国自太祖以来,就一直有一个规矩,继承帝位者,接传国玉玺,而执掌后宫者,则接‘夺凤斩’,此匕首喻名为‘夺凤斩’其意就是‘龙夺凤心’,但是因为先帝和圣德皇后这二人虽然是夫妻,但却貌合神离,所以‘夺凤斩’也就一直没有传承下来,再加上先逝的太后也不曾……” 说到这里,司徒仪突然停顿,自觉自己话过多了,于是忙打住,笑道:“呃,总之,皇上这江山是有娘娘的一半,娘娘聪慧无双,自是明白臣的意思了”,说罢,司徒仪笑了笑,也不多说,笑着告退。 小小站在风中,头顶上明恍恍烈日荼毒的照耀,她正怔的望着自己脚边上,突然看到一个高大威武的身影渐渐接近自己,身体微怔,竟突然有些不敢回头去面对这个男人。她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得到别人真心相待,可是现在,这样的男子就在自己的身后,她却没有勇气转过身。 一双大手穿过她的垂落的双臂,环住了她的腰身,几天没有刮剃的胡渣摩挲着她的脖颈有些痒,小小微微的避开,面色微微浮起红晕。龙烨淡淡的笑出声,似故意一般的将自己胡渣往她的脸上磨蹭,低沉的声音带着连日的疲惫:“毓儿跟朕的军师说了什么,让他这般开心?” 小小有些别扭的轻笑,道:“他那么听皇上的话,能跟我说什么?” “真是爱记仇的野猫,现在还没忘了那件事?”龙烨将小小的身子扳过,将她拥进了怀中,那刺眼荼毒的烈日照射在两人的身上,紧贴的身体顿时生出了粘腻的汗。小小抬眸,只见龙烨满脸胡渣,看起来比以往憔悴了些,却更显成熟稳重,她心头一暖,却也有些心疼的道:“一百年都记得” 是,她的确会永远记得,记得他为了试探自己究竟是谁,而让司徒仪将自己在宫中的所作所为都抖出来,更是暗指她行为不正,更会永远都记得,原来她在宫中肆意妄为的一切他都知道,但他却依旧纵容宠溺的对她。 龙烨温柔的笑着,剑眉舒展,仿佛所有的疲倦都飞走了一般,他将下鄂抵在她的肩头上,闷闷的笑着:“记得就好,朕给你时间报仇……”,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希望哪怕是几世轮回,她都能记得,那么他就可以再次找到她…… 鼻尖一酸,小小的眼泪滚落下来,她抬起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吸了吸鼻子,嘟囔道:“你设计了我那么多次,我当然一定要报仇……” “好”龙烨深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随后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道:“回营帐吧,朕有事跟你商量” “恩”小小乖巧的点头,看着龙烨牵着她的手,心里荡起了丝丝温暖,也有些从前不曾有的雀跃,紧紧的反扣住那修长有力的手指,与他掌心的老茧贴合。龙烨怔了怔,回首看了她一眼,唇角满是笑意,深沉的眸光也闪烁着晶亮。 父皇,你说过,这个世上终究会有一个女人是契合自己的,但是您耗尽了一生都不曾寻觅得到,而我,是何等的幸运,可以拥有这样的女人…… 巍巍深宫,金殿碧瓦之上,已经铺设了一层皑皑白雪,站在‘凤栖宫’的‘来仪亭’中,远远一眺,只看到天地一片白茫茫。 宫殿外,身娇体弱的雯淑妃腰系执掌后宫各司的玉牌,巡查各宫殿扫雪的近况,她身披娟红火狐俅袄,青色绸缎棉服,但那艳红的色彩却依旧不能遮挡她那苍白的肤色。缓缓跺步走到‘来仪亭’,在看到皇后消瘦却华贵的身影时,微微叹息,步上积雪成堆的石阶,轻轻的道:“大冷天的,皇后娘娘怎么连裘袄都不穿,就坐在这冷清的风口处?” 整整一年,帝王不曾回朝,前些日子边关高急,说皇上重伤,整个后宫几乎乱成一团,朝廷上下也在风口浪尖上,好在不足五日,又传来边关告捷和皇上安好的消息,这才平息了纷乱,可,这帝都,偏偏又在人心情舒坦了些时,连夜大雪…… 皇后身着大红鸾凤长袍,纷纷落雪下,金丝绣凤摆尾拖延在厚厚的积雪上,发鬓上的凤头宝瓒垂落金坠,在清风中摇摇晃动。听得雯淑妃的声音,她仰首对天轻叹了一声,朱红的唇轻抿,沉静的道:“本宫在想,皇上究竟何时回来……”,一年了,她望穿秋水,心冷了,容颜憔悴了,可是却依旧没能盼回自己的丈夫。 雯淑妃面色一正,淡淡的愁绪紧锁眉头,她望着亭外萧萧落下的白雪,抬起纤细白皙的手,接下两片雪花,却落在掌中就成了晶莹的水泽,淡淡一笑,带着几许苦涩的道:“皇后应该听说了吧,那个被皇上救下,为铲除北楚而以身诱敌的女子?” “哼”皇后冷哼一声,起身,鬓前的珠坠伶仃,她转身望向雯淑妃今日又消瘦了些的面容,娇美的容颜带着几分不屑,道:“也不知道那是哪来的水性女子,以身诱敌?哼,只怕传言有误,再说,皇上乃是真龙天子,岂会为一个女子单骑冒险营救?再说,边塞劳苦,皇上身边没人伺候,有了怜香惜玉之心,也是有的” 皇后对近日传遍整个大运国的千古佳话丝毫不为所动,一个女人能有什么本事,无非是在男人寂寞之事排解烦闷而已,若是皇上回了宫,面对后宫的三千佳丽,还会记得她是谁。 可是雯淑妃却没有她那般看得开,缓缓的收起手,轻握着掌心中的水泽,她,终究是抓不住帝王心的,不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抿唇,缓缓的道:“可是皇后可曾听说过这女子的其他事迹,据说,她聪慧无双,就连军事司徒仪都对其刮目相看,最重要的是,她巧使连环计……” 关于这个女人的事情,她本也不想听,但是,她却发现自己越不想去在意,那些事竟如一阵风一样,如论你躲到哪里,它都能吹到你身上,并且另你全身冰凉。 “淑妃过于忧虑了”皇后冷笑,一股骄傲在她双眼中隐显,她昂起头,戴着金护甲的手缓缓的捏起一簇堆积在凉亭红木栏杆上的白雪,用力一捏,看着那雪渐渐化成水,双眼微眯,道:“就算她进了宫,本宫,也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 “可是娘娘这么做,不也凉透自己的手么?”雯淑妃淡淡一笑,依旧那般云淡风轻没,可是眉宇间的愁绪,却比五年前更为浓郁,在这后宫,她是最明白的人,可是就因为如此,才是最哀伤的,如果可以,她真的宁愿自己和皇后一样傻,因为那样,她终不至于绝望,不至于心死。 皇后眉黛微挑,锐眸射向雯淑妃,娇容分外泛寒,她冷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臣妾只是觉得,这后宫,也许再不能如以前那般风平浪静了……”雯淑妃无声轻叹,随后轻依在石柱上,落寞的闭上了双眸。 皇后原本火气高涨,但在看到雯淑妃如此消极时,不禁又压下了气势,她在后宫翻云覆雨,还要借助她的手。握了握拳头,皇后眼底闪过一丝诡异,转身一甩赤凤长袖,轻步踏下石阶,走向了走廊深处…… 68掷情豪赌 五天的修缮,营地基本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景象,只是弥漫在这里的血腥气息却久久不散。 一切正如小小所料的那般,天朝一将楚安没死的消息传出,漠北、南丹等原本一直在北楚政权统治下的各个诸侯小国立刻都采取了一致的行动:投奔大运国,要与其重修旧好。甚至于最为高傲的西岐都弯下了儒士高挺的腰身,向天朝帝王低下高贵的头颅,表示愿意臣服。 胡鹿部落中,因为楚军覆没的捷报,天朝的一万驻军欢呼声震动云霄。 而那原本已经在半路上打算返回的单丹单于,则再次起程根据天朝帝王的谕旨,没有一点犹豫的将自己的亲妹妹,送给了胡鹿部落的酋长卡里,最戏剧性的是,那原本一心想成为大运国帝妃以至于皇后,死活都不想嫁给一个无名部落酋长的南丹公主却在见到卡里的俊美儒雅,丝毫不逊色于中原男子的偏偏风度时,竟转悲为喜,丝毫都不如之前那般的委屈,第二日就择了良辰过了门。 此刻,军营的明黄大帐中,龙烨正拿着龙宇千里传来的书信,带着三分淡笑,六分阴沉,一分高兴的看着,随后将那信件扔在楠木案几上,负手走到小小的面前,抬手捏住小小的精巧的下鄂,眼底酝酿着点点的风暴,那一身黑色绣龙锦袍在炉火中闪烁金灿灿的光芒,威严震慑,俊美的面容缓缓靠近小小,声音地着几分阴冷的道:“龙宇说,你曾在胡鹿住过一年,一直都是卡里和乌娃照顾你,恩?” 小小在看到龙烨拿着龙宇捎回的信时,就知道他必然会知道这些事,所以只能装傻充愣,乖巧如猫儿一般的用下鄂摩挲着他的手,表示自己的无辜,但是显然这位久经沙场的帝王没有那么好糊弄,一只手伸进了她的衣内,任凭她尖叫,踢打,漫骂甚至求饶,都丝毫不为所动,硬是将那封自己明明藏得很好的信件给抽了出来,那是烈写给她的信。 信上的内容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问她安好,得知她平安无事,且在龙烨身旁充当半个军师十分欣慰,言之她的事迹已是天下尽知。再者,就是风的情绪很低落,听说她被楚安虏走之后,龙烨单骑营救,便断了情,死了心,如今娶了草原第一美人为妻。最后,是烈的报喜,一是卡里迎娶了南丹公主,二是乌娃有了身孕。 看着信上的内容,龙烨的脸色瞬息万变,他薄唇擒着冷笑,将信慢慢的折叠起来,别具深意的看着小小,一直看到小小全身起鸡皮疙瘩,再难保持平静,只能跳起来,大叫道:“都说了没什么,你偏不信,还要抢,还来”,小小十分不客气的伸出手讨要,一方面希望自己不会穿帮,另一个则是要先发制人。 龙烨的神色懒散的将信还给了小小,但却十分暧昧的伸手将她逼到桌角,与她肌肤相贴,修长的手指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轻抚过她的眉眼与饱满红润的唇,冷冷一笑,道:“朕从来都不知道朕的毓儿居然可以迷住那么多人,甚至连草原上的莽夫都为之心仪,看来回宫后,朕要处处小心了” 小小面色一红,双手抵在龙烨的胸口,分外别扭的道:“什么跟什么?你…你现在有心思说风凉话,卡里大婚,虽然你身在军营,却也是上属国的天子,理当派人前去送恭贺之礼,还有西岐派人的使臣不过半月就会到帝都去,你还不快准备回宫的事宜及庆典,还有漠北的藩王带着几万斤的名贵药材来投诚,你也应该表示一下友好……”,罗嗦了一堆,小小终于吓得停住了,因为帝王的脸色实在难看得可以。 龙烨的指腹依旧轻柔的摩挲着小小的肌肤,但是已经从面容上滑到了雪白的脖颈,冰冷的手指带着几分阴霾的怒气轻握住了她的脖子,小小拧眉,饱满的红唇抿了抿,有些颤栗握住了他的手腕,一双如雪清透的眸光无辜的凝视着他。 “怕了?”龙烨的气息弥漫着危险,渐渐的靠近她。 小小傻笑起声,却不敢轻易的动作,因为他们此刻的姿势实在太过暧昧,她有些不别扭的扭了扭身体,随即双手环住龙烨的脖颈,带着几分息事宁人的撒娇,道:“在毓儿心中,烨是最好的,毓儿怎么会怕呢?” 小小的声音带着甜腻的娇憨,鼻尖的呼吸似的那小巧高挺的鼻梁呼扇呼扇的,光洁的肌肤在炉火映染上渐渐有了血色,青丝披散垂落,柔软调皮的缠绕住了他的手臂,别样的妩媚温柔,诱惑感性。龙烨的喉结一动,眼神渐渐暗沉下来,他望着小小那双乌黑的大眼与几乎是欲拒还迎的神色,忍不住的将头埋进了她的脖颈上,留下一个个细密的吻,呼吸也渐渐凝重起来。 小小全身一僵,立刻反抗,带呼吸却已经混乱的道:“烨,你还有很多奏章没批阅,司徒仪拟订的修复计划你也没看…恩…。快停下”,但是话没说完,身体就被横抱起来,扔在了那张宽阔的银狼裘皮垫上。 愤然起身,轻巧的一跃,小小快速的闪躲过了龙烨去狮虎猛兽一般的强扑,瞬间翻到他身上,双腿制住他的身体,一个反手擒拿将他压在枕头上,笑呵呵的道:“烨,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我都说了要先理完政务的……” 已经多少年没受过这样‘特殊’待遇的帝王面色顿时铁青,一双锐利如刀的震慑眼神扫来,凉薄的唇带着冰冷的咬牙声,一字一句的道:“李毓蓉,你竟敢对朕大不敬……”,该死的,这招究竟是谁教她的,他要去杀了他全家。 小小嘿嘿笑了两声,随后一把扯开龙烨的腰间的绸缎腰带,毫不含糊的将他的双手捆起来,掀开棉被盖在他的身上,却还温柔万分的道:“皇上既然不想批阅奏章,那就早点睡吧,这两日,您也累了”,说着,跃下床,眼底闪过一丝诡异,大步走到了那成堆的奏章旁,取出了宣纸笔墨,开始给烈回信。 “你敢给他回信,朕现在就下令屠了胡鹿部落”龙烨从屏风后的缝隙中看到小小正在执笔铺纸,立刻火冒三丈,她居然还敢回信,这个女人竟有胆子当着他的面给别人的男人闲话家常,他…。气死了! “混蛋”小小娇斥一声,随即拧眉,被炉火映得粉红诱人的面容抬起,带着薄怒瞪向在屏风后拼命挣扎绳索的龙烨,抿唇道:“一国之君,怎么总是动不动就说杀人?小心以后史书记载,将你说成暴君,百年之后,看你如何去见龙氏的太祖和列宗……”,这个男人有时太过任性暴戾,这点不好。 龙烨顿住了,透过薄绸的丝丝缝隙,看着小小那略到薄怒的面容,心头竟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她,似乎在担心他的名声呢,面色一红,龙烨有些窘迫的别过头去,喃喃的道:“朕才不在意……” 但话虽这么说,但整个人却瞬间安静了下来。小小见龙烨不在如刚才那般的气势汹汹,竟意外安静的乖巧,不禁疑惑的抬首,却听到了一声声平稳的呼吸,轻笑,都这么累了,却还是这样的倔强…… 写完了信,小小将其折叠放进了信封,娟秀的字体在草黄色的封面上写下‘烈启’二字后,起身出了营帐,将信件的交到了司徒仪的手中,请他派人送去胡鹿。 司徒仪接过手中的信件,竟笑得奸险狡黠,道:“娘娘如此相信臣,就不怕臣将这封信交到皇上手中,以此邀功么?” 小小也笑得奸诈,带着几分威胁的道:“这个我道是不在意,大不了皇上震怒之时,我再上演一次驾马逃营的戏码”,想威胁她,就算你是一国军师,还是嫩了点。 果然,司徒仪的面色冷下来,有些愤然的将信塞进了袖中,咬牙恨恨的道:“娘娘的意思臣明白了,这封信,臣就算是丢了性命也一定会将它平安交到驸马的手中” 他们英名神武,盖世无双的皇上怎么就看上了这样一个歹毒善用心计的女人?简直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那我就在这里谢过军师的美意了,对了”小小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凑近司徒仪,小声问道:“我昨天发现城楼上多了一具倒悬的尸体,那是不是楚安?” 司徒仪一听,立刻警戒起来,双眼带着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瞪着小小,似乎在说,你怎么又知道了。 小小不等司徒仪回答,就已明白了,但却不由得叹息了一声,楚安算得上是一代枭雄,谋略过人,但是不曾想过,却死得如此凄惨。 “其实他是自杀的”司徒仪似乎感觉出了小小的心之所想,也跟随叹息了一声,悠悠的道:“他是一代枭王,若非遇见如皇上这般英明强势的君主,或许今日扫荡六合之人,非他莫属,娘娘也不必太过难过,他死得并不萧索,而是在发现自己中了埋伏之后自尽生亡,或许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谋略终究胜不过皇上吧,既生瑜,何生亮啊……” 既生瑜,何生亮?小小一怔,但心头所有的不忍却顿时化作了这夜色茫茫的冷风,吹散了。的确,三国之时,周瑜雄才大略,无所不精,但是却被诸葛亮给活活气死,或许楚安在自杀之时,就是当年周瑜死前的心境吧。 已知中计,不愿苟活,道也符合他的傲然的脾性。 抿唇,小小微微垂眸,只淡淡的道:“他也算是天朝最大的敌人,曾经称霸大漠,半世为雄,军师还是将他的尸身厚葬吧,免得被那些苍鹰啄食” 司徒仪沉了半晌,点了点首,道:“娘娘说的是,不过说来也蹊跷,他的尸身悬挂都已两日了,竟没有一只苍鹰敢去争食,呵呵,或许,这也是天意,臣,现在就去将他的尸身下葬在城墙之外的大漠中吧”,说着,司徒仪向小小一拜,潇洒如风的走出了大帐…… 小小望着今夜的月色,心头沉了沉。半生称霸,最后,终究还是要归于尘土,而她,是不是也不该再过执着呢? 无解! 小小踏出营帐,向那立在军营当中,高大威严的明黄大帐走去…… 转眼两日时光过去,龙烨下旨令龙宇恭贺完卡里和风的大婚,便搬师回朝,并且上邦之礼加派八千人马护送南丹单于、匈奴可汗、西岐藩王、漠北赞布前往帝都。虽客气的说是护送,但是五国各自心知肚名,毕竟是谁也不放心谁,若非是得到楚安尚未死的消息,他们根本不足以惧怕天朝,因为他们是大漠的霸者,而天朝则是一向以仁和著称,不会轻易出兵攻打任何国家。 但是楚安却不一样,他就如同一只放纵不羁的苍鹰,没有牵绊更无顾忌,能在这大漠的领土上肆意妄为,特别是那场在漠北的扫荡足以让所有人感觉到什么叫做真正的魔鬼、死神,根据传来的谍报,楚安为了抢夺那些被称之为毒王的漠北黑蝎,几乎是见人杀人,见城屠城,让这个大漠深处的上空,都被鲜血染成了殷红,但是最后,那十万只黑蝎粉竟没有发挥到一点作用,因为他没有精力,更没有时间再长途跋涉,去往辽东去抢鹤顶红。毕竟,强悍的高句丽与匈奴人一样嗜血残暴…… 三十名黑衣探卫暗中驾马护送,一辆马车,充足的干粮与水,一切从简,龙烨与小小就这样出了汉河营地,一路东北回帝都。而帝都城中,正在为一个神秘女子以身诱敌,获得帝王赞赏,军师高捧而喧哗议论之时,又被一个振奋的消息打破了之前的热闹,那便是,他们远战边塞整整一年的帝王,要带那名跟随其出生入死的女子回帝都了。 这个消息一传出,举国震惊,更是沸腾起来,大运国自这位年轻帝王登基之后,最大,最劲爆的茶余饭后的谈资顿时产生,在市井、官府、民宅乃至于皇宫中如一阵狂风不胫而走,导致朝廷、商贩哪怕是青楼的风尘女子都开始骚动起来,都争先恐后的想看一看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样子,究竟能有多大的魅力能使得帝王单骑营救。 于是,一种种猜测带着神秘的色彩再次弥漫在大运国的领土上,以至于上至九十九的老人,下至牙牙学语的娃娃,都知道这半月之内,他们大运国最年轻也最伟大的天子要带一位娘娘回宫,至于这位娘娘即将被册封为几品,入住哪个宫殿,甚至于容貌美丑,都有一路说法。有人言,聪慧女子必然容貌极丑,所以他们这位娘娘,必然貌丑如诸葛亮的妻子黄素,但也有人以为,此女心比比干多一窍,必是玲珑秀丽,绝色倾城,否则他们的皇上怎么会冒险前去营救。 于是,没两日,龙烨便成了众人口口相传的痴情霸王项羽,而小小则化身为了英姿飒爽版的虞姬,霸王单骑冲敌营,为救美人传千古的佳话一波连着一波,而大运国的百姓更是开发出了他们最富有想象力的一面,将这一年来的征战,变成了一段段不一样的爱情故事,更是在茶楼、酒店、甚至专门开设了说书听评的地方,将这段已经几乎走味的故事一说再说,一编再编。更甚者,短短三日行程,在龙烨与小小落脚在旧都怀阳旧都的一间客栈时,听到的版本已经成了七仙女下凡尘,与人间帝王发生了一桩风花雪月的爱情故事…… 酒店的饭厅内,戏台上说书的人讲得口沫横飞,台下听的人是目瞪口呆,甚至与这评书的中位主角更是震呆了,相互对视,神色疑惑,这…这么悬乎的事情真的发生过么?于是二人撑腹大笑,几乎没惹得掌柜子震怒,将他们二人轰出去。 龙烨不明所以,直问原因,而那名掌柜子则义正言辞的道:“你这样态度是蔑视我们英明神武的皇上和如仙女一样尊贵的娘娘” 哦,龙烨恍然大悟,原本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在他的子民心目中的地位竟是如此崇高,并且还是一个痴情郎。想着,他双眼得意的瞥向小小,但小小却独自饮酒,回了一记不屑的眼神,似乎在说:看吧,这就是舆论! 群众的想象力是无穷的,正如古人所言: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但是,小小的不屑神色,却没能扫掉龙烨的好心情,他当即打赏了一锭金子给那掌柜子,随后又铺开纸张,大笔一挥,苍劲龙舞一般的写下了四个大字:悦来客栈,赠予掌柜。 那掌柜原来还一身正气,但却在看到那锭金煌煌的元宝和那苍龙腾飞一样的墨宝,顿时换了副嘴脸,笑呵呵的道:“这位客官的字真是好看,一看就知道公子并非一般人……”,龙烨丢下笔,也不介意,随后便心情甚好的拉着一身青衫装扮,俊俏潇洒的小小上楼,走进了上房。 这间客栈还不错,上等客房幽雅别致,内设屏风椅鸾,茶几书柜,一张大床垂掉着芙蓉色纱帐,暖炉中炭火烘着房间温暖,紫香炉中,袅袅升起的上等檀香更是清爽扑鼻。 龙烨关上门,拿着铁壶盛了水,将桌案上的酒壶放中水中,十分熟练的走到炉前烘酒,小小见状有些诧异,但龙烨却眼神带笑的凝视她,道:“十二岁上战场时,忍受不住大漠的寒冷,冻僵在了回营的路上,后来遇见了先帝远离皇城的胞弟肃亲王,才捡回了一条命,那时,他为了缓我的气,就给我喝了暖酒,之后就教我这样暖酒。” 小小更为惊诧,原来他早就认识了肃亲王,难怪…但转念思及他刚才所说,立刻疑惑的问道:“怎么会,就算当时你年纪尚小,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怎么可能会在回营的路上冻僵……”,但是刚说到这里,小小就顿住了。 她忘记了,他坐上这龙椅是耗了多少心血,付出多少努力才得到的,当时,他根基不稳,朝廷上更有大批叛党联营,当时的他,或许就连在征战时都要被内奸陷害吧。 想到这里,小小心头一痛,不禁上前,从后背拥住了他。这个男人究竟曾经吃过多少苦,留下了多少无法愈合的伤疤,才走到今天,才扫荡六合,俯视天下?而她,又给他这放满重担的肩上,又添了多少愁绪和自私? 龙烨的身子僵了将,背脊挺得笔直,他乌黑深邃的眸凝视小小环在自己胸前那双白皙若水葱一般的素手,胸口翻滚着疼痛,如果上天那样对待他,让他尝尽人世间的悲苦,就是为了得到了一个像她这样的女子,那么,那些曾经的痛苦,被漠视的悲凉,以及所有的一切,哪怕是亲人的背叛,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提起铁壶中的酒壶,龙烨笑了笑,转首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轻道:“酒温好了,你也喝一杯……” “好”小小难得爽快,起身与龙烨相对而坐,看着龙烨那双修长的手执起烧绘着青花牡丹的酒壶在她面前的酒杯中缓缓的斟了一杯酒,带着徐徐升起的热气,一阵酒香传来。 “怀阳在太祖登基时,曾是临时帝都,这里的风味美食,虽经历了数百年的变迁,但是至今仍只比金陵稍逊一酬,也算得上是鱼米之乡”龙烨淡淡的笑着,举止之间说不出的儒雅温柔,他为自己也斟了一杯,闭眸轻嗅那诱人的酒香。 小小抿了一口,只觉这酒香醇可口,不如烈酒辛辣,更不似桂花等佳酿那般腻甜,嗅之,只闻见阵阵清幽香气,但那香竟不似花香草香,而是笔直英挺的香气,饮之,则如甘露清爽,不觉希奇的道:“这酒是什么做的?如此醇厚甘爽……” “世人酿酒,最喜欢用最上好的米酿造,但是这怀阳佳酿,却是用这世上最糟糠的粮食做制,所以才如此醇厚,香气逼人”,龙烨有些酒不醉人,人自醉的神态,举杯饮下,笑道:“好酒,在帝都中也难得更遇上如此佳酿。” 小小也受了诱惑,一口饮下,果然是余香满口,唇齿皆艳。这让她不禁怀疑龙烨非要在离帝都还有二十几里地就停下,坚决停驻怀阳的原因,她淡笑道:“你无论如何都不愿出城门,并非是想休息,而是想回顾这怀阳佳酿吧……” 这个男人,在战场和宫廷中是心机颇重,反手之间就能扭转天地的君王,但是有时候,却像是一个贪醉的孩子,就如此刻。但是她却忽略了龙烨眼底那一闪而逝的算计。 轻柔一笑,小小突然就觉得全身轻松,也陪着他一杯一杯的饮,直到面色酡红,双眼朦胧,将一个人看成两三个。龙烨见小小醉了,薄唇上的笑意更浓,深邃的双眸漆黑,但是却不愿放过她一般,拉扯劝哄的又灌下了几杯酒,这才抱起她娇小的身子坐在床前,拥着她纤弱柔软的腰身和的身体,百般爱怜一般的摩挲着她如涂抹了胭脂一般的娇容。 小小打着酒嗝,全身热烫,一双因醉意朦胧却又显得分外清透的双眸微红的凝视着龙烨俊美的面容,无力的手开始打飘,却还是笑呵呵的捧住他的脸,呵着满口醇香的酒气,笑道:“你…干嘛一直看着我?” “因为毓儿很美,让朕移不开双眼……”龙烨笑得温柔,低首吻住她的唇,慢慢的啃咬着年饱满温润的唇,随后慢慢的移动,直至含住她圆润的耳珠,滚烫的舌尖舔着她小巧白嫩的耳垂,惹得小小全身似触电一般的不住颤栗。 “恩……”不知道是龙烨的情话醉人,但是他的爱怜另小小招架不住,小小双手攀附上他的脖颈,如同一只贪恋温暖的猫儿,依偎在龙烨的怀中,不住磨蹭,像一只小兽般的摇尾撒娇。 龙烨笑起来,他知道小小温顺起来的模样可以让他宁愿溺死在她的身体里,但是却从来都不曾见过她这般另他沉醉几乎融化的撩人,他喘息有些沉重,眼底的笑意和算计更深,抬手,托住她的头,十指穿插在她柔软的发丝上,低首与她的鼻息相对,引诱一般的轻道:“毓儿,告诉朕,你是谁……” 她是谁……小小双眼朦胧,几乎是痴痴的凝视着龙烨那双乌黑深情却也隐匿着如夜色深沉的眼,大脑像是变成了糨糊一般,她娇柔美艳的笑起来,修长的玉指捧着他的脸,撒娇的闹起来:“我…累了”,她全身发软,只想睡觉。 龙烨宠溺的笑着,却不依的硬是将她箍在怀中,不住的吻她,让她想睡却又忍不住那焦躁的热意却心荡神驰的爱怜而轻呢,只想抱紧他,随后,龙烨再次连哄带骗的在她耳边轻问:“毓儿,告诉朕,告诉朕你的真实名字,朕就让你睡” 这个诱惑对于神智迷糊的小小来说,应该是天大的,她傻傻的笑了两声,竟似献宝一般的将双手挂在龙烨的脖子上,胸前的衣裳凌乱,露出了一大片雪白的酥胸,但她却浑然不知,娇溺一笑,道:“我告诉你哦,你不许告诉别人……”,说到重点处,小小竟十分不雅的打了一个嗝,最后又是半痴半傻的干笑两声。 “真是个小妖精”龙烨看着她若隐若现的春光,喉结咕咚一声,滚动两下,渐渐的将面容靠近她的胸前,细细的吻上,在她的肩头和锁骨上留下一个个浅浅的痕迹,随后再次说道:“朕不告诉别人,朕会帮你保密的……” 哦……。小小歪着头,红红的脸粉扑扑的,长睫呼扇呼扇的眨着,在龙烨抬眸询问时,嘻嘻一笑,撒娇的黏糊上前,几乎裸。露的胸口贴合着他精壮的胸膛,让龙烨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告诉你…厄……”小小一句话还没说完,有是一个响嗝,随后伸出纤细的玉指,十分有摸样的在龙烨面前圈画,言词不清的道:“我以前叫,叫小小,哎呀…这也是孤而院阿姨取的名字啦,据说…厄…。她当时见到我时,我才这么一点长……”,说着,小小又开始手舞足蹈的比画起来,大约是龙烨的前臂弯那么长,你说说,那阿姨不是胡扯嘛,那么点点大,能养活么? 龙烨剑眉拧起,他听得云里雾里,但却不敢打断小小,继续听她胡侃下来,只听小小睁大一双水灵灵的大眼,颇为认真的说道:“所以…她…叫我…小小,我长大…后,想改名,她就说,贱名好养,她当时都想叫我啊猫啊狗……” 失笑,龙烨揉搓着小小披散的青丝,爱怜的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哑的道:“后来呢,你怎么认识李忠的?”,原来她也清苦,可是那样的生活,怎么能将她变成如此一个倔强的女子,莫非是李忠收养了他? “李忠?谁?这…又是那个富家少爷……”说着,小小拼命的摇头,眼底浮现了一丝凄楚,竟欲哭道:“我不认识他,虽然我认识的男人很多…很多……”,随后,似乎想到了曾经那辛酸的往事,她竟扑到了龙烨的怀中哭起来。 或许一直到现在,院长妈妈都没有办法相信,自己当年在冰冷大街上抱回去养育的女孩竟能成长成一个上流社会的公子争相追逐的对象,而她自己,也不愿意去回想起那段穿梭在所有男人中的日子。 防备、算计、酒会、陷害、迷。药、利益,将她生活的画成了一个门的孤独圈子,让她永远都走不出去。她知道,那些追逐她的男人都没有一个是真心的,他们自所以追逐,因为他们都要证明自己的魅力,打破她这个不受金钱诱惑的神话…… 泪水,浸透了龙烨的衣裳,也刺痛了他的心,他呼吸沉重的望着紧紧抱着自己痛哭的女子,心疼的抱住她娇小的身体,拍着她一耸一耸的肩膀,不舍的吻着她雪白的藕臂,低声安慰:“都过去了,都过去了……”,的确都过去了,即使她真的是李忠派来的奸细,真的是那些逆臣的余党,他也不在乎,因为无论怎么样,他都不会放手。 即便是死! 过去了,的确都过去了…。。小小泪眼婆娑的抬起头,依旧醉意朦胧的望着龙烨,看着他褪去自己的衣裳,在她的身上留下无数印记。为什么这个男人她不讨厌呢,为什么她愿意让这个男人碰触自己呢,吸了吸鼻子,委屈的抱紧他埋在自己胸口的头,闭眸,感受着这一刻的情动,纤细的手指穿进他的散落的如墨黑发,低低的轻吟。 “小小,朕要将你绑在身边一辈子……”龙烨抬首,望进她满是委屈的泪眼里,心头揪疼,粗喘着扣住她的头,深吻住她的唇,癫狂孟浪的掠夺着她口中的芬芳,缠绕她闪躲的香舌,几乎要将她的身体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随后,两个人缓缓的倒在了诺大的床榻上,芙蓉色的闱帐徐徐飘落,遮挡出了这无限春情。 小小的青丝披散在雪白的绸缎床榻上,映得肌肤白皙甚雪,朱红的唇微微张开,娇喘吟吟,如玉的藕臂环住龙烨精壮的胸膛,激情狂野的接纳他的侵犯,纤细的腰身微抬,含羞迎合。 从来都不曾见过如此主动的小小,龙烨胸口激荡,挺身应邀进入,将所有的灼热如火焰的情全部贯穿进了她的身体里,顶向最深处。小小娇吟,尖锐的指甲刺进他的后背,在感受到这充实的温暖与溺人的温柔时,泪水再次滴落,主动覆上他凉薄的唇,亲吻回应。 帐外,火炉中的暖意荡漾,徐徐的酒香依旧弥漫,柔暖一片。 床榻上,三千青丝缠帝心,小小妖冶撩人的迎合,修长的双腿缠住龙烨的腰身,面容上的泪与汗水已经分不清,她的醉意已经退却,但却依旧只愿沉沦堕落在他的温柔里,闭眸轻呢道:“烨,如果…我不能幸福,我…会永远的离开……” 这是她人生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愿意拿真爱做一场豪赌,如果她输了,前尘往事都将灰飞湮灭。虽然,她知道他不能抛下的责任很多,虽然,她知道,他是真心爱她的,可是…她还是无法阻止自己的自私…… 龙烨缓缓的停下了动作,他望着怀中的女子,她的眸光染上了情潮,但是却能看出酒已经醒了,那眼神,坚定睿智,仿佛像一个倾尽所有的赌徒。胸口,像是被重重的打了一拳,龙烨只觉得嗓子涌上腥甜,那股不舍与痛心,让他顿时化作了最有力的穿透,像她证明自己的心…… 这夜,天空飘落起了鹅毛大雪,纷纷萧落,像是要将两颗曾经布满累累伤痕的心,归空为白茫茫的纯净…… 清早,雪白一片的京陵帝都金銮大殿之外,数百名朝廷官员立在寒风中,那宽大的朝服迎风簌簌作响,顶着头上萧萧落下,似乎永远没有停止时候的大雪,个个缩手缩脚,口呼热气,却还是挺直背脊的等待着帝王归朝。 三公以国丈王左腾王太师(臣相)为首,依次排列着张太傅、胡太保。六卿以正卿兼太子少师付搏付太宰为首,依次排列为韩太宗、江太史、卢太祝、楚太士、陆太卜。其后,则是五官的司徒、司马、司空、司士、司寇五人。 今日,他们接到皇上的圣旨,言说帝王今日正午便回到京都,于是这十四人便鸡鸣起身,率领满朝百余官员更上朝服,开始这整整一年的第一次早朝。但是整整三个时辰了,天空乌云滚滚,雪花纷飞,虽然不断有背着赤金旗的黑衣探卫驾吗回宫宣报帝王回宫进程,但是这些文武百官却已经快变成了雪人,且是屹立在金銮大殿外,浩浩宽阔,砌满玉石楼台,脚下满是龙腾雕琢,兽狮花纹的皇宫之中。 众人的心头是澎湃的,因为帝王归朝,四海归一,大运国天朝真正统一天下的时刻已经到来,但是同时,他们身体却也是任不住颤抖的,因为这样的天,就算是山野莽夫,黎明百姓,都不能站在这里几个时辰无动于衷。 皇宫的正‘玄武门’大敞四开,虽然皇宫满天冰雪,但是四周却都挂满了皇后亲自挑选的素茜红绸,远远一看,就如同在操办喜事一般,四处火红一片,在呼啸的北风中飘扬簌响。 后宫中,众多嫔妃更是起了个大早,上至皇后,下至宫女都起身梳妆打扮了一回,一扫这一整年的阴霾沉寂,突然热闹起来。 ‘凤栖宫’中,皇后对镜梳妆,一连换了十几件凤袍却皆不满意,最后还是更上了最近新作的那件赤金绣凤的大红鸾袍,这才起身,披上染成明黄的裘袄,穿上元宝底凤头含珠,四旋珍珠翡翠的的鸳鸯戏水图腾鞋,乌黑的云鬓插上柳叶金簪,扇形珍珠坠别致的坠在一旁,娇美的面容更是扑粉涂脂。 她的天,她的神,她的丈夫终于回宫了。皇后对着镜子千娇百媚的一笑,转身拿取了一枚香囊系在腰间,神彩飞扬的让来春将大殿内那些陈旧的东西全部收拾掉,布置上新的东西,从一草一木,古董手玩,甚至是床单被褥帐围,统统更新了一遍,地毯也是撤下旧的,铺设上大红绣金凤的宽毯,一切奢华无比。 雯淑妃也早早起身,用心打扮了一番后,前往皇后的‘凤銮宫’,一见皇后将旧物撤除,全部换新,不禁柔柔浅笑,拢了拢身上的红狐裘袄,道:“皇后真是有心人,却不知皇上现在已经到了何处,臣妾听说,百官一早就在‘金銮殿’外恭候了。” 皇后满心欢喜,早已将平日的琐碎抛却到九霄云外,她抬手轻抚云鬓,笑道:“半个时辰前,黑衣探卫背着赤金旗驾马回宫,头马汇报说,皇上已经出了怀阳城,因为大雪延误,可能会晚些,但最多不会迟过戌时” 雯淑妃心下也欢喜,但是面容上却只露出几许释怀,走到一旁坐下,将手中的暖炉递给一旁的宫女,轻道:“平安就好,回宫的时辰不在乎早晚。” “妹妹说的极是”皇后一身的红鸾袍,站在炉火前取暖,那一身明黄裘袄映得她娇容妩媚,高贵典庄,戴着金护甲的手指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梢后,她又缓缓笑道:“听说,那个女人与皇上一起回宫了,这一次,本宫道要见识见识,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皇后的话语带着胸有成足,眼底更是充满不屑的轻蔑神色,这几日,她已经听够了那些不堪入耳的传闻,早已下定决心,只要那女人一进宫,她就要让父亲给她个灰头土脸。 “说到她,臣妾也颇为好奇呢”雯淑妃听到皇后提及那个女人,心口的欢喜顿时又被大石压住了。她,怎么忘了,皇上不是一个回来呵…… 69君臣博弈 雪纷纷落下,在地面上留下一层层厚厚的洁白,怀阳城敞开的古色铜狮巨门,缓缓开启,行人络绎匆匆,不多时,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缓缓驶过,在无数脚印上划过两条碾压的轴印。马车上,黑色绸锦遮掩,那绣着栩栩如生的银色雄鹰,展翅翱翔,锐利如犀的鹰眼在车帘微微晃动时闪耀威严震慑的光芒。 马车内,高悬的夜明珠光泽已经渐失,紫金香炉中檀香袅袅,手捧着一只精巧青花瓷暖手炉的小小已经换上了女装,月白色长裙衬托肌肤如玉,如墨的青丝挽成简单的簪髻,月牙形状的金钗穿插在云鬓上,竟使得原本英气逼人的她,有着别样的妩媚娇柔。纤细的素手轻撩开黑色锦帘,抬眸远远一眺,四周尽是苍茫一片,只有陆续跋涉的行人,与官家子弟富贵千金的华丽顶轿。 她身旁,身着黑色戎锦的龙烨懒散却也十分受用的环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身,在看到小小欣赏外面的风景,竟有些吃味的收紧了腰身,将下鄂抵在她的肩头上,望着帘外萧萧落雪,双眸漆黑,温柔的在她耳边问道:“怎么了,跟朕回宫不开心么?”,今日,她醒得格外的早,但却自起身后就没有露出过笑颜,无论他如何取悦,她都淡漠如初,无动于衷。 小小淡漠一笑,身子软软的倚靠在龙烨的怀中,松开手,眼神清透如雪,微微叹息一声,呵出了几许雾气,徐徐的道:“一个时辰前,宫中传来消息说,三公六卿都已经守在金銮大殿外恭候圣驾了,想来这次进宫,我要面对的,已经不再是一个后宫,而是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事隔六年,重回故地,小小不禁觉得物是人非,也许…连物也非了。 “小小怕了么?”龙烨自昨天从她口中得知了真实姓名后,便如同上瘾了一般,在她耳边唤到个不停,就似捡到了宝贝一样。修长的手指牵起她的纤细如水葱般的手,执递到唇边轻吻,竟丝毫不在意的道:“别怕,有朕呢……” 小小轻笑起来,刚才那沉积在心底的幽暗竟当真烟消云散了,她微转首望着怀抱自己的男人,闭眸,与他肌肤磨蹭。是啊,还有他呢,他现在已经不再是六年前那个青涩的少年天子,更不是十二岁在战场上即使无措也要咬牙证明自己可以担当帝王之衔的晦涩、有名无实的君王了。 太祖建立大业,开创大运王朝,耗尽一生打下江山,但是历经数百年风雨吹送,却没有任何一任帝王可以收复所有诸侯,做到真正扫荡六合,天下归一。 但是他做到了,此时的凯旋,已不如六年前他捷报归来,却还是不得不在李忠与其余党的压迫下,承了三公六卿的上书,迎娶九岁的她进入宫门的少年天子。且,当年的君臣博弈,以皇宫这诺大而辉煌的地方做为棋盘,最终的胜者,是他。 龙烨紧抱着怀中的女子,沉醉的闭上了双眸,六年的岁月,经历了多少风吹雨打,承载命运的跌宕起伏,原本他痛恨命运的不公,让他在得到了至高无上王权的同时,失去的却多得无法计算,可是现在,怀中的温暖却让他感激曾经的一切,甚至,感激那个,他在心头一直痛恨的父皇和母后。 “小小,你知道么?其实龙绝才是皇长子”龙烨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回想起了曾经那段自己不能承受的命运之痛,他,并不是应该继承皇位的人,可是,他的母后,大运国的圣德皇后,却因为溺爱龙烨而舍不得他在这已经风雨飘摇,皇权不稳的局势下成为傀儡帝王,成为毁灭这个王朝政权的罪人,于是,她将做为弟弟的他带了父皇的面前…… 至今,他依旧记得当时母后面容上平静与眼底的冷漠,她一手紧紧的拽着龙绝的手,而另一只手,却无情的将他抛在萧索的‘御书房’尚书殿前,娇柔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的对年迈的父皇道:“皇上,请立刻册封烨为太子,以平皇位纷争” 当时,他呆傻在大殿上,怔怔的望着自己的母后那娇美慈和却又冰冷的面容,他张口,想告诉母后,他不是烨,他是绝,可是母后却娇斥的打断了他的话:“你还不快跪下……” 当时,他的心像是被千万把刀刃划过,幼小的心灵第一次懂得什么叫作疼痛,不是因为母后认错了他是烨,也不是因为母后的话语,而是他在她淡漠的眼神中看到了,无情! 是,母后从来都是疼爱哥哥的,因为她生下哥哥时,没有一点点的疼痛,可是生他的时候,却几乎死过去。他记得,曾在一个炎夏的夜晚,他因为太热而醒来,竟看到母后坐在哥哥的床上,为他扇风,那脸上带着淡淡而温柔的笑,轻轻的道:“烨儿,你放心,母后不会让你受到伤害,即便是母后自己跌得粉身碎骨,也不会让你痛苦……” 好嫉妒,那心痛纠结的撕扯,可是,他却沉默着,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让母后吃了很多苦,甚至险些丢了性命,所以母后才会不喜欢他,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母后疼爱哥哥已经疼爱的到了,甚至将他们调换,将他推上了那无法承受的深渊,将她成为那些想夺嫡篡位皇子和叛臣的箭靶。 小小缓缓睁开双眸,有些心疼的环住了龙烨的精壮的身体,与他紧紧相依偎,轻轻的道:“我知道,都已经过去了……”,在那日的悬崖边上,孤绝的话,她都听到了,虽然震惊不已,但是,木已成舟,再难改变。 “是都过去了”龙烨的紧闭着双眸,将小小抱得更紧,仿佛她就是他生命中唯一的温暖一般,慢慢睁开微微发红的双眼,他沙哑的道:“小小,可是你不明白当时我承受的痛苦,所以,请你不要离开我,不要再抛弃我……” 龙烨的声音低哑,像是一个无助而怕黑怕迷路的孩子,修长的大手紧紧的揪着小小的衣裳,似生怕自己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愿意再去相信一个女人的话,可是,却又不敢相信,他怕,他怕她有一天会像自己一直以为的至爱亲人一样,将他推向火灼一样的深渊中去,那种无助和心痛,他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那时,他甚至想报复,可是,母后却突然疾终,薨驾,而在他得到噩耗之时,他才明白,原来他还是不够狠,因为他在得知母妃死后,竟连恨的勇气都没有,原来,他还是深爱着母后的…… 听着龙烨无助的声音,小小的心都似被拧疼了,原来,他一直都对自己放心不下,一直都不愿相信自己,一直不断的设计试探她,是因为…他曾经遭受过那样悲痛的叛离。抿唇,小小抱紧龙烨的头,想安慰他,可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苍天真的很残忍,为什么将他们这两个都已经被伤得残缺不全的人拼凑在一起? “别离开朕,好么?无论发生什么,哪怕是沧海桑田”龙烨抬起头,微红的双眼深凝着小小,眼底的深情与期许那样的鲜明,就像在期待,更像是乞求,乞求他人生中最后的一丝光亮不要抛弃他,他不想永远都生存在无止尽的黑暗中自舔伤口。然后面对着那坐巍巍深宫,用一生去做皇权的傀儡。 沧海桑田…小小的眸光微沉,缓缓的抬眸望着认清风吹进来的雪花,却外面的皑皑白雪。 天涯海角,沧海桑田,可是,地球是圆的,怎么可能会有天之涯和海之角,而沧海又如何能变成桑田?抿唇,声音轻轻的,就似乎鹅毛一般的漂浮:“烨,我很自私的,如果,我在那样的深宫中,得到的是背叛,那么我……只能背弃你!”,她的爱,是冰冷的,而他的爱,却是炽热的。 可水与火的交融,最后的结果谁也不知道,或许,他的热情会熄灭,而她也会被融化,可是漫漫人生,谁又能在山盟海誓之后,依旧如最初的真诚?人生,若只如初见,飞燕入汉宫时,班婕妤又怎么会孤老一生…… 龙烨的眼底的深情顿时化作了惶恐,他慢慢的摇着头,随后封住了她的唇,狂乱而无助的吮吸着她的芬芳,孟浪而无措的拥紧她,口中不住的怒吼:“不会的,朕不会让你走,上穷碧落下黄泉,这一生,朕都不会放开你……” 上穷碧落下黄泉……小小感受着唇上的肿痛,泪水滴落。烨,你可知道,我在威胁你呵,因为我真的太害怕你会变心…… …… 每隔半个时辰的背赤金旗快马汇报,那马蹄声再次响彻在‘玄武门’的上空,那些站在‘金銮殿’外,已经满脸发青,几乎快成冰雕雪人的百名大臣在听到这声音时,眼睛都快直了。 什么叫作望穿秋水,不知年月?这一刻,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了。 黑衣探卫驾着汗血马直奔进皇宫,拔出身手的赤金旗摇曳在萧萧飘落的雪中,蒙面着黑面,一双乌黑的双眼冷冷的看着众人,声音低沉有力的道:“圣驾出怀阳三里地……”说罢,都不给这些平日威风八面的朝臣问话的空隙,狠踢马腹,掉转头便向后宫飞驰而去。 站在风雪中几乎已经要人搀扶的国丈大人王左腾,踉跄一下身体,不住的喘息着白色雾气,以往的温吞已经变成了温弱,他看了一眼身旁也已经坚持不住的老者,道:“怎么过了两个时辰才走出三里地?”,给皇上驾车的人是谁,竟如此不识时务。 一旁的张太傅虽然已经身老体迈,但是却依旧捋了捋胡须,笑道:“太师大人稍安勿躁,京城距北,大漠在南,一路行来气候虽然变化无常,山路崎岖,但是却也少雨少雪,皇上归程自然快,但是今晨黑衣探卫就已经报了,怀阳也大雪,如今皇上出了怀阳,自然行得更慢了”,说着,又望了望天上还在萧萧落下的大雪,别有深意的笑了笑。 王左腾是皇后的父亲,自李忠被诛灭九族之后,便以国丈的身份要求三公六卿联名上奏,推崇自己成为臣相兼太师之职,而后见小皇妃暴病薨驾之后,皇上竟数月不临幸嫔妃,于是便示意皇后选秀纳妃,专挑与小皇妃年纪相仿,姿容出色的女子进宫侍驾,以此固宠,如今,他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高权重的臣相,从古论今,恐怕也只有当年的始皇宰相李斯足以媲美。如今,唯一的缺陷就是皇后尚无子嗣,他手中无兵马。 所以,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要帮助皇后重获隆宠,为大运国生下第一皇子,待到那时,这华夏大地,泱泱众生,又还有谁能跟他王氏一足比权势?所以,今日,他鸡鸣便起,率领百官汇集‘金銮殿’外,就是为了一件事,那就是借助三公六卿甚至五官的力量,要那个来路不明,被司徒仪这个后生晚辈吹捧得几乎成神仙的女人灰头土脸。 风,呼呼的吹着,百来名官员有的已经支撑不住,身老体衰的更是有几个瘫倒在地,昏厥了过去。王左腾见此景象,气得咬牙切齿,但却又不能因权乱政,若是这些人当真出了什么问题,他岂不是断了臂膀,于是便唤来宫内的御医和御林军则是匆匆忙忙的奔来接走。 但,自开了个头之后,那些官员竟似约好似的,不足半柱香一刻钟的时辰,竟一连倒下十几个,其中甚至有胡太保和韩太宗等人。 于是,国丈大人的脸黑了一半,一双利眸扫向那些站在风口上纹丝不动的武将,更是气愤,口中直骂道:“该昏的不昏,不该昏的一个接着一个倒下……”,这话声音虽小,但是却被张太傅听得清楚,但他却依旧呵呵一笑,继续等待。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皇宫大殿前,可谓是凄惨一片,那几个平日能说会道,口若悬河的文官竟然已经所剩无二,只有楚太士及江太史还在面色苍白的撑着,就连六卿之首的正卿,曾经的太子少师付博都以身体不适,告退了。那原本十四人排成的队伍,顿时只有大风呼啸穿梭,众人也就更冷了。 此刻,在‘凤鸾宫’内等候消息的皇后也是望眼欲穿,在得知了殿前的官员都不支寒冷而昏倒时,原本胸有成足的心,竟也焦急如焚起来,当下立刻派了御殿的太监李公公前往大殿前问话,但李公公回来后竟道:“皇后娘娘,国丈大人捎话说,请娘娘稍安勿躁,今日迎驾之事,就算失策,后宫还是娘娘作主……” 皇后站在炉火前,身上的大红鸾袍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额前的金珠坠额微微闪动,她美目微眯,哗的一声将手中玉杯中的茶水泼在炉上,冷声道:“说的好,就算那个贱人进宫又如何,这后宫,还是本宫做主” 一旁的楠木贵妃榻上,轻捋茶叶,慢慢品饮的雯淑妃听闻皇后的话,素手不禁僵了一下,但随后却依旧不紧不慢的轻抿了一口热茶。这就是后宫的争斗,她早就习惯了,于是也不多话,只将手中的茶碗递到案几上,让自己的贴身侍奉将宫里那尚未绣好的鸳鸯戏水富贵牡丹的帕子取来,一阵一线的绣起来。 不多时,后宫内,各处嫔妃纷纷踏进鸾殿拜见,皇后也不拒绝,丢下手中的茶碗,褪下身上的明黄裘袄,便庄重威严的一拂大红鸾袍,坐在了宽大的凤榻上,戴着金护甲的手指扶着榻旁的赤金雕凤,懒懒的道:“宣进来吧,来春,给她们每人找张凳子坐下” 一身碧色宫装的来春站在皇后的身旁,微福了福身,道:“是”,随即,殿外的那些身着姹紫嫣红,如同百花争艳的嫔妃们徐徐走进,个个面带娇笑,神色欢喜,秀眉舞情,一见端庄严肃的皇后与贤淑温柔的雯淑妃,便忙忙的福身行礼:“卑妾参见皇后娘娘,拜见淑妃娘娘……” 雯淑妃浅浅一笑,放下手中的刺绣,转首望向那些在后宫中深藏,遮掩了光鲜的如花美眷,她们其中最小的都只有十三岁,最年长的,除了曾经拥护李淑妃而从此失宠,禁足在‘流华宫’和‘长乐宫’的徐贵人及华贵人之外,也就只有十五岁,这也是皇后的算计,寻找与当年的李毓蓉一样年纪的女子进宫侍驾,以悦帝心,巩固自己的后位。 “都起来吧,坐”皇后朱唇抿笑,一展平日里温贤的母仪之态,接过来春重新沏好的茶,悠悠的捏起杯盖捋了捋茶叶,轻抿了一口,随后才轻瞥众人,笑道:“一个时辰前,头马来报,说皇上的御驾已出怀阳城三里地,因为风雪交加,所以会迟些回宫,按照时辰算,今日,本宫怕你们是等不到了,所以,也都回去歇着吧”,说着,一扫众人略带失望的神色,唇边冷笑。 雯淑妃自是明白皇后的意思,于是缓缓笑道:“皇后娘娘说的极是,再者,就算皇上回朝的早,也要先接在‘金銮殿’中接见文武百官,等到回宫休息,怕是要到半夜了,你们身子柔弱,就不必要等着了” 那些年小的嫔妃个个相互凝视,请纯无猜的面容上闪烁着浓浓的失望。其实,她们都是皇后选进宫来的,大多都因为年纪尚小,根本连帝王的英姿都不曾有幸得见,而那些曾经被皇后点了牌子侍驾的,更是因为皇上日夜批阅奏章,而只落得陪侍研墨的下场,一夜到天亮,皇上甚至都不曾正眼瞧过她们。如今,帝王征战一年,凯旋而归,她们又岂能不兴奋?因而听得皇后和淑妃的话,不免心寒失落。 皇后见众人无意义,更不敢违抗,心中自得,正要起身,却听到门外一个宫女快速进殿,面带欢喜的来报:“皇后娘娘,大喜,大喜,皇上的御驾已经到达了‘玄武门’,国丈大人请皇后娘娘、淑妃娘娘带领后宫家眷,前行迎接圣驾。” 整个皇宫,顿时沸腾了,皇后的心口更是一热,那说不出的激动如千万只麋鹿在胸前奔腾,她笑着望向雯淑妃,随即面色闪烁着遮掩不住的欢喜,上前问道:“一个时辰前,不是报,说刚出怀阳三里地么,如何竟不足戌时便到了?” 那老宫女眼神有些闪烁,但却还是不敢作谎的道:“回禀皇后娘娘,听探卫来报,说是因为皇上带回了的娘娘身子有些畏寒,所以皇上才加急赶回……” 一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皇后的心头,她眼底的欢喜顿时被气怒代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唇角的笑意敛去,面色苍白,就连那涂抹的厚厚胭脂都遮挡不住微起的狰狞。雯淑妃心底也有些泛苦,但是却十分大体的上前握住了皇后气得微颤的手,提醒她自己的身份,随后笑道:“瞧皇后都欢喜得愣住了,来春,还不将年裘袄给皇后娘娘披上,咱们前殿接驾去……” 接着,后宫的众多嫔妃便个个欢天喜地的坐上了各自的车辇,跟随着最前侧,那耀眼的明黄垂帘凤鸾轿,浩浩荡荡的驶出了后宫高耸的朱漆大门,迎着寒风暴雪,领着上千名宫女和各局掌事匆匆的奔向了‘金銮殿’。 ‘金銮殿’外,那原本被王左腾策划的上百名口若悬河的文官几乎已经倒下了大半,但是他依旧壮志雄心的打算带领剩下的人在御驾前参奏这个未来皇妃娘娘一本,但是,当高耸威严的‘玄武门’前,由十名黑衣卫阵前护驾的那一辆不起眼的黑锦绣银鹰马车缓缓行来之时,所有的人都傻了眼,惟独张太傅眉眼带笑,心中得意。 原来,龙烨早在回来前的三天,就收到了帝都张太傅的一本加急奏章,他将国丈王左腾联手三公六卿,甚至以势压迫百官,在御前请旨的事情写明上奏,要给这位与帝王一起回宫的娘娘下马威之事全盘告知,又书信一封给司徒仪,让其使计造谣生事,将贵妃与帝王在边塞如何出生入死之事夸大其言。随后,自己更是暗中操纵,让大多心腹在殿前故作因惧寒冷,体力不支而晕倒,大大的削弱王左腾的阴谋。 其实,张太傅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个满朝官员都知道,他与军师司徒仪是舅甥关系,二人心机沉重,通常在朝政上都是里应外合,但是没办法,他虽然奸诈狡黠,却对当今皇帝是忠心耿耿,比较之心藏虎狼的王左腾,在皇帝的心眼里,他简直已经好得难以形容了。于是,龙烨采纳了他的主意,回宫之时,一切从简,只有黑衣卫开道,乘驾太祖开创大运国时用的祥鹰为标记,昭示身份,别无其他随从…… 于是,便有了满朝官员眼前的这寒酸的一幕。这一招果然将已经计划了几日夜的王左腾给转蒙了,他张口结舌的望着那辆缓缓向此处行来的马车,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进行计划,若非是一旁的张太傅拉了他一把,他甚至连跪拜都忘记了。 “臣等,恭迎皇上回宫……。”马车行至大殿前的三十六镇天雕龙腾天白玉柱时,缓缓停下,满朝文物近百人,三呼万岁,跪地叩拜,吱吱的踏雪之声皑皑轻响,却震动了这寂寥一整年的皇宫大殿…… 百余辆车辇,数千白雪之中飘动的碧色清衣,绿色纱锣在此刻缓缓而至,明黄大辇上,来春匆忙上前,搀扶下了身着明黄裘袄,身后拖着大红凤鸾金丝长袍的皇后下辇,元宝底的珍珠翠玉鸳鸯些子踏在了厚厚的白雪上,一声娇柔却欣喜的声音漂荡在风中:“臣妾率领后宫众嫔妾,恭迎皇上圣驾,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妾、卑妾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顿时,身后的那些嫔妃,以雯淑妃为首,逐一跪拜,三呼万岁,紧接着,那些提着暖炉,身着碧色宫衣的各局宫女也立刻跪拜,呼叩万岁…… 风,呼呼的怒吼,‘金銮殿’前顿时姹紫嫣红,裙带飞扬,如同白茫茫沧海点缀了锣绿红妆,气势非凡,那声声娇柔细细的声音浅浅回荡。 十名驾马的黑衣卫五五分开,顿时,众人看清了那辆黑色飘动着翱翔银鹰的马车,苍鹰,在的运国是只是金龙低次等的神物,当年太祖开辟疆土之时,插在神州浩土之上的旗帜就是银色苍鹰,此物象征俯视天下,翱翔九州,因而众人见了这鹰,竟比见到帝王更为恭敬,个个低首匍匐,连声音都没有。 白雪依旧纷纷落下,砸了众人的身上,不多时,驾车的黑衣人在请示过帝王之后,立刻重新跃上马车。 众人见此,不免震惊,难道皇上不下车进大殿会见群臣么?王左腾心头一冷,立刻起身,弓着年迈的身子,提着宽大的朝服匆匆上前,叩拜在帝王的车前,高声道:“臣,王左腾拜见皇上,恭迎皇上归朝……”,说着,在雪地上重重一拜,抬起头时,帽沿上已经满是积雪,显得有些滑稽。 “太师有本要奏?”马车内,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响起,淡淡的,却如这寒风更为锐利震慑。 王左腾怔了一下,许是一年多没有听到帝王的声音,此刻听到不仅生疏,竟还让他心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惶恐之意,但毕竟是一生走马官场之人,下一刻,他已经平定心绪,一转身,立刻要人传江太史将上奏的承书递上来。 太史之职,在朝廷是最举足轻重的,因为他便是后世所谓的史官,总管朝廷上下起草文书,编写史册之人。 但是国丈着一回头,竟发现原本应该站着太史的地方,竟空无一物,心下不禁一怔,立刻急忙上前,却见御前太医韩逸匆匆奔来,俊朗的面容带着和煦,对着王左腾一拜,就道:“国丈大人,太史因不经风寒,病倒昏迷,臣正在加急施救……” 大运国权倾朝野的臣相、太师兼国丈大人,顿时傻了眼,他刚才明明还看见江坤那老不死站在那里,身体都没摇晃一下,怎么说倒就倒了?混乱之余,王左腾还是急中生智,立刻转身对马车内的帝王道:“皇上,臣有一本参奏,事关皇上在边塞的一些有损大运国千秋英明的传闻,还请皇上……” “既是传闻,爱卿也自知不该当真”王左腾的话还没说完,马车内低沉的声音就带着平稳的冷清,一字一句,清晰的震在众人的心上。 众人一怔,甚至连皇后都诧异的抬首,皇上这是怎么意思?难道说,带女人回来的传言是假么?还是…… “王太师若是没什么事,皇上该起驾了”正当众人猜疑不定,驾车的黑衣探卫便冷冷的插话。在皇宫内,黑衣探卫虽然只是护卫帝王安全,四处收集谍报的侍卫,但是却官居五品,位极人臣,在宫内,与黑衣探卫顶撞,就是冒犯皇上,也因为如此,黑衣探卫的名声才震动天下。 如今,黑衣探卫说皇上该起驾了,那就没人敢说,皇上先等等,老臣还有话说…… 王左腾彻底石化,他瞪大了双眼,没有想到自己辛苦算计了几天,拉拢群臣,彻夜不眠才编写好的奏章,连皇上都没瞧见影儿,就被驳回了,但是却因为不敢当众顶撞,只能灰溜溜的退下,弓着身子道:“是,臣恭送皇上起驾……” 一个千算万算的绝好机会就这样溜走了,皇后也呆了,她跪在雪地上,冷的何其是自己的双腿和心?她微微抬首,美目望着那辆马车徐徐从自己的眼前驶离,飞奔回‘御书房’的方向,指甲都陷进了掌心,但在回首时,看到王左腾的一记别有深意的眼神时,心头一跳,顿时,拳头握得更紧。 南殿‘御书房’中,尚书殿内,已经是早早就生好炉火,此刻,已经是暖气融融,明黄绸缎铺设的御案前,紫金香炉徐徐升烟,混合着淡淡麝香气息的檀香袅袅萦绕。 殿前,黑锦马车停落,书房内的早已恭候的赤焰迎出,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恭迎皇上,贵妃娘娘……。” 一抹黑色绣鹰长靴着地,踩踏在皑皑白雪之上,随即,一抹月白长裙飘然落地,雪白的狐裘斗篷沾染了几许雪花,被帝王拥着步入书房内。赤焰起身,殿外留守换岗的八名黑衣卫,雕刻着龙腾森严图案的楠木大门徐徐关闭。 暖暖炉火,檀香袅袅。 小小步入‘御书房’时,不禁脚步一怔,转眸望向四周,只见这书房的色调都呈暗色,除却四处铺设的明黄锦缎及那绣着寒梅芍药的屏风,就连御坐前的裘皮都是灰褐色,上纹展翅苍鹰,鹰爪如雕一般的狰狞四张,大有碧空霸主的威严。 龙烨站在她身后,抬手褪下她身上的裘袄,递给赤焰,拉着她坐到炉前的柔软的椅榻前,挥退所有人,随后竟缓缓的委身蹲在她的脚边,紧握着她冰凉的双手,抬眸深情的凝视着她,淡笑:“还冷么?”,说着,握起她的手,放在口边呵气。 小小抿唇,有些不自在的道:“这里不是军营,你这样被别人看到了,可怎么好?”,抽出自己的手,就要搀扶起,但是龙烨却再次握住她的手,执到唇边,闭眸深吻。 她自从马车进入‘玄武门’时,面容就一直冷清,甚至连双眼都看不出任何情绪,这另他有些害怕,他紧紧的搂抱着她,可是却还是感觉不出她有丝毫的情绪起伏。这种淡漠,就像是六年前,那个全身都对他充满敌意的九岁娃娃,没有情感,没有心绪,有的只是冷漠与扣带在娇好面容上的虚伪假笑的面具。 “小小,别让朕觉得不安心……”龙烨低低的说道,自从进了这皇宫大门,她明明就在自己身边,但是他却感觉她又遥远了,这另他不安,更心慌。 火炉中的暖热,让小小的手渐渐的缓和起来,她定定的凝视着龙烨俊美的面容,在这金碧辉煌的地方,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他,已经不似六年前那样的青涩冷漠,俊美的面容上虽然没有留下沧桑的印记,可是,却愈发的成熟英沉,甚至,在一年前,他们初遇时,他也没有显得如此睿智沉稳。 他长大了,就像那黑袍上已经懂得如何狩猎,并且愈发老练的苍鹰,而她,也长大了,可是那颗心却越来越不坚强有韧性了。 在‘金銮殿’外,当她看到那后宫的姹紫嫣红,碧锣红妆时,她的心的确似被刺了一下,酸涩滚胀在胸口。 “烨,我累了…”淡淡的一句话,充斥着几许倦意,小小无声的叹息了一声。 龙烨一怔,睁开的双眸里满是被刺伤的痛,她的心在摇摆,他看出来了,自从马车出了怀阳城,他就已经感受到了,可是……倏地起身,龙烨竟似有些愤怒的握紧了拳头,沉沉的看着她,但随后终究是千言万语变成了如风的一拳,击在了一旁的雕龙横柱上。 “你从来都不曾顾及朕的感受么?”龙烨指控一般的低咆,双目充斥着怒火,那乌黑的眼神在炉火的映照下灼灼闪亮,像极了一只受伤的猛兽。 小小见他这样,心一疼,立刻起身上前,执起他流血的拳头,心都快被揪起来,她有些内疚的抽出袖中的丝帕,将他的手包扎起来,秀眉紧黜,道:“这样莽撞,怎么能做一国之君呢?你这个样子,要让全天下臣服于你的诸侯怎么看你?”,这个人说沉稳老练,简直狡黠奸诈得堪称天下第一人,但若是论这脾性,竟如同三岁小儿,动不动就大发雷霆,甚至乱砸东西…… 龙烨见小小态度柔软下来,立刻将她扯进了自己的怀中,几乎爱恨不能的揪紧了她的衣裳,闭眸压抑道:“小小,你这样让朕怎么才能做到沉稳?朕不想在设计我们的未来时,一个转身,却发现你又不见了,那时,你让朕怎么办?” 小小的心一沉,她没有想到自己几句无心之言,甚至于自己只是不想回答而闪避的话语,都会让他变成一只刺猬,心头泛起了内疚的酸涩,淡淡的道:“烨,我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看着龙烨伤痛的神色,小小实在不忍心,于是巧妙的将话锋一转,将事情转移到了今日‘金銮殿’外群臣聚集的事,以分散他的注意,于是道:“对了,今日国丈大人可是要针对我?” 龙烨一怔,似乎有些诧异小小竟会发觉此事,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又怕她心思动摇,立刻握住她的手,道:“小小,别担心,任何你不想听见的,看见的,朕都会让他们消失……”,他的话中充斥着很决的气息,深邃的双眼里更是泛着丝丝阴冷。 看着龙烨的眼神,小小心头顿时都明白了,于是又笑道:“那么今日江太史突然昏厥,百官连连不堪忍受风寒而被施救之事,就是皇上安排的了?”,她早察觉到了,毕竟以王左腾的老谋深算,根本不至于临场混乱至斯。 小小的聪慧另龙烨有些措手不及,他平时的深沉与二十多年来练就的涵养与情不露表,瞬间都被瓦解,顿时,他开始咬牙切齿,拳头恨恨的道:“又是司徒仪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告诉你的?朕原本还想册封他为正军师,现在,他想也别想……” 龙烨突然想起那一日司徒仪跟小小在营帐外低声吸语,随后又大笑离开的场景,五脏几乎都被醋给淹没了,于是,大运国的皇帝震怒了,在心里千万遍的将司徒仪骂了狗血喷头,甚至用意念将他千刀万寡。 于是,那被冤枉的忠心耿耿的臣子,一直以神算自许的司徒仪,在遥远的边塞不及防备的打了一个重重的喷嚏。 小小轻笑,看着龙烨的心思终于被转移,终于松了一口气。另一方面,也坚定了自己的猜测,原来的确如此,想来若非里应外合,王左腾这个老狐狸又怎么能狼狈如此? 但她只笑,却不解释,任凭龙烨将这一盆脏水泼到了那个可怜的,一直想升迁转正的副军师身上。所以说做人不能太嚣张,当初司徒仪听了龙烨的话,将自己当年的那些事全部给抖了出来,现在他自己也该尝尝话说多了咬舌头的滋味。 70洗底赐名 巍巍深宫,夜深沉,浅浅月弯,悬挂半空,散发出淡薄清冷的光芒。深宫之外,皑皑白雪映衬夜如白昼。 各宫走廊的灯笼随风晃悠,发出吱吱的声响,映红了茜素红围屏的大红绘仕女图的灯笼远远望去,如同一条漫长不见边际的长龙,蜿蜒弯曲,直通进注定是不眠之夜的后宫中…… ‘凤鸾宫’中,皇后在大红地毯上不断的来回跺步,似越想越气愤一般,竟扯下身上的明黄裘袄扔在地上,随即转身,一甩身上的大红鸾凤长袍,鬓发间珠坠伶仃,她抬步向大殿外走来,胸膛微微起伏的对一名匍匐在地来宫女道:“本宫让你去打听皇上究竟歇息了没有,你竟敢回本宫不知道?”,说着,一个巴掌甩去,咬牙怒道:“本宫让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言语间,又踹了两脚。 那老宫女就算健壮,却也年迈,被皇后一个巴掌扇得昏头转向,又被踹了两记,当下哎哟哎哟两声,就倒在地上,竟双眼泛白起来。来春见状,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搀扶住皇后,好言劝慰,道:“娘娘息怒,这奴才不懂事,皇后娘娘又何必跟她一番见识?再者,皇后回宫,歇在‘御书房’,由黑衣探卫镇守,别说是个奴才,就算是宫妃去了,未必得见……” 其实,在宫里的人,谁不知道皇后的心思?她虽然愚笨,但是却也知道母凭子贵,她本就年长帝王几岁,曾经太后在时,她还能凭借太后的薄面得予圣眷,但是自从那个九岁的丫头进宫后,皇后就没再碰过她一根指头,也怪她的肚子不争气,自大婚到现在已经八九个年头,她竟然一无所出。但最可气的,竟是后宫之中,无一人能育得子嗣,就算她想择育皇子承于自己膝下都不成。 “未必得见?”皇后一挑眉宇,扑着厚厚脂粉的面容一阵红一阵白,可见此刻她心绪起伏之大,她挥手甩开来春的搀扶,咬了咬牙,转眸望向一直沉默,年迈得已经两鬓斑白的御前太监赵容。 自太后薨驾后,他就一直跟随自己,平日不多说什么,但是这个奴才一辈子都伺候太后,也算是有心机有眼色,于是冷笑,抬起元宝底的鸳鸯坠珠鞋,傲然上前,一双凤眼微眯,悠悠的道:“赵公公,你得太后临终嘱托,说来辅佐本宫,现在情况复杂,你道说说,本宫当如何?” 年迈的赵公公听得这话,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怔怔的望着一脸阴沉,双眸带怒的皇后,恭敬的低首道:“奴才愚笨,虽得太后提点,但无奈何只是朽木一块,所以…所以……” 赵公公渐老了,又值宦官疾病频繁,今日又听得太监总管李公公已随先帝游于太虚,心头更是悲苦,于是连争斗的心都没有了。人一老,就特别容易感伤,年轻时总是贪点财,可是这老了,连财都不想贪了。 “愚笨?”皇后的笑声更为讽刺,但眼中却也满是悲凉,她没有想到太后一走,她竟落魄得只能靠着雯月来支撑自己的后宫,就连身边的这几个奴才都没有一个像个样子,她双眼阴狠的瞪着赵公公,冷笑一声,道:“公公年老了,留在本宫这里也只是一个闲人,不如,你就去北都皇陵陪侍太后,做个守陵人吧” 赵公公一怔,苍老的眉宇渐渐拧紧,但识时务者如他,又岂会不知道皇后的意思,纵然明白自己在这宫中已经站不住脚了,但却还是缓缓的跪地叩恩,双手匍匐,声音颤抖道:“奴才…谢皇后娘娘恩典……” “来春,给我将这个老东西即刻送到北都去”皇后见李公公巍巍颤颤,心头更是愤恨,簌的一甩鸾袖,转身走到凤榻旁坐下。 来春不敢违抗,立刻派人搀扶着赵公公出了大殿。 色夜朦胧,森严的皇宫中,到处铺设着白雪,一辆残旧的马车吱吱的出了‘玄武门’,那车内,年过七十的老人满目沧桑的望着这待在一辈子的深宫,温热的白雾从他口中呵出,像是寂寞,也似叹息…… ‘御书房’内,暖气洋溢,徐徐的热气暖暖的蔓延在上书殿的每一个角落,雪白的貂裘铺设在诺大的龙凤象牙榻前,明黄大帐悬挂,淡淡清香萦绕。 御案前,营地带回的成堆奏折堆积,已经换更上了一身明黄金丝绣九龙长袍的龙烨坐在裘毯上,拧眉看着各军机处及这一年来,个地方的治理报告。殿外,赤焰捧着厚厚的奏折走进,将其分派堆积,随即汇报道:“这是皇上所要的文件” 随即,一一上报,分别为: 一本付太宰上呈的整整一年朝政文书; 三十本韩太宗整理出的所有官员宗族谱系; 六十二册江太史近一年来在国丈大人的授意下所起草的文书; 十三册太祝、太士、太卜三位祭祀官记载这一年来,对于北都皇陵年久失修,以及圣德皇后陵修复清扫情况的报告; 八十册,各为司徒大人主掌的土地、司马大人主掌的军赋及粮草供给、司空大人主掌的工程,累计了这一年各地方天灾水祸的治理,包朝廷下拨银两的用途…… 说罢,赤焰又从拿出一叠印着明黄茧子的包袱,小心递上,轻道:“这是司士大人这一年里所记载的群臣爵禄,增添官职等等,及司寇大人的刑部案件” 龙烨剑眉微拧,抬手接过一旁的那些关于皇陵修建工程的奏本,但还未及翻开,却又顿住,随即丢下,又取了一旁的宗族谱系,拧眉翻开,但随意翻了两页之后,又丢下。这些东西,他从十二岁被册封为太子之后,就不曾再翻阅过。 别殿的门微微开启,两名身着碧锣长裙,梳着双樱发髻的宫女缓缓走出,众人回首,只见袅袅雾气萦绕中,小小穿着绣牡丹抹胸,外罩月牙色长衫,白皙的肌肤因为沐浴而呈出淡淡的粉红色,光洁的肌肤在炉火映照下,闪烁着点点水雾的晶亮。 赤焰看得一呆,但随即收敛心神,悄然无声的屏退。而那两名侍浴的御前侍女却缓缓向二人福了福身,退出了尚书大殿,守站在门外。 小小长发滴着点点水珠,清秀妩媚的面容带着浅浅笑意,雪白的脚裸踩踏着柔软的裘毯缓缓走向龙烨,在看到他乌黑的双眸与眼底那炽热如火的深情时,竟有些面红。 龙烨看着小小那似不食人间烟火的淡薄身子,心口一紧,抬起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拉进了怀中,深吻了一下她的眉眼,声音带着宠溺与沙哑的道:“小小真美……” 前世的名字被眼前的男子呼唤,小小心口泛热,单薄纤弱的身子依偎在他怀中,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温柔,这样的温暖,甚至让她感觉有些上瘾,不愿放开。微微叹息,小小轻抬眸,素手抚着龙烨的衣襟,问道:“这两日会很忙吧,已经一年不在宫中,这些堆积的文书,可要一一过目?” 真正走进他的世界,才知道这个帝王并非一般人能做的,奏章文书每日成堆,而他,很多事情都必须亲历亲为,想来这么多年,若非有赤焰这样的得力臂膀助他,那么他又该忙到什么样子? “不急,小小要相信朕的能力”龙烨宠溺一笑,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她小巧的鼻尖,随后低首又是一吻,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项颈,有些孩子气一般的在她耳边呵气,笑道:“朕的美人儿,现在,你是想先睡,还是陪着朕批阅奏章,或者…朕先陪你……” 龙烨的唇上弥漫着暧昧的笑意,乌黑深沉的双眸闪烁着如同市井上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修长的手握住她无意识,但对于他来说却是诱惑而暧昧意味,轻抚自己衣襟的手。 小小望着他那狡黠的模样,面容不争气的红了起来,那原本隐藏在身体内的野猫小利爪顿时伸了出来,一把反剪住他的手,如同掩饰自己的尴尬一般的凶悍道:“还有这么多文书没批阅,你还有心思心猿意马?” 龙烨一个不防,就被小小扳倒,狼狈的摔在了雪白的裘毯上,那披散的黑发垂落,竟显得野性狂妄,他躺在地上,眉眼带笑的望着小小红扑扑的面容与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竟不怒反笑,道:“小小每次不愿意承认自己心意的时候,都会这样,真是不坦白……” 小小的面容更是火辣,娇叱道:“你胡说什么?都已经是中原霸主了,还这样…这样…不检点”,小小费了半天的劲,才憋出这几个还算象样的词。 龙烨淡笑,虽然不能动手动脚了,但是那眼底的暧昧与深情却还是足以让小小抓狂,这个男人怎么能…就连狼狈时,都能显得如同从容佣懒,不禁没有丝毫的窘态,却显得妩媚妖冶…。。想到这两个词时,小小怔了一下,眼底划过一丝尴尬,随即放开他,起身披上裘袄,恨恨的暗道:一个大男人怎么能长得比女人还美艳,真是妖孽! 龙烨起身,薄唇上的笑意更浓,他环抱住小小的腰身,将她安置在自己的胸前,笑道:“既然小小不想睡,又舍不得朕,那就陪着朕批阅奏章吧” “谁说我不想睡了?”小小别扭的动了动身体,推开他起身,气嘟嘟转身,如同一只撒泼的野猫儿一般,绕过屏风转到了床边,掀开棉被,将自己裹得密实,闭眸不再理会这个总是乐于调戏她的男人。 龙烨轻步走到床前,缓缓坐下,看着小小微颤的长睫,眼底充斥着宠溺与深沉的情,抬手,想抚摸她的面容,但是手刚触到她的肌肤,却又硬生生的打住,闭眸,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缓缓的在她的额前印下一吻,爱怜的道:“睡吧,吾爱” 小小的心一颤,感觉着龙烨的气息渐渐远离,鼻尖一酸,眼睫竟有些湿润。但龙烨却似哄一只不听话的猫儿一般,轻柔的拍着她的心口,直到,她沉沉睡去。 帝王回朝第二日,煌煌的金銮殿上,众人都错愕的看着那空荡荡的雕刻着九龙缠绕的紫玉龙椅,他们英明神武,盖世无双的皇上竟没有早朝…… 而整整过了半个时辰后,身黑色长袍,袖口绣着银鹰的一品带刀护卫兼黑衣探卫统领的赤焰,一手持着御赐宝剑,一手捧着帝王圣旨,从容不迫的望着满朝都瞪大双眼的官员,簌的抖开圣旨,言之因皇上路途劳顿,龙体欠安,故三日不朝。随后以政务琐碎之名,召见张太傅、付太宰与韩太宗等三人。 圣旨一下,朝廷众臣皆全部傻了眼,一年了,他们整整一年都没在见到他们的帝王,前半月,更是因为边关传来帝王重伤几乎不治的消息,吓得这些年迈身老的臣子们几乎没有一个个背过气去,整个帝都城更是愁云惨雾,一片压抑,朝廷上就更不用说了,那可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可是现在他们的皇上,大运国天朝最年轻,最为英明的玄武帝在满朝文武的期盼下,竟大大的摆了一个乌龙,让他们满心期待的站在这冰冷的大殿上等了整整半个时辰…… 众多文官都捶胸顿足,但却依旧接旨四下散去,然,阴险狡猾的国丈大人王左腾却面色泛青,他双眸阴沉,灰褐色,纹绣着仙鹤图腾的朝服大袖下,拳头早已握得嚓嚓响,待赤焰宣旨离去之时,却立刻换了一副面容,呵呵的对张太傅笑道:“老弟啊,昨个儿…你我一同在殿外接驾时,也没听你有何事禀奏,怎么今日皇上独挑你去‘御书房’面圣?” 张太傅是何等人物,其阴险心机决然不在王太师之下,又岂会听不出国丈大人的弦外之音?于是轻捋已经花白的胡须,温吞一笑,道:“国丈大人说哪里话,皇上召见臣,无非是因为副军师是臣的外甥,那小子几次忤逆,又不忠孝道,六年前更是在朝堂上打断皇上的决策,唉…老夫教导无方,想来皇上这次凯旋归来,要找我这把老骨头清算清算罗……” 王左腾一听,自知没攻破,于是只点首笑了笑,道:“哪里,哪里,贤侄学识渊博,年纪轻轻,却已在军中担任要职,如今,皇上征战一载,已然凯旋,不过数日,恭亲王又将护送五国诸侯前来我朝恭贺,想来太傅大人的外甥,前途无可量也……。” “哈哈哈哈……”张太傅大笑起来,忙拱手道:“承国丈大人的吉言,小犬若是当真能高升,臣下自当在府中设下家宴,恭候国丈大人……” “哈哈哈哈……张大人真是客气,客气,哈哈哈……”王左腾笑得阴沉,随后拱手拜别,转身,毫不掩饰其汹汹气势的大步离去。 张大人见国丈离开,面容上原本的笑意也渐渐敛去,他眉宇微拧,苍老的手轻捋了捋胡须,神色若有所思。其实今日皇上不朝,实在出呼他的所料,在他的算计中,皇上从来都勤于政务,从不曾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耽误国家社稷,但是这一次,他却能感觉到皇上性情在改变,甚至,他所拟草的计划,正在偏离所设想的轨道。 付博年迈,六年前曾因小皇妃借以《庄子》论政之后,便深感自己已力不从心,毕竟一把年纪,更是当年一等甲士出身,却没有想到竟被一个九岁的奶娃叱骂为误国误民,对于他这等忠烈之士来说,又岂能承受得住,于是他向帝王请辞,却不想帝王竟深究原由。那时,小皇妃已经暴病薨驾,故而他也无所顾忌,便全盘托出,却不想帝王竟…… 年久之事,细想起来,竟有些不甚沧桑之感,付博轻叹一声,当年,帝王不仅没有允准他的辞呈,竟还让他担任太宰一职,实属隆宠,可是这么多年来,自己却一直没有琢磨得透,皇上当时的神情与心思,那更是他第一在皇上冷漠的眼神中看到窒痛的情绪。 当时,他震惊不已,毕竟自皇上被册封为太子之后,他就一直承先帝之托,担任少师一职,皇上的天赋的确是少见的,但是却过于冷漠薄情,似乎对任何事情都没有丝毫情趣,不过,即便如此,他依旧欣慰,因为只有这样的皇子,才是真正足以担当天下在重任的明君,可是,六年前,在‘御书房’的请辞之时,他却在那个曾经满身冷漠的少年天子身上,看到一丝…比情更深的痛。 有道是,无情之人,不动情则已,但若是情动,却足可毁天灭地。那时,他的心里顿时闪过了这句先帝早言所说的话,于是忧心重重,但是五年岁月弹指可若,却不曾见到帝王如何,故而,也就安下心来,但是这短短十多天,满城风雨的传言铺天盖地而至,此刻皇上又不早朝,竟让他落下去五年的心,再次悬起来,那感触与忧心,竟比当年能为沉重…… 悠悠大殿,金碧辉煌,但寥寥三人,却显得分外顾忌凄凉。韩太宗拢了拢袖袍,望着殿中怪异的二人,满身颤冷的上前,呵着雾气,笑道:“两位大人,这是怎么了?皇上宣召,可不能耽误了时辰啊”,说着,望了一眼那空了一年的金灿灿的紫玉九龙椅,唇边带着一抹别有深意的笑,摇了摇,大步走出了‘金銮殿’。 有道是,君心莫测,该装傻充愣的时候,你千万别自作聪明,也因前人之言,故官场之上,才有中庸之道…… 半个时辰后,檀香袅袅的南宫‘御书房’中,三位朝廷重臣面色各异的跪拜在尚书殿的大门之外,在看到自己眼前的大门缓缓开启,一缕幽静的茉莉清香缓缓萦绕鼻息之时,都怔了一下,随后齐声叩拜道:“臣,张俊才、付博、韩严,参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爱卿平身…”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浑厚有力,更是沉稳震慑。 三人同时一惊,随即簌簌的起身,都若有所思的望向尚书殿内,只见帝王身着明黄九龙缠绕的长袍,袖口绣着金丝苍鹰,菱角分明的俊容愈发英气,而那双漠然深沉的眼神,也更为睿智深邃。短短一载,眼前的男子已经蜕变得如此威严震慑,深沉老练…… 然,就在三人暗自心惊之余,一旁坐在雪白裘毯之上,一身月牙色长裙,云鬓如雾,肌肤甚雪,别具千娇百媚的女子引得他们的注意,那女子纤细如水葱的素手执研,正在为帝王点朱砂,娇小的身体看似有些淡薄柔弱,但那一双锐利如刀刃的眼神却那样的坚毅冷清,与那张绝色容颜竟丝毫不相符。 这个女子……付大人在看到那女子的面容及眼神时,几乎没有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好在一旁的韩严眼疾手快,将他扶住,否则以他这把老骨头,必然是要摔得粉身碎骨,直接鞠躬尽瘁了。 龙烨抬首,面带淡笑的望着眼前三人,也不问付博为何如此激动,只沉声道:“来人,给三位爱卿赐坐” “臣等,谢皇上恩典”三人齐声谢恩,随后,各自坐下,神色也是各不相同。毕竟,他们第一次见到皇上的‘御书房’中,竟有御前侍女以外的女人。 再者,这十多日来,边塞传闻已是天下尽知,故而,身为局外人的韩严不禁有多了几分对小小的好奇,她究竟该是怎样的一个女子,毕竟拥有如此姿色容貌与纤弱身形的,不该是一个传闻中能与皇上经历几番生死的人。 而原来设计全局,知其身份的张俊才也有些心惊,因为眼前这个女子,与他想象中的实在是天壤之别,因为小小那双清透的双眼中,竟明明白白的写着聪慧二字。 小小感受到了三道各异的视线,却依旧从容,纤细的素手放下砚石,起身,接过赤焰递来的茶碗,缓缓放置在帝王身前,娇柔的声音带着几许乖巧,道:“皇上,喝口茶暖暖身子吧” 龙烨淡笑,别有深意的望了一眼小小,想也没想就接过,饮下一口后,又递给了小小,随即抬手握住她白皙的纤细的手,慢慢揉捏。 不经意的几个动作,让这原本就震惊的三人更为傻眼,他们的皇上竟然…用那样沉溺的眼神看这个女子,难道…皇上真的爱上了这个女人? 韩严傻了,因为他全然不知道那些传言其实是编造的。 而编造传言的张大人也傻了,因为他没有想到传言竟然成真的。 再者就是原本看到小小第一眼就傻掉的太宰付博,他几乎当场痛哭,难道皇上就真的那样喜欢那小皇妃么?就连征战一年,带回来的女人都跟那小皇妃的容颜神色如出一辙…… 龙烨轻扫殿前三人,眼底的笑意更深,他执起小小的手,放在唇边一吻。顿时,大殿内响起一阵抽气声,但是龙烨却似乎没有听到一般,拉起小小,看着她已经浮起几许红晕的面容,淡笑道:“陪了朕几个时辰,累了吧,先去休息……” 小小望着龙烨,不找痕迹的瞪了他一眼,这个男人现在越来越攻于心计了,但却依旧娇柔一笑,福身道:“民女告退……”,说着,转身走进了别殿的一间雅殿内。 轻瞌双眸,龙烨掩去了眼中的深邃,负手在尚书殿中,背对着身后三个已经几乎目瞪口呆的臣子,低沉道:“今日朕宣三位爱卿来,只为一件事,张太傅……” 张俊才一怔,立刻从椅凳上起身,叩拜在地,道:“臣在” “朕,命你收刚才的那女子为义女,你意下如何?”龙烨双眸轻闭,英挺的背影萧索却坚毅,话语间更是透着一层不可违抗的威严。 心一跳,张太傅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蓦地张大了嘴巴,傻傻的望着帝王,他这一生算计人无数,但是却从来都没有因为某个意外吓成这样,在此刻,他竟几乎石化。而左右两侧的韩严和付博的惊吓更是不讶于张俊才,几乎都呆了。 龙烨缓缓的睁开双眸,修长的手指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那炉火中熊熊的热浪涌来,赤红的光芒映衬着那龙袍宽袖上的金鹰闪烁着威严与戾狠,张俊才望着眼前的帝王,心咚的一声锤在胸口上,立刻微颤的道:“臣…臣惶恐,臣…臣不敢……” 他是攻于心计的老臣,虽然之前陷入片刻的震惊,但随即却能明白皇上的用意,皇上是想用洗底的方法重新给这位来路不明的女子一个新的身份。 毕竟在这皇宫之中,得到帝王宠爱并不能算什么,一定要有够坚固的背景才行,否则,这个女子根本就不能明正言顺的待在帝王身边,最多也只能被册封为小小的才人、宝林。若是有幸生下皇子,也最多爬上美人、婕妤之位,也算是造化了。 而今,皇上竟要自己收纳其为义女,可见并非只要她待在身边那样简单,再加上这个女子聪慧并非常人,若是有朝一日,飞上枝头,立位中宫也无不可能…… 千丝万绪在张俊才的心头淌过,他越想越惶恐,此刻不禁有想到司徒仪这个兔崽子十日之前曾传回的一封被自己认为荒诞之言的信,额头几乎汗如雨下,那小子说,这个贵妃,身上有着与帝王一样的戾气,其阴沉狠绝更是无人能出其右,若是她将来当真成了皇后,那么他…… “张大人何必过谦”龙烨冷笑,却也不动怒,但这寥寥几字,却让张俊才再次发颤起来,于是,他立刻识时务的道:“臣何德何能,能得那位姑娘承欢膝下,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承谢皇上隆恩” “哈哈哈……。”龙烨朗声大笑,他转身望向跪拜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的张俊才,大步走到他身旁,眼底沉积着阴森,却笑着扶起他道:“还是爱卿深知朕心,快快请起……” 张俊才见帝王如此厚爱,不禁擦了一把冷汗,忙忙的谢恩,却不想帝王又道:“对了,朕这几日忙忘了,今日既然爱卿来了,就一并将此事交付你去办吧,赤焰”,一旁,隐藏在暗处的赤焰立刻现身,手执黄榜递到张俊才的面前。 张太傅已经被帝王唬得愣住了,一时反应不及,但随即却闻赤焰面色冷清的道:“恭喜张太傅,司徒大人正式升迁为正军师,官及一品,臣下已经将文书放至司士库中,江太史也已起草文书,准备放往边塞……” 尚书殿前,暖热的空气隐匿着丝丝压抑,韩严和付博二人都瞬间心知肚名圣上的意思了,他们沉默不语,心惊之余更是各有打算。张太傅双手略带颤抖的接过赤焰手中的黄榜,普通一声跪在红毯上,重重的叩恩,道:“臣,谢皇上圣恩……”,说罢,双眼已经微熏,皇上他已经不在是以前那个帝王,此刻的皇上,已经拥有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阴狠戾气了。 “韩严?”龙烨面容上带着淡笑,但是眼底却冰冷,他将视线从张俊才的身上转到掌管宗族和谱系的韩严身上,虽不言,却已意明了。 韩严心一惊,但随即立刻起身跪拜在地,毫无犹豫的道:“臣,立刻起草文书,将张太傅所收义女编制入册,但却敢请皇上,臣下尚不知姑娘贵名” 龙烨双眸一沉,似乎这才想起应该给小小重新取一个名字,他闭眸,缓缓的转动着手中的白玉扳指,随后,竟突然站定,眼底闪烁着一缕光芒,竟沉声道:“就叫容恩吧……” “容……”韩严睁大双眼,容恩?这不是…当年赐予给小皇妃李毓蓉的小字么?心一惊,但韩严却随即道:“臣尊旨……” “退下……”龙烨没有太多表情,似也想起了过去的之事,他抬手微摆了摆,几乎闭眸沉思。张太傅和韩太宗不敢违抗,忙忙的叩恩离去,只留下面色万变,眉宇黜紧,两鬓斑白的年迈付博。 他老了,在这一刻,付博才真正的感觉到自己老得已经力不从心,因为他用尽一生心血扶持的帝王,已经是一只羽翼丰满,可以独自翱翔,征服天下的雄鹰。 微颤的身体徐徐起身,苍老的步伐慢慢上前,没有君臣之礼,却流露着点点亲昵的热切,付博苍老的声音缓缓的道:“皇上让老臣来,是为了解老臣这五年来的迷惑么?” 皇上的意思,他明白了,因为明白了,所以不由得重重的叹息了一声,二十多年了,他一直期盼着自己能熬到亲眼看着这个当年稚嫩却坚毅的少年天子蜕变成雄才大略的帝王,现在,他看到了,欣慰之余,竟满心的痛楚。苍天没有辜负他的祈祷,先帝在天之灵,看看吧,现在的皇上,与开国的太祖是何其的相似? 热泪滚动,付博望着帝王紧闭的双眸,随后扑通一声跪拜在地,颤声道:“皇上,臣请皇上允准老臣告老还乡……” 龙烨慢慢的睁双眼,深邃睿智的眸光闪烁着另人看不清的情绪,他转身,望着跪在自己面前,这个辅佐教育自己整整二十多年的先帝托孤老臣,抬起手,缓缓的将他搀扶起来。 “付卿,朕,希望你能谅解朕今日的所为”龙烨的声音低沉轻缓,他还记得自己十二岁时,即将奔赴战场前夕,这个儒士之臣语重心长的对自己说:皇上,天子应当以社稷为重,但是现在大运国的皇权风雨飘摇,皇上要前去征战,老臣不敢阻拦,但是臣请皇上为这个天下,为先帝,为老臣,为这天下的黎明百姓,珍重! 当年,就是凭着这句话,他坚定了决心,咬碎了牙齿,从那个奸忠难辨的战场上活着回来,收复第一支军权,交到龙宇的手中,更靠着他的辅佐,铲除奸党势力,亲理朝政。现在,他已经扫平了外患,实现了自己的承诺,但是眼前这个老臣,却已经佝偻苍老,那双肩膀,仿佛连任何的一点点重量都会压垮他。 “臣,相信皇上是圣明之君”付博的声音格外的坚定,虽然已经不复曾经的洪亮。在皇上为那女子取名为‘容恩’时,他就已经猜到了她可能就是当年被传暴病的女子,那个女子,是自己扣在心间六年的结,但就是因为这个心结,他才更愿意相信,一个能以《庄子》论政的女子,才是足以匹配得上他一生侍奉的君王,才能真正的母仪天下。 想着,付博竟欣慰的笑了,苍老的手紧紧握住帝王有力的大手,他记得,当年,这双手很小,但却也像这样一般的有力。那时,他就相信,他会是一个圣明君主,将来会艳绝史册。 龙烨的眼底闪烁着微红,他紧紧握住付博的手,随即沉声道:“赤焰” “在”赤焰抱拳低首。 “赏赐付太宰黄金万两,珍珠三斗,粮食千旦,赏田万顷,派三千御林军,二十名黑衣探卫护送其告老归田,另,下旨给江司空,下拨银两建造宅院,以供太宰养老安年”龙烨慢慢的松来了付博的手,闭上了双眸,转身长叹一口气。 “臣,尊旨”赤焰接令,匆匆退下。 “臣,谢皇上天恩”付博老泪纵横,深深的望了一眼帝王,恭敬的退出了大殿。 龙烨的怔怔的站在炉火前,僵直的身体显得萧索寂寞,却又那样坚毅的挺直,他紧闭双眸,仿佛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将心底的情绪泄露出去。 别殿中,听到了这一切的小小,娇小的身体轻依在门框上,她静静的望着龙烨的侧影,心头一阵阵的酸疼,抬步,缓缓走出,从他的身后环住他的腰身,侧容贴在他的宽阔的背上,轻轻的道:“没事,他走了,还有我在……” 为什么这样强硬的一个男人,在露出那一丝丝带着破绽的脆弱时,她都觉得疼痛?璀璨光鲜如他,为何背后却总是伤痕累累…… 龙烨睁开双眼,深邃的眼底有痛楚也又柔软,他抬手握住小小环在他腰间的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带着宠溺笑意的道:“怎么突然说这个?小小…喜欢朕给你取的名字么?” 小小的眼睛有些湿润,她眨了眨双眼,声音闷闷的道:“喜欢” “那朕以后就叫你容儿,可好?”龙烨问得小心翼翼,但那种,她全部都归于他的雀跃,却让他心口熨烫起来。他从来都不知道,叫唤自己为心爱女子所取的名字时,竟是这样一种充实而…幸福的感觉。 “好……”小小的泪水滴落,平日的锐利果决瞬间消失不见,她吸了吸鼻子,喃喃的道:“只要是你取的,都好……”,今天,他为了她第一次用皇权压臣子,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容儿,你哭了?”龙烨的声音带着淡淡的不安,想要回头看她,但是小小却执拗的抱得更紧,嘟囔的道:“哪有,谁会哭呢?” 失笑,龙烨紧紧的握着小小的手,他的妻子,有时跟他真的很相似。不够坦率啊…… 可是小小,你知道么?他自所以在六年前没有允准付博辞乡,就是想让他这个唯一对自己忠心,几乎已经成自己亲人的辅政大臣见到今天的你,也告诉他,他的心,有着落了…… 71探肃亲王府 帝王三日不早朝,百官备懒。朝野上下更是三五成群,议论纷纷,想猜测君心。 然,就在市井谣言横行,传闻不止之时,各茶庄店铺,酒搂商贩处,竟又如天雷地动一般的震出了一条骇人的消息,那便是:原来那随帝王出征的奇女子竟是三公张太傅的义女,名为容恩,并且次月初三,皇帝选黄道上吉之日,迎娶这位神秘女子。 这个消息一传出,几乎是整个帝都城都震动了,甚至连怀阳城着一片哗然。 这个消息如同一阵飓风,同样席卷了朝廷和后宫,众人在惊讶诧异之余,却又不得不疑惑,满朝文武皆不曾听说张太傅有儿女,唯一名动天下,朝野尽知的也就是担当副军师的司徒仪。 但是众人还来不及细细咀嚼其中滋味,五官司空库竟又千里加急,于次日清早,各处已经张贴出了昭告天下的黄榜,是为,副军师司徒仪足智多谋,晓义天下,特加封为正军师,官及一品,赐纹绣麒麟武将朝服。 满朝文武得知这一消息时,几乎都傻了眼,但在震惊之余,更是人人自危,因为若是帝王从边塞带回的女子当真是张太傅的义女,那么司徒仪升职等事都代表着一种潜在的讯息:大运国朝野的权利纷争,即将面临重新洗牌…… 鼻息灵敏的官员都嗅到了这不寻常的气味,于是在第四日早朝之时,满朝几十名官员都行色匆匆,神色诡异,而那从来都是以势压人的国丈大人竟意外的一言不发,面色冷清硬板,惟独张太傅依旧如以往一般温吞,言吐如常。 打探到帝王已经早朝,整整忍了四日的皇后终于按耐不住,立刻更上大红金丝鸾凤长袍,外罩明黄裘袄,昭了雯淑妃一同前往‘御书房’,这一次,她道一定要看看这个女人究竟是何等的三头六臂,居然能将皇上迷得整整三日都不出‘御书房’,更将这后宫三千视为无物。 然,就在一群人浩浩荡荡,声势巨大的来到‘御书房’门前时,却见原本守卫的八名黑衣探卫都已撤下,只留下两名身着碧色罗裙的御前侍女看守。 一见没有黑衣卫,皇后虽然心里生疑,却也顾不得许多,傲然的抬起高昂的头颅,一脚踢开楠木雕龙双扇门,长长的鸾袍拖延在身后,赤色金凤在暖炉的火光中灼灼闪耀。 皇后站在尚书殿内,一双丹凤美目微微眯起,狠瞪着明黄大帐笼罩的象牙床前那绣着牡丹艳香的屏风,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茉莉清香似一把把利箭,直穿她的心口。 戴着明煌煌浮凤颤花金护甲的手缓缓握成拳头,随后大步上前,绕过屏风,在看到被褥微隆之时,几乎恨得咬碎了一口银牙,愤然的一把扯下那明黄绣鸳鸯牡丹的被褥,那样吼道:“贱人,本宫今日就要你死的难看……” 然,被褥被簌的一声掀翻在地时,那诺的大明黄绸缎床单上,竟只孤零零的躺着一只明黄锦缎枕头,并且枕头上还恶作剧一般的用朱砂涂抹得到处艳红,就似淋淋鲜血一般触目惊心。 “啊……”皇后蓦地尖叫起来,倏步想后退去,却不想元宝底的凤头瑞珠鞋子一滑,整个人载向了那绣花的屏风。 站在屏风外等候的雯淑妃等人本就十分紧张,毕竟从来都不曾做过这样的时事,如今听得皇后突然尖叫,几乎都吓了半条命,但众人还不及反应时,就见到那高大的屏风竟轰然榻下,那景致的楠木雕花瞬间四分五裂,滚落满地。而她们的皇后,则是四脚朝天,长袍不整,乌鬓散乱,珠钗歪斜,十分狼狈的摔在地上…… “皇…皇后娘娘……”众嫔妃何其见过这等场面,不禁个个吓得花容失色,那涂抹在面容上厚厚的脂粉都唰唰的掉了满地。好在雯淑妃心思缜密,虽然刚才应变不及,却立刻冲上前去,搀扶起皇后,分外关切的道:“皇后娘娘,您没事吧?”,说着,赶紧整理皇后身上那鸾凤长袍略显凌乱的衣襟。 皇后吓得不轻,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她瞪大一双恐惧的眸子,在愣看了雯淑妃半天后才回神,立刻望向那床上带‘血’的枕头,这才明白自己被人耍了。急怒攻心之下,双脚又开始打颤,竟顾不及此刻的狼狈散乱之态,上前就抓起那枕头愤恨的扔在地上,抬脚踩下,口中大骂,使得她娇美的容颜都略显狰狞。 雯淑妃见皇后平明的踩着那只被涂抹的艳红的枕头,也略显惊吓,空气中没有血腥的气息,说明那根本不是血,但这个东西看似早已准备好了……莫非,这个女子早就料到她们今日回来滋事? 想到这个可能,雯淑妃的心不禁颤了一下,倘若真如自己所想,那么这个女人实在不好对付,甚至于,凭借她们的力量根本撼动不了她一丝一毫,更别说她此刻正值恩宠。 想着,问淑妃立刻警惕的环顾四周,只见那原本应该以暗色调布置的‘御书房’内,竟铺设满了雪白的裘毯,甚至连皇上平日最不喜爱的那些古董花瓶,手玩把件都增添了许多,由此可见这女子是真的得宠。于是,她立刻握住皇后的手,劝慰她息怒,而后小声道:“娘娘息怒,此刻不是发火的时候,再过一柱香,皇上就下朝了,还是赶紧派人将这里收拾回原样……” “收拾?”皇后怒气不减,冷瞪着已经被自己踩得残破的锦缎蚕丝绣鸳鸯枕,轻咬红唇,散乱的长发垂落在额前脸颊,遮挡住了她的神情,她眸带阴沉的又跺了一脚,道:“收拾?本宫就要等皇上下朝,让他看看这个女人都干了些什么……”,说着,捡起地上的残破枕头,猛的向那些站在尚书殿外的嫔妃扔去,顿时,鹅毛飘飞,如同下雪一般萧萧落下。 众人都傻了眼,甚至连皇后都张大了嘴巴,这…。这枕头里怎么会是鹅毛?不应该是棉絮和蚕丝么?怎么…怎么会这样!那鹅毛飘飞,如同这几日连绵不断的白雪,瞬间就落得整个‘御书房’到处都是。 然,就在众人傻愣时,大殿外突然传来一阵疾乱的脚步声。雯淑妃大惊,赶忙拉着皇后就要走,但是脚刚抬起,就见那楠木大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帝王一身明黄龙袍映在众人的眼中…… 天色,突然阴沉下来,每个人的心头更是惶恐得阴云密布,只见混乱不堪的御书房中四处散落着如雪的鹅毛,屏风跌散,明黄被褥被扯下地上,皇后更是灰头土脸,青丝散乱,金钗玉坠落满地。众人见帝王驾临,腿都吓得软下,纷纷跪拜在地上,颤抖的呼道:“臣妾、卑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明煌煌的龙袍闪烁刺眼的光芒,绣着九龙缠绕图腾的长靴闪烁着威严的戾气。 龙烨站在殿前,眸光阴冷如雪的望着混乱的御书房与披头散发,灰头土脸的皇后,眼底的冰冷几乎可以将所有人都冻结成冰。他负手踏进大殿,却不看这些女子,而是走到那明黄绣鸳鸯双栖的枕头前,缓缓的,委身捡起那染上了艳红的枕头,紧紧的握在了手中。 大殿内,沉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冰冷的空气压抑着每一个人,就连那暖暖的炉火散发出来的热气都不足以暖众人的心。 “赤焰……”帝王突然出声,那低沉的声音带着冰寒的气息冰冻了所有人的心魂。 “属下在”站在帝王身后的赤焰立刻低首道。 “送皇后回‘凤鸾宫’”龙烨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低沉阴冷。 “是”赤焰接旨。 皇后心头的巨石咚的落下,几乎吓得瘫软倒地,心脏都快停止了跳动。她抬起脸,望着帝王紧握那只艳红的枕头,身体微微颤抖,随即叩恩道:“臣妾告退……” 不多时,‘御书房’内的嫔妃都离开了,那原本萦绕这大殿中的淡淡茉莉香已经被那些残脂俗粉的气味给淹没了,龙烨拧着眉宇走到御案前,翻开那自己尚未批阅完的奏章,果然看到一张折叠整齐的宣纸夹在其中,修长的手指缓缓的捏起那张宣纸,但竟无法控制的微微颤抖起来…… 今日,他在朝堂正与百官议论十日后五国来贺的事宜,但是黑衣探卫为急匆匆的跑过来告诉他,小小离开了,就在他前脚离开‘御书房’时,她就命人备马车,前往了帝南都。 当时,他感觉自己头顶响雷,全身的血液几乎顿时间都被冰冻住了,立刻提前结束了朝议,飞奔回来。但是,却没有想到在刚踏进大殿时,就看到皇后摔倒滋事的场面,虽然他愤怒,但是却在看到那被朱砂染红的枕头和满地的鹅毛时,一瞬间,他明白了,原来她是早就算到皇后会有此一举,所以故意提前跑路,顺便给皇后回敬一个下马威。 可是,他在捡起那个枕头的时候,却还是不由得心头发颤,他怕,怕上面的血真的是她的,闭眸,龙烨咬紧的牙关,拿起那张折叠成奇异鸡心形状的宣纸,迅速的打开,只见上片只写了寥寥几字,且字里行间都充斥着俏皮的气息,仿佛他能看到她此刻对自己吐舌头挤眼睛的可爱动作:烨,我回家省亲去也,勿念! 看到那故意写得扭曲,显得捣蛋的娟秀字体,龙烨心头一暖,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这个丫头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但是在面容上浮出一抹笑意后,心底有开始渐渐的凉下来。他将宣纸放在御案前,拿起那还染着她淡淡茉莉清香的枕头,闭眸,放在鼻息边轻嗅。 送回皇后在折返回来的赤焰见到这一幕,先是一怔,但随即沉声道:“皇上安心,属下已经打听到娘娘的下落,半个时辰前,娘娘已经平安到达帝南都,张大人更是不敢怠慢,收拾好了一个院落,供娘娘居住。” 龙烨慢慢的睁开眼,有些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冷笑道:“她道是跟张俊才熟得快,两日前才被收作义女,今日竟然就省亲回娘家了” 赤焰一听,不禁撇了撇唇,忍不住的想笑,或许皇上自己没有察觉刚才那话有什么不对,但是他这个做属下的,却是闻到了满屋子的酸气,原来他的主子不仅饮酒是海量,甚至于吃醋也比别人多出几大缸。顿了顿赤焰忙宽慰道:“皇上说哪里的话,娘娘离开,一则是怕污了皇上的圣名,二则是时机未到,不可打草惊蛇……” 小小的心思是缜密的,她知道最算天下人都宣扬她是何等的智勇双全,但是在这个皇族后宫中,最重要的还是背景、地位与聪慧贤德。而她,现在只是一无名无份的女人,若长此下去,后世野史之上,龙烨必然要变成风流帝王。而龙烨却又岂会不知道她的良苦用心,可是,她却不知道,他在得到那种刻骨的温柔后,已经无法在独自面对冰冷的殿堂和没有她气息的床榻了…… 闭眸,龙烨将那只枕头抱在怀中,久久不语…… 皇后失德,大闹‘御书房’的消息不多时就已经传遍了整个朝野。而此刻正在‘太傅府’中,欣赏那院落中盛开的嫣红梅花的小小,在听到张太傅前来禀报此事时,却只是淡淡一笑,抬起纤细似水葱的玉指,轻拨了一下枝头凝聚的白雪,抿唇不语。 小小住在这里已经三日有余,但张太傅却还是没能适应过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家里竟住了一位将来或许要成为中宫的娘娘,但欣喜之余,却更多是惶恐,因为他发现这么多天来,这位娘娘根本不都说话,即使他每日前来汇报宫中的大小事物,无一泄漏,但是每次听完他的禀报后,这位娘娘都只是淡淡浅笑,但她眼底的锐利冷沉,却另人心惊。 跟随在张太傅身后的几名管家也个个恭敬低首,个个都直愣愣的望着那名站梅花前,身着月白色长裙,肩披白狐裘袄的淡漠女子。微风缓缓起,带着点点的雪花,飘扬而起,在这皑皑雪白的世界里,她那窈窕纤弱的身影,竟似一副素娥耐寒的画卷…… 张大人怔怔的看着小小,随即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缓步上前,恭敬递上,道:“娘娘,这是御前带刀护卫让臣捎给娘娘的信” 小小敛睫,接过张俊才手中的信件,撕开了明黄茧子,打开里面折叠歪扭的鸡心形状的宣纸,眉梢微挑,不禁失笑,随即将那不成形的东西捏在手心里,沉声问道:“这几日,皇上可是每日召见张大人?” 张俊才愣住了,这可是小小第一次开口说话,心惊惶恐之余,他立刻吞吐的道:“回禀娘娘,皇上每日散朝之后,都召见臣前往‘御书房’议事,也经常询问娘娘每日衣食起居的状况,更提点臣,娘娘平日爱吃的饭菜,昨日还特地赏赐了一头麋鹿,但却不知,娘娘觉得是否还合胃口?”,张俊才一口气将话全说完了,但随后想了想,还是惟恐有丝毫遗漏,又道:“对了,还有一事,皇上说,再过三日,宫里会送新嫁衣来,请娘娘过目,若不满意,可命宫中的裁匠更改……” 果然,他还是对自己不放心。小小抿唇,不禁微微叹息了一声,其实,她选择那日早晨在他离开之后便落跑,就是不想给他将自己抓回去的机会,至于摆皇后一道,只是她一时兴起,而她自所以选择入住‘太傅府’,只有两个原因,第一,不能污了龙烨帝王的圣名,第二,现在时机未到,若要大动干戈对付皇后等人,对自己无益,而第三,她如果一直都待在宫中,根本没有计划打听得出孤绝的下落。 小小知道,龙烨虽然对她百般疼爱,但是,却已经让所有人封了口,包括赤焰,所以,她在宫里,听到的,看到的只能是关于他的点点滴滴。龙烨是要将她关闭在他的世界里,只能看得到他,听得到他,眼里心里不能再有任何人。 可是,孤绝是她的责任,如果他的蛊毒一日没好,那她就永远都不能安心。五年岁月,虽然他带着自己东奔西走,可是那漫长的时间,他却如同一个长辈,一直照料自己,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将她呵护得完好,即使他自己伤痕累累。闭眸,小小抬手折下一枝梅,递到张俊才手中,轻道:“你将这枝梅花捎到宫中给皇上……” 张俊才望着那枝嫣红的梅花,心头甚喜,几乎没有老泪纵横,他等了这么多天,娘娘总算是给皇上一些回应了,天知道,其实每日皇上私下召见他,都是等他说出娘娘的回应,而偏偏这两三日,娘娘连句话都不说,以至于他每次前往‘御书房’都要面对皇上那张唬着的俊容与仇视的眼神。所以说,皇上的岳丈也不是好当的,小夫妻吵架,老丈人总是会倒霉的。 “是,是,臣即刻进宫将这梅花亲手送到皇上手中……”张大人心口已经开始雀跃了,估计,现在就算是有人来跟他说,他那已过五十的夫人给他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他都不会这么兴奋,他立刻捧起那梅花,就似那是绝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的离开了。 小小捏着手中的信,眸光微微眯起,随后再次握在掌心中。烨,让我再去看看孤绝,就一次…… 是夜,灰暗的天空悬挂着清明的月牙儿,百里皑皑的大雪映照着冰冷的纯色。‘太傅府’中的屋檐上,一个娇小窈窕的身影在黑夜中一闪而过,快速的消失在了被车辇碾压的的雪地上,只留下一个个浅浅的脚印…… 帝南都的地形为四方,王府建造一般择以东侧,这是古人的习惯,就如太子位临东宫一般,东,则为权贵势力。 小小在暗处飞快的奔跑,一头青丝在风中飞扬,在遇见人群与守更人时,一个轻巧的翻身,飞上屋檐,扯下腰间系着的赤色长鞭,唰的一声缠绕住那高耸的大树上,跃身上树。 站在高处,帝南都的一切尽览眼底,小小双眸微眯,望向那五十多年前,据说被大火烧毁,但在玄武帝登位初年,却又重新建造的‘肃亲王府’。 她这次只能来这个地方寻找孤绝,因为那一日在怀阳时,龙烨曾对自己说,他十二岁在战场上险些丧命,是肃亲王救了他。而这肃亲王府重建的时间又正在还是在龙烨登基后的四年,可见,是龙烨在得知肃亲王没死之后,才翻新建造。 只能赌这一把了,小小唰的一声甩出赤鞭,那鞭子竟如灵蛇一般的缠绕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小小飞跃过去,只听到空气中传来沙沙两声,她翻滚在雪地上,又一个临空跃起,就已经匍匐在了肃亲王府前院的屋檐之上。 屋檐上,白雪皑皑,陷下了小小娇小的身影,她俯身望向王府内,果然见到灯火通明,但诺大的院落中,却不见半个人影,竟显得鬼气森森,阴冷无比。环视四周,只见周遭并没有什么景致,惟独正院前的一坐凉亭中前种植着几珠梅花,此刻正开得娇艳,一阵狂风夹含着雪扫来,吹在面容上有些疼痛,精致的走廊四周,那些火红的灯笼微微摇晃,发出吱吱的声响。 这个地方虽然建造别致,但是若非小小不信鬼神之说,看这情形,几乎都以为路过的是‘兰若寺’,抬手,将赤鞭环绕在手上,小小一个跃身跳下,侧耳听着周围的声音,随即沿着走廊快速的向内院走去,终于,在刚踏入后院,就听到了稀稀疏疏的说话声,心口一紧,跃身上梁,眯起双眸,只见一个身着青衣,肩背一个药箱的老者被一名穿着紫纱的女子送出来,那女子面容娇好,虽然穿着中原的衣裳,但是那别致的发髻与苗银特制的簪器却让小小一眼便看出她是苗疆女子。 “老先生,我家公子的病可有无大碍?”女子的声音轻柔,双眸如秋水含情,眉黛妩媚,一身紫袍衬托着她肌肤甚雪。 “姑娘放心,公子以前得了什么病,老夫是不知道,但是这几日来,公子的脉象平稳,吐气如常,眸光有神,可见身子骨十分健壮,若是真要注意,那便是每日饭食多吃些,可是百病全消……”老人呵呵的笑着,面带慈和,在走出后院大门之时,对那女子一拜,笑道:“姑娘莫送,这王府原本荒废多年,姑娘虽是寄居于此,若是被别人看到,也恐会惹上麻烦,还是老夫自己走吧”,说着,老人转身离开。 女子含笑拜谢,随后缓缓的关上门,转身徐徐的向刚来的那间屋子走去。 小小看着这一幕,不觉生疑,那前院中灯火通明,就算隔着琉璃瓦的围墙,外人都能看得见,如何说此地荒废多时?想着,小小立刻跃下,走到走廊的一处灯火前,这才发觉自己为何之前总感觉这里鬼气森森,因为那烛火竟是幽绿色,如同灵火一般跳跃。难道这是…。。小小抬手,取下上下的明瓦罩,果然看到里面只有一块奇异的物体,想来应该就是传说中人鱼的血肉提炼成的长明灯。 《史记·秦始皇本纪》:“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张守节正义引《异物志》:“人鱼似人形,长尺餘。不堪食。皮利於鮫鱼,锯材木入。项上有小穿,气从中出。秦始皇冢中以人鱼膏为烛,即此鱼也。出东海中,今台州有之。” 此物通常只用在古墓葬穴之中,据说此物燃点极低,只要空气便可自行燃烧,发出幽绿的光芒。小小环顾四周,这里竟四处都是这样的烛火,原来龙烨当年重建‘肃亲王府’时,竟是将其建造成了一坐巨大的享堂。‘享堂’即‘阴宅’,是久居死者之地。看来当年龙烨想重造王府之时,必然遭到很多人的反对,于是他便以安慰肃亲王在天之灵为幌子,重新为他将王府再造。 微微失笑,真是想不到原来龙烨十二岁时,就已经如此狡黠,会用迂回的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也难怪六年前李忠会败在他的手上。 一阵脚步声在雪地里沙沙响起,小小一惊,立刻将明瓦罩回冥灯上,欲要寻地方躲藏,但身后的人似早就发现她的踪迹一般,竟发出浅浅的一声叹息,在看到她僵直的背影时,缓缓走来,低沉的声音如沐春风一般的和煦:“穿成这样,不冷么?” 这个声音,像是温柔的风一般,吹进了小小的耳里,她僵硬的身体更为挺直,却没有回头的勇气。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一件灰色裘袄披在了她的肩头,随之,她纤细瘦弱的腰身也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环抱住。 “孤绝……。”小小的声音带着微颤,她几乎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好了,她一直都以为,他可能已经不在了,毕竟龙须之言,谁会相信? “你很久没有叫我的名字了”孤绝的声音淡淡的,身上那好闻的气息充斥着小小,裘袄上的暖意也渐渐的包拢住了小小身体,随后,又是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仿佛带着几许沧桑与无奈,缓缓的道:“当我听到你成为张太傅义女,和皇后大闹‘御书房’的传闻时,我就知道,你会来南都,会来找我……” 小小心头一怔,抿唇问道:“你知道我会来?” “这就是你的性格啊,毓儿”孤绝温柔的笑着,那柔软的呼吸吞吐在小小的脖颈上,让她觉得有些痒,随后他轻抚着她垂落的青丝,又道:“我的毓儿从来都是这样,做任何事情前,都要筹划精密,更要别人安心的得以为你什么都不会做,所以……今天,你送什么给龙烨了?” 短短几句云淡风清的话语,却让小小震惊不已,她立刻挣扎开他的环抱,转身望向他。冰冷的寒风扫过雪地,呼呼的吹送在耳边,眼前的孤绝一身青色长衫,俊美的面容上带着暖暖的温柔,双眸如海水一般透蓝,带着笑意看着她,却又不经意的划过丝丝伤痛。 “孤绝……”看到这样的孤绝,小小原本的疑惑和千言万语都顿时虚无了,他瘦了,原本那英姿傲然,冷冽妖冶的模样早已似隔了几世轮回那般遥远,现在的他,就像是‘有发未全僧’的清修道人,带着世俗烟火的淡淡气息,却已经踏入了孤独的空门。 “我知道你会来,那么他,定然也知道你会来,要回去么?”孤绝的声音带着徐徐的暖风,但是却那样的悲凉,清透的眸光深深凝视她娇小的身影,仿佛在期盼什么,可是,却又包含着浓浓的绝望。 在治病的这段时间,肃亲王叔将他关在了隔绝一切是非的密室中,就像曾经他被母后关进密室一样。可是,即使是心里抗拒着被这样对待,但为了赢回她,他还是隐忍了。 可是世事的变化究竟有多大?他只是被治疗了十天,当他全新的呼吸到这外面的新鲜空气时,却听到如同浪潮一般的传闻。后来,他明白了,原来自己在这整整十天中,早就已经输得彻底。龙烨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空隙?他那样的深爱眼前这个娇小的女子,甚至不惜丢下整个王朝陪她跳下悬崖,而他,却还是不停的欺骗自己,做着一年前就一直重复的傻事。 小小惊住了,她错愕的望着孤绝,心里虽然疑惑,却也明白他的意思。原来她的性格,孤绝和龙烨都已经看得这样的清楚了,而她自己却还在自欺欺人的以为,这是一个完美的计划。拳头微微握紧,小小立刻闭上双眼,她不能去看孤绝的双眼,她不能心软,因为她已经决定要跟随龙烨一生,除非他变心。抿唇,清冷的声音从红唇中溢出:“我只是来看看你是否安好,既然你的伤已经痊愈,我该走了……” 说着,小小头也不回的向前院奔去…… 夜,深沉宁静,但却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 帝南都‘太傅府’中,灯火通明,那原本应该安歇的的张大人,慌忙的更衣出来迎驾,但厚重的红漆大门一开,就见帝王一身黑色绣鹰长袍,面色清冷的踏进大殿,众人混乱的跪拜,连万岁都不曾呼出口,帝王却满身寒气的问道:“太傅的千金在何处?” “在…在东厢后院”张俊才吓得有些吞吐,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帝王却二话不说就冲了进去,其身后,跟随着一脸凝重的赤焰…… 72醋意风波 帝王半夜出宫私会臣女,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虽然张俊才知道自己以后的命运必然是要抓在这位娘娘的手掌心里,但是若在大婚之前,这件事传扬出去,那么就不会是恩泽隆宠,而是祸国殃民的罪孽。于是,在帝王进府之后,张太傅立刻派家将在府门外守住,更让小厮牵走了那辆垂落着银丝苍鹰图腾垂帘的马车,吩咐府中所有人不得将今夜之事说出去,否则,家法伺候。 吱呀一声,朱红扣铜狮含环的大门渐渐关闭,前院中原本点亮的一排排灯笼,都被逐一吹灭,夜,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呼啸狂吼的北风…… 南帝都的街道上,皑皑白雪封住官道,幽幽月色下,一道纤弱的身影在雪地上飞快的跋涉,如同雷霆闪电一般,一头青丝在风中飘扬,竟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利落。黑靴踏在一道在雪地上碾压的深粗痕迹,小小突然停步,拧眉望着地上那两条几乎平行的车碾印迹,心头的不安更浓,她咬了咬,追随着那碾轴的痕迹,一直奔到‘太傅府’正院大门旁侧的石狮旁。 张俊才是一个识时务,更懂眼色的人,自三年前升迁为太傅一职后,就极为节俭,所以平日府邸外根本没有家将看守,可是现在竟派了六名守卫…小小细细喘息,将身子掩藏在那月色下张牙舞爪的雄师石台下,透月色与白雪的透亮,那两条车轮碾压痕迹与混乱的脚印分外明显,素手成拳,小小抽出绕在手中的赤色长鞭,咻的一甩,缠住了身旁高耸的两株大树,一个跃身,黑色身影消失在了院落的高墙内。 门口的家将一怔,立刻查看四周,警惕之色非常,但片刻之后,却没见到半个人影,便只以为是风太大,也不作追究…… 小小翻进前院,就像东厢的院落奔去,但在穿梭了几处走廊后,却意外的发现自己的房间依旧一片黑暗,小小拧眉,小心翼翼的探察,却没有发现门前有可疑的脚印。黑靴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吱吱的声响,缓缓推开门,一阵暖炉的热气迎面扑来,月光透进房间,只见香案上的檀香袅袅升烟。 关上门,小小环视四周,抬步上前,但随即感觉到了身后一阵簌响,身体一僵,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双温柔的臂膀抱住了腰身,一道灼热而带着怒气的滚烫气息喷洒在她的后颈上,随后,她肩头上的灰色裘袄被粗鲁的扯下,甩扔在地上。 小小惊住了,虽然她已经做到了心理准备迎接龙烨的怒气,但在看到月光透进来的地方,那地上两条斜长身影的别扭僵硬姿态,自己竟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因为她知道他是多疑的,他只相信自己眼前所见,不听任何人的解释…… 龙烨的双眸在黑暗中染上了暴戾愤怒的红丝,他的呼吸带着不平稳的混乱,一把扯起地上的灰色裘袄,修长的手指发出嚓嚓的声响,随即,低沉的声音透着百里冰川的寒意:“你…不打算向朕解释么?” 当他收到她捎来的梅花时,心头是冰冷的。因为他了解她的个性,她一向沉稳,不对感情露白,所以,这几里在听到张俊才说她整日赏梅逗鸟,一言不发时,他心里虽然觉得不是滋味,虽然觉得被冷落,但是却也欣慰的,因为她的确是乖乖的待在府中,没有去做让他伤心的事,可是今天,当他看到那枝开得旺盛艳红的梅花时,他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 “烨……”小小的声音发颤,她转身向对他解释什么,但是龙烨却突然扣住她的肩头,不让她的转身。小小吓住了,感觉自己的心都在颤抖,她焦急的道:“烨,你相信我,我只是去看看他,我只是想知道他没事……” 但是话说到一般,小小就停顿住了,只感觉龙烨的身体渐渐的垂下,随后,他的额头抵在了她的纤弱的后背。全身僵硬,小小的背脊挺得笔直,她想开口问他怎么了,可是他几乎捏碎自己锁骨的手,却告诉她,他现在震怒的足以杀了她。 小小闭上了双眸,有些哀伤的望着地上,龙烨竟显得有些憔悴无力得几乎佝偻的身影,他明明很健壮,可是这一刻,却似一个几乎瞬间苍老的老人,若非他手中的力气让她疼痛,她真的会以为,他们已经瞬间白头,不再有当年的傲然。 “容儿,你究竟想要朕怎么样……。”低沉沙哑的声音穿透着浓浓的无奈,龙烨闭上双那眸沉痛的眼,蓦地抬起头,将小小的身体一扯,让她重重的撞在自己健壮的胸膛内。 小小吃痛,不禁闷哼一声,只觉五脏都发疼,但龙烨的双臂却将她紧紧的环住,力道大得,让小小几乎不能呼吸。但是他却抱得更紧,带着几许恨意的咬牙道:“容儿,你总要让朕痛得承受不住,才肯乖乖的么?” 小小的心口一阵窒痛,抬手握住龙烨的修长有力的大手,拧秀眉道:“烨,我真的没有…我不是回来了吗?”,她有时候的确不懂龙烨为什么那么紧张,就如在营地时,她若是多看司徒仪或者李云一眼,他就会如一只蓄势待发,全身绷紧的野兽,而如同她没有及时发觉或者安慰他,他就会毫不留情的狠狠咬自己一口,以此来告诉她,他受伤了。 这个男人,有着最坚硬的外壳,似乎全天下,几乎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伤害得了他,但内心却脆弱得不堪一击,仿佛只要她一个转身,他就会遍体鳞伤,而在回过身,想安慰时,都已经来不及…… “你是回来了……”龙烨的声音透得压抑的沙哑,但随后竟似一只发怒的野兽,猛的松开小小,揪起地上的灰色裘袄呼啦一声砸在门框上,愤怒的声音带着受伤的咆哮:“可是你却带着他的气味回来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穿他的衣服?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我每每的感觉到这个气息,我都会作噩梦……” 每个孤寂的深夜,他都会去她曾居住的‘怜毓宫’中,可是他却以外的发现,那里竟然也留下了孤绝曾经的痕迹。 原来他们早就见过面了。而他…竟然傻得什么都不知道,他一直都欺骗自己,她被是挟持走的,而聪慧的女人从来都不轻贱自己的生命,所以,她没有抗拒,可是,在帝北都行宫浴泉中那没有一丝挣扎的痕迹,在‘怜毓宫’留下的痕迹,在山崖下面断裂的那半垮哦玉佩和一条锦绸丝帕,却无声的嘲笑着他的痴傻…… “烨……”看到这样几乎发癫作狂的龙烨,小小被吓住了,她想上前抱住他,安慰他,但是他却似一个全身长满利刺的刺猬一样,不住的闪躲着,手中紧紧的揪着孤绝的裘袄,就要让炉火中扔去。 小小冲上前拦住,眼底的酸涩让她控制不住的想哭,她轻柔的想安抚他,但是声音却微微发颤:“烨,你冷静下来,孤绝将裘袄给我,只是怕我冻着,他什么都没做……”,或许龙烨不相信她与孤绝是清白的,可是谁又知道这么多年来,孤绝除了那次在茅屋中想要得到她,却被拒绝之后,就从来都不曾对她如何,因为孤绝他自己也明白,他勉强不了自己…… “怕你冻着?”龙烨冷冷的笑着,眼底如火一般的愤怒含着冲天的戾气,就如同一个魔鬼一般,咬牙切齿,满是仇恨的瞪着小小那纤弱的身体,随后竟仰天大笑:“怕你冻着?容儿,他怕你的冻着,你不愿拒绝他,可是你却将朕的心撕成碎片……”,龙烨的手握成了关节泛白的拳头,不住的锤着自己的胸口,仿佛那里,已经被伤得四分五裂,破碎殆尽。 “烨”小小的眼泪终于落下,她冲上前去想抱住他,但是龙烨却猛的推开她,咆哮道:“不要碰朕……” 不要碰他,他真的不想再承受这样无止境的痛楚。 究竟从什么时候,她钻进了自己的心里。究竟又从什么时候,他竟然已经贪恋到不能失去她。又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疯癫的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在一刻看不到她,就心神不宁,每夜都要拥着她入睡才能安心?可是,她都对自己做了什么…… 或许是龙烨的力气过大,小小竟一个不稳,摔在了床沿边上,她吃痛的撑起双手,双眸哀伤的望着龙烨。