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妃暮雪》 01新婚受辱 怀月古国轩帝八年冬,镇国将军暮氏三女,年十八,于腊月初四嫁于当今皇上,封号‘德’,赐封一品嫔妃。 大婚当日,扎满红花的喜轿在八名轿夫抬下,红红火火的向皇宫走去,一路上百姓围观拥挤,啧啧称奇,锣鼓震天,好不热闹。 可是那轿内,泪水连连的新娘却没有半点微笑,一张有着狰狞刀疤的面容用红纱遮掩,只露出一双清澈灵动的眸,含着一片无边的死寂,轿跨过玄武正门,女子从袖中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咬着牙在手腕上横划一刀,闭上眼睛,静默无言。 暮雪,一个很美的名字,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但自己却偏偏生得这样的相貌,原本以为君子惜才,可是纵然一身才华,却不敌红颜半抿笑颜,既为心死,如此也罢…… 青葱的素手,蓦地滑落下来…… 一道赤红划过天际,夕阳似血,狂风乍起,雪花飘零,如百合花般的雪花洒满了整条皇宫铺设下的红地毯,枯藤枝丫摇晃不停,红绸飞舞,好不凄楚。 昏暗的天空中飘然落下一片梅花,轿帘掀起,灵魂契合…… 轿抬高,八抬轿夫跨过正东后宫大门时,不远处一个身穿青黑色丹顶鹤绣服的太监急匆匆而来,手执黄榜圣旨,站定在轿前,尖声道:“圣旨下,请德妃娘娘入住‘雪凝宫’钦此” 轿身再次被抬起,慢悠悠的被引进三宫大殿中的‘凝雪宫’,宫内喜婆慌忙跑出,将新娘子背起,两旁的宫女执着火把站立一旁,太监引路,直奔喜堂而去。 喜堂中,新娘子跨过三道火盆便可进入洞房,因为天子除娶皇后之时才需拜堂,迎娶其他宫妃一律是纳妾一般,无须行天地大礼。 新娘子送入洞房,所有人退出房间。 “好痛……”明月见人全部离开,赶忙掀开红头盖,看着自己的胡乱包扎起的伤口,鲜红的血迹已然将那张手帕染红,而手帕上的金丝纹路闪烁着妖冶的光芒。 拧起秀眉,方才想起在她与这具身体签下灵魂契约之时,听得女子的那番的哀伤,心头猛的一疼,赶紧起身走向镜前,当看到镜中那张带着一条狰狞刀疤的面容时,明月差点没晕过去,那张脸与她身上的那身皮囊简直是天边云与之脚下烂泥的差别。 难怪那女子要自杀,若不是怕疼的话,明月现在也想自杀了,不过就看在这副身体的那双眼睛还算有点倾国倾城潜质的份上算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名身着青色衣裙的女子哭着跑进来:“小姐,小姐您没事吧,小姐……” 明月看了一眼女子,露出了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事是没有,就是疼的不行” 女子一愣怔,似乎是没想到明月竟会如此回答她一般,一双大眼睛直直的盯着明月,随后又大哭起来:“小姐,萧童看到轿子里面有好多血,还以为,以为小姐你真的自杀了,呜呜呜……” 明月一怔,心头有些纷乱,原来这个女子自杀并非是在轿子里突然想不开,而是早以有此打算,难怪她会说:‘原本以为君子惜才,可是纵然一身才华,却不敌红颜本抿笑颜’,如此可见她在情路上走的坎坷,不过也难怪,这样一张脸,的确无人敢恭维。 “好了,别哭了,你家小姐命硬的很”,拧起眉宇,想了想,拍了拍女子的肩膀,试探的叫了一句:“萧童?” 女子赶忙应了一声:“小姐” 原来当真是叫萧童,轻声一笑,伸出手道:“来,找块布给你小姐包扎一下,否则就算不死也要贫血了” 萧童狐疑的看了明月一眼,想问明月什么叫贫血,但是却在见到明月手腕上的那块包扎手帕时又尖叫起来:“呀……小姐,你将王爷送你的定情信物用来包扎伤口了?” 啥?王爷的定情信物?明月赶忙凑到手腕上一看,这才发现上面写了几行小字,但却已经被血给污了,只能看到与句‘但愿卿心似我心’ 难道暮雪就是因为这个王爷认为她的才华不敌红颜半抿笑才自杀的?想着,明月的心紧紧揪起,是为爱,难得糊涂,然像暮雪这样的才女,若不是那男子当真大有可取之处,否则决然不会如此肤浅的爱上一个浪荡王爷。 想着,明月让萧童解下丝帕,用别的东西包扎,而后细细看着上面所写的内容,但是依旧血污难辨,但是那朵娇艳的梅花却清晰可见。 “小姐,王爷的事您也不要再放在心上了,他认为小姐不美,可您现在不也一样成为高高在上的德妃了么”萧童有些气吁难平的道,但是语气却软得没有一丝说服力。 明月看了她一眼,轻声叹息,轻声道:“萧童先出去吧” 萧童点点头,悄然离去。 寝室内,红烛摇曳,明月缓缓的走回床边,坐在床塌之上,过了许久后才猛然起身,将手上一直握着的一块冥界玉佩狠狠的摔在地上,又踩了几脚…… 该死的一条龙穿越服务,等姑奶奶完成任务之时,铁定要你们不得好死…… 深夜,窗外北风呼啸,寝室内一片冷清,明月将面纱蒙好,静静的等待着那个该之人到来。 终于,一阵众多凌乱的脚步声由远至近,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抹明黄色身影出现在寝室门口,冷风吹来,衣角扬起,长袖簌簌作响。身后,众多宫女太监跟随,款款走进寝室内。 明月望着那金色龙疼靴渐渐靠近自己,心头没来由的一阵紧张,不是因为今天是她嫁人,而是这个男人的脚步令她没来由的产生一种压迫感。 呼,还没来得及适应,凤冠上的盖头竟已被掀开,明月愕然的望着那眼前的男人,顿时愣住。 好俊美的男子,可是那双如漆黑如夜的眸中却藏着不可掩饰的恨意,紧紧的锁住明月那双清澈纯净的眸,忽而他那好看的薄唇抿起了一抹玩味的笑,低沉道:“朕听说暮氏三女奇丑无比,原来只是多了一条刀疤而已”,言语中竟带着失望之色。 明月的心被狠狠的撞击了一下,她怎会听不出男子话语的意思,他娶自己竟只是想看她究竟有多丑。 敛下双眸,明月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整个寝室内了无声息,男子看着明月毫无变化的面容,眼眸闪过一丝讶意,但很快隐去,大声道:“秦安,吩咐下去,摆驾‘昭云宫’”,说着,嘴角抿笑,甩袖而去。 寝室内的宫女全部哗然,就连秦安公公也有些措手不及,这等事情他还从来都不曾遇到过,愣怔片刻,这才冲出门去,尖声唱道:“皇上摆驾‘昭云宫’”,随即,众人随从离去。 此时,萧童再次跑进寝室,望着默然无语的明月,扑通一声跪下,呜呜的哭起来…… 少顷,明月伸手安抚着萧童,轻声道:“‘昭云宫’的主子是何人?” 萧童愣怔,擦了擦眼泪,道:“小姐,您忘了,‘昭云宫’正是二小姐的寝宫,皇上这么简直就是……” “这不正好么?”明月的眼中划过一丝凌厉,轻声道:“反正是一家人……” 萧童愕然,目瞪口呆的望着一脸笑意的明月。 02晨省请茶 深夜寂寥,无端添哀愁,更深露重,烟雨沾湿锦衣寒,独自踏石阶,寒彻金缕鞋…… 明月站在殿前,一身红袍在风中肆意飞扬,簌簌作响,抬脚踏上石阶,又感一丝凉意来袭,身心皆凉。 萧童红着眼睛望着一脸沉默的明月,咬住了下唇,嘟囔了半天,才道;“小姐,那就是二小姐的寝宫,皇上今夜……”,说着,愤愤不平的用素手指向那‘凝雪宫’华容殿对面灯火通明的宫殿。 明月的眼眸微冷,嘴角却抿出了一抹笑颜,伸出白皙玉指缠起胸前的几缕发丝,忽而道:“纵然一身才华,却抵不过红颜半抿笑”,说着,转身回殿内。 萧童哭红的双眼又染了湿意,刚想劝慰自家小姐,却见一张雪白的丝帕出现在眼前,且贴在了自己的脸上,她家小姐竟然正在为自己拭泪。 “小姐…”萧童一时间受宠若惊的感动起来,可刚抬首,却见明月一脸笑意的望着她,戏谑道:“哭什么?跟了我这样不受宠的主子就当是葬错了祖坟,无须伤心。” 萧童一阵错愕,一时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清晨,百鸟齐鸣,明月起了大早,且让萧童为自己梳妆了一番,此刻,正坐在镜前挑选首饰。 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明月蒙好面纱,转首望向门口,只见有数十名宫女跟随一名面生的太监急忙向此处赶来,在到达大殿门口之时,一声尖锐的声音唱道:“皇上有赏,德妃接旨……” 明月秀眉一拧,起身,带着萧童站在那名公公面前,轻声一笑,声音委婉动人:“公公辛苦了,这些封赏就当是本宫送给公公的见面礼吧”,说完,也不下跪接旨,直接将那名太监手中的圣旨接过,不顾众人的错愕,转身欲走。 李公公愣怔片刻,暗自思绪少许,这才抬首望向明月一身素洁的打扮,双眼转溜连圈后,赔着笑脸道:“德妃说笑了,这个老奴了受当不起啊” 明月瞥了李公公一眼,伸手抚了抚鬓边结成髻的黑发,随手拿了一根白玉簪插上,又取了一对珍珠坠戴在耳上,起身,整了整长裙,悠哉的走到李公公身边,轻声道:“太后最喜欢什么?” 李公公又是一愣,随即了然,低声道:“金羹莲子汤” 明月秀眉一动,低首抚着手腕上的羊脂玉镯,又是一声清脆和耳的笑,随即取下玉镯扔进了李公公手中捧着盘子中,那玉器碰撞的声音分外悦耳。 李公公暗自震惊,却又不敢再冒然抬首看明月,在内心挣扎了半晌,又望了望这满盘的金银珠宝,心一横,道:“奴才愿祝德妃娘娘万福金安,奴才退下了” 明月点了点首,这次却什么话都没有说,一双别有深意的眸凝视着李公公远去的身影,拈起了胸前的一缕发,而后对站在身边的萧童道:“按照规矩,今晨该是给太后敬茶的日子” 萧童秀眉纠结,点了点头,可见对明月刚才所做之事极为不解。 明月抿笑,款步走至窗前,望着那满园的盛开的梅花,素手伸出,迎风接住了一片。 “萧童,你说是海棠之寒梅,熟更胜出?” 萧童依旧沉浸在刚才的纠结里,听闻明月如此一问,只道:“寒梅娇不及海棠,但却能与雪融,应该说是相得益彰,不分胜负” 明月轻轻握起掌心的梅花,低首沉思片刻,道:“是么?”,随即,是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坤宁宫,是属历代太皇太后,皇太后与之皇太妃清居之所,内设佛堂,堪比佛寺,据说,在怀月国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丧夫的所有宫妃必要静心修佛,甚至连佛堂都不能踏出。 太后的真名无人知晓,即便是年事高涨的那些老宫女也是如此,略有些记忆的人只知道太后并非皇上亲母,但却一生无所出,至于如何能坐上这太后的宝座,则无人皆知。 佛堂内,宫女已然将茶碗摆好,然暮雪昨夜未能承得皇上雨露一事也已然一夜传开,因而坐在佛堂内的那些有些身份的宫妃们自然是个个等着看暮雪的笑话,并且旁若无人的议论纷纷。 皇后欧阳萧玉高贵而坐,一双凤眼扫视着周遭七嘴八舌的宫妃,眼中尽显冷笑,却未曾阻止,一只白皙青葱玉手悠然的敲击着桌面,一身娟红长凤金丝刺绣长袍华丽闪耀,发鬓间的五尾凤凰紧步摇玎玲坐响,羡煞旁人。 而坐在太后身旁的贤妃则是一脸温婉,白皙娇美的面容上一直挂着半抿微笑,时不时与太后、太妃耳语两句,时而掩嘴轻笑。 然坐在皇后身边的那一位大红色袍的女子则是一脸不屑神情,仿若自持高贵,脂粉浓重的面容尽是虚伪笑容,但那双荡春含情的美目却能在无形中勾引折杀众多嫔妃,她便是暮雪的姐姐,后宫最为得宠的淑妃暮慈。 后宫之中,四妃之位惟缺贵妃,据说贤妃与淑妃争抢多年,然皇上却只字不提因而,一直拖延耽搁下来,如今又来了丑女德妃,众人更是拭目以待,虽然心头都明白能迷住皇上的本钱是什么,但是这深宫后院终是又热闹了一点。 吉时将至,萧童紧张的将明月从车撵上扶下,抬首望向那‘坤拧宫’大殿内,着实为自己也为她家小姐擦了一把汗,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大排场,顿时觉得脚下发软,气息不稳。 明月好笑的望着萧童,摇了摇头,道:“你便在殿外守着,我自己进去便可” “那怎么成,萧童怎么说也要与小姐生死与共。”萧童赶忙紧紧的抓住明月的衣裳,胆怯的望着那一屋子的才狼虎豹,心头越发害怕。 明月的嘴角终是忍不住抿起了一抹笑,握住了萧童的手,道:“这样的场面就要生要死的话,那以后还如何活下去?莫怕,你待在此处,我不会有事”,说着,明月整了整身上的长袍,打算踏上石。 然此刻,身后却传了来一声:“皇上驾到——” 愣怔,明月疑惑的转身,冷眸猛的一收。 03太后疼爱 明月脚步停顿,转身回望,朝阳似血,染满天地,那一抹明黄如一尊神佛一般由车撵远远行来,双眼一眯,人已到面前,明月嘴角的冷笑隐于面纱中,款步上前,轻声一福,柔声道:“臣妾参见皇上”,其声悦耳动听,使得御昊轩眉宇轻拧,抬前望向明月,深沉如潭的冷眸闪过一丝疑惑。 御昊轩从车撵走下,微风轻起,明黄色金丝绣龙长袍在风中抖簌,踏步至明月身前,望着明月那一身清雅淡然的打扮,以及发束上那一根白玉簪时,眼中的疑惑更深,但却只是低沉一句:“爱妃今日道是很准时” 明月秀眉一动,眸中闪过冷意,却在抬首之时化作一声柔音笑意,轻道:“皇上过奖了,臣妾这也只是尽守本分,免得落人话柄”,御昊轩话中的讽刺明月又岂会不知,但明枪对暗剑,非她所做之事。 听罢明月一番话,御昊轩剑眉动了一下,但却并未再看明月一眼,只是抬脚跨进‘坤宁宫’,然明月见机不可失,也跟着走进大殿。 大殿内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将目光落于御昊轩与明月身上,可见他们刚才在殿外演的那一出众人都应该欣赏到了,皇后的凤眼微眯,清脆的声音调笑道:“暮妹妹真是好福气,大婚晨省的第一日便能在‘坤宁宫’殿外赶巧儿遇见皇上,要知道这里的宫妃晨省,皇上可都不曾来过”,说着,拿起丝帕掩嘴而笑,而下面的宫妃也跟着笑起来,惟独贤妃依旧委婉,只淡半点微笑。 明月抬首望着皇后那娇美无暇的面容,闪过了两下长睫,看似极为无助,但下一刻却漠然道:“那当真是妹妹的福气,毕竟暮雪大婚之日就何其特殊”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就连原本满面娇笑的淑妃暮慈也僵住了脸,然御昊轩的似乎也是一怔,神色复杂的望着如此淡然说出新婚之辱的明月,似要将她看得透彻,辨别她的‘天真之语’究竟是真是假。 相信,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如此愚昧,大婚之夜,丈夫竟然让别的女子承恩雨露,如此大的侮辱她竟能坦然面对,若非这个女子是个傻瓜,否则,根本无人能承受如此之大的羞辱,况且是暮雪是帝都出名的才女,想当初,一纸断肠诗《暮雪》又何以将当朝三王爷迷得几乎失去心智,竟冒死向皇上求赐先帝钦点德妃。 那时,那首:‘暮雪落没迟,晓与百花知,飘然寒冬里,纷乱梅开时’可谓是家喻户晓,人尽皆知,直到闹出俊美三王爷不惜性命宁娶丑女之事发生,宫廷才做出补救,将邻国原本该成为皇上贵妃的倾城公主下嫁给了三王爷,才成就了‘纵使一身才华,却不抵红颜半抿笑’的传奇,使得暮雪一撅不振,几乎没有绝食丧命。 而今,今日大殿内的暮雪与京城传说中的暮出入实在太大,因此众人皆是半信半疑,甚至淑妃暮慈都瞪大的美目凝视着面戴薄纱的暮雪,生怕自己这个软弱且好欺负的姐姐被调了包,可是纵然她眼睛睁得再大,却依旧难分真假。 凝重的气愤在大殿内渐渐凝结,此刻,只听太监尖唱道:“吉时到,请德妃娘娘敬茶” 明月低首,眸光冷暗,素手纠结成拳,却在宫女将茶递到面前之时轻轻抬首,双眸一片清澈,她眼含冷笑,伸出白皙青葱素手执起茶盘,缓缓的走向最高坐的一身褐色金丝绣凤锦袍老妇,瞥了一眼那满头银发上束着翡翠玉簪,柔声道:“臣妾暮雪参见太后娘娘,愿祝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请太后娘娘用茶” 太后慈爱的笑了笑,双眼弯成星月,连声道:“快请起,快请起”,说着,乐呵呵的接住茶碗,刚要饮茶,却闻到了一股‘金燕莲子羹’的味道,先是一愣,随后称赞道:“好好好,不愧是帝都第一才女,这茶砌得道是深得哀家欢喜” 太后的一番话将众人再次从刚才的真家暮雪再次抛进了云里雾里,一时间,众人又是面面相视,不知所云,一盏茶能砌到太后大肆称赞的地步么?众人皆知太后是极为挑剔之人。 明月听闻太后赞赏,只是微笑福身,随后接过第二盏茶呈送至太妃面前,依旧温婉,道:“臣妾暮雪参见太妃,愿祝太妃娘娘凤体万安”,说罢,再端起一盏茶奉上。 太妃杜氏一向都是随波逐流之人,她见太后日如此夸赞明月,虽不知为何夸赞,但她一辈子跟着太后的意愿人云亦云的毛病始终是改不掉,于是也装作十分赞赏的命宫女扶明月起身,口中不住道:“原来这就是帝都第一才女暮将军的三千金啊,今日我可谓是有眼福啊” 明月抿笑,轻身福身,转身后又端起一盏茶走到皇后面前,刚想福很身下跪,却听皇后不冷不热的道:“看来妹妹砌的茶当真是独一无二,今天本宫道是好好尝尝”,说着,不等明月奉上,她竟径自来取。 明月望着皇后那副含冷带媚的容颜,双睫颤动两下,恭敬道:“皇后娘娘言重了” 皇后毫不理会明月,打开茶碗,轻嗅了一下茶质清香,秀眉拧了拧,并不感觉又任何不同之处,于是轻抿一口,依旧不明了究竟让太后夸赞的理由在何处,她转眼瞥了一眼望着她满面慈爱之色的太后,心头一阵难以言语的不舒服。 放下茶碗,皇后又看了一眼低首乖巧得另人爱怜的明月,思绪半晌,才道:“暮德妃的茶道果然不同凡响”,说着又瞥了一眼太后,只见太后微笑着点了点头。 心头一紧,皇后藏于凤袍大长袖中的玉手渐渐握成了拳头,好一个暮雪,竟然套到了太后做靠山…… 明月听闻皇后的一番言词,乖巧嫣笑,微微转身向淑妃敬茶,然淑妃的脸色早以难看致及,但却在御昊轩的面前却依旧挤出了一个难看致及的笑容,娇滴道:“妹妹客气了,你我姐妹一场,如今又一同侍奉皇上,哪还用拘于这些礼节?”,说着,媚笑着接过茶,优雅的喝了起来。 明月冷笑,刚想回两句,却见贤妃端着茶盘款款走来,贤妃是邢部尚书之女,进宫三年载,因性格温和,且是江南一带出名的才女,而深受皇后与太后的宠爱,也是后宫内淑妃与皇后唯一不敢得罪的女子,更是御昊轩最欣赏的女子。 “妹妹,今日妹妹晨省,论年龄是妹妹敬茶,但若是论辈份,理当姐姐为妹妹敬茶,因此今日你我同饮,也不必诸多礼节”,说完,微笑着让宫女奉上两杯茶,与明月共饮。 稍后,便是皇后念叨一番后宫女子的七初等等,之后则是四妃以下的七十二世妇向新任德妃行三跪大礼,一一奉茶,这套规矩结束后,竟已是正午,宫妃各自回寝殿,太后留明月及御昊轩在‘坤宁宫’用膳。 午膳时,御昊天一语未发,径自用膳,而太后则是跟明月拉扯家常,少许才说到暮雪三年前所做的那首《暮雪词》,言语之间,明月能感受到太后对暮雪这首哀伤之作的赞赏。 明月轻笑,昨夜萧童无意中对她说过三年前曾写下的那首词,于是便道:“太后过奖了,那只是暮雪的胡乱之作,岂能得太后如此赞赏。” 太后慈笑着伸手覆在明月的手上,碧翠戒指与手镯闪耀着昏眩的光芒,她道:“暮雪真是哀家的好媳妇,如此谦虚又礼,皇上,昨日的风波哀家就不说了,但是今日,皇上也该平息一下后宫的风波了吧?” 明月的笑顿时僵在脸上,而御昊轩也愣怔着抬首,正好与明月四目相接…… 04深蓝重瞳 四目相接,暮雪心头猛的一怔,美目睁大,肺部突然有种想要窒息的感觉,此刻,御昊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立即瞥开了视线,神色孤傲,但是暮雪依旧从他瞥眼的刹那间捕捉到了一丝愤然与尴尬,她随即敛下睫,转眸间望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太后。 太后似乎毫无察觉二人之间的微妙,以后和蔼笑道:“暮雪觉得如何?其实皇上并不是一个喜好美色之人,呵呵”,说着,又握住了暮雪的手,甚是百般怜爱。 暮雪抚下内心的惊恐,再次抬首望向御昊轩,轻颤了一下长睫,嘴角抿起一抹笑,柔声道:“暮雪谢太后抬爱,只怕皇上……”,随即又装作生涩的望了御昊轩一眼,双手纠结,跟是窘迫。 太后呵呵一笑,转首望向御昊轩,发髻的翡翠玉坠玎玲作响,伸出那只戴着碧玉手镯的手覆在昊天的大手上,竟将他与暮雪的手交叠在一起,笑着道:“哀家是看着皇上长大的,虽不是他的生母,但是皇上三岁之时便跟着哀家了,皇上的脾性哀家自然知晓,所以德妃不必在意……” 太后笑呵呵的起身,望着两个不知如何是好的人,微笑着转身走进了内殿,撤下了所有的宫人。 明月的脸有些微微嫣红,双眸瞪视着自己与御昊轩交叠的手,是抽回也不是,继续这么放着也不是,最终,她抬首瞥了一眼御昊轩,但这一瞥却让她慌乱得赶紧抽回手,但,下一刻,她的手却被御昊轩握在手中,不能动弹。 愣怔,愕然,慌乱抬眼望着御昊轩那双颜色不一的深瞳,心头一阵揪紧,大婚那夜她并没有看清他的双眸如何,但此刻,她却清楚的看到那一双略带深蓝的重瞳,如此诡异,甚是骇人。 蓝眸并不希奇,但昊轩的双眸竟都为重瞳,并且也并是一直呈现深蓝色,时而也与正常他人一般,就如今晨请茶之时在殿外相遇之时,可是此刻为何…… 御昊轩紧握着明月的手,双眸凝视着她苍白的脸以及那双清澈却又深沉的眸子,忽而一笑,低沉的声音不带半点柔情,甚是冰冷:“爱妃,太后的话可是听清了?” 心头一颤,呼吸难平,但明月依旧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轻声道:“臣妾甚是感激太后抬爱,但夫妻伦常也需两相情愿,臣妾不敢妄想皇上……”话未说完,只见御昊轩冷沉一笑,握着她的手又紧了些,而后倾身上前,望着明月那双清澈的眸子,道:“朕既然娶了爱妃,自然是心甘情愿,莫非爱妃不情愿?” 明月眸光一沉,心中了然皇帝是在与自己周旋,于是便柔声道:“臣妾洞房花烛夜之时,自是心甘情愿,奈何皇上却辜负了臣妾……”,说着,立即抽出手,起身,后退两步,一脸戒备的望着御昊轩,心头一阵杂乱。 御昊轩在明月将手抽回之时,眉宇轻拧,但却未说什么,抬眼望向一脸排斥戒备的暮雪,双眸渐渐转为黑色,随即起身,望着那满桌的佳肴,轻抚着手中的玉扳指,笑道:“原来爱妃是在怪朕昨夜的冷落”,双眸含着笑意望着明月片刻的愣怔,随即转首道:“秦公公,吩咐下去,今晚朕在‘凝雪殿’歇下了” 明月的心头一阵泛凉,美目凝视着御昊轩别具深意的冷笑,瞳孔一缩,粉唇蓦地一抿…… 傍晚,自太后的‘坤宁宫’回到‘凝雪殿’后,暮慈便众星捧月的出现在大殿门口,并且伴随了一声‘妹妹’,人未见,声先到的跨入了‘凝雪殿’的高门槛,扭动着杨柳腰枝款款向明月走来,左右跟随的宫女约有八名,一身华丽锦袍在阳光下煞是刺眼。 萧童担心的看着明月,轻叫了两声小姐,但明月则是冷笑一声,摆手道:“给淑妃娘娘敬上茶”,随即起身迎上前,望着暮慈的那身金丝绣边长狍,笑道:“想来姐姐今日如此华贵的出现在妹妹的寝宫,必然是戴上了不少皇上赏赐的宝贝吧?” 此言一出,让正准备砌茶的萧童与打算奚落明月一番的暮慈一阵错愕。 明月望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的暮慈,又道:“皇上宠幸姐姐,妹妹本该高兴,但是恐怕父亲与暮家的气数快油尽灯枯了”,说着,叹了声气,望着一脸不明所以的暮慈,心头一阵快意。 暮慈原本是来挑衅示威,如今被暮雪这几句话一说,反而忘却了来的目的,只道:“妹妹的话是什么意思?” 明月一笑,轻暮慈坐下,而后才道:“姐姐还看不出来么?皇上在妹妹的大婚之夜不去临幸其他宫妃,但偏偏选中姐姐,如此就是为了让姐姐与暮雪反目,到时候……”暮雪望着暮慈渐渐苍白的面容,故意停顿下来,而后轻声叹息。 暮慈见暮雪不继续说,果然急道:“妹妹怎么不说了?” 明月伸手抵住自己的额头,道:“有些话,妹妹也不方便说,看姐姐如何看待了”,说着,让萧童上茶。 然暮慈则将茶推向一旁,焦急道:“听了妹妹的话,我哪还有心思喝茶呀,如今该怎么办?要不请父亲进宫一趟?” 暮雪的眸光冷了冷,伸手覆在暮慈的手上,道:“姐姐无须担心,此事只有你知我知,以后姐姐听妹妹的便好”,说着,瞳孔暗沉了一下,而后又恢复了一片清明之色。 暮慈望着暮雪的镇静,心头塌实了不少,双手紧握住暮雪的手,颤声道:“妹妹,以后姐姐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都听我的?”暮雪冷清的问了一句,藏在面纱下的唇抿出了一抹冷笑。 暮慈点首,双手依旧紧紧抓住暮雪的手…… 暮慈走后,暮雪望着天空中那如血的夕阳,轻捏着手中的丝帕,沉默半晌,便见萧童那名承她昨日赏赐的李公公小跑而来,立在她面前,福身道:“德妃娘娘万福” 暮雪轻笑,道:“皇上今日午膳后是否去过淑妃那儿?” 李公公先是一愣,随即小声道:“是,并且让赏赐了不少珠宝绸缎,还特地为淑妃缝制了一件金丝水绿锦袍” 暮雪点首,‘金丝水绿锦袍’想必就是今日穿着的那一件,轻笑,随手拿出了一锭银子塞在李公公手中,转身回殿内,脚步停在那满是芬芳的窗前,凝望着那花园中的梅花林,轻道:“御昊轩……你终究不如我懂女人……”女人,永远都不会多相信一个男人真心爱自己,特别是帝王的女人…… 晚膳过后,凤栖宫内一片寂静,皇后半躺在凤榻上,一双单凤眼望着跪在地上的小宫女,道:“如何?淑妃想必在‘凝雪宫’闹得不可开交吧?”,说着,红唇弯起了一抹讽刺的角度。 那名宫女低手头,低声道:“回皇后娘娘,淑妃并没有在德妃那而闹,只是小坐半晌便回了寝宫了” 皇后的身体一僵,随即坐起身子,双眸冷然的望着那名宫女,秀眉轻拧:“你说什么?” 那名宫女的头又低了点,轻声道:“德妃跟淑妃不知道说什么,奴婢只听到淑妃说她以后都听德妃的” 皇后的眸子陡然一冷,青葱玉手握成了拳头,蓦地捶在了凤榻上,冷声道:“好你个暮雪,本宫就不信你当真成精了不成……” 05新宠恩泽 夜色浓重,‘凝雪宫’灯火通明,高堂梳妆镜前,明月沐浴更衣,换上了御昊轩刚才命人赏赐来的芙蓉纱衣与牡丹锦袍,纤细的素手拿起一片朱丹,放在唇上轻抿,打开首饰盒随手取了几件白玉簪与珍珠雕海棠插在萧童为自己束好的发髻上,又取了一对白玉雕制的兰花坠戴在耳上。 起身,望着镜中的自己,当真除了那一刀狰狞的伤疤之外,暮雪的容貌可当是羁押群芳,无奈何那条伤疤竟从脸上偏斜划过,整的毁了那半张绝代风华的面容。 拾起面纱,轻轻戴上,只留一双似纯真似深沉的眼眸,而后又拿起笔,在额头上点上一抹妖红朱砂,轻颤长睫,再次望着镜中那飘渺若无的自己,嘴角抿起了一抹深沉的笑意,放下笔,又取了一片雕刻着牡丹的白玉锁片戴在项颈上,这才款款走向床榻,命人撤下所有东西,只取一盏酒壶与两只金樽。 萧童望着打扮得九天仙女般的明月,一时间忘乎所以的瞪大双眼,她家小姐其实很美,这点她一直知道,但是她却从未见过小姐像今日这般如此美丽过,那一双勾魂夺凤的眸子几乎可以轻易的取走任何人的呼吸,只是可惜那一道狰狞的伤疤…… 没有人知道小姐脸上的伤疤是从何而来,而她初入暮府之时,小姐的脸上已然有了这个触目惊心的‘标记’,而暮府上也没有一个人提起过,甚至是小姐自己。 而小姐的娘亲是暮将军的第十六名侍妾,据说年轻时是全京城最出名的才女,更是怀月国的第一美人,先皇在寿宴上曾见过一次,因此才下旨让还在腹中未生下的小姐成为了当今皇上的德妃,可却没有想到…… 想到此处,萧童的眼角不禁有些湿润,向明月微微福身,道:“小姐,萧童出去了”,今夜侍寝,她不知是福是祸,毕竟圣心难测,而她能做的,只是誓死跟随小姐。 明月轻抚着手腕上的玉镯,神色冷清,双手凝视着指甲上涂抹着粉色晶亮,忽而抬首道:“萧童,把那队红烛撤下,换上龙凤喜烛” 萧童一愣,秀眉拧成桃心,有些结巴的道:“小姐,今夜……今夜不能用龙凤烛……” 明月心头了然,但却依旧问道:“为何不可?” 萧童神色有些黯然,道:“小姐,在宫中,帝王嫁娶只燃一次龙凤烛,那便是在皇上迎娶皇后之时,龙凤双烛燃到天亮,直到腊尽灯熄,其余嫔妃一律只能用红烛” 敛睫,一声轻笑,起身,走向低首不语的萧童,素手抚上她瘦弱的肩膀,轻拍了一下,柔声道:“萧童,去帮我找一对来,可好?” 萧童抬首望着满眸期待的望着自己的明月,心下一横,咬住下唇,道:“好,奴婢现在就去找”,说着,转身跑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既然帝王一生只能燃一次龙凤烛,那这后宫之中又怎会有?明月双眸凝视着这夜的漆黑,停留在萧童身影消失的那一处,素手握成拳,静然无声…… 吉时将至,‘凝雪宫’门口渐渐喧闹起来,车撵行来的声音如此清晰,一声尖锐的唱声响起:“皇上驾到——”,随后,宫女门杂乱却有整齐的脚步声响起,齐齐低首下跪,轻呼‘皇上万福金安’。 而明月则望着那跳跃的烛火,缓缓起身,又拿起了另外两支红烛点上,将其插在黄金烛台上,双眸凝视着那徐徐燃烧的火焰。 身后,推门声乍响,清晰的脚步声随后而至,缓缓前行,接着,门被关闭,一道浑厚的声音低沉响起:“爱妃在做什么?” 明月背对着御昊轩,指甲拨弄着火焰,伸回手,缓缓转首瞥向他那一身明黄金丝绣龙长袍,眼底跳跃着灯火的摇曳,转身,走向桌前,微笑着伸出素手执起金樽,递向御昊轩,柔声道:“皇上,请” 御昊轩凝视着明月镇定的模样,心底激起了许些波澜,却依旧沉声道:“爱妃这是作何?” “皇上欠臣妾一个洞房花烛夜,而臣妾只想皇上能与臣妾喝一杯交杯酒”,说着,低眉轻福身,随后执起了另一杯酒,抬眼望向御昊天,神色满是期待。 御昊轩的眸暗了一下,却依旧微笑着接过金樽,与明月双臂成环,但却是将酒递到嘴边轻嗅了一下,眼中又闪过一丝疑惑,而后,两人互视对方喝下。 饮下合情酒,御昊轩朗声笑起来,他望着明月因酒而微微红润的脸,轻道:“这不仅是朕第一次喝交杯酒,而且还是最有趣的一次”,说着,眸光陡然变换为深蓝色,双眸紧紧的锁住明月那双略带波澜的冷眸,大步一跨,将她横身抱起,走向床榻。 明月心头一阵慌乱,但却依旧保持着冷静,直至自己的身体被放在柔软的床榻之上时,双眸才露出些许畏惧,但却倔强的凝视着双手撑在自己身侧的御昊轩,不言不语。 倘若今夜当真逃不过,她也不怨,明月在心头悄然的对自己说,反正暮雪的早以身死,何须在意那身体上的微小改变?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即便是在自己的年代中,贞洁早以成为了一种笑料,那一层膜只值几十块而已。 御昊轩望着明月那情绪闪烁不定的双眸,心中知道她必然紧张,但那骄傲倔强的神色却又毫不输给平日里的她,欺身上前,暧昧的在她的脖颈间吐着热气,道:“爱妃今日很美?” 微愣,明月的秀眉轻动,她不知御昊轩说这句话的意义何在,但却在思绪之时,被他猛的扯下面纱,蓦地吻住了双唇…… 深夜,北风呼啸,枯枝摇曳,沙沙卷起残叶飞舞,寝室内,烛火摇曳,窗影斑驳,凉气轻拂,幔帐轻垂,一室春光…… 衣裳散落地上,床韦弥漫着浓重的龙涎香,烛火将燃尽,蜡泪低垂,明月忍着身体的酸楚疼痛起身,望着那即将熄灭的蜡烛,眉宇间尽显哀伤…… 原本自己重新点燃了一对蜡烛,拿下玉簪在上面写下了自己与御昊轩的名字,想用那最古老的传说验证命运的牵连,可是,先油尽灯枯的却是自己的那支,她根本斗不过他。 撑着身子,玉臂裸露在外,青丝垂在胸前,挡住了几许春色,脸上的面纱已然被摘除,那道伤疤在烛火的闪耀下更显丑陋狰狞。 敛下长睫,忽然想起御昊天在与自己交颈之时曾温柔的轻抚着这道疤痕,心头一动,缓缓的转首望向沉睡在自己身边的男子,可是这一望,却望进了那一如深潭般的幽蓝,心头一惊,整个身子向后倾去,却被一双强又力的手固住,而后跌落一个温暖得熬肤的怀抱中。 “爱妃作何?”御昊轩低沉的嗓音懒散道,伸手轻抚着明月垂落在额间的长发,缠绕在指尖上,嘴角抿起一抹俊美邪魅的笑容,低首,在明月的那抹朱砂上落下一个冰冷的吻。 一个颤抖,明月的心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这个男子的身体如此温暖,但唇却是那样冰冷,眸光微暗,想转身睡去,但腰却被他的大手扣住,不能动弹。 如今二人都身无片缕,而他的手却……想到此处,明月的微微发烫,不带面纱的她,窘迫尽显,但那双冷眸却依旧高傲沉着。 御昊轩深幽的眸子闪了闪,温润的大手抚上了明月脸上的那道狰狞的伤疤,若非这道伤疤,她本该是倾城之貌,但是……心头一凛,撇去心头升起的内疚与后悔,冷笑一声,再次侵向她那两半柔软迷醉的红唇,又掀起了一番云雨。 06龙凤红烛 五更天,天色灰蒙,御昊轩已经穿上朝服,准备上朝。床榻上,暮雪睁着双眼望着明黄色的帐顶,轻咬着下唇,忍受着全身难以言喻的酸痛,无声的守护着自己的尊严。 一夜的缠绵,他不曾停歇过,虽然在她疼得几乎流出眼泪时,他也小心翼翼的呵护,可是最后却完全失控为孟浪的侵占,留下了满身疼痛的痕迹。 御昊轩整理好朝服,傲然的身影犹如神抵,明黄的龙袍在灯火摇曳下栩栩生辉,恰如腾龙,乌黑的长发束起成冠,明黄的垂穗摆在胸前,腰间绸带上的宝石闪烁着晶亮的光芒,使得他此刻看起来如此俊美,另人不忍侧目。 明月望着这样的男子,心头那处柔软之地猛的疼了一下,秀眉轻拧,仿佛这样的情景在哪里看过一般,让她一阵恍惚。 御昊轩回首,望着凝视着自己的明月,深蓝的瞳孔收缩了一下,随即抿笑着低首,伸出大手抚上她白皙的面容,手指顺着那条蜿蜒的疤痕轻触,最后停留在她的下巴上,轻轻抬起。 “暮雪……”他轻声唤道,但言语中却夹杂了很多明月猜不透的挣扎与疑惑,她清明的眸子对上她那双深沉似海的眼睛,松开下唇,低声应道:“皇上……” 御昊轩的眼神在明月唤出那一声皇上之时猛的黯淡下来,且变成了如夜般的漆黑色,剑眉渐渐拧起,似疑惑的紧紧锁住明月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少顷,竟抿起了一抹冷笑,指尖缠绕起明月的一缕长发,低沉道:“告诉朕,你究竟是何人?” 说着,将那缕长发饶过明月白皙的脖颈,眼中满是邪肆的杀气,且还带着隐忍的怒火。 明月愣怔,心头划过一丝慌乱,素手随即覆上御昊轩的大手,柔弱的用力,声音轻颤:“皇上……”,难不成这个皇帝曾见过暮雪?否则又何来如此说法? 御昊轩的双眸微眯,望着明月装出来的惧怕与惊恐,心头的疑惑另自己有些混乱,半晌,在秦公公的吹促声中,才缓缓的收回手,但却握住了明月覆在自己手上的小手,柔捏片刻,这才松开,转身离去。 御昊轩一走,明月便撑起身子急唤萧童进寝室,然萧童跌跌撞撞的跑进寝室之时,竟是满眼红肿,声音沙哑,一见到明月脖子上的青瘀便跪地哭泣道:“小姐,是奴婢不好,都怪奴婢……” 明月轻声叹息,伸手抚了抚萧童被露珠淋湿的长发,心头一阵不舍,道:“傻丫头,作何站在门外一夜?” 萧童听了明月的话,赶紧摇头,道:“奴婢没有,奴婢,奴婢是听见小姐叫唤才起床的”,说着,却忍不住的再次大哭起,而明月却是怜爱的抚着她的长发,心头酸楚起来。 此时,萧童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止住了哭声,忙从长袖里颤抖的抽出两根龙凤烛,递给明月,沙哑的声音满是自责:“小姐,对不起,奴婢找了根蜡烛竟然找了那么久……” 她竟找到了龙凤烛,明月的心头一半是感动,但另一半却是疑惑,她伸手拿起一根龙烛仔细分辨,竟当真是帝王宫廷中大婚所用的密制红烛,当即问道:“萧童,你这蜡烛从何而来?” 萧童一愣,然后颇为尴尬的道:“小姐,奴婢无能,奴婢听说贤妃寝宫内有,所以…所以奴婢就去偷了……” 偷的,明月眉头拧起,但却没有责怪萧童,而是更加疑惑起来,转而问:“萧童,你听谁说贤妃寝宫内有这龙凤烛的?”,若非是‘荣钦殿’内宫女,那么这其中必然有诈。 萧童将头垂得更低,只是支吾其词,但终是道,是拿自己的俸禄贿赂了贤妃的贴身侍婢,这才得到这个消息,至于偷盗,萧童竟道自己的父亲曾是倒斗贼(盗墓),因而自己也会一点三脚猫的工夫。 谈到盗墓,明月有些激动,但却没说什么,只因自己曾经也是个盗墓世家的传人,但却是因为破坏了祖宗的规矩而死在墓穴中,因而穿越了,于是她与萧童闲扯两句之后才转到正题上。 奈何无论怎么问,依旧没有暮雪曾经认识御昊轩的依据,这让她一阵云里雾里,但心头却十分肯定御昊轩曾见过暮雪。 “小姐,奴婢不曾见过皇上,也不曾见过三王爷”萧童认真的说道,而后半是疑惑半是天真的看着眉宇轻拧的明月,道:“难道小姐忘记了?记得小姐第一次与见面三王爷时,回来还跟奴婢说三王爷玉树临风,但却不敌三王爷的那位朋友俊美霸气” 三王爷的朋友?难道暮雪与那个什么王爷见面之时还有第三人在场? 思绪半晌,明月望向萧童那张天真的面容,心下盘算片刻,这才道:“萧童,记住,若是有人询问起我的一切,你就说我在进宫之时已然失忆” 萧童愕然,但却在明月那双清明的眸光注视下,呆楞了点了点头…… 寂静的御书房,御昊轩负手而立,站在窗前凝视着花园中大片的梅花林,蓝眸深沉,薄唇轻抿,剑眉微微拢起。此时,书房门被推开,秦公公福身请安,随即道:“皇上,‘凝雪殿’那边探得的消息只说德妃似乎在进宫之时伤心过度,因而失了记忆” 失忆?御昊轩的瞳孔一冷,转身望向站在自己身前的秦公公,眉宇纠结更甚,沉声道:“消息从何人口中传出?” 秦公公赶忙又福了福身,才道:“回皇上,据说德妃娘娘在大婚之夜竟连自己的贴身侍婢都不认识,并且奴才也去看到那喜轿,当真是被鲜血污了,可见娘娘的确在进宫之时想要轻生。” 轻生?御昊轩的眸光冷然,伸出手,蓦地握住了窗前的雕花,深幽的凝视着那片梅花林海。 07梅花林海 五更过后,天色蒙蒙亮,明月对萧童耳语几句之后,便命人备水沐浴,然在沐浴之时,数名宫女在见到明月身上密密麻麻的瘀青后皆是愣住,随后窃窃私语起来,萧童见状便将几名宫女轰了出去,自己为明月清洗。 外面的议论声,明月自然是听得真切,但却还是轻声向萧童问了一句:“那些宫女在说什么?” 萧童见明月这样一问,这张脸都红起来,想支吾其词,却被明月那双清澈了然的眸子一瞪,便紧张的说了出来:“小姐,那些宫女说…说她们伺候过不少嫔妃,但却没有一个侍寝后会留下这么多瘀青的,敢情是…敢情是小姐你……” 明月心下明了那些宫女在议论什么,想必她们以为自己该有一副销魂骨,否则又怎能让皇上如此宠幸? 闭上眼,心头一阵空荡,轻道:“罢了,沐浴后我还想睡会,早赡就不用了”。 萧童的小嘴一撅,道了声‘哦’,然后有些气恼的转首望着门上的那几个乱晃的宫女影子,眼中升出了几许敌意…… 清晨,天色灰蒙,萧童站在殿外张望了几次,也不见一个嫔妃前来示威,她的心头稍稍放下,有些欣喜的望着自家小姐那扇紧闭的门,小姐早膳不用,那么午膳自然是要多一些,于是便吩咐了其他小宫女,让御书房多做些膳食来。 明月躺在床上,手执一本书细细的看着,一边掀着书页,一边思绪着今后该如何处世,想了许久,终不得果,只好放下书本,轻叹息一声,望着窗前的花雕,可是即便那花雕如何美丽,明月却依旧心烦意乱。 起身,换了件能遮掩住脖颈上瘀青的衣裳,走出大殿,四处望了望,却没能瞧见萧童,于是便独自离开了寝殿,向御花园的那片梅林走去。 如今正直腊月,梅花齐开,寒风中四处暗香浮动,一派宜人气息。 明月提裙款款的走进梅花林中,望着这满天飞舞的花瓣,心头的阴郁之七瞬间消失云散,竟也开朗起来,她提裙小跑,追逐着花海中的芬芳,翩然起舞,伸出手,挥舞之间,抓住几片花瓣,飘洒空中。 忽然,远处一阵悠扬的笛声入耳,明月停下动作,寻身望去,却找不找踪影,心头疑惑,便向树林深处走去,枯枝残叶沙沙作响,狂风呼啸而起。 终于,在梅花林的尽头,明月看到了一身白长袍的男子,迎风而立,发束金冠,明黄色绸带垂于胸前,腰系双龙玉佩,口含金珠,一见便知是皇室子弟。 明月疑惑,却又不敢贸然向前,然,此刻那男子却停下了笛声,似察觉身后有人一般,蓦地转首望向她。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愣,但却明月不认识眼前这位俊美潇洒的男子是谁,她忙整理了一下面容上的白纱,向男子恭敬了福了福身,随后欲走,然男子却柔和的唤住了她:“姑娘是哪位嫔妃的宫女?” 宫女?明月的心头有点想笑的冲动,敢情眼前这个俊美的男子是个瞎子,她一身锦衣华服,又怎会是宫女? 男子见明月不吭声,似乎更加确定了心头的想法,于是上上下下的将明月打量了一番后,蓦地笑起来,手中执着笛子,再次转身,看向那花林尽头的小湖吹奏起来。 笛声再次响起,明月疑惑的转首望向男子,却见男子如同她不曾出现过一般,径自吹奏起来,笛声哀怨忧伤,如覆薄冰般的另人内心颤抖,却又震撼至及。 奇怪的男子,明月在心里思绪道,竟忘却自己的身份,也跟着男子站在梅林中,静静的听着那悠扬起伏绵断的声音。 许久之后,男子再次停下,转身望着凝视着自己的明月,先是一愣,随即又问:“你到底是哪个宫殿的宫女?站在这里许久,不怕被主子挨骂?” 明月想了想,又瞥了男子几眼,而后柔声调皮道:“那公子先告诉我是何方高人”,看前眼这个男子的穿着,必然是亲王级别,但是一名亲王何来深居后宫?竟还进了这片梅花林海。 男子眼角染满了笑意,走上前,又看了明月几眼,这才道:“本王是怀月国的三王爷,御昊天” 三王爷?明月的心头猛的一颤。 “你呢?”御昊天面带笑容的望着眼前的女子,轻抚着手中的笛子。 “你是三王爷?”明月见男子似乎一点不认识自己一般,心头有些疑惑,但更多的却是慌张,人算不如天算,暮雪的身体竟在这里碰上了所谓的三王爷,当真是笑话。 御昊天拧起剑眉,似对明月那句话有几分芥蒂,但想了想,又笑了起来:“你的主子是新进宫的妃子吧”,否则又怎会不认得当今的三王爷? 明月又是一怔,随后双眼滴溜转动了一下,表情煞是可爱,随后小声道:“我是德妃娘娘身边的陪嫁丫鬟萧童,不知道三王爷可认识我们家主子?” 明月望着御昊天的眼神变化,但却找不到半点波澜,只见他思索了片刻,才道:“本王想起来了,是那位京师第一才女暮雪吧,没想到竟这么快就进宫了……” 如此云淡风清的话,如何出自一个曾经被传闻中为了暮雪几乎丢了性命的三王爷之口?明月心头百般纠结,无一种滋味好受,于是便望了御昊天一眼,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没想到暮雪如此聪慧,竟会喜欢上这样一个没心肝的男人,但是,她的脚步蓦地停下,回首望了愣怔在原地的御昊天一眼,竟看不出他眼神中有任何的愧疚与之眷恋,当真如不知此人是谁一般的模样,她心头疑惑更甚,秀眉轻轻纠结。 “萧姑娘下次何时会来此处?”御昊天见明月停下脚步,便笑着问了一句。 明月回首,只道:“三日后”,随后不急不缓的走出的树林。 “奇怪的女子”御昊天望着明月娇小的身影蓦地笑了起来,抬眼望着这片盛开的梅花林,叹息了一声,多久了,自从三年前的那场变故之后,他便再不曾笑过,想着,脑中又浮现出了刚才那名蒙纱女子的一双水灵的大眼睛。 萧童是么?他记住了…… 08欧阳充容 正午,明月走出梅花林,在御花园中的水井旁站立,素指绕鬓丝,心头压抑至极,忽而仰首凝视天色,寒风乍起,天色昏沉,卷起无数残叶飞舞零落,伴随梅花香瓣片片飞舞,一阵暗香扑鼻。轻轻叹息,寒冷的空气中留下了几许热气,转身走向长廊,伸手扶着红漆石柱,羊脂白玉撞击得玎玲作响,长裙步上石阶,缓缓走进正和殿,踏向‘凝雪宫’方向。 萧童站在‘凝雪宫’门口四处张望,一脸焦急,那小小的三尺地段差点没被她的那双三寸金莲给踏平,当明月那一身绸缎锦袍从‘正和殿’的大门出现时,她几乎没有掉下眼泪。 “小姐”萧童迎向明月,眸中含泪,素手扶着明月的胳膊,表情甚是委屈。 明月轻握住她的手,只是笑道:“莫非是见鬼了?”,看来已经有人来‘凝雪宫’找茬了。 萧童的俏脸一沉,万分委屈的道:“小姐,欧阳充容来了,并且…并且还打了冬月一巴掌” 脚步停滞,明月的秀眉轻拧,望向萧童满是气愤却带着委屈的面容,捏起手帕轻试她眼角的泪痕,声音含冷:“一个小小的充容何以如此嚣张?”,看来这地方最难对付的还不是皇后与那野心十足的贤妃。 “欧阳充容是皇后的亲妹妹,素来行事嚣张,但是据传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颇得圣宠,因而……”说着,萧童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因为‘凝雪宫’朝恩殿的门口,正出现了一名众星捧月的华贵女子。 明月抬首望去,只见那名女子面容白皙,双眸冷利,朱唇紧抿,但却又含着冷然的讽刺,一身娟红长袍衬托着娇好的身段,轻一挥手,媚态尽显,虽那张脸不及皇后的美丽,但却多了三分羁押群芳的气势。 好一个百花丛中依旧娇的女子,明月的心头道是升起了几许敬佩,这样的女子不当身在这华丽却虚伪的后宫战场中,理当遗世独立。 欧阳红玉望着明月,起初眼中的讽刺与不屑在与明月眼神交会的那一刹那间愣怔,随后升起了几许疑惑,然此刻却是神色探究,似极为不确定,玉足步下石阶,一双金丝锈花鞋踏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声清脆却含冷的声音响起:“原来这就是传闻中的帝都第一才女,贱妾有幸” 明月轻笑,双眸清澈却又浑浊,另欧阳红玉看不出任何端倪,柔声却又淡漠的道:“久闻欧阳充容的芳名,今日才得以相见,暮雪之福” 欧阳红玉眼神一凛,青葱玉手有些不自然的握紧,那日暮雪晨省她并未到场,但今日一见,她一眼便可看出眼前的暮雪与传闻中的差异颇大,难怪皇后如此不放心,竟三进‘重阳宫’的门,要她来会一会这个昔日成就京陵传奇的女子。 明月看出了欧阳红玉的疑惑,她敛下长睫,转而望了欧阳红玉带来的两名宫女及一名太监,那两名宫女站在寒风中连身子颤都不颤一下,而那名太监,虽卑微而立,但那气势却微显高贵。 长睫煽动,聪慧的女子,却又有备而来,想必是今日断然要给她一个下马威,不过…明月再次抬首,藏于面纱中的红唇抿笑,一个清高的女子有时候并不难对付。 “萧童,请充容娘娘进殿歇息,上茶”,而后踏上石阶,与欧阳红玉对视,眸中一片清澈,柔声道:“倘若欧阳充容不介意的话,就请进大殿内小坐”,而后眸光一冷,又道:“听说本宫的婢女得罪了充容,还请充容娘娘莫要与一名贱婢计较,本宫在此谢过”,说着,转身径自走进大殿内,毫不理会身后愣怔的欧阳红玉。 一个高高早上的德妃称呼一名小小充容为娘娘,是何等的折杀,明明只是婉约间的推脱之词,但从明月口中却说出了不一样的味道,这让一向聪慧深得君心的欧阳红玉有些措手不及。 她转身望着明月的身影,眸再次划过疑惑,而后道:“不必了,贱妾今日来也只是拜访一下德妃娘娘,如今已是晌午,就告辞了”,话落,微微福身,飘然离去。 萧童奉茶出来,却见欧阳红玉已走,有些气恼的放下茶碗,走向明月,道:“小姐,这个欧阳红玉如此嚣张,小姐为何还如此……” 明月望着欧阳红玉消失的方向,轻拧秀眉,沉思许久,才轻声道:“御昊轩究竟该是一个怎样的帝王?” 萧童愕然,可是几次想开口却又咽了下去,她疑惑的望着门外飘零的梅花,小姐明明看着欧阳红玉,又怎扯到皇上身上了? 正想着,却听明月轻声道:“知好色乃慕少爱,人知常情…萧童,你说皇上是否是喜好渔色之人?” “呃?”萧童有是一怔,随后将娥眉拧成了桃心,略带不平的道:“那还用说,皇上最宠爱的不是大小姐么?”,这后宫谁人不知淑妃妖媚,甚得恩宠? 轻声一笑,明回转身进殿,悠然的坐在贵妃椅上,端起一杯茶轻抿一口,素手敲击着桌面。 萧童见明月摇首,秀眉拧得更紧,一张俏脸堆满了不解,双眸忽闪忽闪的盯着明月,道:“小姐为何摇头?” 明月放下茶碗,伸手抚了抚了鬓发,而后起身,道:“倘若御昊轩当真真宠暮慈,暮慈又怎会当真听我的?更何况刚才那个欧阳充容乃是一名聪慧绝顶的女子,非皇后所能及,你说她甚得君心,又何来之?” “这后宫里,或许第一厉害的角色是贤妃,但第二个绝对是欧阳红玉,至于皇后与暮慈,那根本占不上什么边”说着,明月的双眸一眯,“若龙凤红烛当真是贤妃所有,那么那位传闻中的温婉女人必有称后的野心,若是如此……” 萧童被明月这番话吓得张大了嘴巴,直直的盯着明月,许久,才结巴的道:“那…那如何是好?小姐,我们…”不是死定了? 明月望着萧童那副蠢样,心头有种想笑的冲动,伸出纤细的手指点上茶水,在桌上写下几个女子的名字,那正是:皇后、欧阳红玉、贤妃、淑妃四人。 萧童有些不明白,神情依旧窘迫。 明月指向贤妃,轻道:“贤妃是皇上最信任的女人,但她却想成为皇后” 萧童点首。 明月轻笑:“那若比之欧阳红玉又如何?” 萧童似有顿悟,忙道:“小姐的意思是让欧阳红玉来对付贤妃?” “孺子可教”明月点了萧童的鼻尖一下,笑道:“欧阳红玉是皇后的亲妹妹,无论她是否有称后的决心,首先都会与皇后站在一起,联合对付贤妃,如此一来,我们自是省心了。”,或者可以过上一段的安身日子。 “如若对付贤妃只需一个欧阳红玉就够了的话,那么……”明月拈起耳边的珍珠坠转了两下,笑道:“这后宫里,必然还有高手隐在暗处……” 09圣祖家训 正午,暖阳照耀,整个后宫在似乎染了一丝生气,用膳前,暮慈来过一趟,也并未说什么,只是两三句关心体贴之语,但是明月却能听出那是试探之意,于是便道:“皇上昨夜之所以留宿‘凝雪殿’实为太后的意思,姐姐莫要放在心上”然暮慈听了明月的话,心头也有所宽下,便寒暄两句之后匆匆离去,明月看她心不在焉的模样,便知道她必然去打听御昊轩今夜留宿在哪位妃子的塌上。 这后宫的红墙绿瓦就好似一座牢笼,不仅栓住了所有女人的心,却也栓住了帝王的自由,倘若昨夜的宠幸不是太后插手,她的命运又将如何?是否,应该如阎王所说的那样,既已重生,则安之? 用完饭,明月困倦,便进了寝室小歇,让萧童拿了几两银子塞给那名叫冬月的宫女,安慰几句,也就罢了。 寝室内,明月望着书架前的书籍,却找不到一本自己有兴趣看下去的书,于是便随手抽出了一本名为‘圣祖家训’的册子,躺在榻上慢慢的看起来。 然,当明月掀开第一页时就愣住了,双眸睁大,整个身子都僵直起来,‘帝王陵墓殉葬’几个都大的黑色字样映入眼帘,长煽动了两下,立刻翻向了第二页,然不看则罢,看了竟让明月猛的从榻上坐起。 “先祖有训,凡尊为帝王者,不得娶名中带‘月’的女子,租训,不得误之”,明月愣住,心头升起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惊慌,‘怀月国’,何以怀月?却不可娶名中带月的女子。 纤细的手赶紧翻往下一页,却更为惊讶,上面竟记载着先租第一位皇帝‘怀月太祖皇帝’与一位名为‘明月贵妃’的爱情悲剧,但却记载潦草,中间的内容不完整,最后只道:“贵妃懿死,太祖大病,至此改国号为‘怀月’,殉葬数百名宫人,警示后人之……” 贵妃懿死?明月感觉自己的周身一阵凉意,既为懿死,又何来殉葬?罪妃之死竟需要如此多之人丧了性命么? 素手夹住纸页,缓缓下翻,但后面的内容竟均是推崇三从四德,女子忠贞之道,以及成妃成后的行德,明月无心看下去,只翻到最后一页,但那页竟被撕去,只留下三个大字‘怀月殇’ 心头一惊,不及细想,手中的书竟腾空而‘飞’,明月愕然,惊魂未定的猛然站起,但却撞上一副充满龙涎香的温暖胸膛…… “爱妃好兴致”御昊轩望着手中的‘圣祖家训’薄唇抿着微笑,但眸中却冰冷异常,随手翻了几页,便扔在了一旁的案上,大手拉着明月一同坐在榻上,别有深意的道:“可有悟出什么?” 明月望着御昊轩的冷漠,心头一阵凌乱,抿唇淡笑了一下,柔声道:“皇上怎么来了?” 御昊轩的眼神一冷,但却笑道:“如何?朕想来看看自己的妻子,还需要看日子么?” 妻子?明月的心头一动,有些惊讶御昊轩的说词,轻柔一笑,拉开了两人的距离,道:“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自然高兴皇上前来……” “是么?”御昊轩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句,让明月一愣,但下一刻他竟翻起那本‘圣祖家训’来,似在看,又似随便一瞥,最终,翻书的手停在了第二页,那段太祖皇帝与明月贵妃的记事前。 明月望着御昊轩分外专著的模样,心底更加疑惑,想来这本书自所以会出现在‘凝雪宫’的书架上,必然是每位宫妃都会一本,那御昊轩也必然看过千百次,为何此刻还看得那样认真? “爱妃很好奇这段故事么?”突然,御昊轩抬首凝望着一直盯着自己的明月,低沉的说了一句。 明月又是一怔,望着御昊轩那双深沉如夜漆般的眸子,心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抿唇一笑,平复内心的纠结,柔和的声音轻盈飘渺:“臣妾只是有些羡慕” “羡慕?”御昊轩许是没料到明月竟会这么说,心头那段柔软之地触动了一下,却转而又冷清道:“爱妃羡慕什么?” 或许御昊轩一直都是一个冷酷之人,将内心的一切掩藏的都极为隐秘,可是明月却依旧捕捉到了他那一闪而逝的情绪,秀眉轻拧,却依旧柔声道:“明月贵妃懿死,太租大病,如此就算是这位贵妃当真死得极惨,但却得到了一个男人的心,不是么?” 话音落,明月敛笑,静静的望着御昊轩的脸上的神色,奈何她却失望了,御昊轩依旧满脸冰冷,神情懒散,一双黑眸视若无情,修长的手指将那本书又翻下一页,最后放在榻上。 “时辰不早了,朕也不打扰爱妃休息了……”就在明月疑惑之时,御昊轩却已站起,明黄色长袖轻拂,负手走出了寝室,然脚步却在跨出寝室之时停顿了一下,微微转首,只留下一个侧面,似要说什么,但,下一刻又快步离去。 明月望着御昊轩离去的身影,青葱的素手拈住了鬓边长发,双眸转向那本被扔在榻上的书,疑惑再次染在了心头…… 常恩殿,御昊轩坐在棋盘前,手执黑子,毫不犹豫的落下,堵却了所有的退路。 然坐在一旁的欧阳充容则是秀眉轻拧,青葱玉上的白子几次想要落下,却又收回,白皙的面容满是犹豫不决,一双冷洌的凤眼此刻也变得踌躇。 少顷,御昊轩抬眼望向她,手指上的玉扳指敲击在暗色棋盘上,一声一声充斥耳膜,欧阳红玉惊然回神,抬首望向御昊轩那双微带薄怒的眸子,心下一沉,随即落子,但却置身死地。 御昊轩望了一眼棋盘,懒散的轻挥手,身旁的宫女赶忙将棋盘撤下,上了两盏上好的茶。 御昊轩轻抿了一口茶,望了一眼殿外的天色,而后起身,道:“来人,传命下去,今日朕在‘凝雪宫’歇息”,说罢,长袖轻拂,金丝绣龙的长袍在烛火摇曳中闪着刺眼的光芒,少顷,便消失在夕阳的余辉中…… 身后,一名青衣宫女上前,望着御昊轩消失的方向,略带不平的道:“娘娘,按照皇后的排程,今日该娘娘侍寝才是。” 欧阳红玉微微摇首,眼神之中尽是落寂,幽然道:“皇上是在警告我,不该向着皇后行事……”说着,微微转身进殿,叹息道:“青兰,我累了……” 青兰心头一痛,含泪道:“娘娘是皇后的亲妹妹,如何能不向着皇后?皇上就算要警告娘娘,却不该去‘凝雪殿’找那个丑八怪,这不是……” “罢了…”欧阳红玉柔声道,敛下长睫,款步走进大殿内,金缕绣花鞋踏下石阶,停顿道:“这个后宫里,每一个女人都在梦想着能像太祖皇帝的‘明月贵妃’那样霸占一个男人的心,可是,即便是‘明月贵妃’,最终的结果依旧是‘情殇身死’……”说着,眼眸暗淡了一下,漠然的走进了寝室内。 青兰望着满桌的佳肴已上齐,可是却不忍心再去打扰自己的主子,双手扯了一下手帕,又转而望了一眼御昊轩消失的方向,心,黯然酸涩…… 10轻言说爱 夕阳西下,但却在天空留下了一道赤红,如凤涅磐。 明月自用完午膳之后便一直待在寝室内看着那本‘圣祖家训’,但却依旧摸不着其中的头绪,翻遍了所有的《春秋》、《帝王传》也未能找到那名为‘明月’的女子的半点记载,只是在书中看到了大篇赞颂怀月开祖皇帝的功德,但却对他的后宫之事只字不提,唯有记载的便是怀月太祖皇后欧阳氏。 但是按照书中记载,欧阳氏虽贵为怀月第一皇后,但实为糟糠之妻,她仅四十五的暮迟之年才羁押群芳,一举夺后,但却终身无子,刚继后位不达半年,太祖皇帝已大去。 想到欧阳氏,明月自然想到了今日的皇后与充容,欧阳家历代为相,更是历代帝王的国丈,民间传说中,欧阳家的子女才华横溢,清高自傲,天生便是为后的命,因而在欧阳萧玉年仅十二岁之时便已经进宫为后,只是真正嫁给御昊轩却是半年前的事。 至于欧阳红玉,当真是聪慧无双的江南第一才女,只是她母亲是欧阳丞相的第十九名侍妾,身份卑微,因而欧阳红玉是以庶出之女的身份进宫,才被封了一个小小的充容,传说,她的母亲当年正是江南第一才女林挽如,只是可惜在半年前已然病故。 翻到书册的最后一页,明月有些困倦的揉了揉额头,而后合上书,这半日来的最大收获怕也只是知道了欧阳世家的势力,历代为相已是权倾朝野,但是欧阳氏的正妻之女竟还是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其能耐世人皆知。 起身,将书放回书架,明月整了整身上的长袍,却懒得出寝室,伸手抚了抚鬓发,在过一个时辰便要用晚膳,想着,便重新坐回榻上,躺下休息。或许是因为太累的缘故,竟闭上眼睛就睡熟了…… 夜深,细雨蒙蒙,寝室内,烛火摇曳。 御昊轩坐在明黄色的榻边凝视着明月的睡容,伸手将淡粉色的牡丹绣花棉被又掖紧了些。 一阵微风吹来,手中的书册哗的一声翻了一页,床榻上的芙蓉帐轻轻拂起,寒气逼人。 明月的长睫煽动了两下,随后微微的睁开,望着红漆房梁片刻之后才微微转首望向坐在自己身边的那抹明黄色,伸手整理好面纱,而后起身,轻道:“臣妾不知皇上驾到,请皇上赎罪……” 御昊轩望着明月那一双处世不惊的清澈眸子,剑眉轻拧,但却又随即抚平,低沉的声音满是温柔,道:“赎罪?若是其他的妃嫔必然说‘该死’,而你却说‘赎罪’,看来你当真是能看透朕的心思……” 在这后宫之中,除了上官婉儿之外,恐怕只有欧阳红玉能知他的内心所想,至于眼前的暮雪,御昊轩的双眼微微眯起,却怎么都下不了定论。 明月听着御昊轩的话,嘴角扯笑,但眼神却依旧波澜不惊,柔和的声音轻道:“臣妾愚顿,若是皇上认为臣妾该死,那么臣妾就该死……”,说着,她起身下榻,但却没有半点惊恐之意。 暮家的势力虽不在欧阳氏之上,但比起贤妃上官氏的刑部尚书之位,也算是天边燕与脚下泥之别,再说暮雪的父亲与兄长,长年征战边关,立下无数战功,早以功高盖主,又岂是说动便能动的? 但是臣子一旦功高盖主,以后便是诛灭九族,这是历史永远不变的定律。 明月在心头冷冷一笑,因此,如若御昊轩动了暮家,她不死也得死,若是动不了,那么就算她想死也死不了。 御昊轩的脸色有些僵硬,藏于袖中的大手紧紧的握起,双眸紧紧的盯着明月那双仿佛永远都只是淡然自若的眸子,似乎恨不得狠狠的击上一拳,打碎她那波澜不惊的伪装。 许久,他的气息稍定,忽而伸出手擒住了明月的下巴,望向那如一池清澈湖水般的眸子,笑道:“爱妃真是惹朕疼爱……” 眸光微暗,明月的心头咯噔一声,自是明了他话中的意思,抬眼望向他,只见御昊轩的眸渐渐转为了深蓝,心头一惊,蓦地后退一步,但下一刻竟被他搂进怀中,龙涎香的味道环绕在她周身。 “皇上……”明月轻唤了一声,身体有些僵硬。 御昊轩望着明月渐渐潮红的脸,心头的气愤缓和了几分,指尖抬起她的下巴,暧昧的气息吞吐在她的眉眼上,而后,慢慢的靠近了她的唇,冰凉柔软的触觉另两人同时愣怔。 明月感受着唇上的冰冷,抵在御昊轩胸口的手缓缓握成了拳头,闭上双眸,任他浅吻…… 许久,只听萧童在门外轻声道:“皇上,娘娘,晚膳上齐了” 明月如释负重一般的将心头的石头落下,但却在睁开眼的刹那间望见御昊轩隐怒的深蓝,本能的挣扎,但却被吻得更深…… 炽热而缠绵,如同要镶进灵魂一般,御昊轩霸道的掠夺着她的唇,直到萧童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才好似不舍的放开,望着明月气喘吁吁的模样,低沉的嗓音笑出声,却问了一句如同戏言的话:“暮雪,你爱朕么?” 愣怔,明月尚未回神的望着与脸认真的御昊轩,大脑渐渐清晰起来,缓缓的敛下长睫,素手从他的胸膛落下,在袖中握成拳头。 一次几乎窒息的深吻竟只为成全他的第一步棋,难怪人常说‘自古薄情帝王家’,心头的热情渐渐退却,但却依旧气息不稳,低声道:“皇上希望臣妾爱上您么?” 御昊轩心头一怔,似乎没有想到暮雪竟会如此一问,便有些尴尬的道:“朕当然希望……” 或许,所有的女人都不毫不犹豫的回答他,但是……明月长睫颤动,抬眼望着他有些躲闪的眸子,轻柔一笑:“那么臣妾便爱皇上…… 11巫蛊招魂 夜色冷清,惟月当空。 晚膳后,明月侍奉御昊轩就寝,此时已三更后,但她却丝毫无睡意。 窗前,明月只着一件白色单衣,扶手栏杆,仰首望着满月当空,素手微微松开,只留一声叹息。 转身,望着睡熟的御昊轩,秀眉轻拧,抚了抚手腕上的白玉贵妃镯,思绪半晌,轻巧的推开门,踏步而出,走进了灯火通明的大殿内,望了两眼已然卷缩着身子睡熟的秦公公,静悄悄的从他身边越过,步下石阶,走进了夜色中…… 寒夜乍冷,露水湿透金缕鞋,风中,一阵冷香飘来,伴随着点点琴音,哀凄悲苦,另人心头寒凉。 寻声望却去,只见以御花园为格局的西面宫殿中有一处灯火,但那灯火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琴声也似乎随着那灯火一般,随时都会停歇。 深宫之中怨妇颇多,但是这名女子弹奏的琴音却时分外含恨,虽然有种气息微弱之感,但却傲然清高,不可一世,只是……明月的眸子暗了暗,踏步走向那琴音之源。 “小姐,更深露重,奴婢还是扶您回寝室休息吧”柔弱担忧的声音在呼啸的北风中隐约传进耳中,明月的脚步微微停住。 “巧儿,你说皇上还会来看我么?我现在……咳咳……”一名女子娇柔的声音虚弱的传来,并伴随着低咳的声音,而后气喘吁吁。 “小姐,皇上会来的,等小姐的身体好了,皇上就会来的……”名为巧儿的宫女已经带了几许哭音。 明月望着那扇被风吹得吱呀直响的门,心头陡然升起一股彻骨的寒意,她快步上前,经过那烛火摇曳的窗前,轻瞥了一眼,却看到了一个绝色的消瘦的美人躺在一名碧衣宫女的怀中不停的咳嗽,那苍白的面容与无神的双眼一看便让人知道她大限之期已然不远。 环抱住她的宫女哭声不止,一声声唤着小姐,这场景让明月不由得想起大婚那晚,萧童梨花带雨的面容以及晨省之时的赴死神色。想来这名称自己主子为‘小姐’的宫女必然也是陪嫁进宫的婢女,就如暮雪的萧童一般。 敛睫,轻声一叹,打算离去。 可是身后,那名气若游丝的女子眸光一闪,仿佛浸满希望一般,抬眼望向传呼,虚弱的唤了一声:“是皇上么?皇上……” 皇上?明月的脚步一停,心头犹如翻了五味瓶,御昊轩今日宿在她的‘凝雪殿’,而她若进去见这位失宠的女子,不知对她又是何等的打击,心下一紧,抬脚起步,却听见身侧一声门响,一身飘零的白色已经冲出了寝室。 “小姐,小姐……”身后的宫女忙上前扶住,而后,主仆二人的目光同时落在明月那身零落的白色身影上。 失望之色从女子的眸中划过,她奄奄一息的倒在冰冷的寒风中,而那名宫女则扶着自己的主子向明月下跪,颤抖声音道:“奴……奴婢参见德妃娘娘……” 德妃?女子的眸中又划过一丝晶亮,她定定的望着明明渐渐转首的眸子,忽而轻声唤道:“明月……” 明月一怔,一丝错愕从那双清澈的眸中显现,心下一抖,忙走向那名绝色女子,但这一走近,竟让自己吓得愣在原地,进退不得,她……竟有一张与自己曾经一模一样的脸! 女子见明月的反应,竟突然大笑起来,她口吐了两口鲜血,伸手抓住明月的裙摆,激动的道:“明月,你来了,你终于来了……”,而后,竟晕了过去…… 四更天,天色漆黑一片,等待着曙光破晓的那一瞬间。 明月缓缓的走回了‘凝雪殿’,但却是全身无力,几欲虚脱,她跨进‘朝恩殿’但却怎么都没有勇气推开那扇寝殿的大门。 耳边那名女子的一声声控诉如此清晰,字字珠玑,而她,却也在她的悲痛中感受到了无法诉说的疼痛,如月贵妃,这个后宫中最忌讳的女子,一年的恩宠换来的竟是三年冷宫悲剧,只因,那莫须有的欲加之罪。 并且,那名女子竟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她利用身后二十年的阳寿与魔鬼进行了一场交易,将她的灵魂牵引到这个国度来为她复仇。 她告诉自己,怀月太祖的贵妃名为‘明月’,在太祖登基三年后,在一次游玩狩猎之时射伤带回的异世女子,据说那名女子绝色倾城,貌若天仙,身似无骨,肤比凝脂,进宫不达半月便被册封为贵妃。 但好景不长,那名‘明月贵妃’性情极为乖张,不容与宫廷后妃,仗着太祖圣宠,驱逐其他宫妃,想要独霸太租一人,然太祖竟也随其意,三年恩宠贵妃一人,使得后宫怨声连天,终一日,贵妃怀嗣落胎,悲伤过度,郁郁成疾,最终丧命九泉。 但,这只是一种美化的说法,因为‘圣诅家训’中的那一行两字的‘懿死’与数百人陪葬必然隐藏了他人所不能想象的秘密。 颤抖的手抚上门沿,轻轻推启,蹒跚的脚步的踏下门槛,缓缓的关上门,感受自己身上丝毫无力。 微微抬眼,明月心下一骇,何时寝室内的烛火已经熄灭?还是,她离开之前并未燃灯? “回来了?”冷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整个寝殿的灯火呼的一声全部亮起,明月心头一惊,意下识的猛然后退了两步,双眸睁大,望着坐在床榻上的满脸隐怒的御昊轩,以及那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 素手缓缓的握成拳头,明月的心头有些恐惧,她望了一眼不断向她使眼色的萧童,忙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福身,道:“臣妾叩见皇上……” 御昊轩的双眸一眯,不想明月竟会如此镇静,大手啪的一声拍在床沿的花雕上,怒吼道:“全部都给朕滚出去” 萧童一颤,抬首望了望明月,眼中写着浓郁的担忧,但明月只是敛下睫,示意她与其他人一同出去,片刻,整个寝室中只剩下他们二人。 从未见过御昊轩如此震怒过,明月的心头受了不少冲击,跪在地上的身子也有些僵硬,禀住呼吸,心跳动得厉害,似乎这一夜内两件事的冲击另她有些力不从心,甚至无从狡辩。 “爱妃不是很会说么?”御昊轩震怒的道:“今日为何不说一个所以然来?” 敛睫,明月的秀眉轻动了一下,心头闪过了如月苍白的面容,素手握成拳,而后小声道:“臣妾……夜半听到门外有琴声,因此……因此想出去看看……” 御昊轩一怔,似乎没想到明月的回答竟是如此一般,他神色有些不自然的道:“而后呢?” 心头一动,明月没有抬眼看御昊轩,但却已有所了然,看来那名女子所说不假,于是便有些含糊的道:“而后……而后臣妾就寻音去了御花园,却在西偏冷宫附近看到了那名绝色病重的奏琴女子……” “病重?”御昊轩突然有些激动,他蓦地起身走到明月身前,一把拉起明月的身子,冷清的眸子有些凌乱。 明月的手腕一痛,无措的抬首,竟撞上了御昊轩那双浸满哀伤的眼,心头一凛,声音略带颤抖的道:“是,那位女子病重的厉害,或许再撑不过几日……” 御昊轩一惊,猛的甩开明月的手腕,大步踏上跨过门槛,走出了寝殿,但却在‘朝恩殿’门口突然止步,低沉的声音满是阴沉,道:“秦公公,吩咐太医院为德妃娘娘送补药来……”,随后,疾步飞进了夜的黑漆中…… 明月望着御昊轩离去的身影,心头翻过千万种滋味,最终,在萧童红着眼睛跑进来之时,她无声的叹息,抚着她的发丝道:“萧童,看来之前我们分析错了,皇上爱的,另有其人……” 萧童愕然,泪眼婆娑的望着明月的清澈的眸子,神色疑惑。 明月拍了拍萧童的手,轻笑,转而再次凝视着夜的黑漆,只道:“给我讲讲如月贵妃的故事吧……” 萧童先是一怔,仿佛是吓着一般,而后才微微的点首,缓缓的上前将门关上。 12突现温柔 五更天,秦公公恭敬的端着黑色汤药守在朝恩殿的寝室门前,低首敲启门:“娘娘,药膳已经准备妥当……”门声开启,萧童眼角微红的望着站立在门口的秦公公,有些气恼的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药碗,道:“德妃由我伺候着,就不麻烦总管了”,说着,砰的一声将门关上,而后转身望着站在窗前的明月,有些难过的唤道:“小姐……” 明月站在窗前望着那片梅花林海,回首时却浅笑了一下,素手执起药碗,在闻到那股苦味之时轻拧了一下眉黛,但却还是忍着喝了下去。 御昊轩不让她有机会怀有皇嗣,而她,更不想在这个陌生的年代中为一个自己不爱的男子生儿育女,或许,这就是一举两得,他们彼此的自私又成全了彼此的心意。 穿越时空,她或许有准备,但是嫁做人妇却不在她的意料之中,那日与暮雪的灵魂交换到肉体契合,绝非她自己所能选择,或许这就是阎王所说的机缘,身前是阳寿,死后是阴寿,而穿越,本是注定。 萧童望着明月毫无波澜的神色,心头一阵难受,接过药碗,取了些甜点,双目通红的道:“小姐,吃些甜品解解苦味吧” 明月接过萧童手中的甜点,却迟迟不愿食用,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凝视着寒风冷冽的窗外…… 清晨,阳光明媚,明月命人搬来坐椅,放在殿前的那几株梅花树下,而自己则然后萧童找了几本年代较远的书籍,径自坐在树下看起来。 经过了昨夜的风波,想来自己的行径已然传遍了后宫,而那位能在宫妃寝殿将皇上因忧心而离去的如月贵妃,必然也会遭到一番议论,但最终别人是嘲笑暮雪的无能,还是讽刺废妃的贪图,这一点明月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人言可畏。 轻风吹拂着书页,梅花飘零,暖阳照得人身心舒坦,少顷,明月执书的手也稍稍放下,闭上眼睛有些昏昏欲睡。 半晌,身侧突然有些响动,让她心头一凛,忙睁开双眼,却见御昊轩站立在自己身旁,一身明黄色的朝服尚未褪下,金色的云冠在阳光中闪闪发亮,金丝绣龙戏著图如此的明晰,宛若神明。 心下惊异,他现在该是在御书房中批阅奏章,还是其他嫔妃的寝殿内享受温柔?无论怎么都不该出现在自己的大殿前,更不该在着两棵象征与子偕老的梅花树下。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明月缓缓的起身福身,有些不自然的望着眼前满身帝王气息的御昊轩,或许是那件龙蟒朝服的原因,竟让她有些不敢看他。 御昊轩伸手扶住明月,笑道:“朕吵到爱妃了?” 微微愣怔,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温柔,明月心悸的后退了一步,抬首望着一眼御昊轩,却见他一脸淡笑,就连那双满是深沉的眸子也带了几许温柔。 “不,臣妾并未睡着”明月有些不知所云的辩解,双眸中染上了疑惑,他昨夜在自己的寝室中愤然离去,而今日,怎么又会温眉善目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御昊轩握起明月的手,淡笑道:“是么?朕刚才还在担心若是爱妃着凉了该如何是好,那样朕必然要心疼了……”,说着,一手环住明月的腰,似真怕明月着凉一般,将她护在怀中。 这样暧昧的角度,让站在华容偏殿的萧童几乎没吓破胆,怀中抱着的薄被几乎丢在了地上,而其他宫女也同样张大的嘴巴,毫不在意自己是否一副蠢样。 对于他们来说,皇上是一个很严肃的人,从来都不曾对任何一个嫔妃在宫婢面前做出如此暧昧的动作,更不会连续让一名宫妃侍寝两夜,而这个登基将近五年都未破的规矩竟在暮雪进宫三日便破了,在宫女们的心目中,这是一件天大的事。 但无论是怎样的温柔恩宠,丢给明月的都是一个如赴薄冰的算计,她从来都不相信任何一个男人会在几个时辰之内,在没有理由的前提下会演变如此之大。 “皇上……”明月有些不自然的挣扎。 御昊轩望着明月的不自然,却是露出一抹极为蛊惑的俊美笑颜,道:“爱妃身上的冷香道是比这寒梅更甚,花不及人美,娇花纷乱衬托美人,美人映花而娇,爱妃今日当真很美……” 明月有些无措,她那一双灵动的眸子凝视着环住自己的御昊轩,他眼中的温柔与深情似乎根本没有一点芥蒂与伪装。 她伸手抚上自己的面纱,想说什么,素手却又被他握住,“朕看中的,是爱妃的心” 这一次,明月当真有些傻了,她与御昊轩四目相接,却真的分辨不出他眸中隐含情绪的真假,那件明黄色的长袍将她娇小的身子包裹,龙涎香的味道紧紧环绕。 御昊轩突然将明月横身抱起,踏上了石阶,走进了朝恩正殿,而那些愣怔的宫女门纷纷避让,直待那声门声关上,才惊然回魂,但却面面相视,惊讶的几乎合不上嘴…… 13深情薄情 正午,皇上下早朝后便宠幸德妃的消息在后宫中又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除了太后与太妃之外,其余的宫妃没有一个不咬牙切齿,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找暮雪的麻烦。因为昨日傍晚,皇上在‘重阳宫’与欧阳充容下棋之后所言下的警告,在其他人心中成了屏障,皇上最厌的就是争风吃醋,一时间原本的浮在表面上的争斗,渐渐转为了暗地里的斗争,一时见让后宫看似平静无波,但却危机四伏。 御昊轩留在‘凝雪殿’用完膳之后便独自一人匆匆离开,就连秦公公也不许跟随。 明月望着御昊轩渐渐远走的身影,心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失落,可是,这种失落却不是因为爱,更不是因为嫉妒,而是为自己与暮雪的这副身子悲哀。 秦公公望着明月眼中一闪而逝的落寂,微笑着道:“娘娘宽心,皇上定是去御书房忙政务了……” 政务?明月苦涩一笑,也不说什么,缓缓转首回到了自己的寝室中,那起那几本未看完的书看起来。 一柱香后,萧童端着茶点走进,笑着道:“小姐,今日该开心才是,我听说皇上一辈子都难得露出笑,更不可能为哪位妃子如此温柔……”,说完,萧童有些飘飘然起来,将茶点放在明月面前,开心的几乎没跳起舞来。 听着萧童的话,明月的心头没有开心,反而更加晦涩,纤细的手合上书本,起身望着窗外,轻叹了一声,忽而想起了那日梅花林中的三日之约,低首思绪片刻,却又重新坐下,翻开了书。 现在她是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若是有一个小小的不谨慎就可能失足摔入悬崖,而等着替她收尸的人怕只有萧童一个。 萧童见明月似乎没有一点开心,心头有些疑惑,便又道:“小姐,您不开心么?”,得到皇上的宠爱是每一个嫔妃的愿望,可是小姐为什么得了宠还叹气? 明月再次放下书本,轻道:“萧童以为皇上是真宠我?”若是真心,她道的确该开心,毕竟他已经是自己的丈夫了。 “难道宠爱还分真假?”单纯如萧童,直言不讳的歪着头望着明月。 明月摇摇头,心头却有种说不出的悲凉:“萧童,你可知道皇上今日匆匆离开,是去了哪里?” “难道不是秦公公所说的政务繁忙?”萧童更加不解。 “若当真是去了御书房,为何要留下秦公公?皇上将自己的总管留在了‘凝雪殿’无非有三个目的,而这三个目的,都与我不利”明月说到此处,索性将书扔到了椅榻上,起身,负身而立。 三个目的?萧童似乎被弄糊涂了。 明月轻叹了一声,道:“皇上第一个目的,必然是他去了就连秦公公都不能知晓的地方,第二个,便是要秦公公看住我,让我没有机会知道他去了哪里,而第三,则是要告诉所有的人,他在我这,让所有的嫔妃的明枪暗剑都往我这射……”说着,明月指着自己的心头。 萧童听着,蓦地打了一冷战,有些结巴的道:“小姐……小姐的意思是?” “皇上去了冷宫”明月再次说道。 “啊……”萧童嘴巴张大,吓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清澈的双眸显现着慌乱,素手紧紧的扯着手帕。 明月看了一眼萧童,有些失笑的拍了拍她的脸,道:“瞧你这什么样子?”,她知道萧童必然会吓成这个样子,所以才不想告诉她真相。 萧童这才收惊回神,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整个人都像吓破了胆,惊破了魂一般。 明月笑了笑,又道:“皇上自所以今日早朝之后又宠幸我,就是为了隐去他昨夜焦急之下去了冷宫的事实,若是关于‘如月贵妃’的所言不假,那么皇上真正深爱的人,想必就是‘如月’” 如月,那个自称是自己前世的绝色女子,拥有着与她一样的容颜,可是讽刺的却是她们有着一个丈夫,却为了保护她们其中的一个而利用了另一个。 “皇上爱的是如月贵妃?”萧童眨了眨眼睛,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谈一般,然后笑了起来,道:“小姐,整个怀月国的老百姓都知道‘如月贵妃’是叛贼之后,她当初以用假名进宫博得皇上的亲赖,一举登妃,但是事隔一年之后终被皇上识破,因此才被打入冷宫,削去妃位的。” 明月听罢却未说话,或许帝都百姓的传言不假,但是那一年的宠幸,或许御昊轩的心当真遗落在了如月的身上,否则昨夜他的焦急又为何来? 萧童见明月不说话,秀眉再次紧揪起来,难道这事还有为人所不知的隐情?蓦地,萧童也跟着沉默起来,看来这座后宫,比传说的更为复杂…… 冷宫中,如月消瘦白皙的手紧紧的握住御昊轩,一双含泪的眸子悲戚而苍凉,低柔的声音另人魂牵销骨:“皇上,罪妾怕您这一走,就再没有机会……” 御昊轩望着如月那张依旧倾城的脸,心头难以呼吸的揪疼着,他紧紧的抱住如月的身体,仿佛要将她瘦弱的身体揉进自己的血骨:“月儿……朕很快就会接你出去的……”,说着,他眸中闪过一丝狠毒,呢喃道:“木家冤案,朕必定拿暮氏的满门的血来祭奠……” 如月一怔,心头划过一丝慌张,颤声道:“皇上,德妃暮雪看似并非如她暮将军那般坏” “别提她”御昊轩想也不想的道,而后松开怀抱,抚上如月的容颜,柔声道:“月儿,你可知道朕这一千个日日夜夜是怎么过的?月儿……” 如月的一阵揪疼,紧紧抓住御昊轩的衣裳,无声的落泪,轻声一句一句的唤着:“昊轩……昊轩……” 三年前,后宫招寝侧上只记载了一个宫妃的名字,那便是‘木如月’。 整整一年?深夜,明月倦缩在床榻上听着一身夜行衣的萧童捧一本明黄色册子一页一页的翻阅,并且口中不住的念叨:“小姐,三年前的那一年零两月又二十五天,都是木如月侍寝” 年零两月又二十五天?“这么说来,她被废的前一日,皇上也是歇在她那儿的?”明月坐起身,双手抱着自己的膝,淡然的说。 萧童又瞥了手中的册子两眼,点了点首,神色有些难看。 一帝王宠幸一个妃子,竟宠爱到如此地步,除了是动了真心以外,还会有什么? 明月轻笑,却也不再说什么,闭上眼,示意萧童赶紧将东西还回去。 萧童见明月不吭声,忙将面罩带上,一个灵巧的跃身,从窗户处飞了出去,上了屋顶,踩着琉璃瓦快速飞奔…… 这时,明月才缓缓睁开眼,凝视着窗前洒下的破碎月光,拧着娥黛,双眸中一片忧郁的澄清,许久,如此睡去。 14月夜迷惘 夜风微起,吹拂芙蓉帐,一缕青丝垂落在明月耳际,飘然浮动。 恍然间,一双温暖的手将棉被覆在她身上,温柔的拂去了那缕发丝,轻抚着她的长发…… 长睫煽动,明月缓缓的睁开双眼,有一瞬间的恍惚,而后才转首望向自己身侧,却见御昊轩一身明黄色龙袍坐在自己身侧,大手正环住自己的腰际,抚弄着她垂散在肩后的长发。 殿外,更声响起,静扰浅梦,却已经三更。 “醒了?”低沉的声音分外好听,而后将她的身子搂进自己的怀中,温柔的笑道:“爱妃在等朕?” 明月眸光一暗,随即从他怀中挣脱,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淡然道:“夜深了,臣妾侍奉皇上安寝……”,说着,褪下了身上的棉被,起身。 但御昊轩的手制止了明月的动作,他轻笑着伸出手,抬起明月的下巴,双眸含笑,道:“爱妃生朕的气了?” 心头一凛,明月抬眼直视御昊轩的双眸,望着他眼中毫不隐讳的温柔与宠溺,秀眉轻拧,他怎能掩饰得如此完美?心下黯然,但却浅笑道:“是,臣妾是气,但却是气自己……” 御昊轩一愣,随即又笑起来,将明月再次搂进自己的怀中,道:“爱妃气自己什么?” “皇上政务繁忙,臣妾却不能为皇上分忧,臣妾气自己愚顿,气自己只能在寝殿中等皇上……”言罢,藏于袖中的素手缓缓的握成了拳头,一双清澈的眸子染上了一丝黯然。 或许是被明月的话所撼动,御昊轩的身体一僵,低首凝视着明月眼中的黯然与失落,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但却依旧温柔的笑道:“爱妃是朕当之无愧的德妃,果然是慧芝兰心……” “是么?”明月无心的答了一句,心头却是一阵冷笑,依偎在他怀中闻着属于另一个女人的茉莉淡香,缓缓的闭上眼…… 一场嘲笑的讽刺,但是明月却始终不明白为何御昊轩可以如此自如的释放自己的温柔与宠溺,前一刻抱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温言耳语,而这一刻,却又可以对她如此温柔,若是连他眼中的一切都是假的,那她又如何能看清这个男人的一切? 御昊轩望着明月闭着双眸,轻抚着她那双美丽的眼,指尖滑过长睫,低沉道:“爱妃,你真美……” 颤动,明月睁开双眼,却见御昊轩的眸竟又变成了那深蓝色,心下一惊,刚想起身却被他紧叩住身体,面纱滑落,而他的唇,却这一刻覆上了自己的唇…… “爱妃,爱朕么?”深吻过后,御昊轩暧昧的在她耳边呢喃。 明月望着如波浪滚动的帐顶,感受着窗外传来的彻骨之寒,眸中划过一丝悲伤,轻柔的声音委婉动人:“臣妾爱皇上……” 御昊轩听到明月的轻呢,抚过那条蜿蜒的伤疤,冰冷的唇延着那条痕迹吻过,温柔而深情:“暮雪,朕也爱你……” 爱……明月的眸光一暗,随即闭上了双眼,心头蓦地被狠狠的划上了一刀,鲜血溢流,她来到这个时代竟是被人如此的玩弄于掌心,如月,你让我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冷宫中,如月站在屋外的狂风中眺望着御花园东侧的灯火,心被紧紧的揪着,一双含泪的眸楚楚动人,迎着寒风,百衣飘渺,恰如天人。 “小姐,夜深了,奴婢扶您回屋休息吧”身后,一身青衣的宫女拧着秀眉,双眼中带着心疼与焦急,但是眼前的女子却依旧动也不动。 “皇上……今夜歇在暮雪那……”明月声音颤抖的道,手中的丝帕被紧紧的握着,一滴泪无声落下,“巧儿,你说,我是不是很傻,昊轩是为了救我出这里才与暮雪周旋,可是我却……还是嫉妒……”,并且嫉妒的还是与自己有相同命格的来生。 巧儿望着明月,心里难道,也红了眼,道:“小姐,德妃娘娘也一定会帮小姐的,而且皇上爱的,永远都是小姐您啊……” “是么?”明月幽幽的说,望着天空的被乌云遮去的月光,每一个月圆之夜,皇上都会站在冷宫外与她两两相望,即便,他从不会与自己说一句话,可是,昨天深夜,他却不曾来…… 她以为,他已经厌弃了这份只能相望却不能相守的感情,她以为,或许这一辈子她都只能这样寂寥死去,可是昨天夜里,她冒死出冷宫等待他的来临,却等到了与自己用相同命格的那抹灵魂。 转天符咒起了效果,原来时空当真是可以逆转,可是为什么却那样戏剧的落在了木家仇人之女的暮雪身上? 天意弄人么?在她以为自己可以安心死去,因为她的来生必然会为她复仇,然她的昊轩却又在绝望的尽头给了她希望,他依旧爱她,不曾为木家三年前谋反一事介怀,更许诺自己要为木家雪恨,要为自己昭雪,而后赐予锦衣华服,再登妃位。 可是,暮雪的性命当如何?她又该如何跟昊轩说?前世今生的妖言必然会在皇宫中掀起轩然大波,可是…… 如月闭上了眼,默默的走回了屋内,可心,却跌落在了寒风里,暮雪,昊轩……我当如何? 清晨,天色昏暗,五更刚至之时,明月便起身亲自服侍御昊轩更衣,萧童在一旁打下手。 当明月将那紫玉金冠束在御昊轩发束之上时,秦公公已经从药膳房回来,手中端着药膳,走到明月身侧,道:“娘娘,请用” 明月收回手,望着那碗黑色药汁,却是浅浅一笑,伸手端过,揭开面纱刚要饮用,却见御昊轩的手挡在自己面前,道:“爱妃嫌苦的话,就不要喝了……” 此话一出,萧童与亲秦公公都愣了一下,只因从皇上登基以来,这后宫中凡是侍寝后的嫔妃都必须由秦公公亲自端来药膳,看着她们喝下去才罢,暮雪第一次侍寝皇上没有吩咐已然是意外,但这一次又如此…… 明月望着御昊轩挡在自己面前的手,心头没有任何欣喜,却更是悲哀,她抿唇一笑,清澈双眸没有一丝芥蒂的望向御昊轩那双深沉的眸子,柔声道:“既然是后宫的规矩,又岂能因为臣妾而毁之?”,说着,撇开他的手,将药膳一仰而尽。 这一次,秦公公再次愣住,他有些疑惑的望向皇上,却见御昊轩的面无表情的望着暮雪,一时间也让他摸不着头脑。 明月喝下药膳,顿觉心头苦涩难堪,但依旧转首对御昊轩轻福了福身,柔声道:“臣妾恭送皇上早朝……” 然,这一次,御昊选并没有夸赞明月贤德,而是拧着眉宇,长袖一拂,踏出了寝殿…… 15梅林赴约 御昊轩一离开,‘凝雪宫’便恢复了寂静,殿外梅花飘零,依旧多娇。 萧童双手扯着手帕,望了明月几眼,却始终不知如何开口,她心知小姐今日所为必然有她的用意,可是她的心头却依旧解不开那条疑惑的结。 明月踱步至窗前,素手扶住栏杆,望着满天飞雪般的梅花,心头的冷与疼像是在瞬间纠结成茧,自古成王败寇的道理她不是不懂,可是却依旧无法释怀心头的那遗憾与向往。 “萧童,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喝那碗药汁?”明月淡然的开口,秀眉轻拧,手中加重了几许力道。 萧童赶忙摇首,上前,道:“萧童不懂,但却知道小姐那么做必然有小姐的用意,只是……只是若是小姐当真能够怀上龙嗣的话,那么暮家的地位不就稳固了么?” “若是如此简单道是罢了……”明月轻声叹息,而后整了整长裙,长袖轻拂,摆弄着那些飘落进寝室的花瓣,眸光一动,像是想起了什么,便也不在将下面的话说下去,只道:“萧童听说过郭通经的故事么?” 萧童的眉头拧起,然后笑道:“小姐,您又扯远了,怎么说到汉帝的废后来了?” 轻轻的摇了摇首,却没有回答萧童的话,伸手拨弄了两下腰间那块从地狱带出的凤佩,想了想,转身走向门口,道:“我去御花园走走,你去休息吧”,昨夜御昊轩三更才来,想必萧童也未休息好。 萧童听到明月说到休息,真觉一阵困倦,于是调皮的道:“那萧童去睡觉了,小姐一个人小心……” 点首,轻笑,明月拍了拍萧童的肩膀,踏步出了寝室…… 正和殿前方的梅花林愈发开得娇艳,飘落的梅花铺成了一条粉红色的地毯,若如仙镜。 明月从袖中拿出那块当日大婚之时自己包扎伤口的丝帕,望着上面那句唯一没有被血污去的字体,心头划过百般滋味,却没有一种让自己舒坦,轻折起,藏于袖中,提裙踏下石阶,却没有把握那人是否会记得三日前的约定。 今日,她特地打扮得素淡了些,一身白色长裙,甚至没有披上长袍,长发简单的挽起,只用一根白玉牡丹簪点缀,面罩轻薄面纱,让那条疤痕隐入其中,一对珍珠玉坠轻巧的挂在耳上,显得她与这梅林如此的相得益彰。 一步步的踏进梅林深处,一阵悠扬的笛音断断续续,可以轻易的感觉得出吹奏之人心情烦躁,果不然,才走不远,明月便看到了一个依旧如同那日打扮的儒雅男子迎风而立,但吹奏时却乱了章法,他的身后,还摆放着一架七弦古琴。 明月望着眼前这幅赏心悦目的光景,心头的郁结畅快不少,调皮心忽起,长袖轻挥,脚下旋转移步,悄然无声的临空飘落到了御昊天的身后,缓缓的坐在了琴前,十指轻拨,几声音符跳跃,恰如流水般的曲调倾泄而出…… 音起,梅花飞舞,御昊天的背影顿时僵住,蓦地回首,却望见明月一身素洁的坐在琴前弹奏,修长纤细的素指在琴弦上摆动,衣随风起,发丝飘然,白玉簪的酿珠闪烁着透亮的光芒…… 或许是惊呆了,御昊天竟一时望了反应,只是愣愣的凝视着明月那半掩面纱的容颜,目不转睛的一动不动。 一曲罢,明月抬首望着依旧愣怔的御昊天,抿唇一笑,眸中一片清澈透明,恰如一尘不染的泉水,声若银玲,却婉约温柔:“三王爷,别来无恙” 心头一震,御昊天蓦地回神,方才想起自己刚才的窘迫,一时间竟红了脸,别扭的四处张望,最后眸光才落到明月那脱俗出尘的明月身上,薄唇抿动几次,却说不出半个字。 许是御昊天那真挚与丝毫不含虚假的神色撼动了明月,许久不曾真心笑过的明月竟出声笑起来,戏谑道:“奴婢听闻三王爷家有娇妻,怎么还是会脸红?”,说罢,抽身跑开,在梅林中留下的一阵畅心悦耳的笑声。 御昊天被明月的笑声愣住,但却在细细咀嚼她话中的含义之后一阵心虚的恼然,望着明月向梅林深处的跑去的白色身影,笑道:“好你个丫头,竟敢嘲笑本王,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时间,整座梅林充满了追打嬉闹的声音,飘荡在半空之上,久久不散…… 晌午将至,明月站在梅树下望着地上穿透树梢,稀薄落地的破碎阳光,悄然的蹲下身子抚着那块伶仃的光亮。 身后,御昊天微笑的走过去,同明月一样蹲下,但却是转首凝视着明月认真拧望那一地破碎的侧脸,眼中闪烁着温柔与心疼,而后将手中笛子一挥,落至树上,整个人躺在了地上。 明月一怔,有些不明所以的望着御昊天,刚想开口问,却见御昊天微笑着凝视着澄蓝色的天空,伸出手,柔声道:“好美……” 美?明月被他口中的词所吸引,微微抬首,却惊叹的望着纷乱飞舞在天空中的梅花,一时间忘却了呼吸。 真的好美,明月在心头轻声感叹,但清澈的眸子却染上了一丝忧伤,悄然起舞的面纱在御昊天的眼中的跳跃,他眼中的温柔渐渐的融为温情,嘴角弥漫起一抹别具深意的笑,而后再次望向天空,在心头默默的下了一个决定…… 午膳时,明月找了借口离开了梅花林,而御昊天却也未曾挽留,只是询问何时再来此处。 而明月则是笑而不答,委婉推脱,道:“奴婢总是偷跑出来不太好,下次……看缘分吧”,说完,便如同上次一般匆匆离去。 回到‘凝雪宫’,明月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那条丝帕放在暖炉中烧毁,而后换了衣裳,静坐在寝室中,午饭后,她也不曾踏出‘华容殿’与‘朝恩殿’一步,只道自己想小睡半晌。 然,当萧童端茶进来之时,却见明月手中捧着书,轻拧娥黛的双眸却凝视着窗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萧童将茶水放在桌上,走到明月身边,唤了一声:“小姐?” 明月的眉宇一动,转而望了望萧童,浅笑,将书合上,扔在了榻旁,道:“怎么进来了?” 萧童秀眉一拧,有些担忧的道:“小姐怎么了?晌午回来时奴婢就觉得您有些不对,是不是今日去御花园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说着,萧童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递给明月。 明月抿了一口茶,只是淡笑,却只字不提梅林之事,随意拉扯两句,也算是回答了。 但是萧童却不依不扰,缠了半晌之后,突然又问道:“小姐,今晨您提到郭皇后……” 明月又饮了一口茶,放置一旁的台桌之上,道:“你这丫头的记忆道是不差”,而后敛下笑颜,轻抚着手腕上的玉镯,叹息一声,轻道:“萧童,有些事若是不懂,也是一种福气……” 而往往懂的人,总是一身伤痕,明知自己的命运当如何,却无力改变,那是何等的悲剧?而她,此刻正在体会其中的苦楚。 “小姐?”萧童似乎感受到了明月身上的忧伤,一时间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明月却又是一笑,这才起身,缓缓的踱步走到贵妃椅前,素手抚着上面精致的镂空雕刻,眼中闪过一丝悲戚,轻道:“皇上允准我可以不喝药,但我也未必能怀上皇嗣,若是当真怀上,怕也是与汉帝的郭皇后一样,受人利用,终将废之,并且还要成就他人的一段千古爱情传说,变成历史的笑柄。” 当初汉帝刘秀迎娶郭通经之时,若非看中她的家势,又何以会让她怀有子嗣?数十载转眼而逝,皇权巩固之时,刘秀又何时顾眷夫妻情面?不是终将郭后废除,让她成为了历史上第一个被废除却未抄家,反而赏赐黄金万两的废后。 而那时,郭家人不仅不心怀怨恨,反而连连叩谢皇恩,即使眼见郭后之子郁郁而终也不曾有胆子反抗过半毫,且还大肆赞颂刘秀与阴丽华那从一终的深宫爱情。若是一条路走到最后才发现自己竟那样悲哀的成为了点缀帝王爱情传奇的配角,这让人情何以堪? 萧童听着明月的话,心下蓦地一抖,有些不敢置信的道:“小姐,您说皇上他是想……” “或许不是”明月眸光一暗,又道:“或许他还有另一种算计” “什么算计?”萧童紧张的道。 “那便是……”明月的素手蓦地握成拳头,却淡然的笑道:“那便是即便我不喝药汁也不能怀上皇嗣,因为皇上也可以喝药,而他既已以允准我不喝药,而我却一直无所出,那么命运会比前面一种推断更惨……” 说着,明月自嘲的笑了一声,而此时,门外却突然一声尖唱,道:“皇后娘娘驾到……” 16一石二鸟 皇后来了?萧童刚才的紧张还没缓去,此刻又被殿外的那尖锐的声音吓得僵直了身体,而后望着明月那丝毫不见动静的身子,刚想开口询问,却见明月淡然一笑,却未出门迎接,而是秀眉一拧,叫唤了一声疼,片刻之间竟瘫软在地,额头上冒出了一层薄汗。 萧童这次当真吓得不清,她忙冲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扶住明月瘫软的身子,惊恐的叫道:“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小姐……” 明月没有回答,只是一手捂着心头,双眸紧闭,脸色苍白,额间的汗水渐渐沾湿了鬓发,身子不住的颤抖起来,萧童吓得几乎哭了出来,而此时,寝室的门轰然一声被撞开,皇后一身明黄百花凤袍傲然而立,一身威严。 只是那双高傲的凤眼在瞥见瘫软在地上的明月时,着实吓了一大跳,就连那高贵之气都吓得失了三分,青葱素手捏着丝帕从长袖中伸出,指着明月,却惊得说不出话,半晌才结巴道:“这……德妃是怎么了?” 萧童慌张的不知该如何说起,只道:“皇后娘娘,求皇后娘娘救救我家小姐……”,说着,无助的低泣着,可是身侧的手,却被明月猛的握住。 萧童一愣,却见明月依旧紧闭着双眸,心头突然宽下,却依旧不住哭泣。 皇后身后,低首跑来的李公公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忙尖声道:“快……快传御医……”,一时间,整个‘凝雪宫’乱做了一团。 床榻上,明月陷入昏迷,‘华容殿’外,一辆车撵飞奔而至,太医院年事最高的吕太医在两名太监的搀扶下走进了‘凝雪殿’,寒冬腊月,殿外更是北风呼啸,但吕太医竟出了一身汗。 三尺把脉,红线续腕,寝室中,无人敢出声,皇后望着明月那痛苦昏迷的神色,心下虽然有几分猜疑,但却有八分相信,她招来李公公,在其耳边细语两句,却见李公公拧起眉,轻声道:“皇后娘娘,若是皇上此时也在‘重阳宫’,那不就惊动圣驾了么?” 皇后脸色一冷,有些苍白,素手中的丝帕扯了两下,半晌之后,见吕太医频频拭汗,却终其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有些不耐的道:“吕太医,德妃身染何疾?” 吕太医许是本身就过于紧张,再经皇后一问,竟支吾其词,连话都说不周全,最终的答案却是暮雪旧疾复发,但是究竟是何旧疾,吕太医也说不清楚。 此刻,皇后的脸色更为难看,平日里后宫嫔妃的生死病重都是由她一手操办,但暮雪是皇上的新宠,据说皇上进晨还免其喝下去子药膳,可见对她并非一般的看待,如今欧阳红玉尚不能前来,她也拿不出个主义,思绪半晌,才道:“那么德妃就好好休养,既然病疾在身,怕是不能侍寝了,德妃也该自重才是” 说着,皇后整了整长袍,傲然的抬脚踏出寝殿,身后,李公公一脸忧心的回望了床榻上的明月一眼,思绪片刻,这才匆匆跟上皇后的脚步。 众人告退,吕太医也被萧童请了出去,待寝室内空无一人之时,萧童这才松了一口气,走到明月身边,道:“小姐,人都走了……”,说着,竟夸张的擦了擦汗,双眼又染上了红,道:“小姐怎的这样吓奴婢?” 刚才若不是小姐的手紧握住自己,此刻怕是自己已经吓得掉了半条命。 而躺在床上的明月却没心没肝的淡然一笑,身上的穴道早已解去,身上也畅快了许多,这才道:“吓着了也值,这苦肉计正好一石二鸟,落得清净”只是这点住玄心二脉的伤势,怕是真的要养上十天半月才会复原。 玄心二脉是人体的连接心脏的所有动静脉所在,玄,则为静,心,则为动,而明月刚才封住了是自己的全身静脉,以至于血液不畅,四肢巨痛难忍,心肺缺氧,最终陷入昏沉,不过这穴道若是在十二时辰内不解开的话,必然全身僵硬而死。 萧童的脸色十分难看,眼中有责怪,但却有几分猜到了明月口中的一石二鸟的意义何在,只要今日之事传出,皇上必然不会在来‘凝雪殿’留宿,而其他宫妃,更不敢前来挑衅,毕竟若是德妃出什么三病两痛,她们可受不起这个罪过。 可是,萧童的心头却更为疑惑,后宫的女子,失宠便是最大的悲剧,可是自家小姐怎么总是反其道而行之?难不成自己不争,皇上会追来不成? 明月看出了萧童的疑惑,却只是抿唇不语,清澈的双眸染上了几许深沉,凝望着窗外的萧条与凄美,心头一阵苦涩。 御昊轩如此宠幸自己无非是想更好的断她后路,激起众妃的愤怒,利用他人将这‘凝雪宫’踏平,而这个‘他人’,若非暮慈,必然就是御昊轩第二个最想除去的势力。 可是,怕御昊轩这招未雨绸缪想一举两得,既让他们姐妹反目,又可以轻易除去排在他心头的第二根芒刺,这样一来,皇权必然更加稳固,那时便可以为所欲为,再不受拘束。 想着,明月有些疲倦的闭上双眼,却在下一刻眉宇轻动,蓦地再次睁开双眼,冷道:“萧童,皇上与臣相的关系如何?” 萧童微愣,随即道:“相爷权倾朝野,又为国丈,皇上理当敬尊几分,不过奴婢以前在将军府时常听将军向夫人抱怨,说相爷违逆圣意,却拿老爷做挡箭牌……” 明月拧着眉宇听着萧童的叙述,心头一阵波澜,呢喃道:“难道第二个……便是欧阳氏?” 用暮氏对敌欧阳氏,好一个两败俱伤的妙计,明月心头有些泛寒。 “小姐,您在说什么?”萧童见明月一脸思索,眉宇紧拧,不禁担心的问。 明月摇首,但却浅笑出声,忽而道:“萧童,你说我若与皇后对敌,除却后宫的嫔妃不说,谁的受益最大?” 萧童疑惑的望着明月,低首想了会,少许才道:“小姐的意思是……皇上?”,一朝臣子,除去三年前被正法的木氏,如今只有暮氏与欧阳氏权财相当,而皇上最忌讳的也是这两家,所以…… “萧童变聪明了”明月叹息一声,幽幽的说,而后敛下笑颜,低声道:“但愿我猜错了,皇上或许并非这个意思” “那……如果皇上他……”萧童有些焦急的来了一句,但在说完之时才发现自己的失言,气恼的差点没扇自己的嘴巴。 可是萧童转首,却未见明月有半点伤心,只听她笑道:“若御昊轩当真想学汉帝刘秀,那么我也只能学吕后了……”,说着,她淡笑的眼中划过一丝阴狠…… 17黄昏落雪 午膳过后,明月依旧将自己关在寝室内,往日说是想小歇片刻,可是却是躺在榻上看书,可是这次却是真的休息。 萧童将床铺整理好,扶着明月上床,将棉被盖得掩严实,放下芙蓉纱帐,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又拿了几本书放在了明月的枕头边,而后走到窗前,呵了一口寒气,打算关上窗子。 “留着吧……”明月昏沉的声音淡淡的传来,却闭着双眸,状似累极。 萧童回首望了芙蓉帐一眼,低声应着,但还是将窗子关小了一点,随后坐在床榻上轻吹着药膳,这是吕太医开的药房,但却只是普通的补药。 明月依靠在床沿,望着窗外依旧纷乱的梅花,心头袭来一阵倦意,突然想到了暮雪的那首词,便低声念道:“暮雪落没迟,晓于百花知……飘然寒冬里,纷乱梅花时……”,转而望向萧童,笑道:“萧童可知其中的含义?” 萧童将依旧滚烫的药膳从手中放下,笑道:“这是小姐的宜情之作,意思一见便明,释意便是:最后一场雪总是姗姗来迟,在梅花正旺之时纷乱飘零,但,雪下之后,春的脚步也将蹒跚之至,而第一个知道的必然是百花。” 明月点首,淡然微笑,但却在心头叹息。只因,这首词的真正喻意怕是世无人能知。 其实此词,暮雪是将自己比喻为最后一场纷乱在梅开正旺之时的雪花,美丽过后便是冬去之时,春之将至,百花盛开,曾经再美丽的一切都将被取代,无人再寻那纯然的雪白。 就如这后宫之中的争斗,帝王今日怀中搂的许是一株仙草,而明日,却又可能是娇艳的牡丹。 “小姐为何叹息?”萧童用汤勺搅着汤药,希望能尽快凉下。 明月沉思片刻,才道:“其实‘暮’字,可意喻黄昏,‘晓’字,可承替清晨,如此解释,这四句便成了‘黄昏落雪,清晨花开。寒冬之际,纷乱梅开’” 当她第一次听到这首词的时候,便想到这种可能,但何又为‘黄昏的雪,清晨的花’?这种言词极为蹊跷,似乎在暗示着什么,而再将后两句‘寒冬之际,纷乱梅开’结合起来,就更为怪异,有种讲述往年冬季,多事纷扰一般。 萧童停下搅拌的手,有些愣怔的望着明月,歪着头想了许久,才道:“是么?原来还有这层含义,黄昏落雪?应该是红色的吧”,说着,她浅浅的笑起来。 红色?明月一怔,有些迟疑的问:“为何?” 却见萧童俏皮的笑起来,乐呵呵的道:“因为黄昏之时正直夕阳染天,雪映夕阳,自然就是红色的罗……呵呵,小姐,您可千万别骂萧童,奴婢只是……呀,小姐……” 萧童话未说完,却见明月整个人僵直起来,一时慌了神,然,此时明月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神色冷然,眸光流转,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最终却见明月说出了一个字:“血?” 雪映夕阳,必然是一片赤红,可是整片雪地都一片赤红,那不就是……染血? “血?”萧童吓了一跳,慌乱的道:“血?哪里?小姐,您是不舒服还是……”,这次,萧童的话依旧未说完,又被明月打断,只见她眉宇紧拧的问:“那‘清晨花’呢?是什么意思?” 萧童喝次真的被吓到了,张大的嘴巴盯着明月,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而明月此刻才想起那本是暮雪写的词,而暮雪就是自己,自己的写的又怎么去问别人? 于是收回手,浅笑了一下,轻声道:“萧童被我吓着了?” “没……没有……”萧童勉强的笑了笑,而后突然掉出了眼泪,扑通一声跪在了明月的面前,“小姐,您是真的失忆了是么?还是……您根本不是我家小姐,奴婢早就知道……” 这次,明月有些心慌,她忙下床,想扶起萧童,可是萧童却一把抱住明月的腿,声颤道:“小姐,无论大婚之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小姐您依旧是奴婢小姐,永不会变” 明月心头有些感动,却惊讶的发觉了萧童那句真正的解释竟是为了试探自己,她心下一凛,有些意外的望着跪在自己身前的萧童,心头蓦地了然,脑袋也清醒了许多。 深吸一口气,明月将萧童从地上扶起,轻擦着她的眼泪,道:“萧童,有些事情我不能跟你解释清楚,但是……这副身子的确是你家小姐的身子……”这一刻,明月竟有些害怕萧童会离自己而去,毕竟她根本无从孤立。 萧童也没有再追问,仿佛一切早已知晓一般,吸了吸鼻子,却道:“其实,小姐的下一句词的意思的确为‘清晨花开’,清晨开的花必然十分娇艳,因而可比作美人,而经过一夜,花上必定回沾上露水,而这句话的意思便是‘美人流泪’” 帝都染血,美人流泪?明月愕然,却见萧童继续道:“当年,小姐写下这四句词时,意思有三层,第一二层您都已经猜到了,可是这第三种意思,却是说三年前木家灭门的惨案” 原来,三年前的那个寒冬,怀月国的三大势力起了冲突,以‘欧阳氏’为首,挑起了一场战火,‘暮氏’在‘欧阳氏’的支持下,向皇上递交了‘木氏’谋反的证据,一举将‘木氏’灭门。 木氏诛灭之后,如月贵妃也跟着遭了殃,‘欧阳氏’以‘怀月国’的‘圣祖家训’为要挟,威逼皇上废除了如月贵妃,并打入了冷宫,同时也用一碗藏红花剥去了如月怀有皇嗣的机会…… 明月听了萧童的叙述,却将思绪留在了其中一点上,那便是当年宫廷突然决定下嫁倾城公主,使得暮雪成为帝都笑柄之时,正是如月被废冷宫与木氏满门抄斩之日,两件事竟离奇的发生在同一日,因此暮雪才写下这样隐讳的词。 如此巧合,如此蹊跷,这段然不是一般的巧合,并且以今日与御昊天相见之时的情形看来,三年前的那一日必然还发生了是么,因为御昊天说自己已经待在后宫三年,并且已然失去了一段记忆。 并且……萧童所说的不假的话,御昊天与暮雪第一次相见之时的第三个人,又该是谁? 18挑拨离间 半个时辰后,明月终是撇下了心头的郁积,沉沉睡去,而萧童,在服侍明月用完药膳后守了一两柱香后也悄然的退出了寝室。 但萧童在离开寝室后,便扑进了自己的侧房内嚎啕大哭,像是要将这连日来所担惊受怕的痛苦全然释放一般,她跪在自己的床前,手中捏着一枚玉环,几次想将它砸毁,却又紧紧藏于手心之中,不住抽泣。 许久,她才稍稍平静,哭红的双眸闪烁着无助与彷徨,一身零落的碧色长裙显得她那样的娇小,她缓缓起身,手中紧紧捏着那块玉环,忽地向窗外飞去,消失在了那片梅花林中…… 冷宫—— 如月与身素白,站在屋外望着那惟独的一棵梅花树,伸出手,接住那一片一片凋零的花瓣,眼角不禁有些湿润。 三年前,御花园的梅花林里,她笑颜如花,依偎在帝王的怀中,倾听着他的温柔耳语,或许海誓山盟永远都没有保证,可是她的心,却依旧遗落在他的身上。 那年初遇他时,他如同神般的站在帝都天桥之上,而她,却只是一个无意中被他那双深眸虏获的女子,她知道,他的后宫,将是埋葬她一切美好的地方,可是她依旧选择了这条不归之路。 敛下睫,望着自己的脚尖,他说,只要三个月,她便可以再回到他身边,三个月……好漫长…… “姐姐……”身后,一个曾经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如月心头一怔,微微回首,却看到了一身宫女打扮的萧童,她的神情先是一愣,随后惊喜道:“如仙” 萧童望着如月那张依旧绝色倾城的面容,不禁泪流满面,她冲上前去紧紧抱住如月,哭道:“月姐姐……仙儿好想你,好想好想……” 如月的心头一阵酸楚,眼泪掉落下来,颤声道:“仙儿,你都长这么大了,仙儿,姐姐还以为,还以为你也跟……跟爹娘一样……”,如到此处,如月的声音几乎细若无闻。 三年前的那一场浩劫,如月以为这个世界上,她除了御昊轩之外,再没有任何一个亲人,可是没想到如仙竟然还活着,如月望着如仙亭亭玉立的模样,心下感慨,当初她入宫之时,她还是一个小娃呵,四年,便让她出落得如此娇美。 想到了惨死的爹娘,萧童的心头猛然升起一股恨意,而后神情激动的道:“月姐姐,仙儿现在跟着暮雪进了‘凝雪宫’,有朝一日,仙儿必然能为爹娘报仇……” 暮雪?如月心头一惊,脸色顿时惨白,她有些失措的道:“仙儿现在在宫中?并且跟随在暮雪身边?” 萧童点了点头,但却秀眉紧锁,道:“月姐姐,你相信借尸还魂么?”,萧童想了暮雪失忆后的种种表现,以及今日对她说的那番话,心头不觉有些疑惑。 “仙儿听说了什么?”如月的更为惊恐,她有些慌张的望着萧童,转天符咒是木家的独门学术,但是却是人世间最禁忌的巫术,它可以打破时空的规律,扭转前世今生的命运,但是起咒之人却要付出自己无法想象的代价,而这个代价远远不止削去剩下寿命的一般那么容易。 因为,木家祖辈根本无人尝试过,而木如月之所以能如此,是在她进宫之后,姨娘偷偷塞到她手心中的,让她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木氏的繁华,即便是使用转天符咒。 萧童望着如月惨白的面容,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她惊道:“月姐姐,该不是你……”,而,如月的身子一颤,却不否认的点了点首…… 冷宫外,明月一身素白的站在红漆大门之外,一双冷清的眸子凝视着萧童与如月泪流满面的模样,素手轻抚着胸前的长发,寒风吹起了长裙,掀起满地的梅花,呼啸而过。 转身,伸手抓住几朵残梅,紧紧握在手中,轻盈的脚步上踩着粉红色的花瓣,缓缓向林中走去……佛说,万般皆是缘,然若,这就是她的缘么? 凤栖宫内,皇后端庄而座,望向座在身侧的御昊轩,喜上眉梢,娇柔道:“皇上有些日子没到臣妾这来了,臣妾正想得紧”,说罢,伸手抚了抚了发束之上的凤钗,生怕就一丝不端庄的地方。 御昊轩悠闲的品着茶,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时不时敲击桌面,低沉的声音似若诱惑,道:“看来皇后果然是与朕心意相通,朕今日也突觉想念皇后,所以就来了” 皇后一听御昊轩的话,心头立刻雀跃起来,平日里清高自傲的神色也降了少许,但却依旧矜持的抿唇一笑,神色娇羞可人。 此时,门口的李公公走进殿内,小声道:“奴才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充容娘娘驾到” 一听到欧阳充容到,皇后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意有些僵住,眸中闪过一丝愤然与失落,但却依旧笑道:“妹妹怎么来了,皇上,今日臣妾还真是有福,不仅皇上想起臣妾,连妹妹也惦记着臣妾呢“,说着,面带三分笑的示意李公公请欧阳红玉进殿。 李公公点首,小心退出,在望见站在门口,一脸苍白的欧阳红玉时,笑道:“娘娘,正好皇上今日驾临,您赶紧进去吧” 从欧阳红玉的脸色看来,她已经听到了御昊轩的声音,脚下有些迟疑,秀眉轻拧,但既然已经通报了,她也不好再找借口离去,只能硬着头皮踏上石阶,款款踏进殿中,对着御昊轩与欧阳萧玉福了福身,柔声道:“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御昊轩淡笑不语,而皇后则是傲然的道:“妹妹多礼了,来人,赐坐”。 欧阳红玉的心头一阵泛寒,却笑道:“谢皇后”,而后缓缓走到皇后一侧的椅子上坐下。 然此时,皇后转首想对御昊轩说些客气话,却见御昊轩一派悠然的凝视着欧阳红玉微微低下的面容,刚才的欣喜瞬间跌入了冰窖之中,只闻一声甚关切的言语,道:“子辰身体不是?” 此言一出,欧阳红玉的心头一颤,缓缓抬首望着御昊轩那一双染满关切之色的眸子时,心头有些暖意,却又更为凄楚,她瞥了一眼一脸凝僵的皇后,浅笑道:“谢皇上关心,臣妾体健得狠” 欧阳红玉的一番话,让皇后的脸色有所缓和,但是御昊轩却转向皇后,语带谴责的道:“子辰身体有恙,皇后应当多关照才是,毕竟是亲姐妹”,说罢,竟站起身走向欧阳红玉,伸手扶起她,温柔道:“爱妃的手很凉,朕还是先送你回寝宫,至于皇后,还是他日再来拜访,可好?” 御昊轩突如其来的关切让欧阳红玉有些受宠若惊,但她心头也瞬间明白了皇上的用意,秀眉轻轻纠结,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御昊轩打断:“爱妃是否觉得那里不舒服?” 心又是一怔,又暖又冷,微微摇摇首,却见御昊轩已经将身上的明黄裘袍披在她身上,柔声道:“天气如此寒冷,爱妃当多注意才是” “是,臣妾疏忽”欧阳红玉轻低首,随后却见御昊轩转身踏出殿门,于是便也无从顾及皇后,跟着走了出去。 然,身后,一声玉杯破碎的声音那样刺耳,使得欧阳红玉蓦地停住了脚步,却在见到御昊轩却似乎没有听到一般依旧大步向前,她心头一横,轻咬住唇,再次移动脚步…… 黄昏之时,萧童回到了‘凝雪殿’,但明月却什么都不曾提起,如同往日一般与她说笑,因为如月必然已经告知她所有事情,而萧童也决然不会背叛自己,虽有可能存有几分私心,可他们毕竟是站在一条船上。 晚膳之时,李公公匆匆而至,将今日发生在‘凤栖宫’的事只字不漏的叙述了一遍,而后小声道:“皇后娘娘派奴才去‘重阳宫’打探消息,奴才顺便到德妃娘娘这儿来一趟” 李公公话中的意思明月自然是明白,她浅笑着让萧童拿了许多赏赐塞进李公公的手中,却什么都没有吩咐,只道:“天色不早了,公公早些回去,免得皇后生疑” “娘娘可有事情吩咐奴才?”李公公有些疑惑的望着手中的银两,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但是德妃何以每次打赏却丝毫不吩咐。 明月瞥了一眼李公公,知道他心中所想,于是轻道:“李公公不需要做什么,只需将在‘重阳宫’看到的一切如实向皇后汇报便是”,说着,起身走进内殿,只道累极,想休息会。 萧童送走了李公公,面色有些难看的走到明月身边,神色有些忧愁,道:“小姐,那消息根本对我们毫无作用,为何要赏赐那么多?”,这个李公公现在愈发跑得勤快了,但是她就是不明白这个消息又何作用。 明月浅浅一笑,抿了一口茶,道:“这个消息值得赏赐更多”,说着,起身走到窗前,道:“看来我这一场病没有白装,皇上如今去挑拨皇后与欧阳充容的之间的矛盾了,看来我与暮慈,会安静一段时间” “至于李公公,想来皇后派他去‘重阳宫’,皇上也必然早以料到,因此他在‘重阳宫’所见必然非常精彩,如此一来,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就等着看皇后与欧阳充容如何撕破脸,可是……” 说到此处,明月却有些疑惑。 “可是什么?”听到玄关之处,明月突然停下,让萧童不禁紧张起来。 而明月却依旧淡笑,抚慰道:“我只是疑惑欧阳红玉为何要顺了御昊轩的心,毕竟她是个聪慧的女子,该早清楚御昊轩的用心……” 萧童想了想,也觉得有理,于是笑道:“许是欧阳充容也想气气皇后,要不然就是欧阳充容真的很爱皇上……” 爱?明月眼眸闪烁了一下,随即抿唇,眼中划过一抹笑意,如此,有些事情便好办多了…… 19流星飞步 月夜无声,人更寂寥。 寝室内,明月翻着书页,却丝毫没有看进去半个字,她有些烦躁的合上书,随手扔至桌台上,踱步走到窗前凝望着天空那轮皎洁的明月,心头的杂乱的更甚,无耐,伸手关上了窗子,折回桌旁。 今夜月圆,御昊轩又在‘重阳宫’中,此刻又值三更,万籁具寂,宫人也必然都已睡熟。的确是与如月相见的好时机,可是她的心头却一阵七上八下,难以平复。 转首,望着烛台上闪烁的灯火,心头紧了紧,轻咬下唇,蓦地挥袖灭灯,拿起了萧童为其准备好的宫女服换上,从‘朝恩偏殿’的后门直奔御花园深处…… 一阵寒风席卷,凉意袭人,明月的单薄的衣裳已然沾湿了几滴从梅枝上落下的夜露,她伸手拨开挡在身前的几株枝条,凝视着周遭的动静,而后小心奕奕的踏着轻盈的步伐快速飞驰。 然,就在接近冷宫那红漆大门不远之时,忽然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黑色长袍的身影,心下一骇,明月随即收手,一个临空翻转,落在了不远处的屋顶之上。 谁?明月躲在黑暗中凝望着那抹一动不动的身影,却在此时又见冷宫大门突然开启,如月那一身素洁的白色突然冲出来,扑在那黑色长袍男子的怀中,低柔的声音满含凄楚:“皇上……皇上……” 御昊轩?明月的心头一凛,眸光猛的一收,却在不知觉中踩碎了一片瓦,顿听一声响,明月还未反应过来,却见御昊轩却突然将怀中的如月推开,起身飞向她。 心下大骇,如月不及思索,忙用上了曾经学会那几招脚下抹油的工夫,瞬间退来了十多步,但是御昊轩的轻功却出奇的高,瞬间便以将明月逼到了冷宫的维角,一身黑袍在风中飞扬作响,气势临人。 明月知道御昊轩在没有判断出她究竟是何人之时决然不会开口,毕竟这个皇宫之内很少有人听不出皇帝的声音,然御昊轩怕是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将她灭口,否则不仅如月又会生命危险,欧阳臣相定然也会抓住此事争吵不休。 想到此处,明月的心头不免升起了几许寒意,她的经脉尚未恢复,功力也只有八层,怕是难以逃脱。 然,就在明月以为在劫难逃之时,突闻如月‘哎呀’一声,瘫软在地,而御昊轩则是身子一僵,随即奔向了如月…… 明月心头一松,刚才借着月光,她看到御昊轩那紧张的神色,便知他对如月的确用情至深,可却就在明月放松警惕之时,御昊轩竟又突然回头,手中一把七尺长剑闪烁着冰寒的光芒,直直向明月飞来。 这一次明月不再迟疑,她气聚丹田,猛的飞上了树梢,长袖一甩,掀起了无数琉璃瓦向御昊轩砸去,而后轻身旋转,短短一瞬间便踏出十八步,快速消失在黑暗中…… “流星十八里步?”另一个声音突然在梅林中响起,一身白色长袍子走出,御昊天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明月消失的地方,修长的手指抚着手中的长笛。 而他的身边,一身黑袍的御昊轩脸色却是极为难看,忽然,他将手中的长剑收入刀鞘,冷声道:“当年太祖皇帝禁令烧毁的轻功秘籍‘流星十八里步’?” 御昊天点首,却拧起剑眉,若有所思的道:“可是自明月贵妃髌天之后,这套轻功便失传了,而刚才的那个宫女又怎么会……” 宫女?御昊轩的眉宇突然一动,眸光冷然…… 冷宫门口,被巧儿扶着的如月一脸苍白的望着明月消失的方向,心头隐隐升起了几许不安,但却又无能为力。她一见那身衣裳,便知那人是来看望她的,但究竟是明月还是如仙,她却不能断定…… 一路飞驰,待明月踏进侧殿大门之时,喉间突然溢出一股甜意,她心头一颤,忙走进寝室,却在寝室内猛的吐出了一口鲜血,整个人随即瘫软在地,气喘吁吁。 对于武功,明月不是很懂,但是因为家事的复杂,所以她自幼便被父亲送上了少林学武,但刚才那套‘流星十八里步’却是家传轻功,据说是传女不传男,这套功夫在传说中虽是所向无敌,但却有弊端,那便是运七之时先要打通八脉,然,明月的玄心二脉早已受伤。 萧童听见了许些动静,赶紧推门进了寝室,却见明月身上的已经被血污了,她一惊,随即扶起明月,将她扶到床上。 明月抓住萧童的手,道:“快,帮我换身衣服,恐怕皇上会来” 萧童先是一愣,随即了然,忙让太监备水,将寝室内收拾了一番,而后架起屏风点上烛火,准备了花草香料,轻纱薄绸,扶着明月进了浴桶。 正当明月入水沐浴,殿外,却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明月的心头蓦地一凛,看来他第一个想到的,终究是她…… 细碎的脚步声沉稳而至,忽然,寝室门被开启,萧童忙饶过屏风向御昊轩行礼,道:“奴婢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御昊轩望着室内雾气升凝,瞥了一眼映着明月身影的屏风,忽而笑道:“这么晚了,爱妃道是懂得享受,竟还在沐浴” “回皇上,娘娘刚才一梦惊醒,出了不少汗,因而奴婢才服侍娘娘沐浴……”萧童忙为明月辩解,但御昊轩却只是瞥了萧童一眼,冷笑一声,大步绕过了屏风,来到明月身前。 明月一脸苍白,身子藏于散落水中的花瓣中,一双清澈却有些疲乏的眸子望向御昊轩,柔声道:“皇上怎么来了,请恕臣妾不能行礼” 御昊轩那双黑色的眸子在望见明月那身如雪凝脂的肌肤时,渐渐转为了墨蓝色,他缓缓蹲下身子,伸手抚着明月的身体,探入水中,猛的抓住明月的手腕,指压动脉,却感受到了她气息分外虚弱,如同大病一场一番。 愣怔,御昊轩的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却笑道:“爱妃果真是病了,既然病了,就该好好休息”,说罢,在明月的错愕中,将她捞出水桶,置身床上,用棉被紧紧裹住。 明月有些不明所以的望着御昊轩,却见御昊轩略带宠溺的点住她的鼻子,声音分外温柔,但却毫无温度的道:“朕的暮雪,终有一日,朕会拽出你的狐狸尾巴……” 明月的心蓦地一慌,眸光一暗,却依旧娇柔道:“皇上的意思,臣妾不明白” “无须明白”他轻笑,指尖有意无意的抚触着她的肌肤,蓝眸渐渐深沉,薄唇抿起一抹难以琢磨的冷笑,欺近明月的耳旁,暧昧的呵的气,却道:“爱妃,为朕生个孩儿,可好?” 20心筑城墙 温柔暧昧的言语让明月的心一颤,双眸子错愕的睁大,怔怔的凝视着御昊轩那双永远另自己看不透的眸子,长睫微微颤动,却不知该如何反应。 御昊轩瞥向明月那双清澈如水般的眸子,眉宇渐渐拧起,但却有在瞬间抚平,薄唇抿起了一抹俊美的轻笑,修长的手指抚过明月光洁的额头,低首轻吻,而后翻身躺在了她的身旁。 “爱妃似乎不愿意为朕延绵子嗣”御昊轩面无表的望着芙蓉帐顶,声音懒散的道,而后转首望向明月,嘴角却带着宠溺的笑。 明月的眼睛始终不曾离开过御昊轩的神情,但却依旧无法看出他的一丝情绪,秀眉纠结,刚想开口,却见御昊轩的食指抵在自己唇上,愕然抬首,却见他笑着环住被褥,轻声道:“爱妃想说什么呢?让朕来猜一猜,可好?” 说着,不及明月回答,径自拧着眉宇思索起来,俊美的面容满是温柔的笑意,修长的手指轻划过明月的眉眼,忽而又道:“爱妃是想说几句推脱之词,伤朕的心么?” 说着,一双满是深情温柔的眸子凝望向明月,等待着回答。 明月一怔,却久久不语,心头泛起了阵阵寒意。没想到他竟会将话说得如此之绝,让她丝毫没有反驳的余地。 御昊轩望着明月渐渐深沉,看不出情绪的眼,笑意在嘴角凝住,而后却又哈哈大笑起来,那声音魅惑人心,低沉悦耳,但在明月听来却是催命符咒。 心头的疑惑渐渐凝结成冰,难怪古人云,自古薄情帝王家。嘴角泛起一抹失落的冷笑,但却笑得颠倒众生,一双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眸子望向御昊轩的容颜,轻柔道:“皇上真的爱臣妾么?” 或许是不曾想到明月的回答竟是如此一问,御昊轩的先是一愣,刚才那朗笑的深情有些不自然,但却依旧温柔道:“爱妃怀疑朕的心?” 怀疑?明月敛下长睫,神色失落,一抹哀伤划过冷瞳,但却不言不语,但却在御昊轩再次开口之时蓦地抬眼,口气坚定道:“臣妾……爱皇上……” 这一次,御昊轩彻底怔住,方才仅存的笑意瞬间在凝固,震惊划过眼眸,虽只是一瞬,但明月却看得清楚。 心下冷笑,明月伸出手,想触碰御昊轩的面容,却见他不自然的闪躲了一下,而后在回神的瞬间,蓦地又恢复了温柔的笑颜,望着明月停驻在自己面前的手,迟疑片刻,却是伸出手,十指交握。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御昊轩有些失神的望着交握的两只手,眉宇轻拧,却又在瞬间瞥开了眼。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明月突然柔声道,双眸蓦地凝望着御昊轩的那闪烁着复杂的眼,嘴角冷笑。 一怔,御昊轩对上明月的眼,却只是撇了一下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是只是将明月搂入怀中,悄然无声的叹息,随后有些疲乏的道:“夜深了,朕……有些乏了……” 是该乏了……明月依偎在他温暖的怀中,却始终没有闭上双眼,默然的在心头筑起了一座城墙…… 21试探,混乱 月夜,人无眠,花下人浅影,一抹凄凉照当空。‘重阳宫’前殿,一身锦服的欧阳红玉零落的站在寒风,望着处处飘零的梅花,心起酸涩,步下香阶,却又无处可去,几番徘徊,却又无处可投,只能任由寒露沾湿了心愁。 侧殿走廊,青兰焦急的走来,在抬首瞥见立身寒风中的欧阳红玉时,忙加快了脚步,忍不住唠叨起来,但却被欧阳红玉制止,只轻声道:“青兰,皇上去哪儿了?” 青兰一怔,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但却依旧笑了笑,道:“奴婢在御书房门口碰见秦总管了,说明皇上现在正在批阅奏章呢,晚点会来看娘娘……” 御书房?欧阳红玉的秀眉拧,苍白的脸色更是哀戚,轻撇嘴角,想说什么,但却依旧敛下了长睫,微微转身,走回了‘常恩殿’,来到一架七弦琴前。 “青兰,你说,皇上真的那么爱如月贵妃么?”,修长的素手抚着琴弦,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青兰低首,眼眶渐渐泛红,而后上前跪在欧阳红玉身前,抽泣道:“娘娘,是奴婢没用,奴婢当初没能将那个贱人给杀了,才导致现在……” “住口……”欧阳红玉一激动,指尖猛的用力,蓦地,琴弦一身尖划,竟断了一根。 愣怔,青兰望着欧阳红玉那滴血的手指,泪随即涌出,却只是咬住下唇不语,不住的点头,将那陈年往事咽进了腹中。 欧阳红玉望着自己的手,缓缓的握紧了拳头,将其藏于袖中,深吸一口气,才渐渐平息心头的压抑,这才又道:“今日皇上所为只是想挑拨我与皇后之间的关系,我早料想到他会借此机会去探望如月,因为……”说着,欧阳红玉望了一眼天色,那轮明月分外皎洁。 心头一紧,前尘往事如云烟翻滚,苦涩的埂住喉咙无法下咽,略带苍白的唇轻轻抿起,却是一抹自嘲的笑意:“当日我的一念之仁,是否当真错了?” 五更天,天色昏暗。 明月早起,只着一身素洁的长裙,身披一件白色狐裘,悄然的立于窗前,面色沉静,但秀眉却始终纠结拧起,不曾抚平。 御昊轩的心思,她虽然无法看透,但却能猜出一二,对于一个有野心却又深爱着一个曾经被冤枉以致与分离的女人,他的心,是否比常人的更为狠虐?而她,又将如何处之。 轻叹息,微微低首,伸手轻抚着垂于胸前的长发,望着窗外的漆黑,破晓前的天色永远都是混沌黑暗,而她,却如身陷混沌中…… 床榻上,御昊轩微微转醒,朦胧的双眼在瞥见窗前那抹零落时蓦地睁开,仅存的半点惺忪之意也全然化作了警惕,但在瞳孔映出明月身形之时有所松懈,恢复了懒散之色。 想起身,但却在手触及胸前的柔软之时愣怔,而后再次望向明月,眉宇渐渐拧起,昨夜他未盖棉被便睡了,而此刻他竟躺在床中央,并且占着整床棉被。 失笑,御昊轩起身,沙哑的声音带着几许戏谑,道:“爱妃是因为朕抢了被子与床,才抛下朕独自起身?” 明月的眸光一闪,心神蓦地一紧,随即转身,一双清澈的冷瞳望向一脸懒散之意的御昊轩,轻抿笑,缓步上前,将折叠在床头的外袍理好,道:“皇上该起了” 明月的笑让御昊轩有些不自然的僵硬,但他随后伸出手将明月拉至怀中,懒散而满含邪魅的笑道:“爱妃在赶朕走么?”,说着,暧昧的拈住明月的长发,在指尖缠绕,低首在她额头上轻吻。 明月微愣,伸出手,轻握住御昊轩的大手,敛下长睫,柔声的道:“皇上该起了,莫延误早朝” 唉……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御昊轩静静的凝视着明月,而后才掀开棉被,起身,不及明月反应已经穿上了那件黑色长袍,而后头也不回的踏出了寝室,走出了‘凝雪宫’。 “小姐……”御昊轩一走,萧童赶忙推门进来,一脸担忧的望着明月,欲言又止。昨日小姐才说他们可以安心一阵子,这会皇上又找来,该如何是好? 明月不作声,只是淡然的摇了摇首,而后似极为疲惫的扶着椅子坐下,心头却一片混乱。 22各为其主 红日破晓,东方一片赤红,金銮殿外紫气东来,一片祥和。 ‘凝雪宫’中,明月坐在镜前梳妆,轻梳着长发,将其盘成了简单的发髻,取了几根白玉簪束于鬓边,又添了几对珍珠编于侧垂长发中,腰系玄色长裙,披一身白色狐裘拖于身后,一身素洁清然,婉若荷莲。 ‘朝恩殿’前,一辆明黄绣百花车撵停落,太后身旁的赵公公拂尘踏进内殿,一见明月便道:“德妃娘娘吉祥,太后在佛堂设下素宴,请娘娘一叙” 轻拧眉,明月捏住朱丹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后放在唇边轻抿,这才道:“麻烦公公了,萧童,打赏”,说罢,拿起笔,轻扫娥黛,抚好面纱。 赵公公一听,先是一愣,随后笑道:“娘娘多礼了,奴才可受不起……”说着,转身走向了殿外,立于一旁。 萧童微微愣怔,睁大双眸望向明月,秀眉轻轻的拧起,心头有些不顺气的道:“小姐,这……”,说着,有些气恼的握起拳头。 明月的眉宇轻动,双眸微转,瞥向殿外那站立于寒风却没有丝毫抖簌的精瘦男子,眸光一闪,嘴角抿起了一抹冷笑。缓缓起身,轻抚着自己胸前的长发,轻柔道:“各为其主罢了” 各为其主?萧童有些懵懂,秀眉拧起了桃心,但少许之后她便恍然大悟,道:“小姐的意思是,赵公公已经被人收买了?” 明月望了萧童一眼,却是抿唇不语,伸手拉住萧童的手,将一枚牡丹白玉簪塞进她手中,轻拍了拍她的面颊,带着宠溺的道:“见机行事”,随即转身向殿外走去…… 车撵缓缓前行,赵公公目不斜视的轻甩佛尘踏步向前,萧童提着裙摆跟在一旁,一双水灵的大眼时不时环顾四周,直到经过御花园的梅花林海时,她才规矩的低首行走,但却将视线落在赵公公身上。 寒风轻拂,残叶飞舞回旋,梅花凋零落魄,冬将逝去,却依旧一派冷然气息。 明月微微低首,心头叹息,美目流转,向梅林深处瞥去,但却又随即别开,生怕当真看见那抹白色脱尘的身影。 俄顷,‘坤宁宫’到,四周袅袅香火,芬芳扑人鼻息,车撵停下,明月起身,两名太监赶忙上前跪地福手,萧童提裙走来,伸手扶下明月,轻唤道:“娘娘,小心” 明月点首,轻瞥了一眼内殿,只见皇后、贤妃、淑妃、欧阳充容,以及一些排得上名次的世妇都已到齐,敛下睫,深吸一口气,踩踏石阶,领着萧童入殿。 “德妃娘娘到——”一声尖锐的声音在大殿内唱道。 “贱妾参见德妃娘娘“随即,在明月踏进大殿之时,凡二品以下的嫔妃、美人统统跪地请安,而贤妃上官婉儿则是温婉轻笑,款款上前唤了声妹妹,而后轻福身,道了声万福。 明月回以微笑,一双冷眸清澈纯真,走向淑妃与皇后身前道声拜见,而后微笑着走向太后,分外娇柔的扶着欧阳氏的胳膊,轻声道:“暮雪这几日一直没能来看太后,太后可曾想念暮雪?” 太后一见明月便心生犹怜,慈祥的笑着,戴满翡翠绿玉的手拉住明月冰冷的素手,道:“想,哀家这几日可是天天想暮雪啊,可是皇上道是比哀家更黏糊,呵呵”说着,太后拍着明月的手慈爱的笑起来。 一旁的太妃也忍不住笑了出声,戴着金护甲的手指轻捏着丝帕,风韵犹存的面容上带着欢喜的红光,道:“那道是,这几日赵公公可是跑的勤快,我可是沾了太后的光,才能得以知晓此事,呵呵……” 明月也跟着笑了笑,有些害羞的涨红了脸,扭捏的抓紧太后的手,低首道:“太后……” 太后太妃再次笑出声,声音虽然不大,但却让台下的妃嫔个个面面相视,此时,太后才甚觉不妥,忙敛笑意,看向台下,用依旧慈和的声音道:“都到齐了吧,那就到祠堂进香” 今日是怀月三百三十年太祖皇帝祭奠,按照惯例,后宫所有妃嫔都必须跪拜圣像,进香,而朝中的文武大臣则在皇上的带领下跪拜皇陵,向天祈福,以求天顺人意,国泰民安。虽一直传闻轩帝不喜迷信,但祖宗传下的规矩却不得不守。 皇后凤眼微眯,瞥了一眼欧阳红玉,而后大声道:“根本后宫律法,后宫嫔妃当分为三六九等依次入灵葬叩拜,本宫先与太后、太妃以及三位一品夫人进殿”,说完,冷笑一声,甩袖而去。 昨夜皇上驾临‘凤栖宫’,欧阳充容前去搅局之事在今晨早已传遍后宫的每一个角落,而皇后讽刺之意如此明显,分明是存心让身为二品充容的欧阳红玉难堪,一时间,众嫔议论纷纷。 然,欧阳红玉苍白的面容只是微微一怔,随即低首,并未言语,素手抓紧了青兰的胳膊。而青兰则是一脸激动,咬牙切齿。 太后也不多言,只是拉着明月的手进殿,贤妃、淑妃跟随,皇后傲然独立,不问其他,仿若何人都不放在眼里。 明月望向太后,却见太后无动于衷,轻敛下长睫,瞥了站在赵公公身边的萧童一眼,随后转而看向太后,轻道:“暮雪扶太后进殿” 太后点首,笑着跨进了内殿。 就在此时,只听一声清脆的碧玉摔碎声,众人一惊,纷纷回首望向声源处,却见萧童怔怔的望着滚落在赵公公脚下的那枚玉簪,喃喃其言,道:“这支簪子……不是我家小姐的么?“ 赵公公未及反应,却见站在明月身侧的贤妃身体一僵,蓦地上前一步,一双冷瞳紧紧的锁着一脸不知所云的赵公公。 明月的眼眸一凛,煽了两下长睫,藏于面纱中的唇角冷冷勾起,随即在太后耳边催道:“太后,该进殿了,皇上该等久了” 太后拧着眉宇,有些不耐烦的叹息一声,唤到:“赵传,还不给哀家带路” 赵公公一听,来不及细思究竟发生何事,忙小步上前,领着众人进殿…… 深夜,‘思暮殿’内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贤妃上官婉儿恼怒的甩了赵传一巴掌,娇斥道:“该死的狗奴才,简直愚顿致及” 赵传低着首,高突的浓眉紧拧,却极为坚定的道:“娘娘,奴才并没有收受德妃娘娘的玉簪,那支簪子分明是萧童在陷害奴才” 上官婉儿一听赵传如此说法,心头更恼,忽地回首又甩了一巴掌,气息不稳的道:“好你的傲骨赵传,你真当你是太后身边的红人了?若当初不是本宫将你这条饿得半死不活的狗命捡回来,你现在就是一个下贱的乞丐” “贤妃的恩惠,赵传无以为报”赵传依旧恭敬冷漠,却似有一身傲骨。 23揭穿,倦意 深夜,无声寂寥,更声敲响,扰人清梦。朝恩前殿,明月一身玄色长裙立于寒风凉夜之中,如此的站立与沉思,仿佛已成习惯。 殿内,萧童叹息的望着手中的牡丹白玉簪,秀眉揪紧,玉簪早以摔成三截,甚至就连那朵牡丹也缺失了一块。 她缓缓抬首,望着站在殿前的明月,粉唇抿了抿,轻提长裙款步上前,数盏烛台照映得人影斜长,轻止步,捧着玉簪的手送向前,轻声道:“小姐,簪子……碎了……” 明月的身影微微一动,却只是瞥了一眼那枚摔得面目全非的簪子,那是大婚之时御昊轩赏赐的珠宝之一,是用上成的羊脂白玉所制,其牡丹栩栩如生,层次分明,是这后宫最为名贵的玉器之一。 轻笑,却是满目含冷,伸出青葱素手从萧童的掌心中拈起一片破碎,静静的凝视着,呢喃道:“确是可惜了,据说这怀月国也仅此一支……”说着,将其捏在手心中。 萧童的眸光顿乱,气息带着几许焦急的道:“小姐,奴婢……奴婢也没想到竟然落地便碎了,奴婢……” “精酿镁玉,落地既碎,若非如此又何以体现出珍贵?”见萧童如此自责心伤,明月缓缓的道,丝毫对这支簪毫不上心一般,将那支断玉在掌心把玩。 萧童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但却见明月脸上竟露出盈盈笑意,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转身走进寝室之中,轻声道:“夜深了,早些休息吧”,今夜,想他是不会来了…… 一个从不喜欢等待的女子,却深夜站在这冰冷的前殿等待一个居心叵测的男子,会因为什么?明月缓缓踱步至窗前,轻推开,迎来一阵冷香,心头的压抑也随之渐渐消散。 双眸凝视着窗外几乎零落干净的梅花树,那略显单调的枝丫在黑夜的北风中显得狰狞,慢慢垂下长睫,轻一声叹息,这场戏,她该演多久? 是否要在这个深寒的后宫之中一辈子演绎着默默等待帝王临幸的德妃暮雪?一辈子都站在前殿,即便是虚伪也要等到三更后,或许一辈子都无法真心开颜一笑,但却心甘情愿的老死后宫…… 轻摇首,今日,她似乎想得太多。 忽而,窗前出现了一个萧条的白色身影,御昊天那双忧伤的眸子蓦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心一惊,后退一步,却见他快步上前扯住她的衣袖,声音沙哑道:“为什么?” 为什么?明月的心一颤,却没有丝毫的犹豫的一甩长袖,拨开了他的手,言语有些混乱,但却极为清晰的道:“既然三王爷在祭奠之上已然知晓本宫是你皇嫂,又为何如此越轨?” 今日祭奠之上,她站在御昊轩的身边,因为得知上官婉儿便是赵公公的主人之事将她欣喜的冲昏了头,她以为,今日的祭奠自己只会遇见那从未谋面的‘父亲’及‘哥哥’,却忘记了他也是皇室子嗣,忘记了他会以王爷的身份参与祭奠,并忘记了自己读多数十遍的太祖本纪中所言的‘子嗣同立’。 今日清晨,当她按照次序站在暮慈身后,来到御昊轩身旁之时,却没有想到御昊天竟也站在一旁,并惊骇的凝视着她,一脸惊讶与慌乱,而她,亦是如此。 听了明月的话,御昊天僵直的站在呼啸的北风中,长发飞舞,金冠微动,两条明黄色的丝带垂立胸前,却又凌乱飘落。 “是啊……你是我的皇嫂……”突然,御昊天喃喃自语起来,而后自嘲的笑起来,那俊美得几乎不含一丝尘埃的面容上染上了世俗的悲伤,再不若曾经的脱尘,他抬首望着明月那决然的冷瞳,心像是被撕裂一般,但下一刻却挺直了脊转,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去…… 满树的梅花纷飞而落,仿若在生命的尽头最后一次展示自己的芳华,漫天飞舞。 轻然的伸出手,却发现即便是漫天飞舞,却也接不住一片,明月怔怔的望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心头却仿佛被撇开了一个空洞,暗藏于心头的那些寂寞与悲伤,一下子全都涌了上来…… 第一次,明月感觉自己竟是如此的无助,无助到几乎掩藏不住泪水,她仰首望着天空的明月,却又在下一刻紧闭上双眼,素手成拳。 这样陌生的年代,唯一一个对自己真心笑的人,也如此离开了。为何,她却因为得意而忘却了他会在场呢? 明月,你竟如此的掉以轻心。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阵寒风吹来,席卷幔帐,几片梅花红瓣落在明月的金缕鞋下,玄色长裙轻飞舞,一缕长丝带飘至空中。 “这么晚了还没睡?”御昊轩的声音带着几分困倦,声音也略带沙哑,脚步踏来的细微声音在夜半之时显得格外清晰,而后,衣缕声动,一双有力的大手环上她的柳腰,身贴近,一股暖气将她冰冷的身子围住。 明月的身体有些僵硬,但却没有拒绝,但却也没有全然接受。 “皇上,夜深了……”夜深了,为何他却来一个身体抱恙的妃子宫中? “恩……”御昊轩竟只是轻应了一身,而后将明月搂得更紧了些,疲乏的道:“爱妃还没回答朕的问题……” 敛下睫,明月忧伤的眸中掩盖上深沉的清澈,她微微转身,嘴角抿笑的望着御昊轩一脸疲倦的俊容,先是一愣,随后才道:“臣妾给皇上宽衣”,他,竟是真的累了。 御昊轩又是一点头,也不计较明月依旧没有回答他的话,躺在床榻上的片刻间,竟沉沉去…… 24相互猜疑 无声寂寥,月上柳梢。 寒风轻拂,滚动幔帐,轻吹起,无声摆动。 床榻之上,明月披散着长发静静的躺在棉被里,双眸凝视着身侧那张俊美绝伦的睡颜,冰冷的身子却并未因他的环绕而温暖。反之,更觉刺骨之寒。 她猜不透御昊轩的心思,更不明白他的真正的意图是何,而自己的步步为营,如赴薄冰又是否当真能够化解这今后随之而来的灾祸。并且,冷宫之中,尚且有一个需要自己帮助的女子。 心不动,却不代表心不痛。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她不是不懂,可是当自己当真身临其境之时却是这样的悲凉。 无声叹息,缓缓的闭上双眸,将自己抛入黑暗之中。 而却在此时,御昊轩无声的睁开双眸,静静的凝视着明月的面容,剑眉渐渐拧起…… 四更天,正值好眠,但明月却被一阵寒凉惊醒,微微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的身侧空无一人。愣怔,却又在片刻后在心头松了口气,可是当双眸瞥至窗台处之时,却见那抹明黄色影子负手而立。 眸光一凛,却不知道自己是该装睡还是该起身陪着他,但最终还是披上了狐裘,默然的站在他身后,却什么都不说。 今日,自己过于反常,而他,似乎也重重心事。 “爱妃为什么不继续睡?”御昊轩的声音极轻,但是沙哑得另人着迷,只见他微微回首,疲惫的俊容没有一丝笑意,但却多了几份平和。 明月望着他,抿唇一笑,但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站在原地缓缓的低下首,依旧不发一语。 这夜,过于诡异,诡异的另她不相信眼前的男子此刻当真是如此平和,只因,今日的他,应该已然发现她与御昊风之间的不寻常,所以,她不信。即使,这个男子对她没有丝毫感情,她还是不信。 窗外的风愈加猛烈,呼啸声穿彻着墙沿,卷起了无数花瓣挥洒,尽然落寞凋零。 两人便如此静默而立,谁也不多说一句话,更深露重,寒风呼啸,直待天明…… 五更天,天未大亮,明月侍奉御昊轩整理装束,却被他拒绝,只见秦公公在殿外等候,却未将朝服奉上。明月生疑,却见御昊轩漫不经心的道:“朕昨夜本该在贤妃寝宫过夜……” 微愣,明月的心头猛升一股寒意,双眸有些慌神的望着御昊轩,清澈却又楚楚可怜,但长袖下的素手却渐渐握成拳,贝齿轻咬下唇。虽不明白御昊轩为何告知她,但心中却也了然几分。 御昊轩望着明月不知所措的神情,却突然轻笑起来,俊美的面容没有半点阴霾,反而更显宠溺。他长袖一收,将明月的腰身搂入怀中,温暖的身体相互贴着,伸手轻抚明月垂于鬓边的长发,柔声道:“爱妃在怕什么?” 怕什么?明月的瞳孔微暗,但却假装失落的笑起来,抿唇,轻声道:“皇上,身在后宫之中又怎会不知何为‘争风吃醋’?皇上是想陷臣妾为何呢?” 御昊轩的目光陡然一冷,却又在片刻间恢复了温柔,薄唇抿笑,将明月的身子紧搂在怀中,道:“爱妃以为朕会如此对待爱妃么?” 明月的嘴角升起几许枯苦涩,但眸光流转之际,却轻咬唇,有些粘腻却又冷清的道:“皇上是臣妾的夫君,既是夫君又怎么会陷害臣妾呢?”,说着,明月的秀眉轻动,目光流连。 御昊轩的身体一僵,却将明月搂得更紧,声音极轻的道:“是啊,朕本该是一个好夫君…… 25嫁祸(1) 好夫君么?明月依偎在御昊轩的怀中,嘴角却露出了讽刺的一笑。她昨夜方才试探出谁是赵公公的主人,而他昨夜便去抚慰上官碗儿,是否巧合得过于离奇? 敛下长睫,柔声一笑,明月有些疲乏的望着凝视着自己的御昊轩,略带撒娇口吻的道:“臣妾相信皇上…是好夫君”,说着,她意味深长的退开几步,轻福身,道:“臣妾恭送皇上早朝” 明月的神色让御昊轩愣了一下,但他的眸光随即一暗,而明月则是微笑着看他,不言不语。 秦公公有些紧张的望着两人,刚才德妃娘娘的意思何其明显,若是皇上背信承诺,做不了自己所言的好夫君,那么德妃娘娘就要退出皇上的怀抱,从此形同陌路。 想着,秦公公的心头颤了一下,果然见皇上的脸色大变,那握成拳头的大手青筋暴露。此情此景,秦公公见得太多,他慌忙上前,道:“皇上,时辰不早了,若不回御书房更换朝服,怕是会延误早朝啊……” 明月望着御昊轩极为难看的面容,却依旧倔强的望着他的眸子,如同挑衅一般,最终,只见御昊轩脸色铁青的走出了寝室,跨出朝恩殿,愤然的离开了‘凝雪宫’。 御昊轩一走,明月的心也算平静了下来,她慢慢踱步窗前,望着那抹明黄色气急败坏的急步行走,藏于袖中的素手也渐渐轻握成了拳头…… 萧童见皇上离开,心头不免惊讶,这皇上怎么又来‘凝雪宫’了?想着,她冲进了寝室,却见明月冷若冰霜的站在窗前,单薄的衣裙随风飞舞,青丝抖动。 “小姐…”萧童身不敢高唤,踩着碎步走到明月身后,却不知明月的面色凝重所谓何来,于是想了半晌,又道:“小姐,是不是皇上他……” 近几日的观察,就连萧童也发觉了这个皇帝的不简单,只是她去了几次冷宫,都无从得到关于皇帝的任何线索,只知道他曾经对如月极宠,但从不在如月面前提及政事,至于他的心机沉府,习惯喜好,竟连如月都一无所知。 当萧童听到如月如此说时,她甚至有些怀疑皇帝是否是真心爱如月,若是真心,二人在一起一年,如何连这点都不知晓? 萧童敛下睫,却不知这些事当不当与明月说,只是若不说,身在冷宫的如月,是否又会少了一分出冷宫,再登妃位的把握? 轻咬下唇,刚想开口,却听明月轻声道:“萧童,皇宫之中能找到砒霜么?” 砒霜?萧童惊骇,忙道:“小姐,你要砒霜做什么?”,说完,才猛然想起现在正直五更天,人声寂寥,忙捂上自己唇,神色紧张。 然,明月却丝毫不在意,她望着窗外的景色,握紧的拳渐渐松开,随后迎向窗外,任寒风在指间穿梭…… “萧童,这一次,若不能除去上官婉儿,我怕,自此之后永难翻身…”说着,她将手一握,却只握住了满手空凉。 萧童望着这样严肃的明月,心头一颤,但却毫不犹豫的道:“奴婢现在就去找”,说完,便向大殿外走去。 “慢着…”明月收回手,素拳紧紧的握着,秀眉一动,寒声道:“若有可能,顺便在‘思暮宫’中藏些砒霜,我要她在劫难逃……”,而后,轻闭上双眸,轻道:“御昊轩,你逼我的……” 茫茫人海,前世红尘,她却只是一抹幽魂。后宫的争斗看得太多,而铺就红颜不归路的,永远只是‘嫉妒’二字,而她非红颜,却也要身陷如此争斗。如月,莫要怪我,莫要…怪我…… 26嫁祸(2) 天色微亮之时,明月已然坐在镜前将字梳妆好,依旧如同平日一般,长发轻挽,玉簪束发,一身玄色长裙,白色裘袍,腰间系着一枚凤佩,眉宇之间轻点朱砂,口含朱丹,轻抿红唇。 少许,萧童取来一双金缕绣花鞋,为明月穿上,而后备上车撵,一路顺行,直往‘思暮宫’。 但车撵在经过御花园的梅花林之时,明月竟让其回转方向,素手指着离‘思暮宫’不远的‘重阳宫’,轻声道:“先去拜访一下欧阳充容吧,她久病未愈,着实另人担心……” 萧童微愣,虽不明其因,但却从命行事,忙让车撵回转方向,往‘重阳宫’而去。 面对明月的突然拜访,欧阳红玉一阵错愕,苍白无血的面容显得更为苍白,她脂粉未施,长发也是简单挽起,只束成三髻,除却几点翡翠点缀,就连首饰也一样未戴,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几乎没有一丝力气。 据传,自那晚与皇上下棋之后,她便闷闷不乐,以至于身染病疾,虽然太医门无一敢怠慢,但却长治无果,自皇上宠幸之后竟有增无减,因而皇后也来此下了旨意,以妇德相压,至病愈之前不得侍寝。 “德妃娘娘怎么来了?贱妾……”欧阳红玉轻拧眉宇,起身向明月施礼,却被明月先扶一步,素手轻搀着她的双臂,道:“充容久病在身,无须行此大礼”,说着,转身向萧童道:“萧童,本宫出嫁之时,可有药材陪嫁?” 自古以来,官达三品以上的千金出嫁,必备人参等珍贵药材,昭示一生无病无忧。但欧阳红玉乃是庶出之女,怕是出嫁之时,嫁妆少得可怜。 萧童一听,顿时有些为难,便倾向明月耳边道:“娘娘,将军送赠的人参乃是千年人参,您看……”,说着,她故意及为两难,秀眉轻锁。 明月抿笑,对萧童的表现及为赞赏,却温怒的道:“你这丫头却来却大胆了,还不快去‘凝雪宫’将药材呈献给充容娘娘……” 萧童一脸惶恐,忙低首道:“奴婢该死,奴婢马上便回宫取来”,说着,萧童提着裙摆匆匆出了宫殿,向‘凝雪宫’的方向跑去…… 望着萧童远去的碧色娇小身影,欧阳红玉一阵疑惑,而站在她身侧的青兰更是匪夷所思的打量着一脸和善,半掩面纱的明月,警惕神色陡然升起。她极不自然的扶在欧阳红玉身侧,小声提醒着防范有诈。 然明月也不多说,等到萧童来之时便道声告辞,将那锦盒之中所装的千年人参留下之后就笑着道:“既然充容无事,那么本宫就去拜访其他几位娘娘了”,言罢,就向门外走去,小声对萧童道:“皇后娘娘的宫殿在‘思暮宫’后面,那么顺道前去拜访一下贤妃吧……” 萧童点首答应,扶明月上了车撵,回首向欧阳红玉轻福了福身,而后命车撵前行。 车撵缓缓前行,欧阳红玉有气无力的站起身子,一身娟红长袍却依旧没能将其苍白的脸色衬托得红润丝毫,莲步微动,迈向殿前,凝望着明月的车撵,轻咳了几声,青兰忙上前拍打她的背。 “娘娘,小心着凉”,一件宽厚的皮毛裘袍将欧阳红玉裹住,青兰的双眸充满了忧伤,有些不平的道:“没想到那德妃前几日还传来旧疾复发,不想今日居然如此康健,真是上天不公” 欧阳红玉摇首,但双眸依旧凝视着明月消失的方向,久久愣神,半晌才叹息道:“暮雪本该是三王爷的妻,无奈有情人难眷属,想必,她也极不愿意侍奉皇上,否则又何来旧疾?” 青兰一听,疑惑声甚,忙道:“娘娘的意思是……德妃根本无病?”,这可是欺君之罪,要抄家灭族的。 欧阳红玉苦笑,却再次摇首道:“暮雪的身子的确极弱,你看她气息尚且不稳,可见的确病得不轻,只是……”欧阳红玉突然停顿了一下,而后才道:“后宫嫔妃进宫之前都必须验身,将一切告之女官记下,而暮雪的记载中,却无旧疾一说” 青兰秀眉一挑,面露喜色,却又疑惑起来,若说无旧疾,这暮雪又岂能想生病就生病?再者,太医无法确诊,这都是事实。想着,青兰再次望向了欧阳红玉。 而欧阳红玉则是淡笑不语,只道:“暮雪聪慧无双,看来这后宫,安宁不了几日了……”,说着,竟叹息着闭上双眼,静呼着那片梅花冷香…… ‘思暮宫’门口,明月轻下车撵,而上官婉儿也早早迎接出来,依旧是那一幅温婉笑颜,青葱玉手拉起明月的素手,轻柔之声如同柳絮轻拂,荡漾人心。 而萧童则望着那在殿后隐去了赵公公,冷眸一闪,却低首不语。 在车撵来这里的路上,她早就看到了一身青褐色绣丹顶鹤朝服的精瘦身影,但却没有想到他却依旧对贤妃如此忠心,她本还以为那日玉簪之事,已经让贤妃对他失了信任。 明月与上官婉儿寒暄两句,也扯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待宫女上茶之时,明月才略有紧张。 “妹妹,这可是皇上赏赐的上好碧螺春,我都没舍得喝呢”,上官婉儿笑颜如花,绝色容颜更显倾城,她亲自将宫女端盘中的茶水递到明月面前,柔声笑道:“妹妹尝尝,皇上今晨才赏赐的,我还没来得及品尝,好在妹妹来了,呵呵” 明月双眉一的动,却只是低首含笑。想来御昊轩也的确做到了‘好夫君’一词,竟没将昨夜歇在‘凝雪宫’之事揪出,否则上官婉儿怕是不会如此向自己炫耀皇帝的赏赐。 “能娶到姐姐这般贤惠美貌的妃子,是皇上的福气,如何能不将好东西赏赐给姐姐呢”明月轻揪丝帕,掩嘴轻笑,素手执起茶碗,却惋惜道:“只奈妹妹才疏学浅,不懂茶道,这上好的茶,入妹妹之口,却也可惜” 上官婉儿一听,虽并不认为当真如此,却也感骄傲,她谦虚了两句,直道:“暮雪妹妹的帝都第一才女之名可是无人能够撼动,姐姐好声羡慕……” 几句话一扯,明月便也喝起茶来,但在开盖之时却将指甲内的砒霜全部洒进茶水中,而后轻抿一口,眸光一冷,硬是咽了下去,放下茶碗之时,笑道:“好茶,闻之清香,入口甘甜,饮之清凉” 但明月这几句话却将萧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她紧张的揪起丝帕,在手中轻扯。却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凝视明月的容颜。 饮下茶后,明月起身告辞,也留了几样珍贵礼物赠于上官婉儿,而后带着萧童踏出‘思暮宫’大殿,然,就在踏下最后一层阶梯之时,明月突然斜身倒地…… “小姐……”萧童大声惊呼。 上官婉儿一愣,却见萧童慌张的道:“快,快传太医,娘娘吐血了……” 27贤妃思过 正午,‘凝雪宫’一片凝重,太后一身华贵金丝绣凤长袍立于朝恩殿之上,胸前的那串翡翠佛珠闪耀着冷清的光芒,银丝束发上的珠光宝器依旧,但却黯然不少。华容偏殿中,太医院的学士来来回回,个个额头上已然出了一层薄汗,而站在太后身后的数名宫妃则是小声议论,眼神交换,相互猜疑着太医口中所说的‘砒霜之毒’是何解意。 大殿之外,姗姗来迟的皇后与欧阳红玉也是一脸苍白,特别是欧阳红玉,她没有想到前一刻暮雪还好好的,而后一刻,竟在贤妃的‘思暮宫’出了这等事,而她则是百思千想也不理不清头绪。 毕竟众所周知,贤妃上官婉儿是个厉害聪慧的角色,就算当真嫉恨暮雪,也不会在自己的宫殿中对先皇钦点的‘德妃’做出如此之举,因而,任凭其他宫妃都以为是上官婉儿因嫉妒而毒害德妃,但与其交过无数次手的欧阳红玉却全然不信她如此愚顿。 而皇后的脸色也极为难堪,虽然她十分想除去上官婉儿这颗扎在心头的毒瘤,但是在进‘凝雪宫’之前,欧阳红玉的一番提点却让她慌了神,只因,暮雪在‘重阳宫’门前曾道要去‘凤栖宫’拜访,而去往‘思暮宫’则是顺程而已。 如此说来,暮雪便脱去了嫁祸的可能,因为在落脚‘重阳宫’之时,暮雪曾命令自己的贴身宫女回‘凝雪宫’取人参,可见并非可意事先准备,再加上暮雪‘顺便拜访贤妃’,完全可将所有的嫌疑脱离。 太后在赵公公的搀扶下有些气息不稳,正好见到皇后与欧阳红玉前来,口气不悦的道:“皇后怎么现在才来?”转而又望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欧阳红玉,又道:“充容身体不是便也罢了,皇后身为六宫之主怎么能拖沓?” 皇后一听太后用如此严厉的口吻对自己说话,一时心慌,忙笑声道:“姑妈,清然是因去‘重阳宫’接红玉,因而迟了”。 太后叹息一声,却也不点破,但口气依旧冷淡严肃:“如此也罢,感情你们姐妹二人如此合心,甚好,甚好……” 太后一番别具深意的话让皇后心头一阵寒颤,但她却以后点头称是,而欧阳红玉却只是自嘲的一笑,漠然低首,静静的立于一旁,由青兰站在一旁伺候着。 暮雪一出事,萧童便根据明月事先安排的计划,塞了几两银子给路过的宫女,哭着求他们快请皇上,因而在明月被送回‘凝雪宫’诊治之时,皇上已经随尾而至,且目前正在明月的寝室之中。 贤妃因为过度惊吓,因而被禁足于‘重阳宫’,但前几个时辰阿尚还沉得住气,但却在正直晌午之时突然让宫女贴身三催四请的进‘凝雪宫’向皇上‘求救’,因而恼怒了太后,命其思过半月。 寝室内,御昊轩一脸凝重的负身立于窗前,那身金丝黄蟒长袍在寒风中簌簌作响。少许,他伸手关上窗户,缓缓转身望向已然醒来的明月,踏步上前,低沉的声音分外温柔:“爱妃觉得如何?” 明月的头一阵昏眩,在视线渐渐清晰之时,却见到了御昊轩那双满含担忧的眸子,心下一凛,思绪回转,在一切回到脑海之时,却猛的闭上双眼。 她真的如此做了……且没有留下一点余地,素手蓦地在握成了拳,额头冒出几许薄汗。 “爱妃,怎么了?是否还是不舒服?”御昊轩的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但在见到明月额头上的薄汗之时,眉宇一拧,忙转首唤太医。但明月却伸手阻止。 御昊轩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明月这些日子算是看得清楚,她委婉一笑,却迷惑的道:“臣妾刚才做了一梦,但却没有想到一睁开眼就看到皇上”,说着,双眸凝视着一脸冷漠的御昊轩,心头虽没有一丝把握,但却打算依旧将戏演下去。 一个噩梦?御昊轩的浓眉一动,却温柔而笑,轻声道:“爱妃做了一个什么样的噩梦?莫非与朕有关,否则为何爱妃睁开眼睛看见朕又忙着闭上?”,说着,他的大手抚去了明月额前的发丝,修长的手指划过那素洁的面颊,而后停顿在面纱上,若有似无的叹息一了声。 明月望着御昊轩的神色,双眸微微闪避,他的温柔那样的逼真,但却让她感觉到彻骨寒冷,敛下长睫,而后才虚弱的道:“那梦,臣妾忘记了,唯一记得的便是臣妾到处呼喊皇上,接着就醒了,却没有想到一睁开眼就真的看见皇上了……” 说着,明月的双眸露出了宁静,白皙的素手轻握住了御昊轩放在自己额间的大手,红唇抿笑,仿若找到了一生的依靠一般。 御耗轩冰冷的手在触碰到明月的温暖之时,僵硬了一下,却在瞥见明月毫无沉府的清澈眸光时渐渐放松,最终轻轻的反握住,深沉的冷眸凝视着那只与自己肤色相差甚大的白皙素手,拉至唇边轻吻了一下。 或许是明月对这个动作未曾料及,因而她的心头猛的漏跳一帕,一双无辜大眼错愕的望着御昊轩隐笑的嘴角,却听他道:“如若爱妃当真如刚才所说难般对朕,那么朕,定然会是一个好夫君……” 心,蓦地一凉,好一个一语双关。 明月的长睫煽动两下,却只是微笑,无声的点了点首,再也无话…… 黄昏之时,太后及皇后等都匆匆离去,皇帝为安抚众人,便示意皇后请示太后,在‘坤宁宫’摆上晚宴,聚集宫中所有三品以上的妃子共餐,而他则为了平复着场风波,亲自陪宴。 聪明一点的嫔妃一听便知皇上的用意,乾为天,坤为地,皇上为天,妃子为地,‘坤宁宫’设宴,意指后宫安宁,但是大多数嫔妃却不以为意,毕竟这后宫并不是她们的天下,只有贵为一品的夫人才能帷幄权利。 明月因病体辞了宴会,而贤妃因行德败坏及投毒事件也被禁足思过,且就在‘坤宁宫’内殿的佛堂之中,与宴会只有一墙之隔,想来御昊轩自所以这么做,更是让上官婉儿知道自己所犯何错,以示警戒。 众人离开之后,‘凝雪宫’便也恢复俩以往的安宁,只有太医院的学士因皇上下旨而轮流守在朝恩殿门口,以防万一。 28险棋(1) 日落西山,一片赤红留天际,云枉然,心也枉然。 明月只着薄衣立于前殿,仰首望着天空中的一片红霞,映衬着整座皇宫的金瓦,全然成血色。 萧童拿着狐裘匆匆走向朝恩殿,将其披在明月身上,却在望见明月那一脸冷漠之时,刚想讲出的话,又咽进了肚子里。 今日一劫,是否下错的赌注,她虽不知,毕竟没有到最后关头,可是小姐自从与皇上说了几句话之后竟如此沉默,是否,又出了什么岔子?要知道‘思暮宫’的那位面壁的主子可不是善类。 “萧童想说什么?”明月的声音幽幽传了,虽然极为虚弱,但却异常沉重,她抬脚上前,望着朝恩殿西侧的那珠寒梅,眸光含过一丝落寂,何时,梅花竟凋落得如此萧条,落尽了芳华,只剩下一树枯丫。 萧童低首,却又忍不住顺着明月的眼神望去,而后,轻柔的道:“小姐,至此,贤妃娘娘也只是被太后关押在‘坤宁宫’中面壁,皇上到现在连一个字都提,这贴药,怕是无灵” 话音落,萧童惆怅的望着明月,但却见她嘴角勾起一抹轻笑,素手把玩着腰间的凤佩,轻声叹息,“帝王本多情,更何况贤妃深得他心,试想,做为一个丈夫,如何能草率的断了结发之恩,更何况,御昊轩又怎么会相信上官婉儿,这个聪慧绝顶的女人会做出这样笨拙的事情?” 或许在后宫大多数的嫔妃看来,此事的确是贤妃上官氏所为,但明眼的一看便知这只是一个假套,但套为何要放在上官婉儿身上,那绝对是因为她孤立无援。 一品夫人及正主四人,皇后尚且不论家世,即便是聪慧淡定的欧阳红玉就可保她稳坐后位,而暮雪虽无美貌,但暮慈却是受到了皇上的万宠千爱,惟有贤妃无论是家世还是人缘,都不敌其他四人。 萧童望着明月的志在必得,心头宽慰不少,但却依旧不明白明月为何有如此大的把握,后宫及天下人尽知,贤妃贤德,深得圣心,将来恐为四妃之首。 “小姐既然这么说,又为何能如此宽心?萧童依旧沉不住气,这是一招险棋,更何况她与暮雪原本就是别人棋盘上的籽,如今反而成了下棋人,这么冒险的走法,让她如何安心? 明月摇摇首,伸出素手轻抚了抚垂落胸前的长发,轻笑道:“这招的确险,但是后面的事却不用我们插手,皇后自然会办理得妥当”,说着,她轻扯唇角,又道:“我道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欧阳红玉能使出什么高招助皇后一臂之力” 要除去贤妃可能一如反掌,但想过御昊轩那一关,必然要花不少心思,明日朝堂之上,欧阳丞相必然会对此时落井下石,朝廷的压力与后宫的流言珠联壁合,就算是御昊轩对上官婉儿再怎么上心,也必须得退让。 到时候太后一怒,那可是谁也阻止不了的事,不过……明月的眸光微微一暗,却叹息道:“贤妃有野心,聪慧阴狠,道算是个人物” 萧童一怔,随后也释怀的掩嘴而笑,道:“既然小姐认为她是人才,为何不收回己用?”,现在,她却是对自己这个小姐真的放了心。 明月轻笑,回首捏了一下萧童的鼻子,道:“鬼灵精,你是在笑我收服不了这个女人,是吗?”而后却又自嘲的笑了一声,道:“不过上官婉儿的确非等闲,想收买她不易,怕就算我试了,也是无主的托儿” 萧童点首,这点她道是极为相信,但少许之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转身小声道:“小姐,我听说上官一族历代有一份传家之宝,响耀江湖啊” “你何时对古董有兴趣了?”明月不在意,传家之宝八成也老得不成样的东西,就算珍贵,她也不稀罕。 “不是古董,小姐,我听说是一本名为‘嫁衣神功’的秘籍,但是至今为止,包括他上官氏的人,都没有一个人能炼成的,因为那是一种特别的文字,谁也不认识,可是,刑部尚书可把它当宝贝一样随身带着,并且啊,贤妃大婚之时,还带了本手抄本做嫁妆献给皇上了呢,不过好象皇上也没能看懂……” “嫁衣神功?”明月的秀眉拧起,转首望着一脸深思的萧童,有些错愕的道:“你说什么‘嫁衣神功’?” 萧童也身是疑惑,只道:“据传,此功意指‘是为他人做嫁衣’,据说练成了就可以称霸天下。” 明月的眼神一凛,心头蓦地明白了一件事,那么便是御昊轩自所以会护着上官婉儿的初衷。先不论是真心假意,但至少那份看不明白的秘籍铁定也占了一份功劳。 想到此处,明月竟心情大好起来,她笑起来,随后转身走进了寝室,心口的郁积似乎也消退了不少,整人人神清气爽起来。当真该感激萧童刚才的那番言论,即便是猜测,也算是解了自己的心头结。 面对明月的突然开颜,萧童却是惊慌失措,不惑不解,她忙跟着明月走进寝室,乖巧的关上门,急切的道:“小姐,您没事吧?” 明月站在窗前,唇角依旧带笑,她那双清澈的眸子因喜悦而染上了醉人的色彩,素手拈起一缕发丝,忽而道:“萧童,明日你随我去太后那儿为贤妃求情” 萧童讶然,但明月却伸出手指轻嘘了一声,随后一个飞转上了床,闭上了眼睛…… 29险棋(2) 窗外,寒风肆逆,一股暗香来袭。窗塌上,芙蓉帐幔轻拂起,片片梅花零落床沿,粉色妖娆,露珠娇滴,沾湿了丝绸棉被,慢慢晕开来扩散…… 一个硕长的影子立在窗前,久久不动,惟闻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随即,一个闪身突然翻进了寝室内,白色长袍簌声响动,金色束冠在灯火摇曳之下闪烁,两条明黄丝带垂落胸前,一张俊美绝伦的面容不带半情绪,一双满含复杂且伤痛的眼神静静凝视着假寐的明月。 明月长睫煽动,在感受到那笼罩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时,已然发现这个男子绝非御昊轩,她缓缓睁开眼,在瞳孔中映出那身清雅的白色之时先是一愣,随后目光渐渐转冷,心头一阵压抑。 为何是他?或许因为心头的亏欠,明月敛下了长睫,拂身坐起,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轻抿笑,声音轻柔,却含着几分心虚:“三王爷怎会在此处?” 御昊天将明月的一切神色看在眼底,心头像是被揪出了一片空洞,深吸一口气,紧紧的凝视着她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眸,薄唇扯出一抹苦笑,低沉道:“本王只是想来看看,当初欺骗本王的女子,今日是如何的下场……” 明月的双眸一眯,心口一窒,有些喘吁不过的感觉,但却依旧笑道:“原来王爷是来看暮雪死了没有,看来,暮雪道是让三王爷又失望了一次……”,明月的言语不轻不重,让人听不来她的任何心绪。 许是没有想到明月竟会如此镇静,御昊天的面色顿时煞白,他愤怒的瞪视着暮雪,而后气恼的将手中的笛子啪的一声放在了桌台上,拂袖离去…… 一阵北风呼啸,雪花纷飞,冬季最后一场雪飘然而至,天地间,一片雪白…… 清晨,红日初升,明月坐于镜前任由萧童装扮,她轻拧额黛,素手拈饶长发,眸光却望着殿外那纯然的一片雪白,直到萧童将她的一头青丝编制成髻时才回神,望着那宫女捧上的几盒名贵胭脂,随便点了一盒,轻扫脸颊,将连日来的苍白点了少许红润。 并命专门伺候施装的宫女取了几支翡翠护甲带上,涂抹上了一层油亮,且在眉宇之间点上娇艳朱砂,又取朱丹抿润红唇。 少许,明月缓缓起身,让萧童取来一件略带粉红的长袍,外披一件白色狐裘,将平日里发束上的素洁也换作了点滴华贵,用了三支金簪,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不再那么苍白虚弱,而显得华贵可人。 从不见明月有如此打扮的萧童拧眉疑惑,但却始终未曾问出口,她知晓小姐如此做必然有其道理,于是就踏出大殿唤来准备车撵。 明月望着镜中的自己,双眸满含深思,有气无力的拢了拢皮裘,款步踏出内殿,长睫轻颤,却无意中看见李公公那焦急奔来的身影,心下一凛,脚步停滞在殿前。 李公公在走进‘凝雪宫’时,抬首四下张望,在瞥见明月那身清淡而温馨的粉红时,先是一怔,随后轻甩拂尘急忙跑到殿前,向明月低首请安后,便道:“娘娘,奴才有事禀报” 眉宇一动,明月看得出今日李公公有些神色慌张,只是点首,却无他话。 李公公见明月点首,忙道:“娘娘,皇上今日早朝后已将贤妃打入了冷宫,据说是欧阳臣相在今日早朝之时带领百官在朝堂之外的雪地里长跪不起……” 眸光微动,明月却没有丝毫喜悦,只见李公公又道:“娘娘,皇上人在‘坤宁宫’……” 坤宁宫?明月的眉宇轻拧,而后却没有让萧童打赏,只是冷淡道:“李公公这次想要什么?”,说罢,明月望向低首一怔的李公公。 “奴……奴才什么都不想要……”李公公一听到明月如此清淡冷漠的口吻,全身僵硬,就连平日几伶俐的嘴巴也有些结巴。 “不要什么?”明月轻笑一声,步下石阶,走到李公公的面前,望着他那一身青褐色宫服,有些惋惜的摇首,却又带着几分认真的道:“官宦虽为人臣,却极然不齿,李公公若是有什么愿望,大可说出来……” 李公公听了明月的话,顿时有些惊讶的抬首望向明月那双认真的眼,而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冰冷的雪地上…… 车撵在雪地上留下了一条深深的压痕,明月闭着眼感受着四周来袭的凉气,心头起伏不断,素手轻扶着玉扶手,轻抚着垂落胸前的,系于腰间的那块凤佩随着车撵震动来回摇摆,闪烁着幽绿的光芒。 ‘坤宁宫’殿前,车撵停下,萧童上前扶住明月,面色带着几许不安,轻声道:“小姐,您当真要为贤妃开脱么?若是如此,您又何必伤了自己的身体也要将她……” 明月握住萧童的手,抬首望着四处香火袅袅的内殿,深吸了一口气:“不入虎穴,嫣得虎子”,而后轻拂了一下长裙,带着萧童走向‘坤宁宫’内殿。 “德妃娘娘驾到……”一声尖锐但却沉稳的声音突然唱道,随即赵公公那精瘦的身形向明月跪拜:“奴才参见德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明月的脚步停止,双眸微冷的望向匍匐在地上的赵传,抿唇,却不语,只是轻柔笑了一声,而后走向迎面而来的太后及一脸冷漠的那抹明黄色…… 30虚情 明月提裙踏上石阶之时,赵公公的神色一暗,他匍匐于地,头几乎要磕在地上,乌纱帽上的两珠珍珠长穗乖巧的落在地上,一身褐色丹顶鹤朝服全然与灰土碰触。 虽看不清赵公公的神情,明月却只了然几分他现在的内心所想,毕竟一个忠于贤妃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愿意自己的主子受人陷害,且还是曾经陷他于不义的女子,从而可见,赵公公对明月是何其的讨厌。 轻抿唇,长袖下的素手轻握成拳,双眸望向前方正疑惑的望向自己的太后与御昊轩,眸光闪了闪,轻拂了拂长袖,款步上前,柔和的声音婉若天籁,却又带着几分娇弱病态,一福身,道:“臣妾参见太后、皇上……” 安未请完,就见太后一脸疼惜的上前将明月的素手握住,慈和的声音带着关切与疼宠:“哎呀,德妃身子未愈,怎么就到‘坤宁宫’请安来了?”,说罢,回转望了一眼赵传,声音带着几分冷硬,道:“你还跪着做什么,还不给德妃赐座。” 明月轻笑,虽面隐面纱,但那笑中却含七分虚弱,素手握住太后那戴着碧玉护甲的手,软声细语的道:“这是臣妾应该的……”,言语刚落,便用手轻掩唇角咳嗽了起来。 御昊轩见明月咳嗽,眉宇轻动,随即轻摆长袖,跨上前几步,黑色眸子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也是万分温柔的执起明月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轻抚着她的背,低沉道:“爱妃病体,就该在‘凝雪宫’休息,怎么跑到这来了?” 明月轻笑,虽然气息虚弱,但却较之往常更为温婉可人,素手上一只翡翠玉环点缀着青葱,回握御昊轩的大掌,神态有些疲倦,但却振作精神,轻声道:“臣妾听说婉儿姐姐被关押了,因而特来向太后跟皇上求个情” 言音刚落,只见太后与御昊轩均是一愣,想必原本都不想在她面前提级此事,更意料不到明月竟会出此言语,一时之间都无法回应。 太后的神情有些僵硬,而赵公公更是愕然,他一手扶着太后,微微抬首望了明月一眼,而后又随即低首,浓眉紧拧,像是在思索什么。 “雪儿为何要为贤妃求情?”少顷,御昊轩冷沉开口,他一手握着明月的素手轻轻摩挲,双眸紧紧的凝视着明月那双清澈而无力的眸子,眼神中染满宠溺,但却又带着几分冷意。 明月感受到了他手中的力道,身体的虚弱使得自己不得不将另一只手也依附在他身上,气息有些混乱,但却依旧勉强笑道:“臣妾一直在想,婉儿姐姐性格温顺,才思敏捷,更是皇上心尖上的人物,又怎会如此对待臣妾,必然是宫人想借以陷害,所以臣妾……” 话未说完,明月的眼前就一片漆黑,颓然瘫软,御昊轩心头一窒,忙将她揽住怀中,眼神渗入一丝怀疑,仔细凝望着她的面容,这才发现她虽点了少许脂粉,却依旧遮掩不住苍白。 而太后则是大惊失色,顾及不了其他,慌忙喊道:“快,快传太医” 赵公公疑惑的望了瘫软在皇上怀中的明月,在瞥见脂粉下那病态的容颜时,这才放下心头的芥蒂赶忙奔出大殿,向太医院赶去。 一时间,后宫之中又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宫人纷纷猜测暮雪口中的‘陷害贤妃’之人究竟是谁,然答案却也昭然若揭,只因明月前往‘思暮宫’之前,只拜访了‘重阳宫’的欧阳红玉。 ‘坤宁宫’内殿,御昊轩衣不解带的守在明月身旁,不停的安抚,在即便太医在时也是一样。 明月望着这个自己看不透的男子,却不知道他突如其来的关爱究竟是当真为自己,还是感激她放过了他最中意的嫔妃,但最终只是一声叹息,无声的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如同万宠千爱般的抚着自己的面容。 “爱妃叹息为何?”御昊轩温柔细语,低首在明月的额头上亲吻,而后暧昧的半是依偎的撑着自己的头,凝望着她苍白但却素洁的面容,伸出手,轻绕着她的长发。 明月轻柔一笑,粉唇抿起,双眸含情带羞的望向御昊轩,声似感动:“臣妾只是觉得能这样看着皇上,真好……”这样的‘福气’可是别的妃子求也求不来的,无论真心假意,他道是的确做了一个‘好夫君’。 御昊轩握着明月的手僵了一下,但下一刻却又轻笑起来,修长的指尖从发丝间滑进她的项颈中,而后轻捏住她的下巴,一双炽热的眸子似要将她锁住,低沉道:“爱妃的确懂得如何讨朕欢心,朕的心,几乎是暮雪一个人的了……” 这次,明月有些失魂,不因御昊轩那参杂多少虚伪的言词,而是他竟在话落之时亲啄了她的唇,而后将自己搂进了怀中,竟未和衣就躺在她的身旁,为她取暖。 明月的心头有些颤动,她望着御昊轩的侧脸,却失去了继续演下去的冲动,秀眉微微拧起,脑海中突然闪过如月那张与曾经的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心下一凛,敛睫,所有的悸动随之消退,只剩下一派冷然。 “是么?若暮雪能永远如此拥有皇上那该多好……”明月轻声叹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钻进了御昊轩的怀中,言语之间的真假仿若再不重要,因为,心累了。 听到了明月平缓均匀的呼吸,御昊轩的眸光渐渐变暗,他凝望着怀中娇小的人儿,那淡然的清香隐隐约约,另人无法琢磨,正如那双深沉得清澈的眸子一般,剑眉微拢,却也不再想什么,只是紧紧的搂紧明月,闭上了眼…… 31假意 正午,‘坤宁宫’内一片寂静,太后侍佛而去,大殿前只剩赵传静守,其余宫女则是跟随太后太妃进了佛堂打禅,因而大殿之内一眼望去,空无一人。‘思暮宫’中,被关在偏殿面壁思过的贤妃上官婉儿跪于佛像前,但却无半点胆怯慌张之色,她一手持佛珠,一边念着佛经,但却显分外烦躁,少许,只见她秀眉轻拢,啪的一声将佛珠摔在地上,气恼的起身,狠狠的踢了一脚佛台。 “娘娘,使不得”一名年老的宫女匆匆前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面色尽带惶恐,连声道:“娘娘息怒,息怒啊” 门外,一名青衣宫女听闻声音也跟着跑了进来,一见烛台东倒西歪,脸色顿时苍白,但神色还算镇定的走进内殿,对着那名年老的宫女道:“赵麽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收拾一下,小心皇上跟太后来” 赵麽麽一听,大惊失色,忙起身收拾东西,而那青衣宫女则是不急不缓的走到上官婉儿身后,轻抚她的背,轻声道:“娘娘顺顺气,奴婢有好消息,想来过不了几日,这‘思暮宫’的门口可以重新开启了”,说罢,扶着上官婉儿坐在一旁。 