月色透到窗沿,破碎的斑驳满地,他的高大的身影沉浸在漆黑的角落中,就似一只受伤的野兽,连自舔伤口都不愿意。 龙烨在看到小小摔倒时,眼底闪过一丝慌张,他大步上前,但却又在离她几步远的时候停住了。他深深的望着这个似乎已经植入了自己骨髓的毒药,拳头握紧,僵硬松开,但最后还是紧紧的握成拳头,转身砰的一声推开门冲了出去…… 天空,再次萧萧落下了鹅毛般的大雪,随着呼啸的狂风席卷整个院落,被风刮得不住来回摇摆的楠木雕花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冰冷的空气灌进布置精致的厢房,烛火熄灭。冰雪气息弥漫,带走了屋内所有的暖意。 小小坐在地上,呆呆的望着屋外不断吹进来的雪花,娇小的身子不禁渐渐倦缩起来,心,像是被揪紧一般的疼痛,她握着自己的衣裳,想到刚才龙烨如同逃避一般冲出去的身影,几乎跌跌撞撞的起身,三步并成两步冲到外面,但是屋外,没有一个人影,只有一片白茫茫,呼啸的寒风掠过,天地间一片肃杀之气…… 三日后,帝都城中热闹非凡,处处张灯结彩,甚至连帝都城门前都挂上了茜素红的锦缎抓成的红花,到处火红一片,映在这漫天冰雪之中,只觉娇艳似火,将这段时日连日雨雪的阴霾一扫而空。 汉河边塞穿来喜讯,长年征战驻军在地的恭亲王龙宇带着三名副将及前几日刚被册封为正军师,加封一品奋威将军的司徒仪于今日回都,进宫面圣谢恩。 于是,五更天,鸡鸣报晓之时,市井百姓已是家家户户灯火通明,甚至于各茶桩、酒搂都赶早开门迎客,处处挂满大红喜字灯笼迎接。 但是这样喜气的气氛中,在原本应该张灯结彩的‘太傅府’中,却是分外别扭,此刻的张俊才根本没有心思去迎接自己的外甥归来,因为‘太傅府’里自三日前帝王驾临之后就一直乌烟瘴气、阴云密布,张俊才更是每日早朝归府后,就一直看守在西厢院落前,为里面的主子端茶递水,送酒送菜。 而原本居住着小小的东厢,已被十来名黑衣探卫看守住,密集得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一只鸟而都飞不出来。 夜,寂静深深,张俊才向西厢送完酒饭之后,独自走早回前院的走廊上,不禁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他真的老了,更是没有想到大自己一大把年纪居然还要将自己年轻时不曾愿意卑躬屈膝、阿谀奉承的事在短短三四日内全做完了,并且做就做了,但是自己无论怎么尽心去伺候那位主子,竟连一个好脸色都没看到。 重重的叹息了一声,突然听到前院一阵喧哗,他一怔,知道是司徒仪回来了,立刻迎上前去。 司徒身着灰褐色绣着麒麟朝服大步走进来,在见到张俊才时,立刻跪地,张俊才迎上前,搀扶起她的手,小声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到客厅里去,快……”,说着,苍老的手紧紧的拉住外甥的手,快速的走到客厅内。 “舅父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孩儿去‘御书房’面圣谢恩时,却不见皇上影子?宫里可是出了什么事?”一踏进客厅,司徒仪就如炮轰一般的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他今日好不容易一身风尘的跟随恭亲王回帝都,但却自从早朝之后,就一直都没有再见到帝王,甚至,他在‘御书房’内整整跪了两个时辰,都不曾看到皇上。原本,他只以为皇上和贵妃在一起,故也不想打扰,但是御前侍女竟告诉他,贵妃住进了‘太傅府’,且自三日之前,帝王下朝之后根本就没有再回‘御书房’…… 于是,他感觉到了不对劲,便立刻匆忙赶回,却又见‘太傅府’中竟清冷异常,丝毫没有做任何迎接他回来的准备,甚至连一个小厮、婢女都没看见,若不是他看到了一名管家,他甚至几乎以为这里被抄了…… 张俊才失笑着摇摇头,抬起苍老的手摆了摆,笑道:“其实,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不过这事啊,比大事还累人”,说着,张大人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接过管家送来的茶,喝了一口,这才缓过气来一般的道:“皇上,自三日前突然深夜驾临府邸之后,就住下了,直到每日四更前才回宫,早朝一下,便驾马车到这里来。” 司徒仪震惊,立刻上前问道:“皇上是来陪贵妃娘娘?” 张俊才摇摇头,面色也有些凝重:“皇上每日饮酒,也不理会娘娘,但是不知道怎么了,东厢却被黑衣探卫给封了,谁也进不去,诸如娘娘的衣食起居,都是赤大人来吩咐,也由赤大人亲自送去。” 司徒仪的面色也沉凝,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随即竟摇了摇头,坐到了张俊才的身旁,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笑道:“咱们这位贵妃娘娘,着实是不简单,看来她此次驾临府邸,并不是因为单一的是为皇上的名誉着想,她应该是别有目的,但现在这个目的已经被皇上察觉,或者已经证实,于是才有了今日的情况,呵呵……” 张俊才听得司徒仪这么一说,顿时也觉得有理,其实这段时日他就一直有疑惑皇上为何一看到那枝送去的梅花就俊容大变,甚至在他回府不足一个时间就快马加鞭的赶来,想着,不禁也松了一口气,但却还是疑惑的问道:“你刚才说娘娘住在老夫这里是别有目的?她…有什么目的?” 司徒仪知道舅父紧张,便安慰道:“舅父放心,此事与你我无关,不过的确也有些棘手,毕竟是关于魏王之事。” 一听到魏王两个字,张俊才手中的茶碗一晃,吓得倏地站起身,魏王可是朝廷的禁忌,那一日听得贵妃突然问起之时,他几乎没吓破胆。司徒仪见他如此惶恐,立刻握住他的手,道:“都说舅父无需惶恐,只是娘娘与魏王私交甚好,皇上震怒罢了” “娘娘……与魏王?”张俊才吓傻了,苍天,这若是被朝野上下的官员知道,他的脑袋不保啊。他就知道这个义女他是收不得的,更块烫手的山芋。 重重叹息一声,他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果然是常走半夜路,难免撞上鬼,当初他一心想算计国丈,要将他拉下马,却不想现在竟然引火焚身。张俊才啊张俊才,你一生计谋多端,自认为无人能及,人生不足之处,也就是无儿无女,可是却不想老来竟不得善终。 “舅父,孩儿也知道是骑虎难下,但是皇上自所以将贵妃承欢于您的膝下,已经证明了您老这一生想要罢黜王氏权势的机会到了,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成大业,是必要牺牲”司徒仪看着眼前这个年迈的老人,知道他的心已有所动摇,于是立刻上前劝慰。 “仪儿啊,舅父年老了,生怕自己过不了这一关啊”张俊才也知道自己已经成不了什么气候了,心口更为郁闷,若是三五十年前,他也一定抓住机会不放,可是年纪一大,胆子也就小了。于是,他紧握着司徒仪的手,道:“仪儿,舅父就看你的了,武将自古都斗不过文官,但是你却是老夫的骄傲,你一定要扛住这大旗,好好辅佐皇上……” 司徒仪笑了,也紧紧的反握住张俊才的手,就算死又如何,他们至少碰到了英明的帝王,不是么? 清冷的东厢后院,赤焰手捧一件大红鸾袍走到楠木雕花门前,看了一眼那微微摇曳的烛火,随即低首,低沉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起伏,道:“属下奉皇上之命,来为姑娘送喜袍,还请姑娘试穿,若是有不合适的地方,可让宫裁更改”,说着,将手中的托盘递到了一旁,身着碧色纱罗,肩披黑色绣鹰斗篷,面色冷清却眸光清丽的宫女手中。那宫女委身对赤焰一拜,随后推门走进。 小小的屋内,暖气融融,那女子走进屋内,在看到桌案上那色香俱全,却没有动一口的饭菜,拧了拧眉,轻步走到床边,将托盘放下,福身道:“姑娘,奴婢是赤护卫的属下,特奉皇上谕旨,为娘娘更衣……” 小小望着托盘中那件大红得刺目的喜袍,上面那纹绣金丝舞凤在烛火夺目璀璨,心头一酸,小小别开目光,抿唇深吸了一口气,略显沙哑的声音问道:“皇上呢?我听说他就居住在西厢……”,已经三日了,从那天夜里开始,他就下旨将她禁足在这里,可是他却怎么都不肯来见她,更不允准自己去看他。明明只是几步远,甚至只相隔一条莲花池,但是却像是天涯海角一般的遥远…… 那女子微微低首,想开口说什么,但却又畏惧的望了一眼门外,门外赤焰面无表情的站着,一双锐利的眸子冷清望着屋内,冰天雪地里散发着狰狞的戾气。那女子似受到了惊吓,忙忙的福身,道:“奴婢不知道,还请姑娘立刻更衣,若是不合身的话,奴婢也好立刻潜派进宫中命宫裁改……” 小小垂眸,自然感觉到了赤焰那冰冷的凝视,她缓缓起身,抿唇道:“需要那么急么?下个月才大婚,不是么?” 那女子更是惶恐,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回答,只能再次福身告退。门,徐徐关闭,只听到一阵呼啸的北风不断的吹打着楠木门,小小闭眸,泪水再次滴落,抓起起床上的那件喜袍,紧紧的揪在手心上,一字一句的道:“你既然易容来这里,为什么不进来?” 门外,黑衣卫的脚步声渐渐消失,随即,门吱呀一声推开,赤焰一身黑色夜行衣走进房屋,啪的一声关上门,顿时,浓郁的酒气弥漫在周围,小小长睫微颤,缓缓回头,只见龙烨撕去了面容上的假面,甩落在灼灼燃烧的炉火中,只见嘶的一声,发出绿幽幽的光芒,片刻后,化作了灰烬。 “你这次易的容有瑕疵……”小小哽咽的望着龙烨的双眼,没有司徒仪的独门易容药水,那面具的冷漠根本不真实。 龙烨满身酒气,俊美的容颜带着酗酒的酡红,他脚步略带踉跄的走向她,乌黑的双眸沉溺着小小看不清楚的深沉,抬手,捂住了她的双眼,灼烫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面容上,随后,一记深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小小身子一僵,抬首想拿开他的手,但是龙烨却将她的手扣住,沙哑得几乎连话都说不出的声音低沉的在她的头顶响起:“别看朕,容儿,别看朕……” “烨,求你别这样,我没有背叛你……”小小的泪水滴落,她真的不想让他误会,也不想让他受到伤害,可是似乎她每一次的小心翼翼最后都变成了刺向他心口的利剑。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天生了一副见异思迁,水性扬花的面容,否则他为什么说什么都不肯相信自己? “朕知道你没有,朕知道……”龙烨闭上双眸,将小小的头扣在自己的胸前,闭上了微红的双眸。他知道她没有,可是他却控制不住内心的害怕。有时候,他真的很憎恨自己的这种懦弱,如果可以重来,他宁愿远远的看着她,也不要染上这样的毒瘾,或许那样,孤绝就不会抢走她,而他,就可以一生一世的看着她,她,也不会逃离自己…… 将怀中的女子抱得更紧,龙烨低首,在她的发丝上亲吻,痛楚的道:“容儿,嫁给朕吧,朕不想再等了,朕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小小的心更疼,她回抱住他的身体,素手紧揪着他的衣袍,轻道:“烨,相信我,我不会跑掉的,这一次我发誓……”,但是话说到一半,她的唇就被龙烨捂住。惊诧抬眸,却见他的眼底又充斥着浓郁的怒气,小小一惊,以为是自己所错了什么,但龙烨却已经愤怒的撕开了她的衣裳。 “不要,烨,你怎么了”小小吓住了,她奋力的挣扎,但又怎么能抵得过龙烨的力气,他扣住她的双手,反剪绑住,用力扯下她身上的衣裳,沙哑的声音含着狰狞的戾气:“你又要骗朕,为什么?你还想怎么样?你告诉朕你还想怎么样……”,龙烨似发疯一样,满身的酒气让他充斥兽性的气息,他撕毁了她身上衣裳,一把将她抱起扔在了床上,随后又扯下那件大红喜袍逼迫她穿上。 小小抗拒,她知道龙烨震怒起来很可怕,但是自从回宫之后,他从来都不曾如此,可是今天他满身酒气的狰狞模样,竟那样让她害怕,让她想逃……龙烨扯开那件大红鸾袍,粗鲁逼迫穿在她的身上,赤红的双眼映着她娇小无助的模样,与那张这几天夜里每夜都会出现在即的梦中的面容,大手紧抓住她的手,粗暴的将她扯进自己的怀中,揉着她身上的大红喜袍,如同一只受伤野兽一般的低吼:“嫁给朕,朕要你现在就嫁,现在就嫁……” 他等不下去,他已经等了六年,他已经等怕了。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杀了所有阻碍她待身边的人,血洗后宫,可是他又害怕如果她看到自己那样的血腥狰狞,她也会吓得再次逃跑。跑到,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留着他孤单的面对那冰冷的宫墙…… 小小闭眸,泪水不住的掉落下来。她全身都疼得厉害,可是却抵不过她的心痛,她无助的倦缩在龙烨的怀中,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龙烨要如一年前那样对他用粗暴的方式,可是,当看到自己身上的大红鸾袍,恐惧被痛楚代替,她紧咬下唇,双肩微抖,再无发控制的失声哭泣…… 龙烨闭上双眸,将小小紧抱在怀中,低哑的声音满是慌乱:“对不起,容儿,对不起,朕弄痛你了吗?” 泪水,依旧无法控制,小小揪紧了他的衣袍,抬起楚楚可怜的精致面容,突然攀附上了他的鼻颈,起身吻住了他的唇。龙烨的身体僵住,似被雷电炸了一般,全身的血液都奔腾起来,那心底那一触即发的情潮顿时如山崩海啸一般的席卷了他全身。龙烨握了握拳,望着缓缓放开自己的小小,眼底压抑着燃烧的火焰…… “我现在就嫁给你……”小小轻颤了一下长睫,晶莹的泪珠滴落下来,随后跪在床上,缓缓的抱住龙烨的头,闭眸道:“烨,我哪也不去,我嫁给你……” 龙烨的身体紧绷,他蓦地抬手搂住小小的腰身,炽烈的唇吻上了她的胸口,在上她身上印下了一个个印记。小小闭眸,无声的倒在那诺大的床榻上,青丝披散,红衣妖娆,她搂着覆在自己身上这个癫狂掠夺的男子,唇却露出了温柔的笑意,他生气的时候,真的很难哄…… “恩……”脖颈上的疼痛让小小痛呼,她错愕的双眸望想他,却见龙烨带着隐怒的凝视她,似惩罚她不专心一般的在她的锁骨上慢慢的啃咬,留下了一个个艳红的印记。小小的眼睛湿润,第一次放下所有的矜持,那雪白修长的玉腿在茜红长袍下滑出,缠绕在了他精壮的腰间,如同一个妩媚的妖精一般诱惑着龙烨。 许是从来都不曾见过这样主动妖娆的小小,龙烨的喉结滚动,孟浪而凌乱的吻着她的眉眼、长睫、鼻尖、耳珠与那微微启似邀请一般的朱红柔软的唇,呼吸,炽热混乱,龙烨深凝着自己身下的女子,额前的青筋已经忍得暴起,但他的面容竟浮出了一丝刻意的红晕,随即有些吞吐的道:“容儿,朕…朕没喝药……” 小小一愣,但龙烨竟不给她任何思考的空隙,再次吻上了她的润圆的耳珠,让她全身不住的发颤,那被吻过的地方更似如着火一般的滚烫起来。娇柔喘息,小小紧抱着龙烨强壮的背脊,颤抖的声音的着娇软无力:“烨,你刚才说什么?什么。。药…。。恩……” 龙烨暗沉的眼底划过一丝锐光,却不给小小任何思考的余地,弹指熄灭的灯烛,应邀挺入,炽热的吻着她的红唇…… 芙蓉纱帐缓缓垂落,一室暖意…… 两日后,皇宫内张灯结彩,大红绸缎扎成的红花到处都是,一张张赤红的喜字贴满了‘息心殿’,御林军快马奔离京城四处下发帝王诏书,是为:张太傅之女容恩,才德兼备,聪慧过人,特择以上元佳节进宫听封为一品贵妃,赐住‘鸾栖宫’…… 圣旨下,朝廷后宫皆哗然,因为四海百姓都皆知原本宫中内侍监所定的日子乃是次月,且选在上吉之日,但是消息颁下后竟不足三日,皇上就下了急诏,要即刻迎娶,且册封之位还是四妃之首,皇后之下的贵妃。 朝堂之上,众臣对帝王此举虽然不甚疑惑,但却不敢公然违逆,但是王左腾满脸铁青的挺身而出,阻止帝王立刻册妃,言之其日后众诸侯来朝拜贺,如今又操办大婚,实属不宜,若当真要操办,也当简约。但帝王却一句贵妃才德兼备打断了国丈大人的叨叨之语。 当即,国丈大人面色青白交加,毕竟人人皆知皇后无德无才…… 皇宫内顿时乱成一团,从来操办过大小事物的雯淑妃在接到圣旨之后几乎是踉跄的瘫软的在地,一是她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如此焦急的要迎娶那女子,二是…上元佳节就是明日,但所有的一切尚未准备。皇后听到这个消息时,可谓是人已经发疯,她砸了所有为迎接帝王布置的东西,在‘凤鸾宫’中破口大骂,甚至要立刻备车前往北都皇陵太后的灵位前痛哭,但就在她打算撕破脸皮之时,国丈却写了一个苍劲却扭曲的‘忍’字给她。 忍,皇后颤抖的望着那个连父亲写这个字时,都颤抖着扭曲了笔墨的字迹,瘫在艳红的地毯上号啕大哭…… 73相忘江湖 皇宫中,为筹办帝妃大婚忙成乱团,原本众人都皆担忧从未操办过婚丧大事的雯淑妃根本不能在上元佳节之日筹办出一切,甚至在下朝之后,三宫六卿都不约而同的齐齐前王‘御书房’叩拜圣上,请求帝王一切从简。因为这场原本该择在上吉之日的隆重婚礼,却无名突然提前,甚至就要在明日嫁娶,任谁都无法在短短十二个时辰内筹备好完全事宜,然,龙烨却一意孤行,他不愿做出丝毫让步。 但就在君臣争议到白热化之时,在‘太傅府’修养精神的司徒仪却突然进宫面圣,替贵妃传话,言说贵妃以为,接待五国诸侯之事为大,婚礼应当从简。 此话一出,原本劝戒帝王的三公六卿都怔住了,其中面色最难看的便是国丈大人。他几乎没咬碎一口酸牙,要知道他今日怂恿百官前来,就是要以纲常之政与其七日后的诸侯来贺为借口,要让这个身份诡异,行事作风更是诡异阴沉的女人一个下马威,但是却没有想到她竟然棋高一招,竟自己要一切从简,如此,岂不会是正好冠得贤妃之名么? 王左腾一双深沉的眼睛扫向张俊才,眼底的阴沉狠意充斥着狰狞,他听着百官齐齐夸赞贵妃贤德,斑白的眉宇微动,随即竟又上前道:“皇上,臣还有话禀奏” ‘御书房’中,龙烨带着几分佣懒的坐在紫玉九龙椅上,面容带着淡淡的笑意,但是眼底却冰寒如雪,他抬手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声音低沉稳重:“太师奏来……” “回禀皇上,七日后,北漠五国诸侯前来朝见,瞻仰我天朝盛威,皇上英明,如今已算是收复天下阔土,因而皇上大婚,必然要撰写入史册,倘若现在皇上如此简约便迎娶张太傅之女为贵妃娘娘,恐怕不妥,也有误皇上圣名,依臣看来,不如先册封其为美人,待到朝圣之事圆满后,再做商议,也不迟……”王左腾面色含笑,眼底阴沉,一言一句都斟酌在理。 一时间,那原本都称赞贵妃贤淑的官员竟也都纷纷点首,的确,若是帝王如此简约就迎娶了太傅之女册封为贵妃,恐怕撰写人史册之时,会误了帝王英明。 龙烨的面色冷沉,一双锐眸冰冷如寒霜的看着王国丈,转动着白玉扳指的手竟蓦地一滞,但随即帝王竟朗声大笑,负手起身,那明黄九龙长袍在炉火中闪烁着煌煌灼光,威严的戾气在眼底闪动,他大步走下两层石阶,居高临下的凝视着王左腾那苍老的面容,竟突然沉笑道:“国丈大人言之有理,是朕考虑不周” ‘御书房’内,众多官员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甚至连张俊才和司徒仪都疑惑抬首,他们都知道帝王要立刻迎娶贵妃的原因在于魏王,所以才有了唐突更改圣意之事,但是皇上竟然又突然改变心意赞成国丈的话,这简直…有些匪夷所思…… “臣惶恐”王左腾也怔了一下,但眼神一变,随即应和道:“臣只是担忧若是皇上如此匆忙就迎娶了贵妃娘娘,七日后五国诸侯朝圣之时,恐要落人口舌,皇上是我朝的圣明之君,迎娶贵妃娘娘更是大喜事,如何能如此仓促,故而,臣恳请皇上收回成命,他日再做定夺……” “太师大人,所谓君无戏言,皇上已经下了诏书,此刻也传往了各地府衙,内侍庭也已经记载上册,如何能更改?”司徒仪拧起眉宇,深沉锐利的双眼扫向王左腾,随即对身侧的诸位官员道:“各位大人,我大运国自太祖开国以来,就拟订了朝政纲常,皇上发出的旨意是为圣意,而今太师大人竟上请皇上更改诏书,可安的是什么心?” “是啊是啊,诏书是不能更改的…”在场的官员个个疑惑的议论起来。龙烨眼底的冷意更沉,但是唇角竟微微上翘,闭眸,却突然问王左腾,道:“国丈,张卿和军师所言也极有道理,你道说说,朕当如何啊?” 王左腾听得帝王唤自己为国丈,不禁心头一喜,忙道:“皇上,诏书的确不能更改,但是古来有前例,太祖大帝曾经迎娶皇后之时,就因登基大仪尚未设定,所以就先册封为妃,那时,圣祖皇后整整等了三年才被册封为皇后,举办大婚礼庆。再者,皇上曾在六面前迎娶九岁皇妃,也因为皇妃娘娘未满年岁,因而只下了诏书,做了金锁玉坠,以示入宫待年,如今,皇上虽然已经下了诏书,但却可先册封贵妃娘娘为美人,待到次月上吉之日再大肆操办婚仪,如此,淑妃娘娘也好打理一切,安排妥实” 众人一听,竟觉十分有理,于是忙恭敬上觐道:“皇上,太师大人所言甚是,贵妃娘娘乃是千岁之身,岂能如此屈就,还请皇上三思……”,张俊才眉宇一黜,刚要上前,但却被司徒仪拉住,他疑惑的望了一眼自己的外甥,正欲发问,却见司徒仪眼神流露着几许得意,薄唇微微勾起,对着他摇了摇头。 张俊美才一怔,随即望向帝王,只见帝王缓缓睁开双眸,突然朗声大笑,转身握住了王太师的手,沉声笑道:“王卿说得好,既然如此,来人……” 赤焰从一旁出列,拱手抱拳,道:“属下在!” “传旨下去,一切依照国丈的话去办,礼仪一切从简,明日一早,将张太傅的千金接纳进宫,先以皇妃之尊侍驾,大婚之日,依旧根据内侍监所定的上吉之日完婚”龙烨面带笑意,随即转身走到龙椅旁,摆手道:“都下去吧” “臣等,告退……”众人匆匆退下。而国丈大人则别有深意的瞥了一眼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张俊才,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屏风后,一道窈窕的身影缓缓走来,一身玄色长袍如墨,以一根白玉雕牡丹发簪挽起的发髻在炉火灼灼的红光中透着别样的娇媚浅柔,小小轻步走到龙烨身后,眉梢微挑,那原本淡漠的眼神中露出了淡淡的笑意,道:“原来你早知道明日迎娶我,时间仓促,更会遭到百官反对,所以你先设一局,故意让司徒仪说我不介意一切从简,以此法激起国丈的反对,随后再顺水推船……” 龙烨淡淡一笑,转身望向小小,眼底有着深沉算计,他走向小小,将他拉入怀中,抬手点了点她的小巧的鼻尖,笑道:“朕的容儿永远都这么聪明,局外之事,一看点便知其中玄机” 小小垂眸,轻推开龙烨,抿唇笑道:“我恐怕不是局外之人吧,皇上今日设下这局,第一,是想将我重新困在这宫廷之中。第二,你知道自己一意孤行,随意更该吉时迎娶我入宫定会被天下人议论,所以你利用国丈的反对之言来掩盖,以成就贤君之名。第三,国丈大人是个多心多疑的人,像我这样来路不明的人,他定要彻查得水落石出,而入宫后,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他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 “容儿,你生气了?”龙烨拧眉,上前握住小小的手腕,眼底闪烁着浓郁的担忧。 “呵呵,我哪儿敢啊?”小小长睫一扇,说得云淡风清,但是面色却冷下。龙烨更是焦急,扳过她的娇小精致的容颜,深沉的凝视她,道:“容儿,朕只是想将你留在身边,朕只是不想跟你分开……”,他的确设计了一局,但是都是因为他不想再跟她分开。 小小转身,清透的眸光锐利的盯着他的双眼,随即竟似闹别扭一般的冷哼了一声,转身向别殿的浴池走去。 龙烨僵在原地,望着娇妻那傲然不屑的背影,心口的怒气顿时拱了上来,他冷冷的扫了一眼似在一旁看笑话的赤焰,随即似要扳回面子一般的大步跟随着向别殿走去,但是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小小回眸一笑,那风姿卓越的几乎可以倾国倾城,但是随即,砰的一声,门被关上。 龙烨这次真的傻眼了,他怔怔的站在那扇门外,心头的怒火也同时噌的一声水涨船高,他咬了咬牙,一拳击在了门上,双眼喷火的怒道:“张容恩,你给朕记好了”,说着,鼻子喘着粗气的转身走到御案前,愤然的坐下,胸膛起伏,面色铁青,甚至眼底还燃烧起的隐隐灼火。 赤焰见帝王如此,薄唇憋着笑意,不禁忍着咳嗽了两声。 其实,皇上真的已经如以前那般冷漠了,至今为止,他还从来都不曾见过任何一个人能将皇上气成这样,就算是皇上当初在面对李忠那群怀有狼子野心的叛党时,都不曾乱过阵脚,但是却总是因为贵妃娘娘的一个眼神,一句话而心神不宁。 “你咳嗽什么?”龙烨的声音分外的冷清,更是充斥着熊熊的怒火,这个没眼色的奴才,居然看到自己吃了瘪,还敢在那里笑。 而他,更是自作自受,如果自己能承受得住寂寞,如果自己可以稍微适应一下没有她的一个月,现在也不至于被这帮兔崽子笑话。想着,龙烨的眼神更阴沉,甚至带着暴怒的前兆。 赤焰被帝王的怒气吓得回神,抬眼见帝王那酝酿着山洪爆发一般的怒火,他不禁生硬的动了一下喉结,随即道:“皇上息怒,臣只是想…想起张大人前几日说的那句‘自古淑女从来多抱怨,娇妻自古便含酸’,突然就觉得…”糟糕了,帝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赤焰缩了缩脖,赶紧的道:“皇上,属下立刻去操办明日娘娘进宫的事宜,告退……”,说着,一道黑色如同后面有鬼追一样,几乎是咻的一声冲出了‘御书房’…… 这小子,龙烨眉宇拧了拧,但在慢慢品味咀嚼刚才的话后,却又呵的一笑,果然是‘淑女从来多抱怨,娇妻自古便含酸’那…… 龙烨设计让国丈推波助澜,不仅可以等到下月再举行大婚仪式,又可以将小小名正言顺的禁锢在皇宫后,可谓是一石二鸟。如今,朝廷上的势力就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因为帝王突然提前要迎娶贵妃,甚至早早的写好诏书未经商议之事,司徒仪都在龙烨的指示下,明言暗喻的对所有官员传达着一种讯息,那便是张太傅和司徒氏掌权之日不远矣。 于是那些嗅觉灵敏的官员都纷纷暗中靠向了张俊才,于是大运国的朝政把持上,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是暗中却已是波涛汹涌,势分两派,各自较劲。 而此刻的后宫之中,皇后更是联合一向不好争斗的雯淑妃,要她献谋计策,定要压下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毕竟张俊才位居三公,倘若他的义女当真被册封为贵妃,甚至顺利完成下月上吉之日的婚礼,这个后宫的局势,也将面临重新洗牌的危险,到时候,不仅皇后要真正失宠,雯淑妃手中所掌握的权利更是要被替换。 于是,在人人自危的形势之下,雯淑妃已经不惜挺而走险,与皇后击掌为盟,联手对付这个尚无封号的女人。 各个势力都在暗中开始了非比寻常的较量,但是众人始终达成了某种共识,那便是在南丹、西岐等地的来朝诸侯朝贺离开之前,都不明枪争锋,毕竟此事关乎大运国的盛名。因而在这盛都大典开始之前,天朝的朝政局势,进入了太祖开辟疆土,建立大运国江山以来的最大一次风云叱变、权利争斗,甚至这种暗潮几乎涌向了各县城各地方…… 进宫那日,‘太傅府’前几串鞭炮声响彻帝南都,宫内的迎亲八抬大轿吹吹打打的迎来。小小身着大红喜袍,头顶鸳鸯垂穗喜帕,在一群侍女的簇拥下上了花轿,张俊才和司徒仪一身朝服送出来送行,几乎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当真好似自己嫁得是亲生女儿。 其实,司徒仪是真的伤心,因为他觉得这个小贵妃实在有意思,又够聪明,如果不是皇上这么着急,他或许还是可以跟她切磋切磋,而张俊才是高兴得掉眼泪,唉,终于进宫了,总算皇上不用再折腾他这把老骨头了…… 喜轿浩浩荡荡的向宫廷抬起,一千黑衣探卫装扮成御林军的模样一路保护,轿旁跟随的内侍监更是司徒仪花了半个时辰在赤焰的脸上图画,硬是将他那张俊美的国字脸涂成了消瘦的太监长脸,跟随左右。其实,小小知道龙烨此举并非要防那些朝廷势力纷争中的叛党对她不利,而是担心那个已经筹划了三日,手中更是有三支精军的孤绝…… 而事情的发展就当真如龙烨所预料那般,在南帝都城外的十多里崎岖山路之中,那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在路过一片茂密丛林之中,被埋伏在林中的三千多名红衣精军冲出包围,而孤绝则是一身青衫长袍,身披银色铠甲,驾着一匹鬓毛赤红的汉血宝马从那狂风怒吼,红衣簌簌的三千精军中慢慢的挡在轿前。 一千黑衣探卫个个握紧了腰间的佩刀,虎视耽耽的盯着那在皑皑白雪上如同盛开出妖冶红花的三千精军,两军相对,就如同虎豹相逢,个个蓄势待发。赤焰抽出手中的御赐宝剑,阴沉的眼底沉浸着冰冷,但却十分恭敬的对轿内已经察觉不对,但却无动于衷的女子道:“娘娘,是魏王……” 是魏王……大红鸾轿内,小小闭上了双眸,她已经猜到了他一定会来,否则龙烨也不至于派上这么多人来迎亲,她知道,这两个男人都逼迫自己,逼迫她在他们二人之间做一个了断。大红喜袍下,纤细的素手握成了拳头,她缓缓睁开眼,随即揭下了头上的喜盖,哗的一声掀开绣着金丝缠凤图腾的轿帘,元宝底鸳鸯含坠鞋在裙摆中露出,踩踏在这满地厚厚的积雪上。 今日天气晴朗,一轮红日东升,小小走出轿鸾,一身大红绣金凤的长袍随风簌簌飞扬,绾成高髻,流珠翡翠伶仃,金钗闪烁。小小站在茫茫苍白的林中,抬眸望着那骏马上英姿飒爽,丰神玉郎的男子,朱唇抿起一抹浅浅笑意。 孤绝翻身下马,身后的大红披风在掠地乍起的狂风中簌簌飞扬,他眉目俊朗,英姿焕发,但是眼底的阴沉与愁绪却似千年不化的寒雾,深深的扎在了他的心底。月白色的长靴缓缓的步向小小,在日出的红光中,看着她一身喜袍,万荣尊贵的身姿,薄唇微微蠕动,但是最终说出的话却是一句问候:“还好么?” 小小望着眼前这个几乎为了自己毁了一切,甚至差点丢了性命的男子,心口微微的刺痛,但她的面容却露出甜蜜的笑意,带着几许俏皮,轻道:“孤绝,你应该知道,我怎么可能会不好……”,龙烨宠爱她的事已经满朝皆知,帝南都更是因此,在短短一日内,那原本的势力分布重新洗牌,而居住在‘肃亲王府’的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外面的传闻。 “是,你怎么会不好……”孤绝眼底的疼痛那样明显,在日光的灼红中,闪动着痛楚,他抬起手,想触摸她的面容,但是那重如千金,他几乎都没有举起的手指刚刚伸出,小小身后的那一千黑衣探卫的手中的长剑却嚓的一声全部出鞘。 孤绝的手僵了僵,突然他苦笑一声,垂下眼睫,苦涩的道:“毓儿,你一定要嫁给他么?” “孤绝,那一日,我在‘肃亲王府’的时候,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去看你,只是因为担心你的病,可是现在你已经好了……”小小的声音很平静,就如同对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说话。她知道,这样对于孤绝来说太过淡漠了,可是,仁慈不能斩断情丝,而她,更不值得这样一个男子为自己悲伤一辈子。 小小深深的望着眼前的俊美的男子,眼底突然就起了雾气,她垂下双睫,抿了抿唇,娇艳的面容在那大红长袍的衬托下更显娇艳,可是,在孤绝眼中,这样的美就像一把利剑,在他的心口啄出了无数的孔洞,看不见血,但是却痛得几乎不能呼吸。 他僵在半空的手缓缓的靠近她的面容,带着千万般的沉重,触上她的白皙的脸颊。 “不得对贵妃娘娘无礼……”小小身后,那一千名黑衣探卫看到这一幕,原本出鞘的长剑唰唰的被拔出,在红日与皑皑积雪的照耀下,闪烁着冰冷的锋烁,而孤绝身后的红衣精军也瞬间冲上前,剑拔弩张,就连掠过雪地的狂风带着隐隐的肃杀之气。 但是孤绝却似根本看不到听不到一般,他只是沉沉的凝视着小小,修长冰冷的手抚着她细嫩的肌肤,那深沉的眼神愈来愈空洞,沙哑的声音带着浓郁的伤痛:“毓儿,如果你嫁给他,我就会死呢?” 小小心头一惊,立刻握住孤绝的手,秀眉紧拧,带着担忧的道:“孤绝,不要胡说,你怎么会死呢?” “怎么不会…”孤绝双眸像是失去了色彩的空洞水晶,闪烁着阳光与雪地的苍茫,漆黑的瞳孔中深深的映着小小的窈窕单薄的身形,声音更为低哑:“如果你真的嫁给了他,或许我就再也活不下去了……” “不要胡说”小小怒极娇叱,紧紧的握住孤绝的手,轻道:“孤绝,不要将我当成你的全部,你是王爷,是皇子,虽然不能登基为帝,但是我相信以后你还有大好的前程,不要为了我,为了我这个凡尘中一抓一大把的女人放弃你的光明……” 小小说得恳切,却也带着微微的颤抖与惶恐,孤绝这样的深情她真的承受不起,更无所适从。她已经爱上了龙烨,她不能再让那个敏感脆弱的帝王再为自己担心受怕。咬唇,小小缓缓的放开孤绝的手,向后退了一步,转身离开,但是那纤细的手腕连同那大红袖袍却又被孤绝抓在手中,他更为沙哑的道:“别走…别去……” 他知道,这次的离别,她就将永远的成为龙烨的女人,也许他这一生都不能再见到她。或许龙烨没有她,会活不下去,而他又何尝不是?他不懂,他不明白为什么一模一样的面容,却得不到一样的东西,他陪伴了她六年,难道就抵不过他们相处的一个月?龙烨付出的情,她能看得见,而他付出的,就是空气么? 马车前,赤焰眉宇黜起,袖下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他眼底森冷,顿时上前几步,高声道:“魏王殿下,若是您要说祝福的话,大可在下月上吉之日,喜酒宴上对皇上说,不必再次耽误娘娘的行程”,说着,长袖一挥,他身后的一千黑衣探卫唰唰唰的向前跨了三步,雪地上,铠甲铿锵的声音响彻整个树林。 红衣精军见状,立刻望向他们的主子,但是孤绝却还似感受不到任何威胁一般的,只是拉着小小的手,痛苦的双眸凝视着他的背影,乞求她不要走。可是,小小闭上了双眸,不仅背过了身还闭上了眼,她,不想去看这个男人,更连耳朵也关上了门。 “庄子言,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淡漠的声音如同天地间一声无奈的叹息从她温润饱满的唇间溢出,声音淡淡的,依旧那般柔和,但是却让孤绝全身一颤,蓦地松开了她的手。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孤绝的心像是被千刀万剐过,被扔进了滚烫的开水中却又封在冰窖中,但是小小却头也不回的提起长裙,闭着双眼跑到了轿前,掀开轿帘,隐去了自己的身影,也隔断的孤绝的守望。孤绝,像你这样如远山淡静,竹林萧萧的男子,不该对她这样恶俗的女人动心的,因为她不配…… 眼泪,滴落在紧握丝帕的手上,冰冷的,凉彻心扉。 “起轿……”赤焰抬手一挥,那一千名黑衣探卫立刻将剑收入鞘中,啊的一声跺脚,气势如虹。 孤绝站在雪地上,如同一抹傲然却又萧索的大树,银色铠甲闪耀着王者枭气,他眸光空洞却又深沉的望着赤焰,突然森冷一笑,沉声道:“既然皇上有意要请本王喝喜酒,那么本王就在‘肃亲王府’中等喜贴了……”,说着,他落寞的望了那顶大红轿子一眼,转身,跃上马匹,萧然离去…… 74上元佳节(上) 大红鸾轿慢慢的被抬起,再次踏上了回宫的路程。小小坐在轿中,隔着一层大红绸缎的垂帘,眸中带着雾气的望着前方那抹策马离去的银色身影。喜袍长袖下的素手紧紧成拳,闭上双眼,孤绝的情,她承受不起,也更不能再去想,自己是不是这个孤寂男子人生中的最后一缕可以照耀得见内心的阳光,因为一切都已经太晚。 其实,她曾经想过就那样伴随着这个如同清风、静如远山的男子一起漂泊天涯,毕竟那样的生活天不拘,地不羁,心头无喜也无悲。可是有时候人生的巧合就像真的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一样。 如果不是龙烨整整五年的锲而不舍,如果不是在那居住两年的林中被黑衣探卫发现行踪,如果不是在那个时候碰上大漠枭王楚安,如果不是孤绝用自己的生命换得她逃离北楚的掌控,如果,她出了山洞后去的不是汉河的军营……有时候,人生就只差一步,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变成今天的局面。 “娘娘,请您别动摇,否则属下只能提头去见皇上了……”跟随在轿旁的赤焰眉宇紧锁,刚才小小与孤绝见面的那一幕,让他心头不安,他不了解小小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但是从他的角度来看,孤绝的情深,或许是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抗拒的诱惑,毕竟,是那样一个淡如青山,云淡云舒的男子。 小小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眼,眼底的疼痛已经被淡漠取代,她的身体随着轿身微摇,发髻上垂落的金钗流苏微微的摇晃,细密的长睫闪烁着清冷,轻道:“皇上派你来护送我入宫,不就是早就知道孤绝一定会来拦截么?如何,我所言所行,不合你们的心意么?” “属下不敢,只是皇上的脾性,娘娘比属下明白”赤焰眉宇黜得更紧,眼底不禁弥漫出浓浓的不安。轿内这个女子实在过于聪慧,似乎任何事情都不能瞒过她的双眼,如此…赤焰闭了闭双眸,低首沉声道:“娘娘,下月上吉之日,皇上已经写好请贴,请魏王赴宴,如果娘娘觉得不妥,属下可以……” “不必”小小冷清的打断赤焰的话,眸光淡漠深沉,红唇轻抿,道:“等你们皇上压下朝廷百官的反对,真能请到魏王赴宴再说吧……” 赤焰一惊,不禁抬首望向身边那被狂风微微吹拂飘扬起来的鸾轿垂帘,帘内,那沉默淡然的女子轻闭双眸,如同一尊粉雕玉琢的精致美瓷,白皙如玉的肌肤在缓缓升起,透过纱帘的阳光下映衬着淡淡的薄红,竟似骄阳美艳,却也笼罩着一种冷冽气质。微微失神,赤焰心一沉,立刻别过眼,眉宇黜得更紧,薄唇仅仅的抿成了一条直线,却不再言语…… 时至正午时,千名身着御林军铠甲的黑衣探卫护送着大红鸾轿浩浩荡荡的进入了‘玄武门’,那在阳光下煌煌闪耀的紫禁城金色琉璃瓦之上,回荡起了一阵响彻惊动的炮烛之声。满地皑皑厚厚积的白雪之上,顿时纷乱飘零的落下无数大红宣纸的破碎,金銮大殿外,早已恭候的数千名后宫各司的侍女齐齐叩拜,迎接新主。 大殿内,两名身着藏青色绣丹顶鹤图腾朝服,头呆钨砂高帽,两侧垂落灰褐色璎珞的内侍监见轿鸾经过,赶紧甩起手中的白色拂尘,匆匆小跑上前,跪拜在轿前叩首,道:“奴才内侍监王勃、张已,奉皇上谕旨,前来恭候皇妃娘娘鸾驾,请娘娘起驾‘鸾栖宫’……”,随即,二人起身,尖锐的高声唱道:“皇妃娘娘起驾东宫‘鸾栖殿’……” 随之,那站在每一处恭候的太监都重复高唱道:“皇妃娘娘起驾东宫‘鸾栖殿’……” “皇妃娘娘起驾东宫‘鸾栖殿’……” 吱呀一声,后宫那朱红色缓缓开启,一名内侍监赶忙迎接出来,一卷殷红长毯簌簌的铺设在厚厚的白雪之上,三五名太监匆匆的推向前,在大门全开之时,簌簌的一直铺设到大门之前。门前,那顶赤红得耀眼的大红鸾轿缓缓落地,赤焰上前,恭敬的抬起手,委身弯膝,声音故意高亢唱道:“落轿,请皇妃娘娘,众嫔妃叩拜……” “卑妾参见皇妃娘娘,贺娘娘大喜,愿祝娘娘千岁吉祥……”一道道稚嫩的声音响起,如同这寒冬碧蓝天空中的喳喳鸟声,另人赏心悦目。一名宫女徐徐走来,轻轻撩开那绣着金凤缠龙图腾的大红垂帘,恭敬的道:“奴婢请娘娘下轿……” 此刻,那跪拜恭候在红毯上的众多嫔妃都屏息,更有不少人悄悄的抬首,在正午和煦温暖的阳光下,那一张张十四五岁,青春貌美,眸光清透。 只见那八抬大轿内,一名身着大红凤鸾长袍的女子伸出纤细若水葱的素手,缓缓的搭在赤焰的手臂上,一只元宝底鸳鸯含坠流苏金珠鞋从大红裙襦下抬起,踏在那殷红的地毯上,一道艳窈窕的身影走出,在灼灼的阳光下,鬓发如雾,面似芙蓉艳李,红唇微抿,眸光淡漠却又透着丝丝冷冽气息的女子走出。 众人都深吸了一口这寒冬十二月冰冷的空气,不禁个个都睁大了双眼,因为他们想象过这个皇妃,下个月上吉之日就将贵妃的女子必定姿色出众,妩媚妖娆,否则怎么能让皇上如此牵心,竟都不愿等到下月就急忙接进宫中。然,眼前这个女子却与他们所想得不一样,她的确姿容出色,但是那眼底淡淡流露的戾气与冷冽,竟与那张倾国倾城的面色丝毫不符。 小小眉眼淡静,只轻扫了一眼那跪拜在自己面前,身着各色华丽衣裳,如同百花争艳一般的年小的嫔妃们,在看到那一双双天真无邪的双眼时,先是微微一怔,但随即垂下眼睑,轻道:“免礼。” “免礼……”一旁,内侍监立刻高声唱道。 那些嫔妃宫女听到内侍监那尖锐刺耳的声音时,先是一怔,但随即回神,忙忙的叩首匍匐,齐声道:“谢皇妃娘娘恩典……”,随后周遭一阵衣袍簌响。 小小抬起头,眸光淡漠的轻扫了一眼那些站在众多嫔妃身后,个个瞪大了双眼,错愕震惊凝视自己的那些‘乾清四所’和后宫各司的掌事及年老的麽麽们,红唇抿起了一抹轻柔的笑意。抬步,在赤焰的搀扶下,缓缓的向东宫那一处结满大红扎花,四处张贴赤红喜贴的宫殿走去。 ‘鸾栖宫’前,十来名身着碧色宫衣的侍女并列而立,小小踏上那白玉石砌高堆的石阶,大红长袍披散拖延殷红的地毯之上,一双淡漠的眸望向那金碧辉煌,奢华明煌的大殿。 但第一眼映入眼中的却是满雕鸾凤缠龙图腾的白玉柱前,悬挂着八角仕女明瓦彩绘的宫灯下,那清早就更上了一身赤凤鸾袍,肩披明黄裘袍,乌发绾成朝凤髻,傲然凌风的带领着后宫几个排得上名号的世妇,端坐在‘鸾栖殿’大殿之上等候她的皇后。 而其身旁陪伴着正是病弱娇体的雯淑妃。 小小的红唇微微勾起,她早就料到皇后会出这么一招,眼底划过一丝阴沉,随即着温柔的浅笑踏进大殿,福身向那端坐在凤榻之上,一身明黄裘袍的女子轻道:“臣妾拜见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千岁永颜……” 大殿中,皇后原本气焰嚣张,跋扈傲然,但在看到小小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容时,与雯淑妃都怔住了,二人瞪大了双眼,捧在手中的暖炉几乎都拿不稳。 皇后惊骇的起身,戴着金护甲的手直直的指向小小,声音激动的道:“你……你是谁?”,说罢,倏地的起身,那明黄的裘袍系带都有些歪斜,发髻上的朝凤宝瓒金坠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 雯淑妃也吓住了,娇弱的面色更显苍白,她捏着丝帕的手一颤,也跟着皇后起身,睇视着眼前这个姿容出色的女子,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怎么会这么相似?难道天底下,当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眼神气质都如出一辙的人么? “回禀皇后娘娘,这…这是皇妃娘娘啊……。”内侍监一见皇后失态,心下大惊,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却立刻匆匆上前,恭敬的低首禀报。 宫中的人谁不知道这位皇妃是皇上心尖上的宝,为了让她尽快入宫,皇上甚至更改了谕旨,重下诏书,尚且不论这位新主以后究竟是否能长久侍君侧,但是现在这种形势下,是万万不能委屈了这位即将登上大鸾,贵为贵妃的主子。 皇妃?皇后听了这话直觉如五雷轰顶,六年前,李毓荣进宫待年之时就是皇妃,如今眼前这个与她相似得几乎如同孪生姐妹的女子竟然也是皇妃,素手颤了颤,皇后紧咬牙关,冷声道:“很好,很好,好一个皇妃,哼,本宫原来还以为是何方妖孽,竟能将皇上迷得失了心魂,原来只是小皇妃的影子啊,难怪皇上着急着要册封你为贵妃,急不可奈的接你进宫,本宫,也算是高估你了” 小小秀眉微挑,自然明白皇后话中的讽刺与嘲笑,她轻垂眼睑,佯装温柔乖顺的轻道:“皇后娘娘的意思,臣妾不明白,还请娘娘明示” 雯淑妃自小小进殿之后眼睛就一直都不曾离开过小小,她内心在震惊、诧异、错愕的多种情绪缠绕下,全身都微微的发颤,但在看到小小虽然气质与六年前的李毓蓉相似,但是却并非如表面那般冷冽锐利,心头不免也稍稍安下,不住的安慰自己,毕竟如李毓蓉那般的奇才女子世间少有,自己又何必如此紧张? 想着,雯淑妃放松下来,赶紧拦住皇后,轻笑道:“妹妹不要多心,皇后向来心急口快,只是初见妹妹,觉得相似于故人,所以才说笑来着” 皇后本想继续讽刺小小,但听得雯淑妃如此说,双眸微转,随即也立刻唤了一副笑颜,仪态万千的走上前,笑道:“淑妃说的是,本宫刚才只是见你乖巧生怜,又姿容出色,所以才感慨了两句,妹妹可别放在心上……。” 小小心头冷笑,但却形不于表,只是微福身,道:“臣妾受教了” “哼……”皇后轻笑,扫了一眼小小,随即高昂起头,抿唇道:“见也见了,安也请了,那么本宫也就不打扰妹妹了,顺道,也给妹妹贺喜,但愿妹妹能为皇室继承香火,继嗣添脉,如此,也不枉本宫今日来这一趟”,说着,一甩袖,大步踏出了宫殿。 “恭送皇后娘娘千岁……”内侍监一见皇后离去,几乎没有捏了一把汗,赶紧的尖声高唱。 小小站在原地,并没回头,而是抬起细长的眼睫望向雯淑妃,眼底染上了淡淡的笑意。雯淑妃本也想说几句贺词,但在看到小小那双清透如水,但却又淡漠深沉的双眸时,不禁一怔,抬起的脚步也硬生生的僵住了。 轻柔一笑,小小缓缓上前,那大红喜袍上的鸾凤在正午的照射进来的阳光下映射着刺眼的璀璨光芒,让此刻背光的小小看起来光芒四射,绚丽得另人不敢直视。她走到雯淑妃身旁,浅浅笑道:“姐姐的身子还是如此娇弱,但却不知,韩太医是否还如以前那般关怀备至?”,小小的声音很轻,正好掌控在雯淑妃听得见的范围内。 雯淑妃蓦地睁眼睛,震骇的望向小小,却见小小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凝视她,那样神情、姿容甚至连语气都与曾经的李毓蓉一模一样。雯淑妃脚下一软,几乎踉跄,而小小却眼疾手快的将她搀扶住,声音带着关切的道:“哎呀,姐姐这是怎么了?来人,内侍监,快扶淑妃娘娘回宫,请‘太医院’韩大人加急诊脉……” ‘鸾栖宫’内顿时混乱起来,雯淑妃的侍女见状,几乎都吓得呆傻了,经小小这么一说,才个个回神冲上前。 赤焰见情况混乱,立刻命令内侍监备辇送雯月回宫,又呵斥在场众人不得在皇妃大喜之日宣扬杂闹,因而,在送小小回寝宫后,便已经平定,那些前来贺喜的嫔妃也纷纷散去。 但,皇妃貌似当年暴病薨驾的九岁小皇妃之事,却如同一阵呼啸的北风,瞬间刮过了整个帝都城,顿时间,那个曾经已经被人们遗忘了几乎六年的小皇妃与这个帝王刚取进宫的大皇妃顿时间就成了风口浪尖上的话题…… 寝殿中,红绸销帐垂挂,大红喜字张贴,两根灼灼摇曳的龙凤红烛跳跃着火光,那诺大的凤牙大床上,茜红牡丹鸳鸯被褥折叠整齐,紫檀香案上袅袅升烟,一扇绣着岁寒三友的楠木雕花屏风透着一个娇小窈窕的单薄身影,大红锦袍垂落满地,精细的丝绸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她真的嫁作人妇了,小小抬眸望着这奢华堂皇的寝殿,张贴四处的喜字,说出什么此刻究竟是什么感受,但是心,却缓缓的软下来。 六年岁月,她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两次作为人嫁,却是嫁给了同一个男人。 失笑,但眼里却升起了模糊视线的雾气。谁会想到,当初那个在总欲横流的上层社会,在无数男人身边周转,被喻为没人能得到的罗利,以引得所有富家公子追捧的陈小小,会在某一天报纸讽刺、嘲笑,几乎挖苦的死亡爆炸性新闻漫天飞舞的时候,竟会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这个曾经动乱的王朝中,成为皇帝的童养媳? 而兜兜转转,岁月无痕,在风雨飘摇,相信天涯海角,踏遍青山,走沙漠之后,竟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嫁给那个最初自己所嫁的男人。 命运有时候真的很神奇,她用了五年的时间逃避这个吃人的宫廷,不想一生埋没在争斗中,甚至将计就计的跟随孤绝,打算携手四海,云游天下。可是,现在她竟然是心甘情愿,甚至愿为当初自己百般躲避的男子画地为牢,自己走进了这个地方。 轻抬起手,视线模糊的望着这一身大红鸾袍,泪水竟控制不住的掉落下来,但唇角却染上的淡淡的,幸福的笑意。如果,她这一生都能被那样一个男子珍爱的话,足够了,可是,人生没有最到最后,谁又能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素手缓缓成拳,女人终究是痴傻了,就算曾经坚强如她,也会因为情之一字柔软下来。 屏风外,门声微响。 小小一惊,立刻执起红袍擦拭去眼睛上的泪光,沉声道:“什么事?”,这个时辰会进来的应该只有赤焰,他似乎怕她不习惯新嫁娘从早上坐到晚上,等待夫婿的习俗,所以每隔半个时辰都会来禀报龙烨此刻在‘御书房’做什么,召见什么人,因为什么事。甚至有事偶尔闲言两句,问她可有话告诉帝王。 她无奈的失笑,只道:“太无聊,想见他……”,原本只是一句玩话,但是不想赤焰却笑起来,立刻奔了下去…… 屏风外的脚步声十分沉稳,小小见无人应答,不禁有些疑惑,但在空气中隐隐传来一阵龙涎麝香的气息时,心口竟咯噔了一下,竟说不自己是期待还是有些…紧张,小小张睁大了双眸,一眨不眨的望着那屏风上绷着的丝绸锦缎,那稀疏的空隙间,一道明黄英挺的身影正向她走来。 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他,但是现在这一刻,不知道是这红烛和那刺目的喜字让她不适应,还是自己从未在这样严肃却又暧昧的地方与他见面,小小的手心竟溢出了汗湿,只能怔怔的望着那磨身影绕过屏风,走向自己…… 龙烨的面容神采奕奕,一双乌黑的眸子透着亮亮的光芒,在看到小小那一刻,平日紧抿的薄唇竟弯成了柔和的弧度,在跳跃的烛光和满殿的殷红映照下,竟少了平日的威严霸气,全身都充斥着柔和的光晕。 他笑着,眼底溺满了温柔,大步走到她身边,缓缓的蹲在她面前,修长的手握住她纤细的玉指,爱怜的放在唇边亲吻,抬起头,竟那样孩子气的看着她,笑着说:“容儿,朕终于娶到你了……” 一句宠溺的话语,却似包含了这么多年来的曲折跌宕,这个世界上,他们的距离其实很近,曾经,在这个皇宫里,他们曾经很亲密。她曾俏皮的将睡熟的他捆绑起来,如同一只撒泼的野猫一般趴在他的枕边等他醒来,然后献宝似的从枕下拿出她早就准备好的羽毛,胆大包天的搔他的痒,逼迫他求饶。 那时,一向沉稳内敛,甚至冷漠得让所有嫔妃都害怕的他,竟无法忍受她的恶作剧而撕碎了伪装,被她气得跳脚,而,似乎从那开始,两人见面就要吵架…… 可是,这样亲密的两个人,却偏偏经历了六年峰回路转,辗转阡陌,直到今日。他,也从当年的少年天子蜕变成今日的至尊帝王,才真正的将她绑在自己的身边…… 小小望着龙烨那俊美的面容与眼底承载的万千情深,眼睛竟再次干涩起来,眼泪竟那样不争气的掉落下来,她别扭的转首,嘟起红唇,有些委屈的喃喃道:“你怎么来了?赤焰不是说你正在接见国丈么?他那只老狐狸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禀报完公务,让你过来?” 龙烨看着小小微红的面容,柔柔的笑起,抬起手捏住她精致的下鄂,转过她的面容,起身一吻落了她的脸颊上,冰凉的唇吻去了她脸颊上的泪水,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前,低沉的声音带着几许沙哑的道:“容儿,你知道么,当知道你进了‘玄武门’的时候,朕真的有种想飞奔过去将你抢到怀中的冲动,谢谢你,谢谢你这次没有逃跑……” 小小的身子微僵,知道他是指在路上遇见孤绝的事。心口微微酸痛,抬手抱住他的腰身,声音闷闷的道:“烨,我不会跑掉的…。。”,说着,想推开龙烨,抬首看他,但是龙烨却强硬的抱得更紧,不让她有丝毫的挣扎。小小安静下来,感受着龙烨将下鄂抵在自己额头前的亲昵,轻闭双眸,不在说话。 时间点点滴滴的流过,龙烨闭眸闻着怀中女子身上的淡淡清香,心像是被揪紧,但那种丝丝的甜蜜和幸福感却又似能将他心头所有的痛楚全部都压下,他吻了吻小小的发丝,睁开满是深情的双眼,轻抚着她嫁为人妇而绾起的发髻,久久之后竟温柔宠溺的道:“容儿,今日是上元佳节……”,说着,在小小微微错愕之时,突然捧起她的脸,吻上了她的唇。 措手不及的温柔,让小小睁大了双眼,这一刻,她竟只能傻傻的望着龙烨那闭着双眸的俊美容颜,如同一朵盛开娇艳的桃李一般,呆呆的被采撷,却不自知。龙烨的吻温柔却又炽热,缓慢却也急促,他的大手托住她的脑勺,逼迫她迎合自己,滚烫的舌头鞘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追逐她的丁香舌,纠缠不休。 小小全身如被电击,僵硬得几乎不能动。她并不是第一次与龙烨如此亲密,可是今天却生硬得像一个初经人事的羞涩少女。 她双颊酡红,娇喘细细,嗯咛的声音带着迷乱的暧昧,僵在他腰间的双手情不自禁的揪紧了他明黄龙袍,绸缎上的金丝腾龙微琢疼了她的手,可是,她却生平第一次就算疼痛也不愿放手。 一记吻,绵长得仿佛经历的几个世纪,当龙烨气喘吁吁,但却又十分贪恋不舍的放开小小时,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下,窗外传来了阵阵淅沥的雨声,沙沙的传进了寂静的宫殿,带着阵阵凉薄的气息吹进大殿。 大殿外,赤焰在门外叩首,低沉的声音响起:“皇上,属下为娘娘送暖炉来……” 小小神色迷离,面容娇艳似蜜桃,在听到赤焰的声音时,像是被抓住了做坏事的小孩子一样,紧张的推开龙烨,耳根火辣的别过头。龙烨见她这样可爱的模样,不禁朗声大笑起来,让原本就羞涩得无地自容的小小几乎没找个地缝钻进去当鸵鸟。 赤焰听得殿内的笑声,先是一愣,但随即也跟随笑了起来,缓缓推开门,命人将那诺大的铜鼎炉抬进大殿,隔着屏风添加了木炭等物,燃起火折子点上,不多时,清冷的大殿内,暖意怏然,殿内煤炭的兹兹声响与殿外的连绵春雨如琴瑟相和的绝世佳音一般,缓缓浅浅,如水涓涓流淌。 此刻,一名身着碧色锣裙,梳着双樱发髻的女子捧着被红绸缎覆盖的明黄托盘徐徐走进大殿,对个屏风福身一拜,低声道:“皇上,您要的便服奴婢取来了……”,说着,便将托盘放在一旁的楠木案几上,匆匆告退,小心的关上了寝殿的大门。 小小望着楠木几上的东西,疑惑的望了一眼龙烨,想问他那是什么。但是在看到他眼底浓浓的笑意与唇边隐匿的得意时,就全身不舒服,这个家伙又不知道想玩什么花样,于是,她起身绕过屏风,走到楠木案前,身后那大后绸缎长袍沙沙的拖延在身后,云鬓上的流苏浅悠,竟当真有种妩媚温柔。 龙烨信步绕过屏风,望着小小不同于平日冷冽英气的姿容,眸光深凝,浅笑着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掀开红绸那惊目呆舌的模样,环住她纤细的腰身,在她耳边笑道:“喜欢么?” 小小错愕的望着盘内那两件普通人穿的衣袄,眸中闪烁着光亮,竟如一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一般,兴奋的仰首望着环抱着自己的龙烨,期待的问道:“这是要做什么,我们…我们要出宫么?” 龙烨见小小这样的兴奋,不禁更为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子,温柔笑道:“今日是上元佳节,根据大运国民间的风俗,也是善男信女求签许姻缘和灯谜乞巧的日子” 小小眉梢微挑,已经开心得原形必露,那如野猫的利爪紧紧的抓住龙烨的衣服,就差没有摇尾巴奉承他,嘻嘻的笑:“今天晚上你要带我去猜灯谜?” “恩,只要容儿愿意,等半个时辰后,前后宫禁卫换岗时,我们就偷溜出去,赤焰掩护”龙烨笑道,眼底沉着浓烈,却让人看不清楚的情绪。然,这样的微笑与似乎漫不经心的话语,却让小小怔住了,她面容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只是呆呆的望着龙烨那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有笑意,更变得深邃不见底的眸子。 “烨,我……。”小小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颗原本雀跃的心也跟随着他深邃的眼神沉了下去。六年前,在帝北都的行宫中,她就是选择了禁卫军换岗的空隙跟随孤绝逃离了他…… 龙烨望着面色微变的小小,当年发现她不见了的时候,那股无法克制的恐慌和心痛竟似穿越可时空的直刺进他的心里,但是这一刻,他却还是抬起手,温柔的摩挲着她的脸颊,低首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将她抱进怀中,低哑的道:“怎么了?突然又不开心了……” “没有,我很开心”小小双眼酸涩,控制不住的掉出眼泪,随即胡乱的擦了擦脸,抬起头,笑着拿起那件宽大的男装,笑道:“烨,我给你换吧”,说着,似掩饰自己神乱的情绪一般,牵起龙烨的手,将他拉到了屏风后,将衣服挂在屏风上那一个小小的暗扣上,踮起双脚开始解他龙袍上的龙形金扣。 龙烨很高,就算小小踮起脚尖,头顶也只能勉强抵到他的肩头,小小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现这样的差距,但是这一刻,巨大的自卑感却从心底升了上来。难怪每一次他抱自己的时候,她的侧脸都抵在他的的胸膛,可以清晰的听到那慌乱的节奏。 抿了抿唇,小小不禁抱怨了一句:“怎么以前没发现你比我高这么多……” 现在看起来,龙烨简直就像北方的匈奴人,但是又不如那些人那样彪壮如熊。他有中原人柔和俊美的容颜,修长英挺的身材,胸膛上的肌肉因为长年练武而硕壮硬实,指腹触及之时,即使隔着衣衫,却也感觉得到那线条凹凸,轮廓分明。 面容,唰的一下就红了,小小几乎要暗骂自己,这个时候她究竟在想什么? 眼神微微闪烁,小小望着那个自己已经扭了半天,但是却是还没解开的金扣,竟有些心虚的向龙烨偷偷的瞥了一眼,侥幸的希望他没有发现自己的此刻胡乱神游的思想。 然,结果非常的不幸,因为她一抬首,只见龙烨那乌黑深邃的眸子正紧紧的盯着她,薄唇带着暧昧的笑意,似乎已经发觉了她此刻小脑袋里对自己的虎视耽耽。 小小的面容更红了,她睁大一双无辜的大眼,但立刻将眸光落在了他那只被自己捏在手里的金扣,究竟…她为什么要一时兴起要为他换衣服?咬牙,面容带着几分别扭的抽搐,快速的将他身上的扣子一口气全部解开,三下五除二的扒下外袍,又褪下内衫和衬衣。 或许小小没有察觉,但是在龙烨眼里,小小身上那明动娇艳如赤火的喜袍和那快速的动作简直就像一个承受不了夫君美色,打算恶虎扑狼的新婚妻子。 而实际上,小小那拿起准备换装的衣物打算为龙烨穿上时,纤细的手的确在微微发抖,她不停的说服自己,她又不是第一次见到他的身体,甚至就在昨天晚上……可是她越是这么想,面容上的竟越发滚烫,更加不敢去看龙烨的身体,可是她却又故意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哗哗的抖开衣衫,开始为龙烨更衣。 “容儿,你的脸都快红透了……”龙烨不适时宜的说了这么一句,他望着小小那红扑扑,几乎都快成熟透李子一般的面容,深底的笑意浓郁,但是面容上却一本正经。 噗……小小就像一只泄气的皮球,所有的勇气在龙烨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化作了遥远天边的浮云,她心里又羞又怒,双手紧紧的揪住龙烨的领口,随即怒目全瞪的望着龙烨那双深邃诡异扭曲的眼神,咬牙怒道:“龙烨,你不要得意忘形” “呃……”龙烨很平静的望着小小,神色无辜。小小彻底被激怒了,她一把抓起屏风暗扣上的袖口锈着银鹰的黑色长袍,簌的一声抛在他的身上,只见那衣裳划了一个弧度,挂在龙烨的饿肩膀上,随即,小小咬牙切齿的道:“我伺候不了你,自己穿吧……” 龙烨的神色微微错愕,而小小则是转过身,怒气冲冲绕出屏风,一把捂住自己的热辣的面容,恨恨的想:其实有什么好羞的,明明都看过很多次了…… 75上元佳节(中),私盐 夜幕降临,皇宫各处华灯初上,火红的灯笼在蔓延绵长的琉璃碧瓦的檐前悬挂,蒙蒙细雨中,蜿蜒不见尽头,远远一眺,竟有重烟雨重楼的梦幻情境。 走廊的拐角处,两抹身影婆娑,在大队披着斗笠在雨中轮换班次的禁卫军无人看守的那瞬间空挡间,两抹黑白交间的身影瞬间穿过那蜿蜒的走廊,一把雨伞滴水如油,灯火阑珊处,两人相视而笑,快速的消失在了宫墙围壁的红墙碧瓦尽头。 帝都城中,喧哗热闹,四处张灯结彩,各色灯烛高高挂起,形态各异,腾龙、飞凤、鲤鱼、莲花,甚至上有与宫廷红漆梁上悬挂得极为相似的美人仕女图案,小贩到处吆喝,百姓讨价还价,披着小斗笠的孩子满街追跑,牙牙学语的娃儿骑在父亲的肩头手舞足蹈的要去抢那些如同漫天风筝一般的花灯。 “少夫人慢走,这里人多”赤焰撑着碧色美图案的雨伞,跟随着小小步伐,挤进了喧哗的人群中。 小小身着月白色长裙,披裹着长白裘袍,乌发绾成高髻,不施粉黛的精致面容洋溢着十四五岁年纪的稚嫩,脚下月白色的长靴沾染了些许泥水,清风徐来,垂落在鬓边的青丝随风轻轻撩动。那姿色清丽淡美得另大街上走过的男女老少不禁都频频回头,甚至有不少年少公子听得赤焰的那一句‘少夫人’而眼底浸满羡慕嫉妒。 “公子去哪儿了?”小小不理会众人的视线,远远眺望着不远处人群聚集的高台上,一名五十多岁,臃肿的身才裹着喜婆似的大红装束,头戴夸张红花的老妇正在吆喝,似乎是猜迷赏灯,而他的身后,则站着一名身材高条,可谓是玉树临风的玉面公子。 赤焰顺着小小的视线向不远去望去,眉宇微黜,随即低声道:“回少夫人的话,公子收到黑衣探卫今日的密报,说有人会在上元佳节之日,与官府勾结买卖私盐,所以公子出去查探走访……”,说着,抬手隔开前面冲撞过来的几名醉醺醺的男子,带着小小走到一处角落里,才又道:“公子临走前说让夫人放心,他不足半个时辰便回来与夫人会合,夫人如是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大可尽兴……” 小小一笑,转眸望向赤焰,一双清透的眸光在四处闪烁的花灯下灼亮,笑道:“公子让你这么寸步不离的跟着我,我如何能尽兴?不如你去陪伴公子查案,毕竟国事要紧,我又不是三岁孩子了,不必你随时看护。” 赤焰一怔,小小话总的意思他自然明白不过,但是皇上临行之前的再三嘱咐,要他务必看护娘娘周全,但是皇上此次出游没有带一个侍卫,说他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于是他眉宇紧黜,几番挣扎之后,才沉声道:“夫人的意思属下明白,那请夫人自己保重,若有任何紧急情况,请夫人鸣号给属下,属下立刻赶到”,说着,从自己怀中掏出一枚细长如竹筒一般的东西放在小小手中,那是一种礼炮,拔开塞子之后,可向天空发出五彩礼花。 小小点首,接过赤焰手中的雨伞,转身走进了人群之中…… 今夜,是民间风俗鼎盛的元宵节,因而各地官府都分外通融的打开城门,所以,就连临近帝都的怀阳城的商贩也都可以通过城门官兵的检查后进入帝都做买卖,所以,今夜的帝王繁华热闹,可见一斑。 顺着人群一路前行,街道两侧都的吆喝声越来越大,买云吞、团圆的小二几乎都奔出来的抢客人,笑道:“公子、小姐,进店吃碗团圆吧,新年之初,取个好兆头……” “哎哟哟,这位姑娘,快来瞧瞧,快来看看,京陵第一公子设下灯谜,若是能猜中,只要是女子,上至九十九,下至会说话,都可得公子亲赠碧玉题词扇一柄,外加三百两银子……” 渐渐走近热闹的地方,只闻四处吆喝声不绝于耳,但是最新奇的却是那五十多岁,身着华贵大红袄,满脸涂脂抹粉老妇的声音,而那所谓的三十两银子更是引来了无数少女微观,议论纷纷。 小小也有些好奇,不禁走近,站看人群后向高台上一看,只见台上挂着十二只八角漆雕灯笼,用金色勾角悬浮,其中七面都是姿态各有不同的仕女,而正面,却是一行行娟秀字体所写的灯谜,可见是出自一女子之手。 “听说,是金陵富甲的第一公子梁枫设下的灯谜,上面的字迹,可是‘艳春楼’的花魁诗娇娇写的”站在小小身前的一名少女十分兴奋的说道,然,此言一出,一旁所有的少女都惊叹起来,忙忙的八卦起来。 “早就听说梁公子中情诗姑娘,但是诗姑娘心高气傲,根本看不上梁公子,更是写下了十二灯谜,说是只要梁公子能解,就愿洗尽铅华,嫁入梁府为妾……” “为妾?可我听说,梁公子为了诗姑娘至今未娶妻,怎么诗姑娘嫁进梁府只是为妾?” “人家梁公子是要娶她为妻啊,可是那诗姑娘自道是青楼出生,虽然是卖艺不卖身,但毕竟曾经流落风尘,所以只愿为妾不愿为妻。据说梁公子也发誓,无论诗姑娘为妻还是为妾,只愿今生相守,不再娶第二个……” 小小秀眉微挑,突然觉得有点意思。在这个封建王朝里,竟有富家公子为一个青楼出生的女子发下这样的誓言,只是古往今来,如青楼传奇名妓霍小玉那样的奇遇女子也多不甚数,只是可惜,哪怕是情比金坚,最后仍是落得凄惨下场。 听着耳边纷纷议论,小小莫名的就是起当年的李益。或许他当时也是真心爱霍小玉的,在看到她因为爱慕自己而用他所写的词谱曲吟唱时,或许也是感动的,只是可惜,最终的结局,却是李益负了这个名声盛及一时的青楼才女,至她郁郁而终。 而霍小玉也用自己的死,让李益身败名裂,从此仕途坎坷跌宕,甚至在以后的日子里疑神疑鬼,殴打自己的妻子卢氏,最终更是疯癫而死。情字,自古就是一把双刃利刀,伤害别人的同时,也伤了自己…… 想着,小小不禁露出了一抹苦笑,她与龙烨之间又何尝不是如此,可是至今她都难以想象,这样两个如此执拗决绝的人,居然真能走到一起。 此刻,四周又是一阵喧哗,小小抬眸,只见从后台的幕垂下,走出一个身着白色锦袍男子,赫然就是她之前看到的那玉树临风的公子。 小小双眸微眯,只见那男子发束金玉冠,身披灰色长裘,面容刚毅沉稳,眉宇入鬓,双眸锐利有神,手中执着一把碧玉扇,腰佩一枚绣着清新荷花的香囊和一块血红的雕‘枫’字玉佩,整个人看起来可谓是英姿卓越,丰神玉郎,身上有几分商人的深沉,也有书生的儒雅。 看着眼前的男子,小小的眼底划过一丝阴霾,这个男子相貌不凡,全然不像传闻中那会为一个钟情女子而做出此轰动的事的男子。更何况是猜得一个谜底,便奖赏三百两银子,三百两,起码是一个普通百姓一辈子的衣食开销都花不完,如此大手笔,着实可疑。 “他就是梁公子?”几个少女兴奋起来,周遭也是一片骚动。 “是啊,是啊,就是他,他每日都会经过我家的包子铺,去‘艳春楼’看诗姑娘的舞,我见过,错不了。” “哇,原来第一公子竟然如此俊美……”无数少女芳心澎湃,几乎都被台上的男子勾去了魂魄,个个羞涩娇媚,打理云鬓,整理衣裳,惟恐自己又一丝不齐整,更期盼这神仙似的男子可以看自己一眼,哪怕是一眼也心满意足。 然,那站在高台之上,器宇轩昂的男子却只略略的轻扫了台下的女子一眼,神色带着几分轻薄不屑,惹得众多女子一声娇叹,无不失落自愧,但是却还是你推我闪,不肯离开,只为多看几眼这样出色的美男子。 小小见状,不禁轻笑一声,此人不简单,恐怕设这灯谜别有用心,想着,顿时索然无趣起来,转身便要离开。 但这一声不轻不重的笑声却传到了梁枫的耳中,他剑眉微拧,锐利的眸扫向台下,瞬间定格在小小一身白裘的纤弱窈窕背影上,先是一怔,随即换了一副温和的面孔,上前两步,大声道:“那位姑娘,请留步……” 台下女子都怔住了,眸光纷纷的跟随那位梁公子唰唰的落在小小的身上。 小小止步,随即缓缓转身,烟雨之中,滴滴从油伞上滑落的晶莹水珠映衬着她娇好的面容,一对秀眉微挑起,清透的眸光带着几分冷冽气息的迎向台上的男子,声音轻柔,但却带着冷清的道:“公子可是唤我?” 梁公子在看到小小的瞬间有片刻的诧异,他沉沉的凝视着眼前这个虽不施粉黛,却水灵动人,如同粉妆玉砌的女子。眼神一沉,随即拱拳笑道:“姑娘安好,梁某唐突,梁某自所以唤住姑娘,是因为见姑娘姿色不凡,必是文墨精通,但看姑娘这身装扮,必然对在下这区区三百两银子不屑一顾,但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姑娘菩萨面孔定也是菩萨心肠,却不知能否助在下赢得诗姑娘的芳心,成就一段好姻缘” 好一个口若莲花,小小轻柔一笑,却道:“梁公子好口才,只是小女子有一事不明,不知公子可否解惑?” 梁枫似乎没有想到眼前女子竟会不先答应自己,反而言之有话要问,他剑眉微动,温吞一笑,儒雅道:“姑娘请讲” “小女子闻人言道,梁公子乃是京陵富甲,人称第一公子”小小徐徐的说道,挑眉向台上的男子寻证,只见梁枫柔和浅笑,神色虽然谦逊,却也显得分外傲然,小小见状,微微点了点首,轻笑道:“既然如此,公子大可张贴榜,召贤金陵所有的才子儒生前来为公子解此灯谜,小女子想,以公子的财势与人品,必然一呼百应,又何必大费周章,开出如此大的手笔在此摆案,更是要这些没读过书的女子来解?” 小小话落,在场的众人都怔住了,甚至连隔壁摊位上的店铺老板都扔下买卖跑过来围观,蒙蒙细雨中,到处是油伞晃动。 梁枫似没有想到小小竟然如此眼明心澈,他眉宇微动,在听到台下的人都开始纷纷议论之时,突然收起手中的玉扇,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分外恭敬的对小小一拜,道:“姑娘好眼力,好心智,好口才,不知在下是否有幸可请教姑娘芳名贵姓?”,说着,竟作辑向小小恭敬一拜。 一时间,台下的人更为唏嘘,他们都知道金陵第一公子梁枫除了‘艳春楼’的诗娇娇之外,就连达官显贵都从来都不放在眼中,如今竟做出此举,不禁另人骇然。 小小双眸微眯,又岂会不知道梁枫是为了转移他人耳目而做此举,之前自己问的话,他尚未回答,却以掩耳盗铃的方法将问题抛给她,抿唇,轻笑,声音柔和如风,道:“小女子姓陈,至于名字嘛,公子既不答我的话,我自然也无须回答公子” “哈哈哈……”梁枫再次笑起来,他俊容温和,神态儒雅,但是眼底却冰冷如雪,握着碧玉扇柄的手更是紧握成拳。 好一个聪慧绝伦的女子,他终日游走于百花丛中,在为经商在宦海沉浮数年,却还从来都不曾遇见过如次锐利如刀,冷冽镇定的女子,原本,他一直都以为‘艳春楼’的诗娇娇已是极品,但现在与眼前的女子相比,简直是天边燕,脚下泥的差别,于是立刻站在台上婆子,道:“张妈妈,快请陈姑娘上台” 那被唤做张妈妈的女子本是‘艳春楼’的老鸨,因为梁枫财大气粗而不敢得罪,只能听从差遣。如今一见小小姿容出众,口舌伶俐,虽然她与梁公子之间的话,她不太听得明白,却也能感受的到她是块活宝,于是赶紧连声道:“是,是”,随即提着大红花袄撒花裙,下来扶着小小步上石阶,笑着道:“陈姑娘请……” 小小也不推辞,却轻巧的躲过张妈妈的那臃肿的双手,径自步上台阶。她因为心知眼前这个男子已经盯上自己,索性也参加这场阴谋重重的围猎,十分大方的步上抬,将手中的油伞递到一旁的老鸨手中,面带微笑,娇柔盈弱的向梁枫一拜,轻道:“小女问梁公子安。” “陈姑娘快别多礼,这简直是折杀梁某”梁枫见小小拘礼,眼底闪过一丝警惕,但依旧面带和善,上前搀扶,却不想小小竟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自己起身,让梁枫愣了一下。他眉宇微微黜,却呵呵一笑,道:“陈姑娘果然是豪爽女子,如此不拘礼节,令人钦佩,但却不知道姑娘是否也愿助梁某解开这灯谜?” “公子谬赞了,如果小女子没有记错的话,刚才小女子已经说过办法了,公子又何必执着于让小女子来解?”小小轻笑,话语温柔,神色自然,但眼底却镇定自若,如冰如雪,丝毫不为梁枫转弯抹角的话所心动,更不着他的道。 梁枫从来自诩风流倜傥,俊俏无双,莫说是金陵,就算是当今天下也难有几人能逃过自己的这一身风雅,但是眼前这个绝色女子却对自己阳奉阴违,口中言说是夸赞恭维,但是那眼底的冷冽却让他清醒的知道,这个女子非比寻常。 他心头拿捏几许,随即呵呵一笑,又道:“陈姑娘有所不知,这些灯谜是今日在下去拜访诗姑娘之时,她即兴写下,今日又正直上元乞巧,金陵的才子儒生自然有可去的地方,那里还能照管得了梁某这个满身钱酸铜臭的商人呢” 听到梁枫自言是‘钱酸铜臭’的商人,小小不禁笑起来,眼中也闪烁着几许算计,她转过身,眸光轻扫过第一只漆雕的八角仕女图腾灯笼,只见上写着: 通塞两不见,波澜各自起。 与君相背飞,去去心如此。 张妈妈笑呵呵的上前,甩着手中的丝帕,满身的俗脂胭粉的气味浓烈。然,她刚走到小小身边,却见小小秀眉微拧,似乎十分排斥她,她立刻打了个踉跄停住了脚步,说不出为什么,心底竟升出惶恐,于是只站在一旁笑道:“陈姑娘,娇娇顽皮,每个灯谜打的都是两个人名字,老妈妈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她却一本正经的道,有缘人自然一睹便知” 小小看着那四句话,心头也是一惊,但随即道:“这是《会真记》中的张生和催莺莺”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议论喧哗之声高涨,更有不少文人雅士听到声音都聚集到台下,纷纷猜测疑惑。台上的梁枫也是错愕不已,他望向张目结舌的张妈妈,冷声问道:“张妈妈,娇娇的迷底不是再你哪儿么?陈姑娘可猜对了?” 张妈妈似这才回过神,赶紧从怀中翻出一张褶皱的纸,小心拈开,在看到眼两行字迹的时候,那涂抹满胭脂的脸上竟不知是高兴还是悲伤,竟扭曲的难看,随即急忙道:“是,是,正是张生与催莺莺,娇娇还写,说这是什么《会真记》里的,还说这张生本有原形,其名,在第二个灯谜中可猜出。” 台下众人见小小竟然猜出,喧哗声更大,不禁都挤到了第二处灯笼处,争相读着灯笼上的谜语,声音参差不齐的道:“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元稹”小小不想便答。在众人惊诧喧哗之余,小小也有些惊讶,看来这个‘艳春楼’的诗娇娇还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女,更是从字里行间能看出对世间男子的不信任。 站在一旁的梁枫眉宇黜紧,似有所思,他上前,深沉的眼底有着对小小的三分警惕,两分防备,但却也十分诚恳的问道:“陈姑娘,梁某愚拙,还请姑娘明示诗姑娘的所出灯谜的用意何在?” 小小一笑,眸光淡漠的扫向梁枫,见他一片诚恳,便笑道:“这是一段以悲剧终结的民间情爱典故,言说,元稹在尚未考取功名之前,曾爱上一个大家小姐,姓催,名莺莺,但因为自知出身寒门,不能入催老爷的眼,于是便在丫鬟红娘的牵引之下,成得好事。但是世事难料,就在催莺莺抗束礼教,要与元稹相守百头之时,这个负情的男子却前往他乡奔赴前程去了” 梁枫愣住,面色有异,忙又问:“后来呢?可有续得前缘?” 小小微微摇首,轻道:“三年后,元稹娶太子少保韦夏卿之女韦丛为妻,后三十岁时,又遇当时的第一才女薛涛,同年,韦丛病故,而后两年,元稹在江陵贬所钠安先嫔为妾,更在三十六岁时,续娶裴淑” 台下,众人唏嘘不已,蒙蒙细雨淅沥声中,似同一声声叹息。梁枫的面色也更为难看,他薄唇紧抿,一语不发,眉宇更是拧紧,少许后,才无声叹息,道:“张妈妈,陈姑娘可说中了?” 张妈妈双手微颤的拿着那那张满是皱痕的纸张,尴尬谨慎的笑了笑,十分艰难的点了点首,却连句话都不敢说。 她出生风尘,做老鸨也二十几年了,可谓是阅尽千帆,什么人她没见过,猜测不出身份? 但是前眼这个女人实在让她全身发毛发寒,初见时,想将小小纳进‘艳春楼’的心可是一分都没有了。她今日来这里是受梁公子之托,那是因为不敢得罪这位贵人,但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娇娇设下的谜底竟然能被猜中,那可是她镇楼之宝啊,若是真被得了去,她可要上吊啊…… 梁枫的面色沉凝,对小小也更为刮目相看,他眯起双眸,再一次细细打量小小,只觉她就如同一个谜,以衣着来看,必然是富贵之家,但是她却偏偏不施脂粉,更没有娇柔之气。若说是官府千金,竟看不出丝毫蛮横刁钻,她身上所显现出来的,是那丝丝震慑人心魂的气势,乍看眸光如水清澈,细看之,却又锋锐如刀,冷冽似霜,全身上下更有一种不可忽视的狰狞戾气。 她究竟是谁,他久居金陵,只要有点名次的商人、官府,甚至上至三公六卿,都与他有几分来往,但是他却从来都不曾见过这样的女子,而他也自信自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若是曾见过她,哪怕只是匆匆一眼,自己都会记住。 “梁公子似乎对这灯谜并没有什么兴趣啊”小小察觉到梁枫打量探视的目光,冷声一笑,悠悠的转眸望向他,也不掩藏眼底的冷漠淡薄。 “哈哈哈哈……”梁枫心底一沉,但随即朗声大笑起来,道:“陈姑娘果然是聪慧佳人,既然如此,还请姑娘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继续帮梁某猜下面的灯谜,若是当真能全解,梁某定当以千金相赠,更在此允诺姑娘到寒舍喝喜酒” 台下又是一阵喧哗,‘千金’二字引起轩然大波,不禁人人都抬着脖子望着台上这两个人,简直是一个仙子飘逸,淡然出尘,一个器宇轩昂,俊美玉郎,简直是天造地设,举世无双,怎么看都怎么登对,于是众人都扼腕叹息,这两个人若是能走到一处,必然要传为一段佳话,只是可惜梁公子心有他属,更是钟情诗娇娇一人,但是如此相比之下,那些曾经在青楼花前月下,见过‘艳春楼’花魁的男人不禁都感叹,若是诗娇娇与眼前这个女子相比,简直是少了一段风韵。 张妈妈闻言,赶紧又念了下一段灯谜,道: 翠色连荒岸,烟姿入远楼。 影铺春水面,花落钓人头。 根老藏鱼窟,枝底系客舟。 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 “长长来路,命有玄机。”小小轻叹息,笑道:“这是传说中,五岁诵诗百篇,七岁出口成章,十一二岁诗名远播盛名长安城的女子鱼幼薇所写,此女也就是后世大张艳帜的女道人鱼玄机。”小小轻道。 “那男子是何人,结果如何?”梁枫上前一步,问道。 “此诗是她十三岁时,初遇自己的恩师,当时名动天下的‘钟馗’诗圣温庭筠时应邀而作,也正因为这首诗,她有幸被温庭筠收做女弟子,只是可惜她一生爱慕的这个男子,最终在其妻子的凶悍下离她而去,也让她从此断情,与世间男子风花雪月,成就了荡名” 说罢,小小望向梁枫,轻柔一笑,不顾及他的惊讶,径自走到第四只八角灯前,只见其上写着: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苍白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枉然。 “这是李商隐与宫女宋华阳,依然是一段凄楚别离的情,宋华阳本是侍奉公主入山修道的宫女,却偶然与李商隐相遇,双双坠入情网,后来宋华阳怀孕,便被返遣回宫,生死不明”小小边说边笑。 笑这个金陵城的第一花魁可谓是多情多愁,更是在这灯谜之中暗藏玄机,喻指世间男子皆薄情,不过这过人的才情道是另她有了几丝期许。 说罢,继续走到第五只八角灯前,眸光一扫,随即一一看了后面的七只灯笼,转身望向梁枫,笑道:“其实梁公子也不必纠结这些灯谜究竟是什么,诗姑娘无非举出了人世间,所有凄惨分别,负情负心郎而已……” 梁枫似也早已明白,他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神色暗沉,之前的那那俊朗潇洒的风姿早已不见,眼底更有淡淡的怒色,如今听得小小如此一说,忙换了一副面容,呵呵一笑,道“陈姑娘才情千纵,世间难得,既然姑娘如此说,梁某又怎能自拆前台,对了,其实今日梁某本没有想到姑娘竟能猜对所有灯谜,故而银两没有带够,不过正巧儿刚才小厮来报,说有位客人约在下在‘艳春楼’谈生意,若是姑娘愿意相随,实乃梁某之幸” “梁公子言笑了,小女子只是觉得有趣,方才解迷,也并非想得公子银两,告辞”小小见台下的众人都已敛去了油伞,也知雨停,仰首天空,只见一轮明月幽幽,弯弯皎洁,已觉自己耽搁了不少时间,虽然没见到会合的礼炮,但却也怕赤焰担心,所以转身便向离开。 台下听得津津有味的人一见小小要走,个个都叹息起来,而梁枫还未来得及款留,就突然听到人群后方一阵骚动,众人的视线不禁都向其投去,只见一名身着锦袍的老者匆匆跑来,挤进人群,步上石阶,走到台上便气喘吁吁在梁枫耳旁嘀咕。 小小一怔,因为那男子身上满是脂粉香味,一猜便知定是从对面的‘艳春楼’跑来,心下更疑,屏息侧耳细听,竟隐约听到那老者道:“公子,‘艳春楼’有一位贵客正与老爷谈妥私盐买卖,其人手笔甚大,一口气就包揽下所有私盐,老爷生怕有诈,请公子前去一叙” 心头暗惊,难道龙烨要查的私盐叛卖案正是眼前这个金陵富甲所做的买卖?小小瞥向梁枫那神色疑惑不定,眸光暗沉算计的神色时,抿了抿,立刻转身笑道:“梁公子,小女子突然很想见见这位能让公子心仪的诗姑娘,不知公子能否引见?” 梁枫本就想挽留小小,生怕她就此离去之后,以后再难相见,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心头一喜,忙呵呵笑道:“那是当然,忠伯、张妈妈,你们快去准备雅室,今日诗姑娘不必卖艺,所有损失的银两梁某全部包下”,说着,走到小小面前,十分诚恳的道:“陈姑娘可有侍从,要不要一同前往?” “的确带出一名家丁,不过被我打发去布庄挑选上好绫罗绸缎了,公子不必在意”小小眉眼清透,淡淡的笑道。 “也罢,那梁某就派人在门前守着,若是遇见姑娘的家丁,嘱咐一声便是了”梁枫望着眼前的娇媚柔弱,却似难解之谜的女子,立刻让身旁跟随而来的侍女跟随,生怕唐突不敬,将小小请到了‘艳春楼’的大门前。 张妈妈额头起汗,其实‘艳春楼’平日里虽然极少有女子前来,但却也接待过一些,大多有是爱慕梁枫的千金小姐,但是接待像小小这样的人还是第一次,因而她丝毫不敢怠慢的将小小恭请了进去。 一踏进‘艳春楼’,那种胭脂粉香扑面而来,伴随浓郁的糜烂酒气充斥神经,女子娇柔劝酒,男子戏言暧昧的嘈杂之声不绝于耳。 小小几乎当下遮掩鼻息,胃中隐隐翻滚,但是她还是忍住了,只对一旁的梁枫轻柔一笑,作势拢了拢身上的裘袄,轻步上楼,眸光轻扫了一眼周遭虽值寒冬腊月,但是却依旧薄纱露臂,搔首弄姿,妖娆万分的陪客女子。 二楼上更是有数十名身着大红紧身红纱袍的女子,玉足扣银铃,素手环细镯,蛮腰垂着金色蛇锦链,翩翩起舞,春色怏然。 而那一片薄红的纱帐内,垂帘隐隐,悠悠的琴声传出,脆若黄莺婉转的歌声浅浅流荡,一抹窈窕清丽的身影朦胧,那便是帝都城艳名远播的花魁诗娇娇,只问她吟唱道: 莫以今时宠,忘却昔日恩。 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 小小听后,不觉微惊,这是王维所写的《息夫人》,是言,春秋之时,袭候之妻前往蔡国探望姐姐,却被姐夫调戏。息夫人巧计回国,将此事告知丈夫,于是息侯动怒带兵伐蔡。蔡国覆灭,蔡侯因恨便巧言向楚王道进言,道:“息国有美妇,目如秋水,面若桃花,举动生态,世上无有其二” 于是楚王心动,伐息灭诛,强抢息夫人为妾。息夫人至楚,却与楚王三年不曾说过一句话,楚王问何原因,息夫人便道:“我一妇人,身事二夫,即不能死,又有何面目同别人言语?” 小小听罢,轻笑,转身跟随梁枫走进雅室,却闻得身后的张妈妈对众多客人笑道:“哎哟,各位客官,今日诗姑娘被梁公子包下,不能接待各位了,还请各位海涵,呵呵……” 走进雅室,梁枫立刻命人上茶点菜,又唤了几名贴身侍女好生伺候小小,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才笑着对小小道:“陈姑娘稍坐,在下先请诗姑娘前往隔壁见客人,生意谈成后,立刻引见给陈姑娘,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就对这些侍女说,有的尽管吩咐,若是这里没的,让她们去府中取来也无不可” 小小眉眼淡漠,轻扫了一眼那些姿色俏丽,但却神色冷漠的侍女,说是伺候,却实为看守,她柔柔一笑,道:“梁公子不必客气,生意要紧,小女子在此等候便是了” “那在下先行告辞”梁枫见小小如此好说话,当真以为她为见诗娇娇而来,于是转身,对那些侍女使了个眼色,便笑着离开。 梁枫谈生意的地方与小小所在的雅室只有一墙之隔,再加上是阁楼形式,木层隔板,所以打开窗子就可以见到街道上的人来人往,更可以听到那些身着暴露的女子在接头吆喝拉客的形景。小小站在窗前,轻推开窗沿,表面上虽然像是在那些街道上的人来人往,实质上却是在侧听隔壁的声响。 小小与孤绝隐身山林的数年中,早就为狩猎与自保练得绝佳敏锐的听力,她身子略带懒散的倚靠在窗沿,只闻隔壁的隔着那薄薄的窗纸内,传来梁枫爽朗的笑声,道:“哈哈哈,在下听得公子要包揽下所有的私货买卖,故特来拜望,家父年老,这些年的生意也都由在下接手,若是公子不介意,可否再与在下谈谈” “早闻梁公子生意遍布四海,今日得见,实乃有幸……”突然,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淡淡沉稳的老练的气息,徐徐的说道。 听到这个声音,小小几乎是全身僵住,龙烨…他怎么会这里,难道他也查到了这里? 吱呀一声,又是一阵开门声,随即传来了一个女子柔柔如水的声音:“小女子诗娇娇,见过两位公子” “这位就是名动京城的第一花魁?果然是姿色出众,才情豁达”龙烨淡淡的笑声带着几分浪子轻薄的意味,而那名女子却柔柔一笑,巧言道:“公子谬赞,诗娇娇不过一介风尘女子,何谈才情二字,况且刚才还闻妈妈说,今日梁公子设小女子的灯谜,竟被一位小姐全部猜出,正当自愧,又岂敢承言……” “哈哈哈,诗姑娘说到这里,梁某道是正要为二位引见这位朋友,老实说,梁某纵横商场十余载,都不曾见过如此奇女子,娇娇,今日若是见了,你们可要切磋切磋”梁枫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是么?”龙烨的声音分外低沉,听得一旁的小小一怔,竟由种心虚的感觉涌上来。 “诗儿还没有请教公子大名,不过看公子这身装扮,必是大有来头,怎以前未曾见过公子?”诗娇娇轻柔的在龙烨面前唤自己为诗儿,更是对梁枫的话不屑,声音亲昵,随即,便听到了一声斟酒的声音。 “在下姓秦,本是怀阳人氏,但因为多年为生意奔波,一直都徘徊了江淮一带,做水路运输,近些日子听得帝都有笔私货难以出手,并且价钱适中,便托人寻找,打听,这才寻到梁老爷,但没想到梁老爷却言说,家业已由少公子承掌,所以只能等梁少公子前来了”龙烨一语应答了诗娇娇的问话,更解了梁枫的提防与疑惑。 “原来如此,其实诗儿也曾是怀阳人氏,没想到与秦公子如此有缘,那在此,就先饮一杯,以敬公子”诗娇娇的声音略带欢喜,也更为柔嫩。 小小冷笑,有些不想听这些场面话,索性关了窗子,却不想那名为忠伯的老者却笑着走进来,道:“陈姑娘,公子有请。” 这么快就请她?小小秀眉一挑,眼底顿时沉溺一抹深沉,笑着便跟随老者向那隔壁的雅室走去…… 门声吱呀声,室内的三人同时回眸,而小小则面带柔和浅笑,眸光清透如月的直视,对着梁枫淡淡一笑,道:“我本以为公子要谈很久,没想到这么快就完了。” “哈哈哈,陈姑娘所有不知,秦公子快人快语,实在是生意场上难得的知音”梁枫立刻起身,迎上小小,几乎将她视为上宾一般的,让开坐,亲自斟茶,随即一一介绍,道:“陈姑娘,这位就是名动帝都的花魁诗姑娘,这位是梁某刚认识的秦公子。” 小小感觉到了龙烨灼热的视线,却依旧镇定自若,抬眸望向前眼碧纱锣裙的女子,只见她娇颜似冰肌,朱唇皓齿,面色撩红,可见是刚才喝的那杯酒的功劳,柳叶淡眉,自带秋月风情,双眸婉转,盼顾怡然流连,可谓是天生风骚骨,摇摇水蛇腰,看着就另人心酥,小小浅浅一笑,道:“久闻诗姑娘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当不凡。” 诗娇娇在外早听张妈妈说,梁公子在灯谜会上遇见了一个口若悬河的女子,但是却也没有多在意,但现在竟见小小姿容华贵,面容娇美,气质不凡,心头不免升起震惊,但久经风尘已让她形不于表,于是徐徐欠身,柔柔道:“诗娇娇有幸与陈姑娘一会,实是修福” “诗姑娘言重了”小小面带笑意,随即转向龙烨,心知他必然已经动怒,却依旧面不改色的道:“这位想必就是梁公子的客人,兴会,兴会……” 76上元佳节(下),生意 楠木长形案两侧,小小浅和淡笑的望向龙烨,在那两句‘兴会’说出口之时,她感觉到了他眼底的冷冽与隐怒,那扫过来的目光几乎要将她烧穿成洞。然,龙烨即便是怒,即便是恼,却还是形不露表的低沉一笑,浑厚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道:“梁公子当才所言,就是这位姑娘?摆设灯谜都能遇到如此佳人,可叹,可妒啊……” 梁枫本就对小小大加赞赏,几乎都忘却了自己的心仪之人就在身旁,竟哈哈大笑,道:“正是,正是,能遇见陈姑娘实在是梁某三生有福,对了,不知陈姑娘是否也精通音律,若是能与诗姑娘琴瑟相和,想来,这烟花刘柳巷之地的靡靡之音,从此都要另天下人流连往返,视为瑶池仙居,升于九天之上了。” 诗娇娇自小小走进来,一双流连盼顾的眸子就不曾离开小小,她细细打量,旁待观察,在听到梁枫这么一说,正合心意,便娇柔笑道:“刚才闻得梁公子将姑娘夸赞得赛比天仙,让诗儿都有些嫉妒了,若是陈姑娘不嫌弃诗儿出生风尘,寒裘薄锦,不知道是否能赐教一二,也让诗儿长长见识。” 小小长睫微颤,心里自是明白这位花魁是想试探自己,于是谦虚一笑,道:“小女子自所以能猜出诗姑娘所制灯谜,不过是读过几本书,认识几个字罢了,如何能与姑娘攀比。” 梁枫见小小推辞,便笑得更为开怀,笑道:“陈姑娘不必过谦,今日难得梁某能偶遇生意知音,又巧得姑娘提点,实在是福禄双至。不如这样吧,陈姑娘以为该如何与诗姑娘切磋,梁某都站在姑娘这边,如何?”,说着,更是眉眼带笑的望向龙烨,道:“秦公子意下如何?” 龙烨沉声一笑,深邃的眸子扫过小小淡淡笑颜的面容,把捏着着手中碧绿精致的瓷杯,放在薄唇边轻抿了一口,沉笑道:“既然梁公子站在陈姑娘那边,那在下,只能站在诗姑娘这边了” “哈哈哈……秦兄果然爽快,正合在下的心意,不如这样吧,现在帝都正流行时下小曲调儿,诗姑娘又擅长笔墨,不如,两位姑娘就以填词为切磋内容,我与秦兄择一胜负后,择优者谱曲,以后让诗姑娘天天在大堂中弹奏吟唱,不过一两日,必然是流传整个帝都城,哈哈哈……”梁枫望向小小,眼底满是沉溺,似早就将之前他百般追捧的诗娇娇忘却在九霄云外了。 诗娇娇本就是在红尘花柳中打滚的女人,最大的本事是就看男人的眼色,她早就知道梁枫只是一个故作情深的花花公子,所以听得这话,竟也不伤心,道是一双妩媚娇柔的眸光如滴水一般的望向沉稳不语的龙烨,声音带着撒娇的意味,道:“诗儿多谢秦公子捧场,诗儿再敬秦公子一杯”,说着,纤细素手兰花翘指,执起一旁的杯子,眸送秋波的轻撞了一下龙烨的杯子,仰首豪爽的饮下。 “好好好,既如此,那就开始吧,所谓先主让宾,谁先来都无所谓,但是想来陈姑娘是客,恐不明白这里的意趣,就让诗姑娘先开始吧,来人,取笔墨来”梁枫乐然自得,又见小小裘袄加身,恐她不便,立刻让忠伯缓张妈妈取来暖炉,添置了木炭以供取暖,又摆了茶果点心。 小小见梁枫对自己关爱过之,但却也抿唇不语,而是淡淡的扫了一眼神色深沉的龙烨的一眼,柔笑道:“秦公子也精通音律么?” 龙烨抬眸凝视小小,眸光乌黑深沉,另人看不出丝毫情绪,他又饮下一杯酒,沉笑道:“略懂一二……” 片刻,门外齐齐走进四名身着薄纱绸缎的女子,小小转眸,只见四人个捧红漆托盘,盘上分别放着笔墨纸砚等物,后面还跟随着一名颇有姿色才情,裸腰坦背,肌肤白皙,纤腰楚楚的女子,赫然就是小小之前看到在大堂前领舞的女子。只是此刻她手捧一架七弦凤头琴,缓缓走进,与那四名女子齐拜向梁枫与龙烨,娇柔之声如莺啼:“妾身铃兰、芙蓉、芬菊、腊梅见过梁公子、秦公子、陈姑娘……” 名字道还算有新意,不似那些春兰、秋菊等恶俗,小小暗道,随即眼光望向身后那名一直垂着面容,似生涩,却也腼腆的女子,笑道:“后面那位姑娘是谁?” 梁枫瞥向那女子,笑道:“那是‘艳春楼’里的琴师,也是舞姬,名叫‘玄冰’,因为自幼面容有损,所以买艺不买身” 小小秀眉微挑,竟觉得那个女子十分眼熟,于是便道:“抬起头来。” 被唤作玄冰的女子怔了怔,显得十分无措,但片刻还后还是僵硬的缓缓抬首。 在看到那女子面容的的刹那间,小小眸光一沉,立刻转眸望向龙烨,但龙烨却依旧悠然自得的喝着酒,而诗娇娇露骨风骚的身体几乎都快黏在了他的身上,二人正在郎情妾意,浓烈得不亦乐乎。 收回眸光,小小起身,红唇带着几许笑意的看着眼前的女子,随即接过她手中的琴,轻笑道:“我记得以前曾听过一个四大美人的传闻,除却当初的西施貂禅之外,还有一名出塞远嫁的公主,经常一身红色斗篷遮掩面目,后世便又题诗言笑‘犹抱琵琶半遮面’,如今我见了这位姑娘,竟觉又这样的风韵,实在难得……” 众人本都知道玄冰面丑,额头眼前天生一块黑色胎记,所以她平日总是垂脸自卑,甚至连操琴跳舞之时,都以半边碎发遮掩,如今被小小这么一说,竟都唏嘘起来,不想一个青楼女子,尚可与一个传闻中出塞远嫁的公主相提并论。 梁枫听了,也觉新奇,不免甚觉有趣的笑起来。而几乎将半露春光的身体依偎进龙烨怀中的诗娇娇则喋斥一笑,言语软软的道:“陈姑娘果然是才情横溢,连这种传闻都听过,呵呵,玄冰,你可有福了,明儿,都成了公主” “呵……”龙烨也笑起身,沉溺的眸光深邃的凝视着小小,不知是故意还是有意,竟接过诗娇娇递来的酒,一杯接一杯的饮着,那神色动作竟似十分习惯,好不生硬。 虽然知道他以前从来不曾来过这里,否则诗娇娇不可能不认识他,但是看他那似十分习惯女人伺候的懒散模样,小小的心却不由得揪起。他曾经是有六宫嫔妃和三千佳丽的男人,所以,他习惯这样被女人伺候也是理所当然…… 轻柔一笑,小小也不讨没趣,捧起那上好的琴,放在自己案前,纤细的玉指拨弹一声,其声脆如鸟鸣,笑道:“梁公子,比赛是否可以开始了?” 梁枫双眼含笑的凝视着小小清丽的姿容,心神几乎都被吸去,他略略回神,这才尴尬笑道:“自然,姑娘请……”,随即命令那四名歌舞姬铺纸研墨,自己甚至亲自挑选了一支青竹柄的狼毫递给小小。 小小浅笑接过,抬眸望向诗娇娇,秀眉微微挑起。 诗娇娇也回以微笑,转眸娇柔妩媚的望向龙烨,但是却不想龙烨竟径自饮酒,丝毫不理会她。面容微红,诗娇娇自觉讨了没趣,眸光冷扫了一旁的歌舞姬一眼,而那名唤为春铃兰的女子则立刻恭敬的递上一枝狼毫,芙蓉立刻铺纸磨墨。 女人斗才斗貌斗妩媚斗风骚,这个规则无论是在青楼、世家还是皇宫,似乎永远都是一层不变,小小唇边抿起一抹似有若无的苦笑,她没有想到自己在跟后宫那些女人争斗之前,先拿来练手的竟是一个青楼女子。 为评比赛公证,张妈妈特地送来了一只香炉,半柱香的时间片刻即逝,在时间到之前,梁枫与龙烨却豪爽畅饮,二人无话不谈,从经商之道到各处生意,小小一心二用,边写边听,在一篇小曲作完之时,也大概将梁枫的身家背景以至于经营哪些商铺都记诵在心。 原来梁家自所以能被称为京陵富甲,竟在各行业都有参与,一般至木材、绸缎、当铺、谷粮、钱庄、金银玉器等,大至古董、洋货、寒食散、砒霜、官盐私卖、奇石珍品、海上人鱼膏等走私物品样样俱全。当然,这并非是从梁枫口中所说,但能他因为听得龙烨在江淮一带做水路生意,竟也旁敲侧击的问起一些私货如何出手等等…… 这就是所谓的无奸不成商,但要能在帝都城中,天子脚下将这些生意做得不露声色,必须要跟官府勾结,也许,龙烨今日带她出宫,就是想挖出这幕后的主使者。 落笔,小小长睫抬起,却正发现与梁枫站在窗前高谈论阔的龙烨看着自己,秀眉一挑,小小别开脸不理会,只淡淡的道:“时间到了” 楠木小桌对面,诗娇娇也刚落笔,她抬眸娇笑道:“诗儿也好了,请两位公子评判。” 梁枫与龙烨二人走来,只见两张宣纸铺设在案几上,对比之下,一张字迹清丽小巧,而另一张娟秀而坚挺。 梁枫看罢,不禁啧啧称奇,连连笑道:“好,好,果然是别具风韵,各有千秋,难怪人唱言道,姹紫嫣红,各有不同。果然牡丹芍药,芬芳清雅各占一酬” “不错”龙烨也点首,随即竟拿起小小那张宣纸,剑眉微黜的吟道: 绿绮轻拂刹那玄冰破,九霄仙音凡尘落, 东风染尽半壁胭脂色,奇谋险兵运帷幄。 何曾相见梦中英姿阔,扬眉淡看漫天烽火, 谈笑群英高歌剑锋烁,缓带轻衫惊鸿若。 浅斟酌,影婆娑,夜阑珊,灯未缀, 丈夫处世应将功名拓,岂抛年少任蹉跎。 天下美名卓,伴,当世明君佐,豪情肯掷千金重一诺。 奏,一曲舞纤罗,君,多情应笑我,且挽兰芷步阡陌。 晓寒轻,晨光朔,残红翩,双影落, 更深红袖添香闻桂魄,漏尽未觉风萧索。 弹指强虏破,忆,千年竟如昨,而今空余故垒江流豁。 展,文武定疆廓,惜,星陨似流火,风云散聚任评说。 大江东去千古浪淘过,乱世尘灰转眼没。 帅将鸿儒只堪载轩墨,从何阅尽纤豪错,才俊风流傲万国。 其实,这是一曲《子陵·周郎顾》,又名《绾青丝》,但小小刚才需一心二用,既要听梁枫与龙烨的对话,又要写词,所以就将记得的那一首曲调相似于古韵的词写下,将那‘江东’改为‘天下’,‘三国’的临时改成‘万国’,虽然有些不顺,也算是交了差。 然,却不曾想,龙烨一念完,众人皆都怔住,甚至刚才还心高气傲的诗娇娇都睁大了双眸,不敢置信的望向面色从容自若的小小,而刚才那名为玄冰的女子也惊骇错愕,因为小小的词曲之中,竟有‘玄冰’二字。 “好,好啊……。”梁枫看罢后分外开怀,不禁笑道:“陈姑娘的才情当真是世间难得,独一无二,可是,梁某却不知姑娘此句‘何曾相见梦中英姿阔’之人,究竟是何人,居然能得姑娘赏识?” 龙烨的眸光越发阴沉,他漠然的望向小小,俊容冷硬,声音也更为低沉:“在下也很有兴趣,不知姑娘是否能赐教?” 小小见龙烨眸光隐怒,心头顿时悬起,她忙笑道:“这不过是小女子随性而作,若说此人,道不如说,是小女子所敬重的古人。” “哦?”龙烨剑眉微挑,眸光带着几分戏谑的深沉,笑道:“可是在下实在很想知道,究竟是哪位古人能得姑娘如此垂青” 小小望着龙烨那乌黑的双眸,知道他猜忌的毛病又犯了,但却也不多言,起身便道:“小女子曾读《春秋》,故而十分敬佩郑国谋臣祭足的风采,也敬畏天下第一公子急子的大义,若要说,此词所指,那应当是战国诸雄” “原来陈姑娘如此博古通今,实在令诗儿惭愧”诗娇娇听后,已知自己输败,她所写的词,不过是男欢女爱,你情我愿的温柔乡之事,如同能与眼前女子的天下家国论证相苟同,更无可比之处,于是她聪明的当即撕去手中的宣纸,扔进炉中,笑打道:“诗儿拙词,输得心服口服。” “哈哈哈…好,诗儿不愧是‘艳春楼’的花魁,有心胸,有气阔”梁枫见到诗娇娇都甘愿认输,心头对小小是更加刮目相待,然,此刻,站在一旁的龙烨却神色带着几分醉意的放下手中的宣纸,脚步略带踉跄。 “秦公子是否醉了?”诗娇娇眼利手快,立刻上前搀扶住龙烨,随后娇柔一笑,道:“快,将公子扶到我的房里休息” “公子,属下来迟了”门外,突然一道低沉的声音传进,诗娇娇一怔,只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身着黑色锦袍的赤焰大步踏进,也不理会室内其他人,上前就接替诗娇娇搀扶住龙烨,低声道:“公子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属下刚才得到传报,江淮有位盐商来找公子……” 梁枫眼神一沉,神色有变,双眼紧紧的盯着龙烨那醉意熏然的神色,见他没有什么表示,立刻上前,笑道:“私盐这种东西,若是没有强硬的支柱,根本拿不下来,秦公子也是生意人,更是第一次做私货买卖,应该能听得出在下的意思” 龙烨沉声一笑,抬手拍了拍梁枫的肩膀,笑道:“梁兄放心,在下做生意一向遵守规则,也讲究实效,只要梁兄在与在下约定的时日内能将货物全部拿出,那么在下自然不会再理会其他的商家” “好,秦兄果然快人快语,那么三日后,就请秦兄前往梁府验货”梁枫心情舒畅,以为当真做了一笔大买卖。 “梁公子,我家公子不甚酒力,就先告辞了”赤焰面无表情,拧眉望着双手还继续纠缠在龙烨衣衫上的诗娇娇,随即十分不客气的道:“姑娘,请放手,我家公子从不曾来这烟花柳巷之地,若是被少夫人知道,恐怕又要责难属下照顾公子不周……。” “秦公子已有家室?”诗娇娇诧异,一时间竟怔住,就连紧紧纠缠龙烨长袍的手也缓缓的松开,眸光冷沉,贝齿咬唇,显得十分不甘愿。 “姑娘的话很是奇怪,我家公子年纪不小,怎么会尚无家室?”赤焰冷言冷语,颇有管家的威严,随后便背起龙烨,向梁枫低首道:“梁公子,告辞了……。” 梁枫并不是一个善辈,虽然他自信自己谈生意的本事了,也相信龙烨这样气宇不凡的相貌,决然不是行走江湖的骗子,但是毕竟心存疑虑,但是此刻见赤焰刚正坚毅,忠心护主,一看便知在江湖上打滚多年,身手不凡。像这样的护卫,若非是真正有身份人,根本请不起,并且又闻龙烨已有家室,不曾来过着烟花之地,心底所有的疑虑都放下,乐呵呵的拱手道:“不送,秦兄慢走……” 诗娇见龙烨离开,面色含着浓浓的不甘,玉指握起,流连盼顾的眸光闪烁着阴冷,红唇紧紧抿起。 小小见状,也起身笑道:“天色的确晚了,梁公子,诗姑娘,小女子也该告辞了……” “陈姑娘且慢”梁枫一见小小要走,眼中顿时划过一丝焦急,但随即又知道自己唐突了,忙掩饰道:“陈姑娘,您的家丁似乎还没有到,不如再这里多坐片刻,吃点东西,由在下送姑娘回去……” 小小秀眉一挑,刚要回绝,却不想诗娇娇扭捏了娇笑了一声,转身望向梁枫,道:“梁公子真是多情男儿,所谓‘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若是娇娇没记错,公子今日还在为娇娇大摆设案,悬赏思三百两银子解灯谜,如何现在却是左一个陈姑娘,右一个陈姑娘,连诗儿也不曾唤过一声。” 小小长睫一颤,心知诗娇娇因为没有能巴得住龙烨而恼然,如今见得梁枫对自己献情,醋意大起,于是只淡淡笑道:“诗姑娘才貌双绝,看那灯谜就知道定然是看淡风月烟尘,实是天下奇女子也,不过小女子也有一句话送给诗姑娘,愿姑娘斟酌。” “什么话?”诗娇娇挑眉,娇憨妩媚,但眼底却满是敌意。 “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小小望着诗娇娇渐渐苍白的面容,继续道:“古往今来的戏文里,男子功成名就后,抛弃曾经捐助过自己的青楼女子之事,屡见不止,但惟独柳七,愿青楼女子放弃功名,诗姑娘,你才思敏捷,容貌出众,又何必苦苦追寻求而不得的东西?” 说罢,小小转身,披上白狐长裘,走出了内室,也不顾梁枫在身后的疾呼,快步离去…… ‘艳春楼’外,寒气逼人,蒙蒙细雨再次淅沥不止。一辆黑帘马车快奔而至,车上驾马的黑衣男子身着斗笠,遮掩去了大半个面容,在漆黑的夜色中,更是看不清楚。 小小走上前,拂裙上车,看也不看那大堂之中已经追出来的梁枫,掀开车帘,隐去了自己的身影。马车飞奔消失在元宵灯会已经散去的萧索街头…… 马车内,龙烨的身子半依在红漆梁上,面色潮红,显得有些难受。小小见状,依偎过去捏着丝帕想为他擦擦汗,但却不想自己的身体刚靠近他,就被一把扯进怀中,随即一记火热滚烫的吻袭上她的唇。 轻轻吟声,小小秀眉拧起,只觉龙烨有些不对劲,他身上烫得厉害,肌肤似着火了一般,她抬手轻推开他,气喘吁吁的道:“烨,你怎么了?”,但话还没有说完,唇却再次被封住,这一次,龙烨吻得更为粗暴,甚至带着几许狰狞的狠意,紧紧与小小纠缠,逼迫她承欢自己,撬开她的贝齿,搅乱她的芬芳甘甜。 “等等……”小小察觉到龙烨真的不对劲,立刻用力推开他,想制住他,却见他胸膛起伏,喘息沉重,夜明珠幽幽的光线中,眸光暗沉,似在压抑着什么一般,噗的一声将小小推倒,压在了她的身上,声音沙哑压抑的道:“容儿,朕…被人下药了……” 一句话,如同响雷在小小头顶上狠狠霹下,她心头顿时串起了火苗,怒瞪着压在自己身上开始胡作非为的男人,怒道:“可是你喝了很多酒……” 龙烨自她进那间雅室时就一直在喝酒,以他的谨慎,这些东西一闻便知,又怎么会一杯接着一杯的喝,更是难怪诗娇娇见龙烨醉了,就像是抢到宝一般的要扶他进自己的房间休息,原来那个女人…… “恩,朕没想到他们会在酒里下这个东西”龙烨低哑的声音透着蛊惑人心的性感,但话语却显得无辜,仿佛他只是误中圈套,根本不是故意为之,但是那埋进小小胸前衣衫内的脸,却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湿热的唇一寸一寸的吻着那娇嫩如凝脂的肌肤,心神早就飞到了云端。 今天可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不好好利用,怎么能对得起自己。其实他也的确早发觉了酒中有问题,不过还是将计就计了,所以龙烨此刻的心底一点儿都不觉得委屈,甚至是雀跃的。为了守住他这个娇媚的美人儿,他以后还打算天天喝鹿血,每夜颠鸾倒凤…… 然,就在龙烨心神荡漾的时候,小小闷闷的声音却传来:“烨,你是故意的吧” 呃…正在畅想未来的帝王顿时像是被鱼刺卡住了,在她的怀中僵住,随即,他的身体被小小狠狠的扳过,小小更是以九十度换角旋转,将龙烨双手剪住,膝盖抵在他的小腹,一头青丝披散,面容微红,但乌黑的眸却浸满怒气的咬牙道:“龙烨,这是你第九次设计我,我绝不绕你……” “明明是第六次,你冤枉我”欲求不满的皇帝全身赤红的咆哮,早就忘记了对于前眼的女子,要小心谨慎。 “好啊,六次,你还记载成册了……”娇媚的女子当真火了,双眼闪烁着隐隐的火苗,几乎没将眼前的男子烧成骨灰。 龙烨呆了,但是所谓自古以来就有一句话,叫做‘恶向胆边生’,现在他是一个欲火攻心,冲丧神智的男人,所以他当机立断的让自己的邪恶主宰神经,明天就算被惩罚也甘愿。 于是,车前驾马的赤焰只听到一声女子的尖叫,然后……赤焰的面色紧绷,赶紧从口袋中取出两个棉球塞进耳内,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前行…… 77后宫暗潮 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千金值。诺大的后宫内,,萧萧夜雨淅沥。与‘凤栖宫’遥遥相对的‘鸾栖宫’内灯影婆娑,红销暖帐中,帝王情深,妖娆夜色下,娇妃羞涩,这夜,无眠。 这夜,注定所有的人都无法安睡。 ‘霁月宫’中,雯淑妃单薄的身子轻依在楠木雕花窗前,半点含愁的眸光悠悠的望着宫檐上蒙蒙细雨,苍白的面色如雪。迎着清冷的风,她遥遥望向那与自己宫殿相隔不远的‘鸾栖宫’,无声的叹息从苍白的唇中溢出,泛着心酸苦楚。 又六年了,岁月催人,深宫的岁月更是如刀逼迫。 若是她身体娇弱,姿色平凡,更是不蒙恩宠。否则,或许今时今夜,自己的坟头上,或许已经被雨水冲得塌陷。 苍白的唇边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究竟,现在的处境是一种福气,还是即将掉人地狱的开始? “娘娘,外面风大雨冷,您身子娇弱,怎能这么被吹着呢?”寝殿中,一名侍女捧着红狐裘袄匆匆走来,言语之间不免带着责怪,随即将长裘裹在她的身上,轻道:“娘娘每日都要为后宫琐事烦心,这个月与下个月都是大日子,要操办的事也多,若是娘娘在这个节骨眼上病了,这可怎么得了?” 大日子,雯淑妃的眼神暗了暗,不由得苦笑一声。是大日子,既要迎大漠的几处藩王诸侯,又要操办帝王大婚与贵妃册封大典,而皇后所交代的事情更是不能掉以轻心。 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可是……所有的辛苦都是为她人做嫁衣。 “咳咳……”一阵寒风吹进,雯淑妃不禁咳嗽了两声,胸口的郁结也渐渐深陷,她徐徐转身,走到案几前倒了杯水,抿了几口,将那欲咳的涌动压下。 “娘娘,皇后娘娘派来春姐姐来了”此刻,宫殿外的又一名侍女匆匆走进,小心翼翼的禀报。 雯淑妃是个聪明人,她又岂会不知,今夜将无人能睡着的道理,于是抬起手,示意她退下。 来春匆匆走进,因为夜雨淅沥绵绵,不见停,竟身上沾染了大片湿雾,但她一进殿便请了安,道:“淑妃娘娘,皇后让奴婢传话,说让淑妃娘娘尽快行动,做好能在藩王来朝之前动手” “国丈大人不是说,等在册封大典之前行动即可,怎么突然又改了时辰,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雯淑妃递到唇边的杯子却又顿住,戴着金护甲的手指,在烛火下闪烁着金色的珠光,蜡烛倒影在杯水的热水中荡漾。 “回淑妃娘娘的话,皇后娘娘刚接到国丈的信,据说国丈重新整理了计划,只要能在大漠的那些藩王来之前找出岔子,就可以将皇妃拘禁,到时候朝贺之时耽搁下来的政务需皇上忙一段时间,国丈大人掐算过,这起码需要一月余的时间,而这段时间娘娘和皇后就可充分利用,除掉那个来路不明的皇妃”,来春神色严谨,声音极轻,却字字句句清晰。 雯淑妃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她知道皇后定然已经等不及,但最可怕是膝下无子。 以前,皇上的性情是冷漠了,从来都不特别招宠妃嫔,更是以国家社稷为根本,所以冷落后宫是常事,所以虽然后宫还算充盈,但却无人有子嗣,也并不希奇,但是现在却如此宠幸皇妃,若是有朝一日她怀了皇嗣,皇后自然惶恐,毕竟,大运国历来的规矩便是母以子贵,太子的母亲,必须是皇后。 垂眸,雯淑妃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那在雨中飘摇的大红灯笼,轻声问道:“国丈打算从何处入手?难道要逼供张太傅,让他承认皇妃就是叛臣李忠的三女儿?” “淑妃娘娘说笑了,但是国丈要奴婢对娘娘说一句话”来春依旧沉稳,没有丝毫怯场。 “说来听听”雯淑妃轻关上了楠木雕花窗,面无表情的转身,淡漠冷清的望着跪拜在地上的来春,神色带着几许冷沉。 来春抬首,竟也毫无畏惧的望向雯淑妃,轻声道:“国丈大人说,娘娘您,自有办法……” 一夜雨声绵绵,催人正好眠。 诺大柔软的象牙大床上,小小如同一只困倦的猫儿一般,倦缩着身体,钻在被褥中沉沉熟睡。昨夜,龙烨将已经在马车上累得没有丝毫力气的她抱回了宫殿,但却依旧不肯放过她的一夜缠绵,直到五更天时才起身早朝。 她迷糊中有些不舍,想拉住他,但是他却亲吻自己的额头,在她耳边呢喃道:“容儿,跟你在一起后,朕必须更勤于政务才行……”,随后,他在她的唇间流连,恋恋不舍的离开。 龙烨这么做是想告诉全天下的人,她是一个善劝帝王勤于政务,关怀国家社稷的贤妃,他在用自己的力量为她收买所有人的心,要让她在这场宫闱争斗中,首先获得天下黎明的认可,芳名流传。 点点甜蜜在唇间流淌,龙烨,我真的有兴遇见你…… 这一觉是小小睡得最香软的一次,仿佛自六年前出现在这个时空,来到这个陌生王朝之后,这是她第一次毫无芥蒂,没有丝毫烦躁的沉睡,但即使睡熟,她却还是能感觉到身边的那淡淡龙涎麝香的浅浅萦绕,温柔的手掌摩挲。 小小沉浸在这样的温柔中,一直睡到正午十分,闻到那难以抗拒的饭菜香味时,才艰涩的颤动双睫,缓缓的睁开双眸。 但,一睁开双眼,却看到明煌煌的罗纱帐,原本的红锦被褥也全部变成了明黄绸缎。双眸眨了眨,小小有些回不过神,但是身体一动,就看到龙烨俊美的面容映在自己眼中,他温柔的浅笑,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真是一只爱睡觉的猫儿,就连朕将你打包偷到‘御书房’都不知道”,说着,低首吻了吻她的面颊。 小小刚睡醒的面容带着诱人的嫣红,被龙烨这个亲昵动作一个磨蹭,竟有些茫然的无措,然,这个失神的瞬间,却让龙烨心神荡漾,他又点了点她的鼻子,声音低哑的道:“该用午膳了,你是等朕喂你,还是现在……” 龙烨话还没说完,小小刚睡醒的朦胧就顿时消散,她蓦地起身抱紧身上的棉被,面颊绯红的跳下床,一句话都没说,就闪躲到别殿的浴池中。 帝王怔了怔,有些不明所以的望着小小那诱人身影裹着厚实臃肿棉被消失在自己视线中,在鼻息间嗅到一阵漂浮的茉莉清香时,不禁哈哈的大笑起来。 这个小妖精,全身上下还有哪里没被他看过,却还是这般害羞生涩。 别殿中,小小潜在温热的浴水中,素手拨弄着御前侍女洒下的茉莉干花,在听到门外一阵得逞的笑意时,面颊更红。她捂住双颊,无奈的暗道:不用理会这个登徒子,否则他只会更为嚣张…… 不多时,梳洗就绪,小小更上了金珠绣凤长衫,一头青丝绾成高髻,镜前的御前侍女取了金簪玉钗插在云鬓后,耳上别上一对翡翠碧绿水滴坠,纤细的小指套上了宫中巧匠特别打制的金护甲,外罩一件雪白狐裘。 镜前,小小云鬓如雾,肌肤甚雪,赤金色的项圈映着白皙的脖颈,一颗闪烁洁白的珍珠点缀在前,高雅脱俗。 身后,一道明黄身影徐徐走来,龙烨俊美的容颜带着宠溺的笑意,环住她纤细的腰身,在她发丝上留下一吻,轻道:“容儿真美” 小小轻笑,轻拨开他的环抱,转身走出屏风,讽刺的道:“比起诗娇娇如何?” “顽皮”龙烨笑答,跟在她身后,如同一个只要找到机会就要偷香窃玉的恶霸,一直围绕着小小转圈,随后见她冷傲得不理会自己时,一把将她扯进怀中,横抱着走到摆满美味佳肴的桌案前,啄了一口她的面颊,笑道:“朕的心里只有这只野猫,早就被抓瞎了眼,蒙蔽了心,怎么还能看到别人?” “狡猾”小小撇唇,丝毫不为这些绵绵情话所动。 “容儿,是事实”龙烨修长的手捧起小小的面容,指腹在她的面容上轻抚,眼底满是宠溺的情深。 小小望着龙烨那几乎可以让自己溺毙的温柔深情,心口一烫,长睫颤了颤,随即竟有些无法承受的转过头,掩饰自己情绪一般的抓起筷子,尴尬一笑,道:“恩…我饿了,先吃饭吧……” 龙烨望着小小这样逃避的神色,心口有一丝丝的揪疼,他的容儿从来就是这样的不坦率,可是这却另他莫名的觉得安心。薄唇抿笑,他也执起筷子,挟了一块肉片放进她的碗中,温柔的道:“多吃点,你太瘦了。” 小小埋头吃饭,在看到碗中多出的那块肉片时,眼眶竟有些泛红,她吸了吸鼻子,也随意挟了一块鱼放进龙烨的碗中,声音闷闷的道:“恩,你也多吃点,还有那么多公务要处理。” 龙烨怔怔的望着碗中的鱼,不禁笑了起来,随后挟起那块鱼,似品味一般的慢慢吃了起来。 按照后宫的规矩,凡是宫中的嫔妃初次侍寝,都必须在第二次去‘凤栖宫’敬茶,但是却不想,一大清早,一夜未眠的皇后与雯淑妃重新梳妆打扮后,早早坐在寝宫中等候小小奉茶,但是她们没想到,干坐了整整几个时辰,在皇后的面容已经铁青得要带人去拆了‘鸾栖宫’时,内侍房的小太监才匆匆捧着圣旨前往,沉声道:“皇上有旨,因今日公务繁忙,特令皇妃娘娘清早前去‘御书房’侍驾,今日晨省可免……” 皇后听了,怒不从一处来,几乎没有立刻上前踹那太监几脚,但却被雯淑妃拦下,这才没有再次酿成大错,片刻后,她心绪平稳后,才叩恩接旨。然,在那内侍监一离开,皇后就难淹怒气的将圣旨狠狠的丢在桌案上,一夜未眠的娇容带着苍白憔悴的怒骂:“贱人,贱人,贱人,她那把软骨头究竟有什么好,居然能将皇上迷惑得如此。” 雯淑妃知道皇后心中气闷委屈,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但却只微微叹息一声,随即对一旁的来春道:“来春,国丈大人要查的事情,可有进展?” 来春望了一眼皇后,在看到皇后点了点头时,立刻禀报道:“奴婢回淑妃娘娘的话,国丈大人已经买通了六年前跟随皇上在祭祀最后一晚出‘护国寺’的一名侍卫,据那名侍卫说,六年前皇妃突然被传暴病生亡,其实有隐情” “她真的是小皇妃?”雯淑妃诧异,虽然她就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但是在听到这个事实时,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来春点首,道:“正是,据说,当初小皇妃是被魏王劫持出宫。” “魏王?”雯淑妃更为惊讶。 “妹妹应该也听说过魏王的传闻吧”皇后冷冷一笑,踏着元宝底鞋哒哒的走到雯淑妃面前,笑道:“本宫听父亲说,那一年魏王杀了宫内所有看见他的人,只是可惜百密一疏,竟在悬崖下丢了半块玉佩和小皇妃的丝帕。哼,本宫就说,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相似的两个人,原来,她竟然就是那个小贱人。” “皇后打算怎么做?难道要从魏王下手?”雯淑妃的心底不免生出丝丝寒意,其实她自己也知道,必须找到六年前的证人,才能彻底大赢李毓蓉,毕竟她太过狡猾,也聪慧可怕,可是‘魏王’这两个字,却是比李忠当年的谋反案更禁忌的话题。 更何况,魏王在十八九年前,皇上被册封为太子之时,就与皇上二人在祖宗牌位前立下誓言,兄弟二人生不能相见,死亦不能同陵。所以,就算魏王答应承认这件事,他也根本没有资格进宫,在帝王面前当场揭发这现在这个皇妃就是叛臣之女,理当打入冷宫。 “本宫的确想要魏王帮忙,不过,却是要他背下所有的黑锅,反正就算别人都知道是他,三司也不敢公然审问,到时候这就是一笔糊涂帐,就算是斗不死那个女人,也要让她一辈子都别再想争宠”皇后笑得阴沉,她恨这个女人已经恨到牙酸,所以就算能抓到一点点希望,她也要将她斗倒。 雯淑妃僵住,略略苍白的唇抿得极紧,素手也渐渐握成了拳头,她心一横,本想说什么,却不想殿外竟突然传来一阵高声尖唱:“皇妃娘娘驾到——” 众人一惊,纷纷望向殿前,只见正午的暖阳下,一道金灿灿的光芒照耀进来,小小一身裘锦华服走进大殿,踩踏在殷红的裘毯上,清澈的眸光漫不经心的一扫殿内众人,随即浅笑着向皇后福身:“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 小小的出现似乎让所有人的都措手不及,更让雯淑妃都分外惊讶,她细细打量已与昨日气息不同的小小,眯了眯双眸,轻道:“原来皇妃妹妹,真是奇了,我和皇后干坐了几个时辰都不见妹妹来,还以为妹妹你侍宠而娇了,没想到到了太阳高高照时,妹妹却来了” 皇后也冷眼扫了小小几眼,只觉她那身华丽的衣裳与高雅的装扮分外刺眼,她冷哼一身转身,走到凤榻前坐下,慢悠悠的执起茶碗,抿了一口茶,冷笑道:“妹妹现在来做什么?莫非是寝宫冷清,觉得闷,来找本宫闲聊?” “皇后姐姐说笑了,其实今日,臣妾本是带了皇上的赏赐前往淑妃娘娘的‘霁月宫’中,却不想等了半日也不见人回,一路打听过来,才知道原来姐姐在皇后这儿,所以顺道前来向皇后娘娘请个安”小小说得轻柔细语,面容带笑,眸光清澈如泉,但话语之中,却字字如针,扎得皇后几乎跳脚。 皇后面色顿变,拿着茶碗的手也微颤起来,她啪的一声将茶碗放在桌案上,高昂头颅,朝凤髻上的金翠伶仃,她怒视小小,冷笑道:“哦?这道是了奇了,皇上居然会突然想起要打赏东西给月儿妹妹,还让即将贵为贵妃的皇妃妹妹送来” “皇后娘娘明察秋毫”小小长睫微颤,抿唇一笑,竟不动声色的道:“是皇上体恤淑妃姐姐这些年为后宫琐碎事物操劳,又怕内侍监会那些没眼色的奴才不会打点,所以臣妾蒙皇上宠爱,所以就代替那些奴才将这些皇上打赏的东西送来” 雯淑妃怔住了,她此刻的心头就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混乱纠结的不是滋味。真的是皇上想起了她么?她双眼闪烁着晶莹雾气的凝视着小小,内心像是被灌了几百斤铅一般,沉重万分。 “既然皇上有赏,月儿妹妹还不赶紧回宫接旨?”皇后听了小小的话,就算再蠢笨也知道她刚才那话的意思。她的指甲几乎陷进了掌心的肉中,疼得难以承受,可是却将她心头的暗潮汹涌被压住了。她冷冷一笑,起身摇摇的笑道:“可别让皇妃娘娘久等,想来皇上还在‘御书房’等皇妃回去,毕竟是新婚燕尔……” 小小眼神一暗,却抿唇不语。皇后这些年道也进步不了,居然去剥雯淑妃的旧疤提醒她,她究竟该站在哪边。 果然,雯淑妃的面色难看起来,她随即向皇后拜别,便跟随小小踏出了‘凤鸾大殿’…… 一路上,只有几个宫女跟随,后宫中,原本铺设在地面上的皑皑白雪,早已被昨夜的一场春雨冲刷,只剩下那些凋零了绿叶的大树根旁还堆积几许,远远一看,如同一个个画地为牢的圆圈,怪异的笼罩在‘御花园’的每一处。 “其实,皇上根本就没有东西要赏赐给我,是么?”冰冷的风呼呼的吹来,将雯淑妃原本热切的心也给吹冷了,也更清醒了些。 皇上怎么可能还会记得她? 六年前,她侍奉帝王榻前,原本以为自己被是被需要的,可是,当第三日,她清晰的听到帝王口中呼唤的人时,才知道,他叫不是她,原来她只是在阴错阳差之间的一个笑话。 后来,李淑妃被打入冷宫,她晋升代替其位,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蒙得帝王眷顾,红销帐中承恩泽。其实,只有她自己最清楚,皇上只是看中她的才情…… 小小停住脚步,望着那‘御花园’中的一片萧条,只缓缓道:“雯淑妃多疑了,皇上的赏赐,妹妹已经派人送到你的宫中,信不信,回宫便知”,说着,也不理会雯淑妃,竟带领着身后的几名太监向一条小胫道上走去。 雯淑妃一愣,竟有些回不过神,但片刻后,她心头一凛,随即道:“你设计我,你想让皇后以为我被你收买了?” 小小略停,红唇上的笑意浓烈,随即缓缓转身,微微挑起秀眉,轻道:“都说雯淑妃心思缜密,妹妹佩服” “你……”雯淑妃大骇,怒气攻心,但是却更是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少女,连言语都难以连贯。 她真的太大意了,一听到皇上的赏赐,就连给皇后示意的都不曾,那么自己…… “淑妃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就该做聪明的事,容恩今日将淑妃从皇后身边拉开,也是为淑妃好”小小冷笑一声,眸光带着几许冷冽,随后转身走向花园深处。 庭院深深,巍巍宫殿。小小轻步走在萧条冷清的花园中,双手拢在白裘套中,无声的叹息了一声。 一旁,装扮成太监的赤焰眉宇黜紧,沉声问道:“娘娘,他们要设计魏王,不知娘娘可有对策?” 设计孤绝……小小心绪潮动,抬眸望了一眼天空,随即徐徐的道:“回‘御书房’吧,若是再等片刻,皇上没见我回去,就该动怒了……” 赤焰眉宇拧了拧,不禁抬眸望了一眼小小,却见小小面色平静,神色坦然,竟看不出她丝毫情绪,于是只能应道:“是”,随即,一行人恭敬的跟随其后,慢慢的散步一般,走出了后宫的朱红大门,向‘御书房’走去…… 78风云起(一),幕后主使 元宵节的气氛在宫闱中虽然比民间淡薄,但是却也处处悬了花灯,小小沿着走廊缓缓前行,有些散漫,但在路经‘凤仪亭’之时,却看到环湖中竟飘荡着无数以莲花折成了花灯,如同夏日芙蓉盛开一般,在湖水中荡漾。 微微停住脚步,小小看得有些失神,随即抬步走下石阶,委身捡起一只作成鱼形的花灯,竟发现上面还写了一行小字,为:愿祝皇妃娘娘千岁安康,福寿延绵! 秀眉微挑,小小失笑道:“真是有心之人,却不知这是谁放在湖中的,应该好好打赏” “皇妃娘娘,是卑妾放的花灯”突然,凉亭后面的一片雪松林中,一名身着大红妆衣裳的女子徐徐走出,在看到小小之时,腼腆一笑,福身轻拜,声音软棉甜腻。小小回眸,只见眼前的女子梳着高簪髻,年岁大约十六,生得芙蓉粉面,眉眼盼顾,神采奕奕,看起来很有活力。 小小对她浅浅一笑,散漫的步上石阶,望着手中的鲤鱼花灯,笑道:“这些花灯都是你放的?” “回皇妃娘娘的话,这些花灯是卑妾昨夜放的,卑妾知道昨天是娘娘与皇上的洞房之喜,所以特地在这‘凤仪亭’前放逐花灯,祈愿为皇上和娘娘百首不相离”那女子面容精致,眸光单纯,特别是那张娇容白里透红,可谓是姿色不凡。 听到这句话,小小的眸光微沉,但随即却依旧笑着将花灯递给那女子,轻道:“你叫什么名字,从几品?” 那女子听小小这么一问,顿时眉眼带笑,忙福身道:“回禀皇妃娘娘,卑妾名叫司徒蔻华,三年前进宫,今年正值二八,因为姿色平庸,故从来都不曾得到龙恩眷宠,因而现在还只是一名才人。” “才人?”小小故意挑眉,随后点了点首,轻叹息了一声,对赤焰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宫吧。” 司徒蔻华一听,只觉心冷,而小小则走了两步后,又回首,声音浅柔的道:“你为本宫和皇上放花灯祈福,本宫很感动,此事本宫会在皇上面前提及,现在虽已过元宵,但是天气依旧尚冷,你身子单薄,还是快回去吧,不必在这里逗留。” “是,是,蔻华谢皇妃娘娘关爱”司徒蔻华一听小小这么说,几乎心花怒放,忙忙叩恩,福身低首道:“卑妾恭送皇妃娘娘移驾……” 崎岖不平的鹅卵石小道弯曲的蔓延,直到后宫大门之外看不见的角落中,‘凤仪亭’内,那名红妆女子面容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在看不到小小华贵的狐百裘袄身影时,转身向一旁的雪松林中,叩拜在地,道:“卑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万福”,随即,抬首望着在雪松后徐徐走出来的,身披茜红凤鸾长袍的华衣女子,邀功一般的道:“皇后娘娘,不知蔻华刚才之举,可还合宜?” 皇后的凤眼微眯,一抹冷笑在唇边蔓延,她抬眸望着那条一直蜿蜒向东宫‘御书房’的黑色鹅卵石小径,玉手狠狠的握起,冷哼一声,徐徐的道:“司徒蔻华,你做的不错,往后,你就多与那个皇妃亲近,将她的事一一回报给本宫,若是能在册封大典前除掉她,本宫就上书册封你为美人” 司徒蔻华呆住,随即感激的叩头,道:“卑妾谢皇后娘娘恩典,卑妾愿以皇后娘娘马首是瞻,万死不辞” 皇后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转身伸手搭在来春的手臂上,高贵逼人的迈出步伐,悠悠的笑道:“记得你今日说的话,去吧……” “是,卑妾告退……”司徒蔻华满面欢喜,几乎没有匍匐在地叩拜圣恩。起身后,更是觉得天气晴朗心情舒畅,她昂首望着天空中的暖日,面带欣喜的笑意,转身轻快的跑回了自己的宫殿。 这后宫,风云再起!但却不知,另一边的烽火也在悄然点起…… 小小回宫后,龙烨便将六年前伺候她,但后来一直留守在‘怜毓宫’的几个宫女全部给了银两和当初契约,打发出宫。皇宫内因为帝王这一决定再次议论沸腾,毕竟今日的张容恩就是昔日叛臣李忠之女的事,已经由皇后和国丈父女二人联手,添油加醋的传扬了出去,但是因为其中牵扯到身份禁忌的魏王,所以众人不敢明目议论,但是私下却已吵翻了天,甚至于朝廷上下都已经人人心惊,个个惶恐。 然,就在这样是非大起的局势之下,皇宫竟又传出另一个骇人惊闻的风声,那便是帝王在下月上吉之日的贵妃册封大典上,竟要大设宴饮,除却百官与后宫众妃嫔之外,还有已经被禁闭了将近二十年的魏王龙绝。 朝廷上下无人不知,十九年前,先帝在幽禁魏王之时,就曾让帝王与魏王二人跪于列祖牌位之下立誓,在朝廷皇宫内,兄弟二人永不能相见,更是要魏王如果愿意留在皇宫内,就必须永远居住在暗室之中,不能露面。如今帝王竟然要魏王在宴席上现身,那岂不是…要违背祖宗纲常? 这些消息,在整整一日内,已经传遍了整个帝都,那些市井百姓并不知其中利害,但是官府商贩却闻出了这其中的危险气息。虽然,君心难测,但是帝王此举,却另人不得不联想到这段时间传得四处沸扬的传闻,那便是六年前,小皇妃暴病是假,却魏王劫持离宫,在外流浪了整整六年之后,又偶然与帝王重逢…… 四处的传言如同一阵阵的浪涛波澜顿起,朝廷上下更是人心惶惶,因为这已不在是后宫的争斗,而是国丈与张太傅之间权势纷争。百官也暗自较量,各择其主,以后是飞黄腾达还是前途尽毁,就在这煌煌的金銮大殿之上,倾尽所有一博。 三日时光弹指飞过,皇宫内为筹备迎接漠北五位诸侯王已经是忙得昏天暗地,京城四处守卫森严,廉亲王和金陵王各自带兵亲自守卫皇城,成为迎接特史。恭亲王带三万兵马迎出两百里外禁地,驻守,以防万一。 帝都城的集市热闹非凡,车马川流。元宵已过两日,但是那些摆满大街小巷的花灯却依旧五彩斑斓。 一辆黑色马车呼啸穿过闹市,不多时,便徐徐停在了牌匾上雕刻描绘着赤金色‘梁府’二字之上。正午的阳光灼灼,梁府高大的宅院就如同这帝都城中鹤立鸡群的泰山北斗,琉璃珠瓦闪烁着珠光宝气,朱红悬铜环的门扣之上,张牙舞爪的铜狮头象之四周浮雕的牡丹图腾映衬着富贵逼人。 黑色绣银鹰的马车徐徐停落,一名身着碧色绸缎,肩披小裘袄的俏婢从车上下来,面带浅笑的走上门前,笑道:“两位守卫大哥,我家小姐拜访梁公子。” 不多时,朱红大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一阵幽香铺面而来,如同深秋桂花凋零,府院大厅内,竟是金砖铺设,两株盛开正艳的梅花在寒风中摇颤身资,妩多姿。 马车上,黑色绣银鹰的绸缎垂帘微掀,小小一身月牙色素长裙徐徐步下马车,身旁跟随了一名满是苍白胡须,但是眸光却异常精锐的老者。此刻,朱红大门内一阵喧哗,只见身着华贵金丝边锦袍的梁枫面带欣喜的迎出大门,一见小小便拱手笑道:“陈姑娘,久违了,自姑娘那里离开之后,梁某可是足足悬了三日的心,却不想姑娘今日却自己来了,快请,快请。” 小小柔柔一笑,发髻上的珠花在正午阳光下闪烁着明煌贵气的光芒,她走上前,笑道:“让梁公子挂怀了,其实那一日小女子匆匆离去,只是怕家父担心,却不想家父听得梁公子大名,便要前来拜访,做做生意,小女子想到公子曾与秦公子相约三日后在府上验货,便顺水推舟,带着家父前来拜访。” 梁枫一听旁边的老者竟是小小的父亲,不免怔住,连忙上前恭敬一拜,道:“伯父安好”,随即转身对身后的几名管家和侍婢道:“快备茶,通知诗姑娘与秦公子,陈姑娘与伯父驾临寒舍。” “呵呵,早闻梁公子雄才大略,今日一见,实乃老朽之幸”小小身旁的老者眉宇一挑,乐呵呵的奉承道,随即众人一同走进大院内。 “伯父谬赞了,若要说雄才大略,小侄可远远不及陈姑娘”梁枫儒雅一笑,但眸光却扫向跟随一旁,淡然浅笑的小小。 “哪里,哪里,我这个女儿啊,整日里都不做女孩儿家该做的,人家的闺女都描兰刺锈,而她却每日捧着书本,舞文弄墨,简直不成体统”老者叹息着摇首。 小小抿笑,却并答言,而是留意了梁府中的景致。 外界传言梁氏乃是帝都富甲,果然不虚传,刚才前院的地砖虽然只是包金,但是却已奢华过造,而刚转过几处走廊,就见四处假山逼真,梅花盛开,虽是冬日,草木皆枯,但那些耸立四周的雪松却昂然得意,葱翠茂密。 走廊处的栏杆亭台更是以白玉雕牡丹为砌,层层石阶花纹繁茂,狮虎应全。 走廊尽头,是一道白玉石砌勒成的鹅卵石小道,道路两旁垂柳倒立,虽是枯腾枝桠,但却也别有风味,两侧绿水清澈,漂浮了几许薄冰,两名俏丽窈窕的侍女正在向池中抛食,那些颜色鲜艳的金鱼争相涌抢。 “陈姑娘,不知对在下府中的景致还算满意?”梁枫见小小一路不语,不免有心试探。 这三日来,他到帝都城最大的传信楼‘白鸽楼’中打探她的消息,甚至当场做了画像,但是‘白鸽楼’的掌门人二公子却直摇头,言道:“不必说居住在怀阳,就算她居住在离京城无百里地之内,都没有这个女子” ‘白鸽楼’是京城中最大的信息集中地,表面上是养殖大量信鸽,为生意买卖的各类人群传递书信,但却因为掌握了太多的生意机密,所以暗地里更是以贩卖各种机密消息为副业,短短十几载,却已成长为通晓各类商业机密的地方,其掌门人更是神秘诡异,至今无人能见过的‘二公子’。 小小何等人物,又岂会听不出梁枫话中的试探,于是便笑道:“贵府中陈设,自然是当今天下数一数二,否则梁公子又岂不枉称富甲了?” “哈哈哈……”梁枫听后,虽然没有打探出自己想知道的消息,但刚才观以小小的神色,决然不是行走江湖,没见过世面的女子,抛去她的才华与聪慧不言,就言她见到这府中如此繁华、华丽的景致,眼底却没有半点惊吓希奇而言,就能感觉到她的不同寻常。 小小也浅浅轻笑,却正好瞥了见那不远处耸立在池中的雕刻着雄狮的五彩斑斓石柱,那石柱上的仙鹤竟与皇宫中的极为相似。 其实,光看那做工层次略带模糊就知道是仿品,但为了让梁枫放下警惕,便佯装惊吓的停住脚步,疑惑道:“这柱子,我好象在哪儿见过,爹……”,说着,小小回首瞥了一眼身旁的老者。 “哎哟,真是了得啊,这不是六年前老朽接单运往皇宫中的那批贡货中的五彩石斓和缠颈仙鹤么?”老者接受到小小的示意,立刻惊奇的捋着花白的胡须,但片刻之后,却突然又大笑起来,摇首道:“哎呀,老眼昏花啊,梁公子,你府上这些景致真是另人真假难辨啊,哈哈哈……” 梁枫听了老者的话,有些惊讶,但却形不露表的问道:“老人家还曾与皇宫里做过生意?” “呵呵,不敢不敢,其实老朽是开镖局起家的,后来运送的贵重东西多了,也就开始与沿途的商人做起了私货买卖,六年前,那是听得是皇宫的里的贡物,所以就贪图新鲜,做为了老本行,但是那一趟货物一点油水都没捞着,前前后后打点的银子却不少,从到地方接货,给了河关银子,然后一站一站的走,光是在通行上就去了五百两,最后在正‘玄武门’前,还被来接验货的太监得去不少,唉”老者叹息摇首,说得神呼其神。 “呵呵,伯父说得甚是,与官场大交道的确很难,不过小侄道是有几分关系,若是伯父想要做什么生意,小侄也好关照一声”梁枫细细回忆,的确,在六年之前,李忠尚未落马之前,曾将自己刚满九岁的三女儿嫁进皇宫中,当时皇宫中也正巧有一批贡物,当时建造的工匠因为见其形庄肃高贵,便而这府中的石柱和仙鹤,就是以此仿造。 “哦,是吗?莫非梁公子认识官场上的人?”老者眉宇一紧,小心的问道。 梁枫眉宇微动,神色有变。 “爹,这是梁公子的私事,您这么问,未免唐突”小小见梁枫神色有变,立刻浅笑上前,搀扶住老者的手。 “陈姑娘说那里的话,在下岂会在姑娘面前藏私,刚才秦公子也要与那位大人见面,但这几日帝都风声正紧,所以梁某也不能违逆其心意”梁枫眉宇微黜,似乎在隐忧什么。 小小眉梢微挑,大概已经猜出了幕后最有可能的主使者,她轻垂眼睑,掩去了精锐的光芒,抿唇不语。 走了一段长长的狭道,竟入了一片如同仙境的梅花林中,不多时,一间幽雅别致的小湖心小筑,一米长的红木牌匾上刻着紫罗兰色的几个大字:沁香小筑。 牌匾四周是镏金边框,华贵奢极。 “哈哈哈,看来今日的确是个适合谈生意的好日子,陈姑娘,三日不见,别来无恙”小筑中,雕花楠木门微微开启,一股茶香气息徐徐萦绕在冷风中,龙烨一身黑色戎锦踏出小筑,迎上前来,朗声笑道:“那日在下饮醉失礼,不曾及时为姑娘所做之词谱曲,实在是遗憾……” 龙烨一见小小,竟是喜色不言却表,当真如同数日未见的故人一般。 小小轻笑,道:“秦公子安好,小女子无恙,那首词也不过是小女子的拙作,不能被谱曲流传,道是幸事,公子不必介怀。” “呃,这位老人家是?”龙烨瞥向小小身旁的老者,剑眉微拧,神色略带疑惑。 “是家父”小小转身,笑道:“爹,这就是我那日跟您提起的秦公子,据说他在江淮一代做水路生意,现在与梁公子有买卖。” “原来伯父,在下失礼了”龙烨拱手一拜。 龙烨这一拜,几乎没让虽然脸上涂抹了厚厚易容药水的司徒仪吓了一大跳,他差点没有反射性膝盖一软,跪拜在地,向皇上行君臣之礼。不过好在他的心脏够强,立刻应变的捋着花白胡须道:“哎呀,公子果然是人中龙凤,相貌不凡,老夫听闻能在江淮做水路生意的,都是家私丰厚的,因为那些水上强盗可比山贼还厉害。” “老人家过奖了,若说句不体面的话,秦某也是从水上强盗开始做起的”龙烨一笑,也不知真假的莞尔一句。 “哈哈哈,秦兄真是会开玩笑”梁枫大笑起来,随即请众人进小筑,此刻,那些侍婢都已经摆好香案,沏上好茶,更有几名操琴女子隐隐弹奏。 这间小筑的确清雅别致,若非细看,竟不知所有家具竟全是用青竹所制,跪坐在裘毯垫上,就能闻到四壁都是一阵淡淡竹香,楠木雕花的窗沿后,一眼望去,更是四处竹影深深,在风中发出瑟瑟轻响,简直一种脱出尘世的享受。 众人饮茶,寒暄几句后,只见楠木门外,身着淡粉罗衫的女子,抱着一架琴缓缓走进,赫然就是三日前在‘艳春楼’的那位花魁诗娇娇。她一进门槛,就眉眼含情的遣送秋波,柔柔福身道:“诗儿见过梁公子、秦公子、陈姑娘。” “诗姑娘快请进来”梁枫沉声道,随即失笑的望向龙烨,别具深意的道:“秦兄,诗姑娘可是出了名的难请佳人,但是今日梁某却不知道哪里来的福气,还没去请,诗姑娘就亲自登门造访了,哈哈哈哈……” 小小垂眸,也抿唇一笑,随即瞥了一眼正向自己看来的龙烨,眉梢微挑,柔柔的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龙烨的眸光一沉,冷冷的瞪了小小一眼,望向那面容竟有些羞红的诗娇娇,执起茶碗抿了一口茶,沉声笑道:“固然窈窕淑女,也需郎才相配,若是能得以梁兄这等有情郎相许,道也是一桩美事……” 诗娇娇的面色有变,一双美目竟浸满了珠光,楚楚柔怜的望着龙烨,那娇态,让小小几乎都看着有些于心不忍,但是龙烨却好无所觉,径自饮茶,连看都不愿再看那娇柔得几乎滴出水来的美人儿。 道是旁观的梁枫看不下去了,忙打破尴尬的气氛,道:“秦兄果然是个有情有义的丈夫,如此美人在眼前,却丝毫不为所动,想来嫂夫人必然是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姿。” “不敢当,只是贱内与在下历劫生死,携手扶持,因而,在秦某的眼中,天下女子就算如花娇艳,却不值一提”龙烨浅笑,唇边隐匿着一丝幸福,仿佛正在想念自己的妻子。 小小听了这句话,心神不由得一荡,竟有些心虚起来。 她从来都没有龙烨说的那么好,在军营,她几次想叛离逃跑,实际上,也的确付出了行动,后来愿意乖乖的待在那里,也因为孤绝被送进宫医治,如果自己逃走,恐怕他会没命。之后,入宫后,她的心思有时也偶尔动摇,不愿意面对他后宫的三千佳丽,更有甚者会时时猜疑,猜疑他曾经与那些年小的嫔妃们是如何的缠绵悱恻,鸳鸯同帐。 嫉妒,心头隐隐翻滚的酸意无情的嘲笑她的懦弱,曾几何时,她已经无声的承认了自己嫉妒曾经待在他身边的女人,甚至是皇后、雯淑妃与那被打入冷宫,传闻曾经圣宠一时的李淑妃。垂眸,执起茶碗抿了一口那充斥着清香的茶水,不言不语的听着梁枫与龙烨二人相互推捧。 诗娇娇听了龙烨的话,泪水滴落,似乎当真伤心了,在二人叨叨絮絮之时,竟轻柔道:“秦公子果然是有心之人,只是可惜诗儿福浅命薄……”,说着,竟嘤嘤低泣,执帕拭泪。 梁枫见状,却只是拧了拧眉,对自己的心上人移情他人竟丝毫不为所动,更是做和事老,两边劝慰,笑道:“诗姑娘,秦公子已有家室,若是委屈姑娘为小,自然过不去,毕竟姑娘才思横溢,但若是尊重姑娘,却又委屈了结发妻子……” 诗娇娇双眸微红,故作娇怜的轻道:“梁公子说哪里的话,诗儿出生风尘,又岂会不知高贱,竟妄想攀附得上秦公子这等如玉人品,只是人生难觅一知音,诗儿若是能成为公子的红颜知己,此生愿足矣,又岂敢再生贪念。 这席话若是被一般人听了,自然是怜香惜玉之心绵绵,毕竟不用对一个女人负责,又可以与她同处于室,这岂不是天下间最大的便宜么? 可是龙烨听了这些话,却面色冷漠,就连一点表示都没有,枉费了人家头牌花魁啼啼哭哭了大半个时辰,把一辈子学到的工夫全部使上了。 坐在小小身旁的司徒仪不禁都觉得可惜,他们皇上也真是的,人家再怎么说,也不比那后宫佳丽差,更何况还是清白之身,你就算是可怜一下,安慰几句也成啊,干嘛非得摆个棺材脸,要人家姑娘哭得死去活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 想着,司徒仪不禁又瞥了一眼坐在身旁,悠然自得饮茶,就像什么都没看见的小小,不觉在心里为他们家的皇上不平。如果是贵妃哭成这样的话,估计皇上都会心疼的要杀人了…… 小小坐着不语,只当看戏,静等关键时刻到来。毕竟此次他们冒险出宫,为的就是验证这个幕后能操控官盐私卖的人是不是他们要对付的人。 “少爷,少爷……”突然,一道急促的声音传来,小小、司徒仪甚至龙烨三人都心头一沉,同时望向门口,只见一名青衣粗布的小厮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喘吁不定,甚至险些在门前扳倒。 “大胆,什么事情慌张成这样,难道不知道本少爷有贵客在?”梁枫猛的拍桌起身,拧眉望着那小厮,神色愤怒。 从来都不曾见到如此暴躁的梁枫,小小不禁疑惑的瞥了龙烨一眼,但龙烨却依旧悠闲自得的饮茶,似乎早就知道梁枫是个怎样的人一般。 那小厮见梁枫动怒,吓得双脚几乎都发颤了,他唯唯诺诺的上前,声音极小的在梁枫耳边说话,小小心神一凝,随即闭眸侧听,虽然不能全部听到,但却隐约听到那小厮惶恐的道:“风声正紧,私盐被官府拦截,玄武门封锁……” 睁开双眸,小小眸光冷沉,只见梁枫的面色略沉,似发生了什么大事,他立刻打发了小厮,转身对龙烨道:“秦兄,梁某府中出了些事,先失陪一下。” “等一下”龙烨放下茶碗,漫不经心的起身,笑道:“梁兄既然府上有事,秦某本不该打扰,只是验货的事……” “秦兄放心,梁某虽然不是官门弟子,但是京都富甲之名决然不是偷盗而来,但是实在是今日上面出了点问题,如果秦兄信得过在下,就请他日前来验货,或许择日吉日,在下亲自送到府上”梁枫此刻心头也有些焦急,但是数年在商场上打滚,早已老练,因而也十分镇定。 “如此也好,只是秦某一直四处奔波,今日本想接下梁兄的生意后就连夜赶往江淮,据说最近朝廷风声紧密,因而必须要去照管一下,所以……”龙烨说得也极为爽快,但却还是尽力拖延时间。 “不防事,总之在下已与秦兄结交,也不怕秦兄日后不来找在下,既然秦兄也有要紧之事,那在下就不挽留了,但愿秦兄记得在下,等江淮一代的事忙完就来寒舍坐坐,至于货物,梁某定当尽量为秦兄留下”梁枫一语双关,眸光深沉的凝视着龙烨。 “爽快,在下就在等梁兄这句话,来人,拿银票来”龙烨眸光深邃,但却依旧满脸笑意。一旁的赤焰立刻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递上前。 梁枫一看那银票面价,又细看上面那‘四海钱庄’的印签,立刻不再有疑问,随即笑道:“秦兄这是做什么,难道怕在下信不过秦兄的为人么?快快收起,过两日风头过去,梁某在寒舍恭候大驾” “既如此,那告辞了”龙烨低沉一笑,将银票递回了赤焰手中,随即转身望向小小,笑道:“陈姑娘,梁公子既然有事,不如在下护送姑娘与伯父一程,秦某也正好要先赶回怀阳交代一些事,顺道去‘百鸽楼’去传信……” 之前,梁枫已知龙烨一心只有自己的夫人,如今自己又抽不开身,由他护送小小又怎会不放心,于是立刻道:“这道也是好主意,只是梁某今日唐突两位贵客了,他日梁某必当设宴向两位陪不是” “梁公子哪里的话,小女子今日来,也是为了一睹梁府尊贵,现在既然公子有事,那么我与家父也该告辞了”,说着,缓缓起身,向龙烨福身,道:“有劳秦公子护送了” “哪里,陈姑娘请……”龙烨面无表情,分外沉着的挥袖,请小小先行。小小浅笑,搀扶司徒仪徐徐走出了小筑,轻道:“爹,既然秦公子也要去‘百鸽楼’,我们也许久不曾与舅舅联系了,不如传个信” “也是,也是,人老了,记性都差了,呵呵,顺便问问他那里的生意如何,不紧气的话,就来帝都,怎么说都是天子脚下……”司徒仪当真如一个古稀老人一般,叨叨絮絮,甚至如同健忘一般,一句话重复几次。 龙烨与梁枫又寒暄几句后,便道了别,但是却不想又被诗娇娇拦住。说实在的,龙烨真的不是一个怜香惜玉之人,竟看也不看眼前这个娇柔妩媚,风骚流转的女子,负手手大步离开…… 79风云起(二),西宫争锋上 帝都城中,两辆马车急驰在宽阔的官道之上,飞快的穿梭过通往宫门的高耸城门,只闻吱呀一声,朱红的大门徐徐关闭,只留下一道可供三人行的缝隙。街道两边的百姓都为之惶恐,不明所以然,而那守城门的官差却从怀中抽出一块金牌,高声道:“宫里传旨,近段有官商勾结,贩卖私盐,太傅张大人与司寇洪大人已经着手调查,三日之内,所有商贩不许进出城,市井百姓需搜查验身……” 此刻,一辆红顶金绢绣锦的马车快速行驶在城门前,却被应声逼停。轿内,梁枫倏地掀开轿帘,阴沉的眸光扫向城门前的侍卫,拧眉喝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关闭城门?” 驾车的小厮立刻跃下马车,前去打探,但与官差争执片刻,只能悻悻的转身,手中还捧着欲行贿赂,但却被拒绝的银两,他擦了额头前的汗珠跑回,焦急的道:“少爷,不得了了,朝廷的太傅大人与司寇大人联手调查私盐贩卖的案子,要禁闭城门三日,就连百姓出入城门都需验查身份。” 梁枫的面色顿变,眸光暗沉深邃,他微微眯起眼,握拳道:“告诉他们,本公子要去城外‘白鸽楼’传信,半柱香的时间便回” “公子,不成啊,您是帝都富甲,在这里无人不知,所以那位官爷已经说过了,公子您是商人,在这三日内是不能出入城门的,别说是去往皇宫的路,就连通往怀阳的路也封闭了,想来秦公子与陈姑娘也出不去了”那小厮急得已经满头是汗,他跟随少爷东来北往,还不曾遇见过这样紧的风声,更何况这里还是天子脚下,因而当下已经慌得没了主意。 “蠢货”梁枫见小厮如此不中用,怒骂一声,翻身下马,分外气阔的大步走到那六名守卫官兵前,执着玉扇拱手道:“几位官爷,在下是梁府的人,现在有一笔生意棘手,需去‘白鸽楼’传信,不知几位官爷能否通融,若是这笔生意成了,梁某定当在府中设下宴席恭候几位大驾……” 那六名官差相互凝视了一眼,随即,一名为首的官差笑道:“梁大少爷,我们知道您财大气粗,但是这一次可要恕小的们得罪了,别说是您,就算是现在前去迎接漠北五位藩王的恭亲王回来,也要在城外等上三日” 梁枫怔住,他没有想到这官差说得话竟如此嚣张,想来宫里头必然是真的知道了一切事,但是…他眉宇一动,随即又道:“几位官爷这么说,梁某也不敢再造次,但是我刚才有两位朋友进城去了‘白鸽楼’,他们是怀阳人氏,家中都有急事,一位是开镖局的,一位是走水路的,都不是金陵人氏,所以几位可否通融,能让他们回家” “梁公子言笑了,我们已经说了,除了耕田种地的百姓和有几间房子、田地、商铺等收租子过日子小本经营之外,其余的人一律不得出入京城,就算是皇上来了,也必须遵守”那名官差说得面无表情,手持红樱长枪,一个个如同门神一般。 梁枫怒火中烧,他紧握了握玉扇,冷哼一声,转身就向马车走去,愤然的掀开垂帘,沉声道:“去查一看,是否通往南帝都的所有路径都被堵死,无论如何,都要去‘太师府’一趟” 小厮赶紧上马驾车,紧张的道:“是,是,但是公子,恐怕官府的人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若是公子贸然前往,恐怕要引起怀疑……” 然,小厮话还没说完,就被梁枫喝断,他面色冷清的道:“此事关系到本公子身家性命,让你去就去” 小厮吓破了胆,立刻跳上车,调转马头,飞快的向帝都城的另一个城门口奔去…… 帝东都城门前两里闹市的极盛之地,一间别致清幽,却又华丽堂皇的‘白鸽楼’高耸屹立,左右两侧竹影深深,梅花盛绕,四处芬芳。两辆黑锦马车徐徐停落,那朱红狂狮雕文的蓦地缓缓开启,一名打扮华贵的少年迎接出来,对着黑锦轿一拜,刻意压低声音,道:“臣弟恭迎皇兄……” 龙烨步下马车,抬眸望了一眼人来人往的闹市,沉声问道:“昨日梁枫可有来打探消息?” “回皇兄的话,梁枫来过,并且当场作了皇兄和一位姑娘的画像,臣弟按照皇兄的吩咐,言说帝都五百里之内,并无此二人”少年眉宇微拧,说到昨日看到那张画像中的女子时,眼底竟露出了一丝不明的情绪。 龙烨点了点首,转身走到小小的马车前,道:“陈姑娘,‘白鸽楼’已到,不知姑娘可否要传信?” 听到帝王这么一问,少年不禁眉宇一动,立刻望向其后的那辆马车,只见一名俏丽的宫女缓缓走出。他心头一沉,立刻垂下眼睑,本想请帝王上楼,但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见那五彩斑斓的大理石地板上,一双绣着金丝,垂着流苏的鞋子出现在视野之中。 少年一怔,蓦地抬首,瞬间,只觉自己的几乎窒息。 小小步下马车,更觉回春的寒气逼人,她抬起纤细的素手拢了拢身旁的雪狐长裘,抬眸轻呵了一口热气,却不想一抬头,就撞进了一道清明的视线中。她微微一怔,但随即浅柔一笑,道:“九王爷,好久不见” 一句九王爷,让龙慕震惊得无法回神。他怔怔的望着眼前这个与六年几乎不曾有丝毫改变的女子,说不出为什么,心头竟突然一阵刺入骨髓的拧疼,他剑眉紧紧的黜起,眼神也顿时有些慌乱,但他毕竟已不在是六年前那个羞涩的男孩,会在林中,看到一个红妆粉砌的女娃而惊慌失措,于是他立刻低首,声音低沉道:“臣弟…见过皇嫂!” 此刻,雅致的大堂内,一名身着浅紫色长裙,姿色卓然的少女也轻步走出,在见到堂外的众人时,先是一怔,但随后柔柔浅笑,道:“各位客家,快请进来坐……”,随后对身旁的一名小厮道:“请贵客到上房雅间,沏好茶。” “是”小厮听令,立刻前去张罗。 众人陆续的走进了‘白鸽楼’,只见堂下已经站满了几十名正准备传信的百姓,因为大多百姓都不识字,所以里间聘请了几个穷酸书生,代笔写字,因而排队的百姓如同长龙一般,可见生意还是不错的。 一行人匆匆上楼,小小轻瞥了一眼四周,只觉陈设古墨清香,散发着文人雅士的清幽,就连走廊上面的红木雕刻,都精致特别,悬挂的八角灯笼,每面都纹绘着书法所写的‘白鸽千里传信’等字,那殷红的穗子在轻柔的风中徐徐拂动,看起来分外的庄肃古典。 “各位大人,请到雅间坐”一名小厮匆匆前来,将众人笑迎进了一间十分精致古朴的房间。 小小一走进房间,就觉暖意怏然,抬眸一看,一副美人图腾悬挂中央,上面有两副对联,言曰:素女青娥俱耐寒,月中霜里斗婵娟。 环顾两侧,那副画前的旁侧有一只高鼎暖炉,炉中的木炭已经烧得红烫,一阵阵的热气铺面而来,而炉子的前侧摆放了一只楠木花雕的小凳,凳上放置着紫金香炉,香炉内,紫檀香的气息隐隐缠绕,而那凳上更是雕刻着四句清晰可见的字体,是为: 大造本无方,云何是应住。 既从空中来,应向空中去。 众人步进房间,在一张楠木小桌前四环跪坐,一旁的小厮早早的上了茶,温了酒,随即,一张宽厚的雕龙刻凤的屏风徐徐围起,暖意更甚。 小小随着龙烨入坐,执起桌案上精致的玉瓷茶碗抿了一口茶,竟发现有一丝丝的甜酸,她秀眉一动,而身旁送酒来的紫衣女子则笑道:“那是酸梅茶,不知是否合皇嫂的口味?” 眉梢微挑,小小望着杯中那黑呼呼的两枚另人垂涎欲滴的梅子,竟有些不明所以,她望了一眼前的女子,只觉她的眉宇清秀,眼神清澈,竟有几分熟悉,于是便轻笑道:“这位应该是九王妃吧,多年不见,竟出落得如此俏丽” 九王妃腼腆一笑,面容竟泛起了羞涩的红云,她为龙烨斟了一杯暖酒,徐徐轻道:“皇嫂谬赞了,臣妾粗鄙,寒门鸦属之群,岂能蒙受如此嘉奖” 这席话一出,坐在一旁的司徒仪几乎没将口中的茶水给喷出来,他哈哈大笑,完全不顾君臣之礼,而后笑道:“九王妃啊,您老人家怎么也学会了六王妃那套迂腐成词?哈哈哈,我一直都以为,也只有六王妃才会如此的捏酸……” 刚走进雅间的九王一听,不禁微怔,随即带着几许儒雅的笑意,绕过屏风,道:“军师言笑了,云儿自太后薨驾之后,就难免跟各位都生疏了,况且每日收集情报,与各商人来往,所以才习惯了说这些话应酬。” 事实也的确如此,自太后驾崩,小皇妃又失踪之后,原本一直喜欢在宫里四处逗留的三王妃、五王妃二人,这些年来,除了每年的大宴之外,都不曾再进过宫中。 而三年前,九王爷又为了助帝王收集个地情报,处理天下军机要物之后,九王妃为了能为丈夫排忧解劳,便也化装成生意人的摸样,开了这间传信楼,这些年来的一手打点,也变得老练了不少,只是有时候,还是难免生涩。 “原来如此,哈哈哈……。”司徒仪向来不拘小节,他听了这话后,也是放肆一笑,完全不在意自己笑话的人,可是当今的九王爷。 小小也柔柔一笑,双眸看着自己杯中的酸梅,随即徐徐放下杯子,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他们几人的叨叨絮絮,然,就在自己失神之时,却感觉自己的手一暖,竟被龙烨握在了掌中。 心头一动,小小抬眸,只见龙烨眸光沉溺的凝视自己的,轻抚着她的柔软的指尖,轻道:“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长睫微扇,小小抿唇一笑,轻摇了摇首,道:“怎么会着,只是我在想,如果这次贩卖私盐的幕后主使若真的是国丈,那么他的目的又在何处?这么一大笔私盐,从江都运到京城,耗时耗利,以国丈的老谋深算,他不可能察觉不到这其中的弊端,毕竟就算各港口都打点买通,这货是明的,若有一丝风声就会引来风波,可是在这样的形势之下,他却非要挺而走险……” “会这么做的人,一定是被逼走投无路”司徒仪突然说道,他一改之前的不羁放肆,双眸沉沉的凝视着小小。他知道小小聪慧,必然早已察觉了这其中的诡异之处,所以立刻收起笑脸,一本正经的说道:“王左腾一向老谋深算,步步为营,但如今能让他出此险棋,必然是为了钱,而以梁枫的口气听来,王左腾与梁家必然是有了数年的运销关系……” “十几船的私盐,就算是贩卖,得到了银两不可估量,而且如果国丈当真与梁家有数年的运销关系,这其中必然隐藏了巨大的秘密“小小点首,随即问九王,道:“九王爷是否能打探得出三五年前,梁家的境况?” 九王爷忙道:“这件事,在三日前,皇兄已经命臣弟查过,臣弟也收集了不少消息,其实在六年前,梁家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商户,所有的生意都由梁老爷一手操持,但五年前,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梁老爷就将手中大多生意都交给了这位年纪轻轻的梁公子,之后的五年里,梁家就一跃成了帝都富甲。” 小小眉梢微挑,随即又问道:“那位梁公子与‘艳春楼’的诗姑娘认识了多久?”,小小突然想起来,那一日谈私货生意时,就连张妈妈都回避了,但诗娇娇却一直都陪侍在龙烨身旁。 九王怔了怔,似乎没有想到小小竟会问这样的话,一时不知该作何应答,不禁有些尴尬的望向帝王,但却见龙烨正握着小小的手,根本心不在焉,仿佛心里眼中只有这个贵妃。 他心一沉,看着二人如此亲昵,竟有种说出的涩意在胸口涌动,垂眸,为了掩饰神色有异,只能继续道:“应该有五年了,只是诗姑娘心高气傲,根本不将梁公子放在眼中,不过梁公子这些年来所有的生意都是在‘艳春楼’里谈的,而且陪侍在旁的都是诗姑娘” 小小顿时豁然开朗,她红唇一抿,转首就对龙烨道:“这就对了,看来若真的要查出梁枫这些年究竟都跟谁见面,诗娇娇是最好的捷径,烨,你……” 小小的话说了一半就顿住,因为龙烨突然抬眸凝视着小小,眼底满是深邃,让她不禁怔住了。 轻颤双睫,小小一时间竟有些无所适从,想抽回手,却刚一动,整个身子都被龙烨拉进怀中。 雅间的里的众人见了这一幕,不禁都所有尴尬的别过头,就连什么阵仗都见过的司徒仪和赤焰都神色有变的捧起茶碗,各自扭过头喝茶,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其实他们皇上就这样的,也不管什么场合,都喜欢对着皇妃含情脉脉,也不管人家皇妃乐意不乐意,是否承受得了。 龙烨凝视着小小清澈的眸光,抬起手轻抚去她鬓边的一丝碎发,笑得温柔,但眼底却满是阴沉,笑道:“容儿,你刚才想说什么?” 她想说什么……小小看着龙烨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全身都开始发麻。 这个男人早就将她的心思看透了,就连她想说的话,都被他发觉。 其实,她的确想让龙烨以色诱敌,为了大局牺牲一下色相,毕竟诗娇娇对他可谓是垂涎已久。 不过现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小小怎么都不敢说了,只能挤出温柔乖巧的笑容,道:“没什么,臣妾只是在想,诗姑娘应该是唯一的考证,若是她能证明是国丈,那么一切就好办多了,九王爷也不需要那样费时费力的去调查了。” 龙烨笑了,抬手捏了捏小小的精致如粉的脸颊,宠溺的笑道:“容儿真聪明,不枉朕这么疼爱你……” 一语双关的话让在场的人都肉麻麻的掉了一地鸡皮疙瘩,而小小也很配合的羞涩一笑,但是心里却已经开始抓狂,然,龙烨却似乎故意惩罚她刚才想说而没有说出口的那些龌龊思想一般,抬起她的手,大拇指摩挲了两下之后,就执到薄唇边印了一吻。 司徒仪大跌眼,含在口中的茶水几乎没喷出来,九王妃的面容比小小更娇艳,似被火灼一般。 而早就看习惯了自家主子这不‘检点’行经的赤焰却突然就镇定了,因为他的皇上就应该是这样,这样就说明没有什么问题,如果皇妃在时,他会一本正经,襟坐威严的话,那就不正常了。 然,这样的氛围让从来已经一年多都不曾见到自己皇兄的龙慕有些措手不及,他一直都知道皇兄是冷漠的,甚至对任何女子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可是,这眼前的一幕…他眉宇拧了拧,收起心头的一时混乱,问道:“皇兄以为这件事该如何办?若是诗娇娇当真是其中一个证人,臣弟是否应该派人暗中调查……” “时间来不及”龙烨突然沉声说道,这严肃的声音将众人神游的思绪顿时打断,而他则楼抱着怀中的软玉温香,眸光暗沉的道:“将她抓过来拷问,直到她肯招供……” 众人一惊,就连小小都怔住了。但龙烨却似已经做了决定一般,搂着小小起身,温柔的拢好她身上的裘袍,似已准备离开。 “是,臣弟立刻就去办”龙慕见帝王如此,眸光暗了暗,低首应道。 “回去吧,你累了”龙烨搂紧怀中的女子,绕过屏风走出了雅间…… 帝都城封闭的事,瞬间就传遍所有大街小巷,因为事出突然,更因为不足两个时辰后,宫里竟派黑衣探卫背着‘赤金旗’策马奔王帝南都,向所有官员下了御旨,言说为了迎接北漠藩王,封城三日。就在朝廷官员尚未咀嚼出这圣旨上的意味究竟是怎么之时,五王爷竟已经带领了三万御林军进驻‘帝南都’,将整座城都围得密不透风。 所有精明的人都隐隐闻出了这其中的不对劲,但是,却谁也不敢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长年幽亮着长生烛的‘肃亲王府’中,一名苍发如雪的老人却站在簌簌的北风中重重的叹息了一声,道:“绝儿,他的用心,实在良苦。你是比他辛酸,但是他所背负的,却是你不能承受的重,所以,就别总是心心念念的想着小毓丫头了,那孩子是他的宝贝,别在执着了。” “王叔以为我用的情,在他之下么?”幽幽的灯火下,红漆梁柱的尽头,一名身着青衫裘袍的男子徐徐走出来,清风拂来,那俊美的面容上带着几许苍白,但那份清淡的温柔与淡静的妖娆,却遮掩不去。 “冤孽,孽缘”老人失笑的摇了摇头,转身望向那俊美出尘的男子,再次叹息道:“绝儿,有时候你也该回头看看,或许在你注视前方一片荒芜的时候,也有人静静的看着你,人,总是如此,在望向云端的之时,即使发现那是虚无的,却还是有多期待,但是对于身旁的人,却总是忽视” 几十年前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他的身后,有那些多的女人守着自己,可是他却一心只有那个已经在皇宫中成为皇后的女子,可是最后,只能一无所有,是他自己深爱的女人负了他,更是他负了深自己的女人。 孤绝的神色依旧淡漠,他闭了闭双眸,不发一语的离去。 冷风萧萧,而那站在石柱后面衣衫单薄,神色凄楚的女子微微的闭眸,滴落下一颗晶莹的泪珠后,转身寂寥的离去…… 娇艳似海的梅林中,嫣红萧萧满地,春将至,寒气依旧浓重。 皇宫中,后宫的数千宫女都为迎接藩王四处忙碌,国丈也被帝王以操持迎接藩王,打理所有琐碎事物而被禁留在皇宫中,由黑衣探卫看护,可谓是表言为重用,却是暗中软禁。后宫中,帝王更以雯淑妃贤德过人,心思缜密为由,将调教宫妃、宫女等所有事宜全部交付,以备侍宴。因而,皇宫内外的忙碌可谓一斑,而那些排不上名次的世妇则都个个闲散了下来。 正午时,天气晴朗,暖日当空,后宫中一片喜气怏然,四处张灯结彩,华陈铺设,可谓是鲜花锦上,奢华繁盛。 小小漫步在梅花林中,抬起戴着金护甲的素手,轻折下一枝盛开娇艳的梅花,悠悠的轻道:“赤梅红,腊梅黄,鄂梅绿,世间万物同名者,尚有姿色万千,更何况是人呢……” 司徒蔻华跟随在侧,听了小小这话,秀眉微动,不禁柔柔轻笑,道:“皇妃娘娘说言极是,但却不知道娘娘是否有心事,若是娘娘不弃,卑妾愿为娘娘分忧解乏”,说着,便从袖中抽出一条绣着锦上牡丹的帕子,递上前,有些愧涩的笑道:“娘娘,卑妾不才,没什么贵重东西可以送给娘娘,只绣了条丝帕,还望娘娘不弃……” 小小垂眸,转眸望了一眼司徒蔻华手中那精美的丝绸帕子,抬手接过那条帕子,在看到上精美的图案时,眸光划过一丝深沉,但随即却还是轻柔笑道:“这是你绣的?” “是,卑妾笨拙,才学了没几日”司徒蔻华腼腆一笑,满眸清澈,那活泼的姿容在和煦的暖日下散发着灵巧的活力,一身青衫长裙,让她看起来显得俏皮。 小小轻笑,将手中的一枝赤梅与帕子递回给了一名宫女,从纤细的手腕上脱下了一只翡翠玉镯,递给司徒蔻华,略带懒散的道:“难得你有这份心,本宫也没有什么可送你的,这个你拿去吧” 司徒蔻华一见小小手中的那枚透绿如碧的镯子,几乎都惊呆了,她待在宫里数年,虽然也曾得到皇后的不少打赏,那些也不过只是一些那些正名主子们看不上的东西,何曾见过这样精贵的东西,因而分外欣喜,激动的接过,捧在手心里,连连谢恩,道:“卑妾谢皇妃娘娘赏赐……”,说着,如获至宝的将那镯子捧在手心中,兴奋的看着。 小小浅笑不语,懒散的走到一处铺设着明黄锦缎的石桌前,坐在了裘毛铺设的石凳上,对一旁的宫女道:“前两日本宫向皇上请的旨,可有消息?” 那宫女笑着上前,福身道:“奴婢回皇妃娘娘的话,皇上已经批下了,皇上还说,一切由娘娘作主”,说着,那宫女转身浅笑着对站在一旁,眸光闪烁的司徒蔻华道:“奴婢恭喜小主,贺喜小主,皇妃娘娘已经将那日小主在湖中放花灯为皇上、娘娘祈福的事禀报了皇上,皇上甚为开怀,已经命内侍房做了小主的绿头牌,想来不久后,小主就要蒙受圣宠了……” 司徒蔻华惊诧万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如此的福气,于是激动的跪拜在地,叩首道:“卑妾谢皇妃娘娘提携,卑妾永佩皇妃娘娘鸿恩” “起来吧”小小懒散的说道,她抬眸望了一眼天色,觉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于是便起身道:“时辰不早了,你也回去好好休息,等过了藩王朝拜的日子,你的喜信也该到了,来人,将皇上赏赐给本宫的首饰衣物挑选几样送到司徒才人的宫里,好好为司徒才人装扮装扮” “是,奴婢遵命”宫女轻笑着福身,领命离开。 “是,是”司徒蔻华几乎错愕的不敢置信自己竟有这样的机遇,立刻感激的谢恩,随即跟随着宫女匆匆离去。 小小端起明黄锦缎上的茶碗,轻抿了一口,抬眸望向这片萧萧落下的满地梅花,无声的叹息。赤梅红,腊梅黄,鄂梅绿世间娇媚何止千万种…… 月色萧然,波影卓卓,一轮圆月倒影水中,无数花灯在湖水中荡漾,但是那上面的字迹却已经被水泽渲染。 朦胧的寒雾中,一抹消瘦纤弱的白色身影徐徐走到湖边,纤细的素手捡起一只花灯,带着点点滴落在白玉石砌上的墨迹,徐徐又消失在呼啸吹送的夜风中。 这,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凤栖宫’一片通明,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身着金丝绣凤明黄鸾锦长袍的皇后啪的一声砸碎了手中的茶碗,愤怒的瞪着匆匆进殿禀报的来春,尖锐的声音高扬:“你说什么?皇妃上书给皇上,内侍房已经做了司徒蔻华的绿头牌?” “是,皇后娘娘,奴婢听得清清楚楚,而且‘乾清四所’的宫女都在议论呢,并且皇妃娘娘还将皇上赏赐给她的衣饰挑选了一些送到了司徒才人的宫内,更派了几名宫女正在为司徒才人梳妆打扮呢”来春急促的说道,将在后花园内听到了那些一议论和所见所闻全部都回报给皇后。 皇后娇容顿时煞白,气恼的倏地起身,一甩袖就掀掉了桌案上所有的茶碗,扯下了那明黄绣凤的锦布,哗啦一声,扔在地上,凤眼含怒的道:“好你个司徒蔻华,要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李毓蓉,来人,摆驾西宫……” “是……”来春立刻接令。 月色朦胧下,原本因为这几日忙碌疲倦而宁静的后宫中突然再次毫无预警的掀起了惊涛骇浪。一顶明黄鸾轿起驾,提着无数煌煌的灯笼直奔向西宫才人所居住的‘邂芳殿’而去。 不多时,这平静的夜间顿时灯火四起,东西六宫的嫔妃都惊起更衣,纷纷聚集。甚至已经因连日疲倦而入睡的雯淑妃都被宫女唤醒,更衣着装,匆匆赶去…… “啊……。”一声凄惨的尖叫划破后宫的苍穹,惊飞了入巢的鸟儿,‘邂芳殿’的才人寝室内,皇后一身华贵朝服,发绾朝凤,满身狰狞之气的揪起了已经梳妆得妖娆万分的司徒蔻华的长发,猛的将她摔倒在地。 司徒蔻华一身大红长袍,华贵瞩目,精致的娇容在脂粉的点缀下竟显倾城绝色,只是刚才梳好的云鬓发髻却被皇后撕扯得有些混乱,那金簪玉坠也微微歪斜,但却还是遮掩不了她的妩媚婉转。 “皇后娘娘饶命啊,娘娘饶命啊……”司徒蔻华原本正在欣赏自己打扮后的娇柔妩媚,自以为可以迷倒帝王,也正在做着冠宠六宫,羁押群芳的美梦,但却不想皇后竟突然冲了进来,让她来不及惊讶,她就抓住自己的发髻,狠抽了她两巴掌…… “饶命?”皇后双目微红,娇容已经近乎狰狞,戴着金护甲的手微微颤抖,冲上前去就抽了司徒才人一巴掌,那金护甲的尖锐瞬间在那脂粉堆积的面容上划下了一道血痕,触目惊心。 “啊……”司徒才人再次尖叫,拼死护住自己的面容,但是她这个动作却让皇后更为愤怒,竟冲上去扯打起来。 这声音惊动了整个后宫,所有起身的嫔妃都纷纷挤在门前观望,她们几时见过这样的皇后,几乎都吓得失了魄,丢了魂…… 雯淑妃匆匆赶到,所有的疲惫都在踏进‘邂芳殿’,听到那凄惨的叫声时,烟消云散,她立刻冲才人寝室中,什么都不问,立刻拉住似发了疯一般的皇后,道:“皇后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快停下,在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要闹出人命……” 在过一两日,恭亲王就护送那些藩王进宫了,皇后居然还在这个时候跑到西宫来发疯。 皇后被雯淑妃拉开,更是怒火中烧,她转首瞪向雯淑妃,面容带着几许狰狞的狠绝,冷道:“哎哟,这不是前两日才被皇上特旨专门调教后宫所有嫔妃的淑妃娘娘么?怎么,你调教嫔妃,也调教到本宫头上了?” 雯淑妃一怔,没想到皇后竟用如此的口吻对自己说话,她刚想反驳,却顿时又想到是小小用计让皇后以为自己重得圣宠,离间她与皇后,因而一时间也百口莫变,于是只能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皇后冷笑得更为疯癫,她冷眼扫了一眼站在殿外的众人,似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道:“问的好,来春,给我将皇妃娘娘请来,本宫要问问她,掌凤印的是本宫,还是她……。” 皇后话音一落,众人都惊住,随后不禁开始小声议论起来,莫非是皇妃娘娘得了圣宠,连皇后也不放在眼中了…… 雯淑妃听了这话,也呆住了,但随即想到可能有诈,忙上前劝道:“皇后娘娘,皇妃聪慧谋算,小心这是她的心计,您还是先息怒……” “你少给本宫猫哭耗子假慈悲”皇后倏地甩掉了雯淑妃的手,咬牙恨道:“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的心事?你以为你能得到皇上的赏识是为什么?本宫告诉你,无非是你有点才华” 雯淑妃被皇后一甩,脚下踉跄后退,险些摔倒,好在身后的来春眼急手脚将其搀扶住。 “今日是什么好日子,这儿居然这么热闹”,就在寝殿内的皇后与雯淑妃剑拔弩张的时候,大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清丽软和,却又带着几许冷冽威严的声音。 众人怔住,纷纷回头望去,竟见小小身着金丝牡丹鸾袍,外罩一件雪狐长裘,身后跟随着三另内侍监和六名宫女,徐徐走来。 众多嫔妃一见这排场,似乎这才想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个个叩拜在地,道:“卑妾参见皇妃娘娘……” 小小搭着赤焰的手缓缓的踏进寝殿,瞥了一眼殿内混乱的场景与瘫软在地上,已经吓得不敢动的司徒蔻华,随后面无表情的向皇后福了福身,轻道:“臣妾参见皇后” 雯淑妃也似才回神,立刻上前,向小小福身,道:“皇妃娘娘见礼了。” 皇后见小小竟然从容不迫的来了,心口的怒火更为高涨,她冷笑一声,挑起秀眉,尖锐的声音高扬:“呵呵,皇妃妹妹,你来得正好,本宫正有事请教。” “皇后娘娘见外了,请教二字,妹妹可不敢当,有话就直说吧”小小一笑,言语之间柔和纤弱,但却也好不客气。 “好,那本宫就直接说了”皇后眉梢挑起,搭着来春的手走到小小的面前,阴沉的眸光透着森冷,道:“本宫听说,你向皇上觐言,说这个贱人为皇上祈福有功,还命内侍房做了她的绿头牌,打算在藩王朝见之后让她侍驾?” 小小一笑,挑起秀眉,云淡风轻的道:“皇后娘娘的消息还真灵通,可是臣妾不明白皇后娘娘这奇怪的消息从哪里听来的” 皇后一听,以为小小是承认了,立刻搁下脸,阴沉的道:“好,很好,非常好,看来皇妃妹妹你已经将自己当成正宫明主了,难不成本宫的凤印,皇上也说交给你了?” 80风云起(三),西宫争锋下 ‘邂芳殿’中,万紫千红拥挤,所有被惊动的嫔妃、宫女在听到皇后驾临西六宫中与皇妃、雯淑妃三人对峙之时,众人都争先恐后的聚集在大殿外看热闹,毕竟那些年小的嫔妃自进宫之后,后一直备受冷落,而帝王也根本不招寝妃子,就连被皇后送去侍驾的女子,也都只是陪着夜烛研墨,看着帝王批阅奏章到天明。因而,后宫中从来都波澜不起,但今日这一响动,却让所有人都动起了好奇心。 才人所的寝室内,司徒蔻华望着皇后与皇妃及雯淑妃这主撑后宫的三个人都聚集到了自己的寝室内,几乎连哭泣都吓得听下来。 她是一个机灵的人,但是在怎么机灵,毕竟阅历太浅,何曾见过这样的场景,因而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倦缩在角落中,瑟瑟的发颤。 皇后叫嚣不停,她美目圆瞪,眼底沉浸着几许狰狞与狠绝,那摸样凶狠无比,甚至让站在一旁的雯淑妃都不敢再上前劝慰,只能站在一旁焦急的看着二人。 小小听了皇后的指控,竟毫不紧张,反而冷清一笑,道:“皇后娘娘这话严重了,只是臣妾不明白这件事与凤印有什么关系?” “你少装蒜”皇后淬了一口,冷笑着走到小小面前,面色阴沉的道:“皇上向来都不会过问后宫中谁做什么事,甚至连招寝嫔妃也从来都不用翻什么绿头牌子,今日道好,区区一个才人居然突然能得到这样的圣宠,这难道不是皇妃妹妹擅自决定的么?” “臣妾真的不明白皇后娘娘在说什么”小小眸中闪烁着冷凝,却依旧温和笑道:“皇后娘娘自臣妾进殿来之后,就一口一个掌凤印,一句一声绿头牌子,简直让臣妾不知所谓” “你还敢装”皇后根本不想再跟小小拐弯抹角,她狠狠的咬牙,阴狠的眸光对上小小那淡漠冷沉,咬牙道:“倘若你没有这么做,今日你不请自来,好好的东六宫‘鸾栖殿’不待,跑到这个萧索的‘邂芳殿’才人所干什么?难不成是来散步?更何况,你看看,这个小小的才人,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面容上涂抹的,唇上点缀的,都是谁的东西?还不都是妹妹你派人送来的么?” “皇后娘娘一连问了这么多问题,臣妾该先从哪一个开始回答呢?”小小一笑,眉梢挑起,灯火摇曳下,乌黑云鬓闪烁着高贵华丽,但眼底的冷冽却另人发寒,她抬起手,对外面的宫女道:“来人,将本宫从湖边捡来的花灯拿来” 宫殿外,一名绿衣女子匆匆进来,手中捧着一只托盘,盘中放着在水中几乎已经浸泡得烂成一团的纸团,上面的墨迹更是被水泽渗去,只剩下黑糊糊的一片,还不住的滴水,若非是众人都知道这是花灯,光看着一堆烂纸,谁也看不出来这脏恶的东西是什么。 众人一见这那宫女手中的脏物,几乎都呆住了,甚至连皇后都一怔。 小小锐利的眸光扫了一眼众人,轻笑道:“现在,臣妾就回答皇后的第一个问题,臣妾今日究竟为什么会到这‘邂芳殿’的才人所来。” “这…这什么东西,难道就是那花灯?”皇后有些吞吐,更是觉得眼前的东西实在恶心,不禁捏着手中的丝帕遮掩在鼻尖,后退了几步。 “皇后很奇怪是么?臣妾也很奇怪”小小转眸望向倦缩在地上,看到宫女手中所捧的东西已经目瞪口呆的司徒蔻华,接过那盘子铛的一声扔在她的面前,眸光冷凝的道:“司徒才人,本宫现在问你几句话,你必须如实回答,如果你敢撒半句谎,可不欺下瞒上这么简单的罪行,而是欺君之罪。” 司徒蔻华怎么都没有向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更是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小小说话,就如同揪住救命稻草一般,赶紧从地上爬起身,小心翼翼的跪在地上,颤声道:“卑妾…卑妾不敢说谎,请皇妃娘娘问话。” “好,那本宫问你,这花灯当真是你放的?并且是在上元佳节的那天晚上放在湖中的?”小小瞥了一眼皇后,眉宇微挑,仿佛这话不是在问司徒蔻华,而是在问皇后。 皇后一惊,但随即冷冷的转身坐到一旁,神色自若,却还是遮掩不住丝丝苍白,鸾袍长袖下的素手,也早已紧握成拳。 司徒蔻华的心头咯噔一声,竟面露惶恐的抬眸望着小小,随后又望向皇后,不知该怎么回答。 看到司徒蔻华的神色,站在一旁的雯淑妃心中已经有数,但是无奈何现在她根本插不上话,所以只能走到一处凳前,缓缓坐下,静观其变。 “好大的胆子,还不赶快回答皇妃娘娘的问话”小小身旁的宫女见司徒蔻华眼神闪烁不定,立刻怒斥。 司徒蔻华吓得全身一颤,又见皇后并不帮自己,于是只能硬着头皮道:“是,是卑妾放的,卑妾为了给皇上和娘娘祈福,所以在半夜时,独自一人去湖中放花灯……” “好”小小点了点首,但眼神更冷,又道:“那本宫再问你,这花灯是纸做制,所以入水不足一两日就烂成这样,可是在元宵节那夜,整整下了一夜的雨,为何本宫在第二日看到湖中的花灯时,竟然是全新的,甚至连上面的字迹都清晰可见?” 大殿内,所有听到小小这话的人都惊住了,皇后端着茶水的手也晃悠了一下,洒出了几滴热烫的茶水,渐在了鸾袍上。 雯淑妃屏息,素手也紧紧的握成拳头,沉沉的凝视着眼前娇容含笑,但眸光却冷冽的女子,心头已经明了小小究竟想要做什么,然,就在她焦急得想劝皇后就此罢休之时,却不想小小的锐眸扫向她,让她原本想说的话,全部都咽在喉间。 “皇妃娘娘…卑妾,卑妾……”司徒蔻华彻底慌了,她虽然有点小聪明,但是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她眸光惶恐的望了望皇后,见皇后无动于衷后,吓得几乎哭出了声,忙道:“皇妃娘娘饶命啊,卑妾不是故意想蒙骗娘娘的,卑妾,卑妾只是一时兴起,所以,所以……” “一时兴起?呵,司徒才人看来还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小小冷哼一声,将手中的茶碗丢在一旁的桌台上,眼底的冷意更沉。 皇后的手中的茶碗已经拿不稳,她啪的一声放在旁侧,尖锐的声音高扬:“皇妃妹妹,司徒才人已经说她是一时兴起了,妹妹又何必继续追问不休,反正她尚未侍寝接驾,不如轰出宫去就算了。” “可是臣妾很好奇,她一个西六宫的小小才人,究竟是用什么办法知道臣妾那日会路过‘凤仪亭’?”小小声音清冷,带着深沉的笑意望向皇后,随后声音突然放轻,意有所指的道:“臣妾想,皇后娘娘也一定很好奇吧。” 皇后傻了,她没有想到小小竟然心思细腻到发现这样一个细小的纰漏,一时间,竟只能瞪大双眼,错愕的望着小小,素手紧紧的揪住丝帕,一句话都说不出。 司徒蔻华听了小小话,整个瘫软了下去,她知道已经没戏了,皇后的愚妇之名她自进宫那日就早已有闻,于是她赶紧爬到小小面前,哭道:“皇妃娘娘,其实一切都是皇后教唆卑妾这么做的,不关卑妾的事啊,卑妾对娘娘的心是真的。” 她不甘心,就差那么一步,她就可以侍奉皇上,飞上枝头了,她不能就这么被轰出宫去…… 皇后的面色顿时煞白,素手撑着一旁的楠木小案站起身,长袖打翻了茶碗,那寂静凝固的气氛中突然的哗啦碎响,惊动了所有人的心魂。 “大胆贱卑,你居然敢诬陷皇后娘娘,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来春见状,心头也惊得不轻,于是立刻冲出来怒斥,甚至抬手就甩了司徒蔻华一个耳光,大声喝道:“来人,将这个污蔑皇后的贱人拖出去……” “不要,娘娘饶命啊,皇后娘娘,您饶了卑妾吧,皇妃娘娘,求您救救卑妾,卑妾真的没有撒谎,真的没有”司徒蔻华捂着脸颊,几乎被吓疯了,那原被歪斜的珠钗也散落下来,一头青丝混乱污浊。 来春此举,让围挤在才人所四周的嫔妃宫女都傻了眼,她个个错愕呆愣,顿时,四周所有的人的都开始议论纷纷起来,一时间,嘈杂声四起。而她自己,似这时才发觉原来门前还挤着很多人一般,那泛着疼麻的手还来不及收回,就怔住了,只能愣愣的望着一直抱着小小长裙痛哭求饶的司徒才人,她…刚才竟然打了西宫的小主。 小小看着这有趣的一幕,却没有立刻发难,而是将眸光冷冷的转向错愕愣怔的雯淑妃,轻笑道:“原来皇后的侍女居然比才人的地位高出几分,雯淑妃,你掌管后宫律法,你告诉妹妹,这后宫的长序高贱从什么时候已经变了?” 皇后的面容已经苍白无血,她恨恨的瞪着已经吓得发呆的来春,咬了咬牙,冲上前去,一巴掌甩在来春的脸上,怒道:“贱人,你想害死本宫是不是?贱人……” 啪啪啪,皇后咬牙切齿的在来春的面容上一连甩了十几个巴掌,那尖锐的金护甲早已经将她的面容刮花,来春吓得尖叫哭诉,凄惨的声音惊悚骇人,将站在门外观看的嫔妃宫女都吓得尖叫起来。 雯淑妃知道皇后在用苦肉计,她握了握拳头,咬牙起身道:“皇妃妹妹,来春只是一个侍女,她不懂规矩,所以才以下犯上,妹妹你也看到了,皇后也被她气成这样……”,说着,她立刻呵斥身边的宫女,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快请皇后息怒……” “是”刚才全部都被眼前一幕愣住的宫女都吓坏了,听得雯淑妃这么一说,赶紧上前拖住皇后,连连道:“皇后娘娘,息怒啊,再这么打下去可会闹出人命啊……” 皇后气喘吁吁,也早就没了力气,被众人这么一拖,几乎是瘫软的坐在了椅凳上,她咬牙伸手指向跪在地上,满脸血痕,啼哭不止的来春与司徒蔻华,颤声吼道:“你们还哭,你们都想害本宫,本宫告诉你,本宫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唉……”小小叹息了一声,缓缓起身,望着殿内的一片混乱狼籍,慢悠悠的摇了摇头,转眼望着气息不稳的雯淑妃与上气不接下气的皇后,道:“皇后娘娘,淑妃姐姐,其实本宫今日来,不过只是想审问司徒蔻华而已,却没有想到居然闹出这样的事来,不过刚才司徒才人说,是皇后唆使她欺君,那么这件事,臣妾也就不能再问下去,不如,就交送到司寇大人的手中审问吧” 皇后惊住了,一双美目睁得比铜铃还大。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既然发生在后宫,就应当由执掌后宫所有律法的臣妾来审问”雯淑妃也惊住,但立刻上前阻止小小。 “淑妃姐姐的确执掌后宫所有律法,但是姐姐也别忘了,你也不过只是一个淑妃,如何能审问当今皇后?”小小冷眼凝雯淑妃,又道:“再者,花灯祈福之事,臣妾也已上奏了皇上,如今牵扯出这么一段复杂的事,必然已经攀附得上欺君之罪,而这灭九族的罪名,淑妃姐姐也能以后宫律法才审问么?” 雯淑妃听了这话,脚下蓦地踉跄,好在身后的侍女搀扶,她眸光含着不敢置信的望着小小那双冷冽深沉的眸光,红唇颤了颤,随即轻道:“皇妃娘娘说得极是,但是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小小轻笑,转身向门外走去,道:“那当然,毕竟我与淑妃娘娘的交情不浅……” 门外,那些拥堵在门前的宫女嫔妃见小小走来,吓得赶紧让来了一条道,齐齐跪拜在地,道:“奴婢、卑妾恭送皇妃娘娘、淑妃娘娘……” 西六宫的一处狭隘走廊前的避风亭前,八名侍女各执灯笼,朦胧的烛火在风中不住跳跃,在这暗漆的角落中,显得孤独萧索。 亭中,两抹窈窕的身影相偕,倒影在碧波湖中,月影斑驳,微风来时,破碎点点,荡漾涟漪…… “其实你早就知道司徒才人是皇后唆使下,接近你的,是不是?”一身红狐长裘披风的雯淑妃站在暗处,一双闪烁着点点凄楚哀伤的眸光锐利的望向站在朦胧月下的小小。 那雪白的狐裘衬托得她更为娇艳明媚,就如同粉堆玉砌的一般,六年岁月,她的外貌虽然有了些变化,但是却还是那样的扣人心弦。 “雯淑妃自来聪慧过人,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再问?”小小眉梢微挑,轻拈着鬓发间的一缕青丝,碧绿的坠珠在耳边轻晃,映着月光发出华贵的光芒。 或许是怎么都没有想到小小竟然毫不掩饰就承认了,雯淑妃竟有些愣怔,但随即道:“皇后愚盾,也从来都不得宠,妹妹又何必步步紧逼?非要闹得后宫鸡犬不宁,方才休……” “淑妃,话题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小小抿唇,秀眉微拧,转身欲走。 “为什么?”雯淑妃追出避风亭,不甘心的继续问。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昨日我已经将你从皇后身边拉开了,但是如果淑妃姐姐还是想回到皇后身边,继续与她为伍的话,那么,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小小的声音轻柔和煦,但是却如冬寒利冰一般的刺进了雯淑妃的心里,说罢,便带领着身后的六七名宫女徒步离去…… 夜风,不停的吹送,月色下,雯淑妃苍白萧索的身影愣愣的站在清冷的月色下,呆呆的目送那抹傲然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 第二日,在西六宫内发生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皇宫中的司寇府中,更是一大清早就派人见面司徒蔻华和来春抓押进了三司,以备侯审。 这个消息一传出,一夜都不曾合眼的皇后几乎吓得昏厥,她立刻命人去联络国丈王左腾,却不想宫内的太监竟然禀报,言说国丈因为贩卖私盐之事,已经被司寇处批捕,如今已被关押在大牢之中。 听到这个消息,皇后彻底晕厥了,一时间,后宫大动,人心涣散,冲天的流言蜚语也满无天际的汹涌而出…… ‘霁月宫’中,正在安排打点迎接藩王最后仪式的雯淑妃本已劳累不堪,但此刻,自己的贴身的宫女却突然冲过来告诉她这个骇人听闻的事,她胸口一闷,几乎瘫软倒下,吓得众人纷纷避让,有的忙忙的去请韩太医。 然,在太医尚未赶来之时,雯淑妃却踉跄起身,立刻起驾去了‘鸾栖宫’中。 华丽堂皇,建造摆设几乎比皇后的‘凤栖宫’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鸾栖宫’内,小小早已梳妆完毕,似乎早就知道今日雯淑妃会来一般,她今日哪都没去,而是摆设了一张楠木小几和两张贵妃椅榻在门前的梅花林中,品着清茶,晒着暖日,赏着梅花。 雯淑妃匆匆赶到,但入眼的竟就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美人赏梅图,并且后宫中的漫天风雨似乎没有一点点影响到这个地方。 小小见淑妃来了,只是轻柔一笑,带着几分散倦的依靠在了贵妃椅榻上,闭眸,深吸了一口清幽的冷香,道:“雯淑妃连日操劳,如今时辰愈发紧迫,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小坐?” 雯淑妃大步走进梅林,挥退了所有的侍女,她面色苍白,唇上也没有半点血色,一见小小如此悠闲,更像是算准了自己来一般的,连椅凳和茶水都准备了双份,她顿时闭上了双眸,随即一字一句的道:“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所以才在昨夜设了那一局?” 小小缓缓的睁开双眸,眼底的清澈早就被深沉代替,起身笑道:“淑妃想说什么?” “你早知就知道国丈犯了事,所以为防他以后可以依靠皇后翻身,所以你在几日前就已经设计好了陷阱,等着皇后往里面跳”雯淑妃的话语有些激动。 她不笨,在昨夜的事情发生了之后,她整整想了一夜,又联系今晨发生的一切,突然明白了,其实这个局应该是她早就设计好了,不可能是突然发难。 可是这一招实在太狠,狠得另她不敢去相信是眼前这个女子所设下的计策。 小小凝神,却不言语,只是眸光带笑的望着雯淑妃,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所以,你在‘凤仪亭’的湖边看到那花灯时,就已经知道了这是皇后的手段,因为凭你的聪慧,不可能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才会想起元宵节的那夜下了一整夜的雨,但是你没有拆穿司徒蔻华的谎言,是因为你知道皇后就在林中” 雯淑妃的声音越来越不平稳,因为她看到小小面无表情的听着,没有惊讶,没有错愕,仿佛一切理所当然,这让她觉得更为恐惧,也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 “之后,你在确定了国丈一定无法逃过此劫后,就接见了司徒才人,骗她说,皇上已经下令让内侍房做了她的绿头牌,更赏赐她首饰珠宝,让她信以为真,再将四处宣扬皇上即将宠幸她,来激怒皇后,等到皇后在西六宫中打了司徒才人之后,再拿着证据去质问,逼迫司徒蔻华说是皇后唆使她去做这件事……” 雯淑妃一口气将话全部说完,虽然笼统概括,其中细节也不修饰,但是却字字珠玑,锋芒必露。 小小笑了,转眸望向雯淑妃因为激动而略起红晕的面容,道:“说完了?” “你…你什么意思?”雯淑妃没有想到小小竟然一句都不反驳,神色依旧镇定自若,她的心里更觉得发凉,更觉得恐怖。 小小看着雯淑妃眼底遮掩不去的惶恐,冷笑着转身走到梅花树旁,轻柔的折下了一根枝条,道:“雯淑妃的推断的确精辟入理,不愧为后宫的第一才女,不过,淑妃似乎还漏了不少,就让臣妾来补充吧” “元宵节那一日,我故意在大殿中提醒你,我就是六年前离开的小皇妃,就是为了试探你究竟站在谁的一边,因为皇后操持不了大局,而国丈也深知皇后无用,所以必然会将大旗交给你,而且你也深知,要除掉我其实并不难,只要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我是叛臣李忠的女儿即可。所以,我一直都在暗中条调查,在得知国丈大人已经私自将李淑妃转移出冷宫时,我已经对你失望了,因为这件,一定要你来里应外合……” 雯淑妃大惊,一双清明的美幕睁大。 小小望着雯淑妃,眼底满是狰狞的戾气,继续:“虽然这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是对于孤立无援的我来说,你足以让我咬牙切齿。所以,我只能设计以皇上赏赐为饵,离间你与皇后,毕竟你知道皇后的性格,她从来都不相信任何人,却也没有那份心机去分析透彻这些事,而后再向皇上请旨,以你心思缜密为由,将后宫所有的烦琐事物全部交付给你打理,这样,你也就没有精力再去顾及皇后,也只有这样,皇后才会顺利的跳下我设下的圈套,而我,也才有办法一石二鸟,一网打尽。” “为什么”雯淑妃几乎快发疯,她素手紧握,微颤道:“皇后她只是太爱皇上,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而且现在国丈已经落马,你又何必步步紧逼……” “因为她实在太惹人厌”小小打断了雯淑妃的话,秀眉拧起,冷声道:“如果她不设计我,步步都想致我于死地,她也就不会误落我的陷阱。如果她不想我死,国丈更是尽心尽职的为效忠皇上,又怎么会有叛卖私盐这一项大罪?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不是你雯淑妃一直在旁提点侧击,来春又哪里来的胆量,居然敢在我的面前攉掌才人小主?机关算劲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雯淑妃脚下一软,哗啦一声,满头的珠坠金钗摇晃撞击,整个人瘫软在椅榻上,紧握的素手不住的颤抖,紧紧的掐进了掌心。 小小说完,眸光深沉如夜,身上竟然笼罩着那与龙烨极为相似的震慑戾狠,她捏转着手中的梅花枝条,清冷的凝视着面色苍白如雪,似乎受了很大刺激一般的雯淑妃,一字一句的道:“不过你也放心,国丈手中不是还魏王和李淑妃这两张王牌么?他还没有输得太惨,在临死之前,还算有可能致我于死地的可能,只是,如果他最后一次还是失败了,那么他的罪名就更重一等,到时候,皇后恐怕不仅仅是被废黜和打入冷宫这么简单,毕竟,太后已经不在人世了。” “太后也曾待你不薄”雯淑妃尖叫起来,似乎已经承受不住这突然而来的冲击,那张苍白的面容也微微扭曲得狰狞起来。 “是啊,只是可惜,这是他们自己要往火坑里跳,并非是我要他们死,毕竟,人,总是要自保的”小小沉声冷笑,瞥了一眼全身发颤的雯淑妃,笑道:“如果换做是雯淑妃,也不会为了两个想致自己于死地的人的安全,而去承认自己就是叛臣贼子的女儿吧……” 说罢,小小丢下了手中的梅花枝条,冷哼一声,转身走回向金碧辉煌的大殿中。 只留下一脸错愕呆滞的雯淑妃,依旧傻傻的坐着…… 国丈被批捕,因为被九王爷抓进大牢严刑拷问的诗娇娇终于承受不住恐吓威胁,终于说出了梁枫这些年所做的所有生意。原来,梁枫只是一个伪君子,这也是为了他用尽心机,花言巧语说尽,诗娇娇也不愿意嫁给他的原因。 整整五年,梁枫在‘艳春楼’中买下了几间雅室,就是为了方便于与国丈见面。他们所做的生意甚至从江淮一代的私盐、运输往皇宫的贡品及海关查封的禁药、兵器等等,全部在列。 而对于这大笔银两的来龙去脉,王左腾竟紧闭牙关,一字不提,更在天牢中叫嚣到自己是国丈,要求见皇上、皇后。 面对国丈的跋扈嚣张,司寇所的人也是束手无策,帝王更是心情烦躁。因为藩王朝拜在即,若是在这之前还没有给国丈定罪,那么到时朝廷之上,不能给予百官交代,那些昔日跟随王左腾的老臣,未必不会挣个鱼死网破。 然,就在这样闻风草动,光影皆兵的关键时刻,司寇府竟突然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件,其上指证国丈王左腾私藏龙袍玉玺,勾结奸商、鱼肉百姓等等数项大罪,其文字言语骇人听闻。于是第二日一早,司寇便将书信送进帝王的‘御书房’中。 龙烨一看那信中的罪证,当场震怒,立刻下令撤消帝都的三日封城令,击鼓早朝。 百官接到朝令之后,立刻匆匆进宫,却不想竟一踏进皇宫大门就听到国丈的叛卖私盐等等的罪行,一时闹得人心惶惶。 然,那些准备在朝堂上为国丈美言求情的官员,已经想到了众多陈词,却不想一进‘金銮殿’,就听到了另外一条骇人消息,那便是有人以信举报到司寇衙门,说国丈私藏龙袍玉玺。 于是,一行人几乎都踉跄晕厥,原本想好的陈词,也个个不敢吐出一字,只等帝王命令九王带着‘御林军’与司寇所上下数十名官员一同前往‘太师府’搜查之后,才稳住心神,纷纷想对策。 正午时,这个消息已经震动了整个帝都城,而相隔两个时辰后,所有人都看到了在拥挤得人山人海的朱红大门前,一身银色铠甲,身着四爪长蟒朝服的九王爷捧着明煌煌的金丝九龙帝袍和一块润白的美玉从‘太师府’走出。 顿时间,天下震动,国丈王左腾谋逆篡位之罪成立。 而就在着消息传出没多久,帝都的朝堂上,竟有五名重臣纷纷告老归田,往日投效国丈的,更是如同食尽飞鸟各投林一般,一改之前的嘴脸,纷纷向张太傅等人示好。 朝野上下,有人欢喜有人忧,就在百官都无法适应继六年前李忠谋反被斩首后的又一次巨大波动之时,帝都城外百里加急,恭亲王已迎至五位藩王于明日抵京消息如箭一般的飞进了皇宫。 龙烨分外欣喜,立刻下令准备筵宴,在今夜大宴后宫佳丽与朝堂群臣,更是设下歌舞。 于是在黄昏之时,皇宫之中就已管啸声起,富贵风流。一片繁华景象…… 一个女人的心能有多狠?雯淑妃不知道,可是当她听到小小的那番话,看到皇后今日的下场时,却骇然的崩溃了。 那是一个怎样的女人,竟然如此攻于心计?短短三五日,就能在手掌反转之间,将皇后父女二人这么多年建立起来的一切尽毁…… 她一直都以为,在这个皇宫里,在这个后宫之中,她算是独一无二的,因为她能从一个小小的美人一步一步,凭借着自己的算计,凭借着自己聪慧,平步青云。 可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在她以为得到了除了帝王的宠爱之外,一切想要的东西时,却发现,原来自己什么都不算,也什么都不是。 闭眸,微颤的双手执起一片艳红的朱丹,抿在唇间。随后起身披上了那件华裳,睁开双眼望着镜中尊贵雍容的自己,素手紧紧地握起。 今夜,这场所谓的筵宴,必然风雨顿起。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帝王已经下旨,请魏王参宴…… 81大宴群臣(一),帝妃对峙 戌时黄昏,天色已尽暗,皇宫中,四处灯火明摇,掌灯局的宫女提着灯笼四处点灯,不多时,处处走廊桂亭,已是灯火阑珊。 圆月映碧水,粼粼波光涌动。一抹身影斜倾,静站在栏杆处,点点婆娑。 小小披着雪白的狐裘长袄,轻步踏在白玉砌石台上,步伐轻盈,几若无声。水葱般的素手执着一根寒梅枯桠,看着那艳红片片入水,惊得金鱼四窜逃离…… “皇妃娘娘,天色暗了,皇上已经派了内侍房的公公送来了晚宴的赏赐,娘娘该进殿梳妆了”身后,一名跟随的碧衣宫女小心翼翼的说道,双眸紧盯着小小消瘦的背影,不免有些担心。 主子自从听到传闻说皇上请魏王参宴时,就一直闷闷不乐,只在这‘鸾栖殿’的后花园的水阁楼台上转步。 现在的天气虽然不如严冬那般寒冷,可是夜露依旧凝重。 小小轻摆着手中的梅花枝条,银白的月色下,云鬓如雾,金钗玉坠闪烁华芒,珠坠轻晃,如同凝脂的肌肤隐现着畏寒的嫣红,她缓缓停下脚步,轻呵了一口雾气,一身华贵,甚雪艳。 抬眸,望了一眼天空的冷月,悠悠道:“皇上没有让内侍监代为传话?” “回皇妃娘娘,没有,内侍监只训诫吩咐奴婢们要照看好娘娘,帝都气候反复无常,要小心伺候”那宫女轻声回答。 其实这些话并不是内侍监传的话,而是在皇妃入宫那一日,皇上亲自嘱咐的,说若是让皇妃有什么不顺心,她们提头去见。 “知道了,你下去,本宫想一个人静静”小小长睫微颤,细密得已经沾染了无数晶莹的雾珠,她失神的凝视着不远处的华灯,心头更为沉重…… 夜雾更浓,似汹涌似涛的浪滚一般,呼啸而至。 不足一个时辰,皇宫四处已经弥漫了浓重的夜雾,月光幽幽映照,四周苍茫一片。 ‘鸾栖宫’的寝殿琉璃瓦反射着冷清碧绿光芒的宫檐上,一道英挺的青色身影站立,迎着呼啸的寒风,衣角飞扬,簌簌声响。 小小的脚步轻盈的走下层层石阶,绕过棵棵繁茂漂浮冷香的梅花树,停驻,清冷的声音带着几许傲然:“既然来了,为何却不现身,宫檐上的风不冷么?” 簌簌几许衣衫声响,一道白色身影融入浓郁的夜雾之中,隐隐萧索,含着淡淡的和煦气息,萦绕在梅林之中。 “可有话要对我说?”浓雾里,一道浑厚的声音隐隐传来,带着几许沙哑低沉,却分外的温柔淡静,如同远山含笑的清幽,竹影深深的寂寞。 这,的确是一个孤寂的男子…… “你来,就是认为我有话对你说?”小小站在月色婆娑的树影下,纤弱的身形孤傲冷清,那一抹雪白,更似九尾妖狐的狡黠。 轻柔却沉稳的脚步声慢慢的跺步,孤绝青衣灰裘的走出那暗黑的角落,银白冷清的月色下,俊美的容颜苍白,似大病一场,显得有些无力,但是一对剑眉却英武,乌黑的眸子闪烁着精锐的光芒,就如同一只在夜枭中狩猎的猛兽,静静看着眼前的那一抹醉人的雪白。 “是……”孤绝的声音异常肯定低沉,但突然沉的眼神却又显得有那么一丝不确定,他垂眸,遮掩去了沉如黑海的眼神,突然沉笑一声,道:“你应该知道,他不顾群臣百官的反对,邀我入宴,究竟是为什么。也你知道,王左腾已经暗中请求我助他铲除你,虽然他的借口有些堂皇,但是你觉得我会放弃这个诱惑么?” “他拿什么跟你交换?”小小眉梢挑起,轻柔转身,眸光冷冽的凝视着眼前的男子,朱唇轻抿,苍凉的月色映照着她肌肤白皙如玉,寒露沾染了她的细密长睫,一粒粒晶莹闪烁,散发着诱人的水泽。 孤绝望着眼前这个他日思夜想,几乎已经扎入他的骨髓,成为他一生劫数的美丽女子,心口窒闷的拧痛。 她对自己的冷淡,就如同一把把利刀刺穿他的心肺,鲜血淋漓,甚至让他的视线都模糊成了殷红,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凝视她,声音染上几许沙哑,道:“一个,我无法抗拒的诱惑……。” 小小长睫微敛,却是清冷一笑,转身绕过一棵梅花树,抬起手中已经花瓣零落干净,只剩下枯桠的梅枝,抵在树上,抿唇道:“所以,你答应了?” “是”孤绝回答的声音分外肯定。 闭眸,小小丢下了手中的枝条,嚓嚓两声踩过,不再言语,轻步向前殿走去……。 孤绝望着地上那被折断的破碎枝条,怔了怔,眼底的痛苦与哀伤顿时涌现。 他走上前,修长的手指轻颤着捡起那根树枝,紧紧的握在手中,闭眸,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毓儿,你刚才踏碎的,究竟是对他最后的情义,还是他的心?应该是他的心的吧,否则,为什么这个声音竟那样的相似自己的心头破碎……。 月上中天时,皇宫内外已经歌舞升平,盛世繁华的琼浆玉酿在一个个身着如同碧水秋波绿裳,发绾双缨髻,润肤柳腰的俏丽多姿的宫女手中慢慢的送进了金碧辉煌,烛火映照满眼煌煌的‘金銮殿’中。 诺大的华丽殿堂,几百张红木小几,裘皮垫坐整齐排放,玉杯金樽,酒香萦绕,琴瑟环梁。 大殿门口,那些早早赶到赴宴的官员一见如此壮阔景象,几乎都惊呆了。 放眼望去,只见殿内各色花灯灿灼,十二根离天雕浮龙金皆系纱绫扎花,紫玉九龙腾云椅下。两柱雕凤缠龙金柱台上,龙爪上托中,两颗碧如深海的夜明珠分外亮堂,照映着大殿如同白昼,也更显金殿四壁的浮雕张牙舞爪,威严震慑。 宴两侧,每柱前都设下一名俏婢吹笛弹奏,一人一乐器,和谐之音入耳,可谓是眼满太平景象,耳旁富贵如水畅流…… 大殿周遭,更设下八处香案,檀香气息袅袅,暖炉中的火灼,热浪涌动。 一时,张太傅落辇登殿,众多官员立刻齐齐恭迎,客套奉承之语不绝,顿时,大殿之上的喧哗之声早已盖过了大殿你的仙乐遥遥。 “哈哈哈……诸位大人都来了,坐,都快请坐……”今日大殿之上,虽然不是早朝,但是国丈落马,朝廷之上便十分自然的形成了这样的局势,虽然三公存二,也并非张太傅独大,但胡太保向来冷清沉稳,更对皇上忠心不二,故而也无人去忌惮于他。 虽然,今日的胡太保却偏偏面色沉凝严肃,不苟言笑,令人猜测不出他的心思。 “太傅大人先请,您请……”吉时降至,百官客套一番之后,便匆匆忙忙的各自按照礼仪入座。张太傅与司徒仪也先后入席,其间,张太傅观望了胡太保的神色,便言语打趣几句,道:“太保大人今日虎着脸作何,莫非是觉得入席早了,无人伺候?” 胡固人情向来淡薄,更是敢于觐言,平日里虽然内敛少语,却不见得他不会说话,只见他睿智的双眸扫了一眼张太傅,执起茶碗,冷笑道:“下官岂敢,如今朝野上下一片融洽之声,都追随大人您,下官岂敢有什么贪图之念?” 张俊才听了这句话,心头一沉,面色顿时难看起来,二人不禁就开始吹胡子瞪眼起来。 司徒仪在旁听了这话,已知胡太保并非是想针对自己的舅父,而是不快于皇上违背先帝家训,宴请魏王参席。 但是说来也奇怪,虽然众人都听说了皇上要宴请魏王,但是谁也没有看到圣旨,所以也没有人知道究竟这传言是真是假。 于是,司徒仪便饮了一口茶,笑道:“太保大人莫怪,舅父向来如此,大人与舅父在朝为官多年,自然知道舅父并不是那意思” “哼,谁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胡太保冷瞪了一眼张太傅,长袖一甩,那朝服上锦绣的仙鹤图腾在灯火明珠的交相映辉下,银光闪现,他神色异常冷清,双眸直直的凝视帝王的九五尊位,眼底满是沉郁。 张俊才与司徒仪见他如此,心底已然有了数目,却不由得都悬浮起来,今夜之宴,帝王别具用心,而这百官之中,尚有不少国丈余党想要借此宴翻牌,实另人心神不安……。 时过三盏茶,大殿外,突然铜更声响。已经几乎到齐的百官都纷纷屏息,向大殿外黑漆的夜色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碧色水纹宫装的女子匆匆走来,手提一只精巧雕龙的小铜锣,纤细素手轻巧敲击,只闻铛的一声,悠悠声响,悦耳动听。随即六内侍监匆匆跑来,排站为十米一人,肃立正站。 百官一见这种场面,顿时都纷纷起身,出席旁列,个个伸着脑袋望着那百层石阶下的动静,于是不多时,只闻一名内侍监的尖声高唱道:“皇上驾到——” 一声唱罢,顿时,前后每十米一个的太监纷纷相应高唱,紧接着,又闻下面的太监唱道:“皇妃娘娘、雯淑妃,领后宫各眷驾到——”,随即,三唱声音刺耳回荡在空旷的夜幕之中没,响彻明煌煌的大殿之上,百官立刻拂袖跪拜。 数十步下,一阵伶仃摇响声传来,百官观望,只见两名执拂太监引路,其后跟随六名执灯御前侍女步伐匆匆的走来。 那窈窕身资后面,清流一带,势如游龙,一顶明黄绣黑鹰轿鸾悠悠而来,两侧高举的腾龙祥云华盖如金浪翻滚,诸灯争相辉映。后侧,那跟随的两驾红顶车辇,茜红长纱漫漫,摇曳洒动,辇旁各有四名宫女高举水晶透亮的八角彩绘罩灯,烛光洒照在地上,流光异彩,可谓是珠宝乾坤。 落轿,龙烨一身明黄龙袍从辇上步下,百官立刻个个低首匍匐,叩声齐道:“臣等,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随即,众人只见那大步踏过自己面前的纹绣九龙的长靴与那随步而皱,簌簌金丝摩挲细响的龙袍长摆。 大殿外,众嫔妃的轿辇落下,宫女纷纷上前撩开纱帘,万紫千红齐出,一时间,金殿绽芳华。 小小踏进大殿,一身茜红金丝绣鸾凤牡丹的长袍如同赤火一般拖延在‘金銮殿’中央那殷红的长毯之上,甚雪肌肤在明煌煌的金壁辉映下,明媚耀人,华贵庄肃,乌黑的云鬓间,珠钗宝坠摇摇轻响,傲然的步伐竟冷冽稳重,颇有母仪天下之风,绝色倾城之姿。 她抬眸瞥了一眼与自己并列齐走,身着淡紫长裙,娇弱病态的雯淑妃,柔柔轻道:“淑妃姐姐今日气色不好……” 雯淑妃脚步轻柔,与小小并齐跟随帝王身后,可谓是占尽群芳娇艳,她眉目婉转的凝视着帝王英姿傲然的背影,听得小小的话,不禁回首,苍白的肤色泛起了几许娇艳,回笑道:“妹妹说那里的话” 小小收回眸,轻柔一笑:“现在好多了,红润如脂”,说着,缓步踏上了那雕刻着浮双龙戏珠图腾的白玉石阶。 雯淑妃心头一怔,脚下顿住,她岂会不知小小意有所指,但却只尴尬笑了笑,随即抬步跟上,与小小双双入坐在帝王一步阶下的两张贵妃玉鸾椅榻之上。 龙烨坐在殿堂的龙椅之上,俯视群臣,深邃的眸光沉了沉,转眸看了一眼神色淡漠的小小,剑眉微拧,随即抬起手,明黄金边长袖簌的一声响,声音浑厚道:“诸位爱卿平身” “谢吾皇……”百官齐齐起身,朝服靴履踢踏声响,随后,众人纷纷入坐。 小小轻扫了一眼宴间的众人,最后眸光落在了一脸深沉,但双眸却别有深意凝视自己的太保胡固,与那些遮掩在角落中,神色委琐,眼神闪烁的众人,深吸了一口气,垂敛长睫,抬起素手执起茶碗,悠悠的轻抿,不言不语。 今日帝王设宴,其心若何,无人能猜透,但是小小虽不曾问,却也知一二。 她握紧了手中的玉杯,红唇微抿,随即之闻殿外的内侍太监再次尖声唱起:“恭亲王正妃罗氏、廉亲王正妃韩氏,侧妃卢氏、襄阳王正妃朱氏,侧妃上官氏、金陵王正妃慕容氏等,领一品诰命夫人柳氏、一品诰命李氏、一品诰命王氏、二品诰命上官氏觐见……。” 雯淑妃面色有变,因为她并没有听说皇上还宴请了四位王妃和册封的所有诰命妇,一时间,她刚才稍有微红的面色不禁更为苍白,带着几分错愕震惊的望向小小,而小小却也是微微一怔,长睫抬起,清冷的眸光扫向大殿之外。 只见三王妃罗兰一身淡粉锦袍,依旧那般放诞照耀的踏进了大殿,领着众人齐向帝王、小小等人叩拜,请安。 百官见此景,不禁也议论纷纷,都猜想会不会除了正在百里外迎接五路藩王的恭亲王之外,其余的王侯也将赴宴,然,就在众人猜疑不定时,只听内侍监再次高声宣道:“廉亲王带三万御林军阵前护驾——” “襄阳王赴宴——” “金陵王领八万御字军,宫外护驾——” 此刻,宴席间的官员都惊呆了,就连一向老谋深算的张太傅与司徒仪都微微怔住,有些不明所以,然,众人偷偷窥看帝王面色之时,却见帝王负手起身,朗声大笑。 百官一时云里雾里,都不知这道理是唱得哪一出,便纷纷回首望向殿前,只见身着四爪黄蟒长袍的三名英姿卓越的男子踏进大殿,以五王、九王为首,而略带软弱之相,委琐神色的六王紧跟,齐向帝王叩礼,道:“臣弟参见皇上,皇妃娘娘、淑妃娘娘” “平身吧”龙烨依旧爽朗大笑,然,大殿内原本就凝重的气氛却更为严肃,小小轻柔的放下茶碗,望着殿下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容,轻扫了一眼雯淑妃,而雯淑妃也正看向她,二人神思不定,各揣千秋,却又同时浅笑道:“诸位王爷请起……” 娇柔妩媚的声音带着丝丝柔软,小小与雯淑妃话落,跪拜在地上的三位王爷不禁都齐齐起身,道:“臣弟谢皇上,谢娘娘……”,随即,各自入坐。 但随即,那些王妃与诰命妇都纷纷望向小小与淑妃,一阵阵唏嘘惊诧的声响顿时冲破大殿,隐隐盖过起乐声响。 小小素手微握成拳,转眸望向龙烨。其实,她本不知道龙烨究竟为何突然大宴群臣,也跟雯淑妃一样,在此之前没有听说过帝王还宴请了王爷、王妃及各诰命妇人,所以心头也顿时猜测疑惑。 龙烨坐在大殿之上,俊美的面容带着几许笑意,眼底深沉似海。他在感觉到小小的眸光时,却只深沉的瞥了她一眼,随即笑着对殿下的众人道:“各位爱卿,今日朕自所以在‘金銮殿’设下宴席,是为四件事,不过现在朕只想说前两件,其一,国丈谋反,皇后在后宫横行无端,都以罪证确凿。其二,朕征战一载,扫平天下,明日五国来朝……” “皇上英明神武,乃我大运国之幸”张太傅立刻起身,拱手说道。 “皇上英明,皇上英明”诸多大臣一听如此,赶紧个个起身附和。 “哈哈哈……”龙烨朗声大笑,但眼底的阴沉却丝毫未减,他沉声笑道:“张卿家,你是老了,但是说的话却是越来越中听了” 张太傅身子一晃,心头微沉,也听不说帝王话中究竟是什么意思,忙应承笑道:“这是臣等心之所想,吾皇的确英明神武,非臣所夸浮” “好,来人,赐酒,朕要与太傅大人同饮一杯”龙烨起身,负手沉声笑道。 大殿下,众人相互凝视,都不敢出声,惟独胡太保冷哼了一声,径自灌了一大口茶。 张太师也有些惶恐,看着一名碧裙罗衫的宫女执着散发着阵阵诱人香味的佳酿,在其杯中轻斟,苍老的面容带着笑意,深沉的眼底却带着惶恐,他微微高举手中的玉杯,望向金銮之上,只见帝王也举着金樽,一饮而尽。 张太傅见帝王已经饮下,心头一冷,苍老的眸子看着那散发着香气的酒,心一横,顿时也仰首饮下。 大殿内,见到这一幕的众人都怔住了,所谓君心难测,当年臣相李忠与今日落马的国丈王左腾也曾称霸朝野十来载,可是最后却都是凄惨收场,难道说今日这刚刚得势的张太傅也要颠覆在此仕途? 张俊才饮下了杯中的酒,细细品味了其中滋味,竟觉得香醇,乃百年佳酿,难得得好酒,于是立刻释下了心头的芥蒂,笑道:“臣,谢主隆恩……” “哈哈哈……”龙烨大笑起来,颇有帝王之尊,一拂袖重坐在龙椅之上,沉声道:“这乃是先帝珍藏的百年佳酿,今日朕特赐佳宴,与众卿不醉不归。来人,传宴……” 刚才的精神紧张的百官听得帝王这么一说,顿时都附和的笑出声来,刚才的紧张气氛也顿时消散。 雯淑妃见气氛缓和,不禁闭上双眸,悬了半日的心重重的落下,另她不由得舒了一口气,软软的瘫坐在那里,待到数名宫女上前来布菜斟酒之时,抬起戴着金护甲的手,饮下一杯,压下心头的混乱。 小小也缓缓的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但秀眉却微微拧起,她扫了一眼殿外已经喝得不亦乐乎,相互敬酒的百官,只见五王、六王等人竟一直凝视着她,那眼神中溢满掩藏不住的诧异与错愕。 抿唇,小小轻放下玉杯,起身,在一旁宫女的微鄂下,拿过宫女手中的酒杯,走到帝王面前,在金樽中斟满。 龙烨的面色依旧带着笑意,在看到小小纤细如水葱的素手执着金壶时,眼底的深邃更沉,他笑着握住她的手腕,低沉笑道:“容儿,你的手很凉……” 小小垂眸,长睫轻颤,清冷的眸光望进他睿智深沉的眸光中,红唇微抿,轻道:“是皇上的手心太烫……。” “是么?那容儿喜欢朕手上的灼烫么……”龙烨沉声笑起,脸上竟有似醉非醉的意味,他轻柔的摩挲着她的细嫩的手背,似乎就知道她已经隐忍不住,一定会来质问他究竟想怎么样一般。 随即,他眼底一沉,突然猛的将她娇小的身子扯进了自己的怀中,紧紧搂住。 殿堂下,看到这一幕的众人不禁都吸了一口冷气,五王、六王和几位王妃也都惊诧的睁大了双眸,但众人却还是纷纷掩饰自己的情绪,举杯饮酒,不动声色。 小小岂会没有看到众人的神色,她冷清的望着龙烨眼底的深沉,素手在明黄绸锦铺设的宴案下紧扣住龙烨环抱在自己纤细腰身间的大手,低声道:“皇上,您醉了……”,说着,轻颤长睫,微微用力,但却怎么都挣不脱。 “朕是醉了”龙烨的笑带着几许冷意,修长的手指在她腰间摩挲,让小小的身体顿时如遭电击一般的僵直,乌黑的双眸狠狠瞪着她,贝齿紧咬。 她中计了,小小心头顿时有这样的觉悟,今日龙烨宴请了孤绝前来,就不会那么轻松的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向孤绝宣告自己已经是他的人,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再抢夺。 可是,她偏偏就那么蠢,竟然还跳进他的圈套里。 雯淑妃看到龙烨紧抱着小小,苍白的面色早已没有了一丝血色,虽然她看不到桌案下,二人是如何的暧昧,但是光是看到帝王那戏谑的眼神,她已经够心痛了。 僵硬的转过头,她再次灌下了一杯酒,狠狠的压下了心口泛起的苦涩。 小小独揽皇宠,甚至连雯淑妃都只能咬着牙晾在一旁,这让石阶下,那些甚至连帝王面都难以见到的嫔妃几乎都嫉妒的双眼泛红,咬碎一口酸牙,但是,众人却只能隐忍着,不敢造次。 千万道目光就如同一支支利箭齐齐射来,小小又怎么会感受不到,她无奈却有有些隐怒的望着龙烨那闪烁着算计的漆黑眸光,握了握拳头,只能别扭的转过头,在面前的金樽内斟满了酒,执起,递到帝王的面前,声音清冷的道:“皇上,请用……。” “哈哈哈……。”龙烨故意朗声大笑,引得众人齐齐侧目,随后修长的手指竟握住了小小的手,将那金樽递到自己的唇边,仰首饮下。 小小的面容因怒而微红,但龙烨却抬起戴着白玉扳指的手,指腹宠溺的点了一下她的鼻尖,笑道:“怎么,生气了?” “为何要这么故意?”小小的面容冷下,别首不理会龙烨,眸光也透着冷冽,明白的告诉他,自己的确生气了。 台下,众人一见这个女子竟然敢公然给帝王脸色看,不禁都吓得呆住了,但,帝王竟然丝毫不生气,更像是在哄她一般的软言细语。 这让所有人都几乎跌破了眼,这是他们那冷漠睿智的皇上么?皇上以前连笑都很少有,如今竟为一个女子放下身段轻柔细语……。 然,更多人心中却暗忖着另外一件事:原来这个女人就是传说中跟随帝王奔赴沙场,不惜以身诱敌的神秘女子。但是怎么会跟以前的小皇妃那般相似,难道那在帝都城中已经沸沸扬扬的传闻是真的?六年前,那九岁的小皇妃根本没有暴病薨驾,而是被魏王给劫持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现在的皇妃岂不是……叛臣之女么? 众人各怀心思,百官神色莫变,都在自己肚子里揣测着帝王怀中这个娇媚如粉玉堆砌,但眸光中却擒着冷冽的女子。 然,就在众人猜疑不定的瞬间,大殿外,突然传里一阵骚动,随即,只见一名身着灰褐色丹顶鹤朝服的内侍监匆匆跑进来,面色有些难道的道:“皇上,魏王率领三千精军,拿着皇上的请柬闯进皇宫,直奔大殿来了” 大殿内,顿时骚动起来。 五王爷与九王二人倏地起身,喝道:“御林军与御字军没有阻拦么?” “回……回两位王爷的话,两军不敢阻拦,因为……”内侍监吓得额头直冒汗,他望了一眼大殿之上,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这些事一样,依旧饮酒的帝王,心头更急,随即道:“是因为魏王手中持着皇上请宴的请柬……” 大殿内,百官哗然。五王与九王也怔住了,皇上宴请了魏王?他们怎么不知…… 坐在龙烨的怀中的小小也僵住,她冷眸扫视众人,在看到五王和九王似乎毫不知情的神色时,心,咯噔一下。从来都精明的大脑也顿时明白了:其实五王与九王等人,并不知道孤绝会来,而百官也只是听了传闻,根本没有接到帝王下达圣旨,所以才会个个如此错愕。 小小想到这里,心头更惊,她蓦地想起身,但龙烨环住她腰身的手,却似一把铜锁铁剪一般,死死的扣住她的纤腰。 咬牙,小小眸光冷沉的回首望向龙烨,却见他也深沉的凝视着自己,眼底一片阴沉冰冷。 “你想要做什么?”小小控制不住心慌的问道。 她终于察觉到了今日究竟哪里不对,五王和九王在没有预警下突然参宴,并且手中都派了几万重兵把手皇宫。她原本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现在她顿时明白了,原来龙烨已经算到了孤绝会带着精军前来。 那一日,汉河边塞的悬崖之上,龙烨曾坦言设计埋伏,就是为了歼灭孤绝手中的三支精军,而今天,设下如此齐备的夜宴,根本不是为了庆祝国丈被批捕和什么明日迎接五国诸侯朝圣,而是,一举覆灭孤绝最后的势力…… “朕想要做什么,容儿,你知道的”龙烨的声音微微沙哑,但却带着狰狞的戾气,那震慑人心魂的锐利眸光闪烁着怒意,随即,帝王起身,冷沉的扫视大殿,负手下令:“廉亲王听令,立刻带领三万御林军围剿魏王……” 五王爷眸光一冷,但立刻上前,拱手道:“臣弟领命……” 殿堂上,所有的人都傻了,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司徒仪与张俊才更是面色难看,相互对视。皇上的确没有明确下旨说请宴魏王,但是这话却已经传扬了出去,但是现在这种状况又是怎么回事? “慢着”就在众人都诧异错愕得不知所云之时,大殿之上,一道冷清的娇厉之声突然响起。 百官和嫔妃及所有王妃、诰命妇都惊骇住,纷纷望向这个娇憨的声源,竟见帝王身旁的皇妃已经起身,她面容冷清庄肃,眸光冷冽,全身竟笼罩着一股另人震慑的气息,另人不由得望而生畏,硬生的将已经准备踏出大殿的五王爷给喝住。 小小望着所有人齐射来的眸光,握了握藏在袖中的素手,转身望着龙烨冰冷的侧容,后退一步,提裙跪拜在地,道:“皇上,臣妾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众人屏息,都没有想到这个皇妃竟然如此大胆,竟然在朝堂之上公然违抗圣旨,因而个个都惊呆了,而站在大殿门槛前的五王爷也怔住,眸光微鄂的在帝妃二人的身上流转。 龙烨的身躯僵直,面色早已蒙上了一层寒雾,他缓缓的转身,那脚步仿佛有千金重一般,僵硬的挪不动,深沉不见底的眸光冷冷的望着跪拜在自己身旁的女子,仿佛在看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 时间,渐渐的流逝,帝王就那样一语不发的看着皇妃。 气氛,僵硬凝重,所有人的心都悬浮到了嗓子眼。此刻,大殿外,又一名内侍监冲了进来,面是苍白,满头大汗,结巴的道:“皇上……皇上,魏王的精军已经冲到大殿之下了,还请皇上定夺……。” 大殿内,百官顿时开始骚乱,众人都议论纷纷,五王的眼底也隐隐焦急,但是,他们的皇上,平日的那个凌厉果决的男子却似根本没有听到一般,只是沉沉的凝视着跪拜在地的皇妃,仿佛已经定住了。 “你……。刚才跟朕说什么?”低沉沙哑的声音含着某种压抑和隐忍,龙烨怔怔的望着小小那娇小的身影,只觉得自己全身都被冰冻起来。 她刚才说什么?她要他收回成命……她竟然到了这个时候,还想要救那个不知死活,要从他身边抢走她的男人……。 小小的身子已经跪得僵硬,她知道龙烨一定会震怒,可是,她不容许再因为自己,而让这兄弟两争锋相对,甚至相互残杀,哪怕是死…… 于是,她咬了咬,抬起清冷的眸子,望着龙烨俊美的面容,刻意的忽略了他眼底的沉痛,一字一句,清晰的大声道:“臣妾肯请皇上收回成命,魏王乃是皇上亲兄弟,臣妾不忍心见皇上兄弟相残……。” 大殿外,众人吸气,都不敢置信的望着这个凌厉的女子,有心惊,有敬佩,也有嘲笑讽刺。 而就在此刻,胡太保却突然起身,大声道:“放肆,皇上所下命令,怎可是你这个小小妃嫔所能阻碍?更何况,这乃是先帝所下的诏书,岂容你改……” 小小的心一沉,望着龙烨那深沉痛楚的眸光,不禁闭了闭双眸。她知道,今日自己此举,必然会让满朝文武都对自己忌惮,但她没有选择,只能撑下去。 于是她蓦地起身,转身冷然的望向胡固,眼底没有丝毫畏惧,娇声叱道:“自古以来,哪有恒古不变的规矩,就若这中原江山,也是经历几番盛衰才有了今日的辉煌,所以万事都必须适时而新。太保大人,你身为三公元老,难道就真的要看着皇上因为先帝的一句话,以至于兄弟残杀么?” “皇妃娘娘,这是先帝的懿旨,就算江山取缔,改朝换代,但自古以来,也没有皇帝将自己说过的话收回”胡固声音低沉浑厚,双眸坚毅刚正,每个字都说得毫不含糊。 小小挑起秀眉,眸光微眯,冷道:“太保大人的意思是,如果千古帝王之中,有人曾经将说过的话收回,皇上就可以收回成命么?” “君无戏言,皇上说的话又怎么可能会收回?”胡固对小小的话不屑一顾,根本不将这个皇妃放在眼中。虽然,他也曾听到那些见风是雨的传言,但是他不相信他们英明神武的帝王当真会为了这个一样女人更改先帝的遗旨。 小小眸光森冷,她冷声道:“春秋时,郑庄公曾对天发誓,要与自己的亲生母亲以‘不入黄泉,无相见也’为盟,从此生死两离,但是最终,却是让祭足在王宫外掘地三尺,以喻地狱,使得母子得以相见,敢问太保大人,这算不算是一件?” 胡太保惊住,不敢置信的望着小小,细细回想万代历史,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小小见他不语,立刻转身再次跪拜在地,素手紧握身上的茜红长袍,道:“皇上,臣妾求您收回成命,如果先帝当真曾要皇上发誓,臣妾可以亲自在宫门外掘地三尺……” 龙烨闭上了双眸,负在身后的手早已握得滴出了血,他的心,在小小一句句激词辩驳的瞬间,已经破碎得自己都拼凑不全了。 “好一个巧舌若莲花……”龙烨的声音低沉阴冷,几乎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冻结,但随即,竟失声笑道:“爱妃,你太妇人之仁了……” 小小僵住了,心,也瞬间跌入谷地。蓦地抬首,不敢置信的望着龙烨几乎狰狞阴沉眸光,她想抓住他的衣袖,求他不要再去伤害孤绝,可是,来不及了,因为大殿外的一声喧哗嘈杂已经逼进大殿,随即,一支锐利的简嗖的一声飞向了大殿之中,直向帝王的胸膛射来…… 众人大惊,但龙烨却簌的挥袖抓住了那把白羽箭。小小怔住,震惊的睁大了双眸,立刻起身,望向大殿门口,只见身着银色铠甲,威风凛凛的孤绝已经踏进大殿,手中还执着那把刚才射箭的弯弓。 抬眸,他深幽的眸光冷沉的凝视着站在的殿之上,接住他那支利箭的龙烨,俊美妖冶的面容扯起了一抹冷笑,那模样,仿佛已经抛却了所有,眼底的彻骨森冷更是像已经抱着必死的心,作人生的最后一战。 小小怔怔的望着龙烨手中的箭,脚下踉跄。她怔怔的转首望向大殿之下,那错愕惶恐得都瞪大双眸的百官,与冷冷凝视自己,所有的悲痛都似已经被冻结一般的孤绝。 心,似被瞬间穿透了千百个孔洞,鲜血淋漓。 那支箭,是孤绝故意射的,因为他早就站在大殿之外,因为他看到了自己在龙烨的面前,在文武百官的面前为他求情。所以,他在明知道区区一支箭根本伤及不了龙烨,却还是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射出,就是要给自己冠了弑君的罪名。 小小颓然瘫软在地,只觉全身如进冰窖。她,在想救他的同时,竟然害他死无葬身之地…… 82大宴群臣(二),三败俱伤 金碧辉煌的銮殿之上,百官慌乱,众多嫔妃在看到那白羽箭咻的划破空气刺向帝王之时,都吓得尖叫起来,四处窜逃。甚至连一向沉稳的雯淑妃在看到帝王接住那支利箭时,都吓得几乎瘫软在地。  朝堂之上,顿时混乱无序,四起动乱。  张太傅与司徒仪等人都没有料到今日竟会发生这等事,一时间也慌忙起来,但毕竟司徒仪在边塞营地数年,什么阵仗不曾见过?  故而片刻后即冷静下来,司徒仪立刻冲到大殿前以身挡在帝王面前,双眸冷冽的凝视着殿下,一身银白铠甲,威风凛凛,英气逼人的孤绝,大声喝道:“大胆魏王,你本是被先帝下令囚禁的皇子,今日竟然私自结党屯兵,大殿弑君,已犯死罪,还不快下令撤兵降归……”  “哈哈哈……”孤绝朗声大笑,如同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那带着几许绝望与狰狞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他将手中的弯弓高举起来,惊得所有人都藏躲到了浮雕腾龙金柱的后面,尖叫喧哗之声不绝于耳。甚至连雯淑妃都咬牙以身挡在了帝王身前之时,却见孤绝竟重重的将中的弓砸了地上。  弓弦森的一声断裂,那刺耳的声音几乎让众人紧绷的神经都掐断,他傲然的抬起头,冰冷的眸静静的凝视着跪拜在地上,一身茜红鸾袍,在灯火辉映下美丽却也决绝的女子,修长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握成拳头,冷声笑道:“皇妃娘娘,恐怕现在就算你亲自到宫外掘地三尺,也救不了本王这条贱命了……”  大殿外,四处响起了铠甲铁靴的踢踏脚步声,孤绝身后那身着铠甲的红衣精军立刻警戒,随即有人匆匆进来禀报,道:“王爷,大殿外有三万御林军将我军包围,请王爷立刻定夺……”  小小跪拜在冰冷腾龙祥云浮雕上,茜红金丝凤鸾长袍如同艳红燃烧的火一般引人注目。  她缓缓的抬起头,望着大殿内外的混乱与夜雾中的红白黑三路军马,全身都凉得彻骨森冷,她握了握拳头,提起在烛火下闪烁着华贵庄肃耀眼金芒的长袍,起身,抿唇,静静的凝视着孤绝那一身艳红斗篷与闪耀的银色铠甲,素手撑着御案,似乎虚弱的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绝?”  是报复么?为了报复她的离开,报复她不能回以这份刻骨深情?  小小的眸光染上一层雾气,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一切,戴着金护甲的手,紧紧的扯住那明黄绸缎铺设的锦布,这一刻,她突然很想笑,想发狂的大笑,为什么他们两个人总要将自己逼到这无路可走的境地?  她已经很小心,很用心,几乎付出了全部,想去维护这一生中,对自己最重要的两份情,可是为什么他们两个人却像是故意要将她逼疯一般,不给她任何退路。  “娘娘不知道么?”孤绝的眼底闪烁着痛楚,他看着小小伤痛的神色与眼中那晶莹的泪光,胸口就像是被火灼了一般。  原来,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会心痛的,原来他还是舍不下她,想要待在她身边的。  可是…。。孤绝闭上了双眸,因为一切都来不及了…。。  短短的六个字,却似将小小的心撕扯成了千万片,疼痛难忍。  是,她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他不容许自己在龙烨面前为他求情,这对于他而言,比死更痛苦。可是,他又怎么能体会自己的感受?他明知道这是龙烨设下的圈套,他明知道龙烨请他来赴宴,却又没有下圣旨布告,更让五王和九王带了十一万大军镇守,就是为了将他一网打尽,可是他却还是来了,让自己身陷囹圄。  他这么做,根本就是在逼她……  “对,我是知道”小小秀眉微动,眼底的痛苦已经化作了冰冷,她蓦地转身望向龙烨,望着他冷漠铁青的面容与那深邃睿智的眸光,竟失笑出声,轻道:“皇上也应该知道吧……”  龙烨眸光森冷,微微眯起双眼,冷沉的凝视着小小,低沉的声音浑厚却冷清:“是他自投罗网,朕,不能再对他仁慈……”  “没错,是他自己自投罗网,是他明知道你早已设下这皇宫围猎,却还是故意带着你想铲除的三支精军冲进金殿,所以,是他咎由自取……”小小的声音突然高扬,长袖一甩,纤细的玉手指向大殿之下,那个英气逼人的孤绝。  龙烨眸光一沉,倏地上前,一把擒住小小的手腕,沉声道:“容儿,不许胡说,你知道朕的脾气”  “我说错了么?”小小的眼中的晶莹泪珠滴落,她眼泪朦胧的望着这个自己深爱的,但是却也总将自己逼到无法回头境地的男人,声音带着颤抖与痛楚:“你故意让内侍监散播你要宴请魏王的消息,更是派人送了宴帖,但是你惟独没有下旨昭告,还在众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五王、九王带兵以护驾为名进宫,不就是早就算到他会来么?”  小小的声音很轻,足以龙烨一个人听见。她也不想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的皇帝是如何的英明神武,睿智神算,更深谙于帝王心计,因为这些人承受不住,那些深爱他的女人也受不了这惶恐。  “容儿”龙烨看到她的泪水,心,蓦地慌了,冲上前想去抱住她,但是小小却退步闪躲,用力甩开了他的大手。  “你的谋略实在很高,无论是六年前的围猎李忠,诛杀叛党,还是一年前汉河边塞请君入瓮,横扫孤绝的士兵。你布置的棋局从来都无人能逃出升天,你真的很厉害,不愧为大运国最年轻,最神武英明的帝王。可是高高在上的您,为什么总要苦苦逼迫一个渺小如尘埃的我?你放过我好么?”小小心乱如麻,泪水已经沾湿的锦袍。  六年岁月,弹指间流逝。如果她可以选择,她真的愿意那样跟随孤绝,踏遍青山大漠,游荡在五湖四海,就那样终老一生。  可是,她偏偏又遇见了他,爱上了他,重新回到了这个杀机四伏的地方。然,为什么她已经放弃了那么多,可是龙烨还是不愿意放过孤绝?  “容儿……”龙烨见小小情绪失控,原本冷硬的信念顿时也动摇了,他深沉的眼神也蒙上了慌乱,想上前去拉住她,感受到她的温暖,但是这个女人却看着他,随即突然冲下了石阶……  “娘娘……”大殿内,那些大臣都吓得叫起来,司徒仪见小小这一举动,也慌了,立刻跟随冲上前去,但小小却突然从袖中唰的抽出了一把金色耀眼的匕首抵在了自己雪白的脖颈上。  “啊……”周遭胆小的嫔妃都失声大叫起来,四处逃窜,摔得宴席七倒八歪,一片狼籍。  “你要做什么?”孤绝看到小小手中的黄金匕首,也惊住了,他立刻冲上前想夺下,但是小小却一个流星转步闪躲过去,娇声厉道:“不要过来,谁都不要过来……”  “容儿,你疯了么?”龙烨感觉自己的心都快停止了跳动,他一掌扫开了御案,大步走下石阶,愤然的推开司徒仪,冰冷的双眸带着冲天戾气与震怒的望着小小,簌地甩袖伸出戴着白玉扳指的大手,沉声道:“把‘夺凤斩’给朕……”  看着这一幕的众人都吓得全身打颤,但在听到这‘夺凤斩’三字个时,更是一片喧哗。  ‘夺凤斩’是太祖用天下墨石所制,已经百年都不曾现世了,按照列祖的圣规,应当交付给龙凤相合的皇后保管,而今,这把匕首竟然出现在皇妃的手中,难道说,皇妃即将登上后位,母仪天下?  雯淑妃看到小小手中的那把匕首时,也惊住了,然后颓然的跌坐在椅榻上,那道说,皇上他真的……要册封她为后?  小小紧握着手中的匕首,那两枚艳红的宝石在灯烛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冰冷的墨色刀锋紧贴着自己的肌肤。她不是疯了,也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再也不想承受这样的逼迫,面对这样痛苦的抉择,如果可以,她愿意替他们赎罪。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不会走到今天”小小的红唇微动,眼底满是冷冽的决绝。  “不,毓儿,你别犯傻,不要”孤绝吓住了,他原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心来的,因为他不想再这样痛苦下去。  他不畏惧死亡,可是当看到小小手中那匕首与她那决绝的模样时,他竟慌了,胸口窒闷的疼痛汹涌澎湃,心口更害怕得发颤。  “将匕首给朕,容儿,你一直都很乖的,不要任性……”龙烨的声音也开始发颤,但是他却压抑着心口的恐惧,一步一步的走向小小,轻柔的哄着她。  但是小小却在看到他接近时,蓦地一用力,那雪白的脖颈上,艳红溢出,在着金碧辉煌的灯火相映下,竟刺眼妖冶,如同一朵绽开的血色蔷薇。  “啊……”四周的尖叫声再起,又是一阵混乱。司徒仪惶恐万分,但他立刻急中生智的叫道:“娘娘,娘娘息怒,娘娘您千万别做傻事,如果您有什么事,你可要让皇上和魏王怎么好?”  “容儿,把匕首给朕……”龙烨在看到那抹艳红的妖花时,心像是什么狠狠的碾碎了,连疼痛都没有力气,他双目顿时猩红,震怒的咆哮起来。那铁青的面容吓得周遭的人都傻了眼,他们何曾过这样的帝王?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只狰狞发怒的猛兽,全身都充斥着暴戾气息,仿佛谁要是靠近,就会被撕成碎片。  可是,小小却全然无恐,她眸光冷清的望着龙烨那暴怒发狂的模样,红唇却扯出了一抹绝美的冷笑:“如果我死了,所有的人都不用在痛苦了……”  如果她死了,后宫的女人都会看得到希望,孤绝也不会在执着。  龙烨,他会成为真正雄才大略,从此都不会有任何情感弱点的帝王,也不会再为她而去烦恼,去痛苦,因为她不经意间的冷漠而抓狂,恼怒。  而这满朝文武,个个都可以高枕无忧,不用担心她会迷惑帝王的心智。那个绝望的雯淑妃,也许从此都不会再有竞争对手,甚至连即将赴刑场的国丈和被废黜的皇后都会瞑目了…。。  想着,小小不禁笑得更为落寞,原来她死了,有这么多人可以安心。那么她还活着做什么?  闭眸,素手一用力,脖间的血液顿时染红了那金灿灿的项圈与那洁白无暇的珍珠,她咬牙想要自己一个决然的痛快,但是却在此刻,她的心猛的一疼,天旋地转的黑暗竟向自己袭来……  “容儿……”  “毓儿……”  “娘娘……”  一阵阵排山倒海的咆哮与呼唤炸进了她的耳边,但是小小的身子却摇摇欲坠,她脚下一软,直直的倒了下去,手中的匕首铛的一声跌落在地。  龙烨与孤绝同时冲上了上去,两个男人在这金煌煌的大殿之上,就像两只受伤发疯的困兽一般,呜咽咆哮。  龙烨接住她如断线风筝一般的凋零的身子,睿智的眸光狂乱无措,颤抖的捂住她脖颈上涌出了鲜血,发疯的咆哮:“传御医,快传御医……”  所有人都呆住了,大殿内一片死寂,只有那最先回过神的内侍监拔腿冲了出去,大叫道:“快,快传御医,传‘太医院’韩太医觐见救驾……”,然,他的声音还没有落下,殿外却突然呼啸过一阵邪风,随即一道白色仙风道骨的老者咻的冲进了大殿,如同天降神兵,外空来使一般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大殿内,一片喧哗,更有不少已经承受不住这突来打击的嫔妃吓得晕厥了过去。而站在龙烨身后,双手僵硬的抬起,却没有接到自己心爱女子的孤绝则傻傻的站着,望着小小那似破碎木偶一般瘫软的身体,扑通一声,双膝跪在了地上。  肃亲王冲进大殿,根本就顾不得去任何人异样的目光,他立刻走到小小面前,单膝跪地,食指按住她的脉门,须白的眉宇一动,苍老却锐利的眸光蓦地一沉。  龙烨蓦地扣住肃亲王的手,在大殿之上,他不能说什么,但是却冷冷的看着他,深邃的眼底充斥着另人胆寒的气息,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压抑道:“老先生,朕,拜托你……”  肃亲王怔住,他抬眸望着龙烨那双乌黑深沉的眸光,心头一沉,自然明白了帝王的意思。今日,皇妃在大殿之上举止异常,维护弑君反贼,罪当废黜,可是,帝王放不开这个女人,就算她罪责滔天也一样。  于是,在众人的睽睽注视之下,肃亲王从袖中掏出一只小瓶,将药粉洒在小小的伤口处,随即故意大声道:“皇上,娘娘的伤势无碍,但是娘娘已有月余身孕,身子虚弱,气血两亏,需要休养安息,不能再受刺激……”  此言一出,大殿内原本震惊的众人都错愕的张大了嘴巴,一时间,议论惊诧之声不绝于耳。但,帝王却蓦地闭上了双眸,随即抱起小小,就向外走去……  大殿外,那三千余人的红衣精军,也诡异的没有任何动作,无声的让开了一条通道,小小娇弱昏迷的惨白的面容,如同一个紧箍魔咒,在每个人的心里都雕下了一道震骇的痕迹。皇妃竟然怀了皇嗣,大运国的第一皇嗣……  深夜,宴席散尽。后宫中,几十名宫女匆匆的清扫狼籍。  群臣散尽之前,帝王下诏,魏王反叛,大殿弑君,罪当诛杀,先关押司寇所天牢之中审问,秋后斩决。皇妃张容恩,金殿维护叛臣,罪当废黜,但因眷怜腹中怀有龙裔,故特赦免其罪……  一道圣旨下,百官心里各有千秋,都琢磨不住这究竟是什么滋味。今日的请宴,当真可谓是惊险万分,甚至那些曾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老将军都觉得胆裂,不过众人却也由衷的敬佩这个不畏死亡,巧舌夺辩的皇妃。  而在大殿上被小小驳回成词,堵得哑口无言的胡固则是面色深沉。说实话,他为官几十载,什么事情都见过,什么厉害的人物都遇见过,但是就算是国丈王左腾那样的角色都不曾让他退缩过,但是这一次,在面对这个只有十五岁的小丫头,竟另他无比震撼。  这样的女子,确实少见,也因为今日,让他不由得有些相信曾经沸沸扬扬的那些无稽传闻……  此时,那莫名出现的老者,似乎已经没人去计较了,这夜,帝都无眠!  皎洁的明月渐渐被乌云遮掩,渐渐的,细雨朦胧,淅沥声起。  灯火通明的‘鸾栖宫’中,宫女进进出出,来去匆匆。被帝王钦点为皇妃诊病的韩太医坐在楠木小几前提笔,但却僵在那里,不知该如何下笔。  之前,他听到皇妃受伤晕厥,又被一名老者诊断出已有月余身孕之时,他本以为那只是皇上为保住皇妃着逼迫那老者捏造的,毕竟那老人家来无形去无踪,也不知道什么身份,但是自己刚才为皇妃把了脉,竟惊诧的发现,皇妃当真有孕了,且正好一月余。  其实,嫔妃怀有龙裔,并不是一件希奇的事,可是皇上大婚已有八九个年头,却至今无人能有幸怀得皇嗣。他也曾因为这个奇怪的现象而在为受过宠幸的嫔妃把脉时暗中调查,却又没有发现她们有服用过去子汤药等,所以,这么多年来,他都一直怀疑,问题在皇上身上。  六年前,小皇妃暴病之时,他曾为帝王诊病,而就在那一次验脉之中,他发现皇上一直都在服用一种奇异的药物。这种药物中原没有,都是进贡所得,而外邦进贡的所有药材之中,惟独一种名为‘苦凌草’的药材不曾进过药库。  于是他四下打听,果然,那药一入宫,就直接被送进了帝王的‘御书房’之中,而药册上,进贡验货的官员也基本上不记载,所以,虽已有八九年,却一直都无人发觉。  ‘苦凌草’是一种热药,如同烈酒一般,男子服用之后,可解酒,但是长期服用就会形成一种称之为‘避精’的效果,是为无子。并且这药若是停服,也必须有长达一年之久,身体才会恢复正常状态。  韩逸细细回想这些年皇上每次参宴之时,那千杯不醉的神态与重回皇宫之后,每次宴饮,两三杯都会耳热的症状,执笔的手,竟不由得微颤起来。  这证明,皇上在曾经的八九年里,一直都坚持服用这种怪异的草药,但自从遇见皇妃之后,便停了这药,而皇上正好征战一载,如今元宵之时,与那时冬月两相推算,整整一年零一个月。  “韩大人,写个药方有这么难么?”寝殿的屏风后,伺候小小的宫女一直看着韩太医那失神的神色,在等了片刻之后,终是按耐不住的问道。  韩太医已经坐了一柱香的时间了,却连一个字都没写出。  韩逸顿时回神,眸光不禁有些不自然的闪烁,他掩饰的笑了笑,迅速的在纸上写下几行字迹,交到一旁宫女的手中,道:“皇妃娘娘的伤势不重,只是少许出血,没有大碍。而娘娘心绪不宁,经常沉浸在梦魇中,这是怀有身孕的正常反应,无须担忧,待到三四个月自然会好,平日若是觉得不舒坦,多准备一些酸梅汤即可……”  那宫女接过宣纸,轻柔笑道:“韩大人说没事,奴婢就放心了”  “对了,那酸梅宫中可能没有”韩逸似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突然又说道。  “有的”那宫女立刻回答,道:“三五日前,娘娘有日说胃口不好时,皇上就下令将进贡的酸梅送进了宫,现在殿里还有有一大坛呢”  韩逸一顿,眉宇顿时拧起,眸中疑惑不定,随即问道:“你说,三五前,皇上就命人送了酸梅过来?”  “是啊,那一日皇上来陪娘娘用膳,可娘娘吃得极少,说有些不舒服,当时皇上也没说什么,只是看起来十分欢喜,后来赤大人就送来的一大坛酸梅,据说还是用九王妃的新鲜法,炮制成茶,每盏放两枚,可开胃口,若是娘娘再觉得难受,喝了会舒服些……”那宫女十分和善的说道:“只不过自那一日之后,又出了西宫的事,娘娘没闲着,也没说身子不舒服,所以就一直搁着。”  韩逸的眸光暗沉,心头已然有数。看来,皇妃有身孕,是在皇上的算计之内的,也就是说,皇上愿意让皇妃怀上龙子……  “韩大人,大人……”殿外,一道焦急的声音传来,韩逸一怔,只见是‘霁月宫’的小太监,他心一悬,赶忙上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慌张?”  “大人,娘娘…淑妃娘娘问大人可诊断好了?”那太监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的道:“娘娘她……畏寒病又犯了,奴才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韩逸一听,心头蓦地收紧,立刻转身对那宫女道:“皇妃娘娘只要多休息就好,臣,现在赶去为淑妃娘娘诊脉……”  “大人慢走”宫女立刻福身恭送。而韩逸则转身走冲了出去,其后,那背着药箱的小厮和太监立刻跟上……  ……  累…好累……  小小感觉一股铺天盖地的疲倦袭向自己,像是钻进了四肢百骸一般,驱赶不走,也挥散不掉。  为什么她已经那样真挚的告诉他,她不会背叛,会乖乖的待在他身边,可是,他最终还是要用那样的方法去铲除孤绝?  她真的很累,陷在这样痛苦的绝境里彷徨,四面徒壁…。。  死了么?否则为什么觉得这样的冷…。。  死了,也好。  不用在面对那样无所适从的绝境,不用再面对别人的残杀,将自己一颗原本平静的心搅乱,慌乱无措。她曾经那样珍惜这份爱,可惜,最终却变成了兄弟反目的祸首。  看来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她,陈小小,永远都是不该活在世界上的妖孽……  明明二十几年的人生,还年轻,可是她竟然已经走得好累,徒步风云,每一日风口浪尖,在无意中停落下来,看看自己这一身,竟发现已经伤痕累累。可是,路,却还要继续走下去,因为,路没有尽头。  可以冷心狠肺的,可是却又在这个时空遇见了这样一个男子,炽热的情,灼烫的爱,几乎将她所有的心智都烧毁,可是,得到这样的爱,却要身陷囹圄,撕碎心肺……  孤绝,将她从一个任性女孩养大成人的男子,他温柔淡定,美好得另人不敢触碰,也许,就是这样的美好,她才紧锁心门,不敢去接受,也一直都逃避。因为,她觉得自己会玷污了那样的圣洁,虽然,他曾经无数次的在自己面前打大雷霆,暴躁异常,甚至曾想用强来占有她。可是,她却一直都知道,他的最洁净的,十几年被禁居在暗无天日的地方,痛苦徘徊,可是,他的心,他的身体,都是干净的,无暇的……  没有资格去触碰那些纯洁,是她一直捆绑在心头的罪恶,挣脱不了的枷锁,所以,在被龙烨霸占的时候,她没有一丝反感,更没有一点点的恨意。因为,她看到了自己与龙烨的相似。他们都冰冷无情,嗜血暴戾,更有那种,不必负担任何所谓责任的重担,因为她不是一个洁净的女人,至少心灵上不是,而他,是一个拥有无数女人的男人,心灵和身体都不是。可是,她却怎么都没有想到,那样一个拥有后宫三千佳丽的男子,却用情字这把火将自己冰冷的血液燃烧,让她跨进了这永远都走不出的监牢,泥潭……  迷糊中,一只温柔的大手轻贴在了她冰冷的面容上,慢慢的摩挲,就似怕动作重了一点都会伤了她一般。  小小长睫微颤,有些贪恋的向这股温暖靠近,因为她好冷,冷得全身发颤,可是当她感受到那股有力的温暖时,却又惊恐的想要逃离,仿佛温暖的来源也将是噩梦的开始。她不要醒过来,不要继续沉沦在这噩梦里,如果温暖和痛苦是并存的,那么她宁愿陷入冰窖,从此长眠地下……  可是,是什么东西滴落在了她的脸上?那样的灼热滚烫,让她的心像是被抽打一样的揪疼,谁哭了,为她?  诺大的‘鸾栖宫’寝殿中,暖意融融的炉子灼灼的燃烧着木炭,滚滚的热意弥漫在每一个角落里。  楠木雕凤岁寒三友屏风后,诺大的凤牙榻前,芙蓉帐卷落,朦胧中,一抹高大的身影落寞的坐在一旁,守着那沉睡了整整一日一夜的女子。  才一天一夜,但是那原本英姿勃然的帝王,却似萧索了许多,睿智深邃的眸子也因日夜未眠而布满血丝,俊美的容颜依旧,却也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只剩下痛苦与愁绪。  他修长的手紧紧的握住小小那纤细白皙,几乎用力揉搓都会碎掉的手腕,轻柔的抬起,执在唇边轻吻。  闭眸,遮掩去眼底的落寂与痛楚,他十指紧扣那双曾经抚过他眉宇,抚过他的面容的手,紧紧的贴在脸上……  “为什么,容儿,究竟为什么……”龙烨的声音嘶哑,失去了往日的威严。原来在这个女人面前,他不过只是一个懦弱的男人,一个害怕会失去她,几欲发疯的脆弱孤寂的男人。  是谁曾经跟他说,只要做了帝王,只要站在最高处俯视这个天下,只要拥有了一切,就什么都不会再怕了。可是,他现在统一大业在望,天下即将归元,明日五国藩王来朝,大运国更是繁华兴盛,可是他,却还是害怕,心里眼里,所有的一切情绪都只为了这一个女人波动。  她生气,他就发慌。  她恼怒,他就紧张。  她冷漠,他百般讨好。  她一个转身,他就失措的以为,她再也不会回来而乱了阵脚,失了心智……  如果可以,他真的愿意断情绝爱,冷心冷肺,做到什么都不怕。可是,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会因为这样一个对自己如此残酷的女人这样,就算是她背叛了自己,他第一个想到的却还是要保住她,将她留在身边,怕她离开。  他知道,他不该在动孤绝,因为他起码算是她的恩人。  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更知道孤绝也不会罢休,他就像一只暗夜中对自己心爱之物虎视耽耽的恶狼,只要他稍有不备,他就会将她抢走,然后像六年前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他耗尽的心血,却还是得不到任何消息。  起初,他也以为,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可是就在六年前,失去她的那一瞬间,当黑衣探卫翻天覆地的寻找了整整五年,却还是毫无线索时,他知道,这句话是错的,因为就算这个天下都是他的,可是只要她愿意躲藏,他还是找不到她。  五年,他忘记了自己究竟是怎么过来的,每一天,他都会不自觉的走到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是否已经苍老,否则这岁月漫漫,他为什么会觉得过得这样的辛苦,漫长。  可是黑发依旧,他才二十几岁,正当意气风发,只是心,老了……  颓然的躺在床榻上,占住了另一半散发着茉莉清香的软枕,眸光痴痴的望着身侧沉睡,似乎不愿再醒来的女人,心,被碾压,痛得喘不过气。  修长已经长满点点老茧的手,温柔的在她精致如白瓷一般的面容上轻抚,眸光满是疲惫与痛楚,他紧紧的搂抱着小小娇小的身体,不住的吸吻着她的额头,秀眉,长睫和略失血色的红唇,沙哑的声音轻柔的在她耳边呢喃:“容儿,我们有孩子了,求你,不要在这样残忍,我会承受不住……” 83刻骨锥心 寒风吹送,沿河柳青,点点入水,荡漾无声。 时间不觉间又过三日。春意拂度千秋,草木涣新,生机盎然,走过新出的青草地,一阵鸟语花香,破空而来。 五日前,夜宴的闹剧已收场,虽说物是人非,但是一切终归于平静。因为此事关系大体,所以百官散宴之后都不敢议论,而后宫,更是因为皇后失足,皇妃大殿失德,横空传来龙嗣降临的喜讯而混乱如麻得使人心惶惶。毕竟,那些都只是一些未曾见过什么风浪的小丫头,如今头一回看到这等事,岂会不惶恐的。 后宫中,雯淑妃自散宴之后就大病一场,传闻为畏寒旧疾复发,后宫琐事便一起搁置,而那些在宴殿上吓得晕厥的小主们,几乎让‘太医院’的御医每日忙碌昏沉,提药煎药的小厮们跑断腿。但,好在一切安然! 整整昏迷了一日一夜的小小,也在第三日清晨醒了。赤焰与司徒仪等人得闻消息之后可谓是半喜半忧。喜者,皇妃与龙裔平安,但忧者,却是皇妃自醒来之后不愿见任何人,更不愿开口说话。 恭亲王迎接五路藩王,一路无惊无险的进宫,帝都一片欢跃。百姓满街欢呼,声势之大无与伦比。南丹、漠北、西岐甚至于其余一向傲视群雄的匈奴都为帝都京陵的繁华所倾心,入宫之后,在看到那煌煌的大殿,白玉砌成似如天宫的皇城时,更是心存敬畏。 于是朝圣大殿一切顺利,四国同时向天朝投城,愿永远视天朝为上属,自臣服为下邦。 北楚战乱平息,却因楚安的狂掠混乱成灾,民不聊生,短短三月余,竟发动了两次起义,攻进皇宫抢掠财宝。 但因为楚安向来不好女色,不喜奢华,再加上连年征战,早已将国库耗尽,金器充为军饷,因而起义军进宫之时,竟然没有找到什么东西,别说是美貌的妃嫔,甚至是连一个俏姿的宫女都不曾找到,只掠了些老弱残孺,问起宫中可还藏有珍宝,竟全都回答,早就被楚王充为粮饷。 其实楚国曾能雄立于大漠,富庶强大仅次于天朝,也是因为楚安这个有为的太子,只是他太善于争斗,好胜之心让他的心几乎扭曲。所以,当年,就算他没有遇见小小,想抢夺这个他自以为天底下唯一可匹配自己的女人,他也一样会向天朝挑衅宣战,只是可惜,最后一败涂地,若问雄才大略,他还是次于龙烨这个曾经经受满朝文武的围攻,十二岁就在战场上用心计的帝王。 清晨,阳光洒照,清风几许,柳枝轻漂入水,荡漾几许涟漪。 湖边处,一抹月白色的身影站在清脆绿林中,满地梅花凋零,落红成阵。 “娘娘,您担着身子,不能太累,还是歇息会吧”身着碧色宫裙的五六名宫女紧跟其后,款款前行,一顶明黄色绣鸾凤的华盖高悬,暖日下,在初起青绿的草地上斜下一道斜长暗影,清风拂来,锦缎如花波动。 小小披着雪狐长裘,缓缓的走到湖边的玉砌楼台前,身后的宫女赶紧将准备好的裘垫铺设在石凳上,将捧着的水果点心,酸梅烫一一排布在明黄绸缎铺设的石桌上,又有宫女取来暖脚的铜炉,垫放在小小的脚下。 “你们都退下吧,本宫想一个人静静”小小看着前眼四处忙碌,处处陪小心的宫女,不觉幽幽叹息了一声,接过一只雕凤缠龙的精巧金手炉,套着金护甲的素手轻抚,漠然的坐着,神色安静。 那些宫女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不敢贸然退下,却也不敢擅自违抗命令,正在左右为难之际,突然看到一抹明黄身影走来,众人都怔了一下,随即福身告退:“奴婢告退……” 沉稳的脚步声簌簌走来,小小长睫一颤,抿唇不语,眸光清透的凝视着湖水中的荡漾绿波,静默无声。 龙烨走近她,明黄色的金丝缠龙线在阳光下闪烁着璀璨,他抬起手,轻搂住小小纤弱的双肩,低首吻了吻她的绾起的青丝,修长的手指滑到她的腰间,轻柔摩挲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低沉的声音略带疲惫的道:“今年的柳树,似乎发芽的早了些……” 他记得往年,总要在三四月才能看到树枝泛青。 小小抿了抿唇,抬起手拨来了龙烨的手,起身就向梅花林中走。但是龙烨却有些慌乱的握住她的手腕,从背后楼住她娇小的身子。 她真的很娇小,只到他的胸口,他闭眸,下鄂有些无力的抵在她的发髻上,沙哑道:“容儿,别这样,你哪怕跟朕说一句话都好,不要不理朕,好么?” 突然就觉得很冷,从内心蔓延全身。龙烨缓缓睁开那沾染着憔悴与痛楚的眸子,紧搂着她,又怕伤了她和孩子,但是一松手,就怕她就这样走了,再也不回头。 “皇上真是会说笑”小小的声音分外的清冷,但却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淡淡的,柔柔的,但是就是这样的心不在焉,无喜无悲,却可以轻易的将龙烨的心拧疼,让他慌乱的无措。小小抬眸,望了一眼碧空万里,轻叹了一声,道:“皇上主宰天下生杀大权,你是天下人最景仰的人,又何必在意理会臣妾这等尘世渺小的人呢?” “容儿,别这样,别这样对朕说话……”龙烨咬紧了牙,有些急噪却也轻柔小心的转过她的身子,乌黑的双眸深深的凝视她略带苍白的面容,伸手捧起,就像是在触摸自己心尖上的宝贝,力气大了,怕弄碎了,力气小了,却又怕捧不住,就那样丢了,他剑眉紧黜,眉宇间似有化不开的愁绪,道:“容儿,别这样对朕好么?朕知道错了,朕以后再有不会……” 可是龙烨的话还没说完,小小却缓缓的垂下了长眼睫,那漫不经心和心不在焉的神色,似一把利剑一般,刺进了龙烨的心里,让他想说的话,埂在了咽喉里。 小小抬起纤细白皙的素手,轻推开了龙烨的大手,淡漠的抬眸望着他满是沉痛与忏悔的眸子,悠悠的道:“臣妾在金殿上以下犯上,维护弑君反贼,罪当废黜,又岂敢再承恩泽……” 龙烨的手僵在了半空,冰冷的空气弥漫,指尖冰冷。他怔怔的看着小小那淡漠疏离,几乎已经与自己形同陌路一般的神色,耳边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被碾碎的声音,他缓缓的垂下了手,在明黄大袖中紧紧握成了拳头,闭眸,狠狠的压下了心头的愤怒与抽痛,咬牙僵硬的道:“到底要怎样…怎样你才肯原谅朕?” 他是做错了,可是她为什么就不能谅解他的心,他的情,他的苦? 她从来都那样清冷,忽略他的喜怒,他的慌张无措。他曾经在无数个相拥而眠的夜里,想告诉她,没有她,或许他会活不下去,可是他却又害怕,怕她知道这一点后,会更加的远离自己,肆无忌惮的践踏他的心,待到那时,他还剩下什么? 他真的懦弱了,越来越懦弱,懦弱得,连她一个淡漠的眼神都无法承受,都要发疯发癫。 小小垂眸,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她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眼底的冷凝隐匿着最后的一丝决绝,抿唇,道:“臣妾只有一个请求,臣妾希望皇上看在臣妾怀了龙嗣的份上,让臣妾见魏王最后一面” 龙烨的眸光蓦地一沉,全身像是被一场暴风雨冲刷了一般,冰冷的,连最后的一点点希望都熄灭。他深沉的眼底顿时卷起暴风骤雨,受掌握得泛白的关节发出咯嚓的声响,低沉的声音带着破碎的愤怒,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小小知道龙烨震怒了,但是她却毫无选择,只能闭眸咬牙,落寞的道:“让我去见他最后一面,我对不起他……” “不要拿朕的孩子去救别的男人”龙烨低吼,一拳击在了冰冷的石桌上,嚓嚓两声破碎的声音如同闷雷一般响起,那石桌四分五裂的倾塌,满桌的佳肴点心滚落在草地上,沾染了泥土。龙烨粗喘着,带血的大手再次握起,双眸猩红的凝视着小小,咬牙道:“朕不准,不准你去,容儿,别逼朕现在就去杀了他……” 如果,他付出了所有的情之后,换来的只是这样无情的痛楚,那么他也不再奢望还能得到什么,或许他真的应该弃情绝爱,或许他命中注定就不应该爱上任何一个女人。但是,他得不到的,任何人也别想得到,他宁愿毁了。 “他没有错,你要怪就怪我……”小小拧眉大声道,她看着龙烨那闪烁着狰狞戾气的眸子,一字一句的道:“六年前,其实我可以不必被他胁迫,当时我完全有办法逃开,但是是我自己想要离开,想要跟他走……” “闭嘴,不要说了”龙烨双目赤红,几乎要杀人的一般咆哮,吓飞了林中欢快歌唱的鸟儿。 “出城门时,其实孤绝的马根本逃不过御林军的追赶,是我让他悬崖弃马,潜身树林中。在御林中搜索山林的时候,我是告诉他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所以必须先回帝东都。在你宣布我暴病薨驾的时候,是我要求他带我远离中原,到边塞去避难,因为那样你根本就不能找到我们,是我,一切的主意都是我出的,都是我……”小小情绪微略起伏,一口气将话全部说完。 如果,龙烨真的要追究,就让她来承担这一切的罪责,她不想再继续背负被人的孽债。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什么李毓蓉,她只是一个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时空的一缕幽魂,她只想让人生重新来过,但是却不想再次陷入这样混乱的爱恨情仇里…… “朕让你住嘴……”龙烨几欲癫狂,低沉咆哮。听了小小这些话,他的心痛得无以复加,更难以承受。 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为什么……他这么爱她,这样的痛楚他已经快撑不住了,可是他爱她啊,他不想放弃,也不能倒下,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为什么…… 龙烨深视着小小那张自己深刻骨髓的面容,那入骨的情还在血液中奔腾咆哮,要让他屈服,要让他更加懦弱。可是,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挽回,再去被伤害。 闭眸,他紧紧的揪住胸口的衣袍,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随即,竟蓦地转身,决绝冷清。 大手紧扣住一旁的石柱,手指几乎扣了进去,而后,双眸再睁开时,已经是深邃冰冷。 小小的眼泪滴落,她沙哑道:“让我去见他最后一面……” “除非朕死……”龙烨冰冷的声音弥漫着冲天的杀气,他僵直了身体,挺直了背脊,狠狠的将所有的情绪全部压下,一字一句的冷声说道。 “我都说了,所有的一些都与他无关”小小急促的上前说道,她不懂,为什么到现在龙烨还是不肯放过孤绝,他们是兄弟啊。 龙烨倏地转身,眼底的并寒气息几乎让小小吓得后退一步,他上前,簌的一声扣住她的手腕,冰冷的声音带着愤怒与痛楚,道:“容儿,你记住朕今天说的话,如果你真的要跟龙绝见面,就用‘夺凤斩’刺进朕的这里” 说着,他握紧她的拳头,狠狠的在自己的心口捶了三拳。 小小怔住了,错愕的望着龙烨那坚定冰冷的神色,脚下踉跄的跌坐在了铺设着厚厚裘皮的石凳上,神色恍惚。 龙烨看着她,缓缓的放开手,闭眸,遮掩去所有的伤痛,转身大步离去…… 五国来朝的朝圣大殿整整持续了五天,皇宫内一片热闹繁华。这五日来,龙烨下旨,此恩准五国藩王每日游驾帝都城,走遍四大都,甚至亲临皇陵以祭天之余让这些在大漠和草原上打滚的蛮子们见识到了中原的文化与历代的传承,将那些从来都不曾见过如此繁盛景象的匈奴可汗与南丹单于几乎以为进了天堂,以至于回国的心都散下,一心留恋天朝。 满朝文武不知道他们皇上究竟想要做什么,只能硬着头皮每日陪伴着那些不懂风化的蔓族人游逛,让那些堂堂三公六卿,国家首脑竟与游手好闲的市井地痞一般,陪着笑脸讲说大运国历朝古迹,每日疲惫得几乎全身骨头都散架。 但是这些有眼色的公卿大臣却连抱怨一句都不敢,因为人人都能从皇上那铁青硬板的俊容与深邃阴沉的眼中,看到帝心不悦。 自古以来,皇上不顺心,臣子就一定倒霉,但是无论怎么倒霉,都只限于朝堂之上,但是今时今日,这些天朝的文武官员们几乎都暗自咬牙,恨自己投错了胎,落错了户,但还是只能打断了胳膊往自己的袖子里藏,谁也不敢吱一声。 好不容易四日游逛过京陵四都,众人都以为可以休息了,却不想,帝王竟在第五日又要在皇宫内,最后一拨梅花艳盛的‘御花园’中大设宴席,甚至钦点了歌舞,算是为三两日后这些藩王离京送行。 四日的时光飞流而过,但,小小却再没有见过龙烨。 虽然,每日晨起时,她依旧能感受到身边床榻的点点余温,枕间那淡淡的龙涎麝香气息,可是,却再不复存曾经的耳语温柔。 冷清的‘鸾栖宫’中,暖日照耀在开启的窗沿下,如银浪一般泼洒在地上,灿烂温暖。 小小坐在一张铺设了雪白裘皮的椅凳上,静默的望着窗外渐渐发青冒绿的垂柳,眸光淡静。一阵风吹拂而来,呼啦一声翻过了手中很长时间都不曾翻动的书册,零落几许嫣红的梅花残瓣。 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的确早了些,不足二月,沿河的柳枝就已经如此繁茂了。 她失神的放下手中的书册,缓缓的走到窗前,竟无意中看到了一群身着奇异服饰的人,他们个个虎背熊腰,身材高大,那古铜和麦色的肌肤很相似胡鹿部落和久在大漠上生活的人。看到这一幕,小小不禁心神一紧,随即问身边的宫女,道:“今日宫里有客人?” 那宫女小心翼翼的捧着一盏酸梅茶,恭敬的递上前,在小小接过之时,轻道:“回皇妃娘娘的话,今日皇上传旨,要在‘御花园’的梅花林中宴请五位藩王,因为京城的气候比大漠冷,那些出行的来使大多都水土不服,所以决定要回去了” 那些各国整队带来的精军,因为承受不了中原潮湿的冷气,更是没吃过这些精致的食物,一时间,身体竟然承受不住,全都软绵绵的病倒了,可把‘太医院’的御医和医女都忙得翻了天。 所以,就算那些藩王再留恋中原,也必须得回去了。 “是这样”小小若有所思的轻抿了一口酸梅汤,无声叹息,随即转身走到椅榻旁,有些困倦的依坐,道:“胡鹿公主和酋长都来了么?” “都来了,奴婢听说,胡鹿酋长还带了南丹的公主一起进了宫,前些日子,那叫乌娃的公主还想求见娘娘呢,可是却被皇上拒辞了,皇上说,娘娘有孕,身子虚弱,不见任何客人”宫女轻柔的说道。 其实,在三日前,不仅只有乌娃公主要见皇妃娘娘,甚至于那南单的单于,漠北的赞布及匈奴的可汗一进宫就都要见娘娘,甚至连古往今来都有儒士之国的西岐周王都向皇上请了三次命。但是皇上却毫不情面的拒绝,言说皇妃有孕在身,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 小小微微点首,放下手中的酸梅烫放在一旁,抬手揉了揉额头,轻道:“下去吧,本宫有些乏了” “是……”那宫女缓缓福身,赶紧取了一件貂皮长裘盖在小小的身上,随后缓缓退下…… ‘御花园’中,众多宫女来去匆匆,都捧果盘,明黄长锦和茜红丝绸铺设宴会,那一棵棵繁盛花锦的梅花树上,扎满了无数琉璃八角宫灯,远远一眺,竟若仙尘瑶池。 天色渐暗,四处张灯明彩,大红灯笼遥遥风中,细树玉脆悬浮伶仃,烛火灼光映得绿水清波皆灿漫,一草一木都繁华。戌时,天色暗透,后宫四所的宫女纷纷抬起一扇扇刺绣着各色花纹的屏风围绕,每张绣纹前,都盏灯一只,衬得那牡丹娇艳,芍药妖冶,碗莲清雅,百合芬芳。恰似四季姹紫嫣红,齐争斗媚。 歌舞升平,管细轻声,靡靡之音入耳,太平盛世悠悠如水浅趟…… “圣旨到……”月上中天之时,后宫中突然响起了内侍监尖锐高唱之音,六宫皆震动,只闻唱道:“皇妃娘娘接旨。今日,五国藩邦朝圣,特赐夜宴于‘御花园’梅林之中,因眷念皇妃张氏蕙质兰心,体仁沐德,贤良之名天下争传,又为天朝孕育龙裔,故,特嘉奖前赴夜宴,赐侍君旁之恩泽,钦此……” 圣旨下,东西六宫几乎翻天,那整整六七日来,好不容易才压下的平静再次翻滚如潮。 甚至于那些这四天被累得死去活来的文武百官都结舌瞪目,他们原本以为皇上就算宠爱皇妃,也至于将她在金殿之上维护弑君反贼的罪行抹去,即便是她现在怀了大运国的第一皇嗣,但她大殿失德甚至险些自刎之事毕竟是人尽皆知的。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一道圣旨,轻飘飘的就将这所有发生的一切抹去了…… 文武百官四下议论,张太傅与司徒仪也是面色有异,都不敢轻易出声,毕竟皇妃关系其二人的命运前途。 但却不想,就在众人眼神闪烁,纷纷议论之时,一向沉稳内敛的胡太保竟冷笑一声,道:“谁会有异议?一个手无寸铁的娇弱女子,以身诱敌,铲除北楚,更在金殿之上为了维护皇族颜面,避免兄弟相残而自刃,这可不是一般人具有的勇气……” 胡太保这话一落,众人突然都安静下来,个个面面相视。 的确,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一个女子竟然敢于在金殿之上阻止皇室兄弟相残,甚至以自己的性命为赌注,实在需有过人的勇气。于是,众官员也都纷纷四散,都不在议论此事,毕竟,众人的心里都清楚,今时今日的帝王,已不再是他们所能左右。 否则,六年前臣相李忠的下场与今时落马的国丈大人便是足以参考的见证。 84梅林行刺 ‘鸾栖殿’中,众宫女跪拜接旨,立刻准备为皇妃更衣梳妆。但,小小却一言不发的沉寂,只依躺在垫满裘皮的长毯上,执着那本尚未看完的书册,细细翻阅。在听得寝殿外内侍监宣旨的尖锐声音时,不禁微微一怔,心头千万种思绪翻滚如潮,但最终,还是轻轻的压下,因为她知道,龙烨是在向自己示好,这是他一贯的作风,虽然扭捏,虽然不坦率,但是却已经是极限。 垂眸,素手捏起书页,指腹轻抚那几行清淡的诗句,可是在这一刻,却感觉如此至诚,不禁轻呢: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 携琴上高楼,楼虚月华满,弹着相思曲,弦肠一时断。 这首相思曲有着民歌语言直白的妙处,意境却又深远绵长,更是遥遥直及《古诗十九首》的古风。直白,明明简单的两个字个,做起来却是那般的难。 “娘娘很喜欢李冶?”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屏风后,一身长蟒王袍的身影徐徐走来。 小小挑眉,立刻合上手中的书册,转眸冷清的凝视着屏风外高大英挺的身影,清冷一笑,道:“本宫道是不知,后宫禁地,原来五王爷是可以来去自如的”,说着,丢下手中的书册,缓缓起身,转步走到窗前。 一身长蟒黄袍的五王爷听了这话,却只是失声一笑,他望着窗前那抹月白色的纤弱身影,负手道:“臣弟若是请旨来拜访娘娘,以皇兄那遮珠藏珍的嗜好,臣弟自然不能来,所以臣弟便以护旨进宫为由,进殿拜见皇嫂。” “是拜见,还是想说什么?”小小神色冷清,抬起素手,执起一根银勺,轻轻的在那悬挂的金丝雀鸟笼食槽内添加了些食料。这是几日前胡鹿进贡来的东西,据说是从途经大漠的那些商人手中买下的,乌娃怕她在这深宫里烦闷,便送来给她赏玩,这小东西实在漂亮,可惜声音有些凄凉。 “哈哈哈……”五王爷朗声大笑,随即上前,深沉的眸光微眯,道:“时隔六年,娘娘依旧那般聪慧冷静,真是让臣弟佩服” 小小垂眸,轻放下银勺,清透的眸光望着那只上跳下蹦,唧唧喳喳不停,却孤寂的金丝雀,抿唇,轻道:“本宫也没有想到,六年之后,还能在见到廉亲王,更是有幸看到亲王的貌美端庄的侧妃……” 前些日子,小小听宫内的人说,五王爷迎娶了一位册妃,但那册妃竟是青楼女子。 五王爷眼神一沉,冷哼一声,笑道:“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如皇兄那般,一直守着一个脾气古怪,却又始终不肯对他敞开心胸的女人,更何况臣弟从来都是万花丛中掩风流,可不能与皇兄为女人守身如玉的正人君子相提并论” “亲王有话就直言吧”小小眸光隐匿几许冷冽,走到一旁的贵妃鸾椅上坐下,清冷的凝视着丝毫不顾礼教,大胆走进屏风后直视她的五王。 “臣弟不敢说什么,但是臣弟只想提醒皇嫂,皇兄以前是一个无情冷漠的帝王,他从来都不曾对任何东西宝贝到比这大运国的江山更重要,但是今时今日,皇上对皇嫂您,却是陪着一百个小心伺候,您不开心,皇兄便不开心,你伤心,皇兄便难过,甚至在五国藩王朝圣之时,折腾得百官怠倦,忙得骨架松散,可是皇上却连一个笑脸都没有,臣弟敢问皇嫂,皇嫂既然已经跟随皇兄入宫,又何须如此折磨他?”五王爷的声音低沉有磁性,带着几许隐怒,字字如针。 小小抬眸,却依旧平静的望着五王爷,但是心底,却揪起了阵阵的疼痛。 “六年前,皇嫂您被魏王带走,说句不怕您恼的话,臣弟实在欣喜万分,因为虽然众人都言说您聪慧无双,但是臣弟却能看从皇兄看您的眼神中察觉到了异样,曾经,皇兄从来冷漠无情,无喜无悲,但是自从您进宫之后,短短一个月,皇兄就变了,他看见您就莫名的生气,您说话,他会不自觉的倾听,您向太后撒娇,他的眼神会停驻。所以在那时,臣弟在得知您被绑架之后,真的很欣喜,甚至但愿您从此以后,无论是死是活,是落魄是富贵,只要不再回到皇兄身边就可以,可是,却没有想到老天真的会戏弄人,隔了六年,您居然还是完好的回来了,并且还怀了皇嗣”五王声音渐渐起伏,言语激动。 五年前,当他得到消息说皇上已经找到小皇妃的时候,自己恨不得也奔到边塞去,将这个已经小时却又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女人给杀了。皇兄为了找她,几乎出动了宫内所有的黑衣探卫,甚至不在招寝后宫的嫔妃,这简直就是中了蛊。 “臣弟想,皇嫂既然愿意回来,愿意待在皇兄身边,那便该从此一心一意,但是五日前的金殿之上,皇嫂您再次扰乱视听,甚至公然抗旨,臣弟当真不知道皇嫂究竟想要做什么?难不成是要皇上退位,让出大统拱手让给魏王么?”五王面色冰冷,眸光阴沉,直直的盯着小小,似乎如果现在手中有把剑的话,他就会冲上前,了结了小小一般。 “五王爷的话说完了?”小小眉梢微挑,似乎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咄咄成词丝毫不放在心上。 “你……”五王爷的面色顿暗,他狠狠的咬牙,一字一句的道:“皇妃娘娘,臣弟尊称您为皇嫂,已是尊重,还请皇嫂自己反省所为,免得天下不容,满朝文武共愤……” “五王爷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我生下皇子之后,立刻滚离京城,从此消失在皇上眼前,最好能抽根白绫自缢,死了干净”小小冷笑着起身,眸光冷冽的望着五王爷那阴沉毒狠的眸子,抿唇道:“可惜,如果王爷早这么想的话,那日在大殿上,就应该助我一臂之力,直接将我先斩后奏,反正我维护弑君反贼,诛杀也当其罪,可惜,王爷您错失了良机……” 五王爷暗自心惊,似乎没有想到小小竟然能说出他心中所想一般,不由得怔住,他的确希望这个女人死,因为她死了皇上就不会如此彷徨。 皇兄是他最钦佩的人,他顶着天大的压力登基为帝,与满朝文武周旋,十二岁亲临战场,沙场争锋捷报飞传。像这样一个雄才大略的帝王,不应该为了一个女人而优柔寡断,更不该被一个女人的悲喜左右情绪。 “既然娘娘已经知道臣弟心之所想,为何还要步步逼迫皇上?”五王见自己的目的已经显露,也就不再掩饰,眼底的杀意顿现。 “你若想杀我,我无从反抗,但是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魏王?他无心皇位,更不能跟你们争任何东西,可是你们一个个却非要致他于死地”小小不懂,孤绝是那样一个寂寞的人,一无所有,甚至连这个‘魏王’都做得偷偷摸摸,他的人生已经不剩下什么了,可是这个皇宫里的所有人却还是那样虎视耽耽,似乎非要夺其命不可。 “他的确无心于皇位,因为他本就不该,也不配”五王爷冷笑出声,似乎小小刚刚说了一句十分可笑的话一般,他道:“娘娘,你以为臣弟驱逐魏王的原因是什么?原来皇兄没有告诉你,其实魏王自所以没有被册封为亲王的原因,是他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皇子,与皇上,只是同母异父的兄弟而已……” “你说什么?”小小惊骇,心头似突然被砸出了一个血淋淋的黑洞。 “魏王其实才是皇长子,但是他只是圣德皇后与肃亲王叔所生的私生子。宫内的人都以为皇上与魏王是孪生双子,其实魏王比皇上大出两岁,这也是为什么现在这个宫廷里一个前朝的老宫女都没有的原因,因为,这是一个不能外泄的秘密”五王冷声说道,他转身跺步的走窗前,眯起森冷的双眸望着殿外的一片明媚。 这个皇宫里,表面繁华似锦,金碧辉煌,但是其中的阴暗悲枉,暗无天日又有谁会明白?或许只有身临其中的人才能感受得到这种天与地的差别。 “不可能,龙烨龙绝,他们长得那样相似,几乎是一张面孔……”小小不相信,虽然,她自己在第一次见到肃亲王的时候也曾觉得他们二人有些神似,但是…… “那是因为先帝与肃亲王是孪生子,二人几乎一模一样,丝毫不差”五王转身说道,他望着小小,眼神虽然阴沉却分外真诚:“其实,父皇迎娶圣德皇后时,皇后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可是父皇太爱这个女人了,依旧不动声色的册封她为皇后,甚至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这也是为什么龙绝出生时,未被册封为太子的原因。” 小小怔住,她秀眉紧拢,几乎觉得自己在听一个天方夜谭,荒谬滑稽。但,她片刻之后却还是接受了,只淡淡的问道:“皇上也知道这件事?” “你相信我的话?”五王爷挑起眉,有些错愕的望着小小,若是一般的女子,就算雯淑妃那等聪慧女子听了这样的话,必然也会不敢相信,可是眼前的女人竟然…。很平静的就接受了这样荒谬的事情。 “廉亲王手中有三万御林军,就算你当真想致魏王于死地,也大有章法可循,没有必要在我面前编造这个侮辱皇室宗亲的弥天大谎,我为何不信?”小小素手轻握丝帕,神色淡漠。 “你真的很聪明,难怪就连司徒仪都对你赞不绝口”五王的声音泛着冷意。 说实在的,他这一生流连花丛,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但还是第一次发觉女人的可怕。女人,可以温柔如水,可以才华横溢,可以聪慧无双,也可以跋扈张狂。但是,却不可以拥有像男人一样的冷冽戾气,气宇不凡,谋略过人,但是,眼前这个女子却将这些不该有的全添足了。 难怪皇兄会对她如此倾心,如果,是他先遇到这个女人,也必定会深陷吧…… “亲王过奖了”小小神色沉思,随即缓缓的道:“亲王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我明白皇上一定要杀魏王的苦衷么?” “或许你不信,但是皇上从来都只想铲除魏王的精军,至于杀魏王之说,只是娘娘您因为太过关心魏王所致。如果娘娘您可以从此都不再对魏王有丝毫的怜爱,甚至紧张,皇上也至于会那样”五王爷冷声说道。 小小的心头更沉,她抿了抿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垂眸,轻拨了两下金护甲,只道:“我累了,廉亲王自便吧” “你……”五王爷向来养尊处优,就算是在面对当今帝王,也不曾受到如此对待,一时间只能咬牙瞪眼的望着小小,她,竟敢对自己下逐客令。握拳,深吸一口气,五王爷冷哼一声,拂袖转身,大步踏出屏风,沉声道:“皇妃娘娘,臣弟今日,该说的话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至于娘娘您要怎么做,臣弟…只能说拭目以待” “廉亲王慢走……”小小敛睫,只淡淡的说了几个字。 五王爷的脚步蓦地一停,几乎不敢相信这个女人竟然还可以这么冷静,他握了握拳,气恼的大步冲了出去…… 天色暗沉,乌云蔽月,后宫的梅花林中,阵阵喧哗隐隐传来…… ‘鸾栖殿’前,赤焰早早备下车辇,在殿前跪侯。 寝殿内,小小穿上了明黄薄锦绣凤鸾袍,对镜绾青丝,金钗珠翠插在发间,一滴碧色宝石垂在眉心,灼灼摇曳的烛火下,只觉璀璨生姿,倾城绝色。让一旁伺候更驾的宫女的几乎得看得痴了。 她们一直都知道这位皇妃娘娘是天资国色,但是若是妖艳明媚,却尚比皇后不足,但如今,娘娘竟然不施脂粉就如此绝色,那肌肤更如出水芙蓉,似桃花若红李,另人不觉沉迷痴恋。 小小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却无所觉。她心不在焉的看着宫女将雪白的狐裘长袄披在自己的身上,小心翼翼的为自己戴上雕刻着繁杂花纹,尽显嫔妃尊贵的金护甲,随后缓缓转身,拢了拢身上的裘袄,转身走出了大殿。 “属下奉皇上谕旨,恭候皇妃娘娘”赤焰一见小小徐徐走出,那长袍似雪,肤若嫣桃,不觉一呆,但随即跪拜,沉声说道。 “让赤大人久等了”小小并没有看赤焰,轻搭着一名宫女的手臂,从他身旁走过,步下层层白玉石阶,踏上明黄鸾凤刺锈的茜红锦缎车辇。 赤焰顿了顿,剑眉微拧起,他起身,突然沉声道:“皇妃娘娘,皇上近几日为朝圣之事忙碌,政务更是纷乱如麻,所以属下恳请娘娘在宴席上能体贴皇上一二分,就算皇上当真有什么不对,还请娘娘以皇上龙体安康为重,切勿过于执着” 小小停住脚步,转眸望了一眼面色冷清,但眉宇却紧紧黜起的赤焰,抿唇道:“赤大人想说什么?”,看来现在,她已经是众失之的罪人了,否则何以连一个帝王身边的贴身戴刀护卫都要训诫自己。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请求娘娘对皇上不要过于苛责,皇上虽然是帝王,跺跺脚都可以另天下震动,但是皇上也是娘娘的丈夫,娘娘腹中皇子的父亲”赤焰严词诚恳,语气不轻不重,只是在恳求。 小小不知道这一刻自己的心里究竟翻滚着什么,但眼前却弥漫出了几许雾气,她轻握拳头,转身隐于金丝鸾凤的大红垂帘后,闭眸不语。 赤焰见小小进辇,却不发一语,眉宇拧了拧,却也不再说话,只恭敬道:“皇妃娘娘起驾‘御花园’赴宴……”,一时间,排列在各处的内侍监立刻尖声高传,道:“皇妃娘娘起驾‘御花园’赴宴……” “皇妃娘娘起驾‘御花园’赴宴……” 车辇悠悠轻晃,带着几许微微颠簸,红绸颤动,明黄碎穗随风飘舞,跟随左右其后的宫女手中,各提着一盏明煌煌的透明琉璃灯,远远一看,似风中舞营。 ‘御花园’中,早已歌舞升平,无数打扮妖娆的宫廷歌姬扭着妙曼舞姿,水袖晃荡,美不胜收,那些在大漠上养成豪情奔放习惯的藩王,更是朗声大笑,齐声喝彩,举坛豪饮,笑语之声不绝于耳。 车辇徐徐停落,赤焰立刻上前,抬起手拱小小搀扶,沉声道:“皇妃小心,这鹅卵石光滑……” 小小下辇,抬眸一看,竟不禁有些微怔,只见御花园四周的整齐排列着层层绣牡丹、芍药、水仙、杜鹃等等珍奇花草,绣技精湛奇高,且每一屏风绣画之下,都摆设着无数明灯,灼灼其光,闪耀辉煌,乍一看,只觉是误入仙谷瑶池,可谓是繁华景象尽收眼中。再看四周,夜幕冷静,一望无际的梅花林海中之中,竟每颗梅树都捆绑着盏盏琉璃花灯,灯火闪耀,映得嫣粉凋零都如人间仙境。 绕过重重屏风,篝火腾起,无数妖冶装扮的舞姬妖娆扭动,如灵蛇一般的腰肢缠绕着飞起落下的七彩水袖,清如流水的琵琶盛世长歌,缓缓倾流,入眼就另人想起那‘千歌万舞不尽数’的繁华景象…… “皇妃娘娘驾到——”一名内侍监在看到小小驾临之时,立刻高声宣道。 “皇妃娘娘驾到——”立刻,三声宣唱响起,盖过了那华乐朗笑,让原本沉浸在酒色沉香中的所有人都回过了神,纷纷向徐徐撇开的屏风处看去。 小小缓缓走进,乌黑的鬓发金钗翠珠微摇,雪白的长裘遮掩不住那如柳轻盈的窈窕,元宝底的凤头含珠滴坠靴,步步散发着碎珠伶仃轻响,腰间一条艳红绸缎编制的金色镶宝石黄金匕首随步轻动,乌眸淡漠,神色冷清,娇容精致如玉瓷,朱唇不点而红…… 那些从来都不曾见小小的藩王几乎都惊呆了,都闻中原女子如水似玉,这四五日里,他们的确有切身体会,更是看遍了皇宫中姿色俏丽的宫女,可是,眼前这个女子的气质竟卓然不同,明明清澈如水,却又暗含妖冶妩媚,举手投足之间尽带风韵,可是,那双乌黑的眼中带凝着与容貌不相符的深沉冷冽。 小小的声名早已在天下传遍,虽然其中略含张扬,但是南丹、漠北两国,却对小小的名字可谓是人人尽知。不是因为他们好八卦,而是他们两国曾经自所以遭受北楚新王,楚安的大规模扫掠,就是因为这个女人。 “贵妃娘娘……”坐在宴席间的一身胡鹿族长裘的乌娃一见小小,先是惊艳万分,随即激动的起身,冲到她面前,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几乎落泪的道:“太好了,终于见到你了……” “丫头,不得对娘娘无礼”卡里见小小比以前更为美艳动人,心不由得也一沉,责难的话语出口,但却带着几许笑意。 他就知道,像她这样坚毅聪慧,却又冷静果决的女子一定不会有什么事,这个女人就像上天创造的奇迹,总能得到最仁慈的眷顾。 乌娃见到小小,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礼仪,她娇美精致的脸上早就被泪水沾满,一双乌黑的眼闪烁着激动,十分可爱却又惹人爱怜的吸了吸鼻子。 小小浅笑,其实她在看到乌娃第一眼的时候,鼻尖也有些酸涩,看到她,她才会想起,原来自己也曾奔放的在那个天不拘,地不羁的草原上生活,垂眸,看着乌娃那已经渐渐隆起的肚子,不禁笑道:“肯定是一个和烈一样为有的草原英雄……” 乌娃的面色顿时浮出了红云,她娇笑着扭捏道:“没准呢,不过我相信小小的肚子里的娃娃,将来一定会是个雄才大略,高瞻远瞩,英明神武的帝王……” 小小听了,不觉一怔,但想要阻止乌娃娃却已来不及了。 要知道,在中原,帝王可以娶很多嫔妃,也会有很多皇子,到时候究竟谁能成为皇帝尚未可定,如今乌娃这话若是被别人听了,免不得要横生枝节。 但,她刚要开口说什么掩饰,却听到了一声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承公主的吉言,朕,在此谢过了” 小小的心一沉,长睫一抬,竟见龙烨大步向她们走来。今日,他穿了一身黑锦绣银鹰盘黑龙长袍,衬托得整个人更为俊朗英挺,只是,眼中的深沉另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皇…皇上……”乌娃似这才发觉帝王走来,吓得赶紧跪拜,烈立刻走过来搀扶住她,但龙烨却道:“公主有孕在身,不必多礼……” “谢皇上圣恩”烈与乌娃一同叩恩。 “累吗?”龙烨并不去理会乌娃,径自走到小小面前,深沉的眸光凝视她娇红若李的面容,声音带着几许低哑。 小小望着龙烨,心口一阵颤动。她,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他了,虽然每天晨起时,依旧能感受到枕上留下的余温,他似乎消瘦了些,却显得更为英挺睿智。垂眸,小小低首,道:“蒙皇上眷怀,臣妾很好……” “很好…就好”龙烨的声音似乎带着几许失望,他抬起戴着白玉扳指的手,握住她纤细白皙的玉指,牵着她走向了那明煌煌的金鸾长椅。 这样的两个人,一个英姿勃发,俊美沉稳,如同乱世枭雄永远都站在天下的最高处,俯视天下。一个美艳无暇,冷冽明媚,身上笼罩着淡淡的沉稳聪慧,怎么看都如同一对壁人,让任何人都插不进丝毫的缝隙,仿佛天生就该是一对。 小小面无表情的跟着龙烨走向那光华闪耀的宝座,但眸光却一直停留在龙烨紧握自己的手上,她轻盈的跟随,直到他停住脚步,温柔的将她拉到身边,安坐在铺设满裘袄的紫玉九龙缠凤椅上。 “哈哈哈……”宴场上,漠北赞布突然大笑出声,大漠风沙吹出来的豪爽性情一览无疑,他提着一坛烈酒起身,拱手笑道:“原来这位就是天下闻名的皇妃娘娘,果然是倾城之姿,中原似乎有首诗,叫‘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哈哈哈,臣下原本以为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这样的女子,今日一见,才得解惑啊……” “正是,正是,臣下早闻皇妃娘娘尊名,正想着是何等的巾帼女子才能匹配得上大运国的天子不惜单骑冲破敌营,今日得见,果然是可足以另英雄尽折腰啊,哈哈哈……”匈奴的可汗也起身,端起一大碗酒敬向龙烨与小小,但眼中却没有丝毫窥探美色的亵渎,尽是钦佩。 因为众人都清楚,眼前这个绝色天姿的女人决然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否则称雄一时的北楚又怎么可能因为这样区区一个女人败落如此,因而众人心中各揣千秋,纷纷应和敬酒。 龙烨朗声大笑,却不言语,算是默认了众人所言。 小小秀眉微挑,聪慧如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众人的心思,但却只柔柔一笑,执起酒壶为龙烨添酒挟菜。 今日龙宇、龙炎、龙莫、龙慕四王齐集,面色各异,都似防贼一般的防备着小小,双双眸光紧逼,似要她一有过失举动都会所有行动一般。 小小冷清的眸子扫了众人一眼,就似根本不知道他们私下已经结交串通一般,轻柔道:“皇上,臣妾与乌娃公主相识一场,又曾蒙受照应一载,所以,臣妾想在公主离京之前,私下小叙” 龙烨端起金樽,面无表情的一口饮下,眸光暗沉。小小望着他似乎有些不悦的侧容,敛羽,不在说话,却继续为他斟满酒,假意欣赏歌舞。 龙烨拧眉望着杯中的酒又被添满,神色更为深沉,修长的手指再次执起金樽,却沉声道:“今夜,朕带你去见你想见的人……” 长睫一扇,小小蓦地抬眸,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龙烨,而他,却也沉沉的凝视着她,眼底似乎沉积了太多已经沉载不住的痛苦。 小小心似被什么揪起,但所有的情绪却又被自己重重的压下,轻道:“臣妾谢皇上隆恩” “罢了……”龙烨低沉的声音像是无奈的叹息,却又沉重的另人不忍听闻。然,就在此时,空气中竟突然闪过嗖的一声。 众人一惊,竟见一把利箭横空向龙烨刺来。 “护驾……”五王大惊,立刻咆哮道。宴场中,众人大乱,一片喧哗。 “小心”小小见那箭飞来,想也不想,竟意下识的挡在龙烨身前,一甩明黄金丝鸾袍簌的一声握住那支箭,随即,锐利的眸光扫了一眼宴场。 宴会上,众人几乎都吓得呆住了,因为这措手不及的瞬间,但小小眸光扫向卡里之时,竟见她身边的一位打扮高贵,娇媚艳丽的女子竟丝毫不慌忙,且娇艳的红唇还抿起一抹诡异的笑,眼中更是带着几许游戏不尽兴一般的失落。 今日,龙烨有些心不在焉,竟没有发觉暗器来袭,但在看到小小手中的长箭时,他的俊容顿时铁青,乌黑的眸子隐匿着震怒与冰冷。 他立刻起身,握住小小的手,在看到她没有受伤之时,面色才有所缓和,但是眸光如崩现出了震慑的锐光。 三王爷与五王爷相视一眼,却当真没有看到究竟谁射出了这一箭,而九王则是紧张的望着小小,似乎怕她受伤了。四位王妃更是面色各异,心潮翻滚。 “太不象话了,在这样的宴席之上,竟有人行刺上属帝王,来人,给寡人将所有的地方都搜一遍,一个都不准逃出去”匈奴可汗见此景,几乎气得面红唇白,他一生戎马,最恨的就是偷鸡摸狗的行为,有本事就是明枪名箭。 漠北的赞布也十分气愤的拍响的案几,道:“一定是宴席上的人,有种就给寡人站出来” 小小看着手中着支精巧的墨色长箭,轻瞥了一眼南丹单于的略带苍白的面色,突然丢在了红毯上。 “皇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刺客还没抓到,怎么将证物都扔了?”西岐的周王也起身,面色凝重的说道。 小小冷笑,一双厉眸扫向南丹单于与拧眉不语的卡里,道:“南丹国主,本宫有一事请教” 南丹单于一惊,心中自然已经有了数,他立刻起身,走到宴案,突然叩拜在地,道:“皇上、皇妃娘娘,是臣下教导不周,还请皇上、娘娘责罚” 众人都错愕,几乎都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那箭是南丹单于射的?但此时,卡里也起身,跪拜在地,道:“皇上,娘娘,是臣督导不严,臣罪该万死……” 龙烨双眸微眯,薄唇紧抿,却一句话都说,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什么罪该万死?谁要你们死了?”突然,宴会中,一道高扬的娇斥声响起,众人又是一惊,纷纷望去,只见卡里身旁的那娇媚艳丽的女子起身走出,傲然的抬首似乎挑衅一般的望着小小,满眼不屑,冷哼道:“当初本公主要嫁到中原这片繁华之地,据说就是因为天朝的皇上怕你生气,所以才将我赐嫁到胡鹿,做个小小的藩王正妃?” 众人都倒吸一口气,龙烨更是倏地起身,眼底酝酿着杀人的寒气。 “既是针对我,又何必将箭射向皇上?”小小眯眼,这个女人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哼,你既然能独揽圣宠,传闻也将你神话如此,本公主自然要试探试探你究竟有没有能力保护皇上了,不过你刚才身手利索,在接箭的瞬间就能察觉到是我,算你合格……”南丹公主目中无人的说道。 “不得放肆,凝沙,快跪下向皇上、娘娘请罪”南丹单于几乎没被自己这个妹妹给气晕了,她竟在宴席上公然挑衅皇妃,更是背负上弑君的罪名,却还大言不惭。 “凝儿,不得对皇妃无礼,快跪下”卡里只觉自己在做噩梦,平日他的妻子就会胡作非为,但是无论如何过分,都不曾胆大至此。 “我为什么要请罪,为什么要害怕?”南丹凝沙倔强的说道,嘟起红唇,理直气壮的道:“当初若不是因为她,我这个大漠第一美人何以要嫁到胡鹿这个小小邦国?本公主自小就与楚太子定下婚约,却也是因为她,楚安如今下落不明,楚国王宫被起义军劫烧的一贫如洗,而当我有幸可以成为天朝帝王的嫔妃时,又因为这个女人,我在途行半路时两次折回……” “放肆,你一个小小的公主,竟然公然行刺当今皇上,还口口厉词狡辩,罪该当诛……”五王爷愤然打断南丹公主的长篇大论,咬牙切齿的狠道。 “这是我跟皇上和你们皇妃的事,要你多嘴?”南丹公主冷冷的瞥了一眼五王爷,娇声厉道,气势跋扈嚣张。 “朕有些醉了,不奉陪了……”龙烨双眸眯起,冷哼一声,拉住小小的手,便大步走下石阶,面色难看的向屏风外走去。 小小一惊,她知道龙烨震怒,也不敢劝慰,只能跟随他离开。 南丹单于与卡里见帝王面色沉重的离开,吓得僵硬,而五王爷却已经下令将众人齐齐包围…… 85天牢探视 迈开大步,龙烨面色铁青的拉着小小离开宴席,根本不顾及宴会上发生什么事。垂着明煌煌的琉璃花灯的梅林中,他脚步仓促,似乎在隐忍着那一触即发的暴怒。 小小有些踉跄的跟随着他的脚步,在那凹凸圆滑的黑色鹅卵石小径上急走,在走到一片人烟罕至的湖沿垂柳处时,她脚下一颤,竟巍巍的要摔下去,但,龙烨却一个转身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 两具带着微喘的身体紧紧契合,在灯影闪烁处,编织成一缕相互缠绕的树腾一般,黑白相间。小小微微喘息,娇小的身体被龙烨紧紧的环在他精壮的胸膛前,那淡淡的龙涎麝香气息弥漫在她的鼻息间。 “烨……”小小轻唤,不明白他突然怎么了。但这一声唤,却让他环抱的手更加的紧,随即,一记带了夜雾寒冷与浓郁酒气的吻袭上她的红唇,急促狂乱,似在要证明什么,又像是因为混乱与紧张而让他没有了头绪…… 小小承受着这样激荡的吻,从她的唇上蔓延到眉眼、鼻尖、唇角,耳边、脖颈。她有些无助的抬手攀附上他,面容因为这样的情迷浮上了酡红的热辣。 不知道究竟持续了多久,龙烨在气喘吁吁时,才将面容埋进了她的雪白的项颈中…… “烨,怎么了?”小小低低的唤,她能感受到龙烨那吻中的怒气与惩罚,但有那无助的恐惧与混乱,他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么矛盾的情绪? “容儿,幸好你没事,幸好……”龙烨的声音带着低沉的沙哑,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带着无端的恐惧,他真的宁愿那一箭刺在他的胸膛上,也不要她有惊无险的为他挡住。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楼得更紧,呢喃道:“容儿,别离开朕,朕会害怕……” 如果,她真的出事,或者走了,也许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活下去。可是他不敢说,他怕自己说了,他就会从此以后都无力抵抗她对自己的任意索求,可是他又怕自己不说,她就会毫无顾忌和眷恋的转身就走…… 五天了,思念她的情绪像是泛滥成灾的海水,将他整个人都浸泡得没有反抗的余地。每夜,他只能看着她入睡的容颜,连触摸都不敢,因为他怕,怕她睡熟时那乖巧温顺的模样在醒来之后,就会变得凌厉残忍,决绝无情…… 小小的心像是被什么琢穿了一个洞,疼痛得让她发颤。眼眶,升起了模糊的雾气,他该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呢?冷漠,残酷,无情,是战场上的不败枭鹰,俯视天下至尊王者。 可是,她究竟做了什么,会让这样一个锋芒璀璨的男人变成了这样一个抱着她懦弱诉情的绕指柔? 一双纤细如藕的玉臂紧紧环抱住他自己根本无法抱过来的宽阔身资,小小轻柔的哄道:“烨,我不会走,孤绝的事,是我错了……” 可是一提到孤绝,龙烨就像被什么刺了一下一般,整个人都僵住。随即,将她抱得更紧,那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扣住小小的背脊,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血骨里,低沉的声音带着被刺伤的痛楚:“别提他,永远都别在朕面前提起他……” 垂眸,小小不再言语,紧紧的环抱住他高大的身体,熨贴在他的怀中,闭眸无声。 夜色寂静,冰凉如水,三更宫鼓已过,天空乌云散去,月光幽忧…… 阴森的地牢中,一片清冷,阵阵水泽与发霉的臭气交杂,铺面而来。一道娇小的黑色身影缓缓走进那入口,吱呀一声,生绣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声响,刺骨的冷风穿梭刮过。 小小披着黑色裘袍,全身上下遮掩的只露出一双灵透的眸子,她站在地牢的门前缓缓停驻,转眸望向身后那绣着银色苍鹰图腾的黑色马车,眼神染上了几许复杂。但,马车内却响起一道似乎带着挣扎的低沉声音:“朕,等你回来……” 一身黑色衣装的赤焰缓缓走里,恭敬的抬起手臂,低声道:“娘娘,地牢阴潮冰冷,娘娘有孕在身不宜旧待,属下护送娘娘前往” 小小收回眼神,抬起手扶着赤焰的手,缓缓的步下那一层层如同通往地狱的楼层。 走道的墙壁上,火把被风吹得忽闪不定,另人觉得鬼气森森,每一步踩在那冰凉的地方,似乎都布满了长年水泽不干而繁衍出的暗绿青苔。 闻着那阵阵涌来的发霉气味与滴水的凄凉声,小小不禁闭上了双眸…… 这就是大内最严禁的天牢,司寇所管辖的地界之一,只有死囚才会被关押在这个地方。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在小小脚下终于踩到一片平整的地方时,她直觉自己是松了一口气,但心却也顿时被悬起,她睁开眼,眸光望向四周,只见这里竟四处点燃着人鱼膏所制的灯烛,竟与‘肃亲王府’里的陈设不相左右。 赤焰似乎察觉到了小小的疑惑,立刻压低声音道:“天牢关押的都是将死之人,按照天朝的神职官员的习俗,必须点长明灯指引归魂”,天牢内的囚犯,大多都是要处以急刑的要犯,要拖延至秋后问斩的极少,所以必须长年引灯。 “皇后和国丈也关押在这里?”幽幽的灯烛下,小小眉梢微挑,望向那似乎不见尽头的深沉幽静,只觉那阴沉的冷气从她的脚底下开始蔓延,瞬间充斥全身。 “是……”赤焰回答的简洁有力,随即搀扶着小小慢慢的向前走去。 “什么人?胆敢私闯天牢”没走几步,一道蛮横的粗声暴喝响起,小小脚步一停,只见狭义的空间四周,突然开启一道铁门,无数火把照亮了整个地牢,小小见光刺眼的闪躲,而赤焰则簌声响,从怀中拿出一块雕着双龙吉云的金牌,沉声道:“不得无礼,皇妃娘娘探视魏王,全部退下……” 众人的脚步都停滞住,那为首的高大粗壮男子一听,先是一怔,但是随即大步走到赤焰面前,手中的火把照了一下赤焰手中的金牌,竟笑得奉承巴结道:“原来是赤大人,小的失礼了,但是天牢有天牢的规矩,小的们必须按规矩办事,得罪了”,随即,转身对身后那些身着御字青色军服的士兵道:“全部退下……” 小小秀眉拧起,因为此刻她才看清楚这个高壮男子的长相,他身高八尺有余,体宽身壮,只穿了一件青灰色长褂,胸膛掖下都张满了另人作呕的黑毛,笑起来声音如同磨擦铁柱一般的沙沙,另人毛骨悚然,十分不舒服。 周遭的士兵退下,赤焰眯着双眼看着眼前这个故意靠近他们的狱卒,将小小护在身后,剑眉拧起,呵斥道:“带路,到魏王关押的监牢” 那大汉见赤焰神色威严,口气冷清,自是知道眼前的这位爷已经生气了,于是龇牙咧嘴的笑了两声,道:“是,是,小的只是好奇,大人和娘娘怎么会想起探望魏王,毕竟那是个将死之人,这边请,地牢阴湿,两位小心那……” 赤焰黑眸里隐匿这几许杀气,但是却不动声色,转身搀扶着小小,神色警惕的向前走去。 天牢就是地狱,又被称为皇宫的地下鬼城,在这里看守狱卒的人,大多都是以前犯事的囚犯,发配之后,刑期满,择身强体壮的丢进天牢里来充当狱卒,其明为升迁,却实为惩罚,所以此地大多都为恶人,更有甚者,因为长期徘徊在这暗黑之处,心理扭曲的残暴之徒比比皆是。 赤焰的紧绷及对自己的小心保护,小小感觉得到,因为这里的残暴戾气与狰狞的血腥混合的潮湿冰冷她能贴身感受到。三人的脚步分外沉重,踢踏声回荡在这片闪烁幽明灯火的无尽走廊,那黑暗角落中,低低的呻。吟声清晰得另人心头发寒。 “赤大人,前面就到了”一只火把照耀的尽头,那大汉突然出声,声音森冷却又带着笑意,道:“赤大人,皇妃娘娘,天牢乃是将死之人所待的阴森之地,两位还是不要久待,免得沾染晦气”,说着,只听到一阵刺耳的开锁声响,随即,一道封闭的铁门吱呀一声,徐徐的开启,那门内,一道道明煌刺眼的火光照来。 “下去吧”赤焰对那大汉冷硬的说道,随即拉着小小走进了地牢内,而那扇铁门也在他们跨进去之时,砰的一声关上,随即,外面发出声锁门的铛铛声响。小小拧眉,但此刻她已经不想去管这些事情,只是着急的望向四周,虽然这里似乎干净整洁了许多,但是却依旧阴冷,这里的光线也明显能分得出几间牢门。 小小眯起双眸,走到第一个牢门前,看着里面一个蓬头面垢,卷缩着身体的人时,不禁唤道:“孤绝,是你么?” 黑暗的角落里,那个白色身影一僵,缓缓的起身,那铁练摩擦在地上的沙沙声分外刺耳,小小拧眉,知道这个人不是孤绝,因为她身材纤弱,且带着几许女性的窈窕。小小警觉的向后一退,然,那白色身影却突然冲上前来,尖锐的声音带着沙哑狰狞,叫道:“李毓蓉,本宫要杀了你,杀了你,这个妖精,本宫当初就不该心软,应该你刚进宫时就将你掐死,你这个妖孽,不得好死……” 皇后?小小心头一惊,这狭小的空间里,刺耳的声响不住的回荡,震耳欲聋。赤焰见状,立刻上前伸手就要了结了皇后,但是却被小小拦下,她望着皇后那落魄的姿容与碎发遮掩后,苍白如鬼的面容,轻道:“别管她,找孤绝要紧……” 赤焰双眼微眯,隐匿着杀气,但却还是忍下,沉声道:“属下遵命……” 皇后见小小竟然丝毫不理会自己,先是一怔,但在阴森的角落里,那张苍白的面容却更显阴沉恐怖,她艳红尖锐的指甲抠在生锈的铁框上,声音更为凄厉:“妖孽,你不得好死,本宫斗不过你,但是将来一定会有人将你碎尸万断……” 小小的脚步不曾停留,皇后的声音已将天牢内,那些奄奄一息,昏昏沉沉的死囚都吵醒,他们个个都如同地狱的恶鬼一般向牢房的铁门爬来,一张张空洞凶神极恶的凹陷双眼狠狠的瞪着小小与赤焰,似乎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一般。 “呵呵哈哈哈,我当是谁,原来是皇妃娘娘,老朽在这里见礼了……”地牢的尽头,一道苍老的声音也缓缓传来,国丈王左腾苍老花白的须发凌乱,他拖动着手脚上的铁练,恨恨的道:“是老朽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皇妃娘娘的手段竟如此高明,使得老朽一失足便从此难以翻身,哈哈哈哈……老朽没福啊,若是老朽能有这样一个女儿,何愁不能得道升天?哈哈哈……” 小小脚步停滞,秀眉拧了拧,但却就当没有听到这些话,快步走到最后一间地牢,只见,地牢的角落中,盘坐着一个英挺的背影,乌黑的长发披散,虽然显得落魄却没有没有一丝凌乱邋遢,细微的咳嗽声隐隐约约。 小小心一窒,大步走到那间牢门前,紧紧的盯着角落中那抹干净的素色,素手紧握着那根生锈的铁栏杆,眼中升起了几许浓雾,轻声唤道:“孤绝?” 轻柔的声音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几乎可以融化所有的冰冷。但是地牢中的那抹身影,却一动不动,依旧只传出细微的轻咳声,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小小心头一酸,立刻去打开那厚重的锁,赤焰见状,知道自己不能阻止主子的行径,于是上前大手一扣,硬生生的将粗练带着铜锁扯下,摔在地上,用力拉开那扇门,但竟发现那门被铁汁铸上。 “怎么会这样?”小小也发现了,她错愕的望着那铁门,而赤焰则咬了咬牙,沉声道:“娘娘,这一定是狱卒私自对魏王用刑,决然不是皇上下的命令”,说着,一个临空辟掌,啪的一声将那铁门辟成两瓣,如同一片废铁一样挂在两侧,而后,轰的一声倒在地上。 小小怔住了,她望了一眼赤焰,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的身份,更告诉她,龙烨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孤绝的事。她拳头握了握,拢起身上的黑色斗篷就走进了那黑暗的角落中。 孤绝的身影显得落寂萧索,隐隐的咳嗽声在她走近之时突然变成了压抑的破碎声,她抿唇,上前扣住他的胳膊,紧张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但是话刚问出口,自己就后悔了,这个地牢阴暗潮湿,终年不见阳光,他怎么可能会舒服,怎么可能会不生病…… 孤绝的咳嗽声微停,但却是死寂一般的沉默,似乎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深吸一口气,虚弱的声音带着往日的浑厚:“他竟然会让你来这里,我真是没想到……” 小小的手一僵,缓缓蹲下身子,红唇紧抿,许久才后似鼓起勇气一般的道:“你不也是猜到我一定会来么?否则为什么要将牢房的门用铁汁浇铸?” “呵……”黑暗中,他苦涩一笑,随即又响起了一阵低低的咳嗽声,那声音虽然压抑着,但却还是遮掩不去那几乎撕裂的声音。小小见状,赶紧将他扶起,但孤绝却缓缓的摆手,片刻后,才道:“没事,这不过是以前一直被关在禁室内毛病,再过些日子也就好了,只是现在换了地方被关着,还不习惯……” “孤绝”小小听了这话,心头一酸,眼泪几乎都滴了出来,她紧握拳头,压抑的道:“孤绝,你这个样子,是在惩罚我么……” 孤绝的身子僵了僵,他抬起头,望向她,消瘦的面容苍白,但却依旧俊美,乌黑的双眸闪烁着凄楚,仿佛已经不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一般,没有一丝生机,他深深的凝望着小小那张精致绝美的面容,孤寂的一笑,虚弱道:“怎么会呢,我怎么舍得惩罚你……”,他抬起无力的手,轻轻的握住小小的手,那样的紧,却又那样的无力…… “毓儿,我的确知道你一定会来,即便是瞒着他,躲着他,也一定会来救我,咳咳……”孤绝握拳抵在唇上,轻轻的咳嗽,随后,又缓缓的道:“但是,我已经不想再见你了,你怀了他的孩子,而他居然让你怀了孩子…呵呵,真有意思,你是从来都不会向任何人低头的,而他……因为母后的偏爱,根本不想生育自己的子嗣,可是没想到,他竟让你有了孩子……” 小小怔住,她拧了拧眉,有些不明白孤绝话中的意思,但孤绝却似也不愿意给她明白的时间,叹息道:“你走吧,这里阴沉湿重,对胎儿不好。” “娘娘,魏王说的是,再过两个时辰天就亮了,外面的马车还在等着呢”赤焰拧眉上前,恭敬低沉的说道。 小小一怔,知道赤焰在提醒自己,若是在不走,龙烨一定会震怒,虽然,她刚到这里。可是,她答应龙烨,只要看到孤绝没事就必须走了。 于是她缓缓的起身,有些迟疑的望着这个曾经将自己带离这个是非混乱的宫廷,逍遥在五湖四海的男子,闭眸,转身道:“从此后,天高任鸟飞,你,珍重!” 龙烨说,会放了他,但是不允许他再踏入京城一步…… 孤绝的心头一疼,像是整个人都被生生撕裂一般,血淋淋的,他早就已经不完整了,在第一次在‘御花园’的‘囚蝶苑’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将自己的心丢弃了在自己都找不回的地方。起身,蓦地扣住了小小的手腕,他突然从身后紧紧的将小小搂抱住。 小小的身子一僵,怔怔的站着,想说什么,孤绝却沙哑的道:“毓儿,不要回头,既然走了,就永远都不要再回头……”,既然放弃了他,就不要再给他希望,哪怕是一点点的温柔都不要,否则,他会连再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闭眸,小小的素手缓缓的握起,轻道:“好……” 孤绝紧着小小,像是用尽了力气,但最终,却缓缓的,一根一根的松开了手指,慢慢的松开。 “娘娘,该走了”赤焰的面色铁青,他警惕的凝视着孤绝那出阁的行为,眼底的杀气弥漫,随后搀扶着小小,恭敬的对孤绝道:“魏王殿下,告辞了……” 小小重新遮掩上了黑色的斗篷,垂下眼睑,掩去了眼中的一切情绪,无声的离去。孤绝站在那破败的门前,眸光痛楚的望着小小那渐渐离去的身影,闭眸,握起的拳头在唇边轻咳了声,竟吐出了一大口鲜红的血…… “见到他之后,就回来,朕等你…但,朕不能等太久……”龙烨压抑却也带着点点威胁的声音不断在小小的耳边回荡,让她的心几乎像揪起来一般的疼。 孤绝没事,他要她不要回头,所以,她不会再回头…… 地牢的走道的,依旧暗沉得没有一丝亮光,那幽暗的路,却在回头时,显得很长很长,小小的脚步有些急促,地牢中,皇后的漫骂沙哑的声音都被抛却在了身后。赤焰小心的护着她,但脚步却也有些跟不上她飞快的脚步。 那长长的楼梯,小小险些两次滑倒,吓得赤焰面色铁青,但是她却依旧快速的飞奔,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最终,在踏出那潮湿的天牢最后一层石阶时,终于看到了幽幽的月光,与马车前那似乎已经等得石化的英挺身资。 泪水,在这一刻突然溢出眼眶,小小望着龙烨僵硬的黑色身影,飞快的冲上去,扑进了他的怀中,紧紧的抱住他精壮的身体。龙烨的身体僵直,他望着急促扑进自己怀中的娇小人儿,心口,似乎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撞击了一下,蓦地闭上深邃的眸子,缓缓的,却紧紧的将她抱在怀中…… “容儿,朕以为你不会回来了……”龙烨的声音沙哑,全身上下都充斥着夜雾的冷凝,小小的双眸酸涩,无声的闭上了双眸。他到底站在这里等了多久,连一袍都被露水浸得湿了。 赤焰站在远处,看着月下的这一幕,原本铁青僵硬的面容才稍有缓和,他无声的走到车前,翻身坐在车前,勒起缰绳驾马。 “我们回去吧”小小的声音轻柔,带着浓浓的鼻音。 “好,我们回去……”龙烨在她的额头前深深的印了一吻,随即抱起她娇小的身体,大步向马车走去。 月夜,寂静的皇宫司寇地牢处,一辆黑色的马车飞快的驶在幽暗的小径上…… 私盐案件,在王左腾入狱之时已经告落,但是在五国藩王朝圣的五日里,曾为京城富甲的梁家却突然兵败如山倒,一夜之间,所有家资全部被廉亲王龙炎的兵马抄走,以至于那曾经奢华富极的大院府邸内,只剩下孤零零的几棵沿岸河柳与高耸参天的五彩斑斓的石柱,甚至连门前那包金的砖石都被挖走,朱红大门深锁,昔日光鲜的牌匾瞬间萧条,凄凉景致可见一斑。 而梁少公子与‘艳春楼’花魁诗娇娇失踪的消息也无声在市井流传,但却无人知道其二人究竟去了哪里,只是知道,梁老爷变卖了家宅地契,离开了这繁盛帝都,归隐乡田,从此下落不明。 皇宫中,梅林夜宴的之后,南淡单于与胡鹿酋长卡里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目中无人的小公主顿时都成了阶下囚,被皇宫中的禁卫军关押,此事虽然宫内禁止言论,却依旧闹得满城风雨,文武百官个个惶惶终日而不安。然,就在第二日正午,当满朝文武因为不曾见帝王早朝而几乎暴乱的时候,赤焰竟提着帝王密昭宣旨,称昨夜梅林宴饮之时,交付司寇处置,南丹公主凝沙被扣押审问,而南丹单于及胡鹿酋长则被关押到‘北宫’禁幽。 北宫是帝东都最森严的地方,乃是四所之首,御林军屯兵地。一旦被幽禁在那里的人,都是身份尊贵的要犯,但在龙烨登基之后,至今尚无人被关押在那里,南丹单于和卡里可谓是玄武帝亲政以来,史册记载的第一人。 小小在‘御书房’陪同龙烨批阅那成堆的奏章时,无意中看到这册奏章时,却是淡淡一笑,随即合上,轻道:“自古以来,汉河以北的地段,都称之为蛮族,其文化无法比拟中原,这些大漠上打滚习惯了的凶残部族,从来只服强者,不尊礼仪,皇上这么做,是想警告他们,在天朝的地方,就该有天朝的规矩,在君王的脚下,就该遵守为臣的礼法?” 执着朱砂红墨的龙烨一笑,俊美的面容带着几许倦意,但眸光却温柔的溺人。他望向小小,带着宠溺的道:“朕的容儿从来都是一点就通,聪慧的让人爱怜……” 小小娇笑,走到龙烨身旁,月白色的长裙散落在灰黑色锈银鹰图腾的垫裘垫上,将手中的奏章放下,眼神认真的道:“但是就算要警告,也是迟早要将他们放出来,难道你还想等南丹单于亲自来求?” 大漠上打滚生存的人,血骨里都有一种倔强,就像楚安,宁愿与他的王国一起掩埋在大漠深处,也不愿意说出认输二字。 “容儿以为,他们不会?”龙烨眼底沉积着深邃,似乎胸有成足。 小小看着他眼底沉积的阴狠,突然就发觉,其实龙烨是残酷狠绝的,如果不是他深爱着自己,或许她早就死过千万次了。想着,心底不免有些丝丝发寒,但她却依旧柔柔笑道:“天下间,又岂会有玄武帝征服不了的人,臣妾当然相信。” “淘气……”龙烨抬手,宠溺的点了点小小精巧的鼻尖,倾身在她的细密的长睫上留下一吻,抬手抚着她绾起的发髻,满是溺爱与娇宠。 被这样一个男人深爱,应该是天下最大的幸福吧,小小望着龙烨满是温柔的俊容,不禁依身靠在他怀中,带着几许懒散娇憨的道:“烨,放了卡里吧,乌娃公主一定着急了,不然你让他们兄妹见一面也好,胡鹿早就投诚于天朝,更何况还是我的恩人……”,一年多前,在那大漠上,如果不是风和烈遇见昏迷不醒的她,如果不是他们看到乌娃送给她的护身符,或许,她已经是大漠黄沙掩埋下的一具白骨了。 龙烨贪恋的环抱着小小,享受她难得的温柔恬静,吻了吻她的发丝,将下鄂抵在她的额前,沉声道:“求朕,你求朕,朕就放了他……” 小小的秀眉挑起,睁着一双乌溜的大眼瞪向龙烨,但他却似乎一个狡黠的狐狸,笑得诱惑,凑近她,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面容上,声音低哑挑逗:“容儿,朕很想你,可不可以……”,话还没说完,龙烨冰凉的薄唇却已经凑到了她的耳边,在她的圆润的耳珠上磨蹭,像一只俏皮撒娇乞食的孩儿一般,想小小讨好好处。 小小的面容顿时泛起热浪,她轻咬下唇,气恼的推开了龙烨,娇怒道:“龙烨,你是帝王,怎么能在这…这办公的地方胡思乱想,快批奏章”,刚才娇柔的美妇顿时摇身一变,成了恶狠狠的悍妇。 龙烨笑着欣赏小小面容上的娇红,竟丝毫不被威胁的拉住她的手,就将她再次扯进了自己的怀中,翻身压下,却又小心翼翼的护住她的依旧平坦的小腹,暧昧的在她雪白的项颈间摩挲,笑道:“帝王什么了?自古帝王不都以风流著称么?再说了,美人在怀,若是朕能把持得住,还算帝王么……”,说着,就将头埋进了小小的胸前。 他已经有七八日都不曾享受到她的温柔,那种温香彻骨的思念,已经快将他逼疯了。 “烨,不可以,会伤到孩子”小小挣扎,面色更红,只能别扭的拿孩子做抵抗。这个男人从来都是如此,在刚进宫时,他就似黏上她一般,每次她精疲力尽的想入睡时,他却还是索求无度的在她耳边抱怨,她不懂,这个男人每日要处理朝政军务,大小琐碎更是混乱成麻,但是他怎么还能丝毫不觉得疲惫。 “朕问过御医……”龙烨的动作还在继续,丝毫不缓慢,但是口齿却已经渐渐不清晰,他不住的吻着小小,让她瘫软在自己的怀中就此臣服。 “你……问过御医?”小小睁大了双眸,全身那被龙烨吻过的地方就似着了火一样,但是这一刻,她却似被一盆冷水灌顶,顿时清醒过来,忙不迭的推开他,不敢置信的问道:“你……你去问太医房事?”,老天,这个男人怎么能如此无耻? 龙烨知道小小害羞,他抱住她,十指相扣,笑道:“那又如何,朕大婚的时候,还有专门的调教婆子进房……” “我不想听你以前的风流韵事”小小面色一沉,冷哼着别过头,推开他就要起身。 龙烨身子一僵,俊容上的笑意顿时也沉下,他看着小小有些厌烦的推开他的怀抱,起身整理衣裳,心头似乎被什么撞了一下,发闷的疼痛,他拉住小小,低沉的声音有些紧张:“容儿,朕……”,她嫌弃他脏么? “皇上还是以社稷为重,臣妾有些困乏,先行告退”小小的话语有些僵硬,她转身淡漠的说道,但在看到龙烨似乎有些受伤的神色时,不禁怔住,随后,无声的叹息,重新依偎到了龙烨的身旁,轻道:“怎么了,我话说重了,不开心了?” 龙烨望着小小淡漠冷清的神色,心像是被丢进了万丈深渊,他缓缓的握住她的手,轻轻揉捏,却依旧温柔的道:“朕怎么会生容儿的气呢,朕怎么舍得呢” 小小的心头一阵酸,龙烨的眼底的伤痕那样明显,那,似乎是长久以来堆积的所有,形成了一种浓郁得化不开的痛楚。小小心疼的将他抱在怀中,如同哄宠小孩儿一般轻道:“烨,我不是故意说那些,我也没有想到你这么介怀……” 这一刻,看到这样的龙烨,小小突然间竟有些不明白,究竟谁在介怀龙烨的过去,似乎每一次无意提到后宫里,他曾经才宠幸过的那些嫔妃,他都会用这样哀伤的眼神看着她。 她知道他也也介意,他曾不止一次的在她睡梦中轻呢,诉说他怕她嫌弃自己脏,因为他曾经有很多的女人。他以为她睡了,殊不知,她一直都听着…… 86后宫争权 五日朝圣庆典谢幕,帝都、怀阳两地都已经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盛喧哗。但皇宫内,隐秘的消息却也不知不觉的渐渐走漏,传到了市井百姓的耳中,司寇三审处,被关押审问的南丹凝沙依旧跋扈嚣张,闹得地牢一片浑浊,更让司寇官洪骑无多适从,于是,洪骑只能请旨上书呈送‘御书房’,将这两日的事情一一奏明,请求帝王下昭明示。 然,龙烨看到那奏章之时,却是莞尔一笑,朱批寥寥几字:该怎么审,就怎么审! 于是当奏章从赤焰手发放回司寇处时,已经不堪南丹公主如此刁蛮任性折腾的洪骑几乎没有吐血,他上请昭旨不过就是想请皇上给他一个提点,毕竟弑君反贼是灭族之罪,按照天朝律法,是要率兵去南丹讨伐的,可是目前究竟是怎么状况谁都说不清楚。 朝廷上,那些敢于觐见的武将早已摩拳擦掌,更有甚者,言之南丹公主以堂皇之理宴亭弑君,本就是大逆不道,暗藏祸心,或许朝圣不过只是幌子,实为对天朝上君不利,于是每日早朝,百官纷纷叩请帝王立刻斩首南丹公主,囚禁南丹单于,且派大将摔兵攻打南丹,出兵扫荡大漠,以示我天朝皇威。 但是面对这些百官齐鸣的声音,大运国最年轻的帝王却只是回以高深莫测的一笑,不仅只字不提南丹公主弑君的滔天大罪,却是在第三日早朝时颁布圣旨,称皇妃张氏才德兼备,对帝王之心诚挚,更是不惜以身救驾,德心感召,特赦免半月前金殿唐突之罪。 一时间,面对帝王言不对题的圣旨,百官面面相视,个个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等众人回神想请帝王三思之时,却见那明煌煌,金灿灿的紫玉九龙椅上却已经空荡荡…… 司寇所内,南丹公主每日撒野横行,跋扈嚣张的隔着铁门大骂提审三司,三司官员本已不堪忍受,但在听闻帝王在金殿之上言说皇妃以身救驾,赦免曾维护魏王之事,顿时都明白了一点。 那便是司寇大人虽然没有得到皇上的任何提示,但是皇上却已经明白的告诉众人,嘉奖皇妃在梅林饮宴之举是救驾,也就是已经定了南丹公主其弑君罪名。 于是三司不再对这个刁蛮撒泼的南丹公主客气,轮番审问,甚至将众多刑具齐集,将这位原本心高气傲,大言不惭,目中无人的南丹公主吓得欲哭无泪,惶惶不安。 此消息一出,五国诸侯震惊。原本此为大运国帝王不会动真格的西岐、漠北、匈奴都有些紧张。 他们在大漠上历代生存,曾经投靠北楚也不过只是为了不受制于人,不向天朝进贡,可以成为大漠上虎狼为陪伴,毫无拘束的驰骋。 而如今,竟见龙烨如此冷硬,不禁惶恐之意顿生,于是,在第二日正午,帝王下朝之后,三国诸侯纷纷前往‘御书房’探得帝王的口气,然,帝王却以龙体欠安拒之不见。于是五国诸侯更心存胆怯起来,聚会研讨稳定大局之策…… 自皇后因为失德,且牵连国丈叛卖私盐被关押进司寇所的天牢后,后宫便寂静得无一潭死水,再因那日魏王金殿刺杀帝王一闹,原本还曾着三分蒙受恩宠的心机早就被吓得魂飞魄散。 接着雯淑妃身体有恙,帝王又赦免皇妃维护魏王大罪之后,后宫中有些聪慧的嫔妃也都察觉出,帝王的心已经全扑在了皇妃身上,争宠无望,但是西六宫中曾被三司提审的后又放回禁足的司徒才人却一直都在才人所大闹,几乎是每日都寻死觅活。乾请四所的宫女是在无法,有不敢轻易惊动尚在病重中的雯淑妃,因而便上请折子呈送到了‘鸾栖宫’中。 后宫的事,小小本不想再参与,毕竟皇后落马,雯淑妃已经无所靠,如果她还愿意再与自己争斗,必然是为了想得到龙烨的宠幸。然,这点她也无从操心,因为龙烨每日除了黏糊自己之外,就是处理奏章,接见官员,商讨政务。 所以,在小小接到请折时,不禁有些失笑。 其实,司徒蔻华的确有些才情,但毕竟过于天真,后宫争斗,是智慧的较量也是地位的平衡,她一个小小才人,就算当初当真能得到皇后的扶持,最多也只能提升为美人或者婕妤,若是有幸能生下一儿半女,也只能被册封为充容,而以雯淑妃的性格,她虽然温婉,也未必会将一个足以威胁到自己地位的女人留在这后宫之中。 想到这里,小小突然记起,雯淑妃已经大病有半月了,这段时间她已经递交了执掌后宫大小琐事的权牌。 心头一动,她知道‘太医院、的院判李元风是两朝元老,据说当初更是圣德皇后的主治御医,于是便命令‘太医院’取来病卷,一一查阅,想找些岔子,却不想竟当真发现有趣的地方:这段时间里,后宫竟有数十名嫔妃生病,并且都是年轻的御医前往诊治,且病因都只是偶感风寒,或小受惊吓,但就是这样的小病,却要御医每日亲自提药送往,更是一病就拖延半月尚未有一丝好转。 于是正午时,‘太医院’的院判李大人匆匆的迈进了‘鸾栖殿’,一见小小就惶恐叩首。 这个女人的行径他早就听得惶恐不已,如今竟被召见,岂有不心惊之理,即便是隔着垂帘屏风尚是如此,于是,他忙忙的道:“臣,执掌‘太医院’院判职李元风,叩拜皇妃娘娘,愿祝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几日,因为怀有身孕,小小显得分外散倦,她半依在垫着厚实狐裘的贵妃椅上,抬眸瞥了一眼殿外的大约五十来岁年纪的老者,轻道:“四品院判,李元风大人?” 李元风听的小小直呼其名,吓得匍匐在地,额头几乎都冒出了几许冷汗,道:“臣…臣正是” “免礼吧”小小看得出来李元风甚是惶恐,于是便轻柔笑道:“李大人来见本宫,好象很是惶恐,怎么,莫非是外面的人传言本宫这里是龙潭虎穴,所以吓得李大人你,连头都不敢抬?” 其实外面的传闻,小小又岂会不知?龙烨过分的宠溺与袒护,已经让她成为朝廷的众矢之,虽然那些人都不敢当面说什么,但是私下的议论却非比一般的难听。 如今,她陈小小已经成了大运国的妖孽,就如同商纣王的妲己,周幽王的褒姒,甚至有人传言,若是能博得她一笑,没准他们的皇上也会来个烽火戏诸侯,从此早朝撇弃,至大运国的江山社稷于不顾。 如果,不是她现在怀了天朝的第一皇子,若不是胡太保后来竟然也在朝廷上维护她,那么今时今日,恐怕她的下场不会比关押在司寇大牢内的南丹公主好多少。 “皇妃娘娘何出此言,臣实在惶恐”李元风惶恐万分,他忙忙的说道,随即偷偷抬首瞥了一眼垂珠帘后,那遮掩在屏风内的一抹月白色身影,不禁捏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小小看着李元风的神色,只淡淡一笑,随即起身,搀扶在一名宫女的手臂上,缓缓的绕过屏风,走到窗前的贵妃榻上坐下,美目扫了一眼那恭敬站在被窗外冷风吹得微摇的凤头衔珠垂帘,接过一旁宫女侍奉上呈的酸梅茶,轻抿一口,随后才悠悠的道:“本宫听说,这半月来,后宫里有很多小主和妃嫔都病了,可有此事?” “回皇妃娘娘的话,正是,那些小主有些因为最近天气变化无常,天冷又不愿添衣加褥,所以感染风寒所至,不过都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淑妃娘娘体质虚弱,本又畏寒,所以恐怕要熬过这元月才能康复”李元风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气候反常,那些小主为何不愿意添衣加褥?”小小眉梢一挑,根本不在意李元风将那些在金殿上因为受惊吓而病倒的人忽略不报,只疑惑的问道。 “回娘娘的话,那些小主们,都是当初皇后娘娘亲自挑选的,大多都是姿色俏丽者多居,其中大多性格够相似于司徒才人,倔强刁蛮,恕臣直言,那些小主们现在因为淑妃娘娘病体虚弱,所以都任性妄为,臣等,实在没有办法”李元风叹息了几声,句句感慨。 其实他已经是两朝院判了,但是还从来都不曾遇见过后宫里发生这样的事,更不曾见过帝王几年都不招寝妃子,只独钟一人的,就算是先帝再怎么宠爱圣德皇后,但雨露均沾的道理,却还是要照旧的。 小小垂眸,却是冷笑一声,她拿起那厚厚的病疗卷宗,道:“是么?但是本宫还是不明白,为何现在那些有主子们病了,都要‘太医院’内的御医亲自提着煎好的药送进宫,还有,韩太医长年为雯淑妃诊疗,凭借他的高明医术,为何淑妃娘娘却还是久治不愈?” 李元风一听,脚下一软,忙忙的道:“娘娘,这…这…。是臣疏忽了,臣……” “李大人,很多事情你都知道,但你却假装不知道,大人的年纪不小了,再过一年半载便可以告老还乡,享受天伦之乐,所以,有些事情,您看见了,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么?”小小别有深意的问道,神色冷清。 深闺怨妇最擅长的就是消遣寂寞,那些小主虽然个个年纪尚小,但在这样的年纪,按照宫里的规矩,那些年迈的麽麽必然都已经向她们教授了男女行房的云雨之事,调教他们该如何伺候帝王。 涓涓美貌年华,又岂能忍受深宫禁居,而这巍巍宫廷之中,那些年轻的太医便是唯一可与其接触的人,自然也就会形成这样的情况。而这些,身为两朝院判的李元风又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他不敢说。 李元风睁大双眼,有些惊恐的望着小小,随即,扑通一声跪拜在地,颤抖道:“皇妃娘娘…娘娘,老臣,老臣并非故意知情不报,只是…只是这些后宫琐事,皇上向来不上心,而且淑妃娘娘也从不过问,所以老臣……” 小小话语中的冷冽,李元风又怎么会听不出,他的确快要告老还乡,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装作毫不知情,眼不见为净,毕竟自古以来,那些失宠的嫔妃就算与太医有染也是比比皆是,知道的人多,可是会说的人,却几乎一个都没有…… “本宫知道李大人的难处,本宫也并不想为难你,但是本宫很想知道一件事,不知道大人能否如实相告”小小轻笑,眸光清冷的凝视着惶恐万分的李元风。 “娘娘请讲,臣,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李元风声音颤抖,苍老的胡须都微微颤动,额头更是冷汗连连。 小小眸光微沉,眼底的沉积着几许压抑,随即冷声问道:“敢问李大人,皇上与魏王是否是亲兄弟?” 李元风骇然,几乎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他错愕的望着小小那冷清的神色,竟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小小见他神色有变,面色苍白,更是慌乱的六神无主,心头也有了数目。其实,她在那一日听得五王爷言说的那番话时,就不曾怀疑,毕竟以五王爷的行事作风,他根本没有理由去编造一个侮辱皇室威严,败坏君王行德的谎言,更何况,圣德皇后一生钟情于肃亲王之事是天下尽知…… 微微叹息一声,小小挥退殿内所有的人,徐徐走到李元风面前,轻道:“李大人,对于本宫这个人,你也应该听说过很多传闻,毁在本宫手中的人不少,你也应该知道……” “娘娘…老臣……老臣实在是”李元风已经吓得没了主意,他神色呼吸急促,神色慌张,面容苍白憔悴,只能颤抖的挤出几个字来。 他们李家,是一门忠烈,四代在朝为太医,但惟独他所生逆子不才,不得以进宫侍奉主上,如今又值天命之年,自叹自己这一生无惊无险,平安一生,但是怎么都没有想到,竟在即将退位之时,遇上这等事……苍天,李家的列祖列宗,他究竟该如何是好啊! “不知道大人有没有听闻过萧何和郭子仪的故事,其二人一生官场上险兵奇炸,但最终却可以安享天年,要知道,人活这一世,要防备的太多。李大人伺候圣德皇后多年,劳苦功高,深得先帝恩宠,大人也不希望您这一世英明,满府家眷,终毁在本宫的一句话里吧,更何况,你身为院判,却纵容御医淫乱后宫,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小小眉梢微挑,下了一剂猛药。 李元风心理崩塌,小小的那四个字另他措手不及。淫乱后宫是死罪,还是见不得人的灭九族死罪,他一生磊落光明,又岂能在这个节骨上因为管教不严,为他人顶替这被天下人唾骂的罪名,于是他惶恐之余,心一横,如同掷命豪赌一般的重重的叩拜在地,额头撞击着红毯下的大理石微微闷响,随即道:“皇妃娘娘,老臣…老臣不敢隐瞒,但还请娘娘开恩,看来老臣年迈,犬子年幼的份上,给老臣一条活路。” “大人言重了,只要大人句句属实,那么本宫自然不会追究,只是大人回去后,务必要监察督导,以免后宫生乱”小小抿唇冷笑,转身悠悠的说道。 “多谢娘娘圣恩”李元风已经别无选择,只能抬首,一字一句的道:“老臣回娘娘话,其实,魏王并非与皇上是孪生双子,当年,圣德皇后钟情于肃亲王,二人早已私定终生。但是皇上偏偏也看中了圣德皇后,强意娶进后宫,但是洞房之时,娘娘在得知肃亲王大烧王府之后,竟以死徇情,当时,老臣便应昭密入后宫,为娘娘救治,竟发现娘娘怀有一月余的身孕……” 小小听得心头发凉,根本已经感觉不出内心究竟翻滚着什么滋味。 她一直都好奇,圣德皇后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她何以偏爱孤绝如此,甚至不惜伤害了另一个爱子,可是今日听得李元风这么一说,她突然就能体会这个女人当时的绝望与痛苦。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压下心底的混乱,又问道:“所以魏王是肃亲王之子?” “正是,其实魏王年长皇上两岁余,论起年纪,应是四皇子,但是皇上为遮掩丑闻,免得满朝文武针对圣德皇后,便秘密将尚在襁褓中的魏王藏在了密室中,只有两名老麽麽喂养。生下魏王后,圣德皇后便再无轻生之念,更是为了保护魏王免遭口舌,更是承欢先帝,诞下皇上,并请求先帝对外声称其诞下的孪生子。” “先帝深情于皇后,岂有不听之理,于是,在那年冬月,在西宫花美人也为先帝诞下五王爷血崩薨驾后,先帝就将那些知道魏王并非皇子的老宫女全部禁居,又以圣德皇后贤德之名,将西宫花美人之子,继到皇后的膝下,以遮掩此事”李元风巍巍颤颤的说道。 小小不语,只是微拧秀眉,走到一旁的椅榻上坐下,静闻其详。 李元风见小小神色清冷,不敢怠慢,立刻又接着说道:“其实,圣德皇后此举,可谓是天衣无缝,虽然魏王比皇上大两岁,但是却也无人怀疑,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一句对外喧称的‘孪生子’,竟然引来了惊天祸害,果然是头上三尺有神明啊,就连皇上都没有想到,魏王与皇上长到六七岁时,竟然会相似到根本分辨不出来的地步。皇后当时失魂落魄,以为是上天在惩罚她,从此便一病不起,可是却比往日更为溺爱魏王,到了即将大去的那些时日,竟连皇上都不愿再看见,只守着魏王。待到后来,皇上册封太子,因以皇长子为尊,可是圣德皇后或许也知道自己不可以造孽太深,便言说皇上是皇长子,更请求先帝捏造太祖圣训,昭告天下,囚禁了魏王……” “圣祖家训是假的?”小小诧异。 “正是,圣德皇后深居宫中六年,为了保护魏王,早就开始了与后宫嫔妃心计叵测的算计,争斗。当时的宫廷中,除了已经驾崩的太后王氏,还无人能敌她的智慧。而皇上又对他任索任求,所以,她便利用肃亲王失踪,皇族中无人再与先帝容貌相似为借口,又承以天命所归等等祥瑞昭示来蛊惑天下百姓,让别人以为魏王不祥,必须幽禁在密室中,以此,保住魏王的性命。”李元风拧起苍老的眉宇,重重叹息。 “谁要魏王的命?”小小微拧秀眉,李元风那话语间微微叹息,她听得真切。 “是先帝”李元风长叹道:“其实,先帝自所以容忍魏王活着,是因为先帝钟情于圣德皇后,但是圣德皇后的身体却如同枯萎的草木一般,芳华悄然逝去。她知道,先帝对她的爱有多深,对魏王的恨就有多深,所以,她在自己大去之前,才用种种手段控制住先帝,甚至不惜在先帝的饭菜中……”李元风突然顿住,他惶恐却也悲戚的望了一眼小小,不再说下去。 小小听到这句话时,也甚为骇然,她沉沉的凝视着李元风,心像是沉下了冰冷的湖底。 难怪先帝正直壮年就因病驾崩,甚至让还不满八岁的龙烨独自面对那样一个风雨飘摇的王国,原来,一切都是因为他这个狠心的母亲。小小无声叹息,轻柔的道:“那先帝可知道这些?” 李元风苦笑,却也暗自心惊眼前这个女子果然聪慧,若是一般女子必然会加一追问,但是她却沉默片刻后,只淡淡的问了这么一句话。 于是他重拾往日的心境,平稳的道:“其实,先帝在身体一不好的时候,老臣就已经禀报了先帝,并要求彻查下毒之人,可是,先帝却笑着说,毒,是他自愿服下的,而且就算他不服毒,圣德皇后这颗另他痴心的毒瘤,也已经根深蒂固难以拔除,所以皇后一死,皇上也郁郁寡欢,在恭亲王去塞外征战凯旋之后,便撒手人寰……” 小小听得心神彻冷,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半晌之后,她只道:“李大人辛苦了,来人,送李院判回‘太医院’……” 李元风见小小神色泰然,丝毫不像再要为难自己的样子,心头一喜,知道自己已经过了这一劫,便重重叩首道:“老臣告退……”,然,他的话音刚落,却不想殿外便个传来一声高声尖唱,道:“皇上驾到——” 小小心一沉,随即起身,只见龙烨面带笑意,看似春风满面的大步跨了进来,李元风再次被吓住,他慌张的向帝王请安后,便匆匆离开,但他不自然的神色却另龙烨原本开怀的神色敛去了几许笑意。 “李院判来为容儿诊病?”帝王的口气听起来有些酸酸的,似乎很介意。但也没忽略李大人那似乎受到惊吓一般苍白的面容,想来他的小野猫又撒泼了。 小小笑着迎上前,道:“没有,臣妾不过是突然想起雯淑妃病久了,所以喧他来问问情况,毕竟后宫事物琐碎,无人执掌可不是一件好事”,小小说得云淡风轻,但话语之间却又没有丝毫关切之色,似乎关心归关心,但是却压根不想问心后宫的事。 龙烨看着小小俏皮的神色,心头一软,抬手捏住她小巧的鼻尖,宠溺道:“淘气”,说着,轻环着小小的腰身,拉着她坐在贵妃椅遢上。 小小柔柔的笑着,她几乎都有些喜欢龙烨说她淘气的样子。一旁的宫女侍茶,小小端起一杯茶递龙烨,最近,她似乎也习惯了这样动作,然,自己刚饮了一口新添的酸梅汤时,却听龙烨又道:“你威胁李大人了?” 小小口中的茶水几乎没喷出来,她错愕的望着龙烨,这人怎么说话呢?但是还是掩饰不了心底的点点心虚,故意娇憨的道:“什么话,我威胁他做什么?” “说的也是,可是李大人的脸怎么像丢魂一样,苍白得没有血色,在看见朕时,腿脚都颤抖得不灵活了”龙烨似无心的说道,随即饮了一口茶,别有深意的望着小小,面容上的笑意与眼底的深邃丝毫不相符,他抬起戴着白玉扳指的手,轻柔的捏起小小的下鄂,言笑道:“容儿,你有没有做对不起朕的事?” 小小顿时瞪起一双乌溜的美目,眼看着就要动怒,而已经摸索出驭妻之道的龙烨却立刻笑着吻了一下她的鼻尖,这样亲昵的动作也顿时让原本还因为心虚都动怒的小小瞬间化作了绕指柔。只见她双颊飞红,有些别扭的推开龙烨,冷冷的道:“你又不正经……” “恩”龙烨无声默认,他已经赶早将一天的政务全部处理完了,就是为了来黏她,怎么可能为了一点不问心的小事打破气氛。 小小见龙烨又同往日一样,不言不语,任她说打责骂都只挂着一张笑脸,无奈之余,只能微微叹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龙烨学会了‘忍辱负重’这招,她一问,他一答,她动怒,他就摆出一副无辜的笑脸。 “西岐、匈奴和漠北的诸侯都已经在商量如何进退了,你应该小心监视他们的举动,这次设下的可是险局,若是计划稍有偏差,可是五国动乱”小小有些忍受不了他的黏糊,撇了撇唇说道。 卡里已经被关了四五日,虽然她已经暗中传信宽慰乌娃和烈,但是南丹单于和凝沙公主可不是省油的灯,即便是目前那任性妄为的小公主已经意识到天朝的威严,但现在的情势仍然是一发千钧。 “容儿不是已经暗中布置了后备,传信给胡鹿酋长,让他劝南丹单于向天朝叩降么?朕还要担心什么……”龙烨温柔的说道,那张俊美的面容笑得阴沉却又无辜得纯真,一双漆黑的眸子几乎要将人吸进去。 小小错愕,眨了眨双眼,面色更红,但随即又道:“那司徒才人的事呢?雯淑妃生病,所有的事情也暂时搁置了,但是这件事总不能一直拖延着吧,听说她每日都闹得西六宫不得安宁,‘乾坤四所’的宫女也不敢去伺候……” “丢出宫去”龙烨的回答简洁明了。其实他更想说,一把火把后宫烧了最好,省得心烦,但是面对如此娇妻,他不敢。 小小眉梢挑起,她真的再承受不了龙烨那深沉得似溺水一般的眼神,于是喝了一口酸梅汤压了压胸口囤积的火气,起身道:“此事关系体大,若是贸然将她撵出宫,她将后宫的是非闹出来,岂不惹人笑话,依臣妾看,不如此事就让臣妾处理吧,毕竟今日的局面,也是臣妾一手造成的……” 龙烨发觉了不对劲,但是挽回已经来不及,只能见睁睁的看着小小面带娇柔浅笑,妩媚动人的从他身旁走出了大殿…… 于是,帝王在眼睁睁看着娇妻离开后,只能独自面壁修行。 然,在痛苦静坐,对着墙壁思索半天之后,这个大运国英明神武,雄才大略的帝王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娇妻宁愿去处理后宫那堆她听都不想听的杂事,也不愿意跟自己黏在一起的原因。 但是面壁了这么久,却也稍微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有时候做人,还是应该韬光养晦,于是,天朝最年轻的帝王在被妻子晾在宫里三五个时辰之后,终于暗下决心。 明天还是装傻吧,或许她不会跑得那么快,可以多黏糊一会…… 皇妃摆驾西六宫,提审司徒才人的事,顿时如同一阵狂风一般,席卷了整个后宫。顿时,众多嫔妃纷纷奔至前来看热闹,更是纷纷私下猜测这个在半月之中,也历经几番起伏,却依旧被皇上是若珍宝捧在手心上的皇妃娘娘会如何处置四司徒才人。 才人所整整被关闭了半月的厚重大门徐徐开启,宫女摆了铺设着厚实裘袄的贵妃椅在大殿中央,身着月白色裘袄的小小不紧不慢的坐下。 西六宫的所有人见到贵主驾到,个个叩拜三呼千岁,而小小的深邃冷冽的眸光却只凝着那叫喊了半月,已经神形消瘦,声音沙哑的司徒蔻华,缓缓的道:“本宫听说,司徒才人在后宫里闹了大半个月,将西六宫搅得乌烟瘴气,可是事实?” 司徒才人一见小小,眸光顿时露出了惶恐,但随即娇作可怜的嘤嘤低泣,声音沙哑的道:“皇妃娘娘,卑妾只是受人蛊惑,如今已经知错了,还请娘娘开恩,不要惩罚卑妾,卑妾愿意永远侍奉娘娘,惟娘娘马首是瞻,万死不辞……” “如果本宫没有记错,这话在那日的梅林中,你已经对皇后娘娘说过了,如今她人在天牢,你怎么不惟她马首是瞻了?”小小冷笑,她能看得出司徒蔻华痴心未改,还是想攀龙附凤,侍伴君侧。 不懂帝王无情的人,永远都帝王的眷宠温柔。而懂得帝王温柔的人,却深知,那温柔有时自己也未必能承受。 小小看着眼前这个天真无知的少女,不禁在心头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如果,是以前的她,或许会想也不想就将她扔到龙烨面前,要龙烨宠幸了这个小丫头,让她知道,帝王的恩宠是否当真如她想象中的一般光耀。可是现在,她只想守着龙烨,不让任何靠近他…… 司徒蔻华错愕无比,更是哑口无言,她泣不成声的望着小小,似乎不明白小小怎么会知道她对皇后说的话,但是那想飞上枝头,不愿从此沦落的心境却让她发狂一般的爬上前,跪拜在小小的脚下,哭道:“皇妃娘娘,卑妾该死,卑妾知罪,是卑妾年小无知,还恳请娘娘再给卑妾一个机会,卑妾一定会好好服侍娘娘,再不敢生二心……” “本宫可没有机会给你,现在,你有三条路可以选择”小小冷冷的说道,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第一,继续被禁足在才人所,倘若有昭一日皇上能想起你,便是你的福气,若是皇上想不起你的话……” “不要,娘娘,卑妾不要被关在这里,娘娘您开恩啊……”司徒蔻华不住的磕头,她再愚也知道,就算在西六宫中长久的待下去也不会有机会被皇上宠幸,更何况是一个被禁足的才人,她不能,她不要就一生落败…… 小小眉梢一挑,笑道:“第二,被撵出宫门,第三,配取侍卫郎中……” 司徒蔻华张大了嘴巴,整个人瘫软在地,连哭求的声音都没有了。然,就在此刻,西六宫正门处却一阵骚动,随即只闻雯淑妃柔软的声音道:“皇妃娘娘且慢……” 小小听到这声音,红唇抿起一抹冷笑,她早就猜到会有这一场,于是起身,笑道:“淑妃姐姐久病不愈,今日怎么突然跑到这冷清的地方,应该在‘霁月宫’好好修养才是……” “哪里,这些杂事原本就是臣妾处理,如今怎么能劳驾妹妹亲自烦忧,更何况妹妹您有孕在身,不宜操劳……”面色苍白,体态减弱,但是却依旧有些风韵的雯淑妃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的踏进才人所的大殿,温婉柔和的笑道。 “卑妾参见淑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周遭,围绕着才人所的宫女、才人嫔妃都纷纷在此叩拜雯淑妃。 小小缓缓的转身,冷冽的眸光与雯淑妃相撞,二人都柔柔一笑,但是在一旁看的人只觉是明枪暗箭,火花四溅。小小眉梢微挑,轻笑道:“淑妃姐姐身子不是,这些小事,还是由臣妾来处理吧,毕竟比起姐姐身上,韩太医那医术高明的诊治,都医不好的畏寒病,臣妾怀有身孕之事,只是小事一桩而已。” 雯淑妃的面色顿变,她岂会听不出小小话中的意思,但是她看了一眼司徒蔻华,依旧强硬的道:“臣妾执掌六宫大小琐事,这件事自然由臣妾来处理,还请皇妃娘娘安心修养身体……” “此刻本就是发生在本宫的身上,所以处理这件事,本宫责无旁贷……”小小轻柔浅笑,一语反驳了雯淑妃的坚持。 87四海臣服 巍巍深宫,诺大的西六宫,人影浮云,正午的暖日照射在这片华丽堂皇的红墙绿瓦上,却映照得事杀气升腾,冷沉森森。众多嫔妃相续跪拜,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众人匍匐在地,只能看着眼前那道华丽衣裙的脚步缓缓靠近,那璀璨灼闪的两双坠满流苏翠坠的元宝底鞋缓缓靠近,个个屏息。西六宫的才人是帝妻中的最底等级,因而这里大多数人,都连小小与雯淑妃的面容都没有看过,而此刻,更是连她们那双凤头含珠鞋上的流苏珠坠都没有数清楚。 小小柔柔浅笑,十四五岁稚嫩美貌的面容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彩,但是那深沉却又如水澈透的眸子却隐匿着寒气,缓缓的笑道:“当初这件事,淑妃姐姐有没有参与,臣妾不清楚,也不想查问,不过原本事关这件事的皇后已经没有办法回来说清楚了,那么自然该有臣妾来处理,姐姐觉得有何不妥?” 雯淑妃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气息虚弱的望着小小,素手紧紧的握住了那搀扶她宫女的手臂,尖锐的金护甲在她细嫩的肌肤上留下了一条血痕。但那宫女却只是拧了拧眉,连哼都不敢哼一声,只能默然的低垂下脑袋。 “皇妃妹妹说的极是,但是臣妾实在关心妹妹的身体,皇上如此宠爱妹妹,若是妹妹在哪里磕着,碰着,臣妾又该如何担当?”雯淑妃的话语平静,但是眼底的阴沉却已弥漫,她浅浅笑道:“再说了,司徒才人她虽然犯了过失,但是她毕竟曾经是位小主,就算要惩罚,也该用后宫的律法,妹妹如此独断,只怕有失公证,依臣妾看,这件事还是该记载成册,上呈皇上批阅……” 小小的眸光一沉,知道雯淑妃正在力保司徒蔻华,为自己在后宫的地位拉拢人脉,但她随即却轻笑起来,道:“淑妃姐姐果然心思缜密,难怪太后在时,会将后宫大权交付给你,要你来辅佐皇后,只是可惜,最后却还是竹篮打水,可惜啊。不过,以姐姐这等资质,想来不过久远,就可以成为后宫中的顶山石柱了” 雯淑妃心惊,她没有想到竟然一语点破自己的话。没错,她的确想要保住自己的位置,她也自信可以,而在没有帝王宠幸的情况下,她能做的只有让后宫的所有女人都信服自己,也只有这样,她才能依旧屹立不倒,就承隆宠。 “妹妹谬赞了,臣妾不过只是安守本分而已”雯淑妃字字斟酌,句句小心。 “说的也是”小小浅笑着点首,随即竟道:“不过,司徒才人她得罪的是臣妾,不是姐姐,若是因为这点小事,臣妾也要劳烦淑妃姐姐来处理,就显得过于娇作了,毕竟姐姐你的身子虚弱,连院判李大人都说必须熬过这元月才有好找。如今又要姐姐你处理这等小事,但凡被外人听见了还以为本宫故意刁难姐姐,到时候,姐姐可让臣妾怎么自处?” 小小说得漫不经心,但是却故意提点雯淑妃她已经见过院判李元风。果然,雯淑妃的面色一变,她怔证的凝视着小小,藏在袖中的素手握得极紧,但随即收敛心神,竟依旧笑道:“既然皇妃娘娘都这么说了,那臣妾就不逞强了,臣妾身体的确不适,先行告退……”,说着,转身便走。 “淑妃姐姐慢走……”小小的声音轻柔,双眸微微眯起,红唇抿起了一抹冷冽的笑意。 周遭,所有听见这一幕的人都呆住了,刚才发生了什么?皇妃与淑妃二人明明还在明争暗斗,那看不见火花四渐,但是一向外柔内坚的雯淑妃怎么就突然间妥协了。然,就在众人都摸不着头脑,甚至连跪拜在地,一直张望着二人,暗求事情能有转机的司徒才人也傻了眼,呆怔的望着雯舒妃离去的身影,随即,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再无改变一般,跌软瘫下,心,已经落进了悬崖底下…… 小小转身,眸光冷清的望着司徒才人失魂落魄的神色,缓缓的走到她身前,道:“看见了,这就是后宫” 司徒蔻华错愕的抬起头,怔怔的凝视着小小,似乎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如此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心头一沉,声音颤抖的道:“娘娘…卑妾……卑妾不求别的,卑妾只想待在后宫里,侍奉娘娘左右,卑妾不敢再贪图他想,再也不敢…。。” “秋水……”小小垂眸,已经不想在提点这个无知的小丫头,于是便唤了一声身旁的侍女。 “娘娘有何吩咐?”一旁的身着碧色长裙的御前侍女匆匆上前,福身走来。 “摆驾回宫”小小瞥了一眼面容血色褪尽的司徒才人,转身便走。然,那司徒才人却还是不甘心的冲上前,一把抱住小小的腿,哭道:“娘娘,娘娘,卑妾求您,就算您为腹中皇子积德,祈福,千万不要将卑妾轰出宫门,卑妾不要,卑妾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卑妾一生只愿侍奉皇上,不要……” “大胆”秋水面色微怒,高声呵斥道:“司徒才人,你现在连小主都不是了,居然敢诅咒娘娘和娘娘腹中的皇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说着,就揪起司徒寇华,将她拖离了小小的身旁。 秋水就是当初在‘太傅府’中为小小送嫁衣的女子,她是黑衣暗卫中唯一的女子,赤焰的小师妹,如今已经被帝王遣派到小小身边为护卫,因而对任何于小小不利的人,甚至言语她都会毫不留情的当机立断。 司徒才人被秋水一甩,几乎是眼冒金星,一头发髻散落,满头满脸都是尘土。顿时间,那些跪拜不敢起身的嫔妃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吓得都哆嗦起来,她们谁都没有想到,在皇妃身旁竟然还有这样厉害手段的宫女,并且那宫服一看就知道是皇上御前侍女,因而,就连毫不容易缓过神来的司徒蔻华,一见那碧绿如水纹的宫裙,就哼都不敢哼一声。 “娘娘,司徒才人原本就是待罪之身,如今又对娘娘出言不逊,若是此事被皇上知道,必然震怒,因而奴婢恳请娘娘立刻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才人轰出宫去”秋水神色冰冷,双眸冰冷的凝视灰头土脸的司徒蔻华,似恨不得将她乱棍打死。 “不要,娘娘,不要,卑妾不要……”司徒蔻华沙哑的声音已经哭得有些干涩,她不甘心,她入宫就是为了得到圣宠,攀附枝头成为人上之人,她不能就这样落败,功亏一篑…。。 微微叹息,小小也不想指责秋水太过敏感,毕竟他是龙烨硬塞给她的侍卫,若是她将今日之事当真禀报了龙烨,想来司徒蔻华连命都没了,于是叹息道:“司徒才人,本宫给你一笔丰厚的盘缠,你尽快收拾出宫吧,若是以后有意中人,你也可以托人跟本宫说,本宫会择以吉日给你赐婚,那样你也不必担忧你的未来夫婿会有三妻四妾……” 司徒寇华错愕抬首,脸上的泪痕与消瘦面容憔悴的另人辛酸,她哽咽道:“娘娘,卑妾……” “本宫可以告诉你,就算你留在宫中,他日真能如愿侍奉君王侧,恐怕也只能是昙花一现,因为那样,就算是雯舒妃都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小小冷笑,随即又对一旁的秋水道:“去查查她家里还有什么人,一一打赏了,就说她女儿品行端庄,才情出众,特恩准出宫……” “是”秋水拧眉宇应道,随即转身对目瞪口呆的司徒蔻华道:“还不快承谢皇妃娘娘圣恩” “卑…妾,谢…谢娘娘恩泽……”司徒才人只觉得天旋地转,呢喃了两句话后,咚的一声瘫软在地,昏厥了过去。 小小敛睫,转身缓缓离开…… ‘霁月宫’中,雯淑妃扶着宫女的手,匆匆的走回了宫殿之中,她气息混乱,面色苍白,一进大殿就瘫坐在了一旁的贵妃椅榻之上,不断的喘息。大殿中的宫女奉茶,慌张的道:“娘娘,喝口茶压压吧,韩太医千叮咛万嘱咐,都说娘娘不能动气,否则这畏寒和哮喘可是难再好的了” 雯淑妃抿了一口热茶,才觉得胸口舒坦了些,她闭眸,微微压下心口翻滚的情绪,随即道:“去查查,皇妃娘娘今日是否当真召见了李大人,如果是,立刻将李元风传昭进殿,本宫有话问他。” 身旁的宫女不住的安抚着雯淑妃的胸口,紧张的道:“娘娘可要先传韩太医?太医吩咐了,如果娘娘动气或者身子不舒坦,立刻传他过来诊脉,不能耽误” “本宫现在谁都不想见,立刻去宣李元风”雯淑妃此刻已经心乱如麻,哪来有心思见韩逸。 “是,那奴婢现在就去”跟随雯淑妃有六七个年头的宫女自然知道雯淑妃的性格,便丝毫不敢耽误的说道,随即起身,匆匆的踏出了大殿。 不多时,李元风匆匆赶到,而雯淑妃则一见他,便挥退所有的侍女,倚靠在贵妃椅榻上,神色冷清,眸光微眯的道:“李大人无须客气,本宫今日请大人来,只想问大人一件事” 李元风在得知雯淑妃召见自己之时,就已经知道是为了什么,曾经,在先帝的后宫里,他早就见识过那风起云涌的宫廷争斗,那时,宫廷之中也是惟独圣德皇后和身为贵妃的仙逝太后为尊,二人势同水火,当时,太后后台强硬,王氏一族在朝廷中的势力更是如日中天,所以,即便是太后只生下七公主,却依旧可以一时圣宠。 “老臣谢淑妃娘娘恩典,不知娘娘召见老臣,有何吩咐”李元风曾经伺候圣德皇后,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他忌惮小小,是因为这个女人的厉害他从未见过,但是面对雯淑妃便从容得多,一是因为韩逸,而是自己毕竟是两朝元老。 “大人不必过谦,大人原本就是两朝元朝,又曾经侍奉圣德皇后,什么大风大浪的场面没见过,怎么会连本宫召见大人所谓何事都不知道?”雯淑妃秀眉挑起,丝丝震恼的怒气弥漫,今时今日,她雯月已经没有皇后做挡箭牌,也没有可能怀上皇子,成为帝王的新宠的可能性,所以,她只能凭借自己的力量保住这个位置。 李元风没有想到一向内敛的雯淑妃竟然会将话讲得那样直白,但他也分外镇定的道:“回淑妃娘娘的话,皇妃的确在正午时召见了老臣” “皇妃娘娘向李大人问了本宫的病?”雯淑妃神色更为冷清,一双聪慧的双眸紧紧的凝视着李元风,似恨不得将他瞪穿一个窟窿。 李元风微怔,但随即恭敬回答道:“回淑妃娘娘的话,皇妃娘娘召见老臣,但只是问了些圣德皇后与先帝的一些事,再者,只是提醒老臣,若是老臣再不严于监督‘太医院’的大小事物,娘娘必然要禀报皇上,严加惩处老臣,还有便是,娘娘让老臣学学当年的萧何与郭子仪,以免被人陷害,晚节不保……” 雯淑妃先是一怔,但随明白了李元风话中的意思,她啪的一声丢下手中的茶碗,起身怒道:“李元风,你是在警告本宫么?” 李元风一惊,立刻跪拜在地,道:“老臣不敢,老臣惶恐” “不敢?哼,李大人,萧何都郭子仪都是知晓进退之人,很好,没有想到皇妃娘娘的几句话,果然让你受益匪浅啊……”雯淑妃早就气得面色发青,好一个李毓蓉,没有想到隔了六年时光,她的心机城府竟然愈发进益了。 “老臣不敢,但是老臣年事已高,只怕晚节不保,还请娘娘赎罪”李元风又岂会不知淑妃与韩逸之间的事,当初,西宫花美人与前任的御医也曾有过露水姻缘,宫妃寂寞,深宫几许,这是无可避免,曾经,他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因为他觉得无所畏惧,然,现在,皇妃既然有能让皇上心意改变的本事,他又怎么能陪着身家性命,再坐视不理? “你怕得罪皇妃娘娘以至晚节不保,难道就不怕本宫么?”雯淑妃声音上扬,几乎咬碎了满口贝齿。 李元风闭上了双眸,只能重重的在地上叩首,沉声道:“淑妃娘娘,请赎老臣无能,老臣告退……” “你……”雯淑妃愤然的怒道。但,李元风却还是大步走出了大殿,就似根本听不到雯淑妃的怒咆声一般,其实,他能换得这半生平安,就是因为他有眼色,当初,他投靠了先帝深爱的圣德皇后,也是凭着圣德皇后的嘉许,才可荣升院判一职,所以,他能看得出来,皇妃娘娘这个角色决然不是等闲之辈,甚至比曾经的圣德皇后更为有手段…… 于是,李元风一回到‘太医院’,便直接前往‘鸾栖殿’叩见小小,将雯淑妃今日召见自己一事,仔仔细细的,不漏一字的禀报。 小小听罢,却只是一笑,她知道李元风前来禀报这些琐碎的意图为何,于是扶着秋水的手臂,徐徐起身,走到窗沿旁的金丝雀笼前,执起银勺喂了点食,便道:”李大人的心思本宫明白,其实就算李大人不来禀报,本宫也知道她定然会找你去问话。本宫既然答应要保大人前途风调雨顺,就决然不会食言,你下去休息吧” 李元风欣喜激动,随即拱手道:“老臣谢皇妃娘娘护佑,老臣告退……” 小小在李元风离开之后,望着那只金丝雀儿微微失神,少许后,才慢慢的放下那银勺,轻道:“秋水,你派人盯着雯淑妃手下的几个丫头,免得她们在各宫嫔妃、小主的药膳里下毒,以陷害李大人,本宫要在他在告老归田之前,确保他安然无恙” 秋水明白小小的意思,立刻上前道:“奴婢明白,奴婢立刻就去办……” 小小抬起手,推了推那金色的鸟笼,看着那金丝雀似受到惊吓一般的乱飞乱跳,不由得轻笑,道:“难怪总有人将入宫侯门的女人都比作金丝雀,轻轻一动,便会草木皆兵,无端慌张,呵……” “娘娘这话,若是被皇上听见,恐怕又要横生枝节了”大殿外,赤焰恭敬的走进来,低沉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起伏,随即,隔着屏风对小小拱手叩拜道:“属下参见娘娘……” “赤大人今日为何如此多话?”小小眉梢微挑,似对赤焰悄然无声走进大殿的行为十分不悦。 “娘娘赎罪,属下只是来向娘娘传皇上的话”赤焰剑眉微拧,随即又道:“皇上让属下告诉娘娘,一个时辰前,南丹单于已经向皇上叩降,西岐、漠北、匈奴三国也上书给皇上,诚心效忠,也按照天朝的君臣礼数,向皇上行拜三跪九叩,以昭君为臣纲” 小小眸光一亮,转步走到屏风,顿时心情大好起来,道:“这么说,他们臣服了?” “正是,属下恭喜娘娘”赤焰诚心的说道。而小小则也一扫之前的阴霾,心情顿时雀跃起来…… 自古以来,收复关边从来都是难事,大漠以北的蛮夷,以匈奴人最为猖獗,北楚最为蛮横,南丹、漠北,更是以大漠狼族具称。大运国自太祖开国以来,曾经征服高句丽,让隔海相望的东瀛人望而却步,但是惟独没有征服那片一望无垠,充满了神秘和死亡危险的大漠。 于是,这便成了大运国历代帝王的一块永远不能祛除的心病,就连曾经连连横扫外患,不断扩大版图的先帝都只能平复外患,却不能征服。而如今,龙烨却可以让这神秘的五国俯首称臣,在金殿之上,学着中原人的样子,弯膝叩拜帝王,遵守君为臣纲。 消息一传出,满朝欢腾,举国兴奋。那些苗疆及弱楚亡齐的百姓也纷纷请求投诚。而龙烨则也拿出了做为上邦帝王应有的气度,不仅赦免了南丹公主的罪名,且收纳所有投诚的下属国,并向天下百姓表态,必要这大运国版图所扩张之地,繁盛如帝都。 ‘御书房’中,小小坐在柔软的裘垫上,一一翻阅着御案上堆积成排的各地加急奏报。这些都是龙烨下令收纳所有边疆投诚百姓的各地总汇,每日都有地方快马直接送进帝王的书房,连‘大内焚字库’那环节也连带省去。 小小执起其中一本,面容露出了浅笑,抬眸望着正从殿外走进的龙烨,纤细的素手还执着朱批,笑道:“你快要达成太祖皇帝的遗愿了,短短三日,自五国联盟真心归属后,每日都有三百多封谍报和五百奏折,如今,汗河边塞已经接下了北楚与南齐的弱兵、百姓,虽然其中可能会有鱼目混珠者,发生混乱在所难免,但是我相信,凭洪将军和李将军的才智,轻可破” 龙烨笑着走到小小面前,深沉的眸光带着宠溺的笑意,抬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身,在看到她的小腹已经平坦时,不觉拧了拧剑眉,浑厚的声音带着几许酸意,道:“怎么,容儿看到这些,比见到朕还高兴?” 小小心情畅快,也不介意龙烨的拈酸吃醋,撒娇的依偎在他怀中,随意拿了一本奏章翻开,那上面有她已经批阅好的红圈与娟秀刚毅的字迹,她笑道:“你看,苗疆的族长已经愿意每年向天朝进贡草药了,这个老东西连自己的亲身女儿被楚安劫走了,都不愿意出动一兵一卒去营救,简直就是破落地主。现在,他居然大出血的迈出这么大一步,实在难得,可谓是‘表忠之心,可昭日月’” 说完,小小俏皮的脆声笑起来。 龙烨失笑,她望着小小那雀跃的神色,心头柔软,突然之间就觉得,曾经所受的一切苦楚都已经随云消散。他搂住小小的身子,在她的额头前印下一吻,笑道:“容儿,你喜欢就好……” 你喜欢就好…… 简洁的话语分外柔和,放佛这些所有的事,都只是为了换她的一个高兴。 小小的心底一阵酸涩,依靠在龙烨的身前,声音有些闷闷的道:“烨,谢谢你,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她真的很幸运,可以遇见这样的男子,得到这样的爱情。 “是朕该谢谢你……”龙烨的声音微微低哑,紧紧的小小的身子抱紧,闭上了双眸,将下鄂抵在了她柔软的发丝上。或许她不知道,但是如果这漫漫的岁月,没有她的陪伴,或许他根本撑不到今天。 小小垂眸,他聆听着那胸口杂乱的跳动声,缓缓的闭上双眸,心口,像是被什么熨烫一般的发疼。龙烨,陈小小究竟亏欠了你多少,可是,你却依旧这么的温柔,这么的好…… 也许是温馨总容易勾起回忆,小小想到自己曾经对龙烨的种种,鼻尖一酸,随即轻推开他温暖的怀抱,眼眶有些温热的道:“那个,现在大局已经稳定,但是我认为,做为要统一天下的帝王,你的事情还有很多,首先必须效仿始皇,统度量衡,只有各国产货流通,才是真正的统一……” 小小心头酸涩,眼前也有些模糊,为了转移自己起伏的心虚,她继续道:“还有,重孔子而轻管仲,是一个大国的悲哀,所以我们千万不能走战国时老路,更不能步西岐的后尘,一定要重视引水归渠,耕种良田,生产副业。而朝廷上更要创建科举制度,广纳贤才……”,然,话还没有说完,龙烨却再次将她拥抱住,那密密麻麻热烫的吻,落在了她的耳根,脖颈上。 小小的身子如同被电了一般,一阵轻颤。她僵了僵,随即怒目相向,敢情她刚才那番话都白说了,但是刚转身,红唇就被封住了,龙烨紧抱着她的身体,拨开了她手中的朱批与奏本,强硬的撬开她的牙齿,长驱直入,与她的的香舌缠绕,深深的吻住。 小小错愕的睁大一双美目,但,连反抗都没得及,龙烨就将她的身子横抱起,大步的走进了那屏风后…… 她要的,他给,哪怕是天下。 但他要的,却只有她…… 88深情极宠,兵刃相交 因为大漠五国的甘心臣服,苗疆等地也上呈请愿,以尊大运国为上邦,每年进贡交赋,不敢含糊。而,这个消息在这片华夏领土上蔓延时,高句丽等外邦也纷纷与天朝签下永不相侵的合约,虽然这在外人听来有些匪夷所思,但是龙烨却豪爽答应,并以表诚心,派遣金陵王龙慕率领三万禁军前赴高句丽,击掌为盟,立誓永不侵犯。 尚且不说这个‘永’字的保质期究竟有多久,但是在收到龙慕千里加急送回的这份盟约,满朝文武纷纷欢腾雀跃,因为他们知道,至少在二十年的时间里,两国可以做到秋毫无犯。 大运国的日益强盛,威震四海,接纳边国百姓与统一货币等值,竟也出奇的顺利,半月内,捷报三万份,上奏请书千本,在全部批阅下发之后,大内焚字中,几乎派了几十人推着堆积高厚的奏章前去焚烧,一时盛况难以比喻。 这更是让五官忙得焦头烂额,可谓是自大运国开疆辟土以来,朝政公文起草、土地水利、赋税收纳等工作量,得到了空前的加强,不得不使五官各所都添置了百名官员,忙得热火朝天。 一个新的制度诞生,就代表一个旧的制度被替代。龙烨在忙乱之余,让太史江坤起草重新制版科举制,以文举与武举双科招募,发放公文招贤下士,广纳良才,再以初试、乡试、殿试等三论定胜负,最后金殿对策之时,再择以三甲。 所有的事情都在龙烨的掌控中如火如荼的行进,被关押在天牢中的孤绝也被赤焰以偷梁换柱的方式送出了皇宫,与苗疆公主二人从此飘荡江湖,皇宫中,那隐秘的皇氏宗族谱与史册之上,魏王的名字也跟随着悄然无声的消失…… 转眼元月已过,民间更是热闹,满街热闹,新年的气氛已经分外用语。大街小巷,买卖剪纸、花红、桃木雕和对联的商贩四处吆喝,一片繁华景象。这是自恭亲王龙宇送走五国诸侯之后,华夏文明开始的第一年,虽然只有半个多月,但是城门四开,过街来往的商人,竟已经有了不少外地人氏。 ‘鸾栖宫’中,小小坐在阳光和煦照耀的窗前,翻着桌案上那成堆的奏本与谍报。这大半个月来,她因为要分担龙烨肩上的担子,几乎将所有的外围公务全部包揽了,每日批阅百本奏章,千份谍报,从早上一直熬到半夜。 虽然是累了些,但是唯一的欣慰便是,付出的终有回报,看着那一份份回传,点点的甜蜜涌上心头。 “娘娘该用早膳了,今日也是皇上亲自吩咐的,是娘娘最喜欢吃的羹汤……”大殿外的垂帘处,秋水带领着六名身着碧衣的俏丽御前侍女端着膳食徐徐走进,在小小身旁的楠木小几上将膳食一一摆好。 小小纤细的素手执着朱批,闻到那浓浓饭菜香味时,胃里的不适又开始翻滚。