上官婉儿一脸清高之色,不若往常的内敛温婉,她冷哼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嘲讽:“难道是那个丑妇为本宫翻案了?哼,我道是小看了这个暮雪,没想到她比欧阳红玉还有些手段”,说着,心头更是气闷,一甩素袖,转身坐在了贵妃椅上,闭上了眼,但那青葱素手上的碧玉指环却一声声敲击着桌面。 青衣宫女轻柔一笑,俯在上官婉儿耳边嘀咕了两声,而后掩嘴笑起来,只见上官婉儿猛的从椅塌上站起,声音带着惊讶,低声道:“青容,你说的那是真的?” 被唤作青容的宫女点首微笑,有些得意的抚了抚鬓边的长发,眼角露出一丝妩媚,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扯了一下丝帕,状似无心的笑道:“大小姐,看来这个暮雪并不想与您为敌,若这事当真是她做的,想必也是想联合您之手除去欧阳红玉” 说着,青容用手在自己脖子做了一个‘杀’的动作,声音更为轻盈的道:“若非如此,那么便是欧阳红玉想嫁祸给小姐,毕竟皇后可是早动过这个心思了” 上官婉儿的一双眉眼转动,若有所思的踱步,但却在片刻之后稍稍摇头,玉手扯着丝帕,冷声道:“这两种推测都说得过去,但是不能宫偏殿内的那一大包砒霜又该怎么说?难不成我上官氏养的死士都是窝囊废么?” 青容一听,也觉得事有可疑,毕竟那一大包突然出现的砒霜实在太过蹊跷,可见此事的确是经过谋算,否则又怎么会有人能在十三名死士的眼皮底下翻进‘思暮宫’栽赃,而唯一的可能便是…… 想到这个可能,青容秀眉顿时拧成了桃心,她蓦地看向上官婉儿,而上官婉儿也正在看她,眼中有些说出来的怒火,只听她气恼的一拍桌子,娇喝道:“赵传,本宫饶不了你……” 寝室内,明月渐渐转醒,但额间却一阵难以承受的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突破而出一样,她轻拧秀眉,微微睁开双眼,愣怔的望着明黄色的帐顶,少许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身在太后的寝宫内。 侧首,睡前躺在自己身旁的男人已然不在,身侧一片空凉,明月伸手抚住自己的额头,却愕然的发现,自己冰凉的手指一触碰到眉心便疼得难以承受,她心头一骇,慌忙掀开棉被,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跑带了镜子前,却被镜中的景象惊骇住。 清明的镜子中,暮雪那清淡且充满纯然的眉宇之间竟平白的开出了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明月眯起双眼,却还是看不清这花究竟是怎么花,它形状奇特,鲜艳的贴在了自己的眉宇之间,如同朱砂。 明月顿时慌了,她从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竟能生出这种东西,并且刺痛的她难以承受,以至于她的头都有些昏昏然的不清晰。 门外,脚步声突响起,赵公公尖锐且平和的声音起伏在明月的耳际,只听他道:“奴才参见皇上,皇上,您要奴才准备的膳食奴才已经准备好了” 皇上?明月心一紧,回首望着自己的衣服整齐的折叠在屏风旁,她顾不得许多,一咬牙,忍着痛,脚下一个回旋,一把捏住狐裘,随意的披在自己的身上,穿上金丝绣花元宝鞋,而后运了一下内力,悄然无声的落在了镜前,无声坐下。 御昊轩推门而进,手中还端着膳食,他本想上前叫醒明月,却在眼眸扫向床榻之时蓦地愣住,刚想回身传赵公公,却瞥见明月坐在屏风后的身影。 明月拿着画笔,状似点朱砂的在眉宇之间轻扫,当镜中映出御昊轩那身明黄色的九龙金绣图腾时,她抿唇一笑,披散的长发未来得及挽好,回首轻笑,道:“皇上” 御昊轩在瞥见明月额头上的那抹鲜红时,先是一愣,随即放下手中的膳食,踱步走向她,站在她身侧,抚着她垂落的青丝,有些打趣的道:“怀月国的规矩,女子出嫁既要挽发,爱妃这是不承认自己已经是朕的人了?” 微微一愣,笑意轻敛,明月款款起身,眉宇之间带着一副娇柔虚弱之色,面色半点含羞的道:“民间相传,婚嫁女子须挽发,这是要教导女子,长发只能在丈夫面前散落,臣妾是想要告诉皇上,臣妾的心,是皇上的” 一句暧昧不清的言词,两个心知肚名的人,两两相视,最终,御昊轩将明月的身子搂进了怀中,轻抚着她的背。 原本,明月以为御昊轩必然会说什么,但却久久等不到他的声音,许久,他才缓缓放开她,轻抚着她的长发,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白皙的面容,只是轻叹一声,道:“雪儿,该用膳了……” 32诡异梦魇 午膳,御案饭桌之上,端坐两人,明月沉默的望着御昊轩时不时为自己挟菜,饭里,已经堆积了许多,只是,她却没有半点胃口。轻拈玉筷,夹了一小口菜放进口,但却尝不出什么味道,看来这次,她当真是将自己这副身子给牵垮了,嘴角隐入一丝难以察觉的苦笑,目光依旧清明,转而望向正在凝视自己用膳的御昊轩,同样挟了一块鱼肉放在他的碗里。 人,许是不能太自私,虚情假意多了,就连自己也会有些不知所措,曾记得,有一本书说过,历史,你看得清的结局,却永远猜不透它的过程,只因那错综复杂的心绪是真,是假,怕是连自己都难以分辨。 “爱妃为何不吃?”少许,御昊轩低沉的声音传来,一双深沉却又含着宠溺的眸子锁住她的身形,手撑住了头,明黄色的丝带垂落在发际,浓重的剑眉有些微微轻拢,薄唇紧抿。 明月敛下睫,望着碗中的饭菜,心口有些微微郁结,额头之上,眉宇之间那抹刺痛总是隐隐约约,让她思绪不再那么清明,轻扯唇角,却无法如同以前那般坦然轻笑,只能轻动了一下秀眉,放下玉筷,柔声道:“许是臣妾病久了,吃不下” 见明月放下玉筷,御昊轩的眉头轻动,眸光闪过一丝不悦,而后一片肉丝便送至了明月掩盖面纱的唇边,轻掀白纱,就那样毫不客气的点在她唇上。 一怔,而后反射性的想躲开,但最终还是吞下了那片肉,只是咀嚼之时依旧毫无滋味,行同嚼蜡,难以下咽。 “如何?”御昊轩望着明月娥黛微拢的神色,心头也了然,他叹息着放下筷,握起她白皙的素手,紧紧捏在掌中,道:“这是朕令太医为雪儿的配的菜色,雪儿不动筷,就不怕朕心里难过吗?” 敛下长睫,明月觉得自己困倦难当,不打算再与皇帝拖延,于是倾身依偎在御昊轩的肩头上,凌乱的呼吸显示出她此刻的虚弱与疲惫,浅浅的道:“皇上若是难过,那臣妾岂不更加难过,可是臣妾……” 说罢,有些疲倦的微闭双眸,实在是有些撑不住,而此刻,眉宇之间的疼痛又忽然传来,另她全身一颤,额头上竟出了许些薄汗。 感受到了明月的不适,御昊轩先是一怔,眼中划过片刻的迟疑,但最终在瞥见明月额头上的密布的香汗之时愣住,而后将明月横空抱起,放在床榻之上,令赵公公宣太医。 一股疲惫倦意来袭,明月抵挡不住,而御昊轩则是握着她的手腕,轻声安慰,似乎要给她几分清明的神志,但是明月当真感觉自己疲累得根本无法睁开双眼,于是在耳边那一声声的轻唤中渐渐没入黑暗之中…… 睡梦中,一阵迷雾轻扰,明月望向四周,却不知身在何处,她一甩长袖,想提气飞身,但却发现自己竟使不上丝毫力气,心头蓦地有些心慌,然,就在此刻,不远处竟出现一个隐约的人影。 心头一窒,后退两步,素手握成拳头,秀眉一拧,道:“什么人?” 无人回应,但那人影却依旧越来越清晰,渐渐清明,直至那迷雾渐渐散去之时她才真正看清楚那‘人影’究竟为何,那竟是一副棺木,竟还是上好的紫金棺木,上雕九龙,下雕赤凤,中镶一颗夜明珠。 明月望着那具似曾相识的棺木,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惊骇的后退了数步,却又身陷另一阵迷雾中,金缕鞋的元宝底咯哒一声,似乎踩到了什么,她愕然低首,竟看到了一个罗盘,且盘上刻着明月二字。 这是当初她盗墓之时所用的罗盘,她心头更慌,再往地上一看,那些到处凌乱的蜡烛与之绳索都被杂乱无章的抛在地上。 棺木,罗盘,蜡烛,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在心头,但明月却怎么都不敢去承认,这里,竟是她穿越之时所到的最后一处——地下皇陵。 “月,如墓之时首先必须用罗盘找到东南角,而后在那里点上蜡烛”父亲苍老的声音依旧在耳际飘荡,她愣神,忙捡起地上的蜡烛,但却找不到足以生火的东西,而后身,那一声巨响却更让她惊住。 猛然回首,棺木的盖子竟轰然掉塌,一阵奇异的香气四溢,层层迷雾飘荡,如同仙境,但此时此刻,却泛着丝丝寒气,像是冷入骨髓一般。 明月掀着长袖,不住的想打散那棺木的烟灰之气,轻掩着双眼,等待那呛人鼻息的味道不再那么浓烈之时才缓缓移下长袖,但这一移,竟让她惊恐的叫出声音。 “啊……”睡梦中,明月突然惊叫起来,一双纤细白皙的手胡乱的挥舞着,直到一只温暖而又力的大手握住了她的小手,她才少许安定,只是,御昊轩却能感受得到她的手竟抓着如此之紧。 忽而,明月睁开了双眼,无措的大眼中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在眸光中映出御昊轩那张另她禀住呼吸的俊容时,她竟猛的推开倾上前的身子,一下子坐起。 33情初动 明月那双满含惊恐的眼神怔住了御昊轩,他站在床尾的边角,想上前,但是大手伸出之时,却再次被明月那满是厌恶与惊惧的神色僵住在半空中,无法移动。 寝室内的太医与之赵公公、秦公公都为之一愣,连气都不敢出,气氛顿时凝固,御昊轩的大手紧握成拳,徐徐落下,深沉的黑眸中隐约闪烁着墨蓝色的情绪,但却让人无法看清。 此时,站立在一旁的萧童心头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但却依旧深吸一口气,装做慌张的神色,而后无辜的大眼望向身后个个卑躬屈膝的太医,言语之间满含焦急:“哎呀,娘娘的药呢?各位太医刚才不是说娘娘一醒就得吃药么?” 此言一出,众人皆愣,但随即都松了一口气,也算是打破了这让人喘息不过的气氛,而后只见众太医纷纷点首,四下议论,一个个拜礼而去。 周围的动静及萧童焦急的暗示让明月回了神,她迷茫大眼如水清澈,慌张的望着四下议论远去的臣子,心头凌乱无章,目光游移,在瞥见御昊轩那身背对着自己立于窗前的身影之时,呼吸一窒。 刚才她究竟做了什么?明月低首思索,在看到萧童那焦急紧张的神色之时,她已有七分清醒,但浑厄的思维却让她根本无法思考什么,如今大脑渐渐清晰,竟是看到了这样一副画面。 思绪翻转,几次轮回,蓦地,明月的心头咯哒一声,眼中又露出了少许惊恐,神色略到几分慌张的抬首望了一眼背对自己的男子,颤抖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为何,那棺材中的男子竟会是他? 难道……明月的素手紧揪起棉被,心头的激荡另自己无法承受,难道当日她遇到墓室中的机关之最的‘伏火流沙’竟是巧合下进了怀月国的地下皇陵,而当时那副自己怎么都无法打开的棺材正是御昊轩的。 心,猛的一抽,仿若那日之事再现,惊恐得让自己连呼吸都不均匀,玉指抓紧胸口的纱衣,努力平定着心头的恐慌。 许是感觉到了明月的注视,御昊轩的身子渐渐回转,当明月闭上眼睛之后再次睁开之时,恰好与其四目相对,两人均是一愣,御昊轩的俊容上不带半点情绪,另明月无从考量,而明月眼中的恐惧,也在此刻化做了清澈的泉水。 气氛,再次有些僵硬,少许,只见御昊轩不作声径自向门外走去,而此时,危难之时怕失败丝毫的明月忙轻声唤道:“皇上……” 这声皇上,明月有九成把握他会停住脚步,但却只有一成把握他会回头,但是今日的御昊轩竟是出呼明月所预料的那样,他竟脚步一滞,而后不经思考的转身走回她身边,在床沿坐下,对她对面。 两人对视,却相互无言,明月更为紧张,她温婉一笑,想说什么,奈何脑中竟容不下一个字。 “雪儿为何如此紧张?”少顷,御昊轩开口,只见明月一怔,而他却轻抿薄唇,一抹俊美的淡笑弥漫嘴角,修长的大手伸向她的胸口,将她那只紧揪住自己胸前纱衣的手握在了掌中。 心,一窒,明月这才察觉自己竟还陷在方才的惊慌之中,她忙松开手,任由御昊轩温暖的大手将自己冰冷的手包裹,而后低垂眼眸,轻笑一声,柔声道:“臣妾……刚才梦见皇上丢弃了臣妾……” 御昊轩的眉头一动,眸光深思,静静的凝视着明月那双被长睫遮去的眸子,而后温和一笑,伸手拨开她胸前低垂的长发,脑中忽而又想起她之前所说的那句:‘长发只能在丈夫面前散落’的言语,心头默然间竟有些难以解开的心绪。 “朕怎么会将朕最疼爱的雪儿丢弃呢?”御昊轩的声音带着几许宠溺,一如以往的听不出真情假意,而明月也从不猜测这枉然之事,只因对于她这抹为自己前世幸福做铺垫的幽魂来说,爱,并非是她所想得。 明月叹息一声,并不言语,只是将自己的头缓缓依靠在御昊轩的肩上,深深的呼吸,轻轻的闭上眼眸,不可否认,这样的感觉的确让自己有几分迷醉。 “自古帝王皆薄情,红墙绿瓦不归路,红颜未老恩先断,一朝青丝一朝雪”明月轻笑,定定凝神的望着他那满是龙涎香的发丝,似若黑墨,妖娆醉人。 御昊轩握着明月的手一僵,神色顿时冷清,就连身体的温暖也似渐渐褪去,明月心惊,不觉自己竟说错了什么,但还未来得及抬首,一个冰冷的吻竟落在了自己的额头上之上,而御昊轩那双沉如墨色眸子竟正盯着自己。 说不出此刻的心是胆怯还是疑惑,却只听御昊轩低沉的声音带着几许难以察觉的沙哑,道:“不会,朕会一辈子陪在雪儿身边……”,许久,他又轻声道:“死生不离” “死生不离?”明月的心一动,一种不知什么滋味涌上了心头,翻滚如潮。 “对,死生不离”御昊轩轻笑,双眸静静锁住她的眼眸,手,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她搂在怀中。 死生不离……明月的心有一丝颤动,而后双臂搂上了御昊轩的肩头,紧紧环住。就这样,二人如此静坐许久,许久…… 34葬花吟 雪融,初春至,寒气更甚最初。‘凝雪宫’华容殿前,一张贵妃椅榻零落海棠树下,明月一身素洁坐在当中,手执一本‘怀月本纪’百无聊赖的看着。 这已是她大病初愈的第七日,每日都如此无聊,御昊轩在明月回到‘凝雪宫’之时,便下了旨意,免去德妃晨省及嫔妃跪拜之礼,让后宫缤妾羡慕了一阵,也让皇后与刚被撤除禁足令的上官婉儿委屈了数日。 对于明月的‘不计前嫌’,在后宫之中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浪潮,更让暮氏在朝堂之上受了不少赞赏,欧阳一族,除却丞相依旧挂着温吞的笑颜之外,其余人等,皆是黑脸到散朝。 踏出玄武门之时,欧阳临风斜眼望着自己的父亲,眉宇纠结,又瞥了一眼被群官追随的暮铁云,脸色更为难看,官服一甩,冷哼一声,道:“暮将军还真生了一个识时务的丑丫头” 欧阳迟眉头一动,徐徐望向一脸笑意的暮铁云及暮海容父子,面容上的温吞却不达眼底,而后叹息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道:“德妃有才,光耀门面也是理当,临风,书信一封让宫内的公公递交给红玉,让她近日急速回府省亲” 欧阳临风一听,自是明了父亲话中的深意,忙含笑领旨,然而他脸上的笑没有挂住多久,便听到了上官忠那巴结奉承的声音:“暮将军,小女亏得德妃娘娘相救,否则,怕是在劫难逃,小臣在这里拜谢了” 此言一出,欧阳临风原本带笑的脸顿时黑了一半,惟独欧阳迟依旧面不改色,正正了身子,丝毫不在意的踏下了石阶,在下人的搀扶下进了轿子,一声凌厉的声音道:“回府” 待百官在玄武门前散去之时,暮铁云半是沉重半是轻松的叹了一口气,转向站立在自己身后的暮海容,眉宇紧拧,口气沉重,道:“你速速催促暮慈暮雪回府,就道是大夫人病重”,而后深沉的望向欧阳迟的那顶金光闪耀的轿子,双眼微微眯起,袖中的大手握成了拳头。 “父亲……”暮海容上前,双手握拳,刚想开口,然却被暮铁云阻止,只听他又道:“此事等她们二人回府后再做协商,或许,暮雪有自己的打算” 暮海容见父亲眼中闪过一丝丝曾经以往的伤,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点首,而后将其扶上马车,让车夫驾车回府。 正直晌午,暖日宜人,明月合上书本,微微抬首望向那只长了几枝花苞的海棠,白皙手指绕起垂落胸前的一缕发,眼中带着几许倦意,随意的将书放在胸前。 萧童奉茶而来,在明月耳旁言语了两句,而明月则是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依旧无滋无味,娥眉轻拧,放下了茶碗,轻叹了一声,光洁的指甲滑过杯沿,道:“此事可通知了淑妃?” 萧童点首,道:“宫内传信的小公公已经去了‘昭云宫’,不过听说淑妃对小姐的作为可是气得狠,她见了小公公之后并未说要回府” 明月毫不在意的点首,嘴角抿笑,轻道:“人之常情,皇上这几日除了陪我,就是去安慰上官婉儿,否则就是宿在欧阳红玉那儿,她又岂能不生气?”,想来御昊轩已经有段时日没踏进了‘昭云宫’了。 萧童低首不语,虽然她心头知晓暮雪所做必然是有其道理,但是推翻成词,搭救上官婉儿一事的确是坏了众多人的忌讳,就连身在冷宫的如月姐姐在听闻此事之时也大惑不解,差点没有乔装前来‘凝雪宫’一问究竟。 要知道暮雪现在成败正关系着如月姐姐是否能与皇上重聚,甚至重登贵妃宝座,相守百年,莫要说如月急,就连她也着急,毕竟分别了三年有余,再拖下去,怕是难以翻身。 想到此处,萧童又抬首望了双眸微闭的明月,素手扯着丝帕,几次想开口却依旧不得其语,久而,只是叹息一声,轻柔道:“小姐,何时回府省亲?” 明月秀眉轻动,粉唇轻扯,却没有笑意,长睫煽动,缓缓睁开眼望向不远处那红漆大门,伸手抚了抚胸前的长发,若有所思,俄顷,却听她淡然无声的呢喃了一句:“欧阳红玉怕是先一步回了……” 萧童错愕,想细问,却又见明月闭上了双眸,只是低首退去…… 半柱香后,柳絮轻飞舞,雪白一片,掉落明月的手指间,明月一惊,忙睁开双眼,却见御花园处一片迷茫之色,恰如寒九初雪,飘洒飘洒,天地间一片纯然。 心头一阵柔软,轻拂裙摆,起身,素洁的长裙似乎恰好融入着漫天的飞雪之中,轻抬首,却挡不住穿梭指缝间阳光,双眸微微眯起,轻拂长袖,向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好一片春意怏然,柳树枝俏,明月扶着龙雕大柱,提裙跨上石阶,缓缓走进‘子夜亭’望着‘千河湖’与‘御鸾湖’边上,嫩叶低垂,点滴湖水中,微波荡漾,风起,划过一丝丝涟漪。 水波之上,柳絮落入漂浮。 抿唇轻笑,伸出,顺风接住一团毛戎,却又任其飞去,忽而想起了尘世之间所谓的‘向来缘浅,奈何情深’,明明伸手可触,但却无奈追随。 敛下长睫,收回手,轻叹一声,何时她也变得如此感伤人世情缘分了?失笑,半依石柱,吟起了林黛玉的那首词: 粉堕百花洲,香残燕子楼,一团团逐对成球。 飘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 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 叹今生谁舍谁收? 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 吟完,明月自己不禁苦笑起来,一身素洁苍白,映衬娇好的面容,轻纱遮掩。青丝挽成发髻,玉簪明闪动人,杨柳轻腰婀娜多姿,但却又是一声轻柔叹息:“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 待自己吟完,明月才蓦然清醒,双眸微微一怔,她这是做什么?什么时候已经堕落到学黛玉葬花,感纳兰悲怀的地步了? 抿唇,心头没来由的一阵气恼,素手轻握成拳,转身,步下石阶,但脚步却在踏入走廊之时陡然定住,秀眉轻动,微微转首望向‘御鸾湖’那本该平静的湖面之上,竟站立着一名身着黑袍的俊美男子。 明月惊骇,身子顿时僵住,清澈的黑眸闪过一丝疑惑及惶恐,但那名男子竟一个翻身立在她面前,如墨的长发随风亦动,明月这时才发现,这男子竟生得一双阴冷至寒的沉眸。 “你……”明月后退两步,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不知是气还是惊,一时间竟难以成言。 “粉堕百花洲?”男子比冰冷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一双深入夜幕的眸子静静凝视着明月那双美丽的冷瞳,声如魔咒:“嫁与东风春不管?” 明月愣住,不明所以,待自己明白男子口中言语之意之时,已经来不及阻止男子略带笑意的低沉:“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说着,竟伸出修长的手拈上了明月胸前的长发,在指间把玩缠绕。 男子的一番话,竟让明月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猛的后退几步,挥手扯断了男子手中的青丝,双眸带着几分怒意,恨不得一掌绝了此人的七筋八脉,但未及她抬手,便见秦公公一身褐色朝服风尘仆仆的向这边跑来,口中还不停的唤着:“冷国主,冷国主……” 冷国主?明月心下一动,随之愣怔,只见男子眉宇之间带着几分不耐的转身向身源望去,然明月也在无意之中瞥见了不远处正领着皇后向这边走来的那抹明黄…… 心,蓦地一震,在男子未来得及转身望向她之时,明月依然气聚丹田,脚下飞速旋转,临空十八步,瞬间消失无踪。 “哎呀,冷国主,奴才可算找到您了……”秦公公气喘吁吁的在冷孤云面前停下,然抬首之时却见这位性情冷淡的冷国主竟拧着眉宇望着身后那片空旷无人的走人,眸中带怒。 秦公公心下一凉,苦笑不得,甚至是不明所以,好在他看到了已经靠近这边的皇帝,忙走过去,想说什么,却也见皇上也同冷国主一样,脸色冷漠,眸光冷冷的望向那处无人的走廊…… 35冷萧国主 正午,暖日照芳菲,海棠树下,明月坐在贵妃椅榻上,半瞌着双眸,近似熟睡,但其气息起伏不定。半晌,明月才微微睁开双眼,一双带着某种深沉的眸子望着洒在自己身上的点点阳光,斑驳如影,紧揪着丝帕的素手这才慢慢松开,但眉宇之间却依旧带着淡淡的郁结。 冷国主?明月轻呢着这三个字,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那双冷如寒冰,可以让人置身寒九之天的冷眸,心头一凛,美目再次闭上。 树欲停,而风不止,看来她安宁的日子快要结束了…… 午膳之时,秦公公匆匆而来,一见到坐于树下悠然看书的明月便急奔而去,福身道:“奴才参见德妃娘娘,娘娘万福” 明月轻瞌书卷,双眸扫了一眼秦公公,带半笑意的柔声道:“秦公公不陪在皇上身边,道是跑到本宫这儿来请安了。” 秦公公一听,脸上的笑意顿时有些挂不住,但却依旧笑道:“今日皇宫中来了贵客,皇上派奴才请娘娘前往‘御吣宫’用膳,皇后、淑妃、贤妃和充容娘娘都已到齐了。” “御吣宫?”明月有些惊讶,合上书,凝望着秦公公,语气极轻的道:“什么样的贵客能被皇上请进‘御吣宫’招待?”,难道这个冷国主当真是大有来头? “回德妃娘娘,是冷萧国国主驾临”秦公公低首恭敬道。 果然是那个男子,明月又瞥了一眼放在石台之上的‘怀月本纪’,轻抿了一下粉唇,而后起身,唤来萧童,令其准备衣裳,并对秦公公道:“公公先回到皇上身边伺候着吧,本宫打点一下便来” 秦公公微笑低首领旨,一甩手中的白拂匆匆退出了‘凝雪宫’大门。 萧童望着秦公公消失的身影,秀眉拧紧,忙跟随明月走进寝室,关上门走上前想询问什么,却听明月道:“萧童,你可知晓怀月十六国中,可有一个冷国主?” 冷国主?萧童一愣,随即脸色有些难看,忙道:“小姐,莫非今日的‘贵客’是……” 明月点首,却不多言,更不想让自己在御花园‘子夜亭’中之事告知于她。 萧童一见明月点首,神色竟带着几分紧张,而后才道:“小姐,十六国之中,惟有‘冷萧国’国主姓冷”,而后定了定神,又道:“据说,他是大漠战神,也是十六个诸侯国中唯一能与怀月国兵力相符的国家” 天下纷乱之时,国分十六家。惟有‘冷萧国’与‘古龙国’国力最为强大,后因‘纱衣美人’而挑起站端,历战三载有余,以至于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但最终是‘古龙国’一统江山,雄霸天下,更是抱得美人归,奈何美人竟在三年后泣然长逝,从此,‘古龙国’便更名‘怀月’。 ‘江山易主,美人被夺’,明月的心头终是有些明了为何那名男子在见自己第一眼时,竟是那样冷得发寒的眼神,毕竟国耻,并非能以历经数代而搁浅,想来在‘冷萧国’王室与子民的心中,这江山,该是他们的。 想到此处,明月竟轻笑起来,让萧童给自己稍稍装扮,选了一件虽然素淡,但却略显身份的长裙换上,披了一件玄色长袍,对着镜子,轻点朱砂,微施脂粉,而后又在发鬓上添置了些一根金簪玉坠,便坐上车撵向‘御吣宫’的方向行去。 36群芳妒 车撵缓缓行使,在路过鹅卵石铺路只时微微颠簸,暖风一阵轻拂,吹起幔帐,飘舞颤动,珠光琉璃闪烁其间,玎玲作响。 明月坐在当中,额黛轻拧,鬓发如云,金钗宝坠相互辉映,眉宇间一点朱砂鲜红似火,娇如花,媚如阳,一身素洁纱衣点缀几株金丝牡丹绣,素手拈着一条雪白的丝帕,双眸静静凝视着那重兵把手的‘御吣宫’ 车撵停下,大殿前的秦公公忙跑下石阶,微福身,扶着明月下车撵,而后在踏上汉白玉石阶之时,太后身旁的赵公公便抬首尖声传唱:“德妃娘娘驾到——” 明月的秀眉轻动,清澈双眸转而瞥了一眼面无神色的赵公公,既而轻声一笑,那笑似有若无,温婉凝人,使得周遭的士兵个个心头一阵轻荡,就连秦公公也是一怔,有些不知所措的望向神色有些僵硬的赵公公。 站在明月身后的萧童,抬眼瞥了一眼赵公公的神色,竟有些诧异的捕捉到赵公公眼中刹那而逝的复杂,一怔,却又来不及看清,便跟随着明月的脚步踏进了大殿内。 ‘御吣宫’是历代帝王的寝宫,内设亭台楼阁,壁雕九龙,空镂花雕,明月刚踏入‘云霄殿’时,便被眼前的场景愣住。 房梁四壁,金碧辉煌,顶绘彩色图纹,金龙浮雕,四方各摆八座宝盆,每座都雕刻着一对相互缠绕的龙凤,而下方,还设一尊口含金珠的蟾蜍,殿堂四壁上,更是图绘着各种图腾,浮雕,另人目不暇接。 这便是帝王的寝宫,任何嫔妃都不得进入的地界,据说,这里的大殿共有三十三重,甚似天界。 萧童被眼前的景象震住,她睁大双眸错愕的望着这奢华得几乎不似人间的‘云霄殿’,双手不禁扯住了明月的长袖,声音似惊叹,更是惊恐:“小……小姐,这里……就是皇上设宴的地方么?” 明月轻笑,牵住她略带紧张的手,望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秦公公,道:“诸位娘娘现在何处?” 秦公公低首,乌纱帽上的两缕灰色垂惠在摆动,恭敬道:“请娘娘随奴才去后花园……”,说罢,一甩拂手,转身向偏殿走去。 明月的双眸微微眯起,拉着萧童的手也略略紧了些,而后缓缓松开,双手扯着丝帕,迟疑半晌,便跟着秦公公的脚步走向了偏殿,不多时,就来到了一片青翠之色的后花园中。 明月踏入花园之中,却已见皇后等人姹紫嫣红的立在一片翠绿杨柳树下,个个笑颜如花,惟独欧阳红玉脸色依旧苍白无血,只由宫女服侍着坐在石凳之上,静品清茶。 萧童在人群中一眼便看到了淑妃暮慈,只见她一身华丽娟红,百般妖娆,发束金钗步摇,美得不可方物,相较之下,就连皇后也黯然失色少许。 “小姐,我们要过去吗?”萧童有些担心的在明月耳边轻声道,而后又望向了正在抚弄柳树枝条的上官婉儿,秀眉有些不舒服的拧起:“贤妃娘娘道是很沉得住气……” 砒霜一事,贤妃与皇后已然各怀心思,相互猜疑,如今仇人相见,不仅不分外眼红,道是相处融洽至及,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萧童又瞥了一眼孤芳自赏的淑妃,秀眉拧得更紧了。 明月望了一眼众人,却并不如萧童那般在意,嘴角抿笑,款款走上前,一见皇后便福身道:“臣妾参见皇后” 这一句‘臣妾参见皇后’,让各怀心思的众人顿时回了神,皇后不冷不热的一撇红唇,但声音却柔美:“原来是德妃,免礼,前些日子皇上才刚下了免除德妃的晨省跪拜之礼,本宫又岂能受得起这一句‘参见’?” 皇后言罢,众妃皆是一愣,坐于一旁的欧阳红玉的脸色更为苍白,她刚想起身劝戒皇后,却被一旁的青兰阻止,于是只能略带担忧的望着皇后,眸光之中满是不赞同。 明月自然也听出了皇后言语之中的讽刺,但却轻柔一笑,眸光清澈见底,暗影浮动,温婉道:“皇上迁就臣妾,但臣妾却识得大体,又怎能当真见了皇后而不行礼?”,说完,敛下长睫,神色极似委屈。 明月话音一落,上官婉儿却是掩嘴笑了起来,而欧阳红玉则是蓦地起身望向明月,惟独暮慈与皇后半晌才回神,一个轻笑,而另一个则是脸色泛红,气恼的不行。 明月这番话的言外之意一听便另人明了,皇上下旨免除晨省跪拜之礼,但德妃在见到皇后之时依旧请了安,若如此做法是识得大体,那么皇后刚才的那番‘不领情’便是有失大体。 欧阳红玉见皇后脸色渐渐难看,再顾不得许多,赶忙起身上前,一把拉住明月的手,气息不稳的道:“德妃怎么才来,我等姐妹都等了好久……”,说着,眸光流转,望向皇后,笑道:“皇后娘娘,既然德妃妹妹来了,我们就进去吧,莫让皇上和贵客久等了……” 皇后忍气不语,冷哼一声,一甩长袖,发束之上的凤冠步摇玎玲作响,而后转身走向了一座白玉小桥,向不远处,标着苍劲字体的‘子云亭’走去…… 众人见皇后傲然走开,顿觉无趣,上官婉儿一脸看好戏的神色也稍稍收敛,而刚才拉着明月手腕的欧阳红玉更是尴尬得涨红了脸,好在明月安慰了一句:“为难姐姐了”,才得以解围,而暮慈,则是一幅事不关已的神色,于是一群人便也匆匆上了白玉桥…… ‘子云亭’中,冷孤云一身黑色长袍,负手立于风中,冠束紫金双龙玉,面容俊美刚毅,眉宇之间带着冷清肃杀之气,垂于胸前的发丝在风中抖簌,给人一种孤独冷漠,而不敢接近的气息。 御昊轩则是带着几分懒散的坐在亭中品茶,一身明黄色龙袍在暖日之下闪烁其华,发束之上的金色玉冠及其垂落胸前的锦绸丝带更显俊美,那双深沉如黑夜的眸凝望着湖岸边垂落湖水之中的柳条,荡起丝丝涟漪。 而站于一旁抚着手中竹笛的御昊天则是一身白色长袍,半依在凉亭的石柱之上,抱胸而立,平静的面容似在思索,却又静默。 气氛,如斯诡异。 明月待脚步踩上在‘子云亭’的石阶之时,一抹深幽的眸光从侧面来袭,让她的心不免一惊,脚步停滞。但那眸光也随即收回,而后便听到御昊天那温柔有礼的声音:“几位美貌的嫂嫂这才来,让本王好等……” 此时,明月的心头却又种说不出的滋味,美貌的嫂嫂,想来御昊风一是想借此讽刺自己,二是告诉她,他并非将她当做是嫂嫂,否则一个庄重温柔的三王爷,又何须当着自己兄长的面如此说法? 御昊轩品茶的手顿时僵了一下,似有所察的看向一群女眷,最终目光停落在站在明月那一身素淡身上,浓眉一动,却没有说什么,而后看向皇后,语带温柔:“皇后怎么才来?” 皇后微笑,那一笑可谓是百般柔情,刚想依偎上前说两句话,却见御昊轩竟已起身,三两步跨到欧阳红玉与明月的身前,看了明月少许,而后,竟伸出手,握住了欧阳红玉略显冰凉的手,温柔道:“子辰的身子还是如此,都怪朕……” 此言一出,诸多暧昧,皇后的俏脸顿时涨红,一身难堪。然欧阳红玉则是低首,苍白的面容上也显少许胭脂色,但却依旧苍白无力,轻柔的声音带着几许羞涩:“皇上……” “哈哈哈……”就在众妃心头泛滥妒醋之时,一声低沉的笑声传来,冷孤云一双冷眸子望向欧阳红玉与明月此处,但目光竟落在明月身上,薄唇轻抿,带着几分凉薄,道:“本国主一直都以为皇上是一个薄情之人,不想也懂得何为怜香惜玉” 冷孤云的话音一落,明月就不觉向后退了几步,想躲在欧阳红玉的身后,以躲避那冷得另自己发寒的眼神,但却无意瞥见身侧御昊风的那双带着几分嫉恨的眸光,深吸一口气,明月微微点首,扯唇一笑。 “明月今日的心情道是不错……”御昊轩的声音突然冷冷的传来,明月一怔,睁大双眸望向御昊轩,心头咯噔一下,他……是在说自己吗? “爱妃的眼神是在责怪朕,今日才知晓爱妃的闺名吗?”御昊轩的话音中带着明月听不出的起伏,但这句话却让明月震住,闺名?难道暮雪的小字是‘明月’? 御昊轩见明月低首不语,神色似若思索,素淡的身子略显零落,刚想再说什么,却听明月那低柔的声音微微传来:“臣妾……不敢……” 生疏的四个字消失在嘴角,明月抬首,却没有看御昊轩一眼,轻掩薄纱下,似能看到她微微失色的唇,一双灵透的眸子也带着几分落寂,停在了湖畔之上的柳稍之上。 那样委屈的神色另御昊轩的眉宇一动,竟咽下了下面想说的话,松开欧阳红玉的手,大掌轻握成拳,漠然转身,挡住了冷孤云探究的目光,俊美的面容带着冷清的笑意,低沉笑道:“只顾着跟朕的宫眷说话,道是冷落了冷国主,莫怪,来人,开宴” “奴才遵命……”秦公公尖声唱道,然后众人皆是舒了一口气,各怀心思的跟随皇帝走向‘子云亭’旁的‘新月殿’。 明月在萧童的催促下回神,缓缓的跟着众人的脚步走向‘新月殿’却在殿前再次停住了脚步,抬首,望向那几个金色的大字,心跳乱了规律。 抿唇,素手紧揪着丝帕,却道:“萧童,告诉秦公公,就说我身体不是,不能陪宴了……”,说罢,轻捂着心口,素手成拳,转身走回了‘子云亭’,眸光冷淡,但却决然…… 37知音红颜 ‘新月殿’前,明月伫立半晌,而后毫不犹豫的转身走回‘子云亭’,萧童怔住,随后在瞥见大殿之上,皇上那双带怒的眸光,心下一骇,赶忙上前扯住明月的长袖,言语结巴:“小……小姐”明月脚步停滞,双眸微微转向萧童惧怕的方向,那十阶之上的明黄被暖阳寂静笼罩,但却散发着冷冽冰寒,一双黑如深潭的眸子透过垂落的重重柳枝飞絮紧紧锁住她的身形。 就是这样的眼神,明月的双眸淡然清澈,却不得不微微眯起,嘴角不免扯出了一抹轻笑,何时,这个帝王居然连虚情假意都懒得表现了,今日竟在‘子云亭’如此给她难堪。 抿唇,一阵微风拂过,凌乱几缕发丝,明月微微低首,素手轻抚垂落胸前的发丝,既而转身,这次,竟头也不回的走离‘新月殿’。 萧童被明月的固执吓住,她忙提裙跟随,但心头却隐隐不安,刚才皇上的神色小姐明明看见了,但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明知龙颜不悦,却依旧反其道而行,如此,岂不是自找死路? “小姐,皇上他……”萧童抿唇,下面的话咽回了腹中,此地是皇上的寝室,耳目众多,即使轻声言语也不能大意,于是她跑上明月身前,小声道:“小姐,圣颜动怒” 然明月却依旧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在听闻萧童如此说法,长袖一甩,素手背于身后,粉唇微抿:“萧童,你马上去查一查刑部上书的底细”,说到此处,明月突然停住脚步,眸光微冷,轻道:“倘若他身家清白的话,那么就无中生有……” 萧童这此被彻底怔住,一双水灵的杏眼不敢置信的望着一脸冷静的明月,素手揪紧手中的丝帕,声音微颤:“小姐,皇上已经动怒了……” 皇上已然动怒,如今他们的生死尚未定数,而她家小姐究竟在想什么,竟然还要在如此危机的情况下对付‘上官氏’,如此杯水抽薪,怕是会尸骨无存。 明月深吸一口气,知道萧童这次不会那么听话的任由自己差遣,她转眸望着渐渐低首咬唇的萧童,不惜代价的冷声道:“仙儿,我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你的如月姐姐……”,是为了如月的愿望,更是为了自己的自私。 萧童一惊,眸子睁得更大,而后惶然的后退两步,樱唇微颤,一股浓烈的不安与不敢相信袭上心头,难道小姐已经知道她接近她的目的? “小姐,我……”萧童一时语塞,身子不由得有些轻颤,然让她更为诧异的竟是明月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却是轻描淡写的道:“倘若不想如月一辈子出不了冷宫,立刻就去调查上官忠,所有消息,丝毫不漏” 萧童的身形晃了晃,双眸望向明月那双异常坚定的冷瞳,不知道为何,她竟毫无反抗的点了点首,而后在明月松手之时,依旧跟随。 ‘新月殿’中,气氛凝重,冷孤云双眸时不时瞥向大殿外,冷笑道:“皇上,倘若下臣没有记错,这宴席,似乎少了一位……” 此言一出,皇后这才惊觉暮雪竟然未到,刚才她一时被皇上的冷落而忧伤自怜,竟忘却了要督导后宫,而今竟然在贵宾面前出了如此纰漏。 皇后神色紧张的望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御昊轩,本想开口圆场,却见欧阳红玉也一脸心神不定的望向自己,秀眉轻揪,皇后这下当真是慌了阵脚,她微笑着对坐在自己身侧的上帝,轻柔道:“臣妾督导不严,皇上……” 御昊轩轻抿薄唇,双眸转向皇后,然,就这一眼,却让皇后打好的腹稿全部变成了空白,心头翻滚着丝丝苦涩,不禁低首,紧揪丝帕。 “德妃身体不是,怕是难以陪宴,朕想冷国主不是如此计较之人吧?”说着,嘴角扯出一抹笑,俊美绝伦,但却冷若冰霜,一举杯,低沉道:“来,朕先敬国主一杯” 冷孤云双眸微微眯起,大手执着酒杯,一干而尽,大声笑道:“原来如此,看来皇上可让那位德妃娘娘受了不少委屈,否则又何来身体不是?”,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冷眸一扫群芳,又道:“‘美人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尽折腰’,皇上好福气,竟有如此的娇妻美妾环绕” 此言一出,御昊轩道是没有丝毫反应,独自饮酒,但坐于一旁的御昊风云淡风清的朗笑出声,他轻抚着手中的竹笛,道:“早闻冷萧国美女如云,冷国主又何须羡慕本王的皇兄,难道即使冷萧国佳人无数,却依旧无人入得了国主的眼?” 冷孤云扯笑,却并未反驳,而是若有所思的深吸一口气,语气极淡,但却又含着几分认真,笑道:“红颜易老,知音难求,下臣所渴求的佳人,可非红颜……” 言音落,宴席之上的众妃道是好奇了起来,知音非红颜,这道挺有趣,哪有男人不喜红颜只求知音的?更何况是眼下这位高高在上的英俊男子。 上官婉儿也起了几分兴趣,娇柔的伸出玉手抚了抚云鬓,轻柔巧笑道:“冷国主刚才的话道是有几分意思,本宫道是想听听何为‘知己非红颜’”,说完,轻掩而笑,双眸转向御昊轩,撒娇似的唤道:“皇上……” 御昊轩目光清冷,但瞬间却温柔的对上官婉儿展露笑意,生硬的声音带着几分宠腻:“如若冷国主不介意,朕自然依着爱妃” 一句随意的话语,却含万般柔情一般,使得上官婉儿面颊一红,微微低首浅笑,而后竟抬首望向皇后,神色尊敬,但却语带珠玑:“皇后,您看呢?” 好一个下马威,欧阳红玉的素手微微成拳,但却别首不语,而皇后则是僵了一下,浓厚的脂粉下却依旧挡不住难堪的煞白,她气息不稳,但却又不敢轻言于表,只能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御昊轩后,红唇一抿,生硬道:“随贤妃的意了……” 这时,上官婉儿如同争斗赢胜一般,心花怒放,面色红润,然冷孤云却闲扯两句便做了回答,让她一时间怒也不是,笑也不是。 直到,门口的秦公公速速跑进大殿,通报道:“奴才参见皇上,皇上,德妃娘娘旧疾复发,不能陪宴,娘娘让老奴来向皇上请罪,并道会在御花园陪同贵宾赏柳吟诗” 秦公公这般话一传,大殿内的气氛顿时更为僵硬,就连一直温和有礼的三王爷也敛下了笑颜,秦公公感受到了气氛凝固,他怯怯的抬首望了一眼龙椅上的皇帝,但这一眼却让他以为是自己花了眼。 御昊轩竟温和的笑着,但那双眸子却冷冽如霜,只见他忽而站起,薄唇扯出一个看似温柔却另人无法琢磨的弧度,低沉的笑起:“还是朕的德妃有心,朕都差点疏忽了冷国主乃是十六国中最富有盛名的才子……” 然,冷孤云却轻扯薄唇,淡笑不语,俊美的容颜上出了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暖意,但这抹暖意却清晰的落入了御昊轩的冷瞳中…… 38真心与否 ‘凝雪宫’朝恩殿之上,明月款步走下石阶,依旧坐在了那海棠书下,手执‘怀月本纪’,但却乱无章法的翻着,一字一句均未看尽。萧童一身便服,匆匆走向明月,神色紧张,素手紧揪袖中丝帕,杏眼盼顾左右,语带轻颤:“小姐,此时出发,怕是不合适宜……” 此时皇上正在气头上,小姐却派她出宫,若是再次惹恼圣颜,怕是当真性命难保。 明月轻叹一声,将书放下,伸手揉了揉额头,但却毫不在意的道:“武门口官差询问之时,你就说是去将军府探望大夫人,本宫身体不是,由你代劳便好……” 萧童睁大眼睛,似乎是没有想到小姐竟然会想出这么一招,昨日老爷来派人传话说大夫人病重,今日小姐竟然…… “小姐,可是皇上……不会怀疑么?‘御吣宫’一事皇上的确给了小姐难堪,但是小姐这么做是否有失妥当?”萧童心思缜密,事事分析透彻。 明月轻笑,抬首望了一眼不远处翠绿的景色,素手抚着胸前的长发,丝丝环绕指尖,神色若有所思,但随后却道:“萧童,你此次出宫必要先去将军府一趟,想来父亲与兄长必然会对我这些日子所做所为怀有芥蒂,你当知道怎么做……” 萧童低首,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在想起明月在‘新月殿’前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之时,心里却坚定了一些,轻咬下唇,而后点首道:“小姐,奴婢明白,奴婢定当不负小姐重托。”,而后便接过宫女收拾的一些东西踏出了‘凝雪宫’ 萧童一走,明月却沉思起来,她凝望着头顶上的那朵朵含苞待放的海棠,双眸轻轻闭上,深吸了一口气,但却感觉到自己心头那原本坚持的东西渐渐被拧碎。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御昊轩,当初的你,今时的她,是否依旧如此…… 缓缓睁开双眸,却当真看到了一身素洁单薄长衫的如月,她面色略带苍白,神色窘迫,带却带着几分坚定的望着她,那双美丽的双眸却含着点点不安,但却依旧没有停下向她走来的脚步。 明月起身,却没有迎向她,只是站在原地看着,直到如月略带喘吁的跑到她身前,眉眼之间带着淡然却又深郁的忧愁,声音温婉,但却带着急切,青葱玉手拉住明月的手腕:“暮雪……” 仅仅两个字,但如月仿佛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唤出一般,她神色不安,欲言又止,但是明月却已经了然她想说什么,轻抿笑,回握她温暖的手,道:“进殿再说吧……” 如月仓促之间四下观望了一下,而后微微点首,提裙踏进大殿之上,跟随明月进了偏殿的一间房内。 这间房平时无人居住,在明月未进宫之时据说曾是某未已逝故太妃所设的佛堂,只是现在佛像依旧完好,香火却断了多时,明月平日里也曾未踏进过。 佛陀神灵,信则有,不心则无,然对于明月这个异世漂浮的一抹幽魂来说,信与不信,这些东西都已是存在,六道轮回,生死契定本就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因而她宁愿躲在看不见神灵的地方。 如月进殿观望着四周,而后站在佛像面前双手合十,似在祈祷什么,而后才缓缓垂下手,紧揪着袖中的丝帕,双眸不安的望向明月,几次欲要言语却又抿唇低首。 “如月有事跟我说?”明月望着眼前高大的金色佛像,眸光中却暗淡无色,她缓缓转身,走到一旁的屏风前,素手抹去了那一层灰尘,无声叹息。 如月见明月如此冷淡,心头有些微微安定,但却又不免慌张的道:“暮雪,你……”,你字说到唇边,下面的话依旧被咽下,反复数次之后,如月才鼓起勇气,敛下长睫,道:“暮雪,告诉我,你是否爱上了昊轩?” 明月的手微微一颤,蓦地回首望向如月,而如月被明月冷漠的目光一扫,顿时后退了两步,但却依旧紧揪双手,不死心的说道:“暮雪,你该不会……” “不会……”突然,明月冷清的道,既而走向门边,头不也回的道:“若是你是为此事而来,大可不必……”,说罢,打开门,踏步离去…… 偏殿佛堂内,如月愣愣的望着明月渐渐远去直至消失的背影,片刻失神,口中呢喃道:“没有吗……那为何昊轩……都不再去看我了……” ‘朝恩殿’前,春日暖阳,柳絮飞舞,明月身形立定,似有些站不稳,藏于袖中的素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双眸微微眯起,锁住那站在海棠树下的明黄色长袍的男子,心头纠结翻腾,但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滋味。 宴席已散,还是中途离席?然,此次前来是虚情假意还是下旨治罪?亦或是发现了如月的行踪,追随到此…… 步下石阶,明月第一次感受到何为如赴薄冰,她一步步走向御昊轩,却不又不敢过于靠近,只是在他身后的不远处静静的站着,但目光,却凝视着他的背影。 “明月为何止步了?”虽未回首,但御昊轩低沉的声音却缓缓传来,让明月的脚步不禁后退了一步,甚至有种想逃离的冲动。 许说明月的反常被御昊轩察觉,他微微转身,金玉紫墨冠上在暖日的照耀下显得冷硬,垂落胸前又被微风吹拂的明黄丝带却更添俊美,而望向她的眼神更是似温柔,似冷漠,更似试探。 明月轻笑,然那笑却让御昊轩眯起了双眼,明月的笑带着几分自嘲,而又含有几分苦涩,仿若受了极大的委屈,只见她缓缓的低首,转身,不再看他,声如飘渺:“皇上允准臣妾靠近吗?”,就算靠近,又有什么用…… 御昊轩一怔,沉如黑夜的眸光带着探究之色,而后大步走向明月,温柔笑着,伸手拨开了明月额前的发丝,语带宠溺的道:“明月见到朕都不开心了……”,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几乎让明月的心头发颤。 长睫颤动,渐渐抬起,望向御昊轩那如潭水一般的眼眸,久而,竟如自语的呢喃一句:“皇上……真心对过明月吗?” 御昊轩抚发的动作顿时僵住,俊容上那温柔的笑意也渐渐消退,仿若再难维持,明月的眸中闪过一丝伤痛,蓦地后退了一步,但御昊轩却环住了明月的腰身,大手紧紧叩住,微微低首,温暖的气息与明月相闻,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难以琢磨的情绪:“那明月呢,明月对朕又有几分真心?” 抿唇,明月却苦笑起来,原来试探这个男子当真如此困难,她原本以为她已有就成胜算,但此刻看来却是一败涂地,眸光清澈,但却掺含忧伤,转而看向御昊轩那另人琢磨不透的眸子,轻启唇,“明月是真心的……” 话音刚落,唇却被覆住,一抹刺痛来袭,而后,便闻御昊轩略带起伏的声音:“明月,记住你今日的话…… 39心初疼 海棠树下,两人相依偎,心隔城墙,却似沉醉…… 明月凝望御昊轩的双眸,却依旧寻不得半点蛛丝马迹,温婉一笑,但却不言不语,素手抚上他的面容,眸光微微暗淡,而后依偎在他的肩膀上,轻声叹息。 御昊轩轻搂明月的腰身,双眸幽然望向远处,但却不知在看什么,少许,眸光回转到怀中人儿的身上,满含宠溺的抚着明月长垂青丝,冰冷的薄唇印在那一点朱砂的额头之上。 微风冷清,朝恩殿旁,一明素洁长裙的女子紧揪丝帕,娇躯颤抖的躲在暗角,不贝齿紧咬上下唇,掺出丝丝血迹,转首,紧闭双眸,但却无法阻止内心的巨痛,身滑落,轻声哽咽。 她的昊轩,她的明月,他们怎能如此…… 忽而,如月渐渐止住哭泣,想到了御昊轩前些日子的承诺,抿唇,微颤的身子走回偏殿佛堂,她该相信他,至少这三年,他每个月圆之夜都会静守冷宫,与她遥遥相望…… 想到曾经过往,如月心头的芥蒂稍稍减少,暮氏乃木氏的仇敌,昊轩曾答应过自己要除去暮氏为木氏昭雪,昊轩从来都不曾骗过自己,而今他又不知暮雪真实身份,必然只是逢场作戏。 如月蹲坐在佛堂之内,望着那数丈之高的金身佛像,心头渐渐安定,而后跪拜佛堂前,双手合十,却不知道该祈祷什么…… 寝室内,明月在桌台之上铺上宣纸,轻拢长袖为御昊轩磨墨,眸光却一直凝睇身旁人,抿唇含羞,取下一支毛笔递与他,依偎而坐,耳语轻柔,道:“听说皇上精通音律,可是臣妾却从未有福耳闻……” 御昊轩轻笑,转而望向明月那一脸期待,倾身,在她脸颊上轻吻,低沉的声音满含宠溺:“明月想听什么?”,说着,敛下笑颜,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竟执笔在宣纸上写道: “但凡少年,情不知所起,以为繁华是尽头……拍遍阑干,而今识尽愁滋味……往日俱往矣……” 明月望着那宣纸上的有力的黑色字体,眸光一闪,素手轻轻一握,但却轻笑起来,佯装气恼的道:“皇上想起故人了?” ‘但凡年少,情不知所起,以为繁华是尽头’想必是在写如月吧,明月心头的郁结似乎有些松动,如月,身为帝王或许有太多无奈,但他并未负心于你,身在皇宫红墙绿瓦之中,得此夫君,已是三生有幸。 御昊轩转首望着明月的神情,那双深如夜色的眸子似要将她看得透彻一般,然,在明月察觉之时,他却转首望着自己写下的字迹,仿若沉入了某种难解的沉思…… 许久,直到耳边琴音扰乱思绪,御昊轩才缓缓回神,却见明月已经坐在了前殿的琴旁,素手轻拨弦,似哀似怨的琴音徐徐传来…… 明月指按琴弦,半敛双眸,长睫微微颤动,白皙修长的指尖在琴弦上轻浮流动,启唇轻唱: 你走时霜叶正红,落叶飘在空中。 你走后我收集着落叶,每片里有我的相思重重。 当大雪纷飞的冬季,我的心也不曾冰封。 多少次呼唤你的名字,多少次望断长空。 也曾怪天怪地怪你不守信用,为什么聚也匆匆,别也匆匆…… 从此辜负了秋月春风,千言万语如何诉情浓。 经过了多少风霜,经过了多少盼望,我们终于相对。 我怎能不感激上苍,结束了流浪和飘荡。 我愿用最深情的爱,抚平你所有的沧桑,收拾你所有的悲伤,千言万语如何诉情浓…… 听明月唱到此处,御昊轩的神色陡然一凛,大手瞬间握成拳,霍然起身,而那桌台之上的砚台墨汁竟啪的一声掉落地上,黑色的墨汁沾染了明黄色的龙袍,一点点慢慢扩散,化为晕圈。 明月指上的琴弦随声而断,砰的一声划破指尖,沾染着血迹垂落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冷风浮动,微微颤动。 明月望着指尖的那一抹猩红,但却觉得心头微微刺痛,素手抚上了衣襟,轻揪着自己胸前的衣裳,而后起身,抬首望着御昊轩那凝重冷冽的神色,走上前,却见他面无表情的与她擦肩而过。 成功了么?明月背对着大殿门口,听着他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走,而后是那从风中传来的只字片语:“朕还有事,不陪爱妃了……” 有事?明月眼中的晶莹液体似再隐忍不住的落下,素手渐渐成拳,手中的丝帕已成嫣红,他去冷宫了,因为她刚才那首歌,冷笑,却无法抑制眼中的泪水,伸手轻抚,她为何而哭? “暮雪……”大殿前出现了一个消瘦娇小的身影,那轻柔的声音带着点点的不安。 明月并未回头,只是深吸一口气,道:“还不快回冷宫,皇上已经去找你了。”,说罢,举步踏进寝室,反手关门,将自己的身子依靠在门上,闭上双眸。 如月听了明月的话甚是诧异,但在回神之时才愕然清醒,欣喜与悲伤在心头难解难分,握住丝帕的手却微微颤抖,抿唇,眸含泪光,轻颤的声音低声道:“暮雪……谢谢……”,而后转身,提裙向‘凝雪宫’外的那条小路上跑去…… 寝室内,明月依在门上,双眸微微睁开,望着桌台之上,那散落满地的纸张与黑色墨迹,微步上前,望着那被墨水污损的有力字体,心头如窒息一般沉闷,巨痛难当。 但凡少年,情不知所起,以为繁华是尽头……拍遍阑干,而今识尽愁滋味……往日俱往矣…… 素手轻颤,执起那张纸,而后转身扔进了火炉之中,一阵火焰飘起,渐渐化成飞灰,片片焰红飞舞,最后只剩下一室的烟雾。 心动了,是么?明月紧揪着心口的衣裳,狠狠的锤了自己一拳,而后泪光婆娑,痛极反笑,没想到自己一个如此绝情自私的人,竟也会喜欢上一个无情且琢磨不透的帝王,竟也会嫉妒自己的前生。 呵……明月转身环顾房间的陈设,最后目光却还是停留在床榻之上,指尖摩挲他曾入睡的地方,那种翻滚的刺痛如同穿透掌心直射心里。 如月,留住他,就看你了…… 明月紧闭双眸,疲倦的依偎在床沿,望着手指上凝固的血迹,嘴角却扯起了一抹空灵的浅笑,她原本就没有机会做一个好人,如今却又要坏得人神共愤,素手抓起了床单,既然走到了这一步,那么就坏得天诛地灭吧…… 可是,眼角却依旧淌下一滴泪珠。 40始终如一 如月提裙飞奔,素洁的长裙在风中飞扬,青丝略有散落,但却更显美丽,她穿过明月为她寻找到的那条僻静无人的小道,一路迈进冷宫,最后停留在那抹明黄色身影的背后。 泪,落下,如月望着那个似乎已经许久都不曾见到的背影,而后冲上前,抱住了御昊轩的后背,在感觉到他一瞬间的僵硬之时,泪却更加涌现。 “昊轩……”如月哽咽,一头编好的髻发垂落下来,宛若三千青丝缠绕在那明黄色的龙袍上,如此分明却又相得益彰,仿佛她本因他而生一般。 御昊轩缓缓转首凝望着如月那张绝色,但却又带着几分苍白的娇颜,眼中闪过许多复杂情绪,但最终却是将她搂在怀中。 “月儿……”低沉的声音轻呢,带着几分沙哑,冰冷的薄唇在她的额间亲吻,心头的那抹扯痛竟又如此的清晰,“月儿,朕……” “不要说……”如月忙抬手捂住御昊轩的唇,泪眼婆娑的望着他那张一如昔日的俊颜,轻轻摇头:“罪妾什么都不想听,也什么都不在乎,罪妾只想要皇上,只想看见皇上……” 在踏进这后宫的第一日起,她就沦陷在眼前这个帝王的深眸里,她保存着所有的纯真与美好,即使被废黜也始终如一,只因他曾对自己说:月儿,朕喜爱你的单纯。 可是入冷宫三年,她等得绝望了,她知道她再单纯也抵不过那后宫中每年增长的姹紫嫣红,可是她爱他,为此,她不惜牺牲自己的寿元,寻求转天轮回之术,只要还能见到他,在他眼中看到自己。 还有……不要再受三年前那噬心的断恩之痛…… 三年前—— “皇上,臣妾的叔父是何等的忠诚,断然不会卖国求荣,皇上……”如月哭花了娇颜,跪在地上扯着帝王的袍角,青葱玉手占满了血痕,但却依旧不死心。 “皇上,木氏谋反罪证确凿,贵妃娘娘身为木氏长女,理当废弃冷宫,黜去妃位,终身不得孕育皇嗣……”皇后欧阳萧玉满脸冷清,高贵之色尽显,凤眼冷凝跪在皇上身边的如月,狠不得将她那只扯着皇上袍角的手给砍下来。 淑妃站在一旁,却是低首不语,娇美的面容在见到如月那双血迹斑斑的素手之时,面色就变得苍白,她后退两步,想说什么,但却被皇后瞪了一眼,稍后只称身体不是而匆匆离去。 欧阳红玉抿唇,白皙的手指绞着丝帕,在瞥见皇后的咄咄逼人之时,心生不忍,于是上前扶起如月,打圆场的道:“木氏一族已然受到我怀月法律的惩处,但木贵妃无论如何也是皇上的正妻,若当真要废黜,也该留下一子半女,这不仅是我怀月的血脉,更是木氏唯一的延续……” “够了,充容,你身为九嫔,竟然帮一个罪妃说话,看来本宫是没有看管好这个后宫……”皇后气愤难当,她踱步至太后身后,轻扯太后的衣襟,眼神闪烁不定,而后又道:“我怀月乃泱泱大国,自太祖一统天下以来,国泰民安,而如竟出了木氏这等判国贼子,然若不除,让十六国的诸侯怎么看皇上?” 太后点首,甚觉有理,但皇帝的脸色却冷得另人发寒,如月不住哭求,不住喊冤,但这一声声带着沙哑的哀求却已让众妃都厌烦,上官婉儿上前两步,却不说什么,面色像是给如月求情,却又畏惧皇后的冷颜。 稍许,在众人不知如何是好的之时,竟听那帝王冰冷的道:“来人,木氏如月罪犯滔天,而今又扰乱视听,给朕来下去,废黜妃位,打入冷宫,另赏赐‘藏红花’一碗……” 冷冽决然的声音充斥整个‘如月宫’,冰冷的将一切幻想破灭,而后,两名年长的宫女将哭喊的如月拖了出去,扔进了冷宫的杂草之中,端来一碗‘藏红花’,撬开她的牙齿硬灌了下去…… 如月闭上眼,泪却止不住,前尘往事历历在目,如梗在喉。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怀上皇嗣,而御昊轩也不可能让一个单纯得连为自己辩驳都无法的女人为他生下怀月第一皇子,他的孩子,需要一个聪慧到极至的女人来生。 可是他却一直都未能寻得这样的女子,而后宫的所有嫔妃也没有一个人能幸而得胎,只因侍寝前后,都要服下秦公公送至的汤药,至此四年有余,依故如此。 原本,如月以为欧阳红玉与上官婉儿起码够格,毕竟他们聪慧无双,但却没有想到至今都没有动静,而两人也为了这玄虚的贵妃之位争抢多年,但是御昊轩却对他们二人平等看待,没有偏袒任何一个。 如月依偎在御昊轩怀中,娇柔的身子依旧微微颤抖,她紧握住御昊轩伸来的手,仿佛那便是足以支撑这些年来的理由,十指相扣,天荒地老相随左右。 “皇上,罪妾想回到您身边”如月咬着下唇,思绪良久的话终于鼓起勇气说出,她转首望着御昊轩,双手更加的握紧他的手:“皇上,如月不要再等了,如月害怕……” 害怕他这三年来的改变,害怕暮雪的出现对他的影响,她知道这三年来他都始终如一,可是暮雪才出现短短一月,他竟忘记来看她…… 御昊轩望着如月的不安,想抚平,但却不知该如何去抚平,他眸光复杂,仿佛当初自己所坚持的东西渐渐瓦解,内心的那份她离去的空缺也正在被某种东西慢慢填满,而他却无力去拒绝。 心一颤,御昊轩的神色有些难看,他猛的将如月紧扣在怀中,坚定切狠决的话语顿时吐出,像是在让她放心,更是在坚定自己:“月儿,朕很快就可以接你出宫,很快……待朕让暮氏与欧阳氏反目之时,便是还你清白之日……” 听着御昊轩的话,如月心头一阵难以言语的揪疼,她的皇上是不会骗她的,正如她当年刚入冷宫之时,他夜探冷宫对她说的:“月儿,相信朕,相信朕的始终如一……” 始终如一……如月的心头的忐忑渐渐平复下来,抿了抿唇,满含深情的道:“如月相信,相信皇上……” ‘凝雪宫’中,明月铺纸于案,轻点墨汁,娟秀的字体挥洒而下: 但凡年少,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恨不知所终,而纠结流离…… 41太后急昭 黄昏,夕阳满天,云染红霞。将整个‘凝雪宫’朝恩殿都染上了一层血色朱红。明月身着玄色长袍,久立殿前,凝望天边朱血,藏于袖中的素手紧握成拳,冷风吹拂,青丝垂落腰际,面上轻纱飘起,双眸微眯,转而向宫门望去,只见一抹褐色身影匆匆而至。 太后身边的太监赵传低首跑来,一见明月便跪于殿前,恭敬道:“奴才参见德妃娘娘,太后有旨,请德妃娘娘立刻前往‘坤宁宫’议事……” 明月的秀眉一动,却未问原由,而后回寝室换了件衣裳,唤了一个名为青容的宫女为自己稍做打扮,而后便上了车撵,向‘坤宁宫’缓缓驶去。 车轮在青石小道上碾过,偶尔在鹅软石铺设的花园走道之上颠簸两下,坐于车内,被白纱遮住身形的明月轻拧娥黛,发鬓之上的琉璃玉坠轻声作响,耳边的珍珠悬晃。 少顷,明月轻声道:“赵公公不是说太急昭么?怎么车撵行得如此之慢?”,说罢,脸色顿显倦意,太后召见?怕是赵公公为其主而摆下的棋局,抿唇,微微瞌上双眸,若当真是如此,她道是乐意奉陪上官婉儿来演这出戏。 赵公公面容一僵,尖锐的声音顿时更显低沉,道:“回德妃娘娘的话,其他几位娘娘还未到,故而可慢行……” “是吗?”明月一笑,那声音隐含着点点不可察觉但却又能轻易感受的疲倦,素手轻扰帘纱,望着一眼御花园逐渐开放的百花,忽而叫停,在赵传惊诧疑惑之际,却道:“柳枝清秀宜人,麻烦赵公公去帮本宫折一枝来……” 赵传拧起眉宇,双眸扫了一眼明月凝望湖边柳树的神色,踌躇之下只是恭敬道:“娘娘,奴才怕太后久等。” “久等?”明月秀眉一挑,冷笑着回转目光望向赵传,“赵公公刚才不是说其他几位娘娘还未到吗?此刻又何来的久等?” 赵公公脸色顿变,他深知眼前这个主子是何等人物,在初遇之时的‘玉簪’之事后,他便更为小心,惟恐露了马脚,但却没有想到她竟比自己想象中的更难对付。思绪半晌,赵公公点首领了明月的旨意,小跑到湖畔,折下了一条青柳,匆匆而来,双手奉给明月。 明月望了他一眼,伸手接过,拈在手中笑道:“可以出发了……”,赵公公点首,伸手一挥,示意车撵前进。 明月望着手中的柳枝,心头渐渐泛起了蚀骨之寒,玉指轻抚着那碧翠如玉的修长柳叶,清澈的双眸显露不舍的神情,但随即被闭上双眸,嘴角扯笑,人才,若不能为己所用,便成祸害。 蓦地睁开双眸,隔着轻纱扫了一眼赵传那精瘦的身影,狠决之中又露出了少许惋惜之色…… 待明月到达‘坤宁宫’之时,大殿前已经聚集了不少宫妃,明月眸光一扫,大略估计了一下,这个皇宫之中的嫔妃大多数都已到齐,而皇后与其他排得上地位的工妃早以入座,纷纷讨论着什么。 赵传走到大殿前,立于左侧,尖声唱道:“德妃娘娘到——” 一时间,大殿之内顿时安静,众人纷纷列队,出却四妃以上的嫔妃,包括欧阳红玉都跪地请安:“贱妾参见德妃娘娘,愿祝娘娘万福金安” 明月轻笑,手执柳枝走向大殿,穿过众人来到欧阳红玉身前,低首将其扶起,笑道:“姐姐可是皇上心头上的人物,如今若是因给妹妹请安而有个三病两痛,磕磕碰碰,那皇上岂不要责怪暮雪了?” 说着,轻笑起来,那手中的柳枝塞到欧阳红玉手中,又道:“这是赵公公送给妹妹的,说是民间风俗中,柳枝能去鬼邪,姐姐身体久治不愈,也算是去去晦气……” 此言一出,大殿之上的众人皆是一愣,而欧阳红玉与之上官婉儿的脸色更是以难看来形容,然,站立在大殿之外的赵传更是错愕震惊,稍许,只听皇后半是嫉妒半是严肃的道:“想来皇上的临幸道是比不上德妃妹妹的柳枝有用,哼……” 此刻,大殿之上均是抽气声,众妃个个低首不敢言语,而太后的脸色也顿时凝重,欧阳红玉更是不知该如何圆场,但却不想明月竟是恍然的回首望向皇后,口气无辜而纯真:“皇后是这么评价皇上的么?” 一时间,原本低首不敢言语的人竟全都掩唇低笑起来,竟连站在一旁的李公公也不禁撇唇,大殿之上的气氛瞬间急转,皇后脸色亦红亦白,那神色好似恨不得上前给明月一巴掌一般。 但明月那双眼眸却清澈无比,似如纯真孩童一般,让众人不得不将眸全部转向皇后,而后还是太后厉声道:“皇后,你身为国母,言语竟如此不知轻重……” 众人一惊,而皇后的脸色也是更为难看,欧阳红玉忙上前打圆场,道:“太后息怒,今日我等前来‘坤宁宫’乃是有要是商量,因而还请各位娘娘少安毋躁……” 不愧为御昊轩最得心的嫔妃,明月敛下眼睫,随即转向太后,略带撒娇的扯住太后的朝服,低声道:“充容姐姐说的是,看来是暮雪让皇后娘娘误会什么了,都怪暮雪一时心直口快……” 太后感受到了明月的忐忑,心头的怒气也有所平息,持佛珠的手覆上明月冰凉的素手,安慰道:“此事与雪儿无关,道是皇后失了庄仪”,说罢,瞥了一眼面色极为难看的皇后,眼中甚是不满。 欧阳红玉不再言语,上官婉儿的脸色也略论暗淡,在心头大骂起暮雪这个妖精装模做样的本事,但却又无法揭穿,一时之间只能紧咬贝齿,愤愤然的轻扯丝帕。 众人进入内殿之后,太后也不拐弯抹角,三言两语将此次召见众人的目的言明,原来今夜皇上要在‘金銮殿’大宴群臣,为冷萧国国主接风,冷萧国是以‘美人’、‘歌舞’久居十六国之首,据说冷萧国境内,凡是女子便一定能歌善舞,且个个美貌倾城。 而冷国主此次前来,也带着十二名美艳舞姬与歌姬,更将冷萧国年满十六岁的小郡主倾城来至怀月,打算在宴会之上献给皇上。 听闻这个消息,众妃个个神色黯然,惟独明月神色如故,因为明月深知这三十几位嫔妃之中,有大部分入宫半载依旧未能得幸侍寝,如今又有小郡主嫁进皇宫,如何能不黯然? ‘坤宁宫’离去之时,天色已暗,众妃各自回殿打扮,明月与上官婉、欧阳红玉同行,路途之中也只是相互言语两句,并未谈起今日的不快,三人各怀心思,而后在御花园处分道回宫。 42揭穿 明月回到‘凝雪宫’之时,皇后已经将今日晚宴的朝服、首饰等赏赐分配了下去,而身为帝都第一才女,位居四妃的暮雪也分得了不少宝贝,并且在明月在未来得及一一笑纳之时,太后的赏赐也接踵而来。 看了这些赏赐,明月心头也明白太后今日要她在宴会之上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毕竟这冷萧国的小郡主倾城在传闻之中可无所不能,更是美貌无双,太后担心怀月今夜会献丑。 嘴角抿笑,明月看着赵公公送来的数样珠宝与乐器,伸手拿起一柄玉如意看了看,状似无心的笑道:“美人如玉,只是可惜这玉再美终究不如人……”,说着,毫不爱惜的扔进了托盘里,转身望向那几架古筝与琵琶。 赵传心神一抖,就连身体也轻颤了一下,他紧抿乌唇,低首不语,心头像是有时间东西就被要挖出一般,他稍稍抬首瞥了一眼明月,但却发现她专注于乐器,心下不免一松。 这个女人,貌似纯真,但却能感受到那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独霸之气与冷冽,但若说她心机叵测的话,她那双眸子却又异常的清澈,如同丝毫不染杂质的溪水,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 其实在‘玉簪’之事发生后,他便多次想下手试探这个与传说中差异甚大的德妃,但是却次次不得手,反而三番五次被陷害利用,就如同这次‘折柳’之事,其实他如此慢行只为试探她是否如常人那般肤浅急噪,但却不想自己竟被反将一军。 想到此处,赵传藏于袖中的大手渐渐握成拳头,暗运内功,移步试探,但却没有想到在接近明月之时没有发现她身上的任何内力与杀气,只有一抹淡然的暗香似有似无,隐隐约约,如同她这个人一般另人难以琢磨。 浓眉一拧,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只见明月似察觉了什么一般,回首望向他,赵传一惊,刚想找借口敷衍,却见明月竟拿出丝帕在他额头上擦拭了两下,轻若浮尘的声音另人听得不真切:“怎么出了这么汗……” 亲昵的动作让赵传顿时僵住,他双眼睁大的望着眼前这个轻掩面纱的白衣女子,错愕的说不出话,然,却见明月眸光清澈的凝视着他的双眼,忽而道:“赵公公仪情于贤妃,是么?” 一句话,似同五雷轰顶,震得赵公公几乎站不稳,但此刻明月却轻笑起来,那笑轻若无声却冷清如霜,犀利似箭,温柔的声音风悠然恬静,但在他耳中却如同鬼魅,在他的心头肆虐…… 明月望着赵公公的神色,心头对当初的疑惑已有八分肯定,敛下笑意,伸手拿起了几颗太后赏赐的珍珠,眉眼之间却是一片淡然,好似刚才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一样。 “麻烦公公走一趟了,太后赏赐本宫,本宫自然是谢恩接受,不过……”明月微微眯起双眸,将手中的珍珠握在掌中,随后递至赵公公面前,笑道:“这颗珍珠一看便知是极品,你就带我送给贤妃姐姐吧……” 赵公公被明月揭穿心事,心魂未定,迟迟不愿接下那颗珍珠,于是低首想借口推脱,却又想起方才自己已有把柄掌握在明月的手中,一时恼然懊悔不已,只要伸手接过,道:“奴才遵命” 明月轻笑,眼中闪烁着另人看不懂的光芒,只见赵公公的手伸上前,而明月的手中的珍珠顿时化作白色粉末从指缝中细细落下,如同沙漏一般。 赵公公愕然,却听明月道:“这个给贤妃姐姐补补身子吧,据说珍珠粉可以安神呢……”,说着,嘴角扯起一抹冷然的轻笑,眸光流转,望着剩下的那几颗珍珠,道:“还有两颗,可不好分哪……” 赵公公的从‘凝雪宫’出来之时,几乎可以说是惊魂不定,他匆匆奔回‘坤宁宫’,未在途中做丝毫停留,心头的那阵恍然与惊恐另他几乎无法思考,而手中进捏的珍珠粉也在路上洒落了大半…… 晚宴将至,明月沐浴更衣,只着一件薄纱抹胸坐在镜前梳妆,摘除面纱之后的自己,那张白皙而脂粉未施的面容更显娇嫩,却也狰狞,冰凉的指尖抚过那早已愈合的斜长伤口,心猛的被拧了一下。 一张绝色的面容上被划了一道这样的伤疤,是何等的残忍,古代女子最讲究其容貌与才情,而暮雪原本该是双全的女子,如今竟落得毁容自杀的下场,而身为寄居宿主的她,却至今还未找到这伤疤的来源。 轻声叹息,素手执起案前的毛笔,轻撒娥黛,望着镜中那素洁如雪莲的女子,清澈的眸光中闪烁着一点湿意,眉宇之间的那抹不知为何而生长的花愈发妖艳,且依旧带着点点刺痛。 明月拧眉,也不在去管它,拿起一片朱丹在粉唇上轻抿,点上朱砂,在眉宇间细细描绘,而后才重新掩上面纱,传其他几名宫女前来更上朝服,整理云鬓,杂指甲上涂抹上了粉色精油…… 半柱香后,明月扫视了一下大殿内的各种乐器,却一样未取,而是将数日之前,三王爷御昊风留在寝室之中的那支竹笛取来,素手轻抚着那细细雕刻的纹路,而后藏在袖中。 竹叶笙萧,今夜,又将是一番势不可免的较量…… 吉时到,明月上了车撵,但却见萧童风尘仆仆的赶回,一身疲累,明月忙下车撵,询问调查情况,却见萧童一脸憨笑,轻拍着身上的包袱,道:“果然不出小姐所料,奴婢这趟出宫十分顺利,也照小姐的意思一一行事了……” 明月点首,她相信萧童有这份天赋,但却叹息道:“萧童,你回来迟了,否则道是可以跟我一起去参加冷萧国主接风的宴席”,对付那些虾兵蟹将,若有萧童相助,会更轻松一些。 萧童一听,忙欣喜道:“奴婢马上就去清晰换衣裳,这一路行来,奴婢在外听到许多关于冷倾城小郡主的传闻,奴婢可真想开开眼界,是什么样的郡主能被喻为十六国的绝色天仙……” 明月的秀眉轻动,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却未再说什么,而是点首,在宫女的掺扶下上了车撵,缓缓向‘金銮殿’驶去,但脑海中却始终浮现着萧童的那句话:‘是什么样的郡主能被喻为十六国的绝色天仙……’ 十六国的绝色天仙?明月略带沉思的凝望着天空中那轮异常皎洁的明月,手指静静的敲着红木,陷入了深思…… 43鹬蚌相争 轻纱浮影流动,处处似霓红,一轮明月当空,暗香隐其中…… ‘金銮殿’外,一片喧哗,朝臣已纷纷前来入坐,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只有欧阳父子独坐一旁饮茶,偶尔有几人上前参拜,却也只是寒暄两句。 不多时,众宫女纷纷入列,打点宴席,御厨房布菜、上酒,御前侍卫数百人列队站岗,朝臣也纷纷按续位入坐,满朝数百名官员,文武皆全,‘金銮殿’之上,场面辉弘。 暮将军父子与刑部尚书上官忠为最后到场,其三人一路走来笑言不断,其场面甚融洽,入殿之后更是相对而坐,上官忠向暮将军请茶,其亲密恭敬之态不言于表,引得旁人侧目。 自贤妃下毒之事后,上官忠就对暮铁云父子如神佛供奉,不仅将金银珠宝全往将军府送,还三天两头登门拜访,大赞德妃暮雪其行德,声称其女上官婉儿心思单纯,以后在宫中也要多托照顾。 暮铁云对上官忠的行经,其实早已厌烦,但目前也身居孤立,拉龙他做后垫也好,但上官婉儿是何等角色暮氏父子又怎会不知晓? 当年木氏血案,惟独上官氏未参加,而幕后提点者正是上官婉儿,暮铁云至今还记得探子回报之时,上官婉儿对上官忠说的那句话:“父亲傻么?事情既已到了如此地步,就算我上官家不参与,他木将军也逃不过满门抄斩,既然如此,我上官家何必要赴这趟浑水?” 当时上官婉儿拉了上官忠一把,让其在这官场之上少了一个把柄,由此可见贤妃此人心机不是旁人所能比拟,甚至是皇上最看中的充容欧阳红玉也不是其对手,否则历经一年,欧阳红玉也不会丝毫不损上官婉儿半根头发。 思绪间,殿堂之外突然一阵骚动,百官纷纷起身观望,只见皇后身边的李公公手执拂尘,一身寒气的踏进大殿,立于门旁,尖声唱道:“皇后娘娘、充容娘娘驾到——” 而后只见皇后一身凤袍金冠,满身华贵之气的踏进‘金銮殿’大门,四周八名宫女低首跟进,宛若众星捧月,然皇后那张娇美的面容更是笑颜如花,面对朝臣的叩拜微微点首,尽显母仪天下之姿。 不多时,皇后入坐凤椅,贤妃、淑妃与其明月也先后踏进大殿,与群臣致意,各自坐排序好的位置上,相互闲聊几句后,便各自掩态饮茶。 明月坐在暮慈对面,姗姗来迟的萧童一路进殿,便向暮铁云及墓海容一一见礼,又给暮慈请安,许是因为今夜是皇家盛宴,因而平日里谨严慎行的三人都挂起了温吞的笑意,虽三人各怀心思,却没有加以刁难。 萧童一身绿色宫女服饰,款款走向明月,一双杏眼纯真可人,再看见明月之时意下识的眨了两下,而后微笑着站到明月身后,微微低身,耳语道:“小姐,看来上官忠道是很奉承将军与公子”,并且淑妃近段时间也沉寂的不正常。 明月微微点首,嘴角扯笑,素手轻抚过案前的茶碗,双睫煽动,却未说什么,而后转向自己身侧的上官婉儿,柔声道:“贤妃姐姐今日准备了什么节目?” 上官婉儿先是一怔,而后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鬓发,自信可见一斑,她巧笑道:“也没什么,道是妹妹不能污了这被喻为帝都第一才女的圣名才是……”,说着,轻拈丝帕掩唇笑起来,一副与世无争的神情。 萧童听了上官婉儿的话不禁有些恼火,但明月却伸手阻止,敛下长睫,叹息道:“是么,若是如此,妹妹怕是要让姐姐失望了……”,言语间满是愁苦,仿佛极为紧张。 明月此言一出,上官婉儿与欧阳红玉皆是一愣,就连皇后的眉头都动了一下,但三人都不露声色,惟独暮慈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明月,眼眸中有震惊也有责难,仿佛明月不该说这话一般。 明月微微抬首,一见暮慈的眼神,忙装作镇静的样子,但其神色却入了众人的眼中。 上官婉儿的心头不禁掀起了丝丝喜悦,她藏于锦袍长袖中的玉手微微握成拳头,嘴角弥漫出一抹冷笑,没想到暮雪也有江郎才尽之时,那么今日的宴会,除她之外也有只欧阳红玉是自己的对手了。 想到此处,上官婉儿瞥了一眼欧阳红玉,神情冷清,然欧阳红玉也与之同时瞥向她,四目相对之时,二人皆是一怔,而后相互点首,轻笑转开。 萧童在旁察颜观色,眼中闪过不解,她深知自家小姐聪慧绝顶,今日如何在贤妃与充容面前吐出如此言语?她低首刚想询问,却听明月轻声呢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一怔,随即会意,萧童的心头更为敬佩自家小姐,但她却硬是将这份崇拜与喜悦压下,装作一幅愁颜,双眸四顾流转,像是很紧张的样子。 众人一见萧童的神色,早已不复刚才的轻快,心头更是对明月刚才的那一番话深信不疑,这道是上官婉儿与皇后心头畅快起来,但欧阳红玉却面露担忧,只因她不出于私心,的确是为怀月的威望着想。 暮铁云与暮海容也发现了暮雪的不对劲,而人的心头也咯噔了一下,而今日沉寂了少许的欧阳迟与欧阳临风,心头一下子宽阔起来,虽然对明月刚才的言辞存有疑惑,但却忍不住奚落起暮铁云来。 但两句未言尽,殿前的李公公又尖声唱道:“皇上驾到,冷国主驾到——” 仅接着群臣与宫妃纷纷跪地拜见,而后又听李公公道:“三王爷驾到,冷国倾城郡主驾到,冷国十二舞姬到——” 44宴会(1),暗伤 ‘金銮殿’门口顿时一片喧哗,明月起身相望,只见御昊轩与冷孤云二人相偕而来,两人面容上都只含淡淡笑意,客气生疏,而跟在其后的御昊天则是与那传说中的倾城小郡主相谈甚欢,那出尘而不染尘埃的双眸略显笑意。倾城小郡主一出现,朝臣皆是一阵唏嘘,明月能感觉得到自己身侧的上官婉儿的身子渐渐僵直,而那来自四面八方的嫉妒眼神顿时汇聚成箭。 明月抿笑,不动声色的低首,御昊轩于其冷孤云从身旁穿过,一阵寒风吹拂,使得明月面容上的掩纱轻轻抖动。 “小姐,那就是冷萧国的十二舞姬……”在明月有些愣神之际,萧童突然在明月耳边细声道,青葱素指有些激动的轻扯明月的锦袍,难掩兴奋。 抬眼,眸光微闪波澜,明月有些暗惊的望着那从殿外徐徐走来的十二名各抱一样乐器的绝色妖娆女子,她们每人身上的衣裳颜色各不相似,宛若不白花争艳,另人目不暇接。 百官几乎看痴了,这些美丽妖艳得女子若论出尘水灵,远远不敌怀月的女子,但是若论那眉宇之间的风韵与妖娆,却是无人能及,一双桃花眼左右盼顾,似含柔情万千,一举手与投足便能轻易的勾人心魂。 ‘媚术’明月脑中顿时想到了这两个字,瞳孔猛的一收,但嘴角却弥漫出一抹轻柔的笑意,伸出手轻拈起胸前的一缕发丝,缠绕指尖,粉色的指甲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散发着迷幻的光芒。 看来冷孤云的确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明月敛下长睫,转而瞥了一眼满眸妒意的上官婉儿与其神色略显担忧的欧阳红玉,而后随着众人再次入坐,而此刻,三王爷与那名一直唧唧喳喳的小郡主也正好入坐在淑妃旁。 御昊天神色清爽,一身白色长袍更添几分英俊儒雅之色,言吐之间尽现王者风范,紫墨玉冠紧束黑发之上,修长的手执起茶碗,薄唇含笑,面色柔和,对那名小郡主的问题总是谈笑间隐着回避。 暮慈望着坐在自己身侧的这个绝色美人儿,心头难平的咽下了一杯口茶,一双千柔万魅的眸子闪着不甘,似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出尘的美人儿。 但美人儿却似没有感觉到众人那犀利如箭的眼神,反而转首看了坐于自己对面的明月一眼,脸上的笑意尚未敛去,眼中却又显现出一抹好奇之色。 众人的目光都针对于她,她也早已习以为常,但眼前这个女子,淡薄轻柔,其实她从一进殿就注意了,自记事以来,她还从来都不曾见过如此与世无争的眼神。 明月抬首,像是不经意间的一瞥,而后微微低首,生涩一笑,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光微微闪动,轻柔如风。 倾城一怔,而后大大咧咧的回以一笑,那笑灿烂如花,不含半点虚伪,清纯可人,足以迷倒众生。 好一个清新脱俗,不染半点凡尘,明月的冷笑掩于面纱之中,她敛下长睫,却感觉到了对面射来的一抹凌厉目光,心头一凛,却不曾再抬首。 少许,只听大殿之外的秦公公踏步而进,手执锣锤,敲击在鼓上,尖声道:“吉时到,鸣鼓笙萧……” 一时间,殿外数十名怀月国宫女如鱼贯列,萧瑟合奏,琴声悠扬,乐毕,跪地叩首,娇柔之音宛若天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奴婢愿祝天朝江山千秋万代,十六国和睦如今,冷国主万福金安……” “好,好,好……”冷孤云突然鼓掌,一连说了三个好,但面容上却没有半点喜色,他冷冷的望着跪在地上的那十名宫女,言语不带任何起伏的道:“没想到天朝的宫女个个才华横溢,真是让臣下大开了眼界。” 这一句不冷不热,没有丝毫息怒的言语一出,台下的群臣个个面面相视,不知所云,更没有人插言半句,而后只听御昊轩懒散的笑道:“哦?来人哪,给朕查查这些宫女的主子是谁,能让冷国主夸赞的,必然所出非凡,朕重重有赏” 跪在地上的宫女一听有赏,个个面带笑容,连连谢恩,而后一名年长的清秀宫女抬首,道:“奴婢回禀皇上,奴婢们乃是‘琼香宫’的花美人所调教……” “花美人?”皇后的秀眉一拧,而后满不在乎的转首对御昊轩道:“皇上,花美人就是那位曾以一曲‘天涯蝶舞’赢得太后欢心的花如霜,自那日之后,臣妾便依了太后的意拟了折子册封她为四品美人,如今赐住‘琼香宫’。” 皇后的言语之间满是不屑,仿佛也有自信皇上绝对不记得这位被喻为‘舞断江山’的舞姬,因为皇上生性素来不喜好音色。 熟料,御昊轩竟思索了半晌,而后竟对站在殿前的秦公公道:“传令下去,花美人深得冷国主赞赏,乃朕之福,赏三品俸禄,赐字‘清颖’” 此话一出,殿堂之上一片哗然,皇后原本的不屑的神色顿时一僵,而后面色煞白,一双美丽的凤眼不敢置信的望向御昊轩,自太祖皇帝建国以来,妃子论功行赏,但一个四品偏妃竟赏赐三品俸禄还是头一遭。 台下的明月也稍稍愣神,她能听得出御昊轩的那口气全然无丝毫欣喜之色,秀眉微微轻拢,却又抚平,不动声色的静听下文。 此刻只见欧阳红玉起身,向御昊轩及皇后福了福身,而后轻声道:“皇上,赎臣妾斗胆,自我怀月先祖开国以来,后宫嫔妃都以晋级为封赏,因而……” “充容,皇上的旨意能说收回就收回么?”欧阳红玉的话还未说完,只听皇后一声厉斥,仿佛不能容忍欧阳红玉插嘴一般,此间,殿堂之上的人都煞白了脸,其中欧阳父子最为明显。 明月隐笑,她突然间明白了御昊轩刚才那番封赏的意义何在,御昊轩深知欧阳红玉必然会起身劝阻,而皇后乃是一个鱼木之人,对这个妹妹原本就存有嫉妒,因而必然会有如此场面出现,而这必然成就了御昊轩筹谋许久的‘离间计’。 果然,只见御昊轩微显怒意,显然对皇后刚才的过激言词很是不满,这的确让欧阳父子捏了把虚汗,而后只听御昊轩那低沉的声音道:“皇后严重了,子辰是在提醒朕莫要坏了祖宗的规矩……”,说着,沉吟半晌,望着欧阳红玉道:“爱妃知法达礼,深得朕心,花美人封赏之事便由爱妃行事了……” 欧阳红玉低首,心头虽隐隐不安,但是苍白的面色道是红润了几分,但却依旧惶恐道:“皇上,后宫之事本该皇后娘娘做主……” “我看姐姐还是应下吧”突然,上官婉儿轻柔的声音响起,她一脸单纯的轻笑道:“皇上如此信任姐姐,姐姐不当推托啊……” 好一个落井下石,明月在心头冷笑,素手轻执茶碗,抿了一口,轻巧放下,玉指弹了弹滴落在衣裳上的水珠,转而望向一时愣怔的欧阳红玉,帮上官婉儿推了一把:“贤妃姐姐说的是,依妹妹看……姐姐也还是应下的好,莫要抹灭了皇上的信任才是”,说着,望向御昊轩,双眸一片清明。 御昊轩望着明月那双毫无波澜的眸子,薄唇扯笑,但那笑却让明月感觉到了彻骨之寒,殿内再次凝固,却听那倾城小郡主咯咯笑起来,那如同柳莺的声音响起:“皇帝哥哥,云哥哥,倾城想看歌舞……” 小郡主的声音如此响亮,让刚才近乎凝固的气氛顿时散开,只见冷孤云暧昧的看着御昊轩,大笑道:“皇上,您看我这个妹妹,还尚未过门,就如此大方的撒娇了……” 这番话多少让殿上的妃子心伤了,然御昊轩却不可置否的回应道:“谁让郡主羁押群芳呢?”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场面看来其乐融融,倾城小郡主的双眸转溜了一圈之后也笑了起来,那笑依旧如斯单纯。 45宴会(2),情伤 满堂群臣皆笑,齐身向皇上恭贺,而御昊轩则是淡笑不语,也算是笑纳。 左右两侧的宫妃个个面如土色,即使是刚才得意洋洋的上官婉儿,她那双睁得美艳的眸瞥着笑得灿烂,毫不知羞的倾城郡主,放在桌下的玉手握得紧紧,险些咬碎了满口银牙。 明月不免想笑,但是斜对面那一抹探究的目光却使得她只能将低首敛下,身后的萧童左顾又盼,对大殿之上的气氛疑惑的很,但她却将众妃的所有情绪都皆收眼底。 此刻,殿外又进几十名宫女,每人手中都端着相似的美食,一阵香味飘动,只听小郡主又是一阵欢呼,拍掌道:“天朝果然不愧为天下霸主,就连宫廷御用的美食都如此不同……” “哈哈哈……”冷孤云又是一阵大笑,而后望着宫女端上的膳食,道:“看来皇上的确是诚心与臣下结这门亲事了,既然如此,臣下再此敬皇上一杯,愿祝我国与天朝和平共处,绵续千秋” “好……”御昊轩大笑着举起酒杯,两樽金杯一碰,朝臣一片欢呼,鼓声随即奏响,美人舞姿翩翩。 十二美人的舞姿的确非凡,如同天仙下凡,一曲做罢,美人款款退下,此刻,秦公公尖声道:“花美人到……” 花美人?众人一愣,皇后更是错愕,原本因这花如霜已经让自己丢尽颜面,如今这个小小的四品美人还敢在宴席之上出现? 明月转首望着殿外,一身妖冶之气的花如霜身着粉色舞衣,身后带着八名宫女款款而进,忽而,不知乐声何来,只见花美人如同蝴蝶一般在大殿中央翩然起舞,而那八名宫女则是挥舞丝带,如波浪撩人,一时间,就连那刚才趾高气扬,娇柔作态的十二美人都略显震惊。 明月望着那名妖娆得如同花蝴蝶一般的花如霜,素手轻抚着垂在胸前的长发,舞姿的确妖冶美艳,相貌也算娇柔生媚,只是可惜眼眸之中的那些谋略不够,最多爬到了婕妤之位,再难攀升。 想到此处,明月不禁有些微微失望,原本以为这花美人是可以栽培利用之人,没想到却依旧是只能使些小手段的无庸之辈。 敛下长睫,素手执起玉杯,一饮而尽,口中却尽是苦涩热辣。 “德妃娘娘有心事?”忽而,喧哗声中,男子低沉的声音隐隐传来,明月心头一凛,轻抬眼眸,却见御昊天斜视着自己,神色一片安然,而他身边的小郡主早已不知所踪,直到听到皇后那极力克制的那句‘皇上’传来之时,明月才知原来小郡主已依偎在御昊轩身边。 明月望着御昊风波澜不惊的神色,清浅一笑,却并未答话,素手轻抚着杯沿,娥黛轻拢,花美人的突然出现正是激化欧阳红玉与上官婉儿矛盾的最好催化剂,于是她眸光闪烁,转而看向上官婉儿,道:“这花美人,还当真是国色天香啊……” 上官婉儿闻言,脸色微变,她深知明月在提醒她什么,稍稍整理了思绪,上官婉儿微笑转首看了一眼明月,这才发觉三王爷也正在看着她们二人,忙点首一笑,刚才想说的讽刺之言也顿时吞咽下去。 望着上官婉儿的神情,明月再难止住笑意,然却不知,她这一笑,却引来了数人的侧目,而后便听到冷孤云低沉阴冷的声音:“皇上,那位就是帝都第一才女德妃娘娘吧……” 御昊轩的回答,明月听得不真切,但是却不曾看他们一眼,只是再次执起一杯酒,轻抿而下,瞥了一眼一直凝视自己的御昊风,轻笑道:“三王爷好雅兴……”,美女如云,他竟一直看着自己。 御昊天眼中闪烁的东西明月看不清楚,也不愿看清楚,当初自己对他的捉弄堵在心头,但明月却无半点内疚,毕竟他曾是与暮雪唯一接触过的男子。 三王爷被明月这一说,却是没有半点窘措之色,反而笑起来,那笑声清晰爽朗,而后只见他拿起杯子,将宫女满上的酒一饮而尽,这次道是换明月错愕,只因男子所饮的酒,乃是‘满堂醉’。 花美人一舞停歇,群臣喝彩,就连冷孤云也连连称好,殿堂之上分外热闹,御膳房在此时又上了几道名贵佳肴,但这菜肴就算再美味,众人的目光却齐刷刷的望向了已经坐上了皇帝腿上了小郡主。 冷萧国民风开放,这乃是十六国共同的认知,但是一个尚未出嫁的姑娘竟在这数百人前做出如此出阁之事,的确是有伤风化,众妃无人不生妒意,但却听冷孤云大笑起来,可见这本是他意。 明月敛下睫,心头的某一个地方有些丝丝的扯痛,但她却依旧轻笑起来,强硬的将曾经过往的记忆尘封,只留下那些残忍虚伪的片段。 今日的场面,不知如月看到会如何?明月轻叹一声气,嘴角依旧带着淡然的笑意,素手再次执起桂花酒,轻抿着那份芬芳,细细品尝,直到,身前的出现一个一个娇小青纯的女子身影,和那一声声扣人心弦的银铃之音。 思绪顿时挥散,明月望着眼前这个在殿堂之上毫无顾及旋转起舞的女子,她竟光着脚,微微踮起的脚尖灵活在地上一圈圈的旋转,妖娆纤细的柳腰不断扭动,腰上与脚裸上的铃铛代替了琴韵之声,却一声一声锁人心头。 一舞毕,久久无声,而后只听到御昊轩起身拍掌,而小郡主则是满目笑颜的奔上殿上,猛的扑进了御昊轩的怀中,撒娇的神情娇憨可人,而御昊轩则是含笑不语,也不拒绝,而是轻拍着倾城的后背,这样的动作更是惹来了冷孤云的一阵调笑。 皇后脸色难看到极点,就连抓着丝帕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就在此时,明月忽而起身,有些歪斜的轻依在萧童的身上,而后在萧童错愕之时说道:“我们先走”,萧童立刻会意,忙扶明月步上石阶,低声在皇后耳边言语两句,称酒不胜力,便从众人身后的石柱那边走出了大殿…… 一出大殿,明月便领着萧童走向御花园处,深深的吸了一口这殿外的寒气。而后闭眼,静吹着这深夜的冷风。 “小姐……”萧童感觉得出明月似乎在克制着怎么,于是紧紧跟随,小心唤道。 明月将袖中的竹笛拿出,借着月光轻抚着上面雕刻的纹路,忽而冷清的道:“三王爷喜欢月下赏花么?” 萧童一愣,却见树林中一抹白色飞踏而来,随后潇洒的落在他们面前,而后满身酒气的笑道:“本王喜欢月下赏美人……” 明月冷笑,但却没有怒斥他的轻佻之言,反而柔声笑起来,望着他略带猩红却依旧清明的眸子,素手托起手中的竹笛:“三王爷的心爱之物,今日奉还” 御昊天的眸光冷了冷,薄唇紧抿,直直的望着她,却不说半个字。 站在一旁的萧童有些震惊,她不知道明月何时与三王爷如此熟络了,且那个笛子原本是在小姐寝室之中的,而今怎会是…… 望着御昊天僵硬骇怒的神色,明月忙转首对萧童道:“萧童很久没去探望姐姐了吧……” 萧童一听,秀眉微微拧起,而后低首后退两步,道了一声是,匆匆的没入夜色之中。 御花园中,冷清的风四处拂窜,凌乱了人的心思,御昊天望着明月冷清的神色,心底像是被狠狠的拧痛,而后竟一把将她扯进怀中…… 明月没有挣扎,但双眸却冷得如寒九之天薄冰一般,娇小的身子躲藏在他温暖的怀抱之中,被寒气冷却的唇紧紧的抿起,素手触摸着他身上的绸缎,玉指将藏在指甲中的白色粉末涂抹其上…… 夜,冷如霜,‘凝雪宫’灯火寂寥,三更后,明月已然就寝,但却在此时,只听殿外一阵杂乱的脚步,接着寝室门被撞开。 明月惊骇,却在未及反应之时,只见那抹明黄色已经将她压在床榻之上。 轻拧眉宇,明月刚想挣扎,却听御昊轩满是笑意的眼出现在自己的瞳孔之中,而后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轻呢:“明月生气了……” 生气?明月有些不知所云,刚想反驳,却又听他道:“明月今日吃朕的醋了……” 眸光一暗,明月不禁有些气恼,冷淡道:“臣妾没有” “没有么?”御昊轩依旧笑着,修长的手指带着炽热的温度抚过她的冰冷的双眸,而后吻下,薄唇抿笑道:“你吃醋,我看见了……”,而后就紧搂着她,将头埋进了她的发丝里,嘴角还带着笑意,沉沉睡去…… 46龙凤合壁 月夜寂寥,人无眠,浸思未央天…… 五更天,昏暗一片,隆冬已过,春却犹冷,晨起,窗沾寒露,烛光摇曳,床榻上,人寝正好眠。 明月秀眉轻动,微微睁开眼,长睫轻扇之时就瞥见躺身侧,目光深沉的俊美男子,心一怔,而后起身。 “不多睡会?”低沉的声音依旧,只是又带了几分疲倦与沙哑,而后明月便感觉到自己的腰间多了一只手,整个人又被带进了温暖的怀中。 “五更了……”明月轻声道,那声音似若叹息,极为不真切,但是御昊轩却低喃道:“昨夜……朕醉了……” 醉了……他想说什么呢…… 明月敛下长睫,神色平静如波,素手半握,抵在御昊轩的胸膛之上,似没有听到御昊轩的话一般,只是再次闭上了眼睛,将头靠在他的怀中,寻求温暖,梦呢般的轻唤:“皇上……” “恩……”御昊轩望着怀中的女人,娇小得自己几乎可以捏碎一般,他将被子掖好,将明月紧紧的搂在怀中,轻嗅着她发丝上,即便寒冬已去,却依旧暗隐的冷香,又将她搂紧了些。 明月再次睁开眼,眸光却极为黯淡,她轻轻的将御昊轩推开,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却又难以成言,微微抬首望着御昊轩那双带着疑惑的眸子,抿了抿唇,却又低下首。 “明月怎么了?”御昊轩的剑眉微微拢起,温柔的眼眸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但随后像是逗她一般,低首在她耳边戏谑:“爱妃是在怪朕昨夜的冷落?”,说着,他径自低笑起来,一个翻身将明月压在身下,轻啄她的唇。 明月侧脸躲过,让原本该落在唇上的吻竟落在了发丝上…… 御昊轩的动作一滞,微微泛着深蓝色的瞳孔的凝视着明月望至别处的双眸,瞳孔之中的猩红一闪而过,沉浸半晌,而后起身,将明月身上的被子盖好,低沉道:“算了……” 明月不语,素手微微动了一下,而后伸出,轻握住了御昊轩的手,紧紧的,有些任性,但却又像自卑得随时会失去勇气松开一般,片刻后,明月起身,静静的靠在御昊轩的肩头上,眼角有些湿润,轻柔的声音有些颤抖:“皇上,明月害怕……” 御昊轩望着那只握住自己大手的白皙的素手,剑眉拧得更紧,刚感受到自己背后的温度与湿意之时,身体顿时僵硬起来,他想转首说什么,但明月却固执的抱住他,不让他回头,略带沙哑的声音带着呜咽:“昨天臣妾没有吃醋,臣妾只是……心里难过。” 抽泣的声音就像是在拼命掩饰着自己的难堪一般,断断续续的哭泣颤抖了自己的自己的心,或许,也颤抖了御昊轩的心,他就那样笔直的坐在床榻上,任由明月抱着,那双另人看不清的眸子渐渐闭上,而那双大手,则是覆上明月环抱住他的手,紧紧的…… ‘朝恩殿’前,红日初升,明月立在殿前望着御昊轩已经消失许久的身影,双眸中的哀伤早已化作了冷漠,只是心头的微微颤抖依旧无法抚平。 萧童低着首站在明月身后,神色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未看过如此反常的小姐,而且小姐眼角的微红似乎也证明了些什么,她抿唇,几次想开口却依旧咽了下去。那些话,她说不口,但是却又不得不说。 “小姐……”终于,萧童咬着下唇,眼睫微微抬起,而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道:“小姐,昨日……如月姐姐哭了一夜。” 昨日,她忍不住将倾城郡主将成为皇妃之事告知于如月,因为谁都知晓一名郡主若是当真嫁给了皇上,以其高贵的身份,必然会成为‘贵妃’,如若如此,那么如月岂不是再也无望? “所以……“明月冷漠的接下了两个字,而后望向那棵已然花香满枝的海棠树,素手捏紧了丝帕,忽而笑起来,只是那笑却没有一丝温度,“所以她一日都等不得了,是吗?” 萧童看着明月的样子,心头一阵轻颤,目光左右盼顾,却始终找不到更好的说辞,的确,如月昨夜的确如此说,她说她一日都等不得。 明月踏下石阶,一步步走向那棵海棠树,微风轻拂,卷起了一缕寒意,使得初开的花朵微微颤抖,明月伸手取下一朵,摊在掌心,粉红色的花蕾娇柔美艳,清雅不俗。 手掌微微收拢,将那朵花瓣握在手心内,明月仰首望着这红日染红的‘凝雪宫’,眼中闪烁着忧伤与冷冽,少许,她闭上了双眸,徐徐的道:“告诉她,只要她依约取到御昊轩的龙佩及《怀月本纪》的‘帝王册’,三月之内,她便是贵妃……” 听罢明月的冷清的话语,萧童不禁后退两步,而后只是低首不语,双手紧紧的纠结着手中的丝帕,唇抿得极紧…… 而明月,则是缓缓的松开手中的那朵海棠,望着它粉色可人的娇滴花瓣,原本已经平静的心绪再次被打乱,穿越前阎王的话如同鬼魅嘶叫一般响彻她的耳畔:“你只有一次生还的机会,那便是寻找到这块凤佩的另一半龙佩,珠连碧合,否则就将永远被囚禁在忘生川的烈火崖里承受一百年的烈火焚烧,不过……呵呵……那龙佩的形状可与凤佩不一样,惟有合壁才知真伪……” 忘生川烈火崖中承受一百年的烈火焚烧……明月突然睁开双眼,眼中有着害怕与惊惧,素手再次握紧成拳,而后蓦地将手中的花扔进了一旁的水池内,如同将一切抛弃一般…… 因为,她是一个无恶不作的盗墓贼,因为她挖掘了无数人阴魂的栖身地,因为她无意中触动了历史上没有记载却满是巫术横行的帝王陵墓,因为…… 47轻柔耳语 木秀于林,风必吹之…… 正午之时,后宫一片骚动,只因今晨太后已搬下旨意,冷萧国的倾城郡主于一月后与皇上大婚,封号未定,婚礼事宜交与皇后一手操办,欧阳充容辅佐,现赐住‘风华宫’。 当萧童将此事告之明月之时,明月道是波澜不兴,她早已料准御昊不会如此轻易的娶这名小郡主,虽无关是否喜爱,但如月的妃位他又岂能轻易封号与人?因而才有了太后颁布旨意,封号未定之说。 萧童今日的神色分外紧张,面对明月之时,几次欲言又止,而明月虽察觉却不点破,依旧坐在海棠树下翻阅关于十六国的各国本纪,而萧童也只是站在一旁静守。 不多时,‘凝雪宫’外一片喧哗,明月将手中的书缓缓放下,只见秦公公满头大汗的跑进大门,跪拜在明月身前,气喘吁吁的道:“娘娘……太后急昭,请娘娘立即上轿前往‘长卿宫’” “长卿宫?”萧童惊讶的望着秦公公,突然想起昨夜小姐与三王爷的暧昧,心头顿起寒意,忙问秦公公:“公公可知太后召见我家娘娘有何事?”小姐的安危可是事关如月姐姐的一生,轻心不得。 秦公公抬首焦急道:“奴才也不得而知,只是听说三王爷得了怪病,三王妃一早就前往‘坤宁宫’向太后求救,如今还啼哭不止……请娘娘速速起驾,奴才还要去请其他几位娘娘……” 三王爷得了怪病?萧童愣住,随后便听到明月轻声道:“秦公公去忙吧,本宫马上就去‘长卿宫’” 秦公公低首连说了几个是,而后甩着拂尘匆匆离去…… “三王妃?小姐,她……“萧童回首望着依旧闲情惬意的明月,心头深知此事定与自家小姐脱不了干系,然明月却也十分平淡的浅笑道:“我不过是在三王爷的身上抹了点花膏而已……” 只是这种花膏遇到花粉胭脂会产生过敏,使人全身乏力而已。 望着萧童不解的眼神,明月起身,轻拂了一下衣裙,坦然道:“我只想知道三王爷有妻如倾城,却一直深藏闺中是因何故……”,若因夫妻形同陌路,那么三王爷今日便不会因与胭脂相触而过敏,若是过敏了,她正好有机会一探这位三王妃。 “所以……所以小姐想见见三王妃?”萧统杏眼圆瞪。 明月轻抚了一下鬓发,淡然道:“若我无故寻她,岂不会惹人非议?” 一年前,暮雪与三王爷之事闹得帝都城人尽皆知,再加上皇室为遮其颜面而将原本该成为皇妃的公主下嫁于三王爷,后宫之中虽无人提级此事,但是能封其口者嫣然能决其心? 萧童终是明白了,但却对小姐拿三王爷这无辜之人下手甚感不明,但转而反思,也的确惟有此法方能名正言顺的探访三王妃,只是小姐为何要探访三王妃?这后宫中谁都知道三王妃孟嫣然性子淡泊,深居简出。 “小姐,您……为何要见三王妃?”萧童跟随明月踏入寝室,如今后宫之中虽表面风平,但小郡主一月后的婚礼便是如月姐姐的浩劫,小姐怎么还能去关心他人之妻? 明月不语,静缓的走到镜前坐下,望着镜中的女子,微微有些失神,俄顷,径自拿起画笔轻点朱砂,在眉宇之间细细描绘,将那原本的赤红遮掩上粉色,又挑了几枚素淡的白玉簪子插于云鬓而上,微扫娥眉,轻抿朱丹,而后才起身缓缓的道: “当年废黜贵妃,三王妃本该登上贵妃之位,然却只落得下嫁三王爷,难道此事当真只如市井传言般?”,明月的言语之间着疑问却又有七分肯定,与御昊轩数日相处,愈发不觉得他会允许皇室出此下策遮掩其丑。 萧童愣住,秀眉顿时纠结起来,难道当年之事另有隐情?“小姐,萧童不明白”,她的确不明白小姐为何要注意一个本该属于皇上妃子的女子。 明月轻轻摇首,眉宇轻动,却又转眸凝望窗外的一片翠绿明柳,悠悠的道:“萧童放心吧,就算我无法阻止倾城小郡主登上贵妃的宝座,皇上……”,明月的眼眸突然间眯起,轻笑起来:“必然会阻止,一如阻止三王妃一般。” 萧童惊愕,却见明月侧着面容静静的凝视着窗外,那神情淡漠哀伤,却又冷清娇美,让她一时间忘却了该说的话。 ‘长卿宫’位于御花园寒梅林中的‘幽心小筑’,是一座四面环湖的宫殿,其宫殿并不大,却淡雅别致,风韵宜人,虽然不能让人联想到‘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的简陋词句,却可以想象得出其主人必然与凡尘格格不入,独自一片天。 明月带着萧童踏过‘清荷桥’,前面的大殿之上,太后与皇后及欧阳红玉早已等待多时,只是贤妃与淑妃却还未到。 秦公公一见明月前来,赶忙尖声唱道:“德妃娘娘到——”,而后低首立于一旁。 明月的娥黛轻拧,却又抚平,踏步上前,向太后、皇后见礼,而后不出所料的瞥见站在内殿的那抹明黄,忙又福身请安:“臣妾参见皇上……” 御昊轩转首瞥见明月,神色如常,他身形未动,依旧站在三王妃身边,似在说什么,只是那声音略略定住,而后带着几分懒散的道:“爱妃不必多礼”,而后又转向一旁的三王妃,道:“暮雪嫁与朕才数月,三王妃必然还未见过吧。” 言下之意便是须行见礼。 明月抬眼看了一眼站在御昊轩身后的美貌女子,眸光微一暗,果然是绝色无双,虽不及小郡主的清纯,但却不泛媚柔,想来当初御昊轩割爱之时也是下了一番狠心。 孟嫣然原本哭得梨花带雨,此刻却被御昊轩的一句话怔了神,而后才略带疑惑的瞥向明月,在看到明月脸上的面纱之时,眼中竟升出几分寒意来,而后不动声色却极不情愿的挪着碎步上前,随意福了福身,道:“臣妾见过德妃娘娘” “三弟妹免礼”轻柔的声音轻轻响起,使得原本就不打算等明月那句请起就站起的孟嫣然又是一怔,蓦地,她抬首对上明月的眸子。 然,明月却只是温婉一笑,眸光清澈纯静,寻找不到半点捉弄的蛛丝马迹,但是刚才那句‘三弟妹’,却让孟嫣然周身紧绷起来。 孟嫣然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听皇后不紧不慢的道:“妹妹,三王爷身体不是,你与你的‘三弟妹’还是日后再交流感情吧,还是让三王妃去照顾三王爷……” 皇后的失德言语,让欧阳红玉顿时慌神,但是阻止却已来不及,太后的脸色也瞬间变得严肃,皇上更是敛下了之前的笑容,道是明月笑了笑,低声附和,道:“皇后娘娘说的是,臣妾多事了。” 明月这句话,说得了无力气,像是受极了委屈一般,心头却冷笑皇后的拈酸吃醋,欧阳红玉一听明月的弦外之音,赶忙打圆场,却听到御昊轩低沉严肃的声音:“来人,送皇后回‘凤栖宫’静思几日……” 众人皆愣,即使是明月与三王妃,目光全部聚集到皇帝身上,但皇帝却一脸隐怒,刹时,皇后嘴巴张得老大,像是不敢相信,又像是万分惊慌,但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而欧阳红玉的神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片刻,在众人见到秦公公左右为难的走上前时,才知道刚才并非自己的幻觉。 “皇上,皇后娘娘她……”欧阳红玉几乎是立刻上前向为皇后说话,但却被太后打断:“红玉,你现在送皇后回去……” 众人再次陷入沉默,气氛渐渐凝重,欧阳红玉刚迈出两步,还未走到御昊轩身旁,便被如此生硬的打断,愣怔在原地,尴尬的上前也不是,退后也不是,略带苍白的面容顿时更显苍白。 直到秦公公机灵的走到欧阳红玉身边,恭敬的提醒:“充容娘娘,请……”,她才蓦地回神,但却是抬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御昊轩后,才低首咬着贝齿走到皇后身边劝了几句,而后扶着神情略显呆滞的皇后相偕离开。 太后望着那二人离开,气得不行,看来她对皇后却是失望致及,但却未说什么,只是回首瞥了皇帝与明月一眼,重重的叹了声气,随口唤了句三王妃的闺名,进了寝室内询问太医的诊治情况。 明月望着皇后频频回首的身影,心头却有些泛凉,抿着唇,转身,望着一脸沉默不语的御昊轩,轻声询问:“皇上生气了?” 或许是从未想过御昊轩竟会在这样的场合之下给皇后下马威,因而明月一时竟找不到更好的说辞。 御昊轩望着明月,久久不语,而后抬起手轻抚着明月的长发,叹息了一声,道:“朕不生气,朕早已被周围的一切磨去了生气的权利” 明月的身子微微僵住,突然有一瞬间竟不敢看他的眼睛,但他那修长的指头却偏偏勾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对他平静却又暗藏骇浪的深邃。 “皇上的话……臣妾不明白……”明月有些口词不清的轻呢。此时此刻,她当真不知该如何反应,这个男人仿佛知道很多,却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那眼神好似疲倦万分,但却又像有十足的把握,迷幻的另她无法辨明。 听了明月的话,御昊轩缓缓低下首,近得几乎是与明月气息相闻,而后,他闭上眼睛,淡淡的道:“明月不用明白,只须……待在朕的身边看着。” 轻柔的声音没有一点波澜,但却让明月不由得颤抖了一下,让明月意下识的轻喘,抿唇道:“臣妾会一直在皇上身边,一直……” 一直……御昊轩睁开眼望着明月清澈的双眸与微微颤抖的身子,轻笑起来,手指抚上她的面颊,倾身吻上了她的眉。 “明月,为什么你总是说得那么另朕动心呢……可是,却又不能做到……” 状似亲昵的话在明月耳边响起,那样的轻柔,却轻柔的像把凌迟的刀剑,让明月惊愕的推开他,但是身子却被拉进他的怀中,环在腰间的那只大手,那样的有力,却又那样的,另人生畏…… 48亲自下厨 皇后禁足思过,此事在后宫之中掀起了不少的浪潮,贤妃与淑妃没有想到,自己称病不愿前往‘长卿宫’竟错过了这么一出好戏。 上官婉儿与暮慈怕是连做梦都想着如何打压皇后,如今此事竟如此顺利的被暮雪给‘代劳’了,但二人依旧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暮雪终成后宫嫔妃的眼中定,而忧则因,暮雪不仅是暮慈的亲妹妹,更是上官忠投效暮家的原因之一,若是暮雪当真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怕是连累其二人。 ‘思暮宫’中,上官婉儿百无聊赖的坐在殿堂之上,听着青容报备这几日的宫中的大小事物,青葱玉手在听到一般之时便不厌其烦的摆了摆,而后甚是疲倦的起身,烦躁道:“都是一些无关痛痒之事,本宫听着生厌” 青容合上书册,将书本往桌台上一扔,玉指在书本上敲了两下,秀眉一拧,道:“小姐,如今敌众我寡,皇后就算再不济,还有一个欧阳红玉,我们轻心不得……” 谈及欧阳红玉,上官婉儿的秀眉开始纠结,但却依旧满不在乎的执起茶碗轻抿了一口,冷笑道:“青容,你放心吧,以前欧阳红玉的确是个厉害角色,但是……”,说到此处,上官婉儿道是有几分得意:“如今此一时彼一时,我们有暮雪做盾了。” 想到暮雪那个看不透的女人,上官婉儿虽然恨得几乎没咬碎满口银牙,但是还不得不佩服她作戏的本事,如今连皇后都因她而皇上禁足,这个女人,必是她上官氏日后的劲敌。 青容听上官婉儿一说,眼中露出了几丝疑惑,但反复思索后却抿唇不语,只是淡然道:“小姐,既然皇后之事已成定数,我们参合其中也未必是好事,不如就此抽身,若是欧阳红玉想搭救,我们大可顺着皇上的意思顺水推舟” 上官婉儿低垂眼睫,望着指甲上的纯金翠玉护甲,嘴角浅笑,而后缓缓起身,踏出大殿,一身锦绸华服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烁其华,发鬓之上的金钗玉坠伶仃作响,甚华贵。 青容跟随其后,站在殿外之时,有些俏皮的伸手遮去额前的阳光,双睫在眼下留下一道阴影,突然想到了什么,转首看着上官婉儿,笑道:“如今虽然局势未定,不过小姐道是还有事可做的。” 上官婉儿疑惑的转首,双眸含着不解,却见青容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小姐忘了那日宴会之事?” 上官婉儿的眸光陡然一冷,心头随即了然,神色也冷清了许多,深吸一口气,道:“青容是说花如霜?” “正是,花如霜虽是一介舞姬出生,不过她在‘金銮殿’的一舞可是深得君心,自我怀月太祖一来,还没有一个嫔妃可得皇上赐字,小姐可要小心了……”青容站在上官婉儿身侧,她声音极轻,但却一字一句都刺进了贤妃的心里。 似是想到了那日宴会的场景,上官婉儿的眉宇渐渐拧了起来,抚着长袖的手也渐渐僵住,耳边突然浮起暮雪那日对花如霜的赞美之词,心头蓦地一凉,随即冷声道:“你先去查查那花美人的底,适时动手……” 青容会心一笑,领命而去…… 临近傍晚,‘长卿宫’中传出三王爷怪病不治自愈的消息,这让不少人一阵云里雾里,摸不着头绪,何为‘不治自愈’? 消息一传出,后宫之中又热闹的一番,众说纷纭,鬼怪蛇神之说不径而走,太后乃是念佛之人,虽说佛道之中不纳鬼神之说,但是太后还是命人请相国寺的主持前来超度念经,三日后在‘长卿宫’设坛作法。 ‘凝雪宫’朝恩殿内,萧童领数名宫女传上晚膳,而后走进寝室,轻声道:“小姐,晚膳已备齐,可是皇上还没过来……” 明月背对着萧童站在窗前,素手扶着窗前的花雕,听到萧童的话时,只是轻应了一声,而后转身走向桌台前,漫不经心的道:“贤妃与淑妃那里有什么动静?” 萧童上前几步,将案台上的烛台点亮,抿唇笑了笑:“还能有什么动静,必然是对付花美人了”,后宫繁杂,每个嫔妃都想分得一被羹,又岂能再容他人争抢? 明月点首,道是丝毫不意外,素手轻点着案台上的书册,随后却又将其放入一旁新添置的书柜内,指尖摩挲着那一本本粗糙的书面,神色像是在思索什么。 萧童见状,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姐的心思她愈发难懂,虽然她相信以小姐的聪慧,如月重登妃位指日可待,但是这过程的繁杂却让她绞尽脑汁也难理顺。 少顷,只听殿外一声尖唱:“皇上驾到——” 明月的手蓦地一颤,一抹刺痛在指腹之上蔓延,鲜红的血丝微微显露。收回手,藏于袖中,明月望着那本划破自己手指上的书页,敛下长睫,随后转身踏出寝室。 “臣妾参见皇上……”明月在朝恩殿前向御昊轩施礼,浅笑而立,眸光轻柔,走向前,扶着御昊轩的长袖,道:“皇上坐” 御昊轩望着明月,眼中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顺意坐下,而后在发现桌台上竟是满桌的美味佳肴,剑眉一动,却见明月已经挟了一块鱼片放入他的碗中,轻柔的声音带着点点生涩:“皇上,这是臣妾亲自做的鱼片,您尝尝”,说着,又挟了一块到自己的碗中。 站在一旁的秦公公愣了,他望了望那碗水煮鱼,而后赶紧从怀中取出银针,伸手刺向那盘水煮鱼片,一时间,让‘凝雪宫’的宫女都有些措手不及,而萧童更是错愕的望着秦公公的动作,此刻,银针已没入汤水之中。 明月动筷的动作也停滞了一下,她转首望着御昊轩,却见他面无表情,只是望着秦公公手中的银针,当见到银针从汤水中取出依旧原色时,这才动筷食用,仿若刚才之事再寻常不过。 “鱼肉轻嫩,丝丝入味”御昊轩咬了一口后突然说道,转而看向明月,语气满是笑意:“没想到明月竟然也会下下厨,且还能做出如此美味……”,说罢,他将剩下全部吃下,眼中尽带笑意。 萧童见明月眸中突然来袭的一丝黯然,心头有些堵塞,她向御昊轩福了福身后,便向大殿外走去,御厨房还有几道小姐布的菜尚未上齐。 明月望着御昊轩那似乎毫无掩藏的神色,心头有着一阵难以说出的酸涩,她的手一动,筷子竟毫无察觉的掉落在地,直到那声翠玉跌碎的声音响起时,明月才蓦然回神。 御昊轩也被这声音愣住,转首看向明月,但明月却已收回目光,定定的望着跌落在雕刻着百花争艳图腾地板上的那只玉筷,眼中的情绪纠结难解,而那七零八落的碎玉,更像是对自己的嘲笑。 “明月?”御昊轩轻声叫道,有些疑惑的望着她,而明月则是微微抬首,回以一笑,虽然那笑有着藏不住的黯然,却依旧柔声道:“臣妾跌碎了边关数十位将士保暖的裘服……” 御昊轩眉宇一动,静静的望着明月那失神的样子,突然轻笑起来,伸手覆上明月的纤细,却不再说什么…… 49同寝,补药 月夜无声,万物寂寥。 寝室内,烛火已灭,窗影余光,轻风微拂罗纱幔帐,隐约暗香浮动。 床榻上,明月已睡熟,稀疏的月光洒下,清晰可见眉宇间的几许惆怅,长睫时而颤动,极为不安。 御昊轩半躺在她身侧,懒散的神色带着几丝柔和,一只手撑在脑后,黑发如云,披散在身后,垂落丝绸牡丹绣纹枕上,修长的手指轻抚着明月的眉宇,似要将那份惆怅一点点的抚平。 只奈何,他愈是轻柔,明月眉宇间的郁结愈深,他愈是急切的想抚去,她却是睡得愈发不安,甚至开始闪躲他的碰触…… 御昊轩的手缓缓停下,但却依旧留在她的眉宇之间,而后轻拈起落在她额前的发丝,轻柔的绕至耳后,指腹划过她的眉宇直到触摸到那条狰狞的粉色疤痕,才再次停滞。 这条疤痕足有一指长,数年的时光,原本蜿蜒的伤口早已变成了与肤色极不协调的粉色,只是即便如此,它的存在依旧让这张原本娇美的面容毁去了本该的倾城。 “卿本佳人……”御昊轩低沉的声音带着几许波动,夜色中,那双深蓝色的瞳孔蕴藏着不知名的情绪,他微微低首,温润的薄唇在那条伤疤上轻吻。 许是明月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气息,她的娥黛轻拧,长睫轻煽,而后在御昊轩似要吻去那条伤疤的细密中睁开眼,而后睁大双眼错愕的望着眼前映在月光中,俊美得另人失去呼吸的男子。 “醒了?”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深蓝的眸子显得分外深沉,大手轻托起明月的身子,让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而后紧搂在怀中:“朕吵醒你了……” 明月轻颤着长睫,微微敛下,收回了刚才的片刻失神,闻着御昊轩身上的淡淡的龙涎香,再次闭上了双眼,轻呢道:“是臣妾睡不得沉……” “恩……”御昊轩应了一声,将自己的下巴抵在了明月的额头上,温润的气息喷洒在她的发丝上,而后低首轻吻了她的额头,声音满是柔和:“明月,能告诉朕你在想什么吗?” 心一颤,明月的双眼猛的睁开,长睫划过他胸前的衣裳,刚才的睡意彻底消失,眸光中露出了疲累与哀伤,粉唇轻抿起,想说什么,却又被他试探自己的认知驳回。 嘴角的点点苦涩溢出,涨满整个胸怀,素手轻抵在他的胸膛之上,感受着这随时都将变成凌迟自己的温暖,十指渐渐收拢,轻柔一笑,呢喃道:“臣妾在想,皇上为什么还不睡……” 御昊轩闭着眼,听到明月这样回答,也不作声,只是将她的身子又搂紧了些,使得二人的身子贴合得密不可分,稍后才听到他低沉如梦呢的声音:“因为朕想知道明月为何连入睡都如此不安……”,而后,他低首望着明月敛垂的眼,声音带着诱哄:“告诉朕,明月为何在朕的怀中还是如此不安……” 心,如被剑穿,猛然间变得疼痛,明月的眸光一滞,周身的温暖瞬间化作了冰冷的石窟,她抬首迎接那道另她永远都读不懂的目光,那片似乎永远沉静的深蓝瞳孔,整个人又像是被吸进了他所设下的鼓惑里。 轻摇头,长发缠绕住他的手臂,像是急于缠住他的心一般,明月的唇渐渐抿起了一抹淡然的浅笑,伸出手抚上那双另人移不开目光的眉眼,指腹描绘着他英气的剑眉:“皇上真好看……”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沉迷于他的面容。 御昊轩的目光沉了一下,那抹入夜般深沉的眸子顿时有些不自然的闪避,他望向别处,而后又看着她,但却再不复刚才的沉稳。 明月似若无觉的描绘着,仿佛倾注了所有的注视与思维,那样的认真,一点点的,划过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子,直到那象征冷情的薄唇,粉色的嘴角抿起一抹天真的微笑,可是眼中却是另人揪心的寂寞与悲伤。 这样一个男子,深沉得另世人看不清,手段阴狠的让人毛骨悚然,但又偏偏对一个女人给予万宠千爱,痴情得另人动容。明月的指尖停在他的唇上,双眸的悲戚被长睫掩去,她闭上眼,用自己的唇轻触上了他的唇…… 有那么一瞬,明月感受到了御昊轩的僵硬和轻颤,因为她的唇停留在他的唇上,虽然,只是蜻蜓点水。 而后,明月钻在御昊轩的怀中,双臂紧紧的抱着他,像是害怕下一刻他就会离开一样,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胸膛里…… “明月……”突然,御昊轩唤出了这两个字,很轻,却带着沉重的喘息。 “恩……”明月闭上眼睛应着。 御昊轩的眸光突然暗淡了下去,像是蒙上了一种另人看不清楚情绪,更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想要急切的囚禁住什么,少许,他闭上了眼,用下巴轻轻磨蹭着明月的额头,低喃:“陪着我……” 明月轻恩了一声,素手紧紧的抓住他后背的衣裳,指尖被划破的伤口依稀可见…… 五更天,天色微白。 秦公公捧着朝服领着两名御前侍女在殿外守侯,直到听到殿内那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进来” 寝室内被推开,秦公公习惯性的向前走去,却在向前几步后突然发现多了一个屏风,一时间不由自主的停住脚步,而后便听到一声沉稳的步伐声。秦公公回神,他赶忙让站在身后的两名御前侍女侍奉皇上更衣。 秦公公望着那扇昨天还未见到的屏风,心头升起了几分疑惑,按照规矩而言,凡是侍寝的妃子都必须在皇上早朝之前起身,侍奉皇上更衣,且要送至殿前,跪叩谢恩。 而每一位侍寝的妃子有都如此做法,惟独这个德妃第一次进宫便成了例外,而今竟连皇上早朝也不起身了,这……不合规矩。 秦公公瞥了瞥那扇素洁的屏风,几次想开口提醒皇上,但却因为早朝在即,耽误不得,因而他只能低首跟随着御昊轩踏出朝恩殿,许是因为心不在焉,待走到殿前之时,他竟不知道皇上已经停下了脚步,直到那清晨冷风吹拂起他手中白拂,在猛然停住脚步。 秦公公停下脚步后,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却在转身看着站在殿内的皇上之时愣住,因为皇上竟然停住脚步,回首望着德妃娘娘的寝室。 “皇上……”秦公公微颤着唤道,却听御昊轩思索半晌后,低声道:“你去御药房熬一碗药送来” “奴才知道”秦公公忙低首领旨。 御昊轩收回目光,却又道:“德妃昨夜并未侍寝,你就熬一碗补药送来即可,至于……记册之事,就不用改了,记便记罢”,说罢,不等秦公公反应,他便径自一人踏出朝恩殿…… 50疲累 红日初生,晨雾稀薄,打开窗子,冷清的空气中隐隐传来一阵海棠花香。 沐浴后,明月只着单衣立于窗前,望着那枝伸至窗前的海棠花,白皙素手轻拨上花瓣上晶莹的露珠,双眸平静似水,玄衣如雪,婉若璧人。 “花开不逢时,花落无人知……”明月摘下一朵粉色海棠拈在手指上,静静的看着,许久,她漠然的将那花瓣一片一片的摘下,抛洒空中,任西风卷去,满地落红。 身后,寝室被推开,萧童领着秦公公走进,低声唤了一声:“小姐,秦公公来送药膳……”,说着,垂下眼睫,双手紧揪着丝帕,樱唇紧抿。 秦公公端着药赡上前两步,低首恭敬道:“德妃娘娘,请……” 明月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她有些恍然的敛睫,转首望着站在自己身后的两人,眸光落在秦公公手上捧着的玉盘中的那碗黑色药汁上,少许,示意萧童端来。 萧童忙转身将秦公公手中的药膳端起,缓缓走向明月,有些不自然的唤道:“小姐……” 明月应声,伸出玉手执起那碗药,那苦涩的味道让明月几乎想立刻扔了它,但是她却想也未想,就一仰而尽,而后将碗递给萧童,转身继续望着窗外的那棵盛开的海棠树,静默无声。 望着明月如此大方的喝下药膳,秦公公心头对今日之事的疑惑更深,他拧着眉,接过萧童手中的玉碗,抬首望了望已然凝视窗外的明月,想开口说什么,却又想起了皇上交代的那句话:“若德妃问起什么,你如常回答,补药之事不可提及” 愣怔了少许,秦公公终是什么都没说,低首下,但在踏出寝室之时,依旧疑惑的回首望了一眼着衣单薄的明月,而后才恢复常色快步赶去‘御书房’回旨。 晚春虽冷,百花却无畏,御花园中所种植的百花大多都已开放,一片姹紫嫣红。 明月披了一件玄色长袍,独自走在花园中,晨雾早已散去,但梅花林中却依旧弥漫,停下脚步,望了一眼那片仿若枯枝的梅花林海,微微敛下长睫,而后继续向花园走去…… “德妃娘娘今日身子不舒服?”突然,身后一个尖锐却又可意压低的声音响起,而后,李公公那褐色朝服的身影立刻出现在明月的眼前,只见他低首恭敬的向明月跪拜:“奴才参见德妃娘娘,娘娘万福!” 明月站在海棠树下,伸手接过一片飘落的花瓣,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公公,轻柔的声音带着几许无力:“李公公请起” 李公公听着明月那带着几分疲倦的声音时,不禁抬眼看了一下明月的侧颜,奈何却无任何蛛丝马迹可寻,只能叩头谢恩:“奴才谢娘娘”,而后低着头站起了身。 明月望了一眼不远脚步声渐晰的萧蔷花园处,带着几分不漫不经心的问道:“李公公最近有什么消息要卖给本宫?” 一听说卖消息,李公公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更带着几分黯然,但他随即领会其意,看了一下左右,才低声道:“娘娘,今日皇后要奴才请充容娘娘前去‘凤栖宫’商量除去花美人之事。 花如霜……明月望着落了几片花瓣的手掌,嘴角终于染上了几分笑意,玉指渐渐收拢,但神情依旧淡漠,眸光望向那几名从萧蔷园内走来的几名论不上品级的嫔妃,转身向梅花林走去…… 李公公见明月离开,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但他刚想跟上,便看到了那几名面生的嫔妃,忽然恍然大悟,转身匆匆去往‘凤栖宫’复命。 梅花林中,一片萧条,往日的绚丽缤纷已然只剩一片脚下泥。 明月望着周遭的冷清,握着手中的海棠一步步向前走去,直到看到那一个坐石凳之时才停住脚步,眸光顿时冷清,她转首望向通往冷宫的那条捷径,不假思索的向前走去…… 冷清的门,门内杂草丛生,依稀是她当初所见时的萧条,只是那些曾被大雪覆盖的枯草,而今青绿一片。 明月踏步而进,伸手抚去了门上结节成的蜘蛛网,忽闻一声哀戚琴音,但却断断续续。她脚步一滞,而后向琴音传来的方向走去,直至看见如月一身素洁的长裙,坐在草坪之上抚琴。 “声若呜咽,音似啼哭……”明月轻轻的道,而后在如月惊讶的目光中走向她,落坐在她的身旁,与她并肩,素手抚上琴弦,道:“弹琴时,子弦不能调得太紧,否则到了倾弦时必然会绷断” 说罢,明月将琴弦微微调松,而后缓缓弹奏,将明月刚才的那曲‘长相思’用最委婉的音色弹出,轻柔的声音带着几分落寂,吟道: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而后停下,转首望向明月:“长相思兮长相忆……如月又再想皇上了?” 如月愣怔的望着突然出现明月,以及她那似乎永远都不会有任何波澜与情绪的清澈双眸,寂寥的重复:“长相思兮长相忆……”,而后眼角升起了几许雾气,她转首望着自己面前的古琴,素手捂上了红唇,声带几分轻颤:“昊轩他……“,话未说完,竟已泣不成声。 情生情死,想必就是如此吧,明月垂下眼睫,心头那一抹刺痛另她顿时忘却了呼吸,但她的嘴角却扯出了淡然的浅笑 51索心 前尘往事汹涌如潮,滚滚烟尘情飘渺…… 冷宫西厢的废院中,琴声瑟瑟,轻风起,海棠花瓣纷纷落下,漫天飞舞,飞落在草丛中,让这冷清的废弃宫殿添了几分娇媚,增了几许凄凉…… 半晌,琴音止,明月望着那架琴微微失神,而后缓缓起身,望着在周身飞舞的海棠花瓣,心头的郁积更添了几许,却是无声的款步走向那棵高大的海棠树下。 “这棵树有数百年了……”明月的手轻抚上那满是剑痕的树身,上面的痕迹已经不明显,却十分清晰,杂乱的伤痕可见当时舞剑之人的混乱。 如月也站起身,跟在明月身后,她微微点了点首,秀眉轻拢起,抬首望着那棵高大的树杆及纷乱落下的花瓣,轻叹道:“我嫁进宫之时,听一些年老的宫女说过‘百年海棠,千世情劫’的传说,不过因为关乎太祖,在八年前,皇上登基时就下令禁止再传此事” ‘百年海棠,千世情劫’?明月回首望着如月,心头像是被某种情绪牵引一般,秀眉轻动:“什么样的传说?” 如月望着明月认真的神色,刚才的阴郁一扫而空,掩唇轻笑起来,她没有想到明月竟然会相信这样的传说,于是也无所谓的道:“是一些关乎先祖皇帝与一位‘明月贵妃’的故事,传言有几种,各不相同,我也曾问过皇上那是否真实,但皇上却一笑置之,因而……” “故事中讲了什么?”明月不想听到关于御昊轩的事,于是打断如月,走向树的另一边。 如月不知情,只以为明月一心想探究过往之事,于是便道:“那位贵妃身前的之事我不太记得,只记得那些宫女说,贵妃曾经叛乱,在城楼之上以箭射杀太祖,后被大军包围,投下城楼而死……” 明月心惊,有些错愕的望着如月,为何这与《圣祖家训》中所记载不一致?明月贵妃不是被太祖懿死么?何来叛乱投城之说? 如月望着明月那疑惑的眼神,抿唇笑道:“暮雪,我没骗你,这是一个年老的麽麽告诉我的,我入冷宫之后她便被贬到西郊守护皇陵了……”,说到此处,如月几乎没有竖指起誓。 望着如月认真的神色,明月不再追问,但是曾经的认知一下子被推翻,她心头顿时落空,五味纷杂,叛乱,射杀,投城,这几个字仿佛变成了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网住,让她几乎窒息。 明月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提到这个‘明月贵妃’,自己的心头总是忐忑不安,生怕听到关于她的任何不幸的事,仿若她的一切都牵扯着自己的生命与命运一般。 “暮雪……你?”如月看着明月渐渐苍白的脸色,顿时有些慌神,她忙上前扶住明月,眸光闪着不安,紧张道:“暮雪,你没事吧?” 明月回神,瞥见如月一脸的不安,心头稍稍压下那股纷乱,轻摇头,抿笑道:“我没事,只是……觉得惋惜……”,的确是惋惜,甚至是心痛的有些窒息,虽不明白为什么,但那感觉就像投城的人是自己一般。 “惋惜?”如月一愣,不明白明月指什么,然不及她发问,明月又道:“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凝雪宫’了,如月好好养身子……” 如月张着嘴,刚才的话还没问出口,听明月这么一说,撇了撇唇,却也不说什么,点了点头,那模样娇柔可人。 明月心头一疼,像是被刺到伤口一般,而后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去…… 明月一回‘凝雪宫’,萧童就焦急的上前,额头隐隐闪着薄汗,轻声道:“小姐,您去哪里了?差点没把奴婢急死……”,说着,她擦了一下头上的汗,又道:“皇上今天在殿内等了小姐半柱香,把奴婢都给吓坏了,好在奴婢说小姐心情烦闷后,皇上没再追问,就走了。” 明月笑了笑,踏上石阶,走进大殿,漫不经心的道:“就为此事?”,而后在案前坐下,望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茶,眸光略略黯淡:“人刚走?” 萧童点了点首,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月的心头一阵空落,却轻笑起来,起身走向寝室,轻声吩咐了一句:“我有些累,你去忙吧……”,而后便走进寝室,关上了门…… 明月半躺在卧榻上,手中执着那本《圣祖家训》,却未翻开,只是愣愣的看着那陈旧的封面,及那几个冷硬的字体,纤细的素手抚上书册,心头一阵难以说出的烦乱。 若祖训中所记载的一切是假的,那又为何编制成祖训?虽当初自己猜到这其中另有隐情,但却不想竟是这样的惨烈。但如月所说,又几分可信? 叹息一声,闭上双眼,玉指揉了揉额头,将书册放下,又从书柜上随意抽了一本书翻开,想借此分神,但刚翻两页,就听到殿外一声‘皇上驾到——’ 眉宇一动,明月望着被推开的门,一抹明黄色的影子踏步而入,在寻到明月半躺着的身影之时,御昊轩的眼中闪过一丝情绪,而后向她走来,完全没有在意明月竟未施礼。 “朕听说,明月今天不开心……”御昊轩微笑的坐在她身旁,俯首望着她,眼中满是宠溺的笑意,如同习惯一般,伸手轻抚着明月的发丝,低首轻吻。 明月轻笑,但那笑却显得丝毫无力,白皙的手指握住她抚摸自己长发的大手,带着几分认真的道:“皇上整日到臣妾这来,不怕臣妾侍宠而娇?” 御昊轩的手停了一下,他望着自己被明月握住的手,反握住,执到唇边轻吻,低声道:“有海棠花的香味,明月喜欢海棠?” 明月点首,有些失望,虽然知道如御昊轩那般深沉的人,绝对不会轻易回答什么。 御昊轩沉思一会,竟闭上眼睛轻嗅着她的手指,而后缓缓睁开,目光紧紧的锁住她,“明月,朕想让你‘侍宠而娇’,但你愿意么?”低沉温柔的声音让明月分不清真假,但却温柔得让明月无从回答。 轻笑,明月微微别过头,低声道:“臣妾不想离开皇上,所以臣妾不会……” “哈哈哈……”听完明月的回答,御昊轩突然大笑起来,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明月那双清澈的眸子,墨蓝的双眼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明月却有种寒气逼人的感觉。 少许,明月坐起,而御昊轩却然后一把将她拉起,搂进怀中,明月愕然抬首,却见他静静的凝视着她,而后将手抚上她的心口,低沉的声音满是霸气:“明月,朕要它……” 心一颤,明月错愕的望着御昊轩那志在必得的眼神,突然慌乱的想逃开,然御昊轩却紧紧的叩住她的腰,如同要将她囚住…… 52锦盒 清风拂柳,花开凋零…… 夜色朦胧,月光凄楚,‘凝雪宫’前灯火通明,进宫有些日子的宫女一看便知,今夜皇上必然是宿在德妃那里。 朝恩殿前,萧童来回走动,素手紧揪着丝帕,今夜是皇上连续两夜宿在‘凝雪宫’,而今晨小姐的态度又看不出悲喜,这道是另她当下根本不知该做何,因而烦躁之余,只能站在殿前。 秦公公站在殿前,频频回首凝望着来回踱步的萧童,眉宇紧拧,少许,他终是不耐的笑道:“萧童丫头,你都快将大殿给踏平了……”说完,秦公公摇了摇头,又道:“你若是实在不耐,就不必守夜了,出去找点乐子吧” 萧童愣怔,睁大了杏眼望着秦公公,不明所以。然秦公公却如了然一般笑了起来,叹息道:“当年我刚进宫时也跟你一样,总是想着找乐子,不过这年纪大了,当初的心也渐渐淡了……” 听完秦公公的话,萧童才明白其中的意思,于是她忙俏皮的跳到秦公公面前,眨了眨眼,掩唇笑道:“公公,那我去了,这可是您让我出去找乐子的,所以您得帮我保密。”说完,萧童就跳下了石阶,笑嘻嘻的跑向了‘凝雪宫’的大门。 秦公公望着萧童消失在殿前的蓝色身影,刚才弥漫在嘴角的笑意渐渐凝固,意味深长的躬下身子,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神色,仿若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窗隐寒雾,烛火摇曳,芙蓉帐微微鼓起,一阵暗香隐隐约约。床榻上,二人相拥而眠,牡丹绣花丝绸被下,十指相扣,极致缠绵,玉软温香…… 御昊轩紧搂着明月的身子,静静的凝视着她的睡颜,墨蓝色的瞳孔闪烁着轻柔的温暖,修长的手指轻拂她的长发,动作轻柔细腻,许久,他闭上眼睛抵在明月的额头上,薄唇隐笑…… 夜,深沉…… 寒夜冷宫,一抹惨白的身影站在门口眺望,夜色弥漫,掩去了女子的神色。 萧童一袭宫女的蓝衣,站在如月身后,望着穿过御花园,从‘凝雪宫’隐约可见的灯火,微微低下了首,柔声道:“姐姐,帝王有很多无奈,而且当日皇后故意给小姐难堪,皇上去安慰小姐也是当然……” “可是皇上从来都不曾连续宠幸任何一个妃子……”萧童话未讲完,就被如月打断,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回了冷宫内,含泪的双眸在暗夜中闪烁着凄楚的光芒,声颤道:“皇上从不沉迷与情色,他一向克制……”即便,是被盛宠一时的自己,也从未得到过他如斯的眷恋,虽然每日都曾记册。 萧童愣了愣,似有些不懂的,但却又不敢问,只能呢喃道:“姐姐,再过几日……再过几日上官忠的事会有些着落,这次小姐必然会采取行动的,而且小姐不也说过只要如月姐姐能拿到小姐想要的东西,一个月后……” 如月顿了顿,青葱的素手紧紧握成拳头,贝齿咬住下唇,而后徐徐的道:“仙儿,我……我现在根本无法拿到龙佩,我只见过龙佩一次,若是……若是我能重新回到皇上身边,我……” 如月迟疑了一会,而后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盒子,递到萧童的面前,认真的道:“仙儿,你把这个给暮雪,其余的几样东西,我必须要等到回到皇上身边才能……萧童,你明白吗?” 萧童借着月光看着如月手中的盒子,愣愣的伸手接过,有些疑惑的望着如月,轻声道:“如月姐姐,这是……” “这是暮雪要的东西”如月望着萧童手中拿的盒子,双手握住萧童的手,抿了抿唇,紧张的道:“萧童,你一定要让暮雪帮我,我知道她有这个本事,我真的不能等了,你告诉她,只要我能回到皇上身边,半月之内,她要的东西我一定全部拿到……” 其实明月要的东西是十分难以下手的,甚至有几样连如月都不曾见过,可是为了回到御昊轩身边,她既然能连自己的寿元都牺牲,还在意去寻找那些东西吗?她现在已经等得什么都不在乎了,只要能跟昊轩在一起,她什么都可以做。 听了如月的话,萧童依旧疑惑,她将手中的盒子收好,却不敢再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得到萧童的应允,如月舒了一口气,她紧紧握住萧童的手腕,而后缓缓的放开,眼中满是信任与期许,她轻声呢喃:“萧童,姐姐的生死就看你了……”而后,她转身走进了冷宫的西厢,推开了门,走进了那个破败不堪的房间里。 萧童望着如月寂寥的身影,心头像是被重重的敲了一下,她紧紧的抓住手中的盒子,不再犹豫,转身冲出了冷宫! 53毁书 五更天,晨曦晓至,天色朦胧。御昊轩更衣上朝,如同往日一般,令宫人不得吵醒德妃安寝,而后对秦公公吩咐了药膳之事后便上了龙撵,起驾‘金銮殿’早朝。 寝室内,明月幽幽醒来,素手探询身旁,却只剩一丝余温。她微微睁开双眸,长睫轻颤了一下,而后转首望向自己身旁,龙涎香的味道依旧清淡隐约,只是怀中乍凉。 轻叹息,明月坐起身,有些呆楞的望着那扇打开的窗子,海棠花的香气轻柔涌动,片片粉色花瓣伶仃飞舞,飘洒在室内,在地板上铺上了一层红毯,露珠在晨光中闪烁,惹人娇怜。 唇角轻抿,素指轻拨了披散在身后的一缕长发,眸光望向门口那一直守侯的柔弱身影,轻道:“萧童……” 萧童听闻呼唤,身影直了直,而后便推门而入,提着裙走向明月的床前,双手紧揪着手帕,神色有些苍白的轻唤:“小姐……” “沐浴……”明月瞥了她一眼,敛下睫,轻倚在床沿上,伸出素手轻揉着自己的额头,但这一触碰,却让她眉宇之间隐约泛着疼痛,玉指一滞,娥黛微拧,而后闭眸,状似疲倦。 萧童见明月的神色,刚才想说的话顿时咽了下去,她低首道:“奴婢……这就吩咐下去,小姐先休息一会……”,说完,她转身欲走。 “昨日,去看姐姐了?”突然,明月微微睁开双眼,语气不紧不慢的道,而后缓缓转首望向萧童僵住的背影,却浅笑出声,声音轻柔的低道:“萧童没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萧童的身子僵住,她睁大了眼睛怔在原地,少许,她僵硬的点了点首,而后打开寝室门,对站在殿堂守侯的宫女道:“给娘娘准备热水沐浴”,那两名宫女立刻道了一声‘是’,而后领命退下…… 此时,萧童才转身走到明月身边,神色略略紧张,而后从袖中掏出了一个极为小的褐色雕花木盒,迟疑的递到明月面前,抿了抿唇,像是思绪了许久还未准备好说辞一般,只是微颤的道:“小姐,如月姐姐说……这是小姐要的东西,并且……” 明月轻扫了一眼木盒,执手拿起,素指拨开锁片,打开,原本沉静的眸光猛的一暗,而后啪的关上了木盒,深吸一口气,道:“萧童想告诉我,若非如月重回皇上身边,否则另外的几样东西根本无法得手,是吗?” 萧童一怔,愣愣的望着明月清冷的神色,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只能僵硬的点了点头,低首再不语…… 沐浴后,秦公公如常而至,奉上药膳给明月饮用,而后带着空碗匆匆离去,前往‘御书房’复命。 镜台前,明月手执画笔,望着镜子的女子,微敛睫,竟缓缓的又放下,而后让萧童简单的梳了一发髻,用几根白玉簪交叉发中,而后又挑了几颗珍珠点缀,披了一件玄色长袍,略带疲倦的半倚在睡榻之上。 萧童望着明月看不出任何情绪的面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僵直的站在一旁,听候差遣,然明月则是拿着盒子,在手中把玩,许久之后,才听她缓缓的道:“萧童,你那日出宫的事情办得如何?” 萧童赶忙上前一步,轻声道:“小姐放心,萧童已经根据小姐的意思收买了一些乞丐与市井刁民,只要小姐您一句话,他们马上可将谣言传出……” 明月点头,望着手中的盒子,而后将睡塌上的那本《圣祖家训》拿起,眉眼冷清,而后,只见她的手指微动,将其慢慢的撕毁,而后在萧童错愕之时递给她,道:“今夜子时,你想办法将它放进上官婉儿房间,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萧童睁大了杏眼,不敢置信的望着手中那本面目全非的书册,素手竟有些颤抖,《圣祖家训》是每位后宫嫔妃都有的戒书,太祖有训,若是宫妃毁之,与不洁同罪,而小姐竟…… “小姐,这……”萧童咬住下唇,声音微颤,毁去这本《圣祖家训》可就是自毁清白。 明月轻笑,她缓缓的从睡榻上站起,踱步到窗前深吸着屋外冷清的空气,素手轻拈住那个伸进窗内的枝头,玉指轻抚着那几朵含着露珠的海棠,轻声低喃:“你将这事办成之后,就去找李公公,这次,他总算也有机会效忠于我了……” 萧童紧拢着秀眉,大眼望着明月寂寥单薄的背影,缓缓松下了唇,她紧紧的抓着那本撕毁的书册,而后像是下了定了决心一般,道:“小姐,奴婢一定将此事办妥……” 明月抚花的手一滞,那朵海棠随风飘落,寂寥的跌落在窗台之上。明月的眸光暗了暗,而后抿唇笑起来,但那笑却分不清悲喜,更无欢乐忧伤的惨杂,轻应了一声,而后闭上双眸,道:“快去吧……” 点首,萧童忙将那本书册藏在身上,而后快速的离开寝室,直奔殿外…… 是夜,风清寂寥,乌云蔽月,‘凝雪宫’突现两个黑影,殿内守夜的宫女失声尖叫,巡逻的御林军闻声赶到,但那两名黑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但众人却见萧童惊恐万分的从寝室内跑出,长袖上血迹斑斑,她满脸泪痕,神色慌张的大叫:“救命啊……传太医,快传太医……” 一时间,后宫沸腾,太医院的太医纷纷赶至‘凝雪宫’,被惊动的皇后、贤妃、淑妃、欧阳充容也闻声赶来,但待她们踏进寝室之事,却被寝室内的杂乱吓了一跳,只见书柜被翻得混乱不堪,地板上血迹斑斑,而明月,则是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 皇后的手顿时颤了一下,她赶忙踏进寝室,询问跪在地上不住哭泣的萧童:“到底怎么回事?德妃这是怎么了?” 萧童泪眼朦胧,一见皇后如此询问,便猛的在地上不住磕头,哭道:“皇后娘娘,奴婢罪该万死,奴婢罪该万死……”,说着,她哽咽道:“奴婢刚才侍奉娘娘就寝,却不想突然从窗外翻进两名黑衣人,而后,而后奴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娘娘突然推开了奴婢,后来娘娘就受伤了……” 众人一阵呆楞,刺杀宫妃原本就是死罪,更何况还是位居四妃的德妃娘娘,欧阳充容拧着眉宇,忙扶起哭泣不止的萧童,轻声道:“萧童,那两个人伤了德妃娘娘之后又没有拿什么东西?” 萧童抬首望着欧阳红玉,泪流得更凶了,她摇头道:“奴婢被娘娘推开后撞到了桌子,后来就摔倒了,等回神事他们已经冲出寝室了……” 欧阳红玉垂下长睫,而后转首看向皇后,道:“皇后娘娘,此事非比寻常,可见贼人并非是真的想刺杀德妃娘娘,而是意有所图……”,说罢,欧阳红玉疑惑的瞥了一眼那被撞倒了书架与散落满地的书册。 皇后点首,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后宫之中发生这样的事还是头一遭,她身为后宫之主,若是此事被皇上知道……皇后的心头狠狠的收缩了一下,她镇静道:“小李子,你马上派人将德妃娘娘的寝室收拾一下,还有……”皇后望了一眼站自己身后的人,轻拧秀眉,道:“此事不得惊动圣驾,你们都先下去休息吧……” 众人许是没有想到皇后竟然这么说,一时间全然沉默,相互凝视,惟独上官婉儿一脸无所谓的道:“既然皇后娘娘这么说了,那臣妾也就跪安了……”,说着,带着青容率先离开了‘凝雪宫’朝恩殿,而其他的嫔妃、宫女也纷纷跟随离去,惟独欧阳红玉站在皇后身边,一脸凝思…… 54夫妻恩情 夜雾微起,贤妃的车撵在御花园的卵石路上颤动碾过,青容挑着灯走在夜色之中,几名宫女跟随其后。车撵内,上官婉儿懒散的倚靠在椅上,侧首望着月光斜洒的御花园,玉指撑着额头,而后突然冷笑了一声,双眸转向青容,隔轻纱锦绸缎,笑道:“青容以为今夜之事如何?” 青容秀眉微拧,眸光深沉,少许,才微微摇头,道:“依奴婢看,充容娘娘在大殿内的所言不假,若是‘凝雪宫’当真有贼人闯入,那么此人的目的决非刺杀德妃娘娘,而是另有所图,但是……” 青容的话音突然顿了一下,而后又疑惑的轻道:“但是奴婢觉得奇怪,德妃娘娘的寝室内一切完好,惟独书架被毁坏,看来也并非是贪图财物,那么此人的目的究竟是为何?” 上官婉儿点首,美眸微微眯起,嘴角的笑意冷然,青葱的玉手轻敲着红漆木,冷声道:“究竟为何?呵呵,青容难道不以为这是暮雪的苦肉计么?”,说罢,上官婉儿狠狠的扯了一下手中的丝帕,寒声道:“只是不知道这个贱人又想陷害谁……” 青容一怔,心头一冷,秀眉锁得更紧,但却摇了摇头,小声道:“小姐,德妃的身上的伤是真的,再说……倘若这当真是苦肉计的话,萧童又为何说没有看到那两名贼人拿了什么?” 这次,上官婉儿也陷入了沉思,的确,这也是她疑惑的原因之一,但是暮雪是何其的狡猾善变,又怎能以一般推断而定?想到此处,上官婉儿闭了闭双眸,叹息道:“青容,此事不可掉以轻心,你一定要多加注意,本宫不希望砒霜之事再次发生……” 青容点首,应道:“奴婢失职,不过奴婢一定会将此事调查清楚……”,上官婉儿这才平息了心头的微怒,冷道:“倘若此事并非针对于我,那么皇后的如意算盘,本宫绝不如她的意……” 青容先是一愣,而后立刻会意,眸光微微暗淡,笑道:“小姐放心,皇后她不想让皇上知道此事,奴婢就偏要让人将此事传到皇上耳里……”,说罢,青容的深沉的变得在踏进‘思暮宫’之时换了一副清纯的面容,乖巧的扶着上官婉儿下了车撵…… ‘凝雪宫’内,欧阳红玉坐在明月的床榻前,望着太医小心翼翼的包扎着明月被刀刃划破的胳膊,秀眉轻动,手也僵了一下,而后轻声道:“太医,你慢点,小心伤着娘娘……”,而后转首带着心疼的看着明月,拧眉道:“暮雪妹妹受苦了,我与皇后定回查出凶手,还妹妹一个公道……” 明月半倚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眸光闪烁不定,如同惊吓难平,听闻欧阳红玉这么一说,不仅没有半点喜悦之色,却更添了几许惆怅,沙哑道:“那么……是不是暮雪近日不能看到皇上了?” 欧阳红玉的手一颤,神情顿时复杂起来,她轻扯嘴角,笑了笑,道:“妹妹受伤了,又怎能侍奉皇上呢?”,而后伸手将明月身前的被子掖好,抿唇道:“妹妹好好休息,我先回宫了……” 明月略带失落的点了点首,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但眼角却含着一滴泪水,粉唇抿了抿,轻声道:“姐姐的意思我明白了,妹妹不会为难皇后的,但是……”明月缓缓的睁开眼,略带不甘的道:“还请姐姐转呈皇后,若是她无法还以公道,那么妹妹定然会去找皇上” 欧阳红玉的眼神一慌,但随即恢复平静,缓缓的站起身,点了点头,而后走出了寝室…… 站在大殿前,哭红了眼的萧童一见欧阳红玉出来,忙迎上前,声音依旧带着颤抖后怕:“充容娘娘,我家小姐怎么样?太医有没有说什么?哦……奴婢参见娘娘,奴婢冲撞了娘娘……”说着,萧童的眼眶再次红了起来,慌乱无助的跪在了地上。 欧阳红玉扶住了萧童的欲跪的身子,微笑道:“德妃没事,只是小伤口而已,太医已经处理好了,不过你要好好照顾才是,否则可能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萧童错愕的吓住了哭泣,而后慌张的跑进了寝室,扑通一声跪在了明月的身前,泣不成声,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欧阳红玉静静的凝视着这一切,少许,才转身离开,她上了车撵之后便闭上眼睛,冷声道:“去‘凤栖宫’” 夜,恢复了宁静,只有‘凝雪宫’灯火通明,守殿的宫女个个脸色苍白,而宫门口,也多了几队守护御林军。 寝室内,萧童坐在床榻上,细细查看着明月的伤口,哭红的双眼带着愧疚道:“小姐,这一刀很疼吧……”,想到小姐为了如月姐姐竟狠心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上这一刀,萧童的眼中不禁又升起水雾,说话的声音顿时变成了呜咽。 明月的眉宇轻拧,坐起身,垂下眼睑望着自己白皙皮肤上了白色纱布,眸光闪过一丝暗沉,而后浅笑道:“皇后愚顿,但没想到欧阳红玉也跟着愚顿起来了……”,说到此处,明月转而望向萧童,道:“皇后禁足陷害暮雪,毁书驾祸贤妃,呵,原本,我可没想到这个好主意” 萧童愣住,大眼中的泪光依旧,但却愣住,小姐的意思是……“小姐的计划变了?” 明月轻笑,但那笑却丝毫没有暖意,轻叹道:“我本没有想将皇后拉扯进来,毕竟禁足已是对她的小小惩戒,但是她偏要来参合这趟浑水,那么我又何必客气?” 萧童眨了眨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但却更为疑惑,拧眉道:“小姐,皇后不准许此事惊动圣驾,您为何……” “因为我也不想惊动圣驾……”萧童话未说完,明月便接下,她的双眸闪过一丝失落,而后转而望向窗外飘零的海棠,深深的吸了口气,“御昊轩不会相信我……” 望着明月的神色,萧童的心头突然痛了一下,大那她却立刻低下了头,千百种滋味在心头纠结肆虐,久久难平…… ‘凤栖宫’内,皇后站在大殿内来回踱步,娇美的面容满是焦急与烦躁,她瞥了一眼坐在一旁悠然品茶的欧阳红玉,心头的恼意更甚,玉手一拍桌台,厉声道:“子辰,你是来看本宫笑话的,还是来帮本宫的?” 欧阳红玉抬眼瞥了一眼皇后,而后缓缓的放下茶碗,起身走到殿前,才轻柔的道:“皇后今日私自出‘凤栖宫’之事,就算皇上不知道,太后也必然会知道,皇后也别忘了下贤妃可是有探子在太后那的……” 皇后一听,更是焦躁不安,她走到欧阳红玉身边,急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如果此事被太后知道,太后必然会追问原因,那么暮雪夜半被刺之事就……”,想到这事会被皇上知道,皇后的心头不免升起一层寒意。 欧阳红玉深吸了一口气,转首望向皇后,冷道:“皇后以为此事会如此单纯么?”,而后她踱步到殿内,双手撑在桌前,闭了闭眼,状似无力的道:“皇后可知道,您今日私自离开‘凤栖宫’,就算刺杀之事并非暮雪的‘苦肉计’,那么上官婉儿也必然会嫁祸于皇后,而后宫中的人也必然会相信这是皇后在报复暮雪……” 皇后愣住,她的面容顿时苍白无比,整个人差点瘫软在地,好在一旁的李公公及时上前扶住,惊慌失措的将她扶到了凤榻上,尖声道:“来人,快上安神茶……” 皇后浑身颤抖,她闭上眼睛喘息着,而后一把抓住欧阳红玉的手,睁开眼,美丽的双眸染满了惊惧,入宫十载有余,她还是第一次如此害怕过,青葱白皙的手紧紧揪住丝帕,声颤道:“红玉,你是最聪慧的,这么多年来上官婉儿都能动你一根寒毛,更何况是一个不成气候的丑妃,红玉,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 欧阳红玉望着皇后激动的神色,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在思及她与皇上十年夫妻的情分,心头的那份柔软之处被触动,微微的低下了首,微微的反握住皇后的手,道:“姐姐侍奉皇上多年,夫妻恩情甚深,倘若……就算此事被皇上悉知,想必皇上也会枉开一面……” 皇后愣了愣,有些失神的望着欧阳红玉,声颤道:“真的吗?”,十年恩情……皇后的心一紧,她的确嫁给皇上十年了,可是她所记得的却只是皇上的冷情,皇上的淡薄,皇上对另一个女子的宠爱…… 欧阳红玉闭上眼,微微的点了点头,轻道:“会的,一日夫妻白日恩啊……”,不知道是在说服皇后,还是在说服自己,欧阳红玉浅笑道,可是心头的落空却另她喘息不过。 暮氏、上官氏、欧阳氏,此次纷争,无论真相与否,都必有一伤…… 55保全 夜色朦胧,明月柳稍,三更锣鼓后,声色寂寥…… 欧阳红玉坐在轿内赶回‘重阳宫’,一路行色匆匆,轿前一名身穿褐色太监朝服的太监脚步轻盈,疾速行走探路,而轿后则跟着两名身穿蓝衣宫女服饰的女子,二人各手执长剑,四下张望,在临近御花园之时猛然停住…… 轿内,欧阳红玉秀眉一动,素手握紧丝帕,只见为首的太监转身,低首道:“娘娘,御花园内有人” 有人?欧阳红玉伸出玉手,轻掀轿帘,清透的眸光四下望了一下,秀眉轻锁,月光倾下,显得她的脸色略带苍白。抿唇,迟疑半晌,而后轻道:“许是哪个宫殿的宫女太监,先回宫吧……” 为首的太监抬首望了欧阳红玉一眼,精锐的眸光闪烁了一下,而后低首道:“奴才遵命……”,而后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月光轻洒,御花园的梅花林内一片萧条,寂静无声,待一阵脚步声匆匆离去之时,树下一道黑色长袍的身影忽然显现,隐约中,一个蒙面的女子缓缓从树后走出,清澈的双眸凝望着那顶红顶二品宫妃的轿子,素手紧抓着左胳膊上的伤口,一步一步向后退去,而后取下袖中的一片纸屑扔在树旁,直奔‘思暮宫’的方向而去,一路上随手扔下几片纸屑,而后消失在夜幕之中…… ‘重阳宫’前,红顶轿子缓缓落下,一直守在殿前的青兰赶忙步下石阶,提裙上前掀开轿帘,轻唤了一声‘小姐’后,扶着欧阳红玉下了轿辇。 欧阳红玉一脸倦意的望了大殿一眼,而后缓缓起身,青葱玉手扶着青兰的手腕,抬步向殿内走去,但却在踏上石阶之时猛然定住,随即徐徐转身,望了一眼那名身着褐色长袍的太监,长睫轻扇,而后轻柔道:“胡海,速去速回……” 胡海一听,立刻领会其意,微微勾起身子,低首道:“奴才遵命……”,而后转身便向‘重阳宫’外飞奔而去,直至消失在夜幕之中…… 寝室内,欧阳红玉坐在案前,素手轻拈着琴弦,深情带着几许淡然与惆怅,青兰奉茶上前,语气带着几分责怪的道:“快四更天了,小姐还是先到床上休息一会吧,身体要紧,探察之事还是等明日再过问吧……” 欧阳红玉望着身前的琴,虽是疲倦万分,但是心头却思绪繁杂,没有半分睡意,她起身踱步窗前,负手而立,少许,才悠然道:“好在今日皇上歇在‘吣心宫’,否则……”,说罢,欧阳红玉不禁闭上双眸深吸了一口气。 青兰听罢,微微低首,眸光微冷,而后走到欧阳红玉身后,抿唇道:“小姐是怕皇后此次在劫难逃?” 欧阳红玉猛的睁开眼,眸一沉,而后握紧了素手,转身走向床榻,猛的握住床沿上的牡丹花雕,原本就苍白的面容显焦虑,但却不再言语,‘在劫难逃’,闭上双眸,脑中一片混乱,拢束三千青丝的金钗在烛火中闪烁其华,但却更显昏暗…… 四更天锣鼓轻响,从殿外远远传来,扰人清梦,寝室内,明月换下了那身黑色夜行服,借着月光,凝视着自己胳膊上的伤口,许久,她深吸了一口气,暗夜中,冰冷的双眸闪着清澈,掩纱内,粉色的唇角轻抿,素手抚上窗沿上,透着寒气的花雕,而后闭上了双眸…… “小姐……”身后,萧童一身黑色夜行服闪身出现,素手扯下遮掩的面纱,气喘吁吁的道:“果然不出小姐所料,小姐离开之后,充容便让那名叫胡海的公公重返御花园探察……” 明月缓缓睁开双眸,望着窗外凝重的夜色,摩挲着窗上的花雕,眸光冷沉,而后关上窗子,走到睡榻前,半依在床榻上,低声道:“明日……将上官忠的谣言散播出去,记住,此事最好能传到欧阳丞相与父亲的耳中……” 萧童望着明月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容,而后点了点首,但秀眉却了拢紧,声音略带紧张的道:“小姐,此事……若是失败一件,奴婢怕充容娘娘与贤妃会怀疑小姐……” 明月微微的瞌上眼,看似极累,素手轻揉着额头,轻叹了一声,抿唇道:“萧童以为此事就算皇上以为是皇后所为,我能撼动的了皇后的位置么?”,说罢,嘴角升起一抹冷笑,“只要欧阳丞相在朝中的势力一日不减,就算是皇上也不能将其如何,而我,此次只想借皇后之手除去上官婉儿,至于皇后……我只想要天下人知道,皇后无贤德之能,不配母仪天下……” 萧童睁大杏眼,突然了然的道:“小姐的意思是,为将来废后收集证据,到时一旦欧阳氏的势力有所削减,就……”想到此处,萧童不禁有些兴奋,如此一来,在满朝文武的心中,皇后的形象必然大跌,待到欧阳一族破败之时,废后之事自然水道渠成。 明月浅笑,清澈冷然的眸光瞥了一眼萧童那张纯净兴奋的面容,而后疲倦的伸手轻挥,示意她可下去休息,而自己,则是躺在睡榻上凝望着不远处的床榻,在萧童退出寝室之后随意拿了本书,翻了两页后,闭上双眸…… 清晨,天色灰暗,狂风肆卷,山雨欲来。 后宫之中谣言四起,沸沸扬扬,只因晨起清扫的宫女太监在御花园处发现了几处血迹与零散飘落的纸屑,而且那些纸屑零零碎碎被拼凑之后竟是《圣阻家训》上的几页,虽然纸上还沾染几许血迹,但是字迹却清晰可见。 此言一传出,宫人个个惶恐起来,只因没有人不知道,这《圣阻家训》之于和后宫嫔妃的重要,一时间众人纷纷猜测是哪位主子如此不小心,竟丢了较之于清白名节更甚的书册,最后,‘凝雪宫’竟传出德妃娘娘的书册遗失之事。 晌午,‘坤凝宫’中一片吵杂,太后的脸色难看至及,而坐在一旁的明月却更显惶恐与不安,她紧握住太后的手,声颤道:“太后,臣妾不是故意要将书册弄丢的,臣妾……” 太后拧着眉宇轻拍着明月的手,但双眼却凝视着站在大殿之上,虽是锦衣华服,发束金钗玉坠但却一脸苍白的皇后,戴着翡翠指环的手蓦地拍了一下桌台,隐怒道:“皇后,昨夜之事可是你下的命令?” 皇后的身子轻颤了一下,一双美目泫然欲泣,红唇轻抿了一下,刚想辩驳,只见一身鹅黄色长袍的欧阳红玉立刻上前,紧张道:“太后息怒,昨夜之事,事出突然,皇后身为后宫之主,一时关心德妃而犯了大忌,乃情由可原,请太后宽恕……” 明月的长睫轻垂,看不出任何情绪,而太后却更是气愤,她起身望着欧阳红玉,眸光中似有些不忍责怪一般,但却又心痛难当:“子辰,你一向懂事,也处处袒护皇后,但是当初皇上让你辅佐皇后处理后宫政务之时,你是如何向皇上保证的?”,言罢,太后向前两步,语气平和了许多,又道:“子辰,皇上有多信任你,连哀家都看得清楚啊……” 欧阳红玉的身形定住,一双眼渐升雾气,她轻咬住下唇,低下首,双手紧揪着丝帕,而后跪在了太后身前,颤声道:“是臣妾没有劝戒皇后,请太后责罚,但是皇后禁足之事已被闹得不可开交,若在牵连上此事,恐怕……”,欧阳红玉的声音突然定住,她瞥了一眼坐在椅子上淡漠不语的明月,低首不再言语。 太后的脸色也所有缓和,但眉宇随即紧拧,似在沉思,又似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地一般。 明月眸光一凛,心头像是被堵住一般,她缓缓起身,走到太后身后,抿唇浅笑,但眼中却满是委屈,低柔道:“太后,臣妾只想找回书册,并无他想,若是皇上知道此事,臣妾……臣妾恐怕也难辞其咎”,说到此处,明月咬住下唇,一脸惶恐,玉指紧紧的扣住丝帕。 此言一出,皇后与欧阳红玉皆是一愣,而太后则是微笑着握住明月的手,宠溺的轻拍了两下,柔和道:“哀家的雪儿真是大方得体,只是此事皇上迟早会知道,到时候要是追究起来……”,太后的话音顿了顿,而后望向一脸忐忑的皇后,有些僵硬的道:“皇后,你今日就去向皇上请罪,否则就连哀家都保不了你……” 皇后的脸色顿时更为苍白,她的身形晃了一下,好在欧阳红玉起身扶住了她,但她还是瘫软在地,双眸含泪,哽咽道:“太后,臣妾……太后,臣妾不能去……” 明月的眸光一暗,随即也道:“太后,此事就作罢吧,皇上政务繁忙……” 欧阳红玉随即点首,刚想附和,却听太后意味深长的道:“皇上虽非哀家亲生,但是皇上的脾性哀家是最清楚的”,而后看了一眼皇后,冷声道:“子辰,你扶皇后去‘御书房’” 56龙颜骇怒 上午,昏暗天空,一阵电闪雷鸣,顷刻间狂风乍起,海棠花瓣四处飞舞,沾染了尘土的灰色,跌落冷雨之中……明月一身玄色长裙,立在朝恩殿前,双眸凝望着殿外的灰蒙,素手紧揪着丝帕,鬓边碎发飘舞,珍珠玉坠轻轻摇动,长裙肆然飘动…… 萧童手中端着茶碗,款步上前,停在明月身旁,被殿外的狂风吹得微微眯起双眼,有些不适应的望着发呆的明月,道:“小姐,殿前风大雨大,还是进寝室喝碗莲子羹暖暖身子吧……” 明月的双睫轻颤了一下,却只是摆摆手,让萧童进殿,而自己却依旧站在殿前望着殿外的萧条之色,缓缓的闭上了双眸,转身走向了一旁架着琴的地方,玉指轻抚琴弦,微微拨动…… 萧童有些失神的望着明月的淡漠,而后将茶碗递给了冬月,而后走向明月,谨慎的轻道:“小姐自‘坤宁宫’回来之后就闷闷不乐,是不是太后那边……”,想到太后,萧童的心头也多了几分肯定,皇后是太后的侄女,又岂有见死不救之理? 明月拨弄琴弦的手蓦地停下,低垂的长睫轻颤了两下,而后竟叹息了一声,再次拨上琴弦,沉声道:“萧童觉得皇上是一个怎样的人?” 不想明月竟有如此一问,萧童顿时愣住,而后秀眉拢起,沉思半晌终是摇头,皇上心思深沉,她又岂能猜测的到,莫要说她,就连自聪慧冷静的小姐,怕是也未能知晓皇上的心思一二。 想到此处,萧童有些不自然的垂首,但片刻后又像想起什么一般,眉眼带着点点兴奋,道:“小姐,奴婢曾听如月姐姐说过,不过……”,萧童突然打住,双眸瞥了明月一眼,而后再次垂下了脑袋。 明月拨琴的手一滞,而后浅笑道:“如何?” 萧童愣怔的抬头,却见明月神色如常,仿若那平日里提到皇上所闪烁的哀伤全然是幻觉一般,她有些吃力的抿紧双唇,而后才一字一句的道:“恩……如月姐姐曾提过皇上在御书房画过一个女子的画像,那女子与如月姐姐有八分相似,可是眉宇间却多了一颗朱砂痣……” 砰—— 琴弦断裂,哗的一声从明月的指腹上划过,沾染了一丝红印,颓然的垂落在一边,随着殿外的风雨轻轻晃动,闪烁着刺眼的银光…… “小姐……”萧童惊叫起来,她惶恐的睁着大眼,望这明月手指上滴落的血,赶紧用丝帕将其裹住,声线颤抖的道:“小姐,是不是萧童又说错话了?”,她没用,她该死,萧童的眼中立刻升起了雾气,眼泪一发不可收拾。 明月望着自己被包裹住的手指,耳边是萧童嘤嘤的哭泣声,她眸光冷然的握起手,指尖的刺痛另她心头一凛,而后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但秀眉却微微拧起,清冷道:“还有什么?” 萧童低泣的声音带着几许震惊,而后胡乱的擦了擦脸,但红红的双眼却是满满的自责,她低首咬唇道:“如月姐姐曾问皇上画上是何人,可皇上说……说那是一个故人……”,因此,如月还曾伤心过,她本以为那画上之人是她。 “故人?”明月的眸光一暗,转首望向萧童,疑惑道:“一个长相极似如月的故人?” 萧童愣愣的点首,撇唇道:“如月姐姐是这么说的,不过……那画上面只落了一个‘月’字,奴婢想,那就是如月姐姐吧,皇上这人沉默寡言,想必对情事也少有感触,而他那么喜欢如月姐姐,所以……”应该是这样吧,否则相似的人,又何来相似的名? “但凡少年,情不知所起……”明月突然喃喃道,她微微起身,而后有些失神的走向寝室,但眉宇之间却依旧纠结,而后忽而又停步,转首望向萧童,眸光冷清,道:“皇上年少之时的情事,萧童可有耳闻?” 年少?萧童睁大了眼睛,而后才知道小姐的意思,她摇摇头,认真的道:“皇上与皇后大婚之时,皇上还是太子,除了皇后之外没有任何的偏妃,而且……而且听说皇上生性冷淡,不喜好情色……”说到此处,萧童的脸色不禁有些微红,沮措了许久,才又道:“而且,如月姐姐也曾这么说……” “不喜好情色?”明月道是没有半点波澜,但却更为疑惑,虽然也知道御昊轩极少招寝嫔妃,但是…… 许是听出了明月话中的疑惑,萧童心直口快的道:“难道小姐忘记了第一次侍寝之事?那日有不少宫女在门外议论,其实就是因为他们看到小姐身上的……呃……那日之后,奴婢曾听冬月说,其他侍寝过的嫔妃都不曾有过这个……”,说到隐讳处,萧童不禁又是一阵脸红。 明月愣住,眼神有些不自然,但却没有像萧童那般羞涩,她望了自己受伤的手指一会,忽而想起了那日在太后撮合之下所发生的事,心头一阵难以言喻的紧揪,那夜洞房,他或许并非情愿,因而……才如此那般吧…… “我有些乏了,你也先去休息吧……”明月叹息一声,有些不自然的道,而后径自踏步进走寝室,关了上门…… 寝室内,明月半依在睡榻上,素手执着一本书,翻了两页,而后定在了书中的那一行字迹‘太祖十三年,明月贵妃懿死,葬于东郊皇陵’,而后合上书册,双眸疲倦的闭上了一下。但脑中却浮现出了今日在‘坤宁宫’的种种。 太后的那句话如同魔咒一般在她心头挥之不去,‘哀家虽不是皇上生母,但是哀家却了解皇上的脾性……’,虽,这句话意有所指,既是想要明月得饶人处且饶人,莫要刁难皇后,又警告了皇后与欧阳红玉,皇上的眼中是容不得沙子的。但是,更多的却是要告诉在场的所有人,她要保全皇后。 明月虽在前去‘坤宁宫’求助之时已经想到了太后的必然会如此做,但却不曾想到她竟然要将此事又皇后以请罪之名告之,请求从宽处置。 太后此计可谓是一举两得,皇后亲自向皇上请罪,就算皇上雷霆犯怒,欧阳红玉也必然已经为皇后的所为斟酌了一番说辞,到时,再施以夫妻恩情、欧阳氏朝廷的种种行德,怕是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明月将手的书册放下睡榻上,款步走向窗前,望着被枝被风雨摧残得只剩枯枝的海棠花,素手轻抚着那条褐色的枝条,轻呢道:“夜来风雨,花满西楼……”,明月望着手中的枝条,有些失神…… 吱呀一声,寝室门被推开,明月不及回神,便听到一个低沉却又淡漠的声音:“夜来风雨,花满西楼,爱妃意有所指……” 明月心头一怔,随即转身望向御昊轩,却见他身上已经湿透,一双金丝龙靴上沾染了许些泥水残花,甚是狼狈,那双冰冷薄唇与深沉如夜的眼眸却似乎还带着殿外的寒气,烛火中,那刀斧般雕刻的俊美容颜微含隐怒。 他生气了……明月的心头一颤,清澈的双眸凝视着他那双深如潭水的眸,一时间竟有些心虚的别过,而后才微扯唇角,轻声道:“皇上……怎么来了?” “朕不能来么?”御昊轩的唇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走上前,伸出手轻抚着明月白皙的脸颊,而后猛的擒住明月的下鄂,在她愣神之际突然袭上她温暖的双唇,一只大手滑到她的脑后,伸进她的鬓发内,一把抓住,让明月有些吃痛的微哼,而另一只手却紧叩住她的腰,不让她动弹。 霸道而不带一丝温柔的吻几乎要将明月的气息断绝,那冰冷的唇带着殿外的冰冷,毫无预兆,并且带着狂野的在明月的口中肆虐,与她交缠,让明月连反抗的力气都全部被抽走…… 从未被如此对待过,明月的心头一阵混乱,她想挣扎,但是自己的轻功在此时根本无法运作,她伸出手紧抓着御昊轩的肩头,奋力的想将他推开,但是他的身体却像一尊石像一般,另她动摇不得半分。 “唔……唔……”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丝喘息空间,明月几乎是求饶一般,希望御昊轩能将这残忍的折磨停止,但御昊轩却一把将明月推向了石柱上,而他自己的手则是在她的身体未触及到石柱之时先撞上,那关节的响动几乎清晰可闻。 终于,御昊轩气喘吁吁的放开了明月的唇,那双闪着墨蓝色光芒的瞳孔冷冷的凝视着她那双惶恐含泪的双眼,抓住明月发丝的手也渐渐松下,只听到两根白玉簪叮当一声落地,化成了四分五裂,一头乌发瞬间散落…… “疼吗?”少许,只听御昊轩低沉的问,墨蓝色的眸子闪烁着明月看不懂的情绪,那两个冰冷的字眼更让明月心头不曾有的胆怯勾了出来。 轻点头,明月的脑中依旧无法自主,那藏在身体四肢内的恐惧慢慢散去,她的脸色才渐渐恢复常色,但却始终不能做到平日里的坦然淡定。 御昊轩轻拨着明月额前的发丝,动作轻柔至及,但却让明月忍不住想闪躲,而后,只听他冷声低喃:“朕也痛……” 明月的身子一僵,但却被他搂进怀中,紧得喘息不过,只能轻颤的唤道:“皇上……” 御昊轩似乎不愿理会明月的感受一般,依旧将她搂在怀中,紧得似要将她揉进血骨里,许久,才慢慢放开,此时,明月才发现他那只代替她的头撞上石柱的手竟流血…… 寝室内,点点的血腥味含着淡淡的暗香,床榻前,明月小心翼翼的为御昊轩包扎着伤口,每缠一道都像是怕他疼痛一般,低声的询问,然,御昊轩却没有说任何一句话,仿佛那伤口并不在他身上一般。 明月敛下长睫,心头有一处难以言喻的伤痛,她看不清御昊轩眼中所酝酿的情绪为何,更无法猜测他心头的思绪,只能低着头呆愣望着他那道被缠好的伤口,抿了抿唇,细声道:“好了……” 这时,御昊轩才望了一眼自己的手,而后背在身后,起身踱步到窗前,望着那被风雨零落的一地海棠。 明月坐在床榻上,望着那抹明黄,长睫轻扇,而后低首,紧紧的扯住手中的丝帕,少许,才如同下了决心一般的起身走向前,道:“皇上,您的衣裳湿透了,臣妾……”,明月顿了一下,而后敛下睫,轻道:“臣妾让秦公公送一身衣袍来。” 说罢,明月抬首望着御昊轩冷硬的侧面,说不出他这般冷漠的情绪究竟为何,只能转身走向门口,像逃离一般的开门走出…… ‘朝恩殿’前,萧童一见到明月的身影便匆匆赶来,一把抓住明月的的手,轻颤道:“小姐,您没事吧?皇上他……”,说到此处,萧童有些惊魂未定的神色,身子都颤抖起来:“奴婢听秦公公说,皇上在御书房中批奏章,而后皇后与充容娘娘竟去向皇上请罪了,且将昨夜之事说了一遍,结果……结果皇上竟将满案的奏折全都砸向了皇后,而后便冲了出‘御书房’,连把伞都未带,就直向这边来了……” 明月心突然一窒,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望向萧童,皇上拿奏折砸皇后?她秀眉一拧,有些混乱的道:“那……皇后没事吧?”,一日夫妻百日恩,御昊轩何以至此? 萧童点了点头,低声道:“听说是充容娘娘为皇后挡下了……” 欧阳红玉……明月的眸光蓦地一凛,刚才的杂乱顿时如同被一盆冷水淋下,思绪清醒了少许,她望了望捧着龙袍,打着油伞在雨中疾走的秦公公,而后款款迎上前,接过秦公公手中的玉盘。 而秦公公则是感激的向明月行了礼,而后喘息道:“有劳娘娘了……”,而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小声道:“娘娘,皇上今日……娘娘多关照些……”,说完就退到了一边。 明月点了点首,望着手中的衣裳,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踏向了寝室,推开门,走了进去。 57疑惑重重 ‘凤栖宫’中,皇后欧阳萧玉哭得梨花带雨,欧阳红玉几番安慰却终不见其效,稍后太后驾临之时才有所收敛,但却依旧一脸委屈,啼哭不止。太后一身暗色金丝长袍,胸挂一串翡翠佛珠,在赵传的掺扶下坐在了大殿之上的凤榻上,眉宇紧拧,神情格外严肃,束发上的金钗翡翠在烛火闪烁下泛着冷寒的光芒。 “太后,您要为清然做主啊……”皇后此刻一身狼狈,散着长发跪在太后身前,平日里的高贵光鲜已然消失不见,一张绝色娇美的面容满是泪痕,委婉动人,楚楚可怜。 太后瞥了皇后一眼,有些隐怒的执起桌上的茶碗抿了一口,而后砰的一声放下,茶水渐出许些,沾湿了太后的牡丹凤绣鞋。 皇后被这一声响动惊住,抬首望了一眼太后略见苍老的面容,和那凤眼中隐含的怒气,一时间心头的委屈更甚,紧咬下唇,敛下长睫无声呜咽,晶莹的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冰冷的地板上,慢慢昏晕开来。 欧阳红玉见皇后如此,忙递上丝帕,分外着急的俯在其耳边,轻道:“皇后,别哭了,太后会不高兴……”,太后在还是皇后之时,性情极为刚烈,处理后宫政务之时最讨厌的就是后宫妃嫔哭哭啼啼,在先皇在世之时,还曾因为一名宫妃一直争吵不休而将其打入冷宫。 皇后听罢欧阳红玉的话,她立刻接过了丝帕,将脸上的泪痕擦干,而后整了整身上的长袍,抿唇道:“太后,今日之事……请太后为臣妾做主,臣妾……臣妾……”,说着,皇后又忍不住哭泣起来。 太后终于不耐烦的拍下了桌子,严厉的望向皇后,而后起身走向前,严词道:“身为皇后,就应该知晓何为礼孝,枉费你嫁给皇上十年,至今却不知圣心何为,摸不透皇上的喜好脾性……”,说着,太后的心头的气不打一处来,她又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皇后,胸膛不断起伏。 欧阳红玉见状,忙上前扶住太后,青葱玉手轻抚着太后的胸口,道:“太后息怒,太后息怒,今日御书房之事,皇后也只是一时性急,所以才弄巧成拙,而且……”欧阳红玉的秀眉轻拧起,眸光也满是哀伤,轻声道:“而且臣妾也没有料到皇上竟会发那么大火……” 皇上一向冷静自制,这一点众所周知,但今日竟然会因皇后一句激励的严词怒砸奏章,若非她一直旁观,怕也不能及时为皇后挡住那数十本的奏章…… 想到皇上当时的骇怒的神色,欧阳红玉的心头一阵泛寒,她扶住太后的手抓紧了些,而后泪光浮现,低首道:“太后,一切都是臣妾未能及时劝阻皇后,可是皇上……”,说到此处,欧阳红玉的心头像是被埂住一般,疼痛难忍。 太后听了欧阳红玉的话,眉头不禁再次拢起,若有所思的望着她,而后才稍稍平息怒气,拉住欧阳的红玉的手,道:“哀家听说子辰受伤了,快,过来让哀家看看……” 欧阳红玉点首,眼眶略略带红,她有些吃痛的将长袖向上拉去,而后几道紫色的瘀青突然显现。太后倒吸一口气,万分心疼的让赵传请太医,但却被欧阳红玉制止:“太后,子辰并无大碍,这点小伤还是不要惊动太医的好,否则……否则今日之事必然又要传得沸沸扬扬……” 太后叹息,点了点首,握住欧阳红玉的手,道:“还是子辰懂事,但是这皇上今日怎么如此不知轻重?” 欧阳红玉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伤,随即别开,脸色微微苍白,垂下长睫,道:“谢太后关爱,臣妾没事,过几日便好了……” 然,太后的脸色却甚是难看,她安慰的抓住欧阳红玉的手,有些拧眉的道:“暮雪昨日受了这等委屈,皇上今日去安慰她一番也是理所应当,但是子辰乃是替皇后受过,于理不该,子辰,哀家明日就让皇上去‘重阳宫’安慰你一番……”,说罢,拍了拍欧阳红玉的手,起身叫唤了声赵传,便踏出了‘凤銮殿’。 太后一走,欧阳红玉的面色微微红润,她自是知道太后话中含义,但是心头也不免酸涩,皇上已经多时不曾驾临‘重阳宫’,而今竟是为了此事…… 皇后跪在地上有些恍惚,她脸上的泪痕未干,在听了太后的那一番话后更是悲痛难当,而今,太后竟然要去劝慰皇上去宠幸欧阳红玉……皇后美丽而茫然的双眸望向有些呆愣的欧阳红玉,心头突然升起了一股恨意,如同这些年日积月累的一切不满全部浮上心头一般,让她自己也有些透不过气。 皇后蹒跚的从冰冷的地板上起身,玉手紧紧的抓住手中已污浊的丝帕,李公公赶紧上前来扶住,而欧阳红玉也才回神,刚想劝慰皇后什么,却见皇后满眼恨意的盯着她,青葱的玉指突然指向欧阳红玉鼻子,大吼道:“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欧阳红玉一怔,她被皇后的气势吓的后退了两步,脸上的血色褪尽,只剩无边苍白,紧捏着丝帕的手一紧,咬唇道:“姐姐……” “你不配叫我姐姐……”皇后突然冲上前扇了欧阳红玉一巴掌,她双眼通红,胸膛不断起伏,忽而又落下眼泪,低哑的声音伴着咆哮,道:“我知道你比我聪慧,比我懂得讨皇上欢心,但是却没有想到你今日竟然利用我向太后求得侍寝宠幸,欧阳红玉,我看错你了,看错你了……” 皇后的神情有些癫狂,使得李公公顿时觉得措手不及,而刚才那番严词激励更是欧阳红玉彻底震惊,她双眸睁大,不敢置信的望着皇后那张美丽却扭曲的面容,突然捂着唇,哭泣着冲出了‘凤栖宫’…… 守在殿前的青兰不及反应,就见自己的主子冲进了风雨,一时间慌乱了思绪,便唤着:“小姐”,随后也跟着冲进了大雨中…… 太后驾临‘凤栖宫’之事,虽然已经屏退了左右,但是皇后在殿前失言与其皇上怒砸周章之事依旧在后宫中传得沸沸扬扬,一时间后宫仿若炸开了锅了一般,因为皇上登基已数十年,后宫一直风平浪静,虽然贤妃与淑妃、欧阳充容三人相争相斗多年,但却从未发生过如此‘出阁’之事。 ‘思暮宫’中,上官婉儿半倚在太妃椅上,半瞌着双眸,神情自在安然,唇角含着点点冷笑,伸一手,接过青容奉上的莲子羹,浅尝一口,道:“没想到欧阳红玉也有今日,本宫还以为她当真有多聪慧呢……”,说着,上官婉儿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赵传,冷声道:“赵公公今日道是立了大功,否则本宫也不可能如此顺利的让这些谣言散播到帝都城中……” 赵传脸色一暗,却依旧沉默,只是站立的身子有些僵硬,青容瞥了一眼赵传,冷笑了一声,端了一杯茶到他面前,笑道:“今日之事,赵公公可谓是立了大功,想必明日,皇后失德之事与姐妹争宠的丑闻必然成为百姓口中的笑料吧,到时候不知道欧阳丞相还怎么嚣张……” 上官婉儿抿唇一笑,仿佛已经看到欧阳丞相的铁青的面色一般,她起身拂了拂一身浅黄色的锦绸长裙,走到赵传面前,素手捏起他精瘦的下巴,冷冷一笑,道:“赵公公今日心情不怎么好啊,要不告诉本宫,本宫给你除掉了那个贱人?” 赵传感受着上官婉儿如此贴近自己,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但是冰冷的面容依旧没有一丝表情,只是低首道:“既然娘娘没有别的吩咐,那奴才便回‘坤宁宫’复命了……” “哦?这么急……”上官婉儿挑了挑秀眉,而后收回手,漫不经心的道:“也罢,既然公公还有事,那么本宫也就不挽留了,不过……公公可要记住了,想要做‘三姓家奴’,下场就可只会有一个……” 赵公公全身一怔,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而青容却依旧在一旁调笑道:“娘娘说哪里的话,赵公公虽出身贫寒,但是比起吕布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赵传眉宇紧锁,而后道了一声告退便匆匆离去。 青容望着赵传离去的精瘦身影,嘴角一撇,有些愤愤的道:“小姐既然缓怀疑赵公公,为何还留他至今?”,赵传私下投靠暮雪之事,在后宫中隐约有所耳闻,在这个地方,比起‘欲加之罪’来,她更相信‘无风不起浪’。 上官婉儿坐在椅榻上,有些懒散的望着一脸恼然不解的青容,嘴角抿笑,而后叹了气,素手敲在桌案上,轻柔的道:“本宫之所以会留着他,是因为他在太后身边,至少……还能有些用处……”,言毕,上官婉儿的眸中划过一丝阴毒…… 青容望着上官婉儿的神色,刚才的恼然瞬间无了踪影,樱唇抿了一抹别具深意的笑,抬眼望向着殿外的风雨,一天了,明日晴空万里之时,不知又是怎样一副光景。 ‘凝雪宫’内,萧童来回踱步,今日晌午的流言已经传得到处都是,且刚才李公公又来告知皇后攉掌欧阳充容之事,这另她几乎没有急得发疯。 皇后是个鱼木之人,这后宫之中许是无人不知,她若非凭借欧阳红玉的搀扶,怕是这后位早就易主,如今竟傻到与欧阳红玉决裂,这根本就是愚妇行为,因而后宫中那早就耐不住寂寞的宫妃们必然蠢蠢欲动。 萧童停住脚步,杏眼望着寝室的门,皇上一直待在小姐的寝室内,她根本无从汇报,想到此处,她心更为烦躁。怕是上官婉儿早已筹划动手了,到时候若是有半点差池,那如月姐姐…… 心一痛,萧童随即又摇了摇头,而后转而瞥向一直站在殿前凝望风雨的秦公公,双眸一转,快步上前,唤了一声:“秦公公……” 秦公公转首望了一眼萧童,有礼的点首,道:“怎么?萧童又想出去找乐子了?” 萧童一怔,而后抿唇笑了起来,一双大眼清澈如泉。而后才缓缓敛去笑意,轻声道:“公公,奴婢刚才听路过的李公公说,皇后……皇后在‘凤栖宫’中打了充容娘娘,且还要与充容娘娘断绝姐妹情谊……”,而后定了一下,装作惊诧的道:“公公,此事是否要禀报皇上?毕竟今日之事皆由我家小姐而起,若是传了出去,如何是好?” 秦公公微微愣怔,而后有些不可思意的道:“皇后打了充容娘娘?” 萧童点首,一脸认真,秦公公顿时拧起了浓眉,赶忙甩着拂尘走向寝室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尖声道:“皇上,奴才有事禀报……” 寝室内,烛火摇曳,窗影斑驳…… 床榻上,明月一身素洁的躺在床榻上,双眸微闭,气息均匀。 御昊轩一身明黄,坐在床沿上,凝望着明月沉静的容颜,修长的手指轻抚过明月的眉眼,轻低首,冰冷的薄唇碰触在她的眉宇之间。而后,起身离去…… 寝室门口,秦公公拧眉等候,在见到皇上的身影之时,随即跪拜在地,叩首道:“皇上,宫内传言皇后在‘凤栖宫’中攉掌充容娘娘,并要与其断绝姐妹情谊……” 御昊轩眉宇一动,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秦安,有些不甚其烦的甩袖负于身后,踏出寝室,走向朝恩殿,深沉的双眸凝视着殿外的风雨,却久久不语。 秦公公不明所以,偷偷的抬首瞥了一眼皇上,却看不清皇上脸上的神色,于是又低下首,静跪在寝室前。萧童站在殿前,双眸不自然的瞥向御昊轩,秀眉拢起,不敢言语,只能再次低下头,静等皇上的反应。 半晌,只见御昊轩冷声一笑,随即踏出了朝恩殿,而秦公公则是随后跟随。 站在殿前的萧童愣愣的望着帝王走进风雨中的身影,一时间有些窒息的感觉,她双眸满是错愕与慌乱,而后恍惚的转身跑进了寝室,却件明月半倚在床沿上,双眸凝视着她杂乱的脚步…… “小……小姐……”萧童喘息着,许是刚才被皇上吓得不轻,她提裙跑至明月床边,刚想开口,却听明月浅笑道:“皇后打了欧阳红玉?” 萧童愣怔,而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明月缓缓起身,穿上百花彩绣鞋,若有所思的走到镜前,坐下,凝视着镜中的女子。 “小姐?”萧童有些不自然的低唤,今日皇上似有些古怪,但是怎么小姐也…… 明月垂下眼,素手抚着案台上的象牙梳,双眸望向窗边,道:“没想到贤妃的动作这么快,竟在半个时辰内,就能将此事散播得沸沸扬扬……” 萧童愣住,双眸睁大,有些结巴的道:“小姐的意思是,此事是贤妃娘娘所为?” 明月轻笑,素手轻按在了额头上,甚似疲倦的道:“太后前往‘凤栖宫’之时,必然屏退了所有宫人,毕竟此事若传出宫廷,欧阳氏的名节定然会大大受损,更何况欧阳氏目前可是腹背受敌,但是太后偏偏忽略了赵传,要知道以上官婉儿的性子,在如今暮氏与欧阳氏都受到重创之时不落井下石,那又待何时?” 对于贤妃来说,没有任何一个机会,比明月给她提供的这个棋局更为对她有利,如此一来,上官婉儿既可以只做一些挑拨之事,便可坐享鱼翁之利。 萧童眨了眨眼,有些失神的点了点头,而后又像想到了什么一般,轻道:“小姐,那皇上今日……” 明月闭了闭双眼,神色不变,但却透露着某种疲倦,她轻动了玉指,低声道:“我有些累了,你先出去……”既然欧阳红玉受了委屈,想必今夜定然会得到宠幸,那么她便可以安心休寝了。 萧童望着明月疲倦的神色,有些后黯然的低下了头,转身退出了寝室。小姐,似乎不若以往那般信任她了…… 萧童走后,明月坐在镜前呆愣了许久,脑海中一直浮动着御昊轩的那句话:“明月,别背叛朕,否则……朕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似乎知道了什么,但却又像只是警告,明月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踱到窗前,素手握住那根木凤花雕,轻轻推开,一阵风雨猛然袭来,洒落在明月脚下,沾湿了素洁的裙角,随即狂风呼啸,勾得几缕发丝飘荡…… 伸出手,掌心落下几滴雨水,清澈中带着一丝海棠花香,心头的繁杂顿时渐渐平静,但却在未来得及收回手之时,手腕被一只大手掠住。 明月一惊,双眸睁大,却转眼对上了一双冰冷的黑色瞳孔,心一颤,挣扎收回,却见冷孤云冷清的笑道:“难得本王今日有时间来看望故人,相信暮小姐不会不赏脸吧?” 愣怔,明月望着站在窗外全身湿透的男子,素手成拳,双眸微微眯起,冷声道:“碰过几次面,冷国主就认为本宫是故人,未免有些唐突……”,说着,明月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却不敌他的力气。 冷孤云薄唇一抿,嘴角弥漫着淡淡的笑意,冰冷的眸光紧紧凝视着明月那双清澈却隐含怒意的双眸,而后一个翻身,竟将明月连腰托起,飞奔进风雨中…… 58问情 夜幕降临,夜黑如漆,风雨之声源源不绝于耳,凉风吹来,簌簌有声。 ‘子夜亭’中一抹白色飘临风中,长发如丝,掩面轻纱随风亦动,寒风中,隐隐暗香环绕。 冷孤云一身黑色长袍,隐于暗夜之中,似同鬼魅一般,一双深如潭水的黑眸紧紧锁住站立在亭中的素衣女子,紧抿的薄唇撇出一抹蛊惑人心的弧度,低沉道:“臣下冒犯德妃娘娘了……”,说着,却冷声笑起来,上前两步,凝视着明月那双清澈纯净得似乎不含一点杂质的眸子,眸光冷沉。 “的确冒犯了……”明月望着亭外的风雨轻声道,而后走向一旁的石柱,面无表情的道:“冷国主将本宫带到此地,不会只为向本宫赔罪吧?” 冷孤云的剑眉一动,望着明月的娇小却出尘的背影,而后哈哈大笑起来,双手轻拍,竟然鼓起掌来,笑道:“中原推崇女子无才便是德,臣下很好奇,为何皇上会娶一个这样的妃子。” 明月一笑,那笑虽然毫无温度,但却娇柔可人,她眸光回转,凝视着冷孤云面容上的笑意,轻柔道:“皇室非比寻常人家,若是女子都无才,岂不是乱了朝中章法,后宫秩序?” “哦?”冷孤云一挑眉,一双冷冽的眸子微微眯起,冷道:“臣下与娘娘做个交易如何?” 敛睫,明月的心头一动,转而轻笑,那双清澈的眸子凝视着冷孤云的俊美的敛容,抿了抿唇,似在等待下面的话。 不知为何,冷孤云见明月竟如此盯着自己,他有些不自然的转首,望向一旁的‘千河湖’,当日,就是在此处,他遇见了这个带着半点忧愁却又云淡风清得另人看不穿的女子,他眸光冷下,薄唇轻启,道:“臣下相信德妃娘娘是个聪明人,因而就不再拐弯抹角了”,冷孤云突然转头望着明月那双没入夜色的眸子,道:“臣下希望娘娘可助倾城一臂之力” “除去皇后?”明月幽幽的道,脸上的神情未变,却浅笑出声,又道:“冷国主的诚意呢?是否带来了?” 冷孤云一怔,或许是没有想到明月竟然会如此说,一时竟语塞,而后才有些气息混乱的道:“娘娘果真是聪慧之人……娘娘想要什么?只要臣下能办到,什么都可以,即便是要冷萧国的半壁江山……” 半壁江山?的确很吸引人,明月笑了笑,伸出青葱玉手抚了抚垂落在胸前的青丝,抿了抿红唇,柔和道:“冷国主抬举暮雪了,暮雪一介女流之辈要半壁江山作何?不过暮雪道是喜好收藏好玉,特别是上等的血玉” “血玉?”冷孤云更为诧异,他本以为这个女子如此胆大,那么酬劳必定也不小,半壁江山虽是诱耳,但却依旧带了几分诚心,但却没想到她竟…… 感觉到了冷孤云的惊讶,明月隐没面纱中的嘴角抿起了一抹冷笑,她低首轻拨了一下系玉腰间的凤佩,只见凤佩隐隐泛着血红的光芒,素手轻摘下,扬在手中,笑道:“暮雪身上有一块祖传的凤佩,奈何老祖宗数百年来却依旧未能找到于之相匹配的血玉龙佩,不知道冷国主……”,明月的声音蓦然停顿,抬睫望向冷孤云。 冷孤云望着那块晶莹剔透的血玉,突然笑起来,他转了两下拇指上的玉扳指,道:“德妃娘娘竟然将我冷萧国的半壁江山都不放在眼里,竟会在意这小小的一块血玉?” 明月眸光一暗,将那块凤佩捏在手中,心头升起一抹冷笑,随即如同反驳一般,冷道:“冷国主也太小看这块玉佩,只要龙凤血玉结合,就可以知道嫁衣神……”,说到此处,明月立刻停住,双眸显得慌乱无章,而后装作僵硬的笑道:“就可以得到长生不老的秘密。” 冷孤云被明月的两句话说得愣住,他的目光瞬间冷凝,但只是一瞬,而便又大笑起来,像是明月在说一个笑话一般,但眸光却紧紧盯着明月手中的凤佩,戏谑道:“长生不老?娘娘是在和臣下开玩笑……” 明秀眉一动,无声的叹息了一声,转身背对着冷孤云,浅浅一笑:“既然冷国主无心合作,那么本宫也就不浪费时间了。” “请便”冷孤云突然停止笑声,玩味的道。 明月如同如释负种一般,道了声多谢,便走向了一旁蜿蜒的长廊中…… “嫁衣神功的秘密?”冷孤云望着明月素洁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黑眸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大手紧握成拳,久久沉思…… ‘凝雪宫’朝恩殿前一片寂静,守夜的宫女只留冬月一人,殿外分拨了三队御林军守卫。 寝室后的屏风内,雾气袅袅,一个极大的浴桶内,肤若凝脂的长发女子坐在其中,周围漂浮着寒梅的花干,青丝入水浮动,一旁挂着两件轻薄的衣衫。 明月闭着双眼沉浸在今日与冷孤云的‘谈判’中,粉唇微抿,而后缓缓睁开,清澈的双眸闪过一丝冷意,而后瞥向那扇紧闭的窗子,似乎在等待着有人前来签定合作契约。 桌台上烛火摇曳,看似朦胧,明月伸出白皙的胳膊,准备起身穿衣,但此刻,突然只听一声嗖的响动,烛火熄灭。 明月的身子一僵,随即起身抓挂在屏风上的薄纱,但那件衣裳却不翼而飞,而后她的身子被某个带着殿外寒气的温润怀抱擒住,那淡淡的龙涎香顿时扑进明月的嗅觉中,使得明月心头一凛,颤抖的唤了一声:“皇上……” 他怎么会来?他不该在‘重阳宫’安慰欧阳红玉吗?为何此刻竟会出现在此地? 心头的平静瞬间被打乱,明月身上的水珠渐渐化做白雾,一阵冷气来袭,使得她不得不推开御昊轩的身子再次钻进水中,藏躲在梅花漂浮的遮掩处,暗色中,一双清澈的眸子借着殿外隐约透进的光亮分辨着眼前男子的神色。 “皇上不是该……”明月突然停住,意识到自己失言,刚想改口,却听御昊轩冷声接道:“该在‘重阳宫’与朕的充容温存,是吗?” 明月察觉带了御昊轩的口气不对,藏匿的水中的素手蓦地握成拳头,而后浅笑道:“今日……秦公公的话臣妾听到了,因而猜想皇上必然是去安慰子辰姐姐了,毕竟此事都因明月而起……” “的确是都因你而起……”明月的话未说完,便被御昊轩低沉冰冷的声音打断了,明月的心头一窒,双眸紧盯着御昊轩的面容,奈何寝室内一片漆黑,只能看到他高大的身形与身上淡然的香味。 抿唇,明月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曾预想过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失去这副肉身,而后再重新寻得宿主,但却怎么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这个深沉得另自己看不清的帝王交锋。 “皇上……”明月的气息有些不稳,她深吸一口气,道:“皇上是否能回避一下,让臣妾更衣……” 明月有些心怯的抬首望着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男子,原本以为他必然不会同意,却没有想到他竟将手中的衣裳真的递过来。明月不敢置信的伸手接过,刚想谢恩,却见御昊轩却当真十分君子的走向屏风之后。 心头一凛,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万般繁杂在心头纠结,明月闭上眼平复了一下心头的杂乱,哗的一声,起身披上长袍,但那屏风后面的身影却再次闪到了明月的身前,在明月没有回神之际将她的身子突然抱住,而后一阵天旋地转,便躺在床上…… “皇……皇上……”明月喘息,素手成拳抵在御昊轩的胸口,他身上紧绷与怒气让她下意识的胆怯,不自觉的抓紧棉被。 “爱妃没有话跟朕说吗?”低沉的声音带着隐忍的骇怒,而后明月的手强行握起,十指相扣,御昊轩温热而又烫人的气息似乎近在咫尺:“是否有人曾跟朕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明月的心口一窒,像是忘却了呼吸,而御昊轩却靠得更近,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的勃颈间,引得明月一阵轻颤,黑暗中,她像一个分辨不出方向的柔弱动物,每一个无助的表情都落在了御昊轩深蓝色的瞳孔中。 执子之手,于子偕老…… 明月的长睫轻颤,这八个字如同魔咒一般闯进她的脑海中,眼角的泪痕显现,轻咬住唇,却道:“但凡少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恨不知所踪,而纠结流离……” 御昊轩的身子一僵,看不清的面容上冷冷的紧绷,但明月却突然倔强的道:“皇上所爱的人不会离开皇上,但明月所爱的人却随时都可能会离开,难道明月不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争取吗?明月的心情,皇上了解过吗?” 或许,这一刻明月的确说出了自己的真心的话,她泪流满面的望着眼前这个自己无法看清的男子,眼中的伤痕那样的明显,仿佛当真是一个为情所伤的女子。 沉重的呼吸隐含着淡淡的隐忍,御昊轩那双沉浸在暗夜中的眸子闪烁着无法看清的情绪,许久,如此僵持,仿佛要如此一直到天荒地老一般,而后,恍惚间,明月听到了御昊轩的轻呢:“明月,你真的是为了我吗?” “可是……为什么我感受不到……” 59两全 风欲停,雨渐止,凉风阵阵微寒露,柳稍颤动,海棠隐香……四更天,天色灰蒙,月缺当空,花草皆残,零落纷乱,屋檐滴水成声,惊扰清梦…… 寝室内,罗纱帐围轻拂动,床榻上,蚕丝百花绣花被下,青丝披散,肤若凝脂,一只玉臂环绕帝王身侧,吐气如兰,紧紧依偎…… 御昊轩睁开双眼,望着紧靠在自己怀中的女子,深蓝色的眸光中闪烁着深沉却又复杂的思绪,像是在极力挣扎着什么,却又不得不更加靠近,搂紧,沉溺…… 睡梦中,明月轻呢了一声,白皙的素手环过御昊轩精壮的腰身,紧闭的双睫轻轻煽动,而后拢紧了秀眉,像是被打扰清梦一般,将自己的身子更加靠近那温暖的怀抱,但却隐约带中带准着不安与轻颤,粉唇紧抿,低低的唤了一声什么,而后又沉浸在睡梦中…… 御昊轩望着被褥下相拥的两具身体,剑眉紧紧拧起,而后闭上双眸,像是克制什么,却又平静无波,将下颚抵在明月的额间,轻轻摩挲,而后低首轻吻…… 五更天,天微亮,明月依旧未醒,但却如同知道御昊轩即将早朝一般,竟有些‘不知廉耻’的将双臂环绕在他的脖颈上,带着均匀的呼吸声,隔着一层薄透的寝衣紧紧的纠缠住他,披洒的发丝垂落在雪白的床单上,映衬着白皙娇柔的肌肤。 秦公公早已跪在寝殿前守侯,两名御前侍女静待一旁,但室内静久久无声,虽还差半柱香的时辰,但若是往日,皇上歇在其他宫殿与‘吣心宫’的话,四更天就起身了,可为何每一次歇在‘凝雪宫’都拖延到五更天,甚至时辰将至也迟迟不起? 殿前的两名御前侍女面面相窥,而后又低下首,侧耳听着房内的动静,但却被察觉的秦公公瞪了一眼,而后两人有些无辜的后退两步,站在朝恩殿的殿堂中央。 时间渐过,御昊轩不得不将明月的手从自己的身上移开,但这一动,却见明月微微睁开惺忪的双眸,有些不知所云的望着眼前俊美的帝王,而后才发觉天色已渐渐发白,眸光中顿时染上了几许委屈,楚楚可怜,又将自己的面容靠近了他温暖的怀抱一些,有些不依的道:“不要……” 撒娇的口吻带着点点的失落,让御昊轩的心头一阵起伏不定,然,他却闭了闭双眸,依旧轻轻推开了明月的身子,起身下床,而这一次,明月却似乎分外固执,她忙跟着起身拽住了御昊轩的胳膊,白皙的素手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紧紧抓住,清澈的双眸染上了一丝不安与眷恋,低下首,抿唇不语。 御昊轩坐在床沿上,剑眉的眉宇依旧紧拧,俊美的容颜上不带一丝波澜,但却依旧回首看了明月一眼,而后握住她固执的小手,转身将她的身子抱起,重新裹在棉被内,冰冷的薄唇落在她的额间,随后却闭上了眼,仿佛多看她一眼都不受不了一般,而后起身走向屏风外…… 寝室内随即被推开,秦公公捧着玉盘走进,忙为帝王更衣,而后唤了御前侍女进寝室,为帝王更上朝服装,随后听到一真沉稳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朝恩殿前…… 床榻上,明月睁着一双清澈而又丝毫不带任何波澜的双眸,了无生气的望着芙蓉帐顶,而后才缓缓的坐起身,侧首望着左边胳膊上,那条包扎好的明黄色丝绸,微微伸出手,指腹轻抚,而后拉开那条丝结,丝绸瞬间滑落,一道一指宽,已经结迦的褐色刀伤显露,带着几许狰狞,生在白皙的肌肤之上。 “明月,这道伤疤告诉朕,你这里装了太多的东西……”暗夜中,御昊轩修长的手指抵在她的心口,低沉的声音极轻,但却另她有些心颤,而后,他用自己的丝帕将她的伤口包好,低首与她的呼吸相闻,低喃道:“哪里……还有朕的容身之地么?”,那口气带着一丝嘲讽与不信任,而后毫不温柔的压住了她的唇…… 明月手紧紧揪住那条明黄色的丝绸,双眸紧闭,有些喘息的倚靠在床边的花雕上,而后又睁开双眸,此刻,那双清澈的眸光中带着几许犀利与冷清,她扬手将那条丝帕扔在了一旁,而后拉起折叠在一旁的衣裳披上,起身下床… “小姐…”萧童推门而进,而后捧着更换的衣裳进走来,道:“小姐,皇上刚才下旨,要小姐前往‘温泉别馆’沐浴……” 明月的秀眉一动,垂下眼睫,丝毫不在意的问道:“‘温泉别馆’?那不是宫妃的禁地么?” 萧童点了点头,神情也有些不自然的道:“奴婢也觉得奇怪,不过皇上今日早朝前就向秦公公吩咐了这么一句,对了,今日秦公公不能前来侍奉小姐用药膳了,就让奴婢送来…。”,说着,让冬月端了一碗黑色的药汁进来。 “你熬的?”明月有些疑惑,但还是端起了那碗药,但却在靠近鼻之时皱起了眉头,想说什么,但却又毫不犹豫的饮下,而后接过萧童递来的清水漱口。 萧童望着明月饮下了药,这才轻声道:“是秦公公熬好送来的,小姐觉得…有什么不对么?” 明月漫不经心的摇首,而后款步走到镜台前,轻柔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几日的药…似乎苦了些……”,而后望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有些失神,素手抚着面容上的薄纱,突然有些烦躁的道:“上官忠的事,进行的怎么样?” 上官忠?萧童走上前,低首道:“小姐放心,奴婢昨日雨夜,已经派人将消息传出,相信欧阳丞相与将军很快就会有所耳闻……” 明月的眸光一暗,拿起桌台上的一支玉簪看了看,而后轻叹了一声,徐徐道:“你准备一些银两送给李公公,我要太后与其他嫔妃都知道这些市井传言,更要欧阳氏插手此事的调查,顺便…稍一封信给父亲,让他不要插手此事……” 萧童错愕,拧起秀眉道:“不让将军插手此事?这…” “你告诉他,让他学学上官忠当年不趟残害木氏的浑水一样,我只要他在旁附和欧阳氏即可,如今皇后与欧阳红玉之事在帝都已经传遍,所以…”,明月突然想到了什么,清冷一笑,又道:“萧童,你马上去请欧阳红玉稍一封信给欧阳迟,告诉他散播皇后与欧阳充容的谣言之人是贤妃……” “请充容娘娘稍信给丞相?”萧童更为错愕,这怎么可能? 明月一笑,闭上双眼,略带懒散的道:“只要谣言传到欧阳迟的耳中,欧阳红玉必然要向其解释,到时候欧阳红玉必然会稍信回丞相府,而你,只需将贤妃是散播谣言之人告之她即可。” 萧童恍然大悟,有些兴奋的拍了拍自己的头,道:“小姐英明,如此一来,欧阳氏必然不会放过上官氏,那么暮氏自然就可以袖手旁观了,隔岸观火,坐享其成……”,萧童一高兴,竟说了一堆成语,纯净可人的面容笑得如花灿烂。 明月的嘴角微微一笑,但眸光却暗淡了些,昨夜御昊轩的话油犹在耳际,心,蓦地一疼,明月伸手抓中胸口的衣衫,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闭上眼…… 60心痛 清晨,薄雾未散,后宫中已经是一片吵杂,走廊内,来来往往的宫女纷纷议论,流言蜚语四处流播……明月沐浴后,萧童为其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但却发现那两支小姐一直喜爱的白玉簪竟然已经跌碎,只能捧着首饰盒寻找,但找了半天才找到一枝雕刻着荷花的白玉簪子,于是只能低着头走到明月身前,将簪子递上,道:“小姐……这……” 明月瞥了一眼萧童手中的簪子,伸手接过,却是放在了镜台前,而后随意取了几支金钗束在发间,也将耳旁的珍珠玉坠换作了金坠,又在髻发间添置了几朵金雕海棠,使得今日的她,看起来多了几分娇美,少了几丝苍白,白皙的额间那一朵鲜红的朱砂也更添了一抹生气。 萧童不觉有些失神,镜中的女子,双眸清澈如水,含而不滴,肤色白皙透彻,乌发如云,再加上那金钗一点坠,当真是美而不艳,娇而不腻。但明月似乎丝毫不曾察觉自己今日所何不同,径自起身,换了一身浅黄色的丝绸薄纱长裙,而披了一件玄色长袍,而后款款的走出寝室,坐在桌前。 萧童回神,有些脸红的跟随其后,而后才想起用膳之事,忙让站在殿前,一脸愣怔的凝视着明月的冬月传早膳,而后在看见冬月恍然回神之时,不觉掩唇而笑,只奈何她家小姐当真不解半点风情。 少许,早膳传来,明月有些心不在焉的望着搁置自己面前的莲子桂肉粥,执起勺子在碗中轻搅了两下,而后若有所思的道:“萧童,你可知皇上几时用早膳?” 萧童望着那碗香气四溢的莲子桂肉粥,而后才迟钝的望着明月认真的双眸,一时间有些结巴:“呃……听御前侍女说,皇上早朝后处理政务前才用早膳,不过有时政务忙碌,就免了……” 明月有些失笑的望着萧童一脸垂涎的神色,而后将面前的碗往她身前一推,笑道:“你吃吧……”,而后起身走向殿前,道:“冬月,备轿辇,我要去一趟‘御书房’。” 冬月错愕了一阵,而后有些怯怯的瞥了一眼同样沉浸在诧异中的萧童,而后才道了声遵命,匆匆走向殿外,张罗备轿之事。 萧童站在桌前抿了抿唇,有些委屈的走向明月,低首道:“小姐,是不是奴婢做错了什么,您怎么……?” 明月回首望了一眼满是不安去委屈的萧童,浅笑着拉住她的手,柔声道:“留下你,是要你为我守住‘凝雪宫’,若发生什么事,你也可以随机应变……”,说到此处,明月握紧了萧童的手,而后微微一松,转身走向殿外,在冬月的搀扶下上了车辇。 萧童站在殿前望着那辆红顶轿辇缓缓消失在宫殿前,许久,才愣怔的低首望了望自己的双手,而后紧抿起樱唇,不安的神色随即化做了坚定…… 御花园的卵石路上,明月坐在轿辇内,有些出神的望着雨后残存的百花,伸出素手掀开了那层微微晃动的薄纱,抿唇眺望着林中那日自己所布下的蛛丝马迹,而后,在不远处的花坛处,终于看到了几张残留的书册纸屑,奈何都被泥水玷污。 敛下长睫,微微轻叹,那日欧阳红玉派人前来探察,想必也跟着她所撒下了纸屑一路跟随到了‘思暮宫’,想到此处,明月不禁有些敬佩欧阳红玉的忍耐,不过不知待她知晓贤妃就是散播流言之人时,是否依旧能保持这种沉静。 粉唇隐隐一笑,收回手,轻抚着垂落胸前的长发,闭上双眸,发束上的金钗在轿辇的晃动中伶仃作响,别具声香,少许,明月轻按着额头,小寝了片刻…… ‘御书房’前,秦公公低首守立,在见到明月宛如一阵浮云款款而来之时,先是一怔,而后才慌张的望了一眼书房紧闭的门,弯身行礼,道:“奴才参见德妃娘娘,娘娘吉祥……” 明月感觉到了一丝诡异,她忙挥退冬月,双眸瞥视那扇紧闭的门,心头有些压抑,轻声道:“皇上……有客?”,心头虽然已经了然他此刻当与何人在一起,但是明月的心头依旧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触痛,仿若要锥入骨髓一般,难以承受。 秦公公神色更为尴尬,他有些结巴的道:“是……回禀娘娘,是充容娘娘刚才驾到……”,说罢,又想了想,道:“娘娘,奴才这就去齐启奏,请娘娘稍等片刻” “不用……”明月突然出声,一双清冷的眸子闪烁着一股另秦公公看不穿的情绪,而后只见她缓缓转身,推开了那扇门,走向书房的内殿。秦公公不及反应,刚想上前阻拦,却隐约中听到明月的轻呢:“凡事由本宫承担,公公无须担忧……” 秦公公刚跨出的步子一滞,有些愣怔的收回,但心头却忐忑不安起来,只因经过这几日的观察,他时常发现皇上在忙政务之时走神,似乎……与这位德妃娘娘有关……抬首,见明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石柱旁,阻拦已经来不及,秦公公只好退出了内殿,轻轻关上了门…… 明月轻步走在‘尚书殿’内,素手扶住一旁的石柱,双眸望着那近在咫尺的书房,垂下长睫,一步一步的靠近,待走到门边之时,便听到一声低柔的声音:“皇上……子辰不觉得委屈,只是皇上那日真的吓坏了子辰,子辰还以为皇上……皇上不再理会了子辰了……” 明月的心一揪,身子不自觉的倚靠在门边,双眸向门上的缝隙望去,却是心头猛然一窒,素手一颤。 欧阳红玉满面娇羞的依偎在御昊轩的怀中,乌黑的长发缠绕在明黄色的龙袍之上,带着几许煽情,几丝暧昧,而御昊轩则是低首抹着浅绿色的膏药轻柔的涂抹在欧阳红玉那只褪下半只袖子,香肩微露的手臂上,看不清的面容带着一丝内疚,低沉的声音如刺刀一般向明月袭来:“子辰还觉得还痛吗?” 欧阳红玉随即笑颜如花,她抿唇摇头,轻柔道:“皇上都能亲自为子辰上药,子辰哪还会痛?” “哦?”御昊轩的面色沉了一下,剑眉拢起,突然抬首望向门口,薄唇却吐出了平淡的一句:“子辰道是会哄朕开心……” 欧阳红玉抿唇一笑,面色顿时染上几许脂粉色,低首娇柔道:“皇上取笑子辰了……” 明月凝视着那双望向门口的深沉目光,丝毫不避讳的与其四目相接,心头的疼痛如同在血骨中肆虐,使得明月不得不握紧拳头。 御昊轩在触及到那双清澈得有些死寂的眸光时,先是一怔,而后随即起身走向前,但却被不及反应,有些错愕的欧阳红玉拉住了长袖,“皇上?” 明月紧咬住下唇,蓦地回首,向殿外跑去,脚步不留半点声音,而后拉开了‘御书房’的门,喘息的走到了走廊上,慌乱无措的将门关上。秦公公见明月如此慌乱的跑出,心头大叫不好,刚想上前劝慰两句,却听明月平静的道:“不要跟皇上说本宫来过……”,而后在秦公公的又一阵错愕中转身离开,那娇柔却飘渺的身影像是不带一丝留恋…… 走廊的拐角处,冬月有些愣怔的望着自家主子仿佛脚不着地一般的疾步而来,那长裙飘零在风中,如画中的仙子一般降临在自己面前,而后才恍恍惚惚的低首搀扶着明月上了轿辇,捏着丝帕命令宫人起驾回‘凝雪宫’。 一路上,明月一直按着自己的眉心,那颗跳跃如火般灼痛的朱砂此刻如同要撕裂肌肤破皮而出一般,另明月疼得几乎忘却了一些思考,轿辇内,明月紧咬住下唇,素手紧揪着手中的丝帕,指甲几乎刺进了掌心中,但却依旧不能缓解额间的疼痛,那痛,几乎让她完全的清醒的意识都驳去…… 隐忍着,明月沉重的喘息,但脑海中的那一幕却迟迟无法挥去,素手蓦地抓紧了椅背上的花雕,几乎花尽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心一痛,额间的朱砂就更显芳华,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让明月几乎晕厥,少许,直到明月不住的喘息,不住的强制平复内心杂乱的思绪后,才稍稍减去…… 轿辇在‘凝雪宫’停下之时,明月已经恢复,只是脸色却苍白得吓人,萧童见轿辇这么快就回来了,她赶紧上前迎接,却在掀开轿帘之时吓住,而后慌张的扶起明月,道:“小姐,您怎么了?别吓萧童……” 冬月顿时也慌乱了起来,娘娘去‘御书房’之前不是这样啊,怎么回来之时竟……“萧童姐姐,奴婢……奴婢马上去寻太医……” 明月摇摇头,示意冬月不要声张,而后依附着萧童的手,吃力的走下轿子,了无力气的道:“我有些倦了,想休息一会,任何人不得打扰……” 萧童一怔,这才察觉自己的小姐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她赶忙示意冬月与她一起将明月扶进寝室…… “小姐,要不要吃点东西?”萧童半跪在床前,望着一触及床榻就如同失去生命的木偶一般的明月,慌忙的用热毛巾将她额头上的薄汗试去,而后轻声道:“小姐,要不要吃些东西?您早膳还没用呢……” 明月紧闭着双眼,仿佛连回答的力气也没有,久久不应,萧童见明月似乎已经睡熟,于是便低首退出了寝室,将门掩上…… 但,萧童刚踏出寝室,就被迎面而来的明黄色吓得愣住,来不及行礼就见御昊轩已经走到她面前,低沉的声音泛着丝丝寒气:“德妃在何处?” 萧童心颤,忙跪下施礼,低声道:“回禀皇上,娘娘她……娘娘她累了,说要休寝……” “累了?”御昊轩的双眸瞥向跪在地上的萧童,墨色的眸光看不出任何思绪,少许,他才低沉的道:“你的主子可曾离开过‘凝雪宫’?” 萧童一怔,随后眸光流转,咬了咬,道:“娘娘今日曾去‘御书房’给皇上送早膳,后来不知为何又回来了,而后就……就说要休息,看起来一副累极的神色……” 秦公公站在殿外,听了萧童这么一说,险些没有晕过去,他低首看着自己的脚尖,紧紧的抓住拂尘。 61死心 朝恩殿内一片寂静,秦公公的身子忍不住的有些颤抖,他紧抿着唇低着头,而不知情况的萧童却是一脸认真无辜,跪在冰冷的地上,双手紧揪着丝帕,面色微微泛白,双眸一瞬不瞬的凝视着眼前的黑色双龙纹绣靴,心头不免紧张起来,虽她不认为自己刚才那番话是撒谎,但是……萧童轻咬住了下唇…… 秦公公稍稍太首望了一眼皇帝,却不想皇帝竟然一脸冷清的望着那扇寝室之门,他的心禁不住开始混乱,若是平日里他必然会上前为皇上推开那扇门,但此刻……秦公公不禁想再后退几步。 御昊轩高大英挺的身形立在寝室前,动也不动,一双深沉的眸子冷清的注视着那扇紧闭的百花空雕桃木门,许久,突然伸出手,明黄金丝双龙绣的长袍簌簌响动,那只带着白玉扳指的手已经贴在门上。 众人都抽了一口气,以为皇上已准备进室,个个都像松了一口气一般,可在见到皇上只是将手贴在门上,并没有下一步动作之时,众人的心不觉又提到了喉咙里,屏息注视着帝王的动作,完全忘却了宫中礼仪,竟全然的直视。 仿佛过了许久,久到萧童以为今日就要如此下去之时,却见帝王突然推门走进,那动作似乎不带一丝犹豫,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之时,那扇门竟已关上…… 愣怔,大殿内依旧寂静无声,少许,只听秦公公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捏起长袖擦了擦额头的汗,小步跑到萧童身旁,将近乎瘫软的萧童拉起,有些责怪的道:“哎呀,我的姑奶奶,您差点害死我了……” 萧童回神,傻愣愣的站在殿内,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眉宇纠结的秦公公,而后才听秦公公可意压低了那尖锐的声音,俯在萧童耳旁,道:“小姑奶奶,今日德妃娘娘去‘御书房’之时,充容娘娘正好在……德妃娘娘让我不得说她今日到访过‘御书房’,但是你……哎呀,真是被你害死了,害死了……”,话没说完,秦公公已经开始跳脚。 这次,萧童傻掉了,但却不是因为害怕被皇上责罚,而是突然间明白了,小姐为何如此快的回宫,又为何那样的苍白无力…… 窗外,一阵凉风轻拂,雾已散去,一阵花香渐渐隐约环绕,几片海棠花瓣顺风坠落在窗沿上,粉色花瓣在室内铺洒零落…… 床榻上,轻纱帐缦垂落,已被换新的粉色牡丹绣花被映衬着女子苍白的面容,似乎使其染上了几许血色,增添了几分妩媚动人…… 御昊轩站在门旁,清冷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少许,他负手走向窗前,伸手拉住花雕,轻轻关掩,随意的拂下了一层落满的海棠花瓣,而后转身,隔帐望着那气息虚弱的女子。 明月闭着双眸,粉色的唇显得有些苍白,娥黛微拢,长发垂落轻轻浅浅的呼吸着,眉宇之间的那一抹艳红灼灼其华,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隐隐蔓延着刺痛。 痛……明月的呼吸有些凌乱,她睡得极为不安,头动了两下,而后伸出青葱的玉手抚上了额头,脑海中混乱的场景瞬间又溢满了心头,让她难以成眠,呼吸受困,即便她极力压抑着,但那些画片却如同魔咒一般在血骨中肆虐…… 许是不堪忍受,明月突然睁开了双眼,额头上的丝丝薄汗隐现,她连连娇喘,有些吃力的从床沿上坐起,素手抓着心口的衣裳,紧紧的按着那抹疼痛的根源,而后才缓缓平息…… “醒了?”低沉的声音带着几许寒意,一双深沉的眸光突然映在了明月的瞳孔中,而后,在明月惊愕的来不及出声之时,那只带着点点冰冷的修长手指已经抚上了明月有些灼热的面容。 明月的双眸睁大,大脑中一片空白,眼中流露出震惊与愕然,握紧的素手微微轻颤起来,脑海中,他与欧阳红玉的身影猛的又钻进了自己的脑中,心,一寸一寸的被凌迟,疼得无以复加…… “皇上……?”低哑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喘息,明月有些呆愣的伸出温热的素手覆住那只流连在她面容上的手,而后紧紧的握住,双眸有些迷离的望着御昊轩那张俊美得另人移不开视线的脸,而后对上了那双墨蓝色,却永远都看不任何情绪的瞳孔…… 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瞬间穿透了四肢,让明月瞬间如同置身寒九之天,她的大脑顿时清醒了很多,而后,猛的甩开了那只大手…… 御昊轩深蓝色的眸光猛的一暗,俊美的容颜闪过一丝隐怒,却见明月像想躲闪什么一般从棉被中又向床沿退了许些,仿佛要拉开彼此的距离,或许是因为紧张慌乱,披在身上薄纱竟飘落滑下,露出了一边的香肩与半抹酥胸,但她却浑然未觉。 明月望着御昊轩,那双原本迷离的眸子渐渐清醒,从之前的慌乱无助慢慢褪色成清澈,而后在彻底恢复思绪之后,静默许久,而后才生疏僵硬的唤出声:“皇上……怎么来了?” 御昊轩紧紧的凝视着明月的每一个表情,而后眸光顺着她下滑的纱衣看到了她胳膊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大手在床沿上抓住了一片明黄色的丝带,薄唇抿得另人心颤,而后,他将那条丝带递到明月面前,冷清的声音不带半点起伏,道:“原来朕昨夜是自做情了……” 明月的心头一窒,望着那条原本该包扎在她伤口上的丝带,而后想起了什么,突然浅笑了起来,她眸光清澈却带着点点哀伤的望着御昊轩那双依旧看不出喜怒的眸子,素手捂上了心口,轻柔却又沙哑的说:“不……是臣妾自作多情了”,而后缓缓的闭上眼睛,抿唇道:“是臣妾太过痴心妄想了……” 一个连容貌都存有瑕疵的女子,有什么资格寻求所谓的爱情?明月的唇忍不住抿出了一抹自厌的弧度,一场寻找续命赎罪方法的穿越,在这姹紫嫣红的宫廷中,自己竟傻到对古人的情爱的所有幻想,的确可笑,可笑到她自己都想落泪。 御昊轩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他的双眼微微眯起,仿佛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般,拳头握紧,关节发出的响动让人发颤,握住那条丝带的手指渐渐泛白,周身散发着致命的阴冷。 这是御昊轩第一次在明月面前表现得如此愤怒,似乎在极力的克制,但却又丝毫不避讳,与以前的温柔冷静相差极大…… “爱妃后悔了?”低沉的声音带着随时可以爆发的怒火,御昊轩握紧拳头冷冷的盯着明月,仿佛她点头,他就会掐死她一般。 可明月却出呼意料的摇头,而后缓缓睁开双眼望着御昊轩曾经没有丝毫波澜的瞳孔,伸出青葱的素手抚上了他的眉眼,眸中露出了迷恋与沉郁,眼中的泪水瞬间掉落下来,“臣妾知道……皇上不是臣妾一个人的,臣妾再不会痴心妄想了,臣妾……以后会乖乖的做皇上的妃子……”,直到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消失在这个时空。 什么叫做贪心不足蛇吞象?什么叫做多行不义必自毙?什么叫做引火自焚? 这一刻,明月像是将一生的酸楚都尝尽,就如同她曾经因为自私而独闯地下皇陵,想独吞那一个王朝的所有一般,最后只能死于‘伏火流沙’之下,更可笑的竟是,那个帝王陵墓的主人竟就是眼前这个男子的。 冥冥之中,六道轮回,万般皆是注定,明月突然在这一刻相信了这句话,她用手指划过御昊轩那双永远都平静无波的双眸,指尖微微的颤动,而后慢慢的松开,收回手,像是什么都放下了一般,痴迷的眸光也渐渐暗淡了下去,那初动情的流光在眼中一点点的逝去…… 突然,明月的手腕一痛,一只带着白玉扳指的手紧紧的握住了她柔白的手腕,紧得几乎要将其捏碎一般,明月一怔,而后意下识的想挣扎,但却不想下巴被他的另一只手扣住,而后,她听到御昊轩几乎咬牙的声音:“惹完就走,你当朕是什么……” 62失约 空气丝丝凝结,仿佛环绕成了一张解不开死结的网,紧紧的缠绕在明月的心间,一寸一寸的凝紧,随时都将让她失去呼吸…… 清澈的双眸恢复了往日的淡定,但却依旧在那阴冷的低沉声中隐含了几许恐惧与轻颤,垂下睫,凝视着自己手腕上的那一道已经泛红的痕迹,扭捏着想挣开,但是她每动一次,却发现那只手的主人竟会毫不怜香惜玉愈发收紧,仿佛当真要将她的手腕捏碎一般。 明月吃痛,她的心头泛起了酸楚,却不敢看御昊轩的眼神,因为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已经那样的明显,另她下一刻就想逃离,可是,此刻的自己却软弱的连他的手都挣脱不了…… “皇上……”明月的声音几尽哀求,垂下的长睫挂着晶莹的泪珠,在昏暗的寝室内闪烁着迷蒙的光芒,仿佛渲染着一种魔力,让人下一刻就会心软,但是那柔软却又带着决然的话语,却又在下一刻带着刀锋般的犀利。 “如果皇上因为臣妾私闯‘御书房’而动怒的话,臣妾甘愿受罚,所以……痛……”明月突然倾身上前,那只手的手腕上传来的痛苦根本不是她所能承受的范围,她的秀眉顿时拧紧,蓦地咬住了下唇,眼泪再次掉了出来,喘息着想扳开他的手。 “爱妃也知道什么叫痛?”御昊轩冰冷的语气带着几似嘲讽,他定定的望着她落在粉色绣花被上的泪珠,而后抓住了她的另一只手,强硬的与她十指相扣,并且抓得紧得让明月几乎叫喊出声,但御昊轩却只是阴冷的一句:“十指连心痛……” 十指连心痛……明月喘息的声音停住,愣怔的望向御昊轩,但御昊轩却又突然紧握起那只与她十指相扣的手,如同用刑一般的挤压,让明月睁大了眼睛,随后再无从忍受那似乎锥心般疼痛的感觉,奋力挣扎起来,眼中的泪珠一颗颗的掉落,却分不清究竟是手痛还是心痛…… 终于,在明月已经绝望放弃的时候,御昊轩才僵硬而缓慢的松开手,那动作像是蓦然清醒一般,而后愣神的望着明月手腕上的那道紫色的瘀血痕迹,以及那指上隐泛的红色,而后看也不看明月一眼,突然站起身走向窗前,伸手砰的一声推开了窗子。 一阵凉风吹来,伴着淡淡的海棠花香迎面而来,漫天飘零的海棠花瓣肆意飞舞,飘打在御昊轩那身金似绣龙的明黄色长袍上,而后顺着衣裳掉落在地板上,飞滚在床榻前…… 芙蓉纱帐微微拂动,明月深吸着屋外的冷气,慢慢的清醒了自己的意识,而后才吃痛的抬起自己的双手,一遍遍的抚着手腕上灼痛的痕迹,心底原本的一点点留恋都化作了飞灰,而后被那颗原本就自私的心慢慢的尘封起来…… 忘记一个人,其实很简单,只要不可意去恨,不可意去想,更不要可意去逼迫自己忘记,然后,一切都交由岁月掩埋,直到它变成泥土的颜色,再也寻找不到当初的样子…… 明月闭了闭眼,微微转首望着那抹站在窗前的高大身影,那四处飞舞的海棠仿佛都要缠绕着他一般,心,莫名的又觉得又一丝抽痛,浅浅的,却那样清晰的刻在心头。 敛下长睫,紧揪着自己的胸口的衣裳,不禁抓起被子裹住自己泛冷的身体,带着嘲笑的味道,感受着自己今日的狼狈…… “朕……是不是……”突然,低沉的声音近在咫尺,让明月不禁一阵微颤,她不敢抬头看他,而御昊轩的声音却又突然停止,许久,才又出声,只是此刻的声音却带着几许另人感觉不出的情绪:“休息吧,朕陪你一会……” 这句话,御昊轩说得极不自然,但不及明月反应,他的大手已经拥住了她的身体,将她慢慢的抱起躺下,用棉被将她的身子裹住,而自己则是躺在了一旁。 明月的双眸凝视着帐顶,有些畏惧的不敢转动,而御昊轩却突然转身,钻进了棉被将她的身子拥住,紧紧的抱在自己怀中,甚至不愿给她一点喘息的空隙。 许久,两人一直沉默并无言语,直到明月疲惫的睡去…… 明月再次醒来之时,已是黄昏,身旁的凉意告诉自己,他早已离开,伸出手,轻抚着额头,却嗅到了自己手腕上与指头上传来的阵阵异香,心一凛,凝望着自己手腕,却发现那到瘀青上面已经涂抹了一层药膏,遇到空气,一阵阵透凉的感觉直钻肌肤,仿佛能溶入血骨一般。 这是……明月的心头没有一丝喜悦,只因那淡绿得如同薄荷一般的颜色另她再次想到了今日‘御书房’尚书殿的那一幕,他为欧阳红玉也涂的这个药膏。 微微的坐起身,身体已经恢复了力气,眉宇见的疼痛也已消失,嘴角一扯,明月泛起了一抹苦涩,今日的自己竟是那样的无能,就那样丝毫没有反抗能力的任人摆布,并且……明月捂着心口,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瞥了一眼自己受伤的胳膊,却愕然的发现那条明黄色的丝带再次缠绕在了上面,并且被人打上了一个小巧丝结。 有一瞬间的愣怔,明月移开目光,掀开棉被起身,却又无意中看到窗前落满的海棠花似乎被人摆弄过了一番,明月披了件长袍走上前去,却见眼前的花瓣竟呈现出了一个较凌乱的‘月’字。 微微失神,明月转身走向镜台,不去理会心头的繁杂与刚才所见的一切,坐在镜前准备梳妆,却见镜前放了一个锦盒,明月疑惑,伸出手打开,愕然呆住,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当真出现了幻觉。 素手轻动,慢慢拿起了那支雕刻着精细牡丹纹路的白玉簪,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抚过,依照着那盛开娇艳的牡丹细细描绘,不得不赞赏这天衣无缝的雕刻工夫,心头的郁结突然缓和了许多,素手紧紧握住手中的簪子,却不与那人联系在一起,只因,他是帝王…… 半柱香后,萧童推门而入,在见到明月竟坐在镜前发呆之时,先是一愣,随后笑道:“皇上移驾之时还跟奴婢说,小姐在太阳落山之时会醒,奴婢还不信,硬是多等了半柱香的时间,却没想到小姐您真的醒了……” 说着,她轻快的走到明月身后,拿起一把雕着凤凰的象牙梳子轻轻梳理着明月披散的一头青丝,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明月望着萧童手中的梳子,双眸一眯,随即伸手夺过,放在手中审视,而后警惕道:“这是哪来的?” 萧童先是一怔,而后才明白明月指那只梳子,于是便轻声道:“这是皇上命秦公公送来的,听秦公公说,这是皇上亲手雕刻的,已经有些年了,今日皇上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寻出来的,就让秦公公送来了”,说到这萧童又想起了什么,而后又道:“小姐看到那支白玉簪了吗?那也是……” “别说了……”突然,明月打断了萧童的话,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将手中的梳子随意一扔,才道:“帮我梳头……” 萧童抿了抿唇,有些不知所措的望了镜中的那个冷漠女子,而后低首点了点头,不敢再去碰那被明月扔在桌台前的象牙梳,只能拿起一旁单调得只雕刻着两朵桃花的象牙梳子,缓慢的梳理着明月的长发…… 梳理后,明月只用那支白玉簪子将一头的长发挽起,不在点缀任何饰物,换了一身素洁的长裙,只着单衣走出寝室,面无表情的坐在大殿内的太妃椅上,那神色出尘得另人移不开眼。 殿外一阵凉风吹来,撩起了明月胸前的几缕发丝,拂起了掩面的薄纱,另此刻的明月看起来有几分不真切…… 冬月见明月身上的衣裳单薄,不禁瞥了几眼萧童,萧童立刻会意,走进寝室,捧出了一条薄毯,小心翼翼的盖在了明月身上,而后低首小声道:“小姐,皇上交代,今日晚膳……要等皇上一起……” 明月的秀眉动了一下,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她垂下眼睫瞥了一眼自己藏在袖中的那只满是瘀青的手腕,心头猛的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她深吸了口气,而后点了点首,算是应了声。 萧童低首退向了一边,不再说话,半柱香后,只见秦公公风尘仆仆而来,一进殿便向明月跪拜,尖锐的声音道:“奴才参见德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而后起身有些不太自然的道:“娘娘,皇上派奴才来告之娘娘,皇上今晚不在‘凝雪宫’用膳了,太后在‘重阳宫’设下宴席,皇上今夜在就寝充容娘娘那儿。” 明月低首,纤细的玉指抵着额头,清澈深沉的眸中没有半点情绪,她轻笑着示意秦公公起身,而后轻柔道:“有劳公公跑了一趟了……”,而后瞥了一眼站在一旁呆愣的萧童,道:“既然皇上今晚有宴,我们就先用膳吧……” 萧童僵硬的转首看着明月带着浅淡笑容的美目,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点首称是,而后提着长裙向殿外走去,与秦公公一同离开‘朝恩殿’…… 前往‘御厨房’传膳的路上,萧童双眸含怨的瞪着秦公公,心头的气不打一处来,但却只是撇着嘴,什么都没说。 秦公公许是被萧童瞪得有些毛骨悚然,他转首看了一眼萧童那双怒火中烧的眸子,走了一段路后,不得不停下求饶道:“小姑奶奶,这事可怨不得我啊,你瞪我也没用……” “谁说我瞪你了?”萧童想也不想就反驳,而后气鼓鼓的道:“我家小姐今日心情本就不好,皇上既然想去充容娘娘那里留宿又何必传个什么圣旨过来哄人开心呢?现在可好,礼物送了,样样都情意浓浓,到头来竟宿到别的宫殿去了……” 秦公公被说得一时哑口无言,他表情有些委屈的低下头,但却依旧拒理力争的道:“这事可怨不得皇上,只是今日太后突然下旨让皇上前往‘重阳宫’赴宴……” 萧童嘟着嘴看着秦公公一脸委屈的神色,不再说话,事已如此,又何必在计较,于是她转身向‘御书房’跑去,不再理会大声叫唤她名字的李公公…… 秦公公哀怨的叹了声气,望着萧童跑远的身影,而后无奈的甩了甩手中的白色拂尘,弓着身子向‘重阳宫’的方向跑去。 ‘御花园’的海棠林内,轻风扬起一丝白色的裙角飞扬空中,明月清澈的双眸凝视着秦公公远去的身影,伸出纤细白皙的素手抚了抚了鬓边的一缕长发,而后转身走回‘凝雪宫’,口中轻喃着:“太后?”,而后身形定在树下,突然想起,太后似乎从来都不曾疼宠过皇后…… 晚膳后,明月便回了寝室,依旧如往常一般躺在睡榻上,随意抽了本书胡乱的翻阅起来,但过了半晌,依旧只字未看进,她有些烦躁的将书册扔在一旁,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拧着秀眉的萧童,沉吟半片,而后轻声道:“萧童可听知道关于皇后之事?” 萧童一愣,见明月跟自己说话,忙欣喜道:“奴婢知道,当然知道……”,而后沉思道:“皇后是在先皇驾蹦的前一年嫁给皇上的,据说当时先皇依了六聘大礼,用八抬大轿将年仅十五岁的皇后从‘玄武正门’抬进,并在宫中设宴三日,举国欢庆,当时的欧阳丞相可谓是八面威风呢……” 说起皇后嫁给皇上的那年,萧童就不禁想起市井中关于太子洞房之时的传言,据说大婚那夜,燃龙凤烛之时,宫中上下的人竟找不到太子,后来皇宫一阵大乱,全部宫女太监都去寻找,结果却发现太子竟站在皇陵的密室内对着一幅褐色水晶棺木发呆…… 而后,皇上大发雷霆,下令不得声张此事,因而也无人再提及此事,但此事也无信服的可能,哪有太子在大婚之时跑去皇陵看棺材的?不过据说那副棺材是太祖为历代皇子皇孙所制,按照顺序排列,当朝的皇帝在百年之后的确应当葬在那褐色水晶棺中…… 明月望着萧童一脸认真的神色,而后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头的阴霾也一扫而空,她捏着丝帕掩唇而笑,素手撑着睡榻,而后才道:“难道皇上也知道成婚便是踏进坟墓之说?”,说到此处,明月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萧童被明月笑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见明月笑了,她心头也放下了不少,抿唇道:“小姐,萧童说得都是真的呀,而且还听说,洞房那夜,皇后一人坐到天亮,第二天还是喜婆找了一块陈旧的帕子交了差的……” 63怀疑 夜色渐浓,‘重阳宫’内灯火繁华,宫人纷纷奔走,手执玉盘端起果盘菜肴来来往往,欧阳红玉一身华贵锦裳,微施脂粉,发束金钗玉坠,眼含情愫,明媚动人,殿内的摆设更是别出一格,羡煞旁人…… 太后在殿前正坐,慈祥的面容带着几分微笑,拉着欧阳红玉的手念叨着什么,使得欧阳红玉的面颊不禁红润起来,且带着三分娇羞,分外娇滴可人,而后微启朱唇,轻笑道:“太后就喜欢取笑子辰……” 太后浅笑,而后望了望殿外的夜色,有些叹息的道:“子辰如此乖巧,难得皇上能上心”,而后又拍了拍欧阳红玉的手,道:“只是可惜皇后她不懂何为贤德,否则……唉!” 欧阳红玉的心一沉,但却依旧笑道:“太后严重了,皇后她……只是太过在意皇上,而且皇上那日雷霆犯怒,其实皇后……皇后也并未说错什么,她只是一般的推测而已,谁知道皇上竟然……” 太后一愣,而后拧着眉头,发束上的翡翠玉坠一动,整个人严肃了起来,口气也僵了一些,道:“哦?子辰说来与哀家听听……” 欧阳红玉的眼神一暗,而后抿了抿唇,似极其为难一般,而后才缓缓的道:“回禀太后,那日臣妾与皇后在‘御书房’内求见皇上,皇后将那夜德妃之事禀告,并言其并未受重伤,而当时皇上只是紧皱眉宇,未只一词,可是……可是当皇后说到怀疑是暮雪自己……而后,皇上就突然雷霆大怒掀了一桌的奏章砸向皇后……” 太后震惊,忙起身一拍桌台,怒道:“这个皇后说话果然不知轻重……”,而后叹气道:“暮雪先是遇刺,第二日才发现《圣祖家训》不知所踪,而后来求哀家帮她寻求,自始都不曾有惊扰圣驾的打算,没想到哀家的皇后竟设计不成反来诬陷。” 欧阳红玉微愣,随即垂下眼睫,神色有些苍白,少许,却依旧浅笑道:“太后息怒,皇后主管后宫政务,如此推断也不无道理,再说德妃娘娘遇刺一事的确蹊跷,并且贼人也偷了一本书册,这……于理不应啊!” 太后沉思,而后转身扶着赵传的手,走向殿前,高贵典雅的捏着手中的绣凤丝帕,而后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欧阳红玉,面无表情的道:“倘若此事当真为暮雪自己所为,那么她的用意并非在皇上,更不在皇后,毕竟事事难料,她也自当不会知晓皇后禁足那日依旧会出现在‘凝雪宫’,而她若要惊动圣驾,便也不会前来求哀家助她寻会书册了……”,说着,太后似乎有些倦意的离开了‘重阳宫’大殿,头也不回的上了轿辇起驾回宫。 欧阳红玉有些发愣的站在前殿,面色一阵苍白,她站身瘫软一般的坐在了椅榻上,素手恨恨的敲击了一下桌台。 青兰见状,慌忙上前安慰,却见欧阳红玉一把握住她的手,神色有些阴冷的道:“没想到这后宫竟出了一个比上官婉儿更会算计了女人,呵呵……暮雪,你当真是步步为营,丝毫不漏啊……” 青兰见欧阳红玉笑得比哭还难看,心中知晓她为太后不信任那番言辞感伤,心头一阵难受,但却冷静的道:“小姐,德妃遇刺一事,的确难分真假,正如太后所言,德妃不愿惊动皇上,只去求太后为其找回书册,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因而又谁会相信一个后宫妃子作了这么一场戏后竟是为了别的?” 其实,暮雪遇刺一事发生当夜,后宫中便有人猜测其为‘苦肉计’,但是谁都没想到,暮雪竟会在第二日内传出关其清白名声的《圣祖家训》被盗,且还前往‘坤宁宫’求太后助其找回,于是此事便立刻有了转折,后来又加上皇后前往‘御书房’请罪被砸之事传出,后宫中的嫔妃们才知道原来是皇后压着此事,不让暮雪告之皇上,而暮雪也并无惊扰圣驾之心,如此一来,又会有何人会相信这样一个通情达理的妃子会有私心? 此事一出,不仅是皇后的形德在众人心中大跌,就连欧阳红玉也跟着少受牵连,毕竟皇后愚顿乃人尽皆知之事,可欧阳红玉聪慧,一直辅佐皇后打点后宫事物,本就得圣心提拔,如此一来,道是有了几分怂恿之意。 欧阳红玉深吸了一口气,心思繁杂的坐在桌前,有些呆愣的望着一桌饭菜,心头泛起了几丝酸楚,她从来都不曾想过,竟然有一日连太后都不相信自己,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素手紧握住,而后有些无力的轻声问:“最近宫中可有什么流言?” 流言……青兰脸色突然窘迫起来,她看了一眼欧阳红玉那张连脂粉都遮掩不住的苍白,咬了咬唇,道:“小姐,皇后之事已经在京城传了个沸腾,老爷气得大发雷霆,要小姐在三日内给个交代,否则……”,青兰突然咬住下唇不说了。 “否则什么?”欧阳红玉的脸色更为苍白,她的手也颤了一下。 青兰低首,而后似若无声的道:“否则老爷就拆了夫人的祭灵,让小姐再不能见到夫人……” 欧阳红玉猛的站起,青兰惊吓般的抓住了她的手,慌乱的说:“小姐,今夜是小姐侍。寝,待会皇上就要到了,小姐……” 欧阳红玉震惊的睁大双眼,眼中尽是不敢置信,脑中突然回想起了五年前刚进宫之时的场景,以及欧阳迟说的那句狠话:“好好辅佐清然,否则永远都不要再入欧阳家的门,我也会将你母亲的灵位拆了扔到乱葬岗去……” 一个激灵,欧阳红玉像是清醒了许多一般,但脸上的却已满是泪水,青兰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皇上即将驾临,而小姐脸上的装束竟已……“小姐,别哭,皇上快要来了……” “皇……皇上?”欧阳红玉轻呢着,她赶忙转头望着漆黑一片的殿外,那夜的深沉如同一张大口一般可以将人吞噬,而后,在那黑暗中,只见秦公公那黑褐色丹顶鹤纹路朝服显现,欧阳红玉心中一喜,却见秦公公一个人跑来,跪地道:“充容娘娘吉祥,奴才来传皇上御旨,丞相大人驾临‘御书房’有要事启奏,因而今晚皇上不能来‘重阳宫’了。皇上吩咐奴才请娘娘早些安寝……” 64释爱 月夜清凉,‘重阳宫’殿前依旧灯火摇曳,但却较于之前的气氛却稍嫌冷清,欧阳红玉那一身华服已换下,原本施了脂粉的容颜已经被洗净,一身素洁长裙站在殿前隔着御花园眺望着不远处的灯火,寂寥无声…… 青兰拿了一件长袍披在欧阳红玉的肩上,顺着她的视线望着那几乎不可见的‘御书房’灯火,抿了抿唇,转头看着欧阳红玉的侧面,轻声道:“小姐,二更已过,夜也凉了,该安寝了……” 欧阳红玉的眸光暗了暗,有些跌撞的回转身,沉默无语的一步步向内殿走去,而后在桌台前停住,瞥了一眼那一桌的菜肴,素手紧紧的捏着丝帕,定了定身形,而后却清笑出声,慢慢的抬起头,闭上了双眼,轻道:“青兰,去帮我准备一盘棋……” “小姐……”青兰有些焦急,小姐的心事她又怎会不知,但是思念一人又岂能是能用睹物来解思?“小姐,今日是丞相耽搁了皇上,或许明日……” “父亲的确不想让我夺了皇后的隆宠……”欧阳红玉幽幽的道,可是曾经,就算皇上忙得再晚,也会来陪她下一盘棋。而现在……多久了?那棋盘上都已经沾满了灰尘。 双眸瞬间失去了颜色,身子有些弱不经风的向前走去,显得十分疲累。而就在此时,忽然‘嗖’的一声响,一支银色飞镳呼啸而至,划过欧阳红玉被风吹起了几丝长发,啪的一声刺在了寝室的门上。 青兰大惊,忙将自己的身子挡在欧阳红玉身前,而后,只见胡海从屋顶飞下,直奔飞向‘御花园’的那道黑色身影追去…… 欧阳红玉也吓得不轻,她望着那漆黑的夜色,而后迟钝的望向门上的那个包裹着纸条的飞镳,而后心头不知哪来一股气恼涌上,伸手将其拔下,扯下纸条打开: 欲知帝都谣言散播何人所为,备万两白银相约‘子夜亭’。七日后,三更天。 欧阳红玉一怔,随即提裙走向殿门口,却被青兰阻止:“小姐,恐有诈……” 欧阳红玉停下脚步,原本黯然的眸光也瞬间变得犀利,她又将纸条上的字迹看了一遍,而后紧紧握在手中,冷清道:“倘若当真有诈,那么此人的手法道是高明得紧……”欧阳红玉顿时冷静起来,将手中捏成球的纸条递给青兰,笑道:“万两白银换一个秘密,的确贪心不足……” 青兰望着纸上歪扭的字迹,一看便知是草莽之夫所写,心头不免有几分相信,“小姐认为此事是否当真?” “当真?”欧阳红玉冷声一笑,抿唇道:“青玉不觉得这与暮雪所使的手段有异曲同工之妙吗?” 青兰愕然,有些不明所以,而欧阳红玉则是有些隐恨的道:“当日暮雪使用苦肉计,以不惊扰圣驾为名掩人耳目,而这一次……”欧阳红玉的双眸微微眯起,素手成拳,道:“却是假借索要银两之名引我去‘子夜亭’” 听完欧阳红玉的话,青兰却更是茫然,她望了望手中的那不堪入目的字迹,眸光停顿在那‘万两白银’之上,顿了顿,道:“小姐不如等胡海回来再做定夺……” 欧阳红玉点了点首,但却是怒气难平,她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走回寝室,思绪这这几日所发生之事…… ‘御花园’中,一个娇小柔弱的身影在树梢上飞驰,而身后那狂莽大汉却穷追不舍,直到那娇小的身子没入了‘思暮宫’后,胡海才落脚在屋顶之上,但却再没有寻得那个身影,只好重新返回‘御花园’,却不想在路过花园深处的半途之中被一名高瘦的男子拦下,而那人正是太后身边的李公公。 对于李公公,胡海甚是熟悉,因为当初太后将他拨给充容娘娘之时,正是这位公公打点一切的,而在皇城之中,除却了皇上身边的秦安之外,就属李容最大。 “公公好雅兴,这三更半夜竟还在‘御花园’散步……”胡海平日从不多言,但却在见到李公公之时忍不住嘲讽两句,只因他们关系的确微妙,可谓在这皇宫四年,都是相互扶持走来的。 李容一笑,有些不可一世的甩了甩拂尘,但却又带着三分惭愧的道:“胡公公刚才是去追‘思暮宫’的小宫女了吧”,而后一幅叹息的神色。 胡海一怔,脸色顿时铁青,警惕道:“李公公此话何解?” 李容一笑,有些惋惜的叹气:“你回去就跟你主子说,七日后就按纸条上所写的办,因为有人正想陷害皇后与充容娘娘,并且此计毒得狠,那人自所以会飞信传书,无非是幕后之人想将一群为其卖命之人灭口,而他们……也只想将消息卖给充容娘娘,换得银两,好逃脱这深宫,回家侍奉老母……” 李容可意将‘老母’而字咬得特别重,而后看着胡海的脸色渐渐转为柔和,这才又道:“这后宫是非,你我再清楚不过了,能在这后宫呼风唤雨的嫔妃一共就这几个,所以斗来斗去也不会斗出这个圈子……” 胡海一脸沉凝,李容的话他已晓知大概,于是点了点首,双眸深幽的凝视着李容一脸郁结的神色,而后道了告辞,便提气向‘重阳宫’而去…… 乌云蔽月,天地一片漆黑,惟独皇宫深处几缕灯火如鬼魅般摇曳,梅花林中,一名身穿黑色长袍的女子款款而来,长发倾泻,白皙的面容上轻掩一层黑色面纱,夜风拂起,宛如暗灵…… 李容见女子脚步轻盈,如仙女般降临,忙勾身道:“奴才参见德妃娘娘……” 黑袍女子清浅一笑,轻拂了一下长袖,柔声道:“今日有劳李公公了,公公想要什么,大可跟本宫说” 李容赶忙低首道:“奴才不敢,奴才只盼望有朝一日娘娘若是成了正宫,心中挂记着奴才即可……” 黑袍女子的眸光一暗,而后望着李容那张暗夜中看不见表情的脸,一只白皙柔软的素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精瘦的肩膀,声音依旧轻柔:“下一次……说话小心些……”,而后,只闻一阵隐着冷香的清风拂过,林中就只剩下李容一人…… 三更天,‘凝雪宫’朝恩殿内一片寂静,寝室内,烛火渐熄,一室冷清,明月只着一件睡寝的薄纱站在窗前,垂落在身后的青丝用一根牡丹白玉簪挽起,显得清馨脱俗,不似人间方物。 双手捧起地上的一堆海棠花瓣,久久凝视,而后转身走向桌前,一片一片的捡起,排在桌案之上,隐约的成了一个模糊却又凌乱的‘轩’字,而后撑着额头,嘴角的苦涩如同凝固成了心头的死结,清澈的眸子带着几许眷恋,呆愣的望着。 ‘轩’,她这一生最大的劫数,明月伸手轻抚着那一片片粉的嫣红剔透的花瓣,仿佛是在抚摸着心头的那一条永不可愈的伤疤一般,轻轻的,不敢带丝毫的力气。 半年多了,明月不禁闭上了双眸,并且离她许诺如月的期限也在渐渐逼近,所有的一切都必须在这个期限之内完成。其实当初许诺如月期限,只是在逼迫自己尽快将这些繁杂之事完成,不让自己再对这个古老的年代存有一丝幻想,只是……事与原违! 捏起一片花瓣,明月的神思有些模糊,仿佛已经忘却了是何时将这一场仗打得如此溃不成军,柔和的眸光中带了几丝懊恼,却又带了几分憨厚的真情。 只是,一切都已经注定了……明月的心有些微微刺痛,但她的唇角却抿起了一抹冷清而落寂的浅笑,素手贴在自己的胸口,揪紧了衣裳…… 窗子,被风微微吹来,一阵凉意来袭,隐含着淡然的海棠花香,明月的思绪有些清醒,她回首望向那扇摇摆不定的窗子,起身上前,但在还未及反应之时,眼前突然多了一道黑影,吓得她后退了两步,来不及惊叫,就被一双大手带进了一副温暖,甚至带着灼热的怀抱中,那熟悉的龙涎香瞬间将她环绕…… 明月的身子一僵,素手抵在御昊轩的胸口,想抬头看他,但他的手却将自己的抱得更紧,使得自己根本没有一丝力气反抗,只能轻声唤了声皇上。 “恩……”御昊轩轻应了一声,而后慢慢松开了明月的身子,明月抬首望向他,但还没有触及到他的眼,唇上就袭上一层寒气,毫无防备的被吻住。 愣怔,明月的心头一冷,随即挣扎起来,手腕上的痛依旧隐隐约约,似乎在提醒着她不能重蹈覆辙,可是御昊轩的吻却越来越深,带着浓烈却不知名的情绪,温柔的,却又粗暴的对待她…… “唔……”明月睁大双眼,双手不停的推着压附在自己身上的力量,但御昊轩的一只大手却依旧的紧紧的扣住她的腰,而另一只手则穿透进了她的发丝,托住了她的头,用力的将她压向自己,使得两人更加的深入对方,交融缠绵。 或许是这个吻过于弥漫毁灭的气味,明月的心一下子慌乱了起来,她奋力的挣扎了起来,想冲破那道迷瘴,可是她却是挣扎,那人就越是深入,那吻就像要将她吞下去一般,而后在明月呼吸几乎停止之时,又忽然停下,但却似极不满足的将炽热却又冰冷的吻蔓延到她的脖颈上,一寸一寸的啃噬,反复蹂躏,在明月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一个个嫣红的痕迹,甚至带着齿痕。 终于,御昊轩带着浓重的呼吸停下,他深沉却又带着迷离双眸紧紧的凝视着她清澈的眸子,而后一把将她柔软而又带着冷香的身子抱起,走向床榻…… 明月心颤,在躺在柔软的边被上的那一刻,她揪住了床单,而后微微的倦缩着身子向床角移去,面上的掩纱脱落,红肿的唇带着几许不敢置信的轻声道:“皇上……不是该歇在‘重阳宫’吗?” 御昊轩俯身望着明月如同小动物一般慢慢的倦缩起身子,眼中的深沉顿时变成了深蓝色的灼焰,薄唇冰冷的抿起,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在明月滑落的薄纱上似若无意的拂过,惹得明月一阵轻颤,而御昊轩则是低沉的笑出声,轻声道:“明月刚才说什么?” 明月的心一凛,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男子是平日里冷清淡漠的帝王,她轻扯唇角,清浅一笑,状似纯真的道:“皇上今日让秦公公告诉臣妾,会宿在充容姐姐的宫殿内……” 御昊轩不语,而后和衣坐在床沿上,带着几分懒散的依偎花雕上望着明月淡定的神色,许久,才平息澎湃在心头的粗喘,缓缓的伸出手握住她紧握起的青葱素手,拇指轻轻的摩挲,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的道:“朕……不想去……” 明月微怔,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却又找不到丝毫理由,只能任由他这样握住,垂下眼睑,不看他…… 其实在明月心中,是否会爱上眼前的男子突然变得丝毫不重要,像她这样自私而又满身罪孽的女人,无论爱上谁都将是一场悲剧,只是不过自己的心……或许说暮雪的心在此时此刻选择了这个将会致她于死地的男子而已。 深吸一口气,素手轻颤着反握住那只大手,而后转首望着御昊轩那双闪过一丝难以捕捉情绪的眸子,抿了抿唇,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那样看着他…… 周围,突然间变得那样清净,只有四目对望,眸光缠绕,半晌,御昊轩才将明月轻轻拉进了自己的怀中,用下鄂抵住她的额头,神似满足的闭上了双眼…… 深夜,万物皆寂寥,昏暗的寝室内,一抹明黄色的身影站立在桌案前,深沉如夜的眸子凝视着案台上那形似‘轩’的花瓣,灯火摇曳得忽明忽暗,捕捉不到他面容上的神色。 许久,他才缓慢的动了一下身子,慢慢的走向床榻,望着那个沉睡的女子,负于身后的双手渐渐握成了拳头,双眸突然像克制着极大怒火一般猛的闭上,关节响动在深夜分外清晰,而后突然转身冲出了窗台,消失在夜幕中…… 65温柔(一),冷雨 夜半,屋外一阵冷风拂过,乌云遮掩,小雨淅沥,点点打落在窗沿……寝室内,蜡泪成滴,烛光隐灭,芙蓉纱帐轻柔拂动,一室沉静…… 明月睁开双眸,望着周遭的一片黑暗,冷清的眸子内没有一丝波动与哀伤,少顷,她起身赤脚步下床榻,款款的走向桌台,低垂的长睫在看到那被拂乱的花瓣时轻颤了一下,转而望向那风雨萧索的窗外,心底生寒…… ‘冷宫’破败的大门内,一室灯火阑珊,一身素洁长裙的如月苍白娇弱,略显清瘦的身子半倚靠在床前的花雕上,素手执针,穿引线,正在一针一线的绣着一组鸳鸯戏水。 桌台上,烛火即将燃尽,晚风吹来,一阵忽闪,如月抬首望着窗外的夜色,聆听夜雨,脸上的泪痕未干,今日月半,却是乌云蔽月,苦等三更天,却等来了一场至夏的风雨…… 闭上眼,如月的嘴角带着冰冷的涩意,眸中雾起又起,放下手中的刺绣,却无意中瞥见了窗外的那一抹明黄。 心一抖,如月几乎是立刻飞奔下床,素手紧紧的抓住窗台上那破败不堪的花雕,粉唇抿得极紧,声带轻颤的唤道:“昊轩……” 夜雨中,御昊轩背对着如月负手而立,英挺的身影依如从前,如月喜极而泣,她冲出寝室奔向冷宫后的暗角处,从身后将御昊轩的身体抱住,紧紧的,带着无尽的思念与痛苦…… 御昊轩的身体僵直不动,大手缓缓的落在了如月的紧扣他腹部的娇小,低沉的声音在雨丝中格外的清冷:“如月受苦了……” 如月顿时泪如雨下,拼命的摇头,抽泣道:“罪妾不苦,只要能见到皇上,罪妾所受的一切都不是苦……”,如月的声音带着悲戚的苦楚,一声一声似能穿透人的心肺,直到心底最深处。 夜雾朦胧,雨丝淅沥,暗夜中,御昊轩闭上了双眼,却不在说话,任由如月抱着,哭泣着,直到雨水浸湿了两人…… ‘御花园’深处,一棵纷纷落花的海棠树下,半依着一名身着玄色长裙的女子,一双清澈而又冷绝的双眸静静的望着冷宫暗角处那一对相依偎的身影,任凭雨水残花沾湿了一身芳华…… 五更天,后宫禁地的‘温泉别馆’内,明月浸在温暖的泉水里,青丝披洒,漂浮水中,裸露的肩膀柔嫩白皙,水微微一波动,雾气升起,恍若朦胧。 萧童站在岸边,捧着一盆梅花干抛洒在泉水内,双眸望着明月浸在池中的身子,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她走向前,半跪在软垫上,拢着秀眉,张了张口,想唤一声小姐,但却在瞥见明月那张没有半点表情的面容时又咽了回去。 她不知道小姐是怎么了,竟会在四更天时一身潮湿的回到宫殿,而后就让她准备衣裳来这‘温泉别馆’内沐浴,神色冷清得似乎不认识自己一般。 明月依靠在石壁上,让水漫过脖颈,抿唇望着眼前的四座无法分辨形状的石雕,少顷,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要将那堵塞在心头的郁结全部释放一般,而后猛的沉下水中…… 萧童一愣,而后紧张的望着明月的身子如同人鱼一般在水中穿梭,烟雾环绕之中,仿若仙子一般,乌黑的长发在水中肆意飘洒,少许,只听哗的一声,明月便从水中飞出,萧童呆怔,还未来得及反应,明月就已将她手中的衣裳扯去,裹在了自己的身上。 “小……小姐……”萧童惊讶的张大嘴巴,她家小姐什么时候会武功了?并且竟能在她未来得及看清之时已经……萧童望着明月将衣服一件一件的穿上,那浅蓝色长群如同海水一般另人目光闪烁,而后随意的披了一件薄纱长袍,青葱藕白手腕在柳腰间轻动,修长的手指将束腰的丝带系成了一个十分好看的结,而后将那块含着点点猩红的凤佩捏在手中,沉思少许,而后才起身走向别馆的外殿。 萧童从错愕中回神,赶忙收拾东西跟上明月的脚步,她望着明月那似乎决然而又冷清的背影,心头莫名了升起了一丝丝凉意,今日……小姐太过反常了…… 殿外,雨已停止,东方泛着鱼肚白,天色渐亮,守门的两个士兵一见明月走出,赶忙下跪恭送,而明月则是视而不见的走上的轿辇,闭上了双眸半倚在椅榻上,素手抵着额头,不发一言…… 萧童跟在轿后,抿着唇低头思索,时不时的转头望向轿内的女子,但隔着锦绸却只能看到明月模糊的身影,收回目光,低首望着自己的脚尖,秀眉拢正了桃心,贝齿不自觉的咬住了下唇…… 回到‘凝雪宫’,明月坐在镜台前梳妆,萧童与冬月从内殿走出,双手捧着无数珠宝递至明月眼前,轻道:“小姐,这是当初皇上赏赐的东西,请您过目……” 明月瞥了一眼那些华贵耀眼的珠宝,伸手拿起一个白玉凤雕的镯子套在手腕上,而后又取了几件十分名贵,但却素洁的头饰,将长发以牡丹白玉簪挽起,珍珠玉石点缀。 萧童望了望明月依旧冷清的神色,几次想开口询问,但都被咽下,她不知小姐为何这几日总是满腹心事清冷得另人难以接近,正思绪,只见明月将一把象牙梳啪的一声扔进了萧童手中的托盘内。 萧童回神,望着盘内的那把凤雕象牙梳,诚然是昨日皇上派秦公公送来的那把,眸光闪了闪,有些不解的望向明月掩着面纱的侧面,想说什么,却见明月正全神贯注的画眉点唇,只要再次低下首。 明月执着画笔望着镜中的人,素手紧捏,而后只是微扫过娥黛,取来一片朱丹抿在唇上,而后起身走向冬月身前,望了一眼那盘内的指环,刚想转身离开,却又停住,转首望着红锦盘内的那只墨蓝色的置换,眸光微暗,而后缓缓的伸手取过,捏在手中望着。 冬月疑惑的抬首望着一脸沉凝的明月,只见她似迟疑却又似挣扎一般的将那枚戒指缓慢的套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定睛凝视了许久…… “小姐……”许是看不下去小姐如此的反常,萧童拧着秀眉唤了一声,明月低垂的长睫蓦地抬起,吓了萧童一跳,惊魂未定之时,只听明月极轻的道:“将厨房收拾一下,我今日亲自下厨……” 话音一落,萧童与冬月都睁大了眼睛,而后二人才错愕的点首道了几声是,这才将珠宝拿回内殿,跑进‘凝雪宫’的小厨房忙碌起来…… 半柱香后,萧童与冬月站在小厨房内呆愣的望着明月掌勺的背影,只见明月熟练的将那些食材按照程序先后放进煲粥的罐内,指挥小厮控制温火,而后又取来浸泡的百合与荷叶洒在罐内,不多时,萧童与冬月便被一股清香熏得肚子之咕噜,不禁对着那一锅不知叫什么名字的粥垂涎起来…… 明月见粥已经煲得差不多,便吩咐了萧童与冬月两句,就走出了厨房,命殿外守侯的两名宫女取一些寒梅花干,浸泡后送至厨房内。 小厨房里,冬月见明月离开,立刻兴奋的拉住萧童的手,道:“萧童姐姐,原来娘娘还会下厨啊,真没想到耶……”,而后又嗅了嗅空气中散发出来的那勾人的香味,脸色都泛着兴奋的红晕。 萧童听冬月这个一说,原本有些兴奋的神色顿时暗淡了下去,嘴角的笑意也渐渐敛去。 其实真正的暮雪根本不会下厨,她跟随小姐数年,小姐最大的喜好就是呻诗作画,并且偶尔会在无人之人对着镜子黯然神伤,她清楚的记得,小姐在三年前刚与三王爷认识之时,曾一度在梳妆时摘下自己的面纱,总是询问她的脸是否当真难看。 或许……若非现在的小姐与曾经的小姐当真差异太大,就算如月姐姐亲口告之灵魂寄主之事她也不会相信,萧童清楚的记得,曾经的小姐是善良而单纯的,虽然满腹经纶,但却不经世事,而现在的小姐……是坚强的,冷漠的,且还带着几许狠绝的。 “萧童姑姑,娘娘吩咐可以熄火,并要姑姑在粥内放些浸好的梅花……”小厨房门口,一名相貌平庸的蓝衣宫女突然出声,而后将手中浸好挑出的那些似含苞怒放的梅花递到了萧童身前。 萧童回神,有些失笑的接过…… “小姐,粥已经熬好了……”半柱香后,冬月进殿请示,而后抬首望了一眼立在窗前的明月,又道:“奴婢将粥送进来?” 明月的身子动了一下,而后漫不经心的转身走向桌案,捏着丝帕的玉手撑在案上,清冷道:“备轿……” 冬月一愣,顿了顿才明白明月的意思,忙应了一声,而后退出了殿外…… 66温柔(2),焚情 ‘御书房’秦公公惊诧的望着一脸堆着笑意的萧童,可谓是不知所措,而萧童则是理直气壮的瞪着秦公公,红唇撅起,口气不满的道:“秦公公若是想验毒就快点验,奴婢我,从‘凝雪宫’一直都到这里,都快捧不住了…”秦公公这才如梦初醒的回神,慌忙的从袖中抽出一块白色锦酬,从内抽出一根极细的银针,揭开瓷盖探进那色泽诱人的粥内,一阵隐含着冷香的清香顿时来袭,使得秦公公有是一阵呆愣,有些不敢相信的望着那碗粥。 萧童轻笑着将其盖上,眨了眨眼,道:“是公公送进去呢,还是奴婢送?” 秦公公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但眼睛还盯着萧童手中的那碗粥,眼中有着说不出的疑惑,而后望了望停在‘尚书殿’前的轿辇,与那轿内一直未动的身形,低声道:“萧童丫头,德妃娘娘她…不进去?” 萧童也顺着秦公公的视线望向轿辇,神色也有些暗沉的道:“小姐她…奴婢也不知道小姐今日怎么了…”,而又抿了抿唇,将手中的托盘塞到秦公公手中,小声道:“还是公公送吧,我和娘娘先回了……” 秦公公接过托盘,但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刚想向明月请安,却只听到轿辇内的那道冷清淡漠的声音:“回吧……” “是,娘娘”冬月福了福身,示意轿辇返回,而萧童更是将东西交付秦公公后拔腿就跑,跟随着那驾红顶轿子返回…… 一路上,众人皆沉默,萧童与冬月相互交会了几次眼神,但二人却都会低下头看自己的鞋尖,直到身后一声疾呼,使得两人同时一怔,慌忙停下脚步回头,却见秦公公满头大汗的向他们跑来,边跑边叫唤:“娘娘,德妃娘娘留步……”,而后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气喘吁吁的道:“奴才…奴才参见娘娘,皇上有旨,请娘娘速速返回‘御书房’尚书殿……”,说着,一手撑着树,捏起长袖不停的擦汗。 萧童睁大眼睛,转头望着轿内的那抹丽影,张口想说什么,却被冬月阻止,而后只听冬月道:“娘娘,秦公公来传皇上口瑜,请娘娘前往‘御书房’……”,说着,不等明月回答,就示意跳转轿辇,萧童见状,赶忙上前阻止,但却被冬月拉住,冬月浅笑着朝她摇了摇头,紧紧抓住她的手。 萧童终于退步,只见几名宫人立刻掉转了轿辇,向‘御书房’走去,而秦公公则是擦着汗,甩着拂尘跟随其后…… “冬月,你这是做什么?”萧童有些恼然的望着一脸深意的冬月,心头总感觉有什么不对。 冬月的秀眉动了一下,却笑得更为灿烂,她拉住萧童的手道:“姐姐真傻,难道你看不出来秦公公的来意么?娘娘为什么要亲手做膳食呈送给皇上,还不是因为想见皇上一面?” 萧童望着冬月那纯真灿烂的笑容,心头有些极不舒服的拧起了秀眉,但只是一瞬,而后她也浅笑着拉起冬月的手,轻笑道:“还是冬月心思缜密,我差点都坏了事……” 冬月但笑不语,只是深沉的望着明月的轿子消失在眼前…… ‘御书房’前,秦公公恭敬的推开,而后向身后的明月勾下身子,道:“德妃娘娘请……” 明月瞥了秦公公一眼,只道:“有劳公公…,而后便踏进‘尚书房’内殿,但却又在身后的关门响起之时停住脚步,双眸望向那已被打开的‘御书房’浮雕双龙戏珠的桃木门,而室内的御昊轩正负手背对着自己。 垂下眼睑,素手紧捏着丝帕,而后缓缓的踏进了内殿,双眸停在了御案台上的那碗清粥,提裙走去,而后本跪在软垫之上,素手执起玉勺,轻轻搅拌…… 御昊轩的身形动了一下,却没有回头,而明月却也不语,只是轻轻搅拌着那碗滚烫的粥,低首轻吹至凉,才起身走向御昊轩的身后,低声道:“皇上,早膳凉了……” “为什么…”突然,御昊轩清冷的吐出这三个字,而后转身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明月,又重复了一句:“为什么……” 明月浅笑,抬睫望向御昊轩,清澈的双眸闪着透彻与纯真,状似不懂的道:“皇上指什么?” 御昊轩的剑眉一拧,而后有些不自然的瞥至别处,而后信步走到案前,望着那碗色泽诱人,清香弥绕的粥,眉宇拧得更紧,低沉的声音有些沙哑:“朕听说你四更末时,便去了‘温泉别馆……” 明月的双眸微微暗淡,望着御昊轩的英挺的背影,心头猛然袭上一阵刺痛,她轻拧了一下秀眉,少许又缓缓散去,素手不自觉的揪紧了胸口的衣裳,眉宇间一股灼热之感。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平静淡然的道:“那时臣妾被夜雨声吵醒,因而……” “那为何会在四更末时一身潮湿的回‘凝雪宫’?”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明月的话,清冷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起伏,而后那声音却带着嘲讽,极轻的道:“都看了,是吗?” 明月的心,像是在瞬间崩塌一般,忽然向后退了数步,直到自己的腰际砰的一声撞上了身后的高台,才反射性的用手撑住,双眸带着错愕与惊惧的望着依旧背对着自己的御昊轩…。。 御昊轩清冷低沉的笑声顿时传来,伴随着一种浓烈到明月几乎理不清的情绪,带着沙哑与冷清的再次轻声道:“明月…经过了昨夜,你…还会爱朕么?”,而后,他慢慢的转回身,望着明月那双清澈得另人深陷的眸光,一步一步的接近她,直至能感受到她轻巧却又混乱的呼吸之时,才停下,伸出手,轻触上她的长睫。 明月轻闪了一下,使得御昊轩的大手僵在了空中,那双原本清冷的深眸顿时染上了墨蓝,静静的凝望着明月那双轻颤得如同彩翼飞蝶一般的长睫,那只僵住的手慢慢的伸在了她身后的高台,将她的身子困在中间。 明月轻扯了一下嘴角,捏紧了手中的丝帕,有些不自然的道:“明月…只是心里有些难过,明月睡醒的时候皇上已经不在了,所以明月想去找皇上,可是却没有想到……”没想到会看到那幕让她在意料之中却又难以接受的画面…… 真切的话伴随着苦涩的味道,浓烈得可以凝固周围的空气,明月闭上了双眼,低垂的长睫掩去了自己的痛苦神色,可是那在眼中升起的雾气却一发不可收拾。 御昊轩望着明月掉落在自己龙袍上的眼泪,眼中的深沉渐渐化作了一种说出的情绪,他立刻闭上眼睛将下巴抵在明月的额头上,而后沙哑的低声轻呢:“明月…朕…还可以抱你吗?” 明月怔住,她想问他说什么,但却下一刻,身子却已经被御昊轩抱在了怀中,紧紧的,几乎让明月失去了呼吸,而后,御昊轩冰冷的薄唇急切的在明月的耳边啃咬,扯下了她的面纱寻找她的唇,与她交融缠绵…… 明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吓得挣扎起来,但御昊轩却在下一刻就让她陷入了那场自己所熟悉却又不熟悉的意乱情迷中…… 御书房的明黄色睡榻上,御昊轩深吻着明月,将她身上的衣裳一件一件褪去,带着癫狂与贪恋,薄唇膜拜着她的每一寸光洁的肌肤…… 明月睁着双眸,极力想抓住那丝冷静与理智,但御昊轩好象早已将她看穿一般,修长的手指突然抚住她的小腹,温柔的动作另她有些迷幻,但下一刻却用力一勾,便将她腰间的丝带扯下。 明月惊喘,素手慌乱的抓住御昊轩的大手,迷乱的眼神带着企求,粉唇喘息的轻呢:“轩…别…现在是白天……”,不仅仅是白天,且还是清晨,随时都有超臣与嫔妃前来拜访…… “可是朕不想等…”御昊轩口齿不清的低喘,浓烈的气息带着灼热的霸气,双眸已经被染成了深如海水的墨蓝色,他一把扯去了明月的抹胸,羞得明月近呼晕厥,只能望着他粗暴却又温柔的一切,无从反抗…… 御昊轩抬首望着明月那双像是失去了主见的眸子,双手在她的光洁的肌肤上游走,不断抚摸着她敏感的地方,让她不住的想反抗却又越是沉迷,但无论多孟浪,却依旧格小心的护住了她小腹,仿佛那是一个极为宝贝的地方一般…… 他俯在她耳边轻喘,而后在她混乱得找不到方向之时咬住她的耳垂,沙哑却清冷的低声道:“昨天…你拒绝了朕……。” 明月的心头猛的一凉,她睁开双眸有些震惊的望着御昊轩那张俊美绝色的面容,可是下一刻,却与他一同跌入内心魔咒沉陷的地狱…… 激情方歇,明月瘫软在御昊轩的怀中,素手紧抓着他胸口的衣裳,许久才喘息的低喃:“宫里传闻皇上不喜好情色……”,说完,明月就立刻后悔了,但御昊轩烫人的吻却已经再次贴上她的肩头,让她禁不住一阵颤抖,下意识的躲闪。 “朕只喜欢你……”御昊轩低沉的道,唇依旧在明月的耳边游走…… 明月喘息,长发披散在身后,她望着眼前的男子,突然想起了那个新婚之夜,他霸道冷清却又灼热的神情,那时的他,也与此刻一样,只是少了甜言蜜语,仅有不停的侵占,那时的她,甚至疼痛的以为他在报复,以为他对她有着切肤之恨。 或许是御昊轩感受到了明月的失神,他猛的咬住了明月的肩头,让她一阵惊呼,而后喘息的回神,睁大双眼,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肩头锁骨上带着血迹的齿痕,但他的声音却邪魅得另她心慌:“朕给你做一个记号……” 记号…明月的眸光一闪,御昊轩随即吻住她的唇,再次将她的身子压在身下,一时间火热在起,整个御书房内,弥漫着暧昧而清淡的梅花冷香……。 一次‘御书房’之行,却换来了三次不绵不休的激情,明月不禁有些无处追寻自己此刻混乱的思绪。 御昊轩挑起第三次情潮之时,明月有了想逃跑的冲动,她不懂,为何这个男子竟能对着一个自己根本不会真心爱上的女子如此,难道后宫传闻的不喜好情色只是误传,还是他对她已经起了戒心,只是想如此践踏她的自尊? 既然已经知晓他那日与如月在一起时,她就在暗处,为何还能如此不动声色的与她亲昵?明月紧握着手中的丝帕,抬睫望着立在窗前的男子,抿了抿唇,而后如同找到借口一般,将那碗粥端起,起身走向门外…… “去哪里?”御昊轩低沉的声音随即传来,使得明月不觉停下的脚步,而后缓缓的低下了头,轻声道:“臣妾…将这碗粥端出去……” 御昊轩不语,却是转身走向她,修长的手轻抚她的眉宇,停留在她的眉宇间的朱砂上,而后,低首吻了一下,浅笑着说:“明月,你的夫君饿了……” 明月微愣,不及反应,却见他已经将那碗粥从明月手中拿走,径自走向殿外,大声道:“秦安” 秦公公一听,赶忙推门走进,头也不敢抬的匍匐在地上,只因他知道眼前的两人是如何光景,道:“皇上请吩咐……” 御昊轩将手中的碗递给他,道:“去将德妃娘娘的这碗粥给朕热一下……” 秦公公怔住,天色已近午时,怎么皇上要热粥?于是低声道:“皇上,午时将近,是否传膳?” “传”御昊轩突然笑道:“但是朕只要这碗粥……” 65后宫风云(一),痴恋 香气拂尽花不知,焚情燃过爱未识。 最是伤心不逢时,钟情已是旧时事。 日落黄昏,夕阳似血,整个皇宫笼罩围绕红光之中,如浴血池…… 明月推开那扇连接着‘御花园’的桃木花雕窗子,清风拂来,海棠凋零,片片跌落在明月的长发上,滑落在书房内。 “海棠花都谢了……”明月仰首望向天空飘舞零落的粉色花瓣,伸出手接住几片,放在掌心凝视。没想到时间竟过得如此之快,一月时光如此飞过…… 坐在案前的御昊轩有些懒散的望着明月素洁娇小的身影,低笑着起身走到她身边,双臂环在她的腰间,让自己的下鄂抵在她的肩膀上,摩挲着:“若海棠不凋谢,明月就永远等不来梅花盛开之时,如此又何必留恋?” 明月的身子怔了怔,素手握起那几片花瓣,眸光再次睇向空中如雪花飘洒的海棠花瓣,将头依偎在御昊轩的怀中,轻呢道:“香气拂尽花不知……”,而后闭上眼,嗅着御昊轩身上清淡的龙羡香,似沉醉,又似沉静…… 御昊轩的剑眉一动,似有所思,眸光望向御花园内纷乱萦绕的花瓣,薄唇触碰在明月的额头上,温柔的笑起来,眼中满是宠溺,而后拉起她的手在掌中揉捏,低声道:“朕带你去一个地方……” 明月有些失神的望着御昊轩,但身子却被他抱起,而后眨眼之间已经冲出了窗子,疾步飞驰,不多时就落在了一处海棠园林之中,漫天的粉色花瓣飘落在地上,铺就了一层粉红色的地毯。 御昊轩的金丝龙靴落地之时,正好踏在那满地的花瓣之上,空气中芬芳流动,片片拂过他身上的龙袍,夕阳如血,一片朦胧…… 御昊轩将明月的身子放在花瓣堆积的地方,让她躺在地上望着天空中这芳华落尽但却美得另人窒息的生命弥留,而后自己则是躺在她的身旁,望着她那双凝视着纷乱飞舞的双眼,眸光温柔却又深不见底…… “这……是哪里?”明月望着漫天飞舞的花瓣,心头的沉郁渐渐释怀,感觉着那些花瓣飘落在自己身上,仿佛要以这花海将自己掩埋一般,或许,她从来都不知道即使是凋零的生命,也可以给人如此沉迷的诱惑。 御昊轩凝视着明月柔静的模样,伸出手轻抚着她的眉,低声道:“朕最喜欢的地方……”,而后那冰冷的唇轻扫过她的额头,将她的身子紧搂在怀中,与她一起望向天空中的纷乱芳华,笑道:“朕一直以为,就算这一生耗尽,鬓角华发,也找不到能陪我来这里的人……”,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另明月听得有些不真切。 明月一怔,转首望向他,而他却闭着双眼,如同睡着一般,惟独握着她的手,依旧很紧,很紧…… 直至日落月升…… 三日后,后宫中突来一场变故,流言顿起,人心惶惶,先后有两队名夜巡御林军守卫在后宫内的六尚各司的井内发现男子尸体,共三名,但尸体打捞上来之时,面容已经溃烂不堪身上没有丝毫伤痕,但却全身发黑,一看便知是被人投毒之后故意毁去容貌之后才投进井中。 后经髌尸房收纳验测之后,使得宫人更是惶恐不安,只因那三名男子均非宫内之人,以身上所带的物件可证明乃是一介草莽地痞,腹内有不知名的毒物,但最重要的却是,伍作在其中一人紧握的手中拽出了一页零碎的纸屑,虽已被水浸湿,但拼凑之后仍可清晰的分辨其中的字迹,那竟是前几日‘凝雪宫’被盗的那本《圣祖家训》。 此事发生之后,秦公公立刻向后宫的各嫔妃传达旨意,因皇后未满禁足时日,按辈分排序应由淑妃暮慈带为执法,且册封欧阳充容为‘昭仪’,虽依旧位居二品,但却排在九嫔之首,辅佐淑妃查清此案。 旨意一传,后宫更为人心动荡,宫人皆知欧阳红玉进宫四载有余,帝王也是宠爱有佳,常与其对翌至天明,更是在太后、皇后面前大夸其才华,但却从不曾晋升,而如今皇后尚在面壁,皇上却将其从九嫔之末提为九嫔之首,其用心另人匪夷所思。 另一边,四妃之中惟缺贵妃,按照四妃排序,淑妃的确当仁不让,但自德妃嫁进皇宫之后,帝王新婚之夜突然临幸之外,可谓说淑妃已经失宠多时,如今竟能挑下以‘代皇后执法’之名的重担,的确另人百思不解。 ‘凝雪宫’内,明月跪拜接旨之后,秦公公便笑道:“皇上让奴才传话给娘娘,近几日皇上政务繁忙,怕是不能常来陪娘娘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金牌,递给萧童,道:“皇上说,若是娘娘觉得……觉得想皇上了,就亲自去‘吣心宫’找皇上……”,秦公公话说完,脸色竟有些泛红。 萧童接过,望了望那块金牌,竟是皇上随身携带了‘紫玉九龙’,传闻中,拥有此金牌就可调动‘怀月国’的所有兵马与暗卫,并且可以在皇宫中的禁地自由走动。 “天啊……这不是,这不是皇上的……”萧童说到一般,忙闭上了嘴,然后笑着对秦公公道:“秦公公,这么贵重的东西,皇上真要送给我们家小姐吗?还是公公您偷来的?”,萧童故意将那个‘偷’字说得特别重,而后咯咯的笑了起来。 秦公公的脸更红了,有些微怒的道:“萧童丫头,当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而后向明月福了福身,道:“奴才的东西已送到,娘娘没什么吩咐,奴才这就告退了……” 明月坐在太妃椅上,一脸沉思的望着萧童递来的金牌,而后浅笑着问道:“秦公公可知皇上近日因何事繁忙?” 秦公公微愣,神色有些不自然。明月轻柔一笑,随即起身走向殿前,瞥了他一眼,道:“本宫也只是想知道皇上为何事而繁忙,是否当真能去打扰。” “娘娘言重了……”秦公公随即勾身陪笑,道:“只是一些边关加急的信件与成堆的奏章要处理,娘娘大可放心,只要有这块皇上钦赐的金牌,这皇宫便无人敢阻拦娘娘……” “是吗?”明月幽幽的轻喃了一句,而后笑道:“有劳公公跑这一趟了,萧童,送送秦公公……” 萧童微笑着点头,向明月福了福身,便走到秦公公身前,道:“总管大人,请……” 秦公公摇了摇头,拿着拂尘的柄端敲了萧童的脑袋一下,笑道:“萧童,你这个丫头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竟连老奴我也敢笑话……”,说着,便步下石阶,向殿外走去,而萧童则是一脸委屈的揉着头,跟着走出了‘凝雪宫’…… 半柱香后,萧童走进寝室,只见明月如同平日一样倚靠在睡榻上看书,便忙跑到身前,轻声唤道:“小姐……”,明月将手中的书合上,带着几分倦意的抬手,揉了揉额头,漫不经心的道:“有什么消息?” 萧童点了点头,但却很是不解的道:“秦公公说,那日三具尸体发现之时,御前侍卫就立刻呈报给了皇上,而皇上则在听闻之后就一次下了三道圣旨,一道是将充容娘娘的妃位晋级,一道是任命淑妃娘娘代替皇后执后宫之法,最后一道便是传到其他宫殿与‘敬侍房’的圣旨,说这几日政务繁忙,不入后宫了” 明月点首,而后起身望了望窗外那棵已经落尽花瓣的海棠,清澈的眸光略略暗淡,伸手拂了一下长袖,半撑着额头依偎在软枕上,神色懒散,另一只手轻抚着放在睡榻书册,渐渐的瞌上了眼。 萧童抿了抿唇,而后跪坐在地上的狐皮地毯上,双手紧捏着丝帕,小声道:“小姐,奴婢觉得冬月她……”,而后又停住,心头有种说不出的疑惑,难却难以启齿。 明月睁开双眸,望着面前跪坐在地上,低着首,似极为委屈的萧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轻扯嘴角,淡笑道:“萧童聪慧了许多……” 萧童愣怔,有些不明所以,但却能听出明月话中的喻意,忙道:“小姐的意思是,冬月她……她是探子?”,而后秀眉紧拢,有些慌张的道:“那可如何是好,冬月可知道我与小姐的不少事情,若是当真被人操纵,这……” 明月浅笑,示意萧童少安毋躁,而后慢悠悠的道:“萧童可还记得欧阳红玉初登‘朝恩殿’之时的光景?那日我回宫之后,你便告诉我,冬月被欧阳红玉攉掌之事” 萧童点头,道:“那日充容娘娘……不,是昭仪娘娘见小姐不在,便欲闯内殿,当时奴婢一时拦截不住,却没有想到平日里一直闷不出声的冬月竟突然冲出来,且说这是德妃娘娘的寝宫,哪容充容娘娘乱闯,结果就被充容娘娘手下的那名叫青兰的宫女攉了一巴掌,并且还将她推倒在地……” “而后我回来也没有追究此事,只是赏了她一些银两,示意她息事宁人,而她却也乖巧……”明月轻笑,但眼中却升起了几许寒意,素手轻扰着胸前垂落的长发,抿唇道:“试想,平日里一直低眉的宫女温顺的女子,竟能在没有主子撑腰的时候对后宫二品妃嫔说出如此顶撞之语,要何其大的勇气?” 萧童突然张大嘴巴,而后捏起似帕掩在唇上,惊讶的道:“小姐的意思是……冬月是昭仪娘娘的人?这,这……难怪我那日送银两给她,想安慰她一番之时,她却只是强颜欢笑,说只要能伺候娘娘就是她天大的福气了,她并奢求太多,原来竟是……”,说着,萧童不禁有些恼然,难怪在那日之后,冬月处处跟随她之后,几番要求伺候小姐。 明月再次闭上双眸,但嘴角却含着笑意,只是那笑却添了几分冷清,道:“萧童,倘若有一日如月重新回到皇上身边,你当如何?是远离宫廷,还是伴其左右,或者嫁给皇上成为妃嫔?” 萧童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神,便被明月这句话带入了另一个错愕中,许久才吞吐的道:“小……小姐,此事还甚远,再说……再说萧童也绝对不会嫁与皇室,深陷这深宫牢笼,在如月姐姐嫁给皇上深得隆宠而又废黜冷宫之后,莫说是皇上,就算是七品县令,萧童也不嫁……” 明月轻笑出声,伸手点了萧童的鼻尖一下,垂下眼睑,笑道:“萧童果然长大了,再不是当初那个初入宫廷的小丫头了……”,而后再次握住萧童的手,叹息道:“过段日子,我将你送出宫……” 萧童愣住,杏眼圆睁,神色惊诧而慌乱的抓住明月的手,道:“小姐……是不是萧童做错了什么,还是……”,突然间,她像是明白了什么,整个人瘫软了下去,但那双白皙的玉手还只紧紧抓住明月的手,轻颤道:“小姐……要动手了是么?小姐是不是……是不是怕连累萧童?” 明月望着那只紧握着自己却不停颤抖的手,心头一阵酸涩,她反握住萧童的手,看着她的眼中的泪光,却无言安慰,只能淡漠的道:“生离死别乃世间定律,悲伤什么?”而后浅声一笑,眸光中清澈如云,仿佛早已经将一切放下一般,轻声道:“萧童,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最后必然会是不得好死……”,的确,一直……都知道…… 她的父亲死于乱葬岗的石堆之下,死相极惨,爷爷虽然活过了六十岁,但是却是坐在轮椅上度过了身后的三十八年,而她,只是一个被他们从山野捡到的弃婴,一个连世界的颜色都不知道的时候就被强行蒙上了灰色的阴影。 萧童含泪望着明月决然却又哀戚的神色,紧抿着红唇,恍然间已明白明月的心意已决,再无丝毫商讨的余地时,蓦地闭上了双眼,将头抵在睡榻上,嘤嘤的抽泣起来…… ‘重阳宫’中,青兰兴高采烈的为欧阳红玉梳妆,且将皇上赏赐的珠宝一一数给自己的主子听,万般欣喜的笑道:“小姐,后宫出了这等事后,皇上第一个想到了还是小姐您,不仅晋了级,还赏赐了这么多宝贝,奴婢可是听说,淑妃那可就只有一道圣旨和一枚执法令牌,别人,什么都没有……”,说着,竟呵呵的笑了起来。 许是心情的确极好,欧阳红玉的脸色却稍微有了点血色,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清丽的双眸扫过一旁那用明黄色锦绸玉盘呈上的金银首饰,心头一阵柔软,皇上不曾忘记过她,且还在此刻如此器重于她。 伸出手执起一旁的茶碗,轻抿了一口,笑道:“不过前些日子,我道是误会了德妃娘娘,不想这后宫中当真闯入了刺客,心头难免有些内疚……” 青兰一听,便想到那三日前的那件事,兴奋的神色渐敛,暗隐忧色,轻声道:“小姐,明晚三更便是那刺客与小姐约好的时日,倘若这死的三名黑衣人正是传信之人的话,那我们岂不是慢他人一步?” 如若那日传信之人当真是这三人之中的一个,那么必然就是被他们的买主所杀,如今不正好死无对证? 欧阳红玉见青兰如此担忧,不禁笑起来,她款步走进寝室,一脸笑意的将一个锦盒拿出,递给青兰,道:“上官婉儿想跟我玩这种游戏,这一次,我就陪她好好玩个彻底……”,说着,欧阳红玉原本满是轻柔笑意的面容顿时掺杂了几分冷意。 青兰愣住,心头一怔,忙打开手中的锦盒,只见里面只放了几张破损的纸张,而纸张上上字迹正好拼凑成了‘明月贵妃懿死’六个字,而另外一张残破的纸张上只有寥寥数字,并不能看出什么,但却足以证明这些破损纸张的出处,青兰惊愕的望着欧阳红玉,震惊道:“这是……德妃娘娘的丢失的《圣祖家训》?” 欧阳红玉点首,伸出青葱的玉手接过那锦盒,低声道:“那日我在‘凤栖宫’归途中,胡海发现梅花林中藏有暗影,当时我并不想打扫惊蛇,于是便令其先回宫殿,而后再让胡海去杀个措手不及,但却没想到胡海赶到之时,林中已空无一人,惟独沿着林子遗落下了这些纸屑,胡海一路追踪,结果却在接近‘思暮宫’的花园处发现了最后一片。 青兰更为错愕,睁大眼睛望着那个红色的锦盒,有些惊讶的道:“是贤妃?”,而后又疑惑的道:“贤妃如此聪慧,她为何要去盗走德妃的《圣祖家训》?若是我的话,必然会一不做二不休,先杀了德妃,再将那些刺客灭口,倘若只偷一本书的话,那最起码也要找个替死鬼……” 欧阳红玉的秀美眉微拧,似是没有想到此事一般,双眸流转,而后思索道:“难道她是想嫁祸于我?”,但此计根本行不通,毕竟她若当真在帝都散播皇后攉掌她的谣言,那么便会知晓无论是市井草民还是朝廷官员,都会赞她行德而贬低皇后,她这么做简直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根本毫无用处。 “不……”青兰突然出声,而后认真的道:“奴婢道是觉得她意在嫁祸皇后,小姐您想,那日李公公要胡海带回的话中早已经透露是贤妃散播谣言,就说明贤妃意在打压皇后,而非小姐您,否则她一边散播说‘御书房’中,皇上怒砸皇后,小姐您为了保全皇后而受了伤,又说皇后不顾姐妹情谊,竟为争宠而向小姐您攉掌,如今又要陷害小姐,岂不是于理不通?” 除非她上官婉儿脑袋坏了,否则这个简单的道理自当明白。 欧阳红玉抿唇,神色顿时也变得复杂起来,缓缓的走向窗外,望着天澈蓝的天空,素手握着窗前的素雕,双眸顿时变得空灵起来,而后慢慢的闭上了双眼轻声呢道:“青兰,你马上修书一封,派人快马传回丞相府,要父亲联手百官对付上官氏” 青兰立刻领命,但却又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突然道:“对了,小姐,我听说帝都城中有人传言刑部尚书上官忠受贿之事” 欧阳红玉轻拧了一下眉,但却又像不能再拖延了一般,只道:“甚好,你将此事一同禀报丞相,不得拖延” “是,小姐,奴婢马上就去办”青兰低首福身,而后转身匆匆离去。 66后宫风云(二),情深 指从前、离合欢怨,寄情多少。有恨何须婵娟度,天意从来难料。千古事,盈虚莫恼。 ‘朝恩殿’旁的树下,明月一身玄色长袍坐于树下,手执一本颇为破旧的书册,一章章心不在焉的翻阅,偶尔停下,似在认真鉴阅,但那神色却像是发呆,如此下去,便坐了一下午。 冬月一身蓝色宫女长裙,素手捧着刚沏好的茶走向树下,素洁小巧的脸上带着涩意的微笑,将手中的茶碗放于一旁的桌台之上,轻声道:“娘娘,您喜欢的花茶已经沏好……”,而后乖巧的福了福身,退至一旁,歪着头看着明月手中的书册,一双水灵的大眼眨着,纯真可人。 明月的秀眉一的动,长睫轻颤了一下,遮掩于面纱内的粉唇勾起了一抹笑意,而后将书册放下,素手端起那碗茶,轻嗅其香,轻笑着点了点首,道:“冬月这沏茶的功夫,可谓是后宫内数一数二的,留在本宫这里,道是埋没了。” 冬月一听,先是愣怔,而后羞涩的笑起来,双手紧揪着丝帕,少女之态尽露,小声道:“娘娘抬举奴婢,奴婢不过是一个最下等的宫女,在这宫内就连那些六尚三司的绣女都不如。”,说着,低下了首,神情有些黯然。 皇宫内的宫女也有三六等之分,正如帝王的妃子一般,在怀月国,包括皇后在内,帝王的后宫若是全部充盈的话,共有一百二十六人,最低等的帝妻是‘宝林、御女、采女’而六尚三司就排于这些低等嫔妃之下,像冬月这样原本就按照规定遣送的宫女,实质是最低等的宫女,在她们眼中,陪嫁的萧童却已经要尊称一声‘姑姑’,只因萧童虽为宫女,却位及御女采女,倘若有幸能被皇上看中,侍。寝后立刻荣升小主,但冬月却不一样,就算她当真侍了寝,最终依旧只能晋升为‘御前侍女’,依旧是个听人使唤宫女。 冬月的言意,明月听得真切,她轻抿一口茶,带着几分笑意,拂了一下身上的长袍,起身走向朝恩偏殿后的小花园内,而冬月随后提着裙角跟上,但一路却是低着头,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明月款步走到一坛萧蔷花前,指腹抚过那根茎上的锐刺,忽而叹息道:“冬月在本宫进宫之前哪那里做事?”,像这样低等的宫女一般不会侍奉拿个主子,除非是低等的小主。 “回娘娘的话,奴婢曾经在‘奚宫局’的赵姑姑手下做事,因为天生胆子小,所以后来被赵姑姑调到了‘内仆局’掌灯火,在八个月前被调至‘凝雪宫’空殿中做了小宫女。 明月点首,望着那片鲜红似血的萧蔷花,伸手折下一株,双眸有些赞赏的凝视,而后瞥了一直低首的冬月一眼,轻柔道:“冬月可曾想过伺候皇上?”, 愣怔,冬月错愕的睁大了美目,一脸不敢置信,眸光聚集在明月手中的鲜红色的萧蔷上,抿了抿唇,后才结巴的道:“娘娘……冬月何德何能受此提拔,伺候皇上责任重大,冬月只愿跟随娘娘,为娘娘分忧解劳” “为本宫分忧解劳?”明月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悲喜,轻笑了一声,抬首望向天空,在那苍穹深蓝色的空灵映入眼睫之时,心头一动,竟问道:“你家中可还有父母尚存?” 冬月摇头,心头不停的鼓动,实在不敢相信自己期盼了这么年,更为此巴结上欧阳昭仪,听其卖命都得不到的位置,眼前的这位从来没有什么脾气的主子竟要提拔她,于是口轻镇静的道:“回娘娘的话,冬月自幼丧母,父亲是何人都不知晓” 明月的眸光暗了暗,深吸了一口气,却不言语,许久,烦躁难安的冬月才听明月轻呢道:“今夜本宫去‘吣心宫’你就跟着吧” 冬月眼前一亮,面容已悲喜不分,忙低首颤声道:“奴婢遵命,奴婢这就去准备……”,她赶忙向明月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花园深处,萧童的身影闪过,她轻拢着秀眉走到明月身边,等待指示。明月笑着凝望着手中的萧蔷,抿唇道:“倘若她当真去了皇上那儿,想必就不会再忠于欧阳红玉了。” 萧童摇头,伸手接过明月手中的花朵,望着明月已被花刺扎破的手指,有些心疼的道:“小姐喜欢皇上不是吗?如今为何还要……小姐,您的面前已经有这么人阻挠了,又何必将冬月这个小妖精推给皇上?” 第一次,萧童没有任何私心的对明月如此说话,许是今日清晨她感受到了明月的心,许是知道了她想要的必然决定,可是这一刻,她却在心头抛下了自己的如月姐姐,真心的想要自己的主子幸福。 “她成不了大器,况且以御昊轩的心机,又怎会不知这个小丫头的来龙去脉?”明月苦笑了一声,望了一眼指腹上的血迹,“每一次受伤的都是这根手指……”,她的声音带着幽然,而后转身走向朝恩殿…… 萧童敛下了眼睑,轻轻的咬住了贝齿,脚步跟随,但是心头却是一阵难掩的刺痛,于是在明月跨上‘朝恩殿’之时,又唤了一声小姐,但明月却充耳不闻,径自走向寝室,将门紧紧的关上…… 傍晚,天空一片红霞,萧童站在自己的寝室前望着冬月兴高采烈神色,面色难看的别过头,只道:“今天晚上跟娘娘前往‘吣心宫’的事可不能泄露给任何人,否则你以后就再见不着皇上了。”,说着,瞥了冬月有些错愕的面容一眼,甩了一下袖子走向了明月的寝室。 “奴……奴婢知道”身后,冬月极为委屈的声音带着几分轻颤,但萧童听了之后却是一阵心烦,她回头看了一眼低首望着自己脚尖的冬月,哼了一声,便推开门走进了寝室。 明月撑着头躺在睡榻上,一头青丝披散在白色的床单上,素手执着那支皇上送的牡丹白玉簪望着,眸光冷清却又带着几分眷恋。 萧童的心头更为难过,她走向明月,半跪在睡榻前,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无从说起,只能低声呢喃,道:“小姐,我刚才已经警告过冬月,让她不得将今夜小姐去‘吣心宫’之事透露被任何人,否则她就再见不着皇上了……” 明月先是一愣,而后柔声笑了起来,她拿着簪子敲了一下萧童的头,道:“如今遇上这等机会,就算是欧阳红玉拿着道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绝对不会说半句,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萧童低下了首,咬了咬唇,却依旧不甘心的道:“小姐难道只是为了不让他人知晓您去‘吣心宫’才出此下策么?”,倘若冬月聪慧一点,耍些小伎俩,难免不会节外生枝。 明月不语,而后闭上了眼睛,让萧童准备热水沐浴…… 子夜时,一辆红顶轿辇缓缓驶向中宫‘未央殿’,而后在侧殿停下,轿前的一名看衣宫女掀开轿帘,将轿内一身素洁长裙,半掩轻纱的女子扶出,而后一脸雀跃的跟随着走进了‘未央殿’内,在秦公公的带领下,直接从正殿内走进‘吣心宫’门前。 秦公公见到明月前来,一脸笑意,勾身请安道:“娘娘可算来了,皇上今日可是问了奴才十来遍究竟有没有将圣旨传达给娘娘,害得老奴擦了几把汗”,而后笑着推开了寝宫大门,恭敬道:“娘娘,您请……” 明月双眸无波,平静淡漠,在秦公公推开宫门之时瞥了站在一旁四处张望的冬月,轻声对秦公公道:“公公,今日本宫给皇上送来了一个宝贝,不知道是否能交付公公保管一下?” 秦公公一愣,顺着明月的眸光看向一脸羞涩的冬月,脸上的笑意顿时凝住,他忙道:“娘娘,万万不可,这后宫排序之事觉不可乱了章法,更何况……皇上定然会不高兴,因而奴才求娘娘收回成命……”,说着,一脸严肃的低下首。 冬月脸上的羞涩顿时被苍白所代替,睁大一双水灵的大眼望着身旁的明月,楚楚可怜。 明月浅笑,轻柔道:“秦公公误会了,本宫的这个丫头只是送给皇上侍奉茶水的,因为本宫十分喜欢她沏茶的功夫而已。” 秦公公错愕的抬首,而后才知自己方才顶撞了明月,忙道:“娘娘赎罪,奴才会错娘娘的意思了,奴才这就带这位侍女下去安排” “有劳公公”明月瞥了一眼冬月恢复原本欢喜的神色后,笑道,而后转身走向宫门内,在转身的那一刹那,眼中的笑意化成了薄冰…… ‘吣心宫’长生殿内,一片寂静,明月紧揪着丝帕一步步向前走去,四面灯火通明,烛火轻摇,金碧辉煌之中却又带了几分肃杀与寂寥,止步,望向周遭那日不曾注意过的几道复杂陈设及壁画上的雕刻,娥黛微动。 古人的雕刻不过于龙凤虎豹之类,象征吉祥与勇猛或者战无不胜,但这个四面构造本就极为奇特的宫殿之上,即使是在顶部,都雕刻着就算是盗过无数陵墓的明月都不曾见过的那些花纹。 明月伸手触摸着石柱之上花镂浮雕,想仔细分辨清楚上面所雕刻的内容,但却又看不清,那似花却又似一种符咒,形状奇特,构造诡异。 但那伸手的特别触感却让明月的脑中闪过了几段似曾相识的感觉,心头一凛,眼前瞬间浮现了那个黑幽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墓穴中,她无意中伸手抚过的一根柱子。 冰冷的气息几乎从脚底升起,让明月不禁后退了一步,却又撞上了一块硬物,她措手不及的回首,却惊鄂的望进了那深沉如海水一般的墨蓝色的眸中,心一颤,刚想后退,腰身却被御昊轩环住。 “皇上……”明月轻唤,清澈的眸光中透彻着一丝混乱,想说什么,那冰冷的薄唇却已贴上她的红唇,虽然隔着薄纱,但明月依旧能感受得到他唇上泛起的寒意。 为何,他的唇永远都如此的冰冷? 御昊轩望着怀中的明月,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那双深沉如夜的墨蓝色瞳孔中更是不沾染丝毫波澜,少许,低沉的声音带着轻柔的蛊惑,俯在明月的耳边,轻呢道:“刚才朕闻到了一阵冷香,便寻香而来了……” 心头一阵混乱,明月感受着御昊轩清冷而又灼热的呼吸,定了定神,轻道:“臣妾打扰皇上了。” “不打扰”御昊轩将她的身子紧搂进怀中,温柔的笑道:“朕等了你一天,等到吃不下睡不着……”, 明月的双眸有些不敢直视御昊轩,抿起唇浅笑了一声,而低首不语,深吸着他身上散发出来清淡却又勾人思迁的龙涎香,垂下了眼睑,竟有些气恼自己对他的依恋。 “明月……”御昊轩将下鄂抵在明月的额头上,轻唤着她的名字,而后捧起她的脸,深色的瞳孔望进她清澈的双眸,俊美的脸上浮现绝色却又温暖的笑意,轻道:“以后早点来陪朕,否则朕的心会不安……” 而后肆意的吻上她的唇:“不安到连一章奏折都没看下去……” 67后宫风云(三),梦回 三更时,寒露凝重,月上柳稍。 素手轻推窗沿,一阵冷风来袭,长裙沾湿意,青丝微扬,锦袍簌响,夜半,风起…… 明月一身玄色长裙立于殿前,乌发垂落身后,素手扶着窗沿花雕,身后,一抹明黄信步走来,一只大手握住了她扶窗沿的素手,握在大掌中温热的气息顿时弥漫在她的身侧。明月闭上了双眸,依偎在了御昊轩温暖的怀抱中…… 御昊轩的大掌抚过明月的腰际,托起那一缕青丝,细细抚弄,而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薄唇含笑,食指抬起明月小巧的下巴,低声道:“明月,我们现在拜堂……如何?” 微愣,明月抬眼望向御昊轩那双如潭水般透彻却又深沉的眸子,感受到他搂抱自己身子的手有些僵硬,不觉清浅一笑,抿了抿唇,依偎在他怀中,却是摇了摇头,抿唇道:“不好……” 御昊轩的剑眉拧起,脸上的笑意顿时敛去,搂着明月腰际的手也加重了力道,让明月感觉有些吃痛的轻拧起秀眉,她抬首想挣开他这另人窒息的束缚,但御昊轩却越搂越紧,虽不说话,周身却散发着不可忽略的冷意。 明月吃痛的闭上眼,有些无力的依附在御昊轩的胸膛上,轻嗅着他身上的清淡龙涎香,而后带着几分委屈的道:“拜堂乃是皇上与皇后洞房之时才能行夫妻之礼,可明月……” “朕没有拜过堂”御昊轩打断了明月话,而后突然抱起她的身子,走向那诺大的明黄色床榻,将她的身子轻柔的放在榻上,俯视这个她的面容,认真的道:“这里……也从来都没有睡过女人……” 明月的长发披洒在明黄色锦绸的床单上,一双清澈灵秀的眸子望着搂抱且俯视自己的男子,心头一动,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轻抚着那张俊美的容颜,而后轻触那片凉薄的唇…… 御昊轩的身子一僵,而后如同克制什么一般,有些不自然的别开唇,但明月却伸出双臂环住了他的脖颈,以自己温暖的唇代替了自己的手,生涩却又贪恋的与他那冰凉的薄唇碰触。 刹那间,二人仿佛都被那毫无相似的温度怔住,明月的心头顿时鼓动起来,她轻颤抖着闭上双眸,却又不知该如何进行下去,只能僵硬的吻着他的唇,无法在深入,更无法撤退。 御昊轩望着明月青涩得不知进退的模样,眸光中的冷静与深幽顿时变成了一种炽热却又不明的情愫,他像是迫不及待一般的猛的闭上双眼,大手瞬间托住了明月的身子,深吻住明月,与她纠缠在一起…… “明月……”昏沉中,一声声低沉沙哑的声音仿佛自远古时空传来一般,恰如一支犀利的箭划破长空,在不知名兵荒马乱中呼唤,而后她的身子被人紧搂在怀中,炽热的吻落遍全身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肌肤,在燥热不安时,那带着压抑痛苦的低沉再次吹拂进她的心间:“明月……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折磨朕……为什么……” 明月一个激灵,猛的睁开双眼,但却又看不清周遭的一切,寝室内的烛火在寒风的轻拂下歪斜摇曳,橘红色的光芒格外诡异,宫殿内的石柱上的那些浮雕花纹顿时清晰起来,一张张类似于符咒的字迹漂浮在明月的眼前,扭曲的字迹,金色的字体,刺眼的光芒…… “明月……”低沉的声音再次从另一个陌生的时空飞逝而来,穿越层层迷雾落在她的心底,顿时渐起了丝丝涟漪,她双眸迷离的到处寻找,却无从寻找那声音的来源,谁……谁在叫她,明月的意识越来越迷糊,她想伸手抓住什么,却落在了一个温暖的大掌中,那近在咫尺的沙哑低沉吹拂在耳际:“睡吧……” 明月的心一抖,但眼前却看不清任何画面,甚至是近在咫尺的御昊轩,没来由的一阵心慌,明月抓住握紧自己手的男子,轻喘着呼唤:“皇上……”,但是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始终无法发出任何声音,而自己的意识却又在一点一滴中消失…… 恍惚中,置身重重迷雾,周围一片寂静,明月四处寻望着出口,但却仿佛跌进了曾经的那段噩梦之中。 一步一步,跌跌撞撞的在冰冷的世界中走着,天色昏暗,周遭寂静的过于诡异,突然,脚下一滑,明月一惊,却愕然的发现自己脚下竟踩在一个血淋淋的断臂上,她蓦地后退,想尖叫,可周围却又突然豁然开朗,一道强烈的光芒将她笼罩…… “为了他,你竟要杀朕……”低沉的声音突然又在耳边盘旋,但着浓烈而痛苦的恨意。 明月心头一凛,强光过去,她睁眼一望,竟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诺大的宫殿中,殿内金碧辉煌,到处雕刻着龙凤鸳鸯,石柱上更缠绕着大红色的喜绸,红烛摇曳。 谁,究竟是谁在说话…… “皇上不也想杀臣妾吗?”突然,一声女子绝望而冷冽的声音从明月身后传来,带着冰凉刺骨的寒意,弥漫在整座宫殿内。 心头一惊,随即回首,却惊鄂的看到深幽的殿内,两盏红烛不断的跳跃,两对身着大红喜服的新人互持利器,剑指对方,殿内摆放的交杯酒案台下,滚落着一个珍珠翡翠雕刻而成的凤冠,而桌旁则躺着几个全身是血的宫女…… 瞳孔一收,明月的身子移向石柱后,借着殿内昏暗的光芒想看清那两人的面容,但能看到的,只有那两人身上刺目的血红喜袍,窗外的月光幽然散落,一阵狂风呼啦一声将窗子吹开,女子披散的长发迎风飘起…… 明月焦急的想看清这二人的容貌,但无奈眼前就像被挡了一层拨不开的迷雾一般,此刻,男子低沉得让明月有些熟悉的声音顿时暴出了狂乱而邪魅的笑,他满是恨意的望着女子:“朕要杀你?哈哈哈……你竟说朕要杀你……哈哈哈哈……” 站在她对面的女子步步后退,像是害怕了一般,青葱的玉手挥着长剑,但却始终不敢靠近那名男子,轻颤的声音显露了她的惊慌:“御旭,你究竟想怎样?我说过清婉不是我杀的,你为何还要跟我纠缠不清?不欠你的……” 御旭……御旭……御旭…… 明月被这个名字震住,素手紧紧抓住石柱上的浮雕,胸口的空气仿佛都被抽走了一般,另她震撼之余感到窒息。 御旭……怀月国的太祖皇帝,怎么会……她怎么会看见他……怎么会…… 头一阵晕旋,明月有些支撑不住的滑落在地上,不明白心头的胡乱惊恐所谓何来,但那熟悉却又不熟悉的心痛却一波一波的穿透进了自己的全身,另她毛骨悚然。 突然,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罩住了她的身形,心头一窒,明月蓦地抬首望向眼前的黑影,只见一大红色的喜袍站立在自己的面前,挡去了窗外洒下了月光,殿内的烛火也不知何时已被熄灭。 明月惊恐的向后挪去,愕然的盯着那人脚上的那双金丝锈龙黑靴,而后猛的抬首望向居高临下的男子,却依旧看不清男子的样貌,只见他冰冷凉薄的唇中吐出了阴寒的声音:“明月……这一生你都注定与朕纠缠不清……” “不……不……”明月突然猛的摇头,拼命向后挪去,混乱的大叫:“我没有杀清婉,没有……” 清婉是谁?她为什么说自己没有杀清婉?为什么…… 男子慢慢蹲下身子,看不清容貌,但却能感受到他灼人的滚烫视线,他在看她,明月的心头的恐惧更深,她想让自己立刻消失掉,但口中却突然又恼然的道:“御旭,你会不得好死,你今日若敢碰我,他日我一定让你不得好死……” 但是,男子却张狂的大笑起来,大手掐住了她的肩头,大力得几乎要将她的肩头捏碎一般,而后整个身子都倾了过来,阴霾的声音带着许些明月感受不到的情绪,一字一句的道:“你杀了朕最爱的女人……” “我没有……”明月突然低吼,那个声音仿佛来自心底的最深处,逼迫着明月向面前的男子说出,她想挣扎,但却依旧禁不住的冷声道:“我为什么要杀她?她荷清婉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出手夺命?” “因为你爱我……”低沉的声音带着嘲笑,一只大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整个身子压上了她的娇小…… “不……”明月混乱的大叫,“我不爱你,我不爱你……”,但是那一刻,自己的唇却被那冰凉的薄唇吻住,展转吮吸,而后只听到嘶的一声,明月看到自己身上那一件大红的长袍被撕毁,一片片飘落在整个大殿内…… “不……”明月绝望的望着眼前的男子,用力的挣扎,但依旧无法挣脱这场噩梦一般的困境,接着,她听到了一声像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尖锐叫声,而后自己的身子便飘了起来,而后慢慢的脱离了那具与自己契合的身躯…… 半空中,明月望着自己身上的衣裳,竟然是自己平日里喜欢的玄色长裙,整齐得丝毫未损,她眸光有些涣散的望着自己飘荡的地方,似乎听到了那里传来低柔却又带着痛苦的呻吟和诅咒,还有男子的低喘,熟悉的,却又是陌生的,她迟疑的望向地面,却看到那被撕烂的红色锦绸满地都是,冰冷的地板上,两具身体交缠,女子乌黑的长发如墨一般泼洒在地上,一双空灵眸子滑落着泪水…… 顷刻间,一股深入骨髓的疼痛顿时钻进了明月的四肢中,让她禁不住想尖叫,可是她却无法发生任何声音,她闭上眼睛不想看那个女子空灵得让她再熟悉不过的双眼,可是那个女子的容貌却像刻进了自己的心头一样。 那是她曾经的容貌……那是她自己…… “明月,朕爱你……” “可我恨你……” “哈哈哈哈……那又如何?这一生,你都无法逃离朕的怀抱……” “我杀了你……” “明月,你忍心吗?真的忍心吗……” “我恨你,我只知道我恨你,恨你,恨你……” “别这样,明月……别折磨朕,别这么折磨朕……否则……你承受不了后果……” 遥远时空的声音渐渐远去,床榻上,明月拧着秀眉,额头上的薄汗在烛火中闪烁着晶亮的光芒,胸口起伏,喘息不定,惊恐仿佛在身体的血液里蔓延,穿透自己的心,引来一阵彻痛。 明月急喘着,她甩着长发,猛的睁开双眼,冷汗从额边滑落…… 突然,一丝凉意侵上了自己的皮肤,让她一阵颤抖,涣散的瞳孔渐渐有了焦距,慢慢的清晰,少许,明月才惊觉眼前的俯视自己的那双深蓝色的瞳眸。 “皇……皇上……”明月干涩的轻唤,但却依旧惊魂未定,像是从地狱走过一圈一般。 “做噩梦了……”御昊轩疼惜的吻了吻她的唇,拿着潮湿的毛巾擦拭着她额头上的泛出了冷汗,而后将头抵在她的额间,少顷,低喃道:“还好没有发烧……” 明月望着如此温柔的御昊轩,心头莫名的升起了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她虚弱的握住他照顾自己的手,想说什么,但却终究不知道从何说起,动了动略显苍白的唇,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轻颤道:“臣妾……有没有说梦话?” 御昊轩的手一滞,眸中划过丝不知名的情绪,让明月来不及捕捉就已经消失不见,而后,他低首吻了一下明月的轻颤的长睫,望向她清澈却又带着几许不安的眸子,低哑笑的道:“明月说很爱朕……” 明月先是一愣,而后见御昊轩嘴角隐匿的笑意才知他在逗自己,心头的郁积有些消散,素手不禁捶向他的胸前,抿唇道:“皇上在笑话臣妾……” “没有”御昊轩抓住明月的手,神情有些严肃的道,凝视着明月的容颜,而后有些困倦的闭上双眼,将她搂在怀中,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明月的耳边,轻呢道:“朕……”,仅仅一个字,御昊轩却又不语,只将她紧搂在怀中,而后亲吻上她的发丝,叹息道:“朕等你说……” 温柔的声音带着几丝无奈,轻柔如风,几乎可以将明月内心建筑的冰墙全部融化,明月侧首望着闭着眼睛,似已经睡熟的御昊轩,眸中顿时一阵酸涩,泪光浮现,无声的滑落眼角滴落在明黄色的锦绸枕絮上…… 轩……等你杀我的那一日,我会对你说…… 五更天,明月困倦的依偎在御昊轩的怀中沉睡,清浅的呼吸温暖的拂在帝王的胸膛上,困倦嗜睡得如同猫儿,紧紧的倦缩在御昊轩的怀中,仿佛那个胸膛便是她足以栖息的地方。 御昊轩早已醒来,没有丝毫波动的双眸凝视着明月贪恋温暖的模样,将自己的身子又靠近了她一些,让她睡得更为舒适。 秦公公徘徊在‘未央殿’内已经一个多时辰,待到五更天的锣鼓敲响之时,他立刻带领着两名御前侍女捧着龙袍走向‘长生殿’前的‘吣心宫’,推门而尽,隔着屏风向殿内的一拜,小声道:“皇上,该起了” “传旨下去,朕身体不是,今日不早朝……”低沉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像是刻意压低了声音。 秦公公起初一怔,而后随即明了,忙低首向殿外退去,道:“奴婢告退……” 68后宫风云(四),有孕 日已上三杆,明月才幽幽转醒,睁开双眸望着明黄色的锦绸帐,不觉的伸出手按住了自己的额头,许是昨夜做噩梦的关系,她进晨醒来之时依旧感到一阵头痛欲裂,转而望向自己的身侧,那原本彻夜为她取暖的人已不在。 吃力的坐起,双眸巡望着周遭,只见殿内的明黄色御案上有几本刚刚翻开的奏章,但人却不在,明月轻揉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掀开金线绣龙棉被起身,但刚踏下窗沿几步,额间便有一阵晕旋来袭,明月心头一空,素手随即扶住一旁的浮雕石柱,喘息少许,才恢复意识。 何时,这身体竟如此虚弱了?明月闭了闭眼,走向前殿,想唤人来为自己梳洗,但她刚跨出‘吣心宫’长生殿的大门,就隐约听到前侧的‘未央殿’内传来寥寥的细语声。 轻锁娥黛,明月提裙走向前,暗运内力,脚步轻盈移动,向那声音来源走去,直到走进‘未央殿’西侧的偏殿内才听到是几人谈话的声音。 明月藏于石柱后,侧耳倾听,只闻御昊轩声色极其威严的低沉:“依丞相的意思,是要立刻查办上官爱卿?” “老臣不敢,但是老臣与朝中百官的确听到了对上官尚书不利的谣言,因而才冒闯‘未央殿’求见皇上,皇上,倘若上官尚书身处清白,那么彻查此事并非会对其名誉受损,反而更能说明我天朝的威严,震我皇威……” 明月眉宇轻动,微微向前倾身,瞥了一眼那半掩的门扉,但却只看到一身灰褐色纹绣龙蟒朝服的高大精瘦背影,而那身影此刻正双手抱拳,半勾着身体面对身前的一抹明黄色…… “如此说来,朕道是要感谢国丈大人了”御昊轩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而后只见他一甩长袖,扶起欧阳迟的身子,低沉淡漠的道:“既然如此,那么此事便交于国丈去办,朕相信国丈决不会让朕失望……” “老臣尊旨,老臣定当为皇上效全马之劳,以宽圣心……”欧阳迟抬眼望了一眼面无表情,毫无波澜的年轻帝王,而后跪拜在地,重重一叩首,而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低声道:“皇上,关于皇后娘娘言语失德一事……”,话说到一半,突然甚觉不妥,忙改言道:“老臣已经有些时日未能见到皇后娘娘,不知今日可否求见?” “连国丈大人都知道皇后言语失德一事,看来朕的皇后的确该好好学学礼教七初了”御昊轩面带笑意的望向欧阳迟,眼中却没有半点暖意,而后坐在殿内的龙椅上,不再理会欧阳迟。 欧阳迟的脸色顿变,但依旧挂着笑脸,道:“皇上所言极事,皇上所言极是,那……老臣告退……”,说着,欧阳迟又是重重一拜,但这一拜却似同赌气一般,额前落地,分外响亮。 “不送……”御昊轩轻笑,眸光带着几跟懒散:“国丈一路小心……” “承蒙皇上金口,老臣自当谨慎”欧阳迟面色暗沉的起身,又是低首一拜,慢慢的向门口退去,而后转身踏进‘未央殿’正殿内。 明月的身形一闪,隐于石柱后,在欧阳迟向正殿走去之时,迅速移步离开…… 回到‘吣心宫’时,冬月早已端着梳洗的温水守在‘长生殿’前等候,一见明月碎步而来,忙欣喜的迎上前,浅笑道:“娘娘怎么从‘未央殿’走来?奴婢奉了秦公公的命令,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明月轻柔一笑,扫了一眼今日换上了青色宫女服饰的冬月,没想到换了一身御前侍女的衣裳,道是变得灵巧了许多,娟秀大方的样子竟藏有几分娇媚。 “冬月这一身衣裳道是比以前漂亮许多……”明月跨进寝殿,清澈的眸中划过一丝冷凝,走向床榻,有些虚弱的半依靠在窗沿上,清浅呼吸,玉指不禁又抚上了额头。 冬月的脸颊起了两朵红晕,青涩可人,乖巧的上前来伺候明月梳洗,巧言嫣笑,但那双灵巧的眸子却在言语间已经在殿内转了一圈,竟一时未曾察觉明月的不适,梳洗完后,依旧不见皇上身影,便略带失望的低首,道了声奴婢告退,这才似恋恋不舍一般的缓缓退出寝殿。 冬月的神色明月看在眼中,心头不觉有些酸涩,或许冬月不知,皇宫中帝王的嫔妃并不少,但是二品以下的宫妃根本没有任何机会侍奉皇上,更有甚者,连皇上的面都未曾见过,即便是在那日宴会之上受到御昊轩卿赐的花美人。而那些秦公公准备好的红头牌绿头牌,自帝王登基以来就连一次都不曾用过。 明月再次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又是一阵晕旋来袭,她有些承受不住的撑在锦榻上,揪住胸口的衣裳喘息着,心头的疑惑越来越深,这几日她的胃口不是很好,就连心绪也百回千折,烦躁不安,而自己也曾暗下用银针试过,此也并非中毒现象。 思绪间,全身一阵瘫软无力,明月支撑不住,只要躺在床榻之上,素手抚着心口,这才好了许多,但是却发现自己竟有些困倦,于是也不做他想,轻闭双眸休寝片刻…… 明月再次醒来之时,已是正午,暖日当空,她睁开眼,恍然间看到了几名身穿黄色长袍的男子走动,轻拧眉宇,而后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屋内突然一片嘈杂之声,隐约间,明月似乎听闻那么男子跪拜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明月的心一沉,想挣扎起来,但那只大手却将她的身子按住,让她平躺在床榻上,隐约中说了些什么,而后那片嘈杂便消失无踪,殿内又恢复了寂静…… 御昊轩一身明黄色便服,英气逼人,眉宇间沾染笑意,使得他看起来更为俊美绝色,他低首望着明月睡眼朦胧的神色,伸手轻抚着明月的面容,而后带着几分欣喜的轻吻她的眉眼,像是极尽疼宠一般将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低沉嗓音藏不住喜悦,道:“醒了?” 明月望着御昊轩俊美的侧颜,一时间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她依偎在御昊轩的怀中,半瞌上眼,依旧有些疲累,轻呢道:“臣妾好象听到有人恭喜皇上……”,而后抬眼望想他,面色有些苍白的道:“皇上有什么喜事么?” 御昊轩听到明月如此一问,嘴角的笑意更为浓烈,他望着明月的眸子,却不语,而后将她紧抱在怀中,摩挲着她的脖颈,轻抚着明月的长发,吻上她的耳垂,而后向门口唤道:“秦安,传膳……” 寝殿的门立刻被推开,数十名宫人,鱼贯而进,瞬间,寝殿内一片香气四溢,不多时,桌台之上已经摆满了菜肴,而后只见秦公公甩着拂尘走来,低声笑道:“皇上,御厨能烧出来的菜,都上齐了,您看还缺什么?”,说着,也是满脸欣喜的望了望明月。 明月依旧坐在御昊轩的腿上,姿势暧昧,被秦公公这么一看,面容顿时扫过一阵热辣,颇为不自然的动了动身子,但御昊轩却将她搂得更紧,固在自己的怀中,示意秦公公离去。 秦公公会意,仿佛即使被赶走也是一派喜气一般,那张平日里没有多少表情的面容挂着欣喜,回首将那些送菜的宫人全部领了出去。 门,吱呀一声被关上,刚才的热闹再次重回于寂静,除去那案台上热腾腾的饭菜,只有相拥的二人…… 明月的疑惑在见到那状似满汉全席的菜肴上升至心尖,她望着御昊轩的满是温柔笑意的眼,长睫轻颤,有一种不安从心底扩散全身,她抿了抿唇,有些虚弱的道:“皇上今日又什么喜事,不能与臣妾分享吗?” 话音落,御昊轩先是一怔,而后竟大笑起来,而后将明月的身子抱起,走向那摆满饭菜的桌台,将她安置在太妃椅上,手执玉筷挟起一块鱼,放在明月的碗中,带着宠溺的道:“来,尝尝这些菜,若觉得好吃,朕以后每日都让他们烧一桌出来……”,说着,便将每一道菜都挟了一块放在明月的碗中,催促着明月尝试。 明月望着御昊轩的神色,心头没有半点欣喜,不安却不降反升,她瞥了一眼碗中已堆高的食物,不忍败兴,只好拿起玉筷挟了一块自己从未进过的膳食往口中送,但还未吞下,胃中就一阵翻滚,让明月赶忙又将筷子放下。 御昊轩感觉到了明月的不适,忙放下筷子握住她按住胃部的手,拧起剑眉,有些焦急的道:“怎么了?” 明月喘息,而后摇了摇头,待胃中那种翻滚的感受平息下后,才勉强的笑道:“臣妾没事,只是……胃部有些不适,想吃点清淡的食物……” 御昊轩的剑眉拧得更紧,握住明月手的大手竟有些慌乱的轻颤,听闻明月要吃清淡的食物,忙瞥了一眼桌台上的膳食,而后舀起一大勺素羹放进碗中,递至明月的面前,语气隐约中含着不安,道:“这个怎么样?” 明月浅笑着接过,执起小勺尝了一口,感觉不错,于是点了点首,御昊轩似松了一口气一般,而后起身将那些素菜一一挑出,放在明月的面前,凝视着她一口一口慢慢吞咽的模样,唇角的笑意依旧,只是那只垂在身侧的手,不觉中已紧紧握起…… ‘凝雪宫’朝恩殿前,萧童站在殿外焦急的张望着,小姐自昨夜离开之后到此时还未归来,也没有丝毫消息,这让萧童的心都快悬在了喉咙里,随时都能跳出来。 今日上午发生不少事,如今小姐不在,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惶惶不安的焦急等待。 ‘朝恩殿’了前,另外三名宫女望着萧童不停来回走动的身影,不禁有些好笑,于是便笑道:“萧童姑姑,您再这么走下去呀,大殿都要被您踏平了……” 萧童停下脚步,有些愤愤然的瞪了那名宫女一眼,那名宫女立刻禁声,有些害怕的低下了头,却依旧怏怏的道:“姑姑,奴婢也不是有意这么说,只是今日姑姑如此焦躁不安,奴婢觉得奇怪而已……” 萧童定步脚步,瞥了一眼站守在内殿的三个丫鬟,想说什么,而后却又不耐烦的执起一杯茶抿了一口,刚想放下,却被身后的一声尖锐的声音打断:“萧童丫头,萧童丫头……” 萧童心一颤,赶忙回头,却见秦公公手捧着一道圣旨快步走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停在‘朝恩殿’前,见到萧童时,忙招了招手,道:“过来,快过来……” 萧童惊鄂,忙提裙步下石阶,走到秦公公面前,焦急的道:“怎么了?我家小姐呢?怎么不见回来?” 秦公公见萧童如此焦急,竟笑了起来,而后不紧不慢的道:“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件事”,而后拿起手上的圣旨,道:“恭喜萧童,德妃娘娘有喜了,皇上任命我去向各宫嫔妃宣旨,赐德妃娘娘居住‘吣心宫’养生殿……” 啪——哗啦! 萧童手中的茶碗跌在石阶上,滚烫的茶水洒了一的,轻渐在了萧童的衣裙上,但是呆愣的萧童却无所觉…… 德妃有孕一事,在皇宫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竟似狂风暴雨,将后宫内原有的平静瞬间打破,圣旨一个宫殿一个宫殿的宣读,震惊的岂止是妃嫔,就连一直不问是非的太后都在赵公公告之此事之事愣怔了半晌,而后才命人备轿辇前往‘吣心宫’探询。 在轩帝的后宫,嫔妃有嗣还是头一遭,即便是嫁与皇上十年之久的皇后也不曾传出有喜之事,更别说那些资历较浅的嫔妃,而今刚进宫才三月有余的德妃竟然已有一月余的身孕,又怎能不震动朝纲? 圣旨一下,‘重阳宫’内就一下子乱了起来,青兰不敢置信的望着同样呆愣的欧阳红玉,刚才听闻上官忠已被查办之事的欣喜顿时消失无踪…… 欧阳红玉听完秦公公宣读完圣旨,甚至忘却了叩首谢恩,而秦公公道也不在意,收了圣旨便离开了‘重阳宫’向‘思暮宫’跑去,而 半晌之后,欧阳红玉在渐渐回神,素手紧揪着手中的丝帕,不敢置信的摇首,低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暮雪怎么可能怀有皇嗣?” 青兰低首,虽然心头也万分疑惑,但终究比欧阳红玉先接受了这个事实,她上前扶起欧阳红玉,想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转移话题,道:“小姐,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老爷刚才传信过来说,要小姐您立刻着手对付上官婉儿……” 欧阳红玉的神色有些恍然,她转首望了望青兰,而后盲目的点了点头,颓然的坐在太妃椅上,目光清幽的望着拐角处的那盘还未下完的棋局,心头一痛,泪水便顺势落了下来,然,她却用丝帕掩住唇,闭眼哽咽,一声哭泣都不曾发出…… 恍惚间,像是又回到了三年前刚入宫之时,尤记得大婚那夜,帝王冷俊的眉眼,揭开红锦盖之时,仅仅一眼,她便被那双深沉入夜的眸光吸引沦陷,但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陪朕下盘棋……”,于是,那夜,初嫁的她,陪着帝王下了一夜的棋,也输了一夜的棋,直至五更天,帝王临朝。 本以帝王嫌弃她非正室所生,又是平凡相貌,但却不想清晨之时,秦公公奉旨而来,册封她为二品充容,赐后宫律法全册,辅佐皇后…… 而今,她依旧记得那时自己的欣喜与雀跃,虽然自那日之后,帝王一直宿在圣宠一年有余的木如月寝宫之中,但她却依旧将那份新婚之夜便升起的情愫偷偷藏于心底,执行后宫章法之时处处维持公证,万事袒护在皇后身前,终于,才得以圣宠。 可如今……欧阳红玉紧咬住手中的丝帕,脸上的泪痕依旧,但泪却似已流干,青兰站在她身后有些不知所措,连安慰的话语都讲不出,她深知小姐能撑到今日已实属不易,处处为人着想,不争宠,不献媚,只为得到帝心垂怜,可如今却…… ‘思暮宫’较于‘重阳宫’更为混乱不堪,刚才得到密传,说上官忠已被撤职查办,而后紧挨着,秦公公便来宣纸,说暮雪已怀了天朝第一皇嗣,且在赐住‘养生殿’内,一时间,上官婉儿如同发疯一般将殿内的东西全部砸烂,口中咒骂暮雪,青容劝也劝不住。 赵传匆匆赶来,无奈上官婉儿一见到他便赏了一巴掌,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阎狗,直到青容见赵传的脸色已经灰白才上前阻止,道:“小姐,冷静下来,若是此事传到皇上耳里,怕是要惹来杀生之祸……” 上官婉儿双赤红,听到青容如此一说,这才停下,但双眼却盯着赵传那低首顺眉的样子,怒极之时又向其攉了一掌,怒骂道:“狗奴才,本宫养你何用?如今竟连暮雪那个小妖精怀上了孽种都不知晓,竟让皇上先下手将她给藏在‘养生殿’了” 青容的脸色也顿时泛白,她上前抓住上官婉儿的衣裳,道:“小姐,我们还是回寝室吧……”,而后立刻拉着上官婉儿走向寝室内,而着公公也随尾之至,只留守在大殿之上的那几宫女面面相窥,不敢相信贤妃竟骂皇上的龙子是孽子,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一时间,众人心有戚戚然…… ‘昭云宫’中,这数月里出奇平静的淑妃在接到圣旨之时只是微微一愣,丝毫没有以往那刁钻骚骨的刻薄之意,接了圣旨后竟还意外温柔的询问了一些关于德妃的事宜,又将宫内皇上当初赏赐的千年人参等物品请秦公公帮忙捎去。 奈何秦公公只是笑颜挽拒,道:“娘娘的心意老奴会转呈送给德妃娘娘,但是皇上早已下旨,以后给德妃娘娘的膳食补品都必须是专人出宫采购,宫内的食品一律不用……”,秦公公含蓄的没有将御厨也换去一批之事说出。 暮慈的脸上有些泛红,但却依旧乖巧的叩首接旨,因皇后尚在禁足,淑妃如今又执掌法印,因而秦公公只能将圣旨交到淑妃的手中,而后以口瑜将此话传达给尚在禁足的皇后…… 但‘凤栖宫’中,皇后的态度更让秦公公跌破眼,皇后跪在一尊金身佛像前,口重念念有词,也不知在念些什么经文,当秦公公细细将此事一说之时,原本以为皇后必然会大发雷霆,却不想皇后只是稍稍愣怔,之后竟如同什么没有发生一般,面容没有一丝波动。 秦公公斗胆瞥了一眼皇后,这哪还是平日那个高贵典雅,宛若九天凤凰的皇后?而今,皇后的一头长发披洒在身后,身上只着了一件白色的单衣,苍白的脸上脂粉未施,显得娇柔无力,但却依旧能看得见那被喻为‘帝都第一美人’影子,只是这个‘帝都第一美人’虽比‘江南第一美人’贤妃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淡定’这两个词,道是多了几分道行。 秦公公屏息退出‘凤栖宫’,不敢稍做任何停留,而后匆匆离去…… 短短三月之中,后宫的变化的确让秦公公感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他踏步走出后宫大门,抬眼望了一眼渐渐落山的夕阳,不禁有些感慨这世上的万千是非。 不想,一个后宫中平日里最妖骚的舒妃突然安静了两余后,竟突然端庄大方起来。一个平日里娇纵无理的皇后竟平静得念起佛来,而那整日温柔贤淑,从不争宠的昭仪娘娘在听闻嫔妃有孕时竟黯然呆愣。惟独……不变的怕只有贤妃了,那性子当真是依然故我。 69后宫风云(五),奇台 清风拂柳,暖日当空。 ‘养生殿’外的堆砌的花园假山旁,数棵柳树之下,明月一身月玄长裙坐在太妃椅上,半倚着身子,素手执着一本书册,瞌起双目…… 住进‘养生殿’已三日有余,但身子却依旧不见有半点好转,道是胃口越来越差,如今闻得半点肉腥味便恶心想吐,明月紧锁着秀眉,伸手按住自己的额头,但却感觉自己愈发疲倦。 三日前,秦公公随意的找了一堆莫须有的借口让她搬进帝王寝室相隔的‘养生殿’中静养,且说对后宫已宣旨,顾念她身体欠佳,特赐予‘养生殿’中修养直至病愈,而‘养生殿’乃是帝王的寝宫分格,故而不会有人前来叨扰,也落得清净。 明月微微睁开双眼,抬手挡在额前,望着阳光穿透柳树枝条洒下了的零星点点,长睫轻扇了两下,而后放下手中的书册,心头没来由的一阵忐忑与烦躁,她轻挥了挥长袖,而后起身向花园中走去…… ‘吣心宫’的花园内阁奇特,形状怪异,花草种植的也属稀有,即便是自幼就读遍各类书册的明月也难分辨其属何种科目,明月停步张望左右,诺大的花园中当真空无一人,使得这个亭台楼阁看在眼中一片萧索的高雅。 抬步向前,明月被前侧的一坛萧蔷吸引,踏步走去,却像进入另一番天地一般,花丛中,蝴蝶飞舞,蜜蜂忙碌,明月突然眉宇一动,忽而想起后宫中的‘御花园’内虽然也是百花盛开,但却没有一只蝴蝶,而眼前这等景象,似乎将整个皇宫的蝴蝶蜜蜂全都聚集过来了一般…… 心头疑惑,想上前一探究竟,但刚上前两步,眸光却落在了花坛后的一栋汉白玉砌成的高台之上,那高台越十丈左右,奇高无比,堪似‘玄武门’的城楼,剔透的玉泽在暖阳下散发着迷幻的光芒,煞是惹人怜爱,只可惜前侧有满是针刺的成片萧蔷相隔,又有这些无数蝴蝶蜜蜂的阻拦,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接近那座高台。 眼前的此情此景,让明月隐约中想起纣王为妖后妲己所筑的鹿台,轻笑,明月左右盼顾,见四下无人后,暗运内力,提气周身,脚下一个旋转,人已飞向半空,如同嫦娥奔月一般,穿过那萧蔷花海飞跃到白玉高台之上,点足落地。 素鞋刚落地,明月就感觉自己的额头一阵晕旋,大有体力不支之感,她素手扶着白玉石柱,不禁急喘两下,而后才稍稍恢复,但却依旧只能倚靠在石柱上,不敢移动一步。 明月拧眉,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当真旧疾复发,否则为何如此会如此虚弱?待思绪清晰少许之时,她慢慢的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望着整个‘吣心宫’的构造与四方格局,但却丝毫看不出其中的玄机何在,只觉得以这座高台为中心,四方千米的宫殿如同一座天平一般,如若哪里歪斜丝毫,整个皇城都会倒塌一般。 明月的双眸有些疲累,她闭了闭双眼,而后拂着白玉栏杆走向高台的另一端,提着长裙步下石阶,细数着周围的雕刻的那些龙形浮雕,直到步下最后一块石阶之时,正好是一百零八座。 佛曾将世间极苦分为一百零八颗佛念珠,每日点珠而念,是为化解劫数祈求福降,穿越琉璃无死生界。明月抚着那如抛光一般的白色玉龙,嘴角含着疲倦的笑意,而后转步而下…… 直到踏出最后一步之时,才发现高台的另一端,竟也与前侧一般,围绕着张满针刺的萧蔷花,花中分飞无数蝴蝶与蜜蜂,那数量奇多,远看极似美丽,但近看却让人望而怯步。明月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再次提气,屏息跃出那座萧蔷花园,然,这次脚落地之时,竟一时站不稳,好在一旁依旧有雕龙的石柱可以相倚,否则明月必然摔倒在地。 不对……但却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对,明月喘息着按住自己的额头,视线有些模糊,她努力克制自己胃里肆意翻滚的涩意,但却依旧无法控制的一阵干呕。 少许,明月气息稳定,但是面色却更显苍白,她捂着胸口大口喘息,半晌,才扶着石柱起身,原本清澈淡定的眸内突然闪过一丝惊惧,心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握着丝帕的手不禁揪紧,唇失血色…… “娘娘……德妃娘娘……”秦公公一身褐色朝服,手执拂尘在花园内四处寻找,焦急之色分外明显,直到他的眸光扫到站在‘汉御书阁’的那抹月玄白色长袍的身影时,才如释负重的向身后剑眉紧拧的御昊轩道:“皇上,娘娘在‘汉御书阁’……” 御昊轩剑眉拧得更紧,毫无表情的俊容上在听闻‘汉御书阁’这四个字之时,更显阴霾,他大步上前,却见明月气息虚弱的倚靠在石柱之上,一手按着胃部,面色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 “明月……”御昊轩上前,将她的身子扶住,托腰抱起,疾步进‘汉御书阁’内,而后自己的座在正厅的那把龙椅上,将明月的身子抱在怀中,坐在自己的腿上,低沉的声音含着焦急,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明月依靠在御昊轩的怀中,气息混乱,闭上眼深吸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龙涎香味,这才觉得自己缓和许多,但是心头的恐惧却在一点点的往上升,她缓缓的睁开双眼,青葱白皙的素手了无力气的轻握御昊轩的手,抿唇低声道:“臣妾是不是病得很严重?”,或许,根本就不是病,而是…… 明月不敢想,她有些轻颤的闭上双眼,怎么可能会这样的情况下发生这等事,不能……她不能…… 御昊轩一怔,眸光闪过一丝冷沉,而后将明月的身子抱在怀中,低声笑道:“没有,御医说明月的身子只是有些虚弱,要多休息,多吃些东西……”,说着,冰冷的唇在明月的额头上落下,带着几分宠溺,将她的身子搂紧。 “只是身子不好么?”明月闭着眼幽幽问道,声音轻得几乎让听得不真切,她慢慢的睁开双眼望着御昊轩那双带着深沉温柔瞳孔,微颤的手指轻抚过刚毅的眉眼,而后才屏息问道:“轩……我是不是……”明月轻咬住下唇,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 70后宫风云(六),策划 散发着陈旧书乡气味的‘汉御书阁’内,空气中凝结着丝丝冷意,明月踌躇与满眼惧意的神态让御昊轩原本的温柔与宠溺煞时凝结成冰,他低首望着明月紧揪着自己长袖子的素手微微的轻颤,呼吸顿时凝重起来…… 站在一旁的秦公公感觉气氛不对,偷偷的瞥了一眼眼前的两位主子,这才发现龙颜甚怒,心一惊,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再一看德妃娘娘,那脸色更为苍白,仿佛在害怕着什么一般。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停止,就连一点风声的静止下来,许久,在空气即将压抑得人喘息不过之时,才听到御昊轩清冷淡漠的声音,道:“爱妃怀了朕的龙嗣,不开心么?” 明月的呼吸一窒,抬首望进御昊轩那双深邃的瞳孔,心突然像是被紧揪起一般,痛得难以呼吸,清澈的眸中,那道清浅的伤痕那样明显的流露在外,抿上唇,她闭起双眼,素手环住帝王的身子,将头紧靠在他的怀中,气息虚弱的轻呢:“臣妾……开心!” 委屈的言语,轻柔的声音,让站在一旁的秦公公听得都有些心碎了,秦公公低下首,而后不着痕迹的向书院的门外退去,少许,将门轻掩。 书阁内,周遭一片寂静,明月紧搂着御昊轩的身子,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之上,清浅呼吸,半晌,她才将心头的那份酸涩与恐惧平息下来,但是却难以接受自己竟然怀有皇嗣一事。思绪流转,回想起前一月前那略显苦涩的药膳,心头一动,那股被人玩弄的痛恨便不受控制的在血骨中的肆虐…… 深吸一口起气,顿觉周身泛凉,微微退开这个自己连日来已经眷恋到无法离开的怀抱,低着首望着帝王的胸前,有些呆愣的松开手,轻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但仅仅只是触碰一下,她的手就像被灼伤一般,那里竟然有了自己百般想算计的人的孩子…… 讽刺,可笑,悲哀……明月再次闭上双眼,努力平息着自己胸口的涩意,睁开双眸,却见御昊轩的大手已经抚上她的小腹,温柔的摩挲着。抬眼望向他,却正好御昊轩四目相接,他那双深如夜色的眸子仿佛可以将她的灵魂吸进去一般,让她移不开眼…… “明月……”御昊轩轻唤着她的名字,而后倾身上前在她的眉宇间留下一吻,轻声道:“以后别让朕生气……”,明月愣怔,刚想反驳什么,身子却再次被他拥进怀中,只听他轻呢道:“朕要做父亲了……” 回到‘吣心宫’,秦公公便迫不及待的将萧童带来,一见明月倚靠在床榻上小寝,便领着萧童轻声进殿,小声道:“娘娘,皇上让奴才将萧童姑姑带来伺候您了……”,自晌午在‘汉御书阁’之后,皇上便让他将德妃娘娘的贴身丫鬟调进‘吣心宫’,便于照料,于是秦公公在领旨之后就迫不及待萧童带到了‘养生殿’。 萧童一见明月,哪还顾及什么礼仪,赶忙跪在明月的床前,握住明月手,焦急而又慌张的道:“小姐,奴婢听说您……”,萧童的话在明月反握住她的手时突然停住,而后竟呜咽起来。 秦公公见状,也只当她们是主仆情深,也不做打扰,只道了一声告退,便匆匆离去,并将殿门关上。 萧童见秦公公离开,在也难以压抑心头的涩意,眼泪直涌而出,抽泣道:“小姐,您吩咐的事奴婢已经全都办好了,三日前上官尚书也已经被欧阳丞相撤职查办,想来,就算其无罪,丞相大人也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明月的心头终是松了一口气,虽然那日在‘未央殿’内听到了御昊轩与欧阳迟的对方,但是心头依旧难以放下,她轻笑着执起丝帕,擦拭着萧童哭花的脸,柔声道:“别哭了,你家小姐不是好好的在这吗?” 萧童哭声停止,但却仍然呜咽,素手拿起丝帕胡乱的擦拭着自己的脸,而后才埂咽道:“小姐,奴婢听说您怀了皇嗣,并且已经月余时,魂都吓掉了,那几日小姐明明每日都有喝药膳,又怎会……”,那几日的药膳都是秦公公亲自交到她手上,而她也未曾脱手,小姐又怎会…… 明月的眸光一冷,拧着秀眉望向萧童,气息有些混乱的道:“你是说整个皇城的人都已知晓了此事?” 萧童点首,这才止住泪,抽泣道:“三日前,秦公公带着皇上的圣旨在每个宫殿都宣读了,而且奴婢还听说,皇上在朝堂之上也宣布了此事,说若小姐生下的是皇子,便是我天朝的太子。” 说着,萧童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起身,又俯在明月耳边,道:“小姐,如月姐姐昨夜来找奴婢,她说……”,萧童定了定,望了一眼寝殿的大门,而后才又道:“说小姐要找到几样东西,其中有一样藏在一个名叫……叫‘汉御书阁’的地方,至于玉佩,听如月姐姐说,好象藏在帝王陵墓之中……” ‘汉御书阁’?明月的心一冷,那不是今日她到过的地方么? 明月的心一下混乱起来,似乎十分烦躁一般,她瞌上双眼,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冷静的睁开眼,对于如月之事只字不提,突然握住萧童的,岔开话题般的将这几日事情一一分析后,清冷道:“皇上如此大肆张扬我怀嗣一事,无非是想让这几日在后宫闹出丑闻的欧阳氏缓和一下,而如今暮慈又代替皇后执法,彻查‘凝雪宫’刺杀一案,皇上可谓是将局势扭转的出神入化……” 萧童微愣,脸上的泪痕未干,杏眼圆瞪,像是受了惊吓一般,少许,才有些慌乱的道:“小姐可有对策?” 明月微微的摇了摇头,素手轻捂着翻搅不适的胃,待顺过之后才缓缓的道:“依目前的局势看,暮氏还算安稳,上官氏必然败落,但就算上官忠被流放查处,也未必能动摇上官婉儿在宫中的地位,这些年,贤妃的温柔娴熟早已深入人心,就算欧阳迟从中做梗,也未必能将这颗毒刺拔去……” 萧童点首,但却迟疑道:“小姐,既然昭仪娘娘已知晓贤妃便是……那么她必然会动手,到时候就算贤妃娘娘的地位在稳固,朝臣对她的影象也必然会大打折扣。” 明月轻笑,望着一眼轻风浮动的罗纱锦帐,若有所思的道:“萧童,我们目前还不能冒这个险,倘若只是一味的想要剥去上官婉儿的妃位,必然会引起怀疑,而这事,让欧阳红玉去做,是在合适不过了,但是如此一来,岂不是还漏了一个?” “漏了一个?”萧童歪着脑袋,大眼扑扇,神情疑惑,少许,才如梦初醒般的道:“小姐的意思是‘皇后’?”,她记得小姐当初曾对自己说,要将贤妃以为是皇后将其事嫁祸于她…… 明月叹息,有些宠溺的点了一下萧童的鼻子,笑道:“萧童是越来越聪慧了,不过此事不急,若是急了,便会惹人生疑”,明月伸出手轻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又道:“目前最焦急的,怕就是欧阳迟了,三日之内,他必然会将上官忠之事了结,到时候,你派几个人出去大肆散播谣言,就说上官忠残害百姓,罪无可恕,人人得而诛之……” 萧童吓得睁大了眼,有些恍然道:“小姐,如此一来上官尚书可就走投无路了……”,虽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可如此赶尽杀绝又是何必? 明月垂下眼睑,却不看萧童,半晌,她才缓缓抬起头,望向清风吹拂的窗外,神色淡漠的低呢道:“我就要他走投无路,只能混进宫廷投靠上官婉儿……” “小姐是说……逼迫上官忠潜进皇宫找贤妃商量对策,而后再以其罪制约贤妃?”萧童目光迟疑望着明月,但此计根本无法行通,若是上官婉儿来一个反口,将其父押送刑部的话,不仅不会落得凄惨,且还会美名传扬,岂不是事得其反? “错了……”思绪间,萧童只听明月清冷的道:“萧童,你必须在上官见到贤妃之前将他擒住,将他身上的所有的东西全部搜走之后,将其灭口……” “呃……小姐,您的意思是?”萧童更为错愕,不知自家小姐究竟想要什么。 明月默然一笑,眼中升起几许冷意,一只素手抚上自己的小腹,抿唇道:“萧童,我现在说的话你必须一一记住,不得有任何遗漏,否则……我怕我还来不及送你去宫外,就会身受陷重围。”,而后丝毫不耽搁的道:“第一,你去通知李容,必须在上官忠见到上官婉儿之前将其抓住,把他身上所有的东西呈递给我,而后灭口,尸首藏在‘凤栖宫’ 第二,你要在欧阳红玉稽查‘重阳宫’之时,提点李容,让其顺利找出那本撕毁的《圣祖家训》,以便于欧阳红玉在太后面前有话说。 第三,在上官婉儿入狱之后,找人传话给她,就说那本书册是皇后所为,并且她的父亲,也被皇后所杀。 第四,你将这些事办完之后,立刻安排一辆马车,我要造访一下丞相府……” 萧童一一记下,但却越听越惊恐,在听到明月最后一句的时候,更是惊诧的张大嘴巴,愣怔的半晌才回神,轻颤着声音道:“小姐,您……您要造访丞相府?”,这不是去送命吗?以欧阳丞相对小姐的嫉恨,她毫不怀疑欧阳迟会在见到小姐时,就一刀夺了小姐的命。 然,明月却掀开棉被,缓缓起身,一脸平静的走向桃木窗前,而后抬首望向清蓝的天空,幽幽的道:“终于要结束了……”,而后闭上眼睛,轻柔道:“只要上官忠的死讯传出,冷孤云定会去‘凝雪宫’拜访,萧童,你帮我好好招待……” 萧童望着明月站在阳光下萧索娇小的身影,心头一阵梗塞,但是还是很用力的点了点头,满是涩意的道:“小姐放心,奴婢……定不负小姐所望……”,话音刚落,眸中却升起了雾水,要结束了么?如月姐姐可以重登妃位了么?可是……为什么她感觉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 三更天,明月一身素洁长袍,端坐在‘长生殿’内,素手执着磨石,在砚台内轻轻的磨着。 御昊轩低首批示着奏章,偶尔抬首睇了两眼明月,嘴角总是带着淡然的微笑,少许,秦公公端着两碗素羹走进来时,他才停下笔,拉过明月的手,在掌中揉捏,轻声道:“明月是想在此看住朕,还是真心来陪朕的?”,言语中,戏谑之词十分明显,而后移到明月身边,执起一碗素羹,笑道:“来,朕喂你……” 明月一阵脸红,有些不自然的推开御昊轩的手,轻道:“皇上,我自己来……”,而后端起了另一碗羹,轻捏起勺子,舀起一勺,抿了一口。自那日用膳不适之后,御昊轩发现她食用这种素羹一点都不会吐时,便每日在她陪他熬夜看奏章之时命吩咐御膳房准备。 御昊轩的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放下手中的碗,清冷的说了一句:“朕不饿了”,便面无表情的再次拿起奏章,看了起来,不再看明月一眼…… 明月低首,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羹碗,却不愿意去搭理他,她不明白,为何他可以毫不留情的利用她的同时,又如此爱护她,那些甜言蜜语仿佛清淡的如同饮水一般。 心头升起丝丝绝望的苦涩,但她的唇角却抿起了一抹讨好的笑颜,素手伸向御昊轩,拽住他的长袖,摇了摇,在御昊轩一脸严肃的望向她时,撒娇般的低下了头,有些委屈的道:“轩……我……我饿了……” 御昊轩执奏章的手一滞,微微拧起剑眉,只因他发现明月竟没有叫他皇上,更没有称自己为臣妾,转首,深沉而灼热的目光瞥了她一眼,便顺着她轻抚小腹的手望去,而后整个身子再次移向明月,端起自己的那碗羹,舀起一勺,轻吹至凉后,才递向明月,只是面容清冷,似乎刚才的怒意未消一般。 明月吃下,而后学着御昊轩的样子,浅笑着舀起一勺轻吹了吹,然后递到御昊轩的唇边,满眼期待的望着他。 御昊轩起初愣了一下,眸中闪过一丝复杂,而后才勉强的吃下,他望着明月那浅笑的面容以及那双清澈却又隐含一丝掩盖不住浅伤的眸子,竟蓦地闭上了眼,仿若多看一眼都受不了一般…… 71后宫风云(七),冷战 四更天,天色漆黑一片,锣鼓声过,明月早已疲乏得沉入睡梦中……御案上的奏章依旧堆积,殿内烛火跳跃,秦公公已经来换过三次蜡烛,却都已燃尽,只剩一堆蜡泪堆积…… 床榻上,明月凝着秀眉轻动了一下,素手探出棉被,似习惯一般在身侧探询着什么,而后在感受到周身一片空凉之时渐渐转醒,睁开朦胧的双眸,有些呆愣的望着身侧的空枕,心头一阵难以言语的酸涩,微起身,抬首望向御案,却见御昊轩正望着自己。 微愣,暗夜中,四目相接,明月看不清楚御昊轩脸上的神情,只因蜡烛已熄,惟独窗外明月洒落点点月光穿透进窗沿,借取少许微亮。 “皇上……”明月轻唤了一声,直觉御昊轩正在想什么,素手捏紧棉被,而后掀开,刚想下床,却见御昊轩已经站起身走向她,双手环住她的身子,将棉被再次裹在她身上,低沉应了一声,而后轻吻她的额头,低声道:“怎么不睡了?” 明月依偎在御昊轩的怀中,闭上双眸嗅着他上独有的气息,素手环过他的腰身,呢喃道:“臣妾冷……”,是冷,但更多的却是不习惯一个人睡。 御昊轩低笑,那笑声仿佛在嘲笑明月的不诚实,道:“朕明白……”,而后便将身上的龙袍褪下,钻进了棉被内,将明月的身子紧搂在怀中,下鄂抵着她的额头,轻道:“睡吧,天快亮了……” 明月恩了一声,却依旧睁着双眼,她将身子又往御昊轩的怀中钻了钻,素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突然抬首,似好奇又似天真的问道:“皇上以前也是这么待其他嫔妃的么?” 御昊轩的身子僵了一下,随后有些烦躁的将明月的身子又搂得紧了些,低沉道:“后宫的每一个女人都是朕的妻妾,明月以为呢?” 心,猛的被刺痛了一下,明月的身子有些紧绷,但少许后,便又慢慢放松下来,紧闭上眼,任由心头的疼痛将自己的感官着侵蚀得伤痕累累,冷笑,或许,她真的需要这样的疼痛来清醒自己,才能让自己更决然的去做那些更为残忍的事。 “是啊……”明月声音有些沙哑的低喃,素手成拳,指甲陷进了自己的掌心中,而又却又轻巧的笑道:“她们都是皇上的妻妾,她们都爱皇上,每一个都比臣妾还爱皇上……”,说着,明月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有些哽咽。 原来承认一件事竟是这样的困难,明月的眼角有几许湿意,她慢慢松开了抱紧御昊轩的手,而后将那只手抵在自己的胸口,心一窒,不禁有些喘息,而后缓缓的退出他的怀抱,翻身背对着自己一直以来都贪恋的怀抱。 暗夜中,御昊轩静静的望着明月,却没有阻止她的脱离,那双深如黑夜的眸子融入了夜色,却闪烁着复杂与烦躁,半晌,他才冷声道:“不冷了么?” 明月紧闭着双眼,素手紧揪着被角,却柔声一笑,微颤道:“冷,可是却比心痛好过千百倍……” 寂静,只剩两个人的呼吸声……半晌,御昊轩突然起身,猛的掀开棉被下了床,像是已经厌烦了明月这些无关痛痒的话一般,信步走到御案前,坐在龙椅上,而后,整个寝室在也无声…… 清晨,阳光照进窗台,泼洒而下。 明月睁开微微红肿的眼,有些吃力的起身,依靠在床沿上,此时,秦公公与萧童推门而进,下跪请安道:“奴才、奴婢参见德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而后,萧童起身端着盆子上前为明月梳洗,秦公公则是命人将早膳传进寝室。 萧童为明月更衣后,将她扶到镜前,一边梳头一边低首道:“小姐,奴婢听太医说,您的身子骨很差,一定要多休息才是,所以……”,萧童停下,望着秦公公忙碌的身影,笑道:“所以有些事就让奴婢去做便可,若是小姐您磕着碰着了,皇上非要了奴婢的脑袋不可。” 明月望着镜中的自己,无力的一笑,叹息道:“萧童,我突然觉得镜中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远了……”,而后有些疲倦的闭上眼,声音极轻的道:“物是人非,年年岁岁,萧童,我是不是老了?” 站在桌台前的秦公公有些疑惑的望着明月的背影,心头仿佛有着说不出来的感觉,但是却察觉不到究竟端倪何在,于是打理好早膳之后,便向明月福身道:“娘娘,早膳已准备好,奴才告退了。” 明月望着镜中秦公公的神色,轻笑了笑,抿唇道:“秦公公,从今夜开始,你就留在寝殿内陪着皇上吧,本宫……今日搬回‘养生殿’住,有萧童在本宫身边,你大可请皇上放心……”,而后伸手扶在萧童的手上,起身走向桌台,转首对萧童道:“将膳食撤进‘养生殿’吧,待会让御前侍女将床上的被物都换新的……”,说着,明月便向殿外走去。 秦公公愣在门口,直到明月跨出殿门之时才回神,忙上前勾身道:“娘娘这是……?”,话未说完,秦公公突然瞥见了前方的一抹明黄色,他心一惊,忙闭上了嘴。 “爱妃要搬回‘养生殿’?”御昊轩清冷的声音突然传来,使得明月与萧童皆是一怔,而后只见御昊轩信步走来,一身懒散之色,少许,只听他冷笑一声,面无表情的道:“如此也好,秦安,吩咐下去,今夜留宿‘重阳宫’……”,而后,便看也不看明月,就从她身边走进寝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秦公公愣了愣,有些错愕望着那扇被关闭的门,眨了眨眼,这才为难的望着明月,有些不明所以,但明月却比他想象的淡定从容,只见她深吸了一口气,便对萧童笑道:“走吧,本宫有些累了,回‘养生殿’再说……” 萧童的神情也有些呆滞,在听到明月低唤之时立刻回神,而后道了声是,便搀扶着明月向‘养生殿’的方向走去,丝毫不敢怠慢…… ‘长生殿’内,秦公公带领着两名御前侍女与冬月站在一旁,四人心头戚然的望着坐在案前面无表情批阅奏章的御昊轩,老实说,秦公公跟随皇上二十多年,却从来都不曾见过如此‘冷静’的皇上,虽然皇上的心思的确难以揣测,但是这数月来,不仅难伺候了许多,更是连喜好都有些混乱。 秦公公瞥了一眼两名御前侍女手中玉盘中的被单,低声问道:“皇上,刚才德妃娘娘说要将床上的被物全部换新,您看……” “换”御昊轩头依然不抬道,只有些烦躁的将手中的毛笔放下,将那本尚未批完的奏章扔在一旁,无意抬首,双眸在瞥见冬月痴迷的眼光之时,剑眉蓦地一拧,深沉的眸子隐含着微怒。 冬月一惊,忙低下首,秦公公更是惊恐万分的道:“皇……皇上,这位是德妃娘娘送给皇上的侍女冬月,是专门伺候沏茶的宫女……” 冬月强压着心头恐惧,僵硬的浅笑着向御昊轩福了福身,道:“奴婢冬月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而后,殿内再无声响,众人暗自擦汗,就连秦公公都不知道下面该如何应付,少许,在众人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之时,竟听到帝王毫无波澜的道:“既然是德妃的一片心意,那么朕又岂能拒绝,秦安,拟旨,册封冬月为七品御女,赐六品封赏……” 话音一落,秦公公与其余两名宫女立刻傻在当场,直到冬月那欣喜的声音传来之时,才回神,双目齐刷刷的望向跪拜在地,连声道谢主龙恩的冬月身上…… 72后宫风云(八),画像 正直中午,暖日已晒得荼毒,明月站在殿前的窗沿上,半倚着身子望着窗外那片姹紫嫣红,素手有些无力的轻揉着自己的额头,而后转身走向一旁的睡榻,依靠在高枕之上,闭着双眼稍作休寝。 这几日来,她感觉自己的身子越来越不如以前,仿佛多行几步就会急喘,整个人也都懒散了许多,而心头有愈加混乱迟疑。 萧童端着药膳走进殿内,见明月的身影不在窗沿旁,心头一慌,刚想呼唤,双眸一转,却见到了那抹月牙玄色散落在睡榻上,她心头一阵说不出的揪心,赶忙上前,轻道:“小姐,太医开的药来了……”,这几日,太医几番叮嘱,说德妃娘娘身体虚弱,需进补药膳,更要多吃东西,可是小姐一见到药膳和膳食就想吐,让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果然,明月闻到药味,就了立刻捂着自己的胸口一阵干吐,吓得萧童又开始手忙脚乱起来,但是如同往常一样,明月吐了半晌却依旧什么都没有吐出来,但是面色却苍白得吓人,整个人像虚脱一般趟在睡榻上。 “小姐……”萧童抚着明月的胸口,神色焦虑,自今晨从‘长生殿’搬到‘养生殿’之后,小姐的神色就更加显疲倦,像是随时都会晕倒一般。 明月休息了一会,这才睁开双眼望着萧童,而后勉强的坐起身,让自己靠在软垫上,安抚她道:“我没事,只是这副身子,当初被我封住经脉之后便落下了病根,又加上砒霜之毒……”,说到此处,明月突然禁声不语,素手掩上自己的唇,微微的咳嗽起来。 萧童忙将明月扶起,轻拍她的后背,拧着秀眉劝道:“小姐,您吃药吧,太医说只要您喝药,过些时日就会好起来的,可是……小姐,今天的药,奴婢是说什么也不会倒掉了,您再这样下去,真的……真的……”,说着,萧童都快急得哭起来…… 明月轻摇了摇头,瞌上眼,素手握住萧童的手,却浅笑道:“萧童,今日,宫内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萧童的眼中雾气腾升,有些不忍心的望着明月那张苍白得连一丝血色都找不到的面容,心口痛得连呼吸都愈加困难,她低首道:“今晨……冬月被皇上册封为了七品御女,且受六品封赏……” 明月微微叹息,轻道:“她总算如愿了……”,而后睁开眼望着窗外洒下的阳光,突然有种恍若隔世之感,还剩下月余的时日,她必须在仅有的时间内拿到自己所需要的所有东西。 轻咳了一声,明月转眼望了望那碗黑色药汁,算算剩下的时日,轻喘道:“萧童,将药拿来……”,或许,她还想多留几日,或许,是因为对暮雪的内疚吧…… 药?萧童一听,立刻欣喜起来,赶忙将药端来,吹了吹,道:“小姐,来,药已经凉了……”,而后用勺子轻舀了一勺药递到明月的唇边,刚想掀动她面容上的薄纱,却被明月阻止,明月只是瞥了一眼那碗黑色的药汁,而后执起碗一饮而尽…… 午膳后,萧童告之明月,皇上已经去了冬月的寝宫,且为其添置了不少物品,远远超乎了七品御女的身份,后宫中的宫女都在议论,此御女的名中还带着一个‘月’字,皇上竟能如此破格,虽然御女与宫女的身份并无多大差距但仍旧…… 此事在后宫也引起了不少的波澜,毕竟皇上自登基以来根本就没有临幸过任何一个二品以下的宫妃,就连那日在宴席之上出尽风头的花美人也依旧苦守‘闺中’,如今一个小小的宫女竟能出阁的未经选秀就成了御女,并能得到皇上的青睐。 一时间,众说纷纭,后宫中那些并未被宠幸过的,或者连皇上面都没见过的嫔妃开始骚动起来,纷纷议论着,皇上是否开始动用红绿牌招寝,但却在‘御前侍女’的口中知晓冬月是德妃暮雪的贴身丫鬟之后,纷纷有偃旗息鼓,气愤难当。 因而,这次册封御女的风波可谓是突然来袭,却又在数个时辰后风平浪静,惟独‘重阳宫’内,被一股欣喜与气愤冲击得混乱不堪…… 青兰站在殿内望着已经不知喜怒的主子,劝也不是,不劝也只是,于是只能望着她来回踱步,直到欧阳红玉气恼难当的重重一掌拍在桌台之上时,才上前,安抚道:“小姐,就算暮雪将冬月抬上枝头又能如何?她终究还是一只藏在着后宫中的麻雀,变不成凤凰的……” 欧阳红玉瞥了青兰一眼,甚是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拧着秀眉道:“青兰以为我在吃醋?”,而后踱步走到殿前,紧捏着手中的丝帕,清冷道:“皇宫中那么多嫔妃,我何曾吃过醋?只是冬月之事并非如此简单,我实在想不出,一个小小的宫女,暮雪为何要将她送给皇上?” 青兰的双眸眨了两下,沉思片刻,疑惑道:“小姐的意思是……德妃娘娘已经知晓冬月是我们的人,所以……”,说到此处,青兰自己却愣住了,当初自家主子自所以会挑选冬月去做‘凝雪宫’的探底,只因那个丫头心思单纯,且一心想成为皇上的女人,于是小姐将计就计,告诉她,只要将暮雪的事定时来报,事成之后,便将她推荐给皇上,而今暮雪竟捷足先登,莫非是……暮雪当真已经知晓冬月不寻常? “除了这个,我也想不出暮雪为何为将一个无才无貌的女子往皇上身边送,并且还在她如此得宠之时……”,欧阳红玉有些恼然的道,这几日,她已经被父亲催促对上官婉儿下手之事忙得焦头烂额,如今暮雪竟又给她来了这么一招。 青兰被欧阳红玉这么一点,心头顿时豁然开朗,但却不得不由衷佩服暮雪的计策,无论如何,送一个女人给皇上并非会动摇她的位置,毕竟她的腹中可怀着天朝的第一皇嗣,就算她以后不得宠,太子母妃的这个身份就足以另她受万人朝拜。 “可是,小姐不觉得此棋依旧有些险么?毕竟德妃娘娘并非神算,根本没有办法猜测圣心,又怎会知晓皇上是否会接受冬月这个小丫头……”毕竟冬月无才无德更无貌,倘若皇上当真喜好女色的话,皇后也不会是今日的下场。 欧阳红玉深吸了一口气,抬首望着天空中那日渐热辣的太阳,若有所思的道:“其实,暮雪根本无须猜测圣心,她只要将冬月往皇上身边一放,只要让冬月看到希望,她便已经成功了……”说着,她烦躁的闭上双眸,道:“父亲说上官忠的事何时解决?” 