抬起手,轻揉了揉额头,那阳光穿透过她绾起的乌黑云鬓,金钗脆坠缓缓的摇晃,别样的娇媚风韵。 她抬眸看了一眼那几乎摆满了整个案几的小菜,秀眉微挑,道:“怎么,今天皇上也来用膳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龙烨已经形成了无论公务再忙,也要陪她一起用膳的习惯,她不明白,这样一个忙得焦头烂额的人,为何总拘泥于一顿饭。 秋水柔柔一笑,道:“皇上公务繁忙,平日里都不能陪在娘娘身边,所以,皇上吩咐说,每日都要和娘娘一起用膳,也好看看娘娘。娘娘为国事劳累,应当小心身体” 小小轻笑,心底暖起丝丝柔软,点了点首,道:“知道了,这里不用伺候,这段时间,你们也累了,下去休息吧”,秋水点了点首,这段时间,这些侍女也的确都跟着他们累得不轻,于是也不推辞,福身道:“皇上正在与军师商讨边关的事,稍后就来,奴婢先行告退……”,说着,带领着六名侍女承载着几许疲倦的缓缓退下。 不足片刻,龙烨便大步踏进‘鸾栖宫’的寝殿,正午柔和的暖日下,那黑色绣鹰锦袍闪烁着银色光芒,照耀得人睁不开眼。小小听到声响抬首,只看到那抹黑色背着阳光的高大英挺身形器宇轩昂的向自己走来,仿佛这连续半月的疲倦丝毫不曾影响他半点。 珠帘的翠撞声轻响,龙烨深沉的双眸凝视着小小那张近日略略消瘦的面容,眼底划过一丝心痛与不舍。似乎,每一日看见她,都觉得她又瘦了些。 无声叹息,他大步走到她身边,抬手扶起她纤弱的身子,在她的额前轻吻,沉声道:“委屈你了,这些外围的公文要你批阅,后宫的事也要你操心,累了吧” “这是应该的,我总不能看着自己的丈夫被压垮了,却整日抱怨着你不眷顾我吧?”小小笑得俏皮,这段日子她的确很辛苦,但是做这些她道还是有些顺手,只是肚子里这个小家伙实在没让她好受,最近,吃下去的东西,偶尔会吐出来,实在很难受。 “淘气”龙烨的额头轻抵在她的发鬓上,细细的吻着,随后环抱住她的腰身,带着几许疲倦的道:“容儿,等忙完这阵子,朕带你去旧都游玩……” “那恐怕要等到我们头发都白了”小小打趣道,随即轻推开龙烨,她到现在还是不习惯在大白天这样亲昵的搂抱,或许是曾经她对那些男人那些做,只是逢场作戏,但是现在,她却是真心爱上一个人,所以,突然之间就别扭起来。 她委身拿起桌案上的一叠写满娟秀字迹的文稿,道:“有空你看们看这些,已经写完了,你还记得我们曾经在汉河边塞落崖掉下去的那个地方吗?我已经让洪将军带兵去探察过了,那里的土壤肥沃,接近水源,便于灌溉,所以开辟出来种庄稼一定不错,边塞接纳了那些多北楚与南齐的百姓,让他们在那里安居,也算不错” 龙烨望着小小认真的神色,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这个女人给揪疼了,他抬起手,却没有接过那厚厚的文稿,而是捧起她娇小消瘦的脸,心疼的道:“容儿,你真的让朕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他一直都想给她天下最奢华的一切,最幸福的生活,让她成为天下人都仰望的尊贵女子,可是,到现在为止,他看到的却是她怀着自己的孩子,辛苦的为他打点政务,批阅奏章,而自己甚至连陪她的时间都没有。 小小望着龙烨心疼的眼神,无声的叹息,这个男人有时就是如此,沉溺的让她的心都酥了,但小小却握住他的手,将那厚厚的文件塞进他的手中,笑道:“烨,这是你的江山,但是却也是我渴望的天下大同,所以我不觉得辛苦…。。” 龙烨无奈的笑了,他真的不知道老天爷让他遇见这样的女子究竟是为了什么,莫非,就是怕他太累,所以才送他一个如此旷世奇才? 他温柔的笑着,拉起她的手走向案几,亲手为她盛了一碗她自有孕之后最爱吃的羹汤,笑道:“快点吃吧,可别让朕的皇儿饿着,若是她生下时,不够胖,朕可不饶你……”,说着,又挟了块剔去骨刺的鱼放进她的碗中。 小小瞪着碗中的饭菜,胃里那翻滚的感觉再次涌上,她拧了拧眉,素手却迟迟不拿筷,但却又生怕龙烨担忧,只浅笑着端起羹汤,缓缓的吃起来。这是宫内的素羹,其实她并怎么喜欢吃,可是现在,也只有吃这个不会觉得太难受。 可是今日或许实在有些累了,她刚吃了两口,竟觉得更加难受,那欲吐的感觉翻滚如潮的涌了上来,小小立刻顿住,压抑的僵直了身子,不由得放下碗。 “怎么了?”龙烨见小小神色不对,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两眼直愣的看着她,生怕她有什么不对。 小小抬手轻按住胸口,深吸了一口气,抬眸对龙烨一笑,想告诉他自己没事,但是那恶心的感觉却另她不由得蓦地起身,几乎打翻了碗勺,随后,转身冲进了后殿之中,砰的关上门,呕吐起来…… 龙烨顿时慌了手脚,大殿外守着的秋水一听到声响,立刻冲了进来,但她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就见帝王似发狂一般的冲到后殿的门前,不住的拍打着门,就像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一样。 她不明所以,但刚上前,就见帝王突然猛的揪住她的衣领,眸光带着慌张与暴怒的道:“怎么回事?皇妃为什么会吐?你们事先没有试膳么?快宣太医,宣太医进殿……” 面对帝王如同炮轰一样的咆哮,秋水吓得脚都软了,她忙吞吐的道:“皇…皇上,娘娘没事,娘娘近几日都是如此,所以……” “什么?她这几天一直都会吐?”龙烨呆住了,面色都被吓得发青,在看到秋水艰难的点了点首时,他猛的将秋水甩向一旁,双眸隐匿着暴怒,低吼道:“娘娘生病了,为什么没有请太医诊治?你这个该死的奴才,朕现在就杀了你……” “慢着……”一道清丽的声音从后殿的大门内传出,随即,小小愤然的开门,一双美目怒瞪着龙烨,几乎没有喷出火来。 龙烨在看到娇妻那凌厉的眸光时,高举的大手竟有些发沉,那张带着几许狰狞戾气的面的眼神也顿时收敛,一瞬间,又变成了之前那个温柔儒雅的帝王,他无辜的垂下手,笑咪咪的迎上前,关切的道:“容儿,你没事吧,怎么会吐呢,还有那里不舒服……” 跌坐在地上,险些就命丧九泉的秋水几乎傻了眼,她一双大眼眨巴眨巴的望着此刻乖顺得跟一个乞食小娃儿一般的帝王,几乎没跌破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机智的她立刻灰溜溜的爬走了。 刚从鬼门关边缘爬出来的人,特别珍爱自己的小命,所以她还是赶紧离开案发现场。 小小瞪着龙烨,真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但龙烨却已经被她那极具杀伤力的眸光给瞪得垂下了脑袋,委委屈屈的上前,抱住她,低沉的声音闷闷的道:“容儿,朕只是…太紧张了”,但随即又似想到什么一般,竟要跳脚起来:“对了,你怎么会吐?太医呢?有没有看宣昭过太医?来人,给朕将李元风绑过来……” 又来了,小小无力的闭眸,但刚想说什么,却被龙烨横抱起来,安置在睡榻上。小小有些受不了的说道:“烨,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都吐得那么厉害”龙烨面色难看的冷硬说道,他按着她不让她乱动,那紧张的神色几乎都让站在殿外守侯的赤焰不住的暗笑。 他真的不想笑话自己的主子,但是他实在难以承受帝王自娘娘怀孕之后这一个半月来的情绪反差,现在,边关因为强盗鱼目混珠想进入中原境内而发生了小规模混乱,统一货币之事,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但是这些皇上都不曾担忧过。 可是皇上却总因为娘娘的一个眼神,一句话,甚至一个不经意的动作跳脚,大发雷霆。昨日,更是因为娘娘去河边赏柳散心,险些歪脚而下令重责宫女,若不是皇妃娘娘阻拦,那宫女估计已经没命了。 其实小小也很受不了龙烨这样的过度紧张,她常说,先帝有七子八婿,若是每一个妃子怀孕时,都要如此紧张,岂不是什么事都不要顾了,只能待在后宫里等着嫔妃怀胎十月,平安产子?但是龙烨却理直气壮的道:“先帝如何,朕不知道,朕只知道不能让你有事,更不能让我们的孩子有事,朕要你们平安的待在朕身边。” 小小听着龙烨的话,不感动是不可能的,但是他现在就这样的紧张,却让小小不由得担心,等到孩子出生时,他不会急得跳起来就要杀接生的老麽麽。 不多时,殿外传来了一阵紧张的急促的脚步声,李元风几乎是风风火火的赶到,一进殿就叩拜在地,但是请安之言还没有说出口,龙烨便已经等不及的冷声道:“别跪了,马上为娘娘诊脉……” 李元风张了张嘴,刚要说参见帝王,如今突然被帝王龙颜不悦的打断,竟吓得张大了嘴巴,错愕得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在他还够机灵,愣怔片刻后就立刻从秋水手中接到帕子,盖在小小的手腕上,把起脉来。 自从小小怀孕后,龙烨因怕隔帘金线抚脉会有差错,就特免了这一环节,老实说,关于这一点,小小还是比较赞许的,因为龙烨至少不像那些帝王一般封建,宁愿太医诊错脉用错药,也要将妃子遮藏在垂帘之后,执这一根金线把脉,毕竟中医讲究的就是望、闻、问、切,将人遮掩着,连面容都看不见,又何以能明确病症在哪里? 李元风把着小小的脉象,只拧了拧眉,随即又看了一眼小小清朗的神色,收回手疑惑的问道:“皇上,依老臣的诊断,皇妃娘娘脉象平稳,胎儿稳健,只要多注意休息,膳食按时,便无大碍” 龙烨剑眉拧起,眼看着就又要发怒,但在看到小小警告一般的神色时,他硬生生的将气给压下了一大半,只能冷声说道:“每次你诊脉都说皇妃没事,朕也深信不疑,但是就在刚才用膳之时,皇妃却突然呕吐,为何你还说没事?” 此言一出,大殿内外的宫女,包括赤焰都傻了,众人面面相视,都憋着红脸,却谁都不敢笑话他们息怒无常的主子。 而刚诊完脉的李元风也傻了,一时间,僵愣在那里,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帝王的问话。 小小则那时无声叹息,闭了闭眸,只当自己没听见,古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可是事实证明这句话是错的,因为她的丈夫就是既没吃过也没见过的特例。 “呃……”李元风支吾两声,似乎在脑海中组织委婉的回答,但最终却只能简洁说道:“臣启奏皇上,皇妃娘娘自所以会呕吐,完全是因为怀了皇子,这个……请皇上放心,娘娘身体康健,无碍的” 龙烨剑眉拧起,听得有些不明所以,所以说有时候就算再雄才大略,文武精通的人,也并非事事都能悉知。片刻后,龙烨剑眉渐渐紧锁,也许大运国这位最年轻的帝王已经察觉自己的紧张给众人闹了一个大大的笑话,只见他握拳抵在薄唇间轻咳了一声,随后沉声道:“没事就好,下去吧” 众人都知道,皇上已经察觉出自己做的这些尴尬事了,于是忙忙的福身拱手,齐齐的道:“奴婢、老臣、属下等,告退……”,随即,大殿内就只剩下了帝妃二人。 “这…没事就好”龙烨的面容上染上了一丝可疑的红,但是他依旧表现得一本正经,上前搀扶起小小,轻咳一声,道:“是朕过于紧张了,你没事就好……” 小小噗嗤一声笑出来,但这一笑,却让原本还以为自己可以糊弄过去的龙烨顿时僵住,随即,那张俊美的面容从耳根开始热烫起来,他十分恼火的瞪着小小,很是别扭的坐在一旁。 然,看到他这模样,小小却笑得更为夸张,几乎是前俯后仰,但是,识时务的她,还是在龙烨彻底震怒之前停下,缓缓起身,从他宽厚的肩膀处环住他的身体,忍着笑意,闷闷的道:“快点用膳吧,那些大臣一定都等急了“ 龙烨的身子有些僵,小小身体上的温度与那淡淡的茉莉清香让他心底一阵柔软。其实这样的温柔,他曾经在梦里无数次的幻想过,可是当着一切都变成现实的时候,他却还是觉得自己在做梦。 抬起修长的手,轻握住她的纤细白皙的玉指,紧紧的环抱住自己的胸膛,闭眸,叹息道:“容儿,有你真好……”,如果,他没有遇见她,他不知道自己将沉浸在怎样一个寂寞的世界里,独自面对天下大同,所有的喜悦与成功没有人分享,所有的痛楚伤怀也没有人知道,就像,那没有遇见九岁的她之前的日子,身边围绕的,用永远都是阴谋、斗争、围猎,算计。 “恩……”原本还调皮大笑的小小,此刻眼睛竟角色微微酸涩。似乎,她似乎越来越多愁善感了,于是闭眸,享受这难得的宁静时刻。 温暖的正午暖日下,窗影斑驳的寝殿内,黑白两抹身影紧紧的相依,仿佛所有的喧闹全部都终归于平静…… 帝王对皇妃的宠爱,渐渐流传进了后宫与民间,虽然起初,众人都当作一则佳话传闻。但是时间久了,那原本就不太能起多大风浪的后宫,就更如一潭死水一般,平静得几乎没有一丝声响。 雯淑妃旧病不愈,但是眼看着即将过了元月之时,身子骨到也的确如同李元风所言的那般一天好似一天,于是便重新执掌后宫大权,处理日常琐事。但当她得知李元风已严加惩戒了那些与后宫小主们有暧昧私情的太医之时,心头的情绪翻滚如潮。 她不傻,也不笨,自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更是明白李元风已心向小小,根本不将自己这个空架的主子放在眼里。 但是她却也不恼,毕竟自己有的是手段惩治这个老贼子,但是却没有想到方不过三日,就闻帝王竟然应昭皇妃的要求,将‘太医院’的韩逸立为‘鸾栖宫’的专属御侍,在皇妃生产之前,无须再为任何嫔妃诊病。 这个消息就如同青天霹雳,将雯淑妃打得肝胆俱裂,她在‘霁月宫’的寝殿中整整呆楞了一日,却在第二日一早,就起驾‘鸾栖殿’,以探望皇妃贵体为由觐见。 ‘鸾栖宫’的后殿中,阳光明媚,点点零落的梅花依旧盛开娇艳。 帝都的气候反复,但是这一草一木,却依旧生机怏然。 小小披着雪白的狐裘长袄,缓缓慢行在沿柳河岸,深吸了一口清晨清冷的空气,微微呵出一口热气,望着湖水中那对戏水鸳鸯,不禁笑道:“这几只小东西,是从哪儿抓来的?”,她记得,前两日这湖中还是一片清澈,只有鲜少的金鱼和水鲤。 阳光洒照,绿水碧波,微微荡漾起一丝丝涟漪。 “回娘娘的话,这是怀阳敬上的,皇上见了,也觉得希奇,又听说这东西就是平日里绣在枕头和褥子上的鸳鸯,便命令送到娘娘宫殿的环湖来。”秋水浅浅的笑着说道。 小小轻笑,她就知道必然又是龙烨哪根神经不对了,于是抿唇,继续往前走,但刚走到‘暖亭阁’时,就见一名宫女匆匆跑来,喘吁吁的道:“皇妃娘娘,淑妃娘娘在殿外候驾……” 小小脚步停驻,清透的眸光泛起了一丝深凝。秋水拧眉,立刻道:“娘娘,奴婢去禀报皇上” “本宫已经等了她两日了”小小轻笑,随即转身对那名宫女道:“请淑妃娘娘来‘暖亭阁’小坐吧,秋水,上好茶,顺便请韩太医过来” 秋水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她向来不猜测主子的心意,于是立刻道:“奴婢遵命,奴婢告退……” 雯淑妃,小小轻步走上白玉石阶,悠然的望着那水中缠绵的鸳鸯与跳跃争抢的鱼儿,红唇轻抿起一抹笑意。这后宫,寂静很久了,而她,也烦闷的不想再让它寂静下去,毕竟,有些事,她需要后宫声乱在做掩护…… “臣妾参见皇妃娘娘……”雯淑妃的声音缓缓的响起,如同春风一般和煦,委婉动听。 小小轻闭了闭双眸,随即转首,望着她那微显红润的肤色与纤弱的身子,那抹火红的裘袄映在眼底,如同一把燃烧的火焰。小小轻柔一笑:“臣妾尚未加封,如今不过也只是四妃之一,淑妃姐姐何必如此客套?”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她与雯淑妃之间,似乎就承载了这样的规律,当初,小小一进这个深宫时,就被她的气质吸引,更是知道她是这个皇宫唯一可以读懂自己的人。 可是岁月如梭,六年之后,她们再次相见,却已经是不同的立场而要争锋相对的两个人。 “臣妾岂敢自以为与娘娘平起平坐,娘娘如今身怀有孕,加封之事,只在迟早而已”雯淑妃说话直接明了,似乎自从二人几次争锋之后,她已经没有必要在将自己掩藏得那般柔弱了。 她傲然的抬眸,凝视着眼前这个,自己深深忌惮,稍有不慎就会跳入她为自己精心编制陷阱的女子,心头涌气千万中思绪。 小小眉梢微挑,细密的长睫轻扇,那十四五岁稚嫩的面容娇媚得另人嫉妒得咬牙,阳光洒在她雪白的裘袄上,映衬得那精致的面容如同妖精一般的妩媚,但是,那眼底却浸着一股与容貌不相符的无形的阴沉,她轻抿唇间的薄红,她浅笑道:“难怪太后曾经总称赞姐姐才情豁达,知冷知暖,没想到现在居然连皇上的心意,都被你看穿了,但愿承姐姐吉言吧……” 雯淑妃心头一酸,皇上?呵,她的确看透了帝王的心思,但就是因为知道才更恨眼前的女子。蓦然回首,月岁当真如飞刀,眼前的女子正直青春貌美,可是自己却已经二十四了,芳华消逝,她的美在这个宫里尚未能迎君而开,就已经渐渐枯萎了,就像一株未能适时而开的梅花,刚要起嫣红,但却又春暖百花争艳,于是,她只能被被埋没,被遗忘…… “皇妃娘娘身子可好?”雯淑妃狠狠的压下心头的酸涩,咬牙说道。 “怎么?淑妃姐姐怕臣妾的身子不好么?”小小秀眉微动,说得天真。 雯淑妃听了这话,不禁握紧了拳头,闭了闭双眸,随即步上白玉石阶,眸光冰冷的望着小小,沉声道:“臣妾只想知道知道娘娘究竟想做什么?您已经得到了所有,为何还要对臣妾苦苦相逼……” “苦苦相逼的是淑妃您吧”小小不紧不慢的说道,但是一双凌厉敏锐的眸光却望向雯淑妃,全身都笼罩着几许冷冽,她轻步走到她面前,笑道:“淑妃姐姐,如果你能放过李元风,不在他身上动手脚,那么臣妾,自然不会拿韩太医做人质,怎么?如今因为韩太医受制于臣妾,淑妃姐姐就觉得不舒服了?” 雯淑妃一怔,她的心顿时跳漏了一帕,苍白的面容带着错愕,但随即竟失笑起来,她轻摇头,道:“果然不愧是皇妃娘娘,万事都比臣妾算得更高。臣妾原本以为这一次自己赢定了,呵,却没有想到娘娘您竟然还是快了臣妾一步……” “其实淑妃姐姐已经想到我定会这么做,你没想到的,只是我竟然动手这么快而已”小小轻笑,她曾经周旋在阴谋与算计之中,或许那么多年的生活,唯一学会的就是猜人心思,斗人心计,所以,她又岂会不知道雯淑妃再想什么。 雯淑妃想要利用李元风严惩与后宫小主私会的御医,从此杜绝后宫中的御医亲自送药的空隙,在汤药中做手脚,以此制住李元风,让他一败涂地。只是可惜,她的手段虽然很辣,却还是不敌小小的缜密,更不及小小的狠毒。 毕竟她嫁祸李元风的最大代价,也就是毒死一个后宫小主,而李元风也无非是终身监禁或者秋后斩首。但是若是皇妃娘娘喝的补药中发生了问题,甚至可能伤及皇嗣,那么韩逸要承受的便是灭族之祸,滔天罪孽。死,一回事,更要被世人唾骂,更要以奸臣之名记载史册…… “皇妃娘娘果然好手段”雯淑妃几乎没有咬牙切齿,但更多的是心慌无措。她不能让韩逸出事,坚决不能。 “皇妃娘娘,韩太医到……”此刻,秋水缓缓走来,轻声禀报。 雯淑妃心头一怔,与小小同时回首,只见那刚出头的绿草地上,梅花林间,一片嫣红飘落之中,一名身着青褐色俊朗男子大步走来。在和煦的暖日下,轻轻一瞥,都觉得器宇轩昂,俊美非凡,另人过目神往。 小小轻瞥了一眼雯淑妃略带诧异的神色,垂眸一笑,道:“臣妾听说,韩太医已过而立之间,却尚未娶妻,一直跟随恭亲王随军的韩老军医已经相定了几位大家闺秀,却都不入眼” 雯淑妃眸光一沉,随即转首望向小小,冷道:“皇妃娘娘什么意思?” “你明白的……”小小轻笑,在和煦的阳光下,那温柔的笑意那般动人,却也那般阴沉。 89六王叛乱(一),请命 正午和煦的阳光洒照,环湖边上绿波荡漾,煌煌金灼的亭阁的琉璃瓦上,璀璨闪耀,镏金白玉石柱上雕刻的龙凤缠绕图腾显得那般刺眼。 不远处,韩逸那英挺的身影徐徐走来,黑色戎靴踏在那片纷落凋零的满地嫣红青绿上,竟显得丰神玉郎,俊美从容,但那坚毅入鬓的剑眉在看到那暖阁中两抹纤弱的,月白殷红两色交杂得如雪如火之时,眸光一沉,随即拱手,低声道:“臣,韩逸,见过皇妃娘娘、淑妃娘娘……” “韩大人客气了,免礼吧”小小浅笑,悠然的说道,随即将淡漠的眸光扫向雯淑妃。韩逸自然也感觉出了气氛的压抑,但他依旧沉稳的道:“臣,谢皇妃娘娘、淑妃娘娘圣恩。” 雯淑妃眸光冷清的望着小小,似乎要将她烧出一个洞来,裘袄内,藏在华裳长袖中的素手早已握成了拳头,她红唇紧抿。她狠狠的咬牙,随即转身,拧眉瞥了韩逸一眼,只道:“既然皇妃娘娘宣了韩太医来诊脉,那么臣妾也该告退了” “淑妃姐姐何必走得这么急,韩太医曾为姐姐诊治寒疾,医术精湛与其为人,在宫里可是有口接杯,怎么今日见了,道生疏了”小小巧然娇笑,竟显得一副小女子的柔弱之态,随即,在二人微微怔之时,又道:“秋水,给两位上茶” 雯淑妃秀眉紧拧,她冷笑一声,抬睫望向小小,道:“皇妃娘娘的美意臣妾心领了,但是韩太医早就嘱咐过,臣妾身子畏寒,实属气血两亏,不宜饮茶”,说着,她傲然的步下石阶打算离去。 小小敛睫,轻笑,道:“那么就吩咐御厨房,每日为淑妃娘娘炖碗燕窝粥,臣妾记得皇后曾说过,燕窝最是滋阴补气的”,雯淑妃听罢,全身都僵住,随即咬紧了牙齿,大步离去。 韩逸低着头,在看雯淑妃从自己身边走过之时,剑眉紧紧黜起,似乎露出了一丝悲凉神色,但是那神色转眼即逝。他是识时务的,知道她是自己的君,所以就算有满腔的爱意也不能透露,但是他却怎么都阻止不了自己的心头的揪疼。 “娘娘,您身子虚弱,不宜劳累,应该在‘霁月宫’多加修养才是,切记,夜间安寝之时,切不可开窗通风,否则寒气入体,气虚之症会更为严重。但早起之时一定要开窗通风……”韩逸低首,沉声说道。 雯淑妃停下脚步,为转首,眸光清冷的凝视着韩逸,带着几许凉薄的道:“韩大人现在已经贵为皇妃娘娘的专属御侍,就应当一心一意,本宫的病现在已经由江太医接手,也就不需要大人您再费心……”,说着,闭了闭双眸,轻步踏进了梅林中…… 韩逸身体僵直,剑眉紧紧拧起,他缓缓的回首,望着雯淑妃傲然却纤弱的背影,眼底的哀戚更深。 小小站在暖阁上,漠然的望着这一幕,却只是微微叹息,随即搀扶着秋水的手臂轻步走下石阶,道:“既然舍不得,怎么不在皇上面前力争,却偏偏顺从的入了本宫的‘鸾凤殿’?” 韩逸回神,立刻收敛心头的千思万绪,忙恭敬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皇上的命令,臣岂敢违抗” “呵”小小轻柔一笑,转身移步,徐徐的道:“本宫曾经听一个人说过这样的话,她说,男人喜欢女人聪慧,但是却只要女人聪慧的委婉和顺。他们不需要女人有才气,但却需要她们有灵气,只要她们能懂得他们的得意和苦闷就足够。当一个男人可以用三分力为女人撑起一片天的时候,我们就没有理由要他为一个需要十分力气的女人留下……” 韩逸一惊,蓦地抬眸,却只看到了小小缓缓向前走的雪白色的身影,心里竟涌起千头万绪,他眸光沉了沉,迈步跟随其后,沉声道:“皇上对娘娘深宠至爱,天下皆知,而娘娘更是聪慧无双,才情无可比拟,可见那人说的并不准” “她自所以会说这话,是因为她太善于观察,观察这从古至今红尘红跌宕起伏的一切情孽”小小失笑,似乎也是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安意如所写的书时,是怎样的惊叹。 因为,她曾经所遇见的男子的确都是那样的,他们围绕在她身边,但是却又不愿意花真心去呵护,他们需要的,只是她能在身边端着高雅的红酒,在他们意气风发时,赞美奉承,在他们意志消沉时,软语安慰…… “娘娘在嘲笑微臣么?”韩逸眉宇拧得更紧,其实,在六年前的时候,他就已经见识到了小小的厉害,那样凌厉果决的眼神与冷冽的气息,直到现在他都不曾忘记,这样的女人的确少有,不过也只有如同帝王这样的男子才能降伏得住。 她就像是一只有着九尾的雪狐,无论任何情况下都是那样冷静、孤傲、狡黠。 小小停住脚步,随后缓缓转身,眸光清冷的望着韩逸那似凝聚了太多愁绪的紧锁眉,漠然的道:“韩大人,本宫与你之前应该已经没有什么秘密,你应该知道本宫就是六年前被传为暴病薨驾的小皇妃,而本宫也知道你与雯淑妃之间的私情” 韩逸心头一沉,立刻跪拜在地,声音沉道:“皇妃娘娘,微臣该死……” 小小委身,竟抬手将韩逸搀扶起身,这个动作将站在身后的秋水吓得几乎站不稳。韩逸也惊诧的抬头,不敢置信的望着小小,眼底流过太多的情绪,而小小却道:“韩大人,你们的事,本宫既然在六年前就能知道,你觉得,以皇上的英明果决,他会不知道么?” “娘娘……”韩逸顿时间如同被人推进了冰冷的地窖,全身冰冷,他慌乱之余,忙不迭的道:“罪臣该死,但是这件事实与淑妃娘娘无关,是罪臣无耻,一直纠缠淑妃娘娘,罪臣该死,还请皇妃娘娘降罪……” 小小失笑,果然是一对打了死结的鸳鸯,她着将韩逸扶起,轻笑道:“如果真要治你的罪,在六年前,皇上或许早就动手了” “皇妃娘娘,罪臣……”韩逸闭上了双眸,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他也知道自己与雯淑妃的私情总有一天会被人发觉,因而在六年前之时,他也并不太在意,他早就做好了为雯月死的准备,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想到,小皇妃竟然没有告发他,且后来又消失了六年。 “韩大人,其实本宫当初要你去制铅粉,就是为了设计皇后,毕竟在那样的宫廷中,本宫想活下来,毕竟要争斗。本宫也想过,如果有一天本宫再无法操控大局,就只能牺牲你与雯淑妃,因为她总是另本宫头疼”,说着,小小望向远处的嫣红梅林,又道:“而这次,本宫要皇上将你立为‘鸾栖宫’的御侍,也只是以你来制住雯淑妃,警告她不要乱动李院判而已,但是却没有想到,她居然会为了保护你而与本宫争风相对。” 再次进宫之后,小小就一直都在猜测雯淑妃对韩逸的感情究竟是怎样的,于是才有了这次的铤而走险,可得到的结果也的确令她觉得欣慰。 或许,这就是女人的弊端吧,无论生存在怎洋的环境中,终须要得到一个男人的爱,否则前方的路就算再飞黄腾达,都是寂寞的。就如同,曾经她跟随孤绝一样,虽然她自己不愿意承认,但是孤绝对她的用心,她还是能体会得到的,虽然,她自己一直抗拒,一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韩逸神色沉重,其实这些事情,他又岂会不知道?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围绕着雯淑妃,陪伴她,更是看着她用自己的聪慧才华一步一步的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可是,即使他知道这个女人的心思有多叵测,多暗沉,多可怕,他,却依旧无法从那样的泥潭中拔出来。所以,整整六年,他甘之若饴,已经不再有任何非分之想,只要长陪她身边,直到某一日被人发觉,死无藏身之地。 “淑妃娘娘对臣,只是主仆之情,就算臣当真爱慕,可惜,不过只是一厢情愿罢了”韩逸闭上缓缓的睁开双眸,眼底的凄凉萧索更甚。他自诩这一生光明磊落,但是却这么都没有想到会在这个自己都厌恶的后宫中缠结了躲不开的情劫。 “也许吧,闲话本宫也不想多说,本宫今日会跟你如此坦诚,只是一件事”小小神色渐渐淡漠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徐徐的道:“现在后宫充盈,而皇上也早已有了解散的意愿,但是你知道,身为君王,要做这件事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遭到满朝官员的反对,可是,皇上他等不了” “娘娘的意思是?”韩逸震惊,心也顿时突的一跳。 “韩大人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本宫意思”小小看着韩逸,神色诚挚,随即道:“皇后落马,后宫无主,雯淑妃却又拼死护住自己的位子,所以本宫只能让你带她走,无论天涯海角,只要从此消失在帝都就可以” 说着,小小转身,轻步离去,且道:“韩大人先回去考虑一下,三天之内,若是雯淑妃依旧还在后宫,那么本宫,只能按照皇上的意愿去做了……” 梅林中,狂风乍起,吹拂起韩逸那青褐色的朝服,煌煌暖日下,却显得那般萧索…… 临近正午,小小回到‘鸾栖宫’后,便又开始批阅整理各地传来的奏折和谍报。但还不足一个时辰,就见赤焰匆匆跑来,言道帝王传昭。 小小心头一沉,立刻望向秋水,而秋水则无辜的睁大一双美目,轻摇手,道:“苍天可鉴,奴婢没有向皇上通风报信”,说着,更为扭捏的道:“再说了,皇上那脾气,倘若奴婢将今日亭阁中的事说出来,恐怕连命都没了。”,更别说还能完好的站在这儿了 小小敛睫,想也的确如此,于是只能无声叹息,丢下手中的奏章与谍报,坐上车辇,移驾‘御书房’。 ‘御书房’中,龙烨端坐在明黄绸缎铺设的御案前,面色冷沉,桌案前的奏章摆设齐整,但是那艳红的朱砂却散落得到处都是,沾染了雪白的裘垫上,一片艳红。 小小踏进‘御书房’之时,眸光一扫,只见周遭的御前侍女个个屏声敛气,俏容苍白,书房内更是连一丝声音都没有。众人一见小小进殿,几乎都临大赦一般,忙忙的福身叩安道:“奴婢参见皇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都下去吧”小小淡淡的说道,轻步跨进大殿。 那些侍女赶紧欣喜的谢恩,随赶紧匆匆走出…… 小小轻步走进大殿,缓缓的跪坐在龙烨身旁,轻道:“怎么了,又是一张臭脸?” 龙烨缓缓的转眸望向小小,眼底满是阴沉,随即他拳头握起,蓦地将一堆奏折全部扫到地上,烦躁的起身,来回跺步。 小小敛睫,望着地上的奏章,只能无声的叹息,知道他必然又是遇见了什么头疼烦躁的大事。于是也不恼,只是漠然的将那一本一本奏折捡起,但在看到其中一本加急奏本时,秀眉微挑,不由得翻开,然,还没有看到两行字迹,龙烨就突然冲过来将她手中的奏章扯走甩到一旁,冷声道:“别看这些东西……” 小小抬首望向龙烨,秀眉拧起,倏地起身,道:“六王在襄阳屯兵?他哪来的兵,哪里来的银子招募兵马?”,但是话刚说到一半,小小就似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心头一沉,轻呢道:“难道国丈这么多年来贩卖私盐的大量资金都给了六王爷?” 国丈的私盐贩卖案,至今都未能查到丝毫线索,而当初那所谓的龙袍与玉玺,不过只是小小设计下的缓兵之计,想先将其囚禁再说,但是这却已经将近一个月,却还是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若当真是他想叛乱,朕还算有点欣慰,只是可惜,他还没有那个本事”龙烨声音冷清,隐匿着冲天的怒气。 小小垂眸,眉梢挑起,一时间不明白龙烨话中的意思,但是她却知道龙烨此刻心头的混乱。 六王是所有皇子之中最无能的,不仅先帝不喜欢他,甚至连当年的圣德皇后都不愿意将他继于膝下。 传闻,他的母妃张氏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原本根本没有机会侍奉帝王,但是却在宫妃的一场争宠中无意中获得了隆宠机会,而至于这个‘机会’究竟是怎么回事,却无人知道,宫中的传言也有多种,一则传言,是西宫花美人为独揽圣宠,而在皇上的饭菜中下了禁药,但却不想那一日帝王正巧遇见那张氏…… 张氏姿容平庸,更是因为帝王一次宠幸而目中无人,最终在宫廷争斗中被人以巫蛊罪名铲除,而六王自幼就行为乖张,脾性懦弱,不讨任何人的喜爱。而他这个襄阳王之位,不过也是先帝打发他远远离开皇宫的空壳罢了。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只柔弱的兔子却也要跳起来咬人了。 “国丈自所以会拉上六王爷,无非就是要你进退两难,孤绝是被皇族隐瞒的王爷,就算事情闹得再大,天下人未必会相信,但是六王爷不一样,他是先帝钦封的襄阳王,你动他,无论理由是否正当,都会被冠上残害手足的罪名”小小双眼微眯,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王左腾这一招的确够狠。 龙烨显得十分烦躁,他负手抿唇,剑眉微拧,沉声道:“如果要反朕的当真是龙莫,道也罢了,但是黑衣探卫暗中调查一个月,收集了所有的证据,竟然与国丈图谋的一直都是朱氏这个贱人,六弟他竟然懦弱到连反抗都不敢……” 六王妃…。。小小抿唇,突然想起那个曾经与皇后为伍的女人。 “就算六王根本就没有参与这件事,但是私自屯兵与谋反都是重罪,一旦被查出,无论是六王爷还是六王妃,都是九族涉及的灭门之罪……”小小垂眸,缓缓的走到窗前,她明白龙烨为何如此烦躁的原因,因为此时此刻,六王爷的叛乱之罪已经被定下了,就算他真的没有谋反之心,也必然逃不过一死。 “朕现在处理天下大同的事,已经焦头烂额,边塞强盗滋事,想要混入关内也迫在眉睫,可是他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朕出了这件事”龙烨气急败坏,一拳打在御案上。 五王龙炎目前率领兵马镇守帝都城,三王龙宇送五国诸侯回国,之后又要去边塞抗起汉河安置投诚百姓的大旗,九王龙慕远在高句丽。也就说,他现在手中的一切可用之兵都各司其职,就连司徒仪都在前日被他被派去了司寇处打理各地疑案和卷宗整理。 小小望着窗外的景致,眸光暗沉,随即转身,道:“烨,你现在所有可用之人,都各司其职,不如让我去吧” 龙烨一惊,蓦地望向小小,随即那眼神震怒得吓人,立刻拒绝,冷道:“不可能,你哪儿都别想去,只能留在朕身边……”,小小刚才的话几乎立刻将龙烨变成了满身是刺的刺猬,他满是隐怒的望着小小,乌黑的眸光坚定冰冷。 但小小却没有退缩,她轻步上前,道:“烨,这是实现天下大同的最后一步,现在就算你心疼六王也没有办法了,相信我,我会处理好,不会让你被天下指责” “容儿,你知道朕担心不是这个”龙烨大步走到小小面前,抬手将她搂进怀中,深吸着她身上的茉莉清香,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一点,心头的烦躁才能减去一点。他闭上双眸,将下鄂抵在她的额前,低沉的声音带着疲倦的暗哑,道:“容儿,你哪儿都不能去,朕不会放你走,朕要每天都能看见你……” 他不敢去想,以后的哪一天里,会见不到她。那样的日子,他或许根本就活不下去。 凝重的叹息,龙烨在小小的额前深深的印下了一吻,又道:“容儿,天下大同是朕送给你的礼物,如果朕要完成这个愿望,却要与你分开,那朕宁愿什么都不要,宁愿每天只待在这宫里守在你身旁,你知道么?” 小小的眼眶有一丝酸涩,她依偎在龙烨的怀中,紧紧将他的精壮的胸膛抱住,声音闷闷的道:“烨,我只想帮你……” “只要你留在朕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朕不会觉得怕”龙烨低首,轻柔的抚着小小柔软的发丝,宠溺的揉着,将她的头紧叩在自己的胸前,闭眸叹息…… “恩……”小小难得乖巧的轻应,撒娇一般的从他怀中抬起头,撇唇道:“那你让赤焰宣我来,为了什么事?” 龙烨温柔的笑起来,轻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道:“没什么,你的册封大典快到了,朕想直接册封为你为皇后,凤袍也已经做好了,想让你看看……” 小小的心一颤,望着龙烨那认真的眼神,长睫轻煽了煽,但却依旧乖巧的道:“恩……听你的” 龙烨笑了,轻柔的捏着小小的鼻尖,这一刻,所有的阴霾都散去,笑道:“淘气的小东西……” 90六王叛乱(二),夜行 六王叛乱,私自屯兵于襄阳的消息,隐隐的传入帝都,可谓是让那些原本为大同已经忙得天昏地暗的满朝官员惊骇得措手不及。 六王懦弱无能天下尽知,就连二十几年前,众多皇子争斗太子嫡位之时,甚至都没有人将这个‘不中用’的皇子算在了其中之列。但是如今事隔二十余载,他们的皇上英明神武,天下美名盛传之时,六王爷居然突然间的要起兵造反,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于是一时间,这个消息众人是半信半疑,但是司寇所的三司却已经开始暗中调集人手,轮番审问国丈王左腾,但是这个老东西居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竟哈哈大笑,仿佛死也瞑目一般,甚至让一向以攻心为上计的司徒仪都抓狂不已。 于是司徒仪不得不上书呈送帝王,请求立即斩杀王左腾,如此也可威及襄阳,让六王与那朱氏贱人知道进退。但,这本奏本却被小小半路劫下,打回了司寇所。 ‘鸾栖宫’中,数十名御前侍整齐排列,个个姿色俏丽,容貌出众,纤细的素手捧着朱漆托盘,内垫的明黄色丝绸软蚕上,明煌煌的雕凤首饰在窗前洒落的阳光前闪烁着璀璨华贵的光芒。 小小站在诺大的雕凤红木镜前,看着秋水与御前侍女捧着茜红色绣金丝翔云金凤长锦袍缓缓的披在自己的身上,那艳红夺目的颜色如同那日新婚时的嫁衣,刺目得另人不能直视。 “这件凤袍是宫里手艺最精湛的绣女花了半月,轮番赶工,不眠不休才锈出来的”秋水望着镜中,若雪肌肤被长袍映得艳若桃李的小小,浅浅的笑道:“这绸缎,是皇上亲手选的,据说娘娘刚入宫时,最喜欢这素茜红……” 小小眸光微敛,心头软软的,她抬手轻抚那光洁若丝的绸缎,竟有些沉重。 秋水没有察觉小小的不对劲,她从一名侍奉手中的明黄托盘中取出了一块碧玉编制的雕凤腰戴,中间的那块闪耀着至尊至贵祥凤图腾的黄金面闪耀着光芒,走上前,刚要为小小扣上,却被小小抬手阻止。 秋水微怔,疑惑的望向小小,而小小则是神色不明的望着她手中所捧的碧玉雕凤金腰带,抬手纤细白皙的素手,指腹轻柔的抚过那金面上的凸起的浮雕,轻道:“皇上为何要这么急?如今皇后尚在天牢之中,还未被废黜……” 其实,在龙烨对自己说那话时,她就觉得疑惑,为何龙烨突然这般着急的要册封自己的为后,他以前也只是想要自己嫁给他即可,也并非会如此焦急。 秋水的眸光闪烁,有些不自然的笑道:“也许是皇上心疼娘娘吧,娘娘每日为国事操劳,又要批阅这么多的奏章,又要为皇上分忧……“,秋水说得一本正经。但是小小却轻柔一笑,示意一旁的侍女褪下凤袍,道:“是么?” 这一次,小小的确有些猜不透龙烨的心思,但昨日在看到他那般期待的神色时,自己却不想妄加猜测,因为怕他担心。但是她心里却清楚的知道,龙烨必然又知道了些什么,或者又再打算什么,否则在这样忙乱的时候,突然要加封她为皇后,仿佛是一刻都等不了,必然有原因,不过以他那时常将关于她的事小提大作的性格,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大事。 “当然是了……”秋水轻说道,但是话语之间却没有以前那般的肯定。此刻,大殿外,一名侍女徐徐撩帘走进,福身道:“禀报皇妃娘娘,军师司徒大人求见。” 秋水一惊,刚要上前回绝,但是小小却转身走到窗前阳光洒落的裘袄铺设的贵妃椅榻上坐下,道:“本宫正好有一些政务要请教司徒大人,请大人进殿,你们都出去……” “娘娘,午膳的时辰将至,娘娘是否该将接见之事缓后?”秋水拧眉,却是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小抬眸,眸光深沉的凝视着秋水,眉梢微挑,秋水一惊,随即低首,又道:“奴婢告退……” 一时,众人匆匆退出大殿,那身着青褐色朝服的司徒仪大步跨进内殿,在微微摇晃的珠帘外福身叩拜,道:“臣,司徒仪,参见皇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了”小小有些懒散的说道,随即在司徒仪委身走进寝殿之时,随即拿起一本奏章翻阅,垂眸笑道:“本宫听说,司徒大人连日审问国丈,但是却没有一点进展,皇后更是疯癫,就连御医都言其已经神志不清,上请皇上恩准皇后出天牢医治,是么?” 司徒仪眉宇拧起,一双睿智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小小,沉声道:“正是,不过皇上并没有允准,并要择以时日,下旨废黜皇后的封号,将其打入冷宫囚禁,待到国丈大人谋逆之罪成立后,一并问斩”。 小小放下手中的奏折,抬眸对上司徒仪的深沉的眸光,道:“司徒大人可知道本宫为何将你上呈给皇上的奏折劫回么?” “娘娘做事,向来都是经过仔细推敲,臣不敢妄自猜测”司徒仪剑眉微拧,但却恭敬的说道。 “是不敢猜测,还是已经猜到了,却不敢说?”小小眸光冷凝,娇美的面容上带着几许冷冽,随即缓缓起身,脚步轻盈的走到他面前,拖延在殷红长毯上的月白色长袍如雪一般的刺眼,她继续道:“再说,大人如果当真不知道,又怎会挑选这个时辰来见本宫?你明知道皇上每日都来陪本宫用膳……” 司徒仪心惊,但随即只是重重的叹息一声。 他早就知道,他出此下策,根本就瞒不过眼前这个聪慧狡黠得另人心惊的女人,于是只能沉声道:“娘娘,现在情况确实危急,皇上也的确抽不出可用之人,但是臣以为,在皇上的心目中,就算发生了天大的事,也不敌娘娘您挺而走险来得重要,所以臣斗胆肯请娘娘为了皇上,为了大运国,更为您腹中的龙裔,切勿操劳牵挂,相信皇上他必然会想到两全之策应对六王。” “呵……”小小轻笑,不由得轻叹道:“不愧是军师,不仅知道本宫的所想,更是已经明透了皇上的心思,但是本宫很疑惑,如果皇上当真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小的代价铲除六王,更要天下人不以为皇上残害手足的话,究竟该怎么做?难道是派现在正当镇守帝都的五王去,让帝都这一大块肥肉显露在天下人的眼前?” 司徒仪有些错愕,他抬首望着小小那双明白写着聪慧二字的双眸,心有些沉下,随即道:“娘娘既然已经知道皇上现在的处境,又何必为难臣?臣也知道娘娘对皇上的心意,但是如果今日臣帮了娘娘,恐怕明日臣就要身首分离了” 对于王左腾的这一计,司徒仪都觉得赞叹,因为谁不会想到,他竟然动用六王这个窝囊废来反皇上。但是就算这个六王被天下人看不起,但是起码有一点无可改变,那便是六王是帝王的嫡亲手足。 所以,无论皇上是抓,是杀,天下必将都要议论,将来史册之上,更要记下这一笔,那时候,后人如何看待此事,实在另人忧心。而王左腾这个老东西,毒就毒在这里,他的计划失败,但却也一定要将皇上拉进着诛杀亲伦的罪名。 小小微眯起双眸,唇上的薄红微抿起了一抹诡异的笑,随即竟淡淡的道:“但是你如果不帮本宫,信不信本宫今日就让你身首分离?” 司徒仪惊骇,他看着小小冷冽的眸光,心头不免惶恐,沉声道:“娘娘,您这不是为难臣吗?臣现在手中就算就几千兵马,也远远不能与六王的屯兵相提并论,更何况六王现在手中究竟有多少兵马只有皇上一人知道。” “襄阳只是一个小地方,前无依靠,后无山峦,就算王左腾富可敌国,也囤积不会多于三万人,再加上这些士兵根本没有经受过严格的训练,所以本宫只要一万兵马,智取可胜”小小低沉的说道,一双乌黑的眸子紧盯着司徒仪,又道:“更何况本宫并非要你手中的兵马,只想你现在去与五王爷应合,让他从九王爷留京的六万禁军中拨出一两万人而已” 司徒仪听得几乎手心冒汗,他没有想到小小虽然身处深宫,但是对城外的事情竟然了如反掌。可是自己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冒着杀头的罪过陪着这个女人疯,更何况小小现在还怀有帝王的皇子,如果万一有个闪失,他可是灭族的大罪,于是握了握拳头,他拱手道:“娘娘三思,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如容臣先押送王左腾以谋反之罪,斩杀武门,也要让六王等人知道利害……” “那只会打草惊蛇,更何况想来司徒大人也该知道,利用私盐贩卖来囤积兵马的,并非是六王,而是朱氏……”小小眉梢微挑,一语点破司徒仪斩杀王左腾的弊端。 “私盐贩卖的利润虽大,但是金山尚有挖空的一日”司徒仪心头混乱如麻,但却还是据理力争。 虽然他自己也知道目前要出兵铲除刘王,一定要派出智勇双全的将帅之才担当,因为此事稍有不慎,必然要引起一场不可阻挡的浩劫,而那些刚才诚心归顺于天朝的边邦各国,更是会以种种借口联合,毕竟皇上太年轻,如高句丽等国,虽然畏惧其威严,但是内心未必是真的臣服。 “金山可以挖空,但是襄阳城每年的上缴的赋税呢?”小小冷笑,缓缓的道:“想来司徒大人应该很明白,待到大人所谓的金山挖空之时,六王的羽翼已丰,到时候他占领周遍各城,大肆搜刮百姓,将该上缴的赋税尽收囊中,到那时,你以为又该如何?” 司徒仪心头咯噔一下,知道自己也不可狡辩,他立刻叩拜在地,眉宇紧紧黜起,道:“娘娘,如果您心意已绝,那臣只能赴汤蹈火,万死以效恩泽” “本宫不要大人赴汤蹈火,更不要大人死”小小知道司徒仪已经改变了的心意,于是上前扶其他,眸光冷沉,却分外坚定的道:“司徒大人,本宫今夜子时就要离开……” 司徒眸光一沉,但随即拱手道:“臣定当全力以赴……” 黄昏时,掌灯局的宫女已按照时辰将皇宫各处的灯火全部燃上,无数幽亮的灯笼在中风微摇,寒风陡起,一片清冷。 小小坐在御案前批阅奏本,唤来秋水,让她将所有批阅完毕的奏章按照各地方一一回传,甚至将数千份谍报都编记在案,命侍女送进了‘御书房’待帝王翻阅。 秋水有些疑惑的看着小小,往日政务也有些急,但是娘娘却不如今日这般忙碌,甚至还交代了不少事,于是便上前道:“娘娘,该歇息了,这些还是明天再批吧,若是被皇上知道您今个儿一整日都没有出去散心,可要责罚奴婢们了” 小小纤细的素手执着点了朱砂艳红的狼毫,轻抵着额头,轻道:“册封大典在即,你们皇上都那样着急要将本宫推上皇后的位子,那本宫自然也必须将这些琐碎全部处理了……” 秋水拧眉,神色有些别扭,她笑道:“那可不一样,皇上急着要册封娘娘,是想让娘娘名正言顺的陪侍在皇上身边。可是娘娘要是为了这件事而劳累了,皇上可是要心疼的”,说着,秋水有些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小小浅笑,无奈的摇了抬首,最近这个小丫头说话是越来越规矩了。仿佛怎么说,都是他们的皇上好,似乎连那一日差点被龙烨给扔出去,丢了小命的事都完全抛之脑后。抿唇,轻笑道:“皇上能有你与赤焰这两个忠心的属下,实在是有福气……” 秋水一听到小小将她与赤焰搁在一起,面容不禁就浮起了红晕,她生涩的垂下面容,扭捏的轻道:“娘娘说哪里的话,奴婢都听不明白……” 女儿家的心思,小小瞥了一眼秋水那微红的面容,抬手在案几上的奏本上快速的批阅下了几行字迹,合上,丢在一旁,问道:“皇上怎么还不来?晚膳时辰都快过了” “回禀娘娘,今日司徒大人似乎有重要的事要禀报,所以皇上被拌住了,不过皇上吩咐说,让娘娘先用,等会皇上会来看娘娘”一旁的御前侍女柔柔的禀报道。 小小眸光微暗,红唇抿了抿,知道时机快到,于是便对一旁的秋水道:“去‘御书房’走一趟,如果皇上实在抽不开身,也就罢了”,说着,继续看起奏章来。秋水点了点首,福身告退…… “都退下吧”小小微抬眸,在看到秋水离去之时,轻放下手中的朱批,起身走到窗前,神色淡漠的说道。 “是……”那些侍女纷纷退下。 抬手,开启窗子,一阵冰冷的狂肆的风吹拂而来,撩起小小鬓发上的青丝,轻柔舞动。 小小深吸了一口这熟悉的冰冷,却蓦地扯下了披在肩上的雪白狐裘,露出那外罩着明黄薄锦袍中的黑色也行服。簌簌轻响,裘袄落在殷红的长毯上,小小快速的轻柔的褪下明黄绣金丝牡丹的长袍,抬起乌黑的眸子,望向那被风吹得沙沙摇晃的梅林中,在看到一抹暗沉的高大身影闪烁时,纵身一跃,窈窕的身影如同月夜下的狡黠的狐狸一般,迅速消失在了在了狂风中。 皇宫内,威严高耸的‘正玄武门’前,一匹骏马奔腾,马背上是一个娇小却英姿飒爽的身影,那乌黑的青丝飘洒在夜幕的冷风中,精致白皙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乌黑的眸子沉溺着冷冽。 明煌煌的‘金銮殿’前,十二跟白玉龙雕的参天石柱在狂风呼啸时,发出呼呼的鬼嚎,红色鬓毛的快马飞驰,原本关闭的‘玄武门’也在此刻吱呀一声缓缓开启,马背上的女子高举起手中的一枚金牌,那上面的诺大的‘令’字与双龙戏珠图腾在士兵高举的火把中闪烁着威严震慑的光芒,守卫士兵一见令牌,立刻拂袖跪地,而那匹马则如风一般的穿梭出城。 帝南都的山间树林中,五万将士威武而立,青墨色的铠甲在昏暗的月色下闪烁着震慑的光芒。 五王龙炎一身银色铠甲,身后的殷红披风在狂风中飞扬,在看到前方快速飞奔而来的赤红马匹与那马背上娇小的身影时,快马迎上,大声道:“娘娘果然有胆量,居然当真来了” 小小勒住缰绳,骏马双蹄腾空,鼻息在空气中喷洒着暖热的白雾,一身黑色长袍与垂落三千的青丝飞扬,她冷笑着将手中的金牌甩给五王,道:“本宫也没有想到,五王爷竟也当真有胆量,顶着皇上重罚的大罪,将五万精军的命运交付到本宫的手中” 说着,她眸光轻扫了一眼那些将士,在看到其中有数千身着大红军服,外罩银色铠甲的士兵时,秀眉一拧,眸光也微显错愕。 “哈哈哈……”五王仰首大笑,轻抚着手中的金牌,笑道:“彼此,彼此,臣弟曾经说过,为了皇兄,臣弟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即使是背负上杀头的罪也在所不辞” “所以你想方设法将魏王的交付给朝廷的三支精军也给调来了?”小小眉梢挑起,那红色精军的衣袍她再熟悉不过。再者那些士兵身上有着与黑衣探卫一样的气势,让人无法忽略。 “这不是臣弟的调遣来的,而是魏王临行前对他们有所交代,所以在臣弟调遣兵马之时,这三支精军说什么都要跟随,臣弟怕打草惊蛇,无奈之下也只能带来了”五王爷说得轻松,但是眼底却满是暗沉,他冷笑一声,道:“真是没有想到,这三支精军在被收纳为朝廷所用的禁军之后,一个个简直如同死木头一般,谁也调遣不动,却不想如今竟听说娘娘要出征襄阳,便如此积极,想来魏王的心思当真缜密啊……” 小小心头微诧,她没有想到孤绝竟然还为自己留下了这么强大的后备军队,但是五王爷话语中的讽刺她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于是只笑道:“五王爷放心,本宫一定会连一根头发都不少的回来……” “但愿娘娘说得到做得到,否则,就算臣弟被皇上责罚,娘娘您也自然逃不过踏遍天涯海角的追寻,娘娘曾经离开过皇宫一次,也应当知道皇上的脾性,更何况您腹中还怀着皇嗣”五王爷本阴不阳的说道,语中句句带着几分威胁。 其实,他自所以愿意助小小一臂之力,是因为他相信这个女人有这个本事皇兄在全部圣明的同时顺利铲除六王和朱氏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愚妇,但是同时,却又不免担心她会一去不回。 因为这个女人的心思太深沉,另他摸不透,看不明。 小小听五王爷的话后,却只豪爽一笑,不再言语,而五王则是拧了拧剑眉,将手中的兵符扔给了小小。 小小抬手接过,挑指一看,只见一块金色骏马形状的军符躺在自己的掌心中,而其上竟还栓着一另一样东西,小小秀眉微拧,只见是大红绸缎系着一枚翡翠一般的透明琥珀,琥珀中间竟包裹着一枚精致得另人惊叹的彩蝶,其上雕刻着‘红衣精军’四个娟秀的字迹,这,竟是女人的字迹。 “‘红衣精军’其实是圣德皇后为了保护魏王而暗中囤积操练的,这块精致的兵符是圣德皇后身前最喜欢的饰物,据说是以陀螺山特有的仙凤彩蝶裹进树脂,百年之后才形成这般”五王爷知道小小的疑惑,于是一句带过。 陀螺山?小小暗惊,但随即想到的却是那‘御花园’中的‘囚蝶苑’,六年前,她曾经听说,先帝派国舅寻仙药,途经陀螺山,于是便带回了一名能听懂百种鸟语的养蝶之人。 想来,先帝寻仙途径陀螺山,根本就之是幌子,而‘囚蝶苑’也不过是只为了博圣德皇后一笑才建造的。至于寻仙传言,不过也是后来有人故意捏造罢了,或许,捏造传言之人就是圣德皇后,因为她记得,孤绝曾经对她说,第一次见到她时,是在她路经御花园之时,可见那里,是孤绝常去的地方。 指腹轻抚那枚琥珀上的精致却又栩栩如生的彩蝶,小小轻握起拳头,抬眸望向面色严肃的五王爷,沉声道:“多谢……” “不送”五王爷拱手抱拳,随即紧勒手中的缰绳,调转马头,带着自己的一支队伍快速的向皇宫处奔去。小小面无表情的目送他离开,心头也揣揣难安,因为她知道,此时的皇宫,必然已经大乱…… 奢华造及的‘鸾栖殿’中,龙烨将一桌饭菜全部掀翻,阴沉的俊容充斥暴怒的戾气,吓得十几名守殿的御前侍奉女纷纷跪拜在地,吓得连呼吸声音都没有。 秋水面色铁青的跪拜在帝王的脚边,双眸错愕的望着空荡荡的大殿与暴怒不已的帝王,连声音都开始颤抖:“皇上,娘娘…娘娘或许只是出去了……” 龙烨修长的手缓缓的握成了拳头,那嚓嚓的关节声响,乌黑的双眸微微眯起,发出震慑的冰冷光芒,他紧咬牙齿,似在极力克制什么一般,沉声道:“皇妃今日与谁见过面?” 秋水惊恐的睁大眸,随即颤抖的道:“回…回禀皇上,娘娘在午膳前召见了军师司徒大人……” 砰——一阵木几破碎的声音,龙烨一脚将小小批阅奏章的楠木小几踹得粉碎,他双目赤红,愤然的咆哮道:“来人,传朕的命令,将司徒仪绑过来,即刻行刑……” 众人骇然,个个都吓得张目结舌。她们都知道皇上的脾性时而暴躁,但是何曾见过帝王如此模样,于是一时间,所有的几乎都吓得瘫软在地,心头如同乱鼓敲动。 而秋水则傻了,她跪在地上,觉得自己几乎都要窒息了,她僵硬的抬首望向帝王身旁的一脸沉默,紧黜眉宇却一言不发的赤焰,只能僵硬的道:“是……”,随后踉跄起身,就向殿外冲去。 大殿内,明煌煌的烛火被窗外的狂肆的北风吹得摇曳乱晃,墙壁上,四处的身影如同张牙舞爪的幽灵一般,无声的吞噬着每个人心底。 龙烨望着那原本该有她身影,但是此刻却冷冰冰的只剩下一阵研墨的香味,他的心,似乎瞬间也被掏空了…… 他知道,她一定不会守规规矩矩的待在自己身边,无论他曾经怎样恳求她,怎么样命令她,甚至威胁她。她还是一样的洒脱,来去如云,飘忽不定,更是从来都不将他的感受放在心上…… 闭眸,龙烨感觉自己的心都已经没有跳动声,好冷,很冷。 秋水飞快的向殿外奔去,因为慌张没有看清眼前的人,竟然一头撞在了一个男子宽阔的怀中。她七荤八素的向后倒地,却又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住,随即,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哪个宫殿的侍女,这么如此横冲直撞?” 秋水听到这个声音,只觉头都被炸开了,她立刻清醒的站起身,抬眼望向五王爷那装相似于帝王的面容,几乎没哭起来,赶紧的道:“王爷,您来得正好,娘娘…皇妃娘娘不见了,皇上现在下令,要奴婢去将司徒大人邦来即刻行刑…。。” 龙炎眸光一沉,他早料到皇兄必然会气急败坏,但是却不想竟然已经震怒到这种程度,于是立刻道:“你马上去司寇所让司徒大人先找到地方避风头,本王现在就去见皇上。”,说着,龙炎飞快的向后宫奔去,一刻不停的跨步冲进了‘鸾栖宫’巍峨的堂皇的大殿之中。 大殿内,已经一片狼籍,此刻的龙烨就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全身都长满了尖锐的刺,修长英挺的背影更为萧索。龙炎在看到这样的帝王时,心里已经明白今日自己是逃不过这一劫,但是小小尚在离开帝都的路上,他必须拖延时辰。 沉稳的脚步声踏进寝殿,珠帘在窗外呼啸的狂风中伶仃作响,龙烨身形一僵,随即闭上因怒而布满红丝的双眸,低沉的声音带着浓郁的浓气和沙哑,道:“你来,是要告诉朕,你也参与了这场谋划?” 龙炎心惊的停步,一阵狂风来袭,簌的一声将大殿内的烛火都吹灭,只剩下乌云滚动的天边,一轮暗沉的明月悬挂。五王爷一捋衣袍,沉默的单膝跪地,咬了咬牙,闭眸,沉声道:“臣弟请皇兄降罪……” 呼啸的风发出鬼魅的咆哮声,龙烨缓缓的闭上了双眸,阴沉的声音压抑着巨大的痛苦,冷声道:“你们都退下……” 大殿内,那几乎被帝王吓破了胆的侍女赶紧从地上起身,乱滚带爬,跌跌撞撞的冲出了大殿。 龙烨藏在明黄龙袍下的大手握紧,随后僵硬的松开,再次狰狞的握起,随后一个转身,揪起无王爷的衣领,一拳甩在他的胸口。 五王爷剑眉一拧,闷哼一声,脚步踉跄的后退,砰的一声撞在了大殿内的雕凤缠龙玉柱上,一口鲜红的血从口中喷出,渐在满地散落的奏章和谍报上,零星点点,如同一朵朵盛开妖冶的桃花,弥漫着腥气。 龙炎的身体缓缓的下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俊美的容颜早已因为疼痛而扭曲,随即,一声破碎般的咳嗽声响起。他喘息的跪在地上,一手紧按着胸口,却还一字一句的道:“臣弟知道…皇兄很心痛,可是,臣弟无悔……” 他这一生,从不在意任何人的生死,甚至是自己的性命也一样。他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要为自己的皇兄扫平所有荆棘,虽然,他只有一双手,他的肩膀所能承担的只有那么多的重量,他的能力和眼界只有那一片方寸,可是,他依旧要到死方休…… 乌黑的夜色中,凄冷的月色幽幽的照耀,龙烨深邃的眸光闪烁着狰狞的杀气,他冷声道:“朕,当年就不该救你……” 龙炎痛苦的闭上了双眸,虚弱的应答:“皇兄,她并不是您的全部” “她是…”龙烨突然发疯一般的咆哮,他冲到龙炎面前,将他揪起,修长的手指掐着他的脖颈,痛楚的眼神中带着强烈的恨意,咬牙道:“她是朕的全部,朕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全部都是为了她……” “皇兄,她只是一个女人,是嫔妃,可是这个江山是父皇留下的,怎么能说是为了她?”龙炎虚弱的摇首,眼中沉积着不畏惧死亡的坚定,他咬牙吃力的道:“更何况,臣弟帮她,是因为她可以为皇兄扫平前去的阻碍,她能的……” “可是你知道朕现在的心有多痛么?”龙烨的声音低哑,乌黑的眸光闪烁着愤怒的燎火,那赤红的眼眶竟泛起了晶亮,忍痛道:“你知道么?朕离不开她,朕一看不见她就会害怕,朕并不是什么英明神武的帝王,朕只是一个懦弱的男人……”,说罢,龙烨几乎将所有的东西全部掀翻了,他像发了疯一样,一拳拳的打在墙壁上,直到自己的手鲜血淋漓都毫无所觉…… “皇兄,您要折磨,就折磨臣弟吧,臣弟甘愿以死报效皇兄多年的救命之恩”龙炎见状,吃力的爬上前,紧紧抱住龙烨的黑色戎靴,但是却被龙烨一脚踹开。 “你想死,朕成全你”龙烨冰冷的凝视着龙炎,随即低吼道:“来人,将五王爷拖出去,丢进天牢……” “是……”大殿外,两名黑衣探卫匆匆进来,将伤势严重的龙炎的架起来,幽幽冷月之下,他竟已似断线的木偶一般,满身殷红,但是那双漆黑的眼神却依旧露出不悔的坚定。黑衣人将他拖出了大殿,一条深长的血红痕迹在红毯上蔓延,冷冷的风继续吹送,化不开的浓郁愁苦恨意,用如同蜘蛛缠绕的无形魔网一样,网住了所有的人的心。 寂静无声,龙烨站在那空旷的大殿内,衣袍被风吹起,簌簌作响。他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缓缓的伸想那承载的无尽黑夜的窗沿,眸光像是空洞的玻璃珠一样,低低的声音破碎在风中:“容儿…你又骗了朕……” 随后,那只手无力的垂下。 你知道么,我宁愿不要这个天下,也不能与你分开。可是,你还是不懂…… 行军三日,小小终于踏上了通往襄阳的群山峦起之地。这三日来,她日夜兼程,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就是害怕龙烨会大脑一热,什么都不管,甚至丢下皇权和满朝文武来追她,但是在第三日黄昏时,看到快马飞奔而来的赤焰和秋水之时,她悬浮了几日的心,才终于重重的落下。 她知道,龙烨必然震怒了,她什么都不问,却可以从秋水的眼神与赤焰铁青的面容就可以感觉得出,并且他们二人是来得匆忙,连件多余的衣裳都没带,可见八成也是从皇宫里偷跑出来的。但是她无论将事情的最坏打算想象到何等惨烈的程度,在赤焰开始阴沉的说五王爷被囚禁,待三司侯审的话语时,还是被惊住了。 于是在营帐中,只听到小小拔高的声音问道:“怎么会这样,皇上当真动怒到那种程度?”,囚禁五王爷,龙烨疯了么?他不怕被天下人唾骂吗? “娘娘,您别问了”秋水垂着脑袋,仿佛这三日来的追赶,都没能将那日帝王震怒的噩梦从自己的脑海中甩出去,她声音闷闷的道:“现在都不知道司徒大人怎么样了,那一日皇上还让奴婢去将司徒大人绑到大殿内,就地行刑,好在奴婢撞见了五王爷,原本以为五王爷可以让皇上息怒,谁知道…谁知道奴婢还没跨出后宫,就听闻五王爷被囚禁了,所以奴婢和赤焰都不敢待在宫里了,所以才快马奔您来了” 他们伺候了皇上十几年,在他们的眼中,皇上向来冷漠少言,即便是动怒也只极为克制。可是,自从六年前皇上遇见小皇妃之后,性情整个儿都变了,但他们尚能适应,可是现在,他们根本就无从摸透帝王的性情。 小小秀眉紧拧,一身英气的黑色长袍衬托着她修长的身材,竟觉英姿飒爽,一头乌黑的青丝扎成鞭子,垂在身后,活生生的美少年。她抿唇,闭眸叹息道:“我知道了,但是现在既然已经出发就不嫩折回去” “娘娘,请赎属下斗胆,皇上自所以囚禁五王爷,无非就是逼娘娘回去,五王爷手握重兵,镇守帝都城,如今王爷一旦被囚禁,整个皇城都暴露在天下人的眼前,若是万一发生什么……”赤焰顿住,不敢再说下去。 91六王叛乱(三),帝丘 没错,一旦五王爷被囚禁,那镇守皇城的禁卫军就会顿时群龙无首,形成混乱是肯定的。龙烨出这一招极险的棋,就是为了逼迫小小返回,但是,行军三日,已经路过这峦山之地,只要大军翻过这座山脉,再过半月就可以赶到襄阳,小小就怎么可能无功而返? 小小无声的叹息,她乌黑的眸光深深的凝视了一眼面色冷沉的赤焰,却漠然的道:“九王出使高句丽,按时辰算,已经再过三五日就会到帝都,应该无防” 秋水与赤焰都怔住了,他们眉宇紧黜的凝视着小小坚定的侧容,知道她定然是心意已绝,于是二人只有沉默。俄顷,秋水无奈的上前轻说道:“既然娘娘决定前往襄阳,奴婢和师兄也不敢回去复命,不如就让我们陪着娘娘前往吧,否则娘娘若是有个什么万一,奴婢和师兄恐怕只能以死谢罪了” 小小眉梢微挑,却最终无奈一笑,点了点首,道:“我也愁无人打点随军后备,那你们就留下来吧” “太好了”秋水激动得几乎没蹦起来,仿佛总算不用回去受死一般,立刻道:“奴婢现在就去查看粮草”。 而赤焰则拧了拧剑眉,那铁青的面容似乎也有所缓和,片刻后,拱手道:“属下现在去探路……”,说着,与秋水二人快速的出了营帐。 小小无声的叹息,她望着二人离开的活络身影,不由得欣慰一笑。大步跨出营帐,抬首望着灰暗的天空中一轮明亮却又凄冷的明月,心头微微揪疼。不过她立刻敛睫,瞬间甩去了心头那混乱的情绪,于是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向军队宿营地,查探整队情况。 皇城禁卫军的各方面素质都比一般的军队强盛,因为他们受过最严格的训练,再加上九王爷十二岁就已经开始接手军队,操练兵马,所以他手中带领的士兵大多都是出类拔萃的,否则又何以担当守卫帝都的任务。 而孤绝的三支精军则是最擅长骑射的冷面骑兵,身上有着与皇宫黑衣探卫同样的血性,因而这五万人马,不禁从数量上足以将整个襄阳夷为平地,就以战绩来说,六王的那些老弱病残根本不足以为惧。 但是眼下最关键的问题却并非是是否可以胜出,而是如何师出有名。 小小走到营地上,只见红衣精军与皇宫禁卫军遥遥分开,各自开火,甚至连宿营的地方都相差极远。小小看到这一幕,不禁秀眉拧起,负手上前,道:“禁卫军总参领,红衣精军队长……” 两队人马一见小小走来,立刻严肃起来,纷纷起身,如同对垒。随即,从两队人马中各走出一名颇为气势的男子,二人大步跨到小小面前,拱手道:“属下参见将军。” 小小清冷的眸光扫了一眼二人,道:“为何两军休营时遥遥相隔?” 二人都怔了一下,随即,那红衣精军队长抬起首,一对英气的剑眉黜起,口气刚烈,咄咄逼迫的道:“回将军的话,属下与众将士与朝廷军马格格不入,属下等是魏王殿下亲手带领,虽然魏王殿下将属下等交付于朝廷,但是殿下却不曾发话让属下等听从朝廷调遣,只嘱咐属下可任凭将军您调遣,誓死效忠” 一旁的禁卫军总参领一听,顿时也拧起眉宇,声音浑厚的沉声道:“将军,红衣精军曾是魏王率领,虽然现已经收归朝廷管辖,但是在南都之时,就算是五王爷执军符施号令,他们都从不听从,因而请将军赎属下无能,实在无法与其和睦相处,为防止在这关要之时伤及两军,属下只能与红衣精军各自扎营,互不相侵。” “哼,总参领果然是有眼力之人,如此甚好”红衣精军的队长冷嘲一句,似乎根本不将皇宫禁卫军的总参领放在眼里。 而身着墨色铠甲的总参领则也是冷冷一笑,道:“李队长过奖了,本参领向来都是有眼色,更是一心效忠朝廷,不像队长您,明知道是丧家败犬,居然还敢在这里胡乱咬人,也不看看你们的主子殿下现在落魄何如……” “你竟然侮辱魏王殿下”李队长顿时恼怒,而他身后的三支精军也顿时愤然立起,手中的红樱长枪在地上霍霍的发出威严的声响。禁卫军一见如此,也顿时全体而立,把弯刀长剑嚓嚓的全部出鞘,气势剑拔弩张,仿佛下一刻就会交战。 “大胆”小小蓦地娇叱一声,胸口怒火上扬,一双美目满是怒火的扫向两军。 这一声清丽高扬的声音虽不大,却另原本剑拔弩张的两军都怔住,个个震惊错愕的望向小小,却见眼前的较小的女子眉目冷清,眸光凌厉,全身笼罩着一股冷冽狰狞的戾气,震慑得所有人不由得心头一惊,竟产生了几分畏惧。 他们都知道今日带领他们的是一个女子,并且是与帝王一同横扫北楚大军,战败楚太子的神话女子,但是大多数人也只是听闻,从不曾真实见过。 而在帝南都的树林中看到小小时,只觉这个女子英姿飒爽,但未必可以成为统帅,但是此刻,众人的心里不禁都寒了一下,顿时间,四周的吵闹都安静下来。 小小冷眸微眯,阴沉的望着红衣精军的队长与皇宫禁卫军的总参领,冷声道:“李队长,张参领,本座问你们,朝廷纲常是什么?” 二人心头一沉,随即跪拜在地,异口同声的拱手道:“君为臣纲” “军纪纲常是什么?”小小的声音更冷,话语之间竟隐匿着无形的魄力。 “一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二人也是同时异口同声的回答。 “很好”小小声音威严,冷清凌厉的眸子缓缓的扫过黑红两路军马,厉声道:“本座现在就让你们在这里大声念读这军纪一十七禁律五十四斩,声音要洪亮,要你们的属下士兵全部听清楚,念完之后,按照军纪自己去军务处领罚,不过念在初犯,本座不予以斩首,只仗责五十,罚俸一月” 说着,负手望着众人微显惊诧的神色,又道:“从今日开始,皇上的御前一品带刀护卫赤大就在军务处担任司寇一职,听清楚了没有?” 两路军马都呆住了,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女人竟然有如此的魄力,而那跪拜在地的二人则是面面相视,随即大声道:“属下领命” 随即,两道浑厚高昂的声音在这黄昏呼啸的北风中乍然而起: 军规一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 其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其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其三: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 其四: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 其五: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犯者斩之。 其六:所用兵器,弓弩绝弦,箭无羽镞,剑戟不利,旗帜凋弊,此谓欺军,犯者斩之。 其七:谣言诡语,捏造鬼神,假托梦寐,大肆邪说,蛊惑军士,此谓淫军,犯者斩之。 其八: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 其九: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逼淫妇女,此谓奸军,犯者斩之。 其十:窃人财物,以为己利,夺人首级,以为己功,此谓盗军,犯者斩之。 其十一:军民聚众议事,私进帐下,探听军机,此谓探军,犯者斩之。 其十二:或闻所谋,及闻号令,漏泄于外,使敌人知之,此谓背军,犯者斩之。 其十三:调用之际,结舌不应,低眉俯首,面有难色,此谓狠军,犯者斩之。 其十四:出越行伍,搀前越后,言语喧哗,不遵禁训,此谓乱军,犯者斩之。 其十五:托伤作病,以避征伐,捏伤假死,因而逃避,此谓诈军,犯者斩之。 其十六:主掌钱粮,给赏之时阿私所亲,使士卒结怨,此谓弊军,犯者斩之。 其十七: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此谓误军,犯者斩之。 而后半夜时,营地中的空地上,传出了一声一声棍仗击打的声音,但是被仗责的二人却紧咬牙关,连哼都不哼一声,凄冷呼啸如鬼魅的夜风中,只有沉沉的闷响,直到天明…… 第二日五更时,天色未大亮,但是营地的士兵都已经收拾完毕营帐与随行物品,准备前行。 小小披着灰色长裘走出营地,查视点兵情况,竟发现两队士兵难得的聚集在了一处,并且所有人的精神状态远比前两日高昂得多,而那昨夜被仗责的两军首领也并未因为带伤缺席,更是高声点兵,阵前训话。 秋水跟随在小小的身后,原本一身碧绿宫装,已经换成了禁卫军的御字服,并且还穿了一身墨色铠甲,绾起的发髻也梳成了高鞭,垂落身后,身材虽然娇小,却也有种说不出的英姿。 她看到军队此刻的情绪,不禁笑道:“不愧是皇妃娘娘,用计如神,几句话就将这两队兵马给收服了” “收服这些士兵不是本座,而是汉高祖的谋士,淮阴侯韩信所定下了铁纪军规”小小看到这样的情景,也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这是她第一次带兵,若当真临危不乱,那是骗人的,毕竟在这样一个年代里,要这些士兵服从一个女人,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秋水秀眉拧起,有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首,随即又道:“对了,师兄昨夜去探察了地形,前方的山峦虽然崎岖,但是并不险峻” “禀报将军,禁卫军清点完毕……”一时,禁卫军参领前来禀报。 “禀报将军,红衣精军清点完毕……”红衣精军的队长也前来汇报。 “很好,马上整顿三军,即刻起程。”小小清冷的大声道,随即转身对一旁的秋水道:“秋水,去通知赤焰在军前引路,争取一日时间就翻过前面的山,下令随军后备准备柴火,善于骑射者,组队狩猎” “是……”秋水领命,随即转身向随军后备的车马处跑去。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五万大军浩浩荡荡的起行。在这苍茫的山野间,奔腾骏马上的红衣在狂风中簌响,银色铠甲闪烁着震慑的光芒,其后,四万身着墨色铠甲的禁军威武高昂的向那巍峨高耸的大山挺。进。 天空中飞鹰展翅翱翔,北风呼啸之中,那墨色的大山内,深如地谷,危机四伏…… 遥远的襄阳城中,集市荒凉,民宅倒塌,四处一片烟硝的浓浓滚烟。原本繁华却也稀少人烟的地方,在几天之内化作了一片废墟。但是,那嘈杂声却比往日更为喧哗吵闹,无数从外城赶来的百姓都张望着那空旷的地上那巨大的横幅黄榜,议论纷纷。 而站在一旁,身着‘莫’字军服,外罩青色铠甲,手执一只高三丈,镶火焰的莫字军旗高声道:“要参军的赶快来,襄阳六王爷招募兵马十万,一旦入军,每人每月一吊钱,有吃有住……” “哎呀,每月一吊钱啊……”那些围挤在那黄榜前的老百姓纷纷都唏嘘起来,顿时间,那报名的地方开始混乱,拥挤声不绝于耳。 “慢点,慢点,一个个来,登记完名字就去那边的营帐中见过王妃,合格的就去下面领军服”大汉看着眼前的乱七八糟,像是难民一样拥挤的百姓,有些嫌恶的拧起粗黑的眉宇,但口中却还是不停的吆喝着。 ‘襄阳王府’的前院中,相貌平凡,身材略带委琐的六王爷微微颤抖的走王府的大院中,伸着头望着楠木雕花垒成的琉璃瓦长院围墙外,那成堆的士兵,缩在袖子里的手都捏出了一把汗。他焦急的转身,伸手招来一名身着蓝布粗衣的小厮,道:“本王问你,皇宫里可有什么消息没有?” 那小厮一听王爷如此问,面容上的神色都不正常,他瞥了瞥围墙上那垒成的楠木雕刻外,黑压压的青色铠甲士兵,摸了摸鼻子,小声道:“王爷,奴才不知道啊,再说了,王妃根本不让奴才踏出王府的大门” 六王爷叹息一声,双手交握在一起,更是焦急,他哆嗦的转过身,望着满院中,密密麻麻堆积的箱子。 那些都是国丈多年来的积蓄,堆积在一起,几乎都不比国库少,但是整整三个月的招募兵马,缝制军服、铠甲,制作营帐、兵器,发放军饷等,竟然已经空了一大半。 “这可怎么办才好,私自屯兵可是谋反的大罪啊,本王不想死,本王害怕……”六王望着那四处堆积的空箱子,消瘦的面容上几乎是痴呆的表情。 他一向懦弱无能,胆小怕事,只想就这么一辈子沉迷声色,但是谁知道居然横祸天降。 “王爷,王爷……”后院中,一道娇腻的声音传来,六王抬首,只见侧妃上官氏千娇百媚的扭腰走来,一双春水荡漾的眸子满是妩媚风骚,抬起白皙若藕的玉臂环住了六王的脖颈,娇滴滴的撒娇道:“王爷,您说今日陪臣妾喝酒的,怎么又跑出来了?” “哎呀,都快死到临头了,还喝什么酒啊”六王爷烦躁的跺脚,但是却没有胆子推开怀中的软玉温香。 这个侧妃是朱氏给他挑选的,目的就是要他每日沉迷声色,不要去管她招募兵马的事,但是起初他还能放任不管,可是现在居然已经闹得整个襄阳百姓都被迫迁居,虽然他至今还未听到京城内有什么动静,可是以他皇兄的英明天资,不久必然会派兵前来讨伐。 “王爷说什么呢,就算出了什么事,还有王妃顶着呢,怕什么?恩,呵呵……”上官氏眉眼流荡春波的挑逗着六王爷,整个身子都挂在了他身上,高耸的酥胸紧贴,风流万状。 一旁的小厮看了,几乎没有喷鼻血,他赶紧的低头跑走了。 六王爷看着怀中的美人如斯,心也顿时软了下去,他原本就是怕事的,现在既然已经闹成了这样,早也是死,晚也是死,索性不管了。于是他面容抽搐了一下,眼丝燃起了欲火,一把将侧妃横抱起来,大步向后院走去。 依偎在六王身上的侧妃娇叱一声,满脸红荤,轻喃耳语的的捶打六王,可谓是将那欲拒还迎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 王府旁的军营里,那小厮匆匆跑进营帐,在见到六王妃手执宣纸,神色懒散,但眉宇之间却满是厉色之时,赶紧跪下,道:“王妃,奴才有事禀报” 六王妃抬首,丢下手中的宣纸,扔了一块木牌在刚才进帐审核的老者,怒道:“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来参军,活腻了不是,给本王妃将他拉出去……” “是”两旁的士兵立刻上前,抓起那老人就往外面拖,但那老人却哭丧着脸,干枯的手不断挥舞,道:“王妃,求您赏口饭吃吧,草民自从王妃征地招募兵马之后,一家五口都无家可归啊,王妃……” “混帐,给我将他的嘴巴塞起来”六王妃气急败坏的厉声高扬,娇容气恼得略带红晕。营帐外,只闻一阵踢打声和几声闷哼,随即,只见那老者动也不动的被拖走。 营帐内,看到这一幕的小厮吓得张大了嘴巴,随即在感受到六王妃那骇人的眸光时,眨巴了两下眼睛,随即紧张得结巴道:“王…王妃,刚才…刚才王爷他。。他…他到前院的围墙处看了外面的情况,还打听宫里是否有什么动静” 六王妃秀眉一挑,一双冷眸满是寒气,她冷笑一声,道:“怎么,上官红儿那个骚媚骨子都没能制住他?” “是,不不不……”小厮自觉答错了话,赶紧摇头,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他当真是习惯于奉承了,凡主子说是就是,于是立刻改口道:“侧妃已经将王爷带回后院去喝酒了,可是王爷说,已经死到临头了” “混帐”六王妃蓦地起身,华丽的长袍大袖一甩,抽了小厮一巴掌,咬牙道:“你是活腻了?” 那小厮被打得七昏八素,眼冒金星,但是却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连忙求饶叩首,道:“王妃饶命啊,这话不是奴才说的,这…这是王爷他说的,王爷还说,私自屯兵可是谋反的大罪,他还不想死……”,小厮极为惧怕六王妃,全身都发颤起来。 “谋反?”六王妃眼底满是阴沉,她冷笑一声,道:“谋反这两个字,只是对失败的人冠上的罪名,但是本王妃不会,绝对不会……”,说着,那娇美的面容竟生出了几许狰狞的狠意。 她不甘心啊,她原本应该是被送入宫中成为帝妃的,但是却因为三岁时随父亲进宫,被先帝看见,一句笑言竟让不懂人事的她指给了那样一个无用的丈夫。 六年前,她大婚之后不甘愿从此落魄,可是却没有想到,原本已经攀附得上皇后了,用自己的本事留在帝都,侍奉太后身旁,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中的时候时,竟又半路杀出了一个九岁的奶娃娃。另她更没有想到的是,那个该死的小丫头竟然将她好不容易在太后心里面建起了一点点好感全部抢走了,竟让太后和皇上,甚至几个王妃,包括那刁蛮任性的小公主都围着她转,称赞她的才华…。。 后来,那小丫头终于暴病死了,她以为自己可以重新出人头地,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太后竟然因为连受打击,薨驾归西。当时,她傻了,立刻去求助原本根本不放在眼中的愚后王氏,原本,已经有可一线生机,可是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帝王竟然一道圣旨,让她卷铺盖随着六王爷这个无用的窝囊废滚回这个鸟不拉屎的襄阳来,而且一待就是六年。 六王妃紧紧握起拳头,愤怒和多年囤积的恨意让她咬紧了牙齿。哼,帝都,既然她再不能回去,再也不能享受那样的繁华盛世,那么她只能用自己的本事将那里成为自己的。 “你,给我下去传话给上官红儿,就说,如果她没有本事迷惑住六王爷,本王妃就重新找一个代替她”六王妃眸光森冷,一掌拍在一旁的楠木小几上。 小厮吓得张大嘴巴,微颤的道:“是…。是……”,随即转身跑了出去,一刻都不敢多做停留…… 又过数日,禁卫军的脚步已经踏过了山峦,每日行百里以外,几日下来,千里外的帝都城已成回望中,天边的一朵繁华盛世的云烟。 天寒地冻的山林荒野,为了不惊扰各地方的百姓,小小特意挑选了无人的荒野之地,甚至不得不绕着山川河石,多行百里。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大军出发已达八日,但是却可喻为神不知鬼不绝。 夕阳落山,初春的天色依旧严寒,军队途经一片山谷湿地,因为天黑难行,不得不暂时休整扎营。此间,红衣精军的李队长与禁军参领张严前后向小小禀报探察情况,派兵寻找水源和前往山谷下狩猎。 营帐中,小小拿出火折,点燃了已经将见底的蜡烛,端着烛台走到一张小案几前,开始翻阅襄阳城中传来的大份谍报。因为赤焰是黑衣探卫的首领,所以自大军出发之后,这些谍报也就跟着每日回传到了她的手中。 以谍报上的情况来看,襄阳城的情况比她想象中的糟太多了,她原本以为,以六王爷的懦弱,至少会暂时阻止朱氏这个疯狂女人的屯兵计划,就算不能阻止,也不至于将整个襄阳搞得乌烟瘴气。 但是看这些谍报,却发现自己高估了六王的本事。 夜探回营的赤焰一身寒露,秋水见他回来,立刻上前褪去他身上满是灰尘残叶的黑色斗篷,轻声道:“前方可有阻碍?怎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晚?” 赤焰面色凝重,他接过秋水中的温热的毛巾敷在面容上,随即上前对小小道:“皇妃娘娘,现在情势比属下想象得糟糕,六王妃丧心病狂,竟然将整个襄阳城的百姓的民宅全部毁了,就是为扩大地界,囤积兵马,现在已经有大量的百姓迁游到了前方十里之万的故郡,但是故郡官员竟然紧闭城门,不容纳那些百姓,现在正值元月,天气寒冷堪比严冬,那些老百姓在途中已经有了不少死伤,如今在城外忍冻挨饿,几乎都快不行了” 小小秀眉拧起,起身问道:“大概有多少百姓?” “一万有余”赤焰回答的极为沉重。 一万,小小的心底也微微抽搐了一下,负手的在营帐内漫步,闭眸道:“故郡有多大?” “故郡又叫叫帝丘,三十年前,先帝曾经北下微服的时候来过,正好落脚在故郡,所以也就有了这样的雅名,它本是县治,后来因为有了帝丘的名字就改为了省治”赤焰拧眉说道。 “也就是说,他原本只是一个县,地方不大”小小转眸望向赤焰。 “正是,不过因为先帝曾经幸游过,所以地方虽小,但是却也颇为富足,大运国最大的粮商慕容三少就住在这里……”赤焰神色一正,随即又道:“据说此人风流多金,富可敌国,但是为人却冷漠残酷,家中有二十四房妾室,尚未娶妻” “有这样的人?”秋水诧异,这人简直可以攀比帝王后宫了,但是后面的话,秋水没敢说出来。 小小秀眉拧得更紧,在听到粮商二字之时,她眼底的阴霾顿时扫去,红唇抿起了一抹笑意,随即转身道:“赤焰,传令三军,严守阵地,万一发生什么事,你随机应变。秋水,去我包袱里取件普通的男装换上,我们夜探‘故郡’。” 赤焰一惊,忙道:“娘娘三思,现在‘故郡’城外到处都是百姓的尸体,娘娘若是贸然前去,难免会出事。” 秋水也紧张的点首,道:“娘娘,您是一片仁慈之心,可是那些老百姓可不知道您身份至尊,再说了,这七八日来,您路途劳顿,如果现在还要冒险前往‘故郡’,万一出了什么事,奴婢可是一万个脑袋都赔不起啊……” 小小瞥了二人,随即冷硬道:“本宫说的话现在没人听了么?” 赤焰面色一僵,随即低首,只能无奈的道:“属下不敢,属下现在就去查营,但请娘娘早去早回” 秋水也不敢再说什么,最近几日的相处,她竟然越来越发现小小身上有着与帝王一样的枭气与冷冽,另人不敢违抗,于是撇了撇唇,低首道:“奴婢明白了,奴婢现在就去准备……” 月色当空,寒意冷冽。 营地内,两抹纤弱的身影策马出营,飞快的消失在了山野枯黄的林中…… ‘故郡’高耸的大门前,无数士兵站在城楼上,凄冷的月色下,冰冷的官道两旁,到处都是饿得奄奄一袭,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的百姓。婴儿的啼哭声在这冰冷的空气中分外的刺耳,可是那些城楼之上,表情漠然的士兵却无动于衷。 小小一身青衫,月白色的长靴沉重的走到那些瘦得枯骨如柴的人面前,秀眉紧紧的拧起,心头不由得如同被鞭子狠抽一般的疼痛。 “娘娘,这些熟食根本就不够分,而且马背上的猎物就算给了他们,这儿也没有柴火,看他们这模样,估计全部生吃了,未必能救回一条命……”秋水抱着从营地上带出来的一包袱鹿肉,连说话声音都小得如同蚊哼。 而小小则是麻木的望着四周,那一张张冻得发紫的精瘦的面孔,直觉心头有股不能承受的窒痛。她不是没有见过饥民,也不是没有看过闹灾荒时的可怕。十万卷史册之上,因为饥荒而人吃人的事情,比比皆是,可是她却从来都不知道,当真身临其境,亲眼看到这样残酷的场景时,竟是这样的痛苦,悲凉。 “不管他们怎么吃,先将食物分给还有气息的人”说着,自己那了一块肉和水,走到一个衣衫褴褛,蓬头面垢,头发散乱,几乎已经痴傻,但怀中却还是紧紧抱着,不住啼哭婴儿的女人面前,蹲下身子,拧开水壶递给她,轻声道:“先喝点水吧……” 那女人似乎闻到了肉香,她绝望空洞的眼神顿时有些神采,但却怔怔的望着小小那张干净,俊美白皙的面容,竟喃喃的道:“我…死了么?你是……神仙?” 气若游丝的话语,让小小的鼻尖一酸,几乎掉出泪来。她赶紧将手中的鹿肉撕成小块,递到她的唇边,轻道:“快吃吧,吃完了才有奶喂孩子……” 那女人一见小小手中的肉,竟然眼泪直往下掉,随即竟扑通一声跪在小小面前,将怀中已经哭得声音沙哑的婴儿举到她面前,不住磕头道:“神仙,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他们饿了好几天,说如果再不开城门,就要吃那些死人了,他们也要吃我的孩子,我跟我丈夫失散了,神仙,求求你……” 小小这边的响动与那肉香味惊动了那些奄奄一息,饿得不能支撑的人,他们一个个如同饿狼一般抬起头,空洞的眼神望向他们。那女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吓得赶紧站起来,随即一把抢过小小手中的食物,就往口中塞,转身就跑。 “有东西吃……有东西吃啊……”那些百姓顿时像发疯一样的爬起来,小小心惊,而原本还在琢磨着怎么分食物的秋水则吓得尖叫起来:“娘娘,小心……” 小小一见那些人像是丧尸一样从四周涌向自己,而她身后的那女子则吓得呜呜的叫,满口都塞着肉,可见是被吓坏了。小小拧眉,突然看到秋水手中的食物,立刻叫道:“秋水,将食物扔给我” 秋水吓住了,几乎不能思考,于是想也不想就将一包鹿肉都扔给了小小。小小一个腾空翻身,矫捷的接住,随即眸光暗沉的望着那些饥民,竟突然抓住身后那女子的手,快速的向城门跑去。 秋水见状几乎没急疯,她赶紧追了上前去,但小小却快速的腾空踩在城门两旁的城墙上,三两下翻越了过去。 城楼上,那些士兵一见城下的百姓像疯一般涌上城门,立刻都呆了,随即纷纷叫嚣道:“干什么?想死啊,快滚,滚……” 但是那些难民却似饿鬼一样的扒着城门,在漆黑的夜色中混杂的拥挤起来,口中大叫着,食物,食物,被踩踏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而小小却利用这些士兵分神的空隙带着那抱着孩子女子落在城门内。 那女子被小小拽着飞跃过城门,消瘦的面容吓得如同白纸一样,她张大嘴巴,那满口的食物噎在了喉咙中,咽吐不能。小小见状,在她后背敲了两拳,顿时间,那女子咳嗽了两声,那大块的肉吐了出来。 “什么人?”角落中,一群赶往这里的士兵听闻到声响,顿时冲了过来。小小拧眉,簌的从长靴中抽出‘夺凤斩’,轻盈的一个翻身,咻咻咻的三声,就结束了几个人的性命,随即转身,将手中的水和一大块肉扔给她,不顾她惊恐错愕的眼神,道:“快走,找个地方躲起来……” 那女子怔骇的望着地上的水壶与肉,几乎都傻了,直到她怀中的婴儿再次哇的一声啼哭,她才一惊,随即慌忙的捡了东西就跑…… 小小望着那女子仓皇的身影,眼里泛起了酸涩,但随即转身,握着匕首快速的冲到城门前,在那些支援的官兵赶到之时,抬腿一个飞踢,那城门上,粗长的横臂顿时飞起,咚的一声种种的砸在了地上。 这一声响,惊起了城里的所有人,而那仅剩下的一块横臂竟被那些百姓给挤断了。顿时,朱红的大门吱呀一声开启,小小更是将手中的食物,快速的飞奔,引得那些老百姓喧哗嚎叫的跟着追跑,竟扑倒了那些冲上前来想阻拦的官兵…… 看到城门已开,小小便扔下了手中的食物,让那些难民争抢,而自己则趁乱快速的回头寻找秋水,谁知,一路回跑到城门前,却见秋水被无数大汉持着弯刀架在脖颈上,一动不能动,那些在月光下闪烁着寒意的扣环大刀散发着森冷的光芒。 小小双眸一沉,脚步一窒,随即藏身在黑暗中,心疑难道是强盗,却不想城门外竟走进一个摇着扇子,一身磊落干净的白衫男子,虽然月色朦胧中,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却能感受到他身上那不同于常人的气势与尊贵。 “少爷,就是这个小子,她轻功不错,手里还提着食物,应该就是她开了城门”月色下,一名耳带粗环的大汉上前,沉声对那男子说道。 小小心头一沉,有些不明所以,刚才他们进城之时,都不曾见到这个男子,但现在那些难民都冲进来了,他怎么会又突然出现?莫非他也一直都在城外…… “是么?”那男子听到大汉一说,竟不已为然的冷笑一声,随即优雅的漫步围绕着秋水,倏地收起手中的扇子,抵在秋水的精巧的下鄂上,轻蔑的笑道:“姑娘,告诉本少爷,你家的主子是谁?” “啊,姑娘?”那些大汉都震惊的唏嘘起来,随即更有人大笑道:“哈哈哈,难怪呢,我说这小子怎么长得眉清目秀,跟水做的一样,原来是位姑娘,少爷,看来她不是从襄阳那块破地方逃难来的,瞧她这一身装扮,还有身后的马匹和猎物,定然是有备而来……” 秋水倔强的抬着头,娇美白皙的面容在月色下竟更为美艳,她毫无畏惧的冷哼一声,清丽的声音上扬:“就凭你们也想知道我家主子是谁?回家问问你们的祖宗有没有积德,否则难说你们有那个福气。” “哎呀,好大的口气”一旁的大汉眼露邪光,几乎都快掉口水,他道:“少爷,别跟这丫头一般见识,不如将她赏赐给咱们弟兄好好乐乐……” 小小眼神一暗,手中的‘夺凤斩’猛的一转,蓦地起身,但还没有走出来,就听那被称作少爷的男子不轻不重的笑起,随即道:“那位姑娘,出来吧,在下恭候多时了……” 众人一惊,纷纷莫名其妙的望向男子,而黑暗中,却响起一声冷清的娇笑,随即,从那暗角内,一名身着青衫,翩翩如玉的俊美少年缓缓走出,眉梢一挑,道:“公子好耳力” “公子,快走,不要管奴婢”秋水挣扎,立刻叫道。 那男子缓缓回首,薄唇上还擒着笑意,月色照射在他刚毅的轮廓上,竟折射出优美的线条,此刻,对视的二人同时一怔,不由得都被对方的容貌惊住。但随后,那男子却朗声大笑,道:“看来今日本少爷当真有福气,居然抓了一个这样俏丽的丫头,又得以见到如此绝色天娇的小姐,兴会,兴会……” 92六王叛乱(四),天下第一粮商 清冷朦胧的月色下,男子神色傲然,虽然在看到小小娇好的容颜与那冷冽的眸光时,微微一怔,心头颇为诧异,但是却瞬间又收敛了情绪。薄唇紧抿,一对入鬓剑眉微挑起,神色轻狂,乌黑深沉的眸子紧紧盯着小小那窈窕娇小的青衫身形,俊美刚毅的面容上带着几分似笑非笑。  很好,小小双眼微眯。  她最怕遇见一个酒囊饭袋,说不清道不明的无用蠢材,如今见了前眼的这个男子,她便知有谈判的筹码,于是慢慢的走上前,眸光淡漠的扫了一眼那些几名大汉,清冷道:“公子道貌岸然,必然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但是公子的这些粗笨手下,却实在太煞风景,不知道是否能先将那些脏手拿开,放了在下的侍从……”  “臭娘们,你说什么?”为首的大汉听小小居然口出不逊,原本才见到小小时的惊艳,顿时化作了冷凝的杀意,他大步上前,捋起衣袖就要给小小几分颜色,然,那白衣男子剑眉一拧,刚抬手想阻止,小小却已经先出手,她轻巧翻身,一个反手擒拿将那高壮大汉双手制住,随即一脚踢那在大汉的腿弯上,只闻那男子闷哼一声,扑通跪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的众人都傻了,那被小小瞬间制服,甚至还不明白发生什么事的大汉更是愣瞪着冰冷的地面,不知所谓。  而小小则是轻勾起一抹笑意,眸光冷冷的对上那白衣男子。  那白衣男子许是也没有想到小小竟然有这样的身手,俊容也微微一怔,但随即却是仰首大笑起来,拍掌叫好,道:“姑娘好身手,好本事,好功夫”,随即对一旁的自持刀架在秋水脖颈上的几名大汉道:“还不放了那位姑娘”  那些大汉呆傻片刻,再听到这命令之后,赶紧收了刀,纷纷后退。  秋水被解开了束缚,不禁有些吃痛的抚了抚自己的脖子和酸疼的肩膀,快速的跑到小小身边,插腰怒瞪那白衣公子,对小小道:“小姐,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人,他守在城外很长时间了,哼,穿得人模人样,居然只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难民饿死,简直是丧心病狂。”  小小冷笑,随即将手中的大汉一推,只见那大汉措手不及的爬在地上,摔得眼冒金星,如同一只大猩猩一般。秋水不禁掩唇轻笑,而小小则是面容冰冷的望向那依旧悠哉,似乎根本不将秋水刚才的漫骂放在心上,听进耳中的白衣男子,红唇紧抿。  “公子应该就是‘故郡’的人吧”小小这时才细细打量眼前男子的装扮,只见他发束金冠,眉眼若星,神采飞扬,腰佩缠青龙的金丝祥云宽带,左边垂一枚白玉平安圆扣,右侧是绣牡丹凤蝶的香囊与一块鹅卵石大小的墨色羊脂玉,玉上似乎刻了两个字,但是却因为月色薄雾,根本看不清楚。  但是小小的秀眉却依旧拧起,这个人,不是一般富家公子。  男子朗声一笑,自是知道小小正在打量自己,而在这空隙间,他也细细的打量了小小一番,只觉眼前的女子年纪尚小,不足十四五岁,其容貌出众,堪称绝色之姿,但是眼底却充斥与年纪容貌不相符的冷冽与聪慧,因而,他不觉微微拧剑眉,负手道:“姑娘好眼光,在下的确是‘故郡’中的人,不过至于是否开城门,收纳这些难民,在下可作不了主”  “但是你却对谁能开启这扇城门,解救这些难民很感兴趣?”小小眉梢挑起,言语神色之间有着说不出的英气,她冷哼一声。  说不出为什么,小小竟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有着与楚安和龙烨一样的阴沉,但是却又缺失了帝王的霸气,多了几许商人的狡诈。  白衣男子眸光一沉,似乎没有想到小小竟然说得那般肯定,但下一刻,他却又大笑起来,道:“姑娘果然不同凡响,请赎在下唐突,若是姑娘愿意赏脸,大可到在下的府上喝杯茶,毕竟这天寒地冻,在此地谈话实在不宜,更甚者……”,男子故意拖长声音,手中的扇子向城内渐起喧哗与混乱脚步声的地方一指,笑道:“那些官兵已经来了,若是知道这城门是姑娘开的,姑娘恐怕难逃牢狱之灾……”  “混帐,你竟敢威胁皇……我家小姐,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秋水看着白衣男子傲然张狂的神色,恨得几乎牙痒。  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没眼色的人,居然敢威胁她主子,哼,瞎狗眼了,如果不是她秋水今日运气背,防备不及,又怎么会落在这帮愚蠢脏恶的男人手上?  白衣男子根本不理会秋水的话,冷哼一声,转首,面容显得有些隐怒,但却依旧笑望着小小。  城内官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四周逃进城中的难民也到处逃窜,尖锐的嘈杂声将这宁静的夜彻底打破。小小敛睫,却依旧不紧不慢,似乎毫不畏惧那所谓的官兵,只道:“要请本姑娘去喝茶不是不行,但是却不知道公子有没有那个身份。”  “哈哈哈……豪爽,直接”白衣男子竟不介意小小的试探,拱手道:“在下乃是‘故郡’的商人,姓慕容,寒舍虽然简陋,或许不能入姑娘的眼,但是家中却有今年新采集的茶叶,不知姑娘肯否赏脸?”  “慕……慕容?”秋水惊诧的睁大了双眼,立刻望向小小,错愕神色毫不遮掩,而小小也眉梢微挑,有些意外的望着眼前的男子,随即清冷道:“阁下就是大运国最大的粮商,慕容三少?”  “原来姑娘也听闻过在下的名讳,实在深感荣幸,在下正是慕容号的粮商,不过至于这大运国的最大商贩,实在有愧,不过是道上的人给个虚名罢了”慕容三少笑得阴沉,他对小小听到自己名讳时的反应实在很感兴趣。  毕竟若是一般人,就算是官府千金,富商之女,在知闻他姓名之时,都会惊诧奉承,但是眼前这个女人却只是淡淡一语带过,似乎有些意外,却再无其他情绪。  “在下久闻慕容氏的三少爷风流多金,生意布遍四海。正巧,在下今日夜行‘故郡’就是想与慕容公子谈一笔生意”小小细密的长睫微扇,神色严肃庄重。  慕容三少剑眉一拧,似乎有些吃惊:“姑娘进城,就是为了找在下谈生意?”  “正是”小小漫不经心的点了点首。  “城门口什么人?”不远处,一名官兵高声呵斥,随即那些身着青灰色‘郡’字服的官兵从四面齐齐赶了过来,瞬间便将他们围住。  其中一名为首的男子上前,似乎想要将他们抓押起来,但在看到慕容三少悠哉的摇着扇子,毫无表情的面容时,吓得站住,随即那张凶神恶煞的面孔顿时变成了奉承的笑意,道:“哎哟,我的妈呀。这不是慕容公子么,您怎么站在这城门口,瞧瞧这天寒地冻的……”  随即,那男子转身,恶狠狠的对身后的人,道:“还不快去备轿,送慕容公子回去”  慕容三少冷笑一声,负手道:“本公子今日来了两位贵客,一抬轿子恐怕不够坐啊”  那男子身形一僵,随即转身,有些希奇的打量着小小与秋水,随即嘿嘿的奸笑起来,道:“不愧是慕容公子的客人,长得可真是俊朗,来人啊,公子刚才的话你们都听见了,还不快去备轿,备轿……”  他身后那些来势汹汹,准备捉拿飞贼的官兵顿时都傻了眼,而一旁那长相委琐的师爷则也立刻堆起了笑脸,奉承道:“那是,那是,小的马上就去办”,说着,转身跑走。  四周,火把的光亮灼灼,在清冷的风中微摇,小小瞥了一眼那一直将目光流连在自己身上的故郡县令,似无心的问道:“这位大人想必就是贵县的太爷吧,本公子听说襄阳有一万难民要投靠贵县,但是却被太爷大人您阻挡在门外?”  “哎哟,这位公子说的真是……其实,‘故郡’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本官虽然身为县太爷,却也是一穷二白,一身廉洁啊,再说了,襄阳城的百姓可不是随便可以接纳的,公子既然是慕容少爷的朋友,想来有些事情也听说了,本官没那个胆儿啊……”那县太爷笑得恶心,说得更是做作。  秋水拧了拧眉,几乎怒得咬碎了牙齿,但却握拳忍不住,只凉凉的道:“贵县的确清贫,光看大人您这身华锦衣袍就能看得出,这里的百姓一定穷得连窝窝头都啃不上……”  小小轻笑,她知道秋水嫉恶如仇,眼中容不下任何鱼肉百姓的贪官。只是可惜世道炎凉,龙烨虽然是个明主,但是天下之大,又岂能面面具到,只是今日他们路过这里,只能算是这个县太爷倒霉,被他们撞上了,否则也照样的逍遥。  那县太爷被秋水说得有些尴尬,精瘦却肚肥的身体晃了晃,一身酒肉气味弥漫,他但却还是迎合的笑了笑,道:“这小公子真是会说笑,哈哈哈……”  “太爷,轿子来了,快请慕容公子和两位小公子上轿吧”那师爷急匆匆的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随即笑着向慕容三少像只哈巴狗一般的直点首,殷勤上前撩帘子。  而慕容三少笑着望向小小,竟抬手做了请的动作,道:“公子先请吧”  慕容三少为人张狂,虽然不讲究礼贤下士的那一套,如今竟然对一个年轻的公子如此客气,甚至将华丽大轿让给小小,这让周遭的众人都错愕的张大了嘴巴,有些不知所谓。而县太爷和那师爷一见如此,不禁都在心头捏了一把汗,暗忖:好在没有得罪这两个长得跟神仙似的小公子,否则可是大大的得罪了慕容三少。  于是那师爷也甜着嘴脸,笑道:“公子,快请,快请……”  小小看了一眼慕容三少,也不推辞,大步上前,进了轿子,不多时,三抬大轿缓缓抬起,那师爷则不停的嘱咐抬轿的官兵,道:“小心点儿,要知道里面坐的可是三少爷,要是有一点磕碰,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快点,送到‘慕容府’,随行的小心保护,两边的丫注意伺候,有点眼色……”  “是,师爷”那些官兵与不知从哪里挑选来了六名俏婢赶紧应答,随即跟随着轿子缓缓的向城内走去……。  月上中天,街鼓敲响了两声,已是二更初刻。  三抬大轿缓缓的落在了一处偏僻无人的大宅院前,十来盏在风中摇晃的大红灯笼吱吱的发出声响。一名姿色俏丽的侍女上前来撩开轿帘,腼腆的道:“公子,慕容府到了,请下轿……”,随即恭敬地退到了一旁。  小小走出轿,抬眸一看,只觉得这府邸并不华丽,但是却气势宏伟,一道道高耸的围墙几乎密不透风。并不似那些普通富贵之家的宅院中,都以楠木雕花砌进,可令行路人看到满园春色,奇花异草,更不似梁府那样奢华过造,门庭巍峨。  而这慕容府却给人一种严谨沉森的感觉。  朱红大门缓缓开启,慕容三少颇为有礼的笑道:“两位,这就是寒舍,请……”  小小与秋水步上石阶,跨进大门,只见门内四周并没有点燃任何灯火,而是漆黑一片,少顷,只见两名侍从提着明瓦灯笼徐徐走来,福身道:“少爷回来了”  “今日有贵客,摆茶在西书房,让十七夫人前来陪侍”慕容三少说得面无表情。但那两名侍女则低首道:“奴婢遵命”,随后,一人提灯引他们走向西书房,一人去准备茶果……  秋水抬首细细打量这慕容府的四周陈设,但却只能在朦胧的月色下看到几棵凋谢的梅花的枯树和一口水井,别无其他景致,可谓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而这片走廊之上,更是只用普通的木材搭建,既无繁华华丽的纹案,也无特别珍贵的花草鸟虫,最诡异的就是,这走廊上每三步都悬挂着一盏八角灯笼,但却没有一盏点上。  不多长的一段路,已经转七八个弯角,终于才看到一间亮着灯火的房间,门前悬挂的灯笼却也一样不曾点燃,那侍女转身,轻道:“少爷请,两位公子请……”  门,吱呀一声开启,一阵暖香铺面而来,让人不禁精神一震。只见内室徐徐走出一名身着红衣的美艳女子,一见慕容三少,只腼腆一笑,温柔的迎接上前,道:“相公回来了,十七已经摆好香案,沏好了茶,听说有客人来?”  慕容三少面带微笑,转身望向小小与秋水,道:“这是在下的十七侍妾,姓容”,随即望向那温柔腼腆的女子,又道:“十七,这两位姑娘就是我的贵客,还不赶紧请进来上坐”  那女子一听慕容三少称小小竟为姑娘,面容不觉微讶,但随后则是浅笑上前,轻道:“十七刚才还在想,哪儿来的俊俏公子,没有想到两位竟是女儿身,十七失礼了,两位姑娘快请进屋,外面寒气凝重,不宜久待……”  小小也点首一笑,大步跨进书房内,笑道:“慕容公子好福气,竟能得如此美妾”。  然,小小这一句无心之言竟让容十七面色一沉,似乎有些失落,但她却随即又收敛情绪,轻关上门,轻道:“姑娘谬赞了,十七跟姑娘比起来,简直是粗鄙不堪,对了,不知姑娘芳名,十七莽撞,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才好……”  慕容三少坐在椅榻上,神色显得有些懒散,他执起茶碗,轻饮一口,随即笑道:“十七道是提醒我,想来这一路上与姑娘说了不少话,却还未请教姑娘尊姓芳名”  小小轻笑,却是坦然的道:“尊姓不敢当,在下姓张,帝都人氏”  慕容三少和容十七都怔住了,二人神色有变。小小装作无心的瞥了一眼二人的神色,随即不动神色的饮茶,动作优雅,毫不拘束。  容十七浅浅一笑,她看了看慕容三少,随后接过一旁侍女送来的精致点心,打破沉静,笑道:“张姑娘,这是府上厨子拿手的一些小点心,请张姑娘尝尝,若是还合胃口,就吃一些,若是不合胃口,十七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十七夫人真是客气”小小真心的赞叹。  “那两位公子与相公慢聊,十七先退下了”容十七一双美目轻睇向慕容三少,却不想慕容三少却似没有听见一般,没有一点表情。她眸光沉浸着失落,却也不敢停留一般的缓缓走出书房。  书房内,烛火通明,檀香袅袅,暖气怏然,另人不觉舒坦了不少,小小边饮茶边观赏四周的景致,只觉得依旧朴素,唯一的特点的便是所有的摆设都呈暗色调,房间的四周如同府邸的外围墙一样,连扇窗子都没有,另人觉得十分古怪。  “刚才听张姑娘说,要与在下谈笔生意,呵呵,张姑娘既然贵为天子脚下的商户,怎么长途跋涉,到这个小地方来找在下做生意呢?”慕容三少的面容上有些警惕,眼底也满是阴沉,现在这个局势,帝都二字实在是忌讳之言,但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眼前的女子竟然毫不避讳的言说自己的来路。于是他随即又笑道:“在下虽然生在这小地方,却也每年前往帝都两三次,那路途可不近啊”  小小岂会听不出慕容三少话语间的试探,而她自报家门,为的就是让他心里没底,于是她淡然从容的放下茶碗,打算言归正传:“的确不近,在下花了十来天的时间,才与侍从赶到这里,因为时间太紧,所以只能深夜前来探访三少”  慕容三少剑眉拧起,知道小小并非开玩笑,于是神色也严肃起来,沉声道:“张姑娘要找在下,并且如此之急,不知道是什么大生意?”  “在下打算买下三少爷手中的所有粮食”小小清冷一笑,眸光淡漠却震慑的望向慕容三少。  “什么?”慕容三少一惊,眸中满是错愕,他剑眉拧得更紧,随即沉凝片刻后,却仰首大笑起来,道:“张姑娘不是在开玩笑吧,在下现在手中的所有粮食,可是不能卖出了,因为早在三月前,已经有人拿了银票来订下了货……”  “银票?”小小眉梢微挑,随即起身,负手笑道:“在下道是不知道,除了帝都的四海钱庄之外,还有哪家钱庄有如此大的实力可以存得下这么一大笔的银子,而且就算有,恐怕三少爷您,也未必会做如此冒险的事”小小说得懒散,唇边带着几许淡然的笑意,但那清透如泉,在烛货下灿若明星的眸子却满是冷意。  ‘四海钱庄’的庄主是龙烨,自他十二岁开始,就已经渐渐的布遍了整个大运国,甚至于边塞。他暗中营运,如今已经名声显赫,享誉四海,是为天下第一钱庄银号。但据小小所知,龙烨从来都不允许钱庄接过于万两黄金的生意。  “张姑娘的确是个生意人,没想到这一点都了解得如此彻透,哈哈哈……”慕容三少朗声大笑,似乎已经相信小小的身份,虽然心头依旧芥蒂,他笑道:“张姑娘要向在下买下手中所有的粮食,不知道有何用途,据在下所知,帝都的粮商也不再少数,就如‘丰字一号’和‘富元金谷’两大家,其实力也不可小窥啊”  小小长睫敛下,却笑道:“这两家专程为朝廷提供粮草,只有小部分是卖给百姓的,这一点慕容公子应该比在下清楚吧”  “哈哈哈……你瞧瞧我这记性,怎么忘了”慕容三少立刻朗声大笑起来,随即也起身,走到小小面前,望着她那张娇美却冷冽的面容,眼底沉积着几许另人看不透的深沉,低沉笑道:“张姑娘似乎对这一行很熟悉,莫非姑娘就是这两家粮商之一?”  小小秀眉轻动,终于明白了慕容三少话中的意思,她抿唇一笑,抬眸道:“原来慕容公子也在意与朝廷的买卖,既然如意次,那正好,在下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只要公子不将手中这笔粮草卖给任何人,在下敢保证,今年三月,朝廷自有人下来拿着大把的‘四海钱庄’的银票来找公子收粮,更可每年收割稻米,甚至送至金陵都有官兵护送……”  有句话说得没错,有钱人要结交权贵,而有权利之人必须要结交富商。而慕容三少这样的巨商也一样,他的钱可以堆成山,但是唯一缺的便是朝廷的保护和重视。  慕容三少听了小小话不禁怔住,他不敢置信的深凝小小,在看到小小神色镇静,从容自若之时,不禁上前一步,问道:“张姑娘所言当真?”  “废话,我家小姐是什么人,说话当然是一言九鼎,你还怕我们家小姐食言不成?”秋水见慕容三少质疑小小的话,简直不能忍受,立刻跳起来,双手叉腰叫道,随即又望向小小,道:“小姐,时辰不早了,快三更天了,再过两个时辰可天亮了,我们该走了……”  “怎么,张姑娘还要赶着离开?”慕容三少更为惊讶,只觉小小如同一个谜一般,立刻追问。  “慕容公子不必问这么多,但是若是公子答应与在下做这笔买卖,在下就立刻留下信物,三月之后,自然又人来跟公子见面,谈成这笔生意”小小抿唇轻道,神色淡然。  慕容三少眸光沉了沉,他转在书房内跺步,似乎在沉思什么,但是不多时却又停步,道:“想来张姑娘已经知道是谁想要买在下手中的粮食,所以才特地深夜赶来”,说着,他蓦地转身望向小小,眸光闪烁,道:“姑娘是朝廷的人?”  秋水一惊,刚要开口,但是却被小小阻拦。小小一笑,含糊的回答:“是,也不是。”  “哈哈哈……”慕容三少眸光更为暗沉,他笑了笑,随即道:“看来在下今日是碰上贵主了,好,成交”  “慕容公子果然爽快,不愧是天下第一粮商”小小笑着从袖中抽出那柄镶着鲜红宝石的‘夺凤斩’,啪的一声扔到了慕容三少的手中,沉声道:“这就是我的信物,还请慕容公子好好保管,三月之内,自然会有人前来将它请帝都,不过,若是那人来了,公子却出尔反尔,那么公子今日手中所拿的这匕首,可是会咬人的”  慕容握着手中看似沉重,但是却以外轻盈的黄金匕首,那微摇的烛火映照在那鲜红的宝石上,璀璨闪烁,明煌煌的刺痛人眼。他剑眉拧起,不禁感叹这鬼斧神工,更觉得小小并非平常人,他沉声道:“看来姑娘的来头的确不小,不知在下今日是否亏待的姑娘”  “慕容公子不必客气,天色不早了,在下也该走了,不过临行之前,在下还有一事相求”小小淡漠的道。  “姑娘请讲”慕容三少望着手中的匕首,直觉手中有千斤重,他已经察觉到了小小的不同寻常,但是怎么都猜测不出这样一个绝色冷冽的女子,究竟该是怎样的身份,又有这样不寻常却贵重得堪比神造的匕首。  “襄阳城的难民,还请公子多关照,在下知道要解救一万难民,开销的数目不可小窥,但是如果公子信得过在下,就开仓救济,所有的费用都可算入在下的头上,待帝都来人之时,自然有人于公子清算”小小诚挚的说道。  慕容三少剑眉拧得极紧,他心头已然明白,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不能得罪的人,其身份非富即贵。因为她倘若只要做生意的话,自然只向钱看,但是她却自始自终都不曾提到一个钱字,并且要他开仓济粮。  敛神,慕容三少拱手道:“张姑娘放心,既然在下已经答应了要与姑娘做这笔生意,那么姑娘交代的事,在下一定亲力亲为。天一亮,在下就立刻去县衙,请县太爷接纳所有难民”  “如此甚好,在下先行承谢了”小小微低首。  “在下送姑娘出城”慕容三少将‘夺凤斩’收好之后,立刻上前,但却被俏皮的秋水拦住,只见秋水冷笑道:“好了好了,既然生意谈拢了,慕容公子也不需要这么客气,腿我们都长了,自己会走,不需要送……”  慕容三少一怔,而小小在是抿唇一笑,已经跨出了书房的门。他张口要说什么,但秋水则是向他吐了吐舌头,做了鬼脸,随后一个转身跟随小小跑进了漆黑一片的走廊之中。  慕容三少怔怔的站在书房门前,冰冷的风呼啸掠过,他拳头紧握,剑眉黜起。这个女人,来历不凡,但是,她究竟是谁……  回到营地时,已经是四更天,天色黑得如同一团水墨,伸手不见五指,就连月亮也隐去了行踪。  一回到营帐,秋水就急得又蹦又跳,她不太明白自己的主子三更半夜的折腾了二十里来回,究竟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让那个慕容三少在天下第一粮商的头衔上再加一道光环么?  小小回到营地时,不禁松了一口气,却并打算休息,又坐在了案前看那些新传过来的谍报。秋水看不下去,满是心疼的走上前,将那灰色裘袄披在小小纤弱单薄的肩头,轻道:“娘娘,您现在有孕在身,又熬了大半夜,再不休息,可要伤身子的,如果这事被皇上知道,恐怕奴婢就算死十次也不够”  小小细细查阅着那些谍报,听着秋水的抱怨,不禁笑道:“你不说,皇上怎么会知道?”  “我……”秋水眨巴着一双美目,神色委屈,她捧着一杯热茶递到小小的桌案上,道:“娘娘,奴婢实在不明白你大半夜折腾着去见那个花心的慕容三少究竟为了什么,您都已经那么累了,如果是要惩治那个贪官,大可等回宫后禀报皇上,让皇上好好的惩罚那个阳奉阴违的县令”  小小无声叹息,不禁放下手中的谍报,缓缓的起身,眸光望向营帐外的一片漆黑,轻道:“你以为本宫深夜去故郡是为了什么?襄阳城与故郡相距不过十余里,六王妃囤积大量兵马,其粮草必然会短缺,而现在慕容三少这样的天下第一粮商又正好在这里,你觉得,本宫若不先下手,还要等六王妃洗劫了他之后再去找么?”  秋水一惊,随即睁大双眼,惊诧道:“娘娘的意思是,如果娘娘不答应他,让他成为朝廷粮草的供商,他就会将粮草卖给六王妃?”  “你没有听到他说,已经有人拿了银票向他订下那些粮食了么?六王妃是个聪明人,但是到现在却还有没有拿得下那些粮食,想来是国丈留下的那笔资金不够,而慕容三少又是何等的奸诈,他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根本没有将六王妃的话放在心上”小小轻笑,但眼底却满是冷意,又道:“所以为防万一,本宫只能出此下策,更何况,安置那些难民实在是个问题,也只有慕容三少有那样的实力供给得起。”  “原来如此”秋水这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首,不禁心头暗忖,主子就是主子,想得永远都比奴婢多一些。于是她撇了撇唇,轻道:“娘娘,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等……”小小简洁的说道。  “等?”秋水挑眉,只觉得自己在云里雾里,找不到方向。  此刻,营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小秀眉一拧,而秋水则快速的冲上前,倏地掀开营帐,大声道:“什么人?”  “属下参见皇妃娘娘”帐外的黑色身影蓦地停住脚步,立刻跪拜在地,秋水拧眉,立刻转身,道:“娘娘,是皇宫里的黑衣探卫”  “进来”小小冷声说道,随即打量了一眼那蒙面的黑衣人,道:“有什么事?”  “属下奉皇上之命,快马加急传信给皇妃娘娘”那黑衣人说着,就从怀中拿出了一只明黄腾龙纹案的圆纸筒递上前,而后在秋水接过之后,又道:“娘娘,皇上已经从京城发出了十二道昭令,要娘娘立刻回宫”  小小眉宇紧拧,望着秋水解下纸筒上的明黄绸缎,抽出里面的一封信笺,抬手拈开,却见明黄色的宣纸上竟只有寥寥几字,那笔记苍劲有力,更似带着浓郁的愤怒与恨意:“容儿,立刻回宫,朕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呵……小小不由得轻笑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是该笑龙烨的过于执拗与撒气,还是笑自己到看这封信时心潮涌动的情绪。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忙碌,可是却还是没有压抑得下那思念他的情绪,而在看到这熟悉而带着孩子气的字迹时,眼眶不禁酸涩起来,他的性子如此急噪,却能忍受到现在才给自己传信,想来是九王爷已经回到了帝都。  收起信件,小小面无表情的问道:“帝都可有发生什么事,皇上还好么?”  黑衣探卫立刻道:“娘娘赎罪,皇上已经下令,不让属下等对娘娘说任何宫里的事,还让属下告诉娘娘,如果娘娘想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皇上现在如何,就请娘娘立刻起程返回宫中,至于讨伐六王之事,九王爷会接手。”  小小敛睫,果然还是以前的性子。抿唇,小小转身走到案几前,轻道:“皇上还说了什么?”  “皇上还说,如果……如果娘娘不回去,皇上就宠幸后宫的所有嫔妃,实行雨露均沾的后宫规定,并且在娘娘的册封大典上,册封雯淑妃为贵妃……”那黑衣探卫神色有些不自然的说道,随即又道:“没有了”  秋水张大了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皇上派人千里加急而来传的话。这简直就是小夫妻吵架赌气说的话嘛,苍天,她那英明神武的主子怎么会想得到用这样的话来激皇妃娘娘的?想着,秋水偷偷的瞥了一眼小小,原本以为皇妃定然也震怒了,但是却见小小面带微笑,竟不以为意的将那信件在烛火上烧毁,且说道:“那你就回去告诉皇上,就说这件事,与本宫无关”  “啊?”秋水和黑衣探卫都张大了嘴巴,一副错愕表情。  而小小则淡漠的道:“没听清楚?”  “听……听清楚了,属下即可回宫复命……”那黑衣探卫眉宇紧拧,却飞快的冲进了黑沉的夜幕中……  远在千里之外的帝都城皇宫‘御书房’内,龙烨烦躁的在大殿内来回跺步,一旁的侍女奉茶上前,却被他甩手推翻。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那名御前侍女吓得跪拜在地,全身颤抖,而帝王则烦躁的道:“滚出去……”  “是,是……”那侍女立刻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却不想刚迈出书房,就撞见面色凝重,也更往此处赶来的九王,吓得几乎踉跄摔倒。九王一见那女子面色苍白,神色狼狈,就已经猜到一二,于是忙问道:“皇上又发脾气了?”  那侍女一见九王爷,几乎欲哭,分外委屈的点首,道:“皇上已经一天都没有用膳了,自黑衣探卫回来汇报了皇妃娘娘的话后,就一直发怒,将东西都摔了,吓得都没人敢进去伺候”  重重的叹息一声,九王无奈的摆摆手,示意她下去,而自己则大步跨进大殿,但刚进大殿,就闻一阵瓷器摔砸的声响。九王剑眉一拧,快速的走进‘尚书殿’只见内殿已经一片狼籍,原本整齐成列的奏折全部七零八落的洒在地上,一片混乱。  “皇兄,您这是做什么?”九王爷赶紧上前,但在看到帝王僵硬的英挺背影之时,微微一怔,心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立刻捋袍叩拜,拱手道:“臣弟参见皇兄”  “你马上整顿兵马,朕要亲自摔兵去襄阳……”龙烨头也不回,声音充斥着低哑,全身上下似张满刺的刺猬,笼罩着山雨欲来的气息。  九王惊诧,忙道:“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是因为六王叛乱这点小事,臣弟带兵出征即可,无须动劳皇上,而且臣弟已经听说,皇妃娘娘带领的五万兵马已经到了帝丘城的十里之外,所以……”  “朕,马上就要出发”龙烨打断了九王的话,拳头紧握,狠狠的敲击在了一旁的石柱之上,怒道:“朕要去将那个该死的女人揪回来……” 93六王叛乱(五),以退为进 漆黑的苍穹笼罩天地,寒雾从枯树林中弥漫而起,脚步踏在其上,柔软深陷。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晨曦的光芒隐约,参商二星此升彼落,如同每个春夏之交,星移物换。 小小披着灰色长裘,站在营帐外,口中呵着几许热气,轻步走在湿软的枯叶之上,周身被浓雾包裹。她抬首望着东方渐渐破晓的红日,不禁轻叹了一声,随即对跟随其后的秋水道:“传令三军,今日留营休息,不允准士兵出林狩猎,违反军纪者,斩!” “是”秋水应声。小小闭上双眸,随即转身大步走回了营帐中…… 夜,悄然无声的来袭,清冷的月光普照大地,枯枝横生的树林中,猫头鹰咕咕的发出另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瘴气微微弥漫,一片白雾。林地内,马蹄声踏破了这深沉的夜色,铠甲兵器的声响如同平地的闷雷一般轰轰的炸开在山野之间,铁骑平川,浩浩荡荡的向北奔腾而去。 这样混乱却又整齐化一的巨响,震动了故郡的百姓,使得家家灯火重上,一片嘈杂,故郡县令更是疑惑重重的打开了城门,却见一片尘土飞扬,遮盖了天月,无数兵马如同黑夜中蔓延崎岖的长龙一般,前不着边,后不着际。 故郡的百姓惶恐不安,但是那些难民却在看到这样恢弘浩大的场面时,却是一阵欢呼,更有甚者大叫道:“六王爷的报应终于来了,朝廷发兵镇压了……” ‘慕容府’中,听到城中一片喧哗时,几乎也是一片灯火通明,并不华贵奢侈的后院中,二十几名姿色俏丽,美貌慧中的女子纷纷更衣及鞋,匆匆的出来,唧唧喳喳的声音喧哗悦耳。而后众人在见到书房门被推开,一身白衣锦袍的慕容三少大步踏出时,个个蜂拥迎上,你一言我一语的道:“相公,发生了什么事了,怎么好象兵荒马乱的似的,让人的心都悬起来了” “就是,就是,外面好象有成千上万的马蹄声,我都听到那铠甲和兵器铛铛声了,好可怕啊,是不是出事了?莫非是六王妃派兵来抢掠故郡了?” “哎呀,这可怎么是好啊,今日相公刚刚拒绝了六王妃赊欠粮食的事,不会是六王妃真的打进来了吧?” “全部给我闭嘴”慕容三少烦躁的低吼,冷眼扫了一眼那些众多侍妾,眼底满是鄙夷,他整了整衣衫,负手道:“十七夫人在哪儿?” “回少爷的话,十七夫人听到外面的动静极大,生怕吵到少爷休息,所以就出去查看了,现在还没有回来……”一旁,提着明瓦灯笼的侍女忙忙的回答,明亮的通红的火光却依旧不能映红她苍白的面色及那满含恐惧的双眸。 “十七夫人回来了……”正当慕容三少烦躁之时,门口却传来一声年老管家的声音,众人立刻禁声,纷纷望向那前院走廊,只见两盏灯笼摇晃,慕容三少剑眉一拧,大步迎上前,沉声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容十七神色仓促,气喘吁吁,一见到慕容三少便抬手扯住他的衣袖,娇喘道:“相公放心,不是六王妃的兵马,县太爷已经开城门去探视,想来不久就会有消息传来……”,然,十七夫人的话刚说完,前院就又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管家听了,赶紧转身去开,随即只闻门外一阵吵嚷喧哗,道:“快去禀报少爷,县太爷派人传话来说,外面似乎有朝廷的兵马直奔襄阳城去了,大概有四五万呢,那马蹄过去,简直是浓烟滚滚,什么都看不见……” “朝廷的兵马?”慕容三少怔住,而十七夫人则是紧张的道:“怎么会来得这么快,帝都离此地可要十来日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十七,备马,本少爷要跟上去一探虚实”慕容三少心头一沉,立刻神色严肃的道。事情太过蹊跷了,昨夜他才见过那个神秘的女子,今夜这些兵马竟然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然出现,而且有三四万人马,这根本不可能,难道当真有天降神兵? “相公,您要去做什么?那些可是朝廷的人……”十七夫人面色都吓得白了,一身红衣在寒风中簌簌轻颤,纤细的素手紧紧的揪着慕容三少的衣裳,但慕容三少却蓦地握住十七夫人的手,安慰道:“没事,我只是觉得这事情不对劲,我不会有事,你马上去备马……” 十七夫人紧张的望着慕容三少,素手颤了颤,但从来都不曾违背过自己丈夫意愿的她,只能咬牙点首,转身对一旁的小厮道:“燕儿,快去将少爷的裘袄取来,罗管家,去马棚将少爷的汉血宝马牵来,巧儿,去取少爷平日佩带的宝剑和玉扇,快……” 慕容三少深深的凝视着容十七的娇美面容,抬手轻抚她冻着冰凉苍白的脸,倾身低首,在她的额头印下温热的一吻,沉声道:“十七,别怕,我不会有事……”,随即,转身大步踏出了后院…。。 不会有事?十七夫人的手紧紧的握起,尖锐的指甲几乎刺进了掌心。相公,其实十七要的很简单,只要你平安,十七也就心满意足了…… 马蹄声震天,如同地动山摇一般的发出闷雷的巨响。‘襄阳王府’中,那些沉浸在睡梦中的人都被惊醒,吓得连滚带爬的起身,四处点灯,一片混乱。西间厢房内,正当好梦的六王妃被门外的一阵喧哗声扰了清梦,她分外的不悦的起身,却无意中听了那由远而近,不可忽略的马蹄声。于是立刻披上裘袄,碰的一声推开门,大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王府的大院内,走廊上悬挂的鸟儿都被吓得到处扑腾,唧唧喳喳的羽毛乱飞,一名提着灯笼的管家一见六王妃,赶紧冲上前来,几乎结巴的道:“王…王妃,不好了,城外似乎有很多兵马,听说都已经将护城河都围起来了,黑压压的一片,看起来似乎有好几万人” “混帐,我让你胡说”六王妃气急败坏的抽了那管家一巴掌,美目一眯,道:“三更半夜的,哪里来的兵马?” “王妃,不好了,不好了……”前院中,一名小厮手忙脚乱的冲了进来,跌跌撞撞的摔倒在地,跌得满身灰土,但却慌忙不及的又爬起来,大叫道:“王妃,城外,城外来了好多兵马,已经将整个襄阳城都包围住了” 六王妃这才感觉到不对,她面色一沉,大步向前院走去,其间,又有不少小厮冲上前禀报,整个王府都混乱一片。 六王妃大步踏出王府,只那些军营中的士兵也个个惶恐不安纷纷出来,听着那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马蹄声,秩序混乱,而城门前的一名哨兵则匆匆跑来,跪地报,道:“王妃,大事不好,城门外聚集了一万多红衣银甲的骑兵,来路不明,但是后面还有好几万的墨甲士兵,因为雾大,看不清是什么军队” “可有扛旗?”六王妃素手紧握,神色清冷,但是却毫不慌张。 “回王妃的话,那些墨甲军队抗着赤焰镶金旗,好象是‘慕’字营。”那士兵神色有些紧张的说道。 “‘慕’字营?”六王妃心神一怔,但随即竟笑起来,九王龙慕的兵马竟然能在这么快的速度就赶来了,并且还没有一丝风声,她握了握拳头,立刻喝道:“传令下去,三军戒备,整队应战……” “是……”那士兵立刻接令,匆匆跑向军营。 这夜的嘈杂,惊动了鸳鸯春梦,六王爷在睡梦中惊醒,瞪着一双大眼蓦地的坐起,额头上竟满是汗水。不知道是梦还是真实的,他似乎看到了千君万马奔腾而来,将他的身体踏成了泥酱,血肉与水土混合在一起,惨不忍睹。 红销暖帐中,软玉温香的身子微微一动,侧妃氏轻呢一声,雪白的臂膀环绕住六王的消瘦的胸膛,撒娇道:“王爷,您做什么呢?这天还没亮……” 六王爷心头混乱,大脑空白,似乎依旧沉浸在刚才那可怕的梦境中,他耳边满是马蹄声轰隆,似乎闷雷轰炸一般。抬起手,紧紧抱住头,原本想安静一会,但身边的美人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竟突然也跟着坐起来,不着片缕的身体竟然一丝不挂的暴露在空气中,她睁大一双妩媚勾魂的大眼,突然尖叫一声,道:“这是怎么声音?是不是地怒了?哎呀,王爷,这是什么声音啊,床都在晃……” 六王爷原本就心烦意躁,被侧妃上官氏这个一叫,直觉头眼昏花,但他也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他的象牙床塌竟然微微摇晃起来,那芙蓉色的幔帐竟似海浪一般,不住的涌动。而那地上,一阵阵轰隆的声响如同地怒一般,不停的响着,发出闷闷的声响。 “是马蹄声……”六王爷惊骇之余,突然想到了这个可能,他记得,小时候在皇宫里时,三皇兄曾被父皇派遣去边疆,那天夜里,几万兵马出城时就是这样的声响,如同地怒,一阵阵轰隆声充斥着耳边,所有的东西都不住的晃动。 “马…马蹄声?”上官氏煞白了一张娇媚的容颜,错愕的张大了嘴巴。而六王爷则立刻拿起衣裳就下了床,混乱的披衣穿靴,根本不管身后的女子焦急的叫声,匆匆忙忙的冲出了院子,向前院跑去。 襄阳城外,一万红衣银甲骑军,手执弓箭,在月色下威武排在城门口,为首的队长李元,傲然的望着城门上那些已经吓得面如土色的官兵,冷冷一笑,随即调转马头,向军队后方的马车前驾去,勒紧缰绳,翻身下马,拱手道:“禀报将军,我军已经将襄阳城市围得水泄不通,请将军下令攻城” 一时,禁军总参领张严也匆匆驾马而来,翻身跪拜在马车前,道:“禀报将军,我军已经将四周的护城河全部堵死,也按照将军的吩咐将湖上的全部船只没收,一切就绪,只等将军下令攻城……” 车帘撩起,小小与秋水轻快的跃下马车,一身青衫在寒风中簌簌扬摆,她冷漠的眸子望向那高耸坚固的城门为围城,面无表情的走上前去,沉声问道:“城内有多少兵马?” 赤焰跟随一旁,拧眉道:“回禀将军,城内大约有五万兵马,但是都不曾经受过训练,只是一些游手好闲的地痞和无家可归的百姓,只有两千是襄阳城中的禁卫军。黑衣探卫已经混进了城中,目前在营地内,据传回来的消息看,昨日六王妃似乎派人去了故郡请慕容三少商量赊欠粮草的事,但是却被慕容三少拒绝了,以属下推断,城中应该粮草紧缺,军饷也短少。” 小小冷笑一声,眸光冷凝,沉声道:“传令三军,后退百步扎营” “将军不打算攻城么?”李队长与张参领都一怔,神色错愕,几乎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攻城?”小小眉梢一挑,冷笑道:“城中都是百姓,大多只会拿锄头,估计连兵器都不知道该怎么用,更何况城内粮草短缺,民以食为天,就算不攻,他们自己也会自乱阵脚,所以攻不如守” 李队长与张参领相互对视一眼,眸中都有几分诧异。而他们尚未能理清小小话中的含义,军队后方却突然传来一阵骚乱,随即,一名士兵匆匆前来,高声道:“报——将军,有一人私闯军营,手执‘夺凤斩’,要求见将军。” “将军……”秋水一听,即知道是何人,立刻走到小小身旁。 “带到后方的军营内,本座,也正好想找他”小小说得淡漠,随即大步向营地走去…… 刚搭建驻扎的军营中央,那诺大的黄金大帐中,小小抬手哗啦一声掀开营帐,大步走进,在看到慕容三少满身寒露风尘时,轻笑道:“慕容公子大驾光临,失迎了……” 慕容三少听到那柔美却带着淡漠冷冽的声音时,整个人一僵,随即转身,一双睿智深沉的眸顿时骇然的望着小小,俊容满是错愕的道:“你…你,你就是‘慕’字军的将军?”,‘慕’字军是九王爷金陵王驻守帝都城,驻扎在南都的禁卫军,这是天下人尽知的,但是怎么会是她? 小小淡然一笑,却并不在意,只负手道:“‘慕’字军的确是金陵王的兵马,但是谁说九王爷的兵马就不能被别人统帅?再者,当今皇上十六岁时,就被戏称为天下兵马大元帅,难道说,皇上的兵马就只能皇上率领御驾亲征,别人就不可以代而为之?” “将军知道草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草民实在诧异,姑娘竟然就是‘慕’字军的将军,而且还带着这么多的兵马,神不知鬼不绝的跋涉千里,实在另草民汗颜,更难以置信”慕容三少诚心的说道。 昨夜,他一夜无眠,不断的在书房跺步,猜测她的种种身份与最可能是谁,但是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她一介女子竟然能带领数万兵马长途跋涉,将襄阳城包围,甚至就在昨夜,她还与他谈下了粮食收购的买卖…… 这对于慕容三少来说,简直是一场辩论不清是非的梦。他这一生遇见过的人不少,无论是官场上还是江湖上,或者那些无赖地痞,但是却是第一次为一件事而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他早该想到那把贵重的匕首来路非凡,但是却怎么都没有料到,事隔一天,再次相见时,竟然是这样的情况,他们的身份竟也如此之悬殊。 “是么?”小小淡漠的瞥了一眼慕容三少,却不以为然的道:“但是在本座看来,慕容公子应该对本座早就有了几分猜疑,否则如何敢只身冒险的冲进军营,并且还带着本座与你交易的匕首?” 慕容三少的面沉了沉,但是天生桀骜不驯的他,却从来都不曾因为任何事情慌乱到失去思维。 他面色沉了沉,眼前的女子的聪慧,他早已见识过了,于是也不隐瞒,笑道:“将军英明,但是草民今日的冒犯之举,却实在是为了赌一把。虽然在见到将军时,知道草民已经赢了,可却还是难以控制心头的惊骇。” “呵呵,你来找本座,就是为了说这些?”小小眉梢挑起,笑得不冷不热,面无表情的望向慕容三少,冷清的问道。 “当然不是,草民今日犯险前来,只是见将军一面,另外想禀报将军,昨日正午时,六王妃曾派人前来要向草民赊欠粮食,但是被草民拒绝了”慕容三少颇为诚恳的说道。 但心底不免有些庆幸,好在他没有动摇,否则此刻恐怕自己就得带着二十四房妾室上吊去了。 小小打量了慕容三少一眼,抿唇以笑,转身走到一旁狐裘铺设的椅榻上,道:“这件事,本座已经知道了,不过本座道有一件事要你商量” “将军请吩咐”慕容三少一听,心头顿时有些欣喜。 “吩咐道不敢说,毕竟也是生意,本座打算在城外驻扎,但是因为粮草不足,所以希望慕容公子开仓救济,当然,这笔帐,慕容公子可以记好,待朝廷来人之后,一并算”小小带着几分懒散的望向慕容三少,但眼底却是精明的睿光。 “将军不打算攻城么?”慕容三少一惊,他听得出小小话语间的口气,似乎要死堵襄阳,而非攻城。 “慕容公子说笑了,襄阳六王爷是当今皇上的亲兄弟,是先帝钦封的襄阳王,本座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禁卫军将领,如何敢直接冒犯?再者,皇上仁慈,岂会做出诛杀亲伦的事?所以本座只能守在城外,坐以待毙,祈祷哪一日六王爷和王妃能想明白,摔领那些兵马出来投降”小小红唇抿起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眼底阴沉弥漫。 慕容三少剑眉紧拧,他心头顿时升起一股寒意,其实小小话中的意思,他怎么会不明白。 如果禁卫军攻城,皇上就是诛杀亲伦手足,但是不攻城,城内的粮草短缺,六王必然自乱阵脚,这与攻城所达到的效果会一样,但是天下的舆论却截然不同。 “将军英明,但是若是六王誓死不降呢?”慕容三少小心翼翼的低声问道。他知道,就算当今天子的胸怀宽广,也未必能容下叛逆自己的手足。 “如果当真不幸被慕容公子言中,那么本座只能感叹自己是劳苦之命,只能一直守在这里,待到六王爷投降为止了”小小说得云淡风轻,但是话语之间却满是冷意,随即又道:“对了,刚才本座拜托慕容公子的事,还请公子亲力亲为。” “那是,将军的命令,草民岂敢违令,草民现在就回去搬运粮食,马上为将军送来……”慕容三少识趣的闭嘴,但是小小刚才的那番话,却在他的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但他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诧异,匆匆走出了营帐。 营帐外,秋水见慕容三少走出来,就立刻走进营帐,一见小小神色淡漠的坐在椅榻上,忙取下一旁的裘袄盖在她身上,语带着责怪的道:“娘娘,您可要保重身子,这十几日来,你吃的少,穿的少,这么下去可是要生病的,可别忘了,您不比以前了,现在您的腹中还有小皇子呢……” 小小望了一眼秋水,不禁叹息了一声。似乎自她怀了身孕之后,秋水这个原本并不多话的小丫头,似乎越发罗嗦了,而在赶往襄阳的路上,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只要她醒着,就总等听到她不听唠叨的声音。 “本宫的身体,本宫自己清楚,你无须过于担心,孩子在本宫的肚子里,难道本宫就故意折腾他?”小小轻笑,素手竟有些不自觉的抚上了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这段时间,她偶尔会怀疑,自己有孩子的事,是不是只是一场梦,可是每次在吃饭时,欲吐的症状一出现时,她却又觉得心头弥漫起了一点点的…期待和幸福。 或许是从来都不曾想过,这样的自己,居然也有一天可以成为别人的妻子,并且腹中也孕育出了一个孩子。 “奴婢当然知道娘娘不会故意折腾皇子,可是娘娘这连日的辛劳,却已经是无形的折腾了”秋水不知道是替自己抱怨,还是替小小腹中的皇子抱怨,竟是一脸不甘,直嚷着要小小赶紧休息。 唇边轻抿起一抹柔软的笑意,小小轻叹一声,只能依从的歪在椅榻上休息片刻…… 城门外,两军隔门相对,但是却谁也没有动静。皇宫的禁卫军与红衣精兵被小小划分为两个班次,六个时辰一轮回,交接之时,由赤焰带领一组百来名精兵来回巡视,而襄阳城的护城河边,也被拉上了三条防卫线,除了禁止了所有的船只与打鱼的百姓,更是细密的几乎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城门内,虽然毫无开城门交战的任何预兆,但是操练兵马的声音却震动云霄。为此,禁军总参领向小小请示两次,打算强行攻城,但是小小却是高深莫测的一笑,懒散的说出了四个字:以静制动。 这四个字,让两军都摸不着头脑,但是却无人敢提出异议,只能严守军纪,但是如此下来,竟过了三五日,城内的操练之声依旧,但是小小却还是没有下达任何命令,只如起初那般只守不攻。于是三军的首领与队长都不得不进帐请示,恳请小小立刻下令攻城,否则待到城内兵马操练的时机成熟,两军交战难免损兵折将,然,小小却依旧充耳不闻。 到了第六日太阳下山时,城外的三军似乎都已经按耐不住,个个心烦意乱,军队内也微起骚动。毕竟他们是皇宫中精挑细选的禁卫军,而且那些红衣精军更是跟随魏王龙绝走过龙潭虎穴的精锐部队,他们何曾受过这样的窝囊气?明明城门就在眼前,却只守不攻,却偏偏要听着城内呼喊声震天的操练声,如何能不烦躁? 但是就是在三军打算再次前往主将营帐请命的时候,那已经封闭了六日的城门终于吱呀一声,缓缓开启。 守在城外的禁军都以为两军即将交战,于是个个摩拳擦掌,但是却不想,他们眼巴巴的望着城内半柱香的时间,却只有一匹白马徐徐走出,而那马匹之上,则是一个身着华裳,姿容娇媚的女子,但是那女子神色显得有些憔悴,面色也少许苍白,但是见过其人的士兵却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她就是六王妃朱氏。 看到这样诡异的情况,禁军参领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再次禀报小小,而小小听闻这个消息时,却是脆声轻笑,立刻披上裘袄,大步走出营帐,驾马迎到城门前,与六王妃对峙。 六王妃在见到来人竟是小小时,不由得面色一变,但随即竟张狂的大笑起来,那美艳的姿容都有些扭曲狰狞,恶狠狠的道:“原来是你……” 小小笑得淡漠从容,似对六王妃的张牙舞爪毫无在意,笑道:“敢情六王妃放心大胆的关闭城门,更是毫无畏惧的操练兵马,就是以为摔兵前来的是九王爷,是么?” 她早就料到六王妃必然是看了‘慕’字军旗才如此大张旗鼓,毫无所惧,而她更是故意不露面,任凭她闹,直到她是在无法自导自演下去,亲自出城一探虚实再现身。 “皇妃娘娘真是命大,六年前皇上昭告天下,说你暴病薨驾,没有想到今时今日,您还是活得很好,并且还有本事率领兵马来包围我的襄阳城”六王妃说得咬牙切齿,似恨不得要将小小碎尸万段,但随即却又昂首大笑起来,神色张狂,眼神恶毒,令人根本就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 禁卫军望着这个昔日尊贵无比,但是此刻却似魔鬼一般的六王妃,个个都紧绷住神经,禁军总参领张严更是剑拔弩张,只要六王妃稍有丝毫动静,他将毫不犹豫的上前砍下这个叛臣的首级。 “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胫骨,六王妃您都活的如此超出本宫的想象,那么本宫又怎么舍得就这样离你而去呢?至于这六年时光,也不过是自以为斗不过六王妃与皇后的狼狈为奸,所以找一个地方清修几载,磨练意志,等功夫到了再来拜访王妃了”小小冷笑,但言语之间却全然都是嘲讽之意,轻眨的双眸满是蔑视。 “清修?真是天大的笑话,李毓蓉,你本是罪臣李忠之女,现在李忠已经去见阎王了,你凭什么还能回宫?哼,你别以为你陷害皇后和国丈的事情没人知道……”六王妃双眸冰冷,看着小小那轻蔑的神色,几乎抓狂,她抬起手中的长鞭,对着小小,怒道:“其实你就是一个水性扬花的女人,只是可笑我大运国的帝王居然与其孪生兄弟,二人共有一妻,简直是前所未有的羞辱。” “大胆朱氏,你用国丈贩卖私盐的银两在襄阳囤积数万兵马,谋反之心昭然,如今竟然还当众辱骂一朝皇妃,早已经罪责可诛,居然还如此不知好歹”红衣精军的李队长实在听不下去,于是暴喝一声,几乎没有冲上前去。 “怎么,被我说中了,所以恼羞成怒了?”六王妃秀眉一挑,神色更加张狂,但是却不想小小却依旧淡然的望着她,轻言轻语的道:“六王妃操练了六日的兵马,但却自己独身一人前来挑衅,莫非是缓兵之计?还是王妃以为九王仁德,不会赶尽杀绝,所以出来动之以情?” 六王妃的面色顿时苍白,她双眸尽露杀气,猛的一抽手中的缰绳,冷道:“李毓蓉,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本王妃不敢与你大战?” “本宫可不敢这么想,但是本宫早闻城内的粮草已经耗尽,而天下第一粮商慕容三少又不愿赊欠,将那些白花花的大米白送给你,所以,此刻王妃应该很着急吧?”小小冷笑,眸光里满是阴沉。 果然,六王妃的面色更为苍白,她顿时明白了什么,立刻咆哮的怒道:“原来是你动了手脚……” 此刻,站在小小身旁,与其并列驾马的红衣精军李队长和禁卫军总参领都怔住了,有些不可思意的望向小小。难怪,他们起初着急就是因为知道随军粮草不够,硬这么撑着不是办法,但是第二日竟就发现有大批的粮草运输而来,打听之下,竟说是从故郡运来的,没想到,这一切竟是他们将军从中早就布置好的。 “没错,否则王妃以为,本宫何以如此定心的在这里对王妃玩这种游戏?”小小眉梢微挑,竟然大方承认,并且还补上几句,笑道:“其实在七日之前,本宫就已经与慕容三少定下合约,让他开仓救济那些逃往故郡的难民,并以让他成为朝廷供应粮草的最大商户为诱饵,让他不要卖一粒粮食给你,而本宫自所以守城这么久,就是为了今日与王妃你见面” “你……”六王妃双目微红,几乎与欲要破口大骂,但是她却强硬的忍住了,随即高傲的昂起首,冷笑道:“那你为什么不攻城?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么多事,想必也该知道本王妃的军马根本不足以敌这些禁卫军…。。” “原来王妃至今还蒙在鼓里,本宫真的不知道该叹息,还是该觉得惋惜”小小冷笑,轻瞥了一眼六王妃,随即道:“国丈如果当真要谋反,又何必选六王这个不成器的人?而他自所以这么做,第一,是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实力谋反,毕竟就算皇上退位,还有三王爷、五王爷、九王爷,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成功的半点可能,第二,他不敢谋反,毕竟他不知道皇上到底会不会废后。至于你们,不过是他在自己落马之后,准备玉石俱焚的筹码和棋子,他要的,也不过是毁去皇上的英明,让皇上背负上诛杀亲伦手足的罪名,而六王妃你,还当真以为那些银两和这短短的三个月招募的五万兵马就可以反出天来么?” “不可能……”六王妃声音突然尖锐起来,像个疯子一样怒斥:“李毓蓉,本宫知道你的手段和本事,但是本宫告诉你,就算雯淑妃那个病秧子都不敌你,但是本王妃绝对不会上当,告诉你,本王妃不会投降……” 这一段对话,让在场的士兵与将领都听得目瞪口呆,他们顿时感叹唏嘘,原来他们的将军迟迟不下令攻城,竟是不让他们跳进奸党的陷阱,毁坏皇上的一世英名。想着,众人不禁顷刻间心绪澎湃,对小小更是敬佩起来。 “将军,如果他们是在不投降,我们应该怎么办?”禁军总参领眉宇拧起,不禁有些忧心的望向小小。照刚才的形式来看,既然攻城会毁坏皇上的英明,那么如此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怎么,不敢攻城?哈哈哈……不愧是国丈大人,竟然出此妙招,本王妃今日道要看看,你这个妖孽究竟还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对付本王妃,来啊,你攻城啊,你攻啊,哈哈哈……”六王妃笑得疯狂张放,几乎就是一个疯婆子,根本没有当初了半点尊贵与优雅。 “张严,传令下去,本宫要你在三日之内,将六王妃带兵挑衅禁卫军的事传遍天下,就说皇上仁慈,驻兵城外待降,但是城内士兵却屡屡挑衅……”小小冷笑一声,淡漠从容的说道。 六王妃一怔,立刻敛下笑颜,森冷的道:“想要本王妃投降,没门,李毓蓉,你想玩什么花招?” “六王妃放心,就算王妃您真心要投降,本宫也不会接受,你说,皇上怎么可能会放过谋反的罪臣?更何况,你的那些兵马不过就是一些市井百姓,如果你让他们挨饿,他们还会为你打仗么?”小小笑得娇美却清冷,随即驾马上前,与六王妃四目相对,竟轻柔的道:“本宫要的,只是皇上的名声,至于六王妃您投不投降,本宫并不关心……” 六王妃错愕,但尚未明白小小话中的意思时,小小却突然调转马头,下令道:“送六王妃回城……” 94六王叛乱(六),惑敌出关 小小唇边的冷笑弥漫着清冷与冰冽,掉转马头,策马狂奔回营地,留下了六王妃震惊错愕的面容。  正午的阳光高悬天空,但是却没有一点暖意,清冷的风无意掠过,扬起灰尘,卷起尘土,一片苍茫,六王妃美目狠瞪着小小那傲然英姿的身影,几乎没有咬碎了一口银牙,随即狠踢了一下马腹,掉转马头向城门奔去。城门再次徐徐关闭,吱呀的声响分外刺耳,几乎遮掩了上空飞翔盘旋的秃鹰的锐声。  六王妃奔回营地,翻身下马,愤然的将缰绳扔到一旁小厮的手中,大步踏进营地,却见那些士兵竟全部无精打采的坐在地上,个个神色沮丧,眼神空洞。她愤怒的啪的一声抽响鞭子,怒道:“全都给本王妃站起来,继续操练……”  那些士兵无神的望着眼前这个已经整整折磨了他们六天,让他们没日没夜操练,却一天只吃两顿稀饭的女人,所有的人都一动不动。  六王妃见状,心头的怒气更甚,但一旁的小将则上前禀报道:“王妃,这样下去不行,将士们都已经没有力气操练了,他们吃不饱,现在天气又冷,衣裳又单薄……”  “混帐……”六王妃暴喝一声打断了那名小将的话,随即一甩手啪的一声甩了那小将一巴掌,冷声道:“来人,将这个动摇军心的东西给我抓下去,乱棍打死,以昭军威……”  “王妃……王妃饶命啊,小的不是,小的没有动摇军心,小的只是如实禀报……”那小将吓得只哆嗦,但是六王妃身后的两名士兵却还是快速上前,押着他就拖到一旁的空地,按在一条长凳上,两只粗壮的棍子就轮流落下,噼里啪啦的声音混合着口中塞满棉絮的闷哼声在这鸦雀无声的低地方顿时响起。  那些神色冷漠的士兵一看,个个都心存胆怯,于是纷纷迟疑的撑着手中的红樱长矛站起身,眼巴巴的望着那名被打得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淋淋,几乎都快要死过去的小将,议论的嘈杂声渐渐响起。  六王妃见已经达到了恐吓的效果,便冷哼一声,再次抽响手中的长鞭,娇喝道:“还不快起来继续操练,如果再有人说什么扰乱军心的话,军法伺候,就如同他一样……”,说着,那纤细的手指向那已经被打得不知是昏厥过去,还是死了的小将,双眸满是阴冷,一丝狰狞的气息从她的身上弥漫开来,让人不禁有些畏惧。  那些将士都是百姓与市井流浪的地痞,欺善怕恶,更是不曾见过什么世面,如今看到眼前这个女人如此森冷狰狞,不禁都心生胆怯,虽然已经饿得没有多少力气,却还是继续操练起来,震喝声再次响扯起来:刺、击、扎,嘿嘿……  城门外,数万禁卫军听到这个声音时,不免都拧起了眉宇,显得有些嫌恶,其实傻子都能听出这日复一日的操练,那些士兵的嗓子也沙哑了,力气也没了。  禁军总参领张严不禁有些失笑的望着那高耸的城墙,懒懒的道:“也不知道这个六王妃是怎么想的,起初她以为我们抗得是‘慕’字旗,所以心存侥幸。后来坚持不住了,便出来动之以情,如今发现竟然是皇妃娘娘带兵,知道自己算错了,可是却还是这么折腾……”  女人这么东西,倔强起来真比男人还可怕,也更愚蠢。  一旁的李元听了这话,却是不以为意,冷哼一声道:“之前她操练,是为了吓吓我们,更知道九王爷心地仁慈,不会动真格的,但是她等了六天,咱们既不攻城又不劝降,她自然觉得奇怪,毕竟这不符合九王爷的作风,所以今日她出城,不过是想一探虚实,如今见摔兵的不是九王爷,所以回城后才加紧训练,为的是跟我们动武,来个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张严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眉宇挑起,笑得轻佻,道:“就凭城内那些饿得半死的刁民?哼,那些人,本参领只要派出三千禁卫军就可以轻易扫平……”  “张参领说的没错,但是刚才将军也已经说了,如果我军攻城,皇上的英明将会受损,但是如果六王妃摔兵出城突围,我军迎战的话,想来张参领的皇家禁卫军也要背负上一个残害无辜百姓的大罪,到时候无论怎么做,终有一损,还是难逃天下人的悠悠之口”李元说得云淡风轻,他口中嚼着一根枯树枝,冷冷的望着那城门无精打采,几乎风在大点就能吹掉下来的士兵,紧抿起唇。  张严的神色有些微变,他转首瞪着李元,沉声道:“你什么意思?照你这么说,我们攻也不是,迎战也不是,那还能怎么办?道不如那木头将那城门封锁了,让他们在里面饿死,起内讧,然后自己打起来算了”  李元眸光一沉,却是别有意味的冷笑起来,沉声道:“或许娘娘也就是这个意思”  “什……什么?”张严惊骇,不禁声音都拔高了起来,但是在察觉到身边的士兵都有些错愕的望着他们二人之时,他不禁咳嗽了两声,随即上前一步,小声问道:“你什么意思?难道娘娘让我们死守在这里,就是为了逼六王和六王妃自……自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但是在心头的凌乱与震惊微平息后,张严却突然沉静下来,因为他突然想起,小小跟六王妃说,就算六王妃要投降,她也不会接受,这不就是暗示六王妃,让她自己去了断么?  “那你以为我们在这里消耗了六七日是为了什么?”李元有些不屑的瞥了张严一眼,随即叹息一声,道:“不过对于城内的百姓,本队长不知道娘娘究竟有什么打算,但是这六王和王妃,必然难逃一死。娘娘如果有心要留他们一条命的话,就不会连护城河都封锁了。”  其实,在六王妃出城前来探虚实之前,他也不明白他们的皇妃娘娘究竟想做什么,但是在听到小小与六王妃的那段对话之时,他不禁感觉到了这个女人的狠决阴险。这让他更为控制不住的猜测,或许,在来襄阳的路上,她就已经打算好了一切,否则又岂会有那么巧合的事?  断粮草、围城门、只守不攻,而后又将自己的计划与弊端全部告诉六王妃,暗示她不接受投降,这些都不是一般领兵打仗的人会做得出来的事,因为所有的一切全部用的是心计。  “你是说,娘娘这不过是一个连环计,她出兵不过只是壮个声势,根本没有要真的动刀动枪,而咱们的军队也只是一个摆设?”张严开始有些相信李元的话了,心底不觉开始畏惧起来。  如果这一切,都正如李元推断的那样,那么这个女子,他们大运国尚未册封贵衔的皇妃究竟该是一个怎么样攻于心计,心思缜密的人?这样恶毒却又另人看不出丝毫破绽,另天下人更是无话可说,更是要称扬帝王仁德的连环计,实在是另人不得不觉得惶恐,觉得可怕。  “或许吧”李元不再说话,只胡乱的搪塞了一句,随即转身道:“本队长还要去巡查,就不陪张参领了,告辞……”,说着,带着十几名红衣精军向护城河的方向走去……  天色渐渐暗下,通红的落日无力的西沉下坠,满天星辰徐徐点缀。明月斜照,却朦胧浑浊,平地呼啸而过的狂风,带着几许风沙的气息,吹得人全身打颤,更是睁不开双眼。营地中,一封谍报隔着城墙飞传而来,上面简洁却紧密的一行小字有些歪曲,可见那人是在趁人不备时焦急写下的:城中粮草已尽,官兵一日水米未尽。  小小看完那份谍报后,将其揉皱,丢进了一旁的噼里啪啦烧得灼红的木炭上,只见那张纸,徐徐的发出幽绿的青烟,渐渐化作了一片灰烬。她抬首,望着那将营帐的垂帘都吹得扬起,暗沉的天空,点缀着几许星辰,眸光微沉,问道:“今夜是什么风?”  站在一旁沏茶的秋水疑惑的望了一眼小小,随即张望了一眼营帐外,轻道:“回禀娘娘,是北风,今夜的大风沙都往城内吹了”  小小点首,红唇抿了抿,却懒散的道:“秋水,派人将这几日狩猎得来的猎物全部抗到营地上,让随军后备迎着这好风全部烤出来分给士兵,就说将士们连日辛苦,本宫犒劳的”,随即,微叹一声,又道:“记得一定要烤出香味来,本宫要让城内那些挨饿了一整天的士兵都能闻到这个香味……”  秋水一怔,面色有些疑惑,不禁轻问道:“娘娘的意思是……要引惑城内的那些士兵?”  “百姓毕竟无辜,他们自所以会投靠六王妃,也无非是想混口饭吃,所以本宫不想乱杀无辜,你赶紧去办吧”小小抬手轻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最近几日,她愈发觉得困倦,更是没有胃口,现在天色才刚刚暗沉,她就开始昏昏欲睡。  “可是娘娘,万一他们……他们不上当呢?”秋水忧虑的说道,这几日来,她一直都在小小身旁伺候,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反应越来越大,想必是连日操劳累着了,但是心头的疑惑却还是要说出来,毕竟万一有差错,她主子所有布下的局,可就要功亏一篑了,于是她想了想,不禁又道:“再说了,六王妃那人实在嚣张可气,这一招,未必能成功的……”  小小听了秋水的疑虑,不禁一笑,道:“要将招募的兵马训练成一个铁血军队,是一个很长的过程,但是六王妃从招募兵马只花了三个月,虽然人数是充足了,可是其中鱼目混珠,龙蛇掺杂。更重要的是,从这六七日他们操练的情况来看,可谓是一团散沙,参差不齐,所以这些人连最基本的操练都不成熟,更何况是要理解那些铁血军纪?”说着,不禁安慰秋水道:“因而你放心,那些人就算今日引惑不成,再饿上个三五日,他们必然抗不住。”  秋水秀眉微挑,眼底发出了晶亮,随即露出了笑颜,立刻道:“娘娘好好休息,奴婢现在就去张罗……”,说着,兴奋的转身冲出了军营。  夜,悄然无声的降临,城内操练兵马的声音也渐渐的落了,寂静得如同一湖沉淀的死水,不起丝毫波澜。包围着城门前的将士们都面面相视,几乎都疑惑的拧起了眉宇,每个人的眼中都写满了疑惑。  站在城门前张参领双手环抱,也有些奇怪的来回跺步,随即有些不耐烦的道:“他妈的,这简直就跟一座空城一样,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难不成里面的人全部挖地道跑了,怎么连一点声音都没了”  不远处,带兵巡查结束的李元大步走来,在听到张严骂骂咧咧的声音时,不由得取笑道:“怎么了张参领,大老远的就听到你在嘀咕,这城内没声音不好么?说明都饿死了,咱们省事了,再过三五日,直接开城门收尸就可以了”  “李队长真是会说笑,你饿死是这样,还是我饿死会这样?快饿死的人比魔鬼还可怕,否则史书上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吃人的记载了,要是他们快饿死了,还不发疯一样的内讧,会这么安静?”张严神色不屑,根本不将李元的话放在心上。  这时,突然守卫军后方一阵骚乱,二人都疑惑的回首,张严刚想呵斥是何人喧哗之时,却见一身墨色铠甲的秋水带领着数十名抗着野鹿、提着野鸡、狍子、灰狼也野狗的士兵大步走来,且高声道:“将军有令,各位将士这几日辛苦了,所以将军特别将这几日狩猎得到的所有野味全部分给将士们,算是犒劳……”,说罢,转身让身后的士兵将东西丢下,又道:“来人,燃篝火,将军说了,一定要烤得香,烤得入味,你们仔细了”  这次出征的随军后备都是年纪在四十来岁的老厨子,他们听了秋水这话,虽然不明白究竟什么意思,却也不敢违抗命令,只能顶着风沙道:“这位军爷,今日刮的是北风,恐怕有些难以燃起篝火啊,你瞧瞧这风,虽然还离大漠远着呢,但是风里还杂着沙子,这火一生起来就会灭的。”  秋水抬首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不禁也有些犯难,但她还没有想好是否要回营帐禀报小小时,却见赤焰带领着慕容三少大步走来,并且身后还跟随着数名蓝色短褂的长工,他们每人手中抬着一个奇怪的铁器,下面像一个大炭火炉子,而上面则是细密的一层网,形状十分古怪。然,赤焰却上前说道:“这是慕容三少接了将军的命令,特地命人在六日之内做好的烤肉架,用煤炭烧,就算风吹了也不会熄火。”  “烤……烤肉架?”众人都错愕的望着那大约十来只古怪形状的东西,不禁都将目光落在慕容三少身上,但慕容三少却是耸了耸肩,俊容满是无辜的道:“草民也是按照将军供给的图纸和要求做的……”  原来是他们将军做的,众人不禁又回望这十几个耗费了不少铁器的东西,心头众多疑虑,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问道:“那,这东西怎么用?怎么看起来就跟一个养马的食槽一样,就是高了很多,还全部都是铁皮做的……”  慕容三少一笑,道:“这个草民道是在家里已经看过了,按照将军说法,就是将煤炭点燃后放进铁架内,这架内有一层红砖,烧起来外面的铁皮不至于烫伤烧红,而这下面一道可以开合的铁皮,则是火太枉时就闭合可以将火压下去,但火若是太浅,就拉开,不足片刻,也就烧旺了……”,说着,慕容三少就命人将一量的煤秋运来,然后在炉内点了木屑,而后将可疑打了许多孔洞的煤球放进了炉中,不多时,那热烘烘的火竟冲了上来。  看到这一幕的士兵不禁都惊住了,而张严与李元则是对视了一眼,心头各怀心思,纳闷着他们的将军怎么会想到这么一招,但,这些疑问他二人只憋在心里,谁也没敢说出来。  众人一见这东西似乎十分好用,便开始张罗起来,那几名年迈的老厨子十分熟练的将鹿肉剁成大小适宜的,然后秋水根据小小的吩咐,将无数削尖打细的竹子将那些肉串成了与糖葫芦一般,放在了那些铁丝网上烧烤。也别说,只见那肉一遇那火,竟滋滋的冒着金灿灿的油,一阵另人垂涎的肉香顿时蔓延开来,更是顺着那呼啸的北风直刮进城门内。  秋水见效果如此之好,不禁兴奋起来,她笑着对一旁整天都板着脸的赤焰道:“不愧是咱们的主子,真是聪慧无双,惊绝罕世,居然想到用这个东西烤肉,你闻那香味,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赤焰神色依旧冷漠,只是面无表情的望了一脸兴奋的秋水一眼,随即剑眉微拧,抬眸望着四周渐渐围拢过来的士兵,突然沉声道:“半个时辰前,我接到宫内的谍报,皇上已经起程七八日了,想来再过两日就会赶到这里……”  秋水拿起一块冒着滋滋肥油的鹿肉就望口中塞,却在听到赤焰的话时,那竹签几乎没将舌头穿成孔,她张大嘴巴错愕的望着赤焰,一双大眼在黑夜下的炭火中映照中,乌溜乌溜,几乎瞪成了滚圆的琉璃珠,神色也僵得跟木偶一般。  赤焰望着秋水那傻样,不禁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他就知道告诉她这个消息,她绝对就是这副死德行,不过好在现在周遭漆黑,士兵们也在谈笑风声,十分闲散的吃着鹿肉,没有人注意他们。于是赤焰也拿起一串,放在口中嚼了嚼,竟觉得当真美味,于是也不再说话。  张严与李元看着那些士兵十分兴奋,也趁着今日如此难得的闲散,二人竟在护城河边走了一圈。其实,若说是闲散,其实是二人各有心思,于是在到一处无人之地时,张严不禁压低声音问道:“李队长,你的猜测一向都很准,你道说说,这一次皇妃娘娘所谓的犒赏三军,又是为什么?”  “张参领不是早就看出来了么?又何必问本队长……”李元狡黠一笑,却不正面问答。  “哈哈哈哈……”张严站在湖边,望着湖水中的月色波光,不禁心情大好的朗笑出声,但同时却也在心头深深的感叹,毕竟如果是他带兵前来讨伐,必然是二话不说,先攻城,再擒王,他这辈子还没有见过一场战争可以打得如此闲散,甚至不用费一兵一卒,只要站在这里干等着就可以胜利的,于是他抬手指了指李元,笑道:“本参领以前常听人说,魏王也是睿智无双,其谋略堪胜北楚的枭王楚安,原本我还不信,但是今日见到李队长,我道是有些信了”  李元眸光一沉,面容上似乎有些悲戚之色,但他却冷笑道:“魏王的确雄才大略,只是可惜,他不愿意争夺,更是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一切……”  张严不说话,他岂会没有听过其实现在的皇妃就是当年被魏王带离出宫的小皇妃的事?更何况今日正午时,六王妃就那般大肆宣扬,于是只能笑了笑,道:“回去看看情况吧,咱们也去讨块鹿肉吃,瞧瞧,这香味在湖边也能闻见”  “说的对,张参领先请……”李元释然一笑,似乎自那一日他们二人被皇妃罚念军纪‘一十七禁纪五十四斩后’,关系就不似之前那般僵持了。  “李队长请……”张严也爽朗一笑,随即二人一前一后走回了营地,慢步走到了赤焰与秋水那边的烤架旁。  “两位大人,吃得好香啊”张严笑呵呵的说道,随即很不客气的捏起一串,放在口中就嚼起来,边吃边感叹,道:“恩,这鹿肉烤得可比往常好吃,这肉又肥又有嚼头,实在有味。”  赤焰看了一眼张严与李元,似乎对他们二人现在的亲昵丝毫不诧异,随即,他抬首望了一眼天空,算了算时辰,沉声道:“两位将军请用,娘娘下令说,三更后,留厨子继续烤肉,所有守卫的士兵全部撤回营帐休息,一个人不留”  张严听了这话,吞下去的肉几乎没吐出来,他有些错愕的望着赤焰,但却随即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这就是最后一招,惑敌出城,让六王妃整起的军队成为溃散之军,而襄阳城,也彻底成为空城。  李元拿起一串鹿肉,剑眉拧了拧,只微微点首,道:“我们知道怎么做……”  于是当夜,原本守卫在城门前的数万禁卫军与红衣精军竟神不知鬼不觉的撤退,只留下看似吃得剩下的残羹,烤肉架上的鹿肉依旧滋滋的冒着令人垂涎的肉香,在呼啸的北风中吹送进了城内……  ……  主将营帐中,小小懒倦的倚靠在铺设着裘毯上,最近几日,或许是真的累了,她每一日都昏昏沉沉的欲睡。炉炭中,暖暖的热浪涌动,将整个大帐都熏得分外暖和,她轻歪着身子,闭眸休息。  隐约中,一阵清冷的空气吹进来,她秀眉微微拧起,长睫有些不安的微颤抖,随后竟感觉一阵包裹着风沙的气息与冰冷寒露的味道充斥在她的鼻息间,一道高大阴影遮挡住了明亮。  小小红唇轻抿,轻呢了一声,转过头去想继续睡,但是突然面容上沾染了一丝冰冷的气息,随即,一个冰凉的湿润的物体轻柔的碰触在了她的脸上。  温柔,小心,却又似带着几许震怒的味道,恍惚间,小小竟觉得龙烨来了。但是疲惫却让她的眼皮沉重得睁不开,只能那样酣睡。  冰冷的气息笼罩着她的面容,吹动她的发丝,一声状似叹息的声音在她的额头前响起……  这一次,小小的意识终于清醒了一点,她有些吃力的睁开双眸,却意外发现眼前的视线被一道宽厚的胸膛给遮挡了,随即,渐渐清晰的视线竟看到了那满是风尘皱痕的衣裳上,银丝纹绣的苍鹰虽然已经看不清楚了,但是却依旧在灼灼的碳火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心一窒,小小几乎以为自己在作梦,随即微动长睫,眸光慢慢的,慢慢的望向上去,胸口竟有种被揪紧的疼痛,然后,那张布满疲倦沧桑,满是胡渣,不修边幅的面容终于映在她的眼中。  龙烨一身风尘,几日的奔波让他的双眼浸满了红丝,头发凌乱,面容憔悴,那原本俊美的面容更是瘦了一大圈。  小小骇然,所有的倦意都瞬间消散,她蓦地坐起身,眸光满是不敢置信,但她还没有说话,龙烨就突然抬手将她的额头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前,低沉沙哑的声音如同粗糙的磨沙,道:“朕终于见到了你了……”  心口一阵扭捏的疼痛,鼻尖酸涩,眼眶更是控制不住的发热,小小倏地紧环住龙烨的腰身,大口呼吸着这么多天来都已经几乎陌生的阳刚气息,声音微颤道:“怎么会这么快……。这么快就来了……”  龙晔闭上了双眸,将满是胡渣的下鄂抵在了她的发丝上,薄唇紧紧的抿起,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拥抱这个女人。  六天前,他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将大权交付给了九王龙慕,因为无人可用,甚至出尔反尔的放了五王龙炎,让他们两人齐心协力的把持朝政,监督个司,代行帝王权。更将铸造新钱币的大任压在司徒仪的身上,升任张俊才为宰相,权权把关。  然后,自己带了二十名黑衣探卫就匆匆的上路,沿途不眠不休,彻夜赶路,累死了六匹骏马才让让原本十多日的途程在六日内走完。  他知道自己现在全身邋遢的不堪入目,他也想过要将这一身风尘洗去再来见她。可是,思念另人发狂,他不想再消磨任何时间去做任何事情,他只想见到她,甚至要马上,立刻。于是,他便满身风尘的冲进了她的大帐……  想到自己如同迷路孩儿,急于找到让自己安心的怀抱一般的疯狂,龙烨自己都觉得可笑,但当看到她的娇颜时,却又那样的控制不住内心的激荡。  什么英明神武,什么盖世无双,什么雄才大略,什么睿智姿才,他都不要,他只要她,只要这样抱着她,只要看到她好好的待在自己身边就好……  就这样抱着,温暖的,带着说不出心疼,小小无声的承受他怀抱的力道和灼热。  其实她知道他一定会来的,因为他从来都是这样,曾经的六年岁月,他可以让黑衣探卫的足迹跟随她踏遍天下,那么现在明知道她在这里,他怎么可能会不来?  夜,宁静得安详,所有的士兵都已经安营,但是在黑暗中,却如同一只只匍匐狩猎的猛兽一般,直直的监视着不远处那纹丝不动的城门。  六日的守侯,成败在今夜…… 95六王叛乱(七),玉石俱焚 北风狂肆的呼啸,大风含着漫无边际的黄沙呼啦呼啦的发出鬼魅低咆的声音,城前,炭火烧烤的肉香味如同一种致命的毒药一般,紧锁住了所有人的感官,滚起的烟雾萦绕在夜色的朦胧下,一片寂静。 城内,五万多名饥寒交迫的士兵坐在短缺的营帐内,紧紧的缩在一起,手中的长矛樱穗的枪紧紧的握着,一双双绝望空洞的眼睛呆呆的望着这似永远都不停下的冰冷狂风,城外夹杂着风沙的肉香味让他们腹中咕噜咕噜的响起,但却只能拼命的咽着吐沫,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王府中的前院中,摆满了一桌的佳肴,六王妃面色沉凝的望着自己碗中的饭菜,但是却连筷子都不动。饭桌上,六王与侧妃上官氏都紧张的望着这个最近几乎已经发狂的女人,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更没有人敢动筷子。 侧妃上官氏畏惧六王妃已经到了她不动筷,自己不敢挟菜,她穿大红衣裳,自己连粉红都不穿的地步。 起初,刚进王府的时候,她还想着自己的相公能为自己撑腰,但是嫁进来的第三日她才知道,原来六王爷不过是一个窝囊废,而六王妃自所以允许她进门,就是想要她用生色迷惑住了六王爷,好让她自己在外面胡作非为。 上官氏一身锦衣华丽,妩媚妖娆的大眼望了望面色冷清的六王妃,又瞥了瞥自己的丈夫,纤细的素手紧张的绞在一起,随即堆起笑容,打破这诡异压抑的气氛,道:“王妃姐姐,该吃饭了,您连日劳累,可要多补补”,随即缓缓起身,拿起一只精致的瓷碗舀了一小碗羹汤递上前,奉承的笑道:“妾身知道姐姐最爱吃这银鱼肉丝羹,所以特地吩咐厨房多做了些……” 六王爷的心都被上官氏这些动作给悬起,他惶恐的望着六王妃那冰冷的神色,随即也应和道:“是啊是啊,如儿,你最近辛苦了,快多吃一点,看你都瘦了……” 六王妃神色平静得另人毛骨发寒,她冷冷的望了一眼六王爷和侧妃上官氏,随即竟面无表情的执起筷子,慢慢的吃起菜来。 六王爷与上官氏对视了一眼,心头都有些发毛,但是却还是满面笑容的开始吃饭,即便这饭桌之上的气氛过于诡异。 但是,还没吃上两口,大门外竟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饭厅的大门被轰的一声撞开,三人怔住,只见一名身着青墨色铠甲的士兵灰头土脸的冲进来,大声道:“王妃,不好了,不好了,营地里的士兵现在都去城外抢东西吃了,属下拦都拦不住,现在城门都已经被撞开了……” 六王妃神色一凝,倏地的起身,手中的羹汤啪的一声滚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饭桌上的另外二人也怔住了,都心惊胆战的缓缓起身,却一脸不知所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六王妃的面却已然铁青,她双眸冰冷的瞪向那名士兵,但还未来得及发问究竟发生了什么,门外又有一名士兵慌张的冲进来,口中大叫道:“王妃,不好了,大事不好……” 六王妃怒火中烧,她一甩手中的象牙筷,冲上前去,揪住了那士兵的衣领,娇喝道:“没用的东西,现在还能有什么不好事?难不成是禁卫军攻进城了?” 那士兵被六王妃怒憨的神色吓住了,他结结巴巴的颤声道:“不…不是,是我们的士兵都冲出城外抢东西吃了,结果被潜伏在周围的禁卫军包围了,可是那些士兵都饿疯了,根本不在乎,只是发疯一样的抢食物……” 六王爷吓住了,上官氏更是面如土色。 他们二人整日沉迷于闺房之乐,饮酒起舞,再加上畏惧六王妃,所以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根本就不知道,更是没有听说什么禁卫军,如今突然接到这样的消息,几乎都吓傻了。 禁卫军是皇宫内九王爷率领的‘慕’字精军,专门镇守帝都,如今竟然出现在他的襄阳城外,这究竟怎么回事,六王爷用脚指头都能猜得出来,所以他岂能不怕? 六王妃听了这话,心头原本就不坚实的城墙顿时轰然倒塌,她纤细的素指头一根一根,慢慢的松开了那名吓得面色苍白,浑身冷汗的士兵,随即颓然的跌坐在了椅榻上,神色愣怔,但随即却突然仰首大笑起来,咬牙愤恨的道:“李毓蓉,你这个贱人,没想到六年前本王妃玩不过你,今时今日,居然还要输在你手上……” 六王爷和上官氏看到六王妃如疯狂的神色,几乎都吓得钻进了桌子下面,但六王妃疯狂的乱骂一通之后,竟然瞬间又沉静下来,她双眼眯了眯,随即华裳锦袍簌的一声扯响,她漠然起身,道:“你们两个,立刻去准备船只,现在禁卫军既然在城前包围那些酒囊饭袋,那么护城河一定无人看守,我们趁夜过河,逃往北漠” 六王爷听了这话,几乎没有晕厥过去,他惶恐的走上前,猥琐的模样更加明显,他紧张的道:“如儿,别再任性了,逃到北漠可就出了大运国的边境了,到时候我们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能任人宰杀了” “是啊是啊,在大运国,相公还是王爷,姐姐也还是王妃,但是出了这块地,咱们就什么都不是了”侧妃上官氏也连忙上前说道。 她好不容易从风尘中解脱,跃上枝头成为王爷的侧妃,虽然这个丈夫过于窝囊,但是无论怎么说都还是个王爷,是皇亲贵族,但是如果他们离开这片先帝的封地,那她还剩下什么?要从侧妃成为钦犯,比曾经沦落风尘还不如…… 六王妃见眼前的二人如此委琐不堪,胸口的怒气更甚,但是大局当前,她也并不计较许多,只冷哼一声,道:“你不走也得走,我告诉你们,漠北的五国虽然臣服了天朝,高句丽也与九王击掌为盟,签下永无侵犯的条约,但是还有一些番邦小国十分猖獗,虽然也畏惧天朝的威严而不敢进犯,但是皇上根看不上那些小国家,所以我们现在逃到那里去,不会有人发现,更何况以这些小国与天朝的关系,只要本王妃稍加挑衅,东山在起并不难” “如儿,你真的疯了,那些小国家才有几万兵马?能敌得过大运国的十万禁军和百万雄师么?你别忘了,就算本王不懂军法,但是却也知道北楚的太子楚安是个什么样的厉害人物,但是最终他的下场呢?沦落在大漠,都不知道是死是活”六王爷在性命攸关的时候,终于挺起的腰板,大声喝道。 但是,他在看到六王妃神色一沉时,又立刻软下来,小声道:“如儿,别做梦了,我们走不掉的,不如…不如咱们投降吧,九弟向来仁德,或许不会为难我们呢” “没用的东西……”六王妃面色狰狞起来,她一甩手,啪的打在了六王爷的面容上,咬牙切齿的道:“废物,你以为外面的大军是九王率领的么?我告诉你,那是当今的皇妃,李毓蓉哪个狡诈奸险的女人带来的,她已经守在城门外整整六日了,她不会接受我们投降,因为她只守不攻就是要将我们逼得弹尽粮绝,然后自杀……” 六王妃拔高尖锐的声音响彻,听得人心头惶恐。 侧妃上官氏彻底崩溃了,双脚一软,咚的跌坐在了殷红的长毯之上,一身华衣锦袍铺在地上,失魂落魄。而六王爷则是惊诧的张大了嘴巴,吓得连话都说不出。 “报——王妃,护城河那边的确没有官兵,小的已经准备了三只小船,还请王妃速速离开……”门外,那去查看的士兵晃晃跌跌的冲了进来,神色紧张的说道:“王妃,城外的士兵都已经投降了,他们只要吃的,别的什么都不在乎,现在禁卫军正护送他们前往十里外的‘故郡’,据说慕容三少开了粮仓正在接济那些难民和这些士兵……” “好,很好…。。”六王妃的双眸冰冷,紧握起拳头。李毓蓉、慕容三少,本王妃会好好的记住你们,于是她闭了闭双眸,沉声道:“立刻收拾金银细软,马上去码头,找一个熟悉护城河的渔民带路,为防万一,不许点灯” “是,是”那士兵神色焦急,刚要转身,却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立刻又转身道:“可是…王妃,那些渔民都已经被禁卫军控制了,就算咱们这里还有识水性的,也都冲到城外抢东西吃去了…。。” 六王妃神色一凛,随即冷冷的瞥向六王爷,冷笑一声,竟上前轻言耳语道:“王爷,您不是想出城投降的么?” “呃……那,那王妃现在的意思是……?”六王爷竟六王妃的脸变得如此之快,一时间竟错愕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以为六王妃已经有了投降的打算,于是陪着笑脸道:“都听王妃的,王妃说要投降就投降,王妃若是要走…那,那我们就立刻逃走,可是如儿,你也听到了,现在根本找不到一个可以带路的渔民,更何况你我都不识水性,这三更半夜,黑咕隆咚的又不能点灯,难免会迷路……” “王爷的意思是,出城投降才是上策?”六王妃双眼微眯,眼底闪烁着精锐诡异的光芒,似在算计什么。 瘫软在地上的侧妃上官氏一听这话,赶紧起身,颤抖的道:“投降自然是上策,姐姐,不如我们与王爷即可就要城门前去。” “好啊……”六王妃突然挑起秀眉,竟然爽快的答应了,随即竟堆满笑意说道:“妹妹和王爷说的极是,这三更半夜的,城外又有那么多兵马,我们的确逃不走,不如,就投降吧,毕竟王爷没有参与屯兵一事,实在不该牵连入罪,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朱艳如而起,就应当有我朱艳如一人承担。” “如儿,本王不是这个意思,本王是说……”六王爷见六王妃这么说,心头抖得更厉害了,他不知道她又发什么疯,但是话刚说到一半,六王妃竟突然含着眼泪抬手掩住了六王爷的唇,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六王妃何曾见过如此楚楚可怜,娇弱含泪,满身悲伤的六王妃,他先是微微错愕,以为自己在作梦,但是看到那一滴滴泪珠滚落之时,心顿时软了下去,他缓缓的抬手紧紧的握住六王妃纤细如白玉的手,轻问道:“如儿,别哭,本王不是那个意思,无论如儿你做了什么,只要你愿意与本王出去投降,本王一定在皇上面前为你求饶,本王就算再窝囊,在没用,也是王爷,他们不敢杀的,就算要裁决,也要先押回宫中见帝王,到时候,没准皇上会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既往不咎,再者,最糟糕的也就是变成庶民而已……” 六王妃的情绪变得太快了,让一向会看人脸色,懂得如何应对的上官氏都傻了眼,她呆呆的望着这一幕,心头虽有疑惑却不敢说出来。 因为她曾记得六王妃在青楼中将自己赎出来的时候,就曾说过,她要做能掌控天下的女人,为了这个目的,就算牺牲再多人也无妨,所以,像这样的一个女人,她怎么可能会如此娇柔可怜的对着自己一直看不起的丈夫流泪? 六王妃凄楚悲凉的望着六王爷,眼睛里的深情悔意几乎都让旁观的人心酥了,她轻轻的道:“王爷,妾身糊涂,妾身毁了王爷的英明,更毁了王爷的荣华富贵,妾身对不起你……”,说着,便要跪下。 但是却被六王爷紧紧的抱住,他诚挚的道:“如儿,本王不怪你,本王从来都没有怪过你,是本王没用,你本是官府千金,应当入宫成为帝妃,但是却因先帝的一句话而嫁给本王,本王知道你一直有怨恨。” 六王妃含着眼泪摇首,双手紧揪住六王爷的衣裳,轻泣道:“王爷,如今妾身是待罪之身,如果跟随王爷一起去城门投降,只怕会连累王爷,所以,所以妾身只能请王爷前行,如果皇妃娘娘愿意放妾身一条生路,王爷再回来接妾身,可好?” 六王爷一听这话,心头不禁欢喜起来,他没有想到六王妃当真愿意去投降,于是想也不想就答应,道:“容儿,你放心,本王一定会回来接你的……” 六王妃闭上双眸,有些绝望的点首,轻道:“妾身等王爷”,随即她转身对守在门外的将士道:“你们都护送王爷和侧妃去城门,不得让王爷受到任何伤害,听到没有?” “是”那些将士立刻领命,立刻集合,大概只有二十多人。 六王爷心情激动,立刻拉着侧妃上官氏的手就往门外走,但刚走两步,却还是恋恋不舍的回首,言语轻柔,眼神肯定的道:“如儿,你放心,就算本王丢了性命,也会保住你”,说着,转身就向王府大门外踏步而去,身后,那二是名士兵紧跟其后。 六王妃看着六王爷和上官氏的身影渐渐消失,眼底的悲戚顿时化作了无尽的暗沉,她抬起手,纤细的指尖擦去面容上的泪痕,冷笑一声,道:“马上收拾,我们立刻乘船离开……” 那原本还沉浸中六王妃的温柔纤弱绝妙演技中的士兵被这突然冰冷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惊诧的望了望六王妃,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愣怔片刻后,才猛然回神,立刻去将前院中仅剩的那些银两全部包扎好,气喘吁吁的跟随六王妃摸着黑向护城河的方向走去。 月色幽幽,四周寂静的另人毛骨悚然,那士兵背着银两财物,偷偷的望了一眼那平静无波的湖面,赶紧回头,轻道:“王妃,您不等六王爷了?” “等他?”六王妃眉梢挑起,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冷笑道:“蠢材,你以为本王妃当真要去投降?本王妃只不过用计让那个没用的东西跟上官氏那个贱人一起到城门那里引来所有禁卫军的眼线而已,快扶本王妃上船……” 那士兵听得心头惶恐,呆了呆,随即赶紧抬手将六王妃搀扶上船,随即执起划浆,又道:“王妃,如果,如果六王爷当真为王妃求了情,那么我们这么冒然的走了,岂不是罪加一等?” “蠢货,你以为李毓蓉会接受他的投降么?那个女人根本就是想逼本王妃自杀,也只有你们六王爷那个没眼色的窝囊废才会相信,哼,估计现在城门都已经被封死,而他只能带着上官氏那个贱人返回王府”六王妃面色在朦胧的月色下显得阴沉无比。 李毓蓉这个女人她虽然不了解,却也知道她的手段狠决到什么程度,她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们? 闭眸,六王妃听着渐渐划起的水声,只觉得心里都塌实了,她一定要去北漠,要去东山再起,她朱艳如绝对不会那么轻易的认输。然,穿刚刚离开码头不足十来米远,竟突然听到哗啦哗啦的声响,似乎有人向湖中排水一般。 她蓦地睁开双眼,那士兵也吓到了,警惕的望向周围,但是因为风大夜冷,湖面上都起了一层薄雾,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于是二人只能屏息凝神,静听周遭的动静,随即,竟闻周围多处发出排水的哗啦声,但是却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响动。 “什么声音?”六王妃咬牙,恨恨的说道,她不允许再出任何差错,这是她九死一生的最后机会,然,她的话音刚落,一旁划浆的士兵却突然啊的一声,掉进了湖水中,只听浪花渐起,他拼命的扑腾,然后似被什么东西被拽进了湖底。 六王妃大惊,瞪圆了上眼,随即想起那些银两财物,但是一个转身竟发现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划浆都飘荡在湖水中央。 她心头纷乱,不禁抬眸望了一眼天空朦胧的月色,随即拿起那名士兵丢下的一把刀鞘,拼命的在水中划了起来,但是此刻,寒冷的空气中却弥漫起了一股浓烈的桐油气息。 六王妃顿时停住,她惊恐的望着四周,随即呆滞的站起身,竟突然见到前方不远处亮起了一点火光,而后呼的一声,那火苗顿时化作了一条无形的长龙,在湖水中熊熊的燃烧起来,映亮了半个襄阳城。 “啊……”六王妃何曾见过如此诡异的场景,她吓得尖叫起来,以为自己是做噩梦,但在却在惊魂未定之时,看到火光冲天的前方浓雾中,一艘小船缓缓的靠近,上面站在着一个纤弱的身影。 六王妃心头一惊,随即双眸睁大,在那身影越来越近,那狐白色裘袍在在风中微抖之时,她突然咬牙道:“李毓蓉,你这个装神弄鬼的贱人……” “本宫原本以为六王妃是一个识时务的人,但是却没有想到你居然如此不知趣,穷头末路了却还是想着要逃跑”小小娇美的面容在火光中渐渐清晰,她红唇抿笑,眸光乌黑灼亮,一头乌黑的青丝绾成了簪花高髻,贵气逼人。 六王妃见小小竟然换回了宫妃的华裳,并且打扮得还如此美艳,心头不禁微怔,随即双眼微眯,沉声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样?哼,既然你早料到本王妃会走水路逃跑,为何不直接派禁卫军来拦截,何必这么劳师动众的装神弄鬼?” “呵呵”小小轻柔一笑,月白色的裘袍在湖面上是升起的薄雾与那渐渐熄灭的火光中竟似神女一般皎洁明亮,她轻道:“六王妃应该很清楚本宫不会杀你,但是本宫不也不会让你逃走,因为只有你畏罪自杀,国丈的谋反之罪才会成立,皇上的英明也不会受损,并且那些想借此挑起事端的番邦小国,也会安静下来……” 小小说得不紧不慢,但是话语之间却满是冷意与狠绝,她娇美面容上的笑意更是另人不寒而栗,一双沉浸在黑夜中的眸子闪烁着睿智的光彩。 “你做梦……”六王妃咬牙切齿的咆哮,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凄惨歇底,随即眯起双眼狠道:“李毓蓉,败在你手上只是本王妃的失算,其实你那些计谋根本就是下三烂,你以为自己很聪明么?” “王妃娘娘说的是,本宫用的计策的确并不高明,但是用来对付六王妃你,却已经绰绰有余”小小竟然并不恼,话语间满是闲散,她笑道:“更何况,可以用三分力就可以解决的事,有哪个傻子愿意用七分力气去费心?六王妃,天下的人并不都如六王爷那样愚蠢,在发生这样的事情之后居然还会相信你……“ “你……”六王妃素手紧握,几乎要气得吐血,她想来风光八面,即使今日落魄至此,也没有人敢如此辱骂她,但是眼前这个让她恨之入骨,几乎欲要千刀万剐的女人居然敢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说自己愚蠢。 她尖锐的声音带着恶毒的诅咒,咆哮道:“李毓蓉,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因为长得娇媚如妖,迷惑住了太后和皇上的心智而已,等你人老色衰之时,我道要看看皇上还会不会如今日一般宠你,待到那时,本王妃愿祝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那些被你害死的人都将找你索命,让你不得好死,到时候连地狱都去不了,只能做孤魂野鬼,四处飘荡,终日饥寒交迫……” 小小冷笑一声,根本不将这个疯女人的话放在心上,她徐徐的道:“本宫这一生怕被别人玩弄,怕失去自我,怕被利用,但是却从来都不怕死,不怕鬼怪,更不怕不得好死做孤魂野鬼。所以本宫奉劝六王妃还是乖乖的回到城中,免得落在这湖中成为永无超生的水鬼” “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竟敢诅咒本王妃,你,你……”六王妃望着因为桐油燃烧,渐渐散去的薄雾,月色下,那黑呼呼的湖水仿佛一张张巨大的嘴巴,恐怖阴森。心头的恐惧更深,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又想起刚才那名士兵被什么东西扯进水中的事,面色都苍白无血。 小小望着六王妃惶恐的神色,红唇抿起了一抹冷笑,也不去计较她明明先诅咒自己,却又贼喊捉贼的本事,随即示意身后的赤焰离去…… 夜色苍茫,护城河上,因为桐油燃烧的原因,那些升起的雾气已经消散,乌黑的湖水在月色下闪烁着诡异神秘的光芒,幽幽的散发着冰冷的寒气。 六王妃在小小离去之后呆滞了许久,她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逃,进退都是死。她更是知道,自己无论是死在城中还是死在这冰冷的湖水中,都是畏罪自杀,一样都中了那个女人为自己挖好的圈套。 她抬眸,望着湖水中的一片乌黑,原本可以遮掩她的薄雾已经全部消散,此刻,她竟莫名的想笑,想撕心歇底的狂笑。 难怪皇后与雯淑妃联合,再加上一个老谋深算的国丈都不能将她拉下马,她当真很厉害,居然将她可能想到的一切全部掌控。 抬起手,六王妃颤抖的捂住自己的面容,眼泪不住的滴落在冰凉的湖水中,难道自己当真是别人只要用三分计谋就可以轻易打败的人么? 她竟然如此的笨拙到不堪一击么? 其实,小小所用的计谋的确很简单,她在封城之前,先神不知鬼不觉的潜伏军队,然后在她没有任何知觉的情况下控制住了慕容三少,断了她的粮草主要来源,更是救济那些难民,让她的出征成为了正义之师,获得百姓的拥戴。 而后突然包围襄阳城之时,她用惑敌之计,先在城外高举‘慕’字赤火镶金的大旗,让她以为摔兵讨伐的是九王爷,所以心存侥幸,大肆张扬,操练兵马,一直到粮草耗尽,士兵疲惫,让她犯下了兵法的两大忌讳。 后来她出城试探之时,隐蔽了六日的她才从营长中出来接见,明知道她错愕,却依旧将自己的所有目的全部托出,为的就是暗示自己,她要自己选择一种方式自缢,因为她即使师出有名,也必须防止小人谗言而误了帝王的英明。 六日的折腾,粮草耗尽,士兵个个饥肠辘辘。她知道自己撑不下去了,所以已经打算在明日一早开城,让这帮士兵成为替死鬼挡拖延住时间,然后他们从护城河逃跑。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哪个艰险的女人竟然又比自己快一步,利用士兵怠倦饥饿这个弱点,在城外犒劳三军,分发烤肉,借着今夜的北风将那馋人的香味送进城中,引那些原本就没有真正士兵毅力的百姓出城,让她连挡箭牌都没有。 她想趁着夜雾浓重时逃离,可是这个女人更狠,竟用桐油倒在水中,一把火将那些升起的水雾全部消散,让她孤零零的飘荡在水中,呈现在所有人的眼皮下。她知道这水中肯定也有埋伏,否则那士兵怎么会突然消失?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六王妃仰首望着天空中朦胧凄惨的明月,闭了闭眸,随即拿起那把刀鞘,掉转船头,麻木的划动,徐徐的回到了码头。 她吃力的爬上码头,脚步踉跄跌撞,几乎失魂落魄的磕磕绊绊,一身凄惨悲凉的从王府的后门走了回去…… 王府的院落中,因为城门紧锁,根本无路可去,只能返回王府中的六王爷呆呆的望着望着那仅剩下来,但此刻已经空荡荡的银两乌木大箱,双肩耸下,两手不住的颤抖。 他身旁,侧妃上官氏早已经傻了,她踉跄一下跌坐在地上,欲哭无泪,随即疯癫一般的笑道:“呵呵,王爷,哈哈哈,你看,你看,妾身就知道王妃不可能会那么好,她居然将我们引开,然后自己包袱款款的跑了,哈哈哈……” 六王爷的双眼红了起来,他第一次有这样愤怒的冲动与强烈的被人背叛的感觉,紧握了握拳,仰首望了一眼天空中那高悬却朦胧的月色,冷笑一声,也有些疯癫的道:“是啊,本王怎么会那么傻,怎么会……” 十多年的夫妻,从她嫁给自己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不配拥有这样聪慧美丽的女子,可是他还是忍不住的心头柔软,为她沉醉,任她索求。 他知道自己是个窝囊废,知道自己胆小怕事,不敢与任何一个皇子争权。 可是,谁又会知道他的痛苦? 他的懦弱根源? 他的母亲是一个小小的才人,原本不该受宠,但是却因为帝王服了禁药,碰巧偶遇而得了一次宠幸才有了他。 他生得如此的尴尬,在皇室之中就似一个笑话,甚至连先帝每次看见他都不禁莞尔,道:“朕每次看见你,总会想到一些烦心的事” 是啊,父皇每次见到他,都会想到曾经的那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他因为饮醉了,跌跌撞撞要去圣德皇后的宫中,可是因为药性发作而难以忍受,于是在碰见他母亲时,再难克制。 因为这一次的‘失误’,整个宫廷的人都知道,父皇在圣德皇后面前赔了几个月的不是,却依旧没有能得到原谅。 后来,他母亲怀孕了,父皇就更为恼火,甚至封锁了消息,为的就是怕圣德皇后再不开心。 他,就似一个蚂蚁,更像一只寄居在那金碧辉煌的皇城中的一只老鼠,不敢出来见人,更是怕人嘲笑。可是,他的母亲竟然完全不知羞耻,甚至将帝王封锁消息看做是保护她与自己,更在被人嘲笑时,得意洋洋,以为自己的姿色无人能比。 当时,他虽然年纪尚小,但是却已经知道廉耻。于是他更加的自卑,更加的痛苦自闭,甚至连人都敢不见,就这样,渐渐的,连父皇都开始更加的厌烦他,在他八岁时,就将他打发来了襄阳,成为了这个前不靠山,后无寸土的地方做了一个王,一个,空架子的襄阳王…… 如儿,如儿,如儿…… 六王爷闭上双眸,痛苦的身子都佝偻了,他缓缓的走回了后院,望着那桌还没有来得及动的一桌饭菜,随即,在手触及到一片冰冷的铁器时,顿住。 花瓶旁,一把锋利的尖刀放在针线的竹盘里,他颤抖的手将那把尖刀握紧在手中,然后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的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却不想,在那朦胧凄冷的月色下,看到了一抹娇小,华锦长袍着裙摆都湿透的落魄女子。 她的面容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绾成高髻的乌黑鬓发上,金钗闪耀,珠坠微摇,即便是眸光空洞,却依旧如同那年他们初见时那般美丽动人,只是当时的她,羞涩腼腆,而今日的她,跋扈狠绝。 六王妃的脚步微停,怔怔的看着自己的面前那抹修长的倒影,缓缓抬首,在看到六王爷的那一刹那,突然狂笑起来,疯癫的挥舞长袖,纤细的手指抵着他的鼻尖,嘲讽道:“天真的蠢物,怎么了,吃闭门羹了么?哈哈哈哈……王爷啊王爷,我都已经告诉你皇妃要我们死,你居然还傻到要去投降,哈哈哈……” 凄厉的笑声在这宁静的夜中分外刺耳,与那呼啸的北风卷在一起,如同鬼魅的啼哭。 六王爷握了握手中的尖刀,眸光满是伤痛与绝望的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曾经深深爱过,却一生都在其鼓掌中摆布的女人,沙哑的声音透着难以吐露的痛,问道:“你让本王去投降,就是为了引开禁卫军的视线,好让自己乘船逃走?” “哎呀,王爷,你变聪明了,哈哈哈……”六王妃彻底疯了,她不得不疯,她已经失去了一切,甚至自己的丈夫她都将其推进了别的女人的怀中让他们温存缠绵,大业已毁,势力已去,她什么都没有了…… 六王爷死心了,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已经停止了跳动,他也笑了,带着几许狰狞的疯狂,随即冲上前去,将手中锋利的剪刀刺进了自己心爱女人的胸口…… “恩……”六王妃闷哼一声,她张狂的笑声顿时停下,一双美目怔怔的望着眼前这个,平日连一根针都不敢拿的男人,傻傻的,娇美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 但随后,她笑了,不似刚才那般狰狞,而是如花娇艳。 抬起碧玉一般的纤细素手,缓缓的捧起六王爷的脸,轻抹去他面容上的泪水,笑着气若游丝的道:“六郎,你知道么?你终于像一个男子汉了……”,随后,那双手如同断线木偶一般颓然垂下…… 如果,当年我嫁给你时,你能有一点点的争斗之心,或许,我今日不会走得如此迷茫,可惜,一切都迟了,都迟了…… 96六王叛乱(八) 空荡荡的襄阳城内如同死水一般的寂静,月色幽幽的照耀,一片清冷。五千身穿墨色铠甲的禁卫军守立在城门前,其余的则是输送那些饿得半死,几乎连走路力气都没有的百姓前往‘故郡’。 十里长的路途,长长的队伍在月色下如同密密麻麻的蝼蚁,缓缓的前行,那深深浅浅的脚印带着风沙吹来的尘土飞扬散落,将所有的人的身影都化作了一阵灰蒙蒙。 大帐内,小小坐在案几前看着黑衣探卫回传的最后几份谍报,秀眉紧紧的拢起,随即将那些纸张丢进了炭炉中烧毁。闭眸,无声的叹息一声,然,就在此时,那漫天风沙的呼啸中,突然隐约传来一声女子凄厉的尖叫。 蓦地睁开双眸,小小蓦地起身,刚要向外走去,却见大帐簌的一声被掀开,已经梳洗更衣,此刻穿着一身黑龙锦袍,恢复了昔日威严的龙烨走进来,在看到她时,微怔,随即面带温柔笑意的上前,将她拥进怀中,轻道:“朕不是让你好好休息么?怎么又不听话了,别忘了你还担着身子……” 小小有些沉溺在这样的温柔里,她无声的叹息,顺从的依偎进了龙烨的怀抱中。 他千里加急的赶来,她并不意外,但是他赶来之后居然没有对自己发怒,咆哮,甚至乱摔东西泄愤,这道是另她有些惊奇。 垂眸,刚想说什么,但营帐外那女子凄厉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她全身一怔,忙推开龙烨,抬眸望向他,道:“怎么回事?外面怎么会有女人的声音?”,说着就要出去看看,但是龙烨却紧紧的拉住了她。 小小疑惑,却见龙烨再次将她揽进怀中,低沉的声音带着几许疲累,道:“没什么,别出去了,外面风沙大……”,随后,将她轻盈的身子抱起,大步走到那柔软的床榻前,小心翼翼的将她放下,低首一吻印在她的额前,道:“你累了” 龙烨的神色不对,她能感觉到,清透的眸光眨了眨,立刻抬手扯住他的长袖,抿唇轻道:“烨,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营地里不该有女人的,是六王妃么?”,但是话音刚落,那混杂的声音再次响起,显得十分模糊。 小小怔怔的望着龙烨,聪慧的眸子微动,随即又要起身,但却又只听到秋水的怒喝:“将这个疯女人抓起来,快……” 龙烨剑眉拧了拧,显得有些不悦,但却依旧温柔的抚着她的面容,哄宠道:“没什么,只是六弟的侧妃跑出了城门,跟疯子一样到处叫嚷……” 小小眉梢一挑,双手抵在龙烨的胸膛前,心头更为疑惑。城门封闭,她如何能走出来?更何况就算城内已经萧条,她又何以变得疯癫,小小抿唇,快速的起身,轻道;“肯定是城内发生了什么事,否则她好好的疯什么?”,说着就向外走去。龙烨剑眉黜的更紧,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只能跟随她大步走出营帐。 营帐外,入夜后的风沙更大,呼啸得鬼魅低咆,另人毛骨悚然,城门前,那高耸的朱红大门大敞四开,渐渐清明的月色下,灰蒙蒙的黄沙吹进大门内,黑洞洞的一片,就如同诺大的野兽张大的大嘴,无声的吞没着一切。 城门前,一个身着华裳锦袍的女子头发散乱的站在门前,张牙舞爪乱挥着,让那上前的禁卫军根本无法靠近,口中还不住的发出尖锐的叫声,凄惨得另人心头发寒。 小小眯起双眸,虽然看不清那女子的装扮,但是却一眼就能认出的确是六王爷的侧妃上官氏,于是她大步上前,沉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城门为什么打开了?” 秋水一见小小走出,面色顿时一沉,随即有些胆怯的望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缓缓走来的龙烨,她眼神闪烁,有些吞吐的道:“娘娘怎么还没有休息啊…。那个,城门是皇上吩咐打开了,因为突然听到城内有人喊救命,所以…谁知道我们一打开城门,就见到这个女人蓬头面垢的冲了出来,见到我们就撕心歇底的大喊大叫,疯疯癫癫的不知道想干什么。” 秋水故意说得云淡风清,但是小小却还是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她心一沉,立刻向城内走去。秋水吓住了,赶忙上前阻拦,但是小小面色冷清,眸光漠然,只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道:“让开,本宫要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上官氏是风尘女子,她的演技的确不错,但是小小却能看得出来,现在她是真的疯了,想来一定是城内发生了另她恐惧无助的事情,否则如此一个势力女子,有什么能让她疯癫?秋水望着小小,神色不安,她再次偷偷的望了一眼帝王,却见帝王面色冷沉,抿唇不语,于是她不敢再多做纠缠,只能退到一旁,低首道:“娘娘,城内没有灯火,漆黑一片,娘娘可要小心……” 小小大步向城内走去,当走到上官氏面前时,竟见她睁着一双恐惧空洞的大眼,凌乱的发丝遮挡在脸上,那锦衣罗裙上竟沾染了不少殷红,隐隐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息。秀眉紧拧,小小转眸望向那黑不隆冬的城内,闭上了双眸,随即快步的走进了城中。 城中,高耸的建筑遮掩了月光,四周幽静凄凉,那曾经气派繁华的襄阳王府前,两扇门在狂风中吱呀吱呀的摆动,镏金的牌匾歪斜悬挂在门头。四周,无数帐起,却残破的白色营帐如同一块块布条一般在风中簌簌的发出声响。 小小驻足,抬眸扫视了一眼四周,随即只见一身夜行服的赤焰从那两扇门内走出,他抬眸,在看到小小时,微微一怔,剑眉随即拧起,他大步迎上前,拱手道:“皇妃娘娘请留步,王府内乌烟瘴气,阴气森森,娘娘身怀有孕,不宜进内。” 轻垂眸,冰冷的风迷住了双眼,小小深吸了一口冰冷的气息,道:“还有活的吗?” 赤焰摇首,道:“是王爷杀了六王妃…。。” 小小一惊,立刻上前,要跨进王府去一探虚实,但却被赤焰拦住,小小拧眉,而赤焰则是面色有些难看的道:“娘娘,六王爷杀了六王妃后也自杀了,二人身体相拥,肢体纠缠,很是恐怖恶心,后院中血流成河,一地血腥。娘娘有孕在身,不宜接近这些晦气,免得伤了贵体,冲犯龙裔”,随后,他沉了沉,又道:“娘娘若还有什么事,大可吩咐属下去办” 闭眸,小小神色淡漠,她抿了抿红唇,随即转身,缓缓睁开眼,道:“将六王爷和王妃按照王侯之礼厚葬,昭告天下,哀丧三日” 赤焰微怔,随即拱手道:“是……” 小小缓缓走出襄阳城大门,微微呵出了一口白气。 龙烨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乌黑的眸光满是深沉,他信步上前,抬手轻抚小小苍白的面容,声音低哑:“其实朕从来都不在乎什么名声” 小小抬睫,望着朦胧的月色下,冰冷的光亮勾勒出他刚毅的面部线条,闭眸靠进了他的怀中,声音闷闷的道:“烨,我是不是很残酷……”,她是不是真的过于狠决,就这样逼死了两个原本活生生的生命,甚至是千方百计的要致他们于死地,不留一点余地。 龙烨紧紧的将小小环抱住,修长的手指轻柔的抚顺着她乌黑的鬓发,下鄂抵在她的额头前,温柔的吻了吻她的发丝,竟失笑道:“容儿已经很委婉了,你让他们死于自杀,而不是被禁卫军包围,押进帝都斩杀武门口,你给他们保住了尊严,如果是朕,或许就不会那么仁慈……”,说着,闭了闭双眼,又道:“朕记得,二十年前景王试图篡位时,就是死在千万百姓的面前,当时他头发凌乱,衣裳残破,就如同一个乞丐,甚至连头落地之后,就被野狗给刁去了,连下葬都不曾,当时,朕曾经请求父皇找回景王的尸首,缝合后大葬,毕竟这样有辱皇室的尊严,但是容儿,你知道朕的父皇当时说了一句什么吗?” 小小的身体有些僵硬,她想抬首看着龙烨,但是他却将自己的头紧紧的扣在胸膛间,继续道:“父皇说,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如果他在面对要谋害自己的手足时,都会心软,将来又该如何面对整个天下?所以,他毫不犹豫的下令让司寇所的三司轮番审问毒打景王,严刑逼供,最后连同他的三岁小儿和王府上下的二十多名侍妾、怀有八个月身孕的王妃以及三百名侍从全部斩杀,最后让他灰头土脸的跪在所有前来围观的百姓面前……” “烨…”小小的心不住的颤抖,她想说什么,但是龙烨却继续道:“容儿,你知道么?当时只有八岁的朕,就与龙绝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挤在人群里,朕不敢靠得太近,因为怕那鲜红的血渐到朕的身上。但是龙绝却拉着朕一直往前跑,最后,我们两个人都沾了一身鲜血……后来,他问朕,如果有一天,朕做了皇帝,也会不会因为怕他谋反而这样对他……” “烨,别说了”小小的心都被揪疼了,她知道孤绝在他的心里是一道永远都无法磨灭的伤,她抬起头,眸光闪烁着晶亮,轻道:“烨,那些都不怪你,都不该怪你,如果要怨,只能怨天意捉弄,让你们偏偏成了这样的兄弟。”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无奈,每个人所要走的路,仿佛都不是自己的选择的,而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头顶的青天其实有一双眼睛,他看着我们在这万丈红尘中奔波,用无数根无形的线将那些天南地北的人捆绑在了一起,制造了跌宕缠绵的爱恨情仇,让这些凡夫俗子们在痛楚中悟出真谛…… “容儿,朕这一生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你,找回你”龙烨的双眼有些泛红,他修长的手指有些微颤抖的轻抚着小小的面容,闭眸深吻住她的细密的长睫,再次将她紧拥进怀中,不在言语…… 六王与六王妃畏罪自杀的消息如同一阵飓风刮向了华夏土地的每一个角落,这个从传出谋反到被镇压几乎不到半个月的懦弱王爷,如同昙花一现一般的突然出现,却又瞬间消失。 其实,对于六王爷这个人,莫说天下百姓,就连满朝文武以及那些前朝的老臣都未必印象深刻。毕竟,他是一个就算曾经生长在皇宫里,却也被所有人都可以轻易遗忘的皇子,甚至于就连先帝,都只以为自己只有四个儿子。 善于征战的三王龙宇、睿智无双太子龙烨、的精明大义的五王龙炎、和乖巧却从小就熟读天下文章,孝义两全的九王龙慕。而龙莫这个名字,就像这盛世繁华中的一颗投进湖水中的石子,即便是谋反这等大罪,就只能轻飘飘的在湖水中荡漾起一丝丝涟漪,但最终,归于平静。 他与孤绝一样,只是性质不同,孤绝被掩藏在黑暗中,以一种见不得人的姿态生存,但是即便那样,他出现时,还是耀眼万分,有种另人无法抗拒的魔力,可是龙莫却是即使生活在阳光下,却连身影都不配有的卑微弱者…… 龙莫与朱艳如的尸体被装进了两口上等楠木棺材中,禁军总参领张严率领了三万八千名禁卫军护送先行,而李元所率领的一万红衣精军,则是留在了故郡善后,将那些从四海八方投靠招募的老百姓全部打发送走,有家的回家,没家的自己择地安身落户,而地方上的官员则负责下拨救济,收纳这些人。 临回帝都前,小小与龙烨前往了故郡深夜召见故郡的县令,那县令从来都不曾见过什么大场面,如今在公堂上一跪,那些原本的十来名衙役全部换成了皇宫的禁卫军,并且审判自己的竟是当今皇妃,他整个都吓傻了,如同一滩浑水,倒在地上扯都扯不起来。 但是小小却也不恼,只懒懒的挑眉一笑,说道:“本宫记得七日前在城门口遇见大人之时,大人说自己是一穷二白,既如此,本宫也不想为难你,也就先将县令府粮仓中的三十万旦粮食先拿来赈灾了” 故郡的县令一听,直直的晕死了过去,也不知道究竟是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损失,还是被小小的威严所震慑,只是顿时间口吐白沫,不醒人世。但是站在门外听审的那些百姓却个个高兴的点首称是,纷纷言道那县令咎由自取。 随便废黜了县令一职后,小小便与龙烨前往了慕容府中。此刻的慕容府已不于七八日前一样,满园奇珍花草,鸟鸣不绝,一踏进前院就是假山楼阁,亭台高雅,一片繁华景象。 慕容三少一见小小前来,立刻偕同十七夫人快步走来,笑脸相迎,但在看到小小身边多了一个身着黑色绣黑龙锦袍,俊美绝伦,器宇轩昂,身上有着一种不怒而威的戾气的男子时,不禁整个人都怔住了,竟不知该如何称呼,而小小则是淡然一笑,道:“这位是在下的保镖,两位不必介意” 龙烨微微点首,面无表情的望着慕容三少与那一身红衣,姿色俏丽美艳的十七夫人,沉声道:“久闻慕容公子的大名,失敬……” “哪里,哪里”慕容三少一见龙烨,就有种心头生寒,不得不畏惧的感觉,于是立刻将二人请进门内,在朱红色的大门关闭之时,与十七夫人一同跪拜在地,对小小叩拜道:“草民慕容三少偕贱内叩拜皇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慕容公子不必客气,本宫也从来都不注重仪礼,所以只作朋友称呼,也无不可”小小笑着委身搀起十七夫人的手,徐徐的说道。十七夫人有些惶恐的望着小小,忙福了福身,道:“草民惶恐,娘娘贵享天恩,岂能与草民这些鸦属之辈混为一谈,若是被人听传,空污了娘娘的圣明” “十七夫人过谦了,想来慕容公子能得如此秀外慧中的娇妻,实在另本宫都觉羡慕了”小小打趣的说笑。 十七夫人娇容微红,竟有些羞涩起来,她抬首,本想再说什么,却不想竟正好看到站在小小身后的高大男子。 刚才进门之时,她一直站在自己夫君身后,又听得小小言说是保镖,竟没有细看,如今眸光落在那张俊美刚毅的面容上时,竟整个人都怔住了,眸光呆了呆,心头惊骇的暗忖:好俊美威严的男子。 然,她瞬间又收回眸光,心绪有些微乱的笑道:“娘娘谬赞了,两位快请……” “是啊,是啊,草民已经在寒舍内摆了香案,两位书房请”,说着,便于十七夫人在前带路。 这是小小第二次踏进慕容府,但那一次虽然天色暗沉,但是她却还是能感受到此时与当日的景象已然大为不同,甚至可以说是改变了风貌,虽然依旧节俭,可是繁华人文的气息,已经呈现。 十七夫人见小小观赏园中景致,便笑道:“皇妃娘娘见笑了,其实慕容世家都是书香门第,惟独相公年幼之时就喜欢经营商道,所以一直以来,都不曾仔细装点过府院,后来幸得娘娘驾临,于是相公便随意打点了一番,免得寒酸,可是因为妾身和相公向来都不喜奢华,所以就遵从了祖父的命令,置成了书墨清香……” “拥有天下财富的人却不喜奢华,实在难得”小小静默的扫了几眼各处景致,只觉文人气息颇众,不过也十分赏心悦目,既不奢华过造,感觉累赘,也不过于卖弄。一眼观之,清雅风韵。 “是……”十七夫人听得出来小小言语中的满意,不由得欣喜,但是一双美目却不自觉的扫向那跟随其后,沉默冷清,似乎有种另人无法接近气息的龙烨。 这个男子绝对不是寻常人,就言那种另人不敢直视的威严,就另人胆怯,随即,她轻敛长睫,神色若有所思。 十七夫人的注视,龙烨与小小都察觉了,但是小小却只是秀眉微挑,而龙烨却知觉无视无觉,当作没有看到。一时,四人走进书房,书房内的侍女赶紧上茶,慕容三少呵呵的笑道:“寒舍简陋,还望娘娘莫要见怪” 小小笑着点首,而十七夫人则是端来了一些吃点,笑道:“皇妃娘娘上一次夜访,妾身也没能好好准备,今日这些小点心和菜卤都是妾身自己做的,若是味道还行,就请娘娘赏个薄面用一些,若是不好吃,那…那妾身只能叹愧了” “哈哈哈…娘娘见笑了,十七向来如此,莫怪莫怪”慕容三少见十七夫人如此谨慎,不禁朗声笑起,他知道小小不喜过拘礼节,于是便也坐在一旁,对小小与龙烨道:“两位,请茶……” 龙烨依旧面无表情,他漠然的执起茶碗,懒散却又优雅的抿了一口,然,他这一举一动,每一个神情,十七夫人与慕容三少都盯在眼中。小小执茶轻抿了一口,笑道:“好茶,上次记得慕容公子说,这茶原为高山之上生长,每年收成极少,但是却分外清香,所以价钱分外昂贵,是么?” “正是,这种茶卖得有高时,是三十两银子一两,昂贵得另人乍舌,不过这也是商人们吆喝的把戏,市场上多半都是冒充的,而草民虽有这份产业,却也只是家内待客之用,并未出售,毕竟数量太少,而且煎炒困难”慕容三少笑道,随即又望向龙烨,谨慎小心的道:“这位官爷觉得如何?” “好茶,只是可惜沸水三滚,即便用的是梅花枝头上的陈雪,却也糟蹋了这茶的清雅,轻浮不够”龙烨毫不客气的点评。 小小听了他的话,不禁挑起眉梢,有些奇怪的望向他,然龙烨却依旧面无表情,神色冷清。 慕容三少与十七夫人都怔住了,二人相视一眼,然,只闻小小轻柔一笑,道:“本宫的这个保镖向来挑剔,两位不要介意……” “哈哈哈…。皇妃娘娘哪里的话,草民岂敢,草民刚才只是没有想到这位官爷竟如此会品茶,竟然能尝得出草民用的是去年梅花枝头上的雪水,更是烧过三沸,当真是有幸,有幸……”慕容三少由衷的感叹,但同时心头的畏惧也更深了一层。 “慕容公子谬赞了”龙烨不冷不热的说道,一点都不买慕容三少的面子。 慕容三少的笑意有些僵,他呵呵干笑两声,随即道:“对了,草民刚才听外面的官兵说,皇妃娘娘要回宫了?” “正是,本宫在这里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了,今日应邀前来拜访,只是想跟慕容公子道别,再者,请慕容公子放心,本宫一回宫就立即派人前来履行当日承诺之事”小小轻放下茶碗,神色平静的说道。 “娘娘要赶回帝都,草民不敢拖延圣驾,草民自所以请娘娘驾临寒舍,只是想将娘娘的信物归还……”,说着,慕容三少抬手拍了拍。顿时,只见一名身着浅紫罗裙的侍女捧着一只精致的长盒徐徐走出,恭敬的交到了十七夫人的手上,而十七夫人则是面带浅笑的将那锦盒供送到小小的面前,轻道:“皇妃娘娘,这是您的匕首” 小小垂眸,抬手接过那只锦盒,轻打开,只见雪白丝绸的锦盒内,那把金灿灿的‘夺凤斩’映衬得光芒耀眼。关上锦盒,小小却也不推辞,起身便道:“既然慕容公子信得过本宫,那本宫也不推辞了,现在时辰不早,本宫也该走了……” “恭送皇妃娘娘……”慕容三少与十七夫人同时福身,低首恭送。 小小点了点首,随即便与龙烨大步跨出了书房…… 97爱入骨髓(上),兽性 出了故郡,小小与龙烨赶夜乘了马车,日夜兼程的往帝都奔腾而去,那两千禁卫军分成五路兵马,夜行日伏。再过十余天,就是除夕了,也就是民间所谓的年关,所以他们必须赶在除夕之前回到帝都城,否则恐怕会惹人起疑。 此间,九王的飞信楼每日传书信三封,报之朝廷所有琐碎事宜,大小俱全,但以这些书信来看,目前情势十分稳定,满朝官员各司其职,都为天下大同忙碌得不可开交,偶有上书奏本,也是地方上的一些小事,官员换任等等。 然,坐在马车中看这些信件的小小在看到司士奏本之时,却突然秀眉一拧,随即对着一直神色淡漠,面色冷清,已经不理会自己三五天的龙烨浅笑,撒娇一般的道:“皇上,故郡该换一任县令了,依臣妾看,不如下令司士立刻起草文书,选定人选,在年关之前上任,也好安定民心……” 龙烨眸光清冷的瞥了小小一眼,却还是不说话。自那一日他看到慕容三少拿着他送给自己的‘夺凤斩’归还之后,就一直臭着一张脸,虽然她知道他生气了,可是这个脾气古怪的男人却是十分难哄,无论自己如何奉承他,他都只沉默不语。 就如此刻,小小话说完了,但是龙烨就似根本没有听到一般,依旧冷冷的望着马车锦帘外的萧条风景与那些稀少的人烟,身子懒散的躺在厚实的裘袄上,修长的双腿慵懒的伸展,几乎将整个马车占去了一大半,更是对小小不理不睬。而小小更是发挥了逆来顺受的超强隐忍,无论他怎么样,甚至于对自己实施冷暴力,都默然承受。 唉……小小见自己的第三十次闭门羹,无奈的抬手撑着自己的下鄂,随后拿起一旁的朱批,径自批阅了起来,因为她知道,就算自己再问一百次,他也一样不会搭理自己。 男人就时候就是这么小气,明明是一件小事,他偏偏在心里无限的扩大,最后发展到了似乎已经是不可饶恕的大罪之后,再开始冷落她。而现在的小小,就如同一个已经被打入冷宫的嫔妃,彻底被无视了。 想到冷宫,小小手中的朱批蓦地一停,突然想起在大半月之前曾经与韩逸发在湖岸前的的梅花林中曾说的话,她让他带着雯淑妃离开,可是自那日之后,她便离开了皇宫,也不知道那里是否发生了什么,龙烨又是否当真解散了后宫。前段时日,第一次接到黑衣探卫信件的时的那种微疼的心绪再次涌了上前,她记得,龙烨说过,如果她再不回去,他便要册封雯淑妃为贵妃,临幸后宫的所有的嫔妃,实行雨露均占…… 接到那封信的时候,已经过了龙烨要遣散后宫所定下的时日,那么是否雯淑妃当真……小小长睫微颤,抬眸望了一眼龙烨,胸口竟窒闷的难受。龙烨似乎感受到了小小的眸光,他剑眉一动,随即转首望向她,但眸光里却满是冷情。 看着龙烨的眸光,小小浅浅一笑,然,龙烨却是黜紧了剑眉,随即又别开眼,继续看着窗外的景致。马车内,气氛依旧平静,但却沾染了一丝丝的…压抑与凝重! 这一日,他们行至荒芜人烟的地方,在傍晚之时,因山路崎岖难走,赤焰下马请命,龙烨没有什么表示,于是赤烟便将马车停在一个小溪边暂时休息,进山狩猎。 溪水清澈,涓涓流淌,声音丁冬祥和,小小步下马车,不禁深吸了一口冰冷的气息,拢了拢身上的裘袄,轻步踏在那些光圆黝黑的鹅卵石上,月白色的长靴沾湿了几许水露,在猩红的落日映照下,闪烁着点点光晕。 小小捋起衣裙,轻蹲下身子,纤细的素手垂在原本以为冰冷,但却发现意外温暖的溪水中,不禁重重的舒了一口气,随即找了一块平滑光洁的地方坐了下来,静默的欣赏猩红落日徐徐下落的景色。 马车上的锦帘簌的一声响,龙烨也跟随下车,他大步走到小小身旁,手中提着一块灰黑色裘披,铺设在了地上,随即自己也跟随坐了下来,与小小并肩。 小小有些诧异,转眸望向他,却见他让出了一大半的裘毯,但是却依旧面无表情,神色懒散。她眨了眨眼睛,随后十分不知羞耻的倚靠了过去,顺便依偎在了他的身上,而后在看到龙烨黜紧眉宇扫过来的眸光时,无辜的挑起秀眉,笑道:“我是怕宝宝着凉……” 冷面帝王听了这个诡异的借口眸光沉了沉,随即别过了脸,似乎勉强接受了。小小见状,心头开了一朵朵灿烂的笑花,更加肆无忌惮的靠在他身上…… 赤焰打了两只野兔回来,就在溪水边上开膛破肚,生火烧烤。 因为山林中深夜的天色分外的阴寒,所以小小便回了马车裹着棉被休息,不多时,只见赤焰送了两只兔腿来,小小借着夜明珠的光芒看着那烤着油黄喷香的兔腿,不禁食欲大开,忙问道:“赤焰,这是你烤的吗?居然这么香……”,这个兔腿烤得技术几乎都在她之上了,真是让她心里一阵不是滋味。 赤焰没有回答,竟看着小小有些吱吱呜呜的说不清,小小也懒得去细问,咬了一口,只觉得皮脆肉香,当真是难言的好滋味。 她记得,自己吃过最好的烧烤食物,就是孤绝所做的,在他的手里,那怕是天上一只不起眼的麻雀,都能变成天底下最好的美味……小小吃下最后一口兔腿,心口突然有些沉,怎么会又想起了那个人? 轻轻的叹息一声,或许,是因为现在的生活,让她仿佛回了以前吧。 人是多愁善感的动物,有些东西即便已经离自己很久远了,但是突然间回眸时,却依旧还会觉得心有余悸,孤绝、肃亲王还有那位一直跟随,不离不弃的苗疆公主应该都还好吧,毕竟浪迹天涯的日子是比不上荣华富贵,但是,却可如同闲云野鹤一般的自由。 舍得,舍得,舍得下宫门似海的恩怨情仇,错综复杂,得到的便是天地浩大。 吃完东西,小小发呆了一会,随后迷迷糊糊的便睡了,马车在山间微微的颠簸,如同摇篮一般,让原本就一直犯困倦的她,睡得极沉,恍惚中,她似乎感觉到了龙烨温暖的怀抱与爱怜的吻,红唇抿起了一抹轻笑,但是,却醒不过来。 龙烨望着怀中贪睡的女子,修长的手指轻柔的抚着她的长发,不禁轻柔的叹息了一声,低首,在她的唇角印在了一吻,随即哄宠一般的轻拍她的身体。 有时候,他真的不知道该拿这个女人怎么办,她明明知道自己生气了,可是却依旧装傻充愣,当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他知道,这几日对她的冷漠已经过了她的忍耐界限,但是她却依旧笑脸想迎,这对于她的性格而言,已经很难得了,可是,他的心里却还是不舒服。 当他知道她居然顺利拿下了被喻为天下第一粮商慕容三少的所有粮草之时,的确有点吃惊,毕竟商人只谈钱,而以小小谨慎狡黠的性格,决然不会亮出自己的兵马谈拢这笔生意,而她身上最珍贵的交换之物也只有‘夺凤斩’,‘夺凤斩’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慕容三少既是商人,就一定能看得出此物的价值连城。 “唉……”龙烨再次叹息了一声,他轻柔的从小小的袖中取出了那把匕首,随后深深的望着她安静娇美的睡容,竟那般贪恋的在她的唇上,脸上,鼻尖留下了一个个细密的吻,随即气息有些沉重的道:“朕,真应该给你点惩罚……” 第二日,暖日高照,渐渐熙攘的街道两旁满是人群,小贩的声音不住的吆喝着,那些成堆的老百姓四处买那些大红贴纸和桃木辟邪,所有的酒店和城门上都张灯结彩,家家户户都贴着大大的福字与招财进宝等对联,卖年货的地方更是热闹非凡,成群结队…… 小小被这些声音吵醒,她拧了拧秀眉,朦胧的睁开双眼,竟见映入眼帘的并非马车上高旋的夜明珠,而是白色轻纱幔帐。 心头一凛,小小蓦地起身,但身子一动,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裘袄衣裳都已经被宽下,整齐跌放在一旁的楠木小几上,饰物一样不差,但是她藏在袖中的‘夺凤斩’却不见了。 小小神色沉凝,想仔细回忆发生了什么事,却突然听到一声吱呀的门声,她立刻转首望向声源处,只见那丝绸绣梅花的屏风后,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大步走来,随即传来一阵阵清幽的饭菜香味。 心,如同高悬的石头一般,咚的落下,但是却撞得胸口有些闷疼,小小缓缓起身,披衣及靴,绕过屏风望向龙烨,而他竟也漠然的看着自己,清冷道:“吃饭吧,今日不赶路,在这里休息片刻,朕,也去会一会故人……” 小小坐在桌前,正打算吃饭,听得他又言不赶路,又说要见故人,不禁错愕的抬起头,疑惑的问道:“你要去哪儿?”,随即她才想到,她还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于是又问:“我们这是在哪里?” “别问那么多,朕先走了”龙烨冷冰冰的说了一句,随即便转身大步走出门。小小怔怔的望着龙烨的背影与那扇缓缓的关闭的门,心口的不安更为凝重,她放下碗筷,竟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他拿走了自己的‘夺凤斩’,又突然停在这个奇怪的地方说有故人相会…。。抿唇,小小拧了拧秀眉,随即竟如同赌气一般的低首再次抓起筷子吃起饭来,他原本就是有三宫六院的,她到底介意个什么? 可是饭扒到嘴里,咀嚼了两口,竟觉得那样食不知味,眼眶也有些酸涩。这是龙烨第一次这样对待她,让她不觉有些委屈,可是咬了咬牙,她依旧装作若无其事的吃起饭来,并且将一桌子的菜全部扫荡光。 正午时,赤焰进房来收拾碗筷的时候,在看到满桌狼籍和横扫残云一般的光景,几乎吓住了,他有些错愕的望向站在一旁窗前凝视客栈楼下那人来人往街道的纤弱身影,剑眉微黜,沉声道:“娘娘,皇上让属下前来嘱咐娘娘早点休息。” 窗前的风吹拂起小小鬓前的青丝,她眉梢一挑,眸光深沉的望着客栈对面那间人来人往的烟花之地,冷道:“皇上今天不回客栈休息么?” “皇上说前去见一位故人,今晚就不回来了……”赤焰低沉的说道,随即眼神有些不自然的望向窗外,客栈对面不远处的一间烟花柳巷之地,其中一间名为‘青云楼’的地方,因为那楼上到处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衣裳暴露的娇艳女子,而他的主子竟‘正巧’做在最明显的雅间内饮酒,四周都是莺莺燕燕环绕。 收回眸光,赤焰不觉心头恶寒,他知道皇上这么做是为了恼皇妃,因为皇妃居然将他给的‘夺凤斩’当成了粮草抵押的筹码,却又若无其事一般的享受帝王的温柔,丝毫不知道自己做了另帝王伤心的事。只是,他有些心惊胆战的望着小小的身影,不禁偷偷的叹息了一声,皇妃娘娘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虽然皇上警告他,若是皇妃发生什么事,他必须随机应变,可是现在看到小小竟如此平静的他,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小眸光清冷,她望着不远处的青楼里,窗沿处糜醉的英挺身影,裘袄下的素手早就已经握成了拳头,但她却只是冷清一笑,抿唇道:“赤焰,你去告诉他,本宫在这里等他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若是他不回来……”,小小没有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娇美的面容却清冷如霜,她轻闭双眸,抬手关上了窗子,转身走到进了屏风内。 赤焰一惊,立刻道:“是,属下立刻前往……” 半个时辰后,客栈内依旧是冷冷清清,小小收拾完东西,轻步下客栈,在柜台上丢了一锭银子便走。那掌柜子一见那银煌煌的五十两,几乎没有瞪暴眼,随即拿着银子追了上去,可是却发现那抹身影居然已经消失不见。 小小生气了,心里有一点点的委屈,但更多的却是说不出的窒闷与疼痛。 她知道他在气她,他在恼她,她也想平静,想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可是自己最终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本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已经不再是曾经没心没肺,可以轻易利用任何人,在无数男人中间周旋的陈小小了,因为她爱上了龙烨。 轻咬红唇,小小大步走在集市上,随后在看到一间写着大大的‘当’字店铺时,将自己手中的包袱扔进了柜台。 那正在打瞌睡的掌柜子被吓了一跳,刚要开口大骂,但在看到小小那装娇美却满是清冷的面容时,却怔了怔,有些错愕的望着自己面前多出来的包袱,不禁咽了一下口水。 光从这包袱的绸缎丝质来看,就知道里面的东西价值不菲,想着,那掌柜子不禁两眼放光,立刻解开那包袱,在看到那些明煌煌的珠宝首饰之时,更是惊骇的张大了嘴巴。 他两手颤抖的拿起其中一个样式精致,却形体极小的珠花,声音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错愕,竟颤抖道:“姑…姑娘,你这些东西都哪里来的?这…这恐怕我这小店就算是倾家荡产都出不起这笔钱啊,呵呵,当然了,如果姑娘你急着用钱,只用当一两样即可……” 小小眉梢挑起,抬起纤细的素手从包袱中取了一颗圆润的珍珠丢给掌柜子,随即收回了包袱,沉声道:“这颗珍珠值多少?” 那掌柜子一看,几乎双眼都圆了,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大的珍珠,当即双手颤抖的接过,如同至宝一般的捧在手心上,看了又看,就怕自己是在做梦,随后抚弄半天才欣喜的道:“三千两五百两……” 那掌柜子奸诈猥琐的一笑,伸出了四根手指,其中一根中指竟短了半截。他笑呵呵的看着小小的娇美得如神仙下凡一般的容颜,随即又似生怕小小不答应一般的道:“呵呵…。。当然,姑娘若是嫌少,我可以再加一点” “不用,就三千五百两”小小一字一字冷冷的说道。 那掌柜子怔了怔,许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客人,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及,但随即他笑得更为恶心,乐呵呵的道:“好,好……”,随后快速的从桌下的一个箱子内拿出了几张银票和几大锭元宝,赔着笑脸道:“姑娘慢走,慢走啊……” 小小拿起那几张银票,眸光只轻瞥了一眼,随即抬起清透的眸,阴沉的望着那名掌柜子,那掌柜子依旧笑得灿烂,而小小则是眉宇一拧,蓦地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两根指头扣住大动脉,冷声道:“全部换成银两,本姑娘不要这造假的银票”,随即在那掌柜子面色苍白,眼神惊骇之时,又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光天化日下做黑心买卖,难道这个破地方连王法都没有?” 掌柜子原本就是个奸商,他从来都不曾怕过什么,如今看着小小那漂亮得不可思意,但是却全身笼罩着一股狰狞戾气的神色之时,竟吓得发抖,连连哀求道:“哎呀,姑娘,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的,小的现在就拿,现在就拿……” 不多时,三十几锭一百两的黄金摆在了小小的面前,那张柜子双手颤抖的将其包扎好,颤抖的递上前,道:“姑…姑娘,慢…慢走!” 小小接过包袱,冷哼了一声,随即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那张柜子在看到小小离去之时,身子一沉,重重的跌重在了椅子上,不住的擦拭着额头的汗,这年头可真是不太平啊,一个长得跟神仙似的姑娘,居然下手那么狠,好在他够机灵,否则恐怕连命都没了。 然,他还没有庆幸多久,柜台前竟又出现两名身材高大,长相俊美绝伦的男子。 那掌柜子擦汗的动作僵在了半空,张大的嘴巴,双眼错愕的望着这两个面色阴沉的男子,这一次,吓得连话都说出来…… 小小花了是两银子买了一匹快马,直奔出了山间。她原本打算回宫的,可是在想到龙烨的‘青云楼’中与那些风尘女子暧昧的场景时,心头就似莫名的窜起了一把火,于是在半路上突然勒住缰绳,掉转马头向另一个方向奔去。 耳边,风声呼呼的响,小小咬着牙,一路尘土飞扬,或许是走得太急,心里分外混乱,竟没有听到身后有人追上前来,而在她发觉之时,那匹马竟然已经接近自己。 小小一惊,蓦地转首,一头青丝在风中飞扬,裘袍鼓风。却见自己身后的十米远外,龙烨竟骑着汉血宝马追了上来,眸光微红,小小一见到他,觉得怒气更甚,于是狠狠的踢着马腹,闭着双眼快速的飞奔…… “容儿,停下来……”龙烨见小小发疯一般的踢马腹,而那匹马也似受惊一般的疯狂向前奔去,他面色顿时苍白,只觉自己的心都快停止跳动,他狠抽了一下缰绳,快速的接近她,而后飞身上前,将她扯下马,护在怀中,落在地上。 因为惯性的才冲击,小小几乎是整个人都跌在龙烨的怀中,耳边,那两匹受惊的马匹狂奔的铁蹄声响彻山谷,发出隆隆的声响。小小被吓坏了,她喘着粗气,惊魂未定,然后在稍稍平息之后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龙烨的气息也分外沉重,他紧搂着小小,在看到她没事时,心都疼得快被碾碎了,但知道她离去的怒气却让他冲昏头脑一般的愤怒咆哮:“该死的,你想去哪里?” 小小两度受惊吓,全身都僵直起来,她抬头望着龙烨那张阴沉铁青的面容与赤红震怒的双眼,突然也火大的蓦地推开他,低声吼道:“我去哪儿与你无关,你放手……”,说着,用力的甩开龙烨的手掌,转身就走。 微怔,龙烨呆了呆,他望着满手的空凉,心口无法控制的陡然升起一股恐惧,他咬牙愤然的冲上前扣住她的双肩膀,猛的转过,咬牙切齿的道:“你刚才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你放开我……”小小烦躁的想推开他,但是他的手却似钢铁一般无法涵洞,甚至箍得她锁骨生疼,于是她喘息道:“放开我,我说过,如果有一天你让我觉得伤心,让我觉得不幸福,我就一定会离开,今天你在‘青云楼’起里沾花惹草,无论用意是什么,现在我都不想看见你,你走开……” 龙烨怔住了,他眸光满是错愕,但却不是因为自己今日故意跑到那个地方去气她,而是她口中那句已经说了不止一次的话,他咬牙,额头上的经脉都暴起,随即强硬的拉住了她的手腕,转身向反方向走,低沉的声音满是压抑的道:“跟朕回去……” “我不回去”小小奋力的想挣脱,但是龙烨却握得紧得让她疼痛得难以承受。小小拧起秀眉,那那几日来受冷落的委屈与倔强脾性顿时都上了,她硬是定在地上不走,咬牙一字一句的道:“我不会再跟你回宫,我也不属于你的后宫。” 龙烨的脚步停住了,他的身体僵硬,握着小小的手都压抑的有些发颤。转首,他耐着性子低沉的道:“容儿,听话,别让朕发狠将你绑回去……” 小小冷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怒道:“你凭什么要我跟你回去?我不回去,不回去,不回去……” “你……”龙烨气恼得全身都弥漫着暴风雨的骇怒气息,他狠瞪着小小那倔强的容颜,拳头慢慢的握起,发出关节的响动,但随后还是压抑的一根一根的松开,闭了闭双眼,才道:“你是朕的妻子,你腹中有朕皇子,就凭这个……” “你的妻子?”小小眉梢一挑,挑衅一般的道:“你的妻子那么多,你分得清谁是谁么?你不是说要册封雯淑妃为贵妃么?你不是说要宠幸整个后宫的嫔妃么?你不是在青楼里寻欢作乐么?你去啊,不要再来烦我,如果你要孩子,生下来之后我会让赤焰给你……” 小小咄咄逼人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剑,她无情的宣泄着心头的委屈与怒火,却忽略了龙烨眼底那沉积多年的痛楚与伤痕,可是她就那样血淋淋的,毫不在乎的一下子揭开,随后冷冽无情的望着这个深爱自己的男人,奋力推开他。 龙烨的心像是瞬间平添出无数的的伤口,每一处都血肉模糊,他怔证的望着小小那决然的神色,手中的空凉刺激了他的神经,恐惧蔓延在进了血骨,在他的身体里叫嚣,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颤抖的道:“容…儿,你说什么?” 小小望着龙烨,在看到他眼底那沉积的伤痛时,心口也一窒,竟有些心生恐惧的后退了两步。而龙烨却因为她向后退逃底动作彻底狰狞起来,他冲上前一把扣住她,紧紧捏着她的面容,枭狞的气息透得窒息的癫狂,他红着双眸,颤抖暴戾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容儿…是不是,是不是连孩子都留不住你了?你说,你说……”,龙烨的声音低沉沙哑,激动的有些断断续续,语不成串。 第一次见到这样发狂得如同魔鬼一般的龙烨,小小的心头的恐惧掀起狂浪,她分离的想推开他,声音颤抖道:“烨,我,我……” 龙烨气息粗沉,紧紧的捧着她的面容,随后竟孟浪狞狠的吻了上去,带着狂风暴雨的气息,粗暴的吻着,咬着,发狠发狞,仿佛要将自己的心口的疼痛全部附加到她的身上,让她知道,让她陪着自己一起疼…… “唔……”小小惊恐的睁大双眼,不敢相信龙烨竟然如此癫狂粗暴,她的眼泪几乎疼得掉下来,握拳奋力的捶打在他的后背上,但是龙烨却似一只要将她连骨头都吞噬下去的野兽,从她的唇上移开,埋进了她的雪白的脖颈上,深吻啃咬,甚至留下了一道道殷红的血痕。 泪水掉落,小小只觉痛得快要死过去,她这辈子从来都不曾这么恐惧过,她用力的捶打,可是那钻心的疼却让她渐渐的失去了力气,双手渐渐的滑落下来,如同一只破碎的木偶,任凭那种疼痛侵蚀自己的感官。 龙烨在感觉到小小不在挣扎,他僵硬的停住了自己的暴行,随即将头深深的埋进了她的胸前,抱着她缓缓的瘫软在地上。周围,狂风呼呼的从耳边吹过,山路上两抹身影跪在地上,紧紧相拥,缠绵得另人心碎。 不远处,赤焰驾着马车徐徐而来,在看到这山间的这一幕时,不禁骇然,随即勒住缰绳…… 小小眸光空洞的倚靠在龙烨的怀中,几乎感觉到自己都快窒息了,她眨了眨双眼,眼泪干了,可是身上的伤口与唇上的疼痛与依旧如火灼一般,她望着不远处天空盘旋的苍鹰,痛楚的闭上了双眸。 她知道自己又伤了龙烨,否则他不会这样对她发狠到这种程度,呵,两个暴虐倔强的人在一起,似乎就只注定总会被伤得体无完肤,她记得,他第一次被自己刺得不能回避也无法宣泄的时候,他就像这样狠狠的咬了她,而后在她的耳边发疯一般的咆哮,告诉她,他痛了。 泪水,再次从眼角滴落,小小无声的抽泣哽咽,纤弱的肩膀微微耸动。龙烨感受这怀中的轻泣,竟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紧紧的拥紧她,生怕自己一松手,她就会因为受到了伤害而逃离,永远的消失在自己的世界…… 他知道自己又控制不住的伤害她,虽然他已经极力的忍耐,可是在她让他滚,让去找后宫里的那群女人,决绝得说孩子生下来送给他的话时,他心里最后的一丝隐忍都轰然倒塌,他知道自己很可怕,像一只发怒的野兽疯狂的咬她,来宣泄自己内心的恐惧与疼痛,可是,他不能失去,不能没有她,否则他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沙哑的声音如同磁铁一般,龙烨颤抖却强硬的说道:“容儿,跟朕回去,随便你怎么样,跟朕回去……” 小小不说话,她只是哭,泪水沾湿了龙烨的衣裳,模糊了自己的视线。如果,有可能,她真的希望自己从来都不曾遇见过这样的男子,因为这份沉重的情让她承受不了,这样的爱就如同火一样,烧得太过灼热,几乎要耗尽她的生命。 龙烨听不到回答,他的心更慌,可是那种帝王的霸气与独裁却让他什么都不管,只紧紧的抱着她,然后起身大步走向马车。她是他的妻子,一辈子都是,如果她要离开,只能杀了他,否则他不会放手,永远都不会…… 赤焰见龙烨抱着脖颈上满是齿痕印记的小小,心头着实一惊,因为那印记就像是被一只发疯狂乱的野兽咬伤的,但是清醒的意识却又告诉他,这些狰狞伤口的肇事者是他的主子,这个什么都摧毁不了的冷血帝王。 他垂首不敢在看,立刻跳下马车掀开车帘让帝王上车,随即整理了黑色锦帘,请示道:“皇上,现在去哪里?”,他记得皇上说过,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 “哪都不去,回宫……”龙烨的声音低沉沙哑,还带着浓郁的痛苦与绝望。 赤焰一惊,剑眉顿时黜起,随即什么都不敢在问,转身跃上马车,小心的在那狭小的山路上掉转,缓缓的向回走去…… 一路上,龙烨与小小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但是龙烨却似一个受惊得不能平静的野兽,一直紧紧的抓着小小的手,将她搂在怀中。 压抑的气氛就如这几日他刻意对小小的冷落一样,凝重的另人喘息不过,可是他却不敢放开,更不说话,因为害怕……害怕他一打破平静,她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要离开。 他真的很懦弱,很卑微。 有时候,他自己甚至都看不起这样的自己,他无数次的在内心挣扎,想离她远一点点,每一天未必要时时刻刻都去想着她,可是,他无论实验多少次,都没有用,因为他一看不到她,整个人都乱了,就什么都想不起来,只会满世界的找,然后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就突然觉得幸福了。 多少个日夜,他深夜会吓得惊醒,然后一直看着她娇美的睡颜一直到天亮。 因为他怕自己一闭眼,她就会悄悄的,不着痕迹的走了,就如同六年前的那个晚上,她明明答应自己说,会在行宫等他,可是等他回来时,却连那清淡的幽香都消散了。那时,她才九岁,他觉得自己只是觉得她很聪慧,想着将她留在身边应该不错,因为跟她在一起,即使生气,也又安心。 可是他高估了自己,更低估了这个九岁的孩子。 她没有了,他起初有些浑浑噩噩,只觉得自己的心口突然空了,有一点点的慌乱与无措,可是他硬是将这种感觉忽略了,只是找她,派出所有的黑衣探卫满世界的找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想将她找回来,只是觉得:如果将她找回来,该多好,或许心口就不会那么空洞,那么的…冷清。 后来他终于找到了,在那个宁静的溪水边上。岁月如梭,她已经从当初稚嫩的孩子蜕变成了一个美丽的足以令他窒息的少女,月色下,她雪白的肌肤在清澈的水中那样妩媚娇艳,可是在他眼中,却呈现出圣洁的光芒。 第一次,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的心绪,竟冲上前去揪起她的长发,愤怒的质问她,可是她却那样冷清的凝视他,吐出的第一句话是:好久不见…… 闭眸,龙烨只觉全身好冷,几乎都冷到了骨髓里。 98爱入骨髓(下),时空相遇 马车徐徐的行驶,颠簸微摇,山间阵阵冰冷的风灌进来,带着风沙夜雾的气息,小小紧依靠在龙烨的怀中,无神的双眼缓缓的闭上了双眸,她想抛去身上的疼痛,可是那种疼却似已经蔓延进她的心头,让她每一次呼吸都觉得拧疼,发寒。 呼吸浅浅,耳边强有力的心跳声时而会凌乱节奏,那精壮温暖的胸怀却依旧紧紧,如同一个逃不出的牢笼一般的箍着她。抿唇那原本的倦意竟无休止的突然间涌向她,她拧了拧眉,想挣扎,但是却无法控制的,渐渐坠入了黑沉,那无止境的夜中,耳边那原本该有的狂风呼啸声也渐渐的消失,只剩下一片荒芜的寂静…… “你来了……”耳边,突然响起一道轻柔的女声,缓缓的,如沐春风,让人的心头不禁一阵柔软。小小疑惑的挑起秀眉,想看睁开双眼看看究竟是谁,但是却突然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包围一般,无论怎么想去看那个人,却渐渐离那个声音越来越远,随之,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容儿,你怎么了,困了么?容儿……别离开朕,永远都别离开……” 心痛,又开始永无止境的蔓延上来,小小呼吸渐渐急促,她不想听到这个伤痛破碎的声音,她几乎要抱着自己的头逃开这样的疼,于是,她奋力的奔跑,在黑暗中胡乱的前行,终于,一道光亮到几乎可以射穿一切隔阂的刺眼光芒包围了她的世界。她蓦地睁开双眼,错愕的望着四周的白茫茫,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苍白,到处都是苍白。 微微喘息,小小瘫软在地,她轻呢喃:“终于逃出来了,终于……”,终于心里不再感觉到那彻骨的疼痛。 “你是逃出来了,可是你还是会再回到他身边……”轻柔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徐徐的说道,那声音分外柔软,另人听了全身似被一只鹅毛拂过,有着说不出的安心和舒服。可是这个声音从哪里来,小小却怎么都着不到,她不禁张望四周,可是除了一片苍白就只剩下苍白,一片雾蒙蒙的不找边际…… “你是谁?”小小有些警惕的问道。突然间,原本一片苍白的周遭,突然如同被撕裂开来一条无形的缝隙一般,缓缓的,如同慢镜头,而空气和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渐渐的扭曲起来,变成了无数诡异的线条,最后,一个一身华贵美丽的女子出现在她的面前,清澈如溪水的眸子静静的凝视她,红唇带着点点浅笑,道:“我找你很久了,在这个虚无的时空中,但是却一直不能与你相见……” “找我很久了?”小小有些踉跄的起身,雪狐长裘披在肩上,微微喘息,不禁问道:“你找我做什么?你是谁?为什么找我,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我找你,因为是有话对你说,但是我自所以今天才能见到你,是因为只有今天你才懂得爱人那种撕心歇底的痛苦,这,是我们相见的唯一办法,因为这种痛,我曾经经历过,所以,我们要见面,必须建立在曾经经历过的相同基础之上”女子温柔的笑,那张美丽的容颜带着母仪天下的光辉,慢慢的走近她,全身笼罩着一股祥和的气息,笑道:“这里是时空混沌,你来到那个世界时,曾从这里走过,你忘了吗?” 时空混沌?小小惊讶,不禁仰首望着四周,抬手触摸那看似鼓起,却又像是凹下去的四壁,她们两个人仿佛已经钻进了一个巨大的五彩水泡,手可以穿透墙壁伸出去,可是却不知道另一端是什么。 秀眉拧起,小小仔细的思绪,似乎感觉她的确曾经来过这里,她记得自己在死去的那一刹那间,感觉如同张了翅膀一样,躺在那微微荡漾的水中,直升云端,然后,周围一片苍白,什么都没有。只不过后来她一直以为自己看到的苍白是在医院抢救时的最后感知。 “你召唤我来的?”小小凝神,随即又向眼前的女子,这个女子很美丽,美丽得高贵典雅,但是她眉宇之间却深凝着一丝哀伤,那种感觉另人心痛,因为那种忧伤的气息她仿佛都能感觉得到,体会得到。 “是,其实你在穿梭时空的时候,我就在这里等你,可是你身上的没有一点足以另我可以召唤得到你的情感,你的血是冷的,心也是冷的,你不相信任何人,所以,我拉不住你离去的脚步……”那女子轻轻的叹息,仿佛真的已经等了很久,很久,她抬眸望向这混沌之初的一切,微微闭上了双眸,随即又道:“你比我想象中的坚强,也更幸运,因为你居然爱上了龙烨……” “你认识龙烨?”小小更为惊讶,但那美丽的女子却睁开眼柔柔的笑道:“当然,我是他的母后……” 小小怔住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但那美丽的女子却慢慢的走到她面前,轻握住了她纤细的素手,紧紧的握住,眸光认真诚挚的看着她,道:“小小,谢谢你爱上了他,我曾经因为偏爱绝儿,甚至安排了让绝儿带你离开他五年,可是,命运的齿轮终究还是转回了原点,我们的命运是联在一起的,我们注定只能爱上那样一个男人,当初,我不该自私的决定要为他们改变,从而毁了爱我的人,和这两个可怜的孩子……” 小小错愕的听着,她愣愣的望着眼前女子手中传来的点点温度,若不是这种感觉如此真实,如果不是这种感受这样的深入心扉,她会以为自己在做梦。她抿了抿唇,随即抬首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找我?” “那是因为你是他们唯一所爱的女子……”圣德皇后轻轻的说道,随后眸光竟起了几许水雾,声音略带忧伤的道:“我曾经也陷入过这样的痛楚,只是可惜,如果我当时能与你选择得一样,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些了……” “选择?”小小眉梢微挑,似乎有些奇怪的道:“难道你最初深爱的人,并不是肃亲王?” 圣德皇后的眸光一暗,随即竟苦笑一声,却不愿再多说,只是轻轻叹息一声,慢慢的放开了小小的手,道:“好好的对烨儿,他跟他的父皇很像,只是可惜,我没有那个福气。他的所有痛苦都是我造成的,现在时过境迁,我也无法偿还” 小小说不出此刻内心究竟是什么感觉,混乱无章,是因为这个时空,更是因为这个混乱的故事,于是她在她要转身离开的瞬间,又追问道:“你爱过先皇么?” 圣德皇后的身影僵了僵,轻轻的转首,眸光中竟含着晶莹的泪滴,她轻道:“他的痛楚,都是我一个人造成的,我一个人……”,随即,她的身影消失了,如同空气…… 小小一惊,连忙要喊住她,可是自己的身体却如同一块陨石一般,蓦地悬空下落…… “不要…不要……”小小惊恐的大叫起来,无助的挥动着两只手,然,她的手却突然被一只温暖的大手包裹住,随即一道急促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容儿,你醒了么?你醒了么?” 小小蓦地睁开双眼,不停的喘息着,一双茫然的大眼无神的望着前顶那明黄色的绸缎大帐,精神恍惚,甚至连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贵妃娘娘醒了,快,快,将准备好的羹汤取来,准备毛巾,热水,痰盂,还有韩老太医准备的安胎汤,快呀……”秋水焦急的声音顿时充斥在寝殿内,四周的宫女也顿时间混乱起来,脚步声簌簌的响起,内内外外仿佛有着络绎不绝的来往人群,而后,又是一阵盆瓢碗筷的声音。 小小的心心绪渐渐平静,她轻颤着长睫,视线渐渐清晰,意识也有些清楚,但是却依旧全身无力,她闭了闭双眸,随后才疑惑的转过头来,竟见龙烨满脸憔悴,眼睛通红的凝视着她,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放在长出了许多胡渣的下巴上磨蹭,声音沙哑痛苦的道:“容儿,你醒了,容儿……” 小小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在看到龙烨这身狼狈憔悴时,心头却揪紧的发疼,她抬起手,无力的问道:“怎么了,你怎么搞成这样,这么的……”邋遢,凌乱? 龙烨身上的龙袍已经满是皱痕,脸上的胡渣似乎已经好多天不曾刮剃,全身上下凌乱得不堪入目,双眼也熬得猩红,看起来就像一个街头流浪汉,滑稽又糟糕。小小伸手缓缓的抚着他的面容,心疼的呢喃道:“烨,你瘦了很多……” 这句话,如同一块带着无数尖锐菱角的石头重重的砸在了龙烨的身上,他嗓子腥甜,随后竟闭上双眸紧紧的抱住她的身子,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顿时间,小小感觉到了一滴热烫的液体顺着自己的肌肤滑下,印在了绸缎明黄绸缎上。 他浑厚沙哑的声音带着痛楚,激动的道:“容儿,朕的容儿……朕以为你真的那么狠心丢下我,一个人走了,朕都打算和你一起……。” “皇上,娘娘最喜欢吃的羹汤来了……”秋水眼眶通红的走了过来,她吸着鼻子,可见是哭了不知多少次,她小心翼翼的递上羹汤,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道:“娘娘,你一定饿了吧,奴婢端了您最喜欢的素羹……” 这些人的神态都有些奇怪,小小望了望秋水,又望了望站在大殿内,那面色沉凝的赤焰、韩老太医等人,挣扎着想起身,但是龙烨却紧张的不让她动,他眼中有残留的湿痕,如同她是一个一碰就会破碎的玉瓷一般,小心的抱起来,沉声道:“别动,容儿,你现在身子很虚弱……” “我……”小小想说什么,却当真发现自己虚弱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她闭眸喘息了两下,这才发现坐起来就算是喘息都有些费力。 她吃力的望着周遭所有担忧紧张的人,随即抽。动干涩的唇角,吃力的笑了笑,这里这么多人,龙烨竟如此乱七八糟的待在这里,这成何体统?于是她虚弱的道:“烨,你快去梳洗,你是帝王,若是被天下人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可怎么好?” 龙烨怔了怔,深凝着小小,眸光混乱,似乎还没有从差点失去她的恐惧中回神,但迟疑片刻后,他终于将眸光转到自己的身上,这才发现自己全身狼狈,衣裳邋遢,就连龙袍上都满是皱痕,他剑眉紧拧,憔悴的面容上更为疲惫,他抬头看了看小小,似乎还是不愿意离开,但小小却柔柔的笑道:“赤焰,带皇上去更衣……” 秋水望了望小小,又看了看依旧不愿意走的龙烨,忙上前道:“皇上,娘娘身子虚弱,几日都不曾进食,还是让奴婢侍奉娘娘吧……” 龙烨听了这话,似这才想起小小已经昏睡了许久,于是立刻踉跄起来,将位置让给秋水,随后在赤焰的搀扶下,一直望着小小,慢慢的退出了寝殿。 秋水望着帝王离开,泪水顿时控制不住的掉落下来,她立刻遣散宫殿内的人,随后坐到床前,哽咽道:“娘娘,你可把奴婢被吓死了,奴婢还以为……以为您就这样去了,连皇上和小皇子都舍下了。” 小小无力的轻笑,轻摇了摇头,轻道:“我只是做了一个怪异的梦,梦见了…一个已经离开人世十几年的女人,她跟我说了很多话……”,说着,小小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便问道:“我怎么这么快就回宫了?”,她记得她在沉睡之前,离帝都还有三五日的路程,可是怎么醒来时,就已经回来了。 秋水听了小小的话,几乎错愕的睁大了双眼,随即有些结巴的道:“娘。。娘娘,您…您已经昏迷了半个多月了,后宫里因为您都快翻了天……” 皇妃已经整整昏迷了半个月,这半个月的时间,皇上日夜衣不解带的守在床前,更是连后宫中出了雯淑妃与太医韩逸私逃出宫的事都不闻不问。 朝廷上的大臣都被帝王如此颓废给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但是皇上却根本不顾所有人的反对,立刻册封了皇妃为贵妃,并且每日都守在床前温柔的诉说,告诉她,他说册封雯淑妃只是想气她,想让她回来,因为思念的痛苦他熬不下去,他会发疯…… 秋水想到这些,眼泪更为控制不住,她赶紧拼命的眨眼睛,随即轻柔的舀起素羹,上前道:“不说这些了,娘娘,快点吃些东西吧,奴婢每日喂您吃东西,您都吐了,惟独这个还能吃一点,现在您醒了,就多吃点……” 小小微怔,有些疑惑秋水刚才说的话,她在昏迷也能吃东西么?但许是实在没有力气再多说什么,于是便一口一口的吃下了那些素羹。不足一柱香的时间,秋水便开心的捧着小小已经吃完的碗,笑道:“娘娘终于吃完了整碗汤,奴婢再去盛些鸡汤来,娘娘生病了好几日,应该补补……” 小小有些失笑的看着秋水,点了点首,于是秋水便兴奋的走出了大殿。 重新躺下,小小轻叹息着望着那明黄大帐,这才发觉自己的宫殿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她望了一眼周遭,竟看到桌前摆放着一只碧玉盘龙缠凤的玉印,小小眸光一动,这是贵妃的玉印。 屏风后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串混乱的脚步声顿时响起,小小微愕的抬首,只听到殿外的赤焰焦急的道:“皇上,您慢点……”,但是,那凌乱的脚步声却没有丝毫缓下的意思,而是比之前更为快速的绕过屏风,如同一阵风一般的冲到了她的床前。 小小抬眸,龙烨站在床前,眸光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原本的凌乱的慌张顿时闪烁起了明亮,他刚才沐浴过,乌黑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还滴着点点水珠。那杂乱的胡渣已经剃去,英俊的面容消受,入鬓的剑眉似乎凝结了散不开的愁绪,让人想温柔的伸手去为他抚平。他站在床前,紧握成拳的手有些微颤,随后一步一步的走向她,小心翼翼的模样都让人心疼。 小小抬起手,轻触在他紧黜的眉宇间,有些心疼的道:“你又瘦了很多……”,短短数月,她记得当在襄阳城外看见他的时候,他就是一身风尘,那张俊容消瘦得另人心疼,可是现在,他更瘦了。 小小纤细的指腹在他的面容上轻轻摩挲,浅浅的呼吸吹拂在他面容上,那轻柔的笑意几乎可以将龙烨的心都拧疼了。 “容儿……”龙烨沙哑的声音带着失而复得的欣喜,眼眶通红,随即将她紧紧的拥进怀中,低沉的道:“容儿,你是在朕报复朕么?你知道么,朕以为真的要失去你了,朕甚至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容儿……” 他很害怕,害怕她就用这样的方式逃离了他,放任他一个人在这个空旷的皇宫中孤独老去。 小小心痛的感受着他身体上的温度,不禁缓缓的回抱住他,柔柔的道:“烨,让你担心了……”,随即闭上双眸,轻道:“我怎么会离开你呢?那一天是我错了,我不该那样执拗……” “不,是朕错了,是朕错了,朕以后再不会那样对你,容儿,朕再不会了,你别走,别走,别再吓朕……”龙烨的眼眶更红,此刻的他,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惶恐的紧握着自己生命中最后一点希望,紧紧的抓住,紧紧抱着,惟恐一松手,她就会再次昏迷不醒,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她千呼万唤,痛苦的认错,可是就连一点点的气息都要消失,让他感觉,这个世界都崩塌了。 小小看着他狂乱的模样,心更加的揪疼起来,忙环住他的头,纤细的手轻抚着他潮湿的发丝,抿唇道:“烨,别这样,我不会走的,我会陪着你……”,但是龙烨却抱得更紧,仿佛已经不再相信她一般,但是却沉默不语。 唉……小小微微抬起头,随即闭上了双眸,无声的环抱着他,感受着他杂乱的心跳,温柔的安抚着。 屏风旁,赤焰看着这一幕,眼眶竟有些发烫,他何曾见过这样的帝王,卑微的如同一个乞爱的乞丐,他垂下头,慢慢的退了出去,小心的关掩上门。不远处,捧着一碗热腾腾鸡汤的秋水正巧走来,在看到赤焰站在门前发呆之时,不禁上前问道:“怎么站在这里发呆…莫非,皇上进去看娘娘了?” 赤焰望了秋水一点,有些沉重的点了点首,随即大步走开…… 99大结局 年关悄然的过去,天朝的百姓一片欢腾,边关也迎来了大运国建立数百年的第一次敞开城门,实行通货贸易。帝南都锻炼钱币的司炉中,每日炼出铜钱不计,无数运载车辆如同连续不断的长龙一般,在山路上颠簸,直运东都国库,黄澄澄的一片闪耀,比那五谷丰登的米谷更为耀眼绚丽。 钱币冶制的过程,为了防止泄露,全程都由司徒仪与张俊才一手把持,按照规定,一人职一道工序,而全套工序的流程图纸依旧在帝王的手中,满朝文武都不得知。 正月之时,玄武帝龙烨择以吉日,率领百官前往帝北都祭拜历代先皇,随即便以德天恩泽,富及苍生等旨意,将新制的钱币发往各县郡城,让各省县以旧换新,又命地巡抚亲自督察,而后将收回朝廷的旧钱币回炉重造。 为达到天下大同的目的,龙烨更是派遣三王爷、五王爷二人护送大量丝绸、中原特产等等运往边塞各地,开辟丝绸之路,等价货币交易,为交流贸易打出第一响。 年后六月,春夏之交,玄武帝以为贵妃张氏腹中皇子祈福之名,重新修复北都圣德皇后陵墓,重造祠堂,以敬孝道。 次月之时,遣出后宫三千女眷,以仁德之意,归还入宫时所签定的契约,发放五年工钱,由禁卫军护送送出宫门。更是以‘为防皇后王氏与国丈王左腾联合谋反之事’重蹈覆车,以至参商相离的悲剧重演,帝王不顾满朝文武的反对废黜三年一选秀的制度,更是遣散东西六宫的所有嫔妃、才人等,允以出宫配许。 雯淑妃与韩逸私奔之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但是皇宫中的禁卫军则是明杀暗纵,不仅将二人护送到了离帝都千里之外的城镇中,更是按照帝王的旨意,赏赐良田美宅,建造府邸,开张药铺等等。 雯淑妃是个心高的女子,当她从韩逸口中知道帝王想遣散后宫,且用非常手段蒙惑天下人时,就已经知道自己再没有争斗的资本了,皇上的心,已经被那个自己怎么都斗不过的女人紧紧栓住,所以,她便放下了一切,与韩逸一同背负上的私奔的罪名。 可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以为迟早都会被抓到,被杀头的她,在真正迎来那些来势汹汹的禁卫军时,赤焰却给了她一道圣旨,言说帝王念她劳苦功高,治理后宫掌管各司七年,特赦其罪,嘉许太医韩逸,赏赐黄金万两…… 雯淑妃双手颤抖的接过那道圣旨,她泪水落下,却不是因为知道自己不用死,而是知道自己耗费了这么多年的青春,换来的只是一句‘劳苦功高’。不过还好,她自嘲的笑道,毕竟她的下场比王皇后好太多,更比那些心怀攀龙附凤,依旧做着美梦的少女们强上千万倍,因为,她至少还有韩逸。 ‘鸾栖殿’中,小小挺着六七个月的肚子,有些吃力的在‘御书房’内来回慢走,她手中执着一本明黄奏章,缓缓的细看,随后抬起手中的朱批,将那其中几行字圈了起来,道:“我朝的丝绸在列国所属之中,都是最上呈的,所以价格必然比那些粗质的绸缎昂贵,但是若是这些丝绸都只落在商贩、贵族的手中,便也就失去了我们想称霸列国买卖的初衷……” 小小将手中的奏本丢在一旁,秀眉微拧,随即轻叹了一口气。 秋水见状,忙上前来搀扶,轻声道:“娘娘,您现在身怀六甲,起坐沉重,应该好好修养才是,这些国家大事还是不要操劳了,否则被皇上知道,又要骂奴婢不懂得体贴主子,又要被数落一顿,等会,师兄也要来唠叨上半日,而且娘娘也要看见那罗嗦的韩老太医……” 最近,随着小小的肚子越来越沉重,秋水从刚开始的干练也变得罗里啰嗦,婆婆妈妈,同样的一句话,每日重复多遍,甚至是一句简单的话都会绕上半日口舌。 但是这种症状也并非秋水一个人,甚至连平日少言寡语,神色冷清的赤焰也渐渐形成了这样的毛病,时常是一句话重复三五遍,若是她没有放在心上,他便会如同复读机一样,跟随在她身后不住的念叨,甚至将龙烨知道会如何如何的假设全部举一反三,非要吓到她不可。 小小无力的叹息,她真的想让自己的耳边清净清净,但是龙烨却不相信任何宫女,更是派着黑衣探卫每日跟着她,明里暗里,她的一举一动都监视,仿佛生怕自己一个转身,她就跑了似的。 垂眸,望着自己这个有些夸张的肚子,小小更是觉得无力,若是以往,她道还是有跑的本事,可是现在,连走几步路都要喘息半天…… “本宫不累,只是整日被关在书房里,太闷……”小小有些无奈的说道。 自从她数月前昏迷了大半个月,将整个皇宫都搞得乌烟瘴气,死气沉沉之后,龙烨似乎已经下了雷打不动的决心,不仅先后遣散宫女和嫔妃,甚至废黜了后宫三年一选秀的制度,更是每日都将她关在书房内,如果她要出去走走,必须由他亲自陪伴。 “娘娘,皇上快下早朝了……”秋水浅笑,千遍一律,却始终不觉厌烦的说道。 小小再一次的在心里叹息了一声,随后索性不理睬秋水,只当她不存在,她抬手拿起各御案上各国送来的丝绸样品,纤细白皙的素手轻抚着那些做功精良与劣品一一对比,随即想了想,执笔在一旁的奏本上写下了几行红色娟秀的小字。 此时,书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小小秀眉微拢。知道必然是龙烨回来了,轻抬睫,果然,只见龙烨一身明黄龙袍,脚步如风一般的信步走来。浅柔一笑,小小起身,刚要说什么,龙烨却已经托住了她的腰身,拧着剑眉分外严肃的道:“容儿,朕不是让你别再看这些奏章了么?你身子这么沉,应当注意休息才是……” 又是一个,小小无奈的眨了眨长睫,随即轻坐在铺设好的芙蓉簟上,望着龙烨关怀备至的神色,轻笑道:“烨,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娇弱,那些平民百姓里,甚至有很多女子挺着比我更大的肚子,却还是辛勤劳作……” 但是小小话还没说完,就被龙烨阻止,他眸光满是沉溺的看着她,抬手轻抚她的面容,轻道:“容儿,别总是跟朕说别人,朕不想听别人的事,更不想去知道,容儿,朕只知道要一辈子守着你,不能让你再离开朕,不能……”,说着,他深情的在她额头上深印下一吻。 小小轻闭了闭双眸,说不出此刻的心里是酸涩还是感动,她抬睫望着眼前这个深情到让自己无法承受的男人,抬起手,轻抚他眉宇间的紧黜,徐徐的道:“烨,多少次,我都想将它抚平了,可是每一次你看到我,却又会重新黜起来。” 龙烨心一颤,胸口涌动着窒烫,他紧握住小小纤细的素手,放在唇边慢温柔的亲吻,声音略带沙哑的道:“容儿,你不会再离开朕了,对么?” 胸口像是被什么狠狠的啄了一下,疼痛得有些呼吸都不顺畅,小小有些诧异的望着龙烨那双沉积了太多痛楚与担忧以及心惊胆战的眼底,突然间才明白,原来,在他的内心里,数月前那次事情的恐惧依旧还没有散去,即便,自己此刻怀着他的孩子身体沉重,即便她每次发觉他有些焦虑的时候就不住的劝慰,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自己都会陪伴在他身边。可是,他还是不信呵…… “烨,你不相信我么?”小小轻轻的握住龙烨的手,温柔的指腹抚过他感性冰凉的薄唇,轻轻的靠近,温柔如风的在他的唇上留下一片芬芳,柔柔的道:“烨,那一次只是意外,我并没有想要逃开你,更何况,我们的孩子快出生了……” 龙烨的眸光依旧沉如深海,他深深的凝视着小小,唇上的温度似乎根本不能安抚他的心,但是他却依旧露出了难得的笑意,爱怜的点了点她小巧的鼻尖,浑厚的声音满是宠溺的道:“是啊,朕…要做父皇了……” 要做父皇了……可是小小却没有看出来他有一点点的开心。她知道,他对这个孩子曾经充满过期盼,可是现在,他说到这个孩子时,总是微微失神,甚至无数次的追问她,她会不会疼爱腹中这个俏皮的小东西,如果疼爱,会不会爱屋及乌的也会很爱他?然,每次如此时,她都不知该笑还是呵斥他莫名其妙,可是每一次,他问的都那样认真,甚至有些紧张。 小小无声的叹息,心头有些疼痛的凝视着这个被自己伤害得遍体鳞伤的男子,闷闷的将他的头抱在自己的怀中,像哄一个孩儿一般的轻抚着他乌黑如墨的发丝,温柔道:“烨,相信我,我会永远都待在你和宝宝身边,直到自己青丝华发,再没有力气留在这个人世间为止……”,说着,随即浅笑着遮掩了这悲伤的气氛,又道:“对了,这些丝绸样品我已经看了,但是我认为如果要真的在官道上开辟丝绸之路,就必须将所有的商品平民化,让那些一般的商户和富足的百姓都能买得起,用得起,并且在质量上要比同等价格的丝绸精湛一些即可……” 龙烨剑眉微微拧起,缓缓抬首望向小小那双认真清澈的眸光,抬手轻抚她的精致的面容,温柔的笑着,抿唇道:“都听容儿的。” “烨,你这样,若是被那些朝臣知道,我必然要成为迷惑君王的妖孽了”小小抬手轻捶他的胸膛,但是手却被龙烨心疼的握住,放在他的唇边亲吻,而后他抬首笑道:“你不是么?容儿,对朕来说,你就是妖孽,你是朕这一生的劫……” 小小心头微沉,鼻尖有些酸涩,垂眸,额头微侧,依偎进了他的怀中,而龙烨却抬起手轻抚她高高隆起的小腹,薄唇勾起了一抹笑意,但是眼底的深情与痛楚却依旧紧紧纠缠……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三王爷与五王爷为开辟丝绸之路一直远在边疆,列国奔波,不过收到的其成效却另人十分满意。短短数月,天朝已经运送出关门几千匹上等丝绸,数万车中下等丝绸。 秋收之时,原本与朝廷订下供粮合约的慕容三少更是粮食高产,卖给朝廷的价格也从之前的一的吊钱的价格降为五文,不仅国库税收充盈国库,更是天下民心齐和,当真可谓是大运国开辟疆土以来最为风顺德沐的一年。 ‘鸾栖殿’的柳林中,数顶明黄绣彩凤华盖在徐徐的风中飘动,河岸青柳软软垂在水中,微微荡漾起丝丝涟漪,三五对鸳鸯成双戏水。 小小一身薄纱锦衣,脚步缓缓的踩踏着碧青的草地,欣赏着湖水中盛开的娇艳芙蓉,浅笑道:“五王妃今日怎么一个人来了,那位侧妃呢?” 转眼又过了一两个月,小小的身子愈发沉重起来,龙烨因为国事繁忙,又怕她第一个烦闷,所以便让三王妃与五王妃住进宫中陪伴左右。 三王妃在三月里已经生下了一个小郡主,如今身子恢复了大半,便也因为那好事的性子,不肯整日待在那王府里,如今听得帝王的旨意,简直满心欢喜,赶紧的抱着那漂亮的女儿奔进皇宫里,与小小日日挤在一处。 五王妃依旧腼腆,她听得小小这么一问,眉宇之间却还是那般从容浅和的道:“上一次她从娘娘寝宫中回去后,便有些身子不适,妾身起初以为她是生病了,后来太医来请了脉,竟说有喜了”,五王妃柔柔的说道,随即又笑道:“王爷一直盼着能有一个孩子,如今侧妃怀上了,妾身惟恐她有什么不适,便将她娘家人请到王府长住,这样也好有个照应,而我,也当真想娘娘了,所以便跟着三王妃凑热闹来了” 小小秀眉微拢,转眸望着五王妃那依旧如六年多前一般恬静淡漠的神色,抿唇,轻道:“五王妃对侧妃可当真是关怀备至” 五王妃敛睫,有些失落的沉默片刻,但随后浅笑着望向小小,有些羡慕的道:“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的男人能如皇上这般。不过,王爷纳妾,也是妾身自己要求的,卢氏身家清白,虽非官府千金,却也是书香门第,为人谦和恭顺。妾身嫁给王爷八年有余,却至今未能为王爷延续香火,如今,妾身还能坐稳王妃这个位子已是不易,更是王爷的仁慈,所以,妾身还能苛求什么呢?” 三王妃抱着怀中的灵动乖巧,睁着一双乌溜大眼的小郡主,上前笑道:“你呀,想太多了,五弟对你的心,瞎子都能看出来,道是你自己,偏偏将那个什么卢氏给扯进来,如今好了,她怀了身孕,若是生下个小子,你小心从嫡王妃变成侧王妃,到时候,可是谁也救不了你”,三王妃依旧如同曾经那般口无遮拦,言语之间放诞,她笑着逗着怀中的孩子,又道:“云儿,你长大后可不能跟你这婶娘一样傻,你瞧瞧她……” 小小看着三王妃那多年都不改的性格,不禁失笑,三人缓缓的走到凉亭内,小坐饮茶。人事光阴当真迅速如斯,转眼间,与眼前这些当初熟悉的面容已经别离了六七年之久,而再见事,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三王妃说得也不无道理,上一次本宫看见卢氏,她锋芒微露,言语狡猾,并且性情乖张,若是她这次当真生下一个儿子,只怕你当真没有地位了”小小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女人之间的争斗,是比世界上任何的战争都残酷的悲剧。因为兵荒马乱只是为了争夺权利和疆土,可是女人的战争却只是为了男人,那个至亲却也至疏的丈夫。 “妾身知道,在她进王府,在新婚之夜将王爷推进妾身的房间,表现得委委屈屈,说只想求以生存的时候,妾身就已经知道。但是妾身已经无路可退,如今,更是因为她怀有身孕,生怕她万一有什么,偏说是妾身所致,这才非要厚着脸皮跟随三王妃来了娘娘这里”五王妃面容上依旧带着笑意,但是眼底却满是悲苦。 女人,生活在这样的时代里,注定只能是悲伤的角色。虽然她知道,王爷是真的对她好,可是她自己的肚子却偏偏那么不争气,嫁给王府八年却一出所出,如果,她再不为王爷纳妾,天下人会如何看待她? “所以呢,你就打算如此委屈下去?”小小执起茶碗,轻抿了一口,随即笑道:“你应该知道,以卢氏的性格,无论她生下的是男是女,她都一样会争得嫡正妃的位置,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五王妃轻柔的捋着茶碗中的茶叶,有些微微失神,但随即却抿唇笑道:“其实,在卢氏有身孕的时候,妾身的心就已经凉了,如今王爷又在外面,所以妾身也没有什么念想了,再说了,三王妃可是答应过,这个郡主可是要唤我干娘的。” 三王妃有些沉重的叹息了一声,随即依旧大声笑道:“是了,是了,你是干娘,赖不掉的,所以别多想,来,云儿,叫干娘……” “呵呵……”小小与五王妃不禁都掩唇笑起来,说实在的,自这三王妃进宫之后,小小与整日沉郁的五王妃都开心了不少,有时,小小总是无意的想起当初太后在时的场景,也难怪当初太后一直笑话她是个泼皮。不过也只有她这样的性情,才能最终俘虏一直沉浸在过去的三王爷吧,毕竟若是她,恐怕早就转身就走。 轻轻抿笑,小小轻抚着最近这几日格外沉得难受的肚子,道:“这样吧,那在卢氏生产的这一年里,你就住在宫里吧,若是五王爷问起什么,你就拿本宫挡着,当初他怒骂本宫的事,本宫的气还没消了,所以就以扣押他的王妃抵偿了。” 五王妃抬眸,不知是感激还是觉得心酸,眼眶竟有些微红,但她随即轻吸鼻子,学着三王妃那泼皮的样子,道:“贵妃娘娘见笑了,不过娘娘既然已经将话说在这儿了,研儿可就当真了,若是要赶人,可是赶不走的” “呵呵呵……”三王妃与小小都乐得笑起来,吓得那些缠绵悱恻的鸳鸯都躲进了荷花长叶后。然,就在众人都开怀之时,小小却突然全身一僵,面色顿时苍白起来。 秋水原本也在听着乐,突然看到小小面色有变之时,心头一颤,赶紧上前,问道:“娘娘,您怎么了?娘娘……” 小小额头上已经冒出了许多细密的汗水,似乎也因为措手不及而无法言语,她缓缓的喘息着,在看到三王妃、五王妃都吓得失神,全部围拢过来之时,拧了拧秀眉,有些吃力的道:“没…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肚子好痛,有点喘不过气……” “哎呀,不会是要生了吧,昨个儿韩老太医还嘱咐我,说贵妃娘娘可能要生了”三王妃有些慌手脚,她赶紧将怀中的小郡主塞进宫女的怀抱中,紧张的搀扶起小小,在她耳边轻道:“是不是觉得有些下坠,很胀痛?” 小小有些吃力的点了点首,三王妃面色一变,赶紧吩咐道:“快,快扶贵妃娘娘回寝殿,宣韩老太医来,请接生的麽麽,烧热水,准备布匹、红绸缎扎花、铜盆,还有通报皇上……” 凉亭四周,所有的人都吓得焦急起来,而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等事的五王妃也吓住了,她不敢上前去添乱,只能焦急的站在一旁,随后对自己的宫女道:“你也去帮忙,别的不会做,就去准备热水,沏茶吧”,那宫女听了,赶忙点首,立刻转身跟随着那些宫女匆匆的离去。 许是因为事情出的太突然,整个皇宫内都沸腾起来,后宫各司几乎忙得撞破了头,不多时,一盆盆滚烫的热水便被送进了大殿中,那明黄绸缎的薄纱帐上,已经垂下了两条大红绸缎扎成了花。 小小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水,而三王妃和秋水则是不住的为她拭汗,轻声安慰道:“贵妃娘娘,您千万不怕,女人终究是要过这一关的,虽说这头胎会难些,但是坚持着也就过去了” 秋水看着小小痛苦的神色,都急得没办法了,她紧绞着手中的擦巾,不听的张望着殿外,在看到头发已经半白的韩老太医在众人簇拥下,气喘吁吁的跑来时,赶紧迎上前,道:“老太医,快点,娘娘疼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韩老太医拧了拧苍白的眉宇,似乎有些震惊,随后快速的走进大殿,来到床前,一见小小面色苍白,满头汗水,赶紧上前诊脉,随即道:“哎呀,老臣起初听到喜讯时,还不相信呢,没有想到娘娘当真要见喜了,快快,准备着。” 小小听了这话,有些吃力的睁开双眼,疼得连力气都没了,她有些断续的道:“老太医,本宫…本宫这是要生了?” “臣恭喜贵妃,贺喜贵妃……”韩老太医恭敬的说道。 小小轻咬住红唇,有些艰难的点了点首,随即对秋水道:“传令下去,一切都听韩老太医的安排,内殿留三王妃和几名亲信,其余人都出去,包括皇上来了,也别让他进来了……” 秋水怔了怔,有些为难的道:“娘娘,皇上他…他若是要来,奴婢哪能挡得住啊?”,皇上的脾性娘娘又不是不知道,天大的事都小事,可是只要关系到娘娘的事,再小的事,都比天大。 小小无力的闭上双眸,微微摇首,随即才又道:“就说本宫不允许他进来” 三王妃见秋水神色为难,立刻道:“贵妃娘娘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别说是皇上,就算是神仙来了,女人生孩子也是头等大事,他也得站在门外侯着”,说着,三王妃立刻又开始张罗起来,道:“文儿,快去取冰来,飞儿,拿炖的糖水来,快点快点,稳婆在哪儿?怎么叫到现在还没来?” “来了,来了,三王妃,老奴在这儿……”大殿外,一名身材微显臃肿,年纪方约四五十岁的老麽麽匆匆的跑进来,捏着帕子不住的擦汗,上气不接下气的绕进屏风,在看到小小苍白的神色之时,赶紧上前,抬手摸了一下那隆起的肚子,立刻道:“哎呀,娘娘当真要生了,赶紧的,热水伺候。” 小小的气息越来越重,三王妃知道她定然是在强忍着疼痛,因而不由得有些心疼的握住小小的手,轻道:“贵妃娘娘,妾身知道您一定很疼,没事儿,您就叫出来”,说着,将悬挂在明黄大帐上的大后绸缎塞进了她的手中,缓缓的缠绕起来。 小小深吸了一口气,紧紧的扯住那绸缎,望着那明黄大帐微微波动的帐顶,闭了闭眼,随即那重重的痛苦呻。吟声便从鼻息中传出。 大殿外,微起混乱,隐约中听到宫女慌乱的惊呼与叩拜声,小小咬紧牙关,知道龙烨来了,可是她想忍着,却又在那一阵如浪一般袭来的疼痛中发出撕裂的破碎叫喊。 稳婆一见小小痛苦的汗水直流,面色顿时露出欣喜,道:“来了,来了,娘娘,挺住啊,这阵痛一来,可就快了” 三王妃听着这另人心碎的声音,之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疼,她知道小小向来都是好强的主儿,如今喊成这样,必然是疼得受不住了,前两日时,她也应该有了些反应,但是却因为自己都忍住了,所以大家都没有人看得出来。 她接过宫女递来的擦巾,擦拭去小小额头上的汗水,宽慰道:“娘娘,如果您真的疼,就想想皇上,为自己的丈夫,值得的,不委屈” 小小在一阵疼痛之后,大口的喘息,她睁开双眸,有些力歇的望着三王妃,还没有来得及理清思绪,下一波疼痛就快速的来至,另她承受不住的大叫起来。 寝殿外,已经急得在大殿内不住的来回走动的龙烨,已经吓得面色铁青,在听着小小又传来一阵阵叫喊声,心几乎都被拧碎了,他握紧拳头,蓦地停下脚步,随即竟闭上双眸,深吸了一口气。 秋水站在一旁望着这样压抑的帝王,心里也跟着悬浮,素手紧紧的揪着自己的胸亲的衣裳,不住的在心里祈祷,但愿小小能顺利生下皇子,但是大殿内的的叫喊和稳婆的催促声,却另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原本在‘御书房’与帝王一同谈论建造商船之事的司徒仪也跟着赶来,但他只能坐在一旁干望着大殿内来来回回,忙得不亦乐乎的宫女们和压抑着自己心头恐惧和慌乱的帝王,随后有些难受的端起凉茶压了一口。 一个多时辰之前,一名侍女急匆匆的奔进书房禀报,说贵妃娘娘身子沉重,可能要见喜了,当时他尚未明白这见喜究竟是什么意思时,就见帝王蓦地站起,随即眼神复杂,神色也很混乱。 当时他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更甚者是贵妃的龙裔出了什么问题,但帝王失神片刻后,却突然道:“朕和容儿的孩子要出生了,他要出生了,容儿……”,随后,帝王便冲出了书房。 当时司徒仪只是一怔,竟也意下识的跟随着帝王冲了出来,最后便来到了大殿中,而后便是这副光景。他抬头,再次看了一眼帝王,心头不由得也被那叫喊声给吓住了,贵妃的性子他太了解不过了,但是能让这个女人如此痛楚的呻。吟叫喊,必然是痛到了无可承受的地步,于是他由得再喝了一口凉茶,但是还是不能压下胸口的混乱与烦躁。 龙烨听着小小几乎有些破碎的声音,不禁闭上了双眸,拳头也握得发青,额前青筋暴起,他咬了咬牙,随即转身就向大门走去。秋水一怔,赶紧再次上前拦住,道:“皇上,您不能进去,娘娘现在这么痛苦,您若是进去……” “那朕就不痛苦么?”龙烨的声音低沉沙哑,且还带着几许微颤抖,他一把甩看来秋水就要推门,却发现门被栓住。拳头紧紧握起,发出了关节的响动声,他乌黑的眸光有些混乱的望着大门,随后又烦躁的转身,不住的来回跺步。 一个多时辰了,她已经叫喊了一个多时辰,但是依旧没有动静,想着,他更为惶恐,转身又走大门前。司徒仪有些看不下去了,于是起身,走上前安慰道:“皇上,贵妃娘娘吉人天相,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化险为夷,所以皇上不必过于忧心……” 龙烨剑眉紧黜,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被那一声声叫喊给撕得破碎,他闭眸,大手紧紧的按住那扇楠木花雕门,大手控制不住的颤抖着,随即在里面的声音依旧无法消停时,猛的一脚踹开了大门。 “啊……”尖锐的声音从内殿的屏风后传出,大殿外的宫女都吓得瘫软了下去,秋水也吓傻了,她想去阻止帝王已经来不及,只见龙烨似发疯一般的冲进大殿内,推开了那些档在面前的宫女,疾步绕过屏风大步走进来。 大殿内,三王妃和那老麽麽都被门外的巨响给吓住了,突进一见帝王在此,都慌乱了手脚一般的下跪,但是龙烨似根本看不见别人一般的径自从到小小的身前,眸光混乱的望着她满头汗水,神色痛苦的模样,心痛的道:“容儿,容儿你怎么样,朕来了,容儿……” 小小疼得都快昏死过去,她甚至感觉这根本就是老天在惩罚她,当她耳边听到龙烨焦急的呼唤时,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睁开眼,有些朦胧的望着紧紧抱住自己,神色铁青,眸光混乱,眼底堆积了太多沉痛的男子时,泪水竟从眼角滑落下来。 烨,是不是我伤害你太多,所以才会这样的疼痛…… “容儿,对不起,是朕不好,是朕不好,朕不应该因为害怕失去你,想用一个孩子绑住你的,容儿,容儿……”龙烨的眼眶也红了起来,他心头的恐慌让他声音都开始颤抖,他修长的手微颤着抚去小小的泪痕,心碎的亲吻着她的湿润的长睫和面颊。 三王妃见这场景,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才好,幸亏那稳婆有些经验,因为先帝的几位皇子都是她一手接生的,虽然她也是第一次在嫔妃生产时,看到帝王,但是却也知道轻重,赶紧的继续接生。 小小望着龙烨,抬起手紧握着他修长大手,想说什么,可是下腹的一阵撕裂的疼痛却让她叫喊起来,龙烨的心更慌了,紧紧的抱住她的身子,而小小则是无法忍受这一次突来的偶天该地的巨痛,竟一口咬在龙烨的肩头上,闷哼一声,随即,一道清亮的婴儿哭声竟打破空气骤然响起…… “生了,生了,贵妃娘娘生了一位皇子……”那稳婆欣喜的大叫起来,那声音震动了所有人。 三王妃听到那哭声,只觉都听到自己心咯噔一声的落下,随后也不管什么君臣礼仪,立刻从地上起身,从上前去,只见那麽麽手中捧着一个白胖小子,她眼眶都红了,立刻道:“快,准备温水,为小皇子沐浴……” 龙烨僵住了,不是因为肩头上的撕痛,而是那洪亮的婴儿啼哭,他激动的望着怀中已经虚脱的人儿,声音颤抖的道:“容儿,你听到了吗?我们的孩子出生的,容儿……” 说着,龙烨的眼眶竟有些湿润,但是眼睛始终都只看着小小,连问都不问小皇子如何。 小小望着龙烨的面容,直觉得已经穿越过了几百年那般遥远,她虚弱的喘息着,吃力的抬手握住龙烨的大手,气若游丝的道:“孩子…让我…看看……” 龙烨的心一沉,眼底划过一丝失落,他有几许眷恋的望着小小,但随即却只温柔的一笑,低首在她光洁的额前吻了一下,轻抚她因为汗水而潮湿的长发,道:“容儿,孩子在沐浴,等会就来……”,说着,他闭眸,将头埋进了她的脖颈,沉声道:“你没事就好,容儿,你才是朕的全部……” 小小的心一阵酸涩,她闭上眸,深吸了龙烨身上淡淡麝香气息,想说什么,可是却一个字都吐不出。 “小皇子沐浴完毕,焚香礼成”三王妃抱着怀中的粉雕玉啄的娃娃,满面微笑的将用明黄绸缎的孩子抱到床前,笑道:“妾身恭喜皇上、贵妃娘娘。” 龙烨这时才抬首,有些迟疑的望着三王妃怀中抱着的娃娃,只见那如粉雪一般的肥圆小手紧紧的握成拳头,轻轻的摇动,他胸口顿时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种情绪蔓延开来,别过首,不再看那个孩子,而是轻扶起小小,看着她从三王妃怀中接过自己刚出生的雏儿。 小小有些虚弱的接过那个自己几乎花了这辈子所有力气生下来的娃娃,苍白无血的唇不禁抿起了一抹笑意,这个孩子虽然有些皱巴巴的,可是那巴掌大的小脸的轮廓,却像极了龙烨,特别是那两道英气的眉。 小小笑了,她第一次从自己的所生的孩子身上感受到了遗传的神奇,纤细的素手温柔小心的轻触那稚嫩的肌肤,却不想自己的指腹一碰到他的小嘴巴,就见他微微张开,似乎要含住吮吸。 三王妃轻笑,但鼻尖却一酸,当初自己生育那小郡主的心情又隐隐的另她想哭,她坐在床沿边,道:“小皇子饿了,你看看这张小嘴,急着找吃的呢……” 小小听了,不禁一阵恍惚,却也有些生涩的尴尬,她望了望龙烨,随即将孩子还给了三王妃,而大殿外的奶娘则快速的走进来,笑道:“刚出生的娃儿都是要吃的,快给奴婢吧。”,三王妃笑着递过去,道:“小心看着皇子,别吹着风” “王妃放心,奴婢知道的”那奶娘一脸温柔的看着怀中的孩子,心里之感叹,当真是个粉妆的娃娃,于是寝殿内的众人便纷纷簇拥着小皇子走出了大殿…… 小小望着孩子被抱走,眸光依旧流连,唇边的笑意不曾减去。原来她这就是为人母的感觉,那样的柔软,几乎都溢出暖暖的爱意,轻抬眸,小小有些欣慰的望着龙烨深凝自己的眼神,有些疲惫的轻抬手,慢慢的,握住了他的手掌。 龙烨剑眉一拧,随即将眼底的所有情绪都隐去,他温柔的上前,温柔的将她扶躺在,盖上薄被,抬手抚去她额前的碎发,轻道:“容儿,你累了,快点睡吧,太医说,你要多休息” “烨,你不喜欢他么?”小小轻问,眸光有些闪烁,龙烨虽然一直都在隐藏情绪,但是她还是能感觉得到,他对孩子那细微的排斥,甚至连正孩子的面容都不曾看过,更不愿意抱他。孩子是他的啊,他究竟怎么了…… “这是我们的孩子,朕怎么会不喜欢?”龙烨的声音有些低沉,他的心似被什么扯痛了,随即有些沙哑的道:“容儿,朕什么都不在乎,朕只在乎你会不会丢下朕,会不会任性的丢下我们父子离开……” 他记得,她说过,如果他要孩子,她会生下来送给他,她觉得自己不幸福,所以要离开,要离开他…… 小小的心头一酸,不禁捧起龙烨的面容,望着他悲痛深沉的眸光,虚弱的道:“烨,你再说什么?我怎么会丢下你们呢?我爱你啊”,为什么到现在,他都还是不相信自己,就是因为她曾经那样任性的说自己觉得不幸福就要离开? 闭眸,小小紧依着龙烨的怀抱,有些困倦的闭眸,但是口中却依旧喃喃的道:“烨,我不会离开你,不会……” 不会么?龙烨紧紧的抱住小小,抓住这一生唯一闯进他心门的女子,闭眸,随后深深的一吻印在她的额头间,随后缓缓的抚着她披散在枕上,缠绕在他臂膀上的乌黑青丝,轻道:“如果你能陪着朕一直到老,朕就相信……”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01洞房花烛(1),九个月 三月清风徐徐,百花盛开,绿柳拂柔入水,激起丝丝涟漪,点波微微荡漾。皇宫内的海棠林中,几十名身着浅红衣裙的十三四岁的小宫女个个手捧着茜素红的上等绸缎,在那些被清风一吹,就飘荡起无数花瓣,落红萧萧的树杆上绑上了一条条绸缎带,并且扎成了牡丹花。 ‘鸾栖宫’内外一片忙乱,秋水身着大红长裙,捧着一只水晶香炉匆匆走到大殿上,望着宫檐上正在扎绸缎,和地上铺设红毯的内侍监,急道:“快点,快点……皇上吩咐了,必须在吉时布置好一切,否则要是误了时辰,可有你们好看的”,说着,赶紧将手中捧的香炉递到向殿中跑来的小宫女手中,道:“送到‘御书房’去,等会贵妃娘娘要在那里沐浴……” ‘御书房’内的浴池中,烟雾袅袅,一片片细小的茉莉花如同白雪一般萧萧落在水中,微起荡漾。一盏水晶做制的香炉被人小心捧进来,一旁的侍女小心揭开炉盖,在里面洒了一些茉莉花,随即,一阵阵幽香萦绕而来。 浴池边沿上,小小坐在镜前落饰,一头乌黑的青丝披散下来,纤弱柔美的肩上,紧贴着肌肤的大红绸缎徐徐的褪到纤细楚腰,那白皙如凝脂的肌肤在红绸缎的映衬下显得妖娆诱惑。她抬眸望着镜中的女子,纤细的素手轻抚脖颈上的金项圈,随后轻轻的拨动暗扣,只听嚓的一声取了下来,轻缓的放在铺设着明黄绸缎的御案上。 轻柔起身,一双白皙如玉的修长美腿缓缓迈开,玉足探进温热的水中,那吹弹可破的肌肤顿时微微浮现了一层光柔的红晕。大红长袍褪尽,浴池的水没过胸前,青丝如墨倾泻入水…… 浴池边上,几名侍女遮掩好屏风后,缓缓退下,周遭的所有烛火也全部换成了夜明珠,煌煌的洒照着幽幽朦胧的光芒,透过屏风丝薄的缝隙,映照着漂浮的点点茉莉花瓣,一片昏黄,令人遐思。 小小纤细的玉手轻挥动着温热的水,她微转头,精致的侧容在夜明珠的光亮中更显妩媚,抬睫,眸光带着几许狡黠望向那精致雕花的楠木门,红唇抿起了一抹冷笑。 门后,身着大红喜袍的帝王剑眉紧黜的望着门缝隙中那撩火妖娆女子,额头的青筋都暴了出来,多年来修养和隐忍几乎已经被消磨殆尽。已经三个时辰了,从她九个月前她在生下孩子之后跟他承诺一定会再嫁他一次的那一刻开始,他已经整整等了九个月又三个时辰外加一柱香的时间。 “该死的,她到底还要磨蹭多久?”龙烨有些按耐不住了,他已经有九个月都没有碰到她了。他不知道一个女人生孩子到休养,再到恢复居然要这么长的时间,但是无论去问宫里的任何一个太医,得到的回答却都是一样:“贵妃娘娘身子虚弱,需要静心休养……” 静心休养,好,他同意,可是他总可以去看看她吧,但是当他踏进‘鸾栖宫’的时候,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当时,他急得几乎发疯,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她又逃跑了,可是就在他整顿兵马,打算就算将整个华夏都翻过来都要将这个女人给扯出来的时候,秋水却一脸无辜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吞吞吐吐的道:“皇上,贵妃娘娘……娘娘居住到了帝北都的行宫里,她说……说去陪陪圣德皇后,顺道将在那清净的地方养好身子……” 她要修养身子为什么要去皇陵?他大发雷霆,几乎没有立刻冲过去拆了那里的行宫,可是赤焰和司徒仪却更是委委屈屈的对他说:“皇上息怒啊,贵妃娘娘说,皇上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如果皇上还是这么克制不住自己脾气,动不动就龙颜大怒的话,娘娘可就要在那里长住了……” 于是,就这样,以一句他脾气不好,判了他在这个清冷的宫殿拘禁了长达九个月。龙烨想到自己的委屈,又见这个女人磨磨蹭蹭,已经浪费了三个多时辰,而自己甚至连她正脸都没有瞧见,心里憋着的怒火已经一拱一拱,几乎没有将整个御书房给烧了,但是,一想到今天是他们成亲的日子,见面是迟早的事,不禁狠狠的怒火又压了下去。 龙烨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赤焰和秋水都不敢吭声,因为他们知道他们主子心里有多憋屈。九个月前,贵妃顺利诞下皇子,帝王欣喜之余更多的嫉妒,因为贵妃几乎每日除了休息就是抱着小皇子,几乎将皇上这个人都抛之脑后。 为此,帝王震怒不已,几乎就没有发狠大义灭亲,以泄夺妻之恨,但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忍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霸占自己的妻子所有的时间。 但是,一个月之后,贵妃却抱着小皇子夜奔去了帝北都,理由很是另人费解,为此,帝王更是咆哮震怒,但,产生的效果几乎等于零,因为贵妃根本没当回事,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贵妃娘娘在帝北都这一住,就是八个多月。 八个多月啊,赤焰和秋水都不得不敬佩他们皇上的忍耐性当真是有了质的突破,因为这八个月来,皇上除了脾气不好,很难伺候,每日都砸花瓶、翻桌椅、迁怒侍卫和宫女之外,还真的就忍住了,毕竟没有闹出人命。 而今日,贵妃回来了,帝王一听到消息,就立刻准备在迎娶贵妃一次,因为,第一次大婚,贵妃只有九岁,没有洞房。第二次大婚,正当元宵,二人出宫去探察叛卖私盐的商贩了,也没有洞房。所以,皇上说怎么都要给自己一个真正的,完整的洞房花烛夜。 可是,正在沐浴的贵妃娘娘就好像故意折磨帝王一般,迟迟不肯露面。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在帝王的耐性全部消耗完,正打算直接踢门而入的时候,那浴池的楠木雕花门竟突然吱呀一声开启。赤焰和秋水一怔,随即都识相的退下,而龙烨则是瞪大一双深沉炽热的眼睛瞪着那门,但,从门内走出来的竟是一名身着碧衣的御前侍女。 帝王见了,几乎没有冲上前去掐住那侍女的脖子,问她里面的女人究竟要磨蹭到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那御前侍女一见帝王面色铁青,神色冰冷,知道龙颜大怒,几乎没有吓得瘫软下来,她声音颤抖且吞吐的道:“皇……皇上,贵妃娘娘说,新婚之前,新人是不能见面的,所以请皇上回避……” 什……什么?龙烨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全身笼罩着一股暴戾冷冽气息的凝视着眼前的御前侍女,随即信步上前,那宫女不敢阻拦,不禁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跪拜在地上。龙烨的胸口放佛被灌注了铅一样,沉重凝窒,他愤怒的冲进了浴池,想质问小小究竟什么意思,可是当自己的龙靴踏上那潮湿的大理石时,却听到了一声浅浅,却也无奈的叹息声。 他的心口一沉,深邃的眸光顿时染上了几许激动,顿时竟有些紧张的望向那楠木红漆屏风,声音有些微颤的道:“容儿,你是么?你终于回来了”,说着,脚下似已经不听话一般的直奔向屏风后,随即在看到一抹茜红的窈窕身影时立刻冲上去,拥抱住那宜人心肺的茉莉幽香。 软玉温香在怀,龙烨不禁发出一声满足的亲呢,他壮实有力的臂膀紧紧环住怀中的柔软,冰凉的薄唇情不自禁的在那被热水浸得嫣红的肌肤上亲吻,如饥似渴的啃咬着。 多少个日日夜夜,他想念这种气息,这种感觉,这种温暖,几乎都快要发疯,九个月了,漫长的等候和相思如同一把火,在龙烨重新拥抱住小小的时候,将他的意识和隐忍全部烧毁,只剩下温柔与缠绵的深情。 炽热的吻从小小的雪白的脖颈一路向下,被吻过的地方如同燃烧起了一把火,小小轻闭着双眸,细密的长睫微微的颤动,但片刻后在这个男人几乎已经忘乎所以的时候突然缓缓地将他推开。 龙烨眸光赤红,毫不掩饰的燃烧着熊熊欲。火,他望着突然将自己推开的小小,在对上她那双自己日思夜想的星眸时,心头一揪,只觉得胸口都被掏空了。上一次见她,放佛都成了百年之前的事…… “容儿……”龙烨贪恋的念着他的名字,薄唇在她的红唇上印下一个轻盈的吻,但是在触碰到她的那两瓣柔软的时候,却突然如同一只失控的野兽一般,猛的袭上,狠狠地压住她的唇,粗暴的撬开她的贝齿,探进她的口中,吮吸芬芳。 小小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俊容,知道他已经快被自己禁闭得发疯了,这让她不由得再次叹息一声。 02洞房花烛(2),酒后真言,上 浴池内光芒昏暗,幽幽的光芒朦胧,蒸汽袅袅笼罩,茉莉清香萦绕。小小抬手推开龙烨,一对秀眉微微挑起,星眸含着几许狡黠笑意的道:“烨,我听说你脾气不好,每日的砸东西,折腾宫女,骂内侍监和撕奏章,还有,你一听说我回来了,马上就布置‘鸾栖宫’,更改了凤印,打算大婚之后立刻册封我为皇后?” 正意乱情迷的帝王听到这几句话时,先是怔了怔,随即全身一僵,立刻从刚才的神魂颠倒中回过神,一双深邃的眸子有些愤怒的瞪着她,随即恶狠狠的道:“有人去向你告状?该死的,这是谁说的?朕杀了他全家……” 居然有人向她告状,竟该说他……砸东西,他是砸了,并且都是古董花瓶,但那又怎样? 折腾宫女……他看到女人心情就烦躁,不过摔了两次沏得难喝的茶,这也算折腾? 骂内侍监……这个道是提醒他了,现在后宫没有嫔妃,还要养着这帮废人做什么,赶紧轰出宫去。 撕奏章……那该死的江太史居然上书请奏重新建立选秀制度,那奏章他当然要撕,如果不是她回来的及时,他早就将那家伙给提进宫来暴打一顿。 小小看着龙烨着凶神恶煞的模样,不禁再次叹息了一声,随即抬起修长的素手,捧起他越来越不修边幅,甚至有些蛮横不讲理的面容,轻道:“如此莽撞,怎么能做一国之君呢?如今天下大同的事宜还在继续,要将列国的货币真正统一起码要花三年的时间,而我自所以带着皇子去北都静养,无非就是要告诉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我张容恩只是一个妃子,根本左右了不了帝王做任何决定……”说罢,小小不禁再次叹息,可是看来她这八个多月是白费了,因为龙烨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苦心。 龙烨望着小小景致娇美的面容,将近一年的分别另他有些恍惚,他抬手握住她轻抚自己面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轻呢道:“朕什么都不要,朕只要你,容儿,朕不在乎天下人怎么说……” 又来了,小小闭眸,对于眼前这个已经思想单一的男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同时,心头却也有些一丝丝的感动和欣慰。 她能遇见他,已是天下最幸运的女人,或许曾经,她有想到他会放弃后宫三千佳丽只宠她一个,但是她却从来都不曾想过,她为了留住自己,不给自己任何逃跑的理由而驱逐了后宫所有的妃子,准以出宫配取,更是裁掉了三千多名宫女。 六个月前,她曾在北都的行宫中收到了雯淑妃和韩逸的来信,其托信之人竟就是南都九王爷所经营的‘飞鸽楼’,信中虽只有寥寥几字,但是小小却能看得出雯淑妃内心的不平,她说,或许她可以赢了自己,可是,决定这种胜负的人却对她不公平。 当时,她不禁失笑,因为知道雯淑妃心中那说不出的怨言,她在怨恨龙烨,怨恨这个利用她的才华为他撑住后宫六年,却又在岁月流逝之后,将她狠狠踢走的帝王。敛睫,小小感受和龙烨宽厚的掌中传来的温度,抬手轻抚他垂落在胸前的乌黑青丝,依偎进了他的怀中,浅浅的道:“你真是……倔强呵!” 小小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形容龙烨,他从来都是如此,任性倔强。闭眸,纤细的素手环住他精壮的腰身,八个多月的思念让她在看到他时,胸口涌动着一股酸涩的情绪,不禁有些眷恋的依靠在这熟悉的麝香和温暖里,而龙烨则是沉醉的吻着她光洁的额头,炽热的呼吸吞吐在她的发丝上,声音沙哑道:“容儿,朕想你,朕都快疯了……” 随之,又是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面颊上,从略带迷离诱惑的眉眼、精致小巧的鼻尖,温润感性的唇角到圆润的耳珠,他的吻越来越癫狂,甚至带着失控的孟浪,但是,却依旧在最后一刻,又被小小挣扎着推开…… “你……”这次龙烨真的有些怒了,他双目满是怒火的瞪着小小那无辜,双霞飞红的面容,隐怒道:“容儿,你一定要这么折磨朕么?”,说着,又要吻上她的唇,可是小小却也执拗的用双手抵在他的胸前,呼吸微促的道:“烨,你不是今日要和我成亲么?按照大运国的规矩,我们在成亲之前是不能见面的……” “该死的,这是谁定下的规矩?”龙烨胸膛起伏,呼吸凝重,原本睿智如星的眸子早已深沉如海,随即烦躁的道:“朕将这个规矩废黜不就行了么?” “既然你不在乎这个规矩,那为什么偏偏还要跟我再成一次亲?”小小秀眉微挑,有些好看的看这个着急起来就什么都顾,甚至怒骂自己列祖列宗的男人,浅浅笑道。 龙烨剑眉拧起,眼底深沉的欲望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他气急败坏的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放开了小小身子,有些压抑的转过身,烦躁的大步走了出去,但在踏出楠木门时,却又停住脚步,一双冷冽暴怒的眸子望着守在门外的两名御前侍女,怒火升腾的道:“待在那做什么?还不快给贵妃梳妆更衣……” 书房前的那两名侍女吓得脚都软了,她们面色苍白,胆怯惶恐的望着龙烨,赶紧道:“是,是……”,随即赶紧的捧起早已经准备好的大红鸾袍,低着头匆匆的走进了浴池。 御书房外,赤焰和秋水相互对视一眼,都不敢吭声,不多时,只见他们的帝王怒气冲冲的走出来,那一大早就已经穿上的大红喜袍上已经湿了一片,想来刚才必然是找贵妃慰籍相思之苦,但是却吃了闭门羹。 于是二人也不敢多说,赶紧掀开车辇的垂帘,请帝王上辇,随即起驾,前往了‘甘露殿’…… 自帝王登基后,十几年来,还是第一次移驾‘甘露殿’,这宫殿原本就是帝王的寝宫,历代帝王都是在‘甘露殿’中招寝嫔妃,但是自先帝独宠圣德皇后之后,这个宫殿便被荒废了,直至先帝迟暮之年,不堪承受想念圣德皇后之苦才从圣德皇后薨驾的宫殿重新搬回,最后驾崩在那里。而龙烨这一次自所以选在‘甘露殿’大婚,是因为历代帝后的大婚都是在这里进行。 ‘鸾栖殿’中,精致的大红绸缎铺设垂挂,那原本的明黄大帐也换成了茜素红的薄纱,殿前,一张乌木台案上,两只金樽在龙凤红烛中闪烁,绣着金丝龙凤的桌旗上,华贵的明黄穗子在窗外微微徐来的清风中微摇,一盘盘花生、红枣等象征早生贵子,百年好合的果点被那穿着浅红衣裳的宫女缓缓的端进来。 寝殿内,小小坐在镜前,一身大红长袍,面带微笑的秋水带领着一群捧着大红喜袍和饰物的宫女站在身后,小心的为她梳妆打扮。 八个多月不曾见到小小的秋水,今日在宫门前看到她时,就如见到了或菩萨,甚至于现在都还笑得合不笼嘴。 “贵妃娘娘可回来了,奴婢还在想,若是娘娘当真要在北都的行宫中住上一年,恐怕就再见不到奴婢了……”秋水说得夸浮,却也算是事实。若非今日小小回来了,恐怕她现在还不敢去回想这几个月来是怎么担惊受怕的熬过来的。 小小起身,秋水上前动作娴熟的为她褪下浴袍,更上绣着牡丹彩蝶纹绣的大红绸缎抹胸,一袭延地艳红长裙铺洒在地毯上,窗外阳光泼洒,映衬得小小肌肤甚雪,面若桃李,那绾起的青丝如墨,鬓发蓬松,娥眉淡远,星眸竹腰,竟是说不出的妩媚娇艳,另人看得心醉神痴。 “皇上对你们发火了?”小小抬起素手,轻抚了一下那柔软的丝绸面料,不由得轻柔一笑。龙烨的脾气越来越破了,也难怪身为黑衣探卫的秋水都会说出这样的话,似乎,从他带着她从大漠回来之后,他就再不似以前那般沉稳内敛。 秋水面色有些无奈,小心翼翼的捧着一枚精致的龙凤雕玉系在小小的腰间,笑道:“可不是么?自从娘娘生产之后,皇上的性子是一日比一日暴躁,可那也只是因为政务繁忙,皇上总抽不出时间去看望娘娘和小皇子所致,可是后来娘娘却突然说要静养而搬去了帝北都,并且这一住就是八个多月,这也难怪皇上会每日发火……” 皇上对贵妃娘娘的情,或许只有身临其中的人才会表现得不在乎,每日膳食亲自挑选,每隔一柱香都要问贵妃是否安好,每个深夜在政务忙完之后才匆匆去看望,却又因为知道贵妃已经安睡了,所以只能在清冷的月色下徘徊……这不是一般的男人能做到的,更何况还是帝王。 秋水想到这些,不觉都要为自己的主子心酸,可是后来,贵妃娘娘去了北都行宫,并且临行前逼迫帝王不许前往探视,这怎么能让皇上脾气好起来呢?她道是觉得皇上至今还能如此理智,不至于发疯已经是最厉害的隐忍了。 “你们都在怪本宫,是么?”这次回宫后,宫内压抑的气氛她又如何能感受不到?就连赤焰和司徒仪看她的眼神都带着一丝丝的责怪,仿佛她这么做过于残忍了,毕竟,对整个国家而言,龙烨是皇上,可是对于感情而言,他只是一个孩子。 秋水微微的垂下了脑袋,眼眶不禁有些发红,她纤细的素手捧着一枚碧玉编制的金扣子,环绕的绑住小小依旧纤细窈窕的腰身,她微微摇首,随即竟吸了吸鼻子,道:“奴婢不敢责怪娘娘,可是……可是奴婢每次看到皇上对着娘娘用过的饰物,穿过的衣服还是那些平日里碰过的东西发呆时,就不得由心里觉得难受……” 唉……小小轻叹息,素手捋过垂在胸前的一缕青丝,心里也不禁有些发疼,其实,这八个多月来,她又何尝不想念他? 可是他毕竟是帝王,他那样不管任何人的眼光和舆论的一味宠幸她,如今她又生下了大运国的第一皇子,再加上后宫已经无妃,这样的局势,她又岂能还不知进退?连五王妃都知道自己不能生育,要为自己的丈夫纳妾延续香火,而她,又怎么能让自己的丈夫被天下人所指? 垂眸,想到了五王妃,小小突然想起现在已经九个多月了,想来那卢氏也该生了,于是便问道:“对了,五王爷的侧妃如何了?” 秋水怔了怔,不禁眨了眨眼睛,随即才明白小小什么意思,于是忙笑道:“原来娘娘是担心五王妃啊,娘娘放心吧,自从娘娘去了北都之后,五王妃就一直呆在‘恭亲王’府里,而那叫什么卢氏侧妃,已经被五王爷给废黜了” 小小秀眉一动,有些疑惑,不紧又问道:“五王妃不是说她已经怀孕了么?按照时辰来算,九个月也该生了,怎么突然被废黜了?” “原来贵妃娘娘还不知道啊,奴婢听说,那卢氏道是有些手段,其实五王爷的确有一日在她的房中歇下的,可是那是王爷王妃吵嘴了,所以喝醉了,而卢氏自所以在王爷一出关就说自己有身孕,就是想驾祸给王妃,好让自己有转正的机会,可是没想到五王妃不仅不曾回王府,更是将她的爹娘接进府中伺候,更让王爷的心腹看守王府。后来那卢氏没办法,竟然假意摔进河中,说自己流产了,王爷得知消息后立刻回府,可那卢氏却说是五王妃派人将她推进河中的”秋水说得有些兴奋,仿佛将刚才的事情已经抛之脑后了,随即又道:“奴婢们原本以为五王爷一定会迁怒于五王妃,谁知道王爷竟说,就算那夜他当真与卢氏圆房,那孩子也肯定不是王爷的,因为王爷一直都在服用一种叫怎么草的药,据说这药性烈,男人服了,是不能生孩子的,而且就算停用,也起码要一年才行” 小小怔住,有些不可思意的望着秋水那双认真的眸子,顿时间,心里竟升起了几许不舒服的感觉,于是她立刻问道:“你刚才说,五王爷一直都在服用一种药,而这药会让男人没有孩子?” 秋水点首,笑道:“贵妃娘娘是否觉得有意思?奴婢也是才听说的,后来奴婢还去告诉了赤焰,问他有没有听说过,后来听赤焰说,那药好象是西域的那个小国进贡来的,好象叫什么草,对了,叫‘苦凌草’,据说这药吃了还可以解酒,长期服用,可以千杯不醉……” 苦凌草……西域进贡……解酒……不孕…… 小小突然感觉自己的心似乎被什么压住了,竟有些透不过气来。既然是进贡来的草药,自然是进了皇宫,但是自古以来,宫中不能有这种能另嫔妃或者帝王没有子嗣的禁药,所以此药入宫决然不会明目张胆的放在‘御药房’中,最重要的是,如果五王爷有这样的药,那么他就必须向龙烨要,那么龙烨他…… 龙烨十六岁大婚,嫔妃无数却尚无子嗣,平日宴饮,司徒仪曾说帝王千杯不醉,可是在她刚怀有身孕,孤绝夜宴之上刺杀之时,他却两杯酒就已经熏然…… “容儿,朕……朕今天没有喝药……”他们刚从汉河回宫,她为了防备皇后逞凶,自己擅自跑到‘太傅府’中,而他趁夜追来之时,曾对她吞吞吐吐的说,他没有喝药,可是当她追问时,他却不愿再回答,仿佛只是随意交代了一件事。 可是,这些她从来都不曾怀疑过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或者说,她从来都不曾有兴趣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而那句没喝药又是什么意思。 深吸一口气,小小长睫微颤,突然之间,只觉有些不知所措。原来,从他十六岁大婚之后,他就一直都在服用这种叫做‘苦凌草’的药,原来在他带着自己回宫的时候,他两杯就已经有些迷醉,竟是因为他已经停服了那药一年…… 一年……小小的心不觉间加快的跳动,一年,也就是说,龙烨自从在那夜路过溪水池边,抓她回军营时就已经停止了服药,并且他真的没有与那名异族送来的假公主有肌肤之私,否则……闭眸,她以前一直都以为她能怀有龙烨的孩子只是一个意外,但是却从来都不曾想过这其中竟然藏着这么大的隐情。 “你是朕的妻子,你腹中有朕皇子,就凭这个……” “你刚才说什么?容儿……是不是,是不是连孩子都留不住你了?你说,你说……” 在山崖边上,龙烨痛苦咆哮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回荡,原来,这个孩子是他刻意给她的,他是想要用孩子留住她,可是当时,她只知道生气,只知道伤害他…… “娘娘,您没事吧?娘娘……”秋水望着小小神色突然凝重,不由得担忧起来,起初她以为小小是为五王妃担心,可是越看越不像,因为娘娘的眸光闪烁暗沉,似乎在回想什么,而后又突然闭上双眼,似乎很痛苦,于是她赶忙唤出声。 小小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疼了,痛得让她几乎要掉出眼泪,她缓缓的睁开双眸,眼眶微红的望着秋水,轻扯起一抹失落的笑意,随即转身,望着镜中精致娇艳的美人儿,纤细白皙的素手轻抚腰间的碧玉环扣,轻道:“秋水,皇上是不是打算在大婚后册封我为皇后?” 秋水听了这话先是一怔,似乎有些惶恐她怎么会知道,于是话语之间不禁有些吞吐的道:“这个……娘娘,您……您听谁说的?”,随即,她抬手猛拍自己的脑门,闭眸道:“奴婢真是蠢,只要娘娘想知道的,必然一定会知道嘛……” 小小笑了,可是心头却是苦涩的,龙烨,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你那样小心翼翼的呵护我,可是我却总以你的名声和史册所记载去衡量你的一切,而却忘了,你最想得到的,并非史册上记载的英明神武和惊世才华,而是…… “我今日是不是应该打扮得漂亮些?”小小突然问道,第一次,她有些在意自己的仪容。 秋水双眸一亮,竟有些激动,她笑着道:“那是,不不不,贵妃娘娘就算不打扮,也是大运国的第一美人……”,说着,赶紧的吩咐身后的宫女将那些珠簪首饰一齐送上前来,熟练而小心的为她装扮起来。 小小望着镜中头插金簪玉坠,鬓发间拢起簪花的自己,不禁也轻柔的笑起来,似乎这一次,她当真有种,为作人嫁的心情…… ‘甘露殿’中,十几名内侍监慌乱的在大殿内来去匆匆,相比于‘鸾凤殿’的安静有序,这里当真可比作烈火烹油,鸡飞狗跳。 以赤焰现在的感觉来说,就是:帝王大婚,一般着急着洞房是妃子,因为只要进了洞房就是攀龙附凤,地位不可比拟,但是他所看到的却是帝王着急,并且还不是一般的着急。 荒废已久的‘甘露殿’在贵妃出月之时就已经清理打点好了,足见皇上对再次大婚一事算是早有筹划,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谁也没有想到贵妃居然突然‘身子虚弱,气血两亏’,在小皇子满月之后,竟然去了帝北都修养去了。于是,帝王的计划也就耽搁下来,并且一搁置就是八个多月,而今晨,贵妃又突然回宫,于是在贵妃的马车还没驶进玄武门时,帝王就立刻下令,即可装点,今日完婚。 于是,整个后宫的内侍和宫女几乎忙翻了天,撞破了头,无数宫女来来回回的捧着各种摆设、绸缎、彩花、古董及大红的同心结等快速的装扮布置,但是却还是忙乱了手脚,好在后宫中还有几个曾经办理过婚丧大事的老麽麽,所以才不至于太过混乱,虽然跌跌撞撞,但却也能在正午之时,打点得差不多了。 龙烨沐浴之后,就待在寝殿内,六七名身着艳红宫装的侍女为他整理大红喜袍,绑扣腰间的缠带,一枚龙凤交缠的碧玉雕扣系在腰间。他站在床上,双眸深邃的望着窗外依旧高照的太阳,眼底满是阴沉。 这是帝王这九个月来第一次没有对她们发火,这让六名御前侍女不禁感动得几乎掉泪眼,更是对刚回来的小小感激涕零,苍天真是有眼,在她们即将承受不住帝王暴躁脾气,打算上吊自杀的千钧一发之际,她们的救世主终于回宫…… 但是相较于这些心情大好,连做事情都觉得顺手不少的侍女的心情,帝王此刻的心绪却杂乱的多,他不是不想发火,恰恰相反,现在的他,甚至有种想将天上的太阳摘下来扔到西山去的冲动。为什么后宫的一切示意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可是太阳还挂在天上,并且如此灿烂? 就这样,众人各怀心思的准备着,谁也不说一句话,终于,在三个时辰后,天色渐渐暗下,礼炮鸣天,皇宫各处华灯初上,四处灯火通明,一片喜气洋洋…… ‘御花园’中,早已被宴请的文武百官个个迈着高阔的步伐,谈笑风声一般的跨进宫廷,在盛开芬芳凋零的海棠花林中,观赏着那奇异五彩的灯笼与夜明珠,乐呵呵的一片,融洽万分。可谓是朝野上下齐心,说出完的太平盛世,富贵奢靡。 百官晃动的人影中,太史江坤拢着袖四处张望,在看到与五官更在高谈论阔的司徒仪,赶紧上前,靠拢着小声说道:“司徒大人,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啊……”司徒仪有些莫名其妙的望着江坤,只觉得今天的江太史有些畏畏缩缩,简直如同过街老鼠一般,只差没有将脖子都缩进肚子里,于是不禁打趣起来,道:“江太史这是怎么了?莫非是感染了风寒,不敢见风啊?” 江太史被司徒仪这么一说,不禁耳面赤红,他将他扯到一旁,小声道:“司徒大人,别装蒜了,上次你让我带领朝廷上几名官员联名上书,请示帝王重新建立选秀制度,你可知道那奏折到我手上的时候怎么样了……” 司徒仪剑眉一挑,似乎突然才想起这么一件事,于是哦了一声,随即分外诧异的问道:“呵呵,那不过只是下官给太史大人开的一个玩笑,怎么,太史大人您不会当真上奏皇上了吧?” 江太史傻了,眨巴着一双眼睛愣愣的望着奸诈狡猾的司徒仪,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他抬手指着司徒仪,结巴道:“你……你……你怎么不早说啊,我,我可是当真上奏皇上了,并且那奏章回到我手上时,已经成了碎片,被皇上被撕了个粉碎……”,这两天他都没睡好,生怕听到外面有圣旨传下,人头不保。 “上奏了?”“司徒仪声为惊讶,但随即竟又笑道:“老弟,你愁什么呢,那上奏就上奏了吧,不是也没发生什么吗?哈哈哈……”,说着,司徒仪大笑起来,在看到三王爷和五王爷之时,赶紧上前招呼。 江太史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司徒以那夸张的大笑,顿时才明白司徒仪是借自己试探一下帝王的心,于是他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咬碎了满口银牙,愤愤的道:“司徒仪,你不厚道……” 这人,真他妈的太不厚道了,可是想了想,江太史也打算罢休了,因为人家再不厚道也是国舅啊,你能斗得过么?更何况将来史册记载帝王如何专宠贵妃张氏,或许还能记上自己一笔,毕竟他曾经勇于上书请示。 想到这里,江太史的心情也就顿时好了起来,因为他翻阅上千年的史册,终于发现一件事,那便是,人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但是无论是那种死,对于这个天下都无关,惟独,能记入史册者,才能承传百年,轻重简直二字,值得屁…… 而那远远站在五王爷和三王爷身后的司徒仪看着江太史那得意的傻样,却更是冷笑,史官自古以来就是傻愣,但是比史官更傻愣的就是龙氏一族的男人,天下女人那么多,居然一个个都娶了奇怪到极至的女人。 三王妃性情泼辣放诞,简直是个泼妇。 五王妃主动为夫纳妾,起码算是半个傻子。 六王妃有点小聪明,但是却不知天高地厚的屯兵打算做皇帝,那是疯子。 而这个贵妃,冷冽刚毅,能文能武,美貌无双,心比天高,胆比熊壮,简直就不是个女人。 至于那个温柔和顺的九王妃那就不说了,从五岁跟随就王爷至今,都没说过一个不字,简直是极品。 三王爷、五王爷、九王爷,包括在‘甘露殿’的龙烨突然先后连续着都打了一个喷嚏,随即这几人都四下观看,吓得司徒仪赶紧跑路…… “今天好象有点冷”三王爷无心的说。 “是有点,但是臣弟觉得身后凉飕飕的”五王爷眸光扫视了一眼周遭的众人,神色阴沉。 “恩,不知道现在贵妃和皇兄拜堂了没有,皇兄就将我们搁在这儿?”九王爷不关心什么天气,道是担心正主的事儿。 三人说罢,随即又散去,赴宴喝酒去了,而正在耐心等娇妻的龙烨却被这个喷嚏给惹火了,有时候人发脾气不在乎是因为哪一件事,而是只要一个导火索而已,如今,帝王就正好碰上这个导火索,于是他愤然的瞪着眼前几个侍女,于是一瞬间,吓得所有人全部消失无踪。 而这时,大殿外秋水轻柔的声音却宣道:“贵妃娘娘到……” 龙烨欣喜万分,立刻冲出了大殿,只见大殿前,一顶大红喜轿被悠悠抬来,满脸笑意的秋水轻柔的掀开垂帘,两名宫女赶紧的上前搀扶,只件一抹艳红在灯火闪烁下缓缓走出,长裙拖延在地,锦袍上的金丝闪烁金光,元宝底的流苏鞋慢慢移开步伐,向前走来。 “容儿……”龙烨信步上前,就要握住小小的手,但秋水却赶紧上前挡住,她有些惧怕的僵笑了两声,胆怯的将手中的红色绸缎递上前,道:“皇上,您要拉着这红绸缎带着娘娘进殿……” 龙烨剑眉拧起,俊容上的笑意顿时冷却,他眸光的喜悦顿时被冻住,分外阴沉的望着她手中的大红绸缎,随即竟扯开了那绸缎,冲上前去,就将小小横抱起来。小小心头一悬,只觉整个人都飞旋了起来,而龙烨在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与那淡淡的茉莉清香时,薄唇再次抿起了笑意,大步向殿内走去。 秋水僵在原地,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被帝王扯扔在地上的绸缎,随后才回过神来,赶紧捡起,快速的进殿去…… 半个时辰后,拜堂祭祖之后,小小被送回了‘鸾栖宫’中,寂静的寝殿内,龙凤红烛微微摇曳,红锣纱帐徐徐晃动。 秋水捧着茶水和点心进殿,向小小福了福身,轻笑道:“奴婢恭喜贵妃娘娘,贺喜贵妃娘娘,皇上现在御花园中与百官共饮,娘娘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吧,看三王爷和五王爷那架势,想来不将皇上灌醉,是不会罢休的” 小小轻笑,却道:“我不饿,你下去吧……” “奴婢告退……”秋水笑着缓缓退出大门。 小小轻撩开红头盖,头上的凤头金钗于金步摇沉得有些累,无声的叹息,刚打算起身走走,却突然听到门外一阵略带凌乱的脚步声,垂眸,小小秀眉拧了一下,随即又坐了床前。不多时,那楠木门吱呀一声,随即那摇摇晃晃的脚步踉跄而来,珠帘摇曳晃动,哗啦哗啦的发出声响。 随之,一阵浓重的酒气传来。 红盖头下,小小的秀眉微拧,不禁掀开了鸳鸯喜帕,只见龙烨一身大红袍已经有了几许皱痕,他站在桌案前,执起酒壶在金樽内斟了两杯酒,随后抬首对她一笑。 龙烨似乎有些喝醉了,他俊容微红,乌黑的眸子闪烁着星亮,深深的锁住她清澈的眸子,随即脚步有些跌撞的走来,簌的一声坐在了她的身旁,静静的凝视着她,薄唇上的笑意那样的迷惑人心,也另人痴迷。 他举起手,将一只金樽塞进她的手中,有力的臂膀与她纤弱的藕臂交缠,低沉的声音带着沙哑的诱惑,道:“容儿,该喝交杯酒了……” 03洞房花烛(3),酒后真言,下 大红罗帐被窗外的风吹得微微鼓起,红烛摇曳,小小清澈的眸子望着手中的金樽,不禁有些生涩起来,她细密的长睫轻颤,缓缓的与龙烨壮实有力的手臂交缠,将酒杯递送到自己的唇边,轻饮下了那杯酒。 而后,不知道是酒太过香醇热辣还是这样的气氛另人觉得压抑,小小的面颊竟然微起了一层红晕,连同耳根都开始发烫起来。 龙烨乌黑的眸子望着小小那娇柔的面容,抬起手,轻捧起她精致的面容,低首一吻落在她如同蝴蝶一般扑扇的眼睫上,低沉浑厚的声音带着几许溺人的柔情,沙哑道:“容儿,你真美……” 小小心一跳,身子竟不由自主的僵硬起来,她垂眸,不敢看他,但龙烨却沉声一笑,暧昧的在她的脖颈上吹吐着温热的气息,随即,又缓缓的起身,脚步蹒跚的向桌案前走去,拿起那只雕刻着龙凤图腾的精致酒壶,深沉的眼底带着朦胧的醉意与温柔,几乎可以让人沉溺在他的眼神里。 他走到小小身边,再次在她手中的金樽里斟了一杯酒,笑道:“容儿,第一次朕娶你时,你太小,没喝交杯酒,来,补上……”,随即,竟孩子气的再次与她手臂交缠着饮下一杯。 小小望着龙烨那执拗任性的模样,当真不知道该笑他还是该呵斥,无奈之下只能再饮下一杯。这酒虽然有些香醇甜甘,但是两杯入腹,胃里竟如火烧一般,全身涌起了几许热浪,小小原本白皙的肌肤染上了嫣粉,在烛火下竟如芙蓉娇艳。 “这是怀阳的酒……”小小品尝出了其中的滋味,她记得龙烨曾经在路经怀阳时,特意在那里的客栈中留宿,给她喝了这种酒,这种酒虽然甜味浓郁,另人容易贪杯,但是却后劲十足。 小小饮下两杯,只觉自己已经有些熏然,但是龙烨却又为她斟下了第三杯酒,温柔的在她耳边道:“第二次,我们成亲,却在那夜去调查叛卖私盐的商贩,也没喝交杯酒,来,再补上……” 小小秀眉微动,刚想说似乎他们第二次应该喝了交杯酒,但是龙烨却已经先饮下了,小小怔住,随之只能无奈的再次饮下。然,龙烨却笑着又连续着斟了一杯,在小小抗拒之前开口笑道:“这一杯,惩罚你将朕一个丢在这里八个多月。” “烨,你知道……这不是我的本意……”小小觉得自己似乎有些醉了,她眼神有些迷蒙,看着龙烨的样子也模糊起来,抬起手,轻抚他俊美却又憔悴的脸,在对上他那双有些沉痛的眼神时,轻闭上双眸,随即也有些心痛的道:“烨,我……我罚酒……”,随即,自己举杯饮下了那杯酒。 “容儿,告诉朕,你还想离开朕么?”龙烨望着小小双颊酡红,爱怜的继续斟酒,劝哄她慢慢的饮下,温柔的笑着,修长的手指轻抚她的面容,轻拂过她的秀眉和俏皮的精致鼻尖。 “我……有时候很想回家……”小小的清澈的眸子渐渐的茫然起来,似乎陷入了某种哀伤的回忆中,她抬眸呆呆的望着那微微摇曳的烛火,轻闭了闭双眸,又笑道:“可是,那个地方离我太遥远了,我想回去报仇,可是有时又觉得自己幼稚……” 是啊,回去又能怎么样?去杀了那个男人么?可是她应该明白的,就算是杀了那个男人,还会有更多的男人会要自己的命,更何况想杀她的人又何岂只是那些富家少爷? 龙烨眸光一沉,指腹的力道不禁重了些,他温柔的捧起她的面容,在她的唇角上亲吻,轻问道:“你家在哪里,你要报什么仇?那里很远么……容儿,相信朕,无论你的家有多远,只要你想回去,朕都会陪着你。” 小小摇头,眼眶竟有些泛红,她眼底升起了晶莹的泪水,她望着龙烨,竟落泪,道:“回不去的,烨,回不去的,我的家在时空的另一头,也在这片华夏土地上,可是,时间错位了,我脚下的这片土地,在千万年之后不该是这样的……” 龙烨剑眉微拧,眼底的深沉更凝重,他看着小小再次举杯独饮,却没有阻止,而后将她搂抱进怀中,轻拍了拍的纤弱的肩膀,低沉道:“是么?如果能回去的话,容儿会离开朕和皇儿么?” 回去……如果可以回去的话……小小迷茫了,如果可以回去的话,她还愿意待在这个时空里,死心塌地的生活在这片不透风的禁宫中么?如果可以……回去,小小闭眸,竟茫然的摇首,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龙烨的心一沉,蓦地扣住她的双肩,小小吃痛的拧起秀眉,有些不明所以的抬起头,眸光迷离的望着龙烨那双隐怒的眸子,吞吐的道:“痛,你……你放开,我痛,我痛……” “你痛……你可知道朕的心早就被你践踏得什么都不剩了……”龙烨的声音包含着巨大的痛苦,他望着眼前这个让他的内心变得如此脆弱的娇媚女人,拇指轻抚着她的面颊,声音压抑沙哑:“容儿,难道朕等了这么多年,等了你这么久,你给朕的答案就是这个?你对朕的承诺只是一句‘不知道’么?” 小小双肩被扣得疼痛,她眼眶微红,不住的扭动着身体,想挣脱开这样的限制,她有些醉意熏然的抬起白皙的拳头捶打着龙烨精壮的胸膛,嘟起红唇道:“你……你放开我,疼,疼……” 龙烨闭眸,蓦地将小小拥进怀中,紧紧的扣住她纤细的腰身,将她的额头按在自己的胸前,低沉沙哑的道:“朕不会让你离开的,就算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朕都会将你锁在身边,你哪儿都别想去,哪儿都别想去……” 小小依偎在龙烨,那熟悉又另她安心的龙涎麝香的气息萦绕在她的鼻息间,让她似乎瞬间就找到了心头平静安稳的感觉,她的红唇抿起了淡淡的笑意,闭上双眸,聆听那平稳却又有些急促的心跳,耦白的玉臂环住他精壮的腰身,撒娇一般的道:“烨,是你对不对……烨,我在北都行宫的时候,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你……” 龙烨的身子僵住,有些不敢置信的窒住呼吸,他原本深沉的眸子缓缓的睁开,垂眸望着怀中妩媚娇小的人儿,声音都有些颤抖:“容儿,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小小有些困倦的闭着双眸,喃喃的道:“我梦见……你在‘鸾栖宫’前一直徘徊,一直……到天亮,我那时,好心疼,好想回到你身边……” 龙烨的眸光顿时闪烁起了几许晶亮,他闭上双眼,拥抱她的双手竟控制不住的激动得颤抖起来,随即,他捧起小小的面容,看着她昏昏欲睡的模样,心里混杂的情绪已经分不出不舍还是欣喜,他倾身吻上了她的红唇。 “唔……”小小轻呢一声,似乎有些抗拒这突来的侵犯,但是龙烨却按耐不住那长达一年的相思疾苦,深情刻骨的吻上她的眉眼,她的长睫,她的唇,她的脖颈。 炽热的吻落在小小雪白的肌肤上,一路延续,每一处都似即将燃烧成火焰一般的灼烫,她忘情的渐渐加重了呼吸,双手也情不自禁的环上了龙烨的脖颈。 感觉到了她身体的迎合,龙烨的眸子瞬间深沉如黑夜,他有些癫狂的吻着她那雪白如玉的肌肤,一寸一寸的吻着,有时也带着几许狰狞的恳咬,仿佛要她吞噬进腹,完全的溶进自己的血骨。 小小喘息着,只觉全身的血液都跟随着他的吻沸腾起来,带着那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只想不断的沉沦…… 茜红的鸾袍被褪去,小小雪白的肌肤在烛火下闪烁诱人的嫣粉,她双眼朦胧的望着身前,将自己缓缓压倒在红色罗纱帐内,那芙蓉色绣龙凤的被褥上的男子,闪烁着温润光芒的红唇弥漫着诱惑的笑意,撒娇一般的抬起素手轻划着龙烨那精壮结实的胸膛,眼底充斥着灼热,呼吸更为混乱,随即轻呢道:“烨……你真好看……” 你真好看,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九岁的她,人小鬼大的坐在大红轿子内,一双清澈狡黠的眼睛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毫无惧怕的说了这句话。她是第一个敢这么说他的人,而也在那一刻,他从来都是冰冷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龙烨的双眸渐渐的赤红,他粗喘着气息,双手撑在她的左右两侧,爱怜的望着她妖冶妩媚的模样,心疼的轻抚着她的细嫩的肌肤,她才十五六岁,很年轻,或许该说太年轻,而他……也很年轻,因为才二十五六岁,可是,他在终于找回她的那一刻,却感觉自己苍老了,仿佛走了无数个沧海桑田才找到她。 “容儿,你是朕这一辈子都化不开的劫数……”龙烨轻呢,低首深吻住了她的红唇,带着无尽的思念与爱意撞进了她的身体,小小的身子在这股力道下不禁弓起,轻吟出声,那雪白的肌肤与殷红的被褥相映成了绚丽的精致,彻底燃烧了龙烨所有的理智。 他深深的侵占了她的身体,火热的唇轻咬着她的圆润的耳珠,在喘息中沙哑的低沉道:“容儿,朕爱你……我爱你……”,小小意乱情迷的紧拥着这具给自己温柔和暖意的身体,竟那样安心而心甘情愿的沉溺在这说出的香软温情里…… 夜,深沉,清冷的风徐徐的吹送,缓缓垂落的鸳鸯红销帐中却春潮翻滚,阵阵暖意弥漫…… 第二日,暖日高悬时,‘鸾栖宫’的寝殿内却依旧没有一丝动静,若非帝王在前一日夜宴故意到‘御花园’中吩咐三王爷和五王爷等三人将百官灌醉,否则今日早之上,又将是文武官员站在金銮大殿前眼巴巴的望着那空空如也的紫玉九龙椅,纷猜测帝王究竟因何不朝了。 寝殿内,华丽的楠木绣岁寒三友的屏风后,两件大红喜袍散落在地,被风轻吹开的窗沿,纷纷萧落进无数粉色的海棠花瓣,红毯之上,满地嫣红。诺大凤牙大床上,三层红销大帐徐徐垂鼓,如浪波动,明黄色的帐旗两侧垂落的珠帘微微伶仃,发出妙曼悦耳的声响,伴随着窗外海棠林中的一阵欢跃的鸟鸣声…… 大帐内,艳红的被褥下,小小沉沉的睡着,一只青葱如玉的手腕露在凤被外,香肩微露,青丝披散,雪白的脖颈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痕迹,点点茉莉清香弥漫。 昨夜,龙烨就像一只被点燃了兽性的恶魔,一次又一次的要她,直到她筋疲力尽,昏昏睡去,却依旧爱怜的不住亲吻着她的身体,似乎要重新熟悉她的每一寸肌肤。这是小小这八九个月来睡得最香最软,最安心的一次,因为即使在睡梦中她依旧可以感受得到龙烨身体上的温度与那沉稳有力的心跳。 这一生,她够了。虽然,曾经在那个纵欲横流的社会中卑微生存,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可是这一刻,她却觉得,如果曾经所承受的一切可以换得现在的幸福,值得! 龙烨拥着怀中睡得恬静的娇小人儿,修长的手轻捋着她额前的一缕青丝,望着她那张,自己每个深夜都会在梦里看见,可是却想上前触摸时,她却又渐渐模糊到消失的精致面容,怎么都移不开眼睛。他已经看了她一夜,可是无论怎么看都觉得不够,怎么看都不够…… 低首,轻吻住她的温润柔软的红唇,深沉的眸光沉溺着说不出的温柔,指腹轻抚她的细嫩肌肤,低首沉声道:“容儿,我们再生几个孩子,好不好?”,随即,闭眸又在她的眉心印下一吻。 很想,想跟她生很多孩子,将她紧紧的栓在自己身边,就算有一天自己离开了人世,她在看到他们的孩子,就会想到他,就会想到他们现在的缠绵…… 01从此无心爱良夜 三月天,御花园的海棠林中落红成阵。他慢慢的穿梭在林海之中,看着那些嫣红的落花凋零在自己的脚下,却肆意的践踏,没有一丝怜惜。微风徐徐的吹送,吹拂起他黑色绣银鹰的衣角,在风中发出簌簌的声响,黑色的戎靴突然在止步。 抬手,折下一枝盛开得分外娇艳的花枝,轻凑进鼻息间嗅了两下,随即,在听到身后一阵轻缓的脚步时,闭上双眸,带着几许懒散的道:“皇妃进宫了?” “是,刚进玄武门,圣旨已经传下,但是太后老佛爷似乎急着要召见……”树林深处,一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蒙面女子利索的禀报道,她抬起手,一双锐利平静的眸子淡望着眼前冷冽沉稳的帝王,随即又道:“皇上要小皇妃资料,九王爷正在探察,应该不出三日,就可以进宫呈送给皇上” 太后召见……他微抬首,望了一眼满眼的落花粉红,薄唇抿起了一抹冷笑,太后从来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值得拉拢和培养的嫔妃,他曾经以为,至少这个孩子她会放过,一则她是李淑妃的妹妹,二则更是国丈王左腾的敌人,可是没有想到,太后还是用她惯用的手段处理了这件事。抬起手,轻瞥了一眼手中的海棠花,沉声道:“七公主在哪儿?” “回禀皇上,华贵人今日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七公主,所以七公主从早上到现在就一直待在‘长乐宫’里”那女子平静的回答,随即有些疑惑的望向帝王,请示道:“皇上是否召见七公主?” “去将她叫来,就说朕……”他看着手中的海棠花枝,眸光微冷,低沉道:“带她去看九岁的小嫂子……”,说着,手中的花枝丢在了地上,黑色戎靴踩踏其上,让那嫣红嫩粉的花儿,瞬间变成了烂泥…… 身后的黑衣女子怔怔的望着那花枝,片刻后才抬起头,简洁铿锵的应答道:“奴婢领旨……” 如果没有遇见那样一个如同九尾红狐一般的九岁女孩,或许他这一生的命运都将不一样,他的人生会走向另一个极端,也将是天下大同,也将是统一华夏,可是,那样的自己会冷血无情,成为这世界上,史书中,最铁血冷漠的一代鹰皇。 可是,她就那样出现了,在那顶小小的,大红绸缎的轿帘下,明媚阳光洒落的地方。 他依稀记得,当时她看到自己的那一瞬间,清澈的眸子划过一丝错愕,随即,那稚嫩的声音带着一种说出的悦耳和煦,传进了他的耳中:“你真好看……” 呵,她竟说他长得真好看,多可不思意,可是在那一瞬间,他竟那样警惕的注视着她,随即面无表情的回答:“多谢……” 他见过很多女人,他的后宫虽然并不充盈,可是,他却已经在这个坚固的如同牢笼的宫墙中看过了所有形态各异的女人,可是,却是第一次看到如同一湾清泉,如此纯净澈透,竟似可以流淌进心扉的女孩。 明明,他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敌意,明明,他知道她聪慧得狡黠,更是阴沉的像只妖精,可是,他却还是无法阻止她那样横冲直撞,如同一只断了缰绳的野马一样冲进他的心里…… 初次相见,只是因为试探,用七儿的鲁莽去试探她是否纯真,可是,事实却告诉他一个足以敲响警钟的事:她,九岁,不可能有这样过人的智慧,她的言行更非是童言! “太后腹涨是因为山珍海味吃得太多,清淡的太少,腹涨是因鼓气,要散需食黄豆,饮食清淡而能养胃,重口欲则伤脾脏……”当她在太后的的膳席上如此流利和天真的说出这些话时,他无法形容内心的震撼,但更多的却是警惕。 当她在看到太后赏赐了无数珍奇古玩的时候,眼中没有受之惶恐或者惊艳的神色时,他赏识她的内敛,但却知道李忠当真派了一个足以另他不能掉以轻心,需要花心思去提防的女孩。 可是,当这一切峰回路转之后,一切又突然间不一样了…… 就算是有一日头发花白,双手失去了再次抓住她的力气,也许他依旧会记得,曾经,九岁的她,俏皮的如同一只精灵,在他十九岁那只有灰色的天空里,洒下了耀眼的阳光。 起初,他抗拒,挣扎,甚至厌烦这种心口被撕开一条伤口,被强行灌入了温暖的感觉,可是当发现,自己已经习惯这种温暖,给他温暖的人却又突然失去时的痛苦时,他才蓦然清醒,可是疼痛和冰冷已经如影随行…… 那一年的雪花飘落,梅花开枝头 那一年的华清池旁,留下太多愁 不要说谁是谁非感情错与对 只想梦里与你一起再醉一回 金雀钗玉搔头是你给我的礼物 霓裳羽衣曲几番轮回为你歌舞 剑门关是你对我深深的思念 马嵬坡下愿为真爱魂断红颜…… 爱恨就在一瞬间 举杯对月情似天 爱恨两茫茫 问君何时恋 菊花台倒影明月 谁知吾爱心中寒 醉在君王怀 梦回大唐爱…… 他现在都依稀记得这首歌,当时她在万人瞩目下启唇轻轻唱,当时,她九岁的模样灵透得那样另人爱怜。 百蝶穿花的长袍,金丝锦绣,灼灼其华。 眉宇间的朱砂,绚目倾城。 眸点星光,清澈如泉却也一望无底…… 当时,那么多人在看她,眼中满是惊艳,而他,那一瞬间心头竟然升起了被人夺走至宝的恐慌,于是他隐怒的看着她,责怪她过于炫耀,可是,她恍然无觉,甚至在他出口让她到自己身边来时,竟还是那样的缓慢,甚至还带着丝丝的……犹豫! 她在犹豫,他看得出来,其实他也曾经犹豫,可是在无数个相拥而眠,拌嘴吵架,和只对她笑,只对她怒,只为她烦躁的日子之后,他终于决定了,无论因为这种莫名的情绪因为什么,他都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可是,她竟然在听到龙宇汇报汉河之灾时,在众人面前触犯了大运国的禁忌——女子论政。 “几位王爷说的都是,但却如何连古先圣的治国之道都忘记了?”当时她眸光清明,丝毫不以众扫来的诧异眼神为意,而是继续道:“《周易》曾有记载,言,一日,西伯昌问姜子牙何以得天下,子牙曰:‘王者之国,使民富,霸者之国,使士富,仅存之国,使大夫富,无道之国,使国家富,是谓上溢而下漏’” 当时,众人震惊,而已经无数次劝告他要小心防备她的五弟则立刻反驳道:“这有与汉河之灾有何关联?” 原本,他以为这个问题会将她问住,从而使她禁声,但是却不曾想到,她竟已经聪慧到当真足以担当谋臣的智慧,是言道:“关联在于,西伯昌听后,立刻打开国库,以钱粮赈济穷人,是谓先得‘仁义’之称,而后得天下也……” 他怒了,不是因为她这样反驳五弟,致使皇族遭受侮辱,而是他知道,她的不知天高地厚已经引来满朝文武的注意,于是,他蓦地起身抱起她,便大步离开…… 那一天,他带她回自己的行宫,面色阴沉的将她小小的身体放在柔软的椅榻上,因为知道她的脾气倔强,若是当真生气了很难哄得开心,于是,他边沉着面容道:“为什么不说话?” 可是,他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她却冷笑一声,倨傲的抬起下颚,眸光漠然的望着他,道:“臣妾不知道该说什么,皇上所做的事情,从来都是早有打算,不是么?” 那一刻,他说不出自己的心内有多震惊,原来,他所有的策划,所有的局势,她都已经看得那样清楚。 或许是因为不敢置信,也或许是曾经对她的怀疑全部在这一刻被她硬生生的掏了出来,于是他恼然的握紧拳头,带着几许透不过气的压抑冷沉道:“看来朕小看了皇妃,朕一直以为朕已经将这个局布置的很完美了” 其实,这个局势他一直都布置的很完美,可是从什么时候被她察觉了?她的如九弟所查出的资料那样,根本与李毓蓉不是一个人么?既然不是一个人,是否就代表着没有危险……可是,挣扎了许久,他依旧绝对试探:“告诉朕,你究竟是谁?” “谁都不是”她倔强刚毅的回答,他错愕,他在逼问她的那一瞬间,曾经想过种种如果她不愿意承认自己不是李毓蓉的话,他应该怎么办,拆穿她?囚禁她?还是让她陪着李忠在他原先的计划中满门抄斩,或者在冷宫中度过余生?可是,当她回答的那样清晰和肯定时,他却有那么一瞬间不知所措。 他蓦地扣住她的纤细的手腕,带着咆哮和愤怒的道:“你最好给朕说清楚……”,为什么她连让自己将她留在身边,好好宠爱的机会都不给,她竟然就这样坦荡的承认自己不是李毓蓉,不是他的妃子,他又该怎么自处? “等了这么久,不就是想听我说这句话么?有了这句话,你就可以下旨废黜李忠的相位,也可以杀了我,这不是你早就盘算好的结局么?”她看着他,眼底也有着熟悉的怒火,她从来都是如此蛮横的对他叫嚣,丝毫不将他的帝王之尊放在眼中。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了,她竟然聪慧到如斯地步,这个计划,是他从懂事开始,就一步一步经营下来,点滴积累,甚至连实施都是悄然无声,一手掌控,步步为营,可是她竟然知道了,这个九岁的女孩子居然知道了…… 李公公进来了,因为内殿的嘈杂惊动了他们,可是那一瞬间,他竟理不清自己心头混乱的究竟是什么情绪,但是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在这里,不想任何人抓住她的把柄,于是愤然的一拳击在御案上,暴怒的咆哮:“滚……” 可是面对他的保护,他的愤怒与凌乱,她却依旧冷静的对他说:“要我死可以,但是必须让我自己选个死法……” 她竟然要死,该死的,她竟然想去死,他咬牙切齿的看着她眼底的狡黠,怒道:“你想死?”,她居然在闯进了他心里,在他决定了要将她留在身边时,先承认自己不是他的妃子,然后又要寻死,她…… 闭眸,无数陌生的情绪在胸口翻滚,那一瞬间,他竟控制不住袭上了那两片诱人,温润饱满的唇,即使,他知道这样的对待,稚嫩的她或许承受不住,可是,他竟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硬是吻住了她…… 第一次亲吻一个女人……不,她还是一个孩子,那种温热与冰冷气息不能相融,却又拼命要交缠在一起拉扯的感觉有些腥涩,可是,他竟然在触及那片温暖的时候,竟如同沉沦了一般,不断的深入,再深入,与她小巧的香舌缠绕在一起。 她的小脸因为这突然的侵入而痛苦纠结,可是他从她呆傻和迟钝的反应中知道,他是她接纳的第一个男人,那种兴奋与欣喜就那样悄然无声的植入了他的骨髓,另他更为狂肆的想要宣布占有权……或许,十九岁的自己,年少轻狂! 她咬了他,并且用了很大的力气,他的身子一僵,疼痛从神经末梢上传来,将他不由得猛的离开她的身体,愤怒、狼狈和错愕瞬间交杂在他的心头,但是胸口的怒火也顿时飞涨起来,怒吼道:“你居然敢咬朕?” “谁让你强迫我?”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浅浅的呼吸带着几许凌乱,饱满上的红唇上有着一抹被凌虐的殷红,可是她却依旧倔强的大声说道,那小小的模样仿佛充斥着百折不饶的刚毅。 “你……”他为之气结,但是却又不知道是第几次在她的面前被气得跳脚却一句完整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十六岁大婚,至今为止,她是他第一个……吻过的女孩,可是他得到的对待竟是……控诉他用强! 荒谬,胡扯,他当时既觉得愤恼,却又觉得心疼,更是感觉好笑,但是,原本想告诉她,他很喜欢她,所以要留下她的话,却让太后寝宫故意扰乱视听的刺客给打断了。于是他只能对威胁的对她说:“你到底是不是李毓蓉,朕会调查,但在朕调查清楚之前,你哪儿都不准去,依旧做你的皇妃,否则……” 其实,没有否则,因为他早就已经确定了她并非李毓蓉,也早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安置她,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这竟是他与她说得最后一句话…… 她走了,当他在太后寝宫发现龙绝的蛛丝马迹时,他知道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可是当他快速的奔回行宫时,看到的却是浴池中,她褪下的衣裳与一双精致的凤头含珠鞋,她的侍女昏倒在池边,现场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只有……一旁顺着青丝滴落了满地的水泽,证明她曾经完好的站在那里更衣…… 她的自愿跟随龙绝离开的,否则以她的聪慧,在那一瞬间必然可以想到几种逃脱的方式,可是……她不见了! 他从来都不知道失去了一个自己觉得有趣,想留住的女孩,心头会那样的撕扯和恐慌,那一刻,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似乎自己珍藏了至宝被人盗走了,于是他无法控制自己暴戾的脾气,竟怒然的下令追捕,差一点就将自己多年来的围猎计划功亏一篑,可是,在失去她的瞬间,他竟然什么都不想顾及…… 禁卫军沿着山路追寻,龙绝杀了所有守门的侍卫,但是当他看到城门正常开启,而并非是被人胡乱撬开时,他就知道,一定是他,那个被自己的母后和自己禁闭了将近十多年的魏王——龙绝。 是他抢走了她,当他有这个认知的时候,几欲疯癫,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即便是自己亲自带兵追寻到悬崖底下,得到的,却只是一匹被摔得四分五裂的骏马和那半块给压断的碧玉环佩…… 除掉李忠的计划还在继续,他知道自己不能分心,而她的消失,正好给了自己绝好的机会,可是他的心很痛,似乎被人硬生生的撕扯开来。 他想不去在意,但是却还是心神俱乱。 于是自己不得不将一切都交付五王处理,因为只有那样,他才能不方寸大乱…… 她走了,三王爷带兵暗中搜寻了三天,出动所有禁卫军,可是却依旧没有丝毫消息。 他病倒了,躺在床榻上整整三日,每日夜梦颠倒,可是在恍惚间,他以为她回来了,以为她的离开不过只是一场噩梦的时候,睁开眼,却发现守在自己身边的竟是被他早就遗忘的雯月。 他醒了,面对这个自己几乎都记不清容貌的女子时,心,突然就冰冷得彻底。 他知道,她自所以来他的寝宫,必然是太后的暗示,当初,太后几乎已经把所有的后宫大权全部交付给了李毓蓉,就是想以她的聪慧和灵巧来辅佐皇后,稳住她的凤椅。 可是现在,李毓蓉消失了,五王为了掩人耳目,只能称其暴病薨驾,太后信以为真,虽然悲痛,自以为失去了一个精心培育的臂膀,但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雯月,这个后宫第一才女来替代她的位置…… 这就是现实,当他彻底清醒,知道她已经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整个人似乎瞬间又回到了当初了冷清的孤寂中。 他顺从了太后的意愿,在三王平边关,囚禁李忠和废黜李淑妃之后,便下旨宣称雯月侍病有功,晋封淑妃。 同年深秋,太后驾崩了,这个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却是自己的母后亲自为父皇所选的继任皇后的女人,在除了李忠这个与王氏相抵触的权臣之后,竟然就那样放心的撒手人寰。 或许女人都是傻的,即便是太后这个曾经精明,为了王氏一族的荣华富贵操碎了心的女人也一样,因为她居然在他晋封了雯月之后就已经完全信任他,却不曾想,这一切,竟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太后大丧,礼孝三月之后,他就将一直俏皮捣乱的龙矽送去了塞外和亲,由三王亲率十万御林军送行。 当时,七儿跪在他面前哭得像个泪人儿,苦苦哀求,说:“皇兄,您不是最疼爱七儿么?为什么要将七儿嫁那么远,七儿不要去,不要去……” 可是,他却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便命人将她强行带上马车,送她远行。 皇后察觉到了他的改变,知道没有太后这根顶梁柱,自己恐怕再不能翻身,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她竟然连同雯月一起,在三年一选秀中大肆招选…… 他没有阻止,因为皇后是个愚妇,所以自己根本不愿意花费任何的心力对对付,而至于雯月,她的确还是有个有用的人,至少他要靠着她的聪慧,为他打点那纷乱争斗的后宫。可是,他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当他看大那些秀女时,竟都是一个个亭亭玉立,如粉似玉的十三四岁的少女…… 十三四岁……他心底已经被狠狠压下的伤口再次被人血淋淋的撕开,五年了,她已经十四岁了,应该这些少女一样婀娜多姿,神采盼顾,可是,他却还是没有找到她…… 雯月是聪慧的,当看到他神色有异时,立刻明白他自所以不再踏进后宫一步,是因为心头还记挂着李毓蓉,于是,她们每日都安排相貌神似于她的少女进书房侍驾。 其实,或许没有再看到这些少女,他也许已经真的忘记了那个在自己心头上狠狠划上几道伤口的女孩,可是现在,那种自己压抑在心底,不愿再想起的窒痛,竟然就那样再次钻进自己的血骨中…… 烛火轻摇,灼灼浅亮。 那少女羞涩的望着他,轻褪罗衫,低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呢语。 他闭眸,想着,或许她是可以代替的。 可是将那少女的肌肤贴近自己的时候,他想到的,竟是她那如粉堆砌的精致面容和娇憨怒瞪的双眼。 当那少女轻柔羞涩的为自己宽衣的时候,他想到的竟是她曾经看到他要在她寝殿中歇息时那眼皮都不愿抬,整个人似一具脂粉玉琢的木偶摆设的模样。 “皇上,卑妾为您宽衣……”眼前的少女娇柔妩媚,声音恬静如天籁。 “臣妾恭迎圣驾……”可是记忆中,那个没有半点喜悦和一丝诚意的声音却就那样破空而来,钻进了他的脑海中。 眼前的少女看着他的眸光满是痴恋。 可是记忆中,她的眼神却在自己要她过来学着为他宽衣的时候,从之前的瞪视,立刻变成了怒目浑圆。 眼前的少女轻柔的摘下他腰上的双龙戏珠带,而后一一捧着那墨玉扣环和白玉雕刻龙佩。 可是记忆中的她,却是粗鲁的将他的腰带扯下,三两下取了香攮和玉佩,一把扯下他身上的龙袍,胡乱的绞成一团扔给了一旁的侍女,然后一本正经的挑着秀眉看着他,道:“衣裳也宽了,陪饰也摘了,该脱鞋了” 轻笑,她总是那样俏皮,将自己对他的敌意轻易的显摆在面容上,毫不掩饰,可是他却私下问过宫女,她其实对所有的人都很好,那时,他还吃味了很久…… “皇上……”,那少女见他笑了,不禁略显激动,双眸都闪烁着晶亮的光芒。可是,他的美梦却骤然被打断,眼前所有的幻想顿时都变成了一张陌生,美丽的娇小面容。 怎么又想起她了,那么轻易的,明明自己已经努力的将她的身影和一颦一笑都从心底埋藏了起来,他几乎可以看到那些记忆在这几年的岁月中盖上了厚厚的灰尘,可是为什么……他努力了那么久,她还是能轻易的重新占据他的思想? “朕乏了,睡吧”他闭眸,心痛得让他只想找了一个地方清净,于是沉默的躺下。 那少女有些六神无主,只能怯怯的跟随着他躺在床上,慌张的睡在他的身边,可是当她的头一占到枕头,当她身上的香味传进自己的鼻息时,他竟全身僵直。 她曾经也这样睡在自己的身边,她身上有着淡淡的茉莉清香,另人心神荡漾。她睡觉时,喜欢将这个小身体都窝进他的怀中,温软的红唇抵在他的脖颈上,然后抢走所有的被褥,在被他吵醒时,微微抬首,十分气冲的道:“讨厌,在梦里还能看见你……” 他紧黜眉宇,突然间发觉自己就如同走不出她对自己设下的梦魇一般,无论是睁开双眼还是入睡,都会看得到她,听的到她,那曾经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竟似化不开的惆怅一般,紧紧锁住了他的心,锥心刺骨,反复折磨…… “你真好看……”她身着喜服,一双美目带着几许狡黠的望着他,轻轻的说道。 “我要回家,我不要待在这里做看别人脸色的小老婆……”她在被皇后欺负后,拿着枕头砸他,在寝殿的地毯上光着脚丫子恼怒的跳脚。 “谁能证明我捆你了?”她在他睡熟后将自己捆绑起来,随即瞪大一双无辜的大眼,从枕头下捏出一根五彩的孔雀毛,轻拂过他俊美但是却板得难看的面容,小声道:“别吵哦,若是被别人看见,臣妾也会害羞的……” “你今天才知道我胆子大?”她丝毫不惧怕自己的威严和怒气,伸出青葱如玉的小手放在唇上哈了一下,竟探进了他的衣裳内,胡乱的搔起痒,并且咯咯的笑道:“我让你偏心,让你欺负我,让你只疼皇后和姐姐……” 胸前的软玉温香让自己有些熏然,就仿佛回到她当初俏皮恶作剧时的感觉,可是当那温暖的呼吹拂在自己耳边时,他却蓦地争开双眼,面色顿时难看起来。双手轻抚他胸口的少女吓得僵住,随即胆怯的道:“皇上,让……让卑妾侍奉您吧” 他胸口陡然升起怒火,眸光更是阴沉,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怎么回事,竟已经排斥的倏地握起那女子的手,用力甩开,怒道:“你好大的胆子……” 那少女跌坐在地上,错愕的望着他,一双清澈的眸子充满了恐惧,随即竟磕头哭着求饶:“皇上赎罪,卑妾……卑妾只想侍奉皇上,卑妾……” 他看着那少女满眼的泪水与那不住叩首的模样,心头口一阵拧疼。 “你虽年小,却应该知道长弱有序,还不向你姐姐赔罪?”当初,在李淑妃哭着向自己倾诉她攉掌诰命夫人的时候,自己曾经为了保全她而呵斥,想将大事化小。 可是,他竟没有想到她的脾气竟然刚烈到那样的程度,竟然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红唇,直到贝齿都让上一丝殷红,就像故意要让他心疼一般,可是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心软,她竟又赌气似的跪下,咚咚咚的在红毯上磕了十多个头。 “臣妾给淑妃娘娘请罪,请淑妃娘娘、王夫人不计较毓儿年小无知”她的声音凝着冰冷,甚至在自己额头上渗出红血丝都不曾停下…… “免了……”他喃喃的说道,随即身子不禁歪在了一旁,心头窒息的疼痛。 床下,那不住求饶的少女一听到这话,几乎都快瘫软下去,而他,则是闭上双眼,沉声道:“带她出去,加封婕妤……” “是”李公公拧着眉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那少女则睁大一双含泪的眸子错愕的望着他,随即感激涕零的叩首,道:“卑妾谢皇上恩宠,谢皇上恩宠……” 有了这一次,皇后以为他已经放下曾经的一切,竟欢喜的与雯月二人策划着每夜都送一个不同的才人进他的书房。她们不敢送同一个,因为怕那些少女当真得了宠,从此霸住他,更怕他沉迷在这些相似与李毓蓉的女人中。 他没有拒绝,因为他现在还需要皇后来稳住国丈这只老狐狸,于是,他利用政务繁忙之说,让那些才人陪侍研墨递笔,第二日再以侍寝有功加封婕妤或者美人,以掩其耳目。 可是,这样的日子却还是被打破了,因为,黑衣探卫传来的谍报中称,找到了她的消息…… 那夜,他轰走了前来侍寝的赵美人,独自一人来到了她的‘怜毓宫’中,书房内,在那厚厚的宣纸下,他看到了他曾经教她写下的那首《八至》: 至近至远东西,至清至浅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他记得,这首诗,是他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笔的写下,她娇小的身体站在他的身前,身高只到他的腰间。抬起手,拿起那张宣纸,心头涌起千万种思绪,已经不知酸苦。 窗外,深秋清冷的风吹进来,哗啦一声卷落在无数宣纸,洒落满地,他回神,不禁低首,竟看到自己的脚边落着无数张字迹娟秀的诗词,他剑眉一拧,有些疑惑的委身捡起,竟发现上面写着两首诗: 一则: 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二则: 寂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他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的刺了一下,原来没有她,便是‘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闭眸,那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自己这五年来为什么如此彷徨,都是因为她,因为她…… 02窒痛的追逐 汉河边关传来谍报,北楚太子收买守城副将,欲入关探察。 北楚,又是北楚,他看着手中的谍报,将其揉成粉末,丢进了烧得发红的铜炉中,十六年了,从他登基之时,北楚带领大漠五国,以他势弱单薄,无为继承大任为借口脱离天朝的掌控,在他人生的第一步就涂抹上另天下人都耻笑的侮辱,已经整整十六年了。 至今,他还依稀记得,当时八岁的他坐在那张宽阔的紫玉九龙椅上,北楚的藩王楚荆领着八岁的楚太子楚安张狂走上金銮大殿,无视皇威朝恩的情景。 闭眸,他紧握起拳头,但却清冷一笑,该结束了,他与楚国的这么多年来一直牵连的恩怨,不过,如果当初没有楚国横插一脚,或许,就没有今天的龙烨,更没有今日的大运国。 “皇上,是否要狙杀叛臣与楚太子?”赤焰上前问道,楚安是阻碍华夏统一最强劲的敌手,一年前,楚太子设局与南齐联军侵犯中原,但是南齐藩王刚答应,楚安就趁夜派杀手死士夜入齐王宫取了齐王的项上人头,偷取兵符,将南齐的十万兵马归于自己,彻底捣毁齐国,更是在临行前一把火将齐王宫烧了个什么都不剩。 楚安在列国之中,一直以手段残暴,性情暴戾,诡计阴险,为众国最为忌惮的对象,如今他自投罗网,岂不是除去他的大好时机? “杀?”帝王冷笑一声。 赤焰有些震惊的抬眸,赶忙上前道:“皇上,这是最好的时机,楚太子阴险狡诈,为人暴戾残忍,多留一日,不仅是天朝,就连皇上这次出巡都有极大的危险,不如在出巡之前由三王爷将其斩杀,如此岂不大快人心?更何况据黑衣探卫的谍报来,小皇妃也在汉河的后山一代,如果让她碰上楚太子,那么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你以为,楚太子既然能让一个小小北楚如今拥有可与天朝抗衡的力量,只是因为他有些小聪明?”他失笑,轻轻抚弄拇指上的白玉扳指,随即叹息一声道:“她……五年前既然能从朕身边逃开,那么她就算被楚安碰见,也自然有办法应付,更何况,她身边还有魏王……” 龙绝,我们又要见面了,或许……还有楚安! 五天的行程,一路上不断收取黑衣探卫的谍报。短短五日,事情的发展可谓是既在他的意料之中,却又超呼他的想象。他子所以安排龙宇刻意中了北楚的千针箭,就是想以封闭城门迷惑楚安和内奸,虽然这关系到龙宇的性命,但是如果要迷惑得住楚安,必然要用这一局苦肉计。 她真的遇见了楚安,从山林中的茅屋前,那打斗的痕迹和黑衣探卫及楚国士兵的尸体上,他知道赤焰说的话应了验。 赤焰探察现场时,面色凝重,神色铁青,他眸光紧紧的望着他,等待他的命令,而他则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去驻军营地……” 她是聪慧的,不仅狡黠,更是心思缜密,所以他相信,就算她当真被楚安擒拿,也必然会想办法逃离,更何况龙绝又岂会眼睁睁的看着她身陷囹圄。 最重要的是,如果她能从楚安身边逃开,唯一能求援的地方只有十里外的驻军营地。 赤焰接令,立刻驾车前行。 他坐在马车内闭眸休息,但是心里却一片繁杂,很快就要见到她了吧,他的心头有些不受控制的混乱起来。 五年了,她现在应该是什么样子,她是否还记得自己,她与龙绝之间会不会已经发生了什么……混乱的思绪七上八下,另他有些烦躁,睁开眼,有些烦躁的簌的一声掀开车帘,却无意中在那皎洁朦胧的月色下看到了一个捧着折叠好的青色衣裳,立在池边左右张望的随军后备的侍女。 赤焰也看到了那女子,立刻停下马车,跳跃而下,对他道:“皇上,看那女子的衣着,应该是驻军营地的随军后备,可是她站在那里做什么?”,现在龙宇重伤,城门封锁,可是随军后备队的女子怎么会出现在山林里? 他眸光一沉,簌的掀开车帘步下马车,心头的跳动却已经失去了原有的节奏,他几乎能闻到冰冷空气掺杂的那淡淡茉莉清香。是她,是她,一定是她…… 他加快脚步越上前,悄然无声的冲到了那充斥着涓涓流淌的溪水旁。 汉河山涧的一湾清泉中,月光泼洒,柔光粼粼。溪水中,一个妙曼的女体在清澈的水中浮现,那乌黑的青丝漂浮在水中,如墨轻浮,雪白的肌肤在幽幽的月色下泛着柔和圣洁的光亮。 他的心在那一瞬间似乎停止了跳动,深沉似夜的眸子紧紧的锁住那溪水中轻挥青葱如玉的臂膀,淡然沐浴的女子。闭眸,蓦地后退一步,全身的血液都突然沸腾起来,心口酝酿着隐隐的疼痛与无法控制的怒气,还是有那弥漫入全身血骨的恨意。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这些年来他压抑在心头除了那似着魔一般的思念,更多的则是恨意,噬心刻骨的恨…… “珠儿,将准备好的男装给我”身后,那道浅浅的声音传来,随即,他听到一阵哗啦的水声。身体僵直,蓦地转身,只见溪水中的女子已经起身,在月色下露出了窈窕光洁的身体,她抬起头,一双清透的眸子在月色下闪烁着灼亮,那张精致嫣粉的面容那样熟悉,却又……那样陌生。 她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清澈的眸子从单纯瞬间暗沉为警惕,她抬起雪白如藕的玉臂扶住岸边黑漆的岩石,随后竟从岩石边上拿起一块石头打算攻击。他眸光一沉,挥手擒住她的手腕。 手掌中的柔软与鼻息间充斥着淡淡清香让他的心脏收紧,这五年来的思念和她与龙绝私逃的背叛让他再一次的失控,于是他猛的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整个人哗啦一声拉出水面。她娇小的身体僵住,在月色下,一双倔强却镇定的眸子抬起,随后撞上了他无法克制自己愤怒与仇恨情绪的眸子。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这个离开自己五年,如今已经蜕变得丰润妙曼的少女,大手用力一扣,掌心覆在她冰凉却细腻如凝脂的肌肤上,托住她的腰身靠近自己,让她的身子与自己的胸膛紧紧贴住,猛的捏住她下依旧精致小巧的下鄂,咬牙切齿,带着压抑与克制的道:“可有话对朕说,朕的贵妃……” 她为什么可以变得如此美丽,为什么就算自己带着说不出的愤怒与恨意,可是还是无法放开她,甚至双眼都离不开她的面容?为什么,她已经背叛了自己,她甚至可能已经与龙绝……想到她可能与龙绝已经发生了什么,他就有种想杀人的冲动,她长得如此美丽,如此……另人心神荡漾,龙绝怎么可能会不要了她?怎么可能会…… 她淡漠的望着他,放佛对他们的相遇没有丝毫震惊,红唇微动,随即没有半点惧怕的轻道:“好久不见……” 他蓦地闭眸,或许是无法承受她那样陌生的眼神,也或许是她的镇定与聪慧当真出乎了自己的预料,于是,簌的扯下自己身上的黑锦绣银鹰披风将她皎洁的身体,将她抱起,步上了马车…… 马车在山道上继续行驶,为了防止她逃离,他将她的衣裳一掌霹了个粉碎,扯起马内的被褥裹在她身上。她依旧如同以前那样镇定淡漠,竟然对他的所做所为没有一丝的抗拒,只是沉默望着他闭眸休息,一路上都不曾发出一言。 他一直都以为自己的忍耐力是最好的,因为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可以隐忍,从八岁登基开始,他已经学会了承受别人所不能承受的一切羞辱、暗杀、设计和围猎。可是此刻,他那多年来的克制却一寸一寸的被瓦解,渐渐在自己心头建筑起的围墙上斑驳脱落,他握了握拳头,冷沉的问道:“看到朕,很失望么?” 她看到他,或许会失望吧,因为她根本就不想看到他,这么多年来,她四处躲藏,遮掩住了黑衣探卫的眼睛,在他的国土上四处奔波,却从来都不曾给过他一点消息,所以她怎么可能会不失望?蓦地睁开双眼,凌厉暴怒的瞪着她,拳头慢慢的握紧,随即怒道:“回答朕……” 她的面容依旧淡漠,夜明珠淡淡的光芒下,那张精致美丽的容颜依旧柔和,就如同五年前在帝北都与五弟论政时一样毫无惧怕与倔强,她望着他,轻柔却冰冷的道:“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李毓蓉……”他暴怒的吼出声,压抑了五年的情绪瞬间就爆发出来,他胸口那股因为她这一淡漠的话而疼痛得撕裂的巨痛,他咬牙切齿的望着眼前这个女人,怒不可泄的一把扯下她身上的被褥,将她狠狠的压在自己身上,掐住了她的脖颈,所有的伪装,所有克制的思念,所有压抑在心底的痛苦瞬间的偶倾泄了出来,他咆哮的怒道:“朕要你说,朕要你说……” 什么叫做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她是他的妃子,是他的女人,五年前,她一声不吭的跟随一个男人背叛他,离开他,他花了五年,让黑衣探卫几乎踏遍青山大漠,四处疯狂的寻找她,她竟然就一句没有什么好说的来敷衍他这五年的疼痛。 