青兰一愣,像是没从欧阳红玉的话中回神一般,少许才结巴的道:“相爷……说明日早朝之时协同百官上奏,这一次上官忠不被抄家也必然要流放京外……” “甚好……”欧阳红玉面无表情的道,心头的那股难以忍受的酸涩这才稍稍平定,她轻甩长袖,走向桌旁的太妃椅上坐下,而后执起一杯茶,抿了一口,面色才渐渐好转,悠悠道:“我们必须待上官忠被处决之后才能对付上官婉儿,否则必然会被议论,此事,就交于你去通知大哥与父亲,要他们先让废黜贤妃的事缓一缓,不得轻举妄动,以上官婉儿敏锐的性子,稍有不甚,必然会被反击……” 青兰点首,而后上前安抚道:“小姐放心吧,此事青兰自有分寸,不过……”,青兰突然笑了起来,依附在欧阳红玉的耳边道:“小姐,今夜皇上驾临,奴婢现在帮您准备准备……” 欧阳红玉一听,整个人都愣了一下,面色顿时泛起了红晕,起身捶了青兰一下,而起青兰却掩笑跑开了…… ‘月华宫’中,冬月小心翼翼的站在御昊轩身侧,双眸望着秦公公送来的一堆赏赐和添置物品,心中雀跃却又害怕,只能低着首紧挨着帝王身侧,连一步都不敢走动…… 秦公公一边点着那些赏赐的珠宝及物件,一边不时的瞥着帝王深沉的眸子,顿时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点完珠宝,他向冬月福了福身,道:“裴御女,这些都是皇上赏赐的,您过目……”,秦公公将那些珠宝递到冬月面前,心头却抱怨着,像这样一个曾是低等宫女的女子,怕是连这些东西见都不曾见过吧。 冬月一时慌了神,刚才她已经谢过恩,但此刻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双眸便楚楚可怜的瞥向了坐在一旁一直不言不语的御昊轩,但却只见御昊轩竟平静冷然的起身,看也不看冬月一眼,而后便向殿外走去…… 秦公公见皇上的动作,心头一征,忙将手中的珠宝放在案台上,而后向冬月勾身一拜,道:“裴御女早些休息,奴才告退了……”,而后甩了甩拂尘,紧随帝王的身影而去,独留冬月一个人愣神的站在那里,双眸痴痴的望着帝王远去的身影…… ‘吣心宫’中,明月换了一身素洁长裙,坐在镜前由萧童为她梳妆,而自己则是握着那跟牡丹白玉簪,望着镜中的人愣愣发呆。 萧童梳理着明月的长发,望着明月的神色,心头的担忧不免又增加了几分,今日午膳时,小姐勉强的吃下了一些膳食,而后便在寝殿中睡到此时才醒,梳洗过后还未说过一句话。 “小姐,皇上……皇上今日去了‘月华宫’,并且赏赐了不少宝贝给裴御女,还在那里待了大约两个时辰”,而后顿了顿,又道:“听说一个时辰前皇上已经回了‘吣心宫’,但却在刚跨进‘长生殿’,看到新换过的被物之时,脸色阴沉得吓人,使得秦公公都不敢接近,而后就又离开了……”,并且还摔了东西……萧童看着明月脸上的神情变化,而后有些不自然的道:“小姐,您在听我说话吗?” 明月握着牡丹白玉簪的手一松,那支簪子啪的一声落早了梳妆台上,只见她抬起素手轻抚了抚自己的额头,而后执起一片朱丹放在唇上轻抿,并未施及脂粉,又将长发用那根简洁的簪子挽起,便起身道:“这么说来,皇上现在不在‘吣心宫’中?” 萧童一愣,而后才拧着秀眉点首,心头却莫名的难受,小姐怎么也不关心皇上今日是怎么了,却关心起他是否在宫内,这…… 明月顿了顿,她望着一眼天色,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只是轻声道:“去花园走走吧……”,而后便转身走向殿外的走廊,缓步向花园深处走去。 萧童站在殿内有些愣神,而后才咬了咬唇跟上…… 花园中,姹紫嫣红,一片娇美,处处彩蝶飞舞,蜜蜂忙碌,景色宜人。 萧童扶着明月身子,走在花园的中央,无意中瞥见了一座将近十丈的高台,不禁惊呼:“小姐,您看那边的白玉台,好漂亮啊,竟然那么高……”,而后顺着萧蔷绿藤缠绕的高台石柱往上看,疑惑的眯起眼望着那三个金色大字,而后轻呢道:“观月台……” 明月淡漠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她转首望向那座自己并不陌生的高台,果然看到了藏在花海中的那三个如同镶金的字体‘观月台’,顿时,那三个金色苍劲的字体仿佛刺进了她的心头一般,让她的心莫名的一痛,眼前仿佛突然间看到了一个身穿明黄色龙袍的高大的男子黯然的站在高台上仰望着天空中的明月,一声声的唤着:“明月……明月……” 一个激灵,明月如同受了什么惊吓一般向后退去,脚下一晃,险些摔倒,好在萧童即使回神,将明月的身子扶住,却见明月有些气喘不定的道:“走吧……”,而后如同逃一般的走向对面的‘汉御书阁’,毫不犹豫的推门而进…… 萧童呆住,她站在原地看着明月如同受到惊吓一般的身影,半晌才回过神,但却在抬首看到那座宫殿牌匾上的四个字时,心一抖,赶忙跟随走进了书阁内…… ‘御汉书阁’分为上下两层,以一架木梯相连,虽是帝王寝宫内的建筑,但却年代久远,在怀月本纪中记载,是太祖皇帝夺得天下之后建立的第一座书阁,因而内部藏书也是皇宫内所有书阁的数倍,但却因为建筑古老,在已被弃用…… 明月走进内殿,望着四周干净的桌台书册,可见一直都有人前来清扫,她款步走向眼前的一排书册,细细查看,却发现那是怀月历代皇帝的手记,双眸瞥向下一层,竟是整齐叠放的后宫侍寝书册,一直排到先帝的那本为止,当今皇帝的竟不在内。 萧童走进明月,望着她伸手触及的那一叠叠明黄薄本,小声道:“小姐,皇上的那一本放在‘敬侍房’内,这些大概是已故的先帝们留下的册子……” 明月点首,望向那本写着‘御旭’字样的明黄锦册,竟发现那本比所有帝王的都薄很多,甚至只有几张而已,心头疑惑,素手解开上面的丝带,却不想翻阅的第一章便是‘水明月’三个字,而后才了然,原来那位传奇贵妃姓氏为‘水’,水姓在怀月国是第一大姓,不过在太祖病故之后便被撤消,纷纷改为他姓了。 明月有些失神的望着‘水明月’三个字,双指夹着书页却迟迟不愿再动,萧童疑惑的望着明月迟疑的神色,想了想便抿唇道:“小姐,时间不多,奴婢扶您上木梯去找吧,想来那些重要的东西也不会藏在下面……” 明月愣了愣,而后点首,也不再犹豫的放下手中的书册,随意的往案台上一放,便与萧童一起走向拐角处的木梯旁,提裙踩上。 吱呀一声,木梯晃动了一下,明月的秀眉轻拧,而后提气,脚步轻盈的攀爬而上,接着,萧童也跟着上了二层书阁。 殿外,突然一阵清风吹来,被遗落在书案上的侍寝册哗啦一声翻阅着书页,依稀中,每一页都写着一个相同的名字,直到翻过最后的一页时,竟是一张赤红如火的颜色,如同彼岸花一般慢慢的开启了命运的齿轮…… 书阁的二楼与一搂简直是天壤之别,不仅到处布满了灰尘,而且还杂乱无章,一地混乱的书籍,像是有人将书柜推倒一般,厚重的书册凌乱的到处都是。 萧童提着长裙小心翼翼的走向室内,但那地板似乎的确十分老旧,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如同催命符一般,让萧童的心头一阵烦躁不安,她回首望着明月,抱怨道:“小姐,这哪是人待的地方,灰尘都快比书厚了……”,说着,她四周望了一圈,在看到书室四角的蜘蛛网时,不禁打了一个喷嚏,心头有些发毛。 明月也十分奇怪的望着书阁内的场景,这些被杂乱丢弃的书籍必然不是现在才被人推倒或者胡乱扔下的,毕竟那些书册上的灰尘已经将书面上的字迹都模糊掉,她微微蹲下身子,捡起其中的一本,慢慢的抖了一下上面水的灰尘,却发现灰尘已经积得根本无法脱落。 “有数百年了……”明月轻声道,而后随意的翻阅了两章,秀眉顿时拧紧,望着上面发黄而模糊的字迹,竟与‘观月台’那三个字的字迹有相似的笔法。 “数百年了?”萧童感觉有些什么东西梗住喉咙一般,有些毛骨悚然的望着这个似乎连阳光都照不进的书阁,而后一分不耽搁的四处张望,而后才小声道:“小姐,您要找什么,奴婢帮您找,找到我们就走……” 明月瞥了萧童一眼,有些好笑的望着她胆怯的神情,而后起身,提着长裙向前几步,却无意中碰到了一个画筒,画筒内只有一卷画,那画被明月一碰,竟随即断裂了扣绳的线丝,哗的一声松弛下来,震得灰尘四溢。 萧童吓了一跳,而后才捂着心头走到明月身旁,眸光疑惑的望着那副在她眼中满是诡异的画卷,而后望了望明月疑惑的神色,有些迟疑的伸手将它拿出,但却被什么刺了一下似的,指尖一痛,手猛的一抖,那画便啪的一声滚落在地上,哗的一声摊开…… 画卷摊开,一阵灰尘起伏,呛得二人不得不用丝帕掩住鼻子,明月有些难受的扶住一旁的书柜,却听见萧童尖叫一声,而后只见萧童错愕的瞪着双眼,素手颤抖的指着那副画上的两个人,激动道:“小姐,您看,是皇上和如月姐姐,天啊,画得真像……” 明月拧眉,疑惑的望向地上的那副画,同样被怔住,只见画面中,一名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男子英俊潇洒,俊美的容颜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但那双深沉的眼眸却让人有一种深陷其中的迷惑,他怀中搂着一名美丽的女子,那女子仪态万千,娇美风华,纤纤柳腰被帝王的一只手大手环住,娇小的身子暧昧的依偎在帝王的怀中,那一身月牙玄色长裙将她衬托得如同九天仙女一般娇媚。 看二人的面容,的确与御昊轩及如月丝毫不差,但唯一不同的,就是女子的眉宇之间像是绽放着一朵鲜红的萧蔷花,但又似乎只是一颗形似萧蔷的朱砂痣。 明月的心头一阵混乱,却不知道这混乱所谓何来,眸光扫向落款处,却只见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但最下面却盖着御旭的玉玺印章,秀眉轻拧,轻道:“这是太祖皇帝与明月贵妃” 萧童愣怔,脸上的笑意顿时敛去,她顺着明月的目光扫向落款处,却更为惊讶,“原来……原来皇上与如月姐姐竟与太祖和明月贵妃长得如此想象,难怪皇上那么爱如月姐姐……”说到此处,萧童突然将唇掩住,深知自己失言,有些不敢看明月,但却没想到明月却突然将那副画扯起,素手按住画中的一角。 萧童疑惑,上前查看,却见明月轻拧着秀眉凝视帝王腰间的那块龙形玉佩,心头一窒,顿时明白了什么。 明月望着那副画中的玉佩,而后伸手扯下自入住‘吣心宫’后,就藏在衣襟内的凤佩,与画中女子腰际的凤佩一比对,竟丝毫不差。明月将凤佩捏在手中,竟说不出自己的内心的感受。 就在此时,萧童却道:“小姐,可是那块龙佩的形状怎么跟佩不一样?简直不像是一对……” 明月的眸光一暗,双眸凝视着帝王腰间的那块月凤佩几乎没有丝毫吻合的龙佩,抿唇将那幅画收起,有些失神的道:“或许……他们本就不该是一对……” 73后宫风云(九),醋意1 日落黄昏,天色灰蒙,月升西处。 ‘养生殿’内,诺大的百花争艳翡翠屏风后,水雾袅袅,冷香四溢,偶听得两声水声哗动,引人暇思…… 诺大的浴筒内,明月闭着双眸,神情疲倦,而身后站着那名御前侍女则是小心翼翼的用白玉勺子舀起洒满冷梅花的热水,轻巧的倾斜倒在明月的身上,而后用梳子轻轻梳理着明月披散的乌发,而后以一根玉簪挽起,这才低首道:“娘娘,奴婢扶起您起来更衣……” 御前侍女的声音有些微颤,她从来都不曾服侍过皇上以外的人,更别说是这位身怀皇嗣,娇贵到几乎碰不得的德妃娘娘,因而,她捧着衣裳的手都不觉有些颤抖。 明月不语,依旧闭着双眸,轻动了动素手,示意御前侍女出去。但那名侍女哪里敢离去,她有些为难的望着明月轻颤的长睫,不禁道:“娘娘,太医说您有孕在身,不能长浸在热水中,若是……若是皇上知道娘娘现在还没更衣,奴婢……奴婢……” 明月的秀眉轻动了一下,而后只听殿门吱呀一声,一道修长的身影跨入殿内,那名侍女一惊,忙制止来人,但在绕过屏风之时却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出来…… 御昊轩一身黑色绣龙长袍站在殿前,冷清的眉眼扫了一跪在地上的御前侍女,上前两步将她手中的托盘拿走,而后便走向屏风后,啪的一声放在了桌台之上,深沉如夜的眸子紧紧琐住明月浸在水中,只露出白皙双肩的身子,而后只听水哗的一声,明月的整个身子便被御昊轩抱起,而后便被放在了柔软的大床上,被棉被裹住…… 明月幽幽的睁开眼,望着御昊轩高大的背影以及那身黑色长袍,心揪的一疼,垂下眼睑,想说什么,却被门口秦公公的那声尖锐声音打断:“皇上,轿辇已经备好……” 明月的心一动,眸光随即黯然,而后缓缓的闭上,似睡熟一般,或许,当真是累了,闭上眼不多便真的睡熟,就连站在床边的人什么时候离开,也不得而知…… 二更天,明月感到周身一股寒意,轻动着长睫悠然转醒,微微的睁开眼,却见萧童一身碧绿长裙蹲坐在狐裘地毯上,正在点燃了一柱檀香。 明月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轻起身,此时才发觉自己竟身无片缕,有些叹息的抓紧棉被挡在胸前,轻唤了萧童,道:“去拿我的衣裳来……” 萧童一怔,抬首望向已经坐在床上的明月,忙拿起一旁折叠好的衣裳走上前,为明月披上,有些责怪的道:“小姐醒了怎么也不叫奴婢?”,而后将明月的衣裳一件件小心的穿起,系上丝带,拿了一块枕垫放在床头,这才又道:“皇上自小姐入睡后在这里坐了一个时辰,而后便吩咐奴婢进来照顾小姐……” 明月点了点首,许是因为今日在‘汉御书阁’有些累了,所以她感觉身上竟没有丝毫力气,但在想到今日沐浴之时的情景时,不禁轻柔的问道:“皇上去‘重阳宫’了?”,她记得今晨他说得那番话…… 萧童的脸色顿时有些泛白,而后才点了点头,轻声道:“皇上已经在‘重阳宫’歇下了,据说……据说皇上还点了明晚的牌子,是……是裴御女的……”,刚过日落之时,宫内就纷乱传闻,皇上刚进‘重阳宫’的门,就命令秦公公让‘月华宫’的小主准备明日侍。寝事宜,并且……后来还点了花美人的…… 明月垂下长睫,嘴角却抿起了一抹笑意,冰凉的素手握住萧童的手,柔柔的道:“我有些累了,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有些吃力的躺下,望着明黄色的帐顶,少许,又闭上的双眼,眉宇轻拧着沉睡…… 萧童见明月似乎已经无欲无求的神色,心头一阵紧揪,眼眶顿时红了起来,她将明月的被子掖好,却不禁难过的道:“小姐,萧童虽然是如月姐姐的人,但是……”萧童的鼻音不禁有些浓重,她眸中升起了一团雾气,吸了吸鼻子道:“小姐,其实萧童看得出来,皇上他很反常,就连秦公公都说,如果小姐对皇上好一点,或许……”,或许皇上就不会去其他宫殿了。 曾经,如月姐姐就是如此,她懂得一个女人该有的自私,但却又温柔如水,她一直将帝王的怀抱当作生命寄托的唯一,仿佛如果失去帝王的爱与眷恋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一般,所以帝王宠她,怜她,整日陪着她,如果小姐也可以这么做的话,或许……或许皇上也就不会去其他宫殿了。 明月听着萧童的话,而后竟轻笑出声,仿佛听到了莫大的笑话一般,她依旧闭着眼,却悠悠的道:“萧童,你待会去将那把凤雕象牙梳送去冷宫给如月,告诉她,不过十日,她便可重回到御昊轩的身边,不过……”,明月突然睁开双眼,没有丝毫波动,但却满是空洞的道:“让她记住,她必须将我存在的秘密永远掩藏在心底,并且……要她每年在暮雪的忌日时,行三拜就叩大礼……” 萧童一惊,慌张的握住明月的手,道:“小姐,不要,小姐您在说什么呀,倘若,倘若真的不行的话,小姐跟萧童一起逃出宫去就好了,萧童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姐,一直到小皇子出生,然后隐居起来,没人会知道我们的……” 逃……明月的长睫轻颤了一下,眸光流转,有些失神的望着指腹上那三条依旧存在的划痕,轻柔的呢喃道:“隐居山野,不问世事……”,很美丽的幻想,曾经的她,也同样生活在世界的最黑暗处,在每一个夜晚中在没有生息的陵墓中穿梭,累积着那些价值不菲的古董玉器,然后让他们在黑市中流通,那时的她,仿佛永远都只能潜藏在黑暗中…… “是啊,小姐,我们逃走吧,等奴婢将上官忠的事情办妥,等小姐拿到要拿的东西,我们就逃出皇宫,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奴婢十岁就上山学武了,什么都会,什么苦都吃过,奴婢一定会将小姐照顾得很好……”萧童握着明月的手,带着激动的道。 “萧童,倘若我们跨出了这一步,这一生就只能生活在暗夜里,永远都不能与世人相容……”明月轻柔的说,神情愈加暗淡:“就像那些价值不菲的珠宝,倘若是从死人的墓穴中偷出来的,即使再华美,也永远都只是在当铺与贩子手中不停的转让,永远都不可能放进最高档的珠宝行中……” 萧童的手一颤,神色有些震惊,或许是没有想到明月竟会这么说一般,她抬睫望这明月哀伤却又淡漠的神情,心头当真感觉扯痛难当,眼角湿润的液体不觉滴落在长袖上,素却却更加抓紧明月的泛凉的手。 “小姐,您说什么奴婢都会听您的,奴婢愿与你共进退……”萧童颤着声音道,她仰起头吸了吸鼻子,突然笑了起来,道:“小姐,您知道吗,奴婢在知道木氏几百余口全被抄斩的时候都没有掉过眼泪,因为那个时候,奴婢心中只有复仇这两字……” 明月轻笑,却是疲倦的闭上了眼,启唇轻说了一句什么,而后缓缓的睡去…… “霜裹寒丛,雾压苍松。隆冬时,雪舞长空……”遥远的天际,低沉而又熟悉的声音悠悠传来。 明月的秀眉轻动,有些困倦的睁眼望向‘长生殿’内,想看清究竟是谁在她的寝殿中念词。 可是双眸一睁,心头却咯噔一下,只见一名身着黑色绣龙长袍的男子正站在大殿的中央,修长的手指执着一本书册,口中念念有词,而他的身旁,一名美艳如花的凤袍女子正娇柔的依偎在他身边,樱唇含笑。 谁……明月想喊出声,但却发现自己竟除了能睁开眼之外,周身根本就不动,她望着眼前的那抹身影,想闭上眼挣扎,但却始终无果,只能再次睁开眼望着眼前的两个人,但是那男子的容貌却模糊得无法分辨,惟独那身形与衣状,竟极似御昊轩今日穿的那身黑色绣龙长袍…… “皇上,臣妾今日让明月煮了一碗您最爱吃的‘梅花百宝粥’,等会臣妾侍奉皇上用膳……”,凤袍女子娇媚的容颜闪着点点娇羞,作势依偎在帝王的怀中。 “哦?”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宠溺的笑意,有些呢喃的道:“朕说为何今日没有看见那个丫头……”,说着,一把将怀中的女子搂住,薄唇亲在了她的面颊上,惹得女子连连娇叫。 明月的心像是被揪起一般,她不停的在心里挣扎,他在听到那一句‘皇上’之时便已知道那男子是定是御旭,可是为他总是要来这里折磨她,为什么她总是看见他…… “清婉今日当真很美……”帝王调笑着,修长的手在她美丽的面容上流连,而后大手一挑,那名女子的长袍便应声褪下,抛落地上,那长袍上的凤纹图腾在烛火的照应下刺痛了明月眼。 荷清婉……御旭的皇后,最心爱的女人…… 明月感觉自己的呼吸就快停止了,她紧揪着床单,额头掺出了丝丝薄汗,连同着心也更着疼痛起来,为什么会痛……为什么看到御旭吻那个女人她心的竟会痛??? “你杀了朕最爱的女人……”那日的梦魇中,帝王冷酷的言语突然从时空的另一头穿透而来,毫无准备却又犀利的刺进了她的心里,荷清婉……御旭最爱的女人…… 明月喘息着,她的拳头已经握得酸痛,她想阻止他们,让他们不要在自己面前如此亲热,可是,她睁大着眼睛看着,突然间看清的御旭那张俊美的容颜,以及那双深沉如夜的眸子…… “皇上……”荷清婉喘息着,娇柔的身子的依偎在帝王的怀中,上衣几乎已经被全部褪去,只剩一件绣着牡丹的红色抹胸,白皙柔嫩的双臂紧紧环住帝王的腰身,肤色潮红。 御旭的双眸深如夜色,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怀中已经娇喘连连的女子,薄唇抿起,俊美的容颜上闪过一丝几乎不可见的阴霾,而后,身后的门声开启,吱呀一声,一名穿着素洁长裙的女子端着青玉瓷碗站在殿前,清秀的容颜半低着,一步一步的走向殿内,仿佛有着高傲不屈的气质,而后,清冷的声音徐徐的道:“皇后娘娘,您要的粥,奴婢端来了……” 沉迷在帝王挑逗下的荷清婉一惊,而后惊叫一声,双目圆瞪的望着眼前突然冒的小宫女,脸色顿时气恼得泛红,青葱的玉手紧揪着帝王的长袖,恼然道:“明月,本宫可有唤你进来?” 明月微微抬首,瞥了一眼两个衣裳不整的二人,清澈冷清的双眸没有一丝情绪,像是要在此听候惩罚一般…… 女子抬首的那一刹那,明月怔住,身上剩余的力气像是瞬间被抽走一般,她喘息着,胸口的窒闷另她无法顺利的呼吸,脑海中一片混乱,怎么会是她……怎么会是自己的容貌…… 明月的眼前一黑,顿时晕厥过去…… 遥远的时空尽头,无尽黑暗的梦魇中…… “明月,你喜欢朕么?”帝王懒散的笑着,一片海棠花四处纷飞林海中,一抹明黄色龙袍的男子望着低首站在自己面前的素衣女子轻笑着,修长的手指捏起了女子的下鄂,黑色瞳孔中闪烁着一抹深幽的墨蓝,而后见明月无动于衷的神情,哈哈大笑,道:“没想到一个朕从战场上抓回来的奴隶竟然这么有骨气,哈哈哈……” 女子缓缓的抬首,清澈的双眸迎向帝王深入夜幕的眸,粉色的唇轻动了一下,而后清浅的笑出声,白皙的素手握住帝王那只捏着她下鄂的大手,轻柔道:“奴婢只是一个奴隶,奴婢怎么会不喜欢自己的主子呢?” 男子一怔,周身像紧绷住一般,两人站在漫天飞舞的海棠花下,像是一对壁人…… “是么?”帝王的声音突然低沉得带着些许沙哑,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让站在他面前的女子不觉向后退去,但是男子却一步一步的紧跟,直至女子的背抵在了身后的一颗海棠树上,发束上的玉簪掉落,一头青丝长发如瀑布一般披散下来…… “皇后让奴婢来问,皇上何时驾临‘凤栖宫’……”女子的气息有些不稳,清澈的瞳孔中也掺杂了一丝慌乱,微微的别过脸,不去看帝王那双突然深沉得似乎可以将她灵魂吸进去的墨蓝眸。 男子看着女子逃避的神色突然笑了,那笑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不带一丝邪魅,他的大手抚上了她的光洁的眉宇,低首在她的眉宇之间留下了一吻,暧昧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喃道:“朕……今晚就去‘凤栖宫’看你……” 女子的身子一颤,惊恐的猛然挣扎脱身,而后头也不回的向花园深处飞奔而去,只留下空气中隐约的淡然冷香…… 再次醒来时,明月浑身酸痛,她睁着双眸望向一片嘈杂的殿内,伸出同样乏力的手按在自己的额头上,轻动了一下,只听萧童惊喜的叫道:“娘娘醒了,娘娘醒了……”,而后,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无数脚步声向明月这边涌动,周围的人看到明月睁开双眼时,无不松了一口气。 “娘娘,您是否觉得哪里不舒服?”一名年纪稍长的太医向前走了两步,抱拳问道。 明月望着他满鬓斑白的头发与胡须,有些恍然,艰难的转头望向萧童那双哭红的眼,这才察觉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她声音吃力的带着沙哑,道:“我……怎么了?”,话一说完,明月就感觉自己的头一阵说不出的晕旋。 “小姐,您昨夜吓死奴婢了,好在了现在没事了……”说着,萧童不禁又掩唇哭了起来,可见明月的确把她吓坏了,可是明月却一脸迷惑,而后,只听那名太医疑惑的问道:“娘娘,您昨夜,是否是看见了什么?” 明月的心一动,昨夜的那些画面如同浮光流影一般在她的脑中显现,她的心头一窒,莫名的一阵刺痛,使得她难以呼吸,此时,正牵着她手腕上细长红线的一名太医突然叫道:“娘娘,不可动气,不可动气啊……”,而后众人都跟着混乱起来。 萧童的脸色顿变,她红着眼抓住明月的手道:“小姐,什么都别想,千万别想……” 明月剧烈的喘息着,她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一层细碎的薄汗,萧童颤抖的不停的抚着她的胸口,少许,明月才强硬的克制住自己的心痛,缓缓的平静下来,急促却又清浅的呼吸着。 众人擦了一把汗,两名御前侍女也几乎没有瘫软下去,皇上昨日才下的命令,若是德妃娘娘有任何差池,他们脑袋不保,她们跟随皇上数年,还从未遇见过皇上如此反常的一面,或许……是因为娘娘腹中的第一皇嗣吧。 “娘娘,您的身体十分虚弱,切记不可再动怒,也不可再受任何惊吓”,少许,那名长满白色胡须的太医抚着下愕说道:“娘娘昨夜的脉象十分奇特,混乱急促,差点使得龙嗣不保,今日老臣先给娘娘开两副药房试试,也许会有好转……”,而后,他便命人传来文房四宝,挥挥洒洒写下一大篇,递给萧童,又嘱咐了一些当心之类的话,一柱香之后,这群人才三三两两的离开,直至殿内只剩萧童一人。 明月起身,周身的酸痛另她有些难受,但是意识却清醒了许多。萧童见明月起身,忙来相扶,红肿的眼中还挂着泪滴,有些恼然的道:“小姐怎么可以这么吓奴婢……”,说着,眼睛竟又红了…… 明月拧眉,有些气虚的握住她的手,勉强的笑道:“我……昨夜怎么了?”,她昨夜什么了?竟将萧童吓成这样。 萧童擦了擦眼泪,却依旧哭道:“小姐,我们拿到东西之后立刻就离开好不好?我不要小姐再待在这个鬼地方受苦了,再过十日,过了小姐许诺如月姐姐的日子我们就离开……” 明月的秀眉微拢,执起丝帕轻拭着萧童脸上的泪水,带着哄溺的道:“萧童,我昨夜……”,提到昨夜,明月的脸色顿时也有些难看,但仍旧笑道:“好萧童,不哭了,告诉我,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童抽泣着望着明月,哽咽道:“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奴婢三更天的时候来看小姐睡好没有,却见小姐全身都上汗,而后拳头也握得极紧,我唤了小姐好几声,可是小姐却一点没有反应,而且全身都在颤抖……而后,而后我就哭着冲出去让御前侍女宣太医了……” 明月松了一口气,心头有些黯然,轻道:“皇上知道此事么?” 萧童一听,哭得更凶了,脸色竟带着几分愤恨,道:“奴婢让御前侍女去‘重阳宫’请皇上,但是没想到却被一个会武功太监和一个叫青兰的宫女拦在殿外,他们说皇上与昭仪娘娘正在下棋,任何人都不得打扰,据说,这是皇上的圣旨……” 明月垂下长睫,而后却轻笑着握住萧童的手,不再说话,像是无形的鼓励着她却也在鼓励自己一般…… …… 早膳时,在萧童的督促下,明月吃下了不少膳食,而那些膳食也是萧童根据明月平日里的口味特地亲自下厨做的,在用完早膳后,萧童就劝着明月将药膳喝下,但至始至终宽慰的话只有一句:“小姐,养好了身体我们才好偷溜出宫……”,于是明月轻笑着将那些药汁全部喝下。 明明知道离开是一个不可能的后果,但是明月却依旧被萧童那种向往宫外生活的神色所打动,每一刻都倾听她对未来的向往:“找一座小树林,砍伐后做一栋小木屋,屋后要有一条小溪,还有树林有很多很多的野味,每一天,我都出去打猎,捡树枝,烧饭,小姐,我以前在山上,就连师傅都跨我的烤的鱼很好吃,呵呵……” 树林、木屋、溪水……明月仔细的听着,身子半靠在窗沿的软垫上,不自觉的,嘴角便弥漫出笑意来,她不知道这个小丫头为什么可以想象得出这么美好的场景,而她……闭上眼和睁开眼,唯一能看到的,就是人心的险恶,和墓穴的惊魂…… 或许,二十多年来的岁月中,她唯一能留下的也只有那样的记忆,幼时,爷爷指着那一本本厚重的笔记告诉自己,那是深藏在地下的秘密,和无数已经死去的盗墓前辈留下的资料。 她一篇一篇的读着,看着书中的主人在墓室里遇到了那些可怕而恐惧的机关,鬼魂,以及遇到的尸体,包括收寻到的宝物的估价贩卖方式,那个时候,她甚至以为,人活着就只能做这些,而后来,则在那个黑暗的地方永远都翻不了身…… 轻轻的闭上眼,像是不愿意再接受萧童对于未来的那些空幻的梦想,神思渐渐的飘远,却……怎么也冲不出这弥漫着血腥的皇宫…… 正午之时,明月的气色好了不少,萧童侍奉她沐浴后,便换了一身月牙玄色长裙,将长发简单挽起,用几根简洁的素玉簪子束在发髻之上,又取了几朵用芙蓉玉雕刻成的海棠花妆饰在发间,又取了一对星月耳坠挂在耳边。而后坐在镜前,拿起一支花笔,点了少许朱砂,轻点了额前…… 梳洗完毕,萧童望着镜中的明月,笑道:“小姐今日的气色很好,脸色也红润了不少,再不若昨日那般苍白无力……”,说着,不禁自己打了一个哈欠,有些困倦的眨了眨眼。 明月轻笑,今日她的身子的确好了许多,整个人也不若前几日那么烦躁不安,她有些讽刺的望了望镜中的自己,不想一场噩梦竟让自己的身体好了起来,只是……那心头沉积的郁结却越来越凝重…… “萧童先下去休息吧……”明月起身,望了一眼满眼疲倦的萧童,浅笑道,而后握住她的手道:“要不累坏了的话,谁带我出宫呢……” 原本困倦的萧童一听,立刻停下了那不雅的动作,脸上的愁云与担忧瞬间消失无踪,她忙道:“好,奴婢马上就去休息,晚上再来陪小姐……” 明月点首,萧童便开心的踏出了‘养生殿’,向御前侍女的寝宫跑去…… 明月望着萧童的身影,心头有种说不出的生涩,仿佛都能尝到那丝丝苦涩一般,她轻拧着秀眉,有些黯然的转身走进殿内,款步走到窗前,素手抚着桃木花雕,双眸悠远的望着花园后的那座古朴的书阁,素手紧了紧。 秦公公小步在整个‘吣心宫’中奔走,直到气喘吁吁之时才跑进‘养生殿’,一见明月的身影,几乎是体力不支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手中的拂尘差点扔在了一旁,断断续续的道:“奴才……奴才参见德妃娘娘……”,而后在明月转身望向他之时,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道:“娘娘,皇上请您前往‘长生殿’……” 明月的秀眉轻动,而后若有所思的瞥了殿外几名急促的跑来跑去的宫女,清淡道:“本宫身体虚弱,有些不方便,皇上有什么事吩咐本宫,只要请位侍女传话便可……” 秦公公愣住,有些错愕的抬首望着一抹零落的身影的明月,那身月牙长裙的后摆如同云雾一般拖洒在身后,让明月看起来,像是随时都会飞出窗外,舞乱九天的仙子。 “娘娘,这……”秦公公为难的拧起了双眉,他可不敢回去如此复命,这几日皇上的性子愈发难以琢磨,另他待在皇上身边一刻都会觉得想窒息,如今这德妃娘娘怎么也如此? 明月闭了闭眼,有些无力的道:“公公如此回禀即可,不必为难”,明月深吸了一口气,垂下长睫,想了想还有十日之久,于是便又道:“本宫稍后前往,你先回吧……” 秦公公原本被之前的那句话说得急得喘不过气,而这次却又愣怔的没回过神来,直到听到明月关窗的声音之时才慌张的道了一声告退后,匆匆离开…… ‘长生殿’中,气氛凝重诡异,御昊轩面无表情的坐在御案前,神色懒散的半倚靠在龙椅上,一双平静却冷沉的眸子直视空无一人的殿门,修长的手指撑着额头,俊美的容颜带着似笑非笑的邪魅…… 殿内,三名御前侍女低首站立,僵硬的身子也动都不敢动,而另一旁,刚被册封晋级的御女冬月跪坐在御案前的软垫前,青葱玉手执着磨石,正在砚台内细心的研磨,但是双眸却时不时的瞥向一旁的帝王,神色似欣喜,更似担忧。 后宫内无人不知,皇上的寝宫从不让后宫嫔妃进入,更别说是寝殿,如今她却得以进皇上的寝殿,且还为圣上磨研…… 不多时,秦公公匆匆跑来,一进‘长生殿’就见到了坐在帝王御案旁的冬月,他几乎没吓得晕厥过去,皇上刚才让他传德妃进寝殿,如今裴御女竟在这里,这不是…… 74后宫风云(九),醋意2 秦公公瞥了一眼殿内,有些魂不守舍的低首紧握着手中的拂尘,道:“禀皇上,德妃娘娘身体不是,故而……故而……”秦公公不禁要在心里祈求德妃千万别来,但在发觉帝王脸色凝重之时,忙抖簌道:“故而请皇上与裴御女稍等片刻……” 而后瞥了一眼一旁的御前侍女,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还快给皇上沏茶……” 那名侍女起初一怔,而后赶忙颤抖的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马上就去沏茶……”而后就向殿外走去,但却被一声清冷的声音叫住:“慢着……” 殿内的众人不禁倒吸一口气,就连秦公公也愣住,却只见御昊轩瞥向跪坐在自己身边的冬月,而后轻声道:“朕听说月儿沏茶的功夫了得,就月儿去吧”,而后看也不看站在殿前的侍女,冷声道:“你……去帮裴御女打下手……” 冬月愣怔,而后才确信皇上是叫自己沏茶,她万分欣喜的抬首望着帝王,却发现帝王也正看着自己,俏脸一红,赶忙起身,轻福了福身,道:“贱妾遵命……”而后便羞涩的向殿外走去。 此时,站在殿外的那名宫女才回神,赶忙跪在地上叩首道:“奴婢遵命”,而后向冬月一福身,道:“小主慢走……”,便跟着冬月一同向茶房的方向走去。 秦公公站在帝王身后,望着那两个女子消失的身影不禁执起长袖在额头上擦了擦汗,但却不想帝王低沉的声音却再次传来:“你刚才说德妃身体不是?”,言语之中的严厉显而易见。 秦公公怔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拧眉想着是否要德妃的那番话转达皇上,皇上这几日的脾气可谓是……秦公公突然想起昨夜在‘重阳宫’之时,不禁有发寒,忙低首道:“回禀皇上,娘娘有孕在身,且经常干吐不止,怕扫皇上的雅兴,故而想整理一个装容再前来‘长生殿’”,秦公公想到了明月今日一身脱尘的装扮,觉得如此说,还算过得去。 御昊轩不应声,秦公公也不敢抬首窥视龙颜,于是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直到冬月与那名侍女捧着茶盘款款走进殿中才得以缓和。 冬月一身淡兰色长裙,只着了一件轻薄的单衣,一脸浅笑的款款走进殿中,而后接过侍女手中的茶碗,一双纯净清澈眸子痴迷的望着年轻俊美的帝王,青葱玉手执着茶碗,抿唇走向帝王身前,言语羞涩,柔声道:“皇上,请……请用茶……” 御昊轩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他望了一眼冬月手中的茶碗,突然柔和一笑,抬眼望着一脸羞涩的冬月,在瞥见她眼中的那片青涩的纯净之时,深幽的眸中闪过一丝另人看不懂的神情,而后将那碗茶接过,抿了一口,笑道:“好茶,不愧是德妃为朕挑选的人。” 冬月脸上的涩意更为明显,红晕染上了面颊,低声道:“皇上夸奖贱妾了,贱妾愧不敢当……”,说着,头低得更低。 御昊轩一脸笑意,放下茶碗,修长的手指突然捏住冬月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眸光中闪着温柔的宠溺,低沉道:“月儿果然是个至宝,秦安,吩咐下去,今日裴御女留宿‘长生殿’” 秦公公怔住,他震惊的抬首望着帝王面是笑意的侧颜,而后只是低首僵硬的应声道:“奴才尊旨……”,而后便甩了一下拂尘,碎步退出大殿,准备去‘敬侍房’宣告,但却不想刚退出内殿,就瞥见明月一身月玄长裙近在咫尺。 心一颤,秦公公来不及下跪请安,明月却已经踏进了大殿,而后在抬首之时,身子一僵,瞳孔猛的一收,整个人怔在原地。 大殿内弥漫着丝丝暧昧的气息,冬月含羞带笑的望着帝王,紧捏着丝帕的手已经抵在了帝王的胸前,而御昊轩也正凝视着她的面容,嘴角带着宠溺的轻笑,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眉眼…… 明月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比昨夜见到御旭与另一个女子调情时更为彻痛,她深吸的了一口气,有些踉跄的后退了一步,素手突然抓住胸前的衣裳,有些急喘的扶住殿门,额头一阵昏眩。 殿内的人被这声响动惊住,纷纷望向殿前面色苍白的明月,而后便隐约中听到了冬月的惊呼:“德……德妃娘娘……” 秦公公被明月突然的反应吓住,但却被冬月那声尖叫愣得回神,他赶忙上前扶住明月摇摇欲坠的身子,面色凝重的向殿内的三名侍女道:“快,快传太医,传太医……” 明月闭上眼急喘着,但却抓住了秦公公的手,无力的断续道:“公公……萧童……回殿……” 秦公公混乱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但是很快明了明月的意思,他赶忙道:“娘娘放心,奴才这就送您回‘养生殿’,而后向留下的那两侍女叫道:“快去请萧童姑姑,快……” 那名侍女被吓得呆住,在听到秦公公的叫声之时,几乎是飞快的跑出去…… 明月喘息过后抬首望着站在御案前,脸色凝重得吓人的御昊轩,嘴角却扯出一抹绝美的笑,素手紧捏着殿门,轻笑道:“皇上,臣妾告退……”,而后转身扶着秦公公的身子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皇……皇上……”许久,站在殿内惊慌失措的冬月才怯怯的唤了一声御昊轩,有些不敢看帝王冷俊的神色,那些刚才的温柔仿佛只是昙花一现。 御昊轩的身子动了动,仿佛此刻才清醒一般,整个人瞬间有些站不稳,原本紧拧的剑眉以及那冷凝的眼神仿佛在突然发现殿门口空无一人时,蓦地沉陷进了一种漆黑的深沉,就连整个人的身体都变的空洞起来…… 许久,“出去……”御昊轩突然低沉道,那声音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沙哑得让人毛骨悚然,使得冬月不禁后退了一步。 她抬眼凝视着帝王那瞬间被掏空一般的眼神,双眸睁大,刚想上前询问什么,却见御昊轩猛的回身啪的将她沏的那碗茶砸碎在地,怒吼了一声:“滚……” 冬月吓得连步后退,震惊与错愕另她回不过神,直到一名站在殿外的侍女颤抖的走进殿内将她拉出去时,她才蓦然清醒,满含痴迷的双眸顿时泪流不止,她一边走着,一边回首望着帝王那突然变得萧索背影,哭得更凶…… 75后宫风云(十),符咒 冷风拂度,春暖乍寒,月登西楼…… 空镂花雕,寒气逼人,夜雨连绵,似已深秋。 明月一身月玄长裙站窗前,聆听小雨淅沥,因倾城郡主与帝王大婚大即,因而天色微暗之时,各宫殿就已挂上了红灯笼,远远望去,一片鲜红似火…… 殿门开启,萧童端着参汤走进,微笑的着走向明月,柔声道:“小姐,别看了,小心着凉……”,而后将汤碗放在桌案前,拿了一件披风裹住明月娇弱的身子,却发现明月身上已经凉得彻透,不禁秀眉微拢,带着几许责怪的道:“小姐,您的身子要紧,怎么能在窗前吹风到身子冰冷呢?” 明月瞥了一眼平日里冷清的花园中,那些忙忙碌碌的宫女,虽然正直细雨缠绵,却依旧打点着花园中的草木,轻吸了一口寒气,明月依顺的跟着萧童走进殿内,有些疲累的坐在床踏上,接过萧童手中的参汤一饮而尽…… 萧童望着明月已经平静缓和的眉眼,只能温婉轻笑,而后将软垫靠在窗沿之上,将明月冰凉的身子扶上床榻,掖好棉被,这才将今日发生的事情细细汇报,道:“小姐,今晨欧阳丞相已经将折子呈送给皇上了,他道是贪心不足,竟加以上官尚书三大罪名,请求皇上剥去上官氏尚书之名,流放京外……” 明月点首,有些懒散的浅笑道:“他道是想得周全,天下人皆知,江湖传闻中,上官氏祖传《嫁衣神功》,如今上官忠被流放京外,帝王便再管不着了,欧阳迟想拿到那本秘籍也是轻而易举……” 萧童怔鄂,而后才思及极有可能发生此事,但思绪半晌,却从容轻笑,道:“小姐多心了,就算欧阳丞相当真能拿到秘籍又如何?就连皇上都无法破译的文字,欧阳迟能如何?” 虽然见过《嫁衣神功》的人极少,但是关于这本奇书的传闻却是恒古百年不变,据说那书奇书之中全都是一写看不懂的蝌蚪文字,若非如此,恐怕那本传闻中可一统天下的秘籍早已成了众人所窥视的宝藏,上官氏又如何能活到今日? 明月悠悠叹息一声,素手习惯性的轻抚着小腹。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随即撇开了刚才的话题,柔柔轻道:“上官忠何时被逐出京师?” “明日五更”,萧童想了想,又道:“据说是皇上的意思,今夜,怕只能在牢狱中度过了……” 明月的秀眉一动,眸光闪过一丝疑惑,抿了抿唇,似不愿意提及此人一般,垂下眼睑,道:“上官婉儿道是静得出奇……”,而后浅笑道:“欧阳迟怕是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不过以欧阳红玉的谨慎的性子,想必不会这么快就动手,萧童,你即刻让李公公将谣言散播到宫外,若是一切顺利不出半点意外的话,三日之内,必有收获……” 萧童微笑着点首,眸光瞥向了明月轻抚小腹的手,带着几分调皮的道:“小姐最近性子变了不少,看来这个小皇子也的确占了不好功劳……”说着,捏着手帕掩唇轻笑。 明月先是一怔,而后才察觉自己竟不自觉的抚上了自己的小腹,玉指一颤,刚想移开,只听门外一声尖唱道:“太后驾到,皇上驾到,淑妃娘娘、昭仪娘娘驾到——” 萧童嘴角的笑意渐渐敛去,望着殿外走进了的几个身影,连忙叩拜,道:“奴婢参见皇上万岁,太后千岁,淑妃娘娘、昭仪娘娘万福……” 太后一身褐色金绣凤舞九天图纹的长袍闪烁着华贵之气,元宝底的褐色金缕鞋一踏进‘养生殿’便扶着赵公公的手匆匆走向明月的床榻,对跪在一旁的萧童道:“起来吧,起来吧……”,而后便握住来不及下床施礼的明月的冰凉的手道:“雪儿身子怎么样?哎呀,这手……这手怎么这么凉?” 明月倚靠在窗沿,望着太后日渐苍老的容颜,抿唇温婉一笑,柔声道:“臣妾身子虚寒,一向如此,太后不必挂心……” 太后有些赞同的望着明月温柔委婉的神色,有些疼惜的道:“雪儿的身子原本就虚弱,又加上在贤妃那而中毒,如今……”,说到此处,太后突然顿了一下,脸色有些凝重,迟缓少许才又道:“太医可曾诊过脉象,哀家的孙儿可平安?” 殿堂内,一身娟红长裙,不若往日苍白的欧阳红玉上前两步,微笑着望着气息虚弱的明月,抿唇一笑,道:“德妃腹中怀有龙嗣,可要小心身体才是,天朝百姓的心,可都记挂在妹妹身上呢……” 明月敛下睫,轻叹一声,有些疲倦的笑了笑,道:“承蒙姐姐关心了,倘若姐姐当真关心妹妹的话,下次妹妹身子不是时,前往‘重阳宫’求见皇上,还请姐姐切莫让那些宫女将妹妹挡在门外即可……”,说着,明月的秀眉一拧,轻咳了两声。 萧童一见,赶忙上前轻拍明月的胸口,安抚道:“小姐莫要动气,身体要紧……” 殿内的空气顿时凝结,欧阳红玉原本春风得意的面色顿时煞白,她有些错愕的望着明月一脸平静的面容以及气喘吁吁的神色,而后才僵硬的浅笑道:“德妃娘娘的意思是……”,而后神色带着几分委屈的道:“原来娘娘昨夜身体不是,臣妾疏忽了,原本在皇上下旨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之时应当劝阻,臣妾错了……” 太后拧起眉宇,有些动怒的起身望向欧阳红玉,却有些不忍责怪,她双眸扫向踱步窗前,一身萧索却依旧英挺的男子,叹了声气,语带责怪的道:“皇上,就算你昨夜歇在‘重阳宫’内,但是雪儿有孕在身,你怎能下旨拒而不见呢?” 太后话落,殿内无声,淑妃与贤妃面色不安的望向帝王立在窗前的身影,惟独明月垂下了眼睑,少许,众人只见帝王突然转过身,面容上竟带着几许清冷的笑意,使得那俊美的容颜增添了几分寒意,他踱步走向床榻,修长的手指抓住明月的手腕,而后让其与自己十指相扣,低沉道:“太后教训的是,朕,的确委屈了明月……” 话音未落,欧阳红玉的脸色便更为难看,她望着帝王与明月十指相扣的手,轻拧着秀眉转首,仿佛是在忍受着内心的钻心之痛一般,而淑妃此刻也面无血色,但嘴角却依旧扯着温婉的笑意。 少许,太后望了望二人,也不打算多说,她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赵传,又上前两步,慈祥的望着明月低眉的神色,疼惜的对帝王道:“皇上,雪儿腹中可是怀得我们天朝的第一皇子,皇上初为人父,应当多陪陪雪儿与孩儿才是……” 而后,也不等皇帝答话,便伸手搭在赵传的手上,望着了一圈殿内的众人,和蔼的笑道:“好了,看也看过了,也别打扰德妃休息了,这……就都回去吧”,而后看了一眼欧阳红玉低首的面容,叹息道:“子辰有时候也别太霸着皇上了,今日陪哀家去‘御花园’散散心吧……” 欧阳红玉先是一怔,错愕的抬首望着太后,而后才领悟话中其意,虽脸色不佳,但却依旧乖巧的低柔道:“臣妾知错,臣妾跟随太后请移驾‘御花园’……”,说着,便站在赵传的另一侧搀扶着太后戴满金护甲的手,缓缓走向殿外。 淑妃站在欧阳红玉的身侧,看着她与自己擦肩而过,那一瞬间,眼底流露出一丝嘲讽,她巧然嫣笑的款步上前,望了望明月与帝王两不相视的神色,秀眉一动,而后娇柔的道:“妹妹既然身子安好,姐姐也就放心了”,而后向御昊轩福了福身,道:“那……臣妾也就告退了”,说完,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帝王冷然的侧面,悄然的退出寝殿,瞥了一眼站立在一旁的萧童,对她使了一个眼色。 萧童见淑妃眨着眉眼,双眸流转,而后带着浅笑走出了寝殿,跟着淑妃离去…… 走到花园处,淑妃停下了脚步,娇美艳丽的容颜再不若刚才那番笑颜如花,她冷清的转首望向停在她身后的低眉的萧童,低柔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漫不经心,道:“暮雪还真是有本事啊,竟然能怀上皇嗣,当初本宫这个做姐姐的,可真是太小瞧她了……” 萧童秀眉一动,却只是浅笑,微微抬首望向暮慈,道:“淑妃娘娘说的是,但是小姐一向尽守本分,每次秦公公送来的药膳也都是奴婢们看着饮下的,而这喜脉,也是皇上最心得过的杜太医把得脉……”,说着,萧童的嘴角不禁抿起了一抹冷笑,再次恭敬的低下了头。 淑妃听了萧童话,顿觉蹊跷,但却又不知道蹊跷在何处,她望着萧童那低眉柔弱的样子,秀眉一动,厉声道:“萧童言外有音?” “娘娘多虑了……”萧童赶忙回答,装作一副略显惊慌的神色,而后勉强笑道:“其实奴婢也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只是娘娘现在最关心的不该是小姐的事。” 淑妃的脸色有些泛青,青葱玉手紧捏着丝帕,隐怒道:“该死的奴才,你竟敢这么对本宫说话”,说着,就扬起玉手。 萧童惊慌失色的后退了一步,赶忙大声道:“淑妃娘娘饶命啊,奴婢说得句句是实话,是皇上昨夜说要留宿裴御女在‘长生殿’的,而且……而且在今日还点了花美人的牌子,这些都跟奴婢无关啊,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萧童的激烈反应让淑妃有些措手不及,她扬起的手顿时僵住,而此时,萧童大声求饶哭泣的声音正好传进站在不远处的太后与欧阳红玉耳中,并且三三两两的引来了几个宫女太监。 “你……”淑妃愣怔的说不出来,扬起的手更不知该如何才好,而萧童瞥了淑妃一眼,哭得更为大声,在太后看到这一幕之时赶忙转身跑去,踉跄得几次差点摔倒,但却像受了什么惊吓一般,不敢停下…… 太后站在‘御花园’的走廊中,望着淑妃震惊的神色,与那久久不曾放下的玉手,顿时气喘的怒道:“哀家本以为这个淑妃这数月来是收敛了不少,没想到她竟然愈加放肆了……”,说着,带着碧玉翡翠手镯的手重重的拍在了栏杆上,而后拧着眉宇对站在一旁的赵传道:“去,请淑妃移驾‘坤宁宫’,哀家道是亲自教导教导她……” 赵传低首,道了一声是,便快步上前,匆匆走向淑妃所在的方向而去…… 花园拐角处,一身碧绿长裙的萧童望着‘御花园’中的那一幕,嘴角抿起了一抹清冷决然的笑意,藏在袖中的素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而后飞一般的向‘吣心宫’的方向跑去…… ‘养生殿’内,窗沿处雨声淅沥,绵绵不断,明月披了一件长袍站在窗前望着殿外朦胧的灰色,双眸微微的敛下,深吸了一口气,便徐徐的走向睡榻,半依下身子,随手从书架上抽下一本书,翻下两页,却轻闭上了双眼,将书扔在睡榻旁,冰凉的素指轻按住额头。 突然,一双温暖的大手代替了她冰冷的素手按在了她的额头上,轻柔的抚弄,淡然的龙涎香缠绕在她的鼻尖。 明月闭着双眼,感受着这份或许只属于自己腹中婴孩的温柔,但是嘴角却依旧抿起了一抹清浅的微笑,而后缓缓的睁开眼望着窗外成雾的细雨,轻声道:“皇上去陪其他的宫妃吧,臣妾现在一个人,已经有些习惯了……” 御昊轩的手一僵,随即慢慢松开,一双清冷的眸子望着明月紧闭的眸子,片刻,紧拧起剑眉,坐在睡榻前的身子顿时站起,而后头也不回的走出大殿,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许久……只剩窗沿外的细雨轻风声,以及,殿内不断摇曳的烛火…… 明月缓缓的睁开眼望着殿内的平静,感觉身心皆凉,她慢慢起身,素手抚着衣襟内的那块凤佩,而后将系在腰间萧童为她刺绣的荷包取下,素手从荷包的缝隙内抽出了一张羊皮一般的图纸,轻轻的摊开在长裙上,映着摇曳不定的烛火,指腹划过上面凹凸不平的痕迹,清冷的瞳孔将那幅如刺青一般的格局尽收眼底,而后抬睫望向那盏台,起身走下水榻,将那条密图扔进了烛台内…… 萧童推门而进,手中端着膳食,一见明月站在烛台前发呆,便笑着将饭菜放在桌台上,拿了一件裘衣披在明月肩头,有些兴奋的道:“小姐,奴婢今日给了淑妃一个下马威,而且还告诉她皇上要将裴御女留宿‘长生殿’的事,让她在太后面前出了丑”,而后将明月扶到桌前,轻道:“想必淑妃现在该在‘坤宁宫’被太后教训吧,呵呵……” 明月浅笑一声,道:“萧童现在变得可以独当一面了,我也就放心了……”说着,不禁有些叹息,没想到这四面红墙的地方,当真可以将一个曾经单纯的女子变成心机颇深的怪物,想到此处,心头不由得为萧童难过,但却笑了起来,道:“萧童跟随暮雪进宫,就是为了如月么?” 萧童帮明月添好饭菜,脸上的笑意有些僵住,而后带着几许失落的道:“小姐高估萧童了,其实当初若非如月姐姐告之萧童,小姐就是她运用‘逆天轮回’找来的人,萧童想必早就带着如月姐姐远走高飞,而不是在这个地方步步为营的设计如何击垮那些后宫势力,百般为她重新赢得正宫宝座……” 说到符咒,明月到有些兴趣,她曾在许多先辈的盗墓笔记中看到过关于‘逆天’之类的符咒,却从来都不想过自己居然当真能逆天穿越,她轻按着额头,望着萧童,轻道:“我听如月说,‘逆天符咒’是木氏祖传的咒法,萧童可曾见过?” 萧童为明月挟菜的手顿了一下,秀眉微拢,如同明月在开玩笑一般,她轻笑道:“小姐在说什么呀,木氏哪有什么‘逆天’……”说到‘逆天’二字,萧童突然顿住,她拧着秀眉像是想起了什么,而后突然道:“我想起来,小姐说的是如月姐姐用的‘逆天符咒’啊,那……那不是皇上给木氏下六聘大礼之时,亲自召见大娘赏赐的吗?什么时候变成了木氏祖传的了?” 明月一惊,错愕的望着萧童一脸沉疑的神色,面色顿时难看起来,蓦地抓住萧童的手,道:“你说什么?” 萧童被明月的神色吓了一跳,但却意下识的道:“真的,小姐,萧童记得很清楚的,那个时候我无意中听到大娘跟爹说,皇上下了六聘大礼要迎娶如月姐姐做天朝的贵妃,不过要大娘亲自接驾,后来大娘回来的时候,就有些魂不守舍,好象跟爹说,皇上赏赐了一张符咒给她,要她缝制在荷包内送给如月姐姐做嫁妆,并且叮嘱如月姐姐一些什么话……” 明月听了萧童的话,顿时感觉自己的耳边一片嗡嗡声,错愕,震惊,但更多的却是一种疑惑而又无力的虚脱感,心头突然莫名的被掏空一般,原本坚定的认知顿时轰然被推翻,让她几乎找不到任何头绪。 但只少许片刻,明月便静下心绪,仔细分析,倘若符咒当真是皇上所赐,那么如月对符咒的认知以及那番告诉她的那番话,必然就是御昊轩私下引导大夫人,让她这么告诉如月的。那么…… 明月的的脸色突然更加难看,整个人仿佛走进了一张无形的网中,她拧着秀眉,有些烦躁不过的走向窗前,素手不禁扶住雕花喘息,如月如此爱御昊轩,而御昊轩又如此深爱着如月,因而……因而御昊轩决然不会设计如月,那么这一切又该何丛解释? “小姐?”萧童有些担心的望着明月的背影,想上前去扶她,却被她制止,只见明月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渐渐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清冷道:“萧童,我要静一静……”,她要将这自己所忽略的,但却又万分重要的东西理清…… 二更天,‘养生殿’内烛火暗淡,殿外风雨萧条。但从殿门之上,却可见一个隐约走动的窈窕身影。 ‘未央殿’内,秦公公来来回回的徘徊在‘养生殿’的门外,神色焦虑,但是却又像是敢轻易打扰殿内的人一般,直到前殿的御前侍女哭着跑过来耳语了几句之后,秦公公才如同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走到明月的殿前,硬着头皮,道:“奴才参见德妃娘娘……” 殿门吱呀一声,一阵凉风席卷,使得跪在地上的秦公公不禁颤抖了一下,那头便得更低了,连语调也颤抖了许多,道:“奴才叩见娘娘,娘娘万福……” 明月垂着长睫,望着跪在自己脚下的秦公公,秀眉轻拧,却随即又抚平,带着几许清冷的道:“秦公公这么晚了还特地来为本宫请安?”,而后浅笑道:“对了,昨晚的事,还没谢过公公……” 秦公公一听,面色顿时难看起来,思及昨晚在‘长生殿’裴御女与皇上二人竟在德妃娘娘面前如此亲昵,秦公公的额头不禁出了几许薄汗,他赶忙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既然公公不是来讨赏的,那便请回吧”明月瞥了一眼跪在另一旁,哭得满面‘红妆’的御前侍女,转身走进殿中。 秦公公一见明月转身,忙急道:“娘娘留步”,而后起身追进殿内,又跪在地上,道:“娘娘,皇上现在‘长生殿’内等娘娘,所以奴才……奴才特来请娘娘过去……” 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忙道:“娘娘,‘长生殿’内只有皇上一人,皇上……皇上让奴才来请娘娘到‘长生殿’安寝。” 明月转首望向秦公公,仿若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不禁轻笑出声,而后才缓缓的道:“公公是否记错了圣旨,本宫可是听皇上说,今夜可是花美人侍。寝……” 秦公公低着头,不停的叫苦,而后一咬牙,便道:“娘娘,其实,其实皇上昨夜……昨夜皇上他三更天就回寝殿了,而‘重阳宫’的那两名宫女太监不让侍女前去求驾,只是因为昭仪娘娘不想将皇上不在‘重阳宫’之事传出去,其实昨夜皇上一直在寝殿中等娘娘等到天亮……” 明月的身子一僵,双眸睁大,有些不敢置信的望向低着首,一脸委屈的秦公公,心头有一种难以承受的波涛翻滚,素手紧紧的捏住丝帕,她从不曾想过欧阳红玉爱御昊轩竟能爱到如此程度,甚至在今日在太后面前,她也宁愿挡下太后的指责成全帝王的私心。 一个女子若在备受丈夫冷落之后,却又宁愿为丈夫的二心背负别人的指责,这种爱,是否已经达到了无法救药的地步? 突然之间,明月觉得欧阳红玉与如月,竟如此相象…… 76后宫风云(十一),夜来风雨 三更天,锣鼓敲响,声似雷震,从夜雨中朦胧传来。冷宫中,一盏独烛摇曳,几许冷清萧条,屋檐细雨漫漫长坠直下,点点沾湿窗沿…… 杂乱破坏的寝殿内,萧童一身碧绿长裙坐在如的床前,有些不舍的望着她娇美却苍白的容颜,执起手中的象牙雕凤梳,放在如月的白皙柔嫩的手中,低声道:“如月姐姐,这是皇上送给小姐的东西,小姐要我拿来送给你……” 如月苍白的容颜不含一丝血色,一头青丝披洒肩头,双眸微微敛下,望着萧童手中的那块雕凤象牙梳,突然,眸中竟升出几许雾起,她猛的伸手夺过,晶莹的泪滴滑落脸颊,猛的抬起潮湿的长睫望向萧童,哽咽道:“仙儿,你说什么?你说这是皇上送给暮雪的?” 如月的声音带着大病初愈后的沙哑,美丽的双眸闪着慌乱与不敢相信,握住梳子的手甚至带着激动的颤抖,苍白无血的唇被贝齿咬住。 萧童有些不明所以,不知如何是好的用丝帕擦拭着如月滚落的泪珠,劝慰道:“如月姐姐,你别这样,不就一把梳子吗?又能如何……”,不过是一把小姐不要的梳子,如月姐姐又为何如此伤心。 “但凡少年,情不知所起,以为繁华是尽头……”如月突然流着泪呢喃道,她突然闭上眼,神情哀伤得让萧童与站在门外守夜的巧儿都忍不住黯然泪下,却不知她为何如此伤心。 如月捏着那把梳子,缓缓的睁开眼望着那菱角分明的梳子,恍惚间,想起了三年前亲眼看到他拿着刀,一刀一刀雕刻的神情…… “皇上,这是送给如月的吗?”如月一身素洁长袍,依偎在帝王的怀中,轻抬起美丽娇柔的面容,痴痴的笑着,素手轻抚着帝王雕刻过的痕迹,拧起了秀眉,疑惑的道:“昊轩,为什么这梳子上只雕一只凤尾?” 她从来都没有见过有哪样饰品上只有一半的图案,虽然那凤尾雕刻得十分动人美丽,但是却让人感觉到一种不契合与残缺。 御昊轩温柔一笑,望着如月那张不施脂粉的娇美面容,低声道:“等到该完整的时候,朕自然会将它全部雕出……”,而后闭上眼在如月的额前轻吻了一下,将她搂进怀中。 如月轻柔的笑着,素手抵在帝王的胸前,烛火下,清风肆意摇曳,吹拂着二人的衣襟,明月长发飘洒在风中,美得朦胧。 忽而,如月像是想起了什么,撒娇般的咯咯笑起,双臂环上帝王的脖颈,调皮的道:“昊轩,如月想跟皇上一起住在‘长生殿’,如月不要每天晚上一个人待在‘未央殿’”,她不明白为何,自大婚之后,帝王宠她,怜她,甚至准许她叫她的名讳,却惟独不准她踏入‘长生殿’”,而他自己也更不会在‘未央殿’宿夜。 帝王的眸光凝滞了一下,将如月的双臂拨开,起身走向窗台,眸光深沉的望着后花园中的那座张满萧蔷的‘观月台’,那神情,像是陷入了某种难以琢磨的迷思中。 如月愣怔的望着帝王英挺的背影,有些失落的低下了首,抿了抿粉唇,娇美的面容染上了几许委屈,款款走向前,依偎在帝王的背后,伸手环住他的腰,强颜欢笑的磨蹭,而后悠悠的道:“昊轩,你的梳子还没送给如月呢……” 御昊轩转首,黑色的双眸深沉的望着如月撅起的唇,而后迟疑却又宠溺的将她拉进怀中,将自己的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而后在她耳边轻呢道:“等到……”御昊轩突然顿住,而后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低哑道:“等朕雕好的时候再送……” 可是,这一雕,却是三年有余…… 如月望着那把象牙梳怔怔的出神,往日的美好历历在目,而今竟已物是人非,没想到她的昊轩竟然将这把已经雕刻成功的象牙梳送给了明月,他竟然…… 萧童听出了如月话中的意思,一时之间也难以成言,她起身不再多做劝慰,却也只能默然走开,但不想却被如月唤住,萧童回首,却见如月哀求的望着她,哽咽道:“带我去见皇上,我要去见皇上……” 愣怔,萧童惊鄂的望着如月坚定的神色,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而站在门外的巧儿也猛的推开门,焦急的冲到如月身前,道:“小姐,不可,小姐,此事万万不可,皇上的寝宫岂能乱闯?” 但是却不想如月竟猛的掀开棉被,硬是下了床,虚弱的身子几乎撑不住,但却依旧艰难的走向萧童,一把抓住萧童的衣裳,气喘吁吁的道:“仙儿,我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我要见皇上,我现在就要见皇上……” 她的昊轩已经变心了,她的昊轩已经爱上别人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小姐,您别这样……”巧儿慌了,但是如月的眼泪却直往下落,她紧紧的拉着萧童的衣裳,泪水不停的掉落,而后,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仙儿,求你带我去见皇上,我必须见他,我一定要见他……” 巧儿见如月如此坚持,心都像是被拧碎了,于是也跪在了萧童面前,抽泣道:“二小姐,您就带大小姐去吧,倘若当真有什么,大小姐也绝对不会供出是您带的,就当巧儿求你了”,说着巧儿砰砰砰的三下,将自己的额头磕在了地板上。 萧童大惊,赶忙上前扶起这主仆二人,但是却不想巧儿与如月竟固执得另萧童难以回绝,于是她一咬牙,心一横,道:“好,我带你们去……” 77后宫风云(十二),噬心之痛 红锦地,衣随步皱,踏步金缕鞋,心焦疾步走。爱成恨,曾起何时,风华已凋谢,红颜断承恩…… 子夜风雨不停,夜色苍茫,寒气逼人…… ‘长生殿’内,明月一身月牙色长裙,坐在床榻前,望着帝王沉睡的容颜,轻拧秀眉,素手轻抚着帝王紧拧的剑眉,但玉指刚触及那灼热的皮肤之时,却如同惊吓一般收回手,可下一刻,白皙的手腕却被那只大手抓住…… 心一凛,明月整个人一惊,但却发现御昊轩那双原本冷静的黑眸此刻正迷茫的望着她,而后竟温柔一笑,将她的身子拉进了怀中,让明月不得不与他一同躺在床榻上,大手紧紧环住她纤细的腰身,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额头之上…… 空气中弥漫着丝丝酒气,浓烈却又冷清,明月素手抵在帝王的胸前,想挣扎起身,但却又生怕打扰他此刻的朦胧不清。 在殿外之时,御前侍女便告之于她,皇上饮了不少酒,醉得不醒人世,明月起初不信,只因她记得在迎接冷孤云及倾城公主的宴会之上,他与百官对饮,百杯下肚,脸色依旧如常,言吐清晰,若要这样千杯不醉的男子饮醉,谈何容易?但却不想,待她进殿探视之时,他竟已被秦公公扶上床榻…… “皇上……”明月轻唤,抬首望着帝王的下鄂,启唇想说什么,但是身子却又被他搂得更紧,而后那只大手拔去了她发束上的玉簪,轻拨她的一头长发,任由青丝披洒在明黄色的床单自上,缠绕在他的手臂上…… “不要生气……”御昊轩突然轻呢,手指揉进她的长发内,托起她的手,与她四目相望,带着几许红丝的双眸在烛火中闪烁着无力与沉沦的郁结,薄唇滑落她的额头停留在她的眉眼上,带着几许醉意的呢喃:“明月……对不起……” 明月的心被一阵柔软侵袭,但却又泛着几许刺痛,轻颤着长睫,微微的别过脸,不去看他那双另自己沉陷的眸子,但是眼中却仍无法控制的升起雾气,轻咬唇,低声道:“臣妾不敢生气……” 御昊轩抚弄她长发的手僵滞了一下,怔怔的望着她,灯火下,没有一丝霸气的俊容带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而后猛的倾身将她的身子紧紧的搂在怀中,如同她是随时会失去的宝贝一般,凌乱着呼吸埋进了她的发丝中…… “朕醉了……”仿佛是在为自己的妥协辩解,他的声音格外的沙哑低沉,而后如同要将心口囤积的怒气都发泄出来一般,猛的捏住她的下巴,强硬的让她与自己相视,冷声一笑,满是酒气的道:“是你想朕了,爬上朕的床,朕没有去找你……” 明月望着眼前的男子,有些无法承受他莫名的情绪一般,想挣扎推开他,但是御昊轩仿佛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又将她扯进了自己的怀中,胡乱的搂抱着她的身子,像是不知道该将手放在哪里才能更好的防止她逃离一般。 明月有些喘息不过的挣扎着,但是愈是如此,却愈是只能让自己的身子更为沉沦在他的怀中,直到,那混杂着浓烈的酒气的龙涎香使得她的额头发胀,她才稍稍停下动作,闭上眼,抵在御昊轩胸膛上的手不自觉的护住了自己小腹,有些昏眩的低道:“皇上……臣妾有孕在身……” 搂抱着她的大手突然停止了掠夺一般的箍紧,但是却依旧紧紧的搂着她的身子,环在她腰间的大手有些僵硬的抽离,少许,只听他低哑的道:“明月……我……”,而后灼热的望着她略带苍白的脸,认真却又沉凝的道:“以后都在这睡,好么……” 心一颤,万般的酸涩溢满喉间,清澈的眸子对上那双渐渐变成墨蓝色的瞳孔,想说什么,脖颈上已经袭来一阵凉意,明月一怔,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的抹胸竟已被他扯下,那只原本禁锢她自己的大手却在她周身游移…… 瞬间明白了什么,明月有些惊慌的想阻止他,但是却被他强硬的拨开,凉薄的唇在她的额头,眉眼上不住的亲吻着,最后滑落在她的白皙柔嫩的脖颈上,突然像疯了一般肆意的啃咬着,不留给明月挣扎反抗的余地。 “不要……”明月心理猛然升起一股恐惧,这样癫狂孟浪的御昊轩她不熟悉,所以一时间竟乱了章法,只能不停的挣扎,不住的阻止他停下来,但是她愈是挣扎,御昊轩就愈是狂放,愈是急切…… 大手扣上她的腰际的丝带,却意外的轻柔的抚着她的下腹,在明月以为会发生什么她无法承受的事时,御昊轩却僵硬的停住,冰冷的唇停留在她的胸口,沉重的喘息着,少许,他才用棉被将她光洁半裸的身子的裹住,闭上眼搂着她。 明月虚脱一般的松了一口气,却是动也不敢动,半晌,御昊轩才平稳了呼吸,却依旧僵硬的轻抚着她脖颈上暴露的白皙,贪婪的靠进她,嗅着她身上洒发出来的冷香…… ‘吣心宫’内,萧童搀扶着一名素洁长裙的女子疾步走在‘未央殿’中,手中紧握着明月给她的金牌,不住的轻颤,她不知道自己带如月进宫是对是错,可是无论对错,在此刻似乎已经无法挽回弥补。 原本就不常有人走动的‘吣心宫’,在夜半之时更显冷清,诺大的未央殿大堂内,只有烛光寥寥,金碧辉煌的浮雕石柱在烛光中显得诡异窒人呼吸,萧童的心不觉得提上了喉间,她抓着如月的手,快速的向前奔去。 如月轻捂着心头,不住喘息的踏在了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大殿内,在越来越接近那座帝王寝殿之时,心头升起丝丝不安,她猛的停住脚步,伸手扶住墙壁上的花雕,挣开萧童的手,掩着唇咳嗽起来,脚下一软,有些虚脱的瘫软在地。 萧童一惊,忙停下脚步回身扶起如月,但是如月却摆了摆手,眸光不安的望向只点一盏烛火的‘长生殿’,揪紧了手中的丝帕,不知为何,她心头一阵急速跳动,像是有什么事发生一般。 “如月姐姐……”萧童拧着秀眉望着她苍白的面色,心疼的用丝帕擦拭着她额头上的薄汗,低声道:“姐姐,‘长生殿’快到了,你怎么不走了?”,她不是想见皇上了,为何却在离皇上只有几步之遥时,竟停下脚步? 如月抬眼望着‘长生殿’,心头顿时变得杂乱无章,而后闭上眼,像是坚定什么一般,而后吃力的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向‘长生殿’的殿门前…… 守着殿门的秦公公有些困倦的打盹,在听到细微的声响之时,马上打起了精神,但在转首望见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之时,惊鄂的说不出话来,但女子却异常冷静的道:“我要见皇上……” 秦公公呆住,在看到如月身后站着的萧童之时,更为惊讶,他执起拂尘的柄手指着萧童:“你……你……小丫头,你不要命了?” 萧童低下了首,挪着步子上前,带着几分哀求的道:“秦公公,如月小姐只是想见见皇上,您就开恩让她进去,奴婢想,也许皇上也是想见如月小姐的……” 秦公公望了如月,那神色几乎没有去撞墙自杀,他一把拽过萧童,拉到一边道:“萧童丫头,疯了,德妃娘娘在殿内,你这是……”而后猛的抬首望向萧童,疑惑的望着萧童:“你……你怎么知道如月贵妃?” 德妃……萧童顿时怔住,她赶忙回首,但却发现如月正哀伤的望着他们二人,从脸上的神情看,必然是将他们的话都听在耳中,而后,在他们二人尚未回神之际,竟猛的推开了殿门…… “啊……”秦公公惊叫出声,萧童赶忙捂住他的嘴,却已来不及。 大殿内,御昊轩的剑眉一动,随即睁开,但却下意识的将怀中的明月紧搂在怀中,低沉的声音掺杂隐怒:“谁……” 秦公公魂飞魄散,他刚想应声,却被萧童拖出了内殿,而后素手之劈他的颈部,瞬间,秦公公的身子猛的瘫软在冰冷的地板上,动也不动…… 冷清的大殿内,如月面色苍白的望着床榻上相拥的两个人,轻颤着唇,泪水顿时无法控制的滴落下来,声含颤抖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泣道:“怎么会……你们怎么会……”,而后在不发压抑的哭出声响…… 床榻上的两人都怔住,明月睁大了双眼,她猛的推开了御昊轩身子,转首望着御案前那抹零落娇小的身影,心头被什么东西梗住,疼得难以呼吸。 她怎么会……明月慌了神,她想起身下床解释什么,但是身子却被御昊轩扯住,回首,却愕然的发现御昊轩的眸子竟也隐藏着几许慌乱,黑漆的瞳孔紧紧的锁住她。 明月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是心头却是一阵难以掩盖的扯痛,她躺在床榻上不动,而后看着御昊轩起身下床,一把将如月哭得瘫软的身子横腰抱起,走出了殿外…… 黑夜中,有什么东西在心头破碎了,一片片零落得到处都是,满地斑驳…… 殿外的风雨,在床榻上原本温暖身侧位置渐渐凉透之时,变得异常清晰,一声一声敲打在窗沿,雨丝溅起透凉的冷清,沾湿窗沿的花雕,滴落在殿内的大理石上…… 明月躺在床榻上,失神的望着明黄色的帐闱,眼泪不知何时滑落的泪痕的已经凝固,少许,她缓缓的起身,倚靠在床沿上,眸光落在那来得及关上的寝殿大门,而后失魂的赤着脚步下冰冷的地板之上,胡乱的整理了自己的衣裳,像是被什么驱使一般,踏出寝殿,快步跑向了那座新点燃灯火的‘未央殿’…… 可是半途中,脚下却猛的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让她疼得猛的滞住脚步,一阵冷风吹来,让她全身打了一个激灵,失神的眸光缓缓的望着地上的东西,而后瞳孔中映出了满是血迹的凤雕象牙梳。 有那么一瞬,明月回不了神,少许之后才想起,这是她让萧童送给如月的东西,她怔怔的勾下身子捡起,握在手中看着,刺痛从脚上蔓延全身,沾染了拖在地上的长裙后摆,而后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直到看到眼前,那半掩着的殿门内,两抹相拥的身影时,手中的梳子啪的跌落在石柱旁…… 78后宫风云(十三),真相 昏暗的走殿内,烛火摇曳,天空中忽来一阵闪电,划破长空,雷声隆隆…… 锦绸长袍在大理石地板上簌簌作响,明月赤着脚裸一步一步的回走,柔弱娇小的身影在闪电中忽明忽暗,最后隐没在黑暗之中…… 但凡少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恨不知为何,而情死心碎…… ‘未央殿’中,如月扑在御昊轩的怀中放声哭泣,似同用尽全身力气一般紧拥帝王的腰身,冰冷的身子微微颤抖,长发散落,面色苍白,却依旧显得百般娇柔,楚楚可怜…… 御昊轩紧绷着身体,双手垂落在身侧,紧拧的剑眉下,一双如夜一般漆黑深沉的眼神望着那摇曳忽闪的烛火,薄唇紧抿,俊美的容颜没有一丝表情。 许久,他才缓缓的低首望着自己怀中的女子,僵硬的抬起手,放在女子披散的长发之上,似爱怜又似疼惜的抚着她的长发,而后抬起她满是泪痕的脸,拇指抚去眼泪,望进那双溢满爱恋与悲伤的眸子,低沉的道:“别哭……” 如月望着他眼中一如既往的疼惜与宠溺,泪却流得更凶,为什么他依旧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却又可以毫无顾忌的抱着暮雪,贝齿狠狠的咬住下唇,猛的捶了御昊轩的胸膛一记,哭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说到最后一句,甚至是用吼的。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会那样抱暮雪,为什么他从来都不曾在床榻上抱过她? 御昊轩的神色难以形容,没有任何情绪,深沉的眸光中那些刚才显现的宠溺一点点的在眼底流逝,低哑的声音在暗夜的寂静中格外的撩拨人心:“如月……别哭……” 如月的哭声渐渐的停下,如同曾经一般,即使受了天下的委屈,只要他的一句话,她都会停止下来。抬起泪眼婆娑的双眸,如月满眼爱恋的望着眼前的男子,素手揪住自己心口的衣裳,抽泣道:“昊轩,你还要不要如月了?”,美丽的双眸盯着御昊轩的脸上表情,泪,又要滑落下来。 “要……”低沉的声音含着沙哑,御昊轩慢慢的环住如月倾在自己胸前的身子,但沉静的眸中却闪过了一丝痛楚,而后闭上眼,冷沉道:“朕永远都是如月的……” 如月的不断掉落的泪突然停止,她睁大双眸,她抬首想看帝王的容颜,但御昊轩却慢慢的松了她的身子,头也不回的走出的大殿,背对着如月,许久,才僵硬的道:“早点休息……”,而后踏步离开。 如月摇头,她跑出大殿,哭道:“不要走,昊轩,不要走……”可是帝王的脚步却不曾停过,快步消失在暗角里…… ‘长生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急促的走进殿中,砰的一声被关闭,烛火下,一块染着鲜血的凤雕象牙梳跌落在大殿中央,锦绸声响,床闱罗帐响动,躺在床榻上的明月被两只大手抓住肩膀,身子被猛的扯起身,而后瞳孔中映出了御昊轩暴怒的双眸,以及那像是拼命压抑才能缓和的低沉:“为什么不冲进去?” 明月双眸清冷的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轻柔的笑声在夜幕下却显悲凉,她深吸了一口气,带着讽刺的道:“皇上指哪里?”,而后伸出手轻抚上他的胸口,点在心脏上的位置,冷清的道:“是这里?,还是那里……”,说着,明月将手指向大殿之外。 御昊轩望着她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眼神,握住她肩头的手更加的用力,让明月吃痛的掉出了眼泪,而后将她的身子拉进自己的怀中,大手穿梭进她散落的发丝,猛的抓住,逼着她嗅着如月在他身上留下的淡然的茉莉花香气,而后靠近她的脸,咬着牙齿道:“心里难过吗?朕刚才吻了她……” 明月的眸光一暗,眼泪从眼角滑落,闭上眼,不看他,也忘却的发丝与肩头上的疼痛,嘴角弥漫着笑意,道:“皇上原本就吻过很多女人……” 但这句话未说完,明月的唇就被御昊轩那双凉薄的唇吻住,不,或许不是吻,而是啃咬,带着刺痛与折磨的啃咬,直到明月的唇渗出了血丝,他才残忍的离开,冰冷的舌间添着明月唇上的血迹,冷冷的笑起来,那笑声如同夜半的鬼魅一般。 而后,他猛的抓住明月的手放在自己的衣襟上,簌的一声将自己半身的衣裳扯下,明月心惊,蓦地睁开眼,平静无波的黑眸闪过一丝恐惧,但是御昊轩却拿着她的手抵在自己的胸口,带着暴怒与恨意的道:“明月,你知道朕在知道你的名字叫明月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明月愕然,双眸不由自主的望向他墨蓝色的眸子,但却被那里的恨意的怔住,耳边听着他一字一句的道:“朕在想,是不是命运附属在朕身上的诅咒可以解开了,是不是如月当真用了那张太祖用来封住明月贵妃积怨的符咒引来了解除魔咒的人,让朕解脱了无爱的魔障……” 他望着她的惊讶的眸光,抓紧她的手,用力的敲打在自己的心口,眸光突然变冷,低沉道:“可是你没有解除朕身上的魔障,在朕丢了自己的心之后依旧让朕只能依附着如月生存,你骗了朕……”,而后猛的甩开了明月的手,下了床榻,将御案台上的奏章全部扫下了地上,一掌将那张案台劈成两半…… 砰的一声巨响,与殿外闪过的雷鸣一般轰然在整个‘吣心宫’中,跳跃的烛火上,那被扯下的半身衣裳下,左边胸口处,麦色的肌肤上隐约印着一个龙形标记…… 明月的呼吸窒住,她睁大双眼望着御昊轩不断起伏的胸膛上的那块标记,素手猛的抓住了明黄色的床单,指甲陷进了掌心。 龙佩……明月的唇呢出了这两个字,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她呆呆的望着那与御旭画上一模一样的龙形纹路,怎么会……阎王说在太祖死后就消失不见的龙佩竟然印在御昊轩的左胸口,怎么会…… 御昊轩僵直的身子站立在大殿内,窗台狂风席卷,烛火熄灭…… 明月望着黑暗中的御昊轩,不敢置信的步下床榻,一步一步的走到他的身前,冰凉的素手颤抖的抬起,指腹抚着他的胸前印记,竟发现那印记竟是凸出的,她想问什么,手腕却被御昊轩暴躁的抓住,猛的挥开,整个人不觉后退了几步…… 御昊轩黑色的眸子在闪电划破天际的刹那间闪过难解的痛楚,紧紧的锁着明月娇小的身形,那抹月牙玄色,即使在黑暗中依稀让他能清楚的看到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他紧握拳头,关节响动节节风长,冰冷的声音含着无可熄灭的火焰,道:“看到朕的狼狈,很得意是么?……朕还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御昊轩一步一步的走向明月,望着她步步后退的神情,声音极轻,轻得明月毛骨悚然:“符咒上说,倘若心口有龙形标记的男子,他的心里没有那个身上具有凤印标记的女人,就会心脏衰竭死……” 明月怔住,不明所以的摇头,她不懂,也不明白他说什么。 但御昊轩却更癫狂的大笑起来,沙哑道:“你知道为什么朕会长这个东西么?你知道朕为什么非娶如月不可么?你知道朕的罪孽有多深重么?”御昊轩指着自己胸口的印记,冷笑出声:“因为朕在十六岁那年被一个黑影带进了皇陵,看到了太祖贵妃的画像,然后竟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了她……” 明月错愕的喘不过气,睁大双眸望着御昊轩在闪电下忽明忽暗的面容,素手揪住了长袖,不敢置信的摇头,而御昊轩则是笑道:“你知道么?当时朕偷偷的将那副画藏在朕的水晶棺木内,然后一直站在那里看着,看着,直到……”御昊轩的眸光暗了一下,指着自己的胸口道:“直到这里长了这个东西……”说着,砰的一声提翻了一旁的桌台…… 明月后退,身子抵在了石柱上,呼吸错乱的望着御昊轩渐渐逼近的身子,以及他那狂乱的话语:“后来朕翻阅了所有太祖留下来的东西,知道了曾经关于太祖与明月贵妃的一切,于是朕下令查找身上有凤形标记的女子,将太祖驾崩前留下的符咒通过聘礼的方式送给她,然后娶进宫,疼她宠她,再想办法让奸臣杀了她全家,将她丢进冷宫,让她无助,让她不能没有朕的怀抱,再每一次朕将要将她忘记的时候,朕都会去找她,抱她,告诉她朕爱她,给她希望,却又一拖三年,让她无法等下去而不得不用符咒将那个解咒之人招来……” 明月顿时明白了什么,她掩住胸口的衣襟,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指腹触摸着那块凤佩,突然,御昊轩猛的上前抓住了她的肩膀,大力得让她连叫喊都失去了力气,而他却冷沉的望着她,一字一句的道:“明月,爱上朕,否则朕杀了你……” 79后宫风云(十四)凤形印记 风停,雨止,天微亮,晓晨曦……五更天,明黄色床榻之上,明月拧着秀眉沉睡,但却不时发出几声凌乱的梦呢,锦绸枕上,青丝披散,白皙的面容带着几分苍白,眉宇之间的那抹朱砂红印更显妖艳。 秦公公勾身站在大殿中央,心惊胆战的望着周遭混乱的陈设,不禁频频擦拭冷汗,昨夜的记忆恍如一场梦魇,待他醒来之时,人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寝室内,因而他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床沿前,御昊轩一身明黄金丝龙锦长袍,发束紫金玉冠,英气逼人,黑浓的剑眉下,一双深如潭水的眸子带着几许懒散的望着前方凌乱的御案与散架的桌台,面容上没有丝毫波动。 “皇……皇上……”秦公公顿时感觉自己的喉间有些干涩,他上前两步,头却低得更低,那纱帽上的金色长穗在半空中摇动,大手紧捏着拂尘,低声道:“皇上……早朝的时辰将至,这……” 御昊轩从床沿边上踏前两步,而后勾身捡起了遗落在地上的那把染血的凤雕象牙梳,神色依旧如常,但是看在秦公公眼中却是致命的嗜血,他跟随帝王十几年,对这样的表情太过熟悉,于是他赶紧转身示意御前侍女准备热水,而后亲自端送到帝王的身前。 御昊轩瞥了一眼那盆中的热水,在众人惊讶的抽气声中,拿起一块锦绸布,用热水慢慢的擦拭着梳子上的面的血迹,直到那把梳洗变得如同当年新雕出来的模样。 低首的两名御前侍女不敢吭声,但心头却满是不可思意,连日来,帝王的脾气可谓是反复无常,如今竟然还…… 少许,御昊轩已经将那把象牙梳洗净,执在手中看着,而后转身走向床榻,执起明月的手,将那把梳子放在她手中,大手紧握着那白皙柔软的手腕,低首吻了一下明月的额头,却依旧不急着上朝。 秦公公看得焦急,刚想再上前催促,却见帝王将自己的明黄丝帕拿出,起身走向床角,竟在奴才面前伸手探进棉被,握住了德妃那只受伤的玉足,而后细心的一层层缠绕包扎好伤口,更是笨拙而又费尽心思的在足裸之上打了一个蝴蝶结…… 秦公公瞥了两眼呆愣的御前侍女,眉头紧拧却又放下,而后上前道:“皇上,时辰不早了……”,再不早朝,百官又将久等多时,而且近日内朝中又纷乱无章。 御昊轩将明月的棉被掖好,却依旧是那懒散的神色,他不紧不慢的信步离开床榻,却又在那些杂乱堆积在地上的奏章之前停下了脚步,眸光深沉得另人无法猜透,而后竟悠悠了说了一句与其无关的话:“秦安,朕是不是该换个总管了……” 秦公公一听,脸色顿时煞白,站在秦公公身后的两名御前侍女也跟着倒抽了一口气,秦安轻颤着身子扑通一声跪下,却不知身犯何罪,只能压低着声音道:“奴才该死,请皇上饶恕……” 御昊轩冷声一笑,转步踏向殿外,却什么都没说,殿内的三人顿时更是一头雾水,理不清思绪,但秦公公却依旧执着拂尘跟随帝王的脚步,只是垂丧着头,不再敢言半句…… ‘未央殿’前,帝王突然再次停下脚步,转首望着半掩的殿门,以及殿内依旧未燃尽的红烛,剑眉拧起,秦公公的心跳漏一帕,突然明白了帝王刚才在‘长生殿’所说的那句话的含义,思及昨夜如月贵妃来此,自己竟还……清凉的清晨,秦公公的额头不禁冒出了许些薄汗。 秦公公心头慌乱的抬首,偷瞥了一眼帝王,却见帝王已经推门而进,心一抖,赶忙跟着进走,竟愕然发现殿内空无一人。错愕之间,秦公公胆怯的扫视殿内一圈,最终却在案前的角落里看到了如月倦缩的素洁身影。 “皇……皇上……”秦公公屏住呼吸,握住拂尘的手心生出了不少汗,皇上对如月贵妃曾是极宠,就连她磕着、碰着、吓着都会责罚侍女,如今见到如月贵妃如此……秦公公望着帝王信步上前,不禁低首跟上,禁声不敢言。 御昊轩勾身将如月抱起,只觉她周身冰冷,剑眉一动,而后踏步走到床沿,将她的身子放在床上,拉过棉被裹住她的身子,大手抚上她的额头,未觉她有任何异样之后,起身低沉道:“找个信得过的侍女来照顾她,近日内无须送回冷宫……” 秦公公怔住,而后忙弓着身子道:“奴才领旨……” 御昊轩转首望了如月一眼,也不再说什么,转身踏出‘未央殿’,向‘吣心宫’的殿门走去…… 红日初升,一片嫣红,萧童一夜未眠,在见到帝王离开‘长生殿’之时,随即踏进了殿内,红着双眼望着殿内混杂破碎的一切,心头更是内疚不安,她紧揪丝帕,掩唇克制哭泣,轻声走向床榻前探视明月,在发现她并为受到伤害,依旧睡得安好之时,再克制不住掉落的泪水,跪在床榻上嘤嘤的哭起来。 似乎每一次皇上与小姐怄气皆因她惹祸引起,若是她早知晓皇上昨夜竟会发那么大的火,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带如月来,小姐已经牺牲了那么多,而今她竟还陷她于此,她的确该死,罪该万死…… 床榻上,一夜未眠的明月拧着秀眉,恍然间听到有人哭泣,轻颤着睁开疲累的双眸,素手一动,却被刺痛了一下,神志顿时清醒了很多,她转首望着自己手,竟吃惊的看到那把她昨夜丢弃在‘未央殿’前的凤雕象牙梳,猛然想起昨夜御昊轩问她为何不冲进‘未央殿’时的神情,心头一紧,有些吃力的坐起身,却又见萧童浅绿色的身影跪在她的床前哭泣。 微微叹息,不禁伸手轻揉额头,明月心中又怎会不知晓萧童如此哭泣的原因,双眸望了一眼她的衣着,可见她必然是一夜未眠,心下有些不忍,伸手握住明月的手,道:“别哭了……” 萧童愣住,抬首望着明月已经坐起的身子,泪却掉得更凶,她颤声道:“小姐,奴婢真的是扫把星,又给您惹了这么大的祸,奴婢昨夜听到‘长生殿’的响动之时,就知道奴婢这一次当真是罪该万死,小姐,萧童对不起你……” 明月垂下眼帘,嘴角却抿起一抹清淡的笑意,叹息道:“万般皆注定,半点不由人,凡事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怪不得你……”而后眸中闪过一丝浓烈的哀伤,闭眸道:“你也是尽人事,听天命,何罪之有?” 在昨夜看到御昊轩左胸口的标记之后,明月当真知晓了何谓六道轮回,万般皆是命,她曾想过龙佩所藏之处最为艰难的不过是在四大皇陵中的暗器所在地,墓穴之中,对于会轻功的盗墓者来说,最致命的只有两个,一是毒气,二是伏火流沙,其余的均不堪一击,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竟忘却了命运这一说。 萧童望着明月苍白的面容,吸了吸鼻子,忽然起身,道:“小姐,倘若您还相信萧童的话,萧童现在就去帮您去找回玉佩……”,千般万般皆是她而起,她已无脸再待在小姐身边。 明月摇首,提及玉佩一事不禁又是一阵苦笑,伸手拉着萧童的手让其坐下,这才缓缓的道:“萧童何时变得如此急噪?现在虽然敌在明,我在暗,但是依旧轻心不得,任凭欧阳氏与上官氏敏锐的嗅觉,我们一旦露出蛛丝马迹,他们便会寻觅到这来……” 萧童低首,不甘的擦了擦眼泪,嘟囔道:“那小姐说该如何?萧童将小姐的计划全都打乱了,如今……”萧童想到了昨夜帝王与如月相拥,而小姐黯然离开的画面,不禁再次红了眼,哽咽道:“小姐,皇上他……他今晨已经吩咐了秦公公,要留如月姐姐在‘未央殿’修养,因而……”,萧童禁声,无颜再说。 秀眉轻动,昨夜御昊轩暴怒的言语尤在耳际,莫名的全身冰寒,明月轻声笑出,但那笑却苦涩难掩,没想到自己筹划一切想要帮助的女子,竟只是帝王想要解除自己诅咒所设圈套中的一颗棋子,并且还是大内紫禁城这华丽棋盘上最醒目的一颗。 “小姐……”萧童担心的看着明月溢满苦涩的嘴角,贝齿轻咬下唇,微微的低下首,泪滴掉落,低声道:“萧童知道小姐是喜欢皇上的,而且现在还怀了孩子,可是皇上对如月姐姐……小姐,萧童帮你去找龙佩吧,找到之后我们就走,远远的离开这个地方……” 明月倚靠在床沿上,望着萧童内疚的哭泣,心头却是一阵空落,拿到龙佩,是她穿越时空,费尽心思的唯一目的,可是昨夜御昊轩竟然告诉她,惟独她爱上他才可使得龙形印记化消失,那么按照推断,印记消失之时不,龙佩必然显现。 只是,爱他……明月的素手不禁伸向了衣襟,她已经爱上他了,不是吗?否则为何在看到他与其他嫔妃在一起时,心那样的钻痛,可是……‘明月,爱上朕,否则朕就杀了你……’,御昊轩凶怒暴躁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让她不禁有些心底犯寒,但却也依稀察觉有什么不对。 明月握着萧童的手突然一紧,深吸一口气,抬睫望向她,道:“萧童,你可知晓如月身上是否有什么胎记?”,如若御昊轩所言不假,如月而今又住在‘未央殿’,求证之事轻而易举。 萧童微愣,哭红的双眼眨了眨,而后才略略失神的点了点首,虽不明白小姐为何有此一问,但依旧回答道:“如月姐姐一生下来的时候,身上就带了一块深色胎记,好象是在左胸前,我小时候就听大娘说如月姐姐生来就是做皇后的命,因为身上长了只凤凰,只是奴婢从来都没有亲眼看过,大娘也不让别人看到……”,其实这也是木家为什么那样疼宠如月的原因。 “原来当真有……”明月轻呢,但心头却是更为杂乱,如月不是自己的前世么?为什么她身上会有凤形印记?而御昊轩昨夜说她是‘逆天轮回’招来的解铃之人……明月眸光一凛,突然想到了什么,而后对萧童道:“帮我梳洗,我要去见如月,还有,小心注意皇上的动静,我们再去‘书阁’一趟…… ‘未央殿’内,如月坐在床上,一名御前侍女守侯一旁,她低垂着长睫,娇美的容颜带着几许不安,青葱玉手紧捏着丝帕,娇嫩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青涩的望着身前的明月,抿了抿唇,轻唤道:“德妃娘娘……” 明月坐下窗沿上,并不介意她如此生疏,如同要与她推脱关系关系一般的称呼,典雅端庄的微笑回应:“姐姐这么称呼暮雪,让暮雪道是有些为难了……” 如月的眸光一动,低下首紧抿着唇,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萧童望着两人,心头一阵难过,于是拉过一旁的御前侍女,轻道:“如月小姐的身子不是,你现在去御药房,就说德妃娘娘想开些健壮身子的补药”,而后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放在侍女手中,笑道:“快去快回……” 御前侍女望着手中的银子,五十两银子可是她一年的俸禄,不由得感激的望着萧童,将银子收进袖中,忙道:“奴婢谢萧童姑姑赏赐,奴婢马上就去……”而后便将秦公公千叮咛万嘱咐的事情忘之于脑后。 那名御前侍女一走,如月的神色就更为紧张,她不安的望着明月敛下笑意的面容,而后望向萧童求助,道:“仙儿,我……” 萧童笑着上前按抚如月,柔声道:“如月姐姐放心,小姐只是前来求证一件事……”说着,望了明月一眼,点了点头,而手伸手将如月胸前的衣裳解开。 明月错愕,吓得挥开了萧童的手,整个人向床角钻去,娇美的面容满是恐惧,那双美丽的大眼升起了雾气,神色楚楚可怜,另人不忍。 萧童的手僵在半空,而后有些尴尬的道:“如月姐姐,你误会了,小姐只想看一下你胸前的凤形印记,那个印记对小姐来说很重要,也是……也是你和皇上是否真能在一起的关键”,萧童信口胡言,想骗如月褪下衣裳让明月一检真伪。 提到皇上,如月倦缩的身子僵住,一双水灵透彻的眸子疑惑的望着明月凝视自己的清澈眸光,眼中的不安一点点隐去,但却依旧不敢靠前,只是自己缓缓的解下了扣子,露出半边胸口…… 明月的眸光在接触到那如同刺青一般的凤印之时猛的一冷,而后蓦地站起身,吓得如月赶紧拉起棉被躲藏,而萧童则是担忧又惊讶的道:“小姐,那不是您身上的那块玉佩么?”,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如月姐姐身上的胎记竟与小姐上的玉佩一模一样。 明月不语,脸色却异常的苍白,似不能接受一般,只见她闭上眼喘息,许久,才缓缓的睁开双眼,悠悠的问道:“如月,你身上的标记可有凸出纹路?”,她记得,昨夜电闪雷鸣之时,自己清楚的看到御昊轩身上的龙形标记是向外凸出的,且纹路都清晰可见。 如月先是一怔,而后摇了摇头,低声道:“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胎记而已,怎么会有那样东西?”说着,身子又向床角缩了缩,素手紧揪着领口。 明月望着如月羞涩的样子,秀眉不禁起,虽说古时女子羞涩,但尚不至于如此,心头疑惑,却轻笑道:“如月在我面前竟也如此羞涩,当初是如此侍奉帝王的?”,许是因为她的动作刺痛的她,明月不禁出口相伤。 如月一怔,似乎相关乎‘帝王’二字永远都是她心头的伤一般,顿时,泪珠便滚落下来,她朦胧的望着明月,素手揪起了床单,却悲哀的笑出声,道:“侍奉帝王?暮雪觉得我有资格侍奉帝王么?”,而后哽咽道:“我嫁与皇上的大婚那夜,皇上亲手褪去了我的衣裳,但是却只是看了一眼我的左胸前的印记,而后抱我上床,让我安寝,但他自己却站在窗前一夜……” 她嫁与帝王之时才满十五岁,尚不懂何为人事,依稀记得当时帝王温柔的笑颜,将她抱上床榻,在她耳边轻哄道:“三更天了,如月该安寝了……”,那时的她,虽不明了如何做才算‘合房’,但是尚知先要饮下交杯酒,可是帝王却是一句怕她‘酒不胜力’而推脱。 一年疼宠,千恩万爱,侍寝册上日日记载她的姓名,可是,直到昨天她看到皇上抱着暮雪,衣衫凌乱,交颈而眠之时,才突然真正懂得什么叫侍。寝,才知道原来她在入冷宫之前喝下的那碗‘藏红花’根本就没有任何必要…… “很惊讶吗?”如月望着明月震惊的表情,眼中的哀戚却更为幽深,她严词渐渐犀利道:“当时的我也一直疑惑,为何皇上也曾偶尔到‘未央殿’宽衣而眠,而我却一直未曾有孕,为何皇上一直禁止宫女跟我说一些关于‘侍。寝’的事情,为何皇上不准我踏出‘吣心宫’,可现在我都明白了,更知道为何大婚第二日之时,喜婆前来收床踏上的丝帕时,皇上为什么要割破手指……” 当时,见他割破自己的手指,以为只是一种仪式,虽然娘也曾告诉她,大婚后的初夜会落红,但却没有告诉她如何来会落红,是谁落红,所以,她当时好心疼他,疼得都快碎掉了,还抓着他的大手哭了好一阵子…… 可是原来真相却是这样的,原来巧儿说得没错,原来真正的侍。寝是像皇上和暮雪那样的,原来…… 如月的泪渐渐的停住,她抬首望着明月半掩面纱的容颜,以及那双清澈如泉的眸子,突然道:“你想要什么,我现在就可以去偷给你,我不要你帮什么了,你走,你走,你马上走……” 萧童惊鄂,忙道:“如月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跟小姐说话,你知道小姐为了你……” “原来你也帮她了……”萧童的话未说完,如月突然大声打断,她从未这么大声说过话,但是此刻,她却像一个心爱之物被人夺走的刺猬一般,咄咄逼人,她望着明月,一字一句的道:“告诉我,你要什么?我什么都可以偷给你……” 萧童摇着头,刚想说什么。却听明月道:“太祖的所有的手记……” 萧童与如月皆是一愣,而明月则清冷的重复了一句:“把所有太祖的手记与关于明月贵妃的书籍全部找给我”,而后坚定的望向如月,眸光泛冷,道:“我依旧可以履行当初的承诺,将这后宫碍事的女人全部清除,让你做一个安稳的贵妃……” ‘吣心宫’后花园中,萧童扶着明月在花园内散步,这几日因接近小郡主与皇上的婚期,这后花园内也渐渐热闹起来,虽然倾城至今的等级尚未定下,但毕竟是一国的小郡主,贵妃之位在所难免。 这也是明月今日跟如月所定契约的筹码之一,如月如今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就连她也不再相信,自然更为容不下这个即将与帝王成婚的异国郡主。 明月走向花园中,众人赶忙施礼,而明月则是挥手示意不必如此,于是众人又开始忙碌起来。 转了一圈,花园内的各种花卉草木皆是被修剪过了,但是惟独‘观月台’两侧的萧蔷依旧如故,明月假装无意的对一旁的工匠道:“花园中就属这高台的萧蔷最杂乱无章,为何不修剪?”,明月抬首望了望那些蔓藤缠绕的鲜红花朵,拧起秀眉,竟发现今日竟无一只蜂蝶。 修剪的工匠从未与帝妃说过话,因而一时吓得不知该如何回答,而后只听一名前来监工的御前侍女上前向明月福了福身,轻声道:“回德妃娘娘的话,这是皇上下的禁令,也是历代传承的规矩,自太祖皇帝建立这‘观月台’以来,除了历代帝王,任何人都不得接近此台……” 明月浅笑着点头,回首望了一眼那名碧衣宫女,柔声道:“你是何时进宫的?” 那名宫女毫不惧畏的回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进宫不满一年……” 不满一年?萧童睁大了眼睛,上下扫视了那名宫女一眼,而后看向自己的主子。在天朝的禁宫内,宫女的服饰只分为两等,第一等是伺候皇上的碧衣宫女,第二等,则是皇宫内随处可见的蓝衣宫女,并且没有三年以上的宫女,根本不可能入得了‘吣心宫’成为御前侍女,且还在此地监工,而这名女子竟只入宫不足一年…… “你叫什么名字?”萧童不禁问道。 女子对萧童温婉一笑,低首道:“回萧童姑姑的话,奴婢名叫花如萧” “花美人是你什么人?”突然,明月不假思索的道,双眸瞥向花如萧,眸光清澈却又深沉。 许是没有料到明月由此一问,花如萧先是愣了愣,而后才谨慎的回答,道:“奴婢是花美人的亲妹妹,在花美人晋级之后被前来投靠,便在宫中做了宫女,十日之前,承蒙贤妃娘娘提拔,才被送进‘吣心宫’做了御前侍女……” “贤妃?”萧童杏眼圆瞪,而后才掩去惊讶的神色,对着花如萧笑道:“既然你是花美人的亲妹妹,花美人又如何舍得你与她分离呢?莫不是贤妃为难你们了?” 花如萧原本镇定的面色闪过一丝慌张,但却又随即隐去,抿笑道:“萧童姑姑还真会开玩笑,贤妃娘娘温柔贤淑,又怎会为难奴婢与姐姐二人……” “哦?”萧童笑得诡异,而后道:“那道也是,好了,你忙吧,我陪娘娘到处走走,不防碍你们做事了”,说着,便扶着明月,笑道:“娘娘,我们去‘书阁’休息一下……” 明月点首,搀着萧童的手臂,款步走向‘汉御书阁’的方向,而身后的花如萧则是急忙福身恭送道:“娘娘慢走……” 踏进‘汉御书阁’,萧童忙将明月扶到一张太妃椅上,而后伸手轻按明月的额头,缓缓的揉捏着,低声道:“小姐刚才怎会知道那个侍女与花美人有关系?”,刚才看到小姐那样肯定的神色,不禁有些疑惑。 明月闭上眼,浅笑道:“一个刚入宫不足一载的宫女竟能成为御前侍女,且与花如霜的闺名相似,自然是不同寻常……” 萧童呆了呆,而后才点了点首,刚想打趣两句,却听明月又道:“一个时辰后,你去散播一些消息,就说花如萧姿色不凡,才学可佳,得到皇上的青睐,有可能成为第二个冬月,让贤妃主动来收回那个宫女,并打压花美人……” 萧童的手一滞,而后走到明月身前,怔神的道:“小姐不是说花美人成不了气候么?为何来要劳师动众的对付她?”,如今的一兵一卒都要用之谨慎,何必为了一个成不了气候的美人动手? 明月起身,走向书柜,却清冷的道:“她的确成不了气候,但是若是不安分,那就绝对不可留……” 80后宫风云(十五),花美人 ‘汉御书阁’内,萧童在阁楼上整理了不少书籍,但是却没有一本有记载关乎明月贵妃当年的事,而均是一写诗词,治国之道的手记,一个多时辰后,明月看得有些疲乏,也便打算将此事如此作罢。于是萧童又将那些书籍搬回阁楼,却在那灰尘堆积的地方找到了一副相似乎女子所绘的‘踏雪寻梅’图。萧童兴高采烈的将那副画摊在明月面前,道:“小姐,忙了一个时辰总算也有些收获,您看这副画的落款,只有一个‘月’字,会不会是明月贵妃所作?” 明月轻揉着自己的额头,起身走向那副摊在地上的水墨图画,突然间,秀眉微动,只觉画中所绘的梅花竟那样熟悉,细细观来才发现那梅花所在的地方的竟是御花园的‘梅花林海’,并且正是她当初第一次遇见御昊天的地方,画中,那座琴架与石凳的摆设都一模一样。 明月不禁疑惑,突然又想起在御旭的手记诗集中大多都是咏梅词,且将梅花的妖娆傲骨表现得淋漓尽致,但其中最另她印象深刻的却是一首:‘情忠梅’与‘美人独爱’,由此可见御旭词中的美人必然是明月贵妃,而又因明月贵妃独爱梅花而作了大量咏梅词。 “小姐?”萧童望着明月轻拧的眉宇,有些疑惑的唤道,而后将那副画收起,拂了拂上面的灰尘,拢眉道:“这副画挺像御花园内的景色……”,更像前往‘湖心小筑’内的‘长卿宫’的必经之路上的‘梅花林海’。 明月点首,却也不多言,只道:“想来必然是明月贵妃情忠于梅,故而才作了这幅‘踏雪寻梅’”,而后转身走向椅子,一脸疲倦的道:“先收起来吧,我有些累了……” 萧童点首,对于今日之事不免有些灰心,不想忙碌一个多时辰竟然一无所获得,心头溢满了内疚,但却依旧乖巧的笑道:“也好,奴婢送小姐回殿休息……”,说着,便将画重新卷起,扶梯上了阁楼…… ‘长生殿’内,明月半倚在睡榻上,有些失神的望着那把凤雕象牙梳,素手轻抚着那精心细酌的纹路,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涩。轻轻的垂下手,眸光转向自己被一条明黄丝带包扎完好的伤口,敛下睫,似不愿意多想一般,闭上双眸,小歇片刻。 自有身孕之后,明月一日比一日嗜睡,每次醒来不足一个时辰便又觉得疲倦,不过身子道没有前几日那般虚弱,膳食也多少能吃得下,闻到补药的苦味也不会再觉得难受,只是依旧觉得全身无力,人也懒散了不少…… 半柱香后,秦公公匆匆进殿,一见明月躺在睡榻上休息,忙上前叩拜道:“奴才参见德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明月的秀眉一动,长睫轻颤了一下,缓缓的睁开眼,在瞥见秦公公叩拜的身影之时,先是一怔,而后才起身道:“何事使得公公如此紧张?” 愣怔,而后秦公公才发觉自己的额头上竟又出了不少汗,于是赶忙捏着长袖擦了擦,才道:“回禀娘娘,皇上要奴才传话给娘娘,今日中午皇上不回‘吣心宫’陪娘娘用膳了,因‘紫玉国’的使臣来访,皇上特在‘金銮殿’设宴款待……” 眸光一闪,明月的思绪顿时紧绷,而后疑惑的轻道:“‘紫玉国’的使臣?” 秦公公低首道:“正是,因为七日后便是皇上与倾城郡主的大婚吉日,‘紫玉国’使臣受紫玉国萧国主之命前来恭贺皇上,并带了黄金千斤,白银万旦,珠宝不计,及三马车丝绸药草做为贺礼前来……” “原来如此……”明月抚着额头,装作心不在焉的道,而后清浅一笑,素手撑着额头,状似疲倦的轻问:“那皇上晚上可有时间陪本宫?” “奴才不知,待奴才前去奏明皇上之后再来答复娘娘……”秦公公恭敬的回答,在见到明月微微点首之时,赶忙起身碎步退出了寝殿,将殿门轻掩…… “紫玉国……”明月望着秦公公离去的身影,轻声呢喃。双眸渐渐犀利,‘黄金千斤,白银万旦’能出得起如此之大的手笔,必然非泛泛之辈,再者,冷萧国与天朝联姻之事也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十六国早已皆知,但却丝毫没有动静,为何惟独‘紫玉国’竟如此大费周章的派使臣来恭贺? 于情,帝王并非是第一次大婚,说起来也不过只是纳一名嫔妃而已,于理,帝王纳一名尚未定登记的嫔妃,一个不相干的诸侯国送这一大把笔贺礼,着实是惹人非议,还是他的确另有图? 明月的睡意全无,她起身踏下睡踏,轻盈的走到窗前,望着花园中依旧忙碌的花匠,忽而想起有些日子不见冷孤云了,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倾城郡主的大婚在即,如今‘紫玉国’的动向不明,她就不信冷孤云还能如此沉得住气,对‘嫁衣神功’与废黜皇后之事不予理会…… 正午之时,后宫之中又引起了一番骚动,众妃在听闻‘紫玉国’送来丰厚的庆贺之礼时,纷纷议论,是否‘紫玉国’也有心想与天朝联姻,否则又何来如此之大的手笔? 其然,这种猜测也并非空穴来风,后宫中资历较长的嫔妃基本都知晓三年前如月贵妃被废黜之时,‘紫玉国’国主萧缎曾带着年仅十三岁的小公主萧敏前来怀月朝拜,也曾提出将十三岁的小公主嫁萧敏嫁给帝王,但却被帝王以‘公主年纪尚幼’推辞。而今,萧敏公主已经是二八年华,且尚未嫁娶,‘紫玉国’又送来如此贺礼,其心昭然。 萧童在后宫之中听闻此事之时,不禁额头泛疼,不想这倾城小郡主还未登堂入室,‘紫玉国’又来参合了一脚,虽然此时的确再所难免,就如先帝,后宫中的八十几名嫔妃之中,就有十五人是来自十六国进贡,并且都占在一品二品的位置上,只是得宠的并无几个,毕竟那些王室公主之间互不相让,曾在后宫之中闹出不少风波。 ‘御花园’的‘子云亭’后,萧童一身碧衣坐在假山后面的石头上,一身懒散的望着围在亭内忙碌却又唧唧喳喳的宫女,她听了他们议论了少许关于‘紫玉国’小公主的事之后,便看到了执着拂尘,一身褐色丹顶鹤朝服的李公公匆匆而来,而后在瞥见萧童那一身碧衣之时赶忙上前道:“萧童姑姑久等了……” 这几日因忙于帝王婚宴,后宫也比平日里热闹得多,三三两两的议论些关于皇上大婚之事,以及德妃娘娘身怀皇嗣的听闻,只是真假参合,也不知道从何传出,甚至有几个小太监聚众下注打赌德妃腹中是公主还是当真是太子。 诸如此类之事,后宫的各殿主子也都大多睁只眼闭只眼,但李公公与赵公公二人却奉太后指令抓了不少打赌的小太监去了‘仗刑局’打了板子,因而后宫的宫女与太监在见到李公公之时,大多也只以为他又在督察,故而都停止的了议论,纷纷忙碌起来。 萧童望了望那些不说话,开始各自忙碌的宫女,嘴角浅笑了一下,而后低声道:“我家娘娘原本还担心皇后被禁足,李公公的日子也会跟着难过,却不想李公公却受到了太后的重用,比起焦虑贤妃身陷维谷的赵公公来,道是前途可待啊……” 李公公呵呵一笑,说了两句奉承德妃的话之后,便小声道:“这次德妃娘娘要奴才做什么?”,每次只要萧童找他,必然是有事差谴,还有重重的打赏一番。 萧童一笑,“李公公每次都这么急着立功,难不成又欠银子花了?”关于李公公,萧童私下曾调查过,他十八岁才入宫净身成为太监,因为一张巧嘴,又擅长为女人梳发髻,被皇后看上,带在了身边将近八年多余,没有什么嗜好,但惟独在宫外结识了一批三教九流之辈,常在赌场妓院私混,因李容是太监,所以在妓院中找了个对食的相好,前段时间才将其赎身养在一座大庭院内,以珠宝美食供养,所以花了不少积蓄…… 李公公面红一笑,却不回避,只道:“奴才能为德妃娘娘效劳,乃是天赐的恩德,就算娘娘不打赏,奴才也定当效全马之劳……”,说着,双眼眯起,虚假一笑,再次说道:“萧童姑姑,前些日子姑姑要奴才办的事情,奴才都已经办好,也买了一批死士夜守‘思暮宫’周围,只要上官忠一有动静,他们便会立刻动手……” 萧童满意的点了点首,从袖中抽出了几张银票塞进李公公的手中,笑道:“娘娘果然没有看错公公,今日之事十分简单,你只要找几个信得过的宫女,让他们在宫内谣传关于花美人与其妹花如萧的事情,就说皇上看上花如萧了,十分有可能册封她为御女,此事也还是花美人在暗中安排……”,而后想了想又,道:“最好能将此事传进贤妃的耳中,她已经没有几日太平日子可过了,不如趁此机会再让她忙碌上一阵子……”,人一旦闲下来,就会容易胡思乱想。 李公公望着手中的银票,可谓是眉开眼笑,但随即又拧眉,略带不解的小声道:“姑姑,恕奴才直言,花氏成不了什么气候,又何必娘娘大动干戈来对付?如今宫外宫内情势都十分紧张,稍有不甚,我们可能就成为牢中亡羊,上官氏与欧阳氏一旦嗅到气味不对,难免不会联合起来对付暮氏……” 萧童垂下眼睑,此道理她又怎会不懂,但是……“贤妃将花如萧调进‘吣心宫’内,必然是有目的,倘若她是贤妃的探子,娘娘的计划岂不是更加危险,更何况贤妃心思叵测,又岂会为一个丝毫没有把握的小宫女大费周章的买通人马让她进‘吣心宫’?,因而此人非除不可……” 李公公有些明了的点首,将银票收起,勾身大声说道:“请姑姑转告德妃娘娘,奴才定会尽力将平息后宫的事端,近日里已经无人再谈论德妃娘娘腹中龙嗣之事,太后平日里也都为德妃娘娘与皇子祈福,因而请德妃娘娘宽心……” 萧童瞥了一眼那些纷纷侧目的宫女,点首道:“那有劳公公,我也该回去了,公公慢走……” “萧童姑姑慢走……”秦公公低首恭敬道,而后便转身走向‘子云亭’,那些宫女纷纷避让,面色慌张的忙碌…… 萧童离开后宫之后,宫内便开始悄悄蔓延着花美人试图让自己的妹妹勾引皇上,以晋级御女之事,一时间‘琼香宫’内,数不上什么等级的嫔妃纷纷来访,大多却只是旁敲侧击,言语数落,毕竟这些嫔妃都未曾得到圣宠,因而彼此之间可谓是相互可怜,却又相互暗自较劲,因为花美人曾被皇上钦赐小字为‘清颖’,惹得众人嫉妒。 但他们不曾想,数十人在‘琼香宫’内,你争我吵时,高高在上的贤妃娘娘竟突然驾到,使得众妃纷纷以有事告退,更吓得刚才还在‘据理力争’不甘示弱的花美人吓得花容失色,跪在贤妃身前动也不敢动。 今日贤妃一身鹃红长裙,发束玛瑙金钗,面施脂粉,华贵娇媚美得另人不忍侧目,但这份娇美看到花美人眼中却如致命的毒药,使得她整日练舞而衬托的妩媚体态不住的颤抖,别具一番楚楚可怜的娇柔。 只可惜贤妃并非怜香惜玉之人,在众嫔妃全都离开之后,便甩了花美人一巴掌,在她的左脸上留下了一道五指红痕,砰的一声扫下了桌案上的茶水,娇容隐怒的道:“好你个花如霜,本宫提拔你们姐妹二人,为其掩护不被皇后等人所害,而你道好,竟然示意花如萧那个贱人勾引皇上……”,说着,又的执起案台上的一个花瓶砸向花美人。 青容站在一旁,眼看不少,赶忙上前阻止上官婉儿,紧拽住她手中的花瓶,劝慰道:“娘娘息怒,与这等奴才生气不值……”,而后夺下贤妃手中的花瓶,又道:“小姐,此事既然已经发生,生气也于事无补,不如先将花如萧调回,说不定皇上一时也就将此事给忘了……” 宫人被皇上钦点的嫔妃也不在少数,但大多都无缘侍。寝,当初冬月之事也曾闹的沸沸扬扬,且说要被皇上留在‘长生殿’宿夜,但最终还是一场空,在着后宫内,除了欧阳红玉以外,二品以外的嫔妃根本就没有机会侍奉皇上。 贤妃心火起伏,她恼怒的望着颤抖着身子,捂着左脸的花美人,似有些解恨的又上前踢了两脚,怒骂道:“狗奴才,早知今日你如此不安分,当日在宴会之后,本宫就该杀了你……” 肩头疼痛,但却不敢哼一下,但贤妃的话却让跪在地上的花美人更是惶恐万分,那容貌虽不及贤妃一般美貌,但却也是如花似玉,一双原本勾魂的杏眼,如今却只掉眼泪,连连磕头,哭道:“娘娘饶命,贱妾冤枉啊,贱妾当真没有让如萧去勾引皇上,贱妾……” “你还敢嘴硬”上官婉儿更为气愤,恨不得将花美人那张脸撕破才痛快,她坐在椅榻上,怒目圆瞪的望着簌簌发抖的花美人,平息少许,才又道:“本宫这几日没有心思跟你耗在这事上,不过你给本宫记住,本宫在这后宫之中少说也能占上一片天,要斗,你还没这个资格……” 花美人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频频叩首,道:“娘娘说的是……娘娘说的是,贱妾自行惭愧,但是贱妾当真没有如娘娘所说的那般,贱妾冤枉……”,说着,眼泪不住滚落,哽咽道:“娘娘当初派如萧监视德妃娘娘的行踪,并且……并且伺机下毒,贱妾也是如此督导她,我们姐妹二人当真没有对不起贤妃娘娘您,毕竟事情若是败露,我姐妹二人也会被牵连……” “贱人……”上官婉儿突然站起身,又甩了花美人一巴掌,使得花美人的嘴角掺出了死死血迹,眸光满是杀意的道:“你竟敢威胁本宫……” “贱妾不敢,贱妾不敢……”花如霜哭花了脂粉,却不敢出去寻救,她深知贤妃是何等角色,于是只能不住的磕头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青容看着花美人的脂粉被哭得一踏糊涂,一时间有些心升厌烦,于是俯在贤妃耳边小声道:“娘娘,此时不比往日,莫要事闹大,否则若上被昭仪娘娘知道,难免会惹出是非……” 贤妃听后不仅没有息怒,却更是生气的道:“本宫乃是四妃之一,还怕她一个二品昭仪不成?”,说着,一脚踢在了花美人的身上,使得花美人疼得在地上打滚,不住的哭喊,而‘琼香宫’外也的确引来了不少听闻惨叫宫女,但在看到大殿内的情况之后都吓得纷纷离开…… 青容拧着秀眉望着殿外那些逃窜的宫女,心知大事不好,于是忙拉住上官婉儿的手,焦急道:“娘娘息怒,欧阳红玉的确不算什么东西,但是她毕竟手中执掌着皇上的赐予的权利,如今皇后尚在禁足,执后宫章法之人又是德妃娘娘的姐姐淑妃,若是此事传出,娘娘的麻烦可就真的大了……” 残害宫妃龙嗣本是死罪,若是传出去,以小姐现在这样的情况,难免欧阳红玉不会落井下石,虽然现在后宫之中尚未有什么动静,但暗藏伏兵之事,也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发觉。 上官婉儿的大脑渐渐清醒了下来,她心头也有些慌乱,素手紧捏着丝帕,瞥了一眼捂着小腹,脸上有两只红手印的花美人,冷哼了一声,低沉道:“你给本宫记住,倘若你有任何不轨行为,本宫不仅会杀了你们姐妹二人,还会将你尚且苟活人间的老父扒了皮喂狗……”,而后狠狠的跺了一脚,对站在一旁的青容道:“你马上去将花如萧调回‘琼香宫’,再撵出宫去随便找个叫花子嫁了,给她一点银子,从此不许踏进皇宫一步……” 花美人大惊失色,忙求道:“娘娘开恩,娘娘开恩,贱妾一定会让如萧离开宫廷的,请娘娘不要这么做……” “够了……”青容怒斥道,而后扶起贤妃就殿外走,再不理会哭得几乎昏厥的化美人…… 贤妃一走,躲在暗角,全身发抖的小宫女才爬出来,哭着扶起花美人,不住的问道:“娘娘,这可怎么办才好啊?这后宫内的人,若是开罪了贤妃娘娘下场恐怕就会跟前些日子在井里找到的尸体一样……”,后宫溺尸案,大多人都已听闻是贤妃所为,虽无证据,但是后宫的定律便是无风不起浪。 花美人已经哭得几乎呆滞,她睁大了一双美目,空洞的望着殿门前,不断的重复着小宫女的那句话:“该什么办……该什么办……该怎么办?” 81后宫风云(十五),未央天 昨夜小寐,忽疑君到,却是琉璃火,未央天…… ‘长生殿’,萧童一袭碧衣,守在明月榻旁,素手执书,懒散的翻下了几页,但却都甚觉无聊的扔下。 今日从‘御花园’内回殿之后,李公公前来传过两次话,大概就是贤妃因连日事端心神不宁,在听闻后花如萧之事后竟对花美人大大出手,并要将花如萧撵出宫外,随意找了叫花子许配,此生不得回宫。 刚听到此言,萧童确实惊讶万分,不想贤妃竟已做到如此地步,于是便吩咐李公公暗中保护花美人,待她禀明娘娘之后再做定夺,却不想一进宫便遇见如月姐姐,只见她行色匆匆的将三本书册塞进她怀中,只道是小姐所要之物,并嘱咐一定收好,切莫让皇上发现,否则后果不堪。只因这些书乃是她所盗。 萧童低声叹息,望着手中的书册,实在不知此书上究竟写些什么,何为符咒?又何双玉合壁?无奈又抓起另一本书册,竟是一章‘七星连珠’的天文图案,且图案下面记载了一堆神神叨叨的话,如观测星象,时空之门云云,让萧童一时之间觉得眼前恍惚,这些此对于她来说简直闻所未闻。 她曾问如月姐姐这些书从何而盗,但是如月却只字不提,只道她终有办法,因曾见帝王反复观阅此书,平日里也只收藏在一个地方,故而知晓,且让小姐速速阅完,还之于她。 萧童望着手中的三本书册,又拿起了第三本翻阅,但却又是一声叹息,这书一本比一本古怪,第三本竟都是诗词,她对女红、书画皆是不通,于是只能愤愤然的丢下,沉闷的托着脑袋凝望着窗外,在瞥见那些忙碌的工匠之时,又是一阵烦躁的拧紧秀眉。还有七日了…… 明月在床榻上小寐,听闻萧童两声叹息,嘴角不禁浅笑,微微睁开双眼,转首望了一眼蹲坐地毯上的萧童,叹息着起身,柔声道:“萧童今日有烦心之事?” 萧童愣怔,忙转首望向明月,而后赶忙起身拿起软垫放在床沿,又将明月身前的棉被掖好,这才道:“小姐何时醒的?”,怎么她都没听到声响? “有些时候了,一直听着你叹气……”明月倚靠在床沿上,眸光瞥向白色狐裘地毯上的三本封面奇特的书籍,沉思道:“那是什么?” 萧童笑着将书册捡起,但却拧着秀眉道:“奴婢也不知晓这是什么,是如月姐姐要奴婢带给小姐的,据说这些应当是小姐所要的东西,她曾时常见到帝王阅读此书,且总是藏在一个地方,所以今日带来给小姐,也嘱咐小姐速速看完,不能让皇上发现。” 明月的眉宇一动,心头顿时升起一股难掩的混乱,她伸手接过其中一本,随手翻开,竟是天文观测与二十八星宿奇相,并且记载了大量关于鬼神、六道、因果之说,更有甚者,甚至记载了少许关乎‘时空之门’的种种。 心头隐隐不安,古时何来这样的书册?她忙拿起第二本,却见上面画了众多符咒,眸光流转,终在其中一章上找到了一幅写着‘逆天轮回’字样的符咒,心一跳,双眸看向下面的文字,却是记载的简单至及:“天测星象,七星连珠之日,午时焚之,口念请令,即可招回后世英灵” 秀眉拧紧,素手翻阅下一页,却愕然发觉已被人撕去,虽然还遗留只字片语,却拼凑不出其中的含义,书页内残存的字迹只剩下‘解铃之人’四字。 心头莫名发慌,再向下翻阅,却都是记载其他符咒的笔记,章张完整,但却惟独缺少了‘逆天轮回’这一章。 “小姐,怎么了?”萧童望着明月有些苍白的脸色,不禁担心的问道,然,明月却若闻所未闻一般,拿起第三本书,胡乱翻了几张,却章章都是诗词歌赋,刚想扔下,却无意中瞥到了一句: 银床淅沥青梧老,瀄粉秋蛩归。采香行处蹙连线,拾得翠翘何恨不能言。 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这字迹……明月的秀眉拧得更紧,双眸凝视着那苍劲有力的字迹,恍然间只觉熟悉,却又并非太祖的字迹,少许,她睁大双眸,忽而想起那日在‘凝雪宫’被自己烧毁的一联词句:“但凡少年,情不知所起,以为繁华是尽头,醉拍栏杆,而今终得愁滋味,往事具往矣……” “他……”明月疑惑的呢喃,而后又翻阅了前几章,却又见字迹不同,完全是太祖皇帝的笔法,明月轻扫了一眼,大概都是‘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之类的词句。 于是轻合上,却又在第一章看到了一副对联: 风裹寒丛,雾压苍松。隆冬时、雪舞长空。千秋梦醉,万里魂通。叹幽情深,诗情重,盛情浓。 茫茫水色,淡淡山容。极天处、杳杳飞鸿。一番心事,几许萍踪。爱腊梅黄,萼梅绿,刺梅红。 明月的瞳孔猛的一收,耳边突然传来那似乎来自遥远天际的低沉声音:“风裹寒丛,雾压苍松。隆冬时、雪舞长空……”,顿时心神一凛,胸口一片郁积,不觉将那本书如同灼手的火焰一般丢下…… 怎么会同那日的梦境中的词句一模一样?御旭……御旭……明月的脑中不禁有些混乱,不明为何每一次想到这个名字,自己的灵魂就好象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一样,挣扎不了又不愿妥协,似乎永远都只能在捆绑中进退两难? 深吸气,明月的心不觉有些泛凉,她失神的望着手边的那三本书册,许久,才如梦如醒一般的道:“萧童,让如月告诉我,这些书究竟是从何而来……” 萧童从被明月那失神的面容中回神,忙站起身,却又突然想到什么,忙道:“小姐,奴婢问了,可是如月姐姐不肯说,也要奴婢转告小姐不要问。” 明月的秀眉渐渐松开,道是也没有半点为难之意,只是将属于递到萧童面前,道:“那你现在就还给她,告诉她这些书对我没有丝毫作用,让她还回去吧。”,而后在萧童疑惑接过之时,却浅笑道:“注意她的动向,我要知道她要还到哪里去……” 萧童一怔,而后随即了然,点了点首,道:“小姐的意思奴婢明白了……”,而后便将书册藏于内袖,匆匆走出寝殿,向‘未央殿’走去…… 不觉黄昏到,夕阳红似血。 明月一身素洁寝袍,长立窗沿前,眸光凝视花园中央那座十丈高台,萧蔷花开似血浓,映赤美目,心头一阵烦乱,不禁轻锁娥黛…… 素手紧捏窗前花雕,天色渐暗,却不见帝王回寝宫,并且今日应允自己的秦公公也未曾回话,明月抬首望了一眼天色,轻敛长睫,松开手,关上窗子,心头有些空落的走向御案前,望着今晨已被侍女整理好的奏章。 深吸一口气,随意蹲坐在案前,轻捋长袖,执起磨石,在砚台内倒上少许水墨,轻轻的磨了起来,但随即却又笑话自己的行为来,素手捏着磨石头,轻巧放下,随手拿了一本奏章打开,却都是一些关乎民生的事宜,另她有些生厌。 却又觉无事可做,只能百无聊赖的翻阅着其他的奏章,在瞥见丞相欧阳迟的明黄奏本之时,明月的秀眉微动,伸手抽过,一打开,便见帝王已经批阅过,正是关于上官忠被贬官之后,如何处置贤妃上官婉儿之事,明月细细看下,却有些失笑欧阳迟的真小人假君子的言语,他竟在奏章上大夸上官婉儿品性贤良,稳婉淑德,道他愿与百官同请圣上不予追究上官婉儿身为上官忠之女的联系。 轻笑,好一个老狐狸欧阳迟。明月的眸光不禁瞥向帝王赤色朱砂批阅的字迹,仅有寥寥几字:“准卿所奏”,不仅并未称赞欧阳迟的大度行德,更为对上官氏一事做任何表态。 抿唇,明月合上奏章,垂下眼睑,却又在殿外有少许响动之时抬睫,仿若心有所盼望,但却只是几名侍女推门而进,将饭菜端进寝殿,并嘱咐一些萧童要她多吃些的话语,少许,几人便又匆匆离开…… 明月起身,望着桌台前的菜色,虽然丰盛依旧,都是按照她的口味所做,但今日她却竟觉毫无胃口。 若有所思的推开殿门,抬眼望去,‘吣心宫’悠远长延,所有的殿内都已燃上烛火,金碧辉煌之间却更显冷清。长睫轻动,素手紧握着门边,而后无奈关上…… 夜半,红烛燃尽,蜡泪成滴,明月心头一紧,从梦中醒来,但睁眼之时,却依旧一室清冷,隐约间闻到几许淡然的龙涎香,却又恍若是刚才梦中所见…… 82后宫风云(十六),上官忠之死 三更时,夜雨来袭,扰人请梦。明月朦胧的望着殿内,秀眉不禁微拧,坐起身,失神片刻后,才掀开棉被走向床榻,拿起一只红烛换下了烛台内的残烛,火光跳跃,大殿内顿时亮了许多…… 转身张望左右,竟与自己睡前一模一样,丝毫未变,但空气中却真实的弥漫着一股颇为清淡的龙涎香味,不似残留。 心疑,明月心头有些空落的向殿门走去,奈何刚拉开殿门,却见殿外空无一人,深幽走廊内,几盏烛火已经熄灭,使得殿外黑得如同一张黑漆的大口一般,用无止境的不知向何处蔓延…… 微敛睫,说不说心头梗住的是什么,明月回转身走向殿内,却听到身后一声低沉的声音:“怎么起来了?”,微怔,明月转身,却见御昊轩一身白色寝袍,黑发披散,用一根碧玉龙头簪将碎发束在脑后,烛光映照中,俊美得另人窒息。 明月望着眼前带着几许懒散却浅笑的御昊轩,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她上前,却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低下首,轻道:“皇上回来了,臣妾还以为……” “以为什么?”御昊轩走进殿内,英气的剑眉在看到明月低首的神色之时轻动了一下,轻笑着走向前,将她娇小的身子搂进了自己的怀中,下巴抵在了她的发丝上,闭上双眼,在她的额头上的留下了一吻,而后才沙哑的道:“明月,朕今天好累……” 明月依偎在御昊轩的怀中,素手抵着他的胸膛,在听到她疲累的声音时,心头莫名的一紧,而后却感觉自己被一双大手抱起,随即,御昊轩信步走向床榻…… “皇上……”身子接触到柔软的床榻,明月不禁轻唤,他脸上的疲倦让她心头一阵酸涩,而御昊轩则是将她搂抱在怀中,躺在她身侧,拉上棉被,低声道:“睡吧,夜深了……” 夜是深了……明月轻敛下长睫,却丝毫没有一点睡意,素手轻揪着御昊轩的衣襟,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直到,一只大手将她那只不安分的小手包裹在手心中,额头上才传到低沉的轻笑声:“告诉朕,明月在想什么?” 明月的心一颤,有些失神的望着那只包裹住自己的大手,而后抿了抿唇,将自己的脸靠近御昊轩的胸膛,带着几许羞涩的轻呢道:“臣妾想看……皇上的身上的印记消失没有……”,她自信自己已经爱上了他了。 御昊轩的身子一僵,随后明月感觉自己的下巴一痛,被强迫的抬起首,清明的双眸对上了一双深沉如夜的墨蓝色冷瞳,而后,那冰凉的薄唇覆上了她的粉唇,却又只是轻触一下,随即她的那只抵在他胸膛的手触碰到了他冰凉却又灼热的肌肤。 明月的手一颤,想收回,但是御昊轩却紧紧的握住她那只手,逼迫她停留在衣襟内的肌肤上,让她一时间生涩的低下了头,男欢女爱,在她曾经的社会中早已如何吃饭睡觉一般简单,因而她的心理并无阻碍,但是要她触碰一个男子的身体…… 心头混乱纠结,但是玉指却突然轻颤了一下,明月睁大了双眸,有些颤抖的望着那如真玉一般清晰的触感与温润,而后轻拨开他的衣杉,瞳孔中映出了自己熟悉却又不熟悉的龙形凸出的刺青。 它还在……明月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她细细触摸着那块龙佩,指腹上接触到的清晰凸感与纹路另她感到不可思意,仿佛那块玉佩就镶在他的肌肤内一般…… “明月,爱说谎的孩子该得到惩罚……”低柔的声音带着灼热的沙哑,在她的颈部喷洒,使得明月一怔,忙收回手,但那只手却依旧逃不过他的大手,她望着那只大手将她的十指分开,滑进她的指缝与她相扣,而后一个温热却又冷凝的吻覆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如失控一般的啃咬。 “皇……皇上……”明月紧张的想挣脱,但是身子却被御昊轩的另一只手搂紧,狂热的吻在她的耳垂和胸前放肆的掠夺,似乎要将她吞下去一般,让明月急喘连连,甚至叫停的力气都没有。 “不……”明月有气无力的呼唤,素手瘫软的抵在他的胸膛,清澈的双眸渐渐变得迷离,白皙的面容也似抹上了一层脂粉…… “你不爱朕……”冰冷的话语突然从她的耳际传来,明月一惊,却在来不及回神之时,身上的衣裳全部被扯下,她睁大双眼,看着御昊轩摘除了发束上的碧玉龙头簪,一头乌发披散,狂野而又感性,俊美的容颜与英气逼人的双眸另她有片刻的恍惚…… 明黄帐闱飘然落下,如扇子一般合上缝隙,窗外雨声渐止,清风却不断吹佛。床榻上,两人呈裸而对,痴情迷离,白皙玉臂被束在披散的青丝之上,棉被下,肢体交缠,低喘娇吟…… 深夜迷离,风雨止,乌云散,星月满天…… ‘御花林’内,数名黑衣人围住一名身着长袍的黑衣男子,月光下,刀剑晃人眼,雨后泥泞,杀气漫天…… “你们是什么人?”对峙许久,长袍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他握在手中的长剑已渐渐开始颤抖,手腕处,鲜红的血迹滴落在剑身上,鲜红的液体划过长剑滴落在梅花树下,与雨水混合,月光下,闪烁着妖冶的光芒。 四名身穿夜行服,面裹黑布的男子依旧不语气,只是握紧手中的长剑,一步一步逼进长袍男子,却又不急着出手,忽而,天空中划过一阵闪电,照亮整个皇宫,雷声震动,那四名男子突然进攻,而后只听闻一声隐没在雷声中的惨叫声响起,鲜血四溢,闪电中,四把长剑一齐刺进男子的身体…… 高大的身躯依靠在梅花树干枯的枝干上,男子睁大双眼望着一个身穿褐色丹顶鹤朝服的男子从那四个黑影中走出,精瘦惨白的脸在闪电中格外显得狰狞,而后,男子虚弱的道:“你……李公公……” 李容一笑,执着拂尘一步一步走向他,望了望他胸膛上的四个窟窿,不禁摇了摇头,阴阳怪气的道:“明明不是达官显贵,却偏偏要在这官场上打滚,上官大人,您这又是何苦?”,而后邪气一笑,又道:“今日这事您也别怪我李容不讲人情,毕竟这个圈子,大人可比我这小小的奴才更懂得其中的规矩……” “为什么?”上官忠的脸色已经开始苍白,神色也不如同往日在官场上低眉的样子,他带着几分愤怒与清高的望着李容那一张嘴脸,血液从嘴角流出…… “为什么?”李公公更觉得好笑,而后不再拖延的伸出手在他的衣襟中翻出了一本书册,虽然被雨水与血污了少许,却依旧能分辨出其中的字迹‘嫁衣秘诀’,李公公笑着将书收进袖中,才道:“不为什么,只因这里是皇宫,是女人们不染鲜血的战场,而今日你会落得如此,自然是您的千金,天朝的贤妃娘娘,将要失去在这里斗的资格……” 上官忠虚弱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但却依旧固执的不肯倒下一般,双目怒视着李公公的那张精瘦的嘴脸,好像还想问什么,但身上的温度却已经一分一秒的流失,周身渐渐与雨水一般冰冷,天空中,惨白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黑色的瞳孔渐渐失去了焦距…… 树林中,一道碧绿的身影在树下的斜影中飞窜,不多时,已经跃身站在众人身前。李公公先是一惊,而后在看清来人之后,忙笑着将袖中的书册掏出,递向那抹碧影,轻声道:“姑姑,上官忠已死,是否按照原计划将其藏在‘凤栖宫’?” 萧童面掩碧纱,伸手接过书册,素手随意翻了两页,望着书页上的蝌蚪文字,将书藏在怀中,而后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递给李公公,冷声道:“做的很好,这些银票是打赏他们的,但是必须要将这里收拾得连一丝血腥味都没有……” 李公公看着那些银票,忙伸手接过,而后塞进自己的怀中,笑着望着身后的几个人,阴沉道:“当初答应你们的条件,现在就在身上,只要你们这里处理干净,并且按照我当初教你们的做,完成之后,就到这里来领你们该得的东西……” 萧童眯起眼扫了一眼李公公身后的四个面无表情的大汉,刻意压低声音,清冷的道:“记住,拿了银票之后马上离开皇宫,带着你们的妻二老小远离帝都,能走多远走多远,若是无意被抓或者暴露了身份,本小姐会养着你们的全家,你们当知道怎么做……” 四人随即手抱长剑,向萧童一拜,而后齐声道:“多谢姑娘……” 萧童点首,转身走向梅林的另一头,却不想一道剑光突然向她劈来,使得她反应不及,只能提气飞跃上树枝,但不想对方的速度竟快得另她乍舌,转眼间,那道晃眼的光芒又向她刺来…… 但千均一发之时,只闻李容一声怒斥,道:“赵传,住手……”,萧童一惊,明白了来人的身份,却依旧躲闪不及,左臂被长剑划伤,面容上的碧纱被掀开。 “是你……”赵传在看见萧童的面容之时,先是一怔,而后怒道:“德妃娘娘为何一定要为难贤妃?” 萧童望着赵传那狰狞的神色,却只是冷声一笑,素手抓住一根树枝,啪的折下,而后在跃身在空中旋转,双脚落在了四名杀手的身后,紧捏着树枝,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经地义……” 赵传双眸一眯,气势却更显咄咄逼人,手中长剑寒光一闪,声音不若曾经的尖锐,在这暗夜中意外的低沉,道:“德妃娘娘聪慧无双,奴才自是敬佩,但是用这种手段争夺,竟只是为了财,也未免太让人看不起……” 李容上前一步,带着几分焦急道:“赵传,你冷静点,萧童姑姑是德妃娘娘的人,你若是伤了他,必死无疑”,而后上前道:“再说现在贤妃娘娘的大势已去,你就乖乖的待在太后身边,这皇宫的腥风血雨说什么都不会吹打到你,你现在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赵传蓦地转首怒视李容,持剑的手青筋暴露,咬紧牙关,额头鼓动,愤怒道:“你这个伪君子,我赵传真心诚意的待你,而你竟然杀了贤妃的父亲,今日我就杀了你……”,说着,挥剑向李容砍去…… 铛的一声,赵传的剑飞出了数米之外,四名黑衣人将他围困在中央,李容惊魂未定,但在见到赵传身上不知何时已受了伤,忙道:“住手……”,而后转向一脸冷沉的萧童,道:“萧童姑姑,赵公公与奴才都是苦命人,这些年来也都是一直相互扶持着走过这弥漫血腥的皇宫,您就饶了他吧,他也是无心的……” “可他却是上官婉儿从叫花堆里捡回来的奴才……”萧童忽然冷笑,道:“贤妃早就对他起了杀心,只是现在还不能动手罢了,倘若今日我放了他,他日他也会死在贤妃的手上……” “这……”李公公犹豫了,他望了望一脸决然的赵传,自愧的低下了头,他深知赵传忠于贤妃,永不可改,因而也只能捏了一把泪,别过脸不再说话。 萧童望着李公公的神色,素手紧揪着被割破的伤口,却冷静的道:“赵传,你是贤妃的人,这份忠主之心,不仅我佩服,就连我家小姐也深感敬佩,但我家小姐也说过,人才若不能为她所用,他日必战场相逢,必然就会多一个敌人,所以还请赵公公莫怪” 而后,她双眸一眯,清冷道:“不过念在李公公顾念旧情的份上……”,萧童突然将手中树枝挥向赵传,瞬间,只听到几声闷哼,赵公公的手脚经脉竟都已被挑断,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萧童姑姑……”李容惊吓得面色苍白,但萧童却扔下树枝道:“我留他一条命,你将他运出宫去,好生养着,就这么过一辈子吧……”,而后便疾步走向花园深处,消失在暗黑之中…… 一夜细雨冲刷,清晨之时,红日初升,百花争艳,皇宫里一片清馨…… 明月醒来之时,身侧已是空凉,素手触上柔软的丝绸,却已经不留丝毫温度,只闻枕上淡淡龙涎清香。 心头有些空落,素手撑着床,有些吃力的起身,顿觉得周身泛酸,棉被从胸前滑落,白皙的肌肤上一片青紫,虽不若曾经那般骇人,但明月在看到只时,依旧心头一跳,有些不自然的摸索着床榻上凌乱的寝袍披上…… 萧童端着热水进殿,低着的面容上带着几许苍白,在看见明月已醒之时,勉强的笑了笑,轻柔道:“小姐起了?皇上在早朝之时特地吩咐了侍女,说娘娘今日会迟了起来……” 整理衣裳的素手一僵,明月抿唇不语,却在抬首望向萧童那只有些肿胀的长袖之时,眸光一冷,道:“你受伤了?” 萧童拧毛巾的手一抖,有些吃痛的拧起了秀眉,而后笑了笑,将毛巾递给明月,漫不经心的道:“不是什么大伤,只是昨夜在梅花林中有些疏忽大意,竟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赵传给划了一刀……” “赵传?”明月有些讶意,伸过手握住萧童受伤的胳膊,打算检查伤口,但萧童却笑道:“真的没事,再说奴婢也将他的手脚经脉全部挑断了,让他成了一个废人……” 明月掀开萧童的长袖,望着那包扎得十分笨拙的纱布,轻叹了一声,轻道:“想必是李容求的情。” 萧童点了点首,却无所谓的笑道:“若是让李容不顺心,很有可能两渐成莫逆,再说我不这样对赵传,他也迟早会死在上官婉儿的手上,留了人情给李容,又保住了赵传的性命,岂是不一举两得?”说着,有些吃力的从怀中抽出一本书册,道:“小姐,您要的东西奴婢拿到了……” 83后宫风云(十七),贤妃入狱 一阵夜雨,几分清香之气,御花园中柳树垂条,百花娇滴,阳光穿透树叶,在潮湿的地上洒下几许零星点点,初夏已至…… 萧童一袭碧绿长裙,微施脂粉,发髻也梳得格外别致,使得她看起来精神不少,也遮掩了昨夜不眠的苍白与疲累。她扶着明月在‘吣心宫’的后花园中散步,一路说笑,直至走到无人的‘观月台’附近…… 萧童望着周遭的建筑,目光停留在与后花园中只有一条小路境幽相隔之地,而后小声在明月耳边,道:“小姐,这条路与后宫相通,直连皇上的‘御书房’,昨日黄昏之时,奴婢跟着如月姐姐一直走到这里,而后便见她四处张望,匆忙的进了‘御书房’……” 明月一怔,而后拧起秀眉望向那条鹅卵石铺设的那条林阴小道,垂下长睫,抿唇道:“她道是胆子不小,也不怕惊动了御林军与其他嫔妃,一个被打入冷宫的贵妃若是突然出现在皇上的‘御书房’中……也不知欧阳红玉与上官婉儿知道之后会如何?” 萧童轻笑起来,但是神色之中依旧藏不住无力,柔声道:“皇上这几日忙与处理后宫与百官发生的事,如今又正直大婚在即,紫玉国前来道贺,几件事情拢到一起,皇上根本抽不开身,不如奴婢现在就扶小姐去‘御书房’看看,就算皇上突然驾到,也怪罪不了小姐什么。” 明月点首,却握住萧童的手,转首望着她疲倦的神色,轻笑道:“我自己去便可,你先去休息吧……”,萧童睁大双眼,随即摇头,张口想说什么,但却又被明月打断:“赵传突然失踪,太后与贤妃必然有所警觉,怕是今日会闹出点事端来,到时,我还需要你去教花美人做些事……” 萧童垂下眼睑,想了少许后,才勉强的点了点首,却依旧不放心的道:“小姐,您有孕在身,要是碰上几个不讲理的嫔妃,奴婢怕……”,而后想了想,却又禁声,望了一眼明月无所谓的神色,只能低首道:“那奴婢回去休息了,小姐有事时可吩咐侍女通知奴婢一声。” 明月轻点首,却不多言,微微抬首望了一眼前方深幽的小径,素手轻抚着自己的小腹,而后抬步上前,丝毫不犹豫的走向通向‘御书房’的方向…… 赵传失踪,‘坤宁宫’与‘思暮宫’都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太后心焦气躁的四处派人寻找,但将整个皇宫都翻过一遍,却依旧找不到赵公公的任何踪迹。 赵传虽只是一个太监,但却跟随太后三载有余,一直以来都少言寡语,忠心伺候,对于太后的指令更是唯命是从,如今竟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这样在这深幽的后宫中消失不见,又岂能不让他人怀疑? 太后出动后宫中的所有御林军,所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因而便下令,除却尚在禁足期间皇后的‘凤栖宫’与早已搜查过的‘坤宁宫’之外,其他各宫殿必须都要搜索,特别是前几日内淹死那几名草莽大汉的水井之中,一时间,后宫内外人心惶惶,但忙碌半日之后,却依旧还是未能找到任何线索。反到是又闹出了花美人病重,求见太后哭诉遭受贤妃殴打威胁之事,一时间,更让这几乎风雨飘摇的后宫染上了一层阴霾,更使得太后在‘坤宁宫’中大发雷霆…… ‘坤宁宫’内,淑妃、昭仪均已入坐,惟独贤妃尚未到场,并且,连同如同告御状一般的花美人,也被太后赐坐昭仪身旁,少许,只见‘思暮宫’的侍女青容匆匆奔走而来,跪拜在大殿之上,面色虽冷静,但却依旧带着几分惶恐的叩拜道:“奴婢参见太后娘娘千岁,淑妃娘娘、昭仪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面色煞白,带着金护甲的手啪的一声拍在御案之上,中指上那诺大的翡翠宝石闪烁其华,却更显阴霾,怒道:“贤妃为何现在还不来?”,而后微眯凤眼,不等青容辩解,便道:“既然贤妃不愿来见哀家,那么哀家就让淑妃以后宫之法惩罚了……” 青容一惊,抬眼望了一眼坐在欧阳红玉身旁的花美人,眸光露凶,却楚楚可怜的向太后求饶,道:“太后饶命,贤妃娘娘身体欠安,又闻花美人诬陷,因而一病不起,所以才不能前来见驾,还请太后娘娘饶恕……” 花美人脸色顿时煞白,在看到青容那阴霾的眸光之时,吓得双腿发软,脑中突然想起那日上官婉儿发下的狠话,哭道:“太后娘娘,贱妾没有诬陷贤妃娘娘,贤妃昨日攉掌贱妾,且要将贱妾的妹妹从‘吣心宫’中调出,赶出宫廷,逼迫她嫁给一个叫花子,且还发话让我们姐妹二人不得好死……” 青容倒吸了一口气,却神色冷静的道:“花美人说这话可有证据?身为后宫嫔妃,可知诬陷正妃是犯杖刑,可要拉到‘仗刑局’打扳子的……” “住口……”一直沉默不语的淑妃突然喝道,而后拧眉道:“你只是贤妃陪嫁进宫的一个小丫头,现在竟然敢在太后面前威胁皇上的四品美人,更何况这个美人乃是太后钦点,你眼中可还有主奴之分?来人,将这个丫头拉下去杖责一百大板,以示我后宫律法……” 淑妃的话音一落,守在‘坤宁宫’殿前的两名侍卫便走进大殿,将惊恐万状的青容擒住,刚想往外拖去,却又听欧阳红玉低道:“慢着……”,而后转首望向太后,低首道:“太后容禀,臣妾数日之前查到了关于那几名宫外死尸的一些证据,也正好与贤妃娘娘有关,不如先将这个奴婢关押,等臣妾手上的这事水落石初之时一并发落……” 太后的眉宇一动,发束上的金钗玉坠伶仃作响,疑惑道:“子辰是说,贤妃还与前段时日里那桩‘井投尸案’也有关联?” 欧阳红玉抿唇一笑,低柔道:“正是,因而臣妾恳请太后莫要打草惊蛇,若是只是将这个奴婢打了一顿之后,放回‘思暮宫’,只怕夜长梦多……”,而后转首望向一旁的青兰,冷声道:“青兰,去将本宫的锦盒取来……” 青兰福身道:“奴婢遵命……”,而后踩着碎步匆匆奔向殿外,向‘重阳宫’的方向跑去…… 宫殿内,淑妃有些隐怒的瞥了欧阳红玉几眼,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欧阳红玉早已找到证据,却一直都未曾在她面前提过,如今事到如此才将证据拿出,于是脸色略白的道:“昭仪妹妹不亏为皇上心尖上的人物,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证据,且还能藏了这么多天,倘若不是今日花美人前来喊冤,不知妹妹还要藏几日啊?”,说着,将头扭向一旁,有些嫉妒的咬紧牙关。 欧阳红玉挑眉一笑,却是温婉道:“淑妃姐姐说哪里的话,臣妾之所以一直隐忍不说,只是还没找到确实的证据,若是冒昧告之娘娘您,怕是此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 “你……”淑妃猛的站起身,胸膛起伏,刚想说什么,却听太后怒斥道:“好了,像什么话,如今后宫已经够乱了,你们还在争什么……” 淑妃立刻禁声,而欧阳红玉的面色也有些泛红,就在气氛僵硬尴尬之时,突闻殿外一声尖锐的唱音:“皇上驾道——” 众人皆是一惊,淑妃、欧阳昭仪以及花美人忙站起身,匆匆的走下石阶,跪拜在地,在那抹明黄色踏进大殿之时,齐身叩首道:“臣妾、贱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御昊轩站在大殿中央,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三个女人,走向欧阳红玉,勾身将她扶起,低沉道:“朕听说子辰找到了‘井投尸案’的线索,可有此事?” 欧阳红玉起身,心头却一阵泛凉,她低首望着帝王的龙靴,而后才抿唇道:“回皇上的话,臣妾的确找到了一些线索,但是却事关贤妃,因而……等会请皇上过目……” 御昊轩点首,而后道了一声平身之后,便走向太后,低首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原本紧拧眉宇的眼中缓和,她起身走向石阶,握住帝王的手,乐呵呵的道:“皇上多礼了,近些日子,雪儿的身子可还好?皇上可要多注意雪儿的饮食啊,哀家听侍女说,雪儿吃得不多,补药也要萧童那丫头逼着才肯喝,你瞧瞧这脾气,简直跟个孩儿一样……”,说着,太后的脸色露出疼宠的神色。 御昊轩低沉一笑,安抚太后道:“母后放心,德妃虽然有时调皮,但却也十分乖巧,太医开得那些药极苦,她有抗拒也是理所当然,不过为了皇儿,也都喝下了……” 太后听闻帝王的话,心头更是欣慰,慈爱面容露出,道:“甚好……甚好……” 太后反差的情绪以及帝王宠溺的话语,让站在大殿中央的几名女子不禁心头泛酸,个个低首,玉手紧揪丝帕,娇容失色,特别是欧阳红玉,她听了皇上与太后的对话,只觉胃中一阵泛苦,却只能若无其事的吞咽下去,思及那日皇上驾临‘重阳宫’的事,心里更是纠结。 那日帝王匆匆驾到,她欢天喜地的在殿前迎接,却不想帝王却一脸心不在焉,剑眉紧拢,下了三盘棋,盘盘皆输,之后便道了一声早些休息匆匆而去,甚至连一句宽慰的话都没有…… 心头更显苦涩,欧阳红玉轻咬下唇,却闻太后恢复之前的严肃,道:“皇上,这个贤妃现在是越来越没规矩,昨日竟在‘琼香宫’中攉掌花美人,还威胁花美人要将其妹轰出宫廷,赐嫁市井乞丐,今日哀家召见她来与花美人对质,她竟派了一个奴婢过来……” 御昊轩扶着太后入坐太妃椅,剑眉一动,似有些不可思意的道:“母后此言当真?”,说着,冷清幽深的双眸瞥了一眼花美人垂看地面的面容,半依在椅上,神色带着几分懒散。 花美人的头低垂着,连动都不敢动,而欧阳红玉与暮慈也并未打算为她说话,大殿内的气氛有些压抑,直到青兰气喘吁吁的从殿外跑进之时才得以缓和。 青兰手执锦盒,提裙走进大殿,在见到阶台上那一抹明黄之时先是一怔,而后慌忙下跪,心头鼓动,音带颤抖的道:“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而后抬首有些慌张的望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的昭仪,将锦盒递上,低声道:“娘娘要的东西,奴婢拿来了” 欧阳红玉伸手接过,玉指拨开了盒上的铜锁,有些不自然的打开,而后碎步向前,递到皇帝与太后的身前,抿了抿唇,轻道:“太后、皇上,这就是臣妾在‘思暮宫’附近找到了东西,据臣妾拼凑,这乃是嫔妃所持的‘圣祖家训’内的破碎纸屑……” 太后惊讶的望着那个红木黄稠锦盒,望向皇帝,迟疑的道:“这……这莫非是德妃所丢的那本祖训?” 欧阳红玉微微点首,而后抬首望向帝王的神色,但帝王却只是瞥了那几片纸屑,面容依旧懒散,似同波澜不惊一般,让欧阳红玉的心不免紧了一下,赶忙又道:“皇上,、太后,臣妾追查之时,发现这些纸屑最后一张正好洒落在‘思暮宫’的大殿门口,因而臣妾断定,此事必与贤妃娘娘有干系……” 淑妃与花美人震惊的望着欧阳红玉的锦盒,虽然她们也曾听闻德妃也半遇刺之事是贤妃买凶所为,却不想此事竟是真的,一时之间竟难以接受,二人傻傻的站在原地。 而太后则是睁大了眼,心头如同有一股怒气囤积一般,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她激动的道:“这个贤妃竟大逆不道如此地步,枉顾哀家以前那样疼宠她,本以为她贤良淑德,却不想暗地里做出如此败坏皇室门风之事,皇上,这次您可不能袒护贤妃,哀家必须处置她……” 众人屏息,双眸刷刷的齐望向帝王,但帝王却只是望向太后,刀斧雕刻一般的俊美侧面带着几分清冷,而后向太后点了点首,道:“朕已将后宫执法大权交给淑妃与子辰,那么就依太后的意思吧……” 太后欣慰的点了点头,而后望向欧阳红玉,道:“子辰,你现在就带着御前侍卫去将‘思暮宫’包围,无论如何都要给哀家搜出证据来……”而后想了想,望了一眼站在殿外的李容,有些沉凝的道:“李容,如今赵传失踪,你就先代替他的位置,给哀家到‘思暮宫’去传旨,无论贤妃病地有多重,都给哀家抬过来……” 李容进殿,低下首,却是没有半分欣喜,且带着几分沉重的弓身道:“奴才遵命,奴才这就去宣太后娘娘的口俞……”,说着,便执着拂尘匆匆离开…… ‘思暮宫’中,贤妃坐在寝室中来回踱步,青容已经去了将近一个时辰,如今竟还未归,另她的心头不免有些忐忑,她移步到窗前,望着窗外的花园景色,而后烦躁的走到案边将茶水杯啪的一声扫过地上,望着那瓷碗化做碎片四处滚落,抛洒的满地都是。 宫殿外,一名蓝衣宫女匆匆推开寝室门,贤妃转身一望,忙急噪的问道:“可有请到皇上?”,她在太后宣旨让她前往‘坤宁宫’之时,就派人去请皇上。 小宫女神色胆怯的低首,结巴的轻颤道:“奴婢回娘娘的话,奴婢去了‘吣心宫’求见皇上,但是御前侍女却告诉奴婢,皇上不在‘吣心宫’内,于是奴婢便到处打听,却没想到在半路看到皇上去了‘坤宁宫’……” 贤妃怔住,胸膛起伏不定,她猛的一甩手,只听啪的一声,小宫女已经摔倒在地,并且左脸上添了一道五指印,贤妃指着她的鼻子,怒道:“你这个该死的奴才,为什么不拦圣驾?你想害死本宫对不对?”,说着上前又是一脚…… “奴婢没有啊……啊……娘娘饶命啊,奴婢不敢截圣驾……”小宫女捂着肩头不住的跪地磕头,但是头发却被上官婉儿一把拽住,怒道:“你们都巴不得本宫死是吗?你们当本宫是什么?”说着,她猛的扯着宫女的头发向墙上撞去,只听砰砰的两声,小宫女就连哭诉都来不及,就已昏死过去…… “要本宫死?你们做梦……”上官婉发疯一般的将书柜砸毁,挽起的长发已经散落,她胡乱的扯着挂在墙壁上的同心结,那是新婚之时帝王赏赐的,青葱的玉手扣在花纹上,眼泪却不住的掉落,但口中却依旧呢喃道:“我上官家有‘嫁衣神功’,你们不能将本宫怎么样的,你们不能……” ‘嫁衣神功’……倘若并非‘嫁衣神功’的话,或许她的父亲至今还是一个七品县令,而她,恐怕早已嫁给了地方上的草莽之夫,又怎会有今日的风光,且能一举登上四妃宝座,在这后宫之中占有一席之地? 所以,她不能失去这些,即使是父亲被贬,但是上官氏的‘嫁衣神功’依旧在,得神功者得天下,皇上一定会保护她,一定会……上官婉儿的脸色渐渐恢复平静,突闻殿外一片吵杂,她心一凛,忙打开殿门,却见数十个御林军冲进殿内…… “你们……”贤妃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后却看到了站在殿外的淑妃、欧阳红玉以及面带冷笑的李容之时,这才清醒,怒不可懈道:“你们想干什么?”,而后望着冲进寝室的侍卫,发疯一般的吼道:“狗奴才,滚出去,全都给本宫滚出去……” 欧阳红玉有些愣怔的望着如同发疯似的贤妃,有一瞬间的疑惑,而后望向站在一旁的淑妃,低声道:“请淑妃娘娘下令……” 淑妃看着上官婉儿的样子,不禁有些胆怯,但心头却又有几分得意,她瞥了一眼站一旁的弓着身子的李容,有些傲然的道:“李公公,依本宫看,贤妃这个样子根本听不懂太后的口俞,那么就直接搜查吧,本宫想,贤妃如此贤良淑德,必然也会配合的……” 李容一怔,有些不可思意的望了淑妃一眼,而后眸光瞥向欧阳红玉,却见欧阳红玉也很是惊诧,于是低下首,有些不自然的道:“那奴才就依从娘娘的意思了”,说罢,便走向寝室前,尖声喧道:“御林军听令,开始搜查,搜查时要仔细点,一个地方都不能漏下……” ‘思暮宫’顿时闹翻了天,殿外围观的宫女个个面面相视,却不知到底发生何事,直到李公公从侍卫手中接过一本已被撕烂得满目全非,且已开始泛黄的书册后,众人才惊呼起来,一时间宫内沸腾,原本已经平息一段时间的井底抛尸在此时再次被提起,而贤妃也被禁锢…… 一时之间,后宫的种种流言四处渲染,贤妃跟着被太后下令关入天牢,但却尚未剥去妃位,淑妃在太后面前添油加醋了一般,但欧阳红玉却只字未提,许是因为看到贤妃墙上所挂的那只已被拉扯变形的红色同心结之时,心生不忍,许是……没有想到自己当初唯一的对手,今日竟如此不堪一击,但是更多的却是对此事生起了几许疑惑。 贤妃在入狱之前大骂欧阳红玉陷害于她,那神色张狂,目光赤红,如同疯子一般,而抓拿她的人以及后宫所有的人也都当她是真的疯了,但惟独欧阳红玉此时才嗅出了几丝不寻常的味道,只因她看得出贤妃眼中迸裂出的恨意并非虚假。但是无奈事情已经过去,她自是无力回天,也更不想搭救这自己费了三年心思才除去的人…… 回到‘重阳宫’,欧阳红玉十分疲累,如同打了一场仗一般,她半依在太妃椅上,素手紧捏着丝帕,意识渐渐有些混沌,今日之事进行的太过顺利,顺利得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那些御林军进殿之后,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那本被撕烂的书册便从枕隙间被找出,因为长时间与丝棉裹在一起,书册已经开始泛黄,但是上面的字迹却清晰可见,当时李公公用那些捡来的破碎纸屑一拼凑,竟正好完整无缺…… 当时,她注意到上官婉儿的神色甚至较于她更为惊讶,且疑惑的要看那是什么书,当时若非淑妃一直言语讽刺,激得贤妃失去心智,怒极攉掌,怕是或许她还可以问出些什么,但是如今……贤妃已经一口咬定是她对其陷害…… 深吸一口气,思绪有些凌乱,青兰端上茶水,望着自家主子并不开心的容颜,有些疑惑的嘟囔道:“小姐这是怎么了?今日拿下了贤妃,往后小姐与奴婢就再无后顾之忧了……”,贤妃是后宫最难搞定的妃子,她擅长的太多,却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打压了。 欧阳红玉摇了摇头,素手撑起了额头,有些疲乏的抿了一口茶,道:“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我总是觉得似乎这是有人安排好的圈套,而我们,只是跳进了别人早已挖好坑而已……” 青兰一怔,有些错愕的愣神,少许才紧张道:“小姐的意思是……贤妃是被冤枉的?”,贤妃是何等人物,有谁能嫁祸到她头上? 欧阳红玉放下茶碗,想起了花美人今日在‘坤宁宫’内的一番说词,秀眉渐渐拧起,少许,她轻道:“青兰可记得今日花美人向太后哭诉的那番话?” 青兰点首,道:“不就是后宫中有传闻花如萧将被皇上钦点为七品御女么?以贤妃的性子和后宫女子的性情,听到这话,自然会生气,所以贤妃对花美人那样,也并无不对啊……” “的确并无不对,只是……”欧阳红玉突然停顿下来,素手揉了揉额头,当日她听到此事之事,心头也是一阵难以掩藏的酸楚,所以忽略了此事的真实性,如今想来,却觉得有些蹊跷,于是便道:“青兰,你去查一下此事从何人口中传出的……” 青兰睁大双眼,想了想,而后有些为难的道:“小姐,这事怕是不好办,因为当时听‘坤宁宫’的宫女说,是无意中听‘吣心宫’的侍女说的,据说还是亲眼看到皇上和花如萧……呃……奴婢的意思是,皇上赞赏花如萧才情可佳,知书达礼,所以众人才猜测是否会成为第二个裴御女……” 欧阳红玉的面色在听到‘裴御女’这三个字时,一下子黑了下来,敛下睫,有些动怒的执起案上的茶碗苦咽了一口,而后啪的一声放下,但脸色却已经恢复平静,她抬眼望了一下殿外的黑漆,闭上眼,道:“罢了,就算是个圈套,能够击败上官婉儿,我甘愿跳下去……” 天色渐暗,月上柳梢,花园中的静幽小路旁,明月一身素洁长裙,款步走在鹅卵石的小路上,少许,她轻折下路边的一条柳枝,随意的捏在手中,抬首望向天空中那轮玄月,不禁停住脚步……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明月轻吟道,而后竟无奈的一笑,毫无目的的向前走去,白色轻柔的身影显得零落而飘渺。金缕鞋碎步伶仃,踩在石上,不禁有些晃悠…… 没想到,自己想过千般万般的设想的结果,却在今日的几个时辰内全然转向了另一个不知名的方向,化作了另一个时空,另一对恩怨情仇的宿劫。 佛曰:“欲问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若问来生果,今生做者是”,此生所承受的一切完全是前世的应得,而来世的一切更是今生所做的点点滴滴形成了未来…… 明月手中的柳梢一划,枝干刺痛了她的掌心,她抬手望着掌心上那嫣红,却茫然无措,什么叫做‘解铃之人需尽一生力,承君今世欢,方可解咒’?难道轮回当真是因果之本,即便跨越千年依旧逃脱不了该还的罪孽? “需尽一生力,承君今世欢……”明月不由自主的呢喃,而后有些混乱的张望着周围的红墙绿瓦,素手丢下了柳枝,蹲下身子喘息道:“怎么会……我怎么会……”,她怎么会是明月贵妃,为什么书中会说:“得凤佩者,乃贵妃转世”,为什么阎王要把这块玉佩送给她?为什么…… 一切像是陷进了一场好象早被人设计好的迷局,她从一开始就迷失了方向,刚开始的简单目的渐渐被模糊,被复杂,而至于今日之时,她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不知道该做何…… 明月抱着自己的身子,白纱长裙披散在淡色的鹅卵石路上,月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亮,素手紧紧的揪着自己的衣裳,无助的望着前方灯火已经燃起的‘长生殿’,却怎么都没有勇气上前…… 玉佩会脱落,却需花一辈子的代价去爱那个人,直到寿终之时方可脱落,到时,若是她能等到,便可拿到龙佩,或者……明月的眸光渐渐冷凝,素手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衣裳,脑中闪过那上被撕毁的纸张拼凑出了几个骇人的几个字:‘杀之,诛挖,可得玉佩……’ 杀之,诛挖……明月有些失神,却握着拳头缓缓站起,望着那被一抹明黄色推开的窗子,嘴角凝起了一抹苦涩却又决绝的笑…… 84后宫风云(十八),爱你 花开落没,风雨倾城,柳絮尽,萧蔷晚,夜半三更未央天…… 轻步踏石阶,霜露湿重,沾湿长裙,寒彻金缕鞋。玉手绞丝帕,娇无力,眸光轻掩…… 明月一步一步走向大殿,穿过重重走廊,心头却是一阵恍惚,金壁浮雕,龙形花纹,红烛台,斜影长,火光摇曳。止步,微微抬首望着前方似乎没有尽头的幽深,心头莫名升起了一抹恐惧,再踏步,却向是要走向无底深渊,步步心惊…… “小姐?”萧童站在殿前焦急来回踱步,眼角余光突然瞥见那一抹再熟悉不过的素洁之时,心头一喜,忙提着裙裾碎步跑去,一身碧绿娇艳轻柔,不多时已经停在明月身前,素手伸过,扶住明月甚是疲累的身子。 明月望着萧童,眸光却茫然无力,她轻握萧童的手,少许,走向大殿内的另一边‘养生殿’,推门而进,走到了睡榻旁坐下,而后便吃力的躺下,微闭双眸,小歇。 萧童担心的看着明月疲惫万分的神色,跪坐在她身前,小声道:“小姐,皇上已经回了寝殿,一直都在找您,我让侍女回报,说你在‘御花园’附近散步,一柱香后就回殿……” 明月毫无反应,只是缓缓的睁开眼,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般,少许,才带着几分沙哑的问道:“我今日看见大批‘御林军’在后宫中搜索,是否是太后下令寻找赵传?” 萧童连忙点首,有些得意的笑道:“太后下令在皇宫中搜查之时,奴婢就去了‘琼香宫’安慰了花美人一番,并且告诉她,贤妃攉掌她一事,小姐您已知晓,并且会为她做主,于是她便撞着胆子去了‘坤宁宫’向太后告了状,但是奴婢没想到,欧阳昭仪还真是会借用机会,竟也参了贤妃一本……” 明月轻笑,伸手揉了揉额头,笑道:“欧阳红玉已经隐忍多时,她今日若不借助此次机会打压贤妃,惟恐夜长梦多,事久生变,聪慧如她,自然知晓如何趁热打铁,落井下石才能收到最好的效果……” 欧阳红玉从不做没有丝毫把握的事,倘若不抓住贤妃东窗事发之时加以打压,以贤妃平日里敏锐的嗅觉,又岂能容一个二品昭仪爬到自己头上去?她二人久战三年,却不能撼动彼此分毫,如今,她也只是推波助澜一把,胜负却已分…… 萧童抿了抿唇,轻点首,却依旧有些担心的道:“小姐,可是奴婢听说,贤妃娘娘在李容搜查出那本藏在枕头中的‘圣组家训’之时,比大家都还要惊讶,而后就像发了疯一样怒骂欧阳昭仪,说是欧阳昭仪陷害于她,小姐,以欧阳昭仪的敏锐心思,难免不会发觉这其中另有隐情。” 的确,明月轻扯粉唇,而后缓缓的起身倚靠在软垫上,素手轻抚着小腹,轻叹道:“她自然会怀疑这其中是否有诈,但那又能如何?铲除上官婉儿是她毕生的夙愿,就算这是一个圈套,她也会心甘情愿的跳下去,毕竟这样的机会或许一辈子只有一次,一旦错过,今日得此下场的,也许就会是她自己……” 说着,明月再次闭上了双眼,伸出素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望了一眼漆黑的殿内,那扇被风吹开的窗子,一轮明月斜洒殿中,带来几许光亮,清风拂吹之中,听到几点细雨之中,淅淅沥沥,愈来愈大…… “又下雨了……”萧童望着窗外有些失神,这几日的夜晚几乎都如此,另她的心头感到一丝不安,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而后转首望向明月深幽的眸子,低声道:“小姐,赵传已经被送出了皇宫,安置在一个偏僻的小庙里,目前来说,太后应该不会想到赵传已经不在宫中……” 明月敛下睫,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己覆在小腹的手上,少许,才悠悠的道:“这几日后宫混乱,太后自然无法顾及,再加上小郡主的婚期在即,这几日淑妃与欧阳红玉必然会更加小心,倘若后宫再出什么乱子,想必皇上的大婚定要延迟,到时,天朝的威严怕是有损……” “那……小姐的意思是……”萧童轻颤了一下长睫,有些紧张的道:“那我们的计划……是否先停一下?倘若当真要太后发现上官忠的尸体在‘凤栖宫’内,那皇上的大婚可就真的要延迟了……”,冷萧国的国主至今还住在宫内,虽然每日不问世事,操劳其妹的婚典,但是一看那个冷国主就知道他并非善类,惹不得…… 明月坐起身,轻拂了一下长裙,步下地毯,赤着脚走向窗前,抬睫望着天空中不断聚拢的乌云,月阴遮掩,窗外夜色渐浓,雨声渐大,花园中一片朦胧之色…… 闭上眼,深吸了一口窗外凉气,思绪也清晰了少许,而后慢慢的睁开双眼,伸手掩上窗户,似下定决心的道:“萧童,你明日便去买通给上官婉儿送饭的宫女,由她去告诉上官婉儿她父亲已死,且藏尸在‘凤栖宫’中,事后给那宫女一笔银子,送她离开皇宫,若她不离开的话……”,明月的眸光一暗,抿唇道:“那就交由李容处置……” 萧童先是一怔,而后睁大双眼,有些愕然的道:“小姐的意思是……杀了她?” 明月清冷一笑,转身望向萧童,清澈的眸光流逝过一丝沉寂,而后带着几许落,冷沉的道:“牺牲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必须要让她死得其所,更要让所有人知道,她只是不小心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而被人灭口,而杀她的人,正是藏尸的皇后与欧阳红玉……” 萧童垂下睫,咬了咬,心却有所不忍,“小姐,那些宫女年纪尚小,若不明不白的沉陷在一场阴谋中丧生,岂不是……” “那你就劝服她离开皇宫,拿着大把的银子找个好人嫁了,或者回到自己的家乡侍奉父母……”明月打断了萧童的话,带着几分冷清的道:“这些宫女自所以一直待在宫里,并非是想找一个主子,而是想有朝一日能被皇上看上,得一个名分光宗耀祖,会死在后宫争斗的阴谋泥潭之中,也是迟早的事……” 萧童怔厄,脑中渐渐浮现了那些宫女提到皇上时那期盼与雀跃的眼神,的确,在这皇宫之中,几乎没有一个女人不希望被皇上眷顾,也没有一个女人不为阴谋权利与宠爱沦陷在这四面红墙的地方,就如同一个诅咒一般,只要踏进了‘玄武门’,一切都像是被注定了…… 自太祖开国以来,死在宫闱争斗下的宫女不知多少,而这些女子大多都是姿色上呈,希望能得到帝王眷顾与宠幸的女子,但是野花终比不过帝王花园内的绝色牡丹芍药,被掩盖了姿色,剥去了岁月红装,最终只留下一抹幽恨…… “奴婢明白了……”仿佛过了许久,萧童终于吐出了这几个字,而后低下首,心头依旧不免一阵纠结,但却扔扯出一抹笑意,上前扶住明月的身子,低道:“小姐,奴婢扶您回‘长生殿’吧,皇上怕是久等了,至时还未曾传膳……” 明月闭了闭双眼,在听到‘皇上’这两个字的时候,心头升了几许暖意,但更多的却是彻骨的冰冷,思绪纠结难平。素手伸向衣襟,轻抚着那块藏在衣内的凤佩……玉佩于他,孰轻孰重…… 轻叹息,点了点首,轻握着萧童的手背,走出内殿,有些恍然若失的走向灯火跳跃的‘长生殿’,心头一阵一阵的收缩,如同怯步一般,而后,当真在‘长生殿’的门口生硬的停下了脚步,呆呆的望着那扇与之一隔的门…… …… “小姐……”萧童疑惑的望向明月,清丽的容颜带着许些担忧,刚想上前推开寝殿大门,却被明月阻止,她眸光清澈的望着那扇门,突然有种莫名想哭的冲动,眼中升起了雾气,却又倔强的不愿自己如此软弱,可想退缩,寝殿大门却被吱呀一声拉开…… 御昊轩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明月的瞳孔中,那一抹明黄瞬间像刺痛了她的眼一般,让她不自觉的后退一步,但下一刻,自己的身子却被那抹身影包围在温暖的怀中,耳边传来他带着担忧与温柔的低沉:“怎么现在才回来……” 明月的身子一僵,有些想退缩的挣扎,但御昊轩却像感觉到了什么一般,紧扣住她的腰身,将她带进了内殿,吩咐萧童布膳。 明月走进内殿,有些抗拒的想推开御昊轩的身子,但却在萧童掩上门的那一刻,双手被擒住,整个身子被抵在了身后的石柱上,心一慌,抬首望进那双深幽的墨蓝色眸子,瞳孔猛的一收…… “皇……皇上……”明月轻呢,如同逃避一般微微别过首,但下巴却又被御昊轩扣住,带着许些刺痛,让她不得不再次与他四目相交,但这一次,心却慌得更为厉害,抿唇,明月解除束缚的那只手轻颤着抵在御昊轩身前,清澈的眸光错愕的望着他。 “为什么这么晚?”低沉的声音带着几许疲惫,御昊轩缓缓的靠近她,而后将她抵在他胸前的手握住,环绕住了自己的腰,将明月抱住,下巴抵在她的额头,冰凉的唇触碰着她的眉宇朱砂,沙哑道:“朕等了你好久……” 怀中的温暖让明月的身体渐渐有了温度,她依偎在这个自己已经贪恋的怀中,有些情不自禁的闭上双眸,可是一接触到黑暗,那张残破的纸张仿佛就清晰的映在自己的眼前,使得她一惊,随即推开了御昊轩…… 或许是因为毫无防备,御昊轩的身子踉跄的后退了一步,随即,他剑眉收紧,眸中原本的温柔顿时化为了清冷,带着恼怒的狼狈,直直的望向也是一阵错愕的明月,薄唇抿起,面部的线条紧绷起来,而后隐忍怒气,冰冷的道:“你……“,而后停住,双眸泛冷,转身不再看她,动怒的道:“爱妃怎么了?” 明月的心一抽,蔓延起了丝丝的痛楚,她垂下眼睑,想为自己找一个借口,却连想说什么都不知道,粉唇抿了抿,想找一个听起来不牵强的理由,可是在抬首望见他的侧颜时,却…… “我……”明月结巴,她不禁咬住下唇,闭上双眸,而后转向御昊轩,紧揪着手中的丝帕,睁开双眸,低声道:“臣妾……臣妾今日身体不是,所以……”,明月的心头一片慌乱,不自然的垂下长睫,紧握住手中的丝帕。 御昊轩脸上的怒气已经平息,但在听到明月的话语时,身侧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关节的响动在寂静的夜晚格外的清晰刺耳,一声声扣着明月的心弦,仿佛再绷紧一些,什么东西就会断裂,明月心惊的望着御昊轩,她不是没有见过御昊轩动怒的神色,可是今日的他却格外的让她胆怯,她想上前按抚他,却见他周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 心头一凛,有些胆寒的后退了一步,下意识的感觉有种犀利的光射向自己,无措的抬首,轻颤的望着御昊轩那双隐含着怒气与其他她看不透的情绪,想上前的脚步不受控制的向后退去,可是每退一步,就感觉御昊轩的眼神更加的冷硬,仿佛可以刺穿她的身体一般…… 低首,不再看他,可是那日深夜他暴怒的样子仿佛又出现在眼前,她几乎可以想象如今他现在发起怒来是否会与那日深夜一样骇人,心头泛凉,素手成拳,再承受一般的转身拉开殿门,但自己的腰被猛的被一双大手环住,后背贴上一具起伏的胸膛…… 身子僵住,明月害怕的闭上了双眼,想挣脱那样另自己不安的束缚,可是却听到了御昊轩低沉沙哑的低喃:“朕错了……明月,朕错了……”,而后,她的身子猛的被人扳过,被紧紧的抱在滚烫的怀中,那一双强硬的手臂将她的身子紧紧环住,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发丝上…… 明月僵直着身体,眼中升起了雾气,她闭上眼,轻柔道:“臣妾不想惹皇上生气的,可是……”,可是她怕他,怕见到他骇怒与神情的模样…… “是朕错了……”御昊轩打断她,又将她的身子搂紧了些,闭上那双满是复杂与隐忍的双眸,沙哑道:“是朕不知道该怎么哄你才能让你一直待在朕的身边,朕不想那么对你,可是朕却控制不了自己,朕想一回来就看见你在等朕,可是你却让朕一回来就心慌的看到这间寝殿是空荡的,甚至连你的气味都淡了,明月,朕只是心疼,朕不想对你凶,可是朕的心好疼……” 明月怔住,心底的冰川一寸寸的被揉碎,她睁大双眼,但还是控制不住眼泪的掉落,她闭上双眸,却不想泪却掉落得更多。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为什么要在她已经走投无路的时候跟她说这些?明月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万箭穿透过一般,鲜血淋淋,痛得自己无法收住眼泪,可是……他们注定只能相隔于千年时空,因为她不要死,她不要在忘生川前承受烈火煎熬…… 腰间的禁锢渐渐松懈,修长的大手划过她的脸,食指抚去她的脸上的泪水,冰冷的唇印上了她的眉眼,轻嗅着她身上的冷香,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情绪,低沉的弥漫在她的耳边:“明月,朕要你……朕……爱你!” 什么东西崩裂了,明月眼中的泪愈加不受控制的掉落,她紧揪着他的长袍,环过他精壮的腰,紧紧的抱住他的后背,止不住的哭出声音,泪水沾湿他的锦袍,却紧咬着下唇,不愿意再承诺任何一个字,任凭所有的冲击在她心头肆虐,她不住的告诉自己,等到这具身体身死的那一刻,所有的疼痛都会消失…… 冰冷的地牢里,湿气阴重,寂静的深夜,只听到滴答的水声,阴暗的某一个角落里,一袭淡紫色长裙的贤妃倦缩在白色的棉被下,双眸失神的望着前方,天窗上洒下了几许月光…… 轻轻的伸出手,一寸一寸的以指梳理着自己披散的长发,在黑暗中挽起了一个简单的发髻,而后缓缓的起身,赤脚踩在冰寒刺骨的地上,走向那抹静幽的月光,仰望着天窗上,暗夜天空中的那轮渐渐蔽去乌云的明月。 从来都不曾想过自己竟然会有今日,上官婉儿突然冷声笑出声,哀伤的眸光中流出一滴泪痕,欧阳红玉算什么东西?她凭什么可以不动声色的将一切嫁祸给自己,为什么自己竟连一丝察觉都没有? 微微低首,望着脚下的潮湿,那是黄昏时的一场夜雨,雷声轰鸣的刹那间,她之前的疯癫似乎清醒了很多,但却不想已经身陷牢笼,而帝王的身影也没有出现过一次…… 嘴角蔓延出苦涩,但却镇静得恰如除尘的仙女一般,月光下,她一步一步的再次走进黑暗,然后倦缩在冰冷的棉被上,紧紧的将自己环住,但眼泪,却无法控制的掉落下来,皇上……她在心头不断的念着,她记得他曾经温柔的唤自己‘承恩’,温柔的将那个艳红的同心结赐予给自己,可是究竟从何时开始,他知道欧阳红玉叫‘子辰’,却忘记了她是他的‘承恩’…… “承恩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温柔的耳语一如昨日,她清楚的记得自己当时生涩的低首道:“臣妾什么都不想要,臣妾只要皇上,要皇上陪着臣妾……” 他没有点头,只是笑,那笑中的意义她永远看不懂,那时,她以为他笑了,就代表着答应了,少女心头的雀跃掩盖过了一切,让她忘却了这个四面红墙的地方有多冰冷,有多恐怖,可是后来她知道了,却又深陷在那幽深的瞳孔里…… 青葱的玉手,紧紧的揪着自己的衣裳,她摇首,不想去回忆,可是那一段段曾经最另她心动的画片还是清晰的浮现在眼前,皇上……皇上…… “皇上……臣妾想种几棵牡丹在‘思暮宫’的后花园里,以后到了花期,和皇上一起赏花……”,少女轻柔的声音像是从远古的时空传来,清澈的不含一丝杂质,她兴奋的拉着帝王的长袖,将头依偎在他的怀中。 帝王抬起首,深沉得看不见一丝波澜的眸子扫过那种满各色花草的后花园,却淡淡的道:“朕喜欢寒梅……和海棠……” “为什么?”张扬天真的小脸望着帝王,带着纯净的笑容,没有考虑就笑了起来,道:“梅花和海棠好相似哦,那皇上是喜欢梅花多一点,还是海棠多一点?” 帝王的神色突然一暗,眸光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随后,她只听到一句有有似无的回答:“冷香……” 冷香……上官婉儿的神色有些恍惚,泪却停不住,入宫四年,只有数月快乐无忧的日子,之后,帝王却被那讨人厌的茉莉清香吸引了,那时,她变了,她疯了,她开始在后宫中争斗,开始与最聪慧的欧阳红玉交手,甚至学会了攻于心计,运用权利促使阴谋,最终在众人心照不宣之下,让木氏灭了九族,让如月那个贱人入了冷宫。 原本,她以为这样就可以重拾以前的温馨,可是却怎么都没有想到,皇上在渐渐淡忘如月,却也在渐渐淡忘她的一切,他平日里去’重阳宫‘下棋,在那里宿夜,可是她的枕边却依旧是冰冷的…… 究竟这些是为什么?她曾无数次的问自己,可是得到的,却是无人的回应,再后来,暮雪嫁进皇宫,一直传闻为最妖骚的淑妃竟意外的得了一夜圣宠,只是可惜,别人或许以为她真的承恩了雨露,可是那天赵传却亲眼看到皇帝在三更时回了‘吣心宫’…… 上官婉儿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在黑夜中格外的阴森,但她却似已经习惯一般,她握住手中的发簪,抵在自己的脖颈间,刚想刺下去,却又停住,突然站起身将簪子砸向了墙壁,阴狠的道:“欧阳红玉,要死,我也要拉着你陪葬……” 85后宫风云(十九),枕边锦囊 三更锣鼓声起,偶听窗外蛙鸣,清风阵阵,疏香暗隐…… 明黄锦罗帐闱微微拂动,如浪翻滚,簌簌响其声。烛火摇曳,朦胧恍惚,蜡尽之时悄然熄灭。夜,漫漫长…… 床榻上,明月依偎在御昊轩的怀中,双眸低垂,失神的望着他左胸前的印记,纤细的指腹轻柔摩挲,感受着那凹凸的龙纹划过指尖,心头一阵收缩,泛起阵阵苦涩…… 修长的大手握住她不安分的小手,低沉的声音带着朦胧的睡意,轻道:“是不是很难看?” 明月抿着唇,抬起眼睫,望着不知何时醒来的御昊轩,他的下巴贴着她的额头,带着沉溺的味道,一低首就吻上了她的眉宇,冰冷的,却又是温暖的…… “不难看……”明月望着他的漆黑的如夜的双眸,抿唇道,而后依偎在他的脖颈间,嗅着他身上的龙涎香味,被他大掌包裹住的小手抽出,滑过寝袍,紧紧的搂着他的腰,闷闷的道:“可是……皇上喜欢太祖贵妃……”,轻柔的声音带着几许僵硬,像是吃味,却更多的是惆怅…… 御昊轩起初一怔,而后竟笑出声来,沙哑的低沉带着胸口传进明月耳中的闷震,而后,御昊轩低下首,在她的眉间重重的吻下,许久才将唇移开,大手抬起她的下巴,与她呼吸相闻,低道:“明月吃醋了?” 明月怔鄂,随即反驳:“我没有,我……”,但是下一句话却被御昊轩的唇吞没,冰凉的吻带着几分温柔在她的唇上缠绵…… 但是这样的温柔却渐渐的失去原本的温热,慢慢的炽热起来,少许,御昊轩突然一个翻身将明月压在身下,狂肆的剥夺了她呼吸的权利,癫狂孟浪的吻着她,那样的吻,仿佛是要将她的心掏空,逼迫她交出所有的感情一般…… 明月的大脑顿时混沌起来,她想推开这突如其来吞没自己的情潮,可是她越是挣扎,御昊轩就越是疯狂,像是在报复什么,又像是在掠夺什么…… “皇……皇上……”明月抗拒着,在喘息的空间含糊不清的唤着御昊轩。可是这一唤,却让御昊轩更为热烈的在她的唇上狂肆。 渐渐的,炽热变成了啃咬,温柔变成了折磨,一点点的疼痛化落了感官的意识传进了明月的大脑,让她更为本能的拒绝,反抗,挣扎起来…… 痛……明月望着御昊轩浓重喘息的模样,却愕然的发现他原本闭上的双眸突然睁开,竟带着一丝恨意的凝视着她的反抗。 明的心猛的被揪起,痛得另她无法不抗拒眼前这个男人,素手抵着他的胸膛,眸光从之前的迷离渐渐化做了慌乱,突然猛的推开他硕壮的身子,起身欲逃,却又在下一刻被一双大手制住,将她拉回了自己的怀中。 沉重的喘息声,弥漫在帐闱之中,窗外冷清的气息渐渐冲刷了这炽热的凝重,明月睁大双眸,望着双手撑在她左右两侧,俯身闭眼喘息的男子,素手不禁揪住了床单,颤抖的道:“皇上……” 御昊轩缓缓的睁开双眼,眸中的情绪已经褪去,但却流露出了一种另明月感觉心疼的落寂,他凝视着明月微微颤抖的身子,而后像是自厌一般猛然起身,簌的一声掀开帐闱下了床榻,只着单薄的寝袍站在冰冷的大殿之中…… 明月愣愣的望着轻柔摆动的锦罗帐门,轻颤着长睫,而后扯起一旁的棉被紧紧的抱在自己的胸前,素手成拳。 她怕他,心头早已有的认知此刻不断的回旋在脑海中,像是要逼迫她看清这个事实一般,她低首咬住下唇,摇着头,想甩开这些繁杂的思绪,但是在那遥远时空传来的低沉声音却像是要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一般紧追其后的折磨她的身心…… “朕恨你……明月,朕恨你……”低沉的声音带着怒不可懈的咆哮,像是穿透了千万里的时空刺痛她的心扉,“为什么……朕对你不好么?为什么你连一点感情都吝啬不愿施舍给朕……” 长睫煽动,明月的心被绞痛得无法呼吸,她闭上眼,想摆脱什么,但是那声音却愈是贴近她的耳际,震进她的心头:“明月,说你爱朕,否则……朕就杀了他……” 心头一滞,似不能再忍受一般,她猛的起身,掀开罗帐,慌乱的寻找着殿内的那抹自己熟悉的身影,而后赤脚下床,裙摆飞扬的奔向御昊立在窗前的背影,只着抹胸的身体贴在他的背上,白皙的藕臂环住他的腰身,娇柔的声音带着惊恐道:“轩……我爱你,我爱你……”,所以,别在折磨我,别在一直让那样的噩梦缠绕着我…… 御昊轩的身子僵住,窗外清冷的空气早已经将他身上原本的热度化作了冰冷,明月紧紧的抱着他的腰,惊魂未定的颤抖着零落娇小的身子,似有一种魔力一般,让御昊轩不能抗拒的握住环住他腰身的小手…… “明月……”御昊轩低沉的唤着她的名字,深幽的双眸望着窗外的漆黑,平静却又克制的闭上双眼,突然沙哑的轻呢道:“明月,朕的心,你要不要?” 愣住,明月睁大双眸,围绕在他腰的力道渐渐松懈,但御昊轩却紧紧的握着,像是不允许她在逃避一般,逼迫她回答。 手腕的疼痛让明月不觉想抽回手,但却没有一丝力气和余地挣扎,她望着他的背影,接触着他身体上的温暖,想要努力拉回自己的自由一般与御昊轩做着拔河比赛,可是最终,她却只能轻颤的吐出一个字:“要……”,她的确想要他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确想要。 “那你的心呢?” 她的心?明月的身子一僵,而御昊轩却已经转身望着她,深墨色的眸子中闪烁着她从未曾见过的期盼与炽热,冰冷的手指划过她的眉眼,沙哑的声音带着魔力一般穿进她的心底,“明月的心,是不是也应该给朕……” 把心给他?明月沉溺在他那双深幽的眼神里,有些失措的向后退了一步,但是身子却再次被御昊轩抱住,他望着她,那眼神宠溺得让她不自觉的想靠近他,依偎他,直到,他冰凉的唇再次贴在她柔软的唇上时,才恍然清醒,却又陷入了他所编制的柔情中…… 这一次,御昊轩温柔得让她沉醉,他在她耳边不停的亲昵的说着什么,让她的意识再次清醒时,却已是激情退却,二人衣裳凌乱的躺在床榻上,相拥而眠…… 天色微亮,五更将至,东方已发白…… 明月钻在棉被中沉睡,在听到殿内有少许响动之时,有些疲乏的睁开眼,却朦胧中瞥见御昊轩一身明黄龙袍,手中执着剪刀走向她,在瞥见她迷茫的神色之时,微笑着低首吻了她,修长的手指抚着她的长发,捋起一小束,剪下。 明月呆呆的望着他手中的那束断发,想问什么,却见他轻抚着她的面容,温柔的低喃:“再睡会,乖……”,宠溺的话让她的心头一阵暖意,竟下意识的温顺闭上眼,有些贪恋他抚在她脸颊上的大手,嘴角带着轻柔的笑意,轻恩了一声,便再次沉入梦中…… 御昊轩望着明月沉睡的面容,修长的手指轻抚过她脸上的那条粉红色疤痕,眸光渐渐暗沉,而后,他闭上双眸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薄唇在明月粉色的唇上一触即走,起身,修长的手指夹住了自己的一缕长发,突然长袖一挥,乌发便如数落在他的大掌中…… 御昊轩握着两缕长发,站在床榻前久久凝视着明月的睡脸…… 再次醒来时,已是日上三杆,明月一睁开眼就看见萧童一脸笑意的望着自己,先是一怔,而后有些不自然的敛下睫,微扯唇角,抿唇道:“萧童在笑什么?” 萧童脸上的笑意更为浓烈,她摇了摇头,忍着笑意指了指明月枕边旁的一个粉色锦囊,带着几分暧昧的道:“小姐的枕边上有一个锦囊……”,而后轻掩着唇看着明月疑惑的瞥向枕边,有些惊讶的望着那抹粉色…… “小姐,在民间有一个风俗,就是新婚的第二日,妻子会将早已经做好的锦囊塞进象征百年好合的东西放在丈夫的枕边……”,说着,萧童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小姐,这是……?”莫非是小姐想送给皇上,但是却因为睡迟了而忘记了?可是皇宫之中可从未有这规矩…… 明月听了萧童的话,不禁有些失神,她伸手拿过枕边的锦囊,感觉里面似乎装了什么东西,素手刚要扯开上面的丝带,却被萧童阻止,只听萧童道:“小姐,不可不可,民间风俗中,‘夫妻百年恩爱’,自是要等到百年之后才能拆下,如果现在拆下了,会不吉利……” 明月的手一滞,眸光有些迷茫的望向萧童,许是才睡醒,明月少许了往日的犀利,多了几许温柔与乖巧,她此刻有些无措的望着手中的锦囊,又望了望萧童认真的神色,而后竟迟疑的放回了枕边。 萧童有些错愕的望着此时的小姐,在见到小姐眼中,那如同平常少女一般无措的神色时,不禁心头一紧,嬉笑的话语顿时吞咽下腹,脸上的笑意也渐渐凝固。 这样的眼神她已经多久不曾见过了?自小姐进宫变成另外一个女人之后,那属于暮雪的纯净无助却又安静的眼神就已经彻底消失了,可是现在却…… 明月敛睫望着枕边的锦囊,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送的……心,突然间有些酸涩,眸光中也透露着几许不自然,少许,她望向萧童怔鄂的神情时,才发觉自己已经呆愣了许久,于是忙起身,浅笑道:“萧童怎么这么看我?” 萧童双眸睁大,而后才听清明月在说什么,她眨了眨眼,这才迟钝的回神,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头,轻笑出声,道:“小姐,这个锦囊……呃,小姐,奴婢帮起更衣梳洗……” 明月轻柔一笑,却又低首望了望枕边的锦囊,不知为什么,心头弥漫着丝丝的暖意,但更多的却是苦涩与冰冷…… ‘御花园’中,空气清新宜人,百花盛开,争芳斗艳。 花园内,淑妃、欧阳昭仪、花美人以及那些低等的世妇与御女都聚集在一起,太后一身明正黄大褂,胸前佩着一串翡翠佛念珠,已显银丝的发束上带着太后凤冠,一真华贵庄重的走在众妃的身前,李容则在一旁搀扶。 太后望了一眼身后的众位嫔妃,眼角带着慈祥的笑意,却又显得更为严肃,使得那些从未被太后召见过的嫔妃们个个惊恐的低着头,跟随在尾处,而其中一个最为醒目显眼的则为冬月,也就是前些日子差点就可以承受恩泽的裴御女。 太后张望了左右数十人,在瞥见冬月一身淡紫长裙,乖巧站立在一旁的身影之时,微笑着走向前,而冬月却直到看到碧绿的草地上出现了那双明正黄,绣双凤琉璃坠的元宝底鞋时,才惊觉的抬首,然后愕然惊恐的下跪,道:“贱妾参见太后娘娘,愿祝太后娘娘千岁,千岁……” “好了好了……”冬月的话未说完,就被太后打断,而手只见太后勾下身子,扶起了冬月的身子,笑道:“裴御女为何如此惊恐?哀家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 此言一出,其他的嫔妃则是更为惊恐,惟独淑妃与欧阳昭仪轻声笑起,而后只见欧阳红玉上前,笑道:“裴御女被皇上钦点之后尚未侍寝,按照宫中的规矩,不必对太后敬三孝之礼,因而不曾见过太后,所以心头惶恐也在情里之中……” 其实这后宫的嫔妃大多连皇上的面都不曾见过,又何来知晓太后的面容?淑妃嘴角冷哼了一声,而后也优雅的上前,瞥了一眼冬月低眉的神色,柔声道:“在这后宫中,太后娘娘最疼爱的就是德妃妹妹了,而裴御女又是德妃举荐给皇上的人,想必才华也一定了不得,不如臣妾出个主意,今日来比比这些宫妃的才智如何?” “哦?”太后有些好奇,眉眼之间的严肃渐渐消退,转首望向欧阳红玉,道:“子辰以为如何?” 欧阳红玉抿笑,双眸流转,瞥了淑妃一眼,低柔道:“淑妃的主意的确是好,只是可惜德妃妹妹不在,若论才华,德妃妹妹可谓是京城第一呢……”,说着,转眸望了一眼冬月发白的面容,浅笑道:“想来冬月也有好些日子不曾见过德妃了吧?” 冬月一怔,脸色顿白,她低下首,忐忑不安的回应道:“回昭仪娘娘的话,贱妾是不少时日未见德妃娘娘了……” 青兰在一旁挑了挑秀眉,瞥了冬月一眼,而后望向自家小姐,突然抿唇一笑,调皮的走到太后身前,向太后福了福身,笑道:“太后娘娘,既然各位主子都想见德妃娘娘,不如就让奴婢前往‘吣心宫’将娘娘请来……” 淑妃冷下娇容,有些不屑的别过美目,轻盈一笑:“欧阳昭仪的这个丫头还真是聪慧啊,竟然能知晓太后心中所想,不如欧阳昭仪也做个顺水人情,将这丫头举荐给皇上,封‘御女’得了,如今皇嗣单薄,也好为皇室添丁……”,淑妃可意将最后几个字拉长,暧昧的笑起来。 欧阳红玉原本微笑的容颜顿时僵住,眸中闪过一丝阴霾,但却随即捏着丝帕轻笑起来,言语低落的道:“淑妃娘娘过奖了,青兰自幼就跟在子辰身边,子辰可没有德妃娘娘那么贤淑……” “那是因为本宫知晓冬月心中所想,举荐,不过是顺其心愿罢了……”欧阳红玉的话未说完,就被身后的一道娇柔声打断,众人皆是一愣,纷纷回首向花园前侧望却,只见一辆明正红轿顶的车辇停落在布满鹅卵石的台阶前,轿前的罗纱被风拂起,一袭碧衣的萧童上前,素手掀起轿帘,一抹玄色身影走轿中走出…… 欧阳红玉的面色顿时煞白,而淑妃有颇为讶意,美目瞪圆,似不相信前些日子一直被传身体虚弱的女子,如今竟面色如常的站在众人身前,且是一身华贵素洁,双眸清澈依旧…… 明月轻拂了拂长裙,微施粉黛的娥眉望向太后,而后抿唇一笑,搀扶着萧童的手,碎步上前走去,阳光闪烁下,发束上简单别致的发髻与那根光洁的牡丹白玉簪更显出尘。 一阵清风吹拂,耳边垂落的少许发丝下,一对珍珠耳坠悠然晃动,锦绸腰带上,一个粉红色的锦囊代替荷包系在腰间,在接近太后与淑妃、欧阳昭仪之时,微微福了福身,柔声道:“臣妾参见太后娘娘,淑妃姐姐……”,而后,并不多言那些客气话,就笑着上前握住太后的手,轻柔一笑,道:“太后,臣妾好想你……” 太后忙握住明月的手,甚至带着几分激动,道:“哎呀,这皇上今日怎么发了慈悲,放我的雪儿来看哀家了?”,说着,就拉着明月的手向‘子云亭’走去,一边走一边叨念:“来,雪儿,哀家带你去亭子里坐坐,别累着了……” 明月轻笑,也紧握着太后的手,低声道:“臣妾听说今日太后带着众妃在‘御花园’中赏景,于是便让萧童带着臣妾出来看看,臣妾已经有好些时候没见着太后了……” 太后乐呵呵的笑着,到了‘子云厅’中,又是让宫女端茶递水,又是让‘御膳房’准备点心,并且还亲自挑选了一些水果来,但至始至终都不曾放开过明月的手,一直让她多吃些点心,膳食和水果,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能亏待了自己的身子和腹中的皇嗣。 明月只是微笑点首,一一记下,而后拿起了诸侯国新进贡的那些奇异珍果推到太后面前,笑道:“还是太后您多吃点,臣妾在‘吣心宫’中很好,皇上很听太后的话,没有亏待臣妾……” 明月的一席话,让众人愣了一下,而后只听太后呵呵的笑起来,紧握着明月的手道:“雪儿还真是会逗哀家欢心,来来来,吃粒珍果,那‘紫玉国’的来使说这个吃了对孩子好,呵呵,对了,你们也吃……” 淑妃一脸傲然,望了望那红艳娇滴的果子,不冷不热的道:“‘紫玉国’的东西都是奇物,看来他们这次也非得给将萧敏公主嫁给皇上了,我们这后宫又可以热闹起来了……” 自贤妃入狱后,这后宫反道冷清了起来,看来这个本就是一湖死水的地方,若是没有蛟物兴风作浪,还是枯味不少…… 明月自是听出了弦外之音,她抬睫望了一眼欧阳红玉自她出现后就不太好的面色,浅笑道:“姐姐说的是,臣妾听说萧敏公主国色天香,较之倾城郡主更甚三分,皇上有福了” 淑妃怔了怔,她本是想借此事打击如今正得圣宠的暮雪,却不想暮雪竟能如此漫不经心,毫无芥蒂的应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欧阳红玉也是一愣,却随即应声笑了笑,言道:“德妃娘娘所言甚是……”,而后敛下笑意,望了淑妃一眼,轻声道:“不过……要是此事当真,我们这后宫,就真的是姹紫嫣红了……” 淑妃的秀眉一拧,有些冷清的望向欧阳红玉,却不想两人正好视线相撞,接着竟互不相让的瞪着对方,直到听到不远处一名宫女行色匆匆的边跑边喊道:“不得了了,淑妃娘娘,不得了了……” 众人微诧,就连暗中相斗的淑妃与欧阳红玉都被怔住,纷纷寻声相望,而后只见一名身着蓝色长裙的宫女冲过来,扑通一声跪在淑妃身前,颤抖道:“娘娘,不得了了,贤妃娘娘在狱中自杀了,并且大喊要……要……”小宫女胆怯的瞥了一眼欧阳红玉,顿时哭道:“贤妃说要欧阳昭仪和皇后血债血偿,说皇后买凶杀了上官尚书……” 周遭顿时满是抽气声,就连太后也被愣住,有些不敢置信的突然站起身,怒道:“你这个该死奴才,竟敢在哀家的面前胡言乱语……”,说着,就指跪在地上发抖的宫女道:“李公公,给哀家将这个宫女拖下去杖责五十下,以正视听……” 明月的眸光一动,清冷的站起身,而后握住太后的手,柔声道:“太后息怒,依臣妾看来,这个宫女像是已经被吓得神智不清才如此,不如先问她究竟怎么回事……”,而后伸出手抚了抚太后不断起伏的胸口,轻声道:“太后,您先坐下,身子要紧,莫要动怒……” 太后恼怒的不行,毕竟皇上大婚在即,如今又接二连三发生这等不光彩的事,如今连‘紫玉国’的使臣都来提亲了。要是这事闹大,天朝的威严何在? 明月转眸望向淑妃,示意她抓住时机打压欧阳氏,而淑妃则是在接收到明月目光之时犹豫了一下,而后赶忙走到太后身边,抚慰道:“太后,妹妹说得极是,不如由臣妾先审问一下这个小宫女……”,而后冷笑着望了欧阳红玉轻拧秀眉,一副不明所以的神色,转首向跪在地上一脸惧意的小宫女怒斥道:“你还不快将刚才所奏之事速速禀明?” 那小宫女已经被吓得面无血色,一听淑妃的话,顿时哭了起来,结巴道:“奴……奴婢……回娘娘的话,奴婢,奴婢是给贤妃娘娘送饭的宫女,可是今日奴婢送饭给贤妃娘娘的时候,却正好看见她握着簪子要自杀,并且叫奴婢滚过来告诉欧阳昭仪,说昭仪娘娘杀了上官尚书,他们父女俩做鬼都不会放过欧阳氏一族……” “放肆……”太后突然怒喝道,她起身砸了一旁的茶碗,怒气攻心的喘着气,颤抖的指着那名哭泣的小宫女,道:“你……你竟敢侮辱哀家与皇后,你……你……” “太后……”众人大惊的望着太后突然倒下的身子,亭中顿时慌乱了起来,就连之前尚在得意的淑妃与不明所以的欧阳红玉都被吓住,而后冲上前,抚住了太后摇摇欲坠的身子,大叫道:“快太医,快传太医……” 太后病倒,后宫中更为动荡不安,原本以为贤妃入狱之后就会风平浪静的嫔妃们,在听闻皇后与欧阳昭仪竟杀了被剥去官位,贬为庶民,流放帝都之外的上官忠被杀藏尸‘凤栖宫’时,掀起了惊涛骇浪,并且一波猛似一波,消息不足一个时辰就已经传遍了整座京城,无论是官场诸侯将相,还是市井百姓,都开始纷纷议论,一时间,流言四处传播,人心惶惶…… ‘坤宁宫’中,太医依旧在殿内给太后诊脉,帝王早早赶来,却只能烦躁的在大殿外踱步,淑妃、欧阳昭仪、花美人、裴御女等多名嫔妾都低首站在一旁,惟独有孕在身的明月被赐坐在一旁。 明月手执茶碗,垂落的眸光望着御昊轩烦躁的步伐,却未置一词,只有淑妃上前劝慰了两句,却不想帝王竟并不理睬,于是只能红着面退至一旁…… 欧阳红玉站在一旁,双眸拢紧,似有什么事情想不通一般,她不时抬睫望向一脸平静的明月,眸光中升起了许些疑惑,但在此时,却突闻殿外的李公公惊魂未定的奔进大殿,连滚带爬的跪在御昊轩身前,惊恐的道:“皇……皇上……上官……上官尚书他……他……他死在‘凤栖宫’中了。” 李公公的话如同一颗炸弹一般,震都殿内的人都错愕不已,呆住的欧阳红玉若非青兰扶着,此刻怕是已经瘫软在地,而近日一直贤德的淑妃更是张大嘴巴,不敢置信的僵在那里…… 御昊轩的脚步停住,身子也微微僵住,大殿内顿时没有一丝声响,寂静的另人头皮发麻…… 明月的手也不觉握住了椅榻上的扶手,她垂下眼睑,不敢去看御昊轩,伸手将手中的茶碗递想桌台,却不想一时走神,竟将茶碗撞上了桌沿,热水一歪,哗啦一声砸碎在地上,白瓷到处滚落,温热的水与茶叶沾湿了明月的金色珠绣鞋,吓得她蓦地站起。 突然的响动再次震惊了众人,甚至有几名胆小的宫妃大叫起来,殿内顿时混乱,明月心头也被一惊,忘却的茶水已凉,并不会烫到自己,但在回神之时,整个人已经被护进了帝王的怀中。 “皇……皇上……”明月望着抱住自己的那抹明黄,有些无措的轻唤,想说什么,却只听御昊轩低柔的道:“别怕……” 明月错愕,抬首望想御昊轩,只见他眸光带着担忧的望着她,大手抚着她的后背,轻声低哄:“别怕……”而后竟她的手握住,放在自己的心口,“朕在这里……” 86后宫风云(二十),灾祸连连 午时,骄阳荼毒,皇宫内的‘御林军’纷纷出动,将金碧辉煌的‘凤栖宫’围了个水泄不通,殿内的宫女均被送往‘审议局’问话,而各宫的嫔妃也被强制送回所属的宫殿,帝王下令,皇宫内所有宫人不得围观,违令者斩。淑妃身为三宫之首,又执后宫法令,因而陪同帝王一同前往‘凤栖宫’查实证据,而欧阳昭仪则是被以牵连之罪禁足于‘重阳宫’,淑妃为防其作祟,甚至下令在‘重阳宫’前设下重兵把手,以防万一。而原本就已被禁足的皇后,则是被送往了‘坤宁宫’的佛堂中继续受过…… 一夜之间,整个后宫又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恐慌,那些已经扎好的大红喜花,绑在皇宫的每一个角落里,此刻看来,竟无关喜庆,而是夺命的血色,就在动荡之时,原本那些在‘御花园’中整修的宫女们竟又发现了梅林深处的黑色泥土深处,竟有类似血腥的污浊之物,接着,又有宫女在宫墙角边捡到了秦公公常日里经常执在手中的拂尘,并且上面都沾染了血污…… 一时间,整个皇城帝都都弥漫在一股血腥之中,宫廷原本要封锁的消息,竟不着痕迹在四处流传,不达一柱香的时间,这些风声便已绘声绘色的在皇宫内外四处流溢…… ‘吣心宫’的后花园中,如月一身素洁长裙,心事重重的走在已经停止整修,空无一人的花丛中,贴身侍女巧儿跟随其后,少许,主仆二人走进长亭之中,坐在石凳上。 巧儿望着自家主子苍白的面色,有些惭愧的低下了首,想安慰什么,却无意中瞥见了正向这边走来的明月与萧童,心头一紧,慌忙拉住如月的衣裳,轻道:“小姐,德妃娘娘……” 如月回神,有些无力的转首望向花园深处那一抹清幽的玄色长袍,寂寥的眸光顿时亮堂了许多,而后忙起身,提裙步下石阶,快步走向明月身前,在萧童未来得及阻止之时,猛的揪住明月的长袖,略显激动的道:“你……暮雪,上官尚书之事,是否是你所为?” 萧童拧着秀眉望着如月的那只手,想去拨开,又怕如月情绪失控,伤到明月的身子与皇嗣,于是只能半个身子挡在明月身前,低声道:“如月姐姐,这里可是后花园,古人云,隔墙有耳,更何况这里连堵墙都没有……” 如月的神色尴尬,她松开玉手,却依旧不肯放过的说道:“我只是想知道此事是否是暮雪所为,倘若不是,那么这后宫之中的局势必然掌握了别人手中,我又岂能不担心?” 明月敛下睫,却不曾理会如月,径自向前走了两步,观赏着左右两侧盛开的百花,而后才悠悠的道:“如月是想要我承认什么?……”说着,冷声一笑,转首望向如月微怔的神色,带着几许冷清的道:“三年冷宫你都等了,现在居然连短短几日都等不下去……” 如月的面色一红,带着几分尴尬背过身子,而后竟一反常日温柔的拧起秀眉,素手成拳,胸膛起伏的道:“明月,你是我用二十年的寿元招来的一缕幽魂而已,倘若当初你来到这里是我违逆了天意,那么我再将你送回,便是顺应了天意,我们本就是一体同心,你不该……” 明月的眸光一凛,却轻柔的笑出声,她转身走向‘观月台’旁,伸手折下了一株鲜红如血的萧蔷,放在鼻前轻嗅了一下,指腹抚过那些密布的红色针刺,抬首望了一眼那白玉砌成的高台,轻叹了一声,转身望向如月,漫不经心的道:“既然如月对我已经起了戒心,并且有送我回去的能力,又何必在此地浪费口舌?还是……如月想跟我赌一把,看谁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更甚?” “你……”如月的面色乍白,她紧揪着手中的丝帕,粉唇抿紧,而后上前两步,有些恼然的道:“暮雪,别忘了当初是如何答应我的,如今你已怀了皇嗣,自然不会信守当初与我定下的约定,既然你毁约在先,我又何必还要对你客气?” “如月姐姐……”萧童隐怒,上前护在明月的身前,有些激动的望着如月,带着几许气愤的道:“如月姐姐说这话是否过分了些?小姐为了如月姐姐不禁几次以身犯险,仙儿敢问姐姐,小姐有什么地方做错了?更何况姐姐根本不能收集全小姐所求之物,而小姐却还是一味在助姐姐重登位,铲除后宫势力……” 如月怔住,美目睁大,似不太相信的望着明月依旧淡泊的神色,少许才疑惑的问道:“是真的么?可是……可是她为什么会怀了皇嗣,倘若没有争夺之心,皇上又岂会容一个妃子宿在他的床榻之上?”,皇上的性子淡薄冷清,从不容一个宫妃踏入自己的寝殿,更别说让嫔妃睡在他的龙床上…… “那又能代表什么?”明月突然清冷道,将手中萧蔷的花瓣一片片摘下,片片洒落百花群中,而后扔下手中的针刺根茎,转身走回,只留下一句冷冷的话语:“倘若如月嫉妒,那么今天晚上大可自己去皇上的寝殿请求留宿,我想,皇上必然也是怜香惜玉之人,定会成全如月所愿……”,说罢,便拂袖离开。 萧童望着明月的离去的身影,眸光转向如月那一脸红白相交的隐怒神色,抿了抿唇,而后轻声说道:“如月姐姐,小姐为了你,在这后宫中可谓是如赴薄冰,步步心惊,可是你却……”,萧童深吸了一口气,再不理会如月,紧捏着丝帕碎步向前跑去,而后轻柔的搀扶着明月的身子,相偕走回了宫殿…… 寝殿内,明月半躺在床榻上,身上盖了一条薄被,有些无力的闭上双眸,打算小寐片刻。 今日发生太多的事,虽然大多都是明月所设计,但是太后病倒,与上官婉儿竟激动的自杀,却并非在当初的计划之内。明月一直都以为上官婉儿心智冷静,毕竟她在知晓自己的父亲被陷害剥官流放之时,也只是在‘思暮宫’中发了一顿牢骚,却不想入狱之后竟会做出如此轻生举动。 “小姐,天色干燥,喝碗汤羹吧……”明月将一碗散发着阵阵清香的燕窝莲子捧到床前,半跪在狐裘地毯上,素手执着勺子搅了两下,轻吹了吹气,又道:“这是皇上赏赐的上等血燕,‘紫玉国’进贡来的,原本是要送给各宫的娘娘的,但是却被皇上全都留下了……” 明月缓缓睁开眼,望着萧童手中端着的青花白瓷碗,秀眉轻拢,带着几分疲倦的低声笑道:“萧国主若知晓他派使臣送来的嫁妆都给皇上留给我享用了,怕是会连夜赶到天朝将我灭口……”,说着,摆了摆手,将萧童将那碗汤羹端下去。 萧童愣了一下,而后才明白明月话中的意思,顿时想到了什么,将汤羹放在地上,有些不自然的低声道:“小姐,说到‘紫玉国’提亲的事,奴婢道有一事禀报……”说着,萧童竟有些为难,而后低首想了想,略带结巴的道:“今日发生此事,可谓是‘皇城内外皆风雨’,可是……可是奴婢刚才在殿外听御前侍女说,冷国主不仅没有要将婚事延迟之意,更为防夜长梦多而催促皇上早日完婚……” 明月屏息,转眸望向萧童,秀眉渐拧,但少许之后竟轻声笑起来,有些冷讽的道:“冷孤云是想借机让倾城郡主一举登妃,如今眼下这么好的机会,他又岂能放过?”,皇后被押送进佛堂,贤妃入狱,欧阳昭仪岌岌可危,贵妃之位又尚在空缺,若在此时成亲,小郡主无论如何都将排在四妃之位…… “小姐的意思是?”萧童有些迟缓的眨了眨眼,而后拧起秀眉,抿唇道:“小姐,如此说来,冷国主岂不是在享渔翁之利?”,这怎么可以,她与小姐以身犯险,在这处处杀机四伏的地方布局,而今竟让他人坐想其成…… 明月敛睫,素手轻抚上了自己的小腹,思绪半晌后,突然想起了如月,便漫不经心的道:“既然上官忠已死,贤妃也在劫难逃,不如就成全了如月重登妃位的心愿,萧童,你去找搜集一些上官忠身前的字迹,托人要京城内找墨迹修缮大师模仿其字迹写一封认罪书,而后在市井流传,再由李容上呈给太后,如此一来,木氏罪责既免,如月自然要重回后宫……” 萧童睁大了眼,先是愣怔,后是雀跃,但更多却是心头一阵难以诉说的酸涩,小姐竟然已经要帮如月姐姐重登妃位了,那么以后是否就会……离开宫廷了呢? 抿唇,萧童的脸色渐渐泛白,眼角也升起了一层水雾,她低首望着小姐轻抚的小腹,心头却是揪疼,强忍着胸口的窒闷,喃声道:“小姐决定了么?其实……其实如月姐姐的事情并不需要这么快完成的,再说倾城郡主之事,小姐也必定能想到法子让她嫁不进后宫的,没有必要……”,没有必要现在就让小皇子陪着他们颠簸去人间生活…… 明月明了萧童话中的含义,更是知晓她对自己的内疚与关心,于是抿起了一抹释然的笑意,摇了摇首,笑道:“尽人事,听天命,萧童,在这个皇宫里,我作的孽已经够多了,倘若还能无愧于心的享受这些荣华富贵,沉溺在皇上的千宠万爱里,终有一日,我将死无全尸……” 就如上官婉儿一般,恐怕即使真到了气绝的那一日,她也不会不知道明月才是真正毁灭她所有一切与杀她父亲的凶手,否则,她在生命尚未流逝到最后一刻,又何必决心放弃了继续立足在这后宫中斗争,用那些无助的以鬼神之说来泄恨,去诅咒欧阳红玉?倘若并非已是走到了绝望尽头,她又何须轻生? 萧童低下首,终是落下了一滴泪,‘红墙绿瓦金銮殿’,这是她小时候就常听的歌谣,娘也常跟自己说,‘红颜未老恩先断’,也知晓历古以来的嫔妃都会哀伤的说:“不爱宫墙柳”,可是那些却远远不敌今日站在这里亲眼见证这一切,亲手布局手染鲜血。 闭上眼,萧童的眼泪从脸上滑落,她跪在地上,伸手握住明月的手,抽泣了一声,抬起潮湿的长睫望着明月那双哀伤的眸子,扯了一下嘴角,沙哑道:“奴婢现在就去准备一切,此事一完,奴婢就带着小姐远远的离开这个四面红墙的地方,再不管这个宫廷以后会发生什么,谁生谁死……” 明月望着萧童脸上的泪痕,原本轻拧的眉宇渐渐被抚平,仿佛当真看到了宫外的那片纯净的山野一般,她的嘴角扯出了一抹笑意,她突然想起,从她签下契约的那日起,灵魂覆上这具身体之时,那顶轿子就已经被抬进了‘玄武门’,让她连看一眼宫外样子的机会都没有…… “好……”明月突然轻声应道,紧紧的握住了萧童的手,嘴角弥漫起一抹清幽的笑意,而后闭上眼睛,心头却是一阵空落的疼痛…… 或许,是明月的这笑太过空灵,太过朦胧,太过让人感觉什么都抓不住,萧童不禁止住了哭泣,双眸不安的望着明月平静得不寻常的面容,心头升起了一丝不安,而这种不安在看见明月闭上双眸之时,突然变成了一种说不出绝望无力,像是……天要塌下一般无法阻止的在心头蔓延…… 午膳之时,整个后宫安静得另人喘不过气,‘凤栖宫’前,淑妃庄重的站在帝王的身侧,高雅娇美的神色,但是这样的绝色美人,竟在李公公带领‘御林军’将上官忠已经稍显腐烂,且在毒日下臭味更浓的尸体之时,吓得花容失色,捏着丝帕掩唇,频频作呕,甚至在心悸之余,猛的抓住了帝王的长袖,惊恐的对李公公大喊道:“抬走,抬走……” 李公公一脸为难的望着淑妃,刚迟疑片刻,却见淑妃突然跑到一旁大吐起来,并且这一吐竟停不下来…… 李公公见淑妃竟在众人面前如此失仪,忙叫唤了几名留守在殿外的宫女进来服侍,但是淑妃却像是吓得了失魂了一般,在停止呕吐之时,竟呆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傻愣愣的唤着皇上,但是帝王却早已拂袖离去…… 李公公站在殿内望着淑妃面色苍白,满身狼狈的神色,那里还有刚才的十分之一庄重,不觉扯嘴冷笑,拂了一下手中的拂尘,上前道:“淑妃娘娘,奴才见皇上脸色不好,怕是娘娘刚才触怒了皇上……”,查尸之事,皇上原本要所有女子都回避,但是淑妃偏偏逞强,说自己如今是三宫之首,理应协助帝王查清此事,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 淑妃愣了愣,而后慌忙的向殿外跑去,可哪里还有帝王的身影,因为惊吓过度,而后又满是委屈,竟然在大殿之上哭了起来,让殿内的侍卫都愣住了,好在李公公上前提醒了两次,淑妃才呆愣的被侍女扶回了‘昭云宫’…… 上官忠的尸体一被找出,后宫内的嫔妃更为惶恐,毕竟自皇上登基以来,后宫还是头一次发生这样的事。原本以为此事查出真凶之后就可告一段落,但谁也没有料到,就在如此动荡之时,狱中却又传出噩耗,说贤妃因过度悲伤而在狱中自杀,且死前以血在监牢中写下了诅咒皇后与欧阳昭仪之事。 此事一传出,伍作立刻去验尸,却没想到在见到贤妃尸体之时,她竟怒目圆瞪,一幅惊恐却又死不瞑目的样子,但最为惊恐的却一支犀利的金钗,从其脖颈处穿透,并未见多少血液流出,但人却早已窒息多时。 黄昏之时,先前侍奉贤妃的宫女青容被放出,贤妃的尸体也被送出了天牢,但青容在见到自家小姐那张惊恐万状的遗容之时,竟冲到‘坤宁宫’向病中的太后哭诉,说贤妃乃遭他人所杀,只因那穿透喉咙的金钗并非贤妃所有,而后为表其忠心,竟在太后床前咬舌自尽。在李公公匆匆前来禀报狱卒在监牢内找到了一支贤妃常用的白玉发簪的碎物之时,青兰也已气绝…… 据说,贤妃死时,全身衣裳完好,但是右手的手指却残缺了半指,白骨森森的卷曲着,可能是在墙上写下那些血色字迹之时所致。一时间,各种传闻在后宫中又开始纷乱起来,而太后在听闻此事后,竟更为病重,几乎药石无灵…… 奈何福不成双,灾却连连,就在整个后宫染上了重重阴霾之时,‘坤宁宫’佛堂内,皇后突然服毒自尽,且留下血书一封,承认迫害上官氏一罪是自己一人所为,且将前因后果一一交代,更是言明此事与欧阳昭仪没有丝毫关系,请求帝王念在十年夫妻恩情之上,饶恕欧阳一族,哪怕死后尸首不入皇陵也心甘情愿。 听闻皇后自尽,太后大哭了一场,竟晕厥了过去,群医留守‘坤宁宫’,竟全都束手无措,欧阳红玉知晓太后与皇后之事后,竟也一病不起…… ‘重阳宫’中,欧阳红玉面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之上,眸光含泪的望着帝王,几欲哭泣,却又百般隐忍,神色楚楚可怜,另人心见由怜。 御昊轩坐在床前,剑眉紧锁,可见今日发生的众多祸事的确给他添了不少烦躁,于是欧阳红玉更是小心翼翼的守护着这份寂静,只是小声哽咽道:“皇上还是去看看太后吧,臣妾听说太后……”,说到太后,欧阳红玉不禁捂唇哭了起来…… 御昊轩的眉宇紧得更紧,俊美的容颜那蒙上了一层寒霜,但却握住欧阳红玉纤细的玉手,安抚道:“子辰的身子要紧,太后之事先搁置一旁吧,朕看着你睡下之后再去探望太后……” 欧阳红玉一听,泪流得更凶,素手握住帝王的手,抽泣道:“皇上……皇上已经很久都不曾关怀子辰了,子辰还以为皇上从此以后都会不再关心子辰了……”,说着,更是委屈激动的哭了起来。 “怎么会……”御昊轩低沉的道,在欧阳红玉愣神之时,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擦去她的眼泪,低声道:“朕的子辰是这个后宫里最懂朕的女人,朕怎么会不关心子辰呢?” 欧阳红玉透彻的双眸望着帝王俊美的容颜,泪从眼角滑落在棉被上,而后起身抱住御昊轩,娇躯颤抖的低声呜咽:“皇上……皇上……”,原来她的牺牲,她的隐忍他都知道,原来她的皇上还会回头看她一眼…… 御昊轩轻拍着欧阳红玉的后背,安抚一般的温柔哄道:“子辰该睡了,否则朕就没有办法去看太后了……” 欧阳红玉贪恋的嗅着帝王身上的龙涎香,但却还是含泪的点首,乖巧的躺下身子,闭上眼,任由心头的疼痛与欢喜交杂,在感觉到帝王脚步离去之时,却还是忍着不睁开眼…… 帝王走后,胡海与青兰匆匆的进殿,跪在欧阳红玉的身前,两人面色均是苍白无血,眸含惶恐,但却是依旧担忧的望着闭眼哭泣的主子,轻颤唤了一声:“主子” 欧阳红玉睁开了双眼,冷冷的望着跪在地上的二人,悲痛却是愈加凝重,她狠狠的捶了一记床榻,悲怒道:“究竟是谁给了你们这么大的胆子?谁命令你们去杀贤妃的?”欧阳红玉的眼泪不住的掉落,半是哽咽,半是愤怒的道:“你们为什么要逼死皇后?你们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不愿去争?可是你们现在却把这一切都粉碎了……” 青兰的眼角掉下了泪珠,但是却似毫无反悔的道:“小姐,我们都是为了您啊,上官婉儿原本就在冤枉小姐,如今又已经疯疯癫癫,而皇后她……她已经是半个疯子,奴婢们并没有逼迫她,是她自愿写下服毒的……” 胡海低首,精瘦的面容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痛苦,但在抬首的那一刹那顿时化作了冷硬,僵硬道:“皇后在服毒之前说了很多关于皇上与她的事,也哭了几个时辰,而后说要成全娘娘,于是便提笔写下了认罪状……” 皇后并非当真自愿,只是她看到贤妃入狱之时,帝王竟连探视都没有,心中明了他们再无夫妻恩情,悲痛之余,竟在青兰的劝说下当真饮下了毒酒,而那份认罪状,乃是青兰的仿笔…… 说了很多关于皇上和她的事……欧阳红玉的眼泪停住了,她朦胧的望着胡海,闭上双眸,悲伤的问道:“皇后都说了些什么?” 青兰与胡海均是一愣,而后同时低首,却是含糊的道:“回娘娘的话,皇后说,她十五岁嫁进皇宫成为太子妃,成婚的那日,她便已知晓将来的命运如何,也一直都在等,等着哪一天她看到皇上身边妻妾成群,但却依旧对她隆宠有佳,但是却没有想到……”青兰顿了顿,也有些心酸的道:“却没有想到,新婚之夜皇上就冷落她一人独坐到天明,在她想为皇上留下子嗣时,竟让德妃怀嗣……如今,她心已死,再无牵挂……” 欧阳红玉呆呆的听着,脸上的泪痕渐渐干了,但眼中却是愈发的绝望,刚才见皇上对她温柔而产生的欣喜顿时消失干净,双眸死寂的躺在床上。原来,就连皇后都已经知道今生再也无望,而她……却还一味痴傻的坚持…… 87落恨(一),胎死 入夜十分,‘吣心宫’内灯火通明,御林军重重把手,甚至早宫内的每座寝殿前,都谴派了两名御前侍卫守护,宫外更是五步燃灯,让人站在寝殿内推窗望去,整个皇宫明如白昼,巡逻打更之人的脚步更是不绝于耳…… ‘长生殿’殿中,明月踱步窗前,凝望着后花园中的一片亮泽,双眸不禁转移到那条幽静的鹅卵石小径,随后,轻敛下睫,在眼下留下一片娇柔的阴影,低下首转,身走回殿中,随手拿起一本散落的书册,翻阅几章,却无心看进一字一句。 闭上双眸,心头有些不安的焦躁,合上书册,突然眉宇一动,蓦地睁开双眸瞥向窗外,只见一抹黑色从窗前一闪而逝,三支银白色的飞镳呼的一声向明月飞来…… 脚下移动,明月凌空翻身躲过那三支银白色的飞镳,但在脚步落地之时顿感眼前一阵恍惚,脚下一软,竟摔倒在地。明月下意识的护住小腹,但在身子跌在冰凉的地板上之时,却还是轻撞了一下,不禁传来了一阵疼痛…… 素手撑地,明月睁大双眸,抬首望向殿门上的三支泛着幽绿寒光的飞镳,心头一凛,随即转眸望向窗外,只见一个高大却清瘦的男子一身黑色斗篷,看不清面容的站在窗前,在月光与灯火的照耀下,如同夜半鬼魅一般,甚是骇人…… 明月望着窗外的男子,清澈的眸光中掺杂了几许冷凝,紧抿着唇等待男子开口,少许,只能男子低沉的声音笑道:“我原本以为德妃娘娘会惊恐万状,如此看来德妃娘娘的确胆识过人,并非一般嫔妃所能及……”,男子的声音低沉沙哑,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但是明月却依旧能识别是何人的声音。 “夜半装鬼,毒镳刺杀,难道只是来试探本宫的胆识?”明月清冷的望着那名黑衣男子,而后捂着小腹起身,打量了男子少许,抿起唇,突然冷笑道:“看来本宫还是小看欧阳昭仪了,没想到她竟有这等忠心的手下,为了主子,竟敢连宫妃都杀……” 黑衣男子愣了一下,随即全身紧绷起来,怪异的声音带着丝丝隐藏的杀气,冷声道:“在下不知德妃娘娘说的是哪位主子,不过在下在江湖上闯荡多年,一直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明月的秀眉轻动了一下,双眸微微眯起,毫无畏惧的上前两步,素手扣上了自己腰间的丝带,抿唇笑道:“哦?原来胡公公原本还是杀手出身,看来本宫千算万算,终究是算漏了一个。早知道,本宫就不该先对赵传下手,而是该拿你开膛……”,说着,猛的扯下了丝带,素手一抖,那丝带便如蛇一般向黑衣男袭去,瞬间就缠住他的脖颈。 明月紧抿唇,素手一转,哗啦一声拉下了男子脸上的黑布,让男子惊骇之余,措手不及的后退了数步,但是那精瘦的面孔,以及那双深幽黑漆的凹眸却清楚的显现在月光之下,深夜之中,惨白的肌肤更显诡异…… 轻笑,明月抓手手中的那块黑色的蒙布,清冷道:“胡公公,本宫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倘若你今日杀不了本宫,那么明日,本宫必然会让欧阳红玉成为阶下囚……”,说着,将手中的黑布扔在了御昊轩批阅奏章的御案上,眸光满是轻佻。 胡海望着明月的神色,眼中满是杀气与惊鄂,或许他从来不曾想过这位平日里柔弱的德妃娘娘竟然会有如此卓越的轻功,让他在尚未回神之际竟能以绸缎撕下他面容上的蒙布,更早已知晓他是何人。握紧拳头,胡海身上的杀气更为浓烈,心中知晓今日若不杀了眼前这个看不透,且另昭仪感到危机重重的女子,他日,必然又是一场血腥。 于是,胡海便抽出了手中的长剑,猛的跳进窗内,咻的一声挥剑刺向明月,但却不想明月却突然躲闪到窗前,猛的将窗子关上,而后声音惊恐的叫道:“救命啊……有刺客,救命啊……” 胡海一愣,未及反应,但是殿门已被轰的一声推开,守在殿前的两名御前侍卫倏地冲进了殿中。 胡海心知上当,忙挥剑与那两名侍卫打斗起来,刀剑碰撞之声在寂静的夜晚更显刺耳,不多时,在胡海杀了那两名侍卫之时,整个‘吣心宫’的侍卫都纷纷赶到,将胡海围在了当中,但是胡海武功也的确十分高强,不多时就已经杀了二十来名侍卫,与三名闻声赶来的侍女,一时间,整个‘吣心宫’混乱成一片,夹杂着吵杂与尖叫声,打翻的烛火与灯笼更是引起火光烟雾袅袅…… 明月站在窗前望着胡海从殿内冲到殿外,拼命的与侍卫拼杀,清冷的眸光转向大殿内的那三支毒镳,信步走向屏风后,将丝带重新系在了腰间,微微整理了一下长袍,抬起素手将挽发的白玉簪抽下,顿时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身后,而后闭上双眸,用玉簪在自己的脖颈处猛的划下一道伤口,鲜红的血顿时从白皙的肌肤上溢出,瞬间沾染了玄色锦袍…… 睁开眼,明月望着自己衣襟上的血迹,素手抓住屏风,慢慢的滑坐在比冷的地板上,小腹上的疼痛与脖颈的酸疼让她有些意识迷糊,她将身子倚靠在屏风上,听着殿外的撕杀与兵器交融的巨响,心头却流过一丝释怀,仿佛此刻的心中可以将一切都放下了一般,即便是她最深爱的御昊轩…… 鲜血流逝,身体上的疼痛一波一波的来袭,明月意识迷糊的望了一眼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腿间流下一般,在看到那鲜红的血迹时,心头一痛,但更多的却像是解脱,而后,慢慢的闭上了眼,跌入了黑暗之中…… “你为什么要杀死我们的孩子?”清冷的声音带着低沉的暴怒,在明月的耳边炸开,她猛的睁开眼,眸光看到了一身明黄龙袍的男子正将她的身子抵在了汉白玉所雕砌的腾龙石柱上,大手扣住她的双肩,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明月恍惚的望了一眼周遭,却惊骇的发现这里竟然是‘观月台’,夕阳铺洒在整个皇城内,将一切印染了血红…… 心一悸,像是回到穿透了千年的时空一般,明月不禁害怕起来,她抬起头望着眼前俊美的男子,当眸光接触到他那双墨蓝色灼热而愤怒的瞳孔时,蓦地闭上了双眼,不住的摇头,眼泪不禁掉了出来:“我没有害死谁,我求你放过我,我没有害死谁……”,为什么,为什么她又见到这个男人,为什么又让她看见这一切…… 大手扣住她的下鄂,明月的疼得想挣扎,但是男子却紧紧的禁锢着她的身子,愤怒的咆哮:“你杀了我的孩子,你杀了我的孩子,为什么?朕那么爱你,朕给了你一个孩子,可是你却将他杀了……” 杀了他的孩子……明月睁大了双眸,突然想起自己失去意识之前所看到的一幕,鲜红的血从她的腿间流逝,印染了玄色长裙…… 摇头,明月心头袭来一阵恐惧,她望着眼前几乎发疯的男子,眼泪不住的掉落下来:“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我们的孩子,对不起……”,那个孩子她虽然不想要,可是她没有可意去伤害他,是胡海要杀她,而她只是将计就计而已,她不是故意摔倒的,她不是…… “你骗我……”男子绝望的看着她,声音突然变得极轻,轻到明月几乎听得不真切,而后明月看到了他眼中升起了晶亮的液体,突然间他猛的将明月推倒在地,明黄色高大的身子在踉跄的向后退去,一步一步的远离她,但是那双满是悲痛的眸子却紧紧的锁着她的哭泣的脸,然后向是不容许再让自己后悔一般,猛的转身离开…… “旭……”明月哭泣着望着他决绝的身影,哭泣着叫喊他的名字,可是回答她的却是阵阵清冷的风声…… 88落恨(二),忍痛 月光寂寥,夜色凝重,整个皇宫笼罩在一抹惨淡云雾之中…… 三更天,‘吣心宫’灯火通明,整个‘长生殿’一片浪籍混乱,宫女侍卫焦急的来来回回,太医焦躁的在殿内窃窃私语,而刚在宫外赶回的萧童则是跪在明月的床前不住的哭泣…… 龙床上,已经换好寝袍的女子紧闭双眸,惨白的唇丝毫无血色,一头青丝披散在明正黄的玉枕之上,面容上遮掩的薄纱已被取下,那条原本深浅不一,狰狞的疤痕此刻都显得那样苍白冰冷…… 萧童轻颤着握住明月冰冷的手,她不敢相信自己仅仅出去一个时辰,小姐竟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她没有办法想象自己一踏进‘吣心宫’就看到那种撕杀与到处是血迹的场面,而在她存着一丝侥幸,希望自己小姐完好无损之时,竟看到御前侍女从殿内端出了一盆血水,以及那些慌乱得几乎要撞到一起的太医。 怎么会这样?萧童捂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但是却更是悲痛的不能自已…… 许久,好不容易平静心虚的萧童,在望向那几名依旧交耳议论,并且相互摇头的太医之时,心头的那股委屈去愤怒再次涌起,她猛然起身,拉过一名太医,不受控制的甩手就是一个耳光,而后咆哮一般的怒道:“你们有什么用?我家小姐至今都未醒来,而你们却只是缩着身子在这里推卸……”,说着,便又向另外一名太医挥掌,但是手腕却被匆匆赶来的李公公抓住。 “放开……”萧童像疯了一般,猛的一挥手,差点将李公公推出殿外,好在恰巧被此刻气喘吁吁冲进大殿的秦公公扶住,李公公一见萧童又向前想打那名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太医之时,顾不得许多,只能再次冲向前去,扯住萧童的衣裳,低声道:“萧童姑姑,不可造次,现在宫内已经很乱了……” 萧童的眼泪依旧在掉,她心头混乱得根本无法听进李公公的话,在被李公公拉扯到一旁之后,竟突然蹲下身子大哭起来,无论李公公怎么劝慰都停不住。 站在殿前的秦公公更为悲伤无比,他抬首望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明月,想到皇上在‘御书房’内暴怒的神色,不禁眼中升起了一层雾水,他勾身走进大殿,半跪在明月与李公公的身旁,宽慰道:“萧童丫头,别哭了,相信德妃娘娘也一定很伤心,你若是再这么哭下去,娘娘醒的时候谁来照料……”,说到此处,秦公公的声音竟也开始哽咽起来…… 在太医到‘御书房’禀报之时,皇上正与冷国主在商讨成婚之时,他看到帝王怔住的身形时,都以为天要塌下来了,皇上一向公私分明,秦安知道皇上不会不顾大国礼仪而丢下冷国主来见德妃娘娘,可是皇上隐忍得那双拿着奏章的手都已经颤抖了,他想上前去劝慰,却发现自己竟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于是只能匆匆的前赶到‘吣心宫’先看望德妃,也好让皇上宽心…… 萧童听到了秦公公的声音,她缓缓的抬起首,泪眼朦胧的望着他,而后猛的抓住秦公公的手,哭道:“秦公公,皇上在哪里?皇上在哪里?我要见皇上,我要告诉皇上,小姐很爱皇上,她每天晚上都会站窗前等皇上归来,秦公公……” 这一次,就连李公公都忍不住红了眼,他胡乱的捏着衣袖抹了抹眼角,尖锐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道:“萧童姑姑,快起来吧,秦总管说的对,要是娘娘醒了,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她必然更为伤心,再说皇上待会就会过来了,你快擦擦脸……” 一旁的秦公公也点了点首,于是萧童克制的掩住唇,揪着丝帕胡乱了擦了擦眼睛,就站起身,可还没来得及转身走向床边,寝殿的大门就被砰的一声撞开,在众人惊鄂之时,只见御昊轩冲进了寝室,却是在踏进寝室之时,滞住了脚步,犀利却又凌乱的双眸在瞥见床榻上了无生气的女子时,蓦地变得空洞,整个人就那样僵在了殿前…… 众人望着帝王的僵直的身影,纷纷无声的跪在了地上,惟独萧童依旧抬着首望着帝王,她的眼泪不住的掉落,而后一步一步的走向帝王,扑通一声跪在了御昊轩的身前,咬着下唇,几乎绝望的轻声道:“皇上,小姐对您是真心的,一直都是真心的……”,说着,她猛的低首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下,额间顿时趟出了鲜血…… 秦公公与李公公一惊,赶忙上前拉住不住磕头的萧童,二人将她拉出了寝殿外,但是萧童却还是不住的哭泣,泪中的那种绝望却悲伤让人心头刺痛。而此刻,站在殿内一直不吭声的太医也纷纷走出了寝殿,将那窒息的空间留给了帝妃二人…… 门,吱呀的被关上,挡去了帝王萧索的背影,秦公公红着眼扶着萧童走出了‘长生殿’的走廊,却在‘未央殿’前,看到了一脸惶恐,正准备前往‘长生殿’的如月…… 如月望着萧童哭得几乎虚脱的神色,原本就苍白的面容更为惨白,她赶忙上前抓住萧童的手,轻颤道:“怎么了,仙儿,发生了什么事?”,其实从听到‘吣心宫’中有打斗声音之事,她与巧儿就吓得躲了起来,直到整个宫殿的吵杂都消失之时才出来,所以对于发生什么,根本不知道。 萧童愣怔的抬首望着如月那张娇美的面容,眼泪突然止住,在众人的诧异中,静静的望着她,而后突然挣脱开了秦公公与李公公的搀扶,紧抿着唇跑开了…… ‘长生殿’内,烛光朦胧,床榻上,明月轻呢了一声,秀眉紧拢,似十分痛苦的的轻摇着头,一滴冰冷的泪水在眼角滑落,苍白的唇带着颤抖,紧紧的抿着,额头上布满了薄汗…… 睡梦中,不知名的哀伤束缚着明月的灵魂,让她不自觉的想哭,直到感受到一只温柔的手轻抚在她的脸上之时,这种焦躁与不安才慢慢的消失,可唇角,却又掺透进了不知从哪里滴落的冰冷苦涩的水珠,让她的心头不觉一阵收紧,某中不知名的疼痛在心底慢慢蔓延撕裂…… “明月……”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颤,她的手被紧紧的握住,而后更多的水滴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冰冷的,像是雨水一样…… 谁……明月拧眉,谁在叫她?为什么这个声音那样的让自己感觉到熟悉,更让自己感到恐慌与心痛…… 明月努力睁开眼,却迷茫的望着明黄色的帐顶,迟疑许久,才缓缓的转首望着一旁,那含着淡淡的龙涎香味的地方,却朦胧的看到一个身穿明黄龙袍的男子半跪在床前,紧紧的握住她的纤细白皙,但却几乎没有一丝温度的素手,而那俊美绝伦的面容上,一对浓黑的剑眉紧紧的拧起,像是解不开的结一般,而那睿智的眉宇下,一双原本应该另人深陷其中的双眸却是紧紧的闭着,漂亮的长睫上沾着一点湿意…… 明月吃力的动了一下手指,而后伸出另一只手,轻触上了他温暖的皮肤,指腹划过他的紧拧的眉宇,却不想那剑眉的主人却突然睁开眼,倏地的抓住了她的手,那双漆黑冰冷的眸中闪着晶亮的液体,在看到她时,冷清的眸光划过一丝慌乱,许久,才像是真正接受了什么一般,突然起身将她的整身子抱住…… 明月迟缓的望着紧搂着自己的男子,但是神志却依旧不清晰,只是任由男子紧紧的抱着,不去挣扎,不去反抗,只是心头像是被利刀划过一般疼痛,让她不明所以的掉出了眼泪…… 究竟……发生了什么……明月望着被冷风吹拂如波浪滚动的明黄帐闱,眼中满是哀伤与悲痛,但是是却丝毫想不起发生了什么,熟悉的龙涎香,却忘记了这香味为何那样的熟悉,轻轻敛下睫,望着紧搂着自己的男子,脑中突然闪过了一连串疼痛的画面…… 闭上眼,泪水不住的滑落,全身的疼痛让她清晰了所有的意识,泪水一滴一滴的掉落下来,沙哑的声音哽咽的呢喃:“轩……对不起……” 御昊轩闭上双眼,像是在隐忍什么一般,冰冷的唇亲吻在明月的脸上,带着一种绝望的感觉,狂热的吻着,而后将她的身子紧紧的禁锢在怀中,低沉的声音带着某种压抑,沙哑的道:“你没事就好……什么都不重要……” 什么都不重要……明月的泪落得更凶,她伸出手紧搂着御昊轩的脖颈,却是更为自责内疚的摇首:“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轩的孩子,对不起……”,为什么他这么相信她?如果他可以对她残忍一点,甚至怀疑她一点,她就不会这么疼痛,甚至是后悔…… “别说了……”御昊轩打断她的话,将头埋进了她的发丝里,他的手紧紧的揪住了明月的衣裳,关节的响动节节风长,整个身子不住的颤抖,可是他却依旧低沉的安慰着明月,亲吻着她的额头,即使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带着痛苦的颤抖,却还是温柔的对她说:“只要你没事,什么都好,真的什么都好……” 胡海因为寡不敌众而被抓获,但是武功高强的他竟在‘吣心宫’内一口气杀了两百多名侍卫,最终是被潜藏在皇宫中的帝王死士隐卫抓获,如今人已经被押送刑部,听候审问。 在后宫中,对于胡公公这个人,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只因他是当年欧阳昭仪初次进宫之时,太后赏赐到‘重阳宫’的一名太监,而且那名太监与皇后身边的李公公是相识多年的交友,在宫内走得十分亲密,只是这位公公为人性子冷淡,不常言语,即使在‘重阳宫’内,也只是默默的站在暗角内小心保护着自己的主子…… 第二日早朝,德妃腹中皇嗣夭折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帝都,早朝之时,帝王也未如常驾临,文武百官也不敢多问一句,只能纷纷跟随暮将军父子与欧阳丞相父子前往‘御书房’前求见帝王。 一连两日的风波,几乎震得百官失魂落魄,分不清究竟发生了何事,其实,在前日传出皇后服毒自尽,贤妃遭人杀害之时,欧阳迟就已经怒不可泄召集朝中百官,要前往皇宫向皇上进见,想为皇后的死鸣冤,甚至连奏本都已写好,但却没有想到昨日,欧阳昭仪的手下的太监竟然在夜半闯入皇宫禁地,甚至害得贤妃腹中的皇子夭折,一时间,他也是惊恐万分,不知所云,而毫不容易才拉拢过来的官员,竟全部站在了暮铁云那一边。 但是两班人马在‘御书房’前跪了一个晌午,却只等来了秦公公的一句话:‘皇上因皇子夭折,伤心过度,龙体欠安,不能前来召见这位大人了,所以还是请各位大人早些回吧……’。 众人不愿走,但是却也明白皇上一向说一无二,虽然彼此心中都不相信这个少年时就冷俊克制的帝王会因为夭折一个皇嗣而悲伤过度,毕竟当年先皇驾崩之时,还是太子的皇上,就连一点悲伤的情绪都不曾有…… 但是百官依旧悻悻而回,不敢在这个纷乱多事之时沾染上什么麻烦,一如当年木贵妃被剥去封号打入冷宫之时一样,若被不小心投靠错了主儿,都有可能连同抄家灭族…… 89落恨(三),逃离 怀月天朝轩帝六年夏,德妃腹中皇嗣夭折,帝大病。且在病中下旨,皇嗣虽已经夭折,却呈太子之名,举国哀悼…… 因皇嗣夭折,整个皇宫与天朝都笼罩在阴郁的氛围之中,太后因为不能承受这接二连三的打击,整日消沉,体态渐老,凤体消瘦,终在第三日拖着虚弱的身子看望了一趟德妃之后,下旨搬去东郊皇陵的‘避暑山庄’内长守先帝英灵,终身孤伴青灯,不再过问后宫之事。 再此之后,皇后凤体被葬入秋陵,与贤妃长伴,下葬后,墓穴被封死,至此之后不得再又其他嫔妃入葬,且将封号追宗为:‘孝义皇后’与‘承恩孝贤妃’,但却因为生前之过而被抹除皇室追封记载,其名只在史官记载之上一笔带过,曰:“欧阳氏皇后清然、上官氏贤妃承恩,以带罪之身赐葬西郊秋陵,轩帝仁义追封,两相仇怨共宿一陵,以解身前宿怨……” 三宫之首,后、妃先后亡故,四妃排序仅剩下淑妃暮氏子兰与德妃暮氏明月,及尚在禁足的二品昭仪欧阳氏子辰,因而,朝臣之中尚有待字闺中之女,市井商人家有闺秀千金之户,都想借此机会将自己女儿的送进皇宫选秀,但却又因后宫的诸多纷杂望而却步,但为攀龙附凤,在一年一度的选秀大典之际,宫外依旧排列了数千未嫁女子等待入宫参与各种检查与评选,死气沉沉的整个帝再次热闹起来…… ‘长生殿’中,经过三日调养,明月的气色已经恢复少许,苍白无血的面容也渐渐红润,只是眉宇之间的那抹哀伤却始终如影随形,在无人之时,更是独自呆坐在了床榻上凝望窗外,久久不曾回神…… 时近正午,因为这几日的后宫纷乱,又值选秀大典在即,御昊轩要处理的事情过多,因而大多时间根本无法陪着明月,而明月却也希望他很忙,只因心头的那份内疚与不安,只有在看不见他温柔的眉眼之时才可以平息,自己混乱交杂的思绪才可以清晰。 “小姐又在发呆了……”萧童端着补药,一进门就见明月如往常一样,双眸凝视窗外,那思绪好象早已经飘忽出了九天之外一般,每每自己看到这样的小姐,总是感觉她过于不真切,想是随时都会如那偷取灵药的嫦娥一般,飞向天际…… 明月渐渐回神,却是低首不语,素手带着怀念的轻颤抚上自己的小腹,眼中的悲伤更甚,她,曾一直都将这个孩子当作累赘,当作灾祸,可是当真正失去的时候,竟会是这样的悲伤……明月闭上双眼,无声的落下清泪…… 萧童望着明月掉泪,心一慌,赶忙将补药放置在一旁,走上前去,捏着丝帕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明月的眼眸,低声哄道:“小姐,别哭,太医说小产也算是生了个孩子,掉眼泪的话很伤眼睛的……” 明月轻颤着湿润的长睫,而后轻缓的抬起首,望着萧童比她还难过的神色,深吸了一口气,低声沙哑的道:“萧童,我是不是做错了?皇上他那么难过,可是我却……如果我没有为了将计就计,没有在脖上划下那一条伤痕的话,或许太医就可以保住孩子……”,可是她偏偏没有,偏偏看着这个孩子流失…… 萧童看着明月,不禁低泣起来,但却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哽咽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小姐,小皇子已经夭折了,这件事也就不要再提了……”,说着,她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眼泪,走到御案前执起那晚汤药,走到明月身前,道:“小姐,这是太医开的补药,皇上吩咐过,一定要奴婢看着你喝下去……” 望着那碗黑色的药汁,明月却是摇头,孩子都没有了,喝这个还有什么用? 萧童急了,刚想继续劝说什么,却听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她错愕回首,却见帝王一脸疲倦却冷清的走进,手只僵,心跳漏了一啪,而后忙下跪请安,道:“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御昊轩的脸色有些难看,在睇向明月之时也有一些极不自然的清冷,但少许后,他信步上前,执起了萧童手中的药汁,坐在了窗沿上,轻吹了吹药,而后转首望向明月,低沉道:“来,朕喂你……” 萧童跪在地上,偷偷的抬首望了一眼帝王,心头突然有种极为慌乱的感觉,她敛下睫,想掩下那不自然的感觉,但那种不安却是越来越强烈,这几日来,她每日都是如此,总是感觉有什么事将会发生。抿唇,瞥了一眼帝妃二人,而后极轻的起身退出…… 明月一口一口的喝着御昊轩执勺递来的苦药,长睫上沾染着湿意,在最后一口药入口之后,泪珠终是无声滴落下来,但她却别首隐去,而后抬睫望着帝王今日有些紧绷的脸色,抿了抿依旧略带苍白的唇,声似释怀的道:“皇上政务繁忙,今日怎么有时间来看明月?” 御昊轩不语,却是有些反常的凝视着明月的双眸,仿佛要在她眼中找到一些什么一般,那清冷却又温柔深沉的眸光让明月感到一阵压迫,随后,只见他伸出手,温柔却又冰冷的握住明月的娇小的素手,声音低沉而又克制的道:“明月,告诉朕,孩子究竟是怎么没有的?” 心一震,明月的长睫一颤,双眸带着几许哀伤与慌乱的敛下,而后摇了摇头,闭上双眸,轻声道:“胡海向臣妾射毒镳,臣妾躲闪不及,摔在了地上……”,话音刚落,明月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御昊轩紧紧抓住,心头一慌,明月抬眼,却被御昊轩那凌厉的眸光怔住…… 御昊轩望着她,冰冷的薄唇紧紧的抿起,深沉漆黑的瞳孔中是明月熟悉却又陌生的沉静深幽,他不再言语,只是那样凝视她,少许,突然松开手,起身信步踏出大殿…… 明月坐在床上望着御昊轩消失在殿内的影子,心头突然升起了一股刺痛,这一刻,她似乎突然间明白了御昊轩那眼神中蕴藏的意义,那是……一种不信任,是一种不愿透露的厌恶…… 帝王一走,萧童就慌张的跑进来,而后在看到明月一脸愣怔的模样,不禁更慌忙,她冲到明月身边,一把握住明月的手道:“小姐,殿外被‘御林军’包围了……” 明月惊住,想问什么,却又听萧童惶恐的道:“小姐,皇上好象知道怎么了,刚才奴婢听秦公公说,皇上今晨在地牢中撤退了左右,亲自审问了胡海,而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众人只见皇上暴怒的从牢中走出,接着,接着秦公公就看到胡海面目全非的尸体被侍卫抬出,还有,如月姐姐刚才被一群宫女接走了,好象去了‘清月宫’……” ‘清月宫’明月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清月宫’是贵妃所住的寝宫,难道如月她…… 明月忙望向萧童比她更惶恐的神色,心头混乱,却又镇定的握住她的手,问道:“殿外有多少人马?上官忠的认罪状你已经拟好了?” 萧童摇首,混乱的道:“小姐,奴婢昨日才出宫办这件事,如今还尚未将谣言散播出去,殿外……殿外好象有几百人守卫,而且好象还有皇上的近侍与御前侍卫,秦公公刚才也在,不过他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几百人……明月的身子突然僵住,而后紧紧的闭上了双眸,竟然是这样……她握住萧童的手慢慢松下,而后猛的睁开双眸,掀开了棉被,起身下床。 “小姐……”萧童大惊,赶忙制止明月,但却被明月拉住,而后只听明月气息虚弱的道:“萧童,你快走,皇上已经知道我们所做的一切,我现在这个样子一定逃不出去,但是你可以……”,明月拉着萧童的手将她拉到窗前,素手推开窗子,望了一眼没有人影的后花园,紧握着萧童的手,道:“从这里走,一路也好躲藏,即可去找李公公,让他安排你出宫……” 萧童睁大双眼,怔鄂的回不过神,她望着明月焦急的模样,不住的摇头,眼泪终是落下,哭道:“不,萧童不走,要走,萧童跟小姐一起,要留,萧童也要跟小姐一起……” 明月闭眸喘息,虽然知道萧童的固执,但是依旧缓缓的劝说道:“萧童,相信我,只要你能逃出去,只要我还活着,我们就有相聚的一日,你快点走,找李公公一起出逃,然后再慢慢筹划着来救我……”,说着,她猛的将萧童推向了窗外,砰的一声关上了窗子…… 90落恨(四),跳崖 花开落没,一夜荼毒,乍然相逢,却只若昙花一顾…… 寝殿内,梳妆台前,明月一身玄色长裙坐在镜前,清冷的眸光望着镜中苍白无力的自己,白皙纤细的素手执起那支凤雕象牙梳,有些呆愣的望着上面细腻的雕纹,指腹抚过那光滑的凹凸,长睫顿时有些湿润,抬眼,麻木的执起自己的一缕长发,轻柔的梳着…… 风起,缘尽,恩爱到头一场空。 明月的嘴角抿起了一抹凄楚的浅笑,而后学着萧童曾经的模样,将长发挽起了简单的发髻,却又在耳边留下几缕碎发,取出一对珍珠耳坠戴在耳上,又取了几串珍珠琉璃坠轻柔的别在发髻上,轻抬双眸望着镜中不在了无生气的自己,素手捏着脂粉,在面颊上微施…… 点朱唇,扫娥眉,描朱砂……明月轻柔的放下笔,素手按在自己的胸前,缓缓起身,在手指接触到那块温润的玉佩之时,素手紧握,闭上双眸,走向屏风后,抬睫望着寝室书柜旁,那把放在紫玉托架上宝剑,红唇一抿,走向前,拿起那把宝剑紧握手中…… 大殿外,人声渐渐喧闹起来,杂乱的脚步声带着宫女们的纷纷议论愈来愈近,明月的眸光冷凝了一下,而后走向床榻,掀开棉被,将宝剑藏在被褥之下,而后转身望着那扇人影晃动的门,少许,只听门吱呀一声,数名宫女簇拥着一身锦衣华服的女子走进…… 明月望着那名娇柔无力,在众名宫女中间,宛如众星碰月捧月一般出现的女子,心头的某一处像是被人生生挖下一般,鲜血淋淋,只因,这个女子拥有着与她来生相同的容貌,只因她正是已经登上贵妃之位的如月。 “贵妃娘娘,您小心……”已经换上了一身碧绿长裙的巧儿微笑搀扶着一身华贵照人的如月,轻踏进寝殿,而后在瞥见明月站在大殿中央之时,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忙福身,道:“奴婢参见德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明月不语,只是望着眼前娇美无暇的如月,闭了闭眼,嘴角弥漫起一抹轻柔却清冷的笑意,轻声道:“三年苦守,终偿所愿,恭喜了……”, 如月的面色带着几许娇柔,生涩的低下首,而后走向明月,带着几许讶意的道:“听说暮雪小产了,怎么这么快就下床走动了?呃……昊轩刚才一直在我的寝殿中,他让我先来看看你,等会他会过来……”,如月直到此刻都不敢相信,今日她的昊轩竟会突然间册封她为贵妃,并且同意今晚留宿在她的寝殿里…… 明月的秀眉轻动了一下,却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样的滋味,酸涩撕扯,疼痛的难以呼吸,可是她却依旧笑着,转身踱步到窗前,素手轻推开窗户,闭眸迎着一阵冷风,而后轻叹道:“是么?那如月是否能如当日在花园中所说的那样,送我回去……” 如月一怔,施了脂粉的面容依旧显得有些苍白,她快步上前,走到明月身后,望天髻上的翡翠珠翠伶仃作响,青葱玉手抓住明月的手腕,紧张道:“暮雪,你别在这里说这些……” 明月望着如月抓着在自己手腕上的手,眸光一暗,不着痕迹的甩开,刚想说什么,眸光却瞥见了殿门口的那一抹明黄,心一窒,不禁后退了几步,睁大双眸望着御昊轩一脸冷然的走进殿中,但目光停留在如月的身上之时,竟抿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伸手示意如月过去。 如月心头欢喜,立刻忘记刚才的紧张不快,轻笑着碎步跑向前去,纤细的玉手放进了御昊轩的大掌中,娇柔的靠进他的怀中,轻呢道:“昊轩,你来了……” 御昊轩温柔的望着怀中娇小的如月,大手环住她的腰身,俯身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让如月咯咯直笑,撒娇的握住他的手,道:“讨厌,昊轩又在取笑如月了……” 殿内的气氛分外诡异,站在殿外,手捧着一杯金杯的秦公公几乎全身颤抖的望着这一幕,而后低着首跨进大殿,连看都不敢看明月一眼,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在瞥见明月一身玄色的长裙之时,颤抖的道:“德妃娘娘,这是……这是皇上赏赐的,请娘娘饮用……” 这一刻,像是东西崩裂了一般,殿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都抽气的望着秦公公手中的托盘中的金杯,就连如月都怔住,睁大了双眸忘记了反应,整个人僵在帝王的怀中…… 明月望着那杯泛着冷清绿光的毒酒,心头刹时冰冷,身体的血液像是在顷刻间凝结成冰,她不敢置信的摇头,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她知道自己的下场会凄凉,但是却没有想过竟是这样的决绝…… 秦公公望着明月苍白的面容,眼角也不禁溢出了泪滴,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明白皇上今日为何为反常得像世界崩塌一般的将‘御书房’的东西都砸毁,而后竟要赐死德妃…… “娘娘……”秦公公的声音含着颤抖,他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捧着托盘不住的轻颤,而后哽咽道:“娘娘若是有什么心愿,尽管吩咐老奴,老奴定当尽心尽力为娘娘完成……”,说着,秦公公起身,上前两步,低首将托盘递到明月身前…… 如月全身轻颤了一下,而后抓住御昊轩冰冷的手,望着他直直望向明月的冰冷眼神,害怕的道:“皇上,不要,皇上,德妃虽没能保护好皇嗣,但罪不至死,皇上……”,说着,如月惊恐的望向原本错愕,但此刻却渐渐镇定下来的明月,眼中的泪水不住的掉落,却慌张的不知该怎么办。 明月望着御昊选那冰冷的眉眼,曾经的温柔当真一点都寻觅不到,她呆呆的迎接着他清冷深幽的眸光,而后轻颤着长睫,一步步的向后退去,直至退到床沿,才轻声道:“御昊轩……你忘记你曾经誓言了?”,明月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甚至连自己都听不见…… 御昊轩望着明月,眸中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而后紧拧剑眉,眼中竟满是愤怒与厌恶的望着明月那双哀伤的眸子,突然冷声笑起来,那笑,像是悲哀的,却又那样的嘲讽,而后低沉冷冽的声音如箭一般犀利的刺穿明月的胸口:“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么?”,御昊轩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而后冷笑道:“明月,朕的爱妃,你当真以为朕情不自禁了么?”。 而后突然将怀中的明月一扯,紧紧的抱在怀中,大手指向怔住的明月,怒道:“若非不是想让如月重登贵妃只位,朕早就杀了你……” 一句话,让殿内所有的人都愣住,空气逆流…… 御昊轩指着明月的手渐渐握成拳头,仿佛是在克制什么,却又极恨一般的节节风长,关节的响动另人毛骨悚然…… 如月愣住了,她睁大水灵的眸子望着御昊轩暴怒的神色,而后僵硬的转向明月,却见明月突然笑出声来,那笑,凄楚的另人想掉眼泪,可是她却笑得那样美丽,美得让人心头的空气都被抽走…… 少许,明月停止笑声,她素手撑着床沿,眸中的清澈与哀伤都已经消失,平静得有些空灵,而后,她伸出手,在众人反应不及之时执起了秦公公托盘上了那杯毒酒一饮而尽,在众人的抽气声中,平静的将金杯平稳的放在了托盘上,但秦公公却在见到明月饮下毒酒之时瘫软在地…… 如月惊住,但她却能清楚的感觉到御昊轩的身子比她更僵,顿时,殿内的所有人都像是被定住一样,直直的望着明月站立在床沿的身子,一阵冷风吹来,卷起了她的发丝,让此刻的她看起来那样的不真实。 明月的心头在喉咙咽下那苦涩的毒酒之时突然变得异常平静,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了一般,双眸悠远的望着窗外那片盛开在‘观月台’周围血红色的萧蔷花,瞳孔染上了血色的猩红…… 原来,这就是结束…… 明月微微的动了动身子,毒酒似乎还没有发作,她垂下长睫望着那张他们曾经夜夜相守的床榻,而后在众人的惊诧中猛的扯下了棉被,哗啦一声,拔出了那把宝剑,将抛在空中的被褥一劈两半,而后又扯下明黄锦绸的床单,瞬间挥剑斩断…… “生不成双,死不相守……”明月望着从空中慢慢飘下的被褥与床单,悠悠的说道,而后空灵的一笑,转首望向不知何时已经放开了如月的御昊轩,手中滑落了一块雕刻都凤凰的象牙梳,而后闭上双眸,对瘫软在自己脚边的秦公公道:“请公公帮暮雪立牌位,初一十五进贡跪拜,明月感激不尽……” “娘娘……”秦公公颤抖的叫唤,脸上早已是老泪纵横…… 明月缓缓的睁开眼,素手紧揪着衣襟,将那块凤佩拿出,而后啪的一声扔在了地上,而后一提气,脚步旋转,在众人的震惊之余突然飞出了窗外…… 冰冷的风吹拂在明月的脸上,她飞步向花园深处奔去,脸上早已没有泪,甚至连哀伤也从眼中消失,玄衣飞扬穿梭的在花园的树林中,萧蔷花四处飞洒在天空中,将整个花园都铺就成了血红色,打落在明月奔跑的面容上…… ‘御花园’深处,明月停下脚步,玄色长袍如纱一般飘飞在天空中,她抬首望着光秃的梅花林,望着那坐当初看到的石凳与琴架,茫然的目光停留在了原本会出现那一抹白衣的地方,而后伸手将自己发束上的牡丹白玉簪拔下,任由一头青丝披散而下,在突来的狂风中飞扬,白皙的手紧紧的握住那支当初自己心仪了许久的簪子,而后跌落地上…… 胸口突然泛起了一阵酸疼,从心底穿透灵魂,使得她瞬间全身泛冷,明月知道,这是毒性发作,但是她却一步不停的向前走去,可是每走一步,心就疼痛一分,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引住一向,让她情不自禁的想回头…… 漫天的血色萧蔷在风中飞落,像是在为她将逝的生命祭奠一般,明月扔掉了手中的长剑,扶着梅花树干艰难的向前走去,可是胸口的肆疼却让她止不住的发颤。 她不要死在皇宫里……明月紧揪着心口的衣裳,抬眼望着前方落寂的冷宫,素手成拳,可眼前却突然闪出了一抹白身影,而后,一个男子低沉温柔的声音响起:“暮雪……” 暮雪……明月望着眼前长得跟御昊轩有几分相似的男子,猛的跌倒在地…… “你什么了?”御昊天冲上前去,将明月跌倒在地上的身子扶起,俊美的容颜满是苍白与抽搐,他握起她的手,想为她把脉,但却明月却一把抓住他的手,喘息的道:“三……王爷,我们……我们还是不是朋友……” 御昊天的身子僵住,他感觉到了明月的虚弱,更不明白她为什么在小产之后突然跑到这个他们曾经相遇的地方,心头一紧,有些紧张道:“我们……我们是朋友,是朋友……” 明月望着御昊轩,突然笑了起来,笑得那样的清纯,像是不染一丝尘埃的仙子,而后她握着他的手又紧了一些,带着气若游丝的无力,低声轻呢:“我喝下了你皇兄赐的毒酒,已经……不行了”,而后看着御昊轩震惊的神情,喘息道:“带……我……去冷宫……的后山……” 御昊天的身子僵住,他不敢置信的摇首,将明月渐渐冰冷的身子抱住,道:“不可能,不可能,皇兄不会这么做,皇兄答应过我,他答应过我……” 明月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她没有力气去追问御昊天,皇帝曾经答应过他什么,也再不想知道,她空洞望着天空中飞舞的片片猩红,想留住一些记忆,可是眼皮,却渐渐的垂下…… 不远处,一声急奔而来的脚步声响起,御昊天才从激动与不敢置信中回神,他恍然若梦的抬首,却看见一抹明黄向这边飞驰而来,心一窒,低首望着怀中如同沉睡的女子,像是受了惊吓一般,将明月抱起,就向飞步向冷宫跑去…… 冰冷狂啸的风声在耳边穿过,明月的长发在风中肆意飘逝,御昊天抱着她在树林中飞驰,不多时就已到了冷宫,而后,明月朦胧中听到有人跟她说:“暮雪,快到了,你快醒过来,后山快到了……” 心头,莫名的一阵心安,明月的嘴角抿起了一抹释然的微笑,却在抱着自己身子的男子突然停住脚步之时,听到了另一个低沉咆哮的声音穿透而来:“放开她……” 心一颤,明月挣扎着睁开双眼,朦胧中瞥见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向自己走来,那在风中摇曳的龙袍在发出簌簌的响声。 “不要……”明月突然虚弱的摇首,而后紧紧的倚靠在御昊轩的怀中,不住的落泪,素手揪着他的衣裳,道:“走……带我走……带我走……” 明黄色的身影在听到明月的话之后猛的停住了脚步,像是不敢靠近,却又更为愤怒的握紧拳头,那另人毛骨悚然的关节响动在呼啸的风中依旧那样清晰可闻…… “皇兄,你负了她……”御昊天的紧紧的抱着明月,站立在冷宫的屋顶上,白衣飘荡。 “把她给朕……”御昊轩怒吼,却没有回答御昊天的话,他一步一步的上前,全身散发的杀气似可以然起火焰一般,深蓝色的瞳孔发出碧幽的光芒。 明月无力的靠在御昊天的怀中,空灵的双眸望着那抹另自己的心已经几乎破碎得彻底的御昊轩,闭上双眸,突然猛的推开御昊天的身子,飞身旋转在屋檐上,凌空落地,而后花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一般向后山上奔去…… 狂风拂起间尘埃,纷乱飞舞迷人眼…… 明月玄色的身影在红日之下迷离得另人移不开眼,她费尽最后一丝真气的在风中奔跑,披散的长发飞舞飘洒,而身后,那抹明黄与雪白却紧追其后…… 悬崖边,明月停住了脚步,身上最后的一丝力气都已经流失干净,她禀住呼吸立在那里,无力的双眸望着悬崖下翻滚的潮水,嘴角终于露出了笑意,终于……到了…… 如蝶飞起的身子在闭上双眸的那一刻,滑下悬崖,潮湿的冷风穿透进自己的皮肤,但是在身体下坠解脱的那一刻,自己的手竟被一双冷如冰霜的大掌握住,而后她恍惚间听到了一声焦虑却带着浓烈恨意的怒吼:“你竟敢跳崖……” 明月闭上的眸子缓缓的睁开,空洞的望着拉着自己手的男子,身体像风筝一样在狂风的海啸中飘零,但嘴角却依旧弥漫着解脱的笑意,即使在看到男子的眼中掉落出冰冷的泪水…… “明月,跟朕回去……”御昊轩的声音轻颤着,他望着明月那双似乎已经没有灵魂的双眸,眼中的泪不住的掉落在她娇美的面颊上,眸中的恨与痛纷乱交杂,摩擦在石边上的手已满是鲜血…… “生不成双,死不相守”明月苍白的唇轻动了两下,但是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可是御昊轩却看懂了,他的心在瞬间被冰冻起来,握住她冰冷的手也开始不住的颤抖,而后愤怒而痛苦的吼道:“明月,朕恨你……朕恨你……” 明月笑了,但那笑在御昊轩的眼中却那样的另他惊恐,他想拉起她,想告诉她他有痛恨她所做的一切,可是明月却闭上了双眼,猛的挥掌甩开了御昊轩的手,瞬间,她的身子如同秋天落叶一般凋零飘落…… 91渊缘 三十三重天,最高不过离恨殿。 四百四十病,最痛却是长牵念…… 怀月国天朝轩帝九年夏至,轩帝爱妃暮氏明月在冷宫后山跳崖自缢,帝大病三月,命十万御林军下山崖寒窟水潭中寻找德妃尸体,但因潭水深则千尺,无从寻找,便在三月之后撤离军队,由皇宫太监总管秦安亲自为其设立牌位,帝下令,亲提碑文,却只寥寥几字:“圣德皇妃暮雪之陵”,以身前之物替代,下葬于北郊冬陵,长伴四季红梅…… 入葬后的第二日,帝下昭书,拖延与冷萧国、紫玉国郡主、公主婚期三载,令后宫二品以下嫔妃入‘护国寺’为圣德皇妃守孝九月…… 昏暗清冷的黄泉路,盛开的鲜红彼岸花,三途河边,灵船停泊,冥雪纷飞…… 烈火燃烧的忘生川前,黑色的铁链锁住了女子白皙的脚裸,玄色长裙铺洒在火红色的山洞内,熬热肌肤的火焰四处穿梭,灼在女子的全身…… 明月闭着双眸,倦缩在炽热的山洞内,长发披散在滚烫的石岩上,平静无波的双眸凝视着山洞的某一处,了无生气的躺着,仿佛就要如此等待烈火将脑中关于前世今生的所有记忆灼烧成灰,与那漫长的百年岁月…… “你自悔契约,理当受过……”烈火崖前,突然隐入山洞内的黑袍男子置身烈火之中,俊美邪气的面容带着残忍却又温柔的笑意,漆黑的双眸凝视着明月那一身如月玄色,忽挥长袖,卷来一阵黑风罩住明月的身形,紧抿的薄唇中溢出一句冰冷的话语:“不过如今本尊已经改变主义,你可以回去了……” 明月呆呆的望着这个男子,无神的眸光带了许些波动,她吃力的撑起身子,抬首望着这个昏暗世界的王者,气若游丝的闭上双眸,而后清冷的低声问道:“尊者究竟想将明月怎么样?”,她记得,当初来到这片暗黑之地,阎王本已同意让她通过奈何桥,只是以来生诸多悲苦来惩罚她而已,但是却不想这个黑袍俊美的男子突然出现,竟三言两语命令阎王将她抛进了异时空…… 男子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存心折磨明月一般,但是在见到明月当真如心死一般的样子,却又愤怒的将罩在明月身上的那团黑雾增大,让明月在炽热与冰冷之间承受煎熬,而后冷声笑道:“你本就是祸害,而本尊,就是要除去你这个祸害……” 明月感受着自己的灵体被烈火焚烧后瞬间又置身冰窖,她睁着清澈着双眸凝视着眼前的邪气男子,却紧抿着唇没有吐出一句求饶的话,直到,山崖外响起另外一个女子娇弱的声音:“不要,炽烈,不要……” 突然,那一阵旋风消失无踪,但明月的身子却巨痛起来,她的心头像是被什么熬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血肉被生生挖掘掉了一块一般,不禁颤抖的揪住胸前的衣裳,嘴角吐出了一丝血迹,而后眼前一花,身体像是无数的光线穿透,而后昏死过去…… “炽烈,不要……”一个全身素洁的女子冲进了山洞里,但却看到了明月的身体冲破了暗黑的石洞,向天际飞去,而后黑暗的天色像是被硬生的撕开一般,她伸手挡住那如同阳光一般着进了的光线,而后,天地间又恢复了之前的黑暗,无边的黑暗…… “为什么……”女子望着天空,怔怔的呢喃,美丽的眼眸掉出一滴泪珠,打落在左脸上,那几乎已经消失不见的狰狞疤痕上,纤细的素手紧握着手中的丝帕,有些心痛的低下首…… 但是站在她身后的男子却长袖一挥,将身前的女子掠到了自己的怀中,修长的手指狠狠的抬起女子的下巴,清冷的笑意弥漫着冰冷的嘴角,而后,男子突然如蹂躏一般低首俯身吻住女子的唇,辗转吮吸,直到女子娇喘得瘫软时才离开女子的唇,指腹划过她香艳的红唇,冷道:“他划伤了你的脸,但你却还心疼他的女人……” “炽烈,不可以……”女子的面容更为悲伤,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光可以让任何一个男人都看了心软,但是炽烈却冰冷的捧着女子的脸,狠狠的说:“暮雪,御旭是我最崇敬的人,我不能让那个狼心狗肺的女人毁了他……” 暮雪摇头,素手紧握住炽烈的手,紧张的道:“不是这样的,炽烈,她虽然是我身体的宿主,但是我的心能感受到她很爱御旭的,倘若不是御旭那样刺激明月,明月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炽烈,我真的能感受到她的心……” 炽烈拧起剑眉,漆黑的双眸凝视着暮雪焦急的神色与眼角的泪水,而后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吻着她的发丝,闭上眼,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声轻呢道:“暮雪,我只是将她送回属于她的时代,倘若她真的爱御旭,那么就一定会来找我们送她回到那个年代……” “可是……”暮雪不放心,但是红唇却被炽烈的手指点住,而后只听他轻笑着安慰她道:“暮雪,要相信那个人,为了能找回她,就算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会心甘情愿……” 暮雪微愣,却突然间明白了男子话中的意思,眸中的不安渐渐消失,而后钻进了炽烈的怀中,闭上双眸,道:“炽烈,谢谢你,谢谢你没有为难明月……” 炽烈笑了一下,却是无奈的道:“倘若不是御旭曾为了明月郁郁而终,我或许真的可以将毫不在乎的将明月扔下烈火崖,烧尽她所有的记忆,让她从此与御旭两两相忘……” 92龙凤玉佩(一),遇见 刺眼的阳光,白色的空间,空气中浓烈的消毒水气味…… 颠簸的推车,嘈杂的人群,不住叫唤命令的男子低沉的声音,银色的针管刺进经脉的疼痛,冰冷的血液与点滴融合,冰冷的器具触碰到肌肤的那一刻,周遭恢复安静,只有冰冷的呼吸声在蔓延…… “剪刀……”“手术刀……”“伤口缝合……”“消毒水……”男子低沉磁性的声音似有步骤的命令,铁制刀具的声音在耳边流荡,而后,皮肤被划开…… “报告,心脏跳动频率正常……” “报告,大脑处于浅睡眠状态,脑电波有不规则波动,有疏醒迹象……” “报告,灼伤皮肤检查完毕,无感染病源……” 砰……剧烈的强光照射进了明月白皙得毫无血色的面容,她感觉到有一双冰冷的手隔离着她熟悉却又陌生的塑胶在她疼痛的伤口上用阵缝合着什么,而后便听到了一个女子公式化的声音:“御医生,所有伤口已经缝合完毕……” 御医生……明月的长睫一动,但是无论怎么都无法睁开双眼,她虚弱的喘息着,氧气罩上被呼出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微微动着头,但是却被一双强而有力的大手支撑住,一声低沉而熟悉的声音瞬间穿透了她的耳膜:“今天的观察就到这里,送病人回加护病房……” “是,御医生……”女子公式化的声音再次响起,而后就感觉自己的身子被男子抱起,放在了另一张带着透着丝丝温暖的小床上,接着,床下四角的滚轮机械的转动响起,含着骨碌骨碌的声音,被带进了一个吹拂着到处暖气的房间内,一阵细微的响动之后,关门声响起…… 沉重的喘息,无力的挣扎,明月的手指颤动了一下,全身却如铅半沉重,即便是那双想睁开的双眸,她微微拧起眉,有些干裂的唇轻轻张开,想呼唤什么,却始终发不出声音,就这样,仿佛过了几万年那么久,明月才终于从眼睛的缝隙中看到了一丝光亮,而后彻底睁开…… 无力的眸光转了一圈,大脑却一片空白,她想起身看清这是什么地方,但是一动,额头两边贴着的东西顿时发出的奇怪的响声,一旁桌台上原本平稳跳动的曲线顿时跳跃了起来,并发出滴滴的声音。明月呆住,那些曾经自己生活中所熟悉的一切顿时钻进了脑海中,在门外一阵慌乱急奔的脚步声跑来之时,她猛的扯下了手臂上的点滴,翻身下床…… 门,忽的一声被打开,数名身穿白色大褂的女人站在门外,在看到一身白色病服,吃力的站在窗前的身体时,个个惊讶的跑进来,像是安抚她一般,道:“小姐,你现在还不能起来,伤口会撕裂……” 明月望着向她跑来的几个女人,额头突然一阵巨痛,一些模糊的影象从脑海中闪过,却又在她没有抓住时消失干净,她睁大双眸,双手抱着自己的头,在自己回神的时候,竟已被那几名女子压在了床上,重新输液…… “放开我……”明月几乎沙哑的说,想挣扎,但那几名护士的力气却也出奇的大,让明月根本丝毫动弹不得,而后,一名年纪尚小的忽视焦急的喊道:“哎呀,伤口流血了,快止血……” “糟糕……”另一名女护士焦急的拿起棉花球按住明月的胳膊,将她的病服拉扯下来,露出了半块雪白的肌肤,而后拿起一根镊子在她那块不深不浅,但却缝合后又被撕扯拉断的伤口上挑着线头。 “痛……”一阵刺痛钻进了明月的感官里,让她不禁叫出声音,但那声音却因为太虚弱而变得细小若蚊,所以忙碌的护士根本没有注意她痛苦的神情,就在没有任何麻醉的情况下将她的伤口处理完毕…… 或许是因为太过疼痛,或许是因为太过疲累,明月的呼吸在伤口重新包扎好之后,竟然困倦的沉睡入梦,但是一闭上眼,却育浮现出许多混乱的场景,有古有今,让她不禁冷汗连连,而坐在一旁守护她与记录病情的护士也跟着急出了一汗…… “现在情况怎么样?”那名年纪尚小的护士望着明月不断轻呢着什么的唇型,几次贴上去想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但是却只能分辨一个虚弱的音节,似乎是一个叫什么‘轩’的东西,而后说着什么她完全理不清头绪…… “脑电波显示病人情绪十分激动,处于浅睡眠状态,并且有可能在做噩梦……”那名高个子护士手执着笔,快速的记录着什么,而后拿起测量的温度计看了一下,却是拧起眉头的道:“真奇怪,温度一直都很正常,也没有受什么内伤,为什么她会昏迷了一个礼拜,而且还突然醒过来?” 小护士惊讶的望着那名说话的护士,也跟着拧起了眉头,带着自言自语的说道:“是很奇怪,而且据说她是御医生在清明回乡下祭祖时,在龙脊山上带回来的……这么漂亮的女人,跑到山上去干什么?” “谁知道呢……”那名护士放下温度计,拿起笔又记录了一些资料,而后走上前调了调点滴,有些若有所思的望着明月睡得极不安稳的脸,撇了撇嘴,有些酸意的道:“真是不公平,同样是人,她为什么长这么漂亮?还让我们全院的白马王子,亿万富豪皆黄金单身汉的御医生亲自为她手术……” “哦?”小护士眨了眨眼,突然咯咯的笑起来,而后也望着望明月那张纯净得让人嫉妒的脸,笑着说:“我想……或许……总之我感觉这个女人很特殊耶,也可能是御医生的旧识也不一定……” “为什么?” “不为什么呀,因为御医生看她的眼神不同嘛……” “那里不一样?” “不知道,总之就是不一样……” 再次醒来时,明月看到了映在窗户上的太阳,有些吃力的想起身,病房的门就被推开,而后她听到了一声低沉的男音:“醒了……” 熟悉的声音让明怔住,她几乎是错愕的睁大双眸望着眼前门口的高挺男子,瞳孔在碰触到他那张另自己心头抽紧的面容时,猛的一缩。 “你好,我是你的主治医师,御颢……”男子望着明月那警惕的眼神,有些不悦的拧起剑眉,声音僵硬的自我介绍,而后大步走向床边,随意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从容优雅的将一旁的病情记录拿起,翻了两页后,又啪的一声放在了桌台上,深幽的眼眸透露着一种另人看不清情绪,直视明月,“小姐贵姓?” 抿唇,明月不禁伸出手轻捂着自己的胸口,才能平息着突然来袭的震动,喘息数秒后,明月才虚弱的回答:“姓秦……”,而后低下头,有些不自然的揪着棉被,想起朦胧中,那两名女护士的对话,疑惑的问了一句:“是先生救了我?” 御颢的剑眉一动,轻笑了一声,但那却说不出那笑代表着什么意味,他清冷的望着明月美丽的面容,带着几分懒散的依靠在椅背上,手指抵住额头,没有丝毫波动的声音说道:“的确,不过御某人想了几天也不想不明白,秦小姐为何会出现在我们御家的祖坟附近,并且身上还受了伤,昏迷不醒……” 声音刚落,明月的心像是被突然揪起了一般,就连抓着棉被的手也颤了一下,她眸光转动,美丽的面容没有一丝情绪,而后却如同御颢一样,浅笑出声,虽然那笑虚弱的没有力气,但却可以另她美得让人忘却呼吸,长睫轻抬,一双清澈漆黑,水灵得像是可以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的眸子望着如西方贵族一般优雅懒散的御颢,轻柔的道:“非常感谢御医生的救命之恩,至于我为什么会在……在御先生家祖坟附近昏倒,我想这点对于一个医生来说并不是关键所在……” 御颢的眼神一凛,却依旧轻笑,但眸光却紧紧的锁住明月那双另人深陷的清澈双眸,懒散的笑道:“秦小姐真幽默……不过我若没有救秦小姐的话,还当真不知道秦小姐美丽的外表下,竟然还会藏着这一双另人着迷的双眼……” 暧昧的话语,带着几分别挑逗人心的语气,明月的心一紧,却不再回话,只是轻扯了一下嘴角,而后缓缓的躺回了床上,双眸转向窗外,凝视着那一轮东升的红日,渐渐失神…… 而坐在椅子上的男子,则是依旧懒散的半靠在椅背上凝视着明月凝望窗外的神色,深沉的眸光蕴涵着不知名的情绪,直到……一名护士将准备好的早饭端进病房…… 经过三天的调养,明月的体力已经渐渐恢复,原本苍白无血的面容也渐渐红润起来,终于,护士同意明月在她的陪同下,去医院的特别看护病房内的浴室内洗澡,而明月,也就是在脱下全身的衣服,站在诺大镜子前面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伤成什么样…… 冬季,浴室内冰冷的空气中升起丝丝雾气,但是却掩盖不了明月的双眼,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左胸前的那一块原本白皙的肌肤现在竟呈现出一块如玫瑰花一般的烧伤印记,黑色的疤如同粘贴一般的覆在她的肌肤上,丑陋得另人作呕…… 明月的心头翻滚着不知名的感受,虽然她从来都不曾介意过她身上会落下什么样的痕迹,可是那个位置的伤痕,却让她不经意的想起了那个人,那个身上同样留着印记的俊美男子…… 敛睫,不愿在面对镜中的自己,那张美丽的面容一下子像不在是自己的一样,虽然她曾经无数次的想回到这副躯体中来,可是这一刻,她却不愿意在镜中看到这张曾经属于自己的美丽容颜…… 温热的水打湿在冰冷的肌肤上,哗啦的水声渐起一层浓烈温暖的气息,像是要驱逐记忆中那段自己早已经当作梦境的七个月时光,她闭上双眼,人温热的流水浇灌在她的脸上,冲刷她全身…… 沐浴完之后,明月裹着睡袍从浴室里走出,拿着一条白色干爽的毛巾擦拭着湿润的长发,却在走到病房空调下时看到自己的床边竟多了一款沙发,而且沙发上还多了一个身着西装的男子与一叠报纸。 明月怔住,擦拭长发的手也随即僵住,但是御颢却在看见明月如此香艳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时,先是愣了一下,而后随即自然而又懒散的依靠在沙发上,低沉的笑道:“秦小姐今日还真是香艳照人……” 明月的脸一红,顿时有些不自然的走到床边,掀开棉被钻了进去,将自己的身子裹住后,才漫不经心的道:“御医生今天该是休假吧,怎么有空到医院来探望病人……”,说着,别过脸去,不愿意面对这张与那梦境的记忆中拥有着同一张脸,甚至相似眸光的男子…… 御颢的眸光一动,剑眉不禁拧起,俊美的脸上满是紧绷的不悦,冷清的眸子凝视着明月的侧脸,薄唇紧抿,而后起身,不再看明月一眼,大步走出病房…… 关门声响起,伴随着一阵离去的脚步声,渐渐平静下来。这时,明月才如松了一口气一般的闭上双眸,而后缓缓的起身,坐在床前望着房间内无故多出来的一张贵族式的沙发,有些不自然的掀开棉被,双手环住自己的身子走向窗前,突然眼前飘落了几粒白色的雪花。 抬睫望向天空,竟是漫天的雪花飘落下来,明月不禁以为自己的眼花了,天空中明明还开着那么大的太阳,怎么会下雪…… “好看吗?”突然,一句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而后她的身子被包围进了一具温暖的胸膛里。 怔住,明月的心突的一跳,思绪顿时有些恍惚,她猛的转身,却望见一双带着墨蓝色的眸光的瞳孔凝视着自己,御颢温热的气息正好与她的呼吸想闻,两个人的身体竟然靠得那么的近…… 这张脸……明月睁着清澈纯净的眸子望着抱着自己的男子,心底那种熟悉却又陌生得如一场梦魇的感觉在心头不断的翻滚,让她迷惑却又心痛,轻颤着伸出手,想触碰眼前男子那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眉眼,可是在心头升起的那一股莫名疼痛来袭的时候,心一颤,像是突然清醒一般,猛的推开了御颢…… 空气像是突然凝结了一般,因为突来的措手不及,让两个人都踉跄的后退了几步。明月的身子抵在了冰冷的玻璃窗上,渐渐被乌云遮掩的初声红日余光散在她身后,漫天的雪白纷乱飞舞…… 她睁大双眸,惊鄂而慌乱的望着眼前的僵住的男子,白皙的手渐渐抓起了睡袍的一角,而后垂下眼睑,粉唇紧抿,有些微怒的道:“御先生打招呼的方式还真特别……”,说着,已经平静下来的眸光在长睫抬起的那一刻,直视御颢那俊美却紧绷的脸。 御颢的瞳孔冷了一下,僵直的身体带着一种汹涌的掠夺气息站立在明月的身前,他望着明月那双似乎可以瞬间平息波澜的双眸,因被突然推来而停滞在半空,原本拥抱着她身子的手竟渐渐握成了拳头,一声声关节的响动在冰冷窒息的空气中响起,而后,那高大英挺的身影转身离去…… 为什么……那么相似,就连背影也一样…… 明月呆呆的望着那扇因怒气而被猛然摔上的门,素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心底那熟悉却又另人疼痛的感觉,如同潮水一般慢慢的泛滥。闭上双眸,想平息这绞痛她感官的痛楚,可是脑海中却突然显现那一滴一滴冰冷的泪滴,与那一声声刺穿灵魂的低沉怒吼:“明月,朕恨你……朕恨你……” 93龙凤玉佩(二),前尘 月,不随人老,任风霜万年消磨,依然娇好。夜风起,疏香飘渺,一曲入怀魂不定,将残尘冬梦都惊扰…… 北风呼啸,寒梅阵阵传冷香,百花凋零,乱雪纷飞…… 梅花林中,琴声断续,伴随着清幽的香气四溢在整个‘御花园’中,林海深处,一抹白色落寂的身影端坐在琴架前,修长的指尖碰触在冰冷闪着银光的弦上,却是歌不成歌,调不成调…… “曾记否,花落西山时,孤影明月下,长等待,却是漫漫长夜枯守……”,低沉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呢喃,十指颤动,梅花飘零在琴弦上的刹那间,银弦断裂,在男子的指腹上划出了一条鲜红的痕迹,血液弥漫,顺着手指滴落在雪白的锦绸长袍上…… “原来抚琴竟是这样的难……”御昊天低声自语,而后却是轻笑出声,只是那笑,在到达眼底的时候却成了一片荒漠般的死寂,他望着这片似乎依旧存在着她曾经俏皮的玄色身影的梅林,一切仿佛回转到了那一日的光景…… 如果,他没有失掉那段记忆,或许他会因为内疚而娶了那个他曾经一笑而过的暮雪,倘若当真是那样,是否拥有她未来音笑的人便是他了? 闭上双眸,脑中却浮现了当初遇她时,以及在知晓她怀了皇嗣的情景,那日,他如同发疯一般的冲进‘御书房’,他想知道皇兄为什么这么做,可是当他心慌意乱的问此事是否是真的之时,皇兄却微笑着对他说:“朕……想留她在身边一辈子……” 缓缓睁开双眸,御昊天仰望着天空中的黑漆,心头却又升起了与那日听到皇兄那翻话时的酸涩,他知道,皇兄是一个怎样的男子,就算天下人,这后宫的所有嫔妃都不知晓他的心,可是他知晓,皇兄的心,在他十六岁的那一年,遗落在了皇陵冰冷的墓穴里,遗落在了那幅太祖皇帝所画的明月贵妃的画像上…… 他依稀记得那年冬季,如同今年的冬季一般冰冷,漫天的雪花飞舞灿漫,皇宫中一片锣鼓喧声,红绸锦布挂满了整个太子东宫,新娘下轿,华贵之气昭然,可是拜堂之时,太子却失踪了…… 当时只有十四岁的他在听闻太子不见之时,丝毫不相信,甚至抓着父皇的龙袍指着站在殿外朝拜的百官大声道:“皇兄一向自制守礼,决然不会在大婚之日给丞相大人难堪,肯定是有人图谋不轨,陷害太子,说,你们把太子藏到哪里去了……” 皇兄是一个冷静自制的人,自幼,他便冷静懂事,更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皇兄不爱笑,但却俊美无双,就连父皇也常常夸耀他极像太祖皇帝,而这像,不仅是面容上的相似,更是平日里的点点滴滴…… 那日,他与百官在皇宫中四处寻找太子的下落,幼时俏皮的他,第一次觉得害怕,因而那日他找的最为辛苦,但在夜半还是无果的情况下,却听到守陵的侍卫传来急报,这时大家才震惊的赶往皇陵,带回了当时已经昏迷不醒的太子…… 他一直都不知道皇兄怎么了,因为自那日之后他整个人都变了,比以前更为沉默清冷,于是母后便开始整个训诫太子妃,以为是太子妃没能伺候好皇兄,惹得皇兄不快,可是皇兄却一直都不曾回应此事,直到父皇驾崩,太子登基后的一日,皇兄突然亲自出宫接了边关将领木成器将军的千金木蓉,也就是如月进宫之时,众人才发觉皇兄是真的不对劲…… 只因木蓉当年虽然只有十五岁,但却如同太祖当年懿死的明月贵妃丝毫不差,且在此之后,当初极不受宠,甚至是受尽冷落的太子妃、今日高高在上的怀月天朝尊后,就更备冷落。 接着,丞相为补救皇后失宠带来的不平衡,便将姿色平凡,但却心底纯透的欧阳红玉送进皇宫,而皇兄自己也竟钦点了一名七品县令之女上官婉儿进宫,且将当时碌碌无为的上官忠加官至三品刑部尚书,受礼千万家财,可是谁也没想到,美人如数进宫,但如月却被封贵妃,赐住了‘吣心宫’未央殿,夜夜承恩,日日受宠,其他嫔妃也只与帝王在大婚那夜相见过一次。 可是真正让他知晓皇兄竟偷恋爱慕太祖贵妃之事,却是在三年前初遇暮雪之时,那日,是帝都重阳,他在帝都城中乔装过市,却不想因一时贪乐多饮了几杯之后撞上了出府游玩的暮将军三女暮雪,暮铁云在皇后失宠之后,也将自己的二女儿暮慈献了皇兄,并成功的被册封为淑妃,但是淑妃是一个妖娆的女人,相信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遇上她,都会把持不住,但是似乎这样的招数却对皇兄无用,虽然在人前,皇兄当真表现得十分喜爱暮慈。 那时的暮雪,与进宫之后的暮雪丝毫不一样,那时的她,站在大街上,面掩薄纱,带着生涩却胆怯的望着街上来往的人群,在被他撞到之后,更是慌张的不知所云,而她身边的萧童却比她先发制人:“这位公子,我们家小姐乃千金之躯,若是被撞坏了,公子可赔不起……” 当时的御昊天本以为被认出来了,却在听完萧童的指责之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堂堂的三王爷撞了一个大府千金小姐,怎么说都是他精贵得多,于是他想开口,却又听萧童小声对暮雪低声道:“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再过几日老爷就要向皇上提起先皇钦点之事了,若是在这里遇上什么事,奴婢也不好交代……” 御昊天愣住,他惊讶的望着眼前这个低眉的女子,这时才知晓她竟就是帝都的第一才女暮铁云的三千金,暮雪。那她脸上的那道疤痕岂不就是……想到暮雪脸上的那道痕迹,御昊天不禁颤了一下,而后冲着她一笑,便回首离开…… 因为那日是乔装,因而暮雪主仆并未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但是他却如同受到惊吓一般,急匆匆的回了皇宫,连通报都不曾就闯进了帝王的‘御书房’,却不想竟看到皇兄正拿着一幅极似太祖贵妃的画像痴痴的看着,而他,却也在瞥见画像上的女子娥眉间多了一点萧蔷朱砂之时愣在‘尚书殿’门口…… 他清晰的记得皇兄当时的神情以及那慌于收起画像的匆忙,那样的皇兄,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一直冷俊的面容竟染上了少许红晕,而后背对着他,冰冷的问他究竟何事,而他,竟也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只是错愕的望着那幅被皇兄紧紧捏在手中的画像…… 之后,他便记得不清晰了,也忘却了是如何将遇到暮雪以及听闻暮铁云要将其女送进皇宫的种种告诉皇兄的,其实,对于暮雪,皇兄是憎恶的,甚至是痛恨的,因为在很小的时候,皇兄的母妃,也就是早已仙逝的华贵人,正是因为发现父皇与暮雪的母亲,当年帝都最有才华的女子苟合而被陷害推进荷花池中淹死…… 那年,皇兄与他都太小,但是那时小小的皇兄却在后花园的假山后面看到这一切,当时,他在看到华贵人入水之时想要去叫人,却没想到竟被皇兄拉住,他记得当时皇兄拉住他的手几乎暴出的青筋,用力都有些颤抖,他僵硬隐忍着愤怒与痛苦颤抖的对自己说:“昊天,别去,否则我们都会死……” 于是,他躲在假山后面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妃在池塘中挣扎,最后变成了皇陵中冰冷的尸体,可是,他却一滴眼泪都不曾落下,然而三月之后,父皇竟在一场大宴群臣的宴会上道:“朕听闻暮将军的夫人曾是北国第一才女,那么将来所出的之子女必然也是人中龙凤,不如朕趁这今日饮酒尽兴,就为朕的太子与暮夫人将来腹中所怀之女指婚,如何?” 当时坐在母后身边的他惊住,几乎立刻将头转向太子,但是皇兄冷漠的反应却让他这一生都无法忘怀,那种淡漠得甚至连情绪都没有的眸子也是静静的扫了一眼坐在暮铁云身边的娇媚女子,而后似若寻常的低首对父皇道:“儿臣谢父皇恩典……” 当时,他愣了,只是呆呆的望着皇兄冰冷的神色,久久不语…… 已经忘记了暮夫人有孕是何时之事,总之是在很久以后,并且他与皇兄也时常看到暮夫人会以看望皇后之名进宫与父皇小叙,偶尔两人会待在‘御书房’内一个时辰,只是那时的皇兄却太过平静,平静得甚至让他以为,他已经忘却了华贵人的死,毕竟华贵人被传‘失足落水身亡’之后,皇兄便一直都在他的母后身边,而皇兄也是习惯跟着母后的,毕竟他三岁之时就被父皇指给母后调教…… 94龙凤玉佩(三),相思 冷风来袭,暗香满怀…… 御昊天仰首望向天空,那轮清月依旧,但却物是人非,抿唇,不禁起身,漫无目的的在月下的梅花林中走着,冰寒的冷风吹拂着已经凝固血迹的手指,大手慢慢的握起,停下脚步,回首望着那片当初她带着银铃般轻笑飞奔而来,玄色长裙飘飞在空中的场景…… 嘴角无意中抿起了一抹笑意,记得,他当时真的以为自己从那之后都会过得很幸福,也曾将一切的计划都已经拟好,甚至就连请赐的奏本也已写好,他想以侧妃的名义求皇兄将那个自称自己为萧童的女子赐给他,虽然当时他也想到她告诉他的名字是自己胡扯的,但是却从来都不曾想过,她竟会是自己的皇嫂……那次的祭奠,摧毁了他所有计划好的一切…… 笑意,在冰冷的风中凝固,那原本她停留的地方已成空缺,就像,他心头缺失的那一块一般,久久的,无法触及的,视线无法看到但却又真实存在…… 暮雪六岁的那一年,暮夫人已经病故,但或许当真是上天都眷顾暮氏一族,竟让小小年纪的暮雪出落得如芙蓉般纯净,那双天真清澈的眸像是闪着天空中的星宿一般惹人爱怜,可是那年,这个纯真的女孩却在一天深夜,沉睡的暮府闺房中,发出凄厉的叫喊,从此,倾国容颜不复存在…… 那夜,月光依旧如此透彻,他看着皇兄手中紧紧的握着那把雕刻着精致牡丹的玉簪站在暗漆的房间内,如潭水般深幽的眼眸藏着另人看不清的东西,他直直的站在那里,玉簪上的血迹沾染了他的锦袍,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冷面魔鬼……那把玉簪,是华贵人生前的遗留下的唯一饰物…… 暮雪捂着脸,血迹溢满了雪白的床榻,她睁大了惊恐的双眼望着皇兄,那样身子就像是一串即将破碎的水晶,在冰冷的空气中不住的颤抖着,粉红色的唇已经渐渐苍白,可是,皇兄却连让她问一句为什么的机会都不给,就那样拂身跳窗而去…… 暮雪六岁,已经进过皇宫两次,她怎么会不认得皇兄的样子?那时,他以为暮雪一定会将此事告诉暮铁云,可是年岁渐长,暮雪这个名字,便已经在成长中被渐渐淡忘,直到,数年前,京城内的一场元宵灯会上,一个被传奇丑无比的女子一次猜对了所有灯笼上的谜语而被声名远扬时,他与皇兄才又听到了这个名字,而就在那年的重阳,乔装的他便撞见了那个当年六岁的女孩…… 垂下睫,御昊轩不禁握紧了手中的竹笛,那样的紧,他犹记得当年皇兄在听到这个名字时的神情,像是陷入了某种难解却又不愿意回忆的迷茫,之后,竟在第二日让他去跟暮雪相会,并且借机赢得她的芳心,而后与他一同前往寺庙与暮雪相遇…… 忘不了那一日,暮雪一身素洁,站在寺庙中沮措不安的神色,她就如那圣洁的荷花一般,绽开在所有人的眼前,纯净得不可方物,但却又胆怯的如同一碰就会凋零的花一般,掩着面纱的面容带着丝丝的不确定,看他的眼前,更是闪烁着自卑。 皇兄站在他的身后,却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而后转身走出寺庙,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于是那日他与暮雪交谈了许久,在准备离别之时,竟无意中看到了她手中紧握的丝帕上刺绣着粉色的梅花…… “暮小姐喜欢梅花?”御昊天眼角含笑,这次的交谈,虽并不能让他感受到她是一个多有才情的女子,但是第一次遇到一个如此交谈甚欢的女子道是极少见,于是他的心头,不禁对眼前的女子多了几分好感。 暮雪抿唇,浅柔一笑,丝毫不见大家闺秀的做作,她提裙走下石阶,与他并肩走下祠堂,柔声道:“三王爷误会了,暮雪不独喜爱梅,而是喜爱百花,不过暮雪却是在寒梅盛开之时所生,因而自幼,家母便刺绣了许多丝帕,暮雪因怀念母亲,固而喜爱梅……” 御昊天诚然一笑,却不想自己的皇兄却突然出现,并且双目定定的望着暮雪,而后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淡:“在下冒昧敢问暮小姐生辰……” 当时,暮雪愣在了原地,而他,更是措手不及,最终还是暮雪先回神,虽然有些恼气,但是却还是守礼端庄的轻柔回答:“小女子出生于怀月国天朝陵帝三十一年腊月初一,不知公子有何赐教?” 突然间,皇兄的身子僵住了,他的眸光陡然转暗,像是在算计什么,更像是不敢置信,而后竟又有幽幽的道:“没什么,只因暮小姐的生辰与在下一个旧识故人同日生辰而已……” 他当时有些疑惑,细想皇宫之中,无论是朝臣、长辈还是后宫嫔妃,都无一人是在腊月出生,可是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却又无意中瞥见暮雪手中的丝帕,脑中立刻浮现了那日瞥家皇兄手中画像上的字迹:绝笔诞辰之与腊月初一……腊月初一,乃是太祖贵妃水氏明月的诞辰…… 那日之后,皇兄再没有提出让他去见暮雪,而他,也没有再对那样的女子所有思念,但是却不曾想,三日后,王府中的下人却呈送给他一封匿名信笺,封口处只写了两个字:‘思君’,娟秀的字体透露着女子的清秀羞涩,但是那两个字竟又是如此的大胆,‘思君’……他不禁有些失笑,没想到如此胆笑生涩的女子竟会写出如此违背女德的二字,但是他的心里,却又对如此不做作的女子增添了一份好感…… 那日,他冥思许久之后,并没有急于回信,却是起草一了一份呈送皇兄的奏章,或许,与这样并非红颜,但却丝毫不做作,另他舒心的女子相守,也未必是一件不可接受之事,而礼教也不容许他如此逍遥下去,那么既然三王妃这个位置非要有人坐,这个女人是她道也不错。 写完奏章后,他有很满的信心皇兄会赐婚,毕竟那个女子是他所厌恶,却又百般设计的,如今若成他的妻,留住王府,永不踏进皇宫一步,岂不是两全其美?于是他找出了当初母后所赐的一块精美的丝绸帕,提笔在上面写下了两句诗词,执手放入了她写来的那个信封里,而后在‘思君’二字后追加两字:‘念卿’ 许是当年多于年轻冲动,或许是当真看不透皇兄的心思,他决然没有想到,就在呈送奏章的第二日,百官竟然同朝上奏木成器谋反,那时,他只以为赐婚一事必然会拖延几日,毕竟是木氏出事,皇兄又是那样的疼宠的贵妃如月,所以,只能待在王府中耐心等待,但他却怎么都没有想到,朝中变故的那一日,竟是他命运最大的转折之时…… 那一日,木氏一族数百余口被拉囚车拉往武门口抄斩,据说惟独一个自幼时就被送回深山拜师的女子木云,也就是木如仙没有被斩杀,只因御林军根本不知道从何找起这个女子,因而也就作罢。 当日,震惊之余,他连夜赶往皇宫中,却不想刚到‘玄武门’就听闻木氏贵妃如月已被剥去贵妃封号,且被皇兄赐了一碗‘藏红花’,打入了冷宫。 当时,他可谓是惊魂难定,怎么都不敢相信皇兄竟会将一个如此疼宠,且长得与明月贵妃有九层相似的女子的打入了冷宫,可是他还没走到‘御书房’,就被十几名暗卫拦下,被迫灌下了一碗汤药,以至于失忆之后的三年便一直被囚禁在‘湖心小筑’中…… 初失忆的时日,他只是迷茫,而皇兄却也从未禁足他不许踏入后宫或者其他禁地,所以,闲来无事,他也会去探望皇后与其他几位嫔妃,但如此下去,依旧会觉得烦闷,于是便在自己已经十分熟悉的皇宫中乱晃,但却就在此时,看到了大披的和尚高僧走进了‘吣心宫’中,且每人手中都拿着不知名的法器。 不知为何,他心头一阵慌乱与不安,于是便令人传旨给秦安,要其速来见他,但秦安来了之后却也是不知所云,他知道,秦安虽跟随皇兄多年,但是知晓的事情却少之又少,再加上他十分忠心,根本不会去猜测君心所思。也正因如此,秦安才能待在皇兄身边数十载…… 线索断,而他却也识趣的不做打听,但那隐隐在心头的不安却与日聚增,少后的那几日,宫内似乎传出了一些流言,但是那几日他却因感染风寒,而无心揣测与聆听,毕竟后宫本就是是非之地,流言何起并非重要…… 可是自那日之后,他却无故多出一个王妃来,虽然他不记得曾经的许多事情,但是这个公主他还是认识的,她本是该嫁给皇兄成为贵妃,可是如今皇兄却将她赐给了自己…… 帝都城中,一直纷乱的说着什么,但他却因为多出来的这个妻子而无心过问,他是天朝的三王爷,可是却禁居在后宫‘御花园’深处的‘湖心小筑’中,虽然这也是一坐宫殿,是皇宫中最为幽静的‘长卿殿’,可是一个因失忆为名而禁居的王爷又得到如此封赏,是否怪异了些? 那些日子,他一直想找个机会询问皇兄,但皇兄整个政务繁忙,倾城又告之他,皇兄是因他在宫外遭人陷害而失忆,如今居住‘长卿宫’只为安心养病,等皇上派出的隐卫找到解救之药方可重回王府。于是他相信了,便安然的在这皇宫的那一片梅花林中一度三年…… 夜入三更,锣鼓音袅袅,御昊天不禁有些疲倦的倚靠在了梅花林中的树杆上,前尘往事纷乱,一一浮现眼前,却不想再回首时,佳人已逝…… 而今,他却已知晓了当年的所有秘密。却惊骇始终不愿接受那神鬼之说,原来三年前走进‘吣心宫’的那些高僧和尚竟是前来念经布咒的,因为皇兄在太祖留下的那些记载上找到了一幅描述着看不懂的蝌蚪文字的黄色纸张,据说那张纸幅能招回解除附加在皇兄身上的诅咒,而他,却始终没能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诅咒。 起初觉得荒唐,可是当皇兄让他恢复所有记忆之时,思及暮雪的点点滴滴,思及皇兄用腊月初一为引饵使得暮雪变得不再像以前的她时,此刻,他却真的相信了所谓的招魂之说,可是在他发现自己真正爱上的暮雪不是当初所喜欢的暮雪时,心头却依旧疼痛难当,毕竟,暮雪已逝…… 他想劝慰自己,或许皇兄说得是真的,可是为何自暮雪死后已经三月有余,皇兄依旧病不痊愈,每日消沉,日渐消瘦? 他从未见过那样的皇兄,在暮雪的身子坠落悬崖,没入冰冷的潭水之时,他像是抽离了生命,已跟随她而去一般,那原本紧握着她的手的手臂已被悬崖的碎石磨得满是鲜血,可是他却一动不动,惟独让他感觉他还活着,就是他眼中掉落的冰冷泪水,以及那一句一句刺透进心底的话语:“朕恨你……明月……朕生生世世都恨你……” 皇兄恨暮雪,那样的恨,恨得自己站在悬崖边像是变成了一块‘望妻石’,恨得大病昏迷了数日,却在梦中不住的叫唤着‘明月’这两字,恨得在每个午夜梦回之时轻抚着身旁的空枕惊醒,然后惊坐起身,在那些看守他的人群中寻找那熟悉的玄色身影,恨得……不再知晓别的女人是何模样…… 恨一个人,比相思更磨人,今时今日,看到皇兄那憔悴的模样,他终于懂得为何情爱可以深刻到‘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  一棵相思草,一滴精血,两者对酒融合,这是江湖中失传多年的‘百步碎心’,是一种托寄相思,更是爱不成,终成恨的毒药,据说,饮酒之人在酒融合进血液里时,就会不由自主的会想靠近提供此酒的人,就算意识坚定,也不能逃离百步之内,否则就噬心之痛就会发作,且一发作就会更为思念,唯一解痛的方式就是倚靠在提供精血之人的怀中,或者二人欢好…… 为了一个为计谋将这后宫搅乱并连自己腹中的皇嗣都可以成为棋子利用的女子,皇兄在百般心痛之后,竟用如此卑微的方式想留住她,甚至为了让她毫无察觉的喝下,不惜再次利用深爱他的如月演绎了一场原本柔情却暗潮汹涌的‘霸王别姬’,可是那个女子在喝下了毒酒之后,却选择了‘生不成双,死不相守’来回应他的爱…… 或许……这就是佛家所谓的冤孽吧! ‘吣心宫’内,灯火昏暗,三月前的血腥已经散去,却从此涂抹上了寂寥与幽暗。 秦公公在听闻三更锣鼓声后,有些失神的望着‘长生殿’内早已熄灭的烛火,心头不知道翻腾着什么滋味,皇上究竟是否当真安睡了? 三个月了,每日皆是如此,‘长生殿’内的烛火早已熄灭,但到明日无更天他捧着朝服踏进大殿为皇上更衣之时,却只见皇上半倚在龙椅上呆呆的望着那张放着当初被德妃挥剑断裂的床单与棉被,手中紧紧的握住那把从梅花林中捡回的白玉簪,秦安知道,那是皇上的母妃,华贵人生前留下的唯一饰物,而在德妃怀嗣之时,皇上连同亲手雕刻的凤凰象牙梳一同送给了德妃…… 轻叹一口气,秦安不禁摇了摇头,这些事情都已过去了,再如何怀念却也不能再让德妃回来,再不能了…… 想着,秦公公拂了一下拂尘,突然自己也感觉寂寞了不少,已经三月多没见到萧童丫头与李公公了,没想到一场变故,让该走的都走了,不该走的……全都死了…… 这就是后宫,似乎恒古不变的规律就是明争暗斗,没有鲜血横流,却成了最别致豪华的战场,阴谋与柔情在这个地方就像毒蜘蛛编制成的网,被卷进去的人,谁也找不到逃离的出口,只能致死方休…… 闭上双眸,秦公公转身向前走了两步,却忽然听到寝殿里,那一声急促却又低沉的呢喃:“明月……”,身子一僵,想回转身,却又心头沉了下去,叹息着转身离开了寝殿…… 三十三重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 95龙凤玉佩(四),展览馆 夜半灯火寂寥,惟月当空,冷风呼啸…… 寂静的‘长生殿’中,月光孤寂的洒入殿内,照得几许亮光,零星点点泼洒在帐闱之上,丝丝冷香弥漫,溢满整个宫殿,却更是空落…… 百转梦回中,轻声几句唤,问佳人,可愿长相守,奈何北风瑟瑟,只剩窗沿伴西风…… 御案前的龙椅上,一抹明黄靠坐,俊美的容颜在月光下依然如故,但眉宇之间却多了许些惆怅与阴郁,睡梦中,剑眉轻拢,偶尔嘴角一抹轻柔笑意,如同佳人在怀,初闻爱语,但小寐片刻后,却又慌乱的睁开双眸,瞳孔在映出冰冷的窗台时,蓦地起身,大步走向床榻,双手胡乱的摸着黑漆的床铺,少许,整个人颓然的坐在床沿…… ‘生不成双,死不相守……’轻柔悲伤的言语依旧在耳,眼中又浮现出那空灵的轻笑,胸口一窒,如箭穿心,御昊轩不禁抓紧了床榻上那被她挥剑斩断的被褥,紧紧的闭上双眼…… 恨……惟有一种情绪在这无数个夜晚在他的心头肆虐,像是灌进血液的毒药,在找不到她冰冷却又温暖的身体时,唯一取代那个曾经被她一颦一笑占据的地放方,在每一次心痛难当时成了一种习惯的诅咒…… 俊美的容颜带着一丝痛苦的挣扎,大手将那残缺的被褥抱在怀中,紧紧的,轻嗅着属于她残留的冷香,猛的,一拳狠狠的敲击在床沿上,冰冷的声音带着颤抖的隐忍,咆哮道:“明月,朕恨你……朕恨你……” “明月……朕恨你……朕恨你……”一声声低沉隐忍的怒吼,像是穿透了千年的时空流荡在耳际,充斥着明月的神经,如空中划过的闪电一般刺穿心脏,在那个原本就疼痛不已的地方,增添了一条新疤痕。 恨……睡梦中,明月紧拧着秀眉,轻柔的喘息渐渐加重,而后蓦地睁开双眼,忽地起身紧揪着棉被,心头不断的颤抖着,但在看清眼前的一切时,不禁闭上双眸,不知道自己的心头是失落还是庆幸…… 素手轻捂上自己的起了一层薄汗的额头,明月有些失笑的睁开眼,时空一逝,却已是几世相隔,当初早已决心连恨都不留,又何以再次梦见,素手垂落,转首望了望凌晨依旧飘飞的雪花,敛睫,想继续入睡,但耳边的奇异的铃声却突然响起…… 明月一惊,这时才发现是医院的内线电话,迟疑了一会,还是伸手接起,但是连一声喂都没有来得及说,就听到那熟悉而低沉的沙哑声音:“醒了?” 一怔,明月望着手中的电话,打开灯,看了房间一圈,而后才在一旁的桌子上发现了睡眠测试仪,松了一口气,有些疲倦的回答:“恩……还没睡?” “我想你……”电话那头,男子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并且带着彻夜未眠的沙哑,但是在听到电话中的明月突然沉默之时,不禁慌急的加了一句:“我……我是说,明天我会在‘御氏文化展览管’内展览‘怀月天朝文物’,想请你一起去……” ‘怀月天朝文物’……明月不禁握紧了手中的电话,带着几分不确定的道:“你……御医生,你该知道,在中国五千年的文化记载中,根本没有‘怀月国’的存在,如果这次你将文物展览给世人,不怕引起学术界的争议吗?” 中国的确地大物博,更是文化修养的起源,最早的中原人氏早已将历史的齿轮所发展的定律归合为:‘唐、宋、元、明、清、民国……’,这是不容更改的,倘若怀月只是一个乌龙小国也就算了,但是那样一个曾经站立在历史舞台上拥有着辉煌历史泱泱大国,一旦出现在世人的眼中,恐怕曾经定律的历史都会被改变…… 御颢怔了一下,若有所思的沉思了一会,但却无意的问了一句:“为什么你那么关心这个问题?”,没错,她说得很对,但是他就是要世人知道,真正历史上曾还有一个比秦国更为盛大,比唐朝更为繁华,比战国更为精彩的大国被历史掩埋在地下三千多年,它才是真正的文化起源…… 明月抿了一下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脑中却浮现出了那些是是非非,而后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幽幽的道:“因为……也许它自所以选择沉寂,是因为它本就不愿意让后人猜测那个曾经繁华的王国曾经发生过什么,更不愿后人猜测躺在棺内的人,身前是如何度过他的一生……” 如果,那时的她也同样成为陵墓中的一个,她决然不会愿意世人翻开那些记载她的文字,研究她的生平,在书籍上记载对她一生的评价…… 御颢拧起了英气的剑眉,突然间感觉对电话中的那个女子失去了掌握,他想再问什么,但却不知从何问起,而后在突然想到什么时,心头一动,带着几分笑意的道:“明月,你知道吗?怀月国有一任贵妃与一任皇后都叫明月,只是姓氏不同,你说……我们……也算不算是有缘分?” 心一窒,明月感觉自己的心都颤了一下,她睁大双眸,不自觉的揪紧了棉被,一任贵妃与一任皇后?难道……不由得一阵发慌,有些不自然回应道:“是么?真巧……” 电话那头的男子低沉一笑,像是疲倦了一般,轻叹了口气,而后道:“恩,是太祖御旭的贵妃与轩帝御昊轩的皇后……” 轩帝御昊轩的皇后……明月惊住,手中的电话滑落在地上…… 冬季的南京,一场雪覆盖了城市原本的面貌,让污浊与辉煌都变成了纯净。明月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今天,她在做了各种检查之后,填写了申请表,出院了…… 回望了一眼左右,还是这条老北街,一点都没有变,孔夫子庙的那头,那间隐讳的典当行已经开门,但是却挂着珠宝行的牌子,轻深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明月走向前,皮靴在雪地上发出吱呀的声响,一如往年冬季,但是此刻的明月却停住脚步,回首望了一眼自己留下的皮靴脚印,有种恍然的感觉…… “秦小姐,你好久没来了……”一看到明月,珠宝行的老板就一脸笑意的迎出来,将她领进了那间装修豪华的店铺,而后笑咪咪的道:“这次有什么宝贝?您不知道,您一个礼拜前送来的那对翡翠耳环买了二百万那,呵呵,诺,这是您的分成,一百八十万,一分不少……”,说着,店主就拿出一张印着某某银行的支票,放在了明月的面前。 明月望了一眼面前的巨额数字,依旧微笑着拿起,塞进包中,却轻笑的说了一句:“夜路走多了总会遇鬼,胡老板,我们的交易就到此为止吧……”,说着,头也不回的向店门外走去…… 胡老板愣了愣,赶忙追上去,但是一连喊了几声,明月都没有回头,没多久,那抹熟悉的黑色身影就消失在了雪白的世界里,只留下雪地上那些清清浅浅的脚印…… “秦小姐好象不太对劲?”一名店员走过来,有些疑惑的望着地上的脚印若有所思。 夜里走多了总是遇到鬼……胡老板不禁抚起了自己的下巴,这句话,在他们这行里经常听说过,也有不少干倒斗的这行因为这句话应验而从此放弃这见不光的行业,难道……胡老板点了点头,似乎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而后转头对一旁发呆的店员道:“做生意了,发什么呆……”,说完,就走进店里,不在说什么…… 早晨八点,东郊站,八号地铁。 明月静默的坐在地铁内,双手捏着皮包,黑色裘皮高筒靴映衬着修长的美腿,带着冰冷气息的交叠着,她脱下一只手套,白皙纤细的手拿起包中那只黑色小巧的手机,按下了一串熟悉却又不熟悉的号码,铃声只响一声,对方就接起:“明月……” 抬眼看了一下手腕上的绿宝石镜面手表,清冷却又柔和的说道:“我在地铁上,三分钟后到你的地下展览馆……” 电话那头的男子低沉的笑了一声,带着几分温柔的道:“我以为你不会主动打电话给我,明月,我今天很意外……” 眼神暗了一下,有些不自然的拢了拢披散到腰际的长发,抿唇笑了一下,并不回应什么,直接说:“在门口等我吧,我想看看那些没偷得到的文物……”,说着,她挂了电话,不禁有些烦躁的以指按上了额头。 御颢的那句‘轩帝御昊轩的皇后’已经在自己的脑海中徘徊了许久,究竟,那个跟她同名的女子是谁?如果那场穿越不是一场梦境的话,她清楚的记得御昊轩最爱的人是如月,他甚至为了如月编制了所有的谎言,最后逼迫她喝下毒酒…… 头,莫名的有些疼痛,带着心头的窒息。或许是从来都不曾失败过的她,却接连两次载在同一个男人手上,心有不甘吧,盗墓一次,穿越一次…… 深吸气,在电铁到站时,跟着稀少的人群走下,却在准备向前走时,撞到了一具温暖的胸膛,而后,听到一声含低沉的笑意与宠溺的声音:“撞痛了没有……” 96爱恨纠结(一),金色囚笼 微鄂,明月的身子僵住,伸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抬眼轻浅笑了一下,却没有正视眼前的男子,有些不自然的后退一步,望了周遭渐渐稀少的人群,道:“‘文物展览馆’在哪里?”御颢望着明月故意疏离的神色,原本微笑的眉眼顿时冷却,剑眉紧拧,他伸手握住明月的手腕,声音不禁有些低沉的道:“走吧,今天没有人来参观,就我们俩……”,而后不等明月拒绝,就拉着她,如同一对情侣般的走入了电梯,去了地铁一楼,停在了一个豪华得另人睁不开眼的巨大广场…… “这里……”明月有些错愕的望着眼前这个相似于古代宫殿一般的华丽博物馆,处处是用汉白玉堆砌的石柱,龙腾浮雕,桃木萧蔷,明月不禁转了一圈,竟感觉这个地方是那样的熟悉,并且还带着一种难以言语的窒息感。 “这里原本是古代宫廷的一部分,在一千年前封藏在了地下,当时这里刚被挖出的时候,的确震惊了不少学术界的人,但为了家族利益考虑,我的父亲封杀了所有的消息,后来在南京发展地铁的时候投资了不少资金,将这里重新整修成博物馆……”,御颢有些失神的望着博物馆前象征这某种牵引力量的四根神柱,笑着对明月说:“看到上面的花雕符咒了吗?据说那是轩帝为了找回明月皇后而请百位高僧而亲手琢刻的,古书上记载,轩帝曾花了三年时间,每夜在寝宫内雕刻金钵,而后用金水镶在这四根神柱上……” 明月的心头忽地的一窒,眸光不禁抬起,望向那石柱顶部那绚丽的金色萧蔷,头莫名的一阵晕昏,有种说不出的飘忽感,让她不禁扶住了一旁的御颢。 “怎么了?”发现明月的不对劲,御颢紧张的抱住了明月的身子,却发现她的身体突然冰冷的吓人,剑眉紧拧,本能的以为她是怕冷,于是扶着她走进了门边,伸手贴在验证器上,顿时同意阵红光闪过,系统提示:“审核完毕”,吱的一声,可以映进人影的门徐徐打开,一阵暖气吹拂而来…… “快进来……”御颢轻搂着明月的腰身,将她带到了大厅里,停下脚步,伸手抚着抚明月垂落腰际的长发,低沉而紧张的问道:“怎么样?又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明月轻掩着额头,呼吸着温暖的空气时,不禁又是一阵晕旋,但较之与之前的感觉,已经好了很多,她慢慢的睁开双眼,望了一眼周围摆设在特殊玻璃中展览的那些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金饰玉器时,呆住,僵住了身子,脚步不由自主的向那些成排列位的古董文物走去…… “这是紫金九凤椅,历代皇后的宝座,不过这个宝座却是轩帝在世时,迎娶明月皇后所铸造的,椅背上镶有白玉月牙……”御颢看着明月失神的样子,低沉的道,但是剑眉却始终没有抚平,不知为什么,他有些后悔带明月来这个地方。 “轩帝……”明月轻呢,为什么又是他?敛下睫,踏步走向椅背的方向,果然看到了一朵徐徐如生的萧蔷花芯中,镶着一块晶莹透亮的白玉月牙,那玉的纯色映在灯光下,煞是惹人怜爱…… 御颢望着明月轻拧的秀眉,心头突然升起了一股烦躁,他双手放进了裤兜里,走到明月身边,顺着明月的视线望着那片白玉月牙,突然伸出手拉住明月,就向门外走去…… 明月回神,但是人却已经被御颢拉到了门口,她心头一急,蓦地甩开了他的手,有些喘息的道:“你做什么?” 做什么?御颢背对着明月,闭上了双眼,而后转身看着她带着几丝恼怒的眼神,却烦躁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心情,上前,握住明月的双肩,带着焦急也不知名的恐慌,道:“明月,对不起……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好象知道什么一样,感觉你随时都可能在这个地方消失……” 心一凛,明月的双眸睁大,而后有些自然的挣开他的双手,有些尴尬的道:“你在胡说什么……” 御颢闭上双眼,突然将明月拉进自己的怀中,紧紧的,丝毫不给明月挣扎的机会,将下鄂抵在她的额头上,带着一丝沙哑的道:“明月,留在我身边……” 怔鄂,明月慌忙的挣扎,但是御颢却搂得更紧,壮实的手臂紧紧的环住她的腰身,冰冷的薄唇已经贴上了她的头,似不容明月拒绝一般的吻上了她的唇,带着难以抗拒的霸气吞噬了明月的甜美,那吻,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揉进他的血骨里…… 明月的心头顿时乱了,她握掌成拳,用力的抗拒着御颢,但是却怎么都抵不过他的力气,她睁着眼睛,望着那什么都相似于御昊轩的男子,心一横,刚想运气推开他的身体,却听到了一声玻璃破裂的声响…… 御颢像是被这响声震醒了这几乎把持不住的意乱情迷,他气喘吁吁的放开明月的唇,却丝毫不关心刚才的响声来自哪里,深墨色的瞳孔静静凝视着明月带着气愤的黑色眸子,嘴角却抿起了微笑,沙哑的声音有着迷人的声线:“明月,我好喜欢你……”。 好喜欢,在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忍不住的靠近,带她回家,亲自帮她动手术,调养她的身体,甚至带他走进他的生活,了解他生活的一切与知晓他的家族。即使,一早就知道这样美丽的女子身上散发的,并非常人的气息,但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喜欢了…… 喜欢……明月抿着唇推开了他,纤细的手掩上了自己的唇,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同样的霸道与不可理喻,同样的深墨色瞳孔……闭上双眸,明月转身不看他,冷淡的道:“你之前应该有很多女人吧……”,或许,连这一点都是相似的。 御颢怔住,随即整个人都慌了起来,他想解释什么,可是却无从说起,于是带着焦急与不安的道:“我……我只吻过你……”,他的确有很多女人,多到自己都不曾记得她们的名字…… 明月垂下了眼睑,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原来有些东西即便是延续了三千多年,却依旧不会改变,但是,这一次他想利用自己达到什么目的呢?浅笑,回首,眸光清冷的望着一脸无措的御颢,秀眉一动,白皙纤细的手指拂了一下乌黑的长发,带着几分讽刺的道:“御医生是想讨要治疗费?如果是,那十万块的诊疗费用我已经在一个小时前在贵公司的私人医院全部付清了……” 愣住,御颢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如此冷漠的明月,他想解释什么,却见明月转身走向前去,来到那刚才发出玻璃破碎响声的展示台,伸手将里面的两块雕刻着龙凤,且契合在一起的玉佩从破碎的玻璃珠中拿出,看也不看,就道:“今天这里只有我一位客人,所以东西损毁了也应当有我赔偿吧……”,说着,将手中的玉佩一扬,完全不理会御颢已经铁青的面色,从皮包里夹出一张支票,扔在碎玻璃上,一百八十万买一个玻璃框,应该够了吧。 “你……”御颢的脸色已经暗下来,薄唇紧紧的抿起,周身都散发着一种隐怒的气息,而后紧紧的握起拳头,大步走向明月,在明月闪躲不及之时猛的抓起她的手腕,忍怒道:“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在地铁的时候可以那样毫无芥蒂的对他微笑,现在却……难道就是因为他曾有很多的女人吗? “我的意思是,御医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明月看也不看御颢,用力的甩开他的手,却发现他的大力得让她感到有些窒息,抬睫望向他,秀眉轻拢,带着少许不耐烦的道:“放开,你究竟想怎么样?倘若有想要我帮忙的话,我想御先生只要以救命之恩这四个人施压一下就可,没有不要这么勉强自己说喜欢我……”,看来御家的男人,的确有恒古不变的传统…… 御颢气结,他紧紧握住明月的手腕,大力得几乎要将她的手腕折断,不断起伏的胸膛昭示他的愤怒,紧抿的薄唇与墨色的瞳孔那样的相似于另一个男人,除了气息……明月闭上双眼,拒绝自己再去看这个男人,倔强的脾气与独特的任性让她别过首不愿求他,许久,只听到一句带着爆发前危险气息的狠低沉:“明月,别逼我……” 长睫煽动,却带着几分清冷的望着他的恼怒与隐忍,无动于衷的神色让御颢觉得自己的心头蓦地被划上了一刀,从来都不曾失落过的心渐渐被抽离的空气,变得压抑的恐慌,他眼中的怒火像是迷失了自己的控制一般燃烧起来,另一只手猛的扣住了明月纤细的腰,暴躁的低吼道:“你是我的……”,然后在明月的震惊中将她娇小的身子禁锢在自己的怀中,像是发疯了一般拉扯她的衣服,并混乱的道:“你是我的,无论怎么样都是我的……” 明月惊住,她几乎想都不想就煽了御颢一耳光,而后,只听啪的一声,明月的手中的玉佩落地,摔成了两半…… 时间,像是在这一刻静止了一般,没有人去理会什么东西被跌碎了,御颢不敢相信一般的凝视着明月也同样错愕的神色,心头却像是被什么硬生生撕扯开来一般,连呼吸都会跟着疼。 “对不起……”明月有些失神的低喃,或许是无法接受御颢那样另她觉得熟悉而又心痛的眼神,她慢慢的收回手,敛睫望着地上被自己丢掉的玉器,可这一看,却让她如同被惊吓一般猛的向后退去…… 凤佩和……明月睁大双眼,还没来得及回神,就见地上的两块玉佩像是被赋予的生命一般,通体散发着血色的光芒,而后慢慢的融合在一起,在契合的那一刻,发出的刺眼而犀利的光芒,将明月整个身子笼罩住,如同要刺穿她身体一般,让她感到了心头一阵么难以平息的巨痛,伴随着突然变冷的空气中一声声痛彻心扉的呼唤,瞬间失去了知觉…… “明月……”御颢惊骇的望着明月的身子渐渐飘向了半空,原本的黑色皮靴子与大衣瞬间化成了玄色长裙,披散的长发也挽成了美丽清丽的髻发,而束腰的丝带上,竟挂着那半块被摔碎的凤佩。御颢心头像是挖了一块一般疼痛,他冲上前去想抓住她的身子,却不想手一碰,明月却像一团空气一般,化作了抛洒在空中的粉色萧蔷,飞舞在整个博物馆里,接着,一副画卷落在了地上,哗的一声摊开…… 话卷上,一个美丽得另人移不开的女子身着一身玄色长裙,坐在一个华丽的亭中凝望着湖水中飘零的梅花瓣,而她身后,则站着一个身穿明黄色龙袍的英挺男子,男子的双眸透露着一种化不开的浓郁惆怅的凝视着女子,像是不敢上前去,却又始终不愿意离去一般…… 御颢呆呆的望着地上的画像,久久站立着,像是整个身体里的空气都被抽离了一般,忘却了什么叫做呼吸,而后,痛苦的闭上了双眸…… 时空的云雾,冰冷的空气流动,嘈杂的声音,不断念咒的僧侣,以及眼前看不清的所有混乱交杂的身影与声音。明月半睁着无力的双眼,却看不清任何东西,直到一只冰冷的大手带着颤抖的抚上她的额头,才觉得意识清醒了些,但是伴随着那些混乱无章的声音,却再次闭上了双眼,疲倦的睡去…… 在哪里……明月站在如同迷雾一般的梦境中,她四处张望,却始终不能踏出一步,她睁着双眸望着周遭的一切,在身子触碰到那冰冷的铁器时,才怔了一下,伸手向前想知道那是什么,但此时,迷雾却渐渐散去,而后她才愕然的发现自己身在一张如同金丝笼一般的牢笼内,并且身穿着一件以前自己特别喜欢的玄色长裙…… 愣怔,心头没来由的一阵慌乱,明月伸手触摸着自己披散的长发,却发现那原本柔顺的长发此刻竟已被挽成发髻,手指一颤,明月顿时像是被诅咒缠身的木偶一般,站在那里动都不动,少许,才轻颤着伸手碰触那冰冷的铁栏,闭上双眸,像是再等待这个不知名的噩梦醒来…… 怎么会又做这样的噩梦,明月不禁有些头痛,明明已经不在那个时代了,为什么这样的梦境却如影随形? “这是朕为爱妃特地打造的金丝囚笼,爱妃喜欢吗?”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明月的思绪,让她惊骇的立即抬起头,睁大双眸,但瞳孔中竟映出了御昊轩近在咫尺的身影…… 不假思索的慌乱后退,但手腕却被那只修长的大手猛的扣住,一惊,想挣扎,但娇小的身子却已被扯了过去,没有发出声音,却碰硬生的撞在了冰冷的铁杆上,明月吃痛的低声呼,但却又听到男子阴冷而玩味讽刺的声音:“明月,这么多年来,你过得可好?” 不及明月反应,一只修长冰冷的手指已经毫无预警的抚上了她温暖的皮肤,带着蛮狠的力道,划过她白皙的脖颈,使得明月混乱不清的颤抖了一下,而一刻,她的下鄂又被捏住,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迫得面对那张她再不想看到的脸,一声低沉的笑意带着残忍的血腥,低沉道:“你不想知道朕过得怎么样么?” 怔鄂,依旧混乱的无法回神,她不明白怎么会看到他,怎么会……明月望着那双幽深的眸子,窒息的疼痛让她不敢反抗,不禁轻垂着长睫,想努力从这样恐怖的噩梦中醒来,但是耳边那含着暴躁的声音却又忽然炸开:“看着朕……” 心一抖,明月轻颤着抬睫,眼神迷茫而慌张,但即使是在梦中触及到御昊轩那双满是愤怒与恨意的眸光时,明月依旧吓得后退了两步。 可是手腕上的一阵疼痛却让明月愕然发现自己的手竟还是死死的被抓住,而后,感觉到那只捏着她下鄂的手突然环住了她的腰身,忽地一声,他们隔着铁栏杆身体竟紧紧贴着,两人近得让明月几乎可以感觉到御昊轩不断起伏的胸膛与冰冷暴怒的神情,就连呼吸,都堆积着无法泄逝的恨意…… “你……为什么?”明月低喃,她害怕这样的他,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跌入了这样的噩梦中,看到这样的暴怒的他,全身无法控制的发颤,更无法控制的想挣扎出这个可怕的噩梦。 “为什么?”御昊轩像是听到了一个世上最可笑的笑话一般,双眸冰冷的凝视着明月胆怯的眸子,一字一句的道:“这句话你当初在饮下毒酒的时候为什么不问?现在……迟了……” 迟了……明月有些恍惚,却在手腕的疼痛中发觉自己并不是在梦中,而是在真实的场景里,她顿时无措的望着眼前几乎要吞噬要自己的御昊轩,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猛的抽出了自己的手,逃离一般跌落在冰冷却又温暖的狐皮锦裘地毯上,一身玄色长裙映在灰色的毛皮上,让明月看起来那样的无助与彷徨…… 她真的在这里,她真的看见他了,怎么会……怎么会…… 顿时间,无助与恐惧侵占了明月的所有感官,她不禁全身颤抖的倦缩在地上。 御昊轩在自己的手中空落时,像是变成了一个冷面魔鬼一般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在明月慌乱抬首望他之时,他的双眸突然阴沉深幽的可怕,而后,只见他走向一旁的小门,大手将铁锁一扯,哗啦一声,门被推开,那双白色金丝绣龙靴一步一步的走向她,在她想起身逃离时猛的将她的身子握住她赤着的脚裸,嘴角抿起了一抹阴冷的笑意…… “不要……”明月一直都知道御昊天发怒时有多可怕,但是却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阴森得另她头皮发麻的他,她握起拳头,想抽离他的掌握,但是他却突然覆上了她的身子,将她压在了地毯上…… “你想怎么样?”明月睁大双眼,那神色楚楚可怜,她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自己又掉进了这个如同深潭一般的时空,并且又遇上这样的男人…… 明月的恐惧在她清澈的眼眸中一览无疑,她那样的无助,清如泉水的眸光像是在乞求他不要那么残忍…… 但是御昊轩却猛的闭上眼睛,不去看她那求饶的眼神,冰冷的薄唇带着狠绝与毫不犹豫猛的袭上她的粉唇,带着浓烈的痛苦与思念,以及那化不开的恨意反复的蹂躏着明月那柔软而充满冷香的唇,像是永不知足一般,直到明月几乎窒息才贪恋的放开,却转到了白皙的脖颈上肆意啃药。 “痛……”明月全身都在颤抖,她知道自己抵不过他的力气,倘若激怒了他……明月的眼中升起了蒙雾,却不住的躲闪那如同要将她吞下去的吻,但是她一动,御昊轩就像失控的野马一般放纵的在她的皮肤上肆虐起来,毫不留情的留下一个个瘀青印记。 97爱恨纠结(二),封妃 一场梦魇,乾坤颠倒,如似穿越几世重重,转眸间,三年已逝,恨春风,妒苍穹,红花凋零,百丈冰川,红墙绿瓦刺梅红…… ‘寒月宫’前,数名蓝衣宫女来去匆匆,宫殿内,身穿灰褐色朝服,手执白色拂尘的秦公公踩着碎步,领着圣旨直奔‘凤云殿’内,而在踏进殿门之时,抬首望了一眼,那原本用纯金打造的金色牢笼上蒙罩的那层明正红锦绸纱锣,忙抖开手中的圣旨,对着牢笼内那看不清的身影,尖声唱道:“明月姑娘接旨……” 接着,四面涌上数十名宫女,个个手捧各色金银翡翠,跪地三呼万岁,而后只听秦公公唱道:“秦氏明月,贵出名门,贤良淑德,才情可佳……赐封二品昭容,赏赐黄金千两,白银万两,千年人参两株,珍珠三百粒,翡翠玉器首饰不计……,拨用宫女六名,钦此,谢恩!” 秦公公将圣旨小心的收起,望了望那毫无动静的前侧,不禁有些汗颜的深吸了一口气,这是皇上自德妃去世之后第一次钦封嫔妃,并且这位昭容娘娘在还未露面之时就被皇上关进了这座金丝笼,被当做金丝雀一样给囚禁了,因而皇宫内还不曾有人见过其真实面目…… 小心翼翼的向前踏了两步,秦公公有些轻颤的道:“昭容娘娘,请接旨……”,而后勾身低首,站在了金丝笼前。 明月望着那一纱之隔以外的秦安,缓缓起身,赤着脚踩在灰色的毛皮之上,一步一步的走向前去,雪白的脚裸上,铃铛声响动,素手一挥,红纱飞起,一张绝色娇美的容显现,清澈冷清的双眸凝视着躬着身子的秦公公…… 秦公公被那一阵冷风吹得打了阵哆嗦,他有些茫然的抬首,却在看到明月那张绝代风华的面容之时,吓得僵在那里,而后结巴的道:“贵……贵妃娘娘?”,顿时,殿内的另外几名宫女也吓得张大了嘴巴,金银珠宝落得满皆是,珍珠满地滚动…… “我一个小小二品昭容,何德何能受得起一品贵妃的赏赐?皇后不过也只有宫女六人罢了……”明月冰冷的望着殿内的宫女,眸光一扫,竟发现有二十余人,轻抚长发的素手顿时有些僵住,冷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寒月宫’,倘若她没有记错的话,当初这里并没有这座宫殿,而一个小小的二品昭容,尚在昭仪欧阳红玉的排序之下,又何以能住得起如此豪华的寝宫? 秦公公错愕的望着明月那张与如月贵妃一模一样的绝色娇容,但是那双清冷得另人感到冰冷的眸光却……却像极了另外一个人,秦公公不禁咽了咽口水,带着几分语无伦次的道:“回……昭容娘娘的话,这是……是……皇上赏赐的,奴才并不知晓。这里,这里是‘吣心宫’的分阁宫‘寒月宫’,是皇上在三年前建造的……”,并且这个金色的牢笼也是在三年前打造的。 三年前……明月的眸光一暗,素手猛的抓住金丝栏杆,心头的某一处蓦地沉入了莫名恐慌的深潭内,她望着这座华丽到奢侈的宫殿,竟此时才发现金色的梁顶竟画满了她看不懂的蝌蚪文字,密密麻麻,感觉似曾见过,却又想不起在哪里。“现在是怀月天朝几年?”三年前,怎么会是三年前? 秦公公回神,却是更为不敢置信的望着明月,但还是恭敬的回答道:“回娘娘的话,现在是怀月天朝十二年,轩帝正朝……” 天朝十二年……明月睁大双眸,惊鄂的说不出话来,她记得清楚,当年入宫之时是天朝八年的冬季,离开之时是天朝九年夏至,怎么……怎么她只离开三天,一回来却已是三年?三年,明月更为混乱的闭上双眸,不可能,常人道度日如年,难道她恰其反之,度年如日? 秦公公望着明月震惊的神情,以及闭眸深思的模样,一时之间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这个女子竟如此相似于如月贵妃,但那双眼眸却与已世故的德妃相同,难道皇上招她进宫只因……,秦公公低首,有些不敢多想,但是那些沉寂的往事却难以控制的一幕幕浮现眼前…… 德妃去世的那一年,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了一层愁云阴霾之中,皇上一病三月,但病愈之后,竟一反常态的勤于政事,日日在‘御书房’中批阅奏章,直到深夜之后才回疲惫万分的回到‘吣心宫’,但却迟迟不愿入睡,总是拿着一本写着密密麻麻蝌蚪文字的书册看着,夜入三更还在不停的雕刻着金钵,在民间,丈夫为妻子雕刻金钵,意指情比金坚…… 轻叹了一声,秦公公不禁有些心痛的低下首,他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皇上那样薄幸的人,为何居然会对德妃那样其貌不扬,甚至只能带着面纱遮丑的女子那样情忠,甚至在德妃大去之后,竟再未踏入后宫,即便是曾经那样疼宠的如月贵妃,也未能再承得恩露。但是,倘若皇上心中当真没有如月贵妃的话,又何以再纳一个相貌如此相似于贵妃的女子?亦或是……为了那双近似与德妃的眼眸? 想到此处,秦公公不禁再次抬首,望着明月那双陷入某种难解而挣扎的眸光,心头更是一阵怔鄂,那眼神的确太过想象,倘若不是这副绝美的容颜,倘若这副绝美的容颜上没有一层薄纱遮掩的话,那么那双深沉犀利却又清澈如泉的眼神,不正是德妃娘娘么? 或许是秦公公的眼神过于越轨,明月在深思片刻之后,清冷的眸光转向了他那疑惑得参杂太多情绪的双眼,而后在秦公公愣怔之时,竟问出了一句让秦公公更为震惊的话:“秦公公这些年来可知晓萧童的下落?” 秦公公抽气,萧童……当年德妃的陪嫁丫鬟,后被升为伺候德妃起居的‘御前侍女’,但在德妃出事当日却不知所踪,这三年里,已经没有人再敢在这皇宫内提到德妃的名号,也更没有人还记得萧童这个女子,皇宫内的宫女一般三年一换,而今年,正好都是新入宫的宫女,因而…… “娘娘,您……”秦公公错愕得不行,更不知话该从何说起,但是在明月那双清澈而犀利的眸光注视下,却不得不直吐实言,道:“奴才回娘娘的话,那个宫女……宫女早在三年前已经离宫……”,但是却在前段时间听说已被抓回了皇宫,如今关押在地牢内,且随同的还有当年一同失踪的李容,李公公…… 失踪了……明月敛下长睫,心头有些失望,但更多的却是欣慰,萧童并未为了自己而做傻事,明月也如愿成了贵妃,这样的结果,是她当初的所求,只是她却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终有一日还会掉进这样的泥潭,明月闭眸,转身走回金笼中央,白皙的脚裸上,扣着一条别致的金色铃铛锁片,发出阵阵清脆动人的响声…… “有劳公公了,本宫……也有些累了,那些珠宝就赏赐给你们吧……”,说着,素手一挥,红色纱帐飘下,挡住了玄色窈窕的身影,殿内再次陷入了无声的寂静…… 秦公公怔鄂的望着眼前明正红的纱帐,而后转身看着那几名原本颤抖,但此刻却同样震惊的宫女,想了想,只是挥了一下白色拂尘,小步走出宫殿。顿时,那二十来名宫女立刻兴奋的将地上的珠宝全部捡起,塞了自己的衣袖内,开心的跑出宫殿…… 明月坐在裘皮上,有些失神的望着自己白皙脚裸上的金色铃铛与锁片,那是御昊轩昨日在她害怕得几乎掉泪之时,愤恼离去之时锁在她的身上的物品。素手轻颤抖着轻抚那别致的铃铛,与那片雕刻着不知名蝌蚪文字的锁片,玉指一颤,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立刻起身,跑向牢笼旁,掀开红帐,仰望着金梁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蝌蚪文字,脑中显现出了一本自己还未来得及探究的书册——‘嫁衣神功’。 眸光顿时犀利,明月几乎不敢相信的望着整个华丽堂皇的梁顶,而后转眸顺着那些文字瞥向四周的十八根白玉柱台,柱台顶部,那金色篓空的球形物体上的如符咒一般的字迹,明月几乎窒息,这……不是御颢带她去的那间地下博物馆的陈设么…… 摇首,明月紧紧的抓住金色栏杆,白皙的手指渐渐发白,带着恐惧的感觉与那难以成言的心痛,因为不懂,因为不想再有任何的牵扯,更因为那一日掏空心扉的疼痛…… “生不成双,死不相首……”明月突然想起了那日自己决绝的誓言,苦涩顿时溢满喉间,明明已经决定就此擦身而过,为何……闭上双眸,零落的身子更显孤寂,在红纱帐闱中,如梦如幻…… ‘御花园’中,如月一身素洁长裙,身披白色锦裘,扶着巧儿的手漫步在已经枯萎的花园中,苍白的面色不显一丝红润…… 巧儿望着如月望着那些枯萎的花草,略略失神的容颜,抿了抿唇,笑道:“小姐,这里的花都已经枯萎了,不如我们去‘梅花林海’吧,现在正值隆冬,梅花开得好漂亮……”,说着,纤细的小手指向花园深处那随着寒风飘飞的梅花。 如月抬首,望着那片梅花林,却无力的闭上眼,摇了摇头,轻叹道:“那是皇上缅怀她的地方,我去了……只会徒增自己的哀伤……” 暮雪死了,是她所料不及,那日的毒酒,不知震惊了多少后宫嫔妃,原本很多人都在偷着笑,但是那个烈性的女子竟然为自己选择了另外一种埋葬自己的方式,拖着带病之躯,奔向人人畏惧的冷宫后山,跳进了那深不可测的冰冷寒潭…… 她一直都嫉妒暮雪,嫉妒她一进宫就改变了这个皇宫的一切,这是当初的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到的,但是最重要的,却不是她扰乱了这个后宫,不是她另这个原本太平却暗潮汹涌的地方变成了真正的战场,而是,她离开了,却让所有的人都忘不了…… “小姐,我……”巧儿知晓自己触及了如月的心头那份无法愈合的伤痛,不觉低首有些沮措起来,而后想了想,便低喃道:“小姐,无论那人曾经如何,终究也是去了,如今三年飞逝,皇上也重新纳了一些妃子,四妃之位也都满了,可见终有一日,皇上会忘记那人……” 一个女人,就算曾经再如何另人刻骨铭心,终究已是一杯黄土,等音容笑貌再不记忆犹新之时,皇上又怎会总是迷恋于尘往?更何况还是一个让后宫血流成河的女子…… “是么?”如月低垂长睫,不觉轻叹了一声,唇抿笑意,“巧儿说得也是,如今后位悬着,后宫的争夺必然会更为激烈,本宫又岂能总是沉陷在这些哀伤之事里?”,说着,如月的心也通彻了不少,数月前,倾城公主与萧敏公主都已嫁进皇宫,奈何却是通过纳妃的形式进宫,并非与皇上拜堂,也未受过宠幸,这也就明白着,皇上的心就算不在她身上,那么也不在任何女人身上…… 而皇后之位,她木蓉如月是非得不可,因为只有坐在那把紫金九凤上,才能更加的靠近帝王,才能让他再看自己一眼…… “小姐说得对……”巧儿终于放心的笑了,她扶着明月走向花园深处,二人不断谈笑,却无意中遇见了正巧向这边走来的欧阳红玉。巧儿一怔,而后拉了拉如月的长袖,小声道:“小姐,是贤妃娘娘……”,接着,她轻柔笑着走向前,福身给欧阳红玉请了安,道:“奴婢参见慧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自三年前的那场变故之后,因为后宫四妃皆缺,原本为二品昭仪的欧阳红玉被提拔为一品贤妃,三年前,原本受案牵连的欧阳红玉,被皇上一道圣旨下提升晋级,当时道是震惊了不少嫔妃,不过后来才知,暮氏一族也同样晋级,镇国二品将军暮铁云,已被提升为镇国一品,手握千万兵马的‘护国候’,且与欧阳迟平起平坐。 欧阳红玉看到如月,眸光闪过一丝波澜,而后不动声色的福身道:“臣妾参见贵妃娘娘……” 如月一笑,娇媚万千的瞥了一眼欧阳红玉一眼,轻声道:“本宫据闻姐姐身子不是,怎么不在宫内好好休息,道是跑到这四面冷风的‘御花园’来了?”,如月一出口便是言语讽刺,更是对欧阳红玉今日的地位不肖一顾,毕竟当年宫内最纷乱的传说,便是欧阳红玉指使皇后暗杀贤妃上官婉儿…… 欧阳红玉的脸色一冷,更为苍白,但却浅笑回应道:“臣妾闲来无事,便想到这‘御花园’走走,但却不想扰了贵妃娘娘的雅兴,实属罪责,臣妾这就告退……”,说完,欧阳红玉便转身,带着青兰头也不回的向‘重阳宫’方向走去。 此刻,如月的脸色比欧阳红玉更为难看,她不禁怒道:“站住”而后捏着丝帕上前,冷声道:“贤妃刚才是什么意思?想借力谣传本宫在花园中赶人,还是想告诉其他宫妃,本宫容不下你?”,她已不在是以前傻傻的如月,又怎会不知欧阳红玉想耍什么心思? 但,面对质问的欧阳红玉却只是一声冷笑,竟毫不做作的道:“贵妃娘娘言重了,不过道是说得在理”,而后转首望向如月,秀眉一动,冷道:“相信以贵妃娘娘今日的聪慧,后位之争,自当再无敌手,只是可惜,当初的皇后,也没能得到皇上的半点怜爱……” “你……欧阳红玉,你欺人太甚……”如月脸色大变,气息不温的怒道,“别以为本宫不知晓六年前的那场劫难那是谁设计的,你们欧阳氏总有一日也会得到相同的下场……” 欧阳红玉挑了挑眉,却更是笑得大声,她眸光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悲伤,而后冷笑道:“贵妃娘娘,臣妾奉劝一句,有些东西可以争,但是有些东西就算用尽一生的力气却只会半点都捞不到,经历了这数年光阴臣妾算是已经看得彻透了,留在这皇宫,也不过只想残度此生罢了,若是娘娘当真想斗,依臣妾之见,还是去找今日被皇上册封的‘秦昭容’吧,臣妾听说,她虽长得如贵妃娘娘一般美貌,但她那双眼睛,可像极了那个人……” 说着,欧阳红玉不在理会如月,踏步向前,浅蓝色的长袍裘袄在风中飞扬,正如踏风而去的仙子一般……或许,对于她而言,真正可谓称得上是对手的人都已经嗑然长逝,因而再不想计较这如寒风飘扬的帝王宠爱…… 如月有些愣怔,在细细消化的欧阳红玉的话之后,眸光顿时泛冷,她转眸望向低着头,一脸苍白与害怕的巧儿,顿时明白了什么,不敢相信的阴冷道:“巧儿,欧阳红玉刚才的话是真的?”,宫中来一个与她相似但眼神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巧儿一听,面色顿时泛白,头也低得更低了,她蓦地跪在地上,带着哭意的道:“小姐,奴婢不是故意骗您的,但是今日奴婢听说皇上抓回来一个女人长相与小姐几乎一模一样,但是……但是却有一双相似与那人的眼睛,且被在今日已被册封为‘昭容’,赐住‘寒月宫’。奴婢……奴婢不是不想告诉小姐,而是……而是怕小姐……” 啪——一声冰冷的响声传来,巧儿的侧脸上泛着红色的五指印记。 如月愤恨的望着她,胸膛不断起伏,但是眼中却溢出了泪水,她狠狠的抓住巧儿的衣襟,哭道:“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心思才走到这一步?你竟然知情不报,你知道我错一步就可能永远都失去皇上吗?你知道吗……” 98爱恨纠结(三),惆怅 寒风呼啸,隆冬冷,梅舞,香如故…… 寂静的宫殿,身着碧衣长裙的六名侍女低首站立,偶尔有些胆怯的抬首望了一眼那罩着红罗锦纱的金色牢笼,两两相互对视,而后都十分默契的低首,依旧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她们是皇上命令秦公公从‘吣心宫’调过来的御前侍女,专门伺候这位至今还未见过模样的昭容娘娘,虽然知道这位娘娘似乎长得神似贵妃,但那双眼神却如同三年前被赐住‘吣心宫’的那人,但是……她们已经守在‘寒月宫’三日有余,却依旧不曾听这位娘娘说过一句话,甚至命令过什么。那帐纱后面,只有一个模糊的玄色身影,如同一尊雕像一般,动也不动,虽然窈窕朦胧…… 晌午,秦公公如同每日一查般的准时碎步踏进大殿,那一身褐色丹顶鹤朝服在殿外沾染了少许寒霜,冻得有些发紫的手紧紧的执着那根白色拂尘,且还拿着一枝细长,开满粉色梅花的枝条,他望了望站在一旁的六名‘御前侍女’不禁摇首叹息了一声,而后小步上前,将那朵梅花枝条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牢笼内,小声道:“昭容娘娘,这是……是皇上要奴才带给您的……”,说着,又从怀中取出一个明黄丝绸锦帕,慢慢的放在梅花枝条之上。 牢笼内依旧无音,秦公公带着许些不安的抬首望着那抹卷缩在裘皮地毯上的玄色模糊身影,还想说什么,但是却又咽了下去,只能无声的叹息了一声,悄然的向后退去。但在经过大殿之前时,一名小宫女望了他一眼,低着首跟随走出了‘寒月宫’。 “娘娘的情况怎么样?”,一踏出宫殿,秦公公就问那名碧衣侍女,眼中带着焦急,他实在不明白皇上为何终日徘徊在梅花林中,似在缅怀德妃娘娘,却又万里挑一般的在梅花林中选折下了一枝寒梅枝条让他跑来送给这位连身份都不明的昭容娘娘。 那名碧衣侍女低着首,而后有些茫然的摇了摇首,道:“回总管大人的话,奴婢守在‘寒月宫’的这三日,昭容娘娘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甚至是皇上吩咐送来的饭菜都吃得很少……”,其实,也不能怪这位素未谋面的娘娘吧,一进宫就被关进这诺大的‘金丝笼’被当成金丝雀一般的养在里面,就算得了恩宠,但传进了后宫,也只是一个笑话…… 秦公公的眉宇拧起,手中的拂尘也捏得更紧了一些,但着焦急却又彷徨的神色,不是因为担心,而是这位娘娘的性子似乎……秦公公不禁闭上双眸,用力的摇了摇首,不想让自己再想起那个禁忌的名字,但是当脑海中却再次无法控制的浮现出了那双傲然清冷的眸子,心一悸,难道皇上当真是因为她的那双眼睛才…… 想到此处,秦公公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或许,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皇上对德妃的死有多介怀,三年了,皇上每一日都会去那片梅林,甚至有时竟躺在那冰寒的地方望着那飘飞的梅花…… 他记得,曾有一日,正直阳春三月,海棠花处处飘零,下了早朝后,皇上竟没有去‘御书房’而是像是中邪了一般的走向了那片被称之为禁地的‘海棠林’中,而后,整整待在那里一天…… ‘海棠林’是华贵人生前亲手种植的,三步一棵树,整整一百零八棵,在他与皇上都很小的时候,华贵人常说:一百零八,在佛教中是属所有人间悲苦,如同高僧的佛念珠,一珠一悲苦,念佛,就是念去这人间疾苦。只是后来,华贵人落水懿死,宫内就有很多传闻这‘海棠林’中闹鬼,因而即使再美,也不在有人敢踏入,直至后来皇上登基,便将此地设为禁地…… 那一日,正是三月二十八,也是是华贵人的生辰……三年前,他也曾亲眼看到皇上抱着一身素洁的德妃从窗前飞过那片花林,去了‘海棠林’……而那一日,也是三月二十八…… 当时,那一刻,他以为,皇上终于解开了自己的心结,也……终于可以忘记如月贵妃,面容重新带上笑意……可是,结局却是…… “罢了,你们好好照顾娘娘,若有什么事,立即来报……”秦公公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以前的事情,毕竟德妃已经走了,在这后宫里,就连那样冷清的女子也会不动声色的将这后宫染上鲜血,还有哪个女子可以保持最初的纯净?轻叹一声,秦公公在侍女应声之时,小步踏出了宫殿…… 今年的寒冬似乎特别的冷,呼啸的北风吹在身上,如同针刺一般扎进血骨里,让人不停的哆嗦,秦公公抬首望了一眼整个凋零萧条的‘御花园’。汉白玉砌成的路,显得这个冬季更为苍白…… “秦公公……”不远处,一个低沉儒雅的声音传来,秦公公一怔,而后转身望向梅花林前的那抹白袍男子,低首,向前两步,勾身道:“奴才参见三王爷,王爷千岁……”,而后动了动手中的拂尘,立在了一旁,等待御昊天的问话。 御昊天一身纯白,玉冠黑发,俊美儒雅的面容带着几分憔悴,他望了一眼秦公公,如同习惯一般的拧起剑眉,低沉的道:“本王听说皇兄最近钦点了一个嫔妃,那女子的眼睛极似……”,说到一般,御昊天的声音突然停住,动了动眉宇,像是不愿再提及那人的名字一般,而后悠悠的道:“可有此事?” 秦公公的眉头也紧拧起来,似乎,这短短的几日,事情已经传遍了后宫,甚至连王府的人都已知晓了,思绪半晌,秦公公实言相告,道:“回王爷的话,皇上在三日前不知从何……钦点了一名秀女,册封为了二品昭容,如今赐住‘寒月宫’,皇上下旨,不得任何人探视……”,其实,那名关在牢笼中的女子根本不是什么秀女,秦安甚至不知道皇上是从哪里将这名女子找来,至于‘贵出名门’这四字,也不过胡乱编册…… 御昊天的眼神一动,却不说什么,而后只是喃喃的道:“是真的么?”,当真是真的么?有一双相似于那人的眼神…… 秦公公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一低首,而后恭敬的道:“王爷,若没有什么吩咐,奴才去‘梅花林’伺候皇上了……”,说着,在御昊天没有应声之时,秦安低首匆匆跑进了梅花林海,呼啸的寒风依旧吹拂,刮起了漫天的粉红…… 梅花林深处,满地粉红,秦公公急步向前,在瞥见那抹落寂的明黄色时,不禁停住了脚步,而后低首,守立在一旁…… 御昊轩一身明黄长袍,立在纷乱的花瓣中,金丝绣龙图腾在满是暖意的阳光下散发着灼耀的光芒,他抬首望着一棵被折伤的梅树,修长的手指轻抚着那断裂枝条的地方,如同抚在自己的伤口上一般,动作极轻,那双漆黑的眸子如同潭水一般的寂静,冷冷的,却又像是在寻思着什么…… 少许,他松开手,身形未动,但低沉的话语却从风冲传进了站在不远处的秦公公耳中:“东西,送给她了?” 秦公公的眉宇一动,虽然心头依旧诸多不解,但是依旧低首恭敬的回应道:“奴才回皇上的话,东西已经如数交给昭容娘娘了,只是……听‘御前侍女’说,娘娘这几日的情绪太过安静,甚至就连饭菜都食用的极少……” 御昊轩听了话,却是闭上眼,而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一步一步向梅花林深处走去,没有看周遭纷乱的美景,像是在沉思,却又像什么否没有想…… 秦公公望着帝王渐渐走远的身影,在内心挣扎着是否要跟上前去,但是想了半晌,刚抬起脚想向前走去,但是脚步最终还是定在了原地,冰冷的风从长袖中穿过,褐色长袍簌簌作响,少许,却见三王爷白色的身影从眼角划过,他立即抬首,想说什么,却又在瞥见御昊天憔悴的眉眼之时,再次无声低下首。 不可否决,自从德妃去世后,这个皇宫的确冷清了不少,就连冷萧国的郡主与紫玉国的公主嫁入后宫都进行的冷清而平淡,仿佛,这个后宫顿时间已经消失了当初的汹涌,虽然这三年来,也一直危机四伏……可是,还是有很多东西不一样了,比如皇上和三王爷,甚至……当年冷漠邪肆的冷国主…… 想到冷国主,秦安不禁有些疑惑,他现在还依稀模糊的记得,当时德妃大去的消息传遍皇宫时,冷国主那震惊与呆愣的神色,以及那一句让人匪夷所思的话:“不可能……她是那样聪慧才绝的女子,决然不可能如此轻贱自己的生命……”,那时,整个皇宫都蒙在震惊当中,德妃跳崖的事情已经远远盖过了皇上赐毒酒的真相。 所有人都只会记得,那个相貌丑陋,但是有着一双另人看就一辈子都忘却不了的清澈眸光的女子,没有像当年的如月贵妃那样,哭哭的哀求帝王,而是饮下了毒酒,发下了狠誓,而后将自己的身体抛进了冰冷的潭水里,甚至连皇陵下葬这等荣誉都不屑一顾…… 也许,这就是她为何如此让人不能忘怀,更是如此的……如同禁忌一般,但却依旧在皇宫的每一个角落里蔓延,像是刺进了所有人心中的印记一般,无可消除…… 梅花林里,粉色的花瓣打落在御昊天俊美,但却永远都像布满愁云的面容上,他望了一眼天空,却满眼都是粉红,嘴角,撇出了一抹极淡的笑意,像是讽刺,却更像调笑:“你忘不了她,可是当初却偏偏狠下心去那样逼迫她……” 女人的心,他不懂,也从来都没有想懂过,只是那人是不一样的,在所有女人都期待你看她的心时,那人却永远都只将自己的心掩藏在尘埃的最深处,不愿意被挖掘,也拒绝任何人触碰,可是皇兄却触碰到了那掉不能触碰的底线。 御昊轩的神色没有一丝变化,但眸光却暗了暗,薄唇扯出一抹笑意,却分不清是悲是喜,少许,他转身望向御昊天憔悴的神色,清冷的低沉道:“皇弟想说什么?” 御昊天一笑,可这一笑却让他咳出了一口血,他伸手用手帕掩出唇,沉重的喘息着,一只白皙得几乎没有力气的手撑在了梅树上,半晌,他才平静得仿若无事一般的抬首,而后笑道:“臣弟想说,倘若那一夜,臣弟没有向皇兄吐露心事的话,那人……是不是现在还活着……”,说到这里,御昊天的眼中竟绽出了光芒,他望着一旁的琴架和石凳,突然又道:“皇兄,你知道吗?曾在这里,我见过她最美丽的笑颜……” 那笑,不含一丝杂质,纯粹得让他想保护一生一世,更让他第一次听到自己内心跳动的声音,只是,那一次的跳动,却换来了半生的追忆与悲痛…… “昊天……”御昊轩突然怒斥,似根本不顾御昊天的病情一般,英挺的身形紧绷起来,像是被激怒的雄狮,但是,那怒火即使燃烧得再明显,却依旧被隐忍在某一处看不见的地方,许久,他才渐渐平息下来,而后闭上眼睛,道:“你病了,不该才这里吹风……” 御昊天的眼神暗淡下去,却挺直了背脊,他的确病了,这一病竟是三年,他也从来都不知道,他的伤在哪里,只是,每次一想到那个人,他的心就会没来由的疼,疼到血腥味浓烈得从喉咙间溢出。可是,他却不知道这疼是为什么…… “臣弟是病了……”御昊天幽幽的叹息了一声,紧紧的握住手上的帕子,却勉强的笑道:“可是臣弟今日真的很想知道,皇上为什么要纳那个昭容,或者……皇兄也该让臣弟见一见……” 御昊轩突然转身,俊美的容颜上的情绪顿时像冰冻起来一般,双眸的所有情绪只剩下冷冽的漆黑,深幽得另人胆怯,他静静的望着御昊轩那苍白的面容,背在身后的手发出了阴冷的关节响动,而后,冰冷的道:“皇弟病重,理当在王府修养,以后,就不要在入宫了……” 御昊天怔住,而后带着急切的狂乱,道:“皇兄是在赶臣弟么?难道这个皇宫中,只允许皇兄一个人去思念她么?”,御昊天喘息着,他望着御昊轩僵硬的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却是无声的低道:“皇兄,你太薄幸,她不会爱上一个薄幸的男子……” 御昊轩的脚步停住,那一瞬间,整个梅花林的纷飞的花瓣在瞬间混乱的卷气,像是被惊吓了一般,四处逃窜,砸落了二人的衣裳上,然后跌落在地,在灰色的泥土上滚动…… …… 秦公公安静的守在花林内,在一阵狂风来袭时,他惊鄂了一下,但随即看到了信步而来的那抹明黄色,拧眉,低首,而那抹明黄在眼前闪过时,无声的跟随在了身后…… 御昊轩急步走着,脸色冷清的让人不敢侧目,俊美的面容带着阴霾与沉寂,那双深沉的眸子更像是千年不化的寒水潭水,使得过路的宫女纷纷避让,惊恐的跪地叩拜,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不多时,在秦公公已经气喘吁吁之时,帝王的脚步停在了‘寒月宫’门口,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冰冷苍劲的三个金色大字闪烁着幽冷的光芒,一如隆冬凉月,清冷得让人寒战。 御昊轩的眼眸扫过那三个字,而后跨步上了台阶,踏进了这凉薄的大殿。 “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六名‘御前侍女’如同措手不及一般,慌忙跪下,胆怯的叩拜,而后却听到了一句冰冷而低沉的声音:“出去……” 出去……牢笼内的明月一惊,原本麻木的神经也渐渐清晰,因为那个声音太过熟悉,熟悉到这几日的夜里,每每入梦时都会被惊醒,让她害怕的忘记了身在何处…… 宫女们慌作一团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的踩在了明月的心头,她紧握着手中的梅花枝条,轻缓的站起身,屏住呼吸望着那抹站在大殿中央的明黄色英挺身影,有些胆怯的想向后面腿去,可是却又发现,这里根本无处可逃…… 铃铛声响起,如同讽刺一般,御昊轩的眸子瞬间暗得另人心惊,他嘴角扯起了一抹冷笑,一步一步的走向前去,而后打开了那把金锁,喀嚓一声,金属哗啦一声落地,门吱呀打开,红色锣纱帐被猛的掀起,淡淡的龙涎香味在整个牢笼内开始蔓延…… 四目相接,一双惊惧,一双带恨,如此纠缠交集,小小的空间空气凝固,另人喘息不过,清冷的气息,两个人清浅浓重的呼吸响起,如此安静…… 明月望着这样冷漠,那样痛恨自己,甚至连伪装都不在有的御昊轩,心头颤抖,手中的梅花枝条不禁滑落裘皮上,跌碎了几片粉色花瓣,零落在灰色的突然上,破碎的冷香丝丝环绕…… “为什么……”,明月轻柔的声音带着几许无助,她不明白,甚至想了三天依旧不明白…… 御昊轩的眸光突然深幽的可怕,他冷笑着一步一步走向明月,在她无处可逃时,伸出手,将她困在他的双臂中,俯身望着她那双清澈得另人万劫不复的眸子,就是这双眼睛,这样的眼神,曾经让他跌进了噩梦的深渊,…… “因为,朕恨你……”简单的词语,却包含了所有愤怒,像是要将她的身心都凌迟一般,使得明月不禁闭上了双眸,但是御昊轩低沉的声音却如恶魔一般如影随形,冰冷的气息吹拂在她耳边:“明月,朕想杀了你……” 想杀了她……御昊轩深沉的喘息着,不断起伏的胸膛带着无法发泄的怒火,而后在看见明月闭上双眸时,更是怒不可泄的吼道:“为什么你要用这双眼去勾引那么多男人……” 99爱恨纠结(四),叙爱 清风斜雨,落寞同舟,曾枉然,今思量…… 杀了她……明月的冷眸一动,闪过一丝悲楚,但却随即消逝无痕,她敛下长睫,嘴角抿起了一抹讽刺的笑意,带着冷清与漠然的道:“原来皇上想杀一个人,也要花这么大的心思,在册封臣妾为妃之后再冠以不忠之名杀之。勾引男人,臣妾被关押在这牢笼之中,勾引之说从何谈起?”,或许,该说是她上一次死得太过干净,惹得他不快…… 话音刚落,御昊轩原本愤怒的眸子顿时渐渐的暗淡,接着,化做了深幽漆黑的夜色,但是却清晰的倒影着明月那张美丽得另人窒息的面容…… 明月有些心颤,她太过了解这个男子突来的平静代表着什么,后退,素手紧握金丝牢笼的栏杆,闭上眼,如同等待裁决一般轻咬下唇,却继续道:“这一次是什么?毒酒?行刑?还是要臣妾再跳一次悬崖深潭?”,无论哪一种,她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只因那些东西比以眼前这个危险的男子,实在不足为惧…… 下巴,被狠狠的捏起,带着疼痛,明月轻拧秀眉,感受着那一股强大的杀气混合着愤怒将她包围,长睫轻动,却没有勇气睁开双眼,贝齿下,唇上的嫣红从嘴角滑下,猩红的血迹沾染在了御昊轩龙袍的长袖上…… “爱妃现在懂得如何让朕生气了……”低沉如夜魅的声音吹奏在她耳际,引得明月一阵轻颤,但御昊轩却没有施暴,更没有愤怒的掐死他,而是冷笑着靠近她,修长的大手轻抚着她白皙柔嫩的脖颈,冰冷的薄唇触碰着她温暖的唇,而后阴冷道:“毒酒……这个注意不错……” 一个激灵,明月睁开双眸,望着御昊轩近在咫尺的俊美的容颜,以及那冰冷得几乎透着寒气的薄唇,静静的呼吸,而后看着他轻啄着自己的唇,温柔的,冰冷的,却又带着阴霾与回味的神色,轻抿了抿唇,微颤着道:“我想知道为什么……” 御昊轩停下动作,漆黑的眸子紧紧锁住明月那双清澈的双眼,带着爱怜的在她的长睫与眉宇间亲吻,而后伸出另一只手,猛的托住她的头,将她狠狠的压向自己,顷刻间,四片唇瓣结合,激烈的索取,像是要将明月呼吸的权利剥夺一般,强势而霸道…… 明月如被电击一般的僵住身子,想挣扎,但是把只掐在她脖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滑到了她的腰间,将她的身体紧紧的禁锢,断绝了她挣扎的可能。明月睁大双眸,惊骇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但那另人窒息的吻却依旧在延续…… “求我……”唇瓣微离,低沉沙哑的声音同时在她的耳人际蔓延,如同诱哄一般,轻柔却又感性,明月有些昏沉的望着眼前男子那渐渐转变为墨蓝色瞳孔眸子,想说什么,但却又听到男子不耐烦的低吼:“求我,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 狼心狗肺……明月意识迷离的望着御昊轩,轻柔的喘息着,却是坚定的摇了摇头,‘求’……她的生命中没有这个字眼,可是下一刻,她的脖子再次被人掐住,那拇指的压力几乎让她呼吸,男子沉重的粗喘在她耳边吹拂,带着无法言喻的悲愤一般,沙哑道:“明月,乖乖的,哪怕是虚情假意,否则……有些后果你不能承受……” 眸光一凛,想是如梦初醒一般,明月的意识渐渐聚拢,而后眼前映出了御昊轩清晰的样子,心头一阵泛冷,双手随即抵在他的胸前,拉来了两人的距离,低柔的声音带着尚未平息的喘息:“你……究竟想怎么样?” 究竟想怎么样……御昊轩掐着明月脖颈的手滑上了她的下巴,蛮恨的抬起了她的面容,俯下首,如同凝视着自己的猎物一般望着明月平静,但却又含着惊慌的清澈眸子,嘴角撇出了一抹冷笑,靠近鼻尖磨蹭,闭上眼,带着宠溺的醉人沙哑:“朕只要你,要你一直待在朕怀里……” 瞳孔冷缩,明月抵在御昊轩胸膛上的手,猛的紧紧握起……危险的眼神,兽性的气息,明月望着御昊轩那双如同雄狮般,几乎要将自己打入十八层地狱一般的眼神,呼吸渐渐凝重,僵硬的道:“臣妾不喜欢玩这个游戏……”,有些东西点破了,就不能再继续了…… “这不是游戏……”御昊轩清冷的笑起来,那笑俊美绝伦,却冷如寒冰,那双深幽的眸子里,紧紧的锁着明月的并无惊恐,但却也没有任何坚强的眸子,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眉眼,低首吻住她的额头,沙哑的笑道:“让朕宠你,好好的疼你……” 周身一阵冰冷穿梭,明月深吸了一口气,想推开御昊轩,但是身子却被他更为用力的紧搂,明月摇头,她不想再陷入那样的混乱里,但是下一刻,一只大手便穿插。进了她的发丝,猛的抓住了她被挽好的发髻里,紧紧的拽住那一缕长发,将她不能控制的将头向后仰去,冰冷呼吸里透露出极轻的沙哑:“朕的明月,你不再有选择的权利,乖乖的,告诉朕,你不会离开……” 清浅的呼吸渐渐沉重,闭上双眼,不愿让自己最后的自尊同自由一起赔尽,但是发丝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接着一阵天旋地转,整个身体被推摔在厚实的灰色裘皮毯上,发簪被抽离,乌黑的长发披散在地上…… 明月睁开双眼,望着双手撑在自己左右两侧的御昊轩,心头一阵恼怒,但是御昊轩却依旧轻笑,俊美的面容上满是清冷,而后在明月措手不及时,猛的扯住了她腰间的丝带,冷眸中燃起她曾经熟悉的灼热,而后领口被撕开,露出了一大片白皙的胸脯…… “不要……”突然来袭的冰冷让明月回神,似再不能忍受一般的挣扎起来,但是却始终抵不过御昊选的力气,瞬间就被禁锢在裘毯上,被他强行十指相扣的手动也不能动。 “答应朕,否则,朕就在这里跟你洞房……”御昊轩将头伏在明月的胸口,深嗅着她身上的冷香,薄唇一寸一寸的吻着,带着贪恋的味道,如同膜拜一般,但那双灼热得几乎燃烧成赤红的眸子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明月惊恐挣扎的眼睛,整个身子覆上了她轻颤的娇躯…… 闭上眼,不愿低头的咬住下唇,但下一刻还是懦弱的轻颤道:“别在这里,请别在这里……” 御昊轩笑了,如同凯旋归来的王者,只是那笑却掺杂着浓烈的苦涩,他抬起身体,染着深蓝的瞳孔凝视着明月凌乱的衣裳与白皙的肌肤,大手带着某种难以隐忍的颤抖,将她的衣裳整理好,而后却又情不自禁一般的探进她的衣襟,轻抚那白皙嫩滑的肌肤,沉重的喘息着,唇,重重的压在了明月的唇上…… “明月……朕不薄幸……”喘息中,沙哑的低喃声,传进了明月的耳中,明月怔鄂,睁开眼望着御昊轩带着隐忍凝视着她的眸子,而后,身子被他紧紧的抱住,他在的唇在她脖颈间磨蹭,来回踩在弦断的边缘,而后伏在明月胸前粗重的喘息着,强制的闭上了双眼,低沉道:“不要不喜欢朕,朕不薄幸……” 心,像是被什么揪起一般,泛着曾经熟悉的疼痛,明月僵直着身体,动也不敢动,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抓住裘毯,想克制什么,更想忽略什么,但是那如魔咒的低沉沙哑却又飘忽在她的耳边:“留在朕身边。即使……虚情假意也可以……就像以前……” 一滴泪,从明月的眼角滑落,她闭上眼,不想再去理会这个男子在自己身上布下的魔咒,可是心,却还是住的收缩…… 以前……明月强制的忍住了眼中的湿意,以前是她虚情假意么?闭上双眸,她没有忘记是谁撕裂了她最后的自尊,当着如月的面嘲笑她对他的誓言,以及那杯断了她所有想望的毒酒。粉唇微抿,喘息道:“生不成双,死不相守……” 冰冷的空气像是瞬间凝固住了,带着丝丝嘲讽的味道,在冰冷的牢笼内蔓延,御昊轩伏在明月身上的身子冰冷的僵直,少许,他像是可以压抑什么一般,迟缓而僵硬的抬首,而后,猛的起身摔上了牢笼的门冲了出去…… 轻笑,在周围渐渐清冷的时候,明月的嘴角撇出了一抹笑意,他,终究还是走了。吃力的撑坐起身,抬睫望着那牢笼没有关掩的门,突然间,心头像是停止了跳动一般。 起身,毫不犹豫的向前走去,可是在还没踏出牢笼时,就看到御昊轩冲了进来…… 怔住,没来由的一阵惶恐,想退回时,却见他拿着一件明黄色东西拉住她,而后像是献宝一般的塞进她的手中,紧紧的拉住她的长袖,声音毫不平稳的道:“明月,你看,朕把它缝起来了,你看……”说着,混乱的拉出那条歪斜的缝合处,急切的望着明月,而后一把将明月抱住,呼吸急促的道:“明月,对不起,以前……对不起……” 100爱恨纠结(五),强占 人生若只如初见…… 灰色裘毯,玄色长裙铺散在地上,青丝垂落,缠绕帝王手臂,明黄缠绕,相两依…… 帐闱中,御昊轩的手环过明月的腰身,将她的身子紧紧搂在怀中,轻抚着她垂落在自己胸前的黑发,以指梳妆,少许,他闭上眼睛,用下鄂抵在她的额头上,轻柔磨蹭,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明月依偎在御昊轩宽厚的怀中,嗅着那清淡的龙涎香味,白皙的手指轻抚着龙袍上的金线龙腾图,心头却是忐忑不安。微抬首,望着帝王如同沉睡般平静的俊容,纤细的手渐渐垂落,低声道:“皇上还有政务要处理吧……” 御昊轩睁眼,低首凝视着明月不安的神色,嘴角的笑意顿时消失无踪,修长的大手将纤细白皙的素手包容,放在自己的胸口,倾身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俯在她耳边,低沉道:“明月要赶朕走么?”,说着,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另人无法琢磨的情绪,又是一吻,印在她的脸颊…… 微颤,明月有些不自然的想推开这样的暧昧,但是御昊轩像是早有所觉一般,将她的身子搂得更紧,像是强迫一般的要将她留在自己怀中,轻柔的抚弄着她的长发,而后,指腹划过她雪白的颈部,细抚她的下鄂,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像是再多看一眼都会克制不住一般,将头埋进了她的发丝中…… “明月,我们拜堂,好么?”沉闷的声音,带着粗重的喘息,而后一个个冰冷得让明月感到颤抖的吻从脖颈间开始蔓延,细密的,由上至下,最后忍耐般的停止,而后抬首望着明月,眼中是熟悉的猩红…… 明月望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欲望,轻颤抖着手揪住了自己胸前的衣裳,像是想逃离一般向后退去,而后僵硬的喘息道:“臣妾……还没准备好……”,他是一个最会算计的帝王,明月的眸中划过一丝警惕,而后深吸气,尽力平稳着自己的呼吸…… “朕就知道你的温顺是假的……”寂静的空间,御昊轩突然低沉的道,他望着眼前再不同以前的明月,眼中突然升出一丝狠绝,大手蓦地扣住了她腰间的丝带,吓得明月睁大了双眸,素手握住了那只大手,然,御昊轩却像是突然间发怒的狮子一般,猛的将腰带扯下…… “御昊轩,你……”明月惊恐的站起身,想冲出那没有上锁的牢笼,但是在铃铛声响起的时候,她竟脚下一软,跌倒在地,撑扶不及,落入了那个依旧冰冷的怀抱,而后整个身子被压在了裘毯上,长袍散落…… 明月睁大双眸,不赶置信的望着御昊轩突然转变的神色,想挣扎,但是他却像是越兴奋一般,瞳孔渐渐深沉得如墨蓝,泛着冷幽的光芒,一只大手猛的扣住她的腰身,探进了她的衣裳…… “不……”明月惊叫,御昊轩的手指突然停滞了一下,但是随后侵上了她的唇,吞没了她的叫喊……明月全身颤抖,她带着愤怒的扭动着身子,原来,这个男人当真是不可信的,为什么他刚才还那般,可是现在却…… 明月努力的想推开这个沉重的身体,但是却越来越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泛着寒意,她低首一看,上衣竟已快被褪尽,无助之余,眼角的泪光浮现,她拼命的捶打着眼前的男子,但是双手却在模糊中被一根丝带束缚,绑在了头侧的金丝栏杆上…… “为什么……”为什么在她已经想相信他的时候,他却又这样对她?明月的眼泪涌出,她想咬住御昊轩的舌,但是她的想却像早已被他看透一般,大手突然掐住她的下鄂,让她没有办法下口,甚至只能任由他长驱直入,放肆的在她口中索取着芬芳,那吻,狂热而孟浪,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下去…… 沉重的喘息在唇瓣分离时充斥着整个牢笼,御昊轩闭着双眸,像是不愿意面对明月的质问一般,他低下首,让冰冷的唇从嘴角滑下,一路延下,直到停留在她的锁骨上,慢慢的啃咬,就像在品尝着什么人间美味一般…… 而后,大手将一块明黄色的丝帕抖开,一阵异香传浮在空气中…… “不要……”明月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音,她睁开溢满泪水的,眸子,无助的望着俯在她身上的御昊轩,不住的摇着首,她从来都不知道,当用自己真正的躯体去接纳这个男人的时候,竟是这样的困难,那种几乎刺进心头的恐惧让她无力的想逃离,可是偏偏又无法动弹…… 御昊轩用力的吻着明月的身体,可是在听到明月沙哑的声音时,僵硬的停下,而后,轻颤的肌肤上,感受到了冰冷的湿意…… 明月惊诧的看望着御昊轩,但是他却毫不迟疑的褪去了自己的衣裳,像一个毫无感情的野兽一般,用他冰冷的肌肤覆在她温暖的身体上,想哭喊,想挣扎,可是在他左胸前那狰狞得像一块疤痕的印记显现时,明月却停止了哭泣。那块……龙形印记,怎么会……变成那样丑陋的疤痕? “很丑对不对?”凉薄的声音带着浓烈的痛苦,御昊轩将头埋进了明月的发丝里,而后冷笑着道:“你很在意,是不是?”,而后,在明月来不及回答之时,他突然满面痛恨的凝视着她满是泪光的眸子,如同受伤野兽般,猛的掐住明月的脖子,冷沉的道:“是你让朕染上了你的味道,是你让朕上了瘾,所以,是你将朕变成这样的,你不能怪朕,是你……是你……” 顷刻间,明月的瞳孔蓦地放大,疼痛瞬间袭满了全身,忘了哭泣,忘了叫喊,她睁大了双眸望着眼前的狂乱的男子,视线渐渐模糊,耳边只剩下男子沉重的粗喘着沙哑的低沉:“别恨朕……明月,朕要你……朕要你……” 一夜之间,流星陨落…… 混乱的裘毯,浓重的呼吸,四处散落的衣裳,交叠缠绵的身体,满是爱欲的气味…… 明月睁着眼睛,空洞无神的望着血红的帐闱,清澈的瞳孔中映出一丝猩红,乌黑的长发披散在灰色的裘毯上,使得染满急促红晕的娇媚容颜更显得另人移不开眼,棉被下,白皙柔嫩的肌肤布满吻痕,煞是惹人爱怜…… 身体渐渐起了变化,从疼痛变成了灼热,明月挣扎着,不愿意去注意覆在她身上的男子,可是当那双受伤而又害怕的眸子出现在她的瞳孔中时,心,却又莫名的抽痛起来…… 御昊轩不停的吻着明月冰冷的身体,像是逼迫明月不在那么冰冷一般,在她全身上下都留下属于他的记号…… “明月,你知道朕的心有多疼么?”暗夜中,低沉的声音依旧如鬼魅一般的萦绕在明月的耳际,带着沉重的呼吸,冰冷而温暖的手重新抚上了她轻颤的肌肤,而后,一个个炽热的吻落下,带着狂热的掠夺,吻在明月眉眼,鼻子,唇角,耳垂,像是不能醒来的噩梦一般紧紧纠缠,沙哑的声音重新染上的滚烫的气息,俯在她耳边道:“回应朕……明月,回应朕……” 大手轻抚过她柔软的身躯,明月闭上眼一阵颤抖,像是失去了意识一般任由御昊轩摆布,她缓缓睁开眼,望着御昊轩那双隐于黑夜中的星眸,伸出手,却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但御昊轩却笑着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而后放在唇边轻轻的吻着,带着贪恋的对她说:“明月,吻朕……” 明月眨了眨眼,如同受到蛊惑一般,抬起首,在御昊轩的的唇上轻触,刚想离开时,却被猛的抱紧,唇被吞没…… 大殿外,站在暗夜中不住颤抖的秦公公望着殿内丝毫无光的黑漆,心头不免升出了几分寒意,他焦急的在殿外来回踱步,可是却又不敢贸然闯进…… 已经好几个时辰了,皇上与昭容娘娘如今还滴水未尽,他可以想象得出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几个时辰,昭容娘娘能承受得了么?想到此处,秦公公不禁有些窘迫,他虽然从未见过皇上宠幸哪个娘娘的样子,但是却也曾听说过德妃娘娘侍。寝后身上留下的痕迹,由此说来,这位昭容娘娘的那双眼睛与德妃娘娘如此相似,那么…… 秦公公不禁有些担心起来,双手紧紧的捏着拂尘,突然感觉自己的衣裳上浮现出一阵奇怪的幽香,他不禁低首闻闻,但这一闻,却让他整个人都僵直起来,脑中顿时浮现出了皇上今日要他交给昭容娘娘的那个明黄丝帕中包藏的物品,心一悸,猛然想起这个熟悉的香味是后宫中极为稀少的催情剂…… 难道皇上他对娘娘用……秦公公的心顿时像是被揪住一样,或许,是因为那双相似于德妃娘娘的眼神让他感到不忍,但是,少许后,他却是闭上眼睛将隐忍了下来,对着冰冷的月光叹息了一声…… 第二日,明月全身酸痛的醒来时,竟发现自己不仅已经沐浴过,甚至还穿上了一身大红的嫁衣,并且躺在一张诺大的明正黄的龙床上…… 她吃力起身,但头上的昏沉却让她根本没有办法支撑自己的身子,但却在颓然倒下之时,一双大手扶住了自己的身子,后背被跌进了一个宽厚的胸膛里,而后就听到一声低沉而温柔的声音:“醒了……” 醒了……明月睁着双眸,轻轻的拧起秀眉,身体的无力让她没有力气去看身后的人是谁,她伸出手轻揉着自己的额头,想整理一下混乱的思绪,但却在看到那只搂抱自己的大手时,脑中闪过一堆混乱而赤。裸的画面。 心头猛的一阵抽紧,明月的身子顿时僵住,而后,眼中升起雾气,突然挥起长袖…… “啪——”,一声毫无预兆的响声响彻在寝殿内。 清冷的空气像是被凝结了一般,手捧着饰品的宫女被这一幕吓得呆愣在原地,甚至秦公公也僵直了身子…… 明月望着紧搂着自己的御昊轩,素手紧紧的握起,像是痛恨得撕心裂肺一般的望着他,眸中满是恨意,但是,御昊轩却只是静静的望着她,而后,在众人的屏息中轻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抹疼宠的笑意,将明月搂得更紧了些,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这样,是不是会好过一点?” 明月的眼中升出了雾气,却依旧愤恨的瞪视着他,她从来都不是那么懦弱的人,可是现在却发现自己竟然笨得一无是处,似乎,从遇见这个男子开始,她的世界就像崩塌了一般,混乱不堪。深吸气,明月却闭上了双眼,素手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胸前的衣裳,但是却被御昊轩的大手包进了的掌中…… “扯平了,好不好?”低沉的声音像是请求一般在明月的耳边呢喃,而后紧紧的握住明月的手,扳过她的身子与她那双含泪的眸子对视,墨蓝色的瞳孔中闪过隐忍的痛苦,道:“明月,乖乖的待在朕身边,也许……也许你会觉得朕是个值得爱的人,朕会对你好……” “不……”几乎没有思考,明月脱口而出,她不想,也不要…… 御昊轩的身体僵住,大殿内的所有人也都怔住,秦公公睁大了双眼,颤抖的抬首,他不是因为昭容娘娘的那句回绝,而是……皇上竟唤昭容娘娘明月,虽然秦昭容的确……可是皇上是否混乱了? “你不用这么快回绝,朕……”御昊轩几乎有些语无伦次的道,他紧紧的抓着明月的双肩,像是怕她下一刻就飞走一般,而后闭上眼,沙哑道:“明月,朕真的……求你,别这样看着朕,朕的心也会疼,你根本不会明白……” 他会疼……明月眼角的泪滴落下,但却笑起来,她挥开御昊轩的手,挣扎着想起身离开,但是却又被那只大手抱紧,明月奋力的掰着那双手,哭着捶打,愤怒的吼道:“我讨厌你,一辈子都不会爱上你,不会喜欢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不放……”冰冷的咆哮声盖过了明月的哭喊,御昊轩的脸突然阴沉得可怕,他紧紧的抱着明月,像是不能接受那样绝情的话一般,整个人都变得阴狠,他紧紧的靠着明月的耳际,强忍着颤抖,道:“别逼朕,明月,朕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冰冷刺骨的话,让明月停止了哭泣,她抽泣着愣在那里,而后缓缓的摇首,道:“你不会,你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威胁我了,你……” “萧童在朕手上……”如同晴天霹雳,御昊轩打断了明月的话,他暴怒却又隐忍的望着她那双震惊的眸子,抱着她的手不禁开始颤抖,而后托住她的脑勺,将她紧紧的按在自己的怀中,深沉而狠绝的道:“只要你乖乖的留在朕身边,哪怕是虚情假意都好,只要让朕看见你,触摸得到你,什么都好……” “这就是你爱一个人的方式?”明月怔怔的道,身体僵直的站靠在御昊轩的怀中,指甲刺进了掌心…… “不是的,明月,不是这样的……”御昊轩捧起明月的脸,慌乱的不知该怎么办,他望着明月似乎毫无波澜的眸子,身体顿时僵直,而后想也不想的道:“朕放了她,朕马上就放了她,明月,别这样看朕,别这样……” 秦公公望着皇上的样子,眼泪几乎没有掉落下来,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皇上,他虽然知道皇上曾为了德妃彻夜难眠,但是也从来都不曾变得如此落魄过,心头窒闷,秦公公不忍再待下去,只能带着一群呆愣的宫女离开了寝殿,将这另人窒息的空间留着帝妃二人…… 空荡的寝室内,两人相视,明月将眼泪逼了出去,而后起身想离开,但是那只禁锢她的手,仿佛如影随形,御昊轩紧紧的抓住她,像是愤恨,像是心痛,更像是企求,但是明月却连看都不看一眼,猛的抽回了手,闭上了双眸,吸了吸鼻子,道:“请皇上废黜臣妾的妃位……” 御昊轩的身子晃了一下,僵在半空中的手紧紧的握起,他望着明月那决然的样子,不住的摇头,沙哑道:“不会,朕不会……” “我们都已经到了穷头末路,为什么不放彼此自己一条生路?”明月望着御昊轩,咬唇道。既然已经这样了,既然他也说扯平了,为什么不能了她,从此两相忘? “那这三年来,你为什么不给朕一条生路?”御昊轩低沉的声音像是被灌入了某种无法压抑的痛苦,他望着明月,一字一句的道:“当初是你先惹朕的,是你让朕爱上你的,是你,你说要跟朕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是你,都是你……” 明月的泪终于掉下,但却倔强的道:“但是那个明月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 御昊轩摇着头,他望着明月无动于衷的神色,突然,冷声笑起来,而后,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直到明月在摇曳的烛光中看不清他的样子,才停住脚步,而后沙哑的声音轻道:“你是朕吻的第一个女人,朕把什么都给你了,明月,你狠,朕知道你狠,可是这一次,别怪朕……” 101爱恨纠结(六),小心翼翼 初闻佳音,心甚欣喜,红墙绿瓦殿,风云却又起…… 帝王与新纳昭容共寝于‘吣心宫’长生殿一事,在第二日,如寒冬呼啸的北风一般,席卷了整个后宫,让这本就已经草木皆兵,蠢蠢欲动的后宫染上了血色风云,更惊动了如改朝换代般的四妃…… 清早,贵妃如月便一身华服,坐在黄顶轿辇内,匆匆赶往‘吣心宫’殿前,但却不想一下轿辇,便看到了淑妃暮慈、德妃倾城与小昭仪萧敏三人,像是她们早已得到消息,因而在此等候帝王早朝时一探虚实。如月高贵的抬眼望了一圈,但却不见贤妃欧阳红玉。 心头一阵酸涩,如月在巧儿的搀扶下走下轿辇,而后在其他几名嫔妃失神之时轻咳了一下,接着,只见众妃有些心不在焉的回首,见了如月款步前来,先是皱眉,而后也了然的福了福身,道:“臣妾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 如月的美目扫了扫众人,有些冷清的笑了一声,而后望着姿色绝佳的萧昭仪,柔声笑道:“本宫早闻昭仪妹妹身子抱恙,今日怎么五更天就在皇上的寝殿来候驾?”,说着,如月又扫了其他几名嫔妃,闭了闭双眸,神色有些不屑…… 倾城郡主望着如月那副娇柔的神色,娇美的双眸也染上了淡淡的冷嘲,她伸手玉手,轻抚着自己挽好的发髻,而后叹息了一声,碎步走到淑妃身前,媚声道:“淑妃姐姐,想当初若是妹妹没有记错的话,在皇后欧阳氏仙逝之后,皇上可是将后宫的执法令交付给了姐姐,可是如今怎么会是贵妃娘娘在此发号施令?”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了然,只因在三年前的那场变故发生之后,皇上虽然还了木氏一族的清白,且将如月从冷宫中接出,使其重登贵妃之位,但是却没有收回淑妃掌管后宫大小事物的权利,因而,在这三年里,对后宫执法的人依旧是淑妃…… 如月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她转首望向倾城小郡主,眸光渐渐冷凝起来,红唇抿了抿,而后冷声道:“德妃妹妹是在嘲笑本宫?” 倾城一笑,万般妖娆拂了拂长袖,娇柔道:“贵妃姐姐严重了,不过,您刚才那句话要是被那些‘御前侍女’听到了,传进了皇上的耳中,臣妾怕皇上以为姐姐您欺负萧昭仪,到时候……”,倾城说着,美目转向淑妃,叹息道:“淑妃姐姐,您身为六宫之主,理当是秦昭容亲自前往‘昭云宫’给您敬茶,如今屈降尊贵的来到‘吣心宫’前来等,怕是不合适宜,不如姐姐现在就回去,妹妹也好在‘昭云宫’讨些好吃的……” 淑妃浅笑,却依旧是守礼的向一脸青白不分的如月福了福身,而后才道:“德妃妹妹说得不无道理,既然如此,那本宫也就先行告退了,不知贵妃妹妹意下如何?” 如月的心头一阵疼痛难当,或许是没有想到这个皇宫里的人竟无人将她放在眼中,捏着丝帕的手,不禁握成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着平稳,道:“既然德妃都这么说了,本宫又能如何?后宫执掌的法令又不在本宫手中,淑妃姐姐想去哪里,本宫又岂能管得着?”,说着,如月又望了一眼始终没有说话的小昭仪萧敏,冷哼了一声…… 萧敏唯唯诺诺的抬起首,在看到如月贵妃的神色之时,又有些害怕的低下去,发束云鬓上的金步摇发出清脆的响动,而后小步走到淑妃身侧,娇柔的轻道:“臣妾也愿跟随淑妃娘娘回‘昭云宫’,不知道两位姐姐是否……” 倾城纯然一笑,赶忙上前握住了萧敏的素手,笑道:“昭仪妹妹这副神色还当真是惹人爱怜……”,而后望向淑妃,抿唇道:“淑妃姐姐,萧昭仪的续位虽是二品,但却也在秦昭容的续位之上,理当受礼,所以我们三人就一起回吧……” 淑妃点了点头,颇为达礼的道:“既然如此,这便都跟着本宫回‘昭云宫’吧……”说着,转身走向轿辇,嘴角却抿出了一抹冷笑…… 倾城的眸光在瞥见如月僵直的背影之时,闪过一丝阴冷,还想说什么,却听见一名年纪稍小的公公从从而来,而后在淑妃的身前叩首,道:“淑妃娘娘,奴才奉太后懿旨,请淑妃娘娘同诸位娘娘前往‘坤宁宫’一聚……” 淑妃的秀眉一动,刚想说什么,却被倾城拉住,只见倾城娇柔的笑着对那名公公道:“韩公公,太后自一年前回宫之后,就潜心修禅,也不接见任何嫔妃,今日却为何宣我等姐妹前往?” 韩公公低首,又是一叩,道:“奴才德妃娘娘的话,是秦公公一早前往‘坤宁宫’向太后禀报,说皇上昨夜宣了昭容娘娘侍。寝,按照天朝的规矩,今日必要在‘坤宁宫’向各位主子敬茶,因而便派奴才前来通知,熟料,奴才前往各位主子的宫殿都扑了空,这才找到‘吣心宫’来……” 韩公公话音刚落,众妃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特别是倾城与萧敏,只因她们入宫虽然才半载,但却还未曾承恩雨露,因而就连太后的面都不曾见到,如今一个三日前才入宫封妃的女子竟然……但,脸色最差的却并非她们二人,而是原本就已苍白的如月,她早已听欧阳红玉说道那女子的容貌与自己相似,这是何等的难堪? 于是,一群人,就如此各怀心思的上了轿辇,前往‘坤宁宫’而去…… ‘长生殿’内,御昊轩身着明黄龙袍,发束紫玉金冠,胸前垂落着两根明黄丝带,使得原本就英俊绝伦的他,更显俊美无双,只是,那双深沉的眸光中,却如同一夜之间添置了许些惆怅,虽然偶而能被那漆黑的深沉淹没,但依旧时隐时现…… 床榻,明月睡得深沉,只是自始至终都拧着娥黛,如同坠入噩梦之中一般,额头上也布满了许些香汗。 御昊轩坐在床前,眸光紧紧的锁着明月的容颜,那眼神,像是早已沉入了死寂,整个人像是被一层冰霜蒙住,化座了一遵雕像一般,许久,才拿起一条溢满冷香的女子绣梅丝帕,轻拭明月额头的薄汗…… “在梦里,朕也让你如此想逃么?”低沉的声音带着几许苦涩,大手摩挲的娇美的面容,却只停留在她那双美丽的眼眸上,指腹划过她细长的睫毛,低首轻啄她的眉眼…… 明月的身子动了动,像是反抗一般,但是或许太过疲累的原因,使得她再次跌入了梦中,却依旧紧锁眉宇,但在御昊轩那只温柔的大手抚在她的脸上时,却像是找到依靠一般的感受着那样的温度,粉红的唇瓣呢喃了一声什么,娇小柔嫩的手将御昊轩的手抓住,翻身靠近他的怀中…… 心一跳,但蔓延出来的却是更多的酸涩与苦味,御昊轩望着靠近自己,清浅呼吸的明月,不禁让自己靠了过去,小心翼翼的将她拥在怀中,薄唇在她的额头上摩挲,却迟迟不敢将吻落下,因为……她刚才的排斥…… “明月,你什么时候才能真的这样……”沙哑的低喃,御昊轩闭上了双眼,与怀中的冷香紧紧的依靠,如同宠爱婴儿一般的轻抚着她的身子,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享受着这一刻的温柔…… 明月的长睫颤动了一下,想醒来,但是那温柔的动作却让她贪恋得只想抱紧,只想继续沉睡,可是,那越来越清晰的龙涎香味,却让她不能如此沉迷,意识也渐渐疏醒,可是在真正感受到自己当真依偎在那个人的怀中时,竟没有勇气睁开眼…… 昨夜的那一幕,清晰的在脑中闪过,他躲在黑暗中,像只随时会进攻的野狼,让她害怕的无处可躲,可是,他却沙哑的一次次保证,保证只要她不看他,只要她不逃离,他就可以忍住不欺负她,只要她愿意安睡,他什么都答应她,即使是放了萧童…… 因为没有谈判的筹码,更因为无法抗拒他沙哑的声音流露出的苦涩与隐忍,所以,她选择了安睡,可是却又害怕的无法真正睡熟,因为她知道他在一步一步的靠近,因为她可能闻到那清淡的龙涎香离自己越来越近。可是,或许是因为套过疲惫,她终于睡了,但是却像是陷进了另外一个另她疼痛难忍的噩梦之中…… “明月,乖乖的待在朕身边……”低沉的声音像是诱哄一般,御昊轩的声音更加温柔,大掌轻抚着她的腰际,将她的身子更加拥紧,而后轻喃道:“明月,给朕生个孩儿,好不好?朕真的……需要一个支撑下去的理由……” 心,又痛了…… 明月的鼻尖一阵酸涩,咸涩的痕迹从眼角溢出,滑落在他的龙袍上,化作了透明无痕的昏晕,慢慢扩散。 轻颤的长睫睁开,却依旧依偎在他的怀中,泪却已泛滥。她忘记了,忘记了自己还欠这个男子一个孩子,敛下长睫,想到那日的刀光剑影与自己的残忍时,心头又是一阵颤抖的刺痛,而后轻轻离开了御昊轩的胸膛。 明月的身子一动,御昊轩的手随即僵住,他丝毫不敢动,像是怕惊醒她一般,可是明月却慢慢的从他怀中撤退,抬起双眸,满是泪痕的眸子冰冷的凝视着他…… 像是被刺到一般,御昊轩几乎是立即从床上退下,而后摇着头,焦急的道:“明月,朕什么都没做,朕只是……只是……”,而后在看到明月眼中的泪痕时,心一抽,想上前却又只能定在那里,声音像是封锁住一般,沙哑的道:“明月,朕……朕真的什么都没有,别哭,真的……” 102爱恨纠结(七),回来 泪滴,在眸中映出他慌乱的身影时,再次滑落,素手揪紧床单,视线渐渐朦胧……“我杀了你的孩子,你赐我毒酒……”明月声音像是被哽住一般,闭上双眼,不忍再看她,而后垂下长睫,颤声道:“这算不算也扯平了?”,倘若如此,他们之间是不是已经互不相欠了? 空气,像是被明月的话冻结住,大殿内寂静得只听见殿外呼啸的北风,清冷的气息丝丝钻入窗沿,明黄色的罗纱帐微微拂起,带着寒梅冷香的气息,卷起明月身上的明正红嫁衣,青丝随风飘起…… 御昊轩的拳头渐渐握起,那一句话像是点中的了他的要害一般,关节声响起,明月低垂的长睫毛缓缓的抬起,望着御昊轩那双似乎已经隐忍到极限的拳头,心也跟着抽痛起来,原来,当真如此…… 起身,白皙的玉足上的金色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带着某种另人难解的魔咒一般,赤足踏在床榻前铺设在地上的灰色裘毯上,起身,明正红裙摆哗的一身落在裘毯上,挡住了纤细白嫩的脚裸,鲜艳的红色长袍拖在身后…… 明月望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御昊轩,抬眼望着他依旧俊美,却显得无比沧桑的容颜,伸出素手,想触摸他的脸,但御昊轩却是满目不信任的后退了一步,迟缓的摇了摇首,沙哑的声音依旧:“美人计么?朕不会上当……” 手,有些迟疑的僵在半空,但嘴角却扯出了一抹绝美的微笑,清澈的双眸倒影着御昊轩的神色,缓缓的上前一步,铃铛声再次响起,而后温暖却又柔软的素手抚上了御昊轩冰冷的皮肤,贴合在他的脸上,同时也感受着他隐隐的不安,而后低声道:“我们以前积怨太深,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头了,轩,我很骄傲,所以我不可能跟一个曾经将我自尊踩在脚下的男子在一起,你利用如月剥去了我仅存的骄傲,那一日的痛,你不能体会,也更不会明白为什么我连尸首都不愿让你触及,因为我不喜欢藕断丝连,所以……我不可能原谅你……” 御昊轩的身子晃了一下,却无力的笑了起来,他伸手抓住明月覆在他脸上的手,紧紧的捏住,像是要将所有的心痛都通过这种方式加载给明月一般,他望着明月,眼中已是明月再看不透的深幽,他道:“但凡少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恨不知所踪,而纠结流离……” 明月的手一颤,想抽回,但是御昊轩却握得更紧,他深深的望着明月,墨蓝色的瞳孔像是要将她的灵魂都吸进去一般,而后,只听他低沉的道:“明月,这是你让朕尝试过的痛苦,这辈子,朕会一直缠着你,直到老死……” 但凡少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恨不知所踪,而纠结流离……明月的心像是被刺痛一般,泪再次掉落下来,她闭上眼,不想再去想曾经的一切,可是那些画面却偏偏如影随形如的跟随着她的记忆,一幕幕的在记忆的深处被挖起,被强行拂去了掩埋的尘埃,渐渐清晰的浮现出来…… 摇首,明月不愿再去想,但是身子却被御昊轩紧紧的抱起,他望着她,带着痛苦和折磨,一字一句的吹拂在她耳际:“明月,你没有尝试过那种撕痛的感觉,那种……就连恨,都找不到寄托,每个午夜梦回,明明感觉到你在身旁,可是刚想依偎过去的时候,却满是冰冷的心痛……” “别说了……”明月想捂住耳朵,但是御昊轩却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身子禁锢得无法动弹,深沉的喘息道:“你刚离开的时候,朕一看到这张床就害怕,怕得朕每一夜都不敢睡。朕一直都以为,清醒时的想念太过痛苦,所以朕恋上的酒,可是当真的把自己灌醉了,才知道,原来看得见你却触摸不到的那种感觉才是最撕心裂肺的,你知道当时朕心里的感觉吗?就像是被人硬生生的掏空了,很疼很疼,疼得差点连呼吸都不会了……” “够了……”明月眼中的泪水不住的掉落,为什么要让她听这些,她不要,但是御昊轩身上的气味却偏偏的缠绕着她,冰冷的吻偏偏不愿放过她一般的吞噬她的唇,在她混乱的心头狠狠的划过一刀,大手如暴风骤雨一般的在她身上抚慰,将她的身子压在床上…… “你放手……”明月拼命的挣扎,拼命的捶打,可是御昊轩却就那样任由她打,像是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放过她一般,直到明月打得累了,眼泪也干了,却还是依旧如珍呵宝贝一般的将她抱在怀中,心疼的吻着她因捶打而变得通红的手,沙哑的在她耳边低声呢喃:“明月……朕爱你,一直都爱你……” 时至晌午,‘坤宁宫’内,早已入坐了几名嫔妃,个个虎视耽耽的望着大殿门口,气氛分外清冷凝重,奈何,已经过了几个时辰,却依旧不见有人进来…… 如月与淑妃二人,如同僵化的石头一般,桌案上已凉透的茶也被换了好几次,但她们竟似毫无所觉一般,整个大殿内,惟独只闻宫女们来回走动的声音…… “太后,喝杯茶润润喉……”少许,欧阳红玉轻柔的声音响起,她端起一旁的茶碗,小心的递向太后。太后坐在高堂之上,满目威仪,少了曾经的慈爱,但却多了无数沧桑,她伸手接过茶碗,庄重的抿了一口,轻叹了一声,那早已经斑白两鬓上,翡翠玉坠伶仃响动,而后将茶碗递回了欧阳红玉的手上,叹息道:“子辰,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欧阳红玉抬首望了一眼天色,低首恭敬的道:“回太后的话,离敬茶已经有两个时辰之久了,若太后乏倦,臣妾先扶太后回内殿休息……” 太后摇了摇头,却是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略带沉思的道:“韩林,你去‘吣心宫’打听一下,看今日秦昭容是否能来敬茶,倘若身体不是,就免了吧,改日也可……” “慢着……”,韩公公上前,刚想领旨,却见德妃倾城突然站起身,而后面带委屈的转身望向太后,而后娇柔的道:“太后,这可不成,臣妾记得在加入皇宫之时,淑妃姐姐曾教导臣妾,任何嫔妃,只要承了皇上的恩露,就一定要在第二日清晨,在‘坤宁宫’或者执掌后宫法令的娘娘宫内向续位之上的姐姐们敬茶,听候妇德教诲,这不仅是我朝的规矩,更是怀月开国以来不可更改的后宫法令,可是如今一个小小的昭容在进宫第三日就受了恩宠,却又迟迟不来敬茶,竟让太后也跟着等,是否有犯后宫法令……” 许是没有料到倾城竟会有此一说,众妃一时间竟有些恍惚愣怔,太后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一时间,众人竟不知该说什么,而后,只听欧阳红玉浅笑一声,轻柔道:“德妃娘娘好才德,难怪会被皇上钦封为德妃,不过,若说是秦昭容迟了奉茶侍礼,不如说皇上不愿放人吧……”,说着,欧阳红玉掩唇一笑。 顿时间,大殿内的所有嫔妃脸色都难看起来,倾城更是差点没咬牙切齿,但是却依旧轻柔的笑道:“妹妹在进宫之时就听说,贤妃姐姐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深得皇上的疼宠,今日看来的确所言不假,没想姐姐竟然连皇上此时此刻的心境都了如指掌……” 欧阳红玉的心头一阵酸涩,她抬眼望着倾城那张绝代风华的面容,却是随意一笑,似根本听不出其话中的讽刺之意一般,轻幽的道:“德妃妹妹谬赞了,不过若论知晓皇上心意,臣妾道的确悉知少许,不过若论七窍玲珑心,曾经,这皇宫内也的确出了这个人,只是可惜,那人已经仙逝了……” 一句话,点破了众人心头的那根紧绷的弦,使得众人个个脸色难耐起来,尤其是如月,她紧紧的揪住手中的丝帕,像是恨不得上前煽欧阳红玉一巴掌般。淑妃的身子也动了动,但是却依旧温婉如初的道:“贤妃妹妹说的是,但是,本宫的妹妹已经大去了,她曾辜负了皇上的一番厚爱恩宠,此人不提也罢……” 德妃倾城动了一下秀眉,但却随即敛下长睫,她记得暮雪,并且这些年来也一直都听自己的哥哥念叨她的名字,或许,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接受‘德妃’这个封号头衔,也更想得到那个女子曾经所得到的。轻笑,倾城缓缓的坐下,有些沮丧的道:“哦?贤妃姐姐若说这话,那妹妹就无言了……”而后转首瞥了一眼一直不吭声,但却紧紧绞着自己双手的小昭仪萧敏,打趣道:“其实论知己,昭仪妹妹才该是皇上的知己呀,毕竟昭仪妹妹十多岁时,就跟着萧国主来怀月朝拜,早就认识皇上了……” 众人的心一动,随即将目光落在萧敏的身上,但却见萧敏更为无措的紧握双手,娇美的面容渐渐透着红晕,而后娇羞的道:“哪有……德妃姐姐取笑臣妾了……”,但,这句话却引来了倾城一声咯咯的笑声。大殿内的气氛,也稍稍好转了起来…… 欧阳红玉笑着转首望向太后,伸手想扶太后进殿休息,但却见太后甚是忧心的摆了摆手,叹息了一声,而后低声道:“皇上无嗣,雪儿也跳崖自尽了,这个后宫从哀家回来的时候,简直就成了地牢,进来的女人都像是关押的囚犯一样,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秦昭容,哀家一定要见见她,也要亲自拜托她,一定要为我天朝留嗣,好好照顾皇上……” 欧阳红玉的脸上的笑意有些凝固,眼中升起了雾气,她知道太后要说什么,更知道太后为什么在进宫半年里,竟花白了头发,她伸手掩住唇,强迫自己不能掉泪,而后笑着握住太后苍老的手,低声道:“太后宽心,臣妾听说过秦昭容的长相,臣妾相信,只要她真心的对皇上好,皇上一定会好起来,而且太后跟臣妾,也一定会很快抱到皇孙皇子的……” 太后的哀伤渐渐敛去,却是疼惜的看着欧阳红玉强颜欢笑的神色,不禁带着几分愧疚,道:“子辰,哀家苦命的孩子,皇上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了……” 心头揪痛,欧阳红玉忍着眼泪摇了摇头,转首望着台阶下谈笑风声的嫔妃,突然间,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已经跟着三年前,暮雪死后时,那失魂落魄的帝王死去了…… 三年前,在知晓暮雪死讯之时,她冒着抗旨的危险,冲出了‘重阳宫’直奔‘吣心宫’,但却看到了一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帝王像只受伤的雄师一般抱着那被割断的被褥,不停的灌着烈酒。她走进去,想宽慰他,可是帝王在发现她的时候,竟像是发了疯一般的冲过来将她抱在怀中,而后怒吼道:“为什么就这么走了……你留下朕一个人,你让朕怎么办?你当真就有那样的自信以为朕当真非你不可吗?” 当时,她愣了,呆了,心痛得难以复加,甚至所有的希望都被撕碎了,原来,她心爱的皇上并不薄幸,也并不冷情,而后,他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一个女人,她的眼泪像是再断了线一般的掉落下来,因为痛,也因为恨。 可是痛是因为他竟然将一直深爱他的自己看做了另外一个女人,而恨,却是明明知道了这一切,在他抱着自己的时候,自己竟那样心甘情愿的去做另一个自己讨厌女人的替身…… 她泪眼朦胧的望着他,看他小心翼翼的触摸着自己的脸,一遍又一遍,而后听着他对另外一个女人的爱语:“明月,对不起,可是你知道朕在审问过胡海之后的感受吗?那一刻,朕以为朕的呼吸停止了,朕不相信你可以狠心到不救我们的孩子,明月,那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 他狂乱的摇晃着她的身子,而后,她看到他眼中的泪滴,接着,他吻了她,混乱而急切,可是,就在她以为她终于可以成为替身的时候,帝王却突然停了下来,他望着她,像是想分辨什么,最后毫不留情的将她的身体推倒在地,他说,她不是她,而她却不能忍受的哭道:“难道只有暮雪才能吗?难道同样是女人,只有她能吗?” 他不知道,或许也已经忘记了,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是在成亲之后的一年后,那夜,没有交杯酒,没有拜堂,甚至连红烛都没有,他走进她的寝殿,对她说:“嫁给朕,委屈子辰了……”,而后,她成了他的人,可是他没有吻过她,甚至连爱。抚都没有。四更天,他要离去的时候,她起床鼓起勇气抱住了他,可是,他的身子却僵硬得像是极不情愿一般,拉开她的手就离开,后来,她知道了,这是太后逼他宠幸自己的,而他,也如了她的愿…… 她一直都以为,她的皇上只是薄幸,只是冷淡,可是,当暮雪进宫的时候,所有一切都变了,虽然洞房之夜,帝王给了她一个莫大的羞辱,可是第二夜,却给了后宫嫔妃一个莫大的羞辱…… 其实,她早该看出暮雪是不同的,毕竟她第一次敬茶的时候,从不理会后宫繁杂礼仪的皇上竟会亲自驾临,这是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 深吸一口气,欧阳红玉闭了闭上眼,慢慢的拉回了思绪,但嘴角的那份苦涩却怎么都无法咽下,又是三年了,藏在胸口的那颗心,像是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就已经破碎得几乎什么都不剩,可是今日,却在提及暮雪时,依旧刺痛,为什么还是那样嫉妒那个女子? “昭容娘娘驾到——”思绪间,韩林尖锐的声音突然划破了大殿内那不和谐的吵杂,如同一声雷响一般,震得所有人都怔住,而后不约而同的扫向大殿之外,屏息等待…… 大殿外,六名身着碧衣的‘御前侍女’匆匆走进殿,接着,石阶上出现了一抹玄色身影。 如月紧张的揪住丝帕,她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了出来,淑妃与德妃倾城则有些不屑,但在那玄色身影越开越近之时,不禁僵住身子,而后,大殿内的人纷纷倒抽了一口气,只因,那玄色身影在抬起了头…… “她……”倾城失态,她惊讶的站起身,玉手指着明月,但却被坐在一旁的萧敏拉住,接着,如月目瞪口呆的站起身,不住的摇头,道:“怎么会……怎么会……”,那张脸,当真与自己丝毫无差,可是那双眼,那双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傲然双眸……不可能,她……不可能! 欧阳红玉也止住了呼吸,她诧异的望着明月,原本以为宫中的传言十有八九是添油加醋,却没有想到,当真是那样相象,甚至丝毫无差。 明月站在大殿中央,微微抬起首,眸光扫向大殿内各种错愕的神情,而后,接触到了欧阳红玉的目光,嘴角抿笑,竟吐出一句让众人都惊骇的话语:“好久不见……” “你……”原本还算平静的欧阳红玉不禁站起身,双眸闪着不敢置信,她摇首,轻颤抖道:“你是谁……”,为什么,那双眼神怎么会那么相象? 明月突然笑起来,她讽刺的望向大殿内的众人,而后停落在如月身上,又说了一句另人颤抖的话语:“我……回来了……” 大殿内顿时再次响起了瓷碗破碎的声音,淑妃惊恐的站起身,她想说什么,却不停的向后退去,像是看到阴魂恶鬼一般,而如月更是抱住自己的头,大叫道:“不可能,不可能,你已经死了,你该回去了,怎么可能……” 如月的惊叫让那些处于震惊中的人彻底清醒了,倾城望着那双她曾见过一次的双眸,心一跳,不住的抓住淑妃的手,道:“她是谁?暮雪么?怎么可能,她已经死了……” 明月一句话都不说,她只是冷冷的望着周遭的惊恐的人,而后,却听到太后激动的声音:“雪儿么?是雪儿么?” “是我……”冰冷的声音带着镇定,打破了所有人的幻想,明月抿着唇,像是要将这天地颠覆一般的立在大殿中央,眸中划过一丝残忍,而后清冷的道:“我是暮雪,我回来了……” “明月,去向太后请安,只要你去,向他们承认你是暮雪,朕就放了萧童……”御昊轩低沉的声音依旧在耳际响起,明月闭上双眼,紧握起拳头…… 103爱恨纠结(八),过去 金风玉露一相逢,却是佳人无踪。百首千回,相思成空…… ‘坤宁宫’中,大殿内人声渐疏,音声寥寥,惟独太后与欧阳红玉依旧坐在大殿高堂之上…… 众妃诚惶诚恐,在太后下令,命其各回寝宫之时,竟无人敢留,个个脚步凌乱,神色慌张的匆匆离去,如同明月当真是恶鬼转世,修罗还魂一般,就算一向镇定自若的淑妃也几乎没有当场晕厥,好在德妃倾城勉强定住了心绪,将其扶出了大殿,而如月却是激动的几乎没有冲到明月身前,但却被韩公公强硬的拉出了宫殿…… 大殿内,空气渐渐稀薄,欧阳红玉几乎没有瘫软的坐在太后身边,她双眸直直凝视着明月那双傲然却清澈无波的眸子,不禁伸手狠狠的掐了几下一下,在疼痛来袭之时,却依旧不敢相信的摇头,但太后却像是看见至宝一般,眸中含泪,轻颤着对站在大殿中央的明月道:“雪儿,当真是你么?哀家还以为皇上在骗哀家,却没有想到他当真将你给找回来了……”,说着,有些不稳的起身,伸手扶住欧阳红玉,道:“快,快扶哀家下去,哀家要好好看看雪儿……” 欧阳红玉在震惊中回神,竟有些不知所措的握住太后的手,而后浑鄂的搀扶着太后年迈的身子,小心的步下石阶,但却在接近明月之时,猛的拉住太后的鹤色金丝九凤长袍,含着泪摇首,道:“太后,她……暮雪已经死了,她……” “不,她是雪儿……”太后如同着魔一般,挥开了欧阳红玉的手,有些不稳的走向明月,而后站在明月身前望着明月那双在熟悉不过的眼神,而后激动的握住明月的手,颤声道:“雪儿,哀家的好雪儿,三年了,整整三年了……” 心头酸涩,明月不忍看太后的神色,不禁别过脸去,但是太后苍老的手竟抚上了明月的面容,疼爱之色尽显,而后像是责怪一般,道:“雪儿,你丢下哀家和皇上,就那么一声不响的走了,你可知晓,这些年皇上是怎么过的?哀家在听闻你的噩耗之时,又是怎样的心情?” 眼中升起雾气,明月有些动容的望着太后,却此时才发现,原本慈爱祥和的太后竟生出了许些白发,而且双鬓竟以斑白,就连脸上也添加了无数皱纹,与当初那个年仅四十来岁的太后比起来,竟像是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多岁,眼中酸涩,明月不禁有些难过的道:“雪儿让太后忧心了,可是雪儿自知罪孽深重……” “别说了……”太后突然叹息着道,语重心长的打断明月的话,而后望着明月那张与如月贵妃竟有九层相似的面容,却云淡风清的道:“雪儿,这个皇宫,曾经平静得像一潭死水,皇上,也冷得入这潭水的寒冰一般,哀家曾经以为,后宫太过和睦,就是皇上的不幸,因为这个地方只有不停的争斗与被嫉妒渲染,不断的纳进新妃,天下才会兴旺,子嗣才会延绵,可是三年前,哀家知道哀家错了,可哀家也只是自私的不希望皇上走先皇与太祖的老路而已……” 明月敛下睫,她心头了然太后话中的意义,凡是为天下王者,都必须靠不断进纳嫔妃来拉拢权势,朝臣与诸侯献上的美人都是各国朝拜臣服的证明,因而,帝王无论是否愿意,都必须一一笑纳,而后宫的争斗,则是代表着帝王的权势,无论是哪朝哪代的历史书册之上,惟独傀儡帝王的后宫才会和睦…… 低首,明月的嘴角弥漫出苦涩的浅笑,她知道,这是太后给自己找的台阶,原来太后是真的疼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但却像是失却了勇气一般,轻声道:“雪儿感激太后的厚爱,只是……时光流转,岁月等闲,雪儿跟皇上之间,已经阻碍了太多,隔阂了太多,有些东西,去了,就再不能回来……”,就如同她当初爱他的勇气…… 太后的神色顿时暗淡下来,她紧紧的握住明月的手,却只是苦笑着摇头,而后,缓缓的松开,闭上眼轻叹息道:“世事无常,当真是世事无常啊……” “太后……”欧阳红玉快步上前,扶住了太后的身子,但是却不敢靠近明月,她警惕的望着明月,而后轻声对太后道:“太后,既然秦昭容她不愿意跟皇上……不如您就……”,欧阳红玉禁言,竟发现自己的心头比三年前那夜,还要疼痛,原来,她嫉妒的,不是这后宫所有的女人,而是这个死结是打了暮雪这两个字上。 于是,她敛下眼睫,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而后冷声道:“太后,既然秦昭容心意已绝,您就那么疼宠她,不如,不如就放她走吧,夫妻白首不离,本该两厢情愿,如若一味勉强昭容,使得她又做出另皇上伤心的事,岂不是……” “休得胡言……”欧阳红玉的话未说完,太后就突然训斥,而后握住欧阳红玉的手,严肃的望着她一脸惶恐的神色,怒道:“子辰也与其他嫔妃一样心思么?今日之言,若被皇上知晓,你当知会如何……” 欧阳红玉的手一颤,面色渐渐泛白,长睫遮掩的长睫下,泪光闪动,但她却抿唇,轻柔道:“太后教训的是,是子辰不懂事,也请秦昭容莫怪……”,说着,便捏着丝帕轻拭了一下眼角,仿佛若无其事的抬首,小心的扶着太后的身子。 明月站在她们二人身后,心头却是涌过百般滋味,她从来都不曾领会过别人的心境,却不想今日在知晓欧阳红玉与太后的心思时,竟会如此彷徨,闭上双眸,决然的转身,而后抬眸望了一眼殿外昏暗的天色,抿了抿唇,悠然的道:“太后所言,臣妾铭记在心,但……人世的情字,或许真若贤妃所云,若非两厢情愿,恐怕难以百年相守,因而……”明月再次闭上双眼,狠下心道:“雪儿,怕是不能陪伴皇上时至百首……” 欧阳红玉诧异,而太后则是全身颤抖了一下,二人回首,各自神色微变,却是一喜一忧,一诧一惊,而后,只听太后悲极生怒的道:“你……雪儿,皇上对你至此,难道雪儿就当真没有一丝动容么?还是……还是你暮氏的妻女当真就是冷血之人,要将哀家与皇上都玩弄与鼓掌之中?” 心疑,明月回首望着太后,却见太后眼中尽显愤恨,像是多年来的委屈都在此刻崩裂一般,就连欧阳红玉搀扶她的身子都甚觉吃力,心头一凛,明月不禁有些窒息的后退了一步,但太后却似陷入了往事的悲痛之中,轻颤道:“二十几年前,你的母亲抢走哀家的丈夫,更让年幼的皇上失去了母妃,而今,你竟又要哀家失去一个花了多年心血教导出来的好皇帝,更要皇上承受那失去心爱女子的疼痛……雪儿,你可知晓当时年仅七岁的皇上在亲眼看到你母亲与自己的父皇在‘三重殿’苟合之时,心里的痛么?你能了解,皇上看到自己最敬重的父皇将她的母妃推进寒冬腊月那冰冷池塘时的感受么?华贵人是哀家陪嫁的丫鬟,是哀家亲手将她送进先帝的怀抱,却没有想到……” 明月怔住,她睁大双眸望着太后,心头没来由的一阵抽痛,并非因为太后怒骂暮雪的母亲,而是因为,她说御昊轩七岁时竟……深吸气,明月感觉自己的手竟有些微微发颤,只听太后声音突然失去了刚才的犀利,渐渐变得哀伤起来…… “华贵人爱先帝,比任何一人都爱,那样的情感,就连哀家都自叹不如,或许就是因为那种少女痴恋的眼神打动了哀家,因而哀家便将她送到了先帝面前,雪儿,你可知晓,当时哀家的心也是痛得,可是却为了成就贤后之名,哀家抛开了一切,听从了相父的话,可是仅仅数月,华贵人就身怀皇嗣,而这个皇嗣,便是皇上……” “因为皇上是第一皇嗣,但却偏偏只是一名贵人所生,若立太子,必然有难处,于是先帝便将当时只有三岁的皇上放在哀家身边调教,而哀家,也从来都不曾想过,一个只有三月的孩子,竟乖巧可人的让人不忍心伤他分毫,也许……正因如此,哀家才生下了天儿……”太后的声音带些许颤抖,眼中满是苦楚,又道:“哀家以为,这一生,哀家不会再若前朝帝王的皇后那般辛苦争斗,因为哀家有了两个另人疼惜的孩儿,可是,却没有想到,哀家的可怜的轩儿竟然在七岁那年看到如此不堪的一幕……” 自那之后,身为太子的皇上性情大变,从以前的乖巧顿时变成了冷漠无情,虽然,他对她这个名义上的母后依旧孝顺,可是那日益冷淡的心境与不近女色的脾性,却是愈发强烈,甚至,就连平时侍奉他的宫女都开始排斥。那时,她一直都以为皇上只是因华贵人过世思母成疾所致,却不想天儿在看不下去之时,竟道出那残忍的真相…… 104爱恨纠结(九),疼惜 昨日寒风卷西楼,惊回千里梦,起身,独自绕阶行…… 狂风邪肆,冷雨倾斜,烟雾蒙蒙…… 明月坐在明黄轿顶车辇内,数名宫人护卫,缓缓东行。冰冷的雨丝打落在飘起了白纱之上,映下了几点晕昏,如同慢慢扩散成的无尽哀愁…… 轻闭双眸,发束上的珍珠落坠摇晃,轿辇晃动,发出吱呀声响,心头纷乱,素手抚眉,却依旧无法安宁…… 曾以为,往日如云,风过便无痕。所谓往事俱往矣,便是逝去如风。明月轻颤长睫,缓缓睁开双眸,转首望着薄纱外的蒙蒙西雨,一时间竟是柔肠百结,千般不是滋味,素手握紧手中的丝帕,突然间竟有些不敢面对御昊轩,她深吸一口气,掀开窗帘薄纱,轻道:“停轿……” 车辇停落,一名身着碧衣长裙的小宫女提裙跑来,眉眼已被雨水湿透,但却依旧仪态恭敬的道:“娘娘有何吩咐?” 明月望了一眼近在眼前的‘吣心宫’,抿了抿唇,心头更为烦乱,于是便道:“本宫想随处走走,你们先回殿,本宫累了自然会回去……”,说着,便起身走下轿辇,丝毫不给这些宫人为难的余地。 那名宫女愣了愣,抬首之时却见明月已经置身雨中,慌忙接过另一名太监递来的雨伞,为明月撑起,有些紧张的道:“请娘娘回轿吧,皇上下了旨,晨省后,必立即带娘娘回宫,否则,奴婢们就要被拉去杖刑局重责五十大板……”,五十大板对于一个宫女来说,是必死无疑的。 明月的秀眉一动,轻敛下睫,思绪半晌后,拿走了宫女手中的雨伞,眸光冷幽的道:“你立即去禀报皇上,就说本宫去‘御花园’的梅花林观赏落梅,一柱香后便回,倘若…他信得过我,就在寝殿中等着,若信不过,就到梅花林来找吧……”,说着,便转身回走…… 那名宫女愣住,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好在一旁的宫女推了她一把,焦急的唤道:“子潞姑姑,你还呆着,娘娘都走了……”,被唤做子潞的女子猛然回神,却只瞥到了明月消失与林海中的一抹背影,心一急,想叫唤,却又自己掩上了唇,少许,才镇定的望着面前的三名侍女,道:“你们三个赶快去‘长生殿’禀报皇上,你们两个,去通知秦总管,快……” 那几宫女随即点首,道了一声:“奴婢遵命”,然后便各自在雨中跑了去…… 梅花林,依然如故,冷香飘逸,细雨中,纷纷凋零…… 明月踏步走在花园中,撑着油纸素伞,抬首望着那伸展的枝条,嘴角不禁抿起了一抹笑意。不知为何,竟有种岁月逆流,时空切换的感觉。 抬手,轻抚着那冰冷湿润的枝条,靠近,轻嗅着雨水中泛出的丝丝冷香,而后敛下长睫毛,心头却溢满了无数不知名的苦涩。松开手,转身款步向前,太后的言语却依旧环绕在耳际,闭上双眸,不愿再去想,但是那犀利的话语却如影随形般的跟随着自己…… “皇上年幼失母,但这一切却是因你生母而起,难道现在你还要忍心看到皇上失去自己所爱,终日阴郁么……” 微颤睫,素手轻揪着丝帕,为什么这件事从来都不曾有人跟她说过?或许…外界的人根本不知晓此事,心头纠结,微微泛着刺痛,但却不知这痛,究竟从何而来…… “你…贵妃娘娘…。”一声惊讶的呼声,在明月的身前飘荡,明月微愣,抬首之时却看到了站在雨中,白色长袍已经湿透的御昊天,而此刻,明月见他的眸一怔,整个人像是被震住一般立在风雨中,而后,他有些颤抖的抬手,指着她,道:“你…你是…秦昭容?” 明月望着他的神色,心头涌起了一丝温暖,抿唇笑道:“三王爷好眼力,没想到这个后宫里的人,眼力都是如此的犀利,均是一眼就能识破……” 御昊天又是一愣,不敢置信的眸光紧紧锁住明月那双清透的眸光,而后不觉有些语无伦次的低道:“你…不可能,你怎么……”,说着,他突然拿起一条明黄丝帕掩在唇上,轻咳了起来,但眼神却不曾离开过明月的面容,少许,他放下丝帕,但上面却已是一片嫣红…… 明月有些吃惊,她上前一步,望着御昊天急于藏起了丝帕,轻秀眉,道:“你怎么了?这丝帕……”,明月刚想上前去拿,但是御昊天却像是躲避什么一般,猛的后退了一步,而后厉声道:“昭容娘娘,男女有别,请自重……” 明月的脚步僵住,有些错愕的抬睫望着一脸苍白的御昊天,唇,紧抿,心头不觉有些发慌,素手也渐渐垂落,嘴角却扯出一抹酸涩的笑意,不再说什么,低下首,后退了一步,轻声道:“看三王爷的神色,这病,似乎拖久了……” 御昊天捏着丝帕的手紧了紧,却如同不敢看明月一般,将头别了过去,而后紧握拳头,望着天空依旧淅沥的雨丝,道:“昭容娘娘也喜欢这寒梅么?”,这片梅花林,曾是她最爱的地方,更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纯真而毫无遮掩笑颜的地方,也,是束缚了他的心结,让他失去所有的地方…… 明月敛下睫,微微转身,粉唇动了动,但却像是发不出声音一般,而后却又听到御昊天道:“皇兄真有福气,失了一个宝贝,却还能有一个相似之物填补,呵,或许,是老天爷觉得太过亏欠皇兄了吧……” 明月抿唇,眼中竟不觉泛着出了泪光,原来他也知晓御昊轩幼年之事…素手掩唇,想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泪水还是不着痕迹的落下,与雨水一般,跌落在冰寒的地上,闭上双眸,轻叹了一口气,明月捏起丝帕轻拭了拭自己眼角的泪痕,应声道:“三王爷也知晓皇上的心事么?” 御昊天的身形僵住,而后转身凝视着明月娇小的身影,像是没有想到眼前的女子当真不是他所找之人一般,眼中原本升起了希望渐渐的暗淡,少许,如同那被抽尽气力的木偶一般,呆愣的站在雨中,许久,才恍然的道:“原来你不是,原来…她真的走了……”,说着,竟有些失魂落魄的转身,而后有些踉跄的向梅林深处走去…… 明月听着身后凌乱踉跄的脚步声,却是闭着双眸没有回头,只是眼泪,却再一次落下,冰冷的滑落在白皙的肌肤上。原来,曾经的寥寥数月,她竟欠下了这么多扯不清的情丝……。 寒风依旧吹拂,使得梅同一般飘落而下,散落在明月的脚边,泛着生命中最后的一丝香气…… “香气拂尽花不知,焚情燃过爱未识……”明月望着脚下的那些细碎黄花,款步踩下,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挽起的长发被寒风卷起了细碎,飘拂在鬓边,明月抬首望着灰蒙的天色,任由雨水滴落在她的面容上,素伞从手中滑落,跌入风中,直追那人而去…… 不远处,一抹明黄急奔而来,狂风乍起,落花满地,明月在眼角瞥到那抹如同心之所盼的身影时,不禁僵住了身子,望着他由远至近,最后,将她的身子狠狠的抱入温暖起伏的胸膛中,闭上眼,听到那在耳边低喘隐怒的低沉:“该死的,为什么在淋雨……” 轻笑,睁开眼望着御昊轩凝视着自己,燃满怒火的眸子,眼泪有控制不住的滑落,伸手抚着他冰冷的俊容,吸了吸鼻子,却笑道:“因为臣妾故意想要皇上心疼啊……”说着,闭上眼,双手环住了他的腰身,哭道:“对不起…轩,对不起……” 对不起,因为不知晓你的过去,因为从来都不曾在意过你心疼掩藏的疼痛,更因为自己可意忽略你感觉,所以…对不起…… 御昊轩的身子僵住,他愣怔的望着明月娇小的身子紧紧的依靠在自己怀中,环抱那柔软娇躯的手竟有些颤抖,而后,眼神一凛,猛的将明月推开…… 因为措手不及,明月不禁踉跄了后退了几步,抬眸起被眼泪浸湿的双眸,有些错愕的望着紧拧剑眉,一脸愤怒与那双可以将她生生凌迟的冷瞳,心头一痛,轻唤道:“轩……” “不要叫我……”御昊轩后退了一步,拉来了与明月的距离,而后颤抖的道:“明月,朕年纪大了,朕的心已经受不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所以,你想玩的游戏,朕不会再奉陪了……” 年纪大了…明月的心一揪,眼泪落得更凶,模糊的视线挡住了清晰的视线,她伸手掩住自己的唇,闭上眼,转身不再看他另自己痛得无法呼吸的神色,而后轻颤的低声道:“对不起……”,或许,她只能说这个字,可是她是真的好心疼他…。。 御昊轩听着这可笑的三个字,像是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般,不禁闭上眼大笑了起来,而后望着明月的背影,痛极生恨的道:“秦明月,你当真以为朕没有你不行么?你告诉朕,你哪来的自信?你哪来的胆量竟在这个时候还要耍朕?谁给你的本事认为朕非你不可?” “我爱你……”突然,明月悠悠的道,而后转身望向一脸怔愕的御昊轩,抽泣道:“如果皇上还要臣妾,那么…明月爱你……” 105爱恨纠结(十),机会 风雨中湿透襟衣寒,两相望,竟无言…… 明月含泪望着立在雨中的御昊轩,泪珠不断掉落,伸出素手,轻掩唇,不禁闭上了双眸,原来,他竟是如此的不相信自己,转首,不看他,或许在心里更想找一个台阶下…… 御昊轩眼中的温热渐渐冷却,他望着明月在风雨中零落的身影,心依旧在痛,但是却也被冰冻得几乎麻木,他嘴角讽刺的笑意也是有增无减,一步一步的后退,龙靴踏碎了被雨水打落在地的粉色花瓣,而后,决然转身离去…… 明月停止的哭泣,她睁着模糊的双眸望着御昊轩离去的僵硬背影,心头的痛几乎将她吞噬,可是,眼中的泪却像枯竭了一般,一滴都再流不出,他……不相信自己,而且竟是如此的不相信…… 冰冷的身体渐渐失去了知觉,明月抱着自己,缓缓蹲下身子,望着那抹渐渐消失在眼中的明黄,满是水珠的长睫轻轻的颤抖着,素手揪住了胸口的衣裳,缓缓的闭上双眸,却无助得不知道该怎么办……雨,丝毫不停歇的淅沥如油,像是故意惩罚她的自私一般。轻轻的抽泣,将头磕在了膝该上,身体不住的颤抖着…… 许久…… “回去吧……”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突然的在明月的身前响起,明月一怔,有些僵硬的抬起头,细雨打进了眼睛里,使得她的视线一片模糊,但是,却依旧清晰的看到了那抹另自己的心头一阵颤动的明黄色,紧抿唇,鼻尖一酸,却再没有勇气唤他,只能颤声道:“皇上……” 御昊轩闭了闭眼,像是在隐忍什么,少许后才睁开,却是紧紧的锁住她僵硬冰冷的身子,而后低声道:“明月,你究竟要想朕怎样?” 摇首,明月不语,只是低下首,敛下长睫看着他脚上那双被泥水花瓣污浊的明黄金丝绣龙靴,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衣裳,无声的落泪…… 御昊轩的垂落在身侧的手,慢慢的握成了拳头,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的蹲下身子,眸光深幽的望着明月低垂的头,大手抚上了她冰冷的面容,而后低沉道:“明月,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但是朕要知道你这一次还会不会离开……”,沙哑却坚定的声音像是做了最后妥协一般,冰冷的眸光直视明月已经发紫的唇…… 明月抬首,清澈哀伤的眸子凝视着御昊轩那宛如决绝的神情,心一揪,摇首,咬唇道:“只要你不再伤害我……” 御昊轩闭上眼,突然跪在了潮湿寒冷的雨水中,而后猛的将明月冰冷的身子抱进怀中,紧紧的拥住,用力得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血骨中一般,任由漫天的雨水洒落在他们身上…… 御昊天站在不远处的梅林中,大手紧握着那把明月丢弃的油纸伞,双眸呆呆的望着眼前那一对在雨中相拥的身影,被雨水湿透的长袍紧贴在身上,整个人像是一座雕像一般,动也不动…… 许久,他的手颤了一下,而后却像是至宝一般,将那把雨伞抱在了怀中,垂下眼,蹒跚的转身,无声的向梅林深处走去…… 原来,她本就是她,原来……自始自终,他都是多余的那一个…… 曾因思念而成疾,未绝狠断相思,而今佳人近在眼前,却已心有归处,奈何……奈何…… “原来三王爷也是多情种……”一句清冷而满是哽咽的声音在梅花林深出响起,泥水轻渐,一个浅蓝色的身影从假山后面走出,手执素伞的欧阳红玉双眸微红的望着有些零落的御昊天,在冰冷的空气中呵了一口暖气,扯了扯嘴角,低声道:“今日晨省,秦昭容在‘坤宁宫’内,当着众位嫔妃与太后面前已经承认了自己就是暮雪,并且在太后面前哭诉,说她并不想跟皇上在一起……” 御昊天有些无力的望了欧阳红玉一眼,却是扯唇笑了一声,道:“本王原本还以为第一个出手的会是贵妃娘娘,却没有想到竟然是皇兄一直觉得亏欠的贤妃娘娘……”,说着,竟毫不理会般的越过欧阳红玉,向不远处的‘湖心小筑’走去。 “没想到事隔三年,三王爷还是愿意将自己心之所向的女子拱手让人……”欧阳红玉见御昊天并不理会自己,心一急,不禁强硬道,而后在见大批御昊天僵硬的背影时,双眸微眯,再次轻声道:“暮雪曾经的所为,在后宫已是人尽皆知,就算她还能待在这皇宫之内,但这三年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无人得知,三王爷该知道,这后宫内的女人,最拿手的一招就是‘空穴来风’,到时候若是弄假成真,本宫怕,她会再一次被皇上伤得彻底……” 御昊天的身子彻底僵住,而后猛的握紧拳头回身望着一脸冷然的欧阳红玉,带着几分怒气的道:“贤妃娘娘何时也如此攻于心计了?” “你说本宫攻于心计?”欧阳红玉不禁笑出声,但是眼中却蕴藏着晶莹的雾气,她冷声道:“是本宫攻于心计还是她暮雪狡诈?她失踪三载,音信皆无,让世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可是三年后她却又凭空出现,并且还有了一张与如月贵妃一模一样的脸,天下无人不知皇上最宠爱的如月贵妃,暮雪如此作为,野心昭然……” 御昊天的气息有些不稳,他紧拧剑眉,将手中素伞紧握在手中,有些隐怒的道:“那又如何?无论她变成什么模样,是否名叫暮雪本就不重要,只要,她是三年前的德妃,曾是她即可……”,说着,御昊天不禁闭了闭双眸,清冷道:“倘若贤妃来此就是为了跟本王说这些,那么,本王就不奉陪了……” “你……”欧阳红玉望着御昊天欲走的身形,不禁有些气恼的咬住唇,白皙的素手紧紧捏住伞肘,深吸气,轻颤道:“难道三王爷就这样放弃了么?” 御昊天的身形定了定,随后却只是扯出一抹苦笑,抬步离开,零落的低声道:“她从来都不知道我的心,既然本就陌路,又何来放弃之说……” 欧阳红玉一怔,错愕的望着御昊天渐渐远去的身影,轻咀嚼那句话之时,泪竟不住掉落,贝齿咬住红唇,轻颤抖着捏起丝帕掩着唇,而后闭上眼,埂咽的轻呢:“本就陌路……皇上,我们……是否也是本就陌路?皇上……” 风中,一阵花瓣掉落,洒落在欧阳红玉的脚边,像是……无声的回答…… 106情深负情浓(一),六聘大礼 时至正午,风雨渐止,但整个皇宫内的人却都开始惶惶不安,秦昭容就是三年前自懿生亡的德妃暮雪一事,在皇城中不径而走,不多时就已经流传市井,两个时辰后,丞相欧阳迟与镇国侯暮铁云就闻声赶到‘玄武门’口,但‘玄武门’守卫却以皇上圣旨为由,不放二人进皇宫,争执不下之时,总管秦安姗姗来迟,一句‘奉皇上口御’让两人悻悻而回…… 但,黄昏之时,御前侍卫却亲驾马车前往‘护国侯’府邸,将同样已经失踪三年的婢女萧童送至府上,以‘御前侍女’之名跟随御前侍卫为‘护国候’带来六聘大礼,据说是皇上迎娶秦昭容的聘仪,但数量之多却等次于当年皇后大婚。 顿时间,整个帝都沸腾,虽然所有人都对还魂变容一事有诸多争议,但是‘护国侯’府上却依旧门庭若市,百官纷纷前来恭贺,送礼,而暮铁云父子在摸不着北的情况下,却也只能大摆宴席,对众人一一回礼…… 宴席之上,萧童一身锦衣,清秀的面容上带着冷清的笑意,纯透的眸光望着暮铁云笑对众人,把酒言欢,不禁也执起了一小杯‘千日醉’送到唇边,轻抿下去,尝到了满喉的苦辣…… 转眼三年,却不想有昭一日自己竟不带丝毫恨意的坐在这个地方,且满心迷茫的望着这场突如其来却又分外诡异的宴席,可更可笑的却是,耳中传满了周遭吵杂声中的那些胡乱猜测与纷纷议论。没想到,自己进宫刺杀皇帝不成,被关在刑部天牢半载有余,今日出来,竟听到了自家小姐不仅没有死,且还被皇上重新纳为了嫔妃,而自己也竟荣升成了御前侍女,而暮府上下更是以七品御女礼仪待之…… 闭上眼,望着桌台上吃得兴奋的一群女眷,不禁有些烦厌,但是暮铁云的二夫人花钦然却轻凑了过来,虽然徐娘半老的年纪,但却依旧风韵犹存的绝色娇容谄笑道:“哎呀,萧童,你怎么连筷子都不动?来来来,我敬你一杯,今日晚宴后回宫,可要请昭容娘娘多多提点淑妃啊……” 顿时间,满桌的女眷跟着调笑起来,纷纷执起酒杯,笑道:“就是啊,没有想到暮二小姐福大命大,事隔三载还能掀起这帝都的半壁风云,听说,明年三月宫中又要选秀女了,到时候还要请昭容娘娘多多留心我家的如儿……” “哎呀,还有我的家的娟儿和红儿,萧童姑娘,我可跟你说呀,我家的娟儿和红儿可是全京师出了名的才女,昭容娘娘一定会喜欢的,虽然才十五岁,不过只要昭容娘娘开口,想必皇上也一定会答应的吧……” “就是就是……还有我家的敏敏,自幼就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所以还要请昭容娘娘……” 萧童拧起秀眉,却不多说,在厌烦之时,不禁又执起一杯酒抿入口中,而又起身恭敬的对几位达官显贵的夫人道:“各位夫人,萧童不甚酒力,惟恐献丑,这就下去休息了,各位慢用……”,说着,也不等那几位依旧唧唧喳喳的夫人回神,就拂袖而去,直奔西侧厢房,站在荷花池的走廊上不住呼吸着冰冷的空气…… “丫头怎么跑出了?”黑暗中,一声低沉的声音响起,萧童微愣,却见赵传从屋顶上飞下,点足站在萧童身前,一很黑色长袍在寒风中簌簌响动,深邃的眼眸凝视着萧童那略略苍白的面色。 “看来我当初应该直接杀了你,今日也好能清净半晌……”萧童头也不回,便冷清的说到,而后望着了一眼已经升起的下玄月,不禁道:“你能站起来了?”说着,转首瞥了一眼赵传的腿。但嘴角却抿了一抹讽刺,转身走在池塘已经渐渐结冰的湖畔,眼中满是冷清,叹息道:“我听说胡海三年前已经被皇上杀了,你若想为贤妃报仇,现在道也是一如反掌……” 赵传的浓眉动了一下,眸光中闪过一丝犀利,但随即隐起,面色依旧冰冷的道:“丫头,你毁去我的手脚,我不会责怪你,就算当初你当真一剑杀了我也一样,但是贤妃她……她对我恩重如山,欧阳红玉不仁,无论是当初是胡海下的手还是青兰下的手,这个帐,我只会算在欧阳红玉头上……”,说到欧阳红玉,赵传的眸中不禁露出寒光,大手也握成了拳头…… 萧童敛睫,却只是轻笑了一下,叹道:“看来当初小姐算得不错,你对上官婉儿……并非是一般的主仆之情,只是……我至此都想不明白,你既然喜欢上官婉儿如此,为何还要进宫做一个这一生都不可能有资格喜欢别人的太监,而不是……” “因为贤妃娘娘她爱皇上……”,突然,赵传打断了萧童的话,冰冷的面容多了一丝情绪,眸光不禁别致其他的地方,忍声道:“贤妃娘娘救我之时,正逢皇上在岭南一带微服私访,那时,我就知道娘娘喜欢上了皇上……” 萧童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如此势力的上官婉儿竟也有如此一般的经历一般,不禁带着些许好奇,她望着赵传,几乎不给他任何逃避余地的道:“这事我道是第一次听说,你不防说给我听听……”,上官婉儿与皇上,无论怎么摆在一起,都是十分不相配的一对。 赵传身形有些僵住,他有些气恼的看了站在月光下,一脸清秀纯净的女子,转身踏入黑暗中,沉声道:“你为什么不给我讲讲德妃与皇上的故事,相较于根本没有得到过半点宠爱的贤妃,我想德妃娘娘才是玩弄计谋的高手……”,三年前那一切,赵传至今记得清晰,那一日自己奉太后懿旨前往‘凝雪宫’将宫廷赏赐递给德妃的时候,德妃那一语道破天机的冷静,时至今日,纵观世人,怕也只有那一个女子知晓他心之所想…… 提到自家小姐与皇上,萧童的脸色不禁有些苍白,她微微握住了白皙素手,轻拧秀眉,不禁有些微怒道:“你知道什么?我家小姐又岂能与上官婉儿这个娇柔女子比较?上官婉儿她可以任性自私,胡作非为,但是我家小姐……她进宫之初就已经被限定了命运,无论她对皇上付出的是否是真心,结局都不会改变,这一点上官婉儿能比么?”,说着,萧童便感觉到了自己心头在丝丝抽痛,她的小姐,天朝的德妃,从进宫的那日起就忍受着一切,背负着一切,就连喜欢一个人,都不敢同后宫的那些女子一般随性,偏偏要忍受着就算喜欢了,却还要不停抗拒,不断的痛苦,所以,没有任何人可以跟她比,她们不配…… “我不知道在德妃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赵传沉吟许久后,才缓缓的道,但随即却又道:“但是,丫头,三年前的那场腥风血雨却的确是因她而起,虽然,贤妃也攻于心计,可是她毕竟败落了,我不想评价什么,但是我只说,倘若当初皇上盛宠的人是贤妃的话,就算是德妃,也就未必能将那后宫……” “错了……”萧童立即打断了赵传,而后眼神冰冷的道:“错了,全错了……”,可是,接着,萧童的眸光竟暗淡了下去,眼角溢出几滴冰冷的泪水,而后只听她略带沙哑的道:“倘若……倘若当初皇上没有和小姐纠缠不清的话,我现在应该和小姐正过着浪迹天涯,隐居山林的生活,我们早就已经说好了,也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可是……可是……”,说到此处,萧童竟抽泣起来…… 倘若没有那么多意外,倘若胡海没有前来刺杀小姐,倘若皇上没有怀疑小姐,倘若……小姐当时保住了那个皇嗣,那么,他们今日是否已经如愿,是否…… 赵传被萧童的话怔住,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掩唇哭泣的萧童,‘浪迹天涯,隐居山林’……她们,怎会?隐藏在黑暗中的瞳孔不禁迷茫起来,以往的认知像是全部被推翻了一般,他慢慢的走出黑暗,想去安慰萧童,但是却还是僵在了原地,少许,他叹息了一声,提气飞上了屋顶,向暮府的后院奔去…… 暗夜渐渐吞噬了周遭的景色,冰冷的荷花湖畔,独留萧童的哭泣声,隐隐约约…… 深夜,暮府上下的客人,渐渐离去,只留下满室狼籍,府堂上的丫鬟个个忙碌的来回奔走,小厮来回的送客…… 宴席已散,暮二夫人望着一眼堆积在客厅内的礼物,不禁冷哼了一声,而后笑着对坐在椅榻上,一脸沉凝的暮铁云道:“老爷,看来暮雪这丫头,当真是比妾身的慈儿有本事,居然死了还能掀出这么一出风云,哼,妾身还真是羡慕云儿妹妹的福气,竟能生出这样出色的女儿……”,方氏扯了一下丝帕,而后起身走到那些锦盒前,随手拿起了其中一个最大的,只见上面写着:‘恭贺护国侯嫁女之喜’,落款处则是:欧阳迟 又是一声冷笑,方氏将那锦盒拿到暮铁云面前,啪的往桌台上一放,娇声道:“老爷,丞相都送礼了,你道是说句话啊,这暮雪她怎么就能起死回生了?” 暮铁云本就烦躁,耳中有闻方氏不停嘀咕,更是烦心的紧皱眉宇,而后有些威严的道:“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倘若将来慈儿做了皇后,你便是镇国夫人了,又岂能如此不识轻重?”,说着,暮铁云将茶碗放下,起身踱步走向了窗边。 “镇国夫人?”方氏秀眉一挑,媚态百出,纤细玉手扯了一下丝帕,嘴角溢出一抹冷笑,道:“老爷,镇国夫人这个位置,妾身可从来都未想过,如今,暮雪又回来了,妾身更是连想都没得想了,哼,妾身跟了老爷二十多年,如今连个大夫人的位置都没沾上,暮雪小时候,老爷也只让她唤我大娘,现在……” “够了……”暮铁云不禁心烦气燥,他转首望着方氏那张虽然年老,但却依旧娇媚的面容,有些微微疏缓,但却依旧严厉的道:“容儿,暮雪的身世,他人不知,你还不知么?再说我暮铁云能得以今日的不败之地,还不多亏了他们母女?” 方氏敛下睫,但是口气却更为酸涩,想起当初也算是帝都的第一美人,年方十五就能选秀进宫侍奉皇上,但却怎么都没有想到竟被欧阳氏打压,接着,百转千折后才嫁了暮铁云,可笑的是,没想到她如此红颜下嫁一名小有威名的将军,竟只能做个二房,甚至就连大夫人苏云儿死了,她也碍于先帝对苏云儿的一片情忠不能晋级,如今,那个贱女人生下了女儿竟还抢了皇上对自己女儿的宠爱…… 抿唇,方氏不禁气红了脂粉浓重的面容,但她却隐忍着,万分委屈的泣声道:“是,妾身知晓老爷的今日都是苏姐姐牺牲自己换来的,但是……但是暮雪究竟是公主还是臣女,根本不得而知,倘若她与皇上当真是乱。伦,那也是先帝造的孽,与妾身无关呀……”,虽然当初暮雪进宫之事是她怂恿暮铁云这么做的,但是当初她只是想看那个丑妇如何出丑,但却不想她竟有今日这番风光…… 暮铁云叹了一口气,心头却升起了许些内疚,低沉道:“其实,当初倘若不是欧阳氏从中挑拨,想必云儿……与点帝该是修得正果了,毕竟先帝比我先遇到云儿,而我……也不过是个坐想其成的卑鄙小人罢了”思及往事,暮铁云便想到了苏云儿那张与暮雪极为相似面容,他也曾沉迷在那张绝色得另人动容爱怜的倾国倾城中,倘若不是先帝的插足,那他与云儿…… “罢了,天色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不愿意再提及那些无关的过去,暮铁云的面色有些落寂,他转身向桌台,拿起欧阳迟送来的那份厚礼,放在了那堆积如山的礼物一旁,而后拂了拂袖,走了出去…… 方氏望着暮铁云日渐苍老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原本含着委屈的眸子渐渐阴冷起来,她紧紧的揪着手中的丝帕,咬着牙,恨恨的道:“死了还能出来作怪,这一次,我非得把你拆骨分尸不可……” 三更天,雨声又起,淅沥有声,伴随寒风轻洒在窗沿上,浸湿了桃木花雕…… 明月站在窗前,望着殿外在风雨中摇曳的灯笼,不禁一阵失神,但还不及回身,腰际便被一双大手环住,紧接着身子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丝丝清淡的龙涎香环绕…… 明月轻笑,伸手覆上了腰间那双大手的温暖,依偎在御昊轩宽厚怀中,轻声道:“怎么起了?” 御昊轩闭着双眼,下鄂抵在明月的黑发上,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微笑,低沉道:“这句话该是朕问明月……”,说着,手臂一用力,将明月的身子扳过来,与他面对,大手轻抚着她垂落在身侧的长发,低首吻了吻,柔声道:“明月还记得以前对朕说过的话么?” 明月先是一愣,而后浅笑起来,有些生涩的钻进了御昊轩的怀中,低声道:“在民间风俗中,妻子的长发只能为丈夫散落,这就是为什么嫁做人妇就要挽发的原因所在?”,明月的手轻划过御昊轩的寝袍,在听到他低低回应声时,突然抬首,双眸睁大,道:“其实臣妾是骗皇上的……” 御昊轩的身子僵了一下,还不及反应,就见明月像逃一般跳离了他的怀抱,跑到一旁掩唇笑起来,并且像是防范一般的警惕望着他。 御昊轩瞬间明了,虽然有些想笑,但是心头还是有些隐隐不畅快,于是他冷硬着面容,严肃的望着明月,伸出手,带着几许冷沉的道:“过来……” 明月眼中的笑意在望见御昊轩的严肃时,渐渐化成泡沫,不禁有些无措的道:“我……轩,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过来,不要让朕说第二次……”御昊轩见明月迟迟不动,不禁拧起了剑眉,俊美的面容又更为清冷的了几分,原本定住的脚步也向明月迈出了一步,眼神也更为深沉…… “我……”明月抿了抿唇,还想解释什么,但在御昊轩眼神更为犀利之时,想也不想,赶忙碎步上前,白皙的素手抓住那只递来的大手,小声道:“轩,我……我真的……” “朕知道……”御昊轩突然笑了起来,在明月怔鄂之时突然将她的身子抱起,将她压在床榻上,眸光瞬间转为墨蓝色,沙哑的道:“明月,对朕撒谎是要付出代价的……”,接着,明月的红润的唇被封住,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已经陷入了这一场措手不及的意乱青迷中…… 107情深负情浓(二),招妒 五更天,天色昏暗,窗外依旧轻风斜雨,拂来阵阵冷寒……御昊轩早已醒来,但却一直凝视着明月沉睡的娇容,大手轻抚着那披散在明黄枕头上的青丝,薄唇扯起一抹笑意,俯身轻轻摩挲着她的肌肤,将她的身子紧紧禁锢在胸前。 轻呢一声,明月柔软的身子动了一下,御昊轩屏住了呼吸,不愿吵醒她,而后在瞥见她微微拧起娥黛之时,忙闭上眼睛,佯装沉睡…… 明月颤动了两下睫,而后微微睁开了双眼,有些迷茫的望着明黄色的帐顶,少许,才转首望着将下鄂抵在自己额头上沉睡的御昊轩,垂下眼睑,心头不觉感到一丝温暖,不禁将头倚靠在他的胸膛上,而后再次闭上眼,纤细的胳膊环住了他精壮的腰身,吸取他身上的传达来的温暖…… 睁开深幽却带着笑意的眼,御昊轩不动声色的望着明月娇小的身子倦缩在自己怀中,不禁疼惜的在她的发丝上吻了吻,沙哑的声音低沉闷笑道:“一早就主动钻进朕的怀里,都不害臊……” 明月迷糊的怔住,睁开倦意依旧浓郁的眼眸,但却在还没回过神时,御昊轩就如同怕她反击一般,将她的环住他腰身的小手握住,而后暧昧低喘的在她耳边吹拂着滚烫的气息,声音更为沙哑低沉:“明月……朕,要早朝了……” 明月回神,面容有些红晕,她轻应了一声,打断抽回手让他起身,但却不想御昊轩竟握得更紧,让她的身子根本无法动弹。 微鄂,明月有些不明所以的抬首望着御昊轩,但这一看,却让明月的脸顿感微烫,而后更为激烈的挣扎起来,甚至轻喘道:“轩……时辰不早了,你……不要……” “要……”御昊轩想也不想的就拒绝,猛的翻身将明月的身子压下,低首将下巴上微露的胡渣在她的脖颈间磨蹭,让明月痒得咯咯直笑,却又因无法反抗而不断扭动着身体,像一个被欺负的妖精一般,美得另人窒息。御昊轩望着明月妖娆的模样,身体里的澎湃几乎压抑不住,原本深幽的眸光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染成了墨蓝色,而后松开禁锢她自由的手,扯开了她身上轻薄的寝袍,低首吻住…… 抽气,明月的全身颤抖了一下,而后意下识的想推开御昊轩精壮的身体,但是她愈是抗拒,御昊轩就如同故意惩罚一般在她的肌肤上啃咬,留下唇与齿痕的印记,让明月想叫,却又惊怕守在门外随时准备为帝王更衣的秦公公与御前侍女听见,只能轻咬住下唇,无声的承受着,素手紧揪着御昊轩胸膛的衣裳,低声喘息道:“不可以……轩,你要上朝了……” 御昊轩望着明月无助而又深陷的模样,大手扯开她腰间的丝带,大手抚着她微颤的身子,划过她白皙柔嫩的肌肤,亲吻着她的眉眼,沙哑且诱惑的轻声道:“都不重要……” 窗沿处,冷风卷起帐闱,偶窥纱内春光,倾听销魂入骨…… 于是当日,皇宫内第一次上演宦官焦虑更龙袍,帝王急步上早朝的戏码…… 清晨,细雨渐止,暖日微露,整个皇宫如被金光笼罩,一片祥和…… ‘重阳宫’大殿门口,如月一身淡紫色裘袍,立在朝阳之中,双眸冰冷的望着从大殿内缓步而出,一身朱红的欧阳红玉,美目微敛,紧抿红唇,藏在裘袍下的白皙玉手也轻握成拳,而后挑了挑细眉,轻声道:“没想到本宫想见贤妃竟要在此等上一柱香的时间,今时今日,贤妃当真是颇有一品嫔妃的风范了……” 欧阳红玉的脚步停落在如月身边,唇边勾起一抹笑,抖了抖身上的火狐裘袄,有些叹息道:“臣妾也没有想到,当年懦弱到只能待在皇上怀中的碧玉美人,今时今日竟能如此傲骨的站在此地跟臣妾谈条件,更要以一双红酥手之称的添香红袖染上秦昭容身上的鲜血才肯罢休……” “你……”如月一惊,没有想到欧阳红玉竟如此明目张胆的在此地议论他们合谋之事,一时间,美目含恐的扫了一下周遭,这才急步走到欧阳红玉面前,有些恼然的小声道:“贤妃当真是不怕死?还是……想故意刁难本宫……” 欧阳红玉看也不看如月,只是冷哼了一声,转身望向自己这栋金碧辉煌的‘重阳宫’眸光凝视着那三个金色泫然字体,而后轻笑道:“贵妃娘娘,倘若您不介意臣妾多言,臣妾可以直接告诉您,如果现在住在‘吣心宫’里的那个女人当真是暮雪的话,这个后宫根本就没有人可以对付得了她……”,说着,欧阳红玉再不理会如月,拂了一下长袖,踏步向宫门口走去。 “贤妃是什么意思?”如月望着欧阳红玉打算离去的背影,焦急的喊道,但是欧阳红玉却只是停下脚步,有些不奈的看了一眼如月,便伸手扶在青兰的搀扶的手上,抬脚走出‘重阳宫’高坎的大门…… “小姐为何不理会贵妃娘娘?”走在‘御花园’的鹅卵石小路上,青兰不禁有些生疑的问道,她抬首望了一眼花园中来来去去的宫女,将欧阳红玉扶到一处假山旁,擦了擦石凳,笑道:“小姐坐下歇会吧……” 欧阳红玉坐下,却是有些沉郁的望着这颓废的花园景色,眸光不经意的扫向花园深处,那片在寒风中不停摇晃着枝头的梅花林海,眼眸一暗,素手握紧了丝帕,冷幽道:“青兰,你觉得秦昭容……当真是暮雪么?”,虽然已经过了数日,但是欧阳红玉依旧觉得这只是一场醒不来的梦魇…… 青兰垂下了睫,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少许,她轻笑道:“当然不是了,小姐,三年前可是有人亲眼看到三王爷抱着德妃直奔冷宫的后山去的,而当时皇上还……总之,德妃娘娘跳下了冷潭是众所周知的,倘若有假,皇上又何必派那么多御林军打捞三余月?”,三年前,德妃死后,也曾有人传言皇上与三王爷闹翻,只是当时整个帝都蒙在愁云惨淡之中,无人敢议罢了…… 欧阳红玉秀眉一动,但是随即又平静了下来,而后起身拂了拂身上的裘袄,抬首望了一眼天色,轻叹道:“三年了,又是三年……青兰,我是不是已经老了……”,老到,皇上曾在太后的逼迫下还肯要她,如今,却是无论怎么逼迫都不会再看她一眼…… 青兰愣住,抬眼望了一眼欧阳红玉依旧如初的面容,心头一阵难过,但却隐忍的道:“小姐的样子跟当初刚进宫时一样,没有什么变化……”,不变的是面容,而变的,却是内心…… “是么?”欧阳红玉的声音有些恍惚,像是陷入了往日的旧梦中一般,而后竟轻笑出声,眸光闪烁着少女才有的期盼,柔声道:“进宫之初……那时候我是么都不懂,竟然在皇上开始挑选秀女的时候偷偷跑进后宫找皇后和太后姑姑,但是却没有想到会在半路上正好撞上正好赶去选秀女的皇上……”,只是可惜,她看见了威武高大的皇上时,吓得躲在石柱后面…… 很多年以后的今日,偶尔想起往事,她总是会想,倘若当时她没有躲藏的话,皇上是否会看她一眼,甚至问她是谁,可惜……时光流逝,岁月不能重返…… 青兰听着欧阳红玉轻柔的声音,眼中不禁染上了几许湿意,低下首,吸了吸鼻子,不愿意打断自己小姐的思绪,但半柱香后,却依旧不见欧阳红玉出声,刚想唤她一声,却见她早已泪流满面…… ‘吣心宫’内,明月沐浴后,有些无力的坐在贵妃椅榻上,望着案前的早膳,竟是毫无胃口,她轻揉着自己的额头,依旧觉得全身疲乏,撑着额头,闭上眼想小寝片刻,但殿门口的御前侍女却脚步凌乱跑来,在见到明月之时,恭敬的福身跪拜,道:“奴婢参见昭容娘娘,娘娘容禀,秦总管今日在‘护国候’府邸带回了一名昨日被皇上钦封的御前侍女回来,说是献给娘娘的,娘娘是否召见?” 护国候府邸?明月的眸光一凛,坐正身形,而后想也不想,就道:“宣她进来……” 那名御前侍女忙叩首,低声道:“奴婢遵命……”,随后退出寝殿,接着,殿外响起了一声声细微却又急切的响动,而后只见一抹青色身影冲进了寝殿内,萧童含泪却又惊喜的面容出现在明月的眼前…… “萧童……”真的是她,明月有些难掩激动的起身,刚想起身向前,却见萧童震惊的望着她的面容,脸上的笑意与惊喜早已敛去,整个人只是愣愣的站在那里,直到那双杏眼瞥见明月眼中那熟悉冷清与傲然之时,眸中蕴涵的泪滴才再次落下,她轻咬着唇,白皙的素手握着丝帕,紧了紧,才颤抖的唤道:“小姐……” 望着萧童那小心翼翼的叫唤,仿佛生怕自己认错人一般的神情,明月不禁有些心酸的笑起来,她起身走到萧童身前,伸手轻拭着萧童脸上的泪水,有些涩意的道:“萧童……这三年来受苦了吧?”,当初自己出尔反尔,想来萧童逃走之后,听闻自己的噩耗,必然会进宫找御昊轩报仇…… 萧童的泪,在听到明月这一句话,掉得更为厉害,如同收势不住一般,猛的抱住明月的肩膀,哽咽道:“小姐,你让奴婢找得好苦,奴婢还以为你真的已经……已经仙逝了,奴婢恨不得杀了皇上,可是……可是……”,可是却没有想到,那夜她闯入皇宫,来到‘长生殿’的寝宫时,竟发现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皇上也没有如同市井流言一般在此与如月姐姐共寝,而是病得不成人形,可口中还是不停的呢喃着‘明月’二字…… “可是没想到竟会不敌被抓?”明月轻笑着拍着她的后背,但是却没有想到萧童竟不住的摇头,满面泪痕的道:“奴婢是被抓了,但是……对于皇上,奴婢却想错了……”,当日,她心头最坏的打算,就是以为会看到皇上会与如月在床榻上缠绵,但是却没想到竟看到那样另人刺痛的画面…… 明月的秀眉一动,有些疑惑,但却依旧安慰道:“好了,别哭了,萧童那么勇敢,今日怎么哭成这样……”,说着,明月放开萧童,拉着她走到椅榻边上,二人同坐,而后伸手轻拭着她的泪痕,玉指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柔声笑道:“你家小姐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萧童望着明月那张与自己姐姐一模一样的脸,心头虽然相信了,可是依旧觉得有些别扭,于是喃喃的道:“小姐怎么变成这样了?还是……”,萧童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冷宫,如月姐姐对自己所说的那番灵魂宿主的诡异之说,忙又道:“难道……难道这是小姐原本的样子?小姐您……您从天上带着肉身回来了?” 天上……明月浅笑,萧童似乎将她说成了仙子,可是这个后宫里的所有人都将她看成了恶鬼…… 明月点首,拉着她的手,思及过往,有些不忍心的道:“萧童,三年前,我走的太过匆忙,而如今却……”,敛下睫,明月知晓三年前她被帝王赐毒酒一事必然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以萧童的本事,她理当早已知晓,否则更不会有刺杀一事,于是轻声道:“萧童觉得我现在还与皇上在一起,是否……不对……”,其实,她心里又何尝不是对那件事耿耿于怀,只是……太后的话却让她对御昊轩有太多不忍…… 萧童睁大眼睛,想是不明白明月所指,稍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忙摇首,道:“不……小姐没错,是萧童的错,小姐,皇上对您情深似海,半年前是萧童过于偏激了,你看,这半年来,虽然身在牢狱,但是萧童一点委屈都没受,真的……”,说着,萧童将自己手臂上的长袖捞起,捏着她白皙细嫩的肌肤道:“小姐,您看,我一点伤都没有……” 明月被她天真得急于辩解的神色逗笑了,刚想戏谑两句,却见萧童一把握住明月的手,带着认真,道:“小姐……皇上他……他真的很爱小姐,是奴婢半年前过于冲动了,但是倘若不是奴婢心火燎焚的想为小姐报仇,怕是……一辈子都不知晓皇上对小姐用情竟如此深,所以,小姐既然回来了,就……就忘了之前的事吧,好好的跟皇上在一起……” 明月轻拧秀眉,想问萧童究竟发现什么,但是心口的窒闷却使得她没有开口,御昊轩爱她,或许,这一点的确是真的,因为他的样子当真像一个初识情爱的少年,可是……当初的一切,是否只能拿因爱生恨解释?倘若如此,如月又当立足于何地? 抿唇,明月并不应声,而后轻叹了一声,而后望着桌台上的膳食,浅笑道:“萧童,你饿不饿?”,说着,拿起玉筷,递到萧童手上,道:“我没有胃口,不过倘若萧童愿意陪我用膳的话……” “小姐……”萧童不禁抱怨了一声,她还想再提及刚才之事,但却听明月道:“有些事情……不到地老天荒的那一刻,根本就不知是否是真,所以也不必强求……与计较……” 萧童愣了愣,顿敢喉间微涩,低首,而后轻轻的点了点头,轻道:“小姐说的是,只是有些事情……”,萧童哽住,脑中不禁又浮现出了那日深夜看到的那个颓废得几乎已经磨尽了威严与志气的帝王,心头一酸,赶忙拿起玉筷掩饰自己的失态,而后毫无规矩的道:“小姐,奴婢都饿死了,那个秦公公竟然早膳都不让奴婢吃得安稳,就十万火急的将奴才塞进轿子里送进宫来了……”,说着,挟起一块糕点,吸了吸鼻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明月望着又开始泛起微红的双眼的萧童,又岂会不知她刚才想说什么,只是……她还没有准备去接受这些曾经过往中,那些阴谋背后的真相,或许……她这样自私的人,当真只能永远站在阴暗的角落里算计别人吧,明月闭了闭眼,不禁深吸了一口气,轻柔道:“吃完了陪我去‘御花园’走走吧……” 早膳后,萧童拿出一件秦公公刚从各国进贡的珍品中挑选出的上等裘袍披风披在明月的肩上,笑道:“小姐,听秦公公说,这次进贡的暖冬珍品,皇上都留下了,说全都给小姐用……”,说着,扶着明月的身子,向大殿外走去…… 明月有些失笑,御昊轩的确对她好得有些人神共愤了,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似乎都喜欢将那些各国进贡来的所谓珍品,全部往她这里送,像是这后宫里,他只有她一个嫔妃一样。想到这里,明月不禁有些失神,的确,曾经也是如此,只是可惜,即使这般疼宠,他最后还是以毒酒相赠…… 心头,升起了许些酸涩,更多的却是彻骨之痛,明月揪住丝帕,而后抬首望了一眼不远处,一片萧条之色的‘御花园’,抿了抿唇,敛下睫,快步向前走去…… “小姐……”刚踩上鹅卵石铺设的小路,萧童突然拉住明月的手,有些紧张,但却也稍显镇定的小声道:“小姐,假山那边……好象是如月姐姐和欧阳昭仪……不,现在该是贵妃娘娘和贤妃娘娘了……” 明月一怔,抬首望向站在假山后面的那两抹反差极大的淡紫与朱红,秀眉一动,不语,依旧抬步向前,似若无人的走向假山那边,但却又在此时看到站在不远处,正看着如月与欧阳红玉如同争吵般恶言相向的倾城郡主以及……明月望着那名半低着首,神色有些窘迫的绝色佳人,眸光一滞,想必,她就是紫玉国的小公主萧敏吧,果然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 明月又向前两步,便听到了如月激动的大叫道:“欧阳红玉,你也不用自命清高,可别忘了三年前是谁杀了皇后和上官婉儿,而你的这个贤妃之位,又是怎么得来的,再说了,胡海残害皇嗣一事,倘若没有你欧阳红玉的命令,他岂能长了一个天大的胆子敢去刺杀暮雪……” 浅笑,明月不禁有些敬佩如月的成长,三年,没有想到时间当真可以将一切改变…… 欧阳红玉原本平静自若的面容在听到如月如此口无遮拦的话语之后,顿时煞白起来,像是被人刺中要害一般,想刚回口,却无意中瞥见了明月身上的那抹玄色,心一惊,而后转身望向一脸平静,站立在假山前,空花坛旁的明月,素手猛的一握。 如月见欧阳红玉面色发白,以为正中下怀,于是想再次开口乘胜追击,但却听闻青兰与巧儿颤抖的声音:“奴婢参见昭容娘娘,娘娘万福……” 愕然,如月如同受了惊吓一般,转身望向明月,而后呆愣在原地,满眸闪烁着不知所措的情绪,而倾城郡主与萧敏公主也匆匆前来,但却站在欧阳红玉的身后,有些警惕的望着明月那平静无波的神色,像是在等待什么,却又像是要如此安静才去。 明月望着眼前的四人,浅笑的一下,而后漫不经心的别开了眸光,转身走向‘梅花林’的方向,仿佛身后那四人根本就不存在一般,但是刚走两步,就听到德妃倾城娇柔而又如芒刺的话语:“秦昭容好大的架子,竟然在见到一品宫妃与在你续位之上的小昭仪都不行礼节,本宫可记得,当年的德妃可是有礼的很……” 明月停住脚住,缓缓回首,眸光清冷的望向一脸高傲之色的倾城,心头冷笑,刚想开口,但却见到了不远处正疾步而来的明黄,长睫一颤,有些想离开,但是御昊轩却似看到她的意图一般,低沉的声音带着不悦,道:“朕的昭容想去哪里?” …… 御昊轩的声音一响起,众人皆是一愣,特别是德妃倾城,她那焰气嚣张的神色顿时化为了清风,随即带着温柔乖巧的笑颜,而如月与欧阳红玉,更是戴回了温婉浅笑的面具,平日里一直地眉柔顺的小昭仪萧敏则是睁大了美目,欣喜的望着御昊轩的身影,像是这里再无旁人一般。 明月望着这些人的神色变化,有些有些感叹自己功力退化,她有些僵硬的转身望着已经来到自己身前的御昊轩,抿唇笑道:“臣妾想去‘梅花林’,皇上怎么来了……” 御昊轩望着明月满是笑意的面容,伸手拂过她带笑的眉眼,漆黑的瞳孔中顿时也染上了浓厚的情感,黑瞳中倒影着明月的娇容,大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身,低柔道:“朕陪你……” 微怔,明月有些别扭的想挣脱,她可不愿意在这里免费表演给这些原本就醋意横生的女人看,但是御昊轩却像是跟她较上劲了一般,背对着身后虎视耽耽的女人,他温柔的眸光顿时暗淡下来,带着隐怒的望着明月暗自运气的腰身,而后猛的将她扯进自己怀中,紧紧抱住,并低首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明月惊鄂,就连萧童也怔在原地,而那四位嫔妃的脸色更是难看得发青,但是御昊轩却更为深情款款的望着明月,暧昧的依附在她耳边轻呢着什么…… 明月的脸色顿时泛红,而后隐忍着怒气道:“你……我们走吧……”,说完,随即拉住了御昊轩的手向梅花林走去,像是多留一刻都不行一般…… 如月望着御昊轩任由明月牵着手,深幽双眸含笑着望着明月,像是这里只有明月再无他人一般的神情,心像是被扎出了血一般,疼得另她有些站不稳,好在巧儿即使搀扶住她的身子,这才免于出丑。而欧阳红玉则是呆呆的望着御昊轩渐渐远去的背影,以及他那只如同情不自禁环住明月腰身的手,握着丝帕的手渐渐的颤抖起来,而后,闭上双眸,转身离去…… 德妃倾城面色难看,娇美的容颜带着几许愤恨,眸光直直的望着明月不住抗拒御昊轩接触的身子,紧紧的咬住了下唇,而后闭了闭眼,努力的平息着自己的怒气,气得跺了一下脚,眸光冰冷的瞥向站在一旁,面容带着少女心碎神伤神色的小昭仪萧敏,抿了抿唇,声音略带波澜的道:“昭仪妹妹,今日去本宫的寝殿喝杯茶吧……” 小昭仪萧敏像是刚从震惊中回神一般,有些愣怔的抬起首望着一脸冷凝的倾城,顿时像是明白了什么,但却小声道:“不用了,臣妾有些头昏,还是回自己……” “昭仪不是喜欢皇上么?”不等萧敏说完,倾城就冷冽的道,而后转身离开,不再理。而站在原地愣了一下的萧敏,在踌躇半晌之后,心一横,像是决定什么了一般,提裙追向倾城粉红色的身影,低喘的喊道:“德妃娘娘……等等……” 梅花林中,明月的身子抵在一棵粗壮的寒梅树上,她面色带着几许薄怒的望着将她禁锢在中间的御昊轩,别过头,抿唇道:“轩,你刚才是故意的对不对?”,故意在那些嫔妃面前对她亲昵,让别人都视她为敌…… 御昊轩深深的望着明月,眸中闪过一丝隐忍的深情与无奈,大手抚上她的面容,低沉道:“朕只是想宠你……”,说着,身体又靠近了些,将明月抵在他与梅花树之间,闭上双眸,低首吻住了明月的额头,将下鄂抵在她的额间…… “你是故意的……”御昊轩的不反驳,让这样的认知变得肯定,明月心头一阵难以言喻的酸痛,她不是愚妇,所以不会傻到再被别人用感情迷惑后又一次被利用。于是,她伸手抵住御昊轩的胸膛,想借此隔开二人的距离,但是手刚伸出,就被御昊轩的大掌紧握住,而后听御昊轩低柔道:“明月,是不是朕还不够爱你,所以朕的爱还不足以另你不去怀疑……”, 望着被他握住的素手,明月的心一痛,抿唇,但却不愿相信他的话一般,强硬的将他的身子推开,敛睫道:“轩……我……我现在想一个人静静……” 毕竟,他们曾有那样甜蜜的曾经与刻骨之痛。 御昊轩怔了怔,后退了一步,握住明月的手突然紧了一下,在明月望疑惑望向他的时候,竟满是悲戚的望了她一眼,而后松开手,转身向前走去…… 明月心一颤,有些失神的望着自己渐失温热保护的素手,而后抬睫凝视着御昊轩有些落寂的背影,突然间不明白他为什么没有因自己的话而生气,却只是那样满是悲戚与心伤的望了她一眼…… 108情深负情浓(三),合谋 沉思往事立残阳,当时只道是寻常…… 素手轻轻握起,明月敛下眼睫,心头杂乱无章,但嘴角却抿起了一抹浅笑,对着御昊轩的背影轻声唤道:“轩……”,而后轻移脚步,缓慢走向前,停滞在御昊轩的身后……许久,她有些犹豫的抬起手,却又像是怕惊扰这份宁静般的放下,无声的将侧脸倚靠在他的后背上…… 御昊轩僵直的身子动了动,却没有拒绝这份温暖,他望着不远处深幽却又凉薄的眸子缓缓闭上,少许,垂在身侧的大手伸向了身后,捉住了明月娇小温柔的素手,将它紧紧的环住自己的腰身,而后低沉微哑的道:“明月,可以告诉朕……你的过去么……” 明月的长睫一颤,环住御昊轩的手不禁也颤了一下,想抽回,但是御昊轩却像是极为愤怒一般的转身望着她,清冷的眸光染上了隐怒,大手扣住她的肩头,低沉沙哑的道:“你从来都不曾问及朕的过去,朕想告诉你,可是你却……”,说到此处,御昊轩的眼中闪过一丝悲凉,而后闭了闭双眼,像是克制什么一般,而后才一字一句的道:“明月,告诉朕你的过去,朕想知道……” 抿唇,明月清澈的眸子凝视着御昊轩那隐忍的面容,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希望自己问及他的过去么?心,不能自已的轻颤起来,素手轻抵着他的胸膛,而后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闭上双眼依偎在他的怀中,纤细娇柔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身,轻声低喃:“轩……告诉我你的过去……”,他的过去,明月微微睁开双眼,他的过去应该比她更复杂,但却不会那么的……阴暗吧…… 御昊轩的怔了怔,像是不敢相信明月会如此主动的抱着他一般,他低首,望着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娇小,大手不由自主的将她紧紧环住,而后亲吻她的发丝,道:“明月……朕,真的好喜欢你……” 好喜欢……比爱更为另人心悸的字眼,明月闭上双眼,嗅着他身上的龙涎香,突然间,真的觉得自己好……幸福…… ‘昭云宫’中,淑妃坐在太妃椅上,手执信件,秀眉轻你拧,在美目看到落款处的名字之时,不禁有些气恼的将书信放在桌上,带着碧玉指环的玉手啪的一声拍在案前,胸膛起伏的怒道:“这个暮雪……难道当真有起死回生之能?”,说着,烦躁的站起身,一身娟红长裙映衬得娇容更为美艳,但眸中却露出了冷冽之意,青葱玉手紧握成拳,像是恨不得现在就杀了暮雪一般。 站在一旁的几名小宫女个个低首不敢言语,惟独站在桌前,当年做为陪嫁丫鬟的湘儿不紧不慢的伸手拿起信件看了一眼,而后笑道:“小姐少安毋躁,所谓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倘若那人当真是二小姐的话,对小姐您,也未必不是好事……” 淑妃一怔,眸光流转,而后望了一眼身后的几名宫女,道:“你们都出去吧……” “奴婢告退……”数名宫女相互看了一眼,而后乖巧的齐声告退,纷纷踏出大殿,守在了大殿之外…… 殿内的人一走,淑妃便迫不及待的望向相貌平凡,但是长了一对犀利双眸的湘儿,焦急道:“湘儿刚才的意思是,倘若秦昭容就是暮雪的话,不仅不会影响本宫的地位,反之则会对本宫有利?”,这简直是扯谈,但是淑妃的心头却依旧落下了几分惊慌,多了一丝安稳。 湘儿望着淑妃那瞬息万变的面容,浅笑道:“小姐放心吧,就算以后秦昭容会对我们不利,但是,至少现在不会……”,说到此处,湘儿的眸光顿时冷沉起来,带着几许得意的道:“小姐三年前听了湘儿的话之后,不是已经收到效果了么?今日,怎么又开始急噪起来了?” 淑妃愣了一下,而后有几分面红的转身,微怒道:“你是在提醒本宫三年前依你之意佯装淡泊?”,说到三年前,淑妃有几分不屑道:“湘儿,你别太高看自己,三年前的局势究竟是抓在谁的手中,你我心里都再不清楚不过了,倘若不是欧阳红玉与暮雪打得火热,让皇后死于非命,你以为本宫当真可以活着坐上这执掌后宫法令的位置么?” 湘儿的面色一暗,但眸中的高傲依旧不减,她有些冷沉的望着淑妃,冷笑道:“小姐说的是,既然如此,那么湘儿也就不多嘴了……”,说着,湘儿抿了红唇,转身走出大殿,丝毫不理会身后的淑妃已经气得几乎没有晕厥…… “湘儿姐姐要去哪里呀?”大殿门口,一声娇笑传来,湘儿唇边的冷笑顿时冻结,她瞥了一眼手执着一幅画卷的青兰,秀眉轻动了一下,而后轻笑一声,应声道:“青兰妹妹早啊,大清早就来‘昭云宫’探望淑妃娘娘,想必这宫中……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吧……”,湘儿刻意将那个‘大事’二字拖得特别长,而后转身走出了‘昭云宫’高厚的门槛…… 青兰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转首疑惑的望着湘儿消失的身影,握紧了手中的画卷,而后才提裙步上石阶,在瞥见坐在大殿内气得不轻的淑妃之时,顿时了然了什么,她跨进大殿,浅笑着向淑妃请安,道:“奴婢青兰参见淑妃娘娘,娘娘万福……” 淑妃听到声音,如同受到惊吓一般,在抬起错愕的眸光,瞥见是欧阳红玉身边的侍女之时,随即敛去了刚才的神色,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娇柔笑道:“青兰怎么来了?贤妃今日的身体可好?”,说着,望了一眼殿外,喝道:“都站着做什么,还不给青兰上茶……” 青兰抿笑了一下,而后装作有些惶恐的道:“奴婢不敢当,奴婢今日前来求见淑妃娘娘,是奉贤妃娘娘之命,为淑妃娘娘送来一副万马奔腾图,还有……”,青兰故意停顿了一下,而后低首小心的道:“还有就是,皇上今日在‘御花园’与秦昭容相偕进了梅花林,二人十分亲昵……贤妃娘娘要奴婢前来问一声,是否动手?” 是否动手?淑妃的心一跳,几乎下意识的脱口回答,但是却在想到湘儿的那句‘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之时,不禁缓下情绪,她带着几分思量的伸手轻抚了一下云鬓,而后低声道:“此事本宫必须跟湘儿商量一下,这几日本宫想了不少,觉得倘若如此盲目动手,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对贤妃与本宫皆是不利,所以……” 青兰的秀眉拧起,身为武者的本能使得她立刻抬首冷然的望着淑妃那一脸犹豫不绝的神色,将画卷往桌台上一放,冷道:“淑妃娘娘诸多借口,莫非是后悔了?” 淑妃怔了一下,不想欧阳红玉的一个丫鬟竟敢如此对自己放肆,一时间怒从心起,素手啪案,蓦地起身,呵斥道:“放肆”,而后望着青兰那如同湘儿一般高傲轻佻的眸光时,急怒攻心,随即叫道:“好一个不知好歹的丫头……来人那,给本宫将这个不知长短的丫头拉到杖刑局重打十大板……” “淑妃娘娘言重了……”淑妃话音未落,只听殿外一声清冷的声音,众人诧异之时,欧阳红玉依旧一身朱红锦裘出现在大殿前,她抬首凝视着有些错愕的淑妃,抿唇道:“后宫纷乱之时,淑妃想一意孤行么?” 109情深负情浓(四),委屈 欧阳红玉提裙走进大殿,而后漫不经心的抖了抖身上的裘袍,瞥了一眼淑妃略带愣怔的神色,浅笑道:“淑妃还不知晓今日另妹在‘御花园’内演的那段戏码吧……”,说着,欧阳红玉的眸光暗淡下去,抿唇道:“现在就连一向自命清白的贵妃木蓉都想参合在这趟浑水里面,并且德妃倾城和小昭仪萧敏那边,都会所有动静,如此……淑妃还要犹豫么?” 淑妃睁大双眸,娇美的面容带着少许震惊,她紧捏着手中的丝帕,青葱玉手抵在自己胸前,有些不知所措,但却依旧坚定的道:“本宫现在还不能决定,毕竟暮雪是本宫的妹妹,倘若被护国候知晓,本宫怕是要被冠上妒妇的罪名……” 青兰恼怒,移步握拳上前,但却被一脸沉凝的欧阳红玉拦下,只见欧阳红玉温婉一笑,柔声道:“淑妃娘娘说的是,既然如此,那么臣妾就先回‘重阳宫’等娘娘的消息了,臣妾相信娘娘不是那种出尔反尔之辈……”,说着,瞥了一眼站在一碰的青兰,轻声道:“青兰,我们走……” 青兰隐忍着松开拳头,冷哼了一声,上前搀扶着欧阳红玉的身子,道:“小姐慢走……”,说着,便与贤妃两人走出大殿,步下石阶,碎步离去…… “小姐刚才为何要阻止奴婢?”走出‘昭云宫’所管辖的宫殿,青兰咬牙愤恨的道:“当日分明是她自己先来找小姐协商除去秦昭容的,如今小姐答应了,她道是反悔了……” 欧阳红玉轻拧着秀眉,脚步停了下来,有些冷清的望了一眼天空,而后呵了一口暖气,有些冷笑的道:“想必是湘儿那个丫头在淑妃面前提点了什么,本宫早就感觉出那丫头不太正常……”,杜湘儿……想到这个小丫头平凡的面容,欧阳红玉的心头莫名的有几分不舒服,或许……是这个小女子无论从哪一点都极为相似自己吧。 青兰听到这个名字,不禁也拧了眉宇,有些疑惑的小声道:“小姐,杜湘儿只是淑妃从暮府带过来的一个陪嫁丫头,她有那么厉害么?”,那女子相貌平平,不过道是长了一双犀利灵动的眸子,可是,在怎么厉害,不过只是一个宫女罢了…… “不……”欧阳红玉摇首,思及暮雪身边的萧童与上官婉儿曾经的青容,深思道:“淑妃此人美貌有余,但聪慧却不足半分,谁都知道,淑妃刚嫁进皇宫之时,可是百般妖娆的妖精,据说她的媚术曾将皇上迷得神魂颠倒,不过……倘若当真是如传言的那般的话,起初一向喜欢挑拨是非的她,三年前又怎么会突然安静下来,变成了今日贤淑温婉的女子?”,若非有旁人提点一二,淑妃又岂能有今日的造化,怕是早已被上官婉儿做了肉垫,今日安睡在皇陵之中…… “小姐的意思是……这些都是杜湘儿的功劳?”青兰似乎有些明白了,脑中想起今日杜湘儿在‘昭云宫’大殿门口说的那番话,心头的迷雾似乎也渐渐被拨开,于是忙道:“小姐,那么我们该如何?倘若当真是这个小丫头从中搅局的话,不如让奴婢找个机会杀了她,这种女子放在后宫中迟早是个祸害,与我不利……” 懂得耍用心机的女子,就懂得争斗,而只要学会了什么叫是争斗,便知晓了怎么样飞上枝头,因而,非除不可…… 欧阳红玉敛下睫,像是在思量青兰说的话一般,少许,她眸光幽冷的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御花园’,心头猛的泛起了一阵难以抗拒的刺痛,而后紧握拳头,冷声道:“就依青兰所说的办吧……” 青兰见欧阳红玉答应了,心头一喜,随即点首,道:“奴婢一定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欧阳抿唇一笑,但那笑里,却藏着无尽的冷意与悲凉…… 正午时分,德妃倾城与小昭仪萧敏以思念故国之名,前往尚书殿求见帝王,向帝王求得书信还国的心愿,但却被秦公公挡在门外,待禀报之后,秦公公传帝圣旨,称之曰,可派十万里加急为两位公主送信,接着,便请德妃倾城与小昭仪萧敏退出‘御书房’尚书殿…… ‘尚书殿’内,明月跪坐在软垫上,轻捋着长袖,执着磨石磨砚,一身狐裘长袍已被褪下,只着玄色长袍,娇美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沉静,少许,她抬起头,轻瞥帝王专心阅奏章的面容,想说什么,却又只能敛下长睫…… “明月怎么了?”御昊轩轻笑着放下手中的奏章,抬首望着明月欲言又止的神情,懒散的撑着额头,眼中带着无尽的宠溺,而后伸手握住她研墨的手,道:“陪着朕处理政务,是不是很烦闷?” 明月抬睫望着御昊轩握住自己的那只修长的手,抿了抿唇,轻拧秀眉,带着几分严肃的道:“皇上难道看不出来倾城郡主与萧敏公主的意图?”,她们二人此时要捎信回国,其一,必然是想提示帝王,她们才是正妃,且还未受过宠幸。而其二,则是警告她,她们现已捎信会去搬救兵…… 御昊轩揉捏着明月的手,执到唇边亲了一下,而后与其十指交缠,凝望着明月有些薄怒的眼眸,懒散的笑道:“知道那又如何?” 知道又如何?明月一怔,而后猛的抽回手,不禁起身后退两步,清澈的眸光满是不敢置信,而后冷声道:“御昊轩,你……你明明知道她们二人的意图,竟还派十万里加急给他们送信,你……”,他竟然如此对她。 御昊轩望着自己空凉的手,剑眉渐渐拧起,表情甚是不悦,他望了明月逃离般远离的身子,眼中的宠溺顿成怒火,低沉道:“过来……” 明月望着御昊轩霸道的神情,心头一阵酸涩刺痛,想也不想的别过头,道:“不……”,而后踏步走到窗前,素手紧紧的握住空镂花雕,闭上眼,深吸了一口窗外冰冷的寒气,才渐渐平静心绪的道:“皇上究竟想作何?” 御昊轩起身,脸色有些难看,他冷沉的望着明月,信步走到她的身后,而后冷嘲一般的道:“朕并不是你一个人的,这后宫里有那么的多的女人,每一个女人都比你更爱朕,所以……”,御昊轩望着明月有些僵硬的身影,更为冷淡的道:“所以朕成全她们的心愿又有何不可?” 素手轻颤,明月不敢相信御昊轩竟对她说出如此冷冽绝情的话,她紧紧握住桃木花雕,闭了闭眼,而后咬着下唇,猛的转身想冲出尚书殿,但是御昊轩却快她一步的扣住了她的腰身,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明月挣扎,带着恼怒的挥开御昊轩的大手,但是御昊轩像是早所有预料一般握住了她的手腕,强硬的扳至身后,冰冷的眼神直直的望着明月那恼怒却又隐恨的清透双眸,突然俯身吻住了那已经被明月咬得出血的唇…… “放开我……”明月运气,猛的将手从御昊轩的大掌中抽出,在他再次想抓住自己的时翻身闪过一旁,但是却没想到自己的腰身却不知何时又被握住,心头一怔,脚尖点地,空灵旋转身体,长裙如飞花一般在空中飞舞,瞬间脱离了御昊轩的掌控,翻落在书柜旁的睡榻上,可是抬眸望向那抹明黄之时,却发现御昊轩竟似笑非笑的握着一条六尺丝带凑在鼻尖轻嗅着,而后似同陶醉一般的闭上双眸…… 心一凛,明月的手下意识探手腰间,却发现只剩下一条束带,那用以点缀的丝带已被拉扯下来,抿唇,明月冰冷的望着御昊轩,怒道:“卑鄙……” 笑意敛去,御昊轩握住丝带的手紧了一下,而后悠悠的睁开双眼,深幽的眼神倒影着明月的冰冷,紧握的拳头突然发出关节的响动,而后只见他突然翻身到明月的面前,在明月措手不及时将她压在床榻上,大手叩住她腰间的束带,隐怒的道:“你骂朕卑鄙……很好,那朕就在这里要了你……” “下流……”明月心头像是被撕开了一道伤口一般,挥起手,但却依旧被御昊轩握住,接着,她腰间的束带被扯下,白皙的肌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她恨得猛的别过首咬住了御昊轩撑在她头边的手臂,瞬间,口中已经尝到了一股腥味,但是她却依旧狠很的咬住…… 御昊轩望着如此倔强的明月,深幽的眸中闪过一丝心疼,仿佛此刻疼痛的并不是自己一般,俯首,轻吻着明月细嫩的肌肤,直到明月的身体不住的颤抖才罢休,而后在她的耳边低沉沙哑的道:“明月,把朕变成你一个人的……” 心一窒,眸光微动,明月松开了口,但是御昊轩手臂上的鲜血却滴落在她的唇角,延着她的皮肤滑落在明黄色的睡榻上,但她却丝毫不关心,而是警惕的转首望向御昊轩的眼眸,但却看到了那双认真且深情的眸光。 缓缓的抽回手,纤细的指腹擦去唇角的血迹,瞳孔中尽是毫无波澜的冰冷与不信任,而后扯唇冷笑道:“然后呢?皇上还想玩什么把戏?这一次是否又是为了如月?”,而后在望见御昊轩怔住的神情之时,更为清冷的笑道:“倘若当真如此,我想皇上其实只要搬拟黄榜昭告天下,以六年前木氏冤案为由,叙你内疚之心,到时为如月册后也在情理之中,就算百官也无言反驳……” 御昊轩的剑眉拧起,猛的抱起明月的身子,望着她那双已经没有丝毫爱意的双眼,冰冷而又悲凉的道:“原来当真如此……原来……”,说着,他突然掐住明月的脖颈,眸中满是冷冽与绝望的道:“这就是你对朕的爱?原来你对朕的爱已经浅到了连一点委屈都不能承受,原来……”,说着,御昊轩猛的推开了明月的身子,长袖一挥,将桌台上的奏章全部扫落地上,而后起身走出了大殿…… 明月跌躺在睡榻上,发髻上的玉簪啪的一声跌落在地板上,青丝散落,眸中的泪也顿时落了下来…… “小姐,小姐……”萧童焦急的冲进大殿,慌乱的眸子四处张望,在瞥见尚书房内,明月凌乱的身影时,心一惊,赶忙提裙跑到明月身前,握住明月垂落在冰冷明黄床单上的手,颤抖的道:“小姐,你怎么了?怎么了……” 明月眼角的泪不住的滑落,她缓缓的闭上了双眼,而后握起拳头抵在自己的胸前,慢慢的起身倦缩起身子,颤声道:“皇上人呢?” 萧童望着明月的样子,心头虽然不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却依旧如实的道:“皇上他……他刚刚出了‘御书房’,并且好象很生气……”,刚才,皇上出去的时候,紧握着双拳,眸光赤红,像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一般冲出了‘御书房’,那神色……吓得秦公公都怔住了,因而,她才慌张的跑进来…… 明月倦缩着身子,眸光有些迟疑的瞥向明黄色御案旁一堆洒落在地上的奏章,有些麻木的任凭一脸诧异的萧童帮自己整理衣裳,而后缓缓的起身,步下冰冷的地板,走到那堆摊开的奏章中,随意捡起一本,但映入眼帘的却是被御昊轩用红笔涂掉的混乱,而那些被涂掉的字迹,却是各国即将进贡美人的名字…… “小姐……”萧童望着明月手中的奏章,分外担心的唤道,而后蹲下身子劝慰道:“其实……这也不能怪皇上,自古以来,帝王都必须为了权利迎娶所有王公大臣和诸侯国进贡来的美人和公主,而皇上的后宫又如此的空寥,就连皇嗣都……”,说到皇嗣,萧童突然禁声,屏息不敢再说话…… 明月怔怔的望着那本奏章,不觉的从手中滑落,而后如同失去生命的木偶一般起身,呆呆的望着窗外不断吹拂进来的梅花与枯叶,许久,握起冰冷的手,转身走出了尚书殿…… ‘吣心宫’后花园内,明月披着狐裘长袍,站在正午已经渐渐熔化薄冰的荷花池边,手中握着无数梅花瓣,一片一片的抛落在平静无波的湖面上,望着那激荡起的阵阵涟漪,不觉又是一阵失神…… ……明月,把朕变成你一个人的…… 闭上眼,明月挥去了御昊轩的声音,而后将手中的梅花瓣全部抛洒进了湖水中,望着那片片飘零的粉色,漂浮在水中,抿唇低声道:“轩,你的女人太多了,我……再没有力气一个个的打倒,将你彻底变成我的……”,就算这后宫里的女人全被她斗倒了,那又能如何?后面将会有更多的女人进宫,更多的女人爱上他,而她……却会在这里渐渐的迷失自己的爱,褪去岁月红装,直至……在这红墙绿瓦中深埋枯骨…… “小姐……”听到明月的呢喃,萧童不禁颤抖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跑到明月身边,摇首道:“小姐,不要,不要离开皇上……”,虽然明月什么都没说,但是萧童却能够感觉到明月的心之所想,更为体会到那种心酸与无力…… 明月悠悠的转首望着眼中满是焦急的萧童,却浅笑出声,而后款步走到‘观月台’旁的‘汉御书阁’门前,伸出手,推开了那扇老旧的门,踏步走进,眸光望了一眼这里丝毫未变的摆设后,走向书柜,拿起了那本写着‘御旭’二字的嫔妃招寝册,轻声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是秋风悲画扇……”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 轩,就连怜纳兰容若都能悉知后宫嫔妃的心,而你,为何却不知晓…… 她什么都不怕,甚至是要去与那些女人争得他的爱,只要他看着她,爱着她,她就会有勇气去争斗,去布局,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可是……到最后,在她争的红颜逝去之时,他又当真能还与她相守?而且……他们之间还有如月,有欧阳红玉,有死去的皇后与上官婉儿…… 闭上双眸,将手中的书册放下,但指腹却轻抚着那‘御旭’两个字,泪滴顺着脸颊掉落在书册上,轻声道:“如果当年明月贵妃没有死,在红颜色衰时,你还会爱她么……还会么……” 110情深负情浓(五),魔性 素手执书,玉指翻页,心惆怅,满目皆惘然…… 明月握起素手,缓缓的从书册上移开,睁开双眸,有些茫然若失的望着柜前二十几本帝王招寝书册,在瞥见那写着‘御昊轩’三字的蓝色封面书册之时,心头一颤,而后像是着了魔一般的伸出手,将其取下…… “皇上的……怎么会在这里?”萧童睁大眼睛望着明月手中的书册,按照规矩,尚在人间并且还是正统皇帝的招寝册理当放在‘敬事房’或者总管太监手中才对。 明月拧起秀眉,也是甚为不解,但是却像是没有勇气去翻开那本书册一般,心头突然间慌得厉害…… 闭上眼,突然想起那日花园中,御昊轩给她讲述的那段过去,深吸了一口气,蓦地觉得或许想知道那日他所言真假,只要一翻这本寝册便会真相了然,倘若他欺骗她的话…… 执书的手突然有些颤抖,抿唇,明月睁开双眸望着书册上,那仿佛刻进了自己的心头的三个字,而后毫不犹豫的翻开…… “不要……小姐……”萧童突然握住了明月的手,双眸带着隐隐的不安,像是里面掩藏着不可知的秘密一般,素手带着微微的颤抖,焦急道:“小姐,这都是皇上过去的事情,小姐就不必……再说,人非草木,孰能无过,更何况他是皇上,这个皇宫里的女人都是他的女人……” 明月愣住,并非因为萧童这些话,而是萧童那过激而反常的举动,拧眉,明月转首望着她,却见萧童面色紧张,双眸慌乱,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几乎混乱到无处可躲…… 心,莫名的被刺痛,明月突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她望着萧童,缓缓的抽出手,想也不想的翻到了最后几页,却正如所料的望见了半年前记载中的一个刺眼的名字‘木如仙’…… 木如仙是如月的亲妹妹,木成器的二夫人所生之女,明月愣怔的望着这三个字,夹着书页的手不禁僵住,而后忍着心头的不敢置信与刺痛,一页一页的向前面翻着,望着御昊轩从大婚之时,一直到如月被废后的一张又一张上面出现的名字,泪,终于掉落下来…… “小姐,不是这样的,奴婢跟皇上……奴婢跟皇上不是那样的,我们……”萧童欲要解释,但却难以成句,她望着明月掉落在书册上的泪水,不禁也红了眼,而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素手抓着明月裘袍,摇首道:“小姐,是奴婢不对,皇上他只爱您一个,皇上对奴婢没有……” “人非草木,孰能无过……”明月紧紧握着手中的书册,突然悠悠的道,在萧童震鄂得睁大双眸,忘却了哭泣之时,只见她轻笑起来,而后将手中的书册扔在萧童面前,抬步向门外走去…… “小姐……”萧童错愕的叫唤,想拉住明月,但是明月却像是一阵清风一般消失在了门前。 ‘吣心宫’内,御昊轩坐在御案前,望着案桌前写下的寥寥几字,眸光深沉,少许,他伸手撑着额头,紧拧着剑眉,闭上了双眸。 “皇上……”秦公公有些忧心的上前轻唤了一声,而后将手中早已凉却的药递到御昊轩身前,小声道:“皇上,昭容娘娘脾性倔强,您别放在心上,还是先将这药喝下吧,已经凉透了……” 御昊轩抬起手摆了一下,示意秦公公下去,而后睁开眼,万分疲惫的起身起身,突然,他剑眉一拧,大手捂住了心口处,又颓然的瘫坐在椅子上。 “皇上……”秦公公吓出了一身汗,他赶忙将手中的药汁放下,走上前扶住御昊轩的身子,满是焦急的道:“皇上,您快喝药吧,要不……要不奴才去找昭容娘娘来……”,说着,手忙脚乱的端起桌台上的药汁,颤抖的送到帝王的面前…… 御昊轩的面色有些惨白,他坐在椅榻上闭着双眼,像是在忍受着什么难以承受的痛苦一般,就连额头上都布了一层薄汗…… 秦公公望着帝王的神色,急得几乎没哭出来,他抖着手将药汁放下,而后想冲出大殿去找明月,却不想脚步还没有来得及移动,就见一身狐裘锦袍的明月不急不慢的踏进寝殿…… 如同看到救星一般,秦公公赶忙跑到明月身前,焦急的道:“昭容娘娘,您总算来了,皇上……皇上他旧疾复发,娘娘,请您劝劝皇上把药喝了吧……”,说着,他慌张的跑到御案前,想将药汁端给明月,却不想御昊轩却突然睁开眼,猛的一挥手,只听哗啦的一声,药汁洒落在地上,玉瓷碗四分五裂…… 大殿内,顿时弥漫了苦涩的药味,秦公公也愣在了当场,只能怔鄂的望着灰色裘袄上的那一摊黑色液体,少许,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悲戚的道:“皇上,这药……这药已经没有了……” 御昊轩慢慢的睁开眼,面色已经缓和了许多,他眸光冷清的望着站在大殿门口,那一身玄色的冷漠女子,像是心头又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大手蓦地握成了拳头,捂在心口的手也紧紧抓住了衣裳…… 明月冷漠的望着御昊轩强忍着某种巨痛的模样,垂落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脚步移动,缓慢的走向御昊轩,却又在接近他的一尺处停下脚步,只是望着他,像是要将他这个人看得透彻一般…… 秦公公的眼睛已经开始泛红,他颤抖的望着帝王苍白的脸色,跪在地上的身子不住的颤抖,他想劝慰皇上,但却又不敢言,因而只能隐忍着。皇上的病情在昭容娘娘进宫之后就没有在复发过,可是今日怎么又…… 秦公公突然想起皇上第一次病发的时候,正是德妃娘娘入陵那日,那一日,他送茶给夜半依旧批阅奏章的帝王,却不想竟看到帝王手捂着心口,全身不住的泛着颤抖,并且左胸膛竟有黑色的血迹流出,溢满了龙袍,当时,他吓得几乎没有晕厥,在冲进寝殿之后才看到皇上手中竟执着一把满是黑色血迹的匕首,皇上……竟在自残…… 自那日之后,皇上每到夜晚思念德妃之时都会发作,那时,他每夜不得安睡,终日惶恐,好在半年前萧敏公主入嫁之时,紫玉国国主带了一名甚有名声的大夫过来,且陪嫁了一批珍稀药材,但那名大夫尚未把脉,就言皇上患得乃是心病,只能以药止痛,却不能清除其根。但是这药材十分稀少,唯一仅有的,也在今日皇上病发之时用完了…… 他原本以为那最后一棵药草会用不着,因为自从秦昭容侍。寝之后,皇上就再没有犯过这样的病症,但今日又怎会…… “公公先出去吧”站在御昊轩身前的明月突然出声,打断了秦公公的思绪,在其惊愕之时,缓缓的蹲下身子,仰首望着御昊轩那隐忍的面容,轻柔道:“皇上由我来照顾……” 秦公公望着今日有些怪异的明月,心头没来由的一阵慌乱,但是还是低首应了声,随后颤抖着身子站起,紧握住手中的拂尘走出了大殿…… 大殿内,随着一声吱呀的关门声,再次恢复了窒息的安静…… 明月望着御昊轩静默凝视自己的神色,伸出白皙的素手抚上了他俊美的面容,感受着他肌肤上的冰冷,眸中的淡漠依然如故,只是手却渐渐的滑落,直到触碰到他的握住胸口衣裳的大手,紧紧的握住,泪,落下…… “轩……我们……”明月的声音有些沙哑,眸光已经看不清御昊轩的样子,她闭上双眼,任凭泪水掉落,而后深吸气,颤声道:“轩,我累了……所以,不想再继续爱你了……” 顷刻间,像是有什么东西崩塌了一般,整个世界沦蹋…… 御昊轩望着明月紧闭的双眸,深幽清冷的眸光突然像是被冰冻住了一般,只能那样深深的锁住明月,整个人都化做了一尊雕像,许久……空气中只剩下窒息…… 明月不住的流着泪,她在心里不住的说着,该结束了,不留恋了,而后,缓缓的睁开眼,却连看都不看御昊轩,起身收回手,转身离开…… 御昊轩在手中的温度消失时,身子动了一下,而后怔怔的望着明月渐渐远离自己的身影,眸子睁大,再睁大,但是眼泪依旧掉落了下来,可是却依旧望着那抹玄色身影一步一步的远离自己,左胸口上的黑色血迹早已经染湿了明黄色的龙袍,紧握住胸口衣裳的手泛着用尽力气的青色…… 明月走到大殿门口,她屏着呼吸,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不让自己哭出声音,而后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拉开的门,在自己踏出台阶的那一刻,突然仓皇逃开一般的跑开…… “皇上……”整个‘吣心宫’内,响起了秦公公的一声尖锐惊恐的叫声,走在‘未央殿’前的明月身子一僵,仓皇的止步,而后僵硬的回首望着自己身后不远处的混乱,数名御前侍女跑进了‘长生殿’,但是随后却又惊恐不已的跑出,慌乱的几人乱撞一通,更有几个惶恐的哭了起来…… 明月怔怔的望着,而后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的跑向前去,但却在踏进‘长生殿’殿的时候,竟看左胸上满是褐红色鲜血的御昊轩,他站在那里,像个魔鬼一般,吓得秦公公都不敢靠近,双目泛着幽绿而又猩红的光芒,周身满是残暴与杀气…… 明月吓住了,她僵在殿门口,眸中的担心顿时化作了惶恐…… 但是御昊轩却在看到她的时候,却像是受了委屈了孩子一般,眼中的杀意与残暴顿时消失无踪,而后一步一步,如同鬼魅阎罗,却又像迷失方向的孩童一般走向她,在明月后退的时候,猛的扯住她的手,急切而又狂乱的道:“明月……你要去哪里……带我走,明月你也带我走……”,说着,猛的抱住了明月,全身不住的颤抖…… 心,顿时被万箭穿过,眼中的泪水落得更凶,她想推开御昊轩,想知道他是怎么了,可是御昊轩却像是一只受伤的猛兽一般,死死的抱住她,只要她一动,他就像以为她要挣脱一般的更为收紧,低沉的声音满是沙哑与颤抖:“我跟你走,别丢下我,你去哪里都别丢下我……” “你是皇帝……”明月几乎无法呼吸的道,他是怎么了,究竟怎么了…… “我不是,我什么都不是……”御昊轩突然咆哮起来,吓得周围的人都跑了出去,而后他扣住她的肩膀,如同受伤野兽一般的咆哮:“在你眼中我连人都不算,我还是什么帝王?带我走,你当我什么都行,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不是帝王,不是……” 明月闭上了双眼,心被掏空了一般的痛,但是却依旧摇首道:“轩……你放开我,你不该是这样的,你……唔……” 突如其来的吻让明月措手不及,唇上刺痛与身体上的疼痛另她不住的抗拒,可是她却是抗拒,御昊轩就越是疯狂,他不住的低吼道:“我该怎么办?我该把你藏哪里?到底该藏在哪里你才不会跑掉……”,而后,他的身形定住,眸中闪出了一丝亮光,接着,突然横抱起明月,飞快的冲出了宫殿,无论明月如何求他,他都像听不见一般,不多时,他就冲进了‘寒月宫’,跑进了那座金色的牢笼…… 明月的身子被放在柔软的裘披毯上,身上的玄色长袍被御昊轩身上的褐红色血迹沾染,她惊恐的望着这座牢笼,而后慌忙起身,想伸手抓住御昊轩的衣裳,但是他丝毫不给她机会的冲出了牢笼,将那把大锁缠绕在门上,只听砰的一声,锁被合上…… “不要……”明月冲到牢笼边,但是御昊轩却不给她任何机会的向后退去,直到她不再能接触到他…… “轩,不要,不要把我关起来……”明月紧紧的抓住金色栏杆,哭泣着望着御昊轩哀伤的眸子,抽泣着道。 但是,御昊轩却悲戚的凝视着她,而后缓缓的摇了摇头,满是悲凉的道:“你……从来都不曾为我想过,从来都没有……”,而后,一步一步的向殿门口退去,紧握着拳头,沙哑的道:“我爱你,已经爱到把什么都赔进去了,可是你却什么都不给我……所以……明月,对不起……” 明月的心一窒,还来不及说什么,御昊轩就已经转身消失…… 111情深负情浓(六),怎么舍得 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清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御花园’处,秦公公一身褐色丹顶鹤朝服,手执拂尘慌张的在鹅卵石小路上碎步快跑,额头上的汗已显现,口中呵着热气,气喘吁吁的踏上了白玉阶,直奔长廊西侧的‘重阳宫’而去…… ‘重阳宫’内,欧阳红玉一身朱红,带着几分不奈却又懒散的神色坐在椅榻上,纤细的素手执着茶碗,若有所思的抿了一口,而后放下,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青兰,轻柔道:“淑妃那边还没有消息么?” 青兰望着自己的主子,摇了摇首,但却自信的道:“小姐,无论淑妃愿不愿意,只要杜湘儿一死,她便六神无主,到时候她不听小姐的,也得听小姐的……”,淑妃算什么?在这个后宫里只要没有皇上的罩护,她就是一只软柿子,争斗,本就是各凭本事…… 欧阳红玉垂下睫,却是轻拧了一下秀眉,而后有些烦躁的起身,移步走到殿前,望着渐渐昏暗的天空,不禁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但却被大殿前的一阵凌乱脚步声惊扰,她睁开眼,却望着满身大汗的秦公公直奔而来,心头一怔,整个人都僵住…… 秦公公慌忙的擦拭着额头上的汗,在抬首之时,像是松了一口气般的上前跪拜道:“奴才参见贤妃娘娘,娘娘千岁……”,说着,忙喘息道:“皇上请娘娘去一趟‘吣心宫’…… 青兰怔住,她赶忙走上前,站在欧阳红玉的身侧,神情疑惑,想问秦公公是为何事,但却听欧阳红玉道:“秦公公可知皇上为何召见本宫?” 秦公公擦了两把汗,依旧有些喘吁,但却如同往常一般恭敬的回答道:“回贤妃娘娘的话,奴才也不得而知,还请娘娘速速备辇,跟奴才前往‘吣心宫’……” 欧阳红玉的面色看不出悲喜,她的双手紧紧揪住丝帕,可见心头诚然忐忑,少许,她稍稍平定心绪,深吸了一口气,才伸手放在青兰搀扶的手上,低声道:“有劳公公跑了一趟了,本宫稍后就去,公公请先回吧……” 秦公公忙勾身道:“奴才不敢,奴才告退……” 欧阳红玉点了点首,有些心事重重的转身走回内殿,示意两名守门的侍卫前去后备轿辇,而自己则是走进寝室梳妆换衣。 “小姐……”青兰跟随而至,满脸担忧,跟着欧阳红玉走到镜前,拿起一把桃木梳,轻声道:“小姐,皇上从来都没有传唤过您去‘吣心宫’,可是这次……”,说着,青兰的面色更为担忧,她放下手中的梳子,紧张道:“要不,小姐先别去,待奴婢先去探探虚实在做定夺?” “皇上召见,是能拖延的么?”欧阳红玉望着镜中的自己,突然间心头像是也塌陷了一个无底洞一般,究竟……皇上为什么要召见她,所谓何事?自从三年前的那日之后,皇上就再没有召见过她,而今日却……如此突然。虽然她自信,凭借皇后的死与太后这几年的忧伤,皇上决然不会绝情到将她如何,可是…… 闭了闭眼,欧阳红玉努力平定心绪,而后抬起手,拿起桌台上的一个首饰盒,轻轻打开,而后取出了太后赠送的一只羊脂玉镯套在手腕上,又去了一对翡翠耳坠戴上耳垂上,而后拿起几只金钗,沉声道:“青兰,将这些皇上与太后当初赏赐的首饰给我戴上,倘若当真有个万一……或许还能使皇上顾念一些往日恩情……”,说到这一句的时候,欧阳的红玉的声音竟有些颤抖…… 青兰的身子一僵,而后慌张的道:“小姐在胡说什么呀,倘若……倘若……奴婢现在就去找太后,只要有太后在,皇上不会如此绝情的,奴婢现在就去……”,说着,青兰就往寝室外跑去,大却被欧阳红玉唤住。 青兰的脚步滞住,但却像是不敢回头一般,少许,只见她缓缓的回转身,扑通一声跪在欧阳红玉面前,哭道:“小姐,是奴婢与胡海对不起您,倘若当初胡海没有那么冲动的想除去德妃腹中皇嗣的话,也许……也许皇上还会顾念小姐的……” 欧阳红玉望着青兰哭泣的神色,眼中尽现哀凉之色,她闭上眼,无声的摇了摇首,抿唇道:“青兰,帮我换件皇上最喜爱素衣。皇上曾说……我是最懂他心的女人,所以……所以我不能让皇上久等……” ‘吣心宫’中,萧童低首,双眸通红的跪在御昊轩的身前,双手紧紧的握着丝帕,安静得让人忽视,就连落泪,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太后坐在一旁的椅榻上,两鬓白的发髻上只戴了一支凤簪,她担忧的望着坐在御案前一言不发的帝王,闭上眼叹息了一声,少许才意味深长道:“皇上,刚才听萧童这么一说,哀家道是觉得是雪儿委屈了,不如……就找个借口将雪儿放出来吧,倘若要是怕雪儿生气的话,不如……哀家去帮你说说……” 萧童吸了吸鼻子,微微的抬起首,但是在看到帝王冰冷的面色时,又赶紧低下首,素手执着丝帕掩在唇上,拼命压抑着痛哭的冲动,少许,她才听到帝王低沉冷冽的声音:“明月……她会离开朕……” 太后与萧童均是一怔,半晌,才明白帝王话中的意思,萧童红着眼睛哽咽道:“奴婢这就去跟小姐说实话,告诉小姐皇上的用心……”,说着,她仓皇的起身,但却因为跪得太久,刚站起,又踉跄一下摔倒在地上,吓得守在一旁的御前侍女赶忙上前搀扶…… 太后有些不忍的望着萧童,不禁有些责怪的道:“皇上,哀家也不管萧童是否当真侍过寝,但是她的名字既已记册了,就是您的女人了,今日她没犯错,皇上就让她跪在这里几个时辰,一个小丫头怎么能受得了这个罪?”,说着,太后不禁起身,走到萧童身前,柔声对依旧冷俊的御昊轩,道:“再说了,倘若这事被雪儿知道,怕是又要生气了……” 说到会让明月生气,御昊轩的神情顿时紧张了起来,随后望向萧童,如同威胁一般的道:“倘若她敢告诉明月,朕就……”,话落,御昊轩竟不知道下面该说什么。 “无论皇上‘就’什么,就算是割了萧童的舌头,让她不能去跟雪儿说,雪儿也会生气……”太后接了帝王的话,毫不遮掩的将事情说破,而后走到御昊轩身前,拧着眉宇,道:“皇上,您从来都是一个严峻的帝王,喜欢一个人还需要如此遮掩么?哀家可记得,你与雪儿大婚大夜,可是三更半夜来求见哀家,要哀家帮忙……而今是怎么了?”,太后刻意省去了中间的话,而后在御昊轩眼中闪过凌乱之时打住。 “母后,儿臣……”御昊轩的声音竟有些迟钝,眼中的冷冽也已经褪逝,但却满是浓烈的悲伤,像是脱去了伪装的猛兽一般,有些无助的让人心疼…… 太后望着眼前这个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帝王,心头一阵酸涩,有些疼惜的伸出苍老的手抚着御昊轩日渐消瘦的面容,扣住帝王的肩膀,柔声道:“皇上,哀家当初帮你推波助澜,是因为哀家终于看到皇上可以像一个平凡男子一样去喜欢一个女子,而且,皇上当时如此的霸道的对哀家说,说要雪儿,那时,哀家很欣慰,而第二日晨省之时,哀家也的确见识到了雪儿的聪慧,当时,哀家在想,不愧我哀家的好皇儿挑选出来的……”,说着,太后的声音不禁有些沙哑,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可是现在皇上是怎么了?难道要哀家后悔当初成全你与雪儿么?为什么皇儿也要像先帝一样,为了一个女子,就连名誉与江山社稷都不要了……” 御昊轩闭上了眼,拳头紧紧的握起,而后,慢慢的松开,他睁开眼,如同企求一般的望着太后,低沉沙哑道:“母后以前教孩儿,只要是真心喜欢的,就去抢,哪怕是那人不是心甘情愿,因为只要在你怀里就是你的。可是……母后为什么不告诉朕,怎么去舍弃她,为什么不告诉朕,原来这样会这么痛苦……” 太后隐忍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她心疼的望着皇帝,想安慰,却才惊觉,原来自己真的已经老到没有办法在教他什么,少许,她才沙哑的道:“哀家……一辈子都忘不了先帝,皇上,哀家教错了,哀家……不该那么教你……”,舍弃一个自己所爱的人,就连她自己花尽了一辈子也没能做到…… ‘吣心宫’外,欧阳红玉步下轿辇,抬首望着这座,自己从来都曾因为帝王传昭着踏进过的宫殿,眸光停留在‘吣心宫’那三个金色的大字上,少许,她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气,举步走进…… 青兰站在殿外望着欧阳红玉从容优雅的背影,想嘱咐两句,但不知该说何,因而,她只能站在守门的侍卫面前,略到焦急的道:“小姐,奴婢在大殿外等您……”,所以您一定要保重…… 欧阳红玉的脚步沉了沉,却没有回头,少许,在六名御前侍女的跟随下,不多时就消失在空荡幽深却又寂寥的‘吣心宫’大殿内…… ‘长生殿’前秦公公焦心等候,他虽然不知今日又发生何事,但是只要脑海中心一想到今日帝王那如魔鬼一般的模样,他的心就不禁颤抖起来,虽然,现在大殿内的那些御前侍女表面都装做若无其事,但是他知晓,她们的心里必然也许他一样惶恐…… 想到此处,秦公公有些有些担心,正在烦乱之时,他一抬首,却见不远处正走来数个人影,心一动,忙迎上前叩拜,道:“奴才见过贤妃娘娘,娘娘稍等,现在皇上正与太后议事,怕是不能打扰……” 太后?欧阳红玉平静的面容怔了一下,眸光染上了几许希翼,但随即掩去,庄重的道:“太后也来了?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太后从不踏入‘吣心宫’,今日怎会…… 欧阳红玉的话音刚落,站在其身后的六名御前侍女,个个面色苍白起来,像起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但都不敢出声,只能惶恐的低下首。 “娘娘多想了……”秦公公赶忙急声说道,但却显得分外慌张,而后低首颤声道:“娘娘稍等,奴才这就去禀报……” 112情深负情浓(七),为尼 秦公公慌张的神色另欧阳红玉起疑,但她还未及问起,秦公公就已推门而入,接着,欧阳红玉看到了站在大殿中央,低着首,如同犯了什么大错一般的萧童,而后,殿门被关上…… 欧阳红玉怔在那里,心头一阵难以形容的忐忑,素手不禁捏紧了丝帕,少许,她转首望着身后六名神色惶恐不安的御前侍女,秀眉拧紧,而后试探的轻声道:“萧童怎会在皇上的寝室内?莫非……秦昭仪也在?”,倘若是,那太后又为何来此? 那几名侍女愣了愣,面容上的惊恐依旧,似乎不能理解欧阳红玉的话一般,半晌,其中一名年纪甚小的侍女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才开口喃喃的道:“娘娘说的是……木御女么?她……她今日似乎是惹得昭容娘娘不开心了,所以被皇上罚跪在‘长生殿’中,现在……已经有好几个时辰了吧……” 话音刚落,欧阳红玉睁大了双眸,什么叫做木御女,但另外几名御前侍女此时竟也如梦初醒的道:“哦……对,那位御女是皇上钦封的,但是还是跟随着昭容娘娘伺候着,今日正午也不知道因犯而事,竟然哭着来向皇上请罪,后来就被皇上罚着跪在殿内……” 萧童……木御女?欧阳红玉感觉自己的全身的力气都被冻结,一时间竟僵在那里动也不动,少许,才平息自己心头澎湃的酸涩,紧握拳头,忍声道:“那位……木御女为何被钦封?”,为什么她竟连一点风声都不曾听到? “她……”几名侍女欲言又止,而后别扭的道:“奴婢也不得而知,只听说是在半年前得了皇上宠幸,还被记了册,但是后来就被秦公公带走了,奴婢们也有大半年没见过她,直到昭容娘娘被宠幸后才又出现,一直跟着昭容娘娘…… 欧阳红玉听着眼前的侍女说完话,而后竟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般,她的手都开始渐渐颤抖,红唇紧紧的抿着。 没想到……她万万都没有想到,突然,欧阳红玉笑了起来,那笑,带着凄凉和掩饰悲伤的无助,这一次,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萧童只是暮雪的一个丫头,却也能代替其主侍奉帝王,而她…… “娘娘……”六名侍女均是不安的望着欧阳红玉那明明在笑,但却落泪的面容,没人再敢说一句话,而就在此时,秦公公从殿内走出,紧了紧手中的拂尘,踏步到欧阳红玉身前,恭敬的道:“贤妃娘娘,皇上请您进去……” 欧阳红玉的身子怔了怔,像是已失神许久一般,而后在秦公公抬首时,惊讶的眸光中擦了擦眼中的湿意,而后转身走进了大殿内…… 欧阳红玉踏步走进大殿,双眸闭起,而后心伤难掩的走上前,微微的福身,声音略显不稳的道:“臣妾参见皇上,见过太后……”,而后抿着红唇,稍稍抬睫,便看到了站在一旁,眼中也带着微红的萧童,而后便低下首,像是多看任何人一眼都没有勇气一般…… “子辰今日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又生病了?”太后关爱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怜惜,而后欧阳红玉就看到了一双明黄绣金丝九凤琉璃坠的元宝底鞋子,冰冷的素手也被抓进了太后温暖却苍老的手中,只听太后又道:“唉……皇上,你宠爱秦昭容是一回事,但是你可冷落子辰不少时日了……” 欧阳红玉怔了怔,恍然的抬起首,但是眼中溢出的却满是被羞辱的痛楚,她终于了然皇上今日为何要召见她,原来又是因为太后……想到此处,欧阳红玉只觉心痛难当,她颤抖着握住太后的手,悲伤道:“不要……太后,臣妾不要您为臣妾求皇上恩赐一夜恩宠……”,曾经发生的类似,此时此刻浮现眼前,欧阳红玉才心痛的发现,原来这不是皇上的宠幸,而是侮辱…… 太后拧起眉宇,有些不解的望着满面泪痕的欧阳红玉,更是疼惜的拿起锦绸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心疼道:“子辰怎么哭了呢?这孩子真是……夫妻之间还有什么要不要的,更何况皇上今日已经同意点了你……” 欧阳红玉摇首,她悲伤的转首望着坐在椅榻上面无表情,甚至连看她一眼都不曾的御昊轩,眼泪更为控制不住,她颤着声音道:“皇上点了臣妾……可是皇上是真心点了臣妾的么?”,为什么,为什么要她拿自尊来求一个男人宠幸自己? “皇上……”太后望着帝王那无动于衷,仿佛已经没有了灵魂的躯体,不得不斥责的唤了一声,而后走上前,小声道:“子辰也是你的妻子,无论您多宠爱雪儿,你都不能负了子辰啊,更何况皇后已死……” 御昊轩冰冷的眼眸像是被一层薄雾迷住一般,谁都看不清他的神色,而后,只听他打断的太后的话,那低沉的声音透着无尽的冷漠的道:“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吧……” 众人都怔住,包括太后与欧阳红玉,而萧童更是不敢相信的望着帝王那决然却又冷漠的神色,突然,她再不顾许多,挣脱御前侍女的手,冲到帝王身前,沙哑的道:“皇上,您不怕我家小姐飞回天上去吗?还是……在您的心里,她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重要……”,为什么,为什么他如此爱小姐,却还要答应太后的请求…… 御昊轩的眸光动了一下,像是有了一丝生气,但随即又恢复了冷漠,冰冷的瞳孔满是如夜色一般的黑漆,而后,只是冷清的道:“她飞不走的,朕……已经打算折断她那双羽翼……”,说着,他的眸光更冷,残忍道:“而且朕也想知道,是不是朕当真非她不可……” 萧童惊愕,几乎没有瘫软在地上,而欧阳红玉更是吓住了哭泣,她从来都不曾见过如此冰冷的帝王,更没有听到皇上说过如此残忍却又深痛人心的话,一时间,她的心头纷乱交杂,双眸震惊的望着帝王……感觉自己的心,已经痛得千疮百孔,甚至忘却了什么叫做呼吸……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大殿内,所有人像是被冻住一般,没有人再敢说话,太后也有些惊慌的放开欧阳红玉的手,俯首望着似乎已中毒太深的皇帝,颤着手指向御昊轩,道:“皇上,你当真要哀家因为凑合你与雪儿之事成为千古罪人么?皇上,子辰是您的妻,她不像那些没有被你宠幸过的女人,她已经是你的人了……” “不要再说了……”欧阳红玉突然捂着头叫到,她那突如其来的叫声让殿内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而后,只见她如同身心俱裂一般,双眸痴痴的望着御昊轩冰冷的眉眼,紧握着素手,痛彻心扉道:“臣妾死心了,这一次,臣妾真的死心了……原来臣妾在皇上的眼中竟然只是一个……一个……” 说到此处,欧阳红玉的身子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变得有些飘忽,她眼中的绝望慢慢的变成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死寂,而后,她慢慢的后退,像是再不敢如此接近眼前这个冷漠的男子一般,苍白的面容带着悲痛的神色,而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俯下身子,狠狠在冰冷的地板上叩首,恍惚道:“请皇上……允许臣妾削发为尼,终生独伴青灯……以……仅剩苟且之余,为我天朝……与皇上祈福……” “子辰……”太后呆住了,她的身形晃了晃,几乎摊倒在地,好在秦公公反应过来,急忙冲上去搀扶住。但太后却哭了起来,她在秦公公的搀扶下,颤抖着身子走到跪在地上的欧阳红玉身前,苍老的声音带着悲痛的道:“子辰,你在胡说什么……你是天朝的贤妃呀,你怎能……子辰,是哀家害了你,是哀家造的孽……” 冷清的‘寒月宫’内,明月静静的坐在牢笼里,将身子倦缩在这个黑暗得连烛火都没有的红纱笼罩的小小空间,素手扯着棉被,将自己裹住…… 她望着那渐渐蒙上黑暗的天色,心也越来越沉,不知道为什么,今夜,竟是如此的害怕黑暗……揪住棉被的素手动了一下,却是更为惊恐的拉住棉被,冰冷的寒气不断从大殿外弥漫进来,如同鬼魅索命一般,将整个大殿都包裹在寒雾中…… 许久……许久…… 大殿外响起了一阵沉重却又凌乱的脚步声,乌云却蔽月,明月朦胧的闭着双眼,疲倦的想睁开,但是大殿内的寒冷月让她已经再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分辨走来的人是敌是友,更何况……在这里,她从来都不曾有一个真正的朋友,或许……御昊天算了一个…… 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殿外更为寒冷的空气,并且让这里的寒冷弥漫上了一层浓烈的酒气…… 酒……明月惊醒,她慌忙的起身,但是四周的黑暗根本另她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能听着那脚步声接近牢门的方向,而后,哗啦一声锁链声,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 明月屏息,她睁大双眸,却依旧看不眼前的人,但是鼻子却闻到了那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龙涎香…… 心一窒,明月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她揪紧着棉被,却听到御昊轩低沉沙哑的声音:“明月……朕不想来的……可是朕喝了那么多酒,喝到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却……还是能走到了这里……” 泪,因这句话而掉落,明月无声的哽咽,感受着那阵带着浓烈酒气的龙涎香越来越近,而后一个温暖而又满是寒意的怀抱将自己包围,耳边溢满了他沙哑的声音:“明月……朕该怎么办……朕那么爱你,朕舍不掉,朕该怎么办……” “轩……”明月颤抖着声音轻唤,双手胡乱的摸着他的身体,带着哭泣的哽咽,道:“轩,让我看看你的伤……你流了那么多的血……”,说着,明月的眼泪流得更凶,这半日,她的脑中一直不断重复着御昊轩身上满是褐色血迹的模样,那样子,让她心头像是被硬生生挖去一块般的疼痛…… “明月……不哭……”御昊轩冰凉的手轻柔在明月的脸上抚着,但是明月的泪却流得越凶,而御昊轩则是亲吻着她的脸,大手抱着她的柔软的身子,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轻声却低沉的道:“明月……你哭……我这里会好疼……疼……就会流血……” 明月惊住,像是不敢再哭一般,强忍着鼻尖的酸涩,却更为痛恨这里的黑暗,她慌张却又小心翼翼的抚着御昊轩的胸口,抽泣道:“轩,我看不见你,伤口在哪里……有没有止血……” 御昊轩握起明月的手,黑暗中,他的动作轻缓的像在执行某种仪式,而后,他解开自己的衣襟,将明月的手放在那冰冷粗糙的伤疤上…… 明月的手颤了一下,指腹上的触感让她的心头酸涩难当,抬首望着他,但黑暗却让离得如此近的两个人都分不清轮廓,可是明月能感觉到他看在她,清浅的呼吸带着浓浓的哭意,沙哑道:“轩……让我看看你……轩,我好害怕,我看不见你……”,今夜的他,太过反常,反常得另她感觉害怕…… “如果你一辈子都看不见……会不会永远都不在会离开……”低沉的声音带着某种决然,炽热的气息在明月的耳边吹拂,腰际被那只大手收紧,而后温热的吻点在她的额头上:“明月……最后一次……朕最后一次求你留在朕身边……最后一次……” “轩……”明月心头一阵慌乱,她不明白御昊轩想说什么,她想问,唇却已经被封住,跌入了这狂热的意乱情迷…… 113情深负情浓(八),洗礼,刺杀 一夜寒风催人老,风也萧萧,雨也萧萧…… ‘重阳宫’内,一片死寂,守殿的侍卫与宫女个个低首,如雕像一般,谁人无语。大殿之外,贵妃、淑妃、德妃以及小昭仪萧敏都纷纷来至,但却只能站在大殿之外等候,因为按照怀月历来的规定,后宫嫔妃出家为尼,需尽十八洗礼,进寺庙之后还将沐浴更衣剃度,而后独自闭观静休七七四十九日,方是洗尽红尘世俗…… 淑妃手握丝帕,心头忐忑难安,昨日贤妃‘吣心宫’之行,多数人已有所耳闻,但却众说纷纭,根本无从分辨真假,也有耳闻太后怒骂帝王薄情,但却因为太后入住‘坤宁宫’,除帝王与欧阳红玉之外,根本不见任何人,因而也无从取证。但唯一可证实的消息,便是暮雪身边的丫鬟萧童已经被晋级为七品御女…… “淑妃娘娘这是怎么了?”德妃倾城瞥了一眼额头上已经冒出许些薄汗的暮慈,抿了抿红唇,眼中闪过一丝冷笑,却温婉轻柔的道:“今日受礼的是贤妃,怎么淑妃娘娘道是如此紧张?” 淑妃的眸光一颤,而后转首望向一脸平静的倾城,心头不禁升出了一丝怒意,刚想开口反驳什么,却被杜湘儿扯了一下衣袖,而后只见杜湘儿带着几许沉重的道:“德妃娘娘说的是,我家娘娘与贤妃娘娘情同姐妹,也一起服侍了皇上六载有余,论感情,自然不是新进嫔妃所能及的……” 说完,杜湘儿拿着丝帕为淑妃擦了擦汗,声似安慰道:“娘娘,就算您舍不得贤妃娘娘,也要保重自己呀,再说贤妃娘娘乃是为我朝牺牲,后宫中能有如此贤德女子,娘娘理当为皇上高兴才是……” 杜湘儿的话还没说完,德妃倾城的面色已经黑了一半,她瞪着淑妃与杜湘儿,少许,才深吸了一口气,藏在袖中的玉手成拳,隐忍道:“淑妃姐姐身边的这个丫头道是机灵可人,说不定哪日也能如秦昭仪的丫头与当年德妃提拔的冬月一般,能晋级个御女也说不定……”,说着,倾城娇美的面容上抿起一抹讽刺的笑意,捏着丝帕掩唇,装作无意失言的模样…… “你……”淑妃当真恼了,但是话还未说完,就再次被杜湘儿阻拦,双方争执之时,却听‘重阳宫’大殿内一阵凌乱却又整齐的脚步声,而后众人便看到大约十八名僧尼身着灰色长袍,每人手中端着一盆冰冷的水,匆匆步下石阶,分九人各站在殿前的两侧…… 淑妃心头的气愤在此时顿时消散,她有些颤抖的望了一眼那些尼姑手中的金盆,不禁后退了一步,握住杜湘儿的手,道:“湘儿,这……这天很冷,她们……” “娘娘,这是后宫法典上的规矩,是不容改变的……”杜湘儿冷眼瞥了一眼站在一旁,似乎有些陷入云里雾里的倾城与萧敏,唇边冷讽,道:“等会,德妃娘娘想必就会知晓,我家娘娘为什么如此担心贤妃了……” 倾城一怔,美目扫向杜湘儿,红唇一抿,想说什么,却又压抑住,她的确不知晓天朝后宫的法典,但是此刻却能隐隐探出丝丝不寻常的气息,因为平日里自命清高的贵妃如月在此时竟一语不发,那神色竟与淑妃一般紧张。于是,倾城深吸了一口气,抬首同他人一起望向那空荡的大殿,等待欧阳红玉出现…… 大殿内,欧阳红玉只着一件单薄的素衣,苍白的面容未施脂粉,整个人跪在大殿中央,而身后,一名年长的老尼姑正在用梳子梳理她披散的长发,口中念念有词,但却无人能听懂。 青兰跪在一旁,哭得已经失去了力气,她红着眼睛望着面无表情,如同一片死寂的欧阳红玉,抽泣道:“小姐,您这是何苦……就算……就算皇上不再顾念夫妻之情,您也不必……不必如此糟蹋自己呀……”,昨日在‘吣心宫’中发生什么,小姐一句不曾提及,整个人就像已经失去了生气了一般,而今晨……却要削发为尼…… 欧阳红玉闭着双眼,像是什么都不愿在看见一般,少许,她缓缓的睁开,望着镜中因情字而憔悴伤神的面容,却轻笑起来,呢喃道:“一点相思,三千烦恼丝……”,而后转首望向青兰,伸出手握住她冰冷的手,徐徐的道:“情在不能醒……青兰,出宫嫁个好人家……” 情在不能醒……执迷中却能一语道破天机的话语,青兰早已经枯竭的泪水再次落下,她紧紧抓住欧阳红玉的手,不住的摇首,哭道:“情在不能醒……可是削去这三千青丝,情就不在了么?难道成尼之后就能清醒了么?小姐,不要……不要做这样的傻事,不要……” 欧阳红玉望着青兰满是泪痕的面容,却是闭上了双眼,而后,平静的道:“师太,开始吧……” 一剪刀,断发如丝,纷纷落地,灰袍女子将那缕青丝捡起,拿起一旁的宫女捧上的红线系好,而后放在铺着红锦盘内,双手合十,道:“一刀断恩,脱离红尘,请小施主将此物交给皇上,贤妃的法号为‘断尘’,将来圆寂之时,只能将生前青丝葬入皇陵……” 那名宫女望着锦盘内的青丝,双手不禁有些颤抖,但却低首,道:“奴婢遵命,奴婢告退……”,说着,便捧着这缕红线青丝匆匆走出大殿,步下石阶,在众妃身前碎步走过,而后向‘御花园’方向跑去…… 淑妃睁大双眸,望着那名小宫女远去的身影,无手紧紧的握起,喃喃的道:“剪了……当真剪了……”,而后忙转向杜湘儿,有些魂不守舍的道:“青丝断,恩情了,湘儿,是不是此时,就算贤妃反悔,死后也不能再葬入皇陵了?”,真的剪了……欧阳红玉竟是认真的…… 杜湘儿望着那名宫女匆匆消失的身影,心头也是一怔,而后点了点首,轻声道:“回娘娘的话,按后宫法典中记载,后宫嫔妃一旦被僧尼落下‘断恩发’,就再不是皇上的人,将来仙逝之后,只能以‘红线青丝’入葬皇陵,而贤妃娘娘……之于皇上而言,从此是陌路人……” 此言一出,德妃倾城与小昭仪萧敏都被吓住,二人睁大双眸望着淑妃与杜湘儿,接着,只听小昭仪萧敏有些结巴的问道:“‘断恩发’……贤妃姐姐要跟皇上断绝夫妻恩情么?为什么……为什么就连仙逝都不能入皇陵?”,后宫嫔妃争斗一生,无非就是为了抢得身前宠爱、历史名垂与死后的栖身之地,贤妃如此聪慧,又怎会自绝后路? “这就是后宫的法典,并非所有的嫔妃先仙逝之后都能入葬皇陵,无非是二品以上,或者死后加封的嫔妃才可以,就像先帝的华贵人,她虽贵为皇上生母,但却因为身份低微而不能入葬皇陵,还是后来皇上即位之时,加封为‘圣德母后’才搬迁入皇陵,但是却还是只能迁入冬陵,跟葬于南陵的先帝寥寥相隔……”杜湘儿轻柔的说道,而后望了一眼满脸纯真却又震惊的萧敏,抿唇道:“这也是为什么后宫的女人都要往上晋级的原因……” 一生身为帝王的女人,但死后却连皇陵的一呸土都不法触及,的确是悲哀的,但是皇帝的女人实在太多了,并不是什么女人都有资格下葬玉皇陵,更别说是帝陵,就同太祖一般,他逝世之后,竟下旨只与明月贵妃合葬,其他嫔妃一并葬入了冷宫的后山上,就连第一位皇后荷清婉,都在能孤单的被埋在另外一个陵墓中…… 一时间,大殿外鸦雀无声,众人的心思难辩,但唯一相似的,便是对这后宫法典中的残酷心有戚戚,就连气焰高涨的德妃倾城都沉默下来…… 少许,大殿前,一声传唤,道:“洗尘之礼开始……” 众妃都愣了一下,而后不约而同的抬首望向大殿内,那缓步走出的欧阳,个个面色不尽相同,像是屏息凝视一般,众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欧阳红玉的身上,而后,只见欧阳红玉一身单薄的衣裳,白色的鞋子踏步而下,如同没有生气的木偶一般,在那名老尼姑的带领下慢慢的走着…… 欧阳红玉微微抬首,望着大殿外的众妃,眼中的情绪像是已经完全死寂了一般,她双手握在胸前,空气中的冰冷已经将她的唇冻得乌紫,轻缓的脚步不急不忙,但却毫无退缩的向那两排站立的尼僧走去,而后,两盆冰冷的水泼洒在了欧阳红玉娇小的身上…… 德妃睁大了眼,吓得不禁后退了一步,萧敏更是失声叫了起来,淑妃与如月的神色突然还算镇定,但是握着丝帕的手都开始颤抖,只因他们虽然听说过这种仪式,但却没有想到真正见识竟是如此的另人惊恐,毕竟这才是寒冬腊月最冷的气节…… 欧阳红玉闭着双眼,全身已经湿透,长发与衣裳都贴在了身上,冰冷的寒气让她不住的颤抖,面色更为苍白无血,但是,她却还是移动了脚步,紧接着又是两盆冰冷的水如雨淋下,哗啦一声倒在欧阳红玉的身上,而她,却是闭上眼睛,又慢慢的睁开,接着,再向前…… 站在殿外的嫔妃们都吓得面失血色,小昭仪萧敏更是几乎没有瘫软在地,好在有宫女搀扶着,才没有当众出丑。如月望着欧阳红玉那平静却又倔强的神情,心被揪起,闭上双眸别至一旁,不忍再看。而淑妃则是掩着唇,像是极力克制着想尖叫的冲动一般,仿佛被泼洒冷水的是她…… 欧阳红玉的脚步已踉跄,冰冷的水如此寒冰一般刺进了她的肌肤,让她的全身冷得麻木,就算视线去思维都不能控制,而后,在最后两盆水泼洒而下的时,颓然晕厥在地,娇柔的身体就像秋风中的落叶一般,失去了生命力…… “啊……”淑妃在欧阳工玉晕厥的那一刻,终是忍不住叫了出来,德妃更是踉跄的扶住了一旁的宫女,双眸定定的望着眼前那个倒在冰冷潮湿的地上的白衣的女子,素手指着那些站立在那里,丝毫不动的僧尼,颤抖道:“你们……你们还不将贤妃娘娘扶起来……” 但是,却没有一人理会,那些人就如雕像一般站在那里,丝毫不问已经奄奄一息的欧阳红玉。少许,只见大殿前的那名年老的尼姑走上前,向众人道:“经过十八盆水的洗礼,‘断尘’已然洗尽铅华,从此再与这十仗红尘隔离,归一我佛……” 话落,那众名僧尼才将晕厥的欧阳红玉扶起,但欧阳红玉此时,却如同断线的木偶一般,双手垂落在冰冷的空气中,泛着纯净却又如同死亡一般的白色,紧闭着双眸…… 贤妃接受十八盆水洗礼之事,在皇宫的各处传播,一时间,整个后宫的人都心怀惶恐,无非传言是否添油加醋,但是在寒冬腊月内,用十八盆冰冷的水浇淋而下,那感觉可想而知,更何况贤妃至此还在昏迷之中…… ‘坤宁宫’中,太后坐在凤椅上,像是一夜之间老去所有岁月一般,双眸呆呆的望着前方,在韩公公前来奉茶之时,竟颤抖的拿不稳,将那滚烫的茶水泼洒在了地上,玉茶杯哗啦一声跌得四处零落…… “太后……”韩公公赶忙冲上前,不住的用衣袖擦拭着太后身上的水泽,惶恐的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你的确该死……”突然间,大殿门口传来一声呵斥,韩公公的身子一僵,随即转首,却见帝王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踏步走来,面色凝重的分外骇人…… 韩公公的心一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惊恐万分的叩首道:“奴才该死,请皇上责罚……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说着,韩公公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御昊轩丝毫不理会跪在地上的韩公公,跨步上石阶,走到太后身前,握住太后的手,眸中带着忧心,低沉道:“母后,您没事吧?” 太后在听到帝王的声音时,眼中有了些许波动,苍老的手动了一下,而后握住了御昊轩的手,声带颤抖的道:“皇上……子辰她……” 御昊轩的眸子闪过一丝不自然,而后低沉却又温柔的道:“子辰没事,已经醒了……” “醒了?”太后眼中的泪不禁流出,她握紧御昊轩的手,摇了摇首,双眸恍惚的道:“醒了又能如何?她已经不再是后宫嫔妃,已不再能陪在哀家身边……老天,老天是想要欧阳氏的基业断送在哀家手上……” “母后……”御昊轩担心的望着太后略略激动的神色,想安慰什么,但太后却老泪纵横的道:“皇上,哀家……哀家愧对欧阳氏的列祖列宗,更愧对先帝……愧对太祖皇帝……” “母后,是儿臣的错……”御昊轩担忧的望着太后悲痛的神色,不住的安慰道,但是太后却更为伤痛,泪流不止。许久……在帝王的宽慰下,太后渐渐平息的激动,但却如同嘱咐遗言的道:“皇上,哀家想见见雪儿,哀家……怕是见不到雪儿为皇上生添龙嗣了……” “母后……”御昊轩的口吻满含内疚,但是太后却摆摆手,叹息道:“皇上,哀家不怨你……都是哀家的错,哀家当初不该那么教你,更不该……让你的心深陷在雪儿身上,后宫的这些悲剧,是哀家的失策,都是哀家……” 御昊轩闭上了双眼,大手紧紧的握住太后苍老的手,而后突然跪在太后身前,低沉却又沙哑的道:“母后……儿臣对不起您……” ‘寒月宫’前,帝王的龙辇匆匆行驶,飞奔在前往前往‘坤宁宫’的路上…… 明月坐在车辇内,双眸望着罗纱帐外纷纷避让的宫女与太监,素手不禁握紧了手中的丝帕。她并不知晓一夜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这一路上却听到一些凌乱的议论,虽然只是只字片语,却也能拼凑得出其中的丝毫,因为,贤妃的名字竟在这些议论中反复出现…… 闭上双眸,思及昨日之事,明月的心头竟窒痛得有些无法呼吸。她深吸一口气,想平静自己内心的纷乱,但竟愈是看清了自己的在意…… 在意……明月缓缓的睁开了双眸,眸光流露一丝忧伤,而后唇角竟溢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她从来都不知晓,自己竟那样在意御昊轩是否宠幸过萧童,在意到竟让她此刻想起,依旧想逃离这座四面红墙的地方。只是,昨夜的自己,竟会因为他身上的伤得忘却了这份在意,奈何忘却,却依旧会记起…… 心头的酸涩又开始蔓延,明月垂下眼睑,想掩去这份难堪不甘,只是愈是如此,心头却愈是疼痛…… 花园西侧的小道上,寒风呼啸而过,带着几许湿意,迎面而来,掀起了车辇的罗纱帐,涌进了无数冷意…… 明月的秀眉轻动,在抬睫之时,竟无意中瞥见无数宫女围绕在不远处的‘重阳宫’前议论着什么。心一悸,明月抬手掀开轿帘,却见那些宫女个个面色惶恐,像是发现了什么大事一般…… “停下……”明月突然清冷道,而后在车辇停下之时,提裙走下,双眸疑惑的望着不远处堆积的人潮,心头忐忑的问道:“秦公公可知‘重阳宫’发生了什么事……” 秦公公面色有些苍白的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喧闹,手中的拂尘不禁握得更紧了些,而后恭敬的小声道:“奴才回昭容娘娘的话,是贤妃娘娘她……她昨日向皇上请求削发入寺,为我朝祈福……因而,因而今日想必该是‘护国寺’的僧尼们前来为贤妃执行‘十八洗礼’…… 削发?明月的心一抖,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低首,神色极为不自然的秦安,心头突然有些慌,抿唇道:“昨日……昨日贤妃与……与皇上发生了什么?”,明月感觉自己的心有些微颤,竟有种冲动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去听秦公公的回答,但是,她终究还是忍住了…… 秦公公低着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但在进退不得之时,只能闭眼,横下心,道:“回娘娘的话,昨日皇上在太后的要求下,点了贤妃娘娘的牌子,但是……但是却在寝宫内,太后与皇上不知为何事而起争执,而后贤妃便自请入庵了……” 明月的身子僵住,心像是被什么碾过一般,让她不禁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少许,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声音平稳的道:“皇上……他同意了招寝贤妃?” 秦公公先是一怔,刚想为皇上辩驳,但是却又不敢将皇上所言讲出,只能低应道:“是,不过此事乃是太后所提……” “我知道了……”不及秦公公说完,明月便打断了他的话,她抬起首,有些清冷的望着前方,对秦公公道:“我想去见一见贤妃,等会就回来……”,说着,不等秦公公阻止,便抖了陡身上的裘袍,走上前去…… ‘重阳宫’前,围观的宫女在发现明月的身影之时,个个吓得纷纷离散,惟有几名因为不及发觉的,都惊鄂的跪在地上,连声求饶,但是明月却同视而不见的走上前去…… 刚跨进宫门,对面就铺来一阵冰寒的气息,明月望着‘重阳宫’空无一人的大理石地板上,竟是一大片已经凝结的冰,眉宇一动,心头疑惑更甚,刚想踏步走进,而身后的传来一声清冷的声音:“昭容娘娘还真是懂得挑时间,此时来此,是想落井下石,还是雪上加霜?” 明月的脚步一滞,拧起娥黛,转首望向站在自己身后,面色苍白,双眸微红的青兰,而后瞥了一眼她手捧着的药碗,不想计较她言语的讽刺,冷道:“贤妃怎么了?” “怎么了……”青兰望着明月那疑惑的神情,而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竟冷声笑起来,但是眼中却满是愤恨的道:“昭容娘娘竟然问贤妃怎么了……呵呵……原来娘娘不是来落井下石,更不是来雪上加霜的,而是来装模作样的……” 明月秀眉一动,有些不想理会青兰,转身踏进宫门,但是青兰却冲了上前去,拦住明月的身子,眼眸泛冷的道:“我家小姐已经被你害得至此,你竟然还来……”,说着,青兰突然激动起来,竟猛的将手中滚烫的药汁哗的一声泼在了明月的身上…… “娘娘……”秦公公望见这一幕,几乎是大叫起来,而后慌了神一般的冲上前去,但是青兰却猛的转首,指着秦公公,怒吼道:“狗奴才,你今日要是敢上前来,我就扒了你的皮……” 秦公公愣住,脚步停下来,却见青兰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把匕首,话落,便转身向明月挥去…… “快……快去禀报皇上……”秦公公从来都没见过如此阵仗,一时间,双腿不住的颤抖的起来,而其他的几名宫女更是慌张的尖叫起来,纷纷四处窜逃,只有一名跟随而来的御前侍女匆匆的奔向了‘坤宁宫’的方向而去…… ‘重阳宫’宫殿前,明月不住的闪躲着青兰熟练的挥舞匕首,她一直退进了宫门之内,但是青兰却依旧咄咄逼人,似不取其性命决不罢休一般…… 如此下去,明月终于不奈,于是脚下旋转,临空翻身,躲开了青兰挥舞的匕首…… 许是没有想到明月竟然会武功,青兰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却更为狰狞的追上前去,长袖一挥,将手中的匕首直直射向明月…… 秦公公大惊,刚想叫喊,却见明月突然甩出手中的白色丝帕,咻的一声挡住了那把匕首,而后只听铛的一声,匕首与丝帕一起落在地上…… 此刻,不禁是秦公公怔住了,就连青兰也分外错愕,但下一刻,她顿时面色转红,双眸崩出杀意,沙哑的声音,怒道:“没想到昭容娘娘还深藏不露,难怪能害得我家小姐衰败至此,甚至绝望得削发为尼,今日,我青兰就算丢了命,也要将你这个害人精拉去陪葬……”说着,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包白色药粉,唇显冷笑,而后猛的竟药粉抛洒在空中…… 空气中,突然弥漫着一层酸涩的气味,明月措手不及,只能不住向后退去,但是还是吸了少许,刚开始并未有所察觉,但却听秦公公惊骇的道:“失魂散……娘娘小心……”, 听到秦公公的话,明月的脚步不禁又后退了一步,但身子一动,便感觉头竟疼得厉害,并且昏沉得另她支撑不住身子,心头一凛,抬首望向站在不远处的青兰,竟发现她突然瘫软在地。 怔鄂,明月想上前,但是却发现视线竟渐渐模糊,一时间,居然感觉空气中的酸涩气味越来越浓重,而后明月便失去了知觉。 114熟悉的陌生人(一),失魂散 聪慧减福寿,薄福送倾城…… ‘吣心宫’大殿内,一片嘈杂,数名身着碧衣的御前侍女来去匆匆,太医站在大殿之外议论纷纷…… 贤妃的丫鬟青兰刺杀秦昭容一事,在皇宫里传遍,更是惊动了帝都城中的‘丞相府’与‘护国候’府邸,再加上今日欧阳红玉削发出家一事,整个京城都沸腾起来,市井百姓与朝臣百官都开始分跟议论起来,毕竟皇宫在三年前也曾出现过一场波动,后因皇后欧阳萧玉、德妃暮雪与贤妃上官婉儿的死而平息,如今,事隔三年,暮氏明月再次出现皇宫,竟又掀起场风波,由此,帝都百兴都开始猜测,是否因为帝王甚宠暮雪所至,或因暮雪是个极有手段之辈…… 皇宫内,人心本就惶恐,今日又闻秦昭仪遭害,更是惶惶不安,就连德妃倾城与贵妃如月等人都安静了下去,心似惶恐一般的躲在自己的宫殿内,就连探望秦昭容之事都抛之脑后,因而,今日的皇宫可谓是热闹,却又分外冷清…… ‘长生殿’前,秦公公与萧童站立在大殿中央,二人均是眉宇深锁,眸光隐隐不安的凝视着那扇紧闭的寝殿大门,心头纠结难安,少许,萧童的心绪更为烦乱,她声音微颤的道:“秦公公,你说…你说小姐会不会有事?为什么…为什么皇上到现在还不出来?”,已经半个时辰了,太医也没能诊断出一个结果来,而帝王,更是让人惊恐得不敢靠近…… 秦公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浓烈的担忧,但却依旧安慰萧童,道:“小主放心,昭容娘娘不会有什么事,‘失魂散’只是一种另人迷失心智的药粉,并不会伤及性命……”但是…最严重的怕是会患上‘失心疯’,整个人疯癫,前尘往事皆忘记…… 迷失心智…。。萧童一怔,而后睁大双眸,不敢置信的望着也是一脸担心的秦公公,握着丝帕的手不禁颤抖了起来,而后努力平复着心头的惊恐,道:“秦公公的意思是…我家小姐会失忆,或者…或者会疯癫?”,怎么会…怎么可以?萧童的心像是被人划了一刀般,而后不住摇首道:“不,不会,我要去见小姐,我要去看看小姐……”,说着,就激动的走上前…… 秦公公望着萧童焦急的神色,心头也是一阵难过,可是在想到今日帝王赶到现在的神色时,不禁打了一个寒站,忙上前拉住萧童的衣袖,小声道:“小主,别进去,皇上他…他今日心情烦躁,怕是不能叨扰……” 今日,帝王赶到‘重阳宫’之时,秦昭容已经昏迷不醒,像是睡着了一般的躺在冰冷的地上,就连呼吸都清浅的让人感觉不到。当时,他看到皇上愣在了那里,双眸几乎是空洞的望着秦昭容那安静得另人心慌的面容,竟是不敢往前走一步,那神色,像是生怕秦昭容当真去了一般。可是后来,却又像是发疯的狂狮一般冲过去,将秦昭容的身子抱进自己的怀中,整个身子不住的颤抖的道:“明月,朕错了,你别这样吓唬朕…朕会害怕…朕怕……” 可是,秦昭容却像是故意折磨帝王一般,因为她昏迷的神色太过平静,平静得,就连他都不相信那是一个活着的女子…… 想到此处,秦公公的心更是缩了一下,而后望着萧童几欲哭泣的神色,不禁也感到眼中酸涩,他虽不知晓秦昭容的心中,皇上的位置摆在何地,可是皇上对秦昭容却是…或许,秦昭容当真就是三年前的德妃娘娘吧,否则皇上又何以将情字陷得如此彻底…… 萧童听了秦公公的话,不禁掩唇落泪,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这短短的两日,为何竟能发生如此大的变故,皇上对小姐的心,她看得太过清楚,所以,也为他痛得够久。深吸气,萧童不禁又想起三年前的那夜,帝王见到前来刺杀被擒之时所说的那句话:“朕以为自己已经等了几辈子…但是,却没有想到还是只能等来一个与她相关联的人,为什么…难道她恨朕已经恨到了连回来报仇都不愿意了么……” 而当时,她早已没有了杀他的心,只因她从位见过如此颓废得彻底的君王,他俊容依旧,却目带死寂,但却又警戒得只要有一丝响动,都会以为是‘她’回来了,而后,所有的人都会听到他急喘的低喃呼唤,但随后却又见到他那像是从希望的边缘苦苦徘徊后,依旧不甚跌入地狱的样子……。 闭上眼,萧童无声落泪,她将手抵在自己的心口,不住的祈祷,祈祷小姐会平安无事,更祈祷这上苍保佑帝王……。 ‘长生殿’内,光线幽暗,冰冷的空气中泛着丝丝冷清而压抑的气息,唯一能透着光亮的窗子都被紧紧的关上,使得屋外的寒风无法侵入半毫,只能不停敲打着窗沿…… 床榻上,明黄锦绸罗纱帐无力的低垂,烛台上的烛火飘忽不定,不住的跳跃而最后的生命,不多时,便燃尽生命,只留下低垂凝固的蜡泪。而空气中…寂静的只剩下屋外的呼啸的冷风…与女子清浅的呼吸声…… 帐闱里,明黄色身影如雕像一般倚靠在床沿上,双眸深沉寂寥的凝视着床榻上沉睡的女子,大手紧紧的握住那只覆在棉被下的白皙纤细的玉手,十指相扣。 明黄色的床榻上,明月寂静的沉睡,像是,永远都不会再醒来一般,白皙的面容上,只有清淡的柔和,再无其他的表情……。 许久…握住那纤细的手不禁握紧,御昊轩僵硬许久的身子终于动了一下,但是却是俯下身子将棉被中那柔软的身子紧紧抱在怀中,闭上了满是哀戚的双眼,深深的嗅着明月身上的冷香…… “明月……”沙哑的声音带着无法克制的颤抖,英气的剑眉拧起,大手抚着明月的长发,靠在她耳边,呢喃道:“别再吓朕了…朕…真的怕了,明月…朕害怕……” “三十三重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 谁…谁在说话……华丽宫殿的尽头,明月一身素洁长裙,站在一座极高的山上,望着周围飘渺不定的烟雾,以及周遭黑压压的一切,却找不到这个声音来自何。 “谁…谁在说话?”明月有些心慌的喊道,但是轻柔的声音却像空气一般消散在冰冷的风中,像是无法传达一般。 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徘徊了这么久却依旧在原地?她究竟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抿唇,心头的恐惧越来越深,急切的想离开,但刚跨出一步,却发现脚下竟是深幽潭水所蓄积的悬崖…… 明月吓得退后两步,心头抖得更为厉害,但是将眸光瞥至别处时,却更为惊诧的发现悬崖边上的石头上,竟沾满了鲜红了血迹,还有几片明黄色衣裳残留的碎片,那碎片被卡在石缝中,迎着冰冷的寒风肆意的颤动着…… 心一窒,呼吸停住,明月不禁害怕的咬住了下唇,她一步一步的后退,但眨眼间,再看向那块石崖上时,竟发现什么都没有,愣怔之时,却又闻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她惊鄂回头,还没有来得及分辨前方的迷雾中的一切,就见一个白衣女子飞步而来,寒风呼啸中,那一头散落在长发在风中飞扬,有些空灵的感觉,而后,掩面的薄纱突然被狂风刮落,面容上竟露出了一道并不清晰,但却尚可分辨的粉色蜿蜒的疤痕…… “你……”明月张口,想问这个女子她身在何处,但是声音还未发出,而那白衣女子却也像是根本看不见她一般,从她身边飞跃而过,在空气中留下了一阵另她熟悉却又陌生的寒梅香气。而后,她看到女子轻盈的身子点足落地,站在她刚才所站在的悬崖边上…… 明月怔怔的望着眼前的女子,突然有一种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但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只是一瞬闪过自己的心间,随后,便像是被风吹远一般,消逝在脑海中…… 颤了颤长睫,明月走上前想跟那名呆呆望着不远处,那华丽建筑的女子说些什么,但是她刚移动脚步,那女子的身子竟像是风中零落的秋叶一般,就那样轻盈的飘落了悬崖…… 身子一僵,明月被吓住,但随后赶忙上前想拉住那名女子,可是在她还未来得及伸手之时,另一只手却先她一步抓住了那女子的白皙却纤细的手腕,而后,她见到了一名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男子半跪在悬崖边上,手臂划过尖锐的石头,紧紧的握住女子的纤细的手腕,龙袍撕的一声破裂,鲜血弥漫,而后,听闻男子沉重急喘的吼道:“你竟敢跳崖……” 跳崖……明月一个激灵,双眸慌张的望着这两个人,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只听那个男子低沉的声音含着颤抖,道:“明月,跟朕回去…跟朕回去……” 明月睁大双眸,在听到那低沉的声音与那个触动自己心底的名字时,脑中突然闪过了无数画面,使得她不禁头痛欲裂,但是再想捕捉到其中的一丝一毫时,那些影象却渐渐的消逝,抓也抓不住,而就在此时,她突然听到了男子撕心裂肺的咆哮:“明月…朕恨你…。朕恨你……” 明月…朕恨你…。朕恨你……明月…朕恨你…。朕恨你…… 恨你…恨你…恨你…… 明月的心像是被什么扎过一般,疼得几乎窒息,那几个字像是在她的心头肆虐的尖刀一般,刺穿了她的心脏,她摇着头,想叫喊,可是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冰冷的寒风在周围不住的呼啸,穿彻着她的耳膜,而后,她‘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吣心宫’大殿内,一声尖叫声响起,吓得殿外守侯的御医与御前侍女都吓得不禁颤抖起来,但是秦公公跟萧童却万分激动的对望了彼此一眼,而后欣喜的推开大殿的门,冲了进去,但是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僵住了脚步…… 床榻上,明月紧紧的揪着身上的棉被,双眸惊恐的望着床前的帝王,娇小的身子不住的向后挪去,娇美的面容因害怕而蒙上了一层红晕,让她看起来竟是那样的楚楚可怜,丝毫没有往日的淡定从容与冷清…… 御昊轩拧着剑眉望着眼前这个,刚醒来就视他如鬼魅,像是丝毫不认识的自己的明月,大手不禁紧紧的握起,眸中的坚定仿佛一下子被粉碎了一般,慌乱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少许…他将手伸向明月,似乎是想轻柔的哄着她,但是却因为颤抖与惶恐而变的沙哑而压抑,吓得明月不住的向后躲去,直到倦缩到床的一角…… 秦公公看到这一幕,身上的力气几乎全部被抽离,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而后闭上眼睛,双手匍匐在地上,哽咽道:“‘失魂散’的药效…竟然当真……”当真夺去了秦昭容的记忆…… 秦公公不禁黯然泪下,想到那日自己的无用,将头狠狠的磕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而萧童则是不敢置信的摇着首,慌乱的跑上前,望着明月那双陌生却又清澈灵透的眸子,鼻尖一酸,不禁红着双眸道:“小姐,奴婢是萧童,奴婢是您的贴身宫女,小姐,您还认识奴婢吗?” 明月睁着清如泉水的眸子,有些无措的望着萧童紧张的面容,与御昊轩那俊美但却沉凝的神色,素手紧紧的抓着棉被,而后警惕的摇了摇首,粉唇紧抿,轻声道:“出去…出去……” 萧童怔了一下,她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而后抬首望向帝王,却见御昊轩的身子像是被定住一般,那眼神中的惶恐与心伤竟让人不忍侧目,抿唇,萧童忍不住低首哭泣,但却是紧捂着唇不愿发出一点声音,而后像是再忍受不了一般,转首冲出了大殿…… 秦公公跪在地上,在萧童离去之时,也闭上了眼睛,不忍目睹的缓缓起身离去…… 明月望着萧童的身子消失在殿前,心头有种说不出的难过,但是当她的眸光接触到御昊轩那双深幽而包含着太多浓烈情感的眸子时,却吓得连刚才那一点难过的情绪都消失无踪,她倦缩在棉被里,素手握起,抵在胸前,而后别过脸,不敢,也不忍再看那双几乎可以灼伤她的眸光…… “为什么……”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含着强忍压抑的汹涌,御昊轩的眸子渐渐泛起微红,他拧着剑眉凝视着明月逃避的神色,大手紧紧的握起拳头,关节的响动吓得殿外的宫女与太医都纷纷禁声离开,而后,在明月愈发惊恐的眼神中,极力克制的压抑道:“明月…你告诉朕,是不是…你当真要让朕万劫不复才甘心……” 万劫不复……明月的心抖了一下,她握紧素手,生涩的转首望向御昊轩,但是却依旧不敢去看他那双深幽的眸子,只能不安的盯着他那衣袖,呢声道:“我…我不知道你是谁……” 空气像是被冻结了一般,御昊轩怔怔的望着倦缩着身子的明月,而后竟轻笑出声,那笑带着沙哑的悲愤,使得明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可是,御昊轩突然停止了笑声,他满恨意的望着明月,而后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像是已经死心了一般,而后突然猛的将殿内的桌掀翻,只听一声巨响,大殿内已经一片凌乱…… 明月的心头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她害怕的望着如同发疯的野狮一般的御昊轩,紧紧的抱住怀中的棉被,望着他将殿内的东西全部砸碎,而后紧紧的闭上眼睛,双手慌乱的捂起了耳朵…… 可是,在她还没有来得及这么做的时候,只听一声铁器的巨响,一把含着冷风的利器啪的一声掉落在床上,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她的身子被一股大力从棉被中扯了出来,手上被塞了一把冰冷的匕首,耳中听到了那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朕受够了…你杀了朕吧,朕不想再这么痛下去了……”,而后她感觉自己手中的匕首被抵在了一副温暖的胸膛上,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 明月惊骇的低喘着,头脑昏沉的握着手中的匕首,在回神时,慌乱的望了一眼身前的男子,却见到了男子眸中那刻骨的绝望。心一颤,明月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男子却紧紧握住她的手,猛的向自己的胸膛刺去,而后,滚烫的鲜血流明黄色衣襟中溢出,染红了明月的双眸…… 心一窒,呼吸顿停,而后明月竟惊恐的大叫起来:“不要…不要……”,她慌乱的丢掉手中的匕首,用手按住御昊轩的胸口,眼中的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下来,而后闭上眼睛颤抖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为什么要杀你,为什么要我这么做……” 他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明月的视线被泪水模糊,心头那莫名来袭的痛让她喘息不过,突然间,她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子竟对她那样的重要,可是,她却怎么都想不起他的名字…… “明月…在你心里…朕究竟算什么……” 明月的哭声渐失,她怔怔的望着御昊轩那双渐渐死寂的眸光,心一慌,想说什么,却见御昊轩突然瘫软在床榻上,闭上了双眸…… 呆住,明月惊鄂的望着躺在床上的御昊轩,感觉周身的空气都被抽走了一般,那明黄色龙袍之上,褐色的鲜血像是毒蛇一般,在不住的蔓延,让明月忘记了哭泣。而后,才拼命的摇着御昊轩的身子,惊恐的叫道:”醒过来…求你…求你醒过来……” 115熟悉的陌生人(二),情伤 谁复留君重住?叹人生,几番离合,便成迟暮…… ‘长生殿’中,明月坐在明黄色的床前,双眸低垂,素手紧紧的握住手中的丝帕,粉唇紧抿,神色看似分外举措…… 三日了,她微微的转首望向床榻上静躺的男子,眸光在接触到他俊美得另人移不开眼的容颜时,心一窒,随即别开眼,而后又有些无措的起身想离开,但是被握在他手中的衣角却站起身之时,另她无奈不能举步…… 抿唇,明月低下首,有些无奈的想起了昨日太医来换药之时的场景,那时她刚想回避的起身,却不想床榻上睡了一天一夜的人竟突然动了动,而后便变得烦躁难安,让那些太医们无法,也不敢下手换药之时,他却突然一把抓住自己的衣袖,而后在她惊骇得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却安静的再次沉睡。而当她想将衣裳从他手中拽出时,一旁的萧童却一再提示自己,他是她的夫君…… 夫君……想到这两个字,明月的神色却有些恍惚,她的记忆里一片空白,甚至就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更对这里的一切感到陌生,而这个男子却还是……一朝之皇! “小姐,皇上该换药了……”突然的声音,让明月从思绪中回神,抬睫,却望见已经不知站在自己面前多久的萧童,面色有些泛红,而后点了点首,道:“好……”,说着,就想回避,但是刚踏出一步,才发觉自己忘记了衣裳还被床榻上的男子拽住…… 轻拧秀眉,素手有些紧张的握紧,而后才又走到床边,却是低着首,轻声道:“换吧……” 萧童望着明月那生疏却又警惕的神色,心头顿升一股涩意,她敛下睫,将手中捧着的草药与绷带放在床沿,而后低首,轻柔道:“小姐,今日是腊月十八,宫中的太医都被赦令出宫省亲去了,而皇上的伤势又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今日就麻烦小姐帮奴婢一下……” 帮……明月抬起双睫,有些不明所以的望着萧童,而后不假思索的摇首,道:“我……我不懂……”, 萧童轻咬下唇,眸光流转,而后浅笑的打趣道:“小姐若是不肯为皇上换药,那么奴婢可能去其他宫里,找别的娘娘前来了,小姐,皇上的后宫可是有数百位娘娘呢……”,说完,便凝视着明月面容上的变化,但是,却只见到明月先是一怔,随即便恢复平静,只淡淡的说了一句:“也好,那……我回避了……” “小姐……”萧童不敢置信的叫出声,而后走上前,望着明月那双清澈的眸中除了警惕与无助之外,没有任何情绪的眉眼,像再不能忍受她的淡漠一般,沉声道:“小姐,皇上是您的夫君,难道您就没有一点关心他么?而且……而且这伤还是因为您……” “我不是故意的……”明月突然反驳,神色带着几分慌张,但却更多的是想逃离,她声音忐忑的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可是我的丈夫怎么可能是帝王?我……我不会喜欢上一个拥有那么多女人的男人,所以……”,话未说完,明月却突然禁了声,因为明月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衣袖竟被猛的一扯…… 心悸,明月有些慌张的回首,却惊鄂的发现御昊轩竟睁着双眸凝视着她,那眼中冰冷的情绪另她不禁后退了一步,但是她长袖却被拉得更紧,另她的身子踉跄了一下被拽上前,接着,她的手腕被他温热的掌心握住…… 萧童也是愣了一下,但在看到御昊轩那双极为不悦的眸光时,赶忙敛下睫,少许,转身走出大殿,将门掩上…… “你……”明月望着自己被擒住的手腕,面色有些不自然的微红,而后轻挣扎了一下,却发现眼前的男子竟抓得更紧,甚至让她觉得有些疼痛,秀眉轻拧,明月低下首,轻咬贝齿,低声道:“我……你放开……” “就……这么讨厌朕……”沙哑的声音伴着虚弱的气息,让御昊轩的声音在此刻听起来,竟是如此脆弱,但是他手上的力气却出奇的大,像是旁她逃离一般,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抓住…… 明月吃痛的拧起秀眉,想收回手,但是她一动,御昊轩便握得更紧,抿唇,明月有些气恼的望着御昊轩那双凝视着自己的眸子,想说什么,但却又被他那双深幽而隐伤的眸光吓得只能敛下睫,少许,才喘息的道:“我……皇上,臣妾有些痛……” “朕……是你的夫君……”御昊轩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带着几许霸道的说,声音沙哑得另人心疼,而后,他的大手强行的滑到她的玉指上,与其十指相扣,凑到自己唇边的轻吻,凝视着她忐忑不安的容颜,低沉道:“明月,别再让朕痛了……”,别在让他感受那种生不如死…… 手一颤,明月微微的抬首望着御昊轩紧握着自己的大只大手,心头顿时袭来一阵苦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好心疼这个男子,但是,这种心疼却又惨杂了太多的抗拒,另她的心头隐隐不安,像是掉进了某个迷局里一般,无论怎么走,都是错…… 闭上双眸,脑海中一片混乱,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魇,仿佛自己根本不属于这个年代,但是……为何那种触痛却是如此真实…… “朕受够了……你杀了朕吧,朕不想再这么痛下去了……”那日的一幕突然浮现在自己的眼前,明月的心一抖,而后反射性的抽回了自己的手,但是刹那间,她的肩膀却又被人抓住,只听御昊轩带着浓重喘息的沙哑道:“不要……明月,别走……” 别走……明月回神,却错愕的发现御昊轩的左胸口竟满是鲜血,她顿时有些慌神,或许,是那血太过刺目,太过妖冶,竟让明月的眼中升起了酸涩,不禁掉出眼泪来,而后慌张道:“流血了……我……臣妾帮你换药……”,说着,竟有颤抖的转首摸索着床沿旁的草药与绷带,却不知道该如何换药…… 明月的声音惊动了殿外的萧童,只见萧童匆忙的赶进殿内,想为帝王止血换药,但是她的脚步却被帝王沙哑而清冷的声音打断:“出去……” 萧童的脚步一滞,有些错愕的望着紧抱住明月的皇上,想说什么,却见帝王闭上双眼,冰冷的道:“朕要朕的明月为朕换药……”,说着,他睁开眼凝视着睁大双眸的明月,眼中满是深沉的沙哑道:“明月,朕痛……帮朕换药……” 明月睁大双眸望着眼前的帝王,迟疑的摇首,想回头叫唤萧童,但是御昊轩却突然抱住她的腰身,低沉道:“明月,朕只要你……” 萧童的面色顿时有些苍白,她心头隐隐抽痛,但却还是微笑着望着明月僵直的背影,柔声道:“奴婢遵命,奴婢告退……”,而后转身,压抑着眼泪走出了大殿,却依旧在关上殿门的那一刻掉落下来…… 她该高兴的,萧童掩着自己的唇,不住的对自己说,但是刚离开身后的寝殿大门一步,眼泪却像止不住一般,从眼角掉落,而后只能跑着碎步,无助的躲在大殿外的石柱上哭泣来…… “小主……”秦公公望着萧童娇小的身影,忙担忧的跑过来,但在看到萧童满面泪光之时,不禁叹息了一声,了然道:“小主,皇上对昭容娘娘的心,你也看到了,自古帝王本薄情,只是……倘若深情,却若寻常百姓,小主还是忘了好……“ 秦公公望着萧童哭泣的模样,不禁想起半年前那夜的一幕,或许是德妃本就是皇上情劫,所以皇上才会中毒太深,但他却从来都不曾知晓,这情毒,竟已如骨到即便是在看到与德妃有几丝关联的人,皇上都会深陷痛苦…… 皇上一直深信死去的德妃一定会回来,所以他一直等待,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就连秦公公都会觉得心慌,因为他在看到皇上一年又一年的等待时,终于明白,其实等待并不可怕,而真正可怕的是,这样的等待,却不知何时是尽头…… 那夜,萧童的出现,像是硬生生的将皇帝心头的伤疤揭开,另所有人都来不及阻止,萧童就怒指帝王,说皇帝害死了德妃,那一个‘死’字,几乎打碎了帝王所有的希望与坚持,但是,在所有人都僵在寝殿之时,皇帝却突然冷笑出声,竟下旨将萧童以‘木如仙’这个名字记载如册,并封为‘御女’。 当时,所有人都惊骇得不知该如何反应,而秦公公,也以为皇上会让萧童代之德妃从此侍奉帝王床榻时,却随后又听帝王清冷无情的道:“将萧童关进天牢,朕……要她在明月归来之时,依旧能她侍奉左右……” 那时,秦公公才恍然大悟,原来帝王册封萧童,是因为只有成为了帝王的女人,才能一辈子都逃不出这个皇宫,而萧童是德妃曾经最喜欢的宫女,因为是德妃喜欢的,所以皇上便将她留下来永远陪伴着,那可能永远再回不来的德妃…… 叹息一声,秦公公摇了摇头,望着寝内不断摇曳的烛火,以及门上映着的两抹身影,不禁心头也是一阵酸涩,情字不知为何,但却能只非她不可,情字……的确伤人太重…… 116熟悉的陌生人(三),心跳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谁分含啼掩秋扇,空悬明月待君王…… 贤妃削发出家,吉日择于腊月十八午时正,因而今日整个皇城帝都分外锦华,而皇宫内,更是百官朝拜,禁卫森严,数百名僧尼手执佛印华盖前来迎接,场面甚壮观…… 怀月国,天朝轩帝十三年腊月十八,轩帝钦封贤妃欧阳氏子辰为‘辰德贵妃’,以帝妻之名前往‘护国寺’为国祈福,佛号‘断尘’,续留红线青丝为证,百年之后供入皇陵受皇嗣子孙三拜九叩大礼,陵墓定于‘西陵’。 欧阳氏子辰,是怀月太祖开国以来,第八十一个后宫削发出家的嫔妃,但却是第一个削发之后被帝王钦封赐字的一品嫔妃,因而,在天朝百姓的心中,欧阳红玉便当真是为国而削发,承以‘辰德贵妃’与一品帝妻之名下驾‘护国寺’,为天朝与帝王积福平天下,所以,在午时还未到,帝都城中便已有万名百姓在市井街头等候,望能见到如此孝贤的‘辰德贵妃’尊容…… 将近正午之时,明月被请到‘温泉别馆’沐浴更衣,只因今日后宫所有嫔妃及宫女太监都必须以素服装扮为欧阳红玉送行,所以,帝王下旨,与秦昭容起驾温泉别馆沐浴…… ‘温泉别馆’内,雾气袅袅,泉水中,更是洒满了鲜艳梅花,使得整个馆内,一片冷香四溢,分外宜人,只是泉内沐浴的人却与这宜人清馨的氛围格格不入…… 泉水中,不着片缕,裸。露香肩的明月手中紧揪着手中的一件因惊慌而扯下来的浴袍,双眸警惕的望着站在对面一脸深沉笑意的男子,粉唇抿紧,面色微微泛红,而在那抹身影只着一件单薄寝袍的身子一动之时,赶忙焦急的道:“你……你别下来……” 当真是噩梦不醒,明月不禁将身子倦缩进了方池一个角落里,双眸望着帝王的身子时,不禁有些自厌,她不知道为什么皇帝宫中有一百多名妃子,但却偏偏总是缠着她,而她……竟连自己的宫殿都没有,只能宿在帝王的‘长生殿’内。 御昊轩隔着重重迷雾望着明月脸上的每一个神色,嘴角的笑意有些凝固,俊美的面容闪过了一丝无奈,而后却是十分大方的将寝衣褪下,在明月的低呼声中,走进池中,带着几分戏谑的道:“为朕换药时,明月不是已经看到了朕的身体么?还怕什么……” 明月睁大了双眸,她几乎窒息的望着御昊轩如此大方的走下池中,而后,竟只让泉水满过精壮的小腹后,便十分懒散的半倚在池中四周的金色龙形雕像上,似分外疲倦的闭上双眸…… “你……”明月张口欲言,但是在看到御昊轩那一脸疲倦的神色时,立刻禁声,但是却下意识的将自己的身子向水中埋了埋,此时,她真的没有没有胆子再洗下去,但是更没有胆子从水中出来…… 一个时辰前,她被迫为他上药,几乎是手忙脚乱,甚至几次不小心弄痛了他的伤口,原本以为他必然会勃然大怒,因为在三日前,在她刚醒来之时,他便是如此。因而,她在看到他伤口出血之时,几乎是反射性的闭上双眼,等待他的怒骂,可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她等到的,竟是他在自己的唇上吻了一下,而后轻柔的在她耳边呢喃道:“明月……现在的你,真是让朕怜惜……” 想到此处,明月的脸不禁更红,她有些生涩的轻握素手,抵在自己的胸前,而后慢慢的背过身,不去看他,更怕被发现自己竟是面容晕红…… 但是她的身子刚转过去,就听到御昊轩带着笑意的沙哑声,轻柔而暧昧的道:“明月……你那样,真让朕想欺负……” 怔了怔,明月的心一抖,面容随即更为红透,粉唇紧抿,双臂有些不自然的环住身子,刚想反驳,却听到一声近在咫尺的水声。一惊,猛然回首,却见那具高大精壮的胸膛竟已到了自己的面前…… “你……”明月吓得慌了神,但是御昊轩却极为自然的将她拥入了怀中,呈裸的肌肤相贴之时,明月几乎尖叫,但是在瞥见站守在屏风后的几个身影之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心跳,在这一刻慌了节奏,就连思绪都跟混乱起来…… “明月……”御昊轩轻搂着明月光洁的身子,低首俯视她的娇柔与柔弱,眼中满是怜爱,而后他闭上眼,像是极为享受这样的贴合,就连冰冷的薄唇也有些不安分的从她的发丝慢慢滑向她的耳际,而后在她的脖颈处轻吹着温热的气息,低喃道:“明月,倘若……早知道你失去记忆后,会如此的乖巧可人,朕……就不会因为你的忘记而发发火……”,说着,有些贪婪的轻吻了一下她的耳垂…… 明月的身子轻颤了一下,而后更是羞愧难当,她不禁害怕的闭上了双眸,想反抗,却又在想到御昊轩身上包扎得极为滑稽的绷带时,被自己强忍了下去,只能无助的紧紧环抱住自己的身子,倦缩在池水的一角,却不知,如此,竟更让御昊轩易于阻拦她一切逃跑的可能…… “皇上……”明月拧着秀眉微颤着轻唤,双眸尽是惶惶不安与楚楚可怜,她睁大双眸凝视着御昊轩低俯在自己肩头的唇上,又缩了缩身子,生涩艰难的道:“皇上……臣妾,臣妾……” “明月,我们是夫妻……”御昊轩打断了她的话,大手在温暖的手中托在她的腰际,让明月又是一怔,整个身子都僵硬起来,但是御昊轩却像是毒瘾发作一般,大手不住的抚着明月光洁的后背,似同沉醉一般的喘息起来,冰凉的吻,有肆无忌惮的在她的脖子上流连,不断的亲吻…… 明月的无助已经到了崩溃的地步,她的身子在水中不住的颤抖,那是抚着她身体的手就像一只灵蛇一般,将她紧紧圈在其中,仿佛早已对她的身体十分熟悉一般的四处游走…… 紧闭双眸,明月紧握起拳头,害怕得泫然欲泣,但是那低低的哀求与抽泣声却不能让眼前的男子动容,并还使得御昊轩的大手抱得更紧,那炽热得几乎可以融化一切的吻,更为疯狂的在她的肌肤上肆虐,甚至慢慢下滑…… “皇上……”明月的眼泪终是克制不住的掉出,在眨眼间滴落了温热的泉水中,她的拳头抵在御昊轩的胸膛上,像极了一只无辜而委屈的小动物。 御昊轩大手抱住她的身子,而后强硬的将她抵在他胸前的手撇至一旁,将她的整个身子拥在怀中,急促的喘息着,声线带着几丝颤抖的沙哑道:“明月,抱着朕……”,而后闭着双眼埋进了她的发丝中,停驻在她的小巧的耳际,粗喘道:“抱着朕,否则……朕就要了你……” 这句话像是一道雷电一般击中了明月,让她睁大了双眸,而后几乎毫不犹豫的将白皙如藕的双臂环上了御昊轩的精壮腰身,紧紧的抱住,惊恐的面容贴在他的胸膛上…… “傻瓜……”不知是疼惜还是自责,御昊轩轻吐出了两个字,在明月愣怔之际将她的身子抱得更紧,像是要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一般,忘记了伤口的疼痛,与她一起浸在温暖却又迷人心魂的温泉中…… 吉时将至,一身褐色朝服的秦公公不禁有些焦急的频频张望屏风后面,却依旧未见温泉内有一丝声响,心头生疑,却又不敢贸然走进,于是瞥了一眼站在‘温泉别馆’外,一身浅兰色长裙的萧童,而后碎步上前,站在萧童身后,小声道:“小主,吉时将至,皇上和昭容娘娘也该出浴了,您看这……” 萧童有些愣神的回首,神色先是一阵茫然,可见站在馆外必然呆滞了许久,因而一时间竟未能回神。秦公公望着萧童有些愣怔的神色,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就在思绪之时,却见萧童秀眉宇一拧,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望了望天色,略带焦急的道:“秦公公,是不是时辰将至了?那皇上和小姐她……” 秦公公不禁舒了一口气,而后才道:“小主,奴才就是想跟您说这件事呢,您说,是否要……催一下?”,只是池内连一丝动静都没有,也不知皇上与娘娘是否洗好没有…… 萧童敛下睫,想了想,而后提裙走进,在走到那扇绣着一枝寒梅的屏风前停住脚步,有些屏息的听着里面的动静,而后疑惑的秀眉更为纠结,抿唇,压抑着心头的丝丝涩意,轻声道:“皇上,小姐,出浴的时辰已到……”,话音刚落,萧童便听到了池中传出了一声疑似女子的惊慌呼声,但随即又消失…… 拧眉,还想说什么,却听到了屏风后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声音:“退下……” 萧童的心一抖,心口顿时弥漫出了一种连自己都无法承受的酸涩,而后低下首,抿了抿唇,轻声应了句‘告退’,便碎步退下…… 温泉池中,明月眸子光慌乱的望着近在咫尺的男子,唇上的炽热与湿意还依旧还在,但环住他腰间的手,却早已因为萧童的声音而吓得松开。挽起的长发更是不甚垂落在温泉之中,妖冶的飘拂贴合在她的白嫩柔滑的肌肤上…… 怎么会……明月羞愧难当的睁大双眸,她刚才竟和眼前的男子…… 御昊轩望着怀中的人,喉结滚动,身体更为僵硬,不禁再次抚上她的面容,俯身轻吻她的唇,但是这一次,明月却像惊慌的麋鹿一般,颤抖的别过脸,让御昊轩的唇僵在了半空…… 或许,是感受到了明月的内心的挣扎与无助,御昊轩的眸光闪过一丝心疼,而后闭上双眸,低首将吻落在她的侧脸上,而后轻柔的抚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道:“明月,朕爱你……”,而后在她身体微僵时,抱着她的身子从水中飞出…… “啊……”明月因措手不及而惊呼,但是却见御昊轩比她更为及时的拉住一件衣裳挡住了她身体上的诱惑,而后将她放在一旁的睡榻上,自己则迅速披上了寝袍。 明月我握着衣裳不敢看御昊轩,她有些无助的扯着那繁杂的衣裳,想为自己穿上,但是却是笨拙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但此时,御昊轩却轻笑着走来,在她惶恐却又慌乱的眸中,竟半跪在她的睡榻前,而后拿起了一件折叠在一旁的白色寝袍,轻轻一抖,就披在了她的肩头上…… 明月望着自己身上的披好的寝袍,顿时发觉自己当真是一无是处,她低下首,抿起唇,眼中不禁升起几分涩意,她紧紧的揪住身上的寝袍,但是随后,那纤细白皙的手却被一只温暖的大掌包围,而后整个身子被搂进了一个宽广的胸膛,耳边传来男子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别胡思乱想……” 明月有些怔愕,想抬首看御昊轩,但是他却一把将自己的身子抱起来,在她心头起伏不定时,大步走向屏风后,而后在众人错愕的眼身中,如同至宝一般的将明月娇小的身子抱上车辇,紧紧的安置在自己怀中…… 回到‘长生殿’后,御昊轩便将明月交给了一直跟随在旁侧的萧童,但却又在她欲要走到屏风后更衣之时,拉住她的手,大手环住她的腰身,毫无顾忌的在她的额上轻吻…… “皇上……”明月慌乱的后退了一步,但是却没能退出御昊轩的怀中,面容顿时染上了几分红晕,而后无助的低下首,轻声道:“臣妾……臣妾要去更衣了……”,而后像逃一般的扯掉了紧扣在自己腰身的大手,跑向了屏风后。 但是,却没有想到,此刻的大殿内,却响起了一声低沉而充满戏谑的笑意,而后只听御昊轩隔着屏风,声带深意与温柔的道:“原来,朕的明月也会如此惊慌……” 面容一阵噪红,躲在屏风后的明月几乎没有撞上墙壁,她捂着自己的心口,闭上双眸想压抑住自己混乱的思绪与那颗不安的心,但是愈是想平静,却是愈是烦躁…… 萧童低着首走进屏风后,在望见明月那无助的神色时,心头百感交集,这几日,她的世界像是被翻转了一圈,如跌进梦魇一般…… 想到前几日的事,萧童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想是要将那些繁杂撵走一般,抿了抿唇,拿起一旁早已准备好的一件玄色长裙,缓缓踏步走到明月身前,而后轻声道:“小姐,更衣吧,免得着凉……” 明月微微睁开双眼,那眸中的情绪已经退却不少,但却依旧显得有些慌乱。她抬起首,望着手中执着衣裳的明月,突然有种想知道自己过去究竟是谁的冲动,于是她再次低下首,轻应了一声,而后在萧童上前为她宽下那件寝袍之时,有些窘迫的小声低喃道:“萧童……我……你知道我过去是谁么?” 萧童为其更衣的手颤抖了一下,有些错愕的望着明月那双忐忑的眸子,而后垂下眼睑,嘴角抿出一抹微笑,将那件玄色长袍为她穿上,轻柔道:“您是‘护国候’的三千金,当朝天子钦点的昭容,位居后宫嫔妃二品……” 明月望着萧童带着丝丝忧伤的面容,不禁轻拧秀眉,而后更为疑惑的道:“二品……那,既然是二品,为什么会住在皇上的寝殿里?我……我没有自己的宫殿么?”,在历代皇宫里,位居二品的嫔妃地位并不高,何以能与天子同住? 萧童浅笑,素手灵巧的将明月腰间的丝绸锦带系成了当初明月最喜欢的蝴蝶双结扣,而后才道:“小姐会跟皇上住在一起,是因为皇上舍不得小姐一个人住在宫殿里,再说,如果小姐不陪着皇上,皇上也会想念小姐的……”,说着,萧童不禁低首苦笑了一下,拿起一块形似凤凰的玉佩系在明月的腰间…… 面色又开始泛红,明月有些不自然的别过首,而后别捏的轻声道:“你……别说这些……”,而后望了望那块雕刻别致的凤佩,心头莫名的升起几分熟悉,但顷刻间,那点滴间的熟悉却又顿时无处可寻。明月疑惑的执起玉佩,指腹轻抚着玉佩上的纹路,抿唇道:“这个……是我的么?” 萧童点首,望着那块玉佩不禁有些感慨,思及往日的种种,她心头不免心痛,于是低首道:“这是小姐的心爱之物,以前小姐可是不离身的……”,不过,听秦公公说,那日小姐与皇上断情,曾将此物丢弃在这大殿内,想必就是因为如此,所以皇上才会下令要她时刻注意小姐,不可将此物取下吧。 心爱之物……不知为何,明月在听到萧童说到这四个字时,竟有些心痛,她将凤佩握在手中,心头一阵纷杂,少许,才幽幽的道:“为我梳妆吧,时辰……大概到了吧……” 萧童点首,轻扶着明月的身子走向屏风外,而后将她引到梳妆镜前坐下。明月坐在凳上,抬首望着镜中的萧童为自己为自己梳理长发,而后熟练的将长发挽成发髻,不禁轻柔的笑起来,徐徐道:“萧童,你听说过么?但凡嫁做人妇的女子都必须在人前将长发挽起,就如同收起最美的一面一般,因为那些只能在丈夫面前展露……” 萧童拿着一把象牙梳,在听到明月的话时,先是愣了愣,刚想摇头说自己不曾听说时,却闻殿外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声音:“朕听说过……” 诧异,明月萧童不禁都朝殿门看去,只见一抹明黄踏步而入,而后便看到了一身明黄龙袍,发束紫金玉冠,鬓垂两根明黄锦绸带的御昊轩已经走进殿内,俊美绝伦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深沉的笑意,双眸紧紧的锁住她。 117熟悉的陌生人(四),初生妒意 眸光相对,明月的心蓦地一颤,顿时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受在心头流淌,另她不禁低下了头,有些生涩窘迫的紧捏着丝帕,粉唇紧抿,而后轻柔的道:“是么?皇上……听何人说过……” 御昊轩信步走来,俯首望着明月娇美的侧容,眼中的温柔更深,伸手,接过萧童手中的象牙梳,走到明月的身后,眸光微抬,凝视着镜中人的娇柔羞涩,似情不自禁的低首吻了吻明月那挽好的别致发髻,而后轻柔的梳理着她垂落鬓边的一缕长发,低沉道:“是明月告诉朕的……” 微愣,明月有些微鄂的抬首,却望进了一抹深幽如潭的瞳孔里,心一紧,赶忙别开视线,但是却感觉御昊轩在自己的发间插了什么,抬睫凝视镜中,只见自己的发髻上多了一支玲珑剔透,润泽小巧的牡丹花雕白玉簪。 “这……”明月有些错愕的望着镜中的自己,而后伸手想看清这枚灵巧的簪子,但是纤细的手却被御昊轩的大掌握住,耳边传来了低沉的轻呢:“别摘下,朕喜欢看你戴着它……” 喜欢……明月的眼神怔了怔,恍惚的望着自己被握住的那只手,心头竟生出了丝丝温暖,她有些生涩的抬睫望着御昊轩,想说什么,他却突然靠近,在她的唇上如蜻蜓点水一般的碰触了一下,而后在她没有回神之时,又如窃玉偷香般的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温柔的在她耳边道:“明月真美……” 耳根,一下子红了起来,而后猛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背在身后,支吾道:“时辰……时辰快到了,臣妾还没准备好,所以……” “朕不回避……”明月的话还没说完,御昊轩就打断了她,而后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支画笔,修长的手指抵住了她的小巧的下巴,轻抬起,望着她因错愕而睁大的清澈双眸,抬笔轻扫了一下她的娥黛,薄唇抿起,如同欣赏什么珍贵的瓷雕一般的凝视着明月的眉宇,而后又执笔醮了一点朱砂,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画了一朵娇艳的萧蔷…… 明月望着御昊轩的认真的神色,在鼻尖嗅到那溢满自己的周身的龙涎香时,心头蓦地一阵鼓动,杂乱无章,她轻颤了一下长睫,有些不自然的动了动身子,不想与他如此暧昧,但是御昊轩却又向前一步,一只手环住了她的后背,因为是坐在凳上,所以明月被他如此一碰触,侧容竟依靠在了他的腰间…… 面色更红,但明月却没有拒绝,只是微微低首,而后偷偷望向镜中,却在那一瞥中,竟看到了站在他们身后的萧童…… 萧童望着两人如此相依的这一幕,不禁咬住了下唇,她低下首,垂下的眼中溢满了苦涩,落寂的神情毫不掩饰,但,只是一瞬间,她便又恢复了平常的容颜,只是眼中的哀伤依旧浓烈,她深吸了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抬首,却不想视线竟正好与凝视着镜中的明月相撞…… 明月凝视镜中带着几许尴尬与错愕神情的萧童,秀眉微微一动,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清澈的眸光闪过一丝震惊,而后反射性的站起身,转首望向萧童…… 怔住,萧童的心咯噔了一下,而后随即低首,但明月却是满目不敢置信的望着她,直到御昊轩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明月,怎么了?” 怎么了……明月有些失神的将眸光转向不知何时紧搂着自己的御昊轩,在看到他眸中的温柔与深沉时,心一慌,而后竟像害怕失去他一般,突然抱住了御昊轩的腰身,将头埋进了他的胸膛…… 明月突如其来的反应,让御昊轩有些微愣,有些疑惑的望着明月紧依在自己胸膛前的侧脸,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的抬眼,清冷的眸光睇向萧童那张震惊却又不安的面容…… 萧童在接触到御昊轩那双冰冷的眸光时,睁大双眸,而后吓得后退了两步,素手不禁有些颤抖,而后赶忙垂下首,带着几分心痛与轻颤的道:“小姐……小姐已经梳妆好了,奴婢先行告退……”,说着,便立刻勾身向后退去,在走到殿门之时,如逃一般的提裙仓皇而出…… 萧童的身影消失之时,御昊轩凝视着怀中的娇小,凉薄的嘴角生起了一抹别具深意的笑,他轻拍着明月的后背,深沉的眸光似不见底的寒潭,但那英气的剑眉在感受到怀中人儿的乖顺之时却多了一丝柔和,少许,他将下巴抵在明月的额头上,闻着她身上的冷香,似同沉醉的闭上了双眼…… 一片冷清的‘重阳宫’内,一辆明黄马车停落,青色的大理石地板上,一步一柱焚香袅袅,八尊菩萨金身像屹立在左右两侧,殿前,数百名僧尼已早早恭候…… 大殿内,一身素白的欧阳红玉面对着镜子,苍白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低垂的眼睑中,含着晶莹的泪滴,但却久久不曾落下…… “娘娘,吉时已至,该‘出阁’了……”一名年老的宫女跪在一旁,恭敬的说道,而后将手中的一个瓷坛递到欧阳红玉身前,有些不忍的轻声道:“贵妃娘娘,这是青兰的骨灰,皇上说,念在娘娘与青兰主仆情深的份上,要老奴将此物交给娘娘处置……” 提到青兰,欧阳红玉眼中的泪水终于滴落下来,她闭上眼,无声的哭泣起来,伸出消瘦颤抖着双手在地上的摸索着,在指尖触碰到那瓷坛时,颤抖的将它捧起,而后缓缓睁开眼,悲痛的望着…… “娘娘……”年迈的宫女望了一眼已经走进殿内,准备搀扶欧阳红玉上马车的几名僧尼,心头也有些难过的道:“娘娘节哀,‘护国寺’的师太已经来接娘娘了……” ‘出阁’……欧阳红玉的眼中泪水模糊,素手紧紧的抱住怀中的骨灰瓷坛,闭了闭双眸,像是要极力压抑住泪水一般,而后缓缓的起身,转身走向那数名已经站在大殿内等待的僧尼…… “贵妃娘娘,请吧……”为首的师太双手合十向欧阳红玉微微勾身,但在抬首之时,有些拧眉的望着欧阳红玉手中的骨灰瓷坛,刚想说什么,只见那名年迈的宫女赶忙上前,道:“师太,这是皇上允准的,还请元真师太能够通融……”,说着,便向师太敬了佛礼…… 元真师太深思少许,只是点了点头,而后转身走向殿外,对跟随在后的欧阳红玉道:“贵妃娘娘,请上车吧……”,说着,她低首向站在大殿之外的僧尼施以佛礼,顿时,整个大殿外,响起了诵经之音…… 欧阳红玉望着那辆象征权贵的红顶明黄色马车,微微一怔,而后像是看到了什么一般,赶忙冲下阶梯,走到那辆马车前,死寂眸光顿时升起了几许亮光,少许,她略带激动却又忐忑不安的望向一旁驾车的侍卫,微颤道:“这……这是皇上的御驾……” 那名侍卫低首,恭敬的道:“回贵妃娘娘的话,正是。皇上今晨下旨,令属下带领三千御林军护卫娘娘乘坐御驾前往‘护国寺’中……” 皇上……欧阳红玉的手突然颤抖起来,而后激动的道:“是皇上的御驾……皇上将御驾竟让我乘坐……”,说着,她的面容渐渐展露了笑颜,但眼中的泪水却不住落下,她伸手掩唇,却怎么都制止不了哭泣。是不是皇上还顾念他们之间的夫妻之情?他册封她为‘辰德贵妃’以帝妻之名下驾‘护国寺’,更将青兰的骨灰归还于她……是不是,是不是这些都代表着他对她还有一丝情意? 站守一旁的元真师太望着不住哭泣的欧阳红玉,眉宇拧起,面容分外难看的快步走上前,向欧阳红玉施礼,口气冷硬的道:“断尘,你已浸过十八盆水的洗礼,已是我寺中出家弟子,怎能如此不知轻重的在人前掉泪?还不快快上马车……” 欧阳红玉抽泣,但泪却始终止不住,她转身望向元真师太,眸中一片悲戚,而后竟在众人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师太,断尘还想再见皇上一面,请师太成全……”,说着,闭上眼,将额头磕在了冰冷的大理石上,温热的泪水掉落在地上…… 众僧尼停止诵经,无不诧异的望着跪在地上的欧阳红玉,而站在欧阳红玉身前的元真师太更是震惊得难以置信,她脸色冰冷的呵斥道:“放肆,出家之人岂能贪恋红尘世俗?断尘,你还不快快上马车,莫非是想要天朝皇室的颜面无存……”,说着,望向一旁的两名僧尼,道:“你们将断尘请上马车……” 欧阳红玉抬首,不住的摇头,哭泣着爬上前,一把扯住元真师太的灰色僧袍,哽咽道:“师太,我求求您,断尘求求您,断尘只想再见皇上一面,就一面,至此……不会再有非份之想……” “一派胡言”元真无法将欧阳红玉的话听完,就怒斥,她低首望着泪眼婆娑的欧阳红玉,眉宇紧拧,而后刚想让人将她拉上马车,却听宫门口一阵整齐布兵的脚步声,接着,大殿外传来了一声低沉冷清的声音:“慢着……” 众人一怔,就连一直不住哭泣的欧阳红玉都怔住了神,紧抓着元真师太长袍的手也突然松掉…… 随即,众人只见一抹明黄色身影出现在大殿前…… “皇上……”欧阳红玉像实际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唤出了这两个字,而后颤抖的捂住自己的唇,含满泪痕的眼朦胧的望着向她走来的帝王,却又想是害怕这一切都是幻觉一般的闭上眼,忍着声音哭泣着,撑在冰冷地板上的手握成了拳头,而后踉跄的起身,却不敢上前一步…… “她……是谁?”站在殿外的明月望着那名哭泣得悲伤的素服女子,秀眉微动,心头突然闪过一丝熟悉的感觉,但接着竟是无尽的不安,忙转首望着站在身侧的秦公公,忐忑的问道:“她就是要出家为朝祈福的‘辰德贵妃’?” 秦公公抬首望了一眼殿外,在看到帝王站在欧阳红玉身前之时低下首,低声道:“回昭容娘娘的话,那位正是‘辰德贵妃’欧阳氏……” 欧阳氏……明月的心突然一抖,脑中突然间闪过一个名字与几张破碎的画面,但是那些画面竟只是在眼前晃动一瞬,在她没有抓住人很蛛丝马迹之时就已消失。明月握着丝帕的手紧了紧,迟疑的吐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欧阳红玉……” 秦公公一惊,整个人顿时僵了起来,他错愕的抬首望着双眸突然清冷的明月,瞬间屏住了呼吸,双眼睁大,紧张的凝视着明月那如同曾经沉默冷清的侧容,但却又随即见到明月更为疑惑的望向他,道:“皇宫里……是不是有一个叫‘欧阳红玉’的女子?” 突然呼出那口窒住的气息,秦公公有些适应不过来,他认真而小心的望着明月那双清澈而充满疑惑的眼,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少许,不答反问道:“娘娘是否想起了什么?” 明月生疑的望了秦公公一眼,而后转首望向殿内与御昊轩说话的女子,心头又是一阵混乱,却是摇摇首,道:“我什么都想不起,不过……”明月的眸光在欧阳红玉那双凝视着御昊轩的眸子上一定,手顿时一颤,而后,整个人僵在那里…… 那种眼神……明月揪紧了丝帕,心头一阵空慌,而后再顾及不了什么,就那样突秃的走进了门槛内,在秦公公还未来得及阻止之时,碎步跑向御昊轩,在接近他之时,毫不顾及众人讶意的眼光,伸出手抓住了他的龙袍长袖…… 明月的突然出现以及逾越的动作,让大殿外顿时鸦雀无声,就连一直向帝王哭诉着什么的欧阳红玉都怔住了身形,愣怔的望着明月那只拽住帝王龙袍长袖的纤细玉手,而后呆呆的凝视着她那张如同心爱之物要被夺走的紧张神色,大脑一片空白…… 明月紧紧的抓着御昊轩的衣裳,但却没有胆量去看他的面容,竟在众多人前像个委屈的少女般的低首,甚至就连那只拽着衣裳的手竟也带着微微颤抖,可是即使如此,还是紧紧的抓住,像是决不放手的模样…… 御昊轩先是一怔,可当看到明月那娇小的身子站在自己身后,竟还呈现得如此无助与彷徨的神色之时,不禁有些失笑的转身,握住她不住发颤的手,极为自然的将她拥入怀中,轻声道:“明月怎么跑进来了?” 明月听到御昊轩轻柔宠溺的声音,心头的纷乱顿时有些稍稍平息,她微微抬首,望向御昊轩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子,愣了一下,而后又像是害怕一般,低下首,面色紧张的道:“臣妾……臣妾逾越了……” 御昊轩的剑眉一动,漆黑的眸中顿时划过一丝心疼,随即将她紧紧环在胸前,低首闻着她的发香,低喃道:“明月别怕……”,说着,轻抚着她的后背,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的道:“朕是你的,永不会变……” 明月的身子怔了怔,但是御昊轩却搂得更紧,似乎是不让想她看到欧阳红玉那双凄楚而悲痛的眼神一般。而后,若有所思的抬首望了一下天色,竟闭上双眸,对站在一旁,早已闭目空视的元真师太悠悠的道:“今日‘辰德贵妃’出家之事,就有劳元真师太与慧远方丈了……” 元真不敢怠慢,忙双手合十,勾身一拜,低首道:“我佛慈悲,老尼尽当为皇上尽心尽力……” 御昊轩睁开冷眸,轻抚了一下明月的垂落鬓边的长发,点了点首,而后望向自己怀中的娇小,低声道:“明月,跟朕一同前往‘玄武门’,可好?” 明月动了动身子,却不敢抬首看御昊轩的俊容,但却依旧乖巧的微微点首,此刻,竟有些安心的依靠在他温暖的怀中。 御昊轩轻笑,突然将明月抱起,使得所有的僧尼立刻闭上了双眼,口中念着佛号,但他却是分外温柔的凝视着明月怔愕的面容,毫不理会身后的欧阳红玉悲戚万分的眼神,信步跨出‘重阳宫’的门,搂着明月上了轿辇…… 轿辇中,明月坐在帝王的怀中,面容有些微红的垂着眼睑,双眸呆呆的望着自己膝盖上,那两只将自己的手紧紧包裹的大手,鹅卵石小路上的颠簸,使得马车有些晃动,更让他们的身体更为靠近…… 少许,一直凝视着明月娇美容颜的御昊轩不禁轻咳了一声,而后俯在明月耳边,低沉的轻道:“明月总是一副被朕欺凌的神色,是不是在暗示朕可以……” 身子一僵,明月的眸光一怔,随即抬首转向御昊轩,紧张而焦急的道:“不,臣妾没有……”,但这几个字刚发出声音,她的唇就被御昊轩吻住,接着,她因害怕而扭动的纤腰也被一双大手扣住…… “唔……”明月睁大双眸,望着近在咫尺,紧闭着双眸的俊容,羞涩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全身顿时僵硬得像木偶一般,就连抵在御昊轩胸前的素手也被紧紧的握住,整个人连吸都不敢出,只能愣愣的任由他如此亲吻自己…… “太过矜持……”少许,御昊轩离开她的唇,带着戏谑的笑意在她耳边轻声道,而后在明月微红的面容略显迟钝之时,低首抵住她的额头,笑道:“朕的明月居然连吻朕都不会,朕……真有些失望……” 不会吻……明月眨了眨清澈的眼眸,顿时明白了御昊轩话中的意思,他竟然在嫌弃她……不懂何为吻……思及此意,明月不禁又恼又怒,面容也是一阵红晕一阵窘迫,少许,她尴尬得几乎无地自容,突然猛的推开御昊轩,脱离了他的怀抱,坐在了一旁,硬生的拉开了距离…… 御昊轩看到自己的怀中空落,剑眉蓦地拧起,但在看到明月气红的娇容时,不觉明白了她为何推开自己,于是再次伸手勾住她的纤细的腰身,在明月拧着秀眉想挣扎时,却是更为戏谑的道:“倘若是朕第一次吻别人,只要看到她的唇,就知道该怎么去吻……” “你……”明月恼羞成怒的望着御昊轩那双带着深沉笑意墨蓝色瞳孔,心头一阵抽痛,贝齿咬住下唇,想将他彻底推开,但是却不想御昊轩却突然倾身上前,将她的身子抵在轿辇的红漆木窗上,凝视着她诱人的唇,低沉道:“只是可惜明月忘记了朕第一次是如何吻你的……”,而后,不给明月任何思考的机会,俯身吻住了明月的红唇,带着几分癫狂得索取,掠夺着她口中的芬芳…… 明月的大脑在这一刻瞬间空白起来,她睁大了双眼,承受着这窒息的疯狂,素手紧握成拳,想推开他,但是却被吻得更深…… ‘玄武门’大殿前,贵妃如月,淑妃暮慈,德妃倾城以及小昭仪萧敏与后宫的一百余名嫔妃都已经早早赶到,而站在‘玄武门’正门口的满朝文武更是都已经站得有些按耐不住,纷纷开始议论今日的‘出阁’之典是否有变,惟独欧阳迟与其欧阳临风不动声色的望着不远处,等待那些僧尼到来,二人面色似平静,但却又极为阴寒…… 另一边,‘护国候’父子暮铁云、暮海容的神色也好不到那里去,虽然今日该是欧阳氏难堪,但是今日他们也要当众坦然接受那个已死,却又无故横空出世的‘暮雪’…… 想到‘暮雪’,暮铁云有些烦躁的拧了一下眉宇,而后抬首望了一眼站在高台之上,引领众妃,与贵妃如月平肩而立的淑妃,心头似乎有些安慰,竟慢慢抚平眉宇,但却在望到一辆明黄色御驾车辇缓缓而来之时,不禁再次紧拧眉宇,低下首,不让自己的神色被他人所窥,奈何,此刻,欧阳临风低沉浅笑的声音却悠悠传来:“护国候今日的神色不是很好啊,莫非是怕见到爱女换容而伤怀?” 暮铁云一在怔,随即抬起首,但面容上已经挂上了温吞笑意,双眸犀利的望向一脸傲慢之色欧阳临风,轻声道:“欧阳将军说哪里的话,若说伤神,今日该伤神的,怕不是老臣吧……”,说着,已同百官一同归顺续位,准备向行来的车辇行以君臣大礼。 “你……”欧阳临风顿时气结,但是在发觉帝王的御驾已经驶来之时,只能忍着胸中怒气,恨恨的冷哼一声,而后在欧阳迟不认同的眼神中归顺续位,但是藏在朝服中的手,却已经紧握成拳…… 随后,众人各怀心思的在御驾停靠之时,纷纷跪拜叩首,齐声道:“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118熟悉的陌生人(五),恨弃 淑妃等人在看到帝王的轿辇之时,个个面露喜色,而后赶忙跪拜叩见齐声行礼:“臣妾、贱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轿辇停滞‘玄武门’正门的汉白玉高台旁,秦公公低首匆匆走上前,轻甩拂尘,尖声道:“奴才恭请皇上,昭容娘娘下轿……”,说着,便踩步上前,执起拂尘长柄,轻轻掀开明黄绣龙腾轿帘,伸出手搀扶明月…… 明月抬眼望了一眼轿外跪拜一地的众人,神色有些紧张,但是御昊轩却笑着握起她的手,挥退秦安,亲自执着明月的手从车辇走下,然后带着明月步上一旁的汉白玉高台,与贵妃、淑妃等后宫一百多名嫔妃站在一处…… 白玉高台之上,众妃个个匍匐在地,只能双眸凝视帝王明黄龙靴,少许,只闻帝王低沉道:“平身”,而后众人纷纷起身,齐声道:“臣、臣妾、贱妾谢皇上……” 叩拜谢恩声落,明月有些惊慌了张望了周遭一眼,但却不想所有人在起身之时,都将目光纷纷落至她身上,众人面容各异,一时间,台下的百官竟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就连站在御昊轩身后的嫔妃们都开始轻言耳语,指指点点…… 明月神色窘迫,心头顿起无地自容的感觉,面对众人目光与议论,更是不得不低首,但是却不知他们为何如此议论自己,更不知晓为何众人都如此‘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自己。 如同感觉到明月的不安,御昊轩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明月偷偷的转首望向他,但却只瞥见到他凝视百官,面无表情的俊容…… 抿唇,明月有些不安敛下长睫,但却在失神之时不小心后退了一步,竟无意中撞上了一人的身子,心愕,不及回首,便听到身后那名衣袖盈满桂花香的女子娇柔的道:“妹妹小心……”,接着,自己的肩头便被一双青葱玉手搀扶住…… 妹妹……明月回首,却正好对上一双娇媚的眸子,而身后的姹紫嫣红此刻也都盯着她的面容。心悸,抿唇温婉一笑,还来不及道声谢,便又听见另一名女子轻盈的笑语:“秦昭仪可是皇上的心尖上的宝,所以无论是做什么都该分外小心才是,要是被人磕坏碰坏了,皇上可是要心疼的……” 明月秀眉微拧,寻声望却,却看到了一双满含嫉妒,但却嘴角展笑的华衣女子,然,就在眼神定在她面容上之时,明月的身子却僵住,只因,那名女子竟与她极为相似…… “贵妃娘娘说笑了,臣妾虽不及贵妃娘娘娇贵,道是也不会将自己的妹妹碰坏了……”淑妃的红唇抿了抿,秀眉微微挑起,而后眉眼瞥向站在帝王身侧的如月,像是冷讽一般,伸出自己戴着金护甲的手,随意的拨了拨,姿色颇为高傲…… 如月的面容顿时苍白起来,即便是满容的脂粉也掩盖不住其中的恼怒,她狠狠的望着淑妃那有三分皇后风仪的姿态,玉手成拳,紧紧的握着丝帕…… 贵妃……明月的心一动,而后屏息望着她们二人的神色,心头不禁升起一阵烦乱,她们的声音虽然极为克制,但是却另人听得一清二楚……抿唇有些不自然的回眸凝视着自己被御昊轩握住的素手,不禁抬首望了一眼帝王,毕竟这些碎语他必然也听到了,但,明月在抬眸之时,竟只看到了帝王依旧俯首凝视朝臣,像是没有听闻身后的嫔妃对她的嘲讽一般,拧眉,明月心头不禁升起了许些失落…… 他……明明听见了众人如此议论她而不阻止,并且还表现得丝毫不在意与充分耳不闻一般。心头一阵抽痛,敛睫,胸口翻涌起一股酸涩与痛心,明月握着丝帕的手不禁也握成拳头,而后再次瞥视着他们交握的手,轻咬唇,缓缓抽离…… 对于明月的动作,御昊轩似没有一点介意,甚至连看她都不看一眼,且在明月的手从他大掌中抽出之时,竟轻甩了一下长袖,双手负于身后,在不远处的僧尼缓缓而来之时,上前一步,俯视白玉台下的所有人…… 明月的手垂落在冰冷的空气中,她望着帝王英挺的背影,突然间觉得心头的那抹酸涩竟化作了咫尺天涯的距离。身后的众妃在看到这一幕时,竟有人谑笑出声,像是讽刺明月的无知一般低声笑语讽刺,一时间,所有嫔妃的眸光再次聚集到她的身上…… 明月听着她们笑言的字字句句,感受着如芒刺一般打量在她身上,另她毛骨悚然的似嘲笑,似讽刺,又似嫉妒的目光,双手渐渐交握,凝视着帝王身影的眸光竟生出了几分恨意…… 他,他竟然纵容众人如此奚落她,而他……明明听得见所有人的嘲讽与咒骂,却无动于衷,甚至将她抛落在了她们的锋利的刀口上…… “秦昭仪的面色不有些不好啊……”耳边又传来一声娇笑,明月意下识的想躲开,但是那名身着浅黄色长袍,身披藏红裘袄的女子却已经站到她身边,美艳娇柔的面容含着几许冷笑,别眼瞥着明月略略僵硬的唇,又道:“哎呀,还当真与贵妃姐姐长得如出一辙呢,前几次见面,妹妹都没看得真切,今日一看,还真是……” “那是因为这宫里谁都知道,以前皇上最宠爱的就是贵妃娘娘了,贵妃娘娘,您说是吗?”淑妃也参合了一声,美眸望向如月,而后掩唇而笑,又望了一眼似乎不想放过明月的德妃倾城,低声道:“德妃还是了列位吧,莫要吓坏了本宫的妹妹……” 倾城转眸瞪了淑妃一眼,而后笑了笑,走了两步,却清冷道:“是该列位了,倘若臣妾没记错的话,秦昭容可不是站在淑妃的身边,而是……”,说着,倾城嘴角冷笑瞥了一眼站在一旁,低着首不敢出声的小昭仪萧敏,道:“萧昭仪,秦昭容前些日子失忆了,恐怕就连后宫的规矩都忘了,你身为二品之首,还不去教教她……” 小昭仪惊愕的抬首,有些茫然的望着一脸冷凝的德妃,而后又望了望自顾把玩着金护甲的淑妃与面色不佳的贵妃,一时间竟像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一般,只能愣愣的站在原地…… 明月的唇抿得极紧,身后的宫妃说话的声音虽都极小,毕竟帝王站在身前她们不敢太过造次,但是,她知晓他必然能听得见刚才每一个女人所说的话,只是,他竟没有回头阻止任何一个…… 闭上双眸,明月不再看御昊轩,心,像是被什么揉碎了…… 少许,她睁开眼,而后突然间转身,在众人来不及回神与惊讶的眸光中走到了那名窘迫的小昭仪身侧。 贵妃,淑妃与德妃三人顿时像是被什么刺到一般,个个傻愣愣的望着明月一脸冷漠的站在萧敏身侧,三人张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此刻竟然如同话尽词穷一般,而后,白玉高台之上,只闻秦公公一声尖唱,道:“‘辰德贵妃’驾到——” 众妃立刻禁声,所有人的眸光瞬间从明月身上转移,全部都望向了那红顶明黄锦绸的御驾马车,一时间,整个‘玄武门’内外的官员与侍卫都掀起了一片哗然,大家个个惶恐的左右议论,甚至就连刚才一直都泰然而立,面带温吞笑意的欧阳迟与暮铁云都满目震惊的望着那驾,在诸多僧尼与御林军护送,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缓缓驶来的马车…… “那是……皇上的‘御驾’……”淑妃出声,面色露着不敢置信,自古以来,嫔妃可乘坐帝王在宫内车撵,但却还未曾听说过有何人能独占帝王的出宫‘御驾’,就算是皇后也…… “皇上竟让一个削发为僧尼的嫔妃乘坐自己的‘御驾’……”又一明女子出声,像是附和淑妃的话一般,接着,整个白玉台上的嫔妃便如同台下的朝臣一般,开始忽然骚动,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起来,然,明月站在众妃之间,竟是低着首,连看一眼都曾看…… 御昊轩站在众人之前,如同君临天下一般俯视台下那驾马车缓缓驶向宫门,眸光深沉如潭,明黄龙袍在寒风中簌簌响动,俊美的面容上闪过一丝阴冷。 少许,他剑眉微动,似想起什么一般转首望向身后的众多女子,而后清冷的眸光定在了明月那素洁单薄而落寂的身影上,剑眉顿时拧起,眼中划过一丝不悦,但却又随即而逝…… 接着,帝王的薄唇隐笑,竟将眸光停留在站在自己身侧的如月身上,心不在焉,却又颇为认真的低沉道:“贵妃今日礼毕之后,随朕去一趟‘吣心宫’吧……” 如月微怔,美目睁大,望着帝王凝视自己之时,眸光渐露激动之色,双手紧张的绞着丝帕,小心的问道:“皇上……皇上是要臣妾……跟随皇上回‘吣心宫’?” 话音刚落,身后的众妃竟全部禁声,将眸光从玉台下已经临近宫门的‘御驾’上拉回,纷纷投到一脸喜色的如月身上。而明月,也在听到帝王刚才的言语之时,震惊的抬首,却只能看到御昊轩的侧颜…… “如月不愿意么?”御昊轩望着如月那激动的神色,眸中依旧冷沉,但是嘴角却撇出一抹笑意,俊美的面容带着几分凉薄,但却更显英俊绝伦。 “愿意,臣妾愿意……”如月忙欣喜道,但是在话出之时,却是羞红了面容,不禁有些无措的低下了头,尽显撩人娇柔,刹那间观之,竟当真与明月丝毫不差…… 御昊轩点首,不再看如月,而是沉默的凝视着台下百官叩拜欧阳红玉所乘座的马车,接着,眸光似同目送那辆马车出宫一般微微抬起,但是转瞬间,却是犀利的射向站在人群中,面色温吞,双手成拳的欧阳迟…… 恭送大典结束,百官叩拜帝妃后各自散出‘玄武门’,但是纷纷跟随帝王步下白玉台的品嫔妃却个个意向不明,眸光流转暧昧的在明月与如月之间转动,像是在等着看二虎相争画面。 明月的脚步迟缓,渐渐落于人后,只在众妃身后款步走下汉白玉石阶,眸光凝视脚下,不理他人。 “小姐……”突然,耳边传来一声低唤,明月微怔,却在转首之时看到了与自己同肩而行的萧童,微怔,疑惑萧童为何会在此,但是话还未说出,就听萧童扯着嘴角,苦笑道:“那日奴婢忘记告诉小姐,奴婢在半年前已是皇上钦点的御女了……” 明月怔住,她错愕的望萧童一真浅紫的裘袍与挽好的别致发髻,心一凛,而后警惕的道:“你……你既然是已经是小主了,为何还在我面前自称奴婢?”,怎会……萧童竟在半年前就跟皇上…… 萧童望着明月警惕的神色,心头不禁泛起苦涩,她伸出手握住明月因紧张得握紧的素手,有些失落的道:“奴婢甘愿在小姐面前自称奴婢……”,说着,她叹息的望着帝王与如月贵妃二人突来的亲昵神色,不禁有些失笑,道:“小姐,皇上是个明智深沉的君王,他习惯了用争斗得到这天下的一切,所以,小姐如果想独霸皇上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顺着皇上的意思去跟那些女人争……” 明月不明所以,她怔怔的望着一脸认真的萧童,而后拧起秀眉疑惑的摇首,道:“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顺着皇上的意思去争’?在后宫里,君王最讨厌的就是争斗,怎么可能……” 明月的话未说完,萧童就将另一只手放在明月的手上,打断了她想说的话,杏眸意味深长的望着明月那双清澈而隐满不安的眸光,轻声道:“小姐,您失去了曾经的所有睿智与记忆,但是您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在皇上的心目中都是他唯一的妻子,所以,您要去争,而且要让所有的女人都对皇上死心……”,说着,她转首望向站在帝王轿辇前猩猩作态的如月,握紧明月的手,冷声道:“小姐,现在您就去击败如月贵妃,不要让她跟皇上共处……” 明月睁大了双眸,而后顺着萧童的视线望向台阶下,可是,当她的眸光在碰触到如月与帝王亲昵低笑的神色时,心却像是被什么狠狠的被抽痛饿一下,她的手一抖,而后面色苍白的回首望着萧童鼓励的神色,却是不住摇头,忍着眼中的酸涩,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我要走了……”,说着,便甩开萧童的手,踏步走下…… 萧童望着明月焦急得逃离般的身影,忙提裙追下去,而后在明月打算跟随着其他嫔妃离去之时,拽住她的手腕,略带喘息的道:“小姐就这么放弃了么?”,这么人都想得到皇上的爱,为什么她明明得到了,却那样轻易的放弃了…… 明月停步,却没有回头看萧童,她的眼中的泪水早已经模糊了视线,她伸手捂着唇,避开了各自回宫的那些嫔妃怪异的目光,小声道:“你想让我将自己送到他面前自取其辱么?”,在高台上,他任由所有的嫔妃与官员议论她,让她成为众人嘲弄的对象,难道还不够吗? “但是小姐不去的话,皇上会伤心……”萧童焦急的走到明月的身前,不假思索的道,而后松开明月纤细的手腕,似安慰又似鼓励的道:“小姐,倘若您真的爱皇上,那么就见他身边的所有女人都赶走,让他成为您一个人的……” “你……”明月望着萧童的神色,不觉向后退了几步,而后敛下睫,不想再理会她之时,那些如同想看热闹一般的宫妃,竟都将目光凝视向了她…… “秦昭仪,贵妃娘娘想跟皇上一同乘坐车辇,您看……”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明月身侧的秦公公手执拂尘,一脸为难的神色看着明月,而后又道:“娘娘,你……您说这……” 众人个个意味不明的望着明月,脸色带着讽刺与轻佻,像是故意挑拨一般,少许,只见德妃倾城一脸冷笑的道:“秦公公,这又有何为难的?依本宫看,秦昭容却并非如此不识抬举之人,自然不会跟贵妃娘娘争那皇上的一丝怜爱……”,说着,美眸泛冷的望着明月,言语间的讽刺打击意味十分浓烈…… “德妃说此话之时,为何不大点声音,好让皇上也听到……”看到德妃如此嚣张,萧童不禁冷嘲热讽的说道,而后在看到淑妃刚想参合,却在听了她的话而又欲言又止的神色,抿了抿唇,冷笑道:“看来,这后宫之中,还当真只有‘辰德贵妃’最得君心……” 淑妃与德妃先是一怔,似不明所以,但随即二人的面色难看起来,只因萧童的言下之意便是:‘因为欧阳红玉甚得君心,所以才不会强求帝王宠幸,故而遁入空门’。 淑妃不擅言词,一时间,被气得娇容失色也不知该如何反驳,但是德妃却开始恶言相向,容颜狰狞,但却被萧童一句句反驳回去,不多时,二人竟在‘玄武门’前争吵了起来…… 秦公公望着二人的斗得激烈,不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忙走到明月身旁,恭敬道:“昭容娘娘,刚才老奴的问的事……” “起驾……”一声冷冽的声音破空而来,二人顿停争吵,连同周围观战的宫妃都纷纷错愕的望向站在不远处的帝王与贵妃,只见秦公公为难的望了望也同样愣住的明月,而后无奈的碎步跑向帝王身侧,低首道:“奴才尊旨,但是昭容娘娘她……” 御昊轩的脸色阴沉,不复刚才与如月相谈甚欢的神,冷沉的眸光瞥向站在不远处,低着首,面无表情的明月,负在身后的大手不禁握起,而后冷声道:“秦昭容怎么说……” 明月微怔,她抬首望着帝王那冰冷的侧容,紧抿的唇更是一句话都说不来,即便身旁的萧童在旁一直不断的提示…… 御昊轩望着明月的神色,冷沉的眸中划过了一丝不明的情绪,他闭上眼,蓦地甩了一下长袖,转身走上轿辇,冷声道:“既然贵妃想跟朕一同乘坐,就上来吧……” 如月的神色不佳,但却在听到帝王的话语之时,瞬间阴云全散,赶忙福身谢恩,而后浅笑着走上前去,刚想在秦公公的搀扶下上车辇,却听到了身后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与顿起的细碎议论…… 如月微愣,不觉回首,却见明月竟缓缓的走到她面前,那一身素洁长裙,在寒风吹拂之下,宛若出尘仙子一般的站立在车辇前…… “这……”秦公公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转首偷偷的瞥了一眼坐在车辇之上的帝王,却发现帝王的神色较之于刚才更为冷俊阴寒,心一抖,秦公公赶忙收回眸眼神,却更加不知该如何才好。 明月停步站在轿辇前,她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她的身上,像是在等着看她的笑话,可是,就在帝王打算抛下她离去的那一刻,心头却猛的升起了要快刀斩乱麻,不想再与他牵扯下去下去的念头,于是,她不给自己后悔的余地,便踏步而来…… 微微抬睫,明月没有去看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沉凝的望着一脸错愕与警惕的如月,在众人的屏息之时,悠悠的道:“贵妃娘娘,不知臣妾可否向娘娘讨教一个问题……”,说着,她将眸光别处,在心头那份不明从何而来的冲动的促使下,抿唇道:“娘娘爱皇上么?” 顿时,周围传来一阵抽气声,个个相互凝视,而后紧张的望着明月那突然傲然的神色,不知道该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去等待如月贵妃的回答…… 如月也愣住了,但是在众人错愕时,她强自镇定,少许,坚定且毫无掩饰的道:“本宫爱皇上……” 周遭又是一阵骚动,毕竟这样的大胆之言,能在人前言明,是需要何其大的勇气,于是,众人在震惊之余,不免想看明月的笑话,但却没有想到明月却使得众人更为诧异…… 明月听了如月的话后,不仅没有众人所设想的那样失措与尴尬,竟是抿唇浅笑,而后将眸光转向一旁,眼中满是清淡却又浓烈的哀伤,轻柔道:“贵妃爱皇上,但是臣妾也爱皇上……”话音落,周围不禁又传一声唏嘘,就连淑妃暮慈,德妃倾城与小昭仪萧敏都被怔住了,而站在轿辇前的如月更是脸色泛白,不明白明月究竟想做何…… 明月感觉到一道灼人的视线在此刻将自己紧紧的锁住,就像一条无形的铁炼一般紧紧捆绕,竟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是明月依旧转眸望向帝王,而后与那双炽热却又冷沉的眸光相遇…… “那皇上呢……”,突然,明月开口,沉稳的气息在御昊轩那似乎要将冰雪都灼化的眼神中略显凌乱,但是却不知哪来的倔强,就让她如此迎视帝王,抿唇道:“既然贵妃与臣妾都爱皇上,那皇上呢,皇上爱谁?” 这一次,就连秦公公都呆住了,他不敢置信的望着明月那如同当初德妃暮雪的清冷神色,几乎没有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而周遭的人更是错愕万分,眼神似看怪物一般看着明月窈窕却满身傲骨般的身影,连议论声音都消失了…… 御昊轩坐在轿辇之上,眸中的热切在这句话问出之时顿时冷却,他俊容没有一丝表情,但却又似带着几分玩味的看着明月,而后,在众人的讶意眼神中,竟低声笑出声,起身,大步走下轿辇…… 明月的心顿时有些惶恐,她后退了一步,但是却丝毫不后悔刚才的所言所行,她望着帝王一步一步,意味不明的向她走来,却再无法后退半分,只能站在原地数着他沉稳的步伐,像是生与死只悬在了这一线之间般,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不愿意藕断丝连…… 御昊轩双眸带冷的凝视着明月,一步一步的向她走来,像是突然看不懂她一般的紧紧锁住她的清澈的眸光,少许,在她面前停步,薄唇上的笑意也更为明显。 “朕的明月学会反击了……”,说着,当着众人的面,伸手捏住明月的下巴,在明月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之时,笑意更深,但是眼中却依旧没有丝毫温度,他又上前一步,逼迫明月不得不向后退去,而后,低首俯在明月的耳边,亲昵的低沉道:“明月希望朕怎么回答,恩?” 明月感觉自己身上的微发寒,不禁又后退了一步,想拉开与御昊轩的距离,但是御昊轩却在她退步之时猛的伸手将她的腰身叩住,不容她回避,更是咄咄逼人的凝视她的娇美的容颜与清澈的眼眸,而后又道:“怎么不回答?明月想要朕怎么说呢……” 喘息,明月眸光慌乱的望着御昊轩那冷得另人发颤的眼神,不禁将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但下一刻就他捉住,而后强硬的抵在了那受过伤了左胸膛上,力道大得让明月克制不住的呼痛,而后开始挣扎起来,但是御昊轩却是更为强硬的将她的手捶击在了自己的心口。 明月的手在触碰到那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之时,心一抖,全身都僵住,用力将自己的手远离他受伤的地方,却见御昊轩依旧强硬的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接着,低沉而隐怒的道:“明月,朕一直都把你放在这里,这里……”,说着,又用她的手狠狠的敲击了一下自己心口上撕痛的伤口…… 明月怔住了,她的手开始颤抖,眼中也渐起了丝丝酸涩,有些模糊的望着御昊轩凝视自己的那双冷沉的眸光,忘却了周遭的一切,闭上双眼,摇首道:“你骗我……或许,你是将所有的女人都放在那里……” 话音刚落,她的唇竟突然被封住,接则,一阵天旋地转,她身子竟突然被御昊轩抱起,而后在众人震惊而又心碎的眼神中,帝王毫不理会众人,大步走上车辇,而后,刹那间,明黄色的垂帘落下。 119渐疏醒,似相识 贤妃出家,轩帝赐以御驾相送,马车行于帝都,百姓皆是跪拜叩首,百官无不赞颂帝王行德。相传轩帝顾念夫妻之情,及其‘辰德贵妃’为国牺牲的壮义之举,一时间,举国上下,小至山区村落,大至怀月十六国,对‘欧阳红玉’这四个字更是无人不知,更有传闻言之,轩帝执爱之人乃为‘辰德贵妃’,而并非数年之前闹得满城风雨的如月贵妃…… ‘御书房’内,帝王懒散的坐在御案前,修长的手指撑额头,俊美的面容带着似有若无的浅笑,在秦公公将宫外的一切传闻禀报完毕之后,竟似沉思的轻抚着手指上的白玉扳指,少许,他凝视着那枚扳指,低沉道:“朕的相父大人,可有什么动静?” 秦公公低着首,想了想,甩了一下拂尘,道:“回皇上的话,据暗卫与边关捎回的消息来看,丞相大人的确正在筹备军力,且在关东一带大批招募从军……”,说着,秦公公的眉宇拧了一下,而后又道:“对了,皇上,边关今日来了封飞鸽加急,说是冷国主与萧国主昨日已经进入我朝边境,以车行计算,不足三日便会抵达帝都……” 御昊轩的剑眉一拧,眸中的寒意更深,但薄唇却扯出了一抹俊美绝伦的轻笑,双指夹住垂落在鬓发边的明黄锦绸,闭上双眸,低笑道:“吩咐后宫六局,打点宴席,准备为两位诸侯国国主接风……” 秦公公呆了一下,偷偷瞥了一眼帝王冷沉,却又悠然的笑意,想说什么,却只是再次低首,领旨道:“奴才遵命,奴才告退……”,说着,便握着拂尘匆匆后退,在接近‘尚书殿’大门之时,转身跨出…… ‘吣心宫’后花园中,萧童搀扶着明月漫步在满目落寂,只有寥寥几株寒梅的‘子云亭’附近,而后,二人走上亭中小坐…… “小姐,吃些点心吧……”萧童微笑着接过御前侍女送来的茶点,放到明月的身前,轻声道:“奴婢听说,这些糕点都是各国每年进贡珍稀特产之时,随同带来的御厨做的,小姐尝尝合不合口味,喜欢的话,就让他们留下……” 明月望着桌前摆放的数盘点心,若有所思的笑了笑,轻执起一块如同桃酥一般的点心,轻咬了一口,眸中竟露出了惊讶,而后抿唇道:“味道很特别……” “那当然了,这些可都是皇上先尝过之后,特别吩咐那几个厨子做来送给小姐的……”,萧童笑着端起另一盘制作得十分精致的点心,柔声道:“小姐,再尝尝这个,这个是三年前冷萧国进贡的厨子做的,当时皇上直夸做得好,但是后来因为后宫的变故,那厨子就在皇宫虚度了三年,直到前些日子皇上才想起他,于是便让他做一些点心给小姐……” 三年前?明月的神色怔了一下,秀眉微微挑起,将手中的桃酥放下,敛睫望着那盘子中的格外精致的糕点,抿了抿唇,轻道:“三年前……发生过什么?” “三年前……”不及思索,萧童也重复了一句,但在看到明月面容微染疑惑之时,她才深知自己失言,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神色微怔,而后才知自己说错话了,她忙掩上唇,眸光低敛,而后笑着转换话题道:“小姐,再尝尝这些糕点吧,都很好吃的,还有这紫玉国进贡的冬梅,很甜的……”,萧童的声音有些急噪,但却依旧满面笑颜,只是敛下的长睫却始终不敢抬起来…… 明月望着萧童的神色,心头突然一紧,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思绪少许,她浅笑着伸手执起茶碗,抿了一口满是清香的茶,这才徐徐说道:“我是何时进的宫?” 萧童的神色又是一愣,就连端着果盘的手都僵在了半空,少许,她抬眼看了一眼明月漫不经心,似不关己事的表情,心头像是落下不少一般,这才勉强扯出一个笑意,将手中的水果放在明月面前,不自然的笑道:“这个……小姐是在三年前的春季入宫,迟于淑妃一载有余……” 明月依靠在石柱上,眸光环视了一眼后花园中的枯味的景色,伸手揉了揉额头,神色有些疲倦的轻叹一声,轻笑道:“是么?那……皇上跟我之间,是否曾发生过是么?” 萧童感觉自己的心猛的一跳,竟有些警惕的望着明月,但是却见明月正撑着自己的额头,眸光望着桌台前的红色梅子,有些漫不经心的伸手捏起一颗放在口中,而后浅笑道:“比杨梅甜些……” 萧童拧着秀眉垂下眼睑,心头却有些戚戚,不知为何,她今日总是感觉明月像突然变成了以前的模样一般,神色虽然懒散而漫不经心,但却可以看穿一个人的任何想法。她低下首,望着自己面前的茶碗,伸手执起茶盖捋了捋碗内的茶叶,思绪少许才道:“没发生过什么,只不过小姐以前的性子倔强了些,总是不依着皇上,所以惹得皇上生气了……” “这也能称之为变故?”突然,明月清冷的声音传来,她眸光清澈的凝视着萧童说话的神色,而后眸光微暗,扯唇一笑,道:“莫非皇上曾为此事对我做过什么,或者……” “没有……”萧童突然慌张的说道,而后在明月有些微讶的眼神中眸光一乱,接着赶忙低下首,结巴的道:“奴婢……奴婢意思是,小姐多想了,皇上如此怜爱小姐,即使……即使小姐曾惹得皇上不开心了,皇上又岂会对小姐如何,所以……” “罢了……”萧童的话未说完,明月就悠悠的打断,而后起身,缓缓的走到亭前,抬首望着不远处的荷花池,眼神清澈却又沉疑,她捏着丝帕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萧童已经是小主了,以后就不必总是自称奴婢,也不必同宫女一般伺候我,有些事情,让别人来做就好……” 萧童的手一抖,随即起身望着明月在飘扬在寒风中的衣裙,素手随即握紧了丝帕,摇首道:“不要,奴婢以前说过要永远都陪着小姐的,哪怕是海角天涯,归隐山林,所以奴婢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小姐……” 天涯海角……归隐山林…… 明月的眸光愣了愣,心头的某一处像是被什么狠狠敲击了一下,而后,脑中竟然突然闪过无数破碎的画片,让她的额头一阵刺痛。 屏息,抿月不禁再次按住额头,睁大双眸想看清楚那些画面,但却依旧模糊不清,但却能听到一个娇柔而悲伤的声音:“小姐,我们逃出宫去吧,不再过问这皇宫的是是非非,去游山玩水,隐居山林……” 蓦地,脑中的画面定了格,明月诧异的不敢呼吸,但是却看到了一个面带面纱的女子,趟在一张很大的床上,青葱的玉手轻抚着自己的小腹,而她的身旁正跪着……双眸微红,一身碧衣的萧童…… “啊……”无人的‘子云亭’中,明月突然按住额头痛呼出声,让萧童吓得手忙脚乱的冲上前搀扶住她的身子,惊道:“小姐,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明月紧按着额头,胸前的窒痛几乎让她无法喘息,但是脑中的画面在此刻,却又渐渐泛成了白色,最后,消失无踪…… “好痛……”明月睁着双眸,秀眉紧紧的拧起,像是带着某种无法言语的痛苦般,吓得萧童的手不禁开始颤抖,而后,只听萧童回首,向‘长生殿’方向紧张的喊道:“来人,子露姑姑,快传太医,快……快请皇上……” ‘吣心宫’长生寝殿内,诺大的明黄龙床上,明月静静的躺着,长睫轻颤的望着正在用一根红线为自己诊脉的年迈御医,在那名太医的眉宇拧起却又欣喜的松开之时,忙要起身,但是守一旁担心的萧童却是赶紧跑来阻止,轻声道:“小姐,您别动……” 明月微拧秀眉,望了望萧童那紧张的神色,有些不甘愿的躺下不动,但却再次望向御医,略带焦急的道:“太医,本宫的病……可有药医治?”,刚才,在‘子云亭’中,她竟然忽然被头痛之疾疼得晕厥,可见此疾非比一般…… 御医收起红线,脸却是喜忧参半,他向明月抱拳恭敬道:“娘娘请放心,‘失魂散’只是一种迷失记忆的药,可使人失去往日的部分记忆与意识,但却不会伤及身体,只不过……”太医说到一半,脸色不觉有些欣喜万分,但却又心事重重一般,他想了少许,竟转首望想站在一旁的萧童,低声道:“老臣敢问木小主,不知皇上现在……” “明月怎么了……”太医话音未落,大殿门口便传来一声焦急的低沉,接着是一阵不复平日沉稳的脚步声,少后便听到秦公公惶恐的声音传来:“奴才不知,但太医已经在为娘娘诊治……”,接着,便听到一声吱呀的开门声,一抹明黄色的身影急步而来…… “臣,奴婢参见皇上……”太医与萧童在听到推门声之时,纷纷跪拜在地,但是却只见御昊轩的龙靴从眼前如风一般的飞过…… “明月……”御昊轩急步走到床前,在见到明月正缓缓起身之时,赶忙扶住她的身子,不及思考就拥进怀中,满眸慌乱而焦急的道:“怎么了?还痛么?那里不舒服?” 面对御昊轩一连提出的三个问题,让刚才神色不佳的明月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但在看到御昊轩那双不复往日深沉镇定的眸子之时,心头一动,不禁轻扯唇,浅笑道:“皇上多虑了,臣妾可能只是吹了寒风,有些犯寒疾罢了……” “寒疾?”御昊轩的剑眉紧拧,不仅没有被明月的话安慰到,却是更为紧张,他神色不悦的回首望着跪在地上的太医和萧童,隐怒的低沉道:“昭容怎么会身犯寒疾?” 太医被帝王的严肃的声音吓得颤了一下,而后赶忙叩首道:“臣回皇上的话,娘娘身子并无大碍,但是……”说着,太医不禁微微抬首,双眸望向帝王,低声道:“皇上,是否能借一步说话……” 明月一怔,眸光望着太医似有隐瞒的神色,素手不禁抓住了御昊轩的长袖,刚想说什么,但却见帝王也是微微一愣,而后转首握住明月的手,抚了抚她的脸颊,温柔道:“明月,你先睡会,朕出去一趟……” 出去……明月的心头一冷,眸光有些慌乱的抓住御昊轩的手,但是却见他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乖,听话,朕马上就回来陪你……” 微愕,少许,明月的面容升起了几许红云,她有些生涩的低下首,有些气恼御昊轩在众人面前对她说如此暧昧之言,但却又无法反驳,只能微微松开手,让他离去…… “小姐,没事的,太医可能只是跟皇上说一些该如何照顾娘娘身体的话,所以……”萧童有些担心的望着坐在床榻上一直凝视着大殿的桃木门的明月,想安慰,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硬着头皮,扯笑道:“也许……是娘娘有喜了也说不定……” “萧童……”明月听了她的话,脸上的沉凝顿时变成了尴尬,她抿了抿唇,还想说什么,却见萧童更为起劲的掩唇笑起来,掩唇打趣道:“小姐若是当真有了皇嗣也是人之常情,毕竟皇上一直都盼着小姐能为天朝添几个小皇子和小公主……” 明月的面色更红,她揪紧了手中的棉被,低下首,刚想呵斥她住口,却听大殿的门再次被推开。心一抖,明月有些不安的望向门口,却见御昊轩紧拧着剑眉站在殿外凝视着她…… 手,不觉蓦地一颤,明月的心像是在瞬间被掏空了一般,眸光紧张的望着御昊轩那双远远凝视着自己,却黑漆如夜的冷瞳,少许,只见御昊轩沉稳的脚步踏进大殿,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 萧童望着帝王的神色,心头不禁也是一紧,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只能拧着秀眉,担忧和紧张的望着帝王冷俊的神色,拿着丝帕的手不禁紧紧握住…… “明月……”御昊轩走近床榻,望着明月清澈的双眸,以及担忧的神色,突然一步上前,将她的手握在大掌中,眸光闪烁的道:“明月,你当真将朕的心都揉碎了……”,说着,就那样唐突的将明月的身子抱在怀中,紧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明月的心在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不禁一阵酸涩,而后慌忙的抬首,想问什么,但唇却被他突然吻住…… 唇上的苦涩气息不知从何而来,让明月的心头一阵慌乱,但是御昊轩却越吻越深,像是在报复什么一般,直到她的唇上传来阵阵刺痛才肯放手,但却依旧紧紧环抱住她的身子,像是欣喜,却又是害怕的拥抱住…… “皇上……”明月的素手抵在御昊轩的身前,声音带着写许颤抖的轻唤,但却听帝王忽然道:“明月,生下他……明月,朕要我们的孩子……” 120风云(一),从容 “孩子……”明月怔愕的愣住,整个人都像是被什么冰冻住一般,素手不禁一颤。孩子……她,她有孩子了么?怎么会,他们并没有……“明月,这是你欠朕的……”突然,紧抱着自己的御昊轩突然出声,而后在她错愕抬首之时,伸手将她的下巴捏住,与她相视,眸光带着无法看透的深沉,低沉道:“明月,你让朕等得太久了,明月……”,说着,他闭上双眸,薄唇亲吻在明月的额头上…… 站在一旁望着二人的萧童不禁红了眼,她伸手掩唇,无声的滴落着泪水,没想到竟然被她言中了,没想到……此刻,她心头的悲喜都已不分,只能不住的落泪,仿佛事隔三年,所有的纷乱纠结都一下子云消雾散……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大殿门口,望着这一幕的秦公公与太医不禁欣喜的说到,而后二人一前一后的走进殿内,又向明月抱拳,恭敬的道:“臣,奴才,也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明月依偎在御昊轩的怀中,听着他渐渐杂乱的心跳,不禁闭上双眼,刚才的不安与迷惑在这一刻像是被抛去一般。他要这个孩子……即便自己已经失去记忆,但是她的夫君要这个孩子……想到这里,明月心头竟渐渐平静下来,抿唇轻柔道:“臣妾怀了皇上了孩子了……”,他们是夫妻,她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了。 “对,明月,你有了朕的孩子……”御昊轩抚着她的娇小的身子,像是至宝一般,将大手抚向她依旧平坦的小腹,眸光灼热的望着,而后将头埋进她的脖颈里,沙哑道:“明月,是老天让你必须留在朕身边,你走不掉了,朕也再不会让你离开……” 殿内的三人相互望了一眼,面色不禁都有些微红,而后不着痕迹却十分默契的轻步退出寝殿,将空间留给帝妃二人…… 自那日‘辰德贵妃’下驾‘护国寺’之后,整个后宫一下子寂寥了不少,就连淑妃与德妃都安静得几乎没了声音,贵妃如月更是数日未曾踏出寝室一步,花容日渐消受。今晨,淑妃以省亲之名跪拜于帝‘御书房’前,帝拒之不见,但却恩准批示其回将军府省亲,且带圣旨与赏赐之物传达昭容有孕之喜。 一闻秦昭容有孕,整个后宫的死寂一下自沸腾起来,众妃惊诧之余,又不免感觉本就在情理之中。但是初闻此事的德妃倾城,却是二话不说,稍整了仪容就直奔‘昭云宫’求见淑妃,却不想竟被淑妃身边的宫女杜湘儿拦下…… “奴婢参见德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杜湘儿瞥了一眼一身华贵之气的德妃倾城,神色有些苍白的道,而后望了一眼寝室紧闭的桃木雕花门,口气极淡的道:“德妃娘娘,如今后宫大局已定,我家小姐也即将回府省亲,为免横生枝节,依奴婢看,娘娘还是回去吧……”,说着,便转身走进大殿,毫不理会身后面容在被阻拦之时,就已经难看的德妃倾城。 “你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敢跟本宫如此说话……”德妃望着杜湘儿那傲然的背影,心头的气怒顿时升起,她一甩长袖,菊黄色长袍尽显尊贵气息,阳光下,姿色生辉,发髻上的金钗玉翠分外惹人眼。 杜湘儿停住脚步,只是秀眉挑了挑,却没有半点惶恐之意,她转身望向娇容失色的德妃,抿了抿唇,却是扯着嘴角浅笑,道:“奴婢并非故意得罪德妃娘娘,只是我家小姐下了令,任何嫔妃前来求见一律不见,再说,我家小姐虽然手执后宫法令,但四妃之首却依旧是贵妃娘娘,所以,德妃娘娘倘若当真有事,就去求见贵妃娘娘吧,奴婢想,我家小姐就算见了娘娘,也怕是对其所求之事,爱莫能助……” “你……”德妃许是没有想到杜湘儿的这张嘴竟是如此伶俐,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顿时气红了一张绝色娇容,秀眉更是十分不雅的拧起,少许,才稍稍平静心头的怒火,冷声道:“一个小小的贱婢,如今都能爬到主子头上,看来本宫在冷国主驾临之时,要好好的跟他说说这天朝后宫的破事了……”,说着,冷哼一声,甩了一下长袖,转身步下石阶,满身怒气的离去…… “刁蛮任性,美貌有余……”望着德妃倾城的身影,杜湘儿只是懒懒的吐出了这几个字,而后在身后的寝室门开启之时,抚了抚鬓边的长发,轻声道:“小姐不必挂心,就算德妃贵为一国公主,她既是嫁入了天朝后宫,便是排序在您之下,只要他日她成了不了皇后,您,就算当真得罪了她,还有一个恩受隆宠的妹妹做后盾……” 淑妃站在寝门前,娇容略带憔悴,她听了杜湘儿的话之后,不仅没有面露喜色,却更添了几分忧愁。提裙,走出寝室,步向太妃坐下,却是轻叹一声,有些无力的道:“听说贵妃已经病了几日,皇上可否去探望过?” 探望?杜湘儿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转身望向一身浅兰色长裙,面容虽施脂粉,但却依旧略显苍白的淑妃,拧着秀眉,道:“事到如今,小姐还惦记着皇上么?难道那日之事,小姐还没有看得清楚,了解的透彻?”,杜湘儿说着,不觉上前几步,站在淑妃的身前,小声道:“小姐,对于皇上,想必这后宫里的所有女人都死心了,只不过,这宠爱没了,地位,还是要争的。” 淑妃微愣,有些不明所以的抬首望向一脸冷静的杜湘儿,摇首叹息道:“自古以来,后宫女子本就是以色侍君王,虽说是地位高贵,万人朝拜,但是在这个地方无论想得到什么,都只能依着皇上的‘宠’,如今这般……还需要争么?” 那日贵妃在众人面前与暮雪相争,可谓是败得凄惨,落得悲凉,那日之后,已经数日有余不曾踏出寝室,更是茶饭不思,每日以泪洗面,人渐憔悴,但是却不闻帝王可曾顾念旧情,去探望半分。 “这样小姐就不争了?”杜湘儿望着淑妃那几乎绝望的神色,不禁有些斥责的道,而后走到淑妃身侧,俯身说道:“难道小姐忘了欧阳红玉出家之时所受的万般恩戴?” 淑妃一怔,神色不禁有些僵住,素手握住椅背的扶手,吞吐的道:“湘儿的意思是……是说本宫争不得宠爱,还……还可以窥视皇后之位,荣封贤德之称?”,可能么?如那欧阳红玉一般,虽然失去一切,竟可得帝王赐以御驾及‘辰德贵妃’之冠,名扬天下。 “小姐既然能领会,那奴婢便不多说了……”杜湘儿望着淑妃似乎开窍的神色,面容不禁露出几分笑意,而后勾身扶起淑妃,笑道:“好了,小姐,东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回‘护国候府’了,想必二夫人已经等得急了……” 淑妃有些失神的点首,心头的所有绝望像是被杜湘儿那句话而冲击得烟消云散,但是整个人还是有些昏晕,诚然,对于后位之争,她从来都不曾以为自己有多大把握,毕竟她已经失宠多年,或者……从来都不曾得宠过,但是如月在‘玄武门’口被明月的一记打压之后,她的确可谓是羁押群芳,成为这六宫之主,因为除了贵妃这个贵冠之外,宫中在无人在她‘淑妃’这个头衔之上。 低首,思绪万千,淑妃的心却是一阵阵难以形容的混乱鼓动,少许,她缓缓的起身,玉手捏着丝帕走在大殿上,抬起首望着殿外的寒风肆虐,不禁紧抿红唇,皇宠已枉然,那么上天是否会以一身尊贵来补偿她…… ‘御花园’的‘子叶亭’中,德妃倾城面色难看的站在一根雕龙石柱旁,一双伶俐带怒的眸光凝视着坐在石凳上,不动声音饮茶的小昭仪萧敏,少许,声音清冷的道:“昭仪妹妹现在还有闲情品茶?看来,你对这后宫之事,当真是全然不关心那……”,说着,倾城移步上前,走到萧敏的身边,拿起一碗在寒气中冒着丝丝热气的茶碗,啪的一声推至一旁,望着那渐出的少许茶水,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萧敏看着自己手中茶碗,有些失笑,依旧不动声色的端起饮了一口,少许,才悠悠放下,捏着丝帕轻拭了拭嘴角,一派安然的笑道:“后宫的争斗,我小时候就见得多,我在嫁给皇上之前,原本还真以为这里必然当真如世人所传的那般,会有三千佳丽,整日都是嫔妃争风吃醋,鸡犬不宁,但是,没想到却并非如此……” 倾城的眸光微怔,似不知道萧敏想说什么一般,她转首望着萧敏娇笑的容颜,口气不善的道:“萧昭仪想说什么?你可别忘了,再过几日,你的哥哥萧国主与我的表兄冷国主就会驾临天朝……” 萧敏握着丝帕的手一紧,而后却依旧浅笑,如同往日一般生涩的低下首,但却叹息道:“我自所以会嫁进宫中,是因为我‘紫玉国’只有受到皇上的器重才能更为富绰,百姓才能真正无忧无虑的安乐,而我,只是我的父皇与哥哥为了‘紫玉国’的百姓而牺牲的一件的贡品罢了……”,虽然,她是真的爱上了皇上。 “你……”倾城的言词有些结巴,但却依旧傲然的道:“那又如何?既然是为国牺牲,我们也是一国的郡主与公主,倘若暮雪身后有护国侯与淑妃撑腰,那我们的身后也是有一个国家在撑腰,还怕他们不成?”,暮雪算什么东西,她凭什么独享龙宠?现在竟然还怀了皇嗣,该死,她该死! “看来倾城郡主还是不明白……”萧敏望了倾城那满目含恨的神色,不禁缓缓摇首,而后玉手扶着桌沿,缓缓起身走到荷花池旁,将清丽的身影依偎在石柱上,眸光望向不远处的梅花林,沉凝道:“天朝的后宫,是我见过的最干净的地方了,虽然也有争斗,但却足以安身平静度过一生,而我,也愿意在这里消逝我一生的辰光,只愿皇上能更好的对待我的族人……” 她是一个公主,自幼身在皇宫之中,她看过自己的父皇有众多的女人,整个后宫,三千盈满,日日沉醉在温柔香中,可谓是处处充斥着淫。乱情迷的气息,最后驾崩之时,竟也是死在刚纳的新宠胡妃的榻上,而她的哥哥,虽然比起父皇有所收敛,但是却还是不顾乱。伦之嫌的将父皇数百个美貌妃子纳入自己羽翼之下,日日承欢…… 闭上双眸,萧敏感觉自己的心又如同以前那般撕痛,心头的某一处像是被裂开一般,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秀眉顿时微拢,少许,她深吸了一口寒气,抿了抿唇,笑道:“妹妹的身体有些不是,就不陪德妃姐姐了……”,说着,伸手搀扶在一旁宫女的手上,缓步走下石阶,绕过荷花池,向御花园的另一头走去…… “郡主,萧公主她……”倾城身侧的陪嫁宫女指着萧敏渐渐远去的身影,不觉有些气恼的道,而后望向一脸沉凝的倾城,垂下手,倍感气愤的道:“郡主,看来萧公主是反悔了……” 倾城抬起首,凝视着萧敏消失的方向,颤了两下长睫,而后握紧丝帕,转首看着那碗被自己渐去许些茶水的茶碗,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克制什么一般,少许,她闭上眼睛定了定身形,道:“萧敏自幼身犯心疾,不能言语过重,这也是她为何不争皇宠的原因,此事今日就罢了,待数日后表哥来后再做定夺……”,说着,倾城也转身走下石阶,踏步离去…… “公主,奴婢听说淑妃今日向皇上请求回府省亲,皇上不仅没有回绝,而且还让淑妃将秦昭容怀嗣的大喜传达给护国候,并且还赏赐了不少礼物……”走出‘御花园’,那名搀扶着萧敏身子的宫女便轻声说道,而后望了望四周来往不断的宫女,在瞥见那一座假山之时,小声道:“小姐,奴婢扶您过去歇会,也好顺顺气……” 萧敏按着心口,有些无力的点了点首,而后慢步走向那座如奇石般的假山,在一处设有石凳的地方坐下,不禁闭上双眸,深叹了一口气。 “公主……”那名宫女有些不放心的唤了一声,却见萧敏有抬起青葱的玉手,轻柔的摆了摆,而后半依在冰冷的山石上之上,半瞌双眸,气息虚弱的道:“昭容有嗣,皇上自然心里欢喜,打赏自然也是人之常情……” 那名宫女听了萧敏的话,不禁拧了拧秀眉,上前一步,柔声道:“公主说的是,但是皇上如此宠爱秦昭仪……未免有些太过了,毕竟这后宫里还有这么多嫔妃,而且公主嫁给皇上也已有半载了……” 萧敏微微睁开眼,面色终于显得红润了不少,她望着不远处的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御前侍女’,唇角扯出一丝笑意,道:“我记得十三岁那年,随王兄来天朝向皇上朝拜之时,第一眼看到皇上的时候,就觉得,他的确该是一个天下霸主……”那时,她就在第一眼时,被他那双永远让人看不透的冷沉眸光吸引,只是那时,坐在他身边的还有他的皇后与最宠爱的明月贵妃木蓉。 那时,她看着他对那位贵妃万宠千爱,但是,那双深如寒潭的眸子却始终冷彻,不曾展露过一丝柔情,但是,或许就是因为那样的冷情的自制,才让她觉得,他才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霸主,在他的后宫中,或许蕴藏了无数充满杀机的聪慧女子,但却绝对没有歌舞生平,没有饮酒作乐,没有醉卧温柔香,更没有淫。秽的气息。 所以,那时,她的心动了,在自幼得知自己身患心疾的十多年以来,第一次感觉它跳得如此之快,且是如此的不受自己的控制般的心猿意马…… 思及过去种种,萧敏的心头又是一阵混乱无章,但却多了几分感慨,为了一个女子,皇上禁步后宫三载,日日相思,终是成疾,却不知悔,为伊消得,又何止是身心憔悴? 那时,她便突然知晓了,原来皇上并非当真自制,也并非生来冷情,而是那时的冷情是还没有遇到那个可以契合他内心的女子。那日的‘辰德贵妃’送行大典,她终于看到了那个与当年不一样行的皇帝,但却,让她痛心之余,却又不觉陷得更深,因为,就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如此痴情的男子,并且,他是帝王,是怀月三十六国的霸主…… 轻叹息,萧童拢了拢身上的裘衣,望了望渐暗的天色,缓缓起身,在空气中呵了几口白色烟气,嘴角的笑意依旧未减,竟呢喃道:“萧敏此生能嫁如此夫君,死而无憾……”,即便,这个男子爱的不是自己,即便,自己这一生都要蹉跎而过…… 花自有情,随流水。奈何流水无心恋落花…… 微抬首,萧敏望向那不远处的一片萧条之色,闭上双眸,聆听着周遭呼啸的北风,小许,她缓缓的睁开双眼,悠悠的道:“回吧,顺便去‘吣心宫’走一趟,但愿……皇上还能念在往日旧识的份上,能让我见见那个收服他心的奇女子……” 121天下风云(二),暧昧 ‘御书房’内,明月披着一身素洁长锦裘,跪坐在御案前执手研墨。御昊轩半依在龙椅之上,剑眉微拢,双眸落于案前的奏章,修长的手指半撑着额头,神色若有所思。 明月抬首望了御昊轩一眼,而后放下的手中的研石,小心翼翼的起身,走到御昊轩身后,粉唇轻抿,浅笑道:“皇上乏了吧,臣妾为皇上揉揉肩……”,说着,一双纤细白皙的素手便抚上帝王的宽厚的肩头,轻柔的捏起来…… 御昊轩的薄唇弯起一抹笑意,连带着眼底都溢满,他闭上双眸,感受着那双柔软的指腹贴着自己的肩头,剑眉渐渐抚平,俊美的容颜也平缓了许多…… 伸出手,握住那只柔嫩的手腕,拉向自己,而后低首亲吻。御昊轩望着明月有些泛红的脸颊,嘴角的笑意更深,他突然大手环住她的腰身,在明月措手不及时将她扯进了自己的怀中,俯首凝视着自己怀中的娇小柔美,低沉道:“朕的明月怎么突然如此贤惠了?” 明月望着御昊轩的俊容,半是羞涩半是微恼,但却无奈不敢发作,她轻握着拳头抵在他的胸前,抿了抿唇,敛下长睫,小声道:“皇上,秦公公在外面……”,她不知帝王是否都是如此,但是……御昊轩的宠爱,有时当真是毫无节制…… “那又如何?”御昊轩凝视着明月因羞涩而垂下的眼睫,低沉笑起,而后却是将她的身子更加紧搂在怀中,将自己的额头抵在明月的发丝上,笑道:“朕记得,朕的明月曾在众人的面前说爱朕……” “皇上……”明月赶忙叫到,面色却更是红得彻透,她当真有些想起身找个地方藏起来,奈何她的窘迫却让御昊轩的笑声更大,且还暧昧的道:“明月,朕喜欢你那个样子,倘若明月不怕羞的话……朕还想再听一次……”,说着,御昊轩竟哈哈大笑起来…… 明月的面色又窘又红,她想挣扎着起身,但是御昊轩却像是更她拗上了一般,无论是踢打叫骂,就是不愿放开她的身子,且还强硬的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一边看着奏折,一边奚落说她那日所做所为,不知那话中岁含着隐隐笑意究竟是在笑话她,还是在鼓励她…… 明月面色窘迫的坐在帝王的腿上,挺直了腰杆,像是怕稍有什么另帝王不如意之事,又会惹来一阵奚笑,但是即便如此,御昊轩却像是上了隐一般,刚才拿起笔,点了墨汁,在奏章上写了一个字,便有些乏味的扔下,而后大手却是抚上了她的腰身,笑道:“朕不想批阅这些东西了,不如明月陪朕说说话,亦或是……做些别的……” 明月感觉自己的面容与耳后几乎都要红透了,她忙抓住御昊轩那只想乱动的手,眸光几乎都不敢他,低声凌乱的说道:“皇上……现在,现在不合事宜……”,但是话音刚落,她的手就被御昊轩抓住,擒在了背后,只听御昊轩鼻吸靠近她的脖颈,似同故意挑逗一般,在她的耳边轻呢道:“朕只伺候明月一个,所以有的是时间……至于合不合事宜……” 御昊轩的眸光突然凝视着明月的双眸,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白嫩的肌肤,有些暧昧的笑道:“只要明月愿意,就没有‘合事宜’这三个字……”,说着,浅笑得吻了一下明月小巧的下鄂…… “不要……”明月几乎焦急的大喊,然后脸色像是烧起来一般,她无法再在这里听这个男人的挑逗之言,但是她刚想挣扎起身,却又被御昊轩的大手扣住,一个踉跄下,竟跌落在御昊轩温暖的怀抱中…… “投怀送抱……”御昊轩的笑意更浓,他不着痕迹的又偷得一吻,而后薄唇停留在明月震惊的眉眼上,大手抚上她腰间的丝带,扯了一下,在见到明月娇容失色之时,笑道:“爱妃是否已经想好,要朕来伺候?” “你……”明月有些语无伦次,她不敢相信这个男人居然来真的,竟然在白日里如此……于是她忙握住他的的手,耳红的焦急道:“别,皇上……我……臣妾,臣妾近日不方便……” 御昊轩剑眉一拧,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意之事一般,竟然再次大笑出声,而后一把将她护在怀中,与明月双双倒在柔软的裘毛毯上,紧楼着她柔软而娇小的身子,伸手宠溺的点了一下她的鼻尖,低声在她耳边道:“明月已经怀了朕的骨肉,还能有不方便的时候?”,说着,不禁爱怜的在她的鼻尖上轻吻了一下…… “我……”明月突然想起了昨日太医才为自己诊断,不禁一阵窘迫,但却在看到御昊轩那宠溺的笑意时,心头微暖,粉唇不禁也抿了一抹笑意,素手抚着自己的小腹,敛下了睫…… 伸手抽下明与发髻上的牡丹白玉簪,让她的一头青丝垂落在雪白的裘皮之上,御昊轩望着明月面容上渐起的笑意,不禁再次靠近,在她的额头上上深深一吻,而后将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浅笑着闭上了双眼,略带沙哑的道:“明月……你总是能将朕的心拧得发疼……” 时至正午,秦公公传膳进御书房,却不想竟在殿外看到了一身裘袄长袍的小昭仪萧敏,微愣,秦公公手中捧着酒水,一时间竟不知是该上前,还是该前进殿内…… “秦总管……”萧敏一见秦公公呆愣的望着自己,不禁浅笑走上前,不及他施礼,便道:“总管是否能向皇上通报一声,就说本宫想见见秦昭容……”,说着,萧敏拢了拢锦裘,以阻挡殿外寒气,但是唇色依旧被冻的发紫。 秦公公本想以皇上正在用膳推脱,但是在看到萧敏的唇色已发紫之时,不禁心头犹豫,接着又思及这位娘娘自幼便患有心疾之事,忙低下首,小声道:“娘娘稍等,奴才这就是禀报……” “有劳公公了……”萧敏抿了抿唇,低首一笑,眼底的纯净一览无疑。秦公公望了萧敏那没有半点争斗之心般的淡泊与谦逊,点了点首,转身走进‘尚书殿’中…… 书房内殿,御昊轩搂着明月,望着满桌的佳肴,不住的问着怀中的人儿喜欢吃些什么,且将那些珍贵的菜色不断的挟到明月的碗中,低柔的劝道:“乖,多吃些,否则皇儿会闹脾气的……” 明月望着碗中堆满的菜肴,不禁轻拧起秀眉,想都不想便摇了摇首,素手抓住御昊轩还想要继续挟菜的长袖,轻道:“皇上,别在挟了,臣妾怕吃不完……”,这些菜,其实看了就已经不怎么饿了。 “好好,都依你……”御昊轩笑了笑,拿起筷子放在她手上,轻抚着她的长发,道:“不过明月也要依着朕的皇儿,免得他出世之后怨朕这个父亲太宠她娘,让他委屈了……” 明月听了御昊轩的话,先是愣了愣,随即竟是掩唇噗嗤一声笑起,少许,她稍稍收敛笑意,却道:“皇上一直都说是皇子,倘若臣妾生了一个帝姬的话……” “那明月就要一直生,直到为朕生到皇子为止……”说着,御昊轩的竟笑得更为宠溺,他意味深长的望着明月的小腹,薄唇扯笑,不禁暧昧的揉住她的肩头,道:“这样好,那朕就先跟明月生几个帝姬,然后在生几个皇子如何?” “皇上……”明月的面容又开始泛红,她尴尬的转过首,却听帝王笑得更大声,她扭捏的动了动身子,在听到开门声之时,不禁退后了些,却是生涩的低首,不敢看他人…… 秦公公端着酒盘走进,望了望帝妃二人的融合景象,不禁心头生喜,他弓着身子上前将酒放在桌前,而后碎步走到帝王身侧,有些小心谨慎的小声道:“皇上,萧昭仪在殿外求见……” 御昊轩凝视着明月的娇容,唇角的笑意在听到秦公公的话时,顿时敛去,剑眉微拧,沉声道:“宣她进殿一同用膳吧……” 秦公公一怔,似不解的望着帝王,但却见帝王依旧凝视着明月,嘴角那宠溺的笑意再次弥漫,心头不再作他想,忙低首道:“奴才这就是宣……”,说着,便向后退去,而后转身跨出大殿。 明月的秀眉微动,在秦公公离开之时,有些不自然的抬起,而后又敛下,却也不闻不问,而后拿起玉筷,有些心不在焉的挟了一块笋放进了口中…… “昭仪娘娘请进殿,同皇上一同用膳吧……”走到大殿前,秦公公便微笑着向萧敏弓身行礼,而后站在一旁守立。 萧敏听了秦公公的话,不禁有些讶意的望了一殿内,而后浅笑着说道:“敢问秦总管,宣本宫进殿的意思,是皇上还是昭容姐姐?”,帝王一直拒绝见宫中所有嫔妃,就连执掌后宫法令的淑妃都被拒之门外,又怎会在用膳之时见她,且邀自己一同用膳? 秦公公笑了笑,低首道:“回昭容娘娘的话,这是皇上的意思……”说着,他拢了拢衣袖,以抵制着寒风侵噬…… 萧敏的神色定了定,而后又向大殿内望了一眼,而后才款步跨过门槛,缓缓而进…… “明月吃鱼么?”御昊轩温柔的声音在大殿内悠悠传来,使得萧敏的脚步不禁停了停,心头泛过一丝酸涩,但,她却抿了一抹失落却又坚强的笑意,不着声的继续向前走…… “臣妾吃不下了……”大殿内,明月拧着秀眉望着碗中再次被御昊轩堆得极高的菜肴,不禁撇了撇唇,而后带着几许撒娇意味的望着御昊轩的英俊的面容,轻声道:“皇上,臣妾不想这个……” “明月不想吃什么?”御昊轩靠近明月,而后在明月挟起那块鱼肉时,满面笑意的凝视着明月的眉眼,道:“那喂朕吃……” 明月怔了一下,而后抬起头望了一眼御昊轩笑意不明的眼神,而后随即不假思索的道:“臣妾……还是自己吃好了……”,说着,便有些耳热的低首将鱼肉吞下,却不想此番动作又引得帝王轻笑起来…… 萧敏已踏进‘尚书殿’,但在看到帝王与明月如此用膳的景象,不禁硬生的将脚步停在了大殿之外,面色尴尬得微泛红,但却又像是着魔了一般的偷偷睇视君王,但是随即便听到了帝王低沉而冷冽的声音:“进来吧……” 萧敏的身子一怔,面色顿时火辣起来,她的心头一慌,忙踏进而进,低首跪拜在地,轻声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月因御昊轩突然冷沉的声音而愣住,而后在见到大殿内突然出现的素洁身影时,面色顿时有些苍白,她低下首,神色有些不自然的看着碗中的菜肴,思绪着自己是否要上前施礼…… “起来一同用膳吧……”御昊轩说得漫不经心,而后再不看萧敏一眼,转首望着明月微低下的面容,伸手将她垂落在鬓边的长发拢向耳后,浅笑道:“明月,朕看着你就不觉得饿了……” 两个女人同时怔住,明月感觉口中的鱼肉顿时卡在了喉咙里,她赶忙抬首想制止御昊轩说这些暧昧得另她想挖地三尺的话,但是她还未开口,便又闻帝王道:“明月脸红的样子,当真是秀色可餐……” “皇上……”明月尴尬得无地自容,她不禁瞥了一眼已经坐在桌前,面色也是尴尬得红透的萧敏,伸手捏着他的龙袍,似哀求一般,楚楚可怜的望着他。 这一次,御昊轩像是十分满意她撒娇与求救的神色一般,笑着不再吭声,只是又挟了一些菜放在她的碗中,笑道:“朕不逗你了,快吃吧……” 明月不禁松了一口气,但却没有勇气去看同坐于桌前的萧敏,只能低首不住的吃着御昊轩挟来的菜肴,不敢再有丝毫异议,直到午膳扯离后,萧敏向帝王告退…… 因中午吃了许多膳食,以至于明月休息之时,竟躺在床上,动也不愿动一下,而御昊轩却也出奇的不曾打扰她安眠,而是宣了秦公公进来研磨,继续处理那些成堆的政务,直到黄昏落日时…… “公主,皇上今日留您用午膳了?真是太好了,如今秦昭容身怀有孕,说不准皇上近日就会选公主的牌子……”‘怜悦宫’广华殿中,一名身着异国衣装的宫女欢喜在萧敏面前说道,而后拿起殿外呈送上来的莲子羹,递至萧敏身前,笑道:“公主,尝尝这桂花莲子羹吧,奴婢在‘御厨房’外闻到这味时,垂涎了好久呢,天朝的御厨还真是个个好手艺……” 萧敏坐在太妃椅上,笑得有些无力,伸手接着那碗香气四溢的莲子羹,执起勺子浅尝了一口,笑道:“星儿以为,皇上留我用膳是因为想宠幸我么?”,想到今日所见的光景,她丝毫不怀疑帝王的用心只在于逼迫秦昭仪多用膳食。 “那是当然了,公主,奴婢记得数日之前,倾城郡主与您前去求见……呃,奴婢是说,就连昨日淑妃求见,皇上都拒之门外呢,而今日皇上竟留公主同桌用膳……”,星儿有些结巴的道,但是神色却不再那么欢喜,却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微微低下了首。 122天下风云(三),承欢 说到那日公主被拒之事,星儿的面色渐渐苍白起来,她自知说错话,但却又不敢再提及,只能躇在一旁不再言语,却听到萧敏低柔的笑声,而后只听她叹息道:“所以,星儿也不要妄自下定论,皇上他……不是一般的君王,他的心思过于沉溺,也过于不着痕迹,以后,就别胡乱猜测了……” 星儿不敢在胡说,于是只能点首,轻道:“奴婢知道了,不过……公主,皇上今日留您在‘御书房’共膳之事,必然很快就会在后宫传得沸沸扬扬,到时候,奴婢怕德妃她又会来叨扰……” “那就直接拒之不见……”萧敏将手中的莲子羹放下,想也不想就道,而后缓缓起身,走向殿内的寝室,却又在门前停住,说道:“‘冷萧国’国力是我‘紫玉国’所不能敌,冷国主那人的心思也的确难测,不过,想来皇上只要重用我‘紫玉国’,就算冷国主再有异议,怕是也难以成气候,所以德妃若是当真前来闹事,你就大胆的婉拒……” “奴婢知道了,公主还是先休息吧……”星儿点了点首,面容扯出一抹笑意道,希望萧敏放心休寝。萧敏点首,不再多说,径自走进寝室,关上了桃木雕花门…… 黄昏十分,明月悠悠转醒,许是有孕的缘故,她睡了许久,睁开眼时,书房内已是烛火生辉,檀香袅袅。但是帝王却依旧坐在御案前勤阅奏章,唯一不一样的便是那些成堆的政务已经减去了一大半,只剩下几本待阅…… 明月望着御昊轩忙碌的身影,不知为何,竟是心头一暖,并不作声,只是那么静静凝视,而后脑中却突然想起那日,帝王在‘玄武门’前将她抱入轿辇之后说的那句话:“朕是为卿生,为卿死,奈何卿为佳人却无心无肺……” 唇角含笑,明月在御昊轩执笔点墨汁之时微微敛下睫,生怕惊动于他,眸光扫了一眼她案台上仅剩的那几本奏章,打算等他批阅完才起身,却不想竟闻一身长袍响动,随即便见御昊轩大步向自己走来,面容略带疲倦,但却薄唇含笑的走到她身前,坐在床沿上,俯身吻了吻明月有些懒散的眉眼,轻笑道:“明月真乖,醒了居然也不惊动朕……” 明月的长睫轻颤了一下,有些生涩的别过首,而后轻呢道:“皇上还有几本没批阅呢,不用陪着臣妾了……”,说着,便将棉被拉扯得盖住了自己的唇,清澈的双眸望着帝王的面容,像是怕被欺负一般。 御昊轩有些失笑的拉开棉被,俯身停靠在她的脖颈处,闭了闭双眸,却不说话,而后翻身躺在明月的身侧,将她搂在怀中,低哑道:“陪朕睡会……”,而后便闭上双眸,不再言语。 明月有微愣的望着御昊轩似同沉睡的神色,心头先是突的一跳,而后才知晓他是真的累了,于是嘴角抿起了一抹清浅的笑意,闭上双眸子,也就任由他如此了…… 耳边匀细的呼吸传来之时,御昊轩却已睁开双眼,他撑着自己的额头,神色带着几许懒散的望着明月沉睡的姿容,深沉的眸中带着西些沉溺与浅笑,修长的手指轻抚着她白皙的容颜,轻柔的刻画着她的面容。 秀眉微拢,睡梦中,明月翻身面向御昊轩,而后如同寻找暖源一般,带着满足的笑意钻进了他的怀中,且将小脸在他的胸膛上磨蹭了一下,而后轻呢了一声:“轩……”,却又不曾疏醒。 御昊轩心头一动,剑眉顿时拧起,眸光凝视着那张沉睡的娇小容颜,而后蓦地闭上眼,大手如同情不自禁一般的环住她的腰际,将她紧紧的搂在了怀中,却是耳鬓撕磨,亲吻着明月白皙嫩滑的肌肤,沙哑的在她耳边道:“磨人的妖精,为何如此不放过朕……”,话音没落,但那几次压抑的情。欲却如火燎一般疏醒,惹得御昊轩无法克制的以唇蹂躏着明月脖颈的肌肤。 秦公公端着晚膳走进,一见帝王如此,不禁有些不知所措的低下首,而后命御前侍女将饭菜搁下就离开,而他自己则是踌躇不定,不知道自己是否要请示帝王用晚膳。少许,他再次偷偷瞥了一眼帝王,不禁无奈的速速的退下,掩起门匆匆离去…… 床榻上,罗纱帐如风垂落,御昊轩带着几分浓重的喘息的扯下了明月的腰带,在她的香肩微露之时,眸光再不受控制的泛起幽深的墨蓝,他凝望着怀中的软玉温香,大手不住的在她身上四处游走,宛若灵蛇一般的唤醒依旧沉浸在梦中女子,而后从她的肩头开始密布下无数的吻…… 明月的身子有些不自然的扭动了一下,顿感自己的喉间有些干涩,就连原本平静的呼吸也渐渐起伏,带着许些几乎不可闻的低吟声,但却挥手碧藕般的玉手推打着御昊轩的进犯…… “明月……”御昊轩低喘着擒着她的双手,却是更加情不可压制的将吻落在她的手臂上,大手扣住那十指的纤细,在明月发出细细呻吟的唇上覆住…… “唔……”明月轻叹一声,如同着了魔咒一般,在半梦半醒间享受着这一刻的宜人温馨,唇齿交缠间,意识顿混,但却颤抖着双睫缓缓睁开,而后在看到帝王那张俊美的面容时,更是沉沦,不禁闭眸回应…… 梦中醒来时,明月只觉自己全身酸痛,疲累万分,她撑着床榻起身,脑却中却不经意间闪过无数另人耳热的画面,她随即低首查看自己身上的衣物,但却发现竟丝毫没有异样,面色顿时红透,不禁扯起棉被抵在自己的胸前,羞于自己那场不堪的春梦…… “明月怎么了?”御昊轩低沉的笑声传来。明月一怔,而后睁大双眸转首望向帝王,而后胡乱的扫视了他的周遭,却见他已将奏章批阅完毕,而大殿中央的桌台上,也早摆放好了热腾腾的饭菜。 面色更是窘迫,明月慌忙垂下眼帘,有些结巴的道:“没……没什么,只是刚才臣妾做了一个梦,还以为……”话说到一半,明月顿时停住,伸手掩住唇,耳旁一阵红热,赶忙改口道:“没什么,臣妾刚才只觉自己做了一个荒诞的梦,所以一时间有些难以回神……” “哦?那明月又是做了什么样的梦?”御昊轩似饶有兴趣的起身走向床前,漆黑的眸光极为深沉的望着明月略显慌乱眼神,薄唇扯出了一抹笑意,而后坐下身子,执起明月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中揉捏,而后像是故意要让明月羞涩一般,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鼻前轻嗅,且吻了一下,笑道:“明月身上有朕的味道……” 明月原本以为御昊轩会说奚落自己的话,却不想他竟没有,一时间有些愣怔的望着坐在自己面前,俊容上带着几分暧昧不清,意味不明的帝王,少许,心头一窒,终于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你……”明月窘迫得无地自容,她抽回手,揪起棉被抱在自己胸前,双眸紧盯着御昊轩低笑出声的俊美绝伦,抿了抿唇,而后猛的掀开棉被,逃下床去…… 御昊轩迅速擒住明月欲逃的身子,在她惊慌的呼声中将她扯到了自己的怀中,大手环住她的腰身,低沉笑道:“明月都已经有了朕的子嗣,还想逃去哪里?” 明月跌坐在御昊轩的怀中,面色红得可疑,她极不舒服的扭动了两下,而后低声抿唇道:“皇上,您别这样……” “叫朕轩……”御昊轩打断明月的话,紧紧扣住明月乱动的腰身,声音带着几分难以压抑的喘息道,而后一把扳过她的身子,让她与自己对视,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面容上,低哑道:“明月,朕没有那么好的自制力……”,说着,便俯首吻上了她的唇…… 123天下风云(四),宴席1 怀月天朝轩帝十三年冬,至腊月二十三,‘紫玉国’、‘冷萧国’两大联姻诸侯国国主抵达帝都皇城,轩帝以御林军十万驻‘玄武门’迎之,且在‘金銮殿’备下酒席,为其接风洗尘。当日夜宴,惟贵妃木氏如月以病体推脱,轩帝后宫一百一十六名嫔妃皆出席…… 明月站在‘金銮殿’的后殿之上,望着镜中为自己梳妆的萧童,双眸微露紧张,在执起朱丹抿点红唇之时,不由得轻声道:“萧童,今日来的两位国主……是什么样的人?” 萧童细心的为明月将青丝挽成别致的发髻,而后拿起皇上赏赐的各样珠宝首饰为其装饰,且笑道:“冷国主和萧国主是怀月十六国中最大的势力最强的两大诸侯国主,但是无论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小姐今晚是坐在皇上身侧的,所以什么都无须担心……”,说着,拿起那支精雕细琢的牡丹白玉簪插在了明月的发束之上…… 明月敛下睫,但却依旧带了几许不安的点了点首,不知为何,听到‘冷国主’这三个字,她总有些毛骨悚然。抿了抿粉唇,明月装作轻松的道:“听说……今日贵妃以病推脱了宴席?” 萧童拿起珍珠翡翠坠饰的手迟疑了一下,但随后却安慰道:“那与小姐无关,奴婢这个姐姐生性骄傲,也曾的到皇上万般宠爱一载有余,因而心性不如常人,即便冷宫三载也无法磨灭……” 怔住,明月蓦地抬首,却见到萧童迟疑与慌乱的神色,而后只听萧童结巴的道:“奴婢……奴婢的意思是,贵妃娘娘曾在小姐未进宫之前曾得盛宠,但是……但是小姐进宫之时,贵妃早已在冷宫三载了……” 明月捏着手中的丝帕,不觉间秀眉紧拧,而后想起了贵妃如月那张与自己面容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以及那日宫妃所言的话语,不禁微带不安的道:“萧童,你姐姐……我与你姐姐是否还与皇上之前的嫔妃相貌有所相似?”,御昊轩曾百般宠爱贵妃,如今又对她如此这般,是否……是否因为她们的容貌较之于‘前人’有所相似? 萧童的面色有些苍白,她握住手中的翡翠坠子,想找一个借口搪塞过去,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编制一个故事,少许,她只能硬着头皮道:“不曾有过,小姐进宫之时便得到皇上盛宠,这……这跟贵妃娘娘与‘先人’无关,而且……而且若论‘先人’,都要追宗到怀月国开国的太祖皇帝的明月贵妃了,所以……所以这跟小姐如今得宠无关,皇上是真的爱小姐啊……” 太祖贵妃?明月的秀眉拧得更紧,而后疑惑的道:“太祖贵妃也叫明月?”,那她……也叫明月么?御昊轩自她醒来后一直都称自己为明月。 萧童点首,但却不愿意多谈及,只是僵硬的扯着嘴角,道:“是巧合吧,不过那位贵妃的名字就叫‘明月’,而小姐您,是小字‘明月’”,萧童似能看透明月心中所想一般,将话说白。 明月望着镜中的自己,心头的窒闷似乎好转,但是却依旧忐忑难安,似有什么她不该也不想知道的事情要发生一般,让她有些坐不住。于是,她闭眸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有些疲乏的扶着桌子起身,抿唇道:“快些梳妆吧,我……我想见皇上……” 萧童微愕,而后却是兴高采烈的道:“好,奴婢马上就为小姐打点好……”,说着,便赶忙走到一旁,捧起那件如雪一般的丝质长裙,走到明月身前,笑道:“小姐,奴婢帮您更衣……” 明月望着萧童手中的捧着的衣裳,不禁有些震惊,她伸手轻抚着那丝质,疑惑的道:“这是……” “这是皇上特地命江南一代的织女们特地为小姐织丝缝纫的,是选用最好的春蚕吐出的细丝织成布料,所以抚摸上去根本不像蚕丝……”,萧童说着,便将那件长裙抖开,却见那衣裳竟如风一般的轻盈,映在暖炉的火光中,竟美得另人移不开眼…… 萧童为明月宽下寝袍,更上了那件素白胜雪的长裙,而后拿起了帝王所赏赐的配饰系在明月的腰间,再扣上金丝双环,佩带凤形玉佩,而后,在明月单薄的身上又披了件玄色裘皮长袄…… “小姐真美……”萧童望着若出天仙出尘的明月,不禁惊叹道,而后向明月福了福身,笑道:“小姐先稍坐一会,奴婢这就去请皇上……”,说着,不及明月回答,就笑着转身离开。 明月的娇容一阵红晕,有些不自在的转身,想找个地方躲起,但却不想刚转身,身后就冲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将自己拥住,而后只闻一声低沉浅笑的声音:“朕的明月好美……” 身子僵住,明月有些错愕的望着那环在自己腰间的大手,面色更红,有些扭捏的道:“皇上……皇上什么时候来的,臣妾怎么……” “朕一直都在……”御昊轩低笑,而后在她的发丝上的吻了吻,凑近她耳边,轻呢道:“并且还看见明月吃醋的样子……” “你……”明月震惊的睁大了双眸,而后更是羞愧的无地自容,她不住扭着身子,素手拍打着帝王紧搂自己的胳膊,满面红润的道:“放开……我……臣妾,臣妾想喝水……” 喝水?御昊轩不禁失笑,他望着挣扎不下,却偏找了一个连自己都耳热借口的明月,薄唇摩挲在她的耳垂上,低笑道:“叫朕轩,朕就放开你……” 明月一窘,抿了抿唇,如同万般狼狈的唤了一声:“轩……” “明月真乖……”御昊轩将明月搂得更紧了些,像是打算赖皮一般,在她的耳边吹着热气,而后又道:“那再让朕亲一下……” “御昊轩……”明月恼怒,口不择言的叫着帝王的名讳,想借此惹得御昊轩生气,但却不想帝王不仅没有生气,竟俯身,趁她不备之时在她的面颊上吻了一下,而后低沉道:“明月的脾气越来越像以前了,不过……朕都喜欢……” 得到自由的明月,不得不红着脸瞪视着帝王那俊美绝伦的面容,揪着身上的裘袄后退了数步,像借此拉开二人的距离,但是即便如此,御昊轩那双带着笑意与深沉的眸关却始终落在她身上,像是魔咒一般如影随形,紧紧的锁住自己,让她无处遁逃…… “你……”明月词穷,似乎在气极之下永远都只能吐出这一个字,而御昊轩却笑得更为邪魅,他上前一步,吓得明月差点没大叫,但帝王却停住脚步挑了一下剑眉,低声道:“朕在宴席上等你……”,说着,竟笑着离开,像是给明月一个台阶下一般,不再逗她…… 明月望着帝王宽厚的背影,气恼得几乎没跺脚,但是却在想到宴会的时辰将至,不得不硬生生的压抑住这骚动的气恼与羞涩,紧揪裘袄的素手也缓缓放开,深吸了一口气,低着首跟着走出大殿,但脚步却极为缓慢…… ‘金銮殿’中,各宫嫔妃按照排序依次入坐,可谓是金碧辉煌中点缀无数姹紫嫣红,今日夜宴,因无关国事,只以诸侯国国主探亲之名设宴,因而大殿内没有一名在朝官员,在旁伺候的也只有宫女与太监,殿外以千名御林军守卫…… 诺大的宫殿内,两侧摆着一百二十张紫檀木桌椅,每一桌在上膳食之前都摆设上了天朝铭品好茶以及各国进贡而来的冬日珍稀果盘,大殿作后的雕龙石柱旁,更是设以暖炉檀香,一时间香气四溢,暖如春至…… 大殿内堂的宴席右侧,一身黑色锦袍冷孤云与一身绸缎朝服的萧缎刚行如坐,二人相视一笑后,便以茶互敬,说了一些客套话后,便如闲扯家常一般试探对方来者何意。而宴席左侧,与二人相对的紫檀桌椅前,一身华贵的德妃倾城与其一身浅兰长裙的小昭仪则是面带浅笑,各自执茶品饮,如同其他嫔妃一般,不时凝望大殿门口,等待帝王入宴席,因而,整个大殿上,除却少数嫔妃的小声嬉笑声与茶碗碰撞声之外,皆是一片冷清…… 亥时将至,大殿外突闻一阵御前侍卫整齐的脚步声…… 少许,身着褐色丹顶鹤朝朝的秦公公碎步来至,他守立大殿门前,执手甩了一下拂尘,便尖声唱道:“皇上驾到——” 一时间,大殿内顿时恢复了安静,宴席间谈笑与饮茶的宫妃与两位国主都纷纷起身,步出宴席桌案,半跪在地上,齐声道:“臣妾,臣下参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落,只闻帝王步向大殿的沉稳脚步之音,不多时,大殿的高堂之上遍传来一声低沉,道:“平身……”,随即众人起身,道:“谢皇上……” 御昊轩落坐紫玉九龙椅之上,他俯视着大殿之上的众人,而后将眸光停留在一脸笑意的萧缎及冷孤云身上,带着玉扳指的大手放在龙椅的金龙扶手上,低沉笑道:“两位爱卿连日奔波,辛苦了……” 冷孤云与萧缎二人抬首,抱拳行礼道:“皇上言重了……”,说着,二人在帝王摆手之时再次入坐,然,刚坐下,冷孤云望了一眼满面愁容的倾城,向帝王笑道:“臣下此次旅途奔波道是不累,但臣下的这个妹妹道是的确让臣下辛苦了……”,说着,似有些责怪的对倾城道:“倾城,你现在已经贵为天朝德妃,自当守礼才是,如何还让我这个哥哥为你操心?” 倾城听闻了冷孤云的话,先是一怔,而后有些怯懦的抬眼望了一眼帝王,却又低下首,那娇柔生畏的神色另人有些不忍,少许,只闻她小声道:“是倾城的不是,让冷国主忧心了……” 大殿内的众妃顿时鸦雀无声,却并非因为倾城刚才的无助神色以及那娇柔的话语,只因冷孤云的言外之意一听便明,德妃以国郡主的身份嫁给皇上,时已半载,如今还未得侍寝,这让一个心高气傲的郡主怎堪忍受? 坐在龙椅上的御昊轩不语,只是带着几许玩味的转眸望了一眼坐在一旁,有些面红的倾城,薄唇扯笑,眸光深沉的道:“德妃知书达礼,性情高雅,才德兼备,如何让冷国主操心了?” 话音落,众人皆怔,包括德妃倾城在内,顿时,众人不由得将眸光纷纷投向冷孤云,如同看戏一般的望着他,只因刚才帝王竟然夸赞德妃如此,那么冷国主该又何以将这千里迢迢‘操心’而来的解释说得完美,这使得众人不觉对今日的宴会少了几分惶恐,多了一分兴趣。 “臣下多谢皇上为臣妹开脱……”冷孤云的面色有些冷俊,但却依旧微笑答道,而后抱拳又道:“皇上谬赞了,前几日,臣妹刚以一封飞鸽传书寄给臣下,苦说自己无能,竟然进宫三载都未能得到皇上青睐,至今尚未能有资格侍奉皇上左右,因而臣下才千里而来,打算教导臣妹,让皇上见笑了……” 倾城的面色顿时更为红透,许是不想表哥竟能在众妃面前说出如此一针见血的话,一时间,竟只能低首不语,但欲拒还迎的神色却又像是有些期待帝王的回答,让旁观的嫔妃不禁有些不屑的低声议论,但稍后,众人不仅没有听到帝王的应答,却闻秦公公再次尖锐的唱音:“秦昭容到——” 一提及秦昭容三字,众人无不好奇的转首望向大殿之外,大殿内的议论声更甚,而后,只见一身浅紫色长裙的萧童搀扶着一身玄色裘袍的娇美女子款款踏入大殿之中…… 顿时,整个大殿内的嫔妃都目瞪口呆的望着明月脚下有身后软伏在地的柔纱长裙,不禁惊以为眼前的女子是九天仙女落入凡尘…… 明月面色带羞,却是素洁温婉,云鬓上虽无金器点缀,但那支巧夺天工的牡丹白玉簪却异常引人注目,白皙的脖颈间,两对珍珠琉璃坠娇巧晃动,另人不觉间窒息凝视,惊叹眼前人的清澈出尘…… 宴席间,旁观许久的冷孤云不禁剑眉拧起,冰冷的眸光万分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这个面带生涩,娇羞可人却又丝毫不做作的女子,在她走过自己身前之时,空气中隐隐飘荡的暗香,如风轻拂,却又瞬间消失,无迹可寻,他眼中顿时升起一抹精锐,但在女子走过之时,却又瞬间化做了疑惑…… 萧缎坐在一旁,凝视着眼前唇抿羞涩笑意的女子走向帝王,不禁疑惑的拧起眉宇,却在眼角余光瞥见一脸笑意,却向他微微摇首的萧敏时,立刻敛下所有情绪,却在再次抬首之时,竟见帝王唇含宠溺的伸出手,握着那女子的纤细,将她带到了自己身边旁坐…… 124天下风云(四),宴席2 明月款步台阶,望着自己的手被帝王的大手包裹,刚才纷乱的心绪不禁有些安定,抬睫,粉唇抿笑,希望自己看起来端庄大方,却不想眸光对视帝王时,却见帝王竟眸带万分宠溺的凝视自己。心一窒,竟忘却了该如何,但是帝王却沉声一笑,握着明月的大手一拉,明月的身子便如清风一般落入他的怀中…… 众妃的面容皆变色,个个黯然低首,诚然,这种场面,她们曾在‘玄武门’前也早以见识过,因而根本无人敢言,生怕其命运与如月贵妃一般,落得凄惨不堪的下场不说,且从此羞于见人。 倾城的面色由红变白,她美目圆瞪的望着明月依偎在帝王怀中的身子,像是恨不得上前将其撕碎一般,就连握着茶碗的手都分外用力,使得那滚烫的茶水渐落玉指之上,但她却不得而知…… “皇上,这位是……”萧缎望着御昊轩怀中的绝色美人,不禁绕有兴趣的问道,在他的印象中,天朝皇帝是一个十分冷情之人,何时会有这等温香满怀的场面,犹记得数年之前,同样的宴席场景,皇后贵妃左右相称,都不曾见帝王能露出如此宠溺的笑意,如今这个长相貌似的贵妃的小小昭容,又是何方神圣? 萧缎一问,冷孤云不禁也僵直了身子,毕竟这也是他想问,因为倾城郡主曾在书信中提到:“‘暮雪’重归,册封昭容”,但眼前这个‘秦昭容’,却丝毫找不到一点‘暮雪’聪慧果决的样子,更别说她的容貌…… 御昊轩环抱着明月娇柔的身子,低首俯视怀中人的娇羞,笑着伸手捉住那颗垂落在白皙脖颈间的珍珠琉璃,沉声道:“她是朕花了半生心血才得到的至宝,朕的小昭容明月……” 闻言,众人皆愣,就连明月都有些疑惑的望着帝王,但御昊轩却是轻抚着她的面容,修长的手指抵住了她的下鄂,在她耳边道:“明月,朕今日把所有的嫔妃都宣来了,你要不要告诉她们,朕只能是你一个人的,恩?”,说着,带着几分懒散的大声道:“明月今日真美,难怪能让朕第一次见到时,就心猿意马……” 明月怔了怔,随后面色泛起了微红,她不敢置信的望着御昊轩那依旧镇定从容的神色,竟有些想躲到龙椅后面不见世人,但御昊轩却像是早已知晓她心中所想一般,环抱她的手不禁更紧了些,且握着她的手,在自己的大手中揉捏…… “皇上好福气……”冷孤云双眼微微眯起,眸光冰冷,但是俊美的面容上却依旧带着恭敬的笑意,而后瞥了一眼低着首,已经不知是气恼还是死心的倾城,冷笑道:“这道也难怪臣妹不能入得皇上的眼,原来是昭容绝色生姿,羁押群芳……”,一句话,将帝王冷落后宫佳丽的罪责全部推到明月头上…… “这道是……”萧缎不急不缓的应了一句,而后悠然的执起茶碗抿了一口,笑道:“昭容娘娘的确是人间难见的绝色仙尘,难怪皇上溺水三千,却只取一瓢,看来,臣下的敏儿也要受苦了……”,说着,萧缎望了一眼面不改色,但却唇露苦涩的萧敏,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紫玉国的国势只能攀附天朝才可盛大,因而为求平安,自古以来都是以联姻来达到手段,因而根本无从选择,就算远嫁而来的公主当真受了什么苦,也只能晓以子民为重,终其一生…… 萧敏咽下一口茶,却是满口苦涩,但却温婉的轻放下茶碗,抬睫浅笑,道:“皇上宠爱昭容姐姐,臣妾自然也是高兴,且不要说昭容姐姐的确姿色非凡,就光看在小皇子的份上,皇上也该如此看中姐姐的……”,说着,便低下首,再次执起茶碗,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对于小昭仪萧敏的贤淑大度,德妃倾城却不敢苟同,她抬起美目,眸光凌厉闪烁,但是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听大冷孤云冷然的道:“原来是昭容娘娘身怀皇嗣,臣下还以为,臣下的妹妹当真要孤老终身呢,哈哈哈……”,说着,冷孤云竟爽朗的大笑起来,但那笑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御昊轩冷声一笑,眸光深沉如潭,他轻抚着明月小巧的耳垂,半倚在龙椅上,带着几分懒散的道:“冷国主言重了,只是朕的昭容是个醋坛子,朕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可是要闹翻天的。” “哈哈哈哈……”萧缎也大笑起来,他忙向御昊轩怀中的佳人伸出大拇指,道:“好,好,好,看来臣下的妹妹也该向昭容娘娘学学,说不准,皇上也会青睐呢……” “哦?”御昊轩也笑了起来,剑眉一动,俊美的面容带着几许暧昧的笑意,作势淡扫了一眼坐在一旁略显尴尬的萧敏,低沉道:“小昭仪安分守礼,道是有几分‘辰德贵妃’的脾性,可谓是深得朕心,此等清新脱俗的气质贵中难求,萧国主又何以如此说法?” 帝王话落,大殿内寂静,众人各怀心事,但惟独萧敏与萧缎心知肚名,帝王如此说法,便是同意保全‘紫玉国’,无论小公主是否会得宠,帝王都会提携萧缎,繁盛其国。 但在心中大石掉落之时,却又不免升起微微失落,萧敏抬睫望了一眼面色欣喜的萧缎,微微的点了点首,而后众人便在讶意中望着萧缎起身,走到殿之上向帝王抱拳一拜,道:“臣下多谢皇上提拔,紫玉国定当永世效忠天朝,为保我怀月千秋万代,延绵不息……” “萧国主有这份心,朕很是欣慰……”御昊轩低沉的笑道,而后放开怀中的明月,径自起身,宣道:“秦安,拟旨,昭仪萧氏贤德,心系天下苍生,乃百姓之福,特此晋封一品为贤妃,昭告天下……” 萧敏的心一动,眼中不禁升起了几许雾气,她忙起身,提裙步入大殿中央,与兄长同立,叩首跪拜道:“臣妾谢皇上……” 一时间,众人骚动,各宫嫔妃不敢置信的睁大眼望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有些人不禁红眼得咬牙切齿,惟独坐于宫妃最后位置上,与冬月齐首的萧童无奈的笑了笑,有些无聊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小声道:“这就叫有人欢喜有人忧,一朝天子一朝臣……” 冬月的面色本就难看,再一听萧童如此奚落的话语,面色更为苍白,她转首望向萧童,没好气的道:“你又比我高贵得了多少?名字被记上侍。寝册又如何?不照样只能给皇上的宠妃当宫女使唤?” 萧童噗嗤一声笑起来,不禁没有半点怒色,道是更显更笑颜的道:“看来冬月待在这深宫做了三载的御女,还是没看清着眼下的局势,既然不服输,那就跟着花美人一起吧……”,说着,萧童瞥了一眼续位在前侧不远处,面色与其他嫔妃一般嫉恨凝视萧敏的花美人,不禁掩唇失笑…… 后宫之地,美人如云,得不到圣宠便会头破相争,这是自古以来不变的定律。但是就算是争,那后位也只有一个,贵妃只有一个,多少红颜为君老,却不知君心究竟落在何处…… “你……”冬月握紧了拳头,娇容略显扭曲,但却不想萧童根本不理会她,在殿外的宫女手执美味佳肴进殿布菜之时,起身走向殿外,丝毫不理会又羞又怒的冬月…… 宴席过半,可谓是宾主尽欢,萧缎心中欣喜,不禁频频向帝王敬酒,时而也与冷孤云小饮两杯,不多时,就已醉得几乎不醒人世,而龙椅之上的御昊轩似乎也带着三分酒性,怀抱着明月轻言耳语,使得佳人的面色一片晕红,好不娇美。 宴席上,冷孤云持酒独饮,冰冷的双眸望着几眼几乎醉倒的萧缎,却是冷笑道:“萧国主,今日另妹晋级,承受圣恩,您怎么能这么快就倒下了?” 醉得不醒人事的萧缎哪里还理会冷孤云的冷言嘲笑,他乐呵呵的笑着,晃悠的端起酒来,摇摇晃晃的望着冷眼望着自己的冷孤云,打了一个酒嗝,语无伦次的道:“冷国主……嗝……有福气,能以百万雄师……嗝……撑腰,呵呵……但我紫玉,只求民生安乐……嗝,我自己活得快活……哈哈哈……” 萧敏听了萧缎的话,顿时觉得食不下咽,她抬首望着眼前‘胡言乱语’的萧缎,刚想起身扶他一把,却听到一旁一直沉默不语气的倾城冷笑道:“萧国主还真是有出息啊……” 萧敏一怔,随即转首望向一脸讽刺之意的倾城,心头苦涩,却还是起身走向大殿,而后向也如在半醉半醒间般,拥抱着明月的帝王福了福身,道:“皇上,臣妾的兄长不胜酒力,还请皇上恩准臣妾派人将他扶回旁宫伺候……” 御昊轩神色懒散,眸光沉稳冷凝,但却似已饮醉一般,但却更显俊美绝伦,使得宫殿中的嫔妃个个屏息凝视。然,他在听到萧敏的话时,却是薄唇一笑,而后转首凝视着怀中的明月,亲昵的凑到她耳边,带着几分醉意,却又万般柔情的道:“明月说呢……” 明月本就已经被众人看得浑身不自在,再听到帝王的问话时,不禁有些心生怒气,她别过头,不理会帝王,抿唇道:“臣妾不知,请皇上定夺……” 明月的话音虽然不大,但在分外注意帝王的嫔妃耳中却是响得刺耳,一时间,大殿内所有的人都将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像是要将她这个得了宠还耍性子的小小昭容生生凌迟…… 御昊轩见明月终于动怒,不仅不生气,反而更显笑意,他伸手捏住明月的下巴,强硬的迫使她回首,而后在众人屏息之时,笑道:“明月,你生气的样子好美……” 面色窘迫,明月没好气的望着他,也不知心头的那份胆量从何而来,明月竟在气头上时,丝毫不怕那大殿内满是酸醋气味嫔妃,大胆的凝视着帝王暧昧的眼神,微怒道:“所以皇上才故意如此折腾明月,要生气给皇上欣赏么?” 话音一落,众人愣住,但却随即传来冷孤云的朗声大笑,少许,只听冷孤云别有深意的望着明月那张微红的娇艳脸颊,笑道:“昭容娘娘的确与众不同,不过刚才那几句含怒之言,道是跟臣下的一个故人有几分相似……” 明月拧眉,转而望向那满眸深幽的冷孤云,心头突然一怔,似有什么东西要从心头被生生挖出一般,直觉有些毛骨悚然,竟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冷国主见笑了,本宫只是想劝慰皇上少饮些酒罢了,身为宫妃,自然是心疼皇上的身子……”,说着,敛下睫,转首望向一脸笑意的御昊轩,轻声道:“皇上,您看萧国主都已经醉得不醒人事,不如,今夜就到这儿吧……” 冷孤云的一脸寒意,他的双眸顿时崩出冷意,似乎是不相信明月就是在宴会之时款款而来,面带娇羞的绝色佳人一般,他握紧双拳,强忍都腹中怒火,却依旧笑道:“臣下也同意昭容娘娘之言……” 御昊轩望着明月面容上的变化,似乎这大殿内只有她一人一般,少许,他带着执着金杯,递到明月的唇边,低声道:“明月,喂朕……” 明月的眸光一闪,有些执拗的别过首,但是御昊轩却握起她的手,强硬的要她端起那只金杯,随后将那樽酒一饮尽。而后,竟突然搂住明月的身子站起,在众人屏息凝视中,低沉道:“散宴……” 125天下风云(五),记忆 散宴后,明月搀扶着似醉非醉的帝王,踏进了‘吣心宫’中,虽‘金銮殿’与‘吣心宫’的距离不远,且来回有龙辇相送,但是御昊轩的七尺之躯全然依靠明月来支撑,另她甚是辛苦,尚且,无论是秦公公还是御前侍女或其萧童想上前帮忙,但是帝王却如不愿碰触他人一般,一一挥退……‘吣心宫’大殿上,秦公公与萧童跟随其后,眼见着帝王摇摇晃晃,不得不再次上前,焦急道:“皇上,昭容身怀皇嗣,受不得如此疲累,还是奴才扶您吧”,然,御昊轩却只看着明月,像是故意要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依附在她的身上,且笑着不住低唤:“明月……” 明月吃力的搀扶着御昊轩的身子,轻拧娥黛,并不应声,而是继续往前走,但是帝王却偏要故意停滞脚步,似乎一定要明月应声才走。 明月无奈,转首望向帝王那双深幽的瞳眸,抿了抿唇,只能轻声应道:“皇上,臣妾在……”,御昊轩一听明月应声,低沉的笑出声,然后竟允准了秦公公的搀扶,大步向前走去,看那矫健的身形,竟丝毫不显醉意…… 萧童见帝王被秦公公搀扶离开,忙提裙上前一步,扶住明月疲乏的身子,带着几分担忧的道:“小姐可是累了?”,刚才,她前往‘金銮殿’想知晓宴会是否结束,但却不想竟看到帝王竟搂着娇小的小姐,大步晃悠的踏出大殿,吓得她急忙上前搀扶,却不想竟被帝王毫不留情的推开,甚至连看她一眼都不曾。 明月微微摇首,却叹息了一声,道:“我还好,不过的确是有些累了……”,说着,抬眸望向帝王走进‘长生殿’,竟有些不想跟随,于是伸首揉揉额头,轻道:“送我回‘寒月宫’吧……”今夜帝王饮醉,怕是不会让她塌实安寝,但是她的确身心疲惫…… 萧童愣了愣,像是不知晓该如何回答一般,少许,她拧起秀眉,略带为难的道:“小姐,这……怕是不成,皇上在数日之前已经下了令,为保小姐与皇嗣安全,小姐必须与皇上同住直到皇子平安诞生才可……”,许是皇上已经怕了吧,倘若不曾出意外,三年前,皇上已经身为人父了…… 明月的秀眉一动,神色有些无奈,而后也不再多说,便径自踏步上前,如同认命般的走进向‘长生殿’中…… 萧童小步跟随其后,眸光悠悠的凝视着明月的背影,心头,顿时有种难以说出的感受。似乎……小姐已经在一日日改变,如今,竟已不在唯唯诺诺,已有了曾经的几分风采,只是……萧童敛下睫,不由得担心,这,是福,还是祸…… …… 刚踏入‘长生殿’,就闻一阵酒气来袭,明月不禁捏着丝帕掩鼻,而后抬眼望着已经躺在床榻上的帝王,不由得轻叹一声,款步走向大殿,望着忙碌得为帝王宽衣理被的秦公公,轻道:“皇上安寝了?” “明月为何不问朕呢?”秦公公抬首,但还不及回答,却闻睡在床榻上,闭着双眸的御昊轩低沉道,而后只见他缓缓睁开双眸,却不看明月,俊美的容颜上没有一丝表情,像是在等明月的回答一般…… 明月望着御昊轩的神色,却无法猜及他心中所想,于是乖巧的走上前,轻拂了一下长裘锦袍,坐在床沿上,望着帝王的神色,清浅一笑,柔声道:“臣妾本以为皇上已经就寝了……” “明月以为朕一个人可以入睡么?” 微怔,明月的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却不知帝王为何如此说法,刚想询问,却见帝王竟又闭上了双眼,伸手握住她的柔软纤细,低喃道:“时辰不早了,明月也该睡了……” 秦公公弓着身子,头有些不自然的低下去,但却又别具深意的望了明月一眼,执着拂尘小步后退,在身子靠进殿门之时,转身离去…… 明月望着秦公公离去的身影,有些疑惑的拧起秀眉,但又随即抚平,心头升起一股难以解释的酸涩,少许,她转首望着帝王似睡熟的面容,轻道:“臣妾以前……很让皇上烦心么?”,为何他说那句话时,就连秦公公都露出如此神色,失忆之前,她做过很多另自己夫君心寒之事么? 御昊轩的剑眉动了一下,但却没有睁开双眼,但握着明月的手却稍稍加了些力道,另明月的心头不觉一紧,双眸凝视帝王的俊美的容颜,少许,只闻帝王道:“明月若是恢复记忆,也要如此对朕便好……”,说着,竟睁开眼,伸手缓缓将明月的身子拉进了怀中,爱怜的望着她迷惑的神情,低首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抿唇,明月的心头泛起了丝丝紧揪,她伸手抵在帝王的身前,有些不自在的轻道:“皇上,难道臣妾以前当真……”,话未说完,唇便被御昊轩修长的食指点住,而后只见他低首吻了她的唇,闭上双眸,将下鄂抵在她的额头上,沙哑的道:“是朕初识情爱,不知如何把握,所以吓坏了明月,是朕的错……” 初识情爱……明月怔住,心头顿时猛的被撞了一下,竟是生疼,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想抬首凝视帝王的容颜,但是御昊轩却紧紧抱住她,大手环过她的身子,轻抚着她的长发,轻柔的拍着她的后背,哄她入睡…… 得夫如此,夫复何求……在闭上双眸的那一刻,明月突然想起这句千古以来常被人挂在口边的话,粉唇抿起了一抹满足却又疼惜的笑意,秦明月,得夫如此,你是何等的幸运…… 夜色朦胧,寒风逼人…… ‘御花园’假山后的‘子叶亭’中,一道黑色的身影傲然长立,清幽的月光下,周遭萧条寂静,分外冷清…… 花园的汉白玉鹅卵石小路上,一抹华贵的窈窕的身影疾步走来,月光透过来行路途上的干枯树枝,零星洒落在地,照得女子鬓发之上的金钗步摇闪烁不定,清脆响动…… “表哥……”娇声一唤,女子的身形微微一定,随即带着几许欣喜的提裙步上石阶,走到男子身侧,抬首仰望男子的俊容,小声道:“表哥深夜召见倾城,是不是有什么急事相商?” 男子的身形未动,只是凝望天空明月的冷眸定了定,而后清冷的扫了女子一眼,黑色绣龙长袖一甩,声带低沉的道:“你入宫半再有余,至今尚未侍。寝,为何直到三日前才书信传送?” 倾城的面色一僵,有些生怕的低下了首,藏在锦袍中的青葱玉手不禁捏紧了手中的丝帕,轻声道:“表哥,倾城也只是一直在等待时机,况且这半载以来,并非倾城一人未得宠幸,整个后宫里的所有嫔妃皆连皇上的面都不曾见到……”,半载之前,帝以纳妃之名将她娶进门,连牌子都不曾命令‘敬事房’准备,又何以宠幸之说? 冷孤云的面色更为阴冷,他望着夜色中的朦胧与漆黑,薄唇泛着寒气的道:“这么说来,那个秦昭容极为可能就是当初的暮雪,否则以御昊轩的自制,根本不会对一个女人宠爱之此……” 倾城赶忙点首,面色带着几分肯定的道:“表哥,倾城敢打包票,那个秦昭容绝对就是暮雪,只不过在表哥来的几日里,‘辰德贵妃’欧阳红玉的丫鬟因恨暮雪独揽皇宠,致使她家小姐看破红尘而怒极攻心,想让她变成疯子,却不想当夜暮雪醒来,竟只是失忆,却没疯……” 冷孤云的剑眉一拧,望了一眼情绪略显激动的倾城,冷道:“接着说……”,倾城点首,继续道:“暮雪初醒时,性情大变,听宫女们传言,她连皇上都不认识了,见着谁都怕,就连‘辰德贵妃’出‘玄武门’的那一日,面对众人的羞辱,她也丝毫不敢还口,不过……这几日的性情似乎有些蹊跷,道是有几分像死灰复燃……” “那宫女对她下了什么药?”冷孤云转身,剑眉紧紧起,使得那俊美的容颜分外冰冷与严肃,月光下,冷幽的眸子让人感到全身发颤…… 倾城望着自己的表哥,身子不禁颤了一下,而后赶忙低下首,轻声道:“是……是‘迷魂散’,据说,这药只有在天朝的‘毒蛇崖’才有,只要将那粉尘吸进身体,轻则失忆,重则疯癫,而那个叫青兰的宫女就是在疯癫后被正法处死的……” ‘毒蛇崖’?冷孤云的眸光一暗,似想到了什么一般,面色有些沉凝,而后信步走到亭子的另一头,片刻后,又道:“御昊轩最近可有调查丞相欧阳迟父子或者那药的来源?” 倾城疑惑,却是也如实摇首,抿了抿被寒气冻得有些微紫唇,呵了一口热气,道:“自秦昭容失忆后,皇上整日陪在左右,奉若掌上至宝,根本不理朝事,就连朝臣的奏本都是秦安前去‘六部’取来送进‘御书房’的。” 冷孤云的剑眉一挑,竟突然冷笑出声,他站在冰冷的石阶上,抬首望着天空中那轮皎洁的月光,薄唇一抿,道:“看来这个女人果然是世间难得的宝物,皎如明月,心似冰雪,无论是失忆还是往常,都如此牵动人心……”,说着,冷孤云的眼中露出几丝阴冷,随即对站在一旁,娇躯却肆意吹拂的寒风冻得簌簌颤抖的倾城道:“你先回去吧,这几日,你给本王小心盯着那个秦昭容,本王给你几名隐卫,一旦有机会,就将她引到本王的旁宫来……” 倾城怔了一下,美目睁大,玉手一紧,提裙上前道:“表哥,这里是天朝的皇宫,若是被皇上知道,恐怕会……” “本王只想见见她,你无须害怕……”冷孤云不等倾城说完,便冷笑着望着面色略带苍白的她,而后上前一步,带着几分懒散邪魅的伸手握住倾城的下巴,凑身上前,在她耳边暧昧的低沉道:“倾城,本王还以为这次前来能碰你,没想到,你到今日还没给本王破了这处。子之身,倾城,你真让本王失望……“ 倾城的眼一红,升起了几许温热的雾气,急急的拉住冷孤云的衣袖,带着丝丝鼻音,道:“表哥,倾城……倾城试过好几次,可是,可是皇上根本不给倾城机会……” “是么?”冷孤云的声音带着几许笑意,修长的手指抚上了她的脸颊,却突然捏住她的下巴,冷声道:“‘奇货可居’虽是吕不韦失败的招数,但是本王一定要成功,所以,倾城,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办……” 倾城眼中的泪顿时滴落,她咬着唇点了点首,颤声道:“倾城一定会争得皇上的宠幸,且怀上表哥的孩子,会让天朝的江山改姓为冷……” “倾城,本王的倾城,你给本王记住今日的话……” 夜,更为清冷寂寥,万物空寂,只剩下呼啸的北风与折翼的枝丫,惨白的月光下,枯叶飘落,激起阵阵涟漪,怎一个冷字了得…… 夜半,锣鼓声起,整个皇宫的灯火在燃尽时熄灭,四更天已经过,乌云遮蔽…… ‘长生殿’中,烛火跳跃,窗沿处,寒风从缝隙中吹进,拂起明黄帐闱,卷走丝丝冷香。忽然,一根枯枝断裂,卷风砸在窗上,发出嚓嚓响声,少许,落地支离…… 明月的长睫一颤,似从梦中镜醒,呼吸微乱,朦胧中,带着几许烦乱的睁开眼,而后望着明黄色的帐闱怔了怔,突然猛的起身…… 她怎么会这里……明月感觉自己的额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不禁伸手按住,但耳边却响起了男子低沉的声音:“明月……”,一惊,不及回首,就感觉自己的身子被搂紧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熟悉得另她几辈子都忘不了的龙涎香顿时将她环绕…… “做噩梦了?”低沉的声音才从头顶传来,带着另人心悸的疼惜与怜爱,轻拍着她的后背,在她呆愣之时,吻了吻她的发丝,低哑道:“明月乖,快睡,否则皇儿要生气了……” 明月僵直着身子依偎在帝王的怀中,直觉自己的心口几乎窒息,皇儿……谁的皇儿?素手成拳,抵在御昊轩的胸膛上,她抬首望着灯火昏暗下的男子,但是却只见帝王薄唇浅笑,再次拉她入怀,而搂着她重新躺下,轻抚着她的面容,眸光满是温柔的望着她…… “轩,我……”明月开口,却混乱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觉自己心头一片混乱,思绪空白,像是找不到任何记忆一般,但是在看到眼前的男子时,却又清楚的知晓,他就是自己的夫君…… “明月若再不睡,朕可要欺负了……”御昊轩低笑着在她的鼻尖落下一吻,有些贪恋一般的在她的面容上磨蹭了一下,而后闭上双眸,温热的气息吞吐在她的脖颈间,薄唇情不自禁的在上面印下了几个吻,声音带着几许沙哑道:“睡还是不睡?” 面容顿时嫣红,明月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御昊轩的神色,不假思索,却又结巴的道:“睡……睡了……”,而后再不顾及许多,揪起棉被便闭上眼睛…… 御昊轩将明月搂得更紧了些,修长的大手缠绕着她的青丝,薄唇的笑意更深,而后,低首吻了吻她诱人的唇,望着她紧张得一动不动的样子,闭上眼睛,与她呼吸想闻…… 许久,二人的呼吸渐渐均匀,直到天空中微起昏晕…… 天色大亮,暖日照进大殿内,烛台上蜡泪成垂,一阵冷香漂浮…… 站在门外的萧童,捧着梳洗的茶水走进大殿,却见秦公公站在屏风前竖着食指,嘘了一声,而后轻道:“小主,等会,皇上说要让昭容娘娘多睡会……” 萧童先是一怔,而后了然的点了点首,便将手中的茶水放在一旁的桌台之上,却不想竟听到一声低柔的声音:“是萧童么?” 萧童刚放下茶水,在听到明月的声音时,不禁忙应道:“是奴婢……”,说着,便端着茶水绕过屏风走向床榻上,却见明月竟然已经起身坐在了梳妆台的明镜前…… “小姐……”萧童愣了一下,有些疑惑的唤了一声,却见明月素手执着帝王亲手雕刻的那支小巧的牡丹白玉簪凝望,听闻身后动静时,竟秀眉微拧的转首望向萧童,将手中的簪子一扬,清冷道:“这是哪里来的?” 126天下风云(六),惩罚 ‘长生殿’内顿时一片安静,萧童僵着身子望着明月那双带着几许犀利眸光的眼,感觉自己胸口的空气仿佛都给吸走了一般,只能愣愣的站在那里,少许,只见明月秀眉一拧,扫视了一眼萧童一身浅紫色的长裙,抿红唇,清冷的道:“木御女怎么不说话?”心口一紧,萧童手中的茶水几乎端不稳,她睁大杏眸望着明月那淡漠疏离的神色,只觉喉间干涩,贝齿咬唇,有些艰涩的道:“回小姐的话,那是……皇上花了三年时光,特地为小姐雕刻的白玉牡丹发簪……”,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独自一个人在黑暗中触摸着,凭着感觉去雕刻的…… 三年……明月的眸光一暗,像是想起了那些不愿回忆的过去,将手中的簪子缓缓放下,但是秀眉却依旧拢着,但声音却渐起轻柔,道:“皇上呢?现在皇上在何处?” “皇上今日早朝了,这几日皇上一直陪着小姐,耽搁了不少政务,朝中大小事物都由欧阳丞相与护国候操持着,怕也不妥当,所以皇上进日要亲自理朝……”萧童如实回答,她望着明月娇美却又冷清的侧容,心头竟觉越来越慌,于是,她微微转首,望这着守在屏风后,秦公公也显僵直的身影,抿了抿唇,大声道:“秦公公,昭容娘娘想见皇上,有劳公公跑一趟吧……” 秦公公一听,心头随即了然,他甩了一下手中的拂尘,弓着身子,官帽上的两珠明黄垂穗半悬在空中晃动,尖声道:“奴才这就去‘金銮殿’侯驾……”,说着,便往殿外走…… “这几日?”明月的秀眉拧紧,眸光闪过一丝疑惑,把玩着手中的白玉簪,轻声问道:“这几日发生了何事?”,明月握掌思绪,却找不到半点印象,这几日……这几日她怎么了? 萧童的心咯噔一声,有些不敢置信的睁大双眸,而后结巴的道:“小姐,你……你不记得了?”,怎么会,小姐的样子像是已经恢复了记忆,但是这几日的事怎会不记得了? “我需要记得什么?”明月望着萧童紧张的神色,心头却略略感到有什么不对,而后脑中突然闪过一些凌乱的片段,以及御昊轩昨夜所说的那句话,素手猛的一僵,少许,带着几分不确定的道:“宫里……是不是有位皇子了?”,昨夜,御昊轩似乎提到‘皇儿会生气’之类的话语…… 萧童一怔,而后才知道明月话中的意思,竟有些失笑,刚才阴霾也稍稍扫去了一些,她笑道:“宫里是即将有位皇子或者公主了,小姐,前日,御医已经诊出小姐有月余的喜脉了……”,喜脉……明月愣住,而后震惊的望着萧童那认真的表情,有些慌乱的道:“萧童是说,我……我有了?”,她……有孩子了? 萧童点首,像是怕明月不信一般,但却又小心翼翼的道:“皇上知晓小姐有孕后,立刻让回府省亲的淑妃娘娘向护国候传达了喜讯,且送了不少礼品,所以……所以小姐这次可一定要好好保护小皇子,可别让皇上伤心了……” 三年前,帝王丧子丧妻,若非他是一国帝王,膝下无一子嗣,三王爷又是病体拖延,怕是那日悬崖之上,早已追随而去了…… 明月心头的慌乱并未散去,但在听到萧童的那番话之时,有些压抑的闭上了双眼,少许,她睁开眼,克制着心头的纷乱,随意拿起一把象牙梳递给萧童,抿唇道:“先为我梳洗吧……”,说着,双手紧紧的握着衣袖,神色冷清…… 萧童望着镜中的明月,心头顿时忐忑,但是她想还说什么。却见明月望着镜中的自己,少许,她拧紧眉宇,冷声道:“萧童,你将这几日的事情一一告知于我……” 手一抖,萧童握着把梳子有些迟疑,少许,她点了点首,轻应了一声,但秀眉却不安的紧紧拢起,却依旧一一开始讲述,结束后,刚想告诉小姐,这几日里皇上对她几乎如奉至宝,但却只见明月娥黛紧拧,在她话语停止之时,冷清的道:“今日之事,不得告诉皇上……” 早朝后,帝王急奔回‘吣心宫’,大殿内的御前侍女慌忙行礼,但还未还得及请安,就见帝王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眼前…… “明月……”御昊轩推开寝殿大门,信步走进,却见大殿内却是空旷无人,俊美的容颜顿时僵住,原本深沉冰冷的眸光闪过几丝慌乱,随即转身步出大殿,刚想质问守殿门的两名侍女,却在转眸间,看到了大殿外的左侧的走廊中,一个娇小素洁的身影缓缓走来…… 握掌成拳,御昊轩大步上前,在看到明月有些惊讶的望着他时,剑眉一拧,而后在顾及不了许多的将她搂在怀中,大手紧扣她娇小的身子,俯首亲吻着她的发丝,声音带着几许沙哑的道:“去那儿了?怎么不在寝殿里等朕……” 明月的身子有些僵直,侧脸贴着御昊轩的胸膛,长睫微颤,轻嗅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龙涎香味,心头的空落顿时被一股温暖填满…… “臣妾只是想出去走走……”明月敛睫回答,而后清浅一笑,有些不舍,却依旧不着痕迹的微微挣脱开身子,素手轻拂了一下裘袍,低声道:“皇上这么快回来了?今日不用去‘御书房’与大臣们议事么?”,记得往日,他更陪着自己的时间是少之又少,若非她不愿意见他,就是他太过忙碌,忙碌到每日只后夜晚的相拥而眠…… 御昊轩望着明月淡漠清冷的神色,剑眉更为紧拧,不知为何,声音竟带着几分烦乱,冷道:“朕今日没心情去理会他们……”,而后再次搂住明月的身子,像是害怕什么一般,道:“朕今日在朝堂之时,心慌的厉害,所以就急着回里看朕的明月是否安好……” 手指一颤,像是有一种酸涩从身体的某一处弥漫进心底,明月的手有些不自然的抵在御昊轩的胸前,微微抬睫,却只是撇了一下嘴角,浅笑轻道:“皇上若为臣妾荒废朝政,怕是臣妾就不能陪皇上白首不离,比翼双飞了……”,说着,在御昊轩愣怔之时,又道:“臣妾陪皇上去‘御书房’吧,国事为重……” 御昊轩望着明月那双清澈却隐隐含着深沉的眼眸,突然伸手擒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身子搂得更紧,低首打量着她的面容,像是看清她究竟是谁一般,少许,像是松了一口气,却又像是更为紧张的道:“明月今日是怎么了?明月是不是觉得朕太过粘腻了,让明月心生烦厌?” 明月的秀眉一动,却是有些好笑的低首,伸出纤细的素手掩唇,而后在御昊轩略显尴尬的神色之时,抿了抿唇,抬睫望向他那张俊美,却眸光躲闪的样子,轻柔道:“臣妾陪皇上起驾‘御书房’吧……” “呃……好……”御昊轩神色有些窘迫,他放开明月,低咳了一声,吓得躲在石柱后张大嘴巴和眼睛偷看的宫女纷纷逃一般的离去,少许,明月竟见他的耳处竟有些红热,刚想说什么,却见他突然重新将她搂进怀中,面色有些不自然,但却依旧大胆的暧昧道:“现在没人了,明月,亲朕一下……” 明月怔了一下,而后转身就想逃,但是却被御昊轩紧紧抓住,娇小的身子就如风叶零落一般的重新回到了帝王的怀中,接着,脸颊上多了一个冰凉却又灼热的吻…… “御昊轩,你……”明月的面色通红,望着殿门口守立的两名侍女,生涩的低首,却是怒道:“今日我不会放过你……” ‘御书房’中,明月带着几分懒散的坐在铺满裘皮的长毯上,素手撑着额头,双眸带着几分笑意的望着一直低首磨研的秦公公与勤奋阅奏折的帝王,抿唇不语…… 秦公公一直低着首,因不知晓帝妃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所以他已经不敢出声,不敢抬头,不敢起身走动,甚至连咳嗽都憋着将近一个时辰了,但是殿内的气氛却还是依旧诡异…… 御昊轩望着手中的奏章,剑眉紧拧,当真是以一目十行观阅,执笔朱砂圈圈点点,已经将原本成堆的奏本批去一半…… 此时,殿外门响,明月抬睫望了一眼,却是一身浅紫长裙,发束金玉琉璃的萧童奉茶前来,秀眉一动,依旧不语,却也直起身,示意其进来,而后在盘中端出一杯茶,拿起茶碗的盖子捋了捋漂浮的茶叶,又吹了一下,而后递到帝王身侧,轻柔道:“皇上辛苦了,先喝杯茶吧……” 萧童望着突然改变的明月,一时间竟有些适应不过,她不明所以的抬首望了一眼底着首拼命磨研的秦公公,却见秦公公只能偷偷的抬首瞥了一眼娇容笑意不明的明月,随即又低下去…… 御昊轩听到明月的话,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将朱砂笔放下,但却是小心翼翼的伸手接过明月手中递来的茶碗,像是请示一般的望着她,而后才执碗饮了一口。 萧童与秦公公都被怔住,二人像是僵直的雕像一般望着帝妃二人,但是谁都不敢出声,少许,萧童有些别捏的小声在明月耳边道:“小姐,午时已至,是否传膳?” 明月秀眉一动,面容露出一抹分外娇柔的笑意,看得萧童一阵哆嗦,只见她悠悠的望向帝王,低声道:“皇上可要用膳?” “朕听明月的……”,御昊轩不假思索的道,言外之意极为明显,倘若明月不愿用膳,那他就陪着饿肚子…… 萧童与秦公公又是一怔,睁大双眸望着这极为不正常的两人,却见明月抿唇一笑,那笑姿色万千,撩人心头,但却掺杂了几许不寻常的味道,而后只听明月轻声道:“那就传吧,萧童,给皇上备壶好酒,温三分热,本宫今日要和皇上小酌两杯……” 萧童彻底呆住,她刚想说什么,便见秦公公已经走到她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袖,轻唤了声:“小主……”,而后在萧童回神之际,小声道:“走吧……” 萧童慌忙点首,而后跟秦公公二人像是逃一般的跑出了大殿…… 刚走出大殿,萧童就抓住秦公公的朝服,劈头就问:“总管,皇上和小姐她……他们是怎么了?”,小姐今日恢复了记忆,她心头忐忑的半天,生怕小姐再生皇上的气,可如今是何局面? 秦公公关上‘御书房’的门,不禁伸手捶了捶肩头,拧起眉宇,分外疲累的道:“老奴也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是……只是……”,说到此处,秦公公的面色不禁有些泛红,他望了望四周,这才小声说道:“听说,好象是皇上在‘吣心宫’长生殿前说了一些另娘娘面红的话,而后还撤离了御前侍女,偷亲了昭容娘娘一下,所以昭容娘娘生气了……” 萧童眨了眨眼,以为秦公公在说笑,但是秦公公却不再理会她,径自捶着自己酸痛的肩头,不住嘀咕道:“皇上还真可怜,怎么被昭容娘娘吓成这样……哎哟,疼,小主,您干嘛?” “干嘛,要你闭嘴……”萧童瞪了秦公公一眼,而后秀眉也不禁拧紧,少许,才悠悠的道:“罢了,快去准备传膳吧,此事与我们无关……”,说着,便步下石阶,但却心事重重。 127天下风云(七),亏欠 不多时,数名宫女鱼贯走入‘尚书殿’,将手中捧着的菜肴一一摆放在案前,在案前已经摆满了美味之时,只见明月挥手示意那些宫女退下,而后拂袖起身,碎步走到帝王身后,蹲下身子望着帝王俊美的侧容,笑道:“皇上,我们用膳吧……”御昊轩看着奏章,目不斜视执着朱砂笔批阅,沉声道:“还是明月先请吧,朕吃剩下的就可以了……” 噗嗤一声,明月笑出声,她瞥了一眼帝王在奏章上写下的字迹,起身依偎在帝王的身后,撒娇般的道:“轩,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要是被殿外的宫女听到,臣妾该如何自处……” “爱妃不用担心,朕是自愿的……”御昊轩隐忍的道,而后恨恨的将批完的奏章啪的一声扔到了那堆阅完的奏本之上,伸手拿过下一本打开…… 明月掩着唇,不想让自己笑出声,但是在看到御昊轩又气又恼,但却无论如何都不敢发作的神色时,却又忍不住,她凑到帝王身前,与其耳鬓撕磨,而后在他耳边轻声道:“轩,我饿了……” 御昊轩像是被什么刺到一般,整个人差点没有跳起来,但是明月却作势依靠进了他的怀中,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听着他渐渐凌乱而沉重的呼吸,将侧脸贴着他的胸膛,缓缓磨蹭,低呢道:“皇上,明月好喜欢你……” 耳边的沉重呼吸突然停止住,而后明月的身子竟被帝王慢慢的推开,粉唇扯笑,偷偷看了一眼帝王紧绷的脸色,还想说写扇情的话,却听御昊轩眸光深蓝,呼吸更为急促,声带沙哑的道:“明月想折磨朕到什么时?” 轻笑,明月拢了拢长裙起身,并不理会帝王的怒气,伸手抚了抚发髻云鬓,神色漫不经心的道:“没什么,只是臣妾突然想起在‘玄武门’送‘辰德贵妃’之时,皇上在众人面前竟对臣妾那般无情,任由众人对臣妾指点嘲笑,却不能以一句金言制止,臣妾今日想来,分外心寒……”,说着,挑了一下眉宇,眸光微冷…… 御昊轩心头的隐怒因为明月的话而消去了不少,但却也怒火中烧,许是已经习惯克制,他只是闭了闭双眸,而后走到明月身前,环住她的腰际,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压抑住蠢蠢欲动的心绪,而后才低沉叹息道:“如果明月是为那日之事才如此的话,朕甘愿受罚,但是,明月,别再折磨朕了,朕可以不做别的,只要你在朕累的时候让朕抱一会就好……” 一字一句,像是能撞击胸膛一般,渗入了明月的心头,让她不禁有些无言以对。敛下睫,有些想收起逗弄他的心,但是在想到萧童在早晨告之与她那日之事时,心头又起酸涩,她扭捏的推开御昊轩,装做无所谓的道:“臣妾为什么要答应皇上?今夜,臣妾要般回‘寒月宫’住……” 说到‘寒月宫’,明月又想起了那个金色的牢笼,心头没来由的又是一阵难受,她拧起秀眉,抬步想餐案走去,却是望了一眼满桌佳肴,胃口全无…… “明月……”御昊轩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沉重,他转眸望着明月给他的背影,原本搂抱她的怀中冰冷空洞,他握掌成拳,声音带着几许黯然的道:“这个惩罚朕不接受……” 明月的眸光微暗,无力的浅笑了一声,轻柔道:“皇上以为臣妾当真愿意去住那间金笼么?” 帝王一怔,随即转身望向明月,眸光冷沉,清冷道:“明月怎么知道那是……”,说着,帝王突然想起了什么,信步上前抓住明月的手,握在掌中,眸带隐怒,道:“你恢复记忆了?” 明月秀眉一挑,眸光清澈的迎视着帝王的俊颜,粉唇抿笑,道:“难道皇上不觉得臣妾该知道么?”,说完,她敛睫望了一眼御昊轩紧抓着自己的手,眸光略显柔和,却是别过首,清冷道:“臣妾知道这几日,皇上对臣妾极好,但是皇上不觉得有什么事该和臣妾说清楚么?” 他曾经伤害自己,背弃自己,但那些在别人眼中却是另一种表示,她不明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赐自己毒酒后又要花三年的时间为自己去雕刻一枚牡丹白玉簪,为什么他当着众人的面说是为了如月重登妃位而杀了她,但众人现在却都说他是用情至深。她不去问别人,只因为她想他亲口说…… 御昊轩的眸光顿时深沉,他松开明月的手,负于身后,整个人不再像刚才那般真挚,而是瞬间变成了他们曾经初遇时的模样,冰冷而沉稳,且带着几分君王的压迫,双眸也不再看明月。 明月望着突然如此深沉冰冷的帝王,心一抽,不觉后退了一步,素手紧握,抿唇道:“皇上……是在告诉臣妾,无可奉告么?”,倘若当真如此,她只能笑叹命运无常…… “明月觉得朕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御昊轩背对着明月,身形显得分外寂寥,低沉的声音像是历经了沧桑一般,沙哑得有些无力,少许,他转首望着明月微怔的神色,眸光中竟划过一丝悲戚,而后缓缓的道:“朕对你,是日日牵心,而你呢?你把朕的真心放在哪里?” 少许,他转过身,望着明月那双清澈无辜的双眸,不禁冷笑起来,道:“你糟蹋之后还竟来骂朕,说朕无情,甚至跟朕说‘生不成双,死不相守’,当时,你为什么不问朕是否有话对你说?当时,你的心又在何处?”,说到最后一句,御昊轩伪装的冷漠破碎,俊美的容颜也显无比悲伤…… 明月心悸,有些不敢直视帝王,但是御昊轩却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在她惊骇之余捏住她的下巴,沉声道:“明月,你欠朕太多,你必须用这一生来还给朕……” 128天下风云(八),晋级 ‘怜悦宫’大殿内,刚被册封受赏的贤妃萧敏坐在太妃椅上,手腕上戴着秦公公奉命赏赐的碧玉手镯,纤细的狱手执着白玉茶碗,正悠悠品茶……星儿望着自己的主子,眉眼带笑,自秦公公走后时至一个时辰,她的嘴都不曾合拢过,在殿外的宫女送水果进来之时,她忙上前接过,递到萧敏身前,道:“公主,你尝尝这个吧,这也是皇上赏赐的,据说在这个后宫里,除了怀有皇嗣的秦昭容之外,还没有宫妃可以尝到这‘子云国’进贡来的冬梅果……”,说着,便将一碟娇红欲滴的梅子放在一旁的桌台之上,又道:“公主,皇上既然能在宴席之上说那番话,且秦昭容又有孕不能侍奉帝王,说不定再过几日,皇上就会宠幸小姐了……” 萧敏望了一眼桌台上的碟碗,面容上却是没有丝毫喜悦,她抿唇扯出一股苦笑,微叹息,道:“没想到,秦昭容拥有皇上千宠万爱,又身怀皇嗣,竟没有晋级,而我这个为国而前来和亲的公主却能荣登妃位……”,说罢,便将茶碗放下,素手撑着桌案起身,轻拂了一下长袖,款步走向大殿外…… 仰首,萧敏望着黄昏余辉,拽紧了手中的丝帕,轻叹道:“皇上处心积虑的将四妃之位填满,使得秦昭容不能屈就于妃位,他日皇子出世,必然要立为太子,而太子的母妃就算不能顺利成为皇后,将来,也必然是太后……”,说完,萧敏闭眸浅笑,深吸了一口气,低呢道:“皇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暮雪,他早就已经将所有人的后退都断了,而我能被封为‘贤妃’,不过就是他一箭双雕的计策罢了……” 星儿震惊,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她提裙上前,面色泛白,有些结巴的道:“公……公主的意思是,是说皇上自所以会册封小姐,一是为了安抚‘紫玉国’,二是为了将秦昭容捧上更高的位置?”,这么说来,那公主与‘紫玉国’岂不是帝王为将秦昭容扶上后位的阶梯了么? 萧敏睁开双眸,眸光映着黄昏的红日,凝望着整个‘连悦宫’都浸在着昏黄红晕的光芒里,敛睫,忽而想起了那日宴席之上,帝王言她相似于‘辰德贵妃’的话,心头不禁更为苦涩,如今性命家国已无忧,但是此生却只能在此与孤独为伴,蹉跎终生…… “妹妹好兴致……”突然,‘怜悦宫’门口传来一声娇斥,萧敏微怔,随即只见倾城一身朱裙妖娆,发束琉璃翡翠,分外华贵而走进大殿,在看到萧敏微讶的眸光之时,抿唇一笑,玉指提着长裙步上石阶,轻拂了一下披在肩头的裘袍,走到萧敏的身旁,伸手望着小指上的金护甲,笑道:“恭喜妹妹今日晋级之喜,看来皇宠不远了……” 萧敏一反常日里的谦逊生涩,扯唇一笑,秀眉微挑的道:“应该是妹妹恭喜德妃姐姐才是,‘冷萧国’国力强盛,姐姐又是貌若天仙,想要得到皇上垂怜,必然是轻而易举之事,而妹妹我,纵然被册封为‘贤妃’但却只是为国投效罢了……”,说着,不再理会德妃,转身走进了大殿,重新倚靠在了太妃椅上…… 德妃倾城的面色微变,双眸带着几许冷意的望着安然坐在椅榻上的萧敏,抿了抿唇,缓步走到桌台前,拂衣坐下,却勉强笑道:“妹妹说哪里的话,我们同嫁一夫君,理当尽心伺候皇上才是,如今秦昭容有孕在身,之与皇上来说,必然是有诸多不便,而妹妹正好今日晋级,不如就由妹妹去求见皇上……” “德妃娘娘请用茶……”星儿将沏好的茶端到德妃身侧,而后走到秀眉紧拧的萧敏身侧,扯了扯她的长袖,示意她答应倾城,然,萧敏却是红唇一抿,起身道:“德妃姐姐的厚爱,妹妹记在心上了,不过这等事,还是以辈续排程较好,姐姐在‘玄武门’之时,不只命令过秦昭容站在我身边么……”,说着,捏着丝帕起身,不再看倾城一眼,转身走向寝室,冷道:“今日妹妹有些疲乏,就不陪姐姐聊了,星儿,待本宫送送德妃……” 倾城的面色顿时苍白,她眸光泛着愤怒的起身,玉手啪的一声拍在桌台上,双眸微微眯起,望着萧敏停住的身形,胸膛不断起伏的怒斥道:“萧敏,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当真以为晋级为四妃,本宫就不敢把你如何了么?” 萧敏嘴角扯笑,双眸缓缓闭起,随即又睁开,而后转身望着娇容有些扭曲的倾城,竟是笑道:“德妃姐姐这个样子若是被皇上看到,怕是此生都不能侍寝了,妹妹可是听说,皇上最喜欢庄仪聪慧的女子,而不是恶妇……”,说着,敛睫回首,推门走进了寝室中…… “萧敏,你……”德妃气得火冒三丈,在看到寝室门关上之时,她猛的将桌台上的茶碗与盘果扫到地上,只听哗啦一声,那些精致的红梅便滚落得到处都是…… “公主……”在倾城走后,星儿红着眼睛走进寝室,站在半依在睡榻上的萧敏,委屈的道:“公主,德妃实在欺人太甚,难道您就这么忍着么?好歹您也是皇上今日才晋级的四妃,她如此作为,实在有违当初淑妃所教导的后宫法度……” 萧敏闭着双眸,却是毫不在意的拂了一下长袖,伸手撑着额头,轻声道:“淑妃已经省亲数日,按照后宫法度,任何嫔妃探视亲属都必须当日来回,她身为后宫执法嫔妃,又何以将这后宫的法度放在眼中?”,说着,萧敏摆了摆手,叹息道:“罢了,若是星儿觉得委屈,就去‘吣心宫’让御前侍女将今日之事告之秦朝容吧……” “秦朝容?”星儿怔了挣怔,而后拧起秀眉,为难的道:“公主,秦朝容她已失忆,就算此事她知晓,怕也是……” “只要秦朝容知道,还怕皇上不知道么?”萧敏打断了星儿的话,而后有些疲乏的道:“我累了,你也去休息吧,不必伺候了……”,星儿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在见到公主已经侧过身去,只能应了一声是,少许,低着首退出了寝室…… 后花园中,明月坐在长亭中,在一名御前侍女匆匆离开之时,粉唇抿起了一抹别具深意的浅笑,她伸手执起茶碗,抿了一口,而后将茶碗递到了一旁伺候的萧童手上,轻声道:“没想到这皇宫中又多了一个天资聪慧的女子,皇上还真是好福气……” 萧童望着手中的茶碗,却是拧起秀眉,转首望着那名御前侍女已经隐去的身影,有些不快的道:“这位小公主原本的性情尚好,就是惧生了些,却没想到一晋级,竟然变得聪慧了不少,竟然知晓要将委屈告知小姐,再借以小姐转告皇上……” 明月起身,眸中平静无波,她抬首望了一眼天色,浅笑道:“她深知此事若是忍下,便是对自己的委屈,若是不忍,也根本无法见到皇上,因而才将话传到我这来,好一个聪慧恰如欧阳红玉的女子,不愧皇上说她们二人心性相象……”,说着,便步下石阶,抿唇道:“萧童,这几日你不必跟着我,想必,有位故人为见我已经等候多时了……” 故人?萧童一怔,随即放下茶碗,提群跟着明月走下,有些不解的道:“小姐的故人是指……”,说着,萧童的心头已然有数,忙转话题道:“小姐小心,冷国主此人非比一般,特别是此次相见,奴婢总是觉得他比以前更为另人难以猜透……” 明月轻笑,伸手抚了抚手腕上的白玉镯,抿唇道:“当日倾城与萧敏见我回宫。便到‘御书房’求见皇上,要以书信寄回,以慰思国之心,想来,她们二人必然是告之兄长,暮雪未死之事,由此可见,冷孤云来此,或是的确想探望其妹,但,最大的可能,必然是冲着我而来……” 冷孤云的心思难测,心性更为不明,其人与御昊轩确有八九分的相似,但却是正气不足,阴狠有余,倘若当真因她而来,想必,这次的帝都之行,她无论如何都逃之不过…… 萧童听了明月的话,全身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她紧揪着手中的丝帕,担忧的道:“小姐,不如先将此事告知皇上吧,免得当真发生什么,再说小姐现在身怀皇嗣,不宜动武……”,倘若这次皇嗣再出什么意外的话,那么皇上…… 明月敛下睫,素手不禁抚上了自己的小腹,刚才的阴霾也散去了不少,但是心头却依旧如紧绷的弦一般,少许,她闭上眼睛,轻道:“冷国主之事,我自有分寸,你现在就去将今日德妃失德一事散播出去,且逼迫淑妃速速回宫处理此事……”,说着,声音顿了一下,又道:“淑妃数日未归,以防夜长梦多,与我不利,你要格外小心……”,声落,便不再做停留的向寝殿放向走去…… ‘吣心宫’旁殿内,各处灯火已明,明月的长影在烛火的摇曳下忽明忽暗,她望着似乎没有尽头的深幽大殿,不禁有些失落的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步向‘长生殿’的方向,却见秦公公似早已守侯在殿门口一般,一见她便低首道:“昭容娘娘,皇上已经等候多时了……” 秀眉一动,明月有些疑惑的望着门上倒映的昏暗烛火,抿了抿唇,似不解的道:“皇上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两个时辰前才被丞相大人请去商谈政务么?”,今日陪同帝王在‘御书房’一日,却不想在黄昏之时,却见丞相欧阳迟匆匆求见,说是有要事求见,为防落人口舌,她便回避了。 “回昭容娘娘的话,皇上半个两柱香之前就已经回来了,但是看到娘娘与木小主在后花园赏梅,所以就没有前往打扰……”秦公公笑着道,而后甩了一下手中的拂尘,道:“娘娘请进吧,膳食已经布好了……” 明月浅笑回应,而后伸手推门,踏步而入,一抬首,竟见御昊轩依靠在窗沿前,眸光深邃,但薄唇却含着几许笑意的凝视着她。 关上门,明月笑着步入殿内,向帝王的身前走去,轻柔道:“皇上今日碰上什么喜事了,竟如此高兴?” 御昊轩望着站在自己身前的明月,并不言语,而是笑着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入怀中,随后褪去她身上的裘袄,吻了吻她的发丝,低沉道:“该是朕要问问朕的明月,今日是否有什么事要告诉朕?” 明月抬睫望着帝王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光,秀眉一动,抿了抿红唇,身手推开帝王的拥抱,笑道:“臣妾不知道皇上原来也喜欢关心后宫之事,还是……贤妃趁本宫不在之时,已经前来向皇上哭诉过了?”,说着,转身走到床榻前,不再理会帝王。 御昊轩的眸光更为深沉,他笑着走到床榻前,望着明月毫无波澜的眸光,坐到她身侧,笑道:“明月在生朕的气么?或许……是明月吃醋了?”说着,在明月还没有来得及反驳之时,将她的身子抱住,低笑道:“不许罚朕不碰你,别的朕都依……” 明月微愣,而后掩唇笑起来,但却依旧不愿理会他,少许,笑意敛去之时,有些清冷的道:“那就罚皇上今日睡在睡榻上,不许和臣妾同床……” 御昊轩脸上的笑意顿时冷凝,他猛的扳过明月的身子,与她直视,眸光带着几许焦急的道:“明月,我们说好的,不许耍赖,无论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准罚朕不准见你,不准碰你,不准与你说话……” 明月的面色有些动容,但随即撇开面容,抿唇道:“那就罚皇上批一夜奏章……”,说着,带着几许俏皮的望着帝王,浅笑道:“臣妾有孕在身,皇上应该不会让臣妾陪伴左右吧,这样,就不会违反约定了……” “明月……”御昊轩拧起剑眉望着怀中巧然嫣笑的女子,不禁闭上双眸,而后将明月抱在自己的腿上,紧紧环住,低沉的叹息道:“朕的明月还真是疼朕……” 明月依偎在帝王的怀中,闻着他身上另人安心的龙涎味,唇角扯笑,道:“贤妃当真来向皇上诉苦了?” 御昊轩轻笑,而后低首吻了吻明月的额头,将她更加的抱紧,低沉道:“没有,是朕看到有名御前侍女去找了明月,便让秦公公将她拦下问话……”,说着,御昊轩低首望着怀中娇小的人儿,笑道:“明月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明月握在御昊轩怀中,抬首仰望着他凝视自己的俊容,伸手抚了抚他的下鄂,笑道:“皇上心疼贤妃了?”,说着,伸手环住帝王的脖颈,撒娇似的道:“后宫的执法令掌握在淑妃的手中,四妃之首又尚有人在,臣妾虽然是皇上的所谓的宠妃,但却只位居二品,又何德何能要回答皇上这句‘如何处理’?” 御昊轩终于大笑起来,他万般怜爱的拍着明月身子,将她的身子抱起,走到摆满膳食的桌案前,将她安置在自己的腿上,笑道:“明月是朕的妻子,更是将来天朝所有小皇子与小公主的母亲,怎么会没权利去管那一群‘闲杂人等’?”,说着,他握起明月的手,认真的望着明月的清澈的眼前,道:“明月,你是朕的妻子,所以,只要是踏进这个皇宫的人,都必须听你的……” 明月望着御昊轩的深沉却又坚定的双眸,心头一动,素手抵在他的胸前,少许,有些面色微红的低首,但是唇,却被帝王吻住…… 德妃在在‘怜悦宫’怒砸皇上赏赐给贤妃的果盘之事,在一夜之间如风一般的席卷了整个皇宫,就连清早上朝的大臣们都纷纷议论,甚至有人传言道,冷国主一驾临,郡主便气焰高涨,如此失德,必然是有人背后指使,若非有后盾,又为何进宫半载,竟在此时扰乱后宫…… 此传言一出,朝臣各自意见不一,心头揣摩,却又不能冒然参本起奏,毕竟‘冷萧国’乃是十六国中最为强盛的诸侯国,传说中有驻军百万,堪称‘雄师’,其势力可见一斑。于是众人争论不下之时,只能将罪责推到淑妃身上,只言淑妃身为执法令之人,却带首毁坏后宫法纪,理当严处…… 于是当日清晨,淑妃便被十万火急的请回了后宫,不仅受了太后一顿责骂,且罚俸禄三月,禁足三日,以敬效尤。于是连带着德妃也一同被罚了俸禄,更是以‘失德’之名禁足一月,以警示后宫所有嫔妃…… 经过数日调养,又闻明月有嗣,太后的病情竟好转了许多,在罚了淑妃与德妃之后,太后再次喧昭明月前往‘坤宁宫’叙面,且亲临‘御书房’朝见百官,以‘昭容有嗣’为名,册封明月晋级,但却因四妃已满,便与朝臣商量效仿先帝之前的宗帝,将明月的封号更改为‘冠以皇后之名,却不行皇后之权’的皇贵妃…… 皇贵妃之称,在天朝后宫排序不曾有过,只有宗帝曾在即将登上后位,但却被奸妃残害致死的容钦贵妃仙逝后,为纪念其身前贤德,且将其追以‘皇贵妃’,以正妻之名下葬皇后凤陵,举国哀悼三日,以慰芳魂…… 既有前例,朝臣数百人也不敢诸多异议,故而帝于当日下旨,册封暮氏明月晋级为皇后之下,四妃之上的‘皇贵妃’,且张贴皇榜,昭告天下,且与同日大赦天下一载,赦免轻罪,死罪延缓,开国库拨粮散于民,免收征税,为皇嗣祈福…… 129天下风云(九),安睡 ‘吣心宫’大殿内,灯火通明,秦公公手执圣旨,将册封打赏一一交于萧童过目,不多时,整个寝宫内,都堆满了各式奇珍异宝,玉石翡翠珍珠金器等,更是数不胜数…… 萧童望着那些明黄锦绸玉盘内的珠宝,面容不喜反忧,不禁有些拧眉的道:“秦公公,皇上是不是将整个国库都赏给我们家小姐了?”,按照皇宫中的规矩,就算是册封皇后也不至于受这等重赏,更何况还是一个有名无权的‘皇贵妃’…… 秦公公面带笑意,似心情分外愉悦,他将手中的圣旨交到萧童手上,低声道:“小主说的是,这些珍宝玉器,可都是奴才奉了皇上口御,带着六名御前侍女精心挑选来的……”,说着,脸上的笑意更浓,从一旁的盘器中拿起了一块用明黄丝帕包裹的东西,递到萧童手上,笑道:“这是皇上送给皇贵妃的,说是当初皇贵妃丢失的,如今物归原主……” “这是……”萧童握着手中的东西,只觉又是贵重的首饰物品之类,拧着秀眉想问什么,只见明月已经换下今日厚重的加冕朝服,从屏风后缓缓走出,她忙上前搀扶,将手中的物品递上,笑道:“秦总管说,这是娘娘曾经丢失的物件,皇上派秦公公与这些赏赐一同送来的……” 明月有些疲乏的望了一眼萧童手中的明黄丝帕所包裹成了锦囊,伸手接过,一触摸,便已直到里面藏着什么,于是抿了抿唇,有些无力的一笑,道:“这里的东西都撤到‘养生殿’去吧,该打赏下去的,就教由秦公公安排……” 秦公公会意一笑,道:“奴才遵命……”,说着,便让站在殿外的御前侍女将殿内的珠宝玉器撤离…… 明月走回屏风后,半躺在睡榻上,伸手揉着额头,面露倦意的闭着双眸,粉唇轻启,柔声道:“淑妃那里可有什么动静?” 萧童摇首,发束上的玉坠敲声响动,她上前几步,伸手揉着明月的额头,小声道:“奴婢已经发了书信给赵传与李容,让他们二人注意‘护国府’的动向,但打听回来的消息,也只是说二夫人心烦气燥,几次辱骂小姐您是妖非人,别的,也什么……” 明月听罢,不禁有些失笑,而后轻叹道:“赵传是个聪慧之人,他虽现在尚且不知上官婉儿是被我所陷害,一心只想寻找机会刺杀欧阳红玉,倘若他日他得知真相,必然会来取我性命……” 萧童的手一滞,神色顿时有些难看,但却依旧镇定的道:“小姐的意思是……赵传此人不可留?”,今时今日,赵传已然脱胎换骨,不仅武功大增,心思也深沉了许多,若是想除去他,怕是难了…… 明月悠悠睁开眼,望着大殿顶梁上的金碧辉煌,浅笑道:“赵传不喜钱财,只为钟情与上官婉儿来净身投入宫闱,这份抹不去的情义,想必就是他为何能在全身残废之时,依旧忍辱苟活的原因所在,倘若当初上官婉儿不是死于非命,或许,他就不会活到今日……”,手脚皆残,还能费劲心思的恢复,不是为了报仇,又是为了什么? 萧童愣了,她睁大双眸,神色紧张的望着明月那张平静的娇容,不禁跪在裘毯上,声颤道:“小姐,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因李容的求情而留他性命,如今竟给小姐带来了这么大的威胁,我……”说着,萧童的鼻尖竟升起一丝酸意,她捂唇低首,不敢再言。 明月摇首,睁眼望着萧童紧张的神色以及微微泛红的双眼,有些心疼的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皇宫深院,戒备森严,就算他当真有这份报仇之心,也无报仇能力,萧童本就该是一个仁慈心善的女子,奈何却为了我这个主子做了那么多血腥之事,是我觉得对不起萧童才是……”,说着,伸手抚去萧童滴落面颊的泪水,不禁奚落道:“萧童在我失忆之时,不也与德妃倾城在‘玄武门’前大吵么?如何到了今日,却如此脆弱了?” 萧童伸手胡乱的擦拭着脸上的泪珠,而后捂唇道:“奴婢不想哭的……奴婢,奴婢只是觉得自己太过没用,以前,一直都靠着小姐,而今事隔三载,竟然还是要靠着小姐的提点才知晓自己竟然犯了多大的错误……” 明月叹息,捏着丝帕擦拭着萧童眼中的泪珠,轻拍了拍她的肩头,轻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鼻尖,笑道:“以前,也是我过于小气,我知道你对我的忠心,却又对皇上册封你为御女一事耿耿于怀,才让这后宫锋芒有机可趁,所以,不完全怪你……”,说着,明月的心头又升起了一股酸涩,萧童跟随自己,一直忠心耿耿,诚然,就算她当真爱上帝王,也是人之常情,她又何必草木皆兵? 想到此处,明月的心头已经宽下不少,她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扯笑,道:“萧童去休息吧,快三更了……”,三更了,今日朝臣又不知会缠着御昊轩到何时…… 萧童忙止住哭泣,她有些生涩的望着明月,像是讶意明月为何会提到她与皇上之事,刚想开口解释帝王对她并无意,但却听见明月微微摇首,抿唇道:“什么都别说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即便帝王当真与萧童有过什么,也无可挽回,她又何必斤斤计较,至少,她已经让众多的女人跌入了地狱,她们恨她,也是理所当然…… 萧童无言,只能低下首,少许她道了一声是,便缓缓起身,转身走出了寝殿…… 夜过三更,冷风吹拂,烛火摇曳…… 床榻上,帐绸飘动,明月一头青丝披散垂落在窗沿,深夜,正好寝眠…… 床沿处,一抹明黄身影站立多时,却如不忍惊扰梦中佳人一般,只是负手凝视,少许,只见佳人长睫一颤,他赶忙勾身坐下,伸手掖好被角,但是明月却极为不听话的将手探出棉被,放在白皙纤细的玉指抓着枕头,侧身入睡…… 御昊轩轻笑,深沉如夜的眸光满是宠溺,伸出手,握住那只似故意逃脱一般的玉手,而后低首贪恋的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一吻。 明月的长睫轻煽,像是有些极不情愿的拧了拧秀眉,粉唇甚是委屈的抿了一下,素手一动,而后似被惊动一般的睁开满是惺忪而清澈的双眸…… “明月醒了……”御昊轩侧躺到明月的身旁,薄唇带着暧昧笑意的凝视她微微愣怔的娇颜,在她没有彻底清醒之前又凑身上前,在那粉红色的唇上偷得一吻,轻笑着在她耳边道:“明月的样子真让朕想狠狠的欺负……” 明月回神,面色顿时布上一层红霞,她有些气恼的想转身,但是帝王却将双手撑在了她的左右两侧,俊美的容颜已经俯进了她的脖颈处,呼吸渐沉的低哑道:“明月,今日算是我们的洞房花烛……”,而后,在明月微诧之时,冰冷的唇细碎的吻上了明月的肩头…… 抽气,明月有些气恼的伸手抵住他的胸膛,眸光不悦的望着埋在自己脖颈里的黑发,低声道:“看来皇上今日还没被那些朝臣累够,依臣妾之见,不如将那些堆积在案上的奏章一起批阅后再睡吧……” 明月话落,原本以为帝王会生气,却不想竟听到他的闷笑声,生疑,刚想推开他,却见他自己翻身躺下,而后掀开棉被将明月的身子抱住,低沉道:“朕选择睡觉……” 明月一怔,有些不相信御昊轩今日的乖巧,于是转身想察探他今日怎么了,却不想自己的身子才一动,就被帝王压住,而后只见御昊轩眸光深幽的凝视着自己的愣怔,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声音分外冷沉的道:“明月,朕是男人……”,而后在明月不解之时,凑到她耳边,轻声低喃:“你一动,朕就不能睡了……” “你……”明月面红的挤出一句话,而后推开他的身子,隐怒道:“夜深了,皇上还是安寝吧……”,说着,就用棉被将自己包裹扎实,背对着御昊轩僵直了身子…… 御昊轩望着明月紧张的神色,不禁大笑,仿若将今日的疲乏全部扫去,他依言躺在床榻上,却很是委屈的靠近明月,低声道:“明月,夫君有些点冷……” 明月闭着双眸,并不打算理睬,而是冷哼了一声做为回答,本以为,如此下去,他必然会纠缠耍赖,却不想竟听他道:“哦,那朕冻死算了,反正明月都已经怀了皇嗣,也不把朕放在眼中了……” 明月睁开眼,她没有想到御昊轩竟如此能胡扯,不禁掩唇轻笑,但是少许后,却依旧大打算理睬他,但这一次,却是许久之后才感觉到身上的被褥被某个人稍稍扯了下,而后一个冰凉的身躯钻了进来,带着浓重的叹息,那人低喃了一句:“没良心的小东西……”,说着,却是搂她入怀,沉沉睡去…… 130天下风云(十),恐吓 夜寂寥,明月当空,灯火摇曳,窗影斑驳…… ‘长生殿’内,明月坐在床沿,侧首望着沉睡中的御昊轩,将手中弥漫着阵阵幽香的锦囊放在枕下,而后起身轻唤了两声:“皇上……”,在不见其有动静之时,心头有些内疚的抓起了折叠在一旁的裘袍披上,轻步窗前,而后在打开窗子的刹那间消失无踪…… 窗外寒风邪肆,阵阵敲打窗沿,寝室内,依旧无声…… 后宫六局内的七品嫔妃四所内,一名身着浅紫色长裙的女子飞窗而出,素手中抓着一枚石子,警惕的望着四周,清冷道:“谁?” 金瓦屋檐上,明月一身素洁长裙,身披褐色裘袍,迎风而立,在瞥见走廊上的萧童之时,伸手又扔下了一枚黑色鹅卵石子,而后在萧童警惕抬首之时,一挑眉,望了一眼不远处打更的侍卫,急身一翻,落入了‘御花园’的小树林中…… “小姐……”萧童望着那抹熟悉的身影,急忙跟上,但却明月的身影如风一般的在梅花林中飞跃,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萧童不敢怠慢,提气跟上,不多时,却见明月的身影竟然停落在了‘怜悦宫’的屋顶上。 萧童愣怔的望着明月飘逸在寒风中的身影,心头隐隐忐忑,而后不假思索的飞身上屋顶,直奔明月身侧,拧着秀眉轻声道:“小姐,您现在出宫,如果被皇上知晓的话,怕又会……” “我在他的枕下放下‘沉香’”明月打断萧童的话,而后在萧童的震惊中,双眸凝视着‘怜悦宫’大殿下来来往往的侍卫,拢了拢身上的裘袍,双眸微微眯起,而后将握在手中的数枚鹅卵石如数飞下,而后只听一声倒地的声音,那几名侍卫就直直的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小姐……”萧童震惊,刚想说什么,却见不远处一道黑色的身影闪过,而后只听明月道:“帮我引开冷孤云……”说着,一个翻身,飞身推开‘怜悦宫’的桃木窗,跃身而进。 萧童不及回神,就见明月已经消失,但眼身的那抹隐藏于暗中的身影却逼迫而来,她心一抖,忙一辉长袖,飞身奔回‘御花园’的梅花林中,直向冷宫方向的‘湖心小筑’飞奔而去,而身后的那抹黑色身影也紧逼而来…… “谁……”‘怜悦宫’寝室内,倚靠在床榻上,双手紧抱红色鸳鸯棉被的萧敏惊恐的望着突然闯入自己寝室的一抹褐色身影,手中握着藏于枕下的匕首,纤细的玉手紧紧揪起。 明月望着萧敏那双虽然惊恐,但却又含镇定的眸子,冷声一笑,伸手揭去面容上的薄纱,而后在萧敏怔得面无血色之时,清冷的道:“贤妃娘娘,别来无恙……” 萧敏神色紧绷,青葱玉手微微颤抖的指向站在窗前月光下,恰如不染尘埃仙子一般的明月,声带惊惧的道:“你……你是皇贵妃?”,但随即她又慌乱的摇首,将自己的身子不住的往床内退去,混乱的道:“不,不会,皇贵妃怎么会出现在我这里,不,不会,你……你……你谁,是谁……” 明月丝毫不理会萧敏的惊恐,瞥了一眼床榻上那枚锦绣鸳鸯枕下露出的黑色匕首,一挥长袖,转身冷笑,轻声道:“皇上夸赞贤妃贤淑安分守礼,清心脱俗,与之‘辰德贵妃’颇有相似,本宫不过是想来一探究竟罢了,贤妃不必如此惊恐……”,说着,明月抬脚步上一块裘皮毯,望着书柜上摆放的书册,而后抽下一本完好的‘圣祖家训’翻开…… 萧敏握着棉被,拳头抵在胸口,不住的惊慌喘息,在明月话落之时,忙微颤抖道:“皇贵妃深夜造访‘怜悦宫’就是为了一探臣妾的芳仪么?”,而后,她敛睫望着枕下因惊慌而丢下的匕首,缓缓伸出手…… “贤妃娘娘最好别碰那东西……”萧敏的手还没触及到匕首,就闻明月一声近在咫尺的冷笑,她心一惊,忙收回手,却在抬睫之时,竟发现明月依旧站在书柜边上,正在专心翻阅着那本书册,似乎刚才之言,并非出自她口一般。 萧敏的心头突然七上八下的忐忑颤抖起来,她渐渐握起拳头,强自镇定了思绪,少许,才悠悠的道:“臣妾想知道,皇贵妃今夜造访究竟所谓何来,毕竟皇贵妃如今身怀皇嗣,倘若在臣妾这里有个不测的话,臣妾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果然是分外伶俐,难怪能得皇上如此夸赞……”明月并未回头,而是清冷悠然的道,随即,将手中的那本书册扔在了一旁的案台上,移步在寝室内走动,少许,冷凝道:“贤妃可知晓,你这个贵冠之前的两个主人是如何下场么?” 萧敏愣怔,随即全身不禁一颤,声带警惕的道:“你……皇贵妃想说何?” “也没什么……”明月轻叹一声,而后娇美的容颜带着几许轻柔笑意的望向萧敏那双满是警惕与惶恐的眸光,抿唇道:“本宫只是来给贤妃妹妹提个醒,在这个后宫里,能跟本宫的斗的人都已经死了,就算没死的,也已经削发为尼,成不了气候了……” 怔住,萧敏睁大了眼眸凝视着明月那装绝色倾城的面容,几乎没有吓得尖叫,她努力克制着自己几乎发疯的情绪,紧握着拳头,就连指甲插进血肉都毫无感觉,喘息,颤声道:“皇贵妃是说……是或曾经的上官承恩是……是……是皇贵妃所是杀?”,怎么会?这个貌似天仙的女子竟然…… 冷笑,明月的秀眉轻动,像是等待着萧敏下面的话一般,但萧敏见明月毫不否认的神色之时,已然吓得忘记了想说什么,整个都傻愣在那里…… 明月如同欣赏一般的望着萧敏惊恐万状的神色,她唇角的笑意也越来越娇美,而后,碎步走上前,轻笑道:“贤妃可知道当初本宫是如何将诸多人的性命都嫁祸在上官婉儿头上的?”,说着,她伸手捏住鬓边落下的长发,柔声一笑,坐在了太妃椅榻上,凝视着萧敏煞白的脸色,轻声道:“本宫先收买了三名杀手,要他们在深夜潜入本宫的寝室内刺杀盗书,而后又在当时辅佐皇后执掌后宫法度的欧阳红玉路过‘御花园’之时将那些书册撕毁的碎页洒在花园中,装做杀手的摸样一直跑到上官婉儿所住的宫殿附近……” 萧敏的面色微微扭曲,握紧的双拳也开始泛白,她颤抖道:“皇贵妃……是……是想假借‘辰德贵妃’之手除去上官承恩……” 明月伸手撑着额头,神色略带懒散轻笑,道:“果然不愧是皇上夸赞的女子,的确聪慧。” “但是光是如此,以‘辰德贵妃’缜密的心性,决然不会只因这一条线索就相信上官承恩是买凶刺杀皇贵妃的幕后之人,那么后面之事,皇贵妃又是如何做到的?”萧敏虽然惊恐,但是却依旧能一一分析彻透,她知晓后宫中曾发生过一件嫔妃买凶刺杀帝王宠妃之事,却不想被刺之人竟然就是眼前的女子,而当初所传言的一切竟只是这个女子编制好的圈套。 明月依旧笑意不减,她望了一眼窗外洒在自己身上的月光,眸光泛着清冷,而后柔柔的道:“要让一个原本深受怀疑的人万劫不复,在这后宫中,无非就只有三种办法,第一,无中生有,第二,落井下石……”说到此处,明月的眸光划过了一丝罪责,而后轻声道:“这两种,本宫是一起用上的……” 萧敏的呼吸一滞,眼神呆了呆,唇失血色,却依旧追问道:“娘娘是如何做的?” “买了三名高大壮实的牢狱死囚,给他们的尸体换上夜行衣,用针管在胃中注入砒霜水,而后,身系重石,投入后宫六局各司的水井内……”明月含笑望着萧敏娇容已经毫无血色,不禁以指轻敲在桌沿上,一声声,如同夜半鬼魅的索命。 萧敏紧救着胸前的衣裳,呼吸已经开始不畅,她强忍都恐惧,睁大双眸望着明月的镇定,声带牵强的道:“那第三种方法是什么?”,什么是后宫的第三种致人于万劫不复的方法? 明月望着萧敏已经承受不住的神色,却依旧不紧不慢的起身,而后在她的诧异的眸光中缓缓走到窗前,转眸望了一眼萧敏苍白的面色,秀眉一动,悠悠道:“畏罪自杀……” 萧敏的瞳孔一收,而后只听明月冷笑道:“没有什么办法比一个人在满身罪孽时‘畏罪自杀’更有说服力,不过这一招,本宫没用上,道是‘辰德贵妃’用上了,她的属下为主子争宠而杀了上官婉儿,当时罪责难逃的上官婉儿死与狱中,谁会相信一个嫔妃还需要去花力气杀一个再无翻身余地的罪妃呢,呵……”,说着,明月竟轻笑出声。 萧敏喘息凝重,一看便知是旧疾引发,但她却依旧不死心的问道:“那么……皇贵妃今日夜行,就是想为了告诉臣妾您当初只手遮天的行径么?” “不……”明月突然道,而后在萧敏再次怔住之时,抬首望着窗外冰冷涌进窗内的寒雾,闭上双眸,清冷道:“本宫只是想告诉你,你若不能同本宫以前打败皇后与上官婉儿一样对付淑妃与德妃,那么,你和你的国家,就将会毁在本宫的手中……”说着,明月回首冷笑,而后长衣一摆,便消失在洒落满地月光的窗前…… 131天下风云(十一),心疾 桃木窗砰的一声被关上,只闻北风呼啸不止,枯枝乱舞…… 萧敏睁大双眸,紧紧揪着手中的棉被,呆愣的望着那扇似乎从来都不曾被开启的窗子,整个人像是石化了一般的怔在那里,许久之后,她才颤抖着重复着明月的话,却是又惊又恐的抱住自己的头尖叫出声…… 狂风呼啸,天地肃杀之气冷凝浓烈,‘御花园’中,一抹娇小的身影不断闪躲着一股黑色身影的追逐,所过之处,梅花凋零飞舞,树枝折断,一片杀气腾飞…… 萧童不甚力的躲在一棵梅花树后,素手紧握成拳,抵在自己的心头急喘,双眸凝望着那抹近在咫尺,却又无法逼近,在狂风中簌簌响动的黑色长袍,闭了闭眼,伸手将发髻上的一枚银簪取下,紧握手中…… 冷孤云一路紧追,但却不伤及她的性命,虽让她有处可躲,却又步步逼迫,就连她想逃至‘湖心小筑’暂躲的心思都被他识破,竟堵得她无路可走,不得不重回‘御花园’的寒梅林中与他纠缠在这场如同追捕猎物的游戏里…… 风中狂啸,萧童看准时机飞出手中的发簪,月光下,只见银光一闪,犀利穿透冷风直向那抹给影飞去,但却下一刻,只见那抹黑影一挥长袖,那枚簪子竟稳稳落在冷孤云中的手中…… 萧童睁大双眸,想借机逃走,却不想竟听到一声阴冷的声音及一阵掌风挥来:“你不是她……”,心悸,萧童骤然翻身飞去,但身后的男子似乎怒气高涨,竟将那枚银簪弹指飞出,只听咻的一声直向萧童的心口处刺去…… 萧童躲闪不及,只能闭上双眸,此刻,只见一条数丈长的白绫突然出现,如灵蛇一般弯曲飞来,飒的一声卷走那枚银簪,啪的一声刺在了一棵梅花树上,月光下,闪烁着诡异幽绿的光芒。 萧童一怔,而后望着那抹黑影,咬牙道:“卑鄙,居然用毒……”,说着,她望了一眼冷孤云因明月出现而愣怔的神色,忙摘下数片梅花瓣,长袖一甩,只见那几片梅花瓣便如利器一般飞向冷孤云,而后,萧童提气追向明月立于树梢飘然的身影,道:“小姐,快走……” 明月面容掩纱,在见到冷孤云不废吹灰之力便挡去萧童的那几片梅花瓣之时,心头也是一怔,她忙伸手擒住萧童的手腕,暗运内力,脚步腾空旋转,以那自己早已熟练于心的‘流星十八里步’带着萧童如风一般的在惨白的月光下飞走,不多时,瞬间,便离开了‘御花园’…… “流星飞步?”冷孤云漆黑的双眸望着夜空中如天仙一般,瞬间消失的身影,先是一愣,似不敢相信一般,而后竟冷冷笑出声,低沉道:“果然天仙佳人,难怪御昊轩视若至宝……” ‘吣心宫’后花园中,萧童捂着心口,气息急促,额带薄汗的坐在‘子云亭’中的石凳上,喘息少许,捏着浅紫色的长袖,面色泛白的道:“没想到……没想到冷孤云竟然会用毒……”,刚才真的好险,倘若不是小姐及时出现,她此刻的性命怕是早已归西…… 明月望着萧童急喘起伏的身子,不禁有些内疚的上前,轻拍着她的单薄的后背,低柔道:“为难你了……”,其实,在她出‘吣心宫’之时,就已料到冷孤云必然会有所察觉,并跟随其后,但是却没有想到他竟发现萧童并非她之时,竟会痛下杀手…… 萧童摇首,但却分外担忧的握住明月冰凉的素手,抬首望着她映在月光下的娇容,抿唇,依旧声带急喘的道:“小姐,冷孤云此人阴险狠毒,内功奇深,不可小窥,小姐一定要格外小心……”说着,喘息了一口气,而后才稍稍平静的道:“奴婢本想将他引入‘梅花林’中,再逃至‘湖心小筑’躲藏,以拖延时辰,却不想他竟能看出奴婢心思,在‘湖心小筑’的‘弯月桥’上将奴婢逼回了‘梅花林’……” 明月轻笑,安抚萧童,道:“那是因为‘湖心小筑’他并不熟悉,倘若让你藏身其中,怕是难找,但是‘梅花林’中,除却树木避身之外,你就算再能隐藏,也只能遁形于月光之下,但是即便如此,他却依旧以为你是我,因而在你露出马脚之时,他才会怒极起杀意……”,冷孤云是一个太过自负的男子,一国之君,十六国的强者,虽然至今依旧屈首于天朝帝王脚下,但是其人却分外心高,因而,当他发现自己被骗之时,怒火攻心也是情理之中…… 萧童的心绪已经渐渐平定,她捂着胸口的手也渐渐松开,在听闻明月的话语之后,也觉有理,少许后,不禁叹息一声,而后轻声道:“对了,小姐今夜探访‘怜悦宫’所谓何事?” 明月一笑,转身走到亭前,眸光微暗的望了一眼后花园中寂静的幽异,扯唇道:“我只是想利用她的聪慧与手段,帮我对付淑妃于德妃罢了,如今我身怀有孕,为皇嗣与我皇贵妃的名誉,不宜对她们二人过于苛刻,但是以倾城小郡主的个性,她不闹出个满城风雨,怕是不会罢休……” 萧童听罢,心头不觉一阵泛凉,她赶忙起身,走到明月身侧,略带紧张的道:“小姐的意思是……德妃此次被禁足后,还不知悔改?”,德妃虽是郡主心性,但是此次被太后责罚,必然要规矩一些,实难想象她会依旧兴风作浪…… “萧童以为,冷孤云千里嫁妹,只为求两国和睦么?”明月把玩着手腕上的白玉手镯,抿唇清冷的道,而后抬首望了一眼天空中渐渐被乌云遮掩的皎月,冷清道:“况且,就算倾城郡主想安稳度日,怕也是难了……”,今夜之事,冷孤云必然会计挂心中…… 萧童的眼光一定,心头稍稍宽下,但却依旧有些不安小声道:“话虽如此,但是倘若贤妃哪日行径败露,无奈之下供出小姐的话,那岂不是会……”说到此处,萧童突然停口,而后忙转首呸呸两声,道:“瞧我这张嘴,真是该打……” 明月敛睫,转而望着萧童的神色,抿唇一笑,而后踏步走下石阶,悠悠的道:“萧敏心思缜密,为了自己的性命与之家国存亡,必然会步步为营,不过,在我身子不是的这段时间内,你必须从旁提点,以防万一……” 萧童点首,不假思索的应道:“奴婢知晓……”,话音刚落,不远处便传来隐隐的敲更声,萧童寻声望去,而后轻呢道:“已经四更天了……” 明月闭了闭眼,轻柔一笑,而后望了一眼天色,叹息道:“四更天了,萧童就别回六局宫殿了,就在‘养生殿’中休息吧……”,说着,秀眉微拧的望着隔着数丈远的‘长生殿’,心头一阵难以纠缠的情绪,低首,向宫殿走去…… 开门,明月轻步走进‘长生殿’,抬首,望着屏风后面的摇曳的烛火,微怔,忙关上门,绕过‘梅韵’图腾的屏风,却见床榻帐闱依旧垂落,窗沿的冷风阵阵轻拂,如浪滚动…… 心落下,明月走上前,素手轻掀开明黄绸帐,眸光落在帝王俊美沉睡的容颜上,而后清浅一笑,玉指解开丝带,褪下裘袍,坐在床沿上…… “轩……”明月轻唤了一声,眸光扫视着帝王的面色,在没有发现他有动静之时,才伸出手将枕边的‘沉香’香囊拿起,起身,走到梳妆镜台前的首饰盒前,将锦攮塞入了盒中…… 大殿内,寂静无声,窗前吹拂进来的丝丝冷风吹拂得烛火飘忽不定,明月望着自己修长却又模糊的身影,在余光瞥到那已经即将燃尽的红烛时,眸光一怔,但随即一笑,朦胧中,竟想起了自己初进宫廷后的洞房花烛夜…… 当年,自己站在这红烛前,铭心祈祷,抽下发簪在那对红烛下刻下她与御昊轩的名字,想借以盗墓先辈遗留下来的远古方式来验证他们之间谁是胜者,却不想自己的那根红烛却先蜡泪成干…… 思及往事,心头纷乱,明月不禁闭上双眸,那日之前,自己又何以会知晓自己竟有如此造化,竟能与帝王结为夫妻,更得这万千宠爱? 深吸气,明月微微睁开双眸,而后转身走向床边,在见到帝王似有些惊醒般的拧起剑眉之时,忙宽衣就寝,躺在床榻之上,却不想刚躺下,就见帝王睁开惺忪的双眼,而后薄唇微微扯笑,翻身将她抱进怀中,下鄂抵着她的额头上,低哑的轻道:“明月……怎么醒了……” 棉被中,暖和的温度使得明月冰凉的身子渐渐有了温度,她敛下睫,浅笑着环住帝王的腰身,将头埋进他的胸膛,轻声道:“因为臣妾想看皇上……”,说着,带着几许俏皮的闷声道:“皇上睡熟的样子……比平日里温柔……” 御昊轩原本闭上的眼睛在听到明月这句话时再次睁开,他望着窝在自己怀中的小女子,不禁轻笑起里,而后伸手抚着她的长发,吻了吻,笑道:“明月,你这个样子,真让朕想多生几个女儿……”说着,低首吻上了她的额头,闻着她身上的冷香,轻道:“每一个都像你这么聪慧俏皮,这样,整个天下就不会只有朕一个男人痛苦了……” 明月一怔,有些不明所以,但随即了然他话中的意思,有些微怒的伸手捶了一下帝王的胸口,撇唇道:“臣妾让皇上很痛苦么?”,什么叫多生几个女儿,整个天下就不会有他一个男人痛苦了? 御昊轩握住明月行暴的素手,在掌心中揉捏,而后递至唇边吻了一下,眸光满是宠溺的望着明月那张微红的娇容,轻声道:“明月让朕在一夜之间失去自己所爱的女子,孤守三载,而回来之时,又如斯排斥朕,让朕整夜不眠,思卿念卿,但卿却不在枕边……” “别说了……”明月的心头一阵酸涩,她伸手抵住御昊轩的唇,而后浅笑道:“臣妾知道皇上能扯,臣妾服输……”,说着,装做轻松的神色,依偎在帝王的怀中,闭上双眸…… 御昊轩望着明月平静的面容,深沉而满是宠溺的眸光顿时暗淡了许多,但他依旧扯唇一笑,像是只要她开心便好一般的轻拍着她的身子,而后俯在她的耳边,低喃道:“明月……你是朕的一切……” 五更天,天色依旧灰蒙一片,除却晨扫的沙沙声响之外,整个皇宫中依旧一片寂静,但是这份寂静却没有延至后宫…… ‘怜悦宫’中,戒备森严,数名晨扫的宫女低首站在大殿内,相互张望,个个面色惶恐,少许,只见星儿提裙匆忙跑进大殿,拉着同样气喘吁吁的太医,焦急道:“快点,快点,小公主的心疾发作了……” 年迈的太医提着药箱,不停的擦拭着额头上的汗,也是惊慌万分的道:“臣知道,星儿姑娘您别急,老臣,老臣的腿脚不灵便……”,但是话未说完,就不星儿一把扯住朝服,拉向殿内,十万火急的跑进了寝室内…… 床榻上,萧敏面色苍白的喘息着,光洁的额头上已经布满香汗,整个人似虚脱一般的骇人。 太医一进寝室,在见到萧敏如此神色之时,吓得连请安都免了,忙从药箱中拿出了一包锦囊,递给星儿,焦急道:“星儿姑娘,这是深山的薄荷草药,对治疗急喘有效,你快呈给德妃娘娘……” 星儿不及思索,伸手接过那个蓝锦绸缝制的锦囊就递至萧敏的面前,声带哭音的道:“公主,你快闻闻这个,闻了就会好些的……”,说着,眼眶一红,泪珠便掉落下来…… 萧敏深吸着那薄荷香气,睁着双眸望着星儿哭泣的面容,少许,那急喘竟有些减缓,而后,她颤抖的伸手接过那包薄荷锦囊,声音虚弱的喘息道:“我……没事……” “公主,你别说话……”星儿的眼泪收不住的掉落下来,她胡乱的擦拭着眼泪,吸了吸通红的鼻子,自责道:“都怪星儿偷赖,倘若昨夜星儿留下来为公主守夜的话,公主就……就不会出事了……”,今晨,她五更起身,想先去小厨房为公主张罗早饭,却不想刚从旁殿走出,就看到了五名侍卫像是遭人毒打一般的从地上踉跄起身,她心生疑惑,上前询问才得知,他们五人竟是被人以一块鹅卵石击中麻穴而晕倒…… 她心生恐慌,忙冲进公主寝室,却不想竟见到公主急促喘息,面色苍白的样子…… 萧敏的喘息渐渐平息,她紧握着锦囊的手微微垂落,闭了闭双眸,有些虚脱的安静下来,而后才虚弱的睁开双眸,望着哭花脸的星儿,轻声道:“别哭了,我没事……” 太医望着萧敏已经渐渐恢复红润的面容,不禁也松了一口气,他抱拳上前,低首道:“贤妃娘娘万福,急喘之疾已经稍有好转……”,说罢,拿出一束系好的红绳上前一步,但是想了想,却又道:“贤妃娘娘,为防有任何疏漏,容臣斗胆请求给娘娘手诊……” 星儿一怔,忙怒斥道:“大胆,我家公主乃千金之体,岂全能容他人亵渎……” “星儿……”萧敏轻声制止星儿的训斥,敛睫望着眼前年过花甲的太医,虚弱道:“本宫在‘紫玉国’时,太医诊治皆为红线把脉,故而常有误判而耽搁病情,难得太医您有心为本宫担忧,也罢,且手诊无妨……”,说着,伸出手,拉起长袖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 星儿拧起秀眉,想阻止,奈何却又不敢违逆公主的意思,只是低下首,有些别捏的撇了撇嘴…… 太医点首,上前伸手为萧敏把脉,道:“臣,得罪了……”,而后捏住萧敏的脉动之处,少许,便拧起眉宇,松开了手…… “如何?”萧敏望着太医的神色,不禁有些紧张的问道,少许,只见太医抱拳,道:“贤妃娘娘宽心,其实娘娘的病情并不严重,只要服药一月方可治愈,而娘娘的病情之所以拖延至今,只是因为娘娘以前所服之药治标不治本……” 萧敏心头的大石落下,而站在一旁的星儿也欣喜万分,想要感激太医之时,却听太医道:“臣这就下去为娘娘开药……” 星儿点首,万分感激的道:“太医的大恩,奴婢铭记在心……”,说着,便从袖中那出一叠银票,但只见太医竟然伸手挽拒,道:“星儿姑娘客气了,臣乃是奉了皇贵妃之命,尽力为为贤妃娘娘治好心疾,不敢受赏……”,说着,便提着药箱走了出去…… 132天下风云(十二),真相 皇贵妃?星儿睁大双眸不解的望着太医离去的身影,而后转首望着萧敏也带着震惊的面色,撇了撇唇,带着几许疑惑的道:“皇贵妃娘娘……她如何得知公主心疾发作?”萧敏失神的望着大殿,少许,才悠悠的轻呢:“她是想逼得我无路可退……” 天色大亮时,明月起身,在萧童的伺候下更衣梳洗,坐在镜前整理发髻,萧童望着桌前摆放的一把象牙雕凤梳,眸光一怔,而后带着笑意的道:“皇上还真有心,竟还将这把梳子保存着……”,说着,便将梳子拿起,轻轻梳着明月的垂落在腰际的青丝…… 明月扯唇一笑,却不多言,只是静静望着镜中的自己,少许,竟有些叹息的道:“萧童,你今年十九了吧……”,记得,萧童当初跟随她之事,才年芳十六,如今三年一过,在这个年代里,已经算是待出阁的大姑娘了…… 萧童先是一愣,而后竟有些面红的低首,低声道:“小姐,您提奴婢的年纪作何啊,是想取笑奴婢这么大年纪还未嫁出去么?”,闺龄女子,凡十六就必须许配人家,像她这么大年纪,怕是已经被人嫌老了…… 明月浅笑,伸手拿起镜台前的一枚珍珠坠,轻道:“萧童已经是皇上的七品御女,又怎能说尚未出阁?”,说着,便将把枚珍珠坠戴在了耳际,双眸望着镜中在耳际轻晃的珍珠坠,不禁有些失神…… 萧童为明月梳妆的手一僵,而后微微低首,面色沉凝,少许,她放下手中的象牙梳,咬了咬唇,像是下了决心一般的突然跪在明月身侧,在明月微愣之时,眼眶微红道:“小姐,奴婢知道自己不该喜欢皇上,但是……但是奴婢跟皇上之间真的没有发生什么,小姐,您要相信皇上,皇上他……他自所以册封奴婢为御女是因为……” 萧童突然打住,想起那日帝王不准许她告之小姐的严厉言辞,心一横,道:“小姐,皇上知道小姐喜欢奴婢,所以才为让奴婢永远都陪在小姐身边才让秦公公造假记册,搬旨册封的,若……若您不信的话,可以去问秦公公,那夜奴婢夜闯皇‘吣心宫’时,他也在当场……” 明月怔住,眸光划过一丝不敢置信,而后转首望着跪在自己身侧的萧童,忙伸手扶起,声音冷道:“萧童是说……皇上为了让你留在皇宫中陪着我而辱了你的名节?”,怎么会,御昊轩他…… 萧童点首,但随即又摇首,吸了吸鼻子,道:“小姐,奴婢是自愿的,自愿留在皇宫中陪着小姐,所以……所以别怪皇上,皇上只是爱妻心切,想将小姐喜欢的东西全部留在小姐身边而已……”,说着,像是生怕明月误会帝王一般,双手紧拉着明月的长袖,紧张道:“小姐,您别怪皇上,皇上对您情深意切,有私心也是理所当然,因而……” “但他却玷污了你的名节……”明月打断萧童的话,而后突然起身,转身就向屏风后面走去,萧童怔了一下,而后赶忙上前拦住明月的身子,焦急道:“小姐,是奴婢自愿的,您别皇上,都怪……都怪奴婢喜欢皇上……”,说到这里,萧童的面色泛白,突然捂着唇,压抑着想哭的冲动,深吸一口气,道:“小姐,是奴婢管不住自己的心,明月知道对不起小姐,却还是喜欢上了皇上……” 她不想去喜欢,但是在见到帝王第一眼时,她的心就已经颤动了,她一直压抑着,一直控制着,可是这样的煎熬却在见到帝王为自己的小姐日渐消瘦,相思断肠时彻底瓦解,她无法在掩藏自己对帝王的爱意,因而在帝王册封自己时,竟全然不顾所谓的名节,顺应帝王的爱妻之心…… 明月站在寝殿内,心,在萧童大胆向自己表情对帝王的倾慕之时一阵酸涩抽痛,她望着萧童哭泣的面容,心疼却又嫉妒,少许,她微抬手,捏着丝帕擦去了萧童的眼泪,竟声带沙哑的道:“既然皇上已经耽搁了萧童的一生,那么萧童……就在我身子不便时,带我侍奉皇上吧……” 萧童震惊,双眸睁大的望着明月冷瞳中的认真,忙摇首,颤抖的道:“不,小姐,奴婢不能这么做,而且……而且此事若被皇上知道,皇上一定会雷霆大怒,小姐如果逼着皇上宠幸奴婢的话,皇上会伤心的……”,对于帝王的薄幸,她看得比任何一个宫妃都清楚,因为他是一心人,所以,他对一个女人深情的时候,便注定了要负尽全天下仰慕他的女子…… 明月闭上双眸,素手紧揪着手中的丝帕,心头的酸涩却是更为浓烈,她从来都不知晓帝王竟为她而伤害了一个对自己如此忠心的女子,而这个女子竟为了自己对帝王难以启齿的情愫而放弃自己的人生,宁愿在深宫中蹉跎终生…… “萧童,任何人都没有权利耽搁你的人生……”明月闭着眼睛悠悠的道,而后握着萧童抓着自己长袖的手,用力的扯下,而后缓缓睁开眼,清冷的道:“况且,后宫权势的纷争,从来就是满腹野心之人的战场,它本不该牵扯无辜的人……” “奴婢不是无辜的人……”萧童赶忙道,而后拧着秀眉,抿了抿唇,红着眼眶,低声道:“其实,倘若当年,小姐还是奴婢曾经的暮雪主子的话,也许,奴婢早已使尽手段,让自己成为后妃,在这个战场上消磨终生了……”,说着,她望着明月微微怔住的神色,又道:“是小姐没有让萧童踏进这后宫如潭的深渊,但是……虽然如此,萧童也不再是当年的萧童了,但是萧童对小姐的忠心却永不会变……” 诚然,当年入宫,意愿虽在搭救如月,但是更多促使她进宫的信念却是想为木氏雪耻,她想成为帝王宠妃,想利用后宫争斗的权势将那些曾经使得木氏满门灭族的欧阳氏与暮氏及上官氏除去。 但是,当她踏进宫门之后才发现,原来她曾经的幻想竟是那么的天真,她所以为的喜好美色的帝王竟然如斯薄幸,她所以为会在后宫受尽欺凌的小姐竟聪慧淡定,她所以为的那些美貌有余的嫔妃竟个个心坏鬼胎,防不胜防…… 深吸气,萧童伸手捂着唇,竟有些不敢抬睫去看明月的面容,她低首着手,紧张的握着拳头,那些曾经的心事她从来都不曾有勇气说出口,而今,她说出来了,那小姐是否还会留着她? “罢了……”明月突然悠悠的道,而后轻叹了一声,转身走向镜台前,拿起那枚精致的白玉雕牡丹簪,闭上双眸,道:“既然萧童心意已决,我……也就不再勉强……” 早膳过后,明月换了一身玄色长裙,依靠在睡榻上,手执着一本书册,静静翻阅。许是昨夜疲累的缘故,今晨自起身之后,明月便有些精神不济,在睡榻上小寝片刻后,才稍微有所起色…… 萧童拿着薄被小心翼翼的盖在明月身上,而后轻步走到窗前,将窗子打开,抬首望了一眼后花园深处那盛开的寒梅树,嘴角扯起了一抹浅笑,轻声道:“小姐,后花园里的的寒梅树都开花了,皇上看到,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明月微微合上书册,抬睫望着一脸笑意的萧童一眼,敛下睫毛,望着书册封面上的一行字迹:始祖本纪,清冷的道:“他高兴什么?” 萧童转身,笑意不减的走向明月,而后跪坐在明月的身侧的裘毯上,笑道:“因为那是皇上三年前亲自为小姐所种植啊,而且这是那些寒梅树第一次开花……”,三年前,后花园中除了整园的牡丹芍药之外,就仅有‘观月台’周围的萧蔷与荷花塘中睡莲,而那些新增添的寒梅树,可是帝王亲手为小姐种植,生长三载,今年是第一次开花…… 明月微怔,再次抬睫,却是望了一眼吹拂进阵阵冷香的窗沿,心生好奇的道:“皇上亲自种植?”,御昊轩……他会为自己亲手耕土种梅花么? 萧童点首,神色认真的道:“是啊,奴婢听秦公公说,皇上起初种的时候,动作笨拙极了,也吓坏了在旁观看的御前侍女,后来数十棵梅花树种下来,皇上的龙袍和龙靴上满是泥水,十分狼狈……”,不过,即便是如此努力,依旧只成活了几棵,那时帝王便道,这就犹如他对小姐所付出的情感,明明已经全心全意,但小姐回报他的,却是少之又少…… 明月扯唇一笑,实难想象御昊轩身穿龙袍手持铁锹的样子,她深吸一口气,将书册合上,将其放在一旁,有些懒散的道:“皇上对我,也算是至情至意了……”,而后,她敛下睫,却是有些落寂的道:“倘若……倘若三年前那一日,他没有对我说那番话,甚至逼迫我饮下毒酒的话,也许……这一路,我们彼此都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三年前,就在这座宫殿中,她与他,恩断意绝…… 说到此处,明月竟不得不承认,当年之事,依旧如埂在喉般的一直存留在她的记忆中,让她在每次接近他,依偎他之时都会在心头升起丝丝寒意,生怕转眼之间一切又化作泡影,原本的甜言蜜语在一夜之间变成刻骨仇恨…… “三年前……”萧童的声音有些迟疑,她望着明月失神的样子,突然想起了那段从市井听来的传闻,心一窒,忙道:“小姐,那日之事其实……”萧童停顿了一下,却不知晓该如何说,而后思绪片刻,才又道:“小姐可曾听说过太祖皇帝曾在明月贵妃仙逝后曾召集了不少江湖术士与郎中,在驾崩前的半年内,研制出了一味称之为‘百步碎心’的噬心药之事?” 明月拧眉,不知所云,而后,只听萧童纠结着眉宇,像是努力回想着什么,轻声道:“奴婢曾在小时候,听父亲与大娘说过,据说那味叫‘百步碎心’的草药,是一种可以控制人心性的毒药,不过,用药之人必须要用自己身上的血与烈酒与其相融合才可,据说,饮酒之人的药性在半柱香之内就会发作,且药效发作之时,必须要闻到供血之人身上的气味或者……或者与其燕好才可消除噬心之痛……” 明月怔住,她揪着薄被起身,眸光有些震惊的望着萧童,而后抿唇问道:“那药……发作之时是何特性?”,不知为何,萧童刚才那番话,竟让她的心头一阵鼓动烦躁,像是此事与她有关一般…… 萧童望着明月的双眸,有些艰涩的道:“听说……那药能使人不得离开供血之人百步,否则,心疾发作,疼若噬骨,思绪中百般都是供血之人的音容笑貌,恨不能立刻投入其怀抱与之长相思守……”,说着,萧童竟有些紧张的抓住明月冰凉的手,轻声道:“小姐,是不是,您当初的饮下的酒便是……” 明月的心,在萧童话落之时,如被利箭刺穿一般疼痛,她紧揪着盖在身上的薄被,脑中突然浮现起那日的场景,她疾步飞驰在‘梅花林’中时的心痛与对那人的思念…… 手一抖,明月像是碰到什么烫手的东西一般将萧童的手甩开,而后在萧童不及反应摔倒在地之时,才缓缓回神,但面色上依旧满是震惊与不敢置信,就连沉稳的声音也渐渐起伏起来:“你是说……是说那日皇上给我饮下的酒并非想致我于死地?”,那日,御昊轩竟给她喝下的是‘百步碎心’…… 萧童摔倒在裘毯上,她有些吃痛的爬起,但在转首望着明月的失神与慌乱的眼神时,却是心疼的眼眶渐起微红,她爬到明月的身前,咬着唇,坚定的点首,声带哽咽道:“奴婢曾听秦公公无意中提过,他说……他说他亲眼见到皇上在酒中下药之前曾将自己的手指割破,将血滴入杯中,而当时……当时秦公公只是以为皇上这么做,是铁了心与小姐断绝夫妻恩情……” 是这样么……明月心头慌得厉害,她伸手揪住胸口的衣裳,却依旧不能平息自己的混乱,少许,她紧握着丝帕,喘息起伏不定的道:“皇上他……他并没有想致我于死地?”,真的么?倘若如此,那么她又是为何心死的跳下那寒冷深幽的冷潭中?又为何这般的挣扎想逃离他所编制的柔情密网里…… 萧童望着明也紧揪着胸前衣裳的手,有些担忧的起身,刚想说什么,却听到寝室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随后,一阵沉稳的脚步走进…… 萧童禁声,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低首的明月,而后转身向绕过屏风的帝王福了福身,道:“皇上回来了……”,而后,在帝王点首之时,又偷偷瞥了一眼明月转过头,佯装看书的神色,抿了抿唇,随后小步走出了寝殿…… 御昊轩望着明月丝毫不答理自己的神色,俊容闪过一丝冷沉,他大步上前,走到明月身侧,坐在睡榻,伸手将明月手中的‘太祖本纪’扔到一旁,环过她的身子,低沉道:“明月不觉得看这些比看朕乏味么?” 明月一怔,看着自己原本执书的手被一只大掌包裹,心一跳,呼吸竟有些凌乱,她微微转首望向帝王,但却又不敢直视他的眸光,少许,她轻柔的道:“皇上……今日没有政务要忙么?怎么有时间来陪臣妾……”,平日的此时,他该很忙才是…… 御昊轩低首吻了吻她的脸颊,薄唇轻笑,带着几分宠溺的在明月的耳边道:“的确很忙,但是什么都没有朕的明月重要,因为朕觉得看着明月,比打胜仗看捷报更养目……” 明月面色一窘,刚想反驳,却又疑惑御昊轩刚才话中的含义,忙抬首,疑惑道:“今日有发生战乱么?”,否则哪来的捷报与胜仗? 御昊轩点了点首,却像是愿多谈一般的笑道:“没什么,只是边关的一些未被天朝纳入羽翼下的蛮夷小国派使臣向朕求援罢了……”,说罢,竟掀开薄被,望着明月的脚裸,笑道:“明月累么,朕给你捏捏脚可好?” 明月愣住,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见帝王已经执起自己的脚,如同观赏珍品一般的望着,而后伸手轻捏起来…… 深吸气,明月忙抓住帝王的手,摇首道:“不,不必了,皇上,别这样……”,明月眸光慌乱且尴尬的望着帝王含着笑意的眸光,面色微红道:“臣妾的脚不酸不痛,不劳驾皇上揉捏……” 但是帝王却笑着凝视明月,轻轻拿开她的手,继续揉捏着她的脚裸,低沉温柔道:“今日朕听母后说,明月的脚以后会因怀嗣浮肿,需要有人揉捏,所以母后特赏赐了一名宫女前来,不过已经被朕回绝了……” 回绝?明月不解,而后只见帝王笑意更浓的望着她,笑道:“朕跟母后说,明月既然怀的是朕的孩子,又何需他人代劳照顾,这等事,自然是为夫亲自来比较好……”,说着,更为轻柔的揉捏着明月的脚裸…… 明月呆住,面色红得更为厉害,她眸光闪躲的几次想抽回脚,却终不得果,于是,只能结巴的道:“你……皇上怎么能这么对太后说,这不是……这不是让臣妾无地自处么?”,倘若被他人知晓帝王对一个嫔妃如此,岂不是威严尽失? 御昊轩停下手中的动作,却是把玩着明月的秀足,而后宠溺的道:“太后让朕不要将明月宠坏即可……”,说着,竟是眸光灼热的望着明月,突然俊容敛笑,极为认真的道:“明月,朕不知道身为丈夫应该如何对妻子,但是,朕只想告诉你,任何一个男人能为妻子做的,朕都能做得到……” 明月愣怔的望着帝王俊美的容颜,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少许,她有些慌乱的别过首,扯起棉被挡在自己的胸前,但帝王却向是不容许她的逃避一般的伸手扣住她的双肩,在她错愕之时,低首吻住了她的唇…… ‘昭云宫’中,淑妃面容憔悴的坐在大殿前,眸光望着殿外紧闭的厚重宫门,戴着金护甲的手执起一杯茶水,但却像捧不住一般的微微颤抖,只闻瓷器的碰撞声,而后,竟在杜湘儿提裙跑进大殿之时啪的一声砸碎在地上…… 淑妃忙提裙起身,望着满额薄汗的杜湘儿,微颤道:“湘儿,怎么样?信有没有传到‘护国候’府?” 杜湘儿望着淑妃娇容苍白憔悴的神色,不禁摇了摇首,搀扶着淑妃坐下,叹息道:“这次怕是难了,奴婢前往‘玄武门’想请一位官差传信,但是却没有想到‘玄武门’前竟然戒备森严,根本没有办法……”,说着,杜湘儿不禁拧起秀眉,紧揪着手中的丝帕,闭上双眸道:“当日在‘护国府’中,小姐若不呈一时口舌之快,又岂会有今日落人陷阱?” 淑妃的面色更白,却是没有往日的气焰嚣张,她闭上双眸,满是绝望的道:“如今皇宫中已经不在是本宫掌权了,呵……没想到,当真是没想到,本宫出宫三日,暮雪竟飞上了枝头,拥有半幅皇后仪态了……” 杜湘儿转首望着淑妃体态渐老的模样,秀眉拧得更紧,却也无力的道:“暮雪身怀皇嗣,又深得帝王宠爱,能得‘皇贵妃’之位也在情理之中,怪就怪那个倾城郡主,闲来无事作何去招惹贤妃……”说着,她深吸了一口气,眸光一动,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突然道:“贤妃……” “贤妃?”淑妃呆滞的重复了一句,而后转眸望着杜湘儿的神色,却是凄楚笑道:“贤妃刚晋级,德妃若非因为心生嫉妒,又为何去招惹,如今竟害得我被禁足在此……”,虽说禁足只三日,但是她身为执掌后宫法令的威严早已沦落为了后宫嫔妃茶余的笑话…… 杜湘儿摇首,却是带着几许希望的道:“不,是我们该去拉拢拉拢这位贤妃……”说着,她转首望向淑妃,抿唇道:“德妃之事自所以被太后知晓,贤妃必然也是所有安排,眼下,我们无路可走,也只能冒险一试了……” 133天下风云(十三),玉戒 正午,在三日前被禁闭的‘昭云宫’终于打开了厚重的大门,但是宫门外却依旧禁位森严……淑妃站在大殿前望着殿外的侍卫,苍白的面色更为憔悴,她转身走回殿中,眸光疲惫的坐在了太妃椅上,就连看杜湘儿的力气都没有,少许,才叹息一声,伸出青葱玉手撑着自己的额头,无力的道:“怎么办……本宫现在该怎么办,暮雪如今已经成了皇贵妃,那……那后宫执法的权利是不是也会被驳回,赏赐于她?” 站在一旁的杜湘儿不语,而后紧拧秀眉的望着殿外的动静,晨时,她已经派人将书信传达到了‘怜悦宫’中,但是时已正午,贤妃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是否……她们的计划当真又失败了? 这三日禁足,可谓是事事受阻,虽说看似巧合,但却似乎早已有人从旁操控,但是倘若当真是如此,又为何看不出丝毫破绽? 闭上双眸,轻叹息了一声,杜湘儿转身移步,坐在了淑妃旁,有些泄气的道:“倘若贤妃不愿助我们一臂之力的话,那么我们也只能这么拖延着了,好在,皇上还没有下旨驳回小姐的执法令,因而,即便是闹出了这等笑话,您还依旧是后宫的主子……” 后宫之主?淑妃听到这四个字,不禁苦笑出声,刚想奚落自己一番,却闻殿外的一声娇笑,二人愣怔之时,只见一身鹃红长裙,发戴紫金发簪翠玉步摇的贤妃一脸浅笑的小步走来…… 贤妃病愈,但是面色依旧苍白无血,即便是涂抹了脂粉却依旧藏不住娇弱的病态,星儿小心搀扶着她步上石阶,走上大殿,而后在看到慌忙起身,一脸欣喜的淑妃与杜湘儿,忙上前,福身道:“奴婢参见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淑妃面带笑意,忙让杜湘儿备坐,上前巧笑道:“贤妃妹妹可来了,真是让姐姐好等啊……”,而后,状似亲昵的上前握住贤妃的手,将她拉到桌案前,轻声道:“来,妹妹快坐,湘儿,上茶……” 贤妃娇容带笑,伸手执起一杯茶,红唇轻抿,而后悠悠的道:“淑妃姐姐的信函妹妹其实早已收到,但是近几日后宫守卫森严,姐姐又被禁足带罪,因而妹妹不好前来拜访,好不容易等到正午时,宫中传来消息说姐姐的宫门打开了,这才赶来……”,说着,将手中的茶碗放下,捏起丝帕拭了拭唇…… 淑妃与杜湘儿忙赔笑,而后只见杜湘儿接过宫女递来的茶点,放在贤妃桌前,轻声道:“贤妃娘娘言重了,是奴婢不知好歹,明知贤妃娘娘身体不是,还派人前往叨扰……” 贤妃轻柔一笑,抬首瞥了一眼极为圆滑的杜湘儿,秀眉轻动,伸手执起果盘中的一粒生果,敛睫望着,而后却叹息道:“其实,淑妃姐姐所求之事,妹妹怕也是难为,不过……既然你我二人同为帝王嫔妃,又受同一人牵连所害,联盟之事,也算是有线可牵……”,说着,将那粒生果放在桌案上,缓缓起身,笑道:“时辰也不早了,为不遭人闲话,妹妹就不多坐了……” 淑妃听了贤妃的话,心头的大石也算是落下了,但闻贤妃这么快便要走,心头纠结,也跟着起身,声音略带焦急的道:“贤妃妹妹这么快就要走么?” 星儿望着淑妃娇容含老的神态,忙上前挡在她与贤妃之间,浅笑道:“淑妃娘娘有所不知,公主在三日前被德妃那一闹,旧疾发作,因而一日三省药不能断下,现在时已正午,必须回宫用药了……”,说着,恭敬的福了福身,而后便扶着贤妃离去…… 淑妃望着贤妃那抹刺眼的鹃红长裙,玉手紧捏着似帕,用力了扯了两下,红唇抿得极紧,少许后,竟是闭上双眸,狠狠的一拳捶在桌案上,悲戚道:“没想到本宫今日竟要看一个黄毛丫头的脸色,本宫……” “倘若小姐当初负气回府之时没有触犯后宫法度,自然也不必如此……”杜湘儿没有安慰淑妃,道是一语道破她所犯得错误,使得淑妃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但她却依旧轻声道:“小姐当初因嫉妒皇上因暮雪怀嗣而赏赐厚礼,回府后为逞与二夫人的口舌之快而一再延误回宫时辰,如今,除了看贤妃脸色之外,根本别无他法,更何况……怕是老爷在朝中也因没有劝小姐即时回宫而受了责罚也不一定……” 淑妃面色更为难看,但却只能咬牙忍住,她伸出手捂着自己的眼,少许,才像是极力平息心头的怒意与羞辱,颤声道:“本宫逃过了三年前的后宫风云,难道却要死在这帮黄毛丫头的手上么……”,杜湘儿秀眉一拧,却是不应声,她望了望大殿外的萧条,少许后,才悠悠叹息道:“当日,若是小姐愿意屈下姿态与暮雪交好的话,也许就不会有今日之劫了……” 红顶车辇摇晃着薄纱缓缓行使在鹅卵石小径上,轿内,一袭红衣的萧敏,玉手撑着额头,似若失神的望着所经‘御花园’处,那片粉色飘零的‘梅花林’,少许,竟轻声呢道:“星儿,你说……倘若我将皇贵妃所为告之皇上,皇上是否会舍弃这个毒妇?” 星儿低首行走,在听到萧敏这句几乎轻不可闻的话语之时,几乎没有呆愣住,她错愕的睁大双眸望着与自己隔着鹅黄色帐绸帘的萧敏,声音略带结巴的道:“公主……您……您说什么?” 萧敏闭上双眼,有些疲累的捶着自己的额头,而后缓缓睁开双眸,叹息一声,红唇扯起一抹苦笑,道:“罢了,星儿,你现在速速前往‘吣心宫’中,将今日淑妃拉拢我之事告之皇贵妃,且求得皇贵妃的指示带给我……” 星儿愣愣的望着一脸沉凝的萧敏,抿了抿唇,神色虽然有诸多不解,但却依旧怔怔的点了点首,小声道:“奴婢……奴婢这就去……”,说着,捏着似帕的双手扯紧,转身跑向正宫东门的方向而去…… “暮雪……”萧敏望着星儿蓝色衣裙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萧条的花园中,不禁轻呢出声,而后伸手再次撑起额头,眸光微暗,另一只手紧握成拳头…… 日落西山之时,萧童端着羹汤走进‘长生殿’,在见到帝王坐在御案前批阅奏章之时,转眸望向坐在一旁的研磨的明月,而后低首小步走去,将两碗羹汤放下,小声道:“小姐,‘怜悦宫’的宫女求见……” 明月磨研的手一停,抬起双眸,刚想对帝王说什么,却见御昊轩已经抬首望她,温柔笑道:“明月早去早回……” 明月秀眉微动,却见帝王将眸光重新投到了奏章上,抿唇,向萧童点了点首,起身,向帝王福了福身,轻声道:“臣妾先行告退……”,而后,便带着萧童走出了寝殿…… “小姐,贤妃的陪嫁宫女星儿来求见,说是今日淑妃写了求援信给贤妃,请求贤妃助其走出困境……”,说着,萧童从怀中掏出一封红贴信封递到明月身前,小声道:“小姐,这就是淑妃写给贤妃的信件……” 明月望着那封略起邹折的信封,伸手接过,拆开信封将里面的那张宣纸取出,只见上面写着工整娟秀的字迹,虽寥寥几字,却能轻而易举的另人知晓其中的意境,看罢,明月捏着手中的信,秀眉微拧,清冷道:“这是何人的字迹?” 萧童望了望信上娟秀的字迹,肯定的道:“这应该是二小姐的丫鬟杜湘儿所写……”,明月的秀眉一动,等待萧童下话,只见萧童接过她手中的信,看了又看,才又道:“杜湘儿才思敏捷,是二小姐所不能及,因而当年二夫人才处心积虑的将这个喜欢耍小聪明的丫头留在二小姐身边……” ‘未央殿’的暗角处,明月的眸光有些暗,她轻抚着手腕上的白玉手镯,从石柱后面走出,低首望着地上自己斜长的身影,半晌后,有些冷凝的道:“这几日德妃可有动静?” 萧童将手中的信件揉损,而后跟上明月的步伐,小声道:“据这几日送饭的宫女说,德妃这三日内,的确折腾得不轻,几乎把宫殿内的东西能砸的都砸了,就连饭菜都鲜少吃,脾气是不小,但是人也憔悴了不少……” 明月扯唇一笑,眸光冷清的望着这深幽的大殿,冷笑道:“如此正好……”,说罢,在萧童一脸不解的神色中,冷声道:“你现在就去买通那名给德妃送饭的宫女,让她在每日的膳食中放一些致人昏迷的药,药量要拿捏适当,不得伤其性命……” 萧童有些愣怔的点了点首,却是有所不解的道:“小姐,虽然德妃心性高傲,但是她现在禁足期内,并不能与我们为敌,又何需花这个神思去对付?” “错了……”明月轻拈着鬓发的珍珠琉璃坠,眸光清幽的道:“淑妃遭禁足,后宫之人皆知事起于德妃,倘若德妃病倒,且被人查出饭菜中有毒药,第一个被怀疑的人自然是淑妃了……” “那……那名宫女该如何处置?若是事情累及淑妃的话,想必候爷必然会进宫求见小姐,到时候小姐必然又要心烦了……”萧童望着手中揉捏成球的信件,有些担忧的拧起秀眉,想了想,又道:“更何况,刑部的大多官员为上官忠身前的故友,怕是对小姐所有顾忌……” 明月轻笑,却不以为意的道:“上官氏与欧阳氏都已无人在后宫中支撑排场了,就算那些官员能兴风,也未必就能起浪……”,说着,明月深吸了与口气,清幽道:“至于那名宫女,在她指正杜湘儿后,你就助她逃出皇宫,到时候,‘残害嫔妃’、‘畏罪潜逃’的罪名一落下,就算六部审判无罪,淑妃也永难翻身……” 萧童怔了怔,而后才迟疑的点了点首,道:“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将此事办妥……”,说着,就低首告退…… 明月望着萧童离去的身影,竟有些心疼那抹浅紫色娇小的身躯,少许,她闭上双眸深吸了一口气,在心头的杂乱稍稍平息之后才缓缓转身,抬首望着那扇相隔着她与帝王的寝殿大门,迟疑着小步走去…… 殿门轻开,明月低着首踏进寝殿,就闻帝王低沉的声音:“明月么……” 明月抬起眼睫,望着屏风后的那抹并不清晰的明黄色身影,轻应了一声,而后绕过屏风,望着帝王凝视着自己的双眸,清浅一笑,小步上前,柔声道:“皇上作何这般看着明月……” 御昊轩剑眉一挑,俊美的容颜弥漫着宠溺,他伸手拉着明月的手,将她带进了怀中,环住她的腰际,笑道:“朕看朕的妻子,还要理由么?”,说着,轻柔的在她的耳际留下一吻,抚了抚她的发,让她依偎在自己的怀中…… “皇上会把臣妾宠坏的……”明月敛下睫,轻声低道,而后伸手握住帝王的大手,望着那只一直环抱着自己修长十指,有些不自然的道:“皇上,萧童已是七品御女了……” “恩……”御昊轩应了一声,似乎不想谈及一般,将她的身子搂得更紧,而后望着明月那双白皙纤细的玉指缠绕着自己的手,不禁戏谑的笑道:“明月的手真美,应该有些点缀才是……”,说着,竟将自己拇指上的扳指取下,在明月愣神之时套在了明月的拇指上,满是笑意的道:“有些大……” 明月望着自己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几乎是立刻将它拔下,面色有些苍白的塞进了帝王的手中,声音不自然的道:“皇上总是喜欢奚落臣妾……”,说着,就想挣脱帝王的怀抱,却不想御昊轩却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枚碧玉指环,牢牢的套在明月的无名指上…… 明月再次怔住,双眸错愕的望着无名指上多出来的一枚碧玉指环,抬起首望向帝王,但是额头却被御昊轩吻住,少许,只听他在自己耳边轻声道:“三年前,朕就想送了,可是还没等到,明月却不要朕了?” 心一悸,明月的赶忙敛下长睫,抿着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此时,御昊轩却伸手勾起了明月的下鄂,深沉的眸光凝视着明月清澈的双眸,修长的手指划过明月的眉眼,俯身亲吻了一下她的面颊,低哑道:“明月,你可知道当初,朕的心有多痛?” 闭上双眸,明月的手握成了拳头,压抑着心头的凌乱与眼中的酸涩,小声道:“别说了……”,但是帝王却依旧直视着她的面容,低首将额头抵在明月的前额上,少许,也闭上双眸,低呢道:“明月,朕爱你,真的好爱你……” 明月的手抵着御昊轩的胸膛,紧紧的握成拳头,心头的涩意越来越浓烈,像是要将自己的心口冲出裂缝来一般,少许,她眼中微露湿意,晶莹的泪滴从面颊上滑落,贝齿咬住粉唇,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轻道:“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如月,不是其他的嫔妃,而是她…… “朕也不知道……”御昊轩睁开眼望着明月脸上的泪水,伸手轻柔的抚去,沙哑的道:“朕在洞房那夜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栓住了……”,因为那种感觉,所以他当时就拂袖而去,摆驾‘昭云宫’询问暮雪的过去…… 明月惊愕的睁开眼,却看到了帝王深沉的眸光中闪烁着沉重的爱恋,而后轻点她的唇,轻声道:“在以后的日子里,朕一直都想着该如何让你在意朕,可是你每次都那么凉薄,让朕气得好心痛……” 134天下风云(十四),纳妃 ‘怜悦宫’大殿内,萧敏一身鹃红长袍,眸光清冷的坐在太妃椅上,青葱玉手执着茶碗,优雅的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微抬首,轻抿了一口,而后抬起头望了一眼天空中那轮渐渐落山的红日,无力的轻柔道:“皇贵妃别的什么都没说么?”,说着,轻叹着将茶碗放在了一旁的案上,倚靠在椅背上,敛睫望着小指上的金护甲……星儿低着首,双手紧紧的揪着丝帕,神色分外紧张,她抬眼望了一眼神色似轻松却又似失望的萧敏,沮挫的道:“公主,奴婢……奴婢根本没有见到皇贵妃,至于皇贵妃所说的那番话,还是木御女告之奴婢带给公主的……”,说着,星儿的头低得更低,嘟囔道:“木御女说皇贵妃近数月里不会召见任何嫔妃,而且皇上在前日也已经下了旨,免去了皇贵妃的晨省与各项儒节……” “就因为她怀了皇嗣么?”萧敏眸光微暗,红唇抿了抿,思绪半晌后却又轻笑起来,少许,她撑着桌沿站起身,小步走到殿前,无力的道:“我以前一直都敬佩皇上不喜美色,他的后宫或许是充斥着绝望,但却没有丝毫的淫。乱气息,因而,我的心沉沦在了那个如冰一般的外表的冷俊男子身上,但是,今日当我真的走进了这里,才知道,原来这里充斥的不仅仅是绝望,更多的却是阴谋的血腥……” 暮雪,那样一个狠毒的女子,三年前将帝都搞得乌烟瘴气的女人,如今竟然身揽三千宠爱,独享皇上,且身怀天朝第一皇嗣,可笑,真的很可笑,萧敏眼中不禁升起了雾气,无手紧握成拳,咬住下唇,冷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喜欢皇上那么多年,皇上怀中抱着的女人竟然是一个毒妇……” 诚然,在暮雪那夜探访之前,她已然放弃了对帝王的苦苦相思,想为国牺牲这所谓的红颜岁月,但是为什么老天却要她知晓帝王身边身边的女人竟是如此的毒辣,这让她怎年能甘心? “公主……”星儿望着萧敏的模样,赶忙上前搀扶住她渐渐如梅花凋零的娇弱身躯,鼻尖微红,低声道:“公主,您别这样,就算皇贵妃狠毒万分,那又与您何干?我们是为了‘紫玉国’的存亡而来,并不是为了参与这场后宫撕杀呀……”,即便是得不到皇宠,也不能失去远本该有的荣耀,这是前国主曾经说过的话…… 萧敏一怔,整个人像是呆住一般,少许,才喃喃道:“我是为‘紫玉国’而来的……”,在踏入这皇宫之时,早已将所有的一切都抛弃在国家的领土上了,她是‘紫玉国’强大的唯一寄托,更是能换得她哥哥从此不必低冷萧国一等的唯一筹码…… 星儿红着眼睛,用力的点了点首,而后紧紧扶着萧敏的身子,道:“公主,您是‘紫玉国’所有百姓的希望,他们都在看着您,看着您如何将天朝的恩泽带回‘紫玉国’呢……” “他们在看着我……”萧敏呆呆的重复,而后缓缓的回过神,但是眼中却已蓄满了泪水,她闭上眼,仰首对天,少许,却是悲伤的道:“老天,敏儿也爱皇上,为什么……为什么您要这么的公平……”,而后,素手掩唇,不只的掉出眼泪,却再也无声…… ‘吣心宫’大殿内,秦公公抱着无数画卷,匆匆走进‘长生殿’,在看到帝妃二人亲昵的神色之时,不禁有些想尴尬,他低着首,面色微红,却只能硬着头皮,小声道:“皇上,皇贵妃娘娘,三日后的选秀大典已经布置妥当,这是太后挑出了数张画卷,要奴才务必请皇上过目……”,说着,便小步走到帝王身侧,将那些画卷放在裘毯上…… 明月的秀眉微拧,却不作声,双眸凝视着秦公公放置在裘毯上的画卷,粉唇一抿,从帝王的怀中稍稍退开,坐在一旁…… 御昊轩拧起剑眉望着那一堆大约二十来副画卷,神色似有些不悦的随意拿起一副,扯开丝带抖开,还没有看到画中的人,便听到秦公公道:“这是礼部尚书包勤书的二千金,年芳二八,据调教和验身的麽麽说,的确是冰清玉洁,聪慧可人,琴棋书话样样精通……” 御昊轩瞥了一眼画像中的风情万种的美人儿,竟松开了深锁的剑眉,薄唇扯出一抹别具深意的笑,而后重新卷上画像,似心情大好的笑道:“母后还真是了解朕的心事啊……”,说着,竟面带笑意的拿起另一幅画卷…… 秦公公的面色也带上了笑意,小声道:“皇上说的是,这是河州知府的大千金,据说是河州第一才女,人称‘花想容’,不仅貌美如花,且还能歌善舞……”,说着,秦公公想了想,轻声道:“皇上,太后说,河州知府的这位千金可谓是‘货真价实’,让您无论如何得留下……” 御昊轩点了点首,扔下手中的画卷,望了望秦公公手中一直捧着那一幅,而后只见秦公公笑着将那副画打开,道:“皇上,这个女子是江南‘万花楼’的头牌,还是个清绾……”,说着,便将手中的画递到帝王手中,可以压低声音,道:“皇上,您看着相貌……是否……” 御昊轩接过手中的画卷,却在看到画像上的人时,眸光定住,少许,跪坐在裘毯上的明月只见帝王的身子微微一僵,便将那副画扔到了秦公公手,而后转眸拧着眉宇看了她一眼,而后便向秦公公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明月疑惑,却是敛下睫望着桌案上已经冷却的茶水,心头有些烦乱的执起,却见御昊轩已经伸手过来挡下,低沉道:“凉了……”,说罢,便夺过她手中的茶碗,握住她略显冰凉的手,将她的身子再次拉向自己,搂抱在怀中,笑道:“明月是不是吃醋了?” 明月闻着帝王身上的龙涎香味,秀眉拧起,抿唇道:“臣妾可以认为皇上故意的么?”,他刚才看到那些美人画卷之时,所流露的欢跃神色,她可以当作是故意气她的么? 御昊轩望着明月的面容,伸手抚着她的挽好的发髻,脸上的笑意却已经渐渐敛去,少许,只听他的声音有些沉重的道:“明月,你要相信朕,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你都要相信朕……”,说着,御昊轩执起明月的纤细的素手,放在唇边吻了吻,而后与其十指相扣,双眸深沉的望着明月清澈如水的眸,小声道:“明月,三日后朕要纳进一名新进的嫔妃,且要与她在一起数日……” 明月的手一抖,眸光闪过一丝错愕,而后在眸光看到帝王眼中认真而无奈的神色之时,心一窒,竟猛的挥开帝王的手,挣开他的拥抱,站立在御案旁,呼吸略显起伏的道:“你……皇上想跟臣妾什么,是怕臣妾心生醋意去杀了皇上的新宠么?”,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 御昊轩望着明月僵直的身影,在怀中陡然变得冷清之时,不禁握住的拳头,但却没有上前去哄她,而是神色凝重的站起身,负手道:“朕只是顺便告之你一声,免得你彻夜等候,而且……朕也这次是非如此不可,希望明月能够宽慰朕……” 宽慰……明月有些疑惑的拧起秀眉,转首望着御昊轩那双凝视着自己,沉重却又无奈的眸光,顿时明白了什么,却又不得不问道:“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即便如此为难,却还是要去宠幸别的女人…… “相信朕,明月……”御昊轩望着明月那双溢满悲伤的眸子,有些心疼的道,而后刚想上前拥她入怀,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像是强忍着一般停住了脚步,而后低沉却又认真的道:“明月,相信朕,过了这一次之后,朕再不会让你难过,朕……只爱你……” 明月呆呆的望着御昊轩非如此不可的神色,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她捏着丝帕的手不禁颤抖起来,少许,却是唇边弥笑,而后在御昊轩略带担心的眼神中缓缓走向殿门,丝毫不理会身后男子的轻唤,在踏出殿门之时,却停下脚步,轻声道:“既然皇上要去宠幸新进嫔妃,不如公平些,雨露均沾吧,后宫的这么多女人,皇上都应该施些恩泽了……”,说着,便闭上双眸,在眼中的泪滴掉落之前,跨出了大殿…… “明月……”御昊轩眸光隐怒的望着明月娇小的素洁身影,在她的脚步一滞时,怒道:“你就是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将朕推到别人怀中么……” 明月怔了怔,却是咬住下唇,而后僵直着身子冷笑道:“臣妾不敢……”,说罢,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殿…… “小姐……”萧童望着明月疾步跑出‘长生殿’的身影,吓得几乎捧不稳手上的茶碗,而后忙将手中的茶盘递到另一名御前侍女手中,小步追上前去,但却见明月的身形极快,让她不禁担心的叫道:“小姐,您去哪里啊……” 但是明月却像听不到一般,完全不理会身后吃力追逐的萧童,在跑到后花园时才停住脚步……萧童气喘吁吁的停步在后花园中,跟在明月的身后,抬眼望着明月直立在风中的身影,不禁疑惑的道:“小姐,您怎么了,您现在身怀有嗣,不能跑的这么急……”,萧童说着,便走到明月面前,还想说什么,却在看到明月眼中的泪水时,怔在了那里,惊愕的道:“小姐,您……”,怎么哭了…… 明月闭着双眸,深吸着殿外冰冷的空气,整个人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悲伤的朦胧,少许,她微微睁开双眸,抬首望着天空中渐渐灰暗的景色,却是口气颇淡的轻声道:“萧童……是不是……我真的从来都不曾了解过皇上……”,从来都不曾了解过他的想法,却时常为他所为之事气恼,却又从不问他为何而为之…… “小姐……”萧童疑惑的望着明月那强自镇定的神色,虽然极为不解她话中的意思,却还是点了点头,道:“小姐……的确不曾为皇上着想过,甚至连皇上的喜好都不知晓……”,可是今日突然问起此事,是否过于怪异了些? 话音刚落,萧童还想说什么,只听明低声道:“送我回‘寒月宫’吧,我想静一静,我想……皇上也需要静一静……”,三日后,他要与别的女人在一起……明月的脚步在踏进大殿的那一刻,停了一下,而后闭上眼睛,握拳道:“你去告诉皇上,我……是一个很小气的人……” 帝王选秀之事,一夜之间传遍整个后宫,且更有甚者,将皇贵妃如何吃醋与皇上闹别扭,后被帝王打回了‘寒月宫’云云,更是绘声绘色的在每一个宫殿中传开,让众妃诧异之余,却又不敢相信…… 三日后,宫中大选开始,三千多名秀女中,帝王竟钦点了二十名闺阙佳人,但是在这二十名绝色美人之中,最愕人口舌的却是皇上竟选了一名与皇贵妃、贵妃长相极为相似的江南青楼的花魁为其侍寝,且一步册封为‘昭容’,一时间,整个皇宫都在传言着皇贵妃侍宠而娇,被帝王冷落,花魁持美色成新宠的传言…… ‘寒月宫’中,萧童望着坐在床榻上凝神看书的明月,秀眉几乎拧成了桃心,她将手中那已经热过几次的羹汤捧起却又放下,少许,在见到明月执手翻开下一页之时,忍不住上前,小声道:“小姐,这本书您都已经看了三遍了,不生厌么?”,说着,便扯开了明月手中的书册,大胆的直视着明月清冷而不悦的眸光,心一横,抿唇道:“小姐,既然您心中在意,又为什么要这样折腾自己?奴婢就不信,凭借小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皇上当真会宠幸那个相貌与小姐极为相似的花魁……” 说着,萧童握住明月的手,道:“小姐,奴婢已经去打听过了,秦公公说,皇上一个月前就下了命令,让各地官员在进贡美人,且必须要与小姐长得极为相似才可,小姐,皇上自所以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你就别多疑了……” 明月望着萧童担忧的神色,却是无谓的一笑,伸手拿回那本书册,伸手撑着额头,冷笑道:“皇上既然有他的道理,那我又何必去想他,既然不想,自然得找些事情做,不是么?” 萧童一怔,却是哑口无言,此时,只见秦公公满头大汗的跑进宫殿里,在看到明月之时,忙上前,气喘道:“皇贵妃,晚宴已经设好,只等皇贵妃娘娘了……” 明月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书册放下,抬眼瞥了一眼秦公公,抿唇笑道:“有劳公公跑一趟,去告诉皇上,就让萧童代替本宫坐在皇贵妃的宴席上享用今日皇上的成婚纳妃之喜吧,本宫身子不是,怕动了胎气,就不去了……”,说着,素手随意的翻了两页书,道:“木御女,你就带着本宫的指令,随秦公公去吧……” 秦公公与萧童皆是一愣,二人相视,有些不知所措,少许,只见萧童低下首,轻声道:“奴婢……遵命……” 135天下风云(十五),夜探 三更天将至,月隐星稀,窗外寒风阵阵…… 明月坐在灯下,素手执书,眸光微带倦意的翻着书页,少许,在窗沿被一根枯枝敲打起响之时,秀眉微拧,而后在烛火被丝丝冷风吹拂得歪斜滴蜡之时,粉唇抿出一抹清浅的笑意,放下手中的书册,声带清冷的道:“冷国主深夜造访,不知所谓何事?” 窗沿处,突然一道黑色身影穿过,而后‘寒月宫’的大门便被一阵寒风吹开,吱呀一声,如同鬼魅一般的斯叫,少许,便见那抹身影一步一步的走进大殿中,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皇贵妃好耳力……”冷孤云身着黑色长袍,负手走进大殿中,一双黑漆冷沉的眸光凝视着坐在案前丝毫不显惊慌的明月,薄唇扯出一抹邪魅的笑意,低沉道:“果然是绝色天纵,宛若仙尘……” 明月抬睫,眸光冷凝的望着冷孤云一身的傲然霸气,粉唇一抿,秀眉微挑,娇笑道:“冷国主冒险来到帝王禁宫,不会只为了夸赞本宫的美貌吧?”说着,伸出纤细白皙的玉手,抚了抚垂落在胸前的长发,轻柔道:“倘若本宫没有记错的话,冷国主的表妹,德妃倾城郡主才是真正的国色天香,倾城倾国……” 冷孤云的双眸一眯,危险而暧昧的望着明月千娇百媚的神色,藏在黑袍中的大掌紧握成拳,但却笑得俊美绝伦,沉声道:“那又能如何,倾城再美,却比不上皇贵妃的一颦一笑,不光是皇上,就连臣下都一直念念不忘……” 素手轻划过桌案上的书册,在指腹抚上‘太祖本纪’这四个大字之时,明月浅笑着起身,却是转身到窗前,伸手推开窗沿,抬首望着天空中的皎月,神色落寂,却更显娇美,少许,她回首望着眸光如同燃起火焰一般的冷孤云,浅笑道:“今日‘吣心宫’内载歌载舞,皇上的怀中也另有佳人,又何以将本宫挂在心头,怕是今日只有冷国主记挂本宫吧……” 冷孤云一怔,剑眉紧拧的凝视着明月站在月下的模样,拳头握得更为紧,少许,他冷笑道:“皇贵妃言重了……”,而后面色冷沉的别过首,低沉道:“臣下并非想对皇贵妃不利,今夜前来探访,也只是想会一会故人罢了……” 故人?明月清澈的眸光凝视着冷孤云冷俊的侧容,轻柔一笑,悠然的上前走了两步,敛下睫望着摇曳的灯火,拿起一枝银挑拨了拨忽明忽暗的蜡烛,笑道:“当年本宫有意与国主联盟,但国主却婉言拒绝,而今事过境迁,本宫已然从地府走过一遭,国主却以‘故人’之名前来探视,若非别有居心,又是为何?” 冷孤云的面色微变,但却随即转首望着明月那副娇柔无力,清澈得几乎不含一丝杂质的双眸,剑眉拧得更紧,像是极为不相信刚才的那番言语当真是出自明月之口一般,少许,他阴冷的道:“时至今日,皇贵妃已然是羁押群芳,独揽皇宠,还会想与臣下合作么?” 明月的眸光一暗,在冷孤云话音落下之时,抿了抿唇,神色落寂,她转首面对窗外,闭上眼任由冷风吹拂起鬓边的发丝,半晌,才冷清的低道:“皇上不过是在意我腹中的皇嗣罢了,若是他当真爱我,又岂会将我一人独由在‘寒月宫’中,钦点其他的女子侍奉……”,说着,素手紧捏着丝帕,缓缓睁开眼,凝望着与之只有一条荷花塘相隔的‘吣心宫’,唇边弥漫着落寞的笑意…… 冷孤云俊容上的疑惑更深,却不再提及此事,只是冷冷的道:“皇贵妃跟臣下说这些作何?臣下……并不能帮皇贵妃什么……” “冷国主可以冒着‘冷萧国’名誉受辱的危险前来探望我这个故人,这就够了……”明月眸光微凛的说道,而后伸手握住窗沿的花雕,缓缓关上窗子,低首,轻道:“时辰不早了,国主该走了……” 冷孤云的眸光一暗,凝视着明月的神色也有所缓和,但却依旧不敢掉以轻心般的低沉道:“皇贵妃……当真与皇上……” 明月转首,却只留一个侧容给他,粉唇抿笑,有些低落的道:“冷国主以探视故人为名,与我相见,我也只当国主是知己,所以才有刚才那番言语,不过,希望国主在离开这里时可以忘了今日之事……”,说着,转过身,伸手佯装拭泪,却又笑道:“冷国主请回吧,本宫不送……” 冷孤云原本满带霸气而来,但此时,却是满心疑惑,他望着明月背对着自己的娇柔窈窕身影,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与眷恋,少许,他轻咳了一声,深吸气,冷声道:“那……若是皇贵妃明日依旧住在此处的话,臣下再来探望……”,说着,便如一阵夜风般的穿梭离去…… 明月站在大殿内,眸光清冷的望着冷孤云消失的殿门口,凝视着殿外的黑漆冰冷,粉唇抿起了一抹笑意,伸手抚了抚手腕上的白玉镯,娇美的容颜上,寒霜迸现…… 锣鼓敲响,打更声伴随着从‘吣心宫’离散宴席的稀嚷人群,寒风依旧…… “胡昭容今夜留宿侍寝……”风声中,传来秦公公的尖声唱音。 明月站在窗前望着那灯火通明的大殿,在宫妃纷纷谈笑着走出之时,伸手悠悠的关上了窗子,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小步走到床边,眸光有些失神的轻解罗衫,褪下衣物后,掀开棉被,径自睡下…… 罗纱帐飘然合闭,明月躺在床上望着玄色帐顶,素手紧揪着棉被,长睫微颤动,少许,却是闭上双眸,冷笑着将自己的身子裹紧,握拳侧睡…… 寝室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萧童轻盈的步伐走进寝室,在瞥见床前的罗纱帐已经垂落之时,不禁有些诧异,而后小步走到床前,望了望帐中那抹朦胧的侧影,想开口,却又不知该如何说一般的立在那里…… 明月悠悠的睁开双眸,却不作声,握起的拳头抵在自己的心口,像是在等待萧童开口…… “小姐……”萧童在望见明月被褥微动之时,忙唤了一声,但在见到明月没有应声之时,拧了一下秀眉,轻掀起帐帘,走到床沿边,坐下,嘟着唇,小声道:“小姐,奴婢听秦公公说,皇上在宴席上因见小姐未到而摔了杯子……” 明月的眸光微动,秀眉轻拧,刚想问什么,却又听萧童沮丧的道:“奴婢跟随秦公公去了宴席上才知道,原来小姐的位子是设在皇上的身侧的,所以奴婢就没进殿,一直在后花园里等到散席……” 萧童说完,转眸子望了望依旧无动于衷的明月,撇了撇唇,秀眉几乎拧成了桃心,嘟囔道:“小姐,不如……现在去给皇上赔个不是吧,奴婢看得出来,其实今夜皇上……皇上是在一怒之下才点了那名花魁的,因为……其他新进的嫔妃全部都赐给了今夜前来赴宴的大臣,特别是那个‘河州第一才女’,皇上竟然将她赐给了冷国主……” 明月愣怔,不禁再次睁开双眸,而后疑惑的轻声道:“冷国主今夜有去参加宴会么?” 萧童点首,表情甚是痛恨的道:“冷国主不仅参加了宴席,还因皇上赏赐了一个美人而敬了皇上三大杯,结果醉倒离席了。哼,不过听秦公公的话中的意思,他分明是装醉,怀月十六国中,谁不知晓冷国主是海量,也不晓得他究竟有什么企图……” 明月的秀眉拧得更紧,思及冷孤云今夜前来之时,身上根本没有半点酒气,且还穿着夜行黑袍,莫不是……他是在见到自己没有参宴这才中途退场,且特地洗去了身上的酒气? “小姐?”萧童见明月不应声,忙低唤了一声,而后抿唇道:“小姐,今夜……那个胡昭容留宿‘未央殿’了……”,未央殿虽不是‘长生殿’,但是倘若真的侍寝了,岂不是…… “那是好事……”突然,明月竟悠悠的道,而后闭上双眸,云淡风轻的低声道:“去休息吧,很晚了……” 萧童睁大双眸望着如此凉薄的明月,站起身,有些焦急的道:“小姐,难道您就丝毫不在意皇上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么,皇上他……” “是他非要如此,我又岂能阻止……”明月打断萧童的话,而后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心头的不快,紧闭着双眸,低声道:“萧童今夜陪我睡吧,我有些冷……” 萧童望着明月,心头顿时升起了内疚,少许,她才又坐到床边,低喃道:“小姐,对不起,奴婢不知……”,说着,萧童禁声,而后宽下衣裳睡在明月的身旁,却是眉宇纠结的望着帐顶,心头疑惑着帝王作为,却又不敢再问…… 窗外,夜风依旧呼啸,卷起尘土飞扬…… 寝室内,蜡尽之时,萧童已经睡熟,突然,帐外一道身影闪过,明月蓦地睁开双眼,却见罗纱帐随风滚动,一阵龙涎香味隐隐约约弥漫在帐闱中…… 御昊轩站在床前,虽然隔着幔帐,但是明月却依旧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倘若不是她今夜早已料到他会前来,可意让萧童与她同寝,想必,他必然早已冲进来与她对峙了吧。 敛下睫,明月抿唇,却是丝毫不愿理会一般的再次闭上双眼,侧身睡去…… 136天下风云(十六),入寺 清晨,冷风阵阵,乌云遮日,漫天雪花飘舞……萧童身着浅紫色长锦袍,站在窗前望着飞舞的雪花,面容上带着几许兴奋,少许,她转首望着坐在镜前已经梳妆完毕的明月,笑着指着那片被冰峰的池塘,道:“小姐,您看,就连池塘里都是一片白色,好美啊……” 明月坐在镜前,望着镜中的自己,微微失神,在听到萧童银铃般的笑声时,不禁握紧了手中的白玉牡丹发簪,迟疑的抬首望着窗外呼啸飞窜的雪花,愣了一下,而后才缓缓起身,小步走到窗前,凝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轻呢道:“下雪了……” 萧童开心不已的将手伸向窗外,望着雪花飘落在她手心,却又瞬间化做雾气消失不见,抿唇道:“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再过几个多月就到元宵节了,那时候,整个帝都城到处都是灯会,一定会很美……” “元宵……”明月望着窗外的纯白轻呢了一句,而后却将眸光转到‘吣心宫’中殿堂的大殿门上,少许,她敛下睫,转身走回梳妆台前,有些失神的坐在椅上,将手中的发簪放进了饰盒中,又随意挑了了一枚景致的海棠白玉簪插在发间,轻声道:“今日庙会,却下雪了……” 萧童疑惑的望着明月,在听到‘庙会’二字时,不禁也有些失神,少许,撇唇道:“‘辰德贵妃’已经入寺月余了……”,而后伸手握住窗前的花雕,将窗子关上,走到明月身侧,在看到明月发髻上的簪时,愣了一下,而后紧张的道:“小姐,皇上送您的发簪呢,怎么……”,说到皇上,萧童顿时禁声,而后偷偷了瞥了一眼明月依旧平静的面容,却不敢再吭声…… 明月从饰盒中取出一对珍珠琉璃坠,捏在手中看着,少许,扯唇清浅一笑,凝视着镜子,缓缓的戴在了耳上,轻声道:“萧童,你去向太后请旨,就说我想去‘护国寺’拜访‘辰德贵妃’,顺便为皇嗣祈福……”,说着,又取下了手腕上的白玉镯,拿起一串佛珠戴上…… 萧童愣了愣,秀眉拧起,紧张的道:“小姐,今天下这么大的雪,您……太后一定不会答应的……”说到此处,萧童不禁低下首,却又低声道:“再说,若是此事被皇上知晓的话,奴婢怕……皇上又会雷霆大怒……” 明月的面色有些沉凝,抬睫望着镜中的自己,执起了画笔在双眉间轻描了一下,而后又拿起朱丹在唇间轻抿,少许,才悠悠的道:“太后深明大意,如今我失了宠,想去散散心,她必然会答应,你去请旨便是……”,而后,转眸望着一脸内疚的萧童,笑道:“还愣着?” 萧童撇唇,素手扯了一下丝帕,而后抬首望着明月清澈且毫无波澜的眸光,抿紧唇,少许后才低声道:“奴婢……这就去……”,说完,却是迟疑的不敢动,在见到明月疑惑的眼神时,才福了福身,转步走向寝室大门…… ‘吣心宫’未央殿前,秦公公焦急的等候,在御前侍女端着梳洗水盆从殿内走出之时,忙上前,小声道:“子鹭,皇上可醒了?” 子鹭疑惑的望了秦公公紧张的神色一眼,低声道:“皇上早就起了,只是昭容娘娘还未醒……”说着,也是疑惑的望着手中的器皿,嘟囔道:“说来还真奇怪,昭容娘娘落红的帕子都已经被她们几个收了,怎么会还没醒……” 秦公公怔住,在听到‘落红’二字时,如遭电击,而后竟有些结巴的道:“你……你是说……皇上他当真宠幸了胡昭容?”,皇上性情凉薄,虽然曾经也曾招寝过嫔妃,但是却从来都不曾让其留宿在‘吣心宫’中,并且还是第一夜就宠幸了…… 子鹭点了点首,表情也很是好奇,少许,她伸手招了招秦公公,示意他凑耳过来,而后小声道:“奴婢昨夜看到皇上三更时出去了,直到五更天才回来,不过,回来时好象很生气的样子,进殿时都将茶碗给摔了……”,但是更奇怪的却是那么大的响动,胡昭容竟没有醒,也更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宠幸她的…… 秦公公拧起眉宇,甚是不解的望着子鹭清秀的小脸,刚想问得清楚些,却听到殿内帝王低沉的声音:“秦安……”,秦公公与子鹭皆是一怔,而后只见子鹭吐了吐舌头,耸着香肩匆匆离去……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些,秦公公小步跨进了寝殿内,而后在看到帝王倚靠在龙椅上的冷清身影时,忙甩了一下拂尘,碎步跑上前,弓着身子,低首道:“奴才在……” 御昊轩身着昨日宴席时的龙袍,许是因为坐得时辰过长,已经有些皱折,且还有一些像是被露水沾湿的痕迹。秦公公偷偷的望着帝王身上的衣裳,不禁也有些奇怪的转眸望向放好罗纱幔帐的床榻,但只看了一眼,便听到帝王低沉声音:“有事启奏?” 秦公公愣了一下,赶忙收回视线,这时才想起想要禀报的话,忙道:“皇上容禀,今晨皇贵妃向太后请旨,要去‘护国寺’烧香理佛,且探望‘辰德贵妃’,呃……” 砰,突然一声巨响,吓得秦公公立即禁了声,抬首,却见帝王面色铁青的站起,深沉的眸子满是冰冷的望着他,御案前的砚台已经断裂成两瓣。打了一个寒战,秦公公唯唯诺诺的低下首,深吸了一口气,却是咬着牙,声颤道:“奴才……奴才听太后那边的韩公公说,太后同意了,皇贵妃……已于半柱香前出了‘玄武门’……” 秦公公说完,却再不敢抬首,只能站在大殿内,双手紧握着拂尘,动也不敢动,但同时也心理疑惑为何那位胡昭容听到如此大的响动却没有一丝动静…… “她……何时回宫……”过了许久,秦公公才听到帝王低沉得几乎听不见的话语,他忙拉回思绪,恭敬道:“回皇上的话,韩公公说……太后因为不舍皇贵妃来回奔波,便下旨批示可以小住三日再回宫,也好与‘辰德贵妃’小叙……” 话音一落,秦公公不敢在多言,竟有些心惊胆战的站立在一旁,睇视着帝王那双沾染了雪水的龙靴,少许,却闻帝王低哑的道:“明月……你是想将朕凌迟致死么?” 帝都城中,一辆明黄顶盖的锦绸马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之上,身后,数百御林军守卫,场面甚是壮观,引得所有来往的百姓围观,纷纷议论…… 马车内,明月有些懒散的依靠在窗侧,素手轻掀锦帘,凝望着大街上纷纷凝视这辆马车的市井百姓,眸光微凛,少许,她收回手,抚着手腕上的佛珠,闭上了双眸…… 萧童坐在明月对面,她秀眉微拢的望着明月毫无波澜的面容,却是分外的担忧的抿了抿唇,低声道:“小姐,我们……我们在‘护国寺’住上三日合适宜么?”,若是被皇上知道的话,会如何? 明月不语,却是缓缓睁开双眼,深吸了一口气,望了满面愁容的萧童一眼,粉唇轻抿,浅笑道:“太后疼爱我,怕我因皇上宠幸其他嫔妃之时而心伤,因而才格外施恩让我在‘护国寺’多待几日,萧童不该高兴么?” 萧童低下了首,她知晓小姐心中的顾忌是什么,但却不敢多言,只能硬生的点了点首,抿唇着不再说话…… 马车路经帝都城一个时辰后,便已经到达了香火旺盛的‘护国寺’,马车一停落,周遭路经的善男信女竟都纷纷停下脚步,慌忙跪拜在左右,而寺内数十名曾尼也在一名年迈的方丈的带领下缓步踏出寺门,对着刚下马车的明月施以佛礼,道:“皇贵妃娘娘见礼了,老衲恭候多时……”,说着,身后的人便整齐的站列在青砖瓦路道的两侧,个个低着头,双手合十…… 明月在萧童的搀扶下步下马车,抬首望着这座建筑宏大的寺院,而后将眸光定在那名面容慈和,眸光静如止水的年迈主持身上,粉唇一抿,有些疲累的走上前,轻声道:“明月打扰贵宝寺,还请主持多照应……” “皇贵妃言重了,请……”主持方丈面色如常,伸手做了一个请字,而后转身带领着明月走进那两面红漆,挂着厚重龙头铜环的重锁大门…… 萧童跟随在明月身后,眸光带着几许好奇,却又担忧的神色张望着寺内四处跪拜的布衣百姓与那些锦衣华贵的妇人与官宦子弟,不禁握拳警惕,且示意身后跟随的御林军向四周布兵,以防不轨之徒…… 明月微微转首,望着身后的萧童,不禁有些失笑,但却不说什么,径自跟随那名年迈的主持走进了西侧人烟稀少的地方…… 不多时,一群中便已来到了一处比较偏僻的寺堂,只见主持方向另外两名跟随的女尼点了点首后,便将她们二人领进佛堂内,恭敬道:“请娘娘稍等,老衲已让人去告之‘断尘’,两位请先休息一下……”,说着,便请明月入坐在一张紫檀木桌前…… 语毕,主持方丈小步走到一座高大的‘大日如来’金像前合十跪拜,而后从前侧的抽出一根红签,转身递到明月身前,道:“这是老衲为娘娘求的如意签,老衲先告退……”,说着,便转身退出了佛堂…… 萧童站在明月身侧,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看桌前的那根签,又抬首望着那名年迈的主持离去的身影,紧拢秀眉,不禁小声道:“小姐,这个主持方丈好奇怪,为何好端端的要给小姐求签啊?”,要求签还用的着他帮忙么? 明月不语,但却也轻动了一下秀眉,而后敛睫望着桌前的那根紫檀木所雕的佛签,有些迟疑的伸手拿起,指间一转,却有些愣怔的望着签上的写着:“凝楣签”,拧眉,瞥向下面金色字迹所雕刻的签文:“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君心戚戚念妾,陌生花开,可缓缓归矣……” 萧童睁大双眸,有些错愕的看着那金色的签文,而后竟是捂唇笑起,不禁笑道:“没想到这签文还真是准,小姐今日刚才落脚‘护国寺’,但佛祖却已开始告之小姐‘陌生花开,可缓缓归矣’了……”,说着,更是不能自已的笑出声…… 明月看着这签文也有些好笑,但却将那根紫檀签缓缓放下,敛起笑容,瞥了一眼堂外在正朝此处走来的一名身着灰色道袍窈窕女尼时,轻道:“迎接‘辰德贵妃’……” “陌生花开,可缓缓归矣”释意为:“田间阡陌上的花发了,你可以慢慢看花,不必急着回来” 宋人的笔记和明人周楫的拟话本小说《西湖二集》里均有记载此典故。 五代十国时代吴越国的君王钱鏐,在乱世之时横刀立马成就了天下,因为生逢乱世,因而没读过多少书。 吴王妃每年以寒食节必归临安,一去数月,吴越王钱鏐甚为想念其妻,一年春天,他望眼欲穿,但王妃依旧迟迟未归,眼见春色将老,陌上花已发,于是钱鏐写信给王妃,说:“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137天下风云(十七),疯癫 陌生花开,可缓缓归矣…… 佛堂内,‘辰德贵妃’欧阳红玉一身灰色僧尼袍,手中捏着一串星月菩提佛珠,不施脂粉的面容苍白无血,在萧童的搀扶下缓缓的坐在明月身侧,少许,微微低首,双手合十,轻道:“皇贵妃娘娘见礼了……”,行毕佛礼,便不再言语…… “‘辰德贵妃’近日可好?”明月面带浅笑的望着欧阳红玉一身零落,心头不免升起了不忍,眼前的女子曾是自己当年唯一的敌手,却不想三载一逝,如今她却落魄于此,抿唇,明月深吸了一口气,执起茶碗轻抿,却听欧阳红玉不紧不慢的道:“皇贵妃如今终于羁押群芳,是以半副母仪天下之姿来探视当初的情场败将么?” 明月微愣,有些不自然的放下茶碗,粉唇轻抿,却是清浅一笑,轻柔道:“‘辰德贵妃’言重了,诚然当日贵妃入寺,明月也在大病当中,因而根本不知晓贵妃是为何而削发,倘若今日贵妃愿意提点明月,明月自当洗耳恭听……”,说着,望了萧童一眼,示意她退下…… 萧童领会,忙对明月及欧阳红玉福了福身,轻声道:“两位娘娘慢聊,奴婢先行退下……”,说罢,微抬首,有些不放心的望了明月一眼,而后才迟疑着提裙小步跨出高槛,缓缓离去…… 明月望着萧童离去的身影,起身拂了拂长裙,缓步走到‘大日如来’的金像前,将手中的紫檀木签放入了签盒中,抬首,毫无畏惧的直视神佛的庄容,少许,伸手拢了拢身上的裘袍,轻声道:“‘辰德贵妃’为何要落发出家?倘若当真是为了天朝祈福,大可落饰即可,为何要入寺遁入空门?” “落饰出家?”欧阳红玉眸光死寂的望着堂外昏暗的天空,毫无血色的唇角不禁抿出了一抹苦笑,少许,她扶着矮桌缓缓站起身,消瘦的身子如被寒风一吹便会倒下一般,站在门口迎接冰冷寒风,紧握着手中的佛珠,低声道:“看来皇上真的是疼你疼到骨子里了,就连后宫一品宫妃为何自请落发出家的原因都不敢告之于你,呵呵……” 明月轻拧秀眉,转身望着欧阳红玉单薄却窈窕的背影,眸光闪过疑惑,不禁问道:“‘辰德贵妃’话意何解?” 面对堂外的冷风,欧阳红玉呼出了一口热气,苍白的唇渐渐乌紫,却依旧冷声轻笑,少许,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唇边满是苦涩的道:“皇贵妃入寺小住三日的事,我已经听主持方丈说了,不过我还是奉劝皇贵妃还是速速起程回宫,免得皇上担忧……”,说罢,缓缓转首望了一眼明月尚且平坦的小腹,神色微微暗淡,再次闭上双眸,带着几许落寂的握了握拳头,轻道:“贫尼忠言逆耳,还请皇贵妃莫怪……” “‘辰德贵妃’请便……”明月看出了欧阳红玉的落寞伤寂,便也不多说什么,伸手轻抚自己的小腹,抿了抿唇,打算不再为难于她,于是小步走到桌前,随意坐下,径自饮茶…… 欧阳红玉也不再多说,似乎二人的话到此已经无法在继续一般,她望了一眼神态安然,眸光不显丝毫波澜的明月,突然之间,竟发觉自己竟是何其的悲哀,她唇抿苦涩,却是悠悠的转身,但在走到门槛之时,却又停下脚步,气息有些不稳的转首再次望向明月…… 明月在感觉到欧阳红玉停步凝视的目光时,不禁秀眉一动,少许,她微微抬首,却见欧阳红玉的眸光似有闪躲的敛下,而后,只闻她轻声道:“回宫之时,帮我带句话给太后,就道我在此地很好,让她老人家宽心……” 明月听罢,却是轻柔一笑,素手轻放下茶碗,眸光微敛的道:“‘辰德贵妃’既知太后思念,为何不亲自进宫去请安,反而让我这个昔日的敌人传话,难道,贵妃不怕明月‘无意’中说出实情,伤了太后的心么?”,说着,眸光清幽的望着欧阳红玉渐渐僵直的身影,敛下睫,抿了一口茶…… “暮雪,你……”欧阳红玉面色僵硬的望着明月一派安然,处事不惊的神色,气恼的紧捏着手中的佛珠,她转身对着明月,气息有些不稳的道:“皇贵妃明知这是不可能,却非要如此奚落于我,难道皇贵妃今日前来不是拜佛朝礼,而是赶尽杀绝?” “‘臣德贵妃’还有什么可以让我‘赶尽杀绝’么?”明月突然啪的一声丢下茶碗,而后姿态傲然的起身,冷笑着走到欧阳红玉身前,望着她一身零落的模样,心头微起酸涩,却依旧狠下心,道:“‘辰德贵妃’刚才将话说到一半便已停住,我也没有为难贵妃的意思,奈何贵妃不走反而还要请我带话给太后,你说……我为何要帮你?” 欧阳红玉眉宇紧拧,死寂的眸光带着几许绝望愤恨的望着明月那似乎永远傲然的神色,紧握素拳,却是苦涩的轻笑起来,而后脚步略带踉跄的撑住一旁的紫檀木案,眼中的泪滴掉落下来,少许,她猛的伸手指着明月的面容,竟嘶心歇底的吼道:“暮雪,你有今日是你的造化,我欧阳红玉聪明一世,最后竟然败在你的手中,是老天爷瞎了眼……” “大胆,断尘,你怎能如此对皇贵妃说话……”大堂外,突然传开一声呵斥,而后只见一名年长的僧尼面容严肃的走进,眸光锐利的瞪视着欧阳红玉有些扭曲的面容,厉声道:“断尘,既已为出家之人,怎能当着佛祖的面如此放肆,你……” “佛祖?”那名僧尼的话还未说完,却听欧阳红玉冷声一笑,而后更为怒不可歇的望着明月那双依旧平静淡薄的神色,气喘的道:“佛祖能让这样的毒妇成为皇贵妃,让她成为皇上心上之人,佛祖的慈悲何在?就是那双眼睛,就是那双眼睛把皇上给迷住了,为什么,为什么她会长得跟明月贵妃一样,为什么她死了还能出来作乱……” “断尘,你放肆……”那名僧尼在也无法忍受,不禁伸手攉掌,但是手刚扬起,就被明月能的擒住,而后在愣怔之时,只闻明月的声音带着几分阴冷的道:“让她说……” 那名僧尼整个人一惊,而后分外惶恐的落下手,忙低首,双手合十,颤声道:“贫尼该死,贫尼冒犯了皇贵妃娘娘……” 欧阳红玉望着那名僧尼的惶恐神色,不禁笑得更大声,眼中的眼泪不住的掉落下来,像是伤透了心,却又更像是死了心,她指着明月的手微微颤抖着握成拳头,声颤道:“凭什么……凭什么你要长得跟太租的贵妃一样?凭什么皇上在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就要去求太后推波助澜,推你入帝王的怀抱,凭什么皇上每次在我面前提到你的名字时,总是像是有说不完的话……”,说着,她的声音突然轻了下来,像是回到了过去一般,凄惨的笑道:“皇上以前每次找我下棋,都会问我喜欢什么,可是后来你来了,皇上总是问我,女儿家一般都会喜欢什么,呵呵,呵呵……” 明月怔住了,不是因为欧阳红玉的疯癫,而是她所谓的‘去求太后推波助澜……’,虽然,她似乎曾听到过于之相似的话,但是却从来都不曾放在心上,可是今日,在欧阳红玉疯癫的情绪下说出,竟莫名的刺痛她的心…… 明月缓缓蹲下身子,凝视着欧阳红玉像是失魂了一般的败落神色,不禁伸手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她没有想到,自己只想逼欧阳红玉将她决意出家的原因说出来,却引出了这么一段她自己曾经从来都不放在心头的一段往事…… 欧阳红玉泪眼婆娑,却又呆呆愣愣,在看到明月为自己拭泪时,却更为疯癫的一把抓住明月的手,而后在明月愣怔时,眸光突然露出欣喜,道:“皇上,皇上,你终于来看子辰了,皇上……” 闻声赶来的众人在看到欧阳红玉如此疯癫的模样时,不禁都怔住了脚步,萧童惊愕万分的望着欧阳红玉紧抓着明月的手,再顾及不了许多的想上前,却见明月挥袖阻止,少许,只听明月小声道:“贵妃该去休息了……” “不,不,不要,子辰不要休息,子辰要看着皇上……”欧阳红玉一听明月让她去休息,忙将明月的手抓得更紧,眸中的泪顿时落得更凶,她痴痴的望着明月,低喃道:“皇上,子辰真的不介意你只爱暮雪,真的,子辰愿意听你说暮雪的好,说暮雪不理你,你好生气,子辰不会跟别人说,可是……皇上为什么要那样对子辰,为什么要把子辰当作没有暮雪的代替品,为什么要跟子辰说,宠幸子辰是想知道是否当真非暮雪不可,皇上……” “胡闹,简直胡闹……”大堂外,僧尼的主持慧真师太突然呵斥道,而后大步走进佛堂,一把拉起欧阳红玉,冷声道:“佛门圣地,身为佛家弟子竟然在‘大日如来神像’前如此失仪,来人,将断尘押送到柴房反省……” “小姐……”萧童慌忙走进佛堂,小心翼翼的搀扶起明月,眼中满是担忧的望着她…… 明月望着欧阳红玉半痴半傻的样子,心头的酸涩另她无法承受自己所犯下罪责,她伸手,不禁有些无力的道:“师太且慢……”,而后在众人都愣住之时,轻声道:“皇宫内也设有佛堂,如今‘辰德贵妃’已失心智,师太不如看在佛祖的慈悲上,让明月带她回宫吧……” “这……”慧真师太面露为难,不禁转首望向站在堂外的慧圆师太与寺院的主持方丈,少许,只见主持方丈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而后道:“皇贵妃娘娘,陌生花开,可缓缓归矣,若是娘娘要即可起程回宫,贫僧不敢阻拦……” 明月的眸光一凛,疑惑的望向那名年迈的方丈,却见那名方丈低着首,面容上依旧是慈悲平静之色,心中生疑,却也不能推辞,于是便对萧童道:“备车,即刻回宫……” 萧童愣了一下,秀眉紧拢,有些心有顾忌的望了欧阳红玉那呆傻的模样,抿了抿唇,却只能无奈的应声道:“奴婢遵命……”,而后提裙跨出门槛,对着四面守卫的御林军道:“皇贵妃有令,即刻备车回宫……” 138天下风云(十八),杀机一 ‘坤宁宫’大殿外,韩公公手执拂尘,如十万火急般的冲进了大殿佛堂内,在看到正在礼佛的太后时,忙小步上前,微喘道:“太后,‘护国寺’传信回来,说‘辰德贵妃’已经疯癫了,此时正驾着皇贵妃的马车在回宫的路上……”太后一怔,而后忙捏住手中的佛珠睁开双眼,苍老的面容满是震惊,她手带微颤的道:“你……你说什么?” 韩公公不敢迟疑,又重复了一遍,小声道:“太后容禀,刚才后宫六部接到了‘护国寺’的飞鸽传信,说‘辰德贵妃’突然发了疯癫,现在正驾着皇贵妃的马车在回宫的路上……”,说着,便将袖中的那封折得细长的字条递到太后面前,道:“这是慧真师太亲笔所写……” 太后怔怔的望着韩公公手中的那细长的折叠字条,不禁踉跄一下跌坐在一旁的太妃椅上,握着佛珠的手不住的颤抖,少许,她断续的道:“快,快去请皇上过来一趟……”,说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忙又道:“还有太妃,快,快请杜太妃……” “奴……奴才遵命……”韩公公看着太后的神色,却丝毫不顾及的转身跑向了殿外,在走到两名守殿的宫女时,急喘道:“快,快去‘吣心宫’请皇上移驾‘坤宁宫’……”,说着,他张望左右,急忙步下石阶,向杜太妃的旁宫跑去…… ‘落晨宫’内,太妃杜氏身着褐色金线绣牡丹长袍,虽是体态渐老,却也风韵尤存,她坐在镜前伸手抚着鬓发上的朱花,秀眉在听到韩公公的话时不禁拢起,收回手,弹了弹小指上的雕花金护甲,不紧不慢的道:“你说欧阳子辰犯了疯癫,现在正在皇贵妃的马车上?”,说着,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轻笑了一声,执起桌案上的画笔,描了描眉,道:“韩公公,你今个儿是吃错了药了吧……” 韩公公低着头,紧握着手中的拂尘,小步上前,望了望四周伺候着的宫女,小声凑到杜太妃耳旁,道:“太妃娘娘,此事千真万确,奴才都看到了慧真师太的亲笔传书,据说还是皇贵妃要求将疯癫的‘辰德贵妃’带回皇宫的……”,说着,将捏在手中的信塞到了杜太妃的手中…… 杜太妃愣了一下,而后拧着眉宇望着手中的信,面色渐渐苍白,突然,她站起身拍了案台一下,震得发髻上的碧玉翡翠伶仃作响,案台上的发饰滚落在地,而后略带气恼的道:“难道皇贵妃也疯了不成,居然将一个疯子带回皇宫……”,说着,双眸微微眯起,冷声道:“欧阳红玉自进宫开始就深得太后欢心,太后什么都听她的,害得霜儿到现在还不能得到宠幸,这次,决不能再让那个疯子进宫……” “太妃娘娘,时不为晚,不如此刻奴才就安排杀手出宫,将他们拦截在半路上……”韩公公说着,伸手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杜太妃的眸光一沉,嘴角抿出了冷笑,伸手一挥,阴冷道:“我整整布置了六年,也等了六年,却等来那个暮雪死,这个暮雪生,老天见怜,现在竟然让欧阳红玉跟暮雪这两个妖孽全都凑到一起……”,说着,眸光暗淡下来,伸手将首饰盒打开,拿出来一叠银票扔在桌台上,冷笑道:“韩林,我这条老命可就看你安排了……” 韩公公看着桌台上的一大堆银票,双眸几乎瞪直了,少许,他笑着将那叠银票收进袖中,小声道:“太妃娘娘放心,奴才一定会将事情做得妥妥当当,干净利落……”,说着,整了整身上的褐色纹秀丹顶鹤朝服,向杜妃一拜,尖声道:“太妃娘娘,太后娘娘有请……” 杜太妃伸手抚了抚发髻上的翡翠坠,面容顿时绽开一抹和善的笑意,伸手搭在韩公公的手腕上,抬步上前走,而后笑道:“韩林,倘若你今日没将此事办妥的话,就小心你的脑袋……”,说着,在走出大殿时,看了一眼殿外飘飞的大雪,深吸了一口气,冷哼道:“下吧,最好能将一切都埋葬掉……” ‘辰德贵妃’贵妃回宫进修一事,如风一般的传遍了整个后宫,让后宫的嫔妃无迷惑,因而一时间竟众说纷纭,然,淑妃更是在杜湘儿的提点下借着此事前往‘怜悦宫’与贤妃拉拢关系…… ‘琼香宫’中,韩公公早早将消息传到,但花美人已孤寂多年,乍闻此事,竟是惊然惶恐,百般不愿意,想去求见杜太妃,却又闻太妃已经去了‘坤宁宫’,于是便只能待在自己的宫殿内焦急恍然…… 然而,时至正午,太后与皇上竟同时搬布下旨,顿时,欧阳红玉回宫之事与帝王新宠的胡昭容成了后宫翻起的新浪潮,其,一旨曰,辰德贵妃入寺满月,特此赦令回宫,在‘坤宁宫’佛堂内陪同太后进修,二旨曰,昨夜受帝王宠幸的胡昭容被册封为昭仪,赐住‘华东宫’中,受二品俸禄,一品赏赐,且免向众妃尘省请茶之礼…… ‘坤宁宫’中,太后端着茶碗,心不在焉的饮了一口,而后转向坐在一旁的帝王,声带焦急的道:“皇上,子辰的心性一向安静,如今怎么就疯了,雪儿到现在还没回宫,这一路上,若是子辰犯病的话,那岂不是还要延误时辰?”,说到此处,太后苍老的容颜更显憔悴,伸手将茶碗放下,不禁闭上双眸叹息了一声…… 御昊轩面色冷俊,手中的茶水早已凉透,但却仿若不知,在听闻太后的话之时,只是拧了一下剑眉,并不言语,少许,他低首饮了一口冷却的茶水,回手将茶碗放下,俊美的容颜更显深沉…… 秦公公站在一旁,望着帝王的容颜不禁暗自焦急,皇上自知晓皇贵妃离宫之后就一直沉默,就连得了新宠的胡昭仪起身后向其请安,都毫不理睬,似乎这个世界上除了皇贵妃之外,其他的人都是空气一般。他握着手中的拂尘,又看了看帝王深沉冷凝的眸光,小心的上前,道:“皇上,要不……奴才请胡昭仪过来陪皇上小坐会……”,若胡昭仪当真是新宠,想必皇上会龙颜宽悦些…… “秦安,朕是不是很久没有给长你的俸禄了?”御昊轩神色依旧冷俊,但却突然低沉的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在秦公公愣怔得不知该如何回答之时,剑眉拧紧的望着大殿外飘飞的雪花,冷清道:“还不快去请胡昭仪……” 秦公公虽然有些不明所以帝王的意思,但在听到帝王的命令时,忙弓身道:“奴才……奴才这就去请昭仪娘娘……”,说着,一甩拂尘,转身走匆匆离去…… 坐在一旁的杜太妃望着帝王冷俊的神色,不禁有些心戚,但随即笑着对太后道:“太后,您就宽心吧,子辰这孩子自小就懂事,此次疯癫想必是事出有因,或许还是因为太过思念太后与皇上所致也不一定……”,说着,在看到太后的面色有所缓和之时,又道:“在说了,皇上昨个宠幸了那位据说是国色天香的胡昭仪,没准,太后与妹妹,很快就可以抱两个皇子了,如此双喜临门之事,太后应该高兴才是啊……”,说完,杜太妃可意瞥了一眼帝王的神色…… 太后听了杜太妃的话,竟像是入梦初醒一般,赶忙转首望向帝王,道:“胡昭仪……哀家都险些忘记了昨日乃是皇上选妃大典,据说,皇上昨夜钦点了胡昭仪侍寝,哀家今日怎么没见她来晨省?” 御昊轩俊容冷沉,却依旧转首,薄唇扯笑的对太后道:“是儿臣疏忽了,今晨胡昭仪起的太晚,儿臣也不舍得唤醒她,因而才误了时辰……”,说罢,帝王的神色却依旧冷凝,没有一丝新婚燕尔的喜悦…… 太后顿时笑了起来,却不在说什么,而后只闻杜太妃心头欢喜的乐呵道:“太后有福了……” “昭容娘娘到——”,谈笑间,大殿门前的韩公公突然尖声唱道,让太后与太妃不禁都敛下了笑意,纷纷凝望着大殿外,只见一抹身着玄色长裙的素洁窈窕身影缓缓而进,款步如云,黑发梳成了一个极为精致却又简洁的望天髻,云鬓插着一枚牡丹白玉簪,点缀着几朵珍珠琉璃朱花,乍看只下,竟与明月如出一辙…… 太妃的面色在看到这位胡昭仪之时,顿时难看起来,她有些震惊的望着眼前娇巧的身影,在胡昭仪跪拜请安之时,愣神的对太后道:“太后,这……这是……”,难道当今世上当真有那么多相似的人么?一个如月贵妃,一个明月皇贵妃,如今又来了一个胡昭仪…… 太后的面色不变,却也没有之前的笑容,她伸手对胡昭仪道:“起来吧,韩公公,赐坐……”,而后转首望向神色依旧冷清的帝王,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道:“皇上这又是何苦,虽然雪儿因有孕而不能侍。寝,皇上也无须如此,如月贵妃也受了不少时日的冷落了……” 太妃听得出太后话中的意义,面色更为难看,但却不敢多言,少许,只闻帝王低沉冷硬的道:“儿臣让母后见笑了……”,言毕,竟再无他话…… 大殿内,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刚才帝王的那番话,意义在明显不过,如今皇贵妃因身怀有孕不能侍奉帝王,而帝王选了二十名名门闺秀后却只点了一名相似与皇贵妃的女子侍寝,其余秀女竟已赏赐给各个朝廷重臣,由此可见,皇上意在昭告众人,他是非皇贵妃不可…… 坐在帝王身侧的胡昭仪面容清秀,除却相貌之外,还当真有几分与皇贵妃相似的气质,只是那双水灵的眸光却满是纯真,不带丝毫杂质,另人见了便觉心生悸动,但在众人听了帝王刚才的寥寥几字之后,不禁对眼前的女子生了几分怜悯…… 不过,这胡昭仪却也识趣,竟在听了帝王的话之后,不露任何娇作之态,反而小声对众人道:“臣妾能与皇贵妃有几分想象,是臣妾天大的福气,臣妾以后定当尽心侍奉皇上……”,说着,便接过宫女递上来的茶,起身小步走到太后与太妃身前,跪拜道:“今晨臣妾误了规矩,在此向太后、太妃娘娘请罪了……” 太后面容和善的端起她手的茶碗,不禁笑道:“这孩子,还真是有几分雪儿的样子,哀家还记得,雪儿当初刚进宫时,也是如此,大方体贴的狠……”,说着,乐呵呵的饮了一口茶,像是将欧阳红玉之事已经抛之脑后…… 比起太后的喜悦,太妃的脸上早已没了笑容,她有些硬生的接过茶碗,心头气闷,却只能僵硬的笑道:“的确有几分想象,难怪皇上能舍以后宫三千,却宠幸了一名新妃……”,说着,端起茶碗如吞苦水了饮了一口…… 胡昭仪红唇轻扯,有些尴尬的笑过,而后在太后的示意下起身,小步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坐在帝王的身侧,生涩的低下首。接着,几人小坐片刻,而后便各自回宫,准备在马车回宫之时一同前往‘玄武门’…… …… 按算时辰,再过一个时辰,皇贵妃的马车便回抵达皇宫‘玄武门’,因而太后早早下令让御林军及韩公公前往守门等候,然而,原本那些不必前往迎接的嫔妃们,竟也在帝王与太后颁布了两道圣旨后,不禁蠢蠢欲动,想借以迎接‘辰德贵妃’之名,前往‘玄武门’一探帝王新宠的胡昭仪…… ‘吣心宫’未央殿内,帝王神色依旧清冷凝重,整个人带着几分懒散的依偎在龙椅之上,眸光含冷的望着窗外纷乱的雪花,修长的十指紧握…… “皇上,先喝杯茶吧,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帝王身后,身着玄色长裙的胡昭仪接过秦公公送来的茶水,小步走到帝王身侧,将茶盘让在案上,伸出纤细玉手执起茶碗,递到帝王身前,娇柔道:“皇上,用茶吧……” 秦公公望着眼前这个娇柔无骨,仪态万千的胡昭仪,不禁在心头疑惑,只因她那声音竟有几分熟悉,但却又无论怎么寻思,记忆中搜寻不到一个与皇贵妃十分相似面容的女子,于是他深沉片刻,便无声的退出了寝殿…… 秦公公一走,胡昭仪的娇柔的面容顿时严肃,少许,她缓声跪在帝王身前,双手抱拳,刻意压低声音,道:“属下请皇上保重身体,切莫为了儿女情长而伤了身子……” 御昊轩冰冷的眸光凝视着窗外,在听到女子的声音时,眸光微动,而后落在跪在自己身前的女子身上,但那瞳孔却依旧如那夜色黑漆的深潭一般,另女子不禁微颤了一下,而后更为无声的匍匐在地…… “事情可办妥了?”御昊轩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力,而后又轻抬起眸光,冷冷的望着窗外肆乱飞舞的雪花,带着白玉扳指的手微微松开,紧紧的扣住了椅背…… 女子心头一凛,却也不慌不忙的回答道:“属下回皇上的话,其他隐位已经将皇上选秀时钦点了与皇贵妃容貌相似的女子侍寝之时传出了宫中,想必不到三日,怀月十六国的各位诸侯国主都会知晓……”,说着,抬起匍匐于地的半身,又道:“此事过后,怀月十六国的诸侯国主想必也不会再进贡美人前来献给皇上,更不会借以公主联姻……” 139天下风云(十八),杀机二 车轴碾过积雪,一路都在发出吱呀的声音,步行的御林军更是举步为艰…… 马车内,萧童伺候着已犯疯癫的欧阳红玉,秀眉拧的极紧,这一场大雪像是故意刁难人似人的,竟是飘舞纷乱的没个尽头,在寒风中肆意呼啸,如此,使得马车走走停停,已耗去了一柱香的时辰…… 欧阳红玉身裹棉被,手中的佛珠早已不知丢弃何处,她紧揪着灰色的道袍袖子,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望着马车外呼啸的北风与漫天飞舞的雪花,整个人呆呆的坐在那里倦缩着,但口中却依旧不住的念着:“皇上……皇上……” 明月身披锦裘,坐在马车内凝望着窗外的一片纯白,眸光清冷,在偶尔看到三三两两的市井百姓在雪中艰难行走之时,秀眉轻动,滑开手中的锦帘,若有所思的敛睫不不语…… “小姐,吃些点心吧,这样走下去,也不知晓何时才能到宫中……”萧童拿着从皇宫中带出了一些干粮点心,递到明月身前,抿了抿唇,眸中焦急的瞥了一眼痴傻的欧阳红玉,轻呢道:“也不知道‘辰德贵妃’饿不饿,她都嘀咕了一个时辰了,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明月转眸望着一眼双眸呆呆凝视马车外的欧阳红玉,不觉轻叹了一声,而后拿起萧童手中的碟盘,递到身旁的欧阳红玉面前,轻声道:“贵妃饿么,吃些点心可好?” 欧阳红玉后知后觉的缓缓转首,眸光呆呆的望着明月手中碟盘内的点心,慢慢的伸出裹在棉被中的手,小心翼翼的在点心上摸了一下,竟嘻嘻的笑起来,而后猛的抓起两个,却悠悠的道:“喜盘里的喜糕……”,而后,在明月微愣之时,竟伸手食指抵在唇上嘘了一声,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对明月小声道:“太后跟我说,喜糕在洞房的时候不能吃的,要在侍寝之后吃才行,会生皇子的……”,说着,竟将那两块糕点藏在了袖中…… 萧童睁大了双眼,几乎哭笑不得的望着神经兮兮的欧阳红玉,秀眉微微拢的道:“小姐,你看她……什么都已经不认识了,但却总是记着皇上……”,居然连太后叮嘱她与帝王成亲后的密事都记得,竟不知晓她们二人是谁…… 明月望着欧阳红玉如此宝贝那两块糕点的神色,不禁有些失笑,她伸手拨了拨窗外飞进她身上的雪花,心头微起内疚的小声道:“贵妃想为皇上生下皇子么?”,得宠,生子,登上皇后宝座,想必是所有后宫女子的夙愿吧…… 欧阳红玉的神情依旧呆滞,在听到明月的问时,先是愣了愣,而后将紧裹着棉被生涩的笑起来,那笑婉若天真少女,清澈出尘,少许,她睁着大眼望着明月娇美的面容,小声道:“你是新来的妃子吧,你真美……”,而后抱紧了怀中的糕点,眸光满是羡慕的望着明月,轻声道:“我长得一点都美,我知道皇上不会喜欢我,不过,我却是皇上唯一相信的人,因为我什么都不争,我可以为了见他一面在无数个夜晚站在大殿外等候,所以,皇上说,我是唯一知他心的人……” 知心人……明月的长睫微颤,莫名的一阵苦涩弥漫心头,不去争,就是知他心的人,那么,他又为何偏偏逼着她去争?敛睫,眸光别向窗外,望着那漫天纷飞的雪白,素手紧握着丝帕,少许,她深吸了一口气,浅笑道:“是么?那是贵妃的福气……” “福气……”欧阳红玉傻傻的应了一句,而笑着低下首,却再没有回话。而明月则是闭上了双眸,唇边的笑意顿时变成了苦涩,何人曾说,‘人是聪慧减福寿,从来薄福送倾城’,是否,就是如此的意境?越是聪慧之人,越是福薄寿短,愈是绝色倾城,便愈是天妒红颜…… 马车依旧晃颠着前行,前后守卫的御林军也走走停停,路经小树林之时,更是几乎寸步难行,骏马不停嘶鸣,艰难的从鼻内喷出白色雾气,车轴也堵了数次,车夫几次停下疏通,但却依旧难以前行…… 萧童在再次停车之时,有些焦急的掀开车帘跳下车查看,但却在跳下马车之时,才发现大雪已经满过了雪靴,车轴碾过的雪地,留下两道极深的痕迹却也都被后来下的雪给覆盖住了泥土,而士兵身上的盔甲更是落了一层厚厚积雪…… 拧眉,萧童转身走回了马车,有些挫败的对明月道:“原本以为走小路会轻松些,毕竟有这么多树挡着积雪,却没有想到竟然比街道更难走,看来今日黄昏之前,我们是没有办法赶回皇宫了……” 明月轻掀窗帘望了一眼马车外的场景,不禁失笑,也不责怪萧童,只道:“先派一名士兵回宫报信吧,免得太后担心……”,说着,转首望了一眼似乎已经睡熟的欧阳红玉,抿了抿唇,提裙下了马车…… “小姐,外面冷,您还是在马车里坐着吧……”萧童望着明月掀来车帘,忙上前阻止,但明月却已整了整锦裘下了马车,只见她在踩到地上深厚的积雪之时,拧了一下秀眉,转首望了一眼天空中肆意飘飞的雪花与马车所经之路碾下的车印,轻道:“车不能停下,否则就等于等死……” 这雪下得太大,就连碾过的车痕都会被掩埋,那么不会过一个时辰,马车就会被陷在这里无法动弹,若是停了,怕是这些士兵都会有生命危险…… “那……该怎么办?”萧童听闻明月这么一说,不禁更为紧张,因为这是小路,崎岖蜿蜒,所以与皇宫所在之地要多绕几里,当初也只考虑到人烟稀少之地会走得顺畅,却不想竟落下如此麻烦。萧童张望着左右,树林之中的百里的之内,怕是不会有人烟了…… 明月抬脚走向前,瞥了一眼那些已经一日滴水未尽的御林军,而后走到车轴碾过地方,俯身查看,少许,只见正在疏通车轴的车夫气喘的道:“皇贵妃、木小主,这一带十分难走,看着碾过的黑色泥土,就知晓这里原本就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泥土这么湿,也许在下雪之前还下了场雨,怕是就算大雪停了,这里也会升起瘴气,瘴气有毒,且能迷住视线,到时候就更难行走了……” 萧童的面色微变,但却睁大双眸,嘟着唇,气恼道:“胡说,瘴气明明是在大雨过后才会升起,有谁说在大雪之后也会升起的?”,说罢,狠狠的扯了一下手中的丝帕,握紧了素手。 明月望着萧童已经冻得通红的手,有些心疼的伸手握住,抿唇道:“别恼了……”,而后转首对车夫道:“若是步行的话,要多久才能到达最近的集市?” 车夫低首,面色已经冻得苍白,他呵了一口气,有些颤抖的道:“回皇贵妃的话,此地最近的集市也要两柱香的时间才能到达,倘若两位主子要徒步前行的话,怕是诸多不便,而且车上的那位贵妃娘娘身子单薄,也不宜步行……” 明月深吸了一口气,抿唇对身侧的萧童道:“萧童,你马上去挑几个身手灵敏的士兵,让他们带些碎银子到集市上去买大量私盐回来,倘若那些小贩愿意帮忙的话,就让他们多找些人,在从集市到小树林的路上洒上食盐,动作快的话,在今日三更之前,雪应该会融化一部分……” 车夫睁大双眼,有些错愕的望着明月,而后有些结巴的道:“私……私盐?皇贵妃,这里是帝都,倘若被人发现的话,怕是会传得满城风雨,到时候……” “倘若让他们知道皇帝的妃子居然买官盐洒在地上,岂不是会被传言为鱼肉百姓,到时候,皇上英明受损,本宫,想必也要背负上的奸妃的罪责……”明月不等车夫说完,便清冷的言道,而后望了一眼满眸错愕的车夫,轻拂了一下身上的裘袍,转身走到马车前,冷道:“先将车上的所有干粮都分给要派回京传信和去集市上的士兵,等雪融化之后在掉转车头回到街道上……”,说罢,便轻盈的跃上马车…… 那名车夫望着明月素洁的身影消失在马车的锦帘内,先是怔了怔,少许,那原本凝重的眸光竟闪过了一丝敬佩,而后忙跪在地上,道:“属下遵命……” 午时已过,皇宫中开始骚动不安,太后在‘坤宁宫’中可谓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大殿内聚集的众妃几次劝慰,但却没能起效…… 太妃神色凝重,可见也是分外紧张,她眸光微冷的几次扫向站在太后身侧的韩公公,按坐不住之时,竟扯着有些僵硬的唇角,伸手端起桌案上的茶水,伸手揭开杯盖,低首吞下,而后有些魂不守舍的放下,捏着丝帕轻擦着唇角,望着太后,浅笑道:“太后莫急,今日庙会,皇贵妃与木御女年纪稍小,许是路上观光,忘了时辰……” 太妃话音刚落,众妃忙点首附和,议论之声顿起,惟独坐在太后左侧的贤妃与淑妃二人只顾饮茶,全然不语。诚然,在这个大殿内的女子,怕是没有几个不希望皇贵妃能出个三长两短,永远都不能再踏进宫中,但是却又一个个口出违心之论…… 贤妃放下手中的茶碗,有些懒散的瞥了一眼神色苍白,心不在焉的杜太妃,而后轻声对太后说道:“太后宽心,皇贵妃聪慧过人,才思敏捷,就算在路上遇到什么麻烦,必然也会逢凶化吉,再说,这里可是帝都城,又有何人敢在天子脚下图谋不轨?”,说着,对站在一旁的星儿道:“太后的茶凉了……” 星儿立即会意,忙福身,道:“奴婢遵命……”,而后匆匆上前,端起了宫女刚送来的茶碗,递到太后面前,而太后虽然心头担忧,却也慈和的向贤妃点了点首,笑着接过茶,饮了一口…… 淑妃见状,像是时机不可错过一般的也搭上了一句,柔声道:“贤妃妹妹说的是,臣妾的这个妹妹,自幼就聪慧无双,必然不会出什么大事……”,说着,抬眼偷偷望了一眼太后的神色,但在见太后全然不理会之时,不免有些悻悻的低下首…… 自上次被禁足后,太后就不曾再召见过她,甚至就连后宫的大小事物都是太后亲自过问,她虽依旧掌管执法令,但却没有丝毫机会插手宫中事物…… 贤妃似察觉到了淑妃的异样,她唇角冷笑,却又不形于表,青葱的玉指轻抚着指上的碧玉指环,深吸了一口气,却不知自己究竟是以什么的心情,坐在此等待暮雪的消息…… 又坐片刻,殿外依旧没有丝毫动静,众人似乎已经坐不住,原本这些嫔妃前来只为一睹胡昭仪的姿容,却不想美人未见,却干等了数个时辰。太后见众人骚动,似乎也心有数目,于是便叹息了一声,对着韩公公道:“已经黄昏了,派出去的侍卫还未有消息么?” 韩公公望了望满是纷飞大雪的殿外,低声道:“太后,殿外的侍卫一柱香一报,消息绝对不会有疏漏……” 太后听罢,不禁闭上双眸,有些无力的伸手揉了揉额头,挥了挥手,叹息道:“既然如此,就让众妃散了吧,她们今日前来,怕是以为皇上与胡昭仪会在此处吧……”,说罢,撑着额头不语…… 韩公公见太后的神色,偷偷抬首看了一眼面容微凛的杜太妃,少许,眸光转动,一甩拂尘,尖声对殿外的众人,道:“太后有旨,皇贵妃归来甚晚,不必各位娘娘小主等候了……”,话音一落,众妃便个个如释重责一般的纷纷起身,而后向太后、太妃、淑妃、贤妃福身,少许,便三三两两的谈笑打算离去,但在此时,却闻殿外一声尖唱,道:“皇上、胡昭容娘娘驾到……” 太后微怔,忙抬起首,而大殿内的众妃也纷纷停住脚步,个个面容不知是悲还喜的望着帝王,少许,纷纷下跪,齐声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而后不少品级较低的嫔妃也向胡昭仪福身道:“贱妾见过昭仪娘娘……” 御昊轩面色冷俊,大步走向殿内,而后在石阶下单膝跪拜在太后身前,道:“儿臣参见母后……“,而后起身步上石阶,坐在太后身旁,眸光冷沉,低沉的声音却隐含焦躁的道:“太后可有明月的消息?” 太后望着帝王俊颜紧绷,心知他心头焦躁,却只能叹息一声,伸手握住帝王的手,安慰道:“皇上莫急,今日庙会,帝都城中必然热闹非凡,雪儿久居深宫,难得出去一次,许是因为贪玩而误了回宫的时辰……” 太后话未说完,御昊轩的剑眉已经紧拧,眸中的沉稳早已蒙上的一种另人说不出情绪,似慌乱,却又似隐怒,他紧握起拳头,面色冷清,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胡昭仪见状,忙上前握住帝王紧握成拳的手,轻柔安慰道:“皇上宽心,皇贵妃乃是帝都第一才女,聪慧灵巧,如今又蒙受皇上恩泽,身怀皇嗣,必然是鸿福齐天……”,说着,又浅笑着望向大殿外飘飞的大雪,轻声道:“皇上,您看,外面下这么大的雪,路上一定车行艰难,所以皇贵妃耽搁了回来的时辰也在情理之中,再说,若是皇贵妃知道皇上如此为她担忧,会心疼的……” 胡昭仪话落,大殿内一片寂静,众人都小心翼翼的抬首仰视帝王俊美的侧容,相互张望,却无人敢出声。贤妃低着首,在淑妃似乎有些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时,微微抬首望向帝王英俊的身影,眸光闪过一丝痛楚,紧握成拳,像是只有如此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冲上前去告之帝王暮雪的种种恶毒行径,倾诉暮雪如此毒妇根本不值帝王如此牵挂…… 少许,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在众人都沉默之时,微微道:“胡昭仪说的有道理,殿外大雪纷飞,别说是马车,就是人走着也甚是吃力,更何况集市小道不比宫里头,延误时辰也再所难免,所以……”贤妃望了望那些跪拜在地上,却个个伸长了脖窥视帝王的嫔妃,抿唇道:“除了花美人之外,其他的嫔妃就按照太后的意思退下休息吧……” 那些嫔妃听到贤妃的话,像是看到仇人一般,纷纷将眸转向贤妃,怒目圆瞪,却又不敢出声,少许,只见太后轻声道:“跪安吧,都跪安吧……” “臣妾,贱妾告退……”众妃在听到太后的命令之时,纷纷低首道,而后才个个不舍的退出了大殿…… 见众妃一走,胡昭仪便松开了双手,退身走到了贤妃的身侧,与刚才被留下的花美人同坐在一旁,但她刚坐下,就听到了淑妃不冷不热的奚落:“这不是胡昭仪么,本宫刚才乍看,还以为是贵妃娘娘呢……”,说着,轻柔一笑,似容遮掩失态一般的端茶饮了一口。 殿内刚才的僵硬的气氛在淑妃突然冒出的这么一句摸不着北的话一搅和,就连太后与贤妃的面色都微变,少许,只听杜太妃打圆场的说道:“我初见胡昭仪之时也是如此以为,不过,道是的确有些日子不见贵妃了……”,说着,轻咳了一声,凤眼转向坐在胡昭仪身侧的花如霜身上,瞪了一眼…… 花美人在看到杜太妃的眼神之时,握着丝帕的手不觉抖了一下,她抬起首,望了望帝王冷俊的侧容,却又生涩的低下首,贝齿咬住下唇,素手揪紧…… 杜太妃见桩,面色微变,竟有些气恼的放下茶碗,又咳了一声,而后只见韩公公望着花美人,小声道:“花主子,给皇上沏茶……” 花美人一惊,忙站起身,但却是唐突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就在此时,只闻大殿外一声长报,道:“报……”,而后只见一名身着盔甲,满身是雪花与泥水的御林军跑进大殿,跪拜在地上,双手抱拳,道:“参见皇上,皇上容禀,皇贵妃娘娘派属下前来传信……” 众人顿时嗖的一声全部站起来,太后激动的刚想开口问话,却见帝王已经步下石阶,在众人的诧异中僵硬着身子走入了大殿前,而后如同强忍克制都什么一般的伸出手一把揪住士兵的衣襟,低沉的声音含着丝丝慌乱与隐怒的道:“人呢?别告朕皇贵妃逃走了……” 众人一愣,先是不解帝王话中的言意,少许后,回神之时,只闻贤妃低呢道:“原来皇上是怕她离开了……”,原来,帝王如此冷沉克制,是以为明月至此不回,是逃离了宫廷…… 140天下风云(十九),杀机三 大殿内,顿时寂静无声,贤妃的话如同利刺一般扎进了每一个人的心头,淑妃与花美人的面色都微微泛白,就连太后与太妃都僵住身子,气氛凝固……被帝王抓住衣襟的士兵更是吓得面无血色,只见他满目惶恐,结巴的道:“回……回皇上的话,娘娘她……她在行车途中路经湿地小树林,马车不得前行,因而……因而特派属下回宫向皇上与太后报平安……”,说着,双腿止不住的颤抖,在帝王眸光微怔,松开手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簌簌发抖…… 太后的心像是从高山落入石谷一般,她闭上眼睛喘息了一口气,但是整个人却瘫软下来,好在韩公公与贤妃及时上前扶住……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太后在二人的搀扶下坐在凤榻上,口中不住的叨念着,但而后却又像想起了什么,又站起身,望着那名已经被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士兵,焦急道:“那……辰德贵妃如何?她一路上可有给皇贵妃添麻烦?” “回太后的话,辰德贵妃娘娘……她一路安好,只是……只是一路上都在不住的唤着皇上,且跟皇贵妃说了很多与皇上的事……”,士兵不敢有所隐瞒,一字一句颤抖的道,说完,更是整个人匍匐在地,不敢喘息…… 众人再次愣住,稍后,都将眸光小心翼翼的望向站在大殿下,英姿逼人,但却满身寒气的帝王,心头戚戚,而后,只见站在一旁的胡昭仪提裙走下,小心翼翼的接近帝王,小声唤道:“皇上……”而后抬首望着帝王俊美却又冷硬的侧容时,迟疑了少许,抿唇道:“皇上,既然皇贵妃并非……皇上就不必担忧了,不如先回‘吣心宫’休息吧……”,说着,就要上前来搀扶帝王,但在刚到触及帝王的衣袖时,却被挥退…… 御昊轩的面色沉凝,另人无法猜透他心中所想,但任何人都能看出今日的帝王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那种另人窒息的压抑,仿佛顷刻之间就会爆发,但却又被狠狠的压下,许久,在就在众妃都不敢出声,甚至在等着看胡昭仪的笑话之时,却闻帝王低沉的声音略带沙哑的道:“摆驾……” 秦公公一闻摆驾,赶忙打破这另人窒息的凝固气氛,尖声对着殿外的侍卫,唱道:“摆驾……”,而后与胡昭仪一同跟随在冷俊帝王清冷的步伐后面,匆匆离开了‘坤宁宫’大殿…… 淑妃望着帝王离去的英挺背影,青葱白皙的玉手狠狠的扯了一下丝帕,原本强颜欢笑的面容顿时冷沉,眼中浸满了撕心的嫉妒,而站在她身旁的贤妃却只是失落的敛下双眸,紧紧的握着素拳…… 天色渐暗,寒风呼啸,雪花肆意飞舞…… 小树林中,大雪纷飞,落满了四周的小树雪松,守卫的御林军身着的盔甲上也堆积了厚厚的雪,众人在不停的呵着热气,四处飘飞的雪花早已将人的视线迷住…… 萧童站在雪地里来回走着,伸手挡在额前,望着根本无法看清的前方,眸光中的焦急愈发明显,她握着冻红的拳头,低首望着那些已经被大雪全部覆盖掉的车碾痕迹,不禁闭了闭双眸,转身望着站在一碰不停清理马车上积雪的车夫,有些烦躁的道:“不是说去趟集市是要一柱香的时间么?现在都快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人?” 天色已经暗了,这里没有火石与干木柴,就算能侥幸打到野味,怕也是没有办法让这些又冷又饿的士兵充饥取暖…… 那名车夫的面色也极为难看,被寒风吹得有些微裂的唇已经冻得乌紫,他上前两步,眯起眼望着光线极暗的树林那头,搓了搓手,呵了一口热气,小声道:“回木小主的话,士兵来回的确用不了多长时间,但是怕是这私盐的确难找,再说就算有人敢贩卖私盐,也未必也卖给穿着‘御’字军服的士兵啊……” 萧童睁大双眸,在听闻车夫的话后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转身艰难的踩着厚厚的雪走到马车前,有些吃力的跃上马车,轻掀开的轿帘,抬睫望着马车内正闭着双眸的明月,小声道:“小姐,我们今日怕是走不了了……”,说着,小心翼翼的走进马车,瞥了一眼依旧熟睡的欧阳红玉,更为无奈的抿了抿唇…… 明月微微睁开双眸,清澈的眸光中没有一丝波澜,在看到萧童浅紫色的长袍上已满是雪渣之时,轻叹了一声,伸手掀开窗帘,望了一眼树林中一片雪白的景色,敛睫道:“我知道他们必然买不到私盐……”,皇城帝都,天子脚下,谁敢在此地贩卖私盐? 萧童错愕,睁大双眸望着平静无波的明月,不禁压低声音道:“那小姐为何……为何还派人去买私盐?”,甚至将马车里的所有干粮都带走了,如果他们一去不回,那他们岂不是…… “我不过是想让这些士兵心中所些期盼罢了,倘若不把那些干粮和银子全部交给离开的士兵,你认为那些士兵在此时又冷又饿的驱使下,我们还能如此安稳的待在马车里么?”说着,明月粉唇抿笑,轻闭上双眸,清冷道:“我们遭困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回了宫,只是……不知道先到这里的,是敌是友……” 萧童不解,她无措的望着平静如水的明月,素手不禁握在了一起,少许,她深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冻紫的唇,有些魂不守舍的道:“小姐的意思是……就算消息传到宫中,怕是也会有人先一步营救大军赶来之杀我们灭口?”,如果是这样,那他们今日岂不是凶多吉少? “也许吧……”明月轻叹了一声,而后睁开双眸,眸光颇淡的望了一眼熟睡中微拧秀眉,显得有些不安稳的欧阳红玉,伸手紧握素手,轻敛长睫,而在眸光触及到无名指上的那枚碧玉指环时,心一痛,却是更加握紧双拳,清冷道:“来了……” 萧童微怔,有些不明所以的望着明月突然冷凝的神色,而后却在耳边听到不同于北风呼啸的嘶嘶声时,眸光一闪,猛的转首掀开马车的锦帘,却只见一道鲜血划过前眼,车夫还没有还得及唤救就已经倒在了马车旁,睁大双眸的头颅滚落在沾染了血迹的的雪地上…… 撕杀声突然在周围响起,兵器碰撞的声音分外悦耳,萧童睁大双眸,心头被这突来的变故怔得窒住了呼吸,少许,她慌乱的转首望着明月依旧清冷的表情,却不知该说什么…… 明月望着萧童慌乱的神色,粉唇抿得极紧,而后敛睫望着被这嘈杂声吵醒的欧阳红玉,突然掀开轿帘,在萧童还没来得及阻止之时,突然跃身翻出…… “小姐……”萧童惊恐的大叫,而后转身想走出马车,但是身旁刚醒来的欧阳红玉却像是受了惊吓一般,突然坐起身揪住了萧童的长袖,睁着一双迷茫却惊慌的大眼,呢喃道:“怕……皇上,我怕……” 明月站立在马车顶上,狂风夹杂着漫天的飞雪狂肆的打落在她的玄色锦裘上,吹拂着鬓边垂落的发丝凌乱飘荡,宛若一名坠落凡尘的仙子,冷清的不可方物。 她秀眉轻拧,有些失神的望着马车周围的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息,以及那满地瞬间已经倒地的御林军尸体,微微抬首,眸光转到周围四季长青的雪松上,在冰冷的空气中悠悠的道:“好快的刀法……” 风,呼啸而过,吹起了明月的长袖,使得玄色长袍在风中簌簌作响,少许,只闻树林的四面不八方竟都传来声色不同的笑声,如孩童,如老妇,如壮男,又如妙龄女子一般的充斥着整个树林,恰如幽灵,分外诡异骇人…… “好可怕……皇上,好可怕……”马车内,欧阳红玉惊恐的声音微弱的传来,而后只闻萧童不厌其烦的怒斥,而后挥掌击在她的后背,少许,萧童翻身飞出马车,一身紫衣飘扬在风雪中,与明月齐肩站在马车顶上…… “小姐……”萧童口中呵着热气,在看到周围全部倒在雪地上的士兵时,心头一震,而后惊愕的抬首张望着树林周围黑压压的一片,耳中听着那诡异得恐怖的笑声,紧握起拳头,冷声道:“好毒的刀法,竟然这么快……” 话音刚落,周围的血腥气味竟然更为浓烈,突然间,昏暗的天空中呼的一声掉落下来数个人行物体,重重的落在地上,明月微怔,定睛一看,竟发现是面色苍白如雪的士兵死尸,那死时的模样,如同被吸干血一般…… 萧童震惊的望着地上掉落下来的五具死相极惨的尸体,不禁捂住唇,压抑着胃里翻滚的恶心,少许,她像是再不能忍受一般的对着空中叫骂道:“畜生,有种的出来,都敢做出如此兽行,又何必还藏着那张牲畜不如的脸……”,萧童的声音在狂风中飘荡,但是风雪中的诡异笑声竟然更大声,并且伴随着雪松沙沙落雪的声音,将这原本就黑暗的夜蒙上的绝望而无助的夜纱,侵噬着人的心绪…… 明月的眸光一凛,突然伸手取下了发髻上的朱花,挥袖间,猛的弹指,而后只见那枚朱花咻的一声向一棵剥落积雪的高大雪松飞除,顷刻间,一个黑色的身影如幽灵一般的从树中飞出,啊一声一尖叫,跌落在雪地上,但在萧童刚想上前擒拿之时,却迅速钻进了雪地里,只留下大雪上一抹暗红的血迹…… “受伤了……”明月拉住萧童想前去擒拿的身子,再次抬起首望向周围的雪松,却是突然冷笑出声,眸光微微眯起,对着呼啸的狂风,道:“既然做的是死人买卖,又何必伤及活人?” 萧童微怔,甚是不解的望着明月冷清的面容,以及那只扣在她纤细指尖上一枚珍珠朱花,刚想问什么,却闻风中突然传来一声猫声的怪叫,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隐隐约约:“同道中人?” 明月的秀眉一挑,眸光陡然冷下,手中的朱花毫不犹豫的飞出,而后猛的抓住萧童的手提身飞向了一棵大树,只闻空气中咻咻咻的三声,回眸间,三枚锋锐的毒针刺在了马车顶上,刚才明月与萧童所站的地方…… “啊……”又是一声凄厉诡异的尖叫声,另一棵雪松上,一抹倦缩的身影在空中掉落在了雪地上,但同时,也遇前一次一样,瞬间就钻进了雪地里,消失了踪影,雪地上,只留下一枚如同从血肉中拔出的染上的鲜红血迹的珍珠朱花…… “小姐……”萧童回首望着雪地上那个又突然失踪的身影与马车顶上的三枚幽绿的毒针,面容微显惊恐,她紧紧抓住明月手,在停落在雪松顶上之时,不禁微颤的道:“小姐,那些……那些是什么东西,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突然消失,速度快得连面容都看不清楚…… 明月望着雪地上多出来的那个小小的洞,深吸了一口气,居高临下的望着四周所有的雪松,紧握住拳头,清冷的道:“盗墓者……只能在黑暗中寻找死人财富的人……”,说着,秀眉微拧,突然又拉着萧童的身翻身跃下雪地上,躲过了一枚锋利的飞刀…… 风中的雪花落得更为密集,这场大雪像是永远都不会停止一般,纷乱飞舞在这片阴暗的小树林中,挡住了明月与萧童探视前方的视线,却也遮掩住了她们单薄娇小的身子…… 风,更为猖狂的呼啸,在耳边拂过冰冷的声音,空中的笑声渐渐隐去,但却传来一声低沉好听的男音:“真是伤人的比喻啊……”,而后,在明月与萧童愣怔之时,只见不前方的不远处竟走来一抹黑色长袍的男子英挺身影,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我喜欢聪慧却又冷静的女人……” 141天下风云(二十),与君诀 大雪纷飞,随风呼啸,渐渐在黑暗中遮掩了一切…… 明月微微眯起双眸,在风雪中凝视着眼前的缓缓走来的黑色身影,戴着碧玉指环的手紧紧握成拳头,玄色长袍在风中飞扬,抖簌着打落在上面的雪花…… 萧童神色紧张,她睁大双眸望着眼前穿梭在大雪中,渐渐向她们走来的黑袍男子,呼吸急促,冰冷的风吹拂在她的发髻上,雪霜沾染了眉睫,微颤,在男子突然停住之时,她紧握住明月的手,乌紫的红唇紧紧抿起…… 男子的脚步停在前方的一丈前,狂风抖簌着他身上的黑色长袍,在这雪白的冰天雪地里,让他看起来一个突秃的幽灵魔鬼,但是那身形却偏偏又英挺高大。风,依旧无止境的狂啸,突然,男子揭开了自己头上的斗篷,大风吹起他发头乌黑散落的发丝时,一张俊美邪魅的面容显现…… 明月的秀眉微动,却是疑惑的望着男子的那双似乎带着幽绿的异眸,面色依旧平静无波,但眼中却闪过一丝疑惑,抿唇道:“异族……” 男子饶有兴趣的望着明月那双清澈无波,却又冷静如冰的冷眸,薄唇扯起了一抹满是邪气的笑意,就连浅绿的眸光也渐渐转变为深绿,少许,他伸手抚了抚手中的一支如蛇般的墨色长笛,低沉的声音带着几许笑意,道:“果然是聪慧佳人,看来今日此行,我道是收获不小……”,说着,黑靴又上前一步,拉近了三人的距离…… 明月不动神色的后退一步,冷瞳凝视着男子那双满是掠夺气息的绿眸,将藏在袖中的第三枚朱花夹在指缝中,微抬首,长睫轻颤,低声道:“我不是死人,也没有陪葬的财物……” 男子听后,先是一愣,而后竟冷声笑起来,那笑,使得他原本就俊美的面容更显绝伦,他清幽的凝视着明月,笑道:“美貌,聪慧,财富,女人拥有了其中一样就是不幸,而你三样具全,是大大的不幸……”,说着,更是向前逼近一步,邪气的道:“天朝的皇贵妃,身怀龙嗣,貌美绝伦,聪慧冷静,果然是世间至宝……” “放肆……”萧童再听不下男子的暧昧之言,怒极呵斥,而后如同突然想起什么一般,伸手从腰间嗖的一声,抽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紧握在掌中,对着男子,冷声道:“绿眸的妖怪,你再敢上前一步……” “我不喜欢多嘴的丫头……”,男子突然打断萧童的话,而后只闻咻的一声,一枚幽绿的毒针不知从何而来,却是悄然无声的向萧童飞去,明月一怔,随即将手中的朱花弹指发出,瞬间,一道火花闪过,两枚金属在萧童的眼前碰撞,双双跌落在雪地上…… 萧童惊住,手中的匕首几乎握不稳,她睁大双眸望着眼前依旧带笑,却只看明月的男子,心一悸,又后退了一步,口中低喃着:“不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动作如此之快,她甚至都没有看到男子动手…… 明月的秀眉拧起,双眸中的清澈渐渐蒙上了一层阴寒,她抿着唇,伸手将发髻上的一枚白玉海棠簪取下,瞬间,一头乌黑的长发垂落下来,在狂风中肆意飞扬,那决绝而冷清的神色,美得另人窒息…… 男子的眸光微动,似不敢相信明月竟会如此一般,少许,他却是笑得更为暧昧,修长的手拿起手中的蛇行墨玉笛,低沉道:“够冷,够狠,够美,够艳,好,这就是我想要的女人……”,说罢,在明月微怔之时,男子一挥手中的墨笛,眸光冷沉的望着明月紧握玉簪的手,冷道:“跟我走,或者死……” “你……”萧童怒道,但是却不敢上前,少许,只见男子的眸光从明月身上稍稍移开,转到萧童身上,突然笑起来,那笑,阴冷低沉,使人毛骨悚然,而后,只见他悠悠的看着明月,笑道:“你现在手中还有最后一件武器,你说,你是自保,还是救她……”,说着,修长的手漫不经心的指向萧童…… 明月的长发在风中飞扬,飘荡的披散在身后的玄色锦裘上,漫天的雪花沾染却又滑落,让她看起来如同纯然的仙子一般,不染丝毫风尘。冰凉的粉唇紧抿,将怔住的萧童拉到自己身后,而后伸出纤细白皙的玉手捏住胸前锦裘的玄色丝带,轻扯…… 男子的剑眉一动,冷幽的眸光闪过一丝疑惑,而后,只见明月身上的裘袍滑落在雪地上,一身素洁长裙顿时飘荡在狂风中,腰间系成蝴蝶般的三尺丝绸带正是如蛇一般的在风中百般妖娆…… 明月冷冷的望着眼前的男子,而后缓缓的将右手食指上的碧玉指环取下,紧握在掌心中,在男子疑惑的视线中,丢弃在冰冷的雪地上,轻柔的道:“萧童,倘若你能再见到皇上,为我带句话给他……” 萧童尚未在震惊中回神,她呆呆的望着明月如同要绝尘而去的仙姿身影,手中的匕首紧紧握住,直到那冻得通红的手渐渐泛起白色,而后只听明月轻柔的声音冷冷清清的道:“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与君长诀……”萧童眯着被乱肆的雪花打痛的双眸,像是不能明白明月话中的意思一般,她紧张的握着匕首,想上前去问清楚,但是双腿却像是已经冻得麻木了一般,根本无法动弹…… 男子听罢明月的话后,幽绿的眸光一凛,剑眉拧得更紧,冷声道:“皇贵妃想做贞洁烈女么?” 明月抿唇一笑,清澈的眸光中不带半点畏惧,微微抬首,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轻柔道:“自古帝王皆薄情,公子以为我会为了一个如今在皇宫里不管我死活,只顾宠幸别的嫔妃的男人守护贞洁么?”说着,在男子眸光疑惑之时,抿唇道:“既然我与公子同为一道,不如切磋一下,若是我输了,我便跟公子离开……” 男子的绿眸一怔,像是极不相信明月的话一般,但在看到明月清澈冷清的眸子时,剑眉抚平竟是笑道:“那若我输了呢?” “放我走……”明月毫不犹豫的回答,而后敛下长睫,望着雪地上的那枚碧玉指环,深吸一口冰冷的气息,抬睫望着眼前的黑袍在风中狂肆的男子,轻道:“若是我输了,你不得伤害我腹中的孩子,你若是当真要我,就等这个孩子出生,将他完好的送还给他的生父……” 男子望着明月,眸光中升起了几许另人难以看清情绪,薄唇微抿,低沉道:“你爱他……”,而后疑惑的望着明月毫无波澜与眷恋的眸光,却带着几丝不确定的道:“倘若你当真对他无情,就不会要求别的男人保全他的孩子……” “对公子来说,这重要么?”明月冷冷的道,眸光闪过一丝痛楚,而后缓缓闭上双眸,像是彻底将一切都抛却一般,在睁开双眸的那一刹那,猛的扯下腰间的丝带,脚下一转,旋身飞向半空中,那玄色长裙,如同莲花一般盛开…… 142天下归一(一),战败 漫天杀气包裹在纷乱飞舞的雪花中,如雨倾下,打落在满是积雪的雪松上,只听哗啦一声,积雪竟全部掉落,掩盖了周围满是血腥的气息与残不忍睹的数百具尸体,天地间,剩下呼啸的寒风与乱舞的漫天雪花,像是无边落叶一般萧萧而下…… 黑袍男子站在雪地上样望着天空中白衣胜雪,飘然飞舞在雪松树顶的明月,眸中的疑惑更深,他没有想到明月竟已将战败的一切掩埋在大雪中,但是那在风中肆意飞舞着长发的冷绝女子,身上却没有半点悲戚,即便,也许她自己明知道会战败…… 薄唇扯出一抹邪气的笑意,男子的眸光中不仅多了一分柔和,少许,他挥袖翻身凌空,手中的墨玉长笛在狂风中发出一声呼啸的诡异响声,便已经站在了明月的身前,黑色长袍在风中抖簌,乌法发在脑后飞舞,少许,他剑眉一动,低沉的笑道:“怎么比呢,我的冷美人……” 明月的粉唇微动,扯出一抹清冷的笑意,单薄的身子在风中宛若随时会被风带走一般,她眸光清亮的望着眼前这个邪气俊美的男子,轻声道:“富贵险中求,一辈子见不得光的人,比得当时是逃跑的速度……”,说着,一挥长袖,整个玄色柔美的身影便如天上的雪花一般随风飘下,飞向树林深处…… “流星十八里步……”男子的眸光微冷,在看清楚明月步伐与身形之时,只是微微一怔,竟像是早知晓一般,但是剑眉却依旧蓦地拧起,薄唇一抿,提身向那抹似乎瞬间就已经消失在茫茫白雪的天地间的娇小身影…… 顿时,小树林里,那纷乱飞舞的雪花中,一白一黑的身影在急速追逐…… 不远处,数千把火把映照在小树林的边缘,明黄军服上的‘御’字格外醒目,前侧,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飞驰疾奔,在堆积着厚厚积雪的地上留下了一串深陷的印记,直向小树林中奔去…… 身着一身褐色丹顶鹤朝服的秦公公站在马车上张望着前方满是纷乱雪花的小树林,焦急的双手拢在袖中,来回走动,白色的拂尘在狂风中都冻得僵硬起来,少许,在身后的马车内传来一声娇柔的声音时才停住脚步,恭敬的对着车帘,呵着热气,微微颤抖的道:“昭仪娘娘宽心,这次派出的是御林军锦衣卫,想必不会过半个时辰就可以找到皇贵妃了……” 车帘被轻轻的掀起,胡昭仪那张与明月极为相似的娇美面容出现,她眸光望着外面雪白一片的景色,不禁轻叹了一声,起身轻拂了一下身上的玄色长袍,站在马车前侧,伸手挡着密集得几乎蒙住人眼的雪花,轻道:“这么大的雪,皇贵妃的马车怎么会走到小树林里?”,说着,伸手搀扶在秦公公的手臂上,提裙下了马车…… “昭仪娘娘还是待在马车里吧,这外面的雪太大……”秦公公搀扶着胡昭仪上前走了两步,低声道,而后接过一名随行宫女手中的雨伞撑起,挡去了空中纷飞的雪花,却也是伸长了脖子望着前方的根本看不清楚的树林…… 这片树林曾是乱葬岗,后在龙帝登基之时曾大副修善过,当时的帝都虽然繁华,但却不比先帝与如今的轩帝,因而除却皇城以外,如这些乱葬之地,根本无人管辖,因而此处根本无人经过,更是多出盗墓的贼人,又因多埋棺材与腐木,泥土成黑色,故而曾被当地人取名为‘黑树林’…… 黑树林两接帝都长街,位于城后的山地,虽与皇宫路途相接,但是却要弯绕数十里,尚且路途崎岖难走,遇水泥泞,遇雪难行,雨后更是会升起有毒的瘴气,终日弥漫在树林中,必须连续晴天三日才可散去…… 胡昭仪望着前方已经探入树林的锦衣卫,握着丝帕的手微微收紧,伸手拢了拢身上的锦裘长袍,微微走上前去,在看到地上印下的马蹄印之时,握了握拳头,深吸了一口气,道:“皇上单人匹马前往小树林,身边可有暗卫保护左右?” 秦公公一怔,似讶意于胡昭仪怎会知晓皇帝身边有暗卫一般,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但随即却见胡昭仪秀眉微拧的望着秦公公一脸错愕的神色,抿了抿粉唇,伸手弹了一下秦公公的额头,冷声道:“总管不认得我了么?我问你话呢……”,说着,不再理会秦公公,径自向前走去…… 秦公公望着胡昭仪那窈窕妖娆的背影,眸光怔了怔,少许突然想起那日在‘未央殿’时,深觉此人声音熟悉之时,眸光陡然一闪,脑中顿时浮现出了一个与眼前女子的面容没有半点相似的黑衣隐卫,心一跳,不禁轻呢道:“华琼姑娘……” 胡昭仪的脚步一定,微微转首望向一脸疑惑的秦公公,眸光平淡无波,当真有几分明月的气质,秦公公抬眼望着那双记忆中一直冷静的眸子,忽而伸手道:“你……你真的是华琼?”,华琼是皇上暗中挑选训练的二十名暗卫中唯一的一名女子,他清楚的记得,在皇上还是太子之时,这个当时只有十二岁的小宫女在一个大雪的夜晚,独自一人在‘御花园’中舞剑的情形…… 后来事隔三年,皇上挑选暗卫之时,这名女子已成了‘御前侍女’,当时选拔暗卫之时,她与自己最好的姐妹子鹭一同在后花园中擂台,二人交手数个时辰竟不分伯仲,但是那日的擂台,因子鹭性格天真爽朗,不适成为暗卫而被留在了‘吣心宫’中侍帝,而王华琼便成了接受训练的暗卫,于是那日后,皇宫中便再没有华琼这个侍女,也再没有人还会在深夜中看到那个倔强而娇窈窕的女子,飞天舞剑的身影…… 大雪中,胡昭仪唇角的笑意带着默认,她转首望着前方被大雪映得明亮,但却也好象被一层黑雾笼罩的黑树林,又向前走了几步,而后在秦公公跟上之时,轻声道:“这片树林阴气太重,我看我还是跟随皇上前去吧……”,说着,微微转首,冷声道:“秦总管,将马车的绳子解开,我要去追皇上……” 秦公公先是一愣,而后在看到胡昭仪转过身向马车走去之时,赶忙上前拦住,有些气喘的道:“昭仪娘娘且慢……”,而后一把拉住华琼的长袖,小声道:“皇上既然已册封你为昭仪,且有散播谣言说你是江南一带的花魁,可见是别有用意,倘若你擅自暴露身份,岂不会让皇上苦心白费么?” 华琼望着秦公公认真的神色,心头的焦急渐渐变成了迟疑,少许,她敛下睫,回首又望了一眼那黑漆却又泛着无数火把光亮的黑树林,抿了抿唇,闭上双眸,道:“罢了……”,或许又其他的暗位跟随在左右也不一定,想到此处,她走向马车,伸手雍容的搀扶在秦公公的手臂上,抬脚上了马车,掀开锦帘走了进去…… 树梢上,一白一黑的身影在空中旋转,两相追逐却又纠缠不清,漫天的雪花仿佛成了配角一般的纷纷沙沙的落下,映照着空中打斗却又相互闪躲的二人…… 明月轻身飞跃,在黑衣男子靠近之时猛的从手中飞出三尺丝带,如灵蛇一般的向男子的要害飞去,但是男子却突然翻身远离,翻身闪躲过那致命一击,藏于四周甚密的雪松之中,而后在明月收出丝带旋身离开之时再次跟随追击…… 雪花打落在白皙的面容上,明月轻身在空中飞舞,玄色长裙飘然在狂风中,她在闻到狂风不寻常的烟雾气息之时,双眸微眯,在瞳孔中出现无数小点的火光之时,心头一窒,翻身落入了密集雪松的地上,如同那两名被她伤及的盗墓者一般,瞬间钻进了满是积雪的雪松内…… 而身后一直追击的黑袍邪气身影在看到那抹白色突然消失之时,也略有觉的望向前方的树林,而后翻身如赢一般犀利的退回了另棵雪松之上,旋身藏入。树丛中,一声马蹄隐隐传来…… 明月藏躲在雪松内,她闭着双眸喘息着,素手紧紧的扣住那繁密的枝丫,在听到风声中传来的隐约马蹄声时,心头一窒,素手微微拨开树枝,望着前方渐渐明晰的火光,抿了抿唇,竟是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一国皇贵妃落难积雪树林,而救兵却姗姗来迟,怕是史上独有她一人吧…… 素手轻捂心头,渐渐抚平那急促的喘息,屏声听着周围的响动,紧握拳头,少许,只闻不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笑声,伴随着风中扩散在风中,黑袍男子笑道:“手无利器,武无章法,但却偏偏练就了一身出神入化的‘流星十八里步’,天朝的皇贵妃果然比传闻中的更为神话……” 明月望着周遭的漆黑,却分不清楚声音从何传来,她缓缓的闭上双眸,静心听着周遭的声响,在身侧的一棵雪松发出诡异声响之时,蓦地睁开眼,将手中的玉簪弹指飞出,而她自己则是翻身如鹤一般的飞出…… 铛的一声,空气中飞过一串粉末,与漫天的飞雪相融,消失无形,而后那抹黑色的身影如豹一般的从雪松中冲出,身形极快的向那抹飘然仙姿的玄色身影飞去,黑袍长袖挥及一掌,直向明月的身形逼去…… 北风呼啸过雪地,卷起雪花乱舞,成就了雪白的杀机…… 明月的身子倒在雪地上,玄色长裙铺洒,而那抹黑色的长袍则是俯身望着自己猎物一般的凝视着长发披散在雪地上的明月,薄唇的冷笑与绿眸的冷幽使得他看起来当真却吸血的妖物无异,但却偏偏俊美绝伦…… “宝贝,你输了……”男子的声音低沉邪魅,深幽的眸光在看到明月那双清澈得即便如此,都不含半点恐慌的眸时,划过了一丝笑意,修长的手放开了紧扣她手腕的力道,却是抚上了她冰雪一般的肌肤,轻声道:“听……马蹄声近了,可是你却是我的了……”,而后笑着凑近她耳边,暧昧的道:“你的夫君来迟了,可是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迟了么?” 明月清澈的眸光闪过一丝暗淡,却不挣扎,像是等待男子的下文,而后,只见男子略带懒散的半依靠在她身边的雪地上,伸手撑着额头,如同观赏猎物一般的望着她那双平静却娇美得无可挑剔的面容,大手滑到她的下巴上,轻轻的捏起,食指的指腹轻抚过明月粉红柔软的唇,声带沙哑的笑道:“你派回去的士兵,被我困在树林里迷失了方向,因而延误了送信了时辰……”,而后竟突然翻身,气息逼人的俯视着明月望着天空中纷乱飞雪的冷眸,低首,在即将触碰到她的唇时,冷声道:“你真是美得让我想立刻吃了你……” “为什么……”明月突然出声,清澈却又仿佛死寂的眸光渐渐转到了男子幽绿的眸光上,粉唇微动,清冷的声音悠悠的道:“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却还让他回去报信……” 男子有些敬佩的望身下的小女人,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少许,他的口气竟然温柔起身,修长冰冷的指尖划过她的眉眼,轻声道:“因为我知道他对你用情至深,所以,我想要看他这个冷血帝王面对失去心爱的女人,会如何……”,说着,他猛的抱起明月的身子,提身飞起,而后落在了不远处的空地上,望着那匹飞快奔白马,在她耳边冷笑道:“看,你的夫君来了……” 明月的长发在狂风中飘动,被点住穴道的身子不能动弹的犹如木偶一般的任人摆布,清冷的眸光在听到男子残忍而阴森的话语时,微微动了动,但却随即恢复了平静,微颤着长睫望着那抹飞驰而来的明黄身影…… 男子望着明月平静得几乎死寂一般的容颜与眸光,剑眉渐渐的拧起,像是极为不满意她如此平静一般,但随后,在马蹄声将至之时,突然扳过她的身子,凝视着她倔强却又沉稳清澈的眸子,薄唇,邪气一笑,在听到一声骏马嘶鸣之时,低首吻住了明月的唇…… 周围,安静得就只剩下风中,俊马鼻中喷出的白色气体蒸发了落下的雪花,时间像是在这一刻凝固成冰…… 唇上的冰冷湿意代表着什么,明月没有去想,但是在看到黑袍男子轻闭的双眸的俊美面容微微抬起之时,她感受到了身侧射来的那一抹灼热的怒火,可是,她却没有回视,只是敛下睫,静静的男子的身前,任由男子当着御昊轩的面将她搂入怀中…… 身着黑袍的男子静静的望着怀中面容依旧无动于衷的明月,绿眸中划过一丝恼怒与凌乱,而后轻轻的放开她,转首轻笑的望着坐在马背上,明黄龙袍在狂风中飞扬的俊美得犹如神抵的男子,薄唇一扯,低沉的笑道:“皇上,臣下久等了……” 明月的心头一惊,这句‘臣下’她在熟悉不过,因为只有天朝十六国的诸侯国主才会在御昊轩的面前如此称呼自己,她猛抬起长睫,僵直的站在雪地里,望着黑袍男子俊美的侧容,而后在看到他脖颈处微微翘起的肉色皮肤时,心头的空气像是全部被吸走,‘易容’这两个字顿时在明月脑中浮现…… 御昊轩的神情被满天纷乱的大雪遮掩住,但是却能轻易的感觉到从雪花中弥漫开来的另人窒息的杀气,骏马一动一动的站立在那里,仿佛能感受到主人的气怒一般,如同水晶一般的双瞳,透着纯净的玻璃光泽,紧紧的凝视着前方的二人。 143天下归一(二),太子百日 大雪沙沙飘落,打落在树林中两人的身上,明月的长裙随风飘舞,清澈妖娆,脱世俗尘,但是,这份妖娆与脱俗,却刺痛了御昊轩的眼…… 白色骏马的鼻子内似乎也冒着愤怒的热气,在这个冰天雪地的树林中像是唯一有生气的象征,而马上的英挺男子却如僵石一般,动也不动,漆黑的瞳孔上顿时泛着墨蓝色的愤怒…… 冰冷的空气中混杂着另人窒息的杀气,融于雪花中,黑袍男子的那双绿眸深幽的凝视着眼前的敌人,修长的大手紧握着那支蛇形墨玉笛子,薄唇抿着一抹别具深意的冷笑,而后竟在在顷刻间松开明月的娇柔的身子,黑袍一动,腾空跃起,墨玉长笛在风中发出了一声诡异的叫声…… 寒风蓦地狂肆,带着漫天的雪花融入冰冷杀气中,黑发飘洒飞舞,在眸光瞥见两抹身影交融时的刀光剑影交错的瞬间,明月蓦地闭上了双眸,任由冰凉的雪花打落在自己的面容上,粉唇紧抿…… 空气中,凝固的杀气几乎听不到人的呼吸,只有兵器刀刃碰撞的声音,呼啸的北风从耳边穿梭之时,两抹长袍在狂风中发出簌簌的响声,伴随着关节愤恨的响动,刀光剑影闪烁…… 呼吸渐止,明月拧着秀眉,紧握着拳头,心头的纷乱就如同天空中随风的雪花一般,在耳边的一切突然停止时,她不禁睁开双眸,想看清眼前的战事,但是却就在此时,两抹不同的身影竟都向她冲来,心一窒,刀剑在空中再次交会的瞬间,血腥气味弥漫,一支冰冷的墨玉蛇形笛一抵住了她的脖子…… 长剑闪着血红的寒光刺进了男子的左胸,噗嗤一声,鲜红的血便沿着剑刃缓缓流出,滴落在脚下的血地上,狂风呼啸着卷起沙沙的雪花,明黄色的龙袍在狂风肆虐作响…… “呵……”黑袍男子突然轻笑出声,手中的墨笛紧紧的抵住明月白皙的脖颈,另一只颤抖的手缓缓伸手,像是想抱住明月的腰身,但是胸口的剑却在他还没有触及到那块窈窕纤细的地方时,猛的一转,鲜血如同盛开的梅花一般四渐在周围的血地上,更是沾染了明月身上的玄色长袍,妖冶的扩散着点点朱红…… 男子的身子抖了抖,但是却笑得更为邪气,他转眸阴冷的绿眸望着站立在风雪中,俊容紧绷,像是压抑着心头极大的痛苦一般,深幽的墨蓝色瞳孔掩藏着说不清的情绪的御昊轩,而后缓缓的顺着他的目光静静的凝视着明月的侧容,以及她披散在肩头的长发…… “呵呵……”男子的笑声更为大声,像是那伤口并不在他身上一般,那僵只在半空中颤抖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少许,他倾着身子将明月娇小的身子抱在了怀中,墨笛紧紧的抵着她的脖,在唇角弥漫着血腥时,更为发狂的大笑起来,低沉的道:“御昊轩,她已经是我的了,是我的了……哈哈哈……”, 或许是因为男子的笑声太过低沉,太过刺耳,所以明月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头竟像是被掏空了一般的痛楚,她轻颤着长睫,望着前方纷乱的大雪,强忍着眼中的酸涩闭上双眸…… 御昊轩望着明月紧闭的双眸,原本僵直的身子顿时怔了一下,那似乎带着默认的神色让他的面色顿时铁青,墨蓝色的眸中原本被压抑的痛苦像是突然全都被爆发出来了一般,他咬着牙满是愤怒的凝视着黑袍男子,低沉的声音满是愤怒的咆哮:“冷孤云