她身子僵住,但是眸光却依旧平静的望着他此刻几乎已经扭曲狰狞的面容,竟缓缓的抬起手,握住他冰冷却暴着青筋的手,轻道:“皇上恨我么?” “是”他毫无犹豫的回答。他恨她,这么多年来,这种痛苦的情绪每日每夜,每一刻都跟随着他,他有多想她,就有多恨她,恨她的背叛,更恨她在见他时,没有一丝表情,甚至不带一丝感情的冷漠话语…… 她的眼神有些变化,似乎有些惊讶,但随后,却缓缓的闭上双眼,不在言语。他望着这张美丽得似妖精一般的面容,闭了闭双眸,随后在城门将近的时候,愤然的起身,重新为她包裹住了棉被。如果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克制不住。 回到驻军营地,他将她抱起,踏进了龙宇早已经为他准备好的明黄大帐中,他不想再对她温柔,因为那样,会让自己觉得更为懦弱,于是他十分粗鲁的将她丢在了一张宽阔的大床上,随即坐在一旁的楠木小几前,翻开羊皮地图查看。 从这几日黑衣探卫和龙宇传来的谍报看来,楚安只是想进城查探边关的地势,毕竟自先帝登基之后,北楚就没有再有机会踏进中原一步,如果他当真要与天朝交战,那么便一定要摸清地势。拧眉,他抬手轻抚那一条唯一能通往驻军营地的路道,随即哗的一声合上羊皮地图,起身步出帐外,命令赤焰守着她,便进了龙宇的主帅营帐中与他谈论军情。 龙宇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但是出乎他的意料的却是,他的伤并非是韩老太医治好的,而是她。龙宇将大概的情况向他禀报了,虽然话语之中有些闪躲,但是这些话却让他对她的行为既是感激却又觉得苦涩。 她竟然能对龙宇如此,为何却对他那样的决然? 回到营帐的时候,她已经睡熟了,灯烛下,潮湿的发丝还在滴水,但是她熟睡的面容却显得疲倦万分。不知道是该心疼还是该继续恨,他站在床前,深深的凝视她的面容,最后却还是妥协的命令李公公送了一条干净的帕子,为她擦拭潮湿的发丝。 她睡得不沉,红唇在他轻柔的动作间,抿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她的笑很美,洋溢着一种另人痴迷的诱惑,他看着她柔软嫣红的唇,一瞬间,竟有种想一吻芳泽的冲动。 他慢慢的低首,靠近她的鼻息,看着她微颤的长睫,喉间竟无法自制的滚动。 她呼吸渐匀,枕在她的手心里,如同一只懒倦的猫儿,那模样就如五年前,她窝在他怀中入眠的模样…… 回忆起了往事,他心头就会泛起无法承受的窒痛,她这算什么?讨好么,还是知道已经落在他的手里,无从逃跑,所以想用这样的温柔让他放松警惕,又或者……他的身体顿时僵住,或者,她与龙绝曾经就是如此,所以她才会这样的习惯…… 心,顿时似被冰冻起来,他胸口沉积的怒火再次爆发,他蓦地抽回手,僵直的站在床前,双眼几乎冒火的瞪着眼前的女子,恨不得立刻杀了她。 她醒了,或许是因为他刚才的动作太过粗鲁,她睁开一双无辜而迷蒙的双眼望着他,那眼神就似五年前,她在他怀中被吵醒,那朦胧困倦的眼神。握拳,胸口囤积的怒火让他冷哼一声,愤然的转身离去…… 那一夜,他坐在大帐前喝了一夜的酒,他痛恨她的毫无掩饰,和没有对这五年消失的岁月一句交代,可是他更痛恨自己的懦弱。他……的确懦弱了…… 第二日,他带领着众位将军进了自己的军营。一踏进大帐,就看到了她一身青衫,青丝梳成辫子,看起来英气俊朗,他看着她,眼底流露出几分惊艳,随即道:“还不错,以后在军营就这么穿”,随即便有些隐藏的转身望向一旁,那几名在看到她显得震惊的男子,有些不悦的阴沉道:“有事就奏” 这几名都是龙宇的副将,在军中担任要职。他们一一禀报,但是所有人都只汇报了目前的战况与军纪纲常,甚至于建造防守城墙及一切军队训练等事。他听后,眸光阴沉,冷瞥了一眼张将军,随即大步走到一旁的帅席上,抬手摊开那张羊皮地图,指尖划过一条山见小道,沉声道:“朕从汉河山脉一路前行时,在树林中看到数名楚寇的尸体与汉血马匹,这作何解释?” 张将军面色有异,随即心虚的上前道:“属下禀报皇上,前些日子,楚寇猖獗,暗袭恭亲王,我等为护元帅,不想防守竟有疏漏,故而可能有几个楚寇趁乱入关” 他剑眉一拧,不知道该笑话楚安居然找了这样一个人连圆谎都不会的人来做内线,还是该为自己的军队中竟出了一个背叛朝廷的奸党而愤怒,于是只冷冷的望着张将军,低沉道:“是么?” 张将军面露惶恐,顿时匍匐在地,不敢说话。但是他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她听了这话之后,竟有些心急的上前一步,淡淡的道:“那是楚太子安的属下,当时与朝廷的精探交手,结果两败俱伤”,随之,便表明心机的道:“魏王为了保护我,已经成了楚太子的傀儡,现在生死未卜,之前因为恭亲王重伤,所以军心涣散,如今皇上既已到达边关,就请皇上下旨营救……” 他的心一沉,像是被什么狠狠撕裂了,他恼怒的瞪向她,双眸怒火燎腾,但却隐忍的沉声道:“出去,请恭亲王觐见” 他知道她来这里的目的必然是求援,他也知道如果不是为了龙绝她根本没有必要逃出楚安的手掌之后,故意来驻军营地,而暴露身份,可是就算他已经知道,他已经明白,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心头的愤怒。她是他的妃子,他所爱的女人,她凭什么要去关心别的男人? 她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等待自己将所有的愤怒都冲在她的身上,可是她却依旧恳切的道:“皇上,就算魏王有再多的不是,毕竟血浓于水,还请皇上开恩……” “住口……”他愤然的一掌掀翻了身前的矮桌,随后大步走下石阶,冲到她面前一把将她双肩扣住,痛恨的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咬牙道:“毓儿,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不要再逼朕……”,他为她忍了那么多,难道她都看不出来么?为什么她还一次又一次的挑衅自己的耐心? 她疼得闷哼了一声,轻咬住了自己的唇,神色还是那么倔强,随后却似乎不想看到他一般的闭上了双眼,轻道:“皇上不相信我么?” 这句话竟那么轻易的扯疼了自己的心,他剑眉蓦地黜起,心头像是被千万把利剑划过,窒息的闷疼,咬牙,明明知道不能相信她,明明知道不能答应她,可是她的示弱,却让他的心缓缓的软了下来,闭眸,他猛的将她娇小的身体扯进了自己的怀中,不想妥协,可还是压抑的道:“毓儿,朕只原谅你一次,只一次……” 如果五年前的你,只是因为不知道将来的路该怎么走,所以才跟随龙绝离开他的身边的话,那么他愿意原谅,即使,他心里还是挣扎。可是这一次,她乖乖的待在他身边,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他无法在承受另外一个五年,更无法在面对一次失去她的痛苦。 他会发疯…… 龙宇帐外求见,他按照事先的安排,只与他说了一些场面话。为了防止她怀疑龙宇的伤势是假的,更怕她看穿自己设计的局势,龙宇在他的暗示下,进帐向自己请罪,而他则笑道:“错了,若非皇兄疏于防守,恐怕朕的贵妃,也不会因为要救魏王而来边关,那么朕,或许也就不能这么快就与贵妃团聚了” 她怔住了,他看着她那僵硬的面色,心头有些酸疼,但随即还是若无其事的打发了龙宇:“皇兄伤势未愈,不宜操劳,先下去休息吧” 龙宇离开,她站在他身旁,红唇微抿,随即转身就向帐外走去。他心一沉,知道她必然听出了自己根本就不想救龙绝的意思,于是立刻擒住她的手腕,将她拖回大帐内。 “你拦不住我”她秀眉轻挑,神色毫无畏惧,似乎再挑衅他。 这句话,好象一把利剑刺进了他的心里,他闭眸,双手环住她的腰身,从背后环抱住她,下鄂抵着她的青丝,有些痛楚的闭上了双眸。 他不想在为她与龙绝的事再发怒,昨夜,他想了整整一夜,就算她与龙绝真的已经有了什么,只要她以后是他的,他可以什么都不在意,于是他带着几许疲倦和乞求,道:“嫁给我,我也可以什么都不要……” 她的身子僵住了,他虽然看不见她的面容,可是却能感受她的错愕。低首,轻吻上她掩藏在发丝下的脖颈,心,在自己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突然就觉得不在那么的……颤抖! 时间缓缓的滑过,转眼过了三五日,这几日里,他一直否忙于军队操练,而她,似乎也闲散了不少,每日都在驻军营地四下走走,偶尔看看军队训练和去找龙宇说话。 这几日来,他一直都在挣扎究竟要不要去救龙绝,但是在面对这几日里她对自己的温柔,他的心比自己的脾气更早妥协。于是他立刻让人散播消息,言之楚王驾崩,以此来引出已经因他的到来而草木皆兵的楚太子。 又过了两日,边关的胡鹿部落的酋长来了,当他看到他身边那个娇羞含涩的少女时,已然明白他来这里的目的。 胡鹿部落是天朝统治下的一个小部落,民风纯朴,但是因为是游牧民族,每年对天朝进贡纳税,所以有很多人都会因为冬季粮食短缺饿死,在这样的情况下,一般的族长都会选择与上属国联姻。 如果换作是以前的自己,或许他会毫不犹豫的将那位公主纳入后宫,因为身为上属帝王,扩大自己势力的其中一条途径就是纳下属国的公主为妃,可是现在,他的心里,眼里,却不能再容下第二个女人,他甚至在看到那名公主时,竟突然间觉得害怕,害怕她会误会自己什么,于是立刻派人将她带来,与胡鹿酋长见面。 她打扮得很美,华贵高雅,他再次见到她时,也曾无数次的想象,如果她再次入宫,穿上那华丽的锦袍,会是什么样子?而他无论怎么想象,都不曾有这一刻看到她时这样震撼,这样……移不开双眼。 她真的很美,一身月牙色长衫,面若芙蓉,肌似玉碧,青丝绾成高髻,朱唇皓齿,就如同画中走出来的仙子。她缓缓走向自己,声音轻柔的叩拜请安。 他笑着起身将她搀扶起来,仿佛这么多年来,自己竟似第一次像现在这般开怀,他知道现在必然有很多人都看着她,心底泛起了几许醋意,于是如同珍宝的一般的将她藏在自己的坏中,拉到了自己身边入坐。席间,胡鹿酋长几次暗示他们,乌娃已值待嫁之年,而他则是随意应承两句后,便下令派人前往后山狩猎,今晚按照胡鹿的风俗设下篝火饮宴。 其实,他自所以款留胡鹿酋长,而非直接回绝,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便是黑衣探卫已经得到消息,今夜,楚太子会入关回大漠。 龙绝受伤了,似乎中了苗疆的蛊毒,根据谍报,楚安似乎要将楚国的公主嫁给龙绝,当他听到这个消息时,心头有几分触动,如果今夜他狙杀楚安,就有可能会让张将军有机会带兵谋反,到时候营地必然会一片混乱,但是如果让他顺利逃走的话,也许再想救龙绝,就会更加困难。 他是不愿意救龙绝的,从他八岁开始,他们两个人就已经生死各有天命,他被关押在监牢内,他不曾派人看押,甚至知道他已经逃出来也不曾抓拿。就如同,他知道朝廷上有无数的人反对他,想反叛,想杀他却无动于衷一样。 如果,不是这一次他带走了自己最深爱的女人,或许他们之间,这一生都不会再有交集。于是,他的权衡之下,决定放弃营救龙绝…… 今夜,所有的士兵都分外的兴奋高昂,在太阳刚下山时,营地上的已是篝火熊熊,外出打猎的士兵收获丰厚,龙宇也将藏在地窖中的几百坛上等好酒取出,供他们畅饮。 他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边,月上中天之时,那些胡鹿族的女子已经欢快的围绕着篝火跳舞,可是这一切他都没有心思去欣赏,因为他知道,今夜,将会发生什么,也更怕聪慧的她,发觉什么。 于是,他接过侍女温烫的酒便诱哄她喝下,要她醉,也要她帮着自己拒绝胡鹿酋长的美意,于是暧昧的在她的耳边轻道:“乖乖的听话,否则,朕绝不放过你……” 她很配合的依偎在自己的怀中,娇柔的对自己撒娇道:“皇上,臣妾还要……”,说着,伸出香舌暧昧的在那嫣红的唇上轻舔。 他的喉结滚动,或许她自己不知道她刚才的模样有多诱人,可是他却全身一阵燥热,不禁将手探进了她身上披着的斗篷内,紧紧的扣住她的腰身,再次执酒,喂她饮下。 她的眸光流转,缓缓的扫过那些饮酒的士兵,似乎在等待什么,他眸光一沉,心头顿时升起了一股恐惧,难道她发现了今夜的异常? 剑眉拧起,他有些心慌的将她揽进了怀中,随即饮下一口酒,猛的封住她的红唇,将酒灌进了她的口中…… 她措手不及的咳嗽起来,面容因为酒性涌上而泛着鲜艳的嫩红,他深深的凝视她的面容,抬手轻抚她那柔软饱满的红唇,不由舔了舔自己的唇,冷笑道:“毓儿的唇,比以前更甜美了……” 她九岁时,他曾吻过她,可是那感觉虽然激荡,却不似现在这般销魂入骨,她竟如此甜美,甜美得他竟有些把持不住…… “乌娃叩见皇上、贵妃姐姐……”乌娃公主的声音打破了这窒息的暧昧,捧着酒杯来敬酒,他有些不悦,不过在看到那杯酒时,却有些感激这个小公主来得及时,因为自己正好没有理由在灌她酒。她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用意,面色一沉,随即却似抓到了什么把柄一样,清澈的眸子狡黠的看着他,道:“公主叫臣妾姐姐呢……” 他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于是只道:“毓儿长她数月,理当的”,随后,接过乌娃手中的杯子抿了一口后,毫不避讳的将剩下的酒递到她的唇边,逼迫她饮下…… 她的酒量不是很好,几杯下腹,已经有些熏然,看着她那妩媚迷离的模样,他心情大好的哈哈笑起来。 此刻,已经有些隐忍不住的胡鹿酋长起身,请求让乌娃嫁入后宫,他知道自己不能拒绝,否则胡鹿部落必然颜面扫地,他虽然不惧怕一个小小的部落,但是他的统一大业却还要靠这些人的投诚才得以完成,于是便笑打断他的话,转移话题道:“爱卿先起来吧,有事明日再说,朕听闻小公主身姿美妙,舞技卓越,也不知是否有幸得以目睹……” 胡鹿酋长以为他答应了,立刻欣喜的命令乌娃献艺。胡鹿部落的人善于歌舞,更是野性妖冶,他虽然不喜歌舞,但是却在先帝在世时,见过一个苗疆嫔妃的歌舞,至今还依稀记得当时满朝文武的惊讶与错愕。 果然,当胡鹿公主褪下身上那外罩的薄纱,露出纤细的蛮腰丰臀之时,四周抽气声四起,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甚至连怀中的她也僵硬起来,睁大一双美目,错愕震惊的望着眼前大胆的少女。他失笑,看着她震惊的眼神与那酡红的面容,大手轻柔的解开了她身上裘袍的绸带,懒散的道:“若你能赢她,朕答就答应你一个条件……” 她应该是善于歌舞的,曾经九岁的她就可以另后宫所有的女人无法应对,甚至连雯月都甘拜下风,所以,要赢国一个异族少女,对她而言应该轻而易举。 或许是自己这个条件对她太过诱惑,她竟答应了。她答应了,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也知道她必然会赢,可是在看到她眼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时,他的心竟有些发疼,因为他知道她想要提出的条件是什么,而他,不会允许…… 她傲然的步上场地,那高傲的姿态与娇媚的神色让周遭所有的人都失去了呼吸声,月光洒照下,竟若仙尘。他高坐在席间,在看到众人的眼神全部都从胡鹿公主身上转到了她的身上时,原本的得意顿时被冻结住了,一阵烦躁从心头蔓延全身。顿时间,自己的肠子都快毁青了,他不该让她穿成这样,更不该让她去跟胡鹿公主比舞。 这一场宴席,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下来的,她竟然当着他的面搔首弄姿,对那鼓师勾指诱惑,若非他知道今夜非比寻常,他一定将那鼓师的脖子扭断。 一舞完毕,他立刻抓着她的白狐裘袄大步踏下石阶,将她紧紧的包裹住,有些隐忍的在捋去她面容上被汗水粘贴在肌肤上的青丝,咬牙在她耳边道:“今天的事,回营算帐……”,然,面对他的质问,她竟似无闻的淡淡一笑,随后说了一句累了,边转身回营…… 当天夜里,胡鹿公主与她话别,他知道胡鹿酋长的心结是什么,于是便以‘贵妃与公主一见如故’顺水推舟的成全了他想减去每年的进贡与赋税,让他们安心离去。 他们离开之后,他有些醉意熏然的将她拥进怀中,今夜,她的舞让他有些克制不住,而他也不想再克制自己,缓缓吻上了她的红唇,慢慢的品尝,回忆她这曾经唯一存在他记忆中的柔软。 她没有挣扎,甚至顺从的另他有些诧异,他有些奇怪的看着她,而她却问:“什么时候回宫?” 他双眼微眯,立刻道:“毓儿呢,是否要随朕回宫?” “如果我说不呢?”她挑起秀眉,如同一只挑衅的野猫,倔强的望着他。 他心一沉,他早就料到她必然会这么说,可是那融化在心里的疼痛却另他还是克制不住怒气的仰首大笑起来,说不出的愤怒和仇恨让他猛的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抱起,压在了床上,无法温柔,只能阴沉的道:“做个交易如何,朕的贵妃?” 她警惕的看着他,眼底有着措手不及的紧张,但随即平静的问道:“什么交易?” “你说呢?”他冷笑,如果她始终都无法接受自己,始终都只想着龙绝,那么他还为何要对她仁慈?她一再挑衅自己,甚至对着一个异族的鼓师搔首弄姿,却不容许自己碰她,他受够了,他不想再等。 她似察觉了他的异样,立刻曲起双腿,而他则翻身躲过,随后扯下腰间的绸带将她的双手束在了床前的铁架上,膝盖抵在了她的双腿之间,大手扣住她纤细的腰身。她眸光露出惶恐,立刻叫道:“龙烨,放开我……” 放开?他想大笑,她还是要自己放开她,她还是想逃离,眸光瞬间染上了暗沉,他咬牙道:“朕的贵妃,朕,已经不想再对你仁慈了”,随即猛的扯下她胸前的衣裳。 那柔软的薄纱瞬间嘶的一声破碎,她雪白的胴。体也瞬间展示在自己的面前,可是,映入他眼眸却是一道清晰的齿痕,一道男人留下的齿痕。 血液,瞬间像是被冻结了,他眸光蓦地一收,心头的城墙轰然倒塌。痛苦,愤怒,漫无边际的恨意顿时一起涌上心疼,将他的理智摧毁,他眸光猩红的望着那道齿痕,随后克制不住疯癫的一把掐住她的脖颈,咆哮道:“那是什么,告诉我那是什么?”,随后竟发疯一样的撕去了她身上所有的衣裳。 原来她真的已经背叛了自己,就算他已经做好的准备,可是在真正面对的那一刻,他还是崩溃了。他想要她,想将她永远的留在自己身边,想得发疯,可是当他想到她可能与龙绝已经有了肌肤之私时,他却不敢去碰她,因为他怕她身上或许会留下一些龙绝的痕迹,如果是那样,他又该怎么面对?他当真可以不在意么…… 现在,他终于找到了答案,他在意,他该死的在意,他甚至想杀了他们。他无法克制的加重了手中的力道,看着她痛苦闭上双眸子的模样,他真的想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可是,他最终还是放了手,看着她不住的咳嗽。这样轻易放过伤害过自己的人,不是他的作风,于是他狰狞笑道:“想死?朕不会让你那么痛快的,朕会让你承受与朕一样的痛苦……” 03冻结的情愫 要让她感受到自己此刻的剧烈撕扯的痛,不愿再仁慈,不愿再次宁愿委屈自己也要等到她接受,她……也再不会接受自己了,因为她已经跟龙绝…… 龙绝,又是龙绝,他的双眼赤红,疯癫一般的撕下她身上所有的衣裳,狰狞发狠的啃咬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在她胸前那道深紫的齿痕上流转啃咬,直到,口中尝到了血腥的气息与那甜涩。 他凝神望着她因为疼痛而纠结皱起的小脸,大手托住她的脑勺,侵上她的红唇,肆意的吮吸她那与自己记忆中混成一种芬芳的红唇,吞噬她的美好,发狠发拧的占有,不愿意再有一点的温柔。 他也不能再对她温柔,因为那样自己只会更疼,更迷茫,甚至更加不知道前面的路该怎么走。如果,他们注定只能相互徘徊在对方的心门之外,那么,他也只要留住她的人就可以…… 肆意的强吻着她的身体,胸膛起伏,气息不稳,他不知道此刻侵占自己心神,疯狂发癫的究竟是自己,还是那个隐藏在自己心里,为思念咆哮的魔鬼。那夜,他如同一只被困住的野兽,肆意的吞噬了她娇小的身体,拥有了她的一切…… 原来她跟龙绝没有肌肤之私。当他清醒的时候,床单上那抹殷红让他震惊,随即心头像是被一种恐惧紧紧束缚住,昨夜,他对她那样粗暴,几乎如同一只禽兽,可是她竟然还是…… 他的心蓦地颤抖,有些慌张的逃离,因为自己害怕,怕她醒来之后会责怪他,会憎恨他,甚至……闭眸,无发控制自己心头的颤抖,他混乱的更衣冲出了营帐之外…… 整整五天,他思绪混乱,不得不将所有的心思全部花费在整顿兵马,暗中除去叛臣张将军,追踪楚安等事上,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有空隙,就会不由自主的去想她,去想自己对她的暴行。 李公公每日将她的衣食起居都详细的向他汇报,但是这几天来,她却正常得另他心慌,日起夜寝,时间丝毫不差,也没有踏出营帐一步。 这几天的每一夜,他都徘徊在营帐外,无数次想进帐去看看他,却又无数次被自己的怯懦打断。他不敢去面她,甚至连她的面容都不敢看…… 第六日清晨,他正与几名副将在探讨军情与大漠五国的动静,李公公突然匆匆的跑来,面色有些苍白,不用问,他也知道必然是她出了什么事,于是立刻起身,不顾众人震惊的眼神,冲出了大帐之外。 赤焰在帐外等他,告诉他,她今日出了营帐,与龙宇在守护城墙的角落里见了面,龙宇将龙绝的近况都告诉了她,而她则同以往一样神色淡漠,谁也猜测不出来她究竟在想什么。 他站在狂风呼啸的营帐外呆楞了片刻,紧握起拳头,有些无助的闭上双眸,随后大步向那明黄大帐走去。 走到营帐前,他停住脚步,内心又开始挣扎交战,他不知道见了她应该跟她说些什么,可是就在自己左右为难,思绪杂乱的时候,竟听到她与李公公之间的对话,她似乎换了一身男子装扮,言语之间依旧淡漠。 心一沉,他簌的掀开大帐走了进去,只见她身着青衫,长发束冠,脚穿黑戎长靴,神色淡漠如初的坐在案几前吃早饭。 她看见他进来,面色没有变化,只是微挑了一下秀眉,就如同平日里对自己不满时的挑衅一般,随即竟然放下手中的碗筷,起身瞥了一眼身旁的李公公,就道:“我吃饱了。” 他心脏一阵收缩,面色顿时铁青起来,立刻冲上前握住她的手腕,烦躁却又紧张的道:“你穿成这样做什么?想去哪里?”,她穿这样想做什么?要离开了么?因为他的粗暴,他的…… 她停下脚步,猛的甩开了他的手,仿佛对他的触碰充满了厌恶,甚至连头也不回的道:“我只是觉得不舒服,皇上以为我能去哪?” 他的手掌落空,那一瞬间的空凉却让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掏空了,他怔怔的望着自己那只似乎再也抓不住她的手,心绪更乱,随即上前粗鲁的扣住她的双肩,强硬的扳过她的身子,逼迫她面对自己。 如果她真的已经厌恶了他,如果他真的已经没有办法再走进她的心里,让她心甘情愿的接纳,那么他宁愿就这样痛苦的与她纠缠下去,因为就算是这样,也比失去她强,也比自己一个人空守着那份炽热到自己都无法承受的思念,独自活着强。 “不要给朕耍花样,你若是想逃走,朕绝不允许……”他咬牙切齿的说道,但是这句话他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竟不知道是想威胁她,还是要说服和安慰自己。 她冷冷一笑,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挑着秀眉望着他,随后,竟然决绝的抬起纤细如水葱的素手一根一根的掰下他扣在她肩头上的手,声音淡漠冷然:“三军戒备,高手如云,随军后备与李公公随时汇报我的一举一动,我能逃到哪里?”,说罢,她转过面容,不再言语,仿佛根本不想再看到她的面容。 “你……”她竟然都知道,他派那些人监视她的一切,她竟然早就知道了,他眸光森冷,面容紧绷的道:“你都知道了……” 她不愿意回答,也似懒得回答。他无法承受她这样的漠视,因为她的淡漠会让他觉得胸口被人狠狠的刺了一刀,疼得喘不过气,为什么痛的总是他?他无法承受的,更控制不住情绪的低吼道:“回答朕……” “皇上要我说什么?”她秀眉拧起,眸光带着厌烦的看着他,随即用力甩开了他手,红唇紧紧的抿着,仿佛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气恼,随即冷声道:“皇上以为我会因为那件事而轻生?还是以为我在真正成了大运国的贵妃,得了龙宠之后逃跑?自古以来,皇上的眷宠不是每一个女人都期盼的么,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做那些没趣的事?” 他呆住了,几乎不相信这样残酷的话是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心,一下子似乎停止了跳动,全身的血液都被冻结。 恨,他真的恨她,咬牙,愤然的一拳击在床前的屏风中,看着那屏风四分五裂,感觉自己也跟着碎了。他闭眸,咬了咬牙,低下头,紧紧的抱住她的娇小的身子,想最后一次给自己一点希望,哪怕是一点,于是他无力的轻道:“我呢,你没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没有……”她回答的淡漠冷清,随即闭上了双眸。 “李毓蓉……”他痛苦的咆哮,几乎失控的掐住她的脖颈,将她推到了身后的一张桌沿边上。 她的腰身磕在了桌沿上,束起的冠子顿时掉落,青丝哗的一声披散落下,她有些惊诧的挣扎,而他却趁势压住她的身体:“不要逼我,毓儿,不要逼我……”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跟她一起死,因为那样他就不会这么的疼痛,他只想让她留在自己的身边,为什么那么难,为什么她就这样排斥他,龙绝究竟哪里对他好?为什么…… “你究竟想什么样?”她不住的挣扎,随即有些无助的望向他,气息微喘。 他想怎么样?是不是他想怎么就可以怎么样?他望着她,让自己的身体与她紧紧的贴合,沙哑的道:“跟朕回宫,你依旧是贵妃,只要你好好的待在朕的身边,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 他真的……什么都可以给她,只要她愿意待在他身边,不要在离开。 她身子一僵,他以为她要反驳,可是那一刻,她竟然娇喘的道:“好,我跟你走……” 好,我跟你走……她说什么? 他的心咯噔的一跳,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她那张认真的面容与清透的眼神,突然之间,只觉得自己的心和血液都有些兴奋,可是一瞬间后,他又清醒了。 她不可能这么听话的,五年前,她就是这样的乖巧,然后在他回来的时候却突然不见了,她咬牙,紧紧的扣住她的手腕,不相信的道:“别骗朕,毓儿,朕不接受第二次欺骗……” 他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欺骗。 “先回北都,我进宫前要去叩拜太后的灵位……”她的声音依旧清淡,却说得那样真实。 他身子僵住了,深深的凝视着她的面容,认真的看着,惟恐有一丝错过,她真的不会再离开了么?为何他觉得这只是一场不真实的美梦? 可是,他依旧笑了,将她紧紧的搂在怀中,亲吻她的雪白粉致的脖颈。她没有反抗,只是依偎着他,任他肆意的索求,他心头颤动,说不出是喜悦还是兴奋,抬手捧起她的面容,深吻住她的红唇。 他的吻渐渐的下滑,吻她的长睫,她的眼角,她的鼻间,她圆润的耳珠……她的身体有些轻颤,素手紧揪住他的衣裳,然,在他吻到她的胸前时,却蓦地抓住了他的手,不让他继续,轻柔的声音淡淡的道:“伤口还没好……” 他呼吸沉重,激动让他全身燥热,他抬眸望着小小,克制的将她再次扯进怀中,声音带着压抑的沙哑道:“对不起,毓儿,对不起……”,如果他知道,她跟龙绝是清白,他就不会那么失控,那么粗暴,那么的……控制不住自己…… 他就知道不能相信她,当他在龙宇的营帐中,听到帐外发出不寻常的声响时,心口那惶惶了一日的不安终于冲出了喉间。 她从来都不会这么乖,他知道,她如果特别温顺,就代表着一定会发生什么,可是,他还是选择了相信她,选择了欺骗自己,选择让她蒙蔽他的双眼,因为,他也必须这样欺骗自己,也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每时每刻都惶恐不安。 马蹄声响起,混乱声渐渐沸腾,他坐在营帐里,紧紧的握起了拳头,却没有勇气冲出去。龙宇神色苍白的看着他,那些副将也疑惑的不时扫向帐外,个个起身,都以为是敌军的探子前来滋扰。 闭眸,他深呼吸,随即倏地的起身,但在刚走出营帐之时,李公公却慌张的冲了进来,咚的一声趴在地上,颤抖的大叫道:“皇……皇上,贵妃策马冲出了营地……” 心,彻底的冷了,他大步走出营地,簌的一声掀开营帐,只见营地上火光漫天,无数士兵追着一匹快马,那马背上的女子一身男装,青丝飘洒,那娇小的身形,他在熟悉不过。 她当真又玩了这一招,她竟然……又骗了他。 “报,皇上,赤焰在马棚处受伤昏迷……”一名士兵从马棚处匆匆跑来,跪地禀报。 “牵马来……”他感觉胸口的空气已经全部都被抽走了,全身空荡荡的,什么都不剩。他慢慢的握紧拳头,双眸狠狠的盯着那抹娇小的身影,随即在马匹牵来之时,一把抓过缰绳,翻身便策马疾追…… 黑夜,在宽阔得沙漠上,狂风吼叫,漫天的沙尘掠过,肃杀之地凛然。眼前的灰尘跟着马蹄飘荡,在那阔野之上,马背上的女子青丝飘洒在身后,青衫簌簌飞舞,顶着风沙。 那幽幽皎洁的月下,斜长的影子如风一般的穿过每寸沙土,但那奔腾而过的蹄印,却又瞬间被黄沙覆盖。 他狠踢马腹,癫狂的飞奔追上前,他原本疼痛的心早就已经没有了感觉,只剩下麻木。突然之间,他感觉自己已经不在想将她留住了,他只想抱着她一起死,死在这片苍茫的大漠上,于是在接近她之时,满身暴戾的提身飞起,如同一只狂啸的苍鹰,用锐利的爪子勾住自己的猎物,扑上她娇小的身体,与她一同在大漠的斜坡上翻滚下去…… “放开我……”她的声音在风中响起,双手奋力的挣扎着,而他,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不想听见,他的心里只剩下了空洞和与这大漠的漫无边际一样的痛恨。 于是,他抬手揪住了她的长发,没有温柔,而是孟浪癫狂的吻住她的红唇,无视于她的撕扯挣扎,与她一同向大漠下滚去…… 喘息,混乱,暧昧的情。欲气息。他肆意癫狂的蹂。躏着身下的女子,几乎没有在这片苍凉的地方狠狠的要了她,就这样抱着她一起埋进流沙。他扯下她身上的衣裳,在她雪白的脖颈上胡乱的啃咬,用尽所有的力气在她身上留下最深刻的印记。 她疼痛的轻吟,似乎此刻才从刚才的昏眩中清醒,她不住的大口喘息,在看到他在她身上逞凶时,竟没有再挣扎,而是苦笑一声,抓起了一把黄沙,沙哑的道:“上天真的很喜欢捉弄我……” 他停住了自己的暴行,原本已经不想再理会她,可是,这声叹息,却让他还是无法控制的缓缓抬起头。 她双眸淡淡的望着夜空,那漆黑的苍穹似乎都映在了她的眼底,化作了无数闪烁的光芒,那里,似乎流淌过痛苦和伤,但是那情绪却是那样的牵,在他还没有抓住,就如同这沙漠的河流,已经枯萎消失…… 她也痛苦过么?为什么她的眼底会流露出那样的情绪?她又是为谁痛苦,为龙绝么? “你也很喜欢捉弄朕……”想到龙绝,原本已经死了心,再次发疼,他低沉咆哮,他真的很想杀了她,杀了她这个前一刻还给自己温柔,还口口声声答应自己要跟自己回宫,但是下一刻却策马奔逃的女人。 “呵……”她笑了,月光星辰下,凌乱的青丝,残破的衣裳,可是她的笑却还是那么美,美得瞬间就可以夺走他的呼吸…… 可是,她却慢慢的推开了他,满身沙土狼狈的起身,转身望着大漠的深处,随后,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一般,一步一步的向前走。 他眸光一沉,倏地上前,一把扯回她,怒道:“你给我站住……你告诉朕,朕究竟哪里不好?朕究竟哪里比不上他,究竟哪里输给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眼里从来都容不下他,为什么,他奋力的再次将她扯进怀中,紧紧的搂住,痛苦的咆哮道:“跟我回去,你要什么都可以,即使是做皇后……”,即使,你要我为你覆了这个天下…… 她回首,淡淡的看着他,那眼神如同天空的星星一样清澈明亮,却也如同月光一样的清冷,随后,她轻轻的道:“我不是适合你的女人……你该拥有的,是如皇后还有淑妃那样深爱你的女人……” 深爱他的……他全身的血液被她这句话给冻住了,呵……原来,她真的从来都不曾喜欢过他,哪怕是一点点,一点点都没有。 他怔怔的站在那里,望着她那张精致美丽的面容,突然间几觉得,她好陌生,陌生得……他都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站在他的面前,淡漠的看着他,随后,缓缓的越过他的身旁,向大漠尽头走去…… 她走了,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他一投栽在漫天黄沙的大漠上,平静的躺着,看着那些在他上空盘旋的苍鹰,闭上双眸,一切,都结束了…… 三个月后—— 当他第一次睁开双眼,意识清醒的时候,看到的是明黄色的军营大帐。 李公公告诉他,是赤焰带着龙宇在大漠上整整搜寻了大半个月,才救回了他一条命,而他竟然在回到驻军营地时,昏昏沉沉的睡了三个多月,而这段时间,是韩太医日夜守在他身边,才将他从鬼门关里拖了回来。 醒了,心却是空的。 他不问也知道,她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他呆滞的望着那明黄大帐,只觉得那段与她曾经遇见,得到她的日子根本就是一场梦境,一场……自己不想要,却偏偏发生的梦境。 龙宇怕他再出事,便派了很多人手四处追寻她的下落,也许,他还是爱着她的,还是没有办法忘怀的,所以,他没有阻止龙宇去寻找她的计划。 他的身体恢复的很快,可是自从醒来之后,他竟然夜不能眠,只要一闭上眼睛,他的心里,脑海中,竟满满都是她的身影,她的温柔狠绝,她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是那日在大漠上她决绝离去的身影…… 北楚已经掌握了他所有的动向,当他看到龙宇带着一个名为琴韵,声称是进丽邦公主的女子进营地之时,就已经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 他昏迷了三个多月,龙宇与赤焰寸步不离的守着他,根本无心关心其他事,从而疏于防守,让他与她的事情传扬了出去,而聪慧阴险的楚安则立刻找了一个与她长相有七八分相似,并且年纪也极为相仿的女子来营地,一则来试探他,而则是想看他究竟有没有因为一个女人的离开而堕落。 他没有考虑就留下了那个女子,然后将所有的兵权都交付给了龙宇。龙宇接到兵权之时,神色惶恐,跪拜在他的面前求他振作起来,他说,他已经找到了她的行踪,她被胡鹿部落的沙漠游牧人群救了,因为身上有着胡鹿公主送给她,象征胡鹿真主神灵的玉佩,那些胡鹿人都以为这是真主的旨意,就将她带回了草原,现在,她与乌娃生活在一起,身体已经康复了。 再次听到她的消息,他只觉得自己瞬间苍老了,沧海桑田,以前,他从来都不曾相信过有这样的感触,可是这一刻,他却真切的感受到了。 他曾经花了五年的时候寻找她,而那时的自己只是觉得空虚,可是现在,在得到又失去之后,他整个人都似乎被掏空了的木偶,心是冷的,血是冷的,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的温暖,思绪里,只剩下她曾经留给自己的温柔与红唇上的温度。 他醉生梦死的与那名女子在一起,不碰她,但却与她夜夜饮酒,梦魂颠倒。他知道楚安希望看到自己这样,军营里的所有人,包括龙宇和赤焰都以为他是为了迷惑楚安才如此,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要这样堕落,因为没有酒,他就无法入睡,因为没有酒,他会觉得自己的心痛得死去活来。 他从来都不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为了一个女人变成这样,每一日,他恍惚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头酸痛的同时,总觉得自己已经苍老了。可是,二十四岁,他才二十四岁,人生才走了短短的一程,后面的路还很长很长…… 这样的醉生梦死,他突然就明白,明白当初自己的父皇为何在母后大去之后,整日的心神恍惚,整日的饮酒。 当时,年幼的他实在看不下去而去夺了他的酒杯,求他不要在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因为母后去世了,宫里还有很多嫔妃,所以父皇不应该觉得寂寞,毕竟那些女人也为他生养了子女,如果他不曾爱过,又怎么会出碰她们? 父皇从来都不曾对他说过自己的心事,可是在那一天,他泪光闪烁的看着他,竟掉出了泪水。他一直都以为父皇就是天上的神,只要他的脚落在哪里,大运国的帝都就会在哪里,那无所不能的神,可是那一天,他才察觉到这个伟岸男人的脆弱,并且他已经脆弱到别人不能再触碰一点,否则就会破碎满地。 他告诉他,其实五王、六王的诞生,都是他的母后设计的局,她在他的酒里下药,安排了一个又一个的巧合,让别的女人怀了他的孩子。 他什么都知道,可是只能装作不知道,就算自己可以隐忍药性发作的痛苦,却还是要顺从她的意愿,与那些女人纠缠,然后去向她赔罪,诉说自己只是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再在她设计好的陷阱中一步一步的沉沦,被她所利用。 当时,他觉得不可思意,更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一种所谓的爱情,可以让一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变成这样,更不相信自己的母后竟然会是这样狠毒的女子,不仅抛弃他,更这样对待自己的丈夫。 可是现在,他突然之间就什么都明白了,而现在的自己,就如同当初的父皇,愿意为了一个女人什么都不要,什么都屏弃,甚至……放弃自己! 琴韵是一个足以担当迷惑任何男人角色的女人,她美貌动人,聪慧谨慎,眉宇之间流荡着几许妩媚,言吐不凡。 真很像她,有时候,看着这样一张面容,他总觉得,她们真的相似,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种惊人的相似,所以楚安才会选择这个女人前来。 他沉醉了酒香里,而她则一直陪伴在他的身旁,温柔的劝慰他,仿佛真的想要抚平他心头的伤痕,希望他重新振作,只是可惜,她终究不是她,如果是她的话,或许她什么都不必说,只要一个眼神,他就会激动,就会丢下一切抱紧她。 可惜,他心里的那个女人永远都不会温柔,而眼前的这个女人,注定要死在他的刀刃之下…… 九个月,虽然他从来都不愿踏出大帐,但却依旧知道龙宇与楚安已经整整交战了九个月。这九个月里,琴韵想尽了这种办法诱惑他,可是,现在的他就是一个嗜酒如命,烂醉如泥的酒鬼,每一日都只抱着酒坛睡,抱着酒坛醒。 他没有打算再清醒,更不打算放下酒坛,可是就在北楚即将战败的时候,赤焰却突然向他禀报,说楚王死了,楚安已经继承了大业,并且派了上千名死士前往胡鹿,一直追踪到一个叫‘迁都’的地方将她掳走。 他震惊,不明白她为何突然离开胡鹿,而去了迁都,要知道他一直放心的在这里买醉,就是因为他知道,卡里一定有本事可以保护得了她。 当日,龙宇就收到了楚安的飞鹰传信,竟说要拿她来与天朝交换一个条件。 龙宇立刻将这封信送到他手中,并且告诉他,她为何出现在迁都,原来她竟然在胡鹿遇见了龙绝,为了救龙绝和楚安的一个侍妾而徒步跋涉到迁都,四处寻访名医为他们两个人治伤。 他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真的死心,为了龙绝,又是为了龙绝,似乎只要事情一牵扯到龙绝,她就会义无返顾的去冒险。而他,无论她将他伤害成什么样子,她连一句心疼的话都没有…… 捏碎了手中的信,他知道他没有办法在这样沉醉下去,于是立刻让司徒仪用他的独门易容术将自己易容成了龙宇的模样,率领十万大军策马北上,直奔北楚军营要人。 楚军在这连续九月的征战中,已经溃败成了散沙,但是北楚的士兵却天生有着不屈的精神,当他的兵马奔腾而至时,就见到了一身狼狈,满脸胡渣,已经失去了往日威风的楚安率领着一些伤残弃甲的士兵迎上前来。 楚安怀中抱着一个衣裳不整的女子,那女子青丝散落,如同一只没有一丝力气的木偶。他望着这一幕,胸口怒火升腾,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缰绳,策马上前,隐忍着想要杀人的冲动,咬牙的望着匆匆而来的楚安,杀气冲天。 她一定出事了,一否则以她的性格不会让自己如此的狼狈的被一个男人随意的抱着,并且衣裳凌乱…… “如何,可想要好了与孤王交易?”楚安在两军对垒之时,停下,抱着她肆意张狂的大笑,随即铛的一声拔出长剑抵在怀中女子那雪白的项颈上,神色癫狂如同疯魔。 他看着这样的她,心头那熟悉的揪疼再次弥漫进血骨,原来,他还是会因为她而心痛,就算她再次离开他长达九个月,可是他的心还是那样不争气的为她疼着。 他面色铁青,恨不得立刻杀了楚安,但是却又生怕自己暴露了身份而让她受伤害,于是也哗的一声拔出长剑,对向楚安,怒道:“大胆楚寇,居然敢在天朝元帅面前称孤道寡,还不赶快将贵妃平安送回,本座可奏明圣上,饶你狗命,不杀战俘” “哈哈哈……”楚安疯狂的笑起来,双目赤红的望着她,挥剑在空中划过一声刺耳的弧度,随即尖锐的道:“圣上?哈哈哈,你们的圣上在哪儿啊,他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称什么圣上?” “闭嘴……”或许是楚安这句话让自己的心头揪疼,他愤怒的咆哮起来,但是这时,他却突然发现她似乎有些不对,她安静的依偎在楚安的怀中,既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一头青丝披散,面脸酡红,肌肤如同出浴一般的泛着妩媚的光泽,娇喘细细,双眼迷离,但那僵直的身躯却似乎在克制着什么一般。 心一颤,他立刻有些发疯的叫道:“你把她怎么了?” 楚安双眼一眯,突然冷笑的说道:“恭亲王,您的神色可不对啊,莫非,你也对这个女人有兴趣?呵呵,若是此事被你们天朝的皇帝知道,不知会发生什么……”,随即竟似要激他一般,低首就要轻薄她。 他心一沉,知道他必然对自己已经有所怀疑,但是却不能克制的怒道:“放开她……” 楚安怔住,疑惑的凝视他,而他则一刻都等不下去的道:“本座答应你的条件,你立刻将贵妃给我……” 他已经猜到了她究竟怎么了,因为她眼中的迷离骗不了人,该死的楚安,居然对她用药…… “哼……恭亲王不先禀报你们的皇帝么?”楚安故意拖延时间,那双阴沉的眼底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他故意挑逗她,暧昧的对他垂着气息。 他看到这一幕,几乎发疯,立刻策马上前,咬牙怒道:“楚安,把贵妃给我,我立刻回去求旨,我绝不食言”,随后,他将身上的一块令牌扯下扔给他。 楚安眼神诡异,手中握着那枚令牌反复摩挲,随即竟突然扯下罩在她身上的黑色披风,将她扔向他。灼灼的烈日下,她衣裳残破凌乱,几乎遮挡不住那嫩白的肌肤。 他心头一窒,立刻腾身抱住她,卷起自己身后的披风将她裸。露的身子裹住,愤怒的瞪向楚安,胸膛起伏怒火难平的道:“今日本座放过你,他日再见,本座要你人头踢死马下……” 他立刻调转马头,一刻都不愿停留的快速回营…… 他抱着她一路奔回营地,她已经接近昏迷,全身燥热得灼烫。回到营地,龙宇等人全部出来迎接,而他则无心去过问他们,抱着她便快速的飞奔进了营帐,立刻道:“备水,抬到营帐来,赤焰护驾……” 明黄大帐中,屏风围起,他褪下她身上残破的男装,想将她抱入水桶,但她似已经昏迷了一般,除了全身燥热,肌肤灼烫之外,竟没有丝毫反应,于之刚才被楚安劫持时,似乎状态不一样。他剑眉紧黜,抱起她娇柔的身躯,轻拍她的面容,道:“毓儿,醒醒……” 她的身子动了动,睁开双眼,却满是迷离,随即无力的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沙哑的的哀求道:“热……脱……好热……” 他身子僵住了,随即一袭怒意冲上心头,让他有种想杀人的冲动。她现在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楚,就让他……她在面对楚安时也是如此么? 想到这里,他几乎要发疯,于是一下扯下她身上的衣袍,抱着她丢进了温热的水中,愤怒的咆哮道:“你这个该死的女人,朕已经不要你了,洗完了马上给朕滚……” 她雪白的身子没进了水中,但那温度似乎让她更加难受,她抬起白皙的藕臂,竟毫无羞涩的环住了他的脖颈,眼神暧昧,眉宇之间有着放。荡风骚,粉色的肌肤充斥着诱惑,口中竟呢喃道:“水……给我水……” 他有些克制不住的望着如此妖冶的她,喉结滚动,随即转身要去给她倒水,可是她却突然起身,吻上了他的唇。他一惊,不禁用力推开她,怒道:“李毓蓉……” 她根本分不清自己是谁,但是居然对他如此的迎合,他不敢去想她是否也曾这样对别的男人。但是她却紧抓着自己不放,且如饥似渴一般的吻住了他的唇,雪白的身体紧贴在他的胸前,双臂撕扯他的铠甲…… 最后的一丝理智从自己的心头瓦解,他全身燥热,胸膛起伏混乱的望着攀附在自己怀中的妖冶女子,大手哗的一声将她捞出水桶,将她压在了铺设着厚实裘锦的大床上,无法克制的托起她雪白如玉的身子亲吻着,含住了她胸前丰满的脱兔,扯下自己身上的铠甲,几近癫狂的要了她…… 这夜,她就如同一个妩媚诱惑的妖精,一次一次的靠近她,挑逗他,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占有,臣服。原本,那颗被伤得已经空洞的心,突然被填满了,那种感觉另他心满意足,更另他想要更多,于是,彻夜纠缠…… 04解不开的三人结 五更天时,他起身离去,虽然还是舍不得她的气息,可是自己却知道,别说这相离的九个月,就算再过十年,他还是没有办法面对她的冷冽与厌恶。他在龙宇的营帐中沐浴更衣,其间,赤焰前来禀报琴韵的事,楚安兵败,昨日他自所以拿她来与自己交换暂时休战的条件,无非只是卷土重来,而琴韵也接收到了楚安的命令。 楚安是个聪明人,琴韵来营地九个多月却依旧没能对他诱惑成功,那么他必然要换其他的方式,比如,诱惑军中手掌重兵的将军。洗去了她残留在自己身上的气息,他起身回营,想看看她是否醒了,昨夜,他们疯狂纠缠,她应该累坏了。 回到营帐中,他听到了屏风后的一丝轻响,剑眉微拧,他大步走向其后,只见她依旧躺在床上,但是身子却僵硬,浓密的长睫微微煽动,露在被褥外的肌肤雪白如玉,印着红紫痕迹,那是他昨夜狠狠爱她的证明,那熟悉的清幽茉莉香七充斥在整个大帐中,萦绕在他的鼻息间,让他的心神一阵飞驰。 信步上前,他竟有些不由自主的坐在床沿上凝视她的面容,她还是如此的美丽,精致的面容上即便在入睡的时候依旧那样倔强不屈,嫣红的唇饱满,还残存着他的气息。他深凝着这个自己深深爱过,却也狠狠将自己伤过的女人,曾经的那一段痛苦,竟如走马灯一般的在他的眼前晃荡,让他的心口再次猛的一阵揪疼。手掌蓦地成拳,那无法承受的窒痛让他有种杀人的冲动,他闭眸,沉了沉心头的混乱,在平息下来之后,才又睁开双眼。 抬起手,探入被褥,轻握着她纤细的手腕,昨夜,他曾与她十指紧扣,交颈缠绵,可是这种碰触在此刻却又可以那些清晰的让他看到曾经的伤痛。在九个月前,她在大漠上决然的离他而去的那一刻,他已经彻底放弃她了,可是他心口的伤太深,太痛,所以他还是想逼她,想抓住龙绝,想要看她比自己更痛苦。不甘心吧,他始终还是对自己的这份没有回报大付出觉得不甘心,所以才想疯狂的想要报复,狠狠的报复…… 父皇曾经说,一个男人的一生,终究会遇见一个另自己觉得心痛的女人,而她,就是自己命中的劫数。闭眸,放开了她的手,转过身去,他的确想让她痛苦,想报复,可是昨天在接到楚安传来消息的那一刻,他却更明白,原来害怕失去她,怕她会出事的疼痛,还是远远胜过了自己想要报复的心。 “既然醒了,就走吧……”他深吸一口气,沉沉的说道。醒了,她就会如同以前一样,对他冷冽无情,对他残忍厌恶,那么他是不是该放手?可是为什么他还是那么不舍,甚至一闭眸就是他们缠绵交颈,她的香艳妩媚,她轻唤自己名字的娇柔无助…… “是……你……”她起身,声音有些惊诧,随即,竟松了一口气。他的心一疼,蓦地握紧拳头,冷笑一声,是他?看来她原本期待的人并不是他,咬牙,他控制不住的讽刺道:“你以为是谁?或者,你希望是谁?”,龙绝,还是楚安? “皇上,毓儿姑娘的衣裳准备好了……”他不知道她会怎样回答,也害怕她的回答,然,就在他犹豫彷徨的时候,营帐外响起了一个道轻柔的女子声音,是琴韵。他拧眉,突然之间才想起自己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女人,虽然有些不悦,更知道这个有心机的女子趁这个时候来是为什么,但他依旧道:“送进来……” 琴韵走进营帐,一双流转妩媚的眼睛凝视着小小,她亲自捧着一件衣裳,在看到他时,故意眸带带秋波的柔笑,轻道:“皇上,早膳已经备下了,这里就让琴韵来吧”,说着,就将衣裳放在床前。 她眸光微暗,沉沉的望着琴韵,面容一如曾经那般淡漠,随即撤起那衣裳,道:”感谢公主,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他剑眉一黜,原来她早知道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女人,谁告诉她的,楚安?龙绝?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他心头竟然一阵说不出的烦躁,仿佛生怕她会误会,生怕她……拧眉,他烦躁的对琴韵道:“你下去……” 琴韵的面色一僵,眸光怔怔的凝视他,似乎不敢相信他竟然对她如此冷淡,但她是个聪慧又识时务的女人,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赶紧向他福了福身,施以中原的宫廷礼节后,缓缓的退出了屏风,走出了帐外。 她的衣裳已经穿来,轻盈的脚步下了榻,他背对着她,不禁闭眸镇定心绪。他不能再犯同一个错误,更不能再被这个女人所左右,他不能再懦弱下去,成为她的掌中物。想到了一年前,在大漠分别前她对自己说的话,他的心又开始揪疼,于是他握了握拳头,头也不回,只当她根本不存在一般的道:“你可以走了,若有什么想要,直接去跟龙宇说……” 她停下了动作,他可以感觉得到她清澈的眸子凝视着他,他握紧了拳头,想控制那种刻入骨髓的疼痛,可是,当她的脚步当真移动,当真绕过屏风向大帐外走去的时候,他却突然控制不住的挥开了屏风,随后向她娇小的背影冲了过去。 究竟为什么,一年了,又一年了,他们再次相见,他们彻夜缠绵,可是她却依旧如此冷漠的对自己,说走就走,没有一点眷恋。恼然的扣住她的双肩,猛的转过她的身体,愤怒的瞪着她,怒吼道:“该死的,你居然真的走,你居然……”,居然对他没有一丝眷恋的就离开…… “是你让我走的”她的声音淡淡的的,冷漠得几乎凝结成了冰。 他望着她那张每一夜都会出现在自己梦中,折磨他的女人,那已经沉积了将近一年的恨,六年的痛再次翻如潮的袭向了他,不想恨的,他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可是这一刻……他猛的捧起她的面容,带着怒与恨的吻了上去…… 激荡的吻,如同昨夜的销魂缠绵,他疯狂的吻着,原本疼痛的心,似乎瞬间就不再痛了,这种感觉让他上瘾,让他在触及那两片温润柔软的时候,想要更多。她没有反抗,任凭他肆意的索取,甚至,双手轻轻的环抱住了他的身体,生涩的回应……回应,他的心咯噔一下,蓦地睁开双眼,竟看到她闭着双眼,细密的长睫颤动,美得另人窒息。 他的心瞬间的酥了,更加深入了这个吻…… 赤焰来报,说在汉河边界的二里外,黑衣探卫发现了红衣精军的踪迹。红衣精军是十八年前,圣德皇后以国舅前往陀螺山为先帝寻找仙药为名,带了一名养蝶人在御花园建立‘囚蝶苑’之后,秘密训练的三支精兵,究竟有多少人,谁也不知道。父皇再驾崩之前也只告诉他这支军队的存在,但是却也不曾知道究竟有多少,也正因为这支军队,龙绝才得以平安到今日。 红衣精军来了,他冷笑,但却也有一些诧异,因为他没有想到龙绝在中了蛊毒之后竟还能这么快得到她已经到自己身边的消息,更是快马加鞭的调遣来了三支精军。红衣精军的实力他虽不知,但是他却能想象得出,这批人马足以于自己的黑衣探卫相抗衡。他不想杀龙绝,但他既然会这么快的赶往这里,必然是为了她…… 她现在似乎已经没有向以前那么排斥他了,自从昨夜之后,她突然对自己就温柔起来,虽然言语之间依旧淡漠疏离,可是,她不再要离开自己,也不在说那些另他心痛的话。他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他也不想去猜测,因为这样足够。 “皇上,魏王的精军,实力不可小窥,属下还请皇上尽快定夺,两军万一对垒,必然要传扬出去,到时候若是被天下人知道大运国还有一位藏在暗处的亲王,恐怕……”赤焰有些为难的看着他,眉宇之间有着深沉的担忧。他知道赤焰话中的意思,龙绝并非父皇亲生之子,十几年来,也一直生活在黑暗的角落里,若是他的事当真传出去,龙氏一族的皇室威严必然要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他闭眸,沉了沉,心头思绪反转,当下决定道:“立刻将贵妃被劫持在汉河山上的消息传出去,朕,要将红衣精军全部铲除……”,赤焰怔了一下,但随即道:“属下明白……” 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但是他却清楚,今夜,他必须与龙绝将他们之间该解决的事全部解决,他们两个人,从他八岁开始,早就已经将各自的命运交付给了上天。他被关押在地牢里,生死由命,而他,则要面对已经风雨飘摇的江山,面对满朝各怀心思的大臣,要么将龙氏江山拱手让人,要么就重振大运国的威仪。 他们之间早就不该再有任何交集,可是六年前,他却抢走了自己的至爱,让他们原本应该断绝的关系再次牵扯到一起…… 天色渐渐暗沉,他命令赤焰无声的策划着今夜的杀机。他原本不想带她去的,可是,他更明白,他心里的结,皆是因为她与龙绝之间的关系,于是,在反复思索挣扎之后,他还是决定带着她,因为,他应该让她在他们之间做出选择…… 他来早了,看着头顶幽幽的月光,他眸光森冷,当下命令赤焰看护,他下了马车,大步走到当初遇见她的那弯清泉,随后褪衣沐浴。她很安静,这一次她再回到他身边后,就一直如此的安静,李公公陪着她在马车里,但她知道他要在溪泉中沐浴时,却无声的跟随下了马车,找到一片黑漆的岩石躺下,淡然恬静的望着天边的明月。 他沐浴完毕后,时辰已经差不多。这湖中冰冷的水,让他清醒了不少,更增加了他解决这件事的勇气。他与龙绝之间,应该有个了断的,无论因为她,还是当初一母异父的纠葛。他更上衣裳,看到她依旧躺着,青丝披散,月牙白的衣裳闪烁着灼亮的光芒,妖冶又圣洁,心口一阵触动,他上前抱起她,随即向马车走去…… 上了马车,他一直都在想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的种种可能,她会做什么选择。或许,他原本就不该对她有任何的期待,她曾经在一年前就是为了龙绝而夜奔大漠,所以这一次……他眉宇紧黜,蓦地望向她,却见她也在看着自己。她见他凝视她,竟温柔一笑,随即取出了一条毛巾,起身靠到他的身旁,轻道:“我来……”,随即,开始擦拭他的湿发。 他的身子僵住,有些震惊的望着她紧贴着自己的胸,那股清幽的茉莉香气袭进肺腑,几乎让他毫不容易才建立起的信念摧毁。闭眸,他感受着这永远都不可能从她身上得到的温柔,可是瞬间,他的心竟有混乱了起来,她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她是否又要做出一些伤害他的事?她从来都是冷漠无情的,她会听话,会温柔,那一定代表着她想做什么事,就如同一年前,她温柔的对自己说,会跟他回宫…… 倏地睁开双眼,一股怒气从他的心窜出,他立刻扯下她手中的毛巾,抬眸对上她那略带错愕的淡漠眼神,冷道:“好了……”,随即别开脸,闭上双眼。 她的身子僵住,虽然他看不到,但却依旧可以感受得到她那娇小身体的气息,心痛和疼惜在血液中弥漫开来,他握了握拳头,想说些话来掩盖自己此刻的混乱,于是便道:“龙绝半个月后会随肃亲王皇叔回宫治伤,你不用担心……” “你见过肃亲王?”她惊诧错愕,神色紧张。 原来,他还是担心龙绝,原来她最放不下的人还是龙绝,他恼怒的愤然睁开双眸子,冰冷的望着她,一字一句讽刺道:“怎么,怕我伤害你的老情人?”,随即,控制不住自己心头的嫉妒,一把将她为他擦拭湿发的毛巾扔出了马车外。 她看着他,与语不发,只是无声的咬住红唇,慢慢的低下了头。看见她这样,他心情更为烦躁,不仅用力捏住她的下鄂,烦躁的怒吼道:“为什么不说话,默认了?” “烨……”她轻咬唇,有些无助的喊道。 “不要这样叫朕”他如同一只受伤刺猬一般的打断她,他不能承受这样亲昵的叫唤,因为这样会让他疼痛,让他无法自制的咆哮起来:“你最好别耍花样,朕,不会再相信你第二次……”,如果,这一次她对自己的温柔,又是要用来逃跑,他会杀了她,一定会杀了她,既然他已经没有办法得到她,那么他宁愿与她一同毁灭。 他来了,当听到空气中传来一阵尖锐的声响时,他知道自己诱惑成功了,他飞出马车,站在狭隘的山路上,双眸眯起,透着那重重迷雾望向那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的方向,唇边抿起了一抹冰冷的笑意。他跟随着他一起出了马车,紧张的站在他的身后,那漫天的雾气沾染了她的发丝与长睫。 “叛贼?楚寇?还是蛮夷?”她紧张的问道。 他想回答什么都不是,而是龙绝,可是,他却怎么都没有勇气,他只能冷冷的望则前方,随后将她拉到自己的怀中,感受着她身上的温香的气息,道:“别怕,朕,不会让你有事……”,他眼底划过冰冷的残酷,这一刻,他突然发觉,原来自己也是这么的虚伪,明明知道或许下一刻,她可能就要离开自己的怀抱,可是这一刻,他居然还是因为贪恋她身上的气息而撒谎。 龙绝来了,那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在月色下,那银白色的铠甲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随后,他冲破了那重重迷雾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怀中的人儿僵住,龙绝错愕的表情显现在他的眼中,他们……最终还是见面了。 “孤绝……怎么会是你?”她惊诧的叫出声。 “为什么……是你?”龙绝也错愕,满眼不敢置信。他眼底的痛楚那么明显,像是承受了巨大的欺骗一般,全身都被绝望包围,他看着他,冷冷的,几乎咬牙切齿。 他将她紧抱在怀中,眸光阴沉的望着龙绝,薄唇上抿起了得意的冷笑:“十几年未见,魏王可好……” “承谢皇上挂怀,臣下很好……”龙绝的望着他紧抱着她腰身的手,眉宇黜起,眼底的痛楚更深,话语几乎结了冰,他翻身下马,手执一条赤墨色的长鞭慢慢走向他们。 原来他也是这么痛苦,为了她,他们两个人竟都承受着说不出的疼痛,他眸光阴沉,冷道:“很好就好,朕,也可以少了些牵念……” “你怎么来了,你身上的蛊毒尚未清除,应该回宫治疗才是啊……”她不明所以的望着他们,面色焦急。她从来都不会关心任何人的,但是她现在居然如此紧张龙绝,龙绝,龙绝,他当真输了吗?他当真输给这个男人了吗?就像当初父皇耗尽了自己一生的爱,却依旧输给肃亲王,永远都得不到母后的爱一样?可是,她是他的,她的身子,她的人是他的啊…… “我……听说你被劫持了,所以我来救你……”龙绝的声音沙哑,手早已经握成了拳头。 “劫持?”她怔了怔,随即竟天真的道:“没事了,楚安劫持我不过是想和天朝换休战的条件,以休养生息而已,我没事……” “楚安?”龙绝诧异,眉宇紧黜,有些不知所谓。 该结束了,这场无谓的游戏,他们之间十多年的纠葛,还是父皇临终前对他的交代,他笑了,冷沉的狂笑,随即道:“三军听令,拿下魏王……” 她果真站在了龙绝的那一边,当她发觉自己的设下的局势之后,她竟然从他的怀中挣扎出来,挡在了龙绝的身前。她说,他用她做诱饵,他默认了,因为这是事实。在来这里的路上,他挣扎过多少次,想将她留在军营里,然后独自来了结他与龙绝之间的事,因为那样神不知鬼不觉,就算龙绝死了她也不会知道,可是,他还是带她来了,因为他知道,他最过不了关卡,不是龙绝六年前将她带走,而是她的心里有龙绝。 为了龙绝,她用手里的暗器伤他,为了龙绝,她用自己贵妃的身份挡在另一个男人的身前,来回报他付出的所有情感,为了龙绝,她宁愿替他去死…… 她说,要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你,也杀了我吧。 她说,回去?我,已经回不去了,你是高高在上的王者,而我只是这尘世间的芸芸众生,我们,差距太远…… 她说,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受你设计而来这里,龙烨,你已经是九五之尊,纵览天下,已无人能与你为敌,你现在只要跺跺脚都会天下震动,又何必苦苦逼迫一个无意为皇位的人? 她说,只要你放过他,我去死…… 原来,她可以残忍到这种程度,原来,她真的可以活生生的将自己仅剩的随后一点点希望与眷恋都踩踏在脚下,将他的尊严撕成碎片。好残酷啊,真的好残酷,他十多来年独自打拼,将天朝的皇权重新握在自己手中,吃尽了所有非人承受的苦痛,都不觉得比现在这一刻更痛苦,原来,被她伤了,他竟然会痛到这种程度,痛到麻木…… 她跳了下去,为了龙绝,他笑了,疯狂的大笑,他的妻子为了另一个男人跳下了悬崖。他双目赤红,几乎欲裂,连想都不想的就跟随她一同越跃下了那万丈深渊,他抓住她的手,在悬崖边上,愤怒痛苦的道:“朕,不会让你们如愿……” 就算是死,他也不会让他们在一起,不会…… 05悬崖下的片刻宁静 森冷的悬崖下,他幽幽的醒来,在感觉到四周一片漆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来到了地府。 死了吧,他静静的躺着,周遭寂静的另他觉得全身都冰冷,他缓缓的闭上双眸,抬起手,却感觉到了几滴冰冷的液体滴落在自己的面容上,随即,身子一阵刺痛。 痛,还表着还有知觉,他竟然还活着。他吃力的起身,拧眉望着周遭的黑暗,过了片刻才感觉到眼前映出几许幽暗的光芒,随后,东方,一条殷红的颜色划破长空,他抬首凝视,那光芒刺得眼睛眯起,那竟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没死,他居然还活着,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悲伤,千万种情绪涌上了他的心头,他跌跌撞撞的起身,脚步蹒跚的走出那杂乱的山石。 昨夜,他与她一同跃下这万丈深渊,只为了解决他们三个人之间那牵扯不段的孽情,可是,他没有死,那么她呢?虽然,在掉落的最后一刻,他奋力将她甩向竹林方向那厚软的腐叶堆上,可是身子那么娇小虚弱的她,还活着么? 他快速的竹林走去,顾不得一身的疼痛,阳光渐渐升起,普照大地,一缕缕红光透过枯萎的竹林洒照在地上,斑驳成影。竹林中有不少黑衣探卫的尸体,很多都已经被摔得四分五裂,有的甚至血肉模糊,似被野兽撕咬过,血腥的气息伴随着冬天冰冷浓重的空气弥漫在四周,充斥着人的神经。 他心头揪起,从一具具尸体旁走过,惊慌的张望四周,却无意中在那唧唧喳喳的鸟鸣声中,听到一声沙哑的低呼:“龙烨……”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以为自己因为太紧张而出现幻觉,但是却还是紧张的屏住呼吸,听着周遭的响动,随即,森森的竹林中突然传来一阵痛苦的尖叫声。 他心头一窒,顺着方向拔腿就奔过去,却看到了一身月牙色长衫,沾染了许多血迹的她,她正握着一根金色的针,要向自己额前的命穴刺去。 “毓儿……”他低呼,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住了,她想要做什么?她竟然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么? 她听到了他的声音,整个人都僵住,蓦地回首,定定的望着他。 他此刻应该很狼狈吧,在看到她那清澈错愕的眼神时,他才察觉自己此刻的混乱,他衣裳残破,黑发披散,全身上下满是伤,握着的手掌也被石头刺穿成洞,面容上也留下了一道细长的疤痕,粘稠的血液还沾在皮肤上。 可是,这些他都管不了,当他看到她还活着,并且如此完好的时候,心里眼里,竟只有欣喜,说不出的欣喜…… 可是……他眸光顿时又一沉,仿佛这才想起她手中还握着想要轻生的金针,一股说不出的恐慌与愤怒顿时袭进他的身体,他愤然恼怒的咆哮道:“你敢死,朕就将孤绝千刀万寡,丢去喂狗……” 她哭了,泪水从微红的眼眶中掉落,随即竟冲过来撞进了他的怀中,紧紧的抱住他的胸膛,大哭起来,口中言词不清的道:“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他的身子怔住,几乎僵直得如同一根木头,他呆呆的望着自己胸前,那娇小得只到自己胸口的女子,她那雪白如耦的手臂竟然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腰身,抱得那样的紧,哭得那样悲伤。 一股激荡的暖流从心头缓缓流过,他竟颤抖的用满是血污的手将她的身子环住。是梦吧,如果是,就永远都不要醒过来,他闭眸,感受着,就算是能中都奢侈的温柔,贪婪的嗅着她身上的茉莉清香,心痛得揪起。 六年了,漫长的等待已经让他觉得满身沧桑,那时,他总会觉得,或许过了这一夜,明日青丝就会因为这无止境的等待而华发,每次面对镜子,他都以为自己老了,可是,那时他才十九岁,人生才开始而已…… 她的哭声渐渐小了,双眼红肿,仿佛刚才的哭只是为了发泄,她将身体完全依偎进了他怀中,闭眸上双眸,将面容埋进他的怀中,沙哑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委屈,道:“你刚才去哪儿,我以为你……以为你死了……” “呵……”他的眼眶开始发涩,控制不住的溢出一滴泪水,他重重的叹息,低首吻上她的发丝,声音都沙哑:“朕是想死,可是睁开眼的时候,你却不见了……” 在落下悬崖的那一刻,他是真的舍不得她死,所以才将她的身体甩出去,让自己重重的摔在岩石上,他想用这种方式了结了自己,因为他不想再疼痛。 “烨……”她干涩的呼唤他,泪水仿佛像是收不住的水闸一样,她如同一个孩儿一般抹去了自己面容的泪水,随即问道:“其他人呢?孤绝不知道什么样了,他身上蛊毒未清,又受了那么重的伤,山上又都是大内精探,他……” 现在她还想着龙绝,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随即控制不住的猛的抬起她的头,吻上了她的红唇,炽热的深吻住。她僵住了,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可是片刻后,她却轻呢了一声,双手攀附上了他的脖颈。 多久了,他期盼这样的吻,已经等了几个世纪,等了数百年一样远,他趁着这种迷乱深吻,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沉溺在这样的温柔里,永远都不要醒过来,永远都不要…… “龙烨……”他们吻到气喘吁吁才放开彼此,她生涩的回应,主动的吻,让他心荡神驰,将抱紧她,将她紧紧的扣在自己的胸前,让她聆听他混乱而兴奋的心跳声,随后,他笑了,爱怜而沉醉的道:“我的毓儿青涩得让人爱怜,居然连吻,都能紧张的几次咬到我的舌头……” 她面色酡红,羞涩得不地自容,然,在她娇斥自己时,他心头却决绝的捧起她的面容,亲吻上她红肿的双眼,俏皮的鼻尖,坚定的道:“毓儿,只要有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将皇位还给孤绝……” 这一刻,他真的这么想,他但愿所有人都不会在找到他们,他愿意放弃一切,留在这个山谷中,与她永远就这样依偎下去。 她震惊的望向他,眼中满是错愕,他知道她不会相信,如果是六年前,还没有遇见她的自己也不会相信现在这一刻自己竟然会做出这么疯狂的决定。 她摇首,眼底又浮现出晶亮的液体,她抿唇道:“烨,孤绝从来都不曾想要篡位,更没有谋反之心,或许他恨你,可是他没有做帝王的狠决与谋略,就像先帝选中你一样” “是,他确实没有谋反之心,可是他却偏偏要抢走你”原来她也知道龙绝是一个无意与皇位的人,抬眸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 他这一生最难以启齿的,就是被夺走最深爱的女人,龙绝无意于皇位,却抢走了她,或许所有人都觉得,皇位之于她,只是两件事,可是对于他而言,她大于皇位,叹息一声,道:“毓儿,你知道么,如果当年你乖乖的待在我的身边,或许这一切都会不如此了” 以她的聪慧,当年她是可以不必跟随龙绝离开的,可是她却离开了。她的离开,他知道不能完全怪罪于龙绝,可是,他爱她,他只能将所有的错都归集于龙绝。 所以,他必须将龙绝的红衣精军全部铲除,只有这样他才于断绝翅膀,从此以后都不会在有能力将她带走。 这么年多年以来,他每一夜都回不停的想起六年前那个她消失的夜晚,以及当他自己察觉已经深爱上这那个九岁的娃娃时那激动得几乎无措的感觉,他曾经以为,他一生都不会对任何一个女人有感情,他一直以为,他的心是死的,所以也从来都不曾将父皇的话放在心上,那些女人也温暖不了他。 可是,当她离开之后,他才明白,他错了,她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温暖了他的心,在他的心底种下了情毒。 她望着他,满眼萧索,似乎在为他伤痛,又像是在想着别人,她长睫轻颤,随即竟道:“放过孤绝吧,他连活着都那么艰难” 他背脊僵了僵,挺得笔直,随即哀伤的闭上了双眼,原来,他还是想着孤绝,她的伤痛从来都不曾为他,他沙哑的问道:“那你愿意跟我回帝都么?” 有时候,被伤得太疼,就会连恨的力气都没有了,而他,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烨……”她犹豫着。 “做为放过孤绝的条件”他见她犹豫,心口又开始发闷,随即抓住她的双肩,生怕她消失。 她抬眸看着他,秀眉微微黜起,仿佛在挣扎,在犹豫,最后轻轻咬住自己的红唇,还是答应了:“好,只要孤绝安好,我就跟你回宫……” “爱伤人的野猫,你也只会将利爪往朕的心里钻……”他将她紧紧的抱进了怀中,他知道她一定会答应了,可是同时,在她为了别的男人而选择跟他在一起时,他的心却又无可阻止的拧疼…… 黄昏的森林,笼罩上了一层浓郁的神秘,密集的野地里,白色的瘴气又开始缓缓的弥漫,似从那些腐叶中升起,更像是无声穿梭的鬼魅。他们相互依偎了半天,也不曾想分开,可是当黄昏降临时,她却说,他们应该寻找上山回营的路,否则以他的身份,若是这件事被传扬出去,对大运国必然不利。 他知道她分析的都对,可是他却不想再回去,再回到那个高处不甚寒的地方。 可是,她却拉着自己的手,在那碎石混乱,枯草四处铺盖的地方艰难的行走,虽然慢如蚁行,不过,他们也总算在太阳下山之前找到了一个山洞,虽然不大,但却足以挤得下两个人。一到山洞中,她就熟练的开始检查四周,然后准备干草铺设,又出去捡了干柴搭建起了一个像样的烤火架,随后从那些尸体的身上取了一把长剑,前往的林中砍了柔软的树枝,快速的编制成了一扇还不错的门,挡在狭小的洞口。 因为要保护她,所以被她分派出去找食物的他不曾走远,随意抓了两只灰色野兔,就赶紧回来,但他回到洞口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山洞内已经升起了篝火,一阵阵暖气吹面而来,那样式奇怪,却十分结实的树腾门看起来很有意思,洞内的地方更是铺设上了厚厚的草。呵,原来他看到她去林中割枯草,砍树腾居然是为了这个。 “你回来了……”她坐在火堆前拨弄着柴火,在看到他提着野味回来时,竟轻柔一笑,迎上前来:“快进来吧,外面冷了……” 心头一动,他望着她那张纯净精致的面容,胸口似被什么熨烫着,竟有些耳热,他委身走进山洞,将野味递给他她,而她则笑着在火堆旁熟练的开膛取腹,剥皮上架,不多时,烤火架前已经传来了阵阵粉嫩的肉香,并且滋滋的直冒金灿灿的油。她摆好烤架之后,将地上的污浊收拾好,起身走了出去。 她做这些事情很熟练,仿佛已经做过了无数遍,就如同每日必行一般。看着她的身影,他心口一阵阵的暖意,也一阵阵的凉,龙绝将她教的很好,他能看得出来,她离开的五年里,他们或许就是这样生活的。 “啊……你……”山洞外突然传来了她的尖叫声。他心一颤,立刻起身冲了出去,以为她出了什么事,但是竟见她安好的站着,手中拿着两个盛水的竹筒,而她的面前,站着一个手持长剑的男子,他眯起双眼望着哪个男子的身形,立刻就知道他是赤焰。 赤焰回转,一见他便跪拜道:“属下参见皇上……”,他的手紧握着剑,看起来精神十分紧张。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挑起眉,有些不悦,他早就知道,以赤焰敏锐的嗅觉与功夫,一足一日,一定会找到他。 赤焰起身,在看到他完好之时,不禁松了一口气,道:“属下在皇上和贵妃娘娘跳……落崖之后就跟随而来,却没有想到在到了崖底之后,却找不到皇上和娘娘,于是在这林中寻找了一天一夜” “你在这里一天一夜了?”他有些震惊,不禁瞪着这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属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天一夜,这么说来,他与她跳下悬崖时,赤焰必然也跟随着下来了,叹息,他只能问道:“魏王何在?” 他不想问龙绝的,但是他知道,既然见到了赤焰,她必然会问起龙绝的消息,与其从她口中听到这个问话,让自己的心在痛一次,还不如他帮她问了。 “皇上宽心,魏王虽然重伤,但属下已经令黑衣精探将王爷送到边塞的驻军营地,此事,恭亲王一定会妥善处理”赤焰谨慎的回答,多年来跟随他的经验,让他早已养成了,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临危不乱的性格。 “恩”他点了点首,随即瞥向她,在看到她微微平缓拧起的秀眉时,抬手接过她手中的东西,问道:“这个是用来喝水的?” “呃……恩”她应声,面色似乎有些尴尬,面容有些不是舒坦一般的垂下,但随即,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眉宇又再次黜起。 看着她似永远都不会平缓的眉宇,他心头一沉,觉得有些空洞,他轻道:“可不可以在我面前的时候,不要去想他……”,他轻柔的扣住她的双肩,深凝她有些混乱的双眼。 她现在已经不懂得掩藏神思了,居然在他的面前,轻易的流露了对别人的思念。 她一怔,抬眸望着自己,随即竟然掩饰的一笑,而后连忙反驳道:“说什么呢,快去看着野兔烤糊了没有,我去找水……” 逃避吧,他闭眸。其实他,也一直都在逃避…… 如果早知道掉落这个地方可以改变那些多的话,或许他会在一年前就拉着她远离皇城和军营,找一个地方躲起来。远离了人世的嘈杂之后,他们两个人的心,也瞬间平静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冷漠决然,而他,也不会因为龙绝与她之间的关系而恼怒,一切,似乎都变了。 那夜,赤焰守在山洞外,她细心的为他包扎伤口,第一次那些关切的对他说了很多话,甚至从自己衣裳的内衬里撕下了一块干净的绸缎,他看着他在火堆前,映红的面容,心头温暖。 “这里没有草药,我只能做简单的处理,等回了军营,一定要将军医给你消毒,否则这伤可能会留下一些遗症,年纪大的时候,可会拿不动东西”她轻柔的声音像是可以抚平一切伤痛的柔软,轻轻的流淌过他的心头,他仔细的拔除他伤口四处的刺,抬起脸,关切的问:“还痛吗?” 不痛,他的胸口滚动,抬手轻抚她的面容,如果她的关切,只是因为他这手上的伤,他真的希望自己的伤,永远都不会好,他声音沙哑的道:“没关系,只要抱得动你就行……”,他不要拿得动任何东西,只要他的力气还能支撑她就够了。 她的眼光很温柔,温柔得让他想逃避这个残酷的世界,他将她拥进怀中,将面容埋进她的发丝,冰凉的唇亲吻她额前的温暖…… “说什么傻话,别忘了你是的帝王,你还要降服北楚,让天下俯首称臣,怎么能说,能抱得动我就可以……”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有些想挣扎,而他,则抱得更紧,不让她有丝毫动弹的机会,低沉的声音带着僵硬,道:“毓儿,让朕抱着……” 他再次用了‘朕’这个字眼,其实,他知道是她是不羁的,是捆绑不住的,所以他才用这个字眼去命令她。只要能留住她,无论用什么方法他都愿意,甚至是被骂做无耻卑鄙…… 入夜,许是因为太累,她很快就睡熟了,她睡熟的样子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变,依旧如同一只倦缩懒散的猫儿,甚至连将小手探进他胸膛的毛病还留着。他记得,以前她睡觉时,只要哪里温暖就会往哪里钻,像极了一只可爱,却又另人恼怒的野猫。 清晨,微微的光亮从树藤编制的门内透进几许光芒。 山洞外的树腾门被缓缓的拉开,赤焰满身风尘的探进身子,低声问道:“皇上,属下在洞外烤食物,不知是否要燃烟向营地求救……” 听到营地这两个字,他的心一凉,不禁望向怀中睡得香甜的女子。如果,他们回到了军营,那么她就会跟龙绝相见,那么他……她在山上时,既然愿意为龙绝去死,那么她见到龙绝之后,还会这样对他么?心口一阵收缩的疼痛,立刻道:“不必,你去找出口,向军营送平安信,就说朕没事……” “属下明白”赤焰神色有些迟疑,但却立刻退下。 她醒了,在他试着用幼时,母后曾经拍哄龙绝入睡的方式让她多睡一会儿,笨拙的动作却让她醒了。她睁开朦胧的双眼,有些疑惑的看着她,沙哑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气息:“你在做什么?” 他心头一阵混乱,有些尴尬的想掩饰,可是却使得耳后一阵热烫,只能故作镇定的道:“没什么,我……我见天亮了,所以想唤醒你” “哦”她似乎没有起疑,好像要起身,他身子一僵,不禁将眸光落在了她探入自己衣裳内的手,她的身子也僵住了,瞪大一双错愕的眼望着他的胸前,那纤细的素手紧贴着他胸膛内的肌肤……呼吸渐渐灼热,他看到她的面容上浮出了一抹红云,随即,她倏地收回了手,几乎是慌乱的为他整理衣裳,口中言语不清的道:“呃……那个,早啊,既然醒立刻就快点收拾,还要上山的路,龙宇和营地的将士估计快急疯了……” 看着她那慌乱的模样,他心头竟柔软起来,不禁失笑,随即将她再次扯进自己的怀中,低首吻上她的发丝,轻道:“毓儿,跟朕回帝都,不要食言”,他们注定是不可能留在这个清净的地方一辈子,那么他就只能不择手段的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她依偎在他怀中,难得的恬静,声音轻柔:“那是我们的约定,我怎么会失言呢?” “那就好……”他轻柔的回答,可是心头却没有一点欣喜的感觉。 她还记得他们在竹林中说的话,而不是心甘情愿的要与自己回宫,她只是当这次跟随他回去,是与他交换龙绝安全的条件。可是,这总比她离开自己好,不是么? 他苦笑一声,拉着她推开树腾编制的门走出了山洞外。山洞外,红日高照,树林中的雾气慢慢的消散,盘坐在洞外的赤焰已经将狩猎来的东西烤得有七分熟,那清爽的空气徐徐吹着,另人心神一振,似将那些不快全部抛在了脑后。 她望着天空,恬静精致的面容露出一抹难得的微笑,随即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望向赤焰,问道:“赤焰,魏王若被回军营,恭亲王会做什么安排?” 赤焰怔住,似乎根本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当着他的面如此直白的问龙绝的事,他有些僵硬的看了他一眼,而他则是别过头,不语。赤焰有些为难,但是还是应答道:“属下命人捎信,请恭亲王派兵加护魏王爷回宫诊治,帝都那里,已早就开始收集所需药材,梵衍那国进贡的四百四十片菩提叶就在这一两日便可到京城” 她秀眉微挑,转眸望向他,眼中明白写着疑惑,他知道她疑惑什么,于是有些冷硬的道:“朕没说要杀他……” “可你却对他痛下下杀手,甚至要那些黑衣精探取首级领赏……”她立刻反驳,神色有些激动。 “那是因为你帮他,你对他的保护另我想杀了他……”他无法控制的恼怒起来,低声咆哮,为什么到了这里她还是要为龙绝对他如此?他很瞪向她,他从来都不曾想要取龙绝的性命,可是在悬崖之上,她对龙绝的保护却让他不能不对龙绝痛下杀手。 想到这些,他的原本已经因为这清净之地而平静的心再次被疼痛占据,她闭眸,咬了咬牙,愤然的转身离去…… 06一丝甜蜜 他从树林中回来,拳头的上的血迹让他身上笼罩的暴戾气息渐渐散去。营地里,滚滚的狼烟直入云霄,他心头一横,拧眉上前,而赤焰则大步迎接上前来,言语有些吞吐的道:“皇……皇上,娘娘她……她要生烟向营地通讯,属下……” 他眸光一沉,大步走向小小,却见她已经收集了不少潮湿的木头,堆积起了四方型堡垒一般的高架,面色难看的问道:“你要生烟求救?”,该死的,她怎么会想到这个的? 听到他的声音,她先是一怔,随即抬眸望向他,在看到她滴血的拳头时,竟紧张的丢下手中的东西冲上前来,握住他的手,焦急的问道:“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去了林子回来后就……”,说着,她突然顿住了,双眸怔怔的望着他满是血迹的拳头,上全还残留着枯树的皮。 他闭眸,冷漠的抽回手,背在身后,冷凝着她那担忧的面容与微微拧起的秀眉,虽然生她的气,却还是不想让她担心,于是便胡乱的道:“刚才……风很大,身后沙沙的响,我以为遇上了野兽,所以一拳上去……”,他知道自己说得有些冠冕堂皇,也知道以她的聪慧必然会察觉到他的谎言,可是,至少自己不想看她难过。她有些僵硬的收回手,纤细雪白的指头上还留着他的血迹,她轻垂长睫,最后也只淡淡的说:“没事就好……” 狼烟升起后,三人吃完赤焰烧烤的食物,喝了点水,变起身向山石上坡走去,因为这样遇到救兵的机率会大一些,山谷下,空旷难行,虽然看起来一片平坦,但是却到处都堆积着腐叶,一脚踩上去要陷下半米深。赤焰一马当先的做了探路先锋,而他与她则四处观察地形。汉河的黑山很高,山石横川,如就如同天与地的差离,他仰首望想那几乎比找边际的另一头,剑眉紧紧拧起。 四处的碎乱的石头,让这条路更为蹒跚难行,她跟随在自己身后,慢慢的走着,突然,他听到她细微的吸气声。拧眉,转身向她,却见她正紧张的用长裙遮盖什么,但是那月白色的长靴上,已经殷红一片。 “过来”他眉宇紧黜,她居然受伤了,他上前望着他的裙摆,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一旁的石上坐下,蹲下身子就撩开她的长裙。她面色一怔,立刻握住了他的手,有些紧张的道:“我没时,休息一下就好……”,他眉宇拧得更紧,他知道她在介意什么,也更明白一个男子触碰一个女人的脚代表着什么,但是她一直都是他的,不是么?他掰开了她的手,伸手脱去了她的长靴。 许是这样的姿势很别扭,她面色为难的望着他,再次伸出手,轻道:“我真的没事,稍微休息一下就好,更何况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娇弱……” “不要别扭,这不是轻伤”他打断她的话,对她的抗拒有些恼火,他知道什么礼义廉耻,知道一个男人如果碰触了一个女人的脚代表着什么意思,但是她是他的女人,她为什么要这么别扭?他硬是将长靴脱下,只见那白色的袜叉已经被磨破,雪白的脚指上满是血污,甚至连直接都褪去了。他剑眉拧起,不禁觉得有些恼火,都已经伤成这样了,她居然还说没事,想着,他立刻脱下外袍,从襟衣上撕下一块干净的布,慢慢的包裹在她的脚上。 她望着他,看着自己为她包扎的伤口,竟不觉笑道:“我以为你会包扎的很夸张,没想到居然这么齐整。” “我十二岁就上战场了,受伤是家常便饭……”他随意的回答。 “你是皇上,没有人保护你吗?”她疑惑的问答,满眼惊讶。 他顿住了,皇上,是啊,他是皇上,可是现在,他真想他不是,薄唇紧抿,随即快速的将他的伤口处理好,转身北起她,在想到自己曾经面对的那段岁月时,眸光不由得阴沉起来,道:“那那时的我,不过是一个亏累皇帝,政权掌握在李忠和他的乱党手中,他巴不得我在战场上被乱箭射死,又何来的保护?”十几年了,当旧事重提,他依旧觉得心寒,可是,他从来都不会让别人如愿,他们都要他死,他偏偏就要活着,就要让他们死在他手中…… 或许,就是这样的信念与狰狞的暴戾,才支撑他走到了今天,一步一步,用自己的痛苦与悲痛打下这份基业。 她的身子有些僵硬,随即竟轻柔的用臂膀环住了他的脖颈,竟轻柔的依靠着他,低低的问道:“你……很恨李忠吧?” 他的心沉了一下,不禁望向她环住自己脖颈的雪白藕臂,心头像是被刀剜一样的疼痛,但却又同时被那淡淡的茉莉清香给温暖着。他恨李忠么?恨,是的,他的确恨,那股恨从自己八岁开始就一直滋生于内心,待到他登基时,那恨意已经从一棵苗木疯狂的长成了大树,连他自己都无法阻止,也因为这恨,他学会了隐忍和内敛,更是一步一步的设局围猎,甚至为了收复政权,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十二岁就御驾亲征…… “我感激他将你送进宫……”他沉沉的说道,有些事情,该过去了,因为李忠已经死了,而他的恨,也消失了。 “对不起……”她的声音有些闷,随即更加圈紧了他的脖子,亲昵在靠着他,如同一直撒娇的猫儿,不住的磨蹭着他的发。 轻笑,那原本厌恶与痛苦的回忆在这一刻,似乎被硬生生的打断了,他怔了怔,心头突然就柔软了起来…… 山路难行,不过背着她走,却突然有种希望这条路永远都不要有尽头,他踏在那潮湿的岩石上,慢慢的走着,在两个时辰过去之后,虽然他没有找到合适攀爬的悬壁,却听到了涓涓的流水声。于是脚步一转,立刻向那有水流的声的地方走去。原来是一条小溪,他将她放在一块光洁的矮石上,用身上的披风垫着,抱她坐下,随即捧起一谁,洗去了她面容上与自己手上的血迹。 她看着他,竟突然抬手抚上他面容上多出来的那一条细长的血痕,轻道:“以前总觉得你张脸太过严肃了,现在多了一道疤痕,却显得柔和多了……” 他动作一僵,他薄唇紧抿,拧眉宇道:“毓儿喜欢温柔的男人?”,他,真的不够温柔吧,他有做不到如龙绝一样的如水淡漠,温柔如许,他喜欢了战场的暴戾狰狞,他身上沾染了血腥与残酷的气息…… 她叹息了一声,随即竟张开双臂将他抱在怀中,那纤细的饿玉指在他的发丝上穿梭,却不知轻呢了一句什么,他一怔,嗅着她身上的茉莉清香,想问她,刚才说什么,却不想身后的山脚处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随即只见赤焰飞快的奔跑而来,气喘吁吁却面带松了一口气一般的道:“皇上,娘娘,属下已经找到了救兵……” 他们同时回首,却见山脚旁,坐着轮椅的龙绝也来了,他眸光一沉,想拉住她的手,但她却蓦地起身,差点摔倒,他抱住她,可是她却又推开了他,一瘸一拐的走到龙绝的面前,道:“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不该已经回宫了吗?腿怎么了,为什么要坐在这上面?” 他僵在原地,望着她娇小的背影,不禁闭上了双眸。噩梦又要开始了吧,她的温柔也将消失了,他知道,他早该知道的。龙宇看见他,立刻上前来请安,并汇报了目前的营救计划,他睁开双眼,没有说什么,却不想她竟转首望向他。 他身子一怔,立刻别开眼,现在他不想看见她,否则他或许又会控制不住的想杀人,但是他转首,就听到龙绝道:“我们上去吧,三王爷说,明日送我回京城。” “你愿意回宫?”她的声音带着惊诧,但更多的却是欣喜。 “恩,因为那毓儿希望的,不是么?”龙绝的声音带着淡淡的苦涩,但他依旧在笑。 回到山上,龙宇便下令准备热水给她沐浴。龙绝独自躺在营帐中,懒懒的看着帐顶,不愿回答军医的任何问话,他走在营帐外,负手拧眉。他不想与龙绝单独见面,自从八岁他被册封为太子之后,他们两个便生死两离,再也不曾见过面,薄唇紧抿,他转身离开,却无意中听到他低沉的道:“告诉她,我身子不好,想见她……” 心头一沉,他握了握拳头,大步走向韩老太医的营帐,簌的一声掀开帐帘。韩老太医正在研究蛊毒的解法,一见他,先是一怔,随即叩拜请安,他不想说什么废话,于是直接道:“去给魏王施针,朕要他今夜睡得安稳些,明日五更天就送他回帝都……” 韩老太医一愣,但随即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忙道:“皇上,魏王心绪不稳,的确应当施针催眠,但是明日五更天就回帝都,只是山路难行……”他话语间有些迟疑。 “朕会派黑衣探卫沿途保护,你放心”他冷沉的说道,随即大步离开。 他快步赶到她所在营帐中,在听到营帐内,军医正向禀报魏王身子不是的消息时,立刻冲了进去,将她抱住,心头怒火攻心的吻上了她的唇,撕扯她的衣裳。她身子僵住,奋力的挣扎,但他不想理会她的感受,硬是将她推向了屏风后的大床上,扯开她的衣襟,吻上了她的胸前,大手混乱的在她身上游移,想温柔,却只能带着狰狞的残暴…… “烨,别这样”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娇喘吁吁,凌乱中捧起了他的脸,声音轻柔的道:“烨,让我去看看他,他是为了我才这样的,我不能放任着不管……” “那我呢?”他撑起双臂,双眸赤红,全身都笼罩着恨怒的咆哮,他心疼揪疼,只觉得喉间苦涩,咬牙道:“你知道吗,当你在看到他那一刻紧张得连自己伤都忘记,甚至推开我的时候,你可知道我的心里是怎么样?” 他的心真的好疼,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设好的陷阱禁锢的野兽,只能不住的舔着伤口,而她,就像站在陷阱上低首俯视他的人一样,她若要让他死,让他疼,他根本就连一点反抗的可能性都没有。龙绝想见她,无非是要重新获得她,想抢走她,他不能放她走,他不能…… 她将他的身子环住,不住的对他说对不起,可是,他在乎的并不是这三个字,而是她,是她……他将面容埋进了她的脖颈里,嗅着她身上的茉莉清香,低沉沙哑的道:“毓儿,别去,别去……” 她秀眉拧起,眸光满是犹豫和担忧,他知道她在挣扎,她想去看龙绝,想知道龙绝到底有没有出了什么事。闭眸,他将自己的头埋在她的怀中,想沉溺在这样的温柔里,更不想让她离开,即使,他知道,她能对自己温柔,以她的性格,已经很难得,可是,她却忍不住的想要得到更多,想要依偎在她身边…… “我不去,睡吧,你累了……”她温柔的声音轻轻的传来,她似乎安慰自己一般的亲昵的抚摸着他的发丝。他的心一阵暖意,紧紧的搂住她纤细的腰身,沉浸在睡梦中…… 可是,在深夜时,她却缓缓的抽离他的身体,动作虽然轻柔却又小心翼翼,似乎生怕惊动他,可是他在她松开自己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她坐在床边看着他,随即轻柔的附在他耳边,道:“烨,我只是去看看他,相信我,我很快就回来陪你……”,温润的吻,出呼意料的停留在他的唇上,随即,一阵淡香飘远…… 龙绝应该睡得很沉吧,他缓缓睁开双眼,唇间的温度似乎还在,他不由得浅笑,这一次,他相信她,因为她应该很快就来…… 他躺在床上计算着时辰,打算在她回来之前依旧装成睡熟的样子,可是却没有想到帐外却突然传进了一股浓重的胭脂气息。他剑眉拧起,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来了,他原本想直接下逐客令让她离开,但是在刚要开口时,突然想到了她将要回来,突然心头升起了一个计划…… 琴韵公进来了,在看到他之时,红唇抿笑,眸光闪过一丝精锐的光芒,轻步走到他的床前,抬起手轻抚他的面容,他剑眉微动,心头升起了一股厌恶的感觉,但是她却似乎眷恋一般的用指腹划过他的眉眼,甚至触摸他的唇。他一阵烦躁,几乎后悔想利用这个女人来试探她对自己情感,他愤然的挥开她的手,蓦地睁开双眼,冷道:“出去……” 琴韵怔住了,似乎没有想到他居然是醒着的,而他也是这时才发觉,她竟然只穿着一件薄纱,那纱衣下竟是几乎透明的,剑眉紧黜,有些厌恶的转过头去,但她却毫无畏惧的诡异一笑,跃上前就点住了他的穴道。 他一怔,眸光瞬间冷冽的望向她,而她却轻柔一笑,道:“承蒙皇上不弃,琴韵得以长伴君侧,如今北楚败落,胡鹿平安,毓儿姑娘也已经回来,妾身也愿皇上早日回宫,与皇后、淑妃团聚,皇上出征一载有余,国事必然如山堆海了……”,说着,她便依偎着坐在了床边。 他早知道她会武功,否则以楚安的谨慎与狡猾,不可能将迷惑他的任务交付给这个女人,不过,看来这个女人已经被他耗得等不下去了,所以一直都守望着这边的营帐,在毓儿一离开就立刻来了。营帐外的沙地上有些许声响,像是有人走来,他心一沉,不禁狠瞪向前眼的女人,按照时辰算,毓儿该回来了。 果然,簌的一声响,那他所熟悉的脚步犀利如风的大步走进,在走到屏风处时,竟恼怒的摆手一推。此刻,琴韵身上的薄纱都已经褪去了大半,几乎可谓是不着片缕,她在看到她回来之时,先是错愕,随即竟软软的笑起来,轻轻的将身上褪下的薄纱又披回了身上,道:“毓儿姑娘来的还真快,琴韵还以为,姑娘今夜会在魏王的寝帐中过夜呢,因而生怕皇上寂寞,特来伴君侍驾……” 他心一沉,虽然自己想试探她,但是现在这样的情景,难免不另她产生误会,他暗聚内力,想冲破穴道,但是没想到她却冷笑一声,道:“难得丽邦公主如此盛情,但是我怕,我们皇上无福消瘦……” 琴韵公主一怔,那纤细如玉的素手缓缓的握住了藏在腰间的匕首,虽然她动作刻意妩媚撩人,但是他与她都瞬间就看出了端倪,琴韵公主笑得妖冶如花,道:“贵妃娘娘此言何意?妾身,原本就是送来和亲,要嫁给皇上的,虽然此时尚未册封,但却这并能改变什么……” “说得也是……”她有些赌气的回答,他一怔,然在他还没有冲破穴道之前,她却又突然冲上擒住了琴韵拔出匕首的手腕,随后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一个过肩翻,将这个妖冶美丽的女人四脚朝天一般的丢在地上,狠道:“公主殿下前来侍寝还带着凶器,这可是杀头之罪……” 琴韵公主措手不及的被丢在地上,一双含水的美目错愕的睁大,吞吐骇然的道:“你……你这个水性扬花的女人竟然会武功……” 他眸光森冷,该死的女人,竟敢说她是水性扬花,但她却出呼意料的毫不生气,挑起了秀眉,如同挑衅一般的看着摔得狼狈的琴韵公主,冷笑道:“呵,你才知道?”,随即取走了琴韵公主手中的匕首,上前来将他的穴道解开,冰冷的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被解开穴道,他装作无力的躺回了床上,其实,刚才他都已经快要冲破穴道了,闭了闭眸,生怕她看出端倪,于是便装蒜到底的无辜看着她,但话语之间却还是不放心的带着几许试探的答:“朕以为你回来了,所以没有防备……” 她应该不会怪他吧,至少她也趁着自己睡熟之后偷偷跑去看龙绝,她也应该觉得理亏吧,但是他的话刚说完,竟见她火冒三丈的狠瞪向他,恼怒道:“你给我少行骗”,随即竟冲上前来掐住了他的脖子,恶狠狠的道:“龙烨,我警告你,不许再算计我,否则我……我就永远都不会再理你……” 他眸光一暗,随即紧张的从床上翻身坐起,一把将她娇小的身子抱住,忙忙的道:“不了,毓儿,我以后再不敢了,下不多例……”,他说得诚恳,但是心头上还七上八下,她总是如此,说生气就生气。 躺在地上的琴韵公主狼狈而错愕的望着眼前这一幕,随即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的道:“原来你们都在利用我……” 她的身子微微一僵,随即转身,他以为她必然要去教训琴韵公主,心头不禁得意,但是却不想她竟冷笑道:“公主夜探主营帐,为的恐怕不是伴君侍驾吧?” “你……你什么意思?”琴韵公主的面色一变,更加苍白,她手指有些颤抖的将衣裳穿好,原本凌厉的双眸也顿时变得楚楚可怜,似要滴出水来,娇柔的望向他,瞬间恢复了之前那个扶柳轻风的女子。他一见这个女人打算使手段,赶紧将怀中的娇小身子抱得更紧,生怕她被琴韵的演技气跑,但,她却慢慢的推开了他,他心头一沉,再次环住她的腰身,道:“儿,别生气了,朕知道错了,这样吧,要怎么处理,都由你决定……” 琴韵一听,知道自己或许没有空间施展自己的妩媚娇楚,于是赶忙跪拜在地,泪水连连,哽咽抽泣的道:“皇上,妾身知道错了,妾身不该……不该因为不得皇上宠爱而叨扰皇上,妾身该死” “送她回丽邦……”她挑起秀眉,完全无视琴韵公主的可怜,冷冷的说道。 他心头欢喜,想立刻答应,但是琴韵公主却又整大了婆娑的双眼,颤声求道:“皇上……皇上,不要,不要……” 他额前发黑,但唇边却抿起了一抹深沉的冷笑,将她抱得更紧,靠在她的耳边摩挲,轻道:“只要毓儿高兴,朕都听你的。” 她拧起秀眉,竟有些烦躁的抬手隔开他们之间的距离,挑眉道:“不后悔?就算是她以下犯上,手段不对,但瞧那身段,却是万里挑一,姿色妩媚,皇上不觉得可惜么?” 他笑了,或许她没有发觉自己话语之间的意思,但是他能听得出她话中的别扭,于是暧昧的望着她,抬手轻抚她依旧微怒的面容,指腹扫过她的眉黛,带着宠溺的道:“谁也没有毓儿妩媚动人,这点,朕比谁都清楚……”,随即,证明一般的在她的面容啄了一下。 她的面容微红,十分扭捏的想推开她,但他们身后却突然刮起一阵冰冷的风,他眸光一沉,立刻将她的身子抱起压在身下,抬腿将屏风处持着匕首冲上前来的琴韵踹离她,咚的一声,琴韵公主撞在了屏风上,哗啦一声扑倒,营帐外顿时响起了一阵混乱,那些听到声响的黑衣探卫竟全部冲了进来,他面色一冷,立刻将怀中的人儿紧抱在被褥中,探出身体,恼怒的道:“丽邦公主以下犯上,抓那送至元帅帐中发落……” 琴韵公主被带走,他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努力的装成一个受害者的模样,但她却伸手掀开窒闷的被褥,烦躁的起身没,双眸带怒的望着他,冷道:“你早就知道她有问题,却留她在帐中一年,现在竟然还利用我让她露出破绽。” 心,咯噔的跳了一下,他有些傻眼了,但随即厚脸皮的上前,笑咪咪的道:“朕的毓儿永远都是最聪慧的……”,还是被她识破了,不过,他心头也微微的放松下来,他最爱的,最想得到的,最眷恋的就是这样凌厉果决,如刀锋犀利的女子,当年在皇宫初见时,她就是用这样的表情,天真又残酷的模样让他心神都被吸走。 她恼怒的瞪着他,冷冷的别过脸,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虽然琴韵公主的确有问题,但是我看得出来,她是真的爱上了你” 他知道,可是他不需要别的女人的爱,他只想要她的,他抬手将她娇小的身子拥住,深吸着她身上的清香,有些眷恋贪婪的亲吻着她的发丝,眼底早已燃起炽热的火焰,他沙哑的笑道:“丽邦国根本没有公主,而且他们一向效忠于北楚。” 她有些惊诧,竟如同男儿一般的抬手轻抚自己小巧精致的下鄂,拧眉说道:“以楚安的心性,他根本没有必要用美人计,更何况若是派来刺杀也不可取,难道是在膳食中下毒,可是你没有出现中毒的症状,那么这个究竟……”,好精准的推测,他剑眉微拧,双手在她纤细的腰间来回摩挲,呼吸更为凝重,甚至有些等不及的将她压在自己的身下,激荡狂乱的吻住,大手扯下她的衣裳,探进她的衣襟内游移…… 她气喘吁吁,眸光也渐渐迷离,他深情的吻住她妙曼的肌肤,以为她已经臣服自己,但是却没有想到她居然还是推着他的身体,断续的道:“除非。除非你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否则,我不……你停下……” 真是一个倔强的人儿,他望着她诱人的妩媚,低首含住她圆润的耳珠,有千万个不情愿就此停下。她娇小的身子一颤,无力的瘫软在她的怀中,如同灵蛇一般的身子因为这不能罢休的燥热而扭动,像极了欲拒还迎的勾引,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倔强的曲起双腿,不愿屈服的想要知道琴韵的事情。 “该死的妖精,你非得这么折磨朕么?”他呼吸凝重,全身如火灼一般的难受,如果不是因为还有一丝理智尚存,他一定会不择手段的就这样要了她,封住她的嘴,不让她再说任何一句话。 “你利用我”她固执的说道。他无奈的吻着她,因为知道她的牛脾气,于是只能忍受着痛苦,什么都招了:“你……好,我告诉你,其实在你去找龙绝之前,我就已经让韩老太医施针,促使他熟睡,所以你去看他时,朕没有阻止,而且,朕知道琴韵她已经等不下去了,正如你所说,她这一年里,每晚就待在朕的营帐中,在朕的酒中下慢性毒药和‘含春’药,但是朕不仅没碰她,更事先在酒中放了解药。现在你回来了,朕知道她一定等不下去,毕竟北楚败落,她也回不去,只能幻想进宫被册封为妃子……” “所以你算准了,我去孤绝那里之后,不足片刻就会回来,所以你将计就计,假装睡熟,甚至被那女人点了封穴和麻穴”她秀眉轻挑,眼底的迷离已经有些清晰。 “毓儿,可不可以先别说这个……”他知道她已经渐渐摆脱了自己的控制,立刻抗议,不愿再说下去,但是她却猛的抬起修长的美腿踢向他,好在他早有准备,翻身将她的腿夹住,让她动弹不得,而她则恼怒的叫道:“那如果我当真了,转身就走,你怎么办?是不是真要成全那个女人,带回宫去做妃子?” “不,如果是那样的话,朕就拼死冲破穴道,把你追回来……”他紧张的脱口而出,随即吻上她的雪白的身体,一路下滑。她的身子微微僵住,随后竟然渐渐放松下来,呼吸浅浅却又慢慢急促起来,他心头一阵暖意,不禁吻上了她平坦的小腹,摩挲着她纤细的腰身,褪去她所有的衣物…… “毓儿,嫁给朕,我们再成一次婚……”他诚挚动情的轻呢,是要求也是命令。他想再娶她一次,让她真正的嫁给他,让她真正的成为自己的人,用一个新的身份。 她没有回答,即使已经臣服在他的怀中,她还是犹豫。他的心一疼,含住了她胸前的雪白,在她轻吟出声时,诱惑的道:“说爱我……” “我……我爱你……”她生涩的回答,唇中轻哼出来,妩媚如妖精。足够了,他心头一荡,狠狠的吻住了她,将她彻底占有…… 龙轩帝,圣德皇后 岁月在我的发须之间流失,将青丝华发,容颜沧桑,原本有着足以顶天立地的气概,也跟随着那渐渐衰落的身体慢慢的佝偻,苟延残喘。 可是,即便是时间再如何的飞逝,我的记忆中,却依旧保存着你的笑颜,你的一颦一笑…… 我是大运国的玄文帝龙轩,在史册之上,我的人生,我的江山社稷、文治武功,都足以媲美太祖,我一生收复了十三个诸侯国,让大漠最狂妄的北楚、南齐俯首称臣,让拥有大漠毒王称号的漠北与最凶悍残暴的匈奴望而却步,在我在位的三十多年里秋毫无犯。 可是,史册却忘却了记载一样,那便是我的皇后,我一生最深爱的女人——圣德皇后王氏。 我记得那一天,我在郊外狩猎,或许十九的我还是有些年少轻狂,我很喜欢打猎,喜欢看那些动物被我的烈马追逐,在惶恐中奔腾逃离,然后,我扬起手中的箭,拉满弓,咻的一声夺命。 我的箭术很好,至少在所有的禁为军和皇宫卫护高手和将军之中,尚无人能出其右,一箭命中猎物的心脏,身后那些宦官大臣都齐齐叫好,而我,则将手中的弓箭扔到了一旁侍卫的手中,随即转身对一旁神色似乎有些紧张的王定邦道:“王将军,你是先帝的托孤老臣,朕这一手箭法全都传自与你,如何,是否不辜负王卿的教导?” 王定邦是我的兵马大元帅,在我十七岁时,曾跟随御驾亲征两次,立下战功无数,可谓是手握兵权,功高盖主,满朝文武无不忌惮。 我知道,他对我是忠心的,至少现在是。可是他不愿意交出兵权,更是在朝廷上以势压人,如果我再不做出表态和措施,大运国龙氏一族千百年来的江山或许就会风雨飘摇,皇室失去威信。 “皇上是老臣一手交出来的,但是现在,皇上的箭术早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王定邦无心的笑着,他从来都不在意任何人的忌惮,言语犀利,神色刚正,就如同十多年前,先帝将刚满四岁的他交付给我,让其教授武功时一样。 我低沉一笑,不在说什么,狩猎场外,肃亲王的兵马早已将所有的出入口全部包围,只待我一声令下,就可以将他和那些倾向与他的余党全部围剿。 可是,就当我要传出黑鹰令旗的时候,不远处竟响起了一阵马蹄上,随即,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子笑声随着和煦的风中传来,在这六月中,如同清新的芙蓉一般,萦绕着一股不染风尘的幽香。 我剑眉拧起,不禁回首望向马蹄声的来源处,竟见一名身着艳红长裙的女子侧马奔来,她青丝如墨,耳边的珠坠微摇,一双清透如泉的眸子在透过树梢,泼洒下来的阳光下闪烁着晶亮,纤细的素手中扬着赤色长鞭,笑如春风…… 我看得有些呆滞,周身的血液竟似突然加快一般的流淌起来,心跳失去了节奏,可是,那一刻,我竟不知道那突然涌上心头的躁热究竟是什么。时辰将至,猎场外的兵马如同一个个蓄势待发的猛兽,只要我一声令下,我们就会如同一阵狂风一般的涌上来抓住王定邦,冠以他弑君大罪,就地正法。可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我竟听到那策马而来的少女欢快的对着即将要死在自己剑下的王定邦叫道:“父帅,呵呵,我打到了一只麋鹿……” 父帅……她竟然是王定邦的那边女儿。我心头莫名的一震,狩猎场外的肃亲王已经发送信号,我只能传旗下令,顿时间,树林外早已经潜伏了半的禁卫军如同江水一般涌动而出,瞬间就将看见女儿,正好分神的王定邦抓拿扣押。 或许是一切发生的太快,我就算是在我即将大去之时的弥留之际,我依稀记得她当时面容上的震惊于错愕,她翻身下马,冲到我的面前,跪在地上说,说她的父亲对帝王忠心耿耿,对大运国鞠躬尽瘁,没有半点谋反之心。 她的眼睛如同天空中闪烁的星星,闪烁着乞求,清澈的凝视着我,美丽的精致的面容仰起,一身大红薄纱被风吹起,像一只妖冶的精灵。 我看着她,想说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终究咽了下去,因为我知道,我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误了满朝文武大臣的期盼,于是我高举起手中的长剑,毫不犹豫的下令:斩! 王定邦的人头落地,滚得灰头土脸,周遭的士兵齐声欢呼。肃亲往从林中策马而来,大笑着恭贺我,随后,带领着那些侍卫将她带走了…… 一年之后,后宫的宦官告诉我,肃亲王与乱臣的女儿有染,其实不用问,我也知道一定是她,这一年来,我一直都在等着肃亲王犯下这样的错误,因为,我也想要她,可是我知道,我身为九五之尊,如果做出这样的事,就算朝廷上下的官员不敢反对,但是一向刚正不阿的肃亲王却一定会觐见。 所以,我等了一年,在她与肃亲王已经私定终身之时,一道圣旨为王定邦洗刷冤屈,昭告天下,是说王卿被奸人陷害,导致灭门之祸,我为弥补罪责,正朝廷纲常,特将其女王滟儿娶进宫门,册封为后。 肃亲王或许怎么都没有想到我竟然会设下这样一个陷阱让他跳下去,于是在我的新婚之夜,他一把火烧了肃亲王府,从此下落不明。 其实,所谓的下落不明都是我一手捏造的,天下都以为,是肃亲王烧了王府,其实,那是我下的命令,为的是,让她死心。大婚前夕,他曾经来找我,质问我为何要抢他至爱,而我则笑着告诉他,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一年,如果他不先犯下祖宗定下的法制,那么我将永远都得不到她。 他疯了,拔出我禁宫中的长剑要我的决以死战,可是却被我的御前侍卫打成重伤,他瘫软在地上,口中吐着鲜血,却还在不停的诉说,诉说对她的情意,诅咒她永远都不会爱上我。 我笑了,其实对于情爱,我真的没有太多的了解,我从来都只会想着如何得到自己想得到的,除掉自己想除掉的,也正是因为我的这种狠决和残酷,我才能得到帝位,才能让大运国更为昌盛繁华,虽然我尚不能完成太租统一华夏的大愿。 可是,我还年轻,我有的是时间。 肃亲王走了,我放了他,就站在金銮殿巍峨高耸的参天雕龙石柱前的白玉石阶上看着他满身血污的离开,而后,我迎接到了我的新娘…… 她怀孕了,是他的孩子。在新婚之夜的时候,她含着泪水,紧握着手中的剪刀抵在自己的脖颈动脉处,满是仇恨的望着我,修长如水葱的握得极紧,关节都泛白。 我没有强迫她,因为知道杀父之仇与夺爱之痛是没有办法弥补的,而我,从来都不擅长去弥补这些。于是那晚,我离开了新房,却没有去别的妃子的寝宫,而是在御书房内徘徊到天亮…… 肃亲王走了,当这个消息传遍整个天下时,肃亲王府早已经成了被大火残烧后的废墟。她哭了,将自己关在凤栖宫不见任何人,我不勉强,只加派了人手保护她,直到九个多月之后,她生下了一个男婴。 这是大运国的第二个皇子,满朝文武都前来恭贺,但是只有我知道,这个孩子不是我的,而是那个远离帝都,不知去向的男子的。她为孩子取名为烨儿,每日都如同珍宝一般的呵护着,不让任何人来看,甚至,连我都一样。 其实,我并没有等待的耐心,但是朝廷上的琐事与统一华夏的大业压在我的肩头上,所以我不能只去在乎她的事,而她,自从生下烨儿,出月之后,性子竟改变了很多,我曾问过太医院,而太医则道,皇后之前的症状只是产前郁窒所致,如今皇子身子康健,皇后也已出月,因而才性情转变。 太医说的话是她教唆的,我知道,但我却没有拆穿这个谎言,我照常去看她,而她也渐渐的愿意打理后宫的琐事,慢慢的接纳身边的人。 烨儿满三个月时,那夜,她来御书房找我,我看着她,虽然心里明白她来的意义,可是我还是开口问她,为何来。她温柔的浅笑,依旧如同曾经那般美丽,脚步缓缓的走来,依靠进我的怀中,软软的声音轻道:“臣妾想皇上了……” 大婚一年,我们在御书房内的凤牙床榻上,终于成了真正的夫妻。可是从那之后,我的身体就越来越不好…… 我从来都不纵欲,也不过量的饮酒,对任何事情都有一定的控制力,可是,那一天,她说她亲手为我炖了人参鸡汤,让我趁热饮下。 我看着那碗冒着袅袅热气与幽香的鸡汤,灵敏的鼻子轻易的就闻出了那里面参杂了其他东西的气息,可是,我还是接过,笑着问她:“为什么要亲自下厨,以后这些事情,就让宫女做吧……” 她温柔的笑着,清澈的眸光中隐匿着我看不见的东西,那模样天真又残酷,浅笑道:“皇上为国事操劳,臣妾身为皇后,若是这点再不做好,岂不被天下人笑话……” 我笑了,什么都没有说,就将那鸡汤喝了下去。半个时辰后,我的药性发作了,全身燥热难当,我烦躁的走出御书房,却正巧遇见了她早就已经安排好的御女。这就是她对我的关心,她要将我推进别的女人的怀抱。 我顺从了她的安排,宠幸了那名御女,随后去她的寝宫中,她生气了,站在窗前无声的落泪,不愿意再见我,而我则每日都到她的宫里陪伴她,向她赔不是。 她怀孕了,那一日我匆匆的去看她之时,她面色苍白的呕吐,纤细雪白的素手握得极紧,然后狠狠的一拳打在她的小腹上,哭着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吃了药,为什么还会有孩子?” 我站在屏风后面,心像是被人狠狠的刺了一刀。她一直都在服药,并且还不是一般的药物,而是有剧毒的水银,在民间传说中,将水银放入茶水中少量饮用,可以绝育,原来,她根本不愿意生育我的孩子,我第一次发觉,原来她竟然恨我竟然已经恨到连她自己的身体都要伤害的程度。 我一直都以为,她每次都在自己亲手做的羹汤中下毒,是因为恨我,恨我杀了她的父亲,赶走了肃亲王,让她所爱的人下落不明,她设计我与别人的女人共寝,只是为了不想和我在一起,可是我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她居然早有了轻生和绝育的念头。 我从来都不曾拒绝过她什么,她要我服毒,我顺从,她让我与别的女人生育孩子,我也顺从,可是这一次…… 我故意推门而进,假装没有听见她刚才的话,担忧的问她怎么了。她错愕的看着我,眼眶中的泪水尚未干,有些无措的擦拭自己腮边的泪水,无论的掩饰着刚才激动的情绪,说自己只是不舒服。我说,不舒服就该让太医诊脉,而我则不让她有一点犹豫和拒绝的立刻命人宣的太医。 太医说,她怀孕三个多月了,但是身子很虚弱,我握着她的手,感觉得出她在颤抖,但我笑着说:“滟儿,将他平安的生下来,他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 她咬着红唇点首答应,可是我知道她唇边的笑意代表的只是无奈与心不甘情不愿…… 那名御女怀孕了,我得知之后,心情烦躁,立刻让人将她禁足,可是这个消息却还是传到了她的耳中,她没有生气,或许还有一点得意,可是她在看到我时,却依旧装作生气的模样,任我道歉,赔礼,都置之不理。 我的身体越来越不好,经常咳嗽,太医院的院判几次前来要为我诊病,都被我推了回去,我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中了什么毒,可是却知道,一旦这件事一旦被人知道,我就保不住她了。 因为身孕,她的身子越来越沉,过了几个月后,便将手中的大小事物都交给了王左腾的妹妹,充容王氏。 因为她的设计,西宫的一名美人也怀了我的孩子,皇宫中一片喜庆,因为我又将要增添三位皇子。可是,我却没有半点欣喜,我的身子越来越差,而我期盼的孩子却还没有诞下,我怕自己撑不到他继承大业的那一日。 龙宇八岁了,他是我的第一个皇儿,虽然生母已故,可是这个孩子的凌厉之气却让我觉得欣慰,他很像我。我将他送到兵部历练,希望我将来能如我一样率领千军万马,最重要的时,我要他保护滟儿的孩子。 六七个月过去,滟儿诞下了第二个皇子,取名绝儿。绝儿,我听到这个名字时,心头一疼,却还是笑了,我知道她的寓意是从此以后都不会再为我生孩子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断绝了,她为了防止自己再怀上孩子,甚至不惜找太医配制无子汤,每次和我再一起时,都将麝香藏在枕下。 一年,西宫美人与那名御女的孩子都相继诞生,我有了五个儿子。后来,西宫美人和那御女都因病去世了,滟儿便收养了龙炎,至于龙莫,因为他天生懦弱,胆下怕事,所以我便随意找了个奶娘陪侍在他身边,后在他稍大一些后,就在襄阳选了一块地,将他册封为王,送了过去。 我身体渐渐的差了,有时甚至咳血,朝廷上的官员都急了,纷纷上书奏表,请立太子。是该立太子了,虽然烨儿不是我的孩子,可是按照祖制,应该立皇后的长子为太子,于是我立刻下旨,让滟儿带着烨儿来御书房,商量立太子之事。 烨儿八岁,绝儿六岁,可是他们两个居然长得极为相似,相似到有时候我甚至都认不出来,可是,我还是能分辨得出谁是我的孩子,因为他身上有我的冷漠,而另一个孩子,则像肃亲王一样温润儒雅,即便才几岁。 可是当滟儿将所谓的皇长子带到我面前时,我一眼便认出了那是我的绝儿,可是她却冰冷的说:“皇上,烨儿来了……” 绝儿睁着一双错愕的眼望着她,眼神中满是不解,他才六岁,那小小的样子另他心疼。或许,他们父子都已经被这个冰冷果决的女人给冷落得学会了承受,绝儿竟然没有反驳,就那样站在我的面前,承认了自己就是龙烨,而我,则是更没有勇气去拆穿这个谎言,就如同六年前,她哭着求我,让别人以为八年前生下的皇子已经夭折,而这一次生下的则是孪生兄弟一样,他同意了她的荒谬…… 绝儿被册立为太子,从此后便成了烨儿,我带他去朝堂旁听,教他处理政务,他学得很快,也很精明干练,这让我很欣慰。可是,滟儿却因为水银中毒而去世了,在那之后,我放弃了一切,日日将自己封闭在对她的思念里,只陪了太子两年,便撒手人寰…… 在生命的弥留之际,我一直都沉浸在往事中,我一直都想问她,究竟有没有对我一点的不忍心?我爱你啊,滟儿,虽然在你生前,我没有勇气说出口,可是在你将要离开我的时候,我俯在你的耳边说了无数遍,而你,只是流着眼泪闭上了双眸。 滟儿,其实我一直都想告诉你,你在汤里下毒,我知道。你在茶里放了水银,在枕边放了麝香,不想有我的孩子,我知道。你为了自己的名声,暗中嫁祸给西宫美人与那名御女,让她们惨死,再收养她们孩子,让别人赞颂你的贤德,从中也保护了自己的孩子,我知道。 滟儿,其实我什么都知道,可是我还是愿意死在你的计划之下,臣服在你的阴谋中。 可是,我一生最想知道的一件事,就是,你在无数次下毒的那一瞬间,究竟没有一点不忍心?在你将我推向别的女人时,你可有一点不舍?在你为了肃亲王的孩子而牺牲我们的孩子的时候,可有一点心痛?在你离开这个人世的时候,可有话对我说…… 我放弃了统一华夏的大业,放弃了自己所有的理想,只为了陪你沉沦,可是,就连生命的最后,你也没有说一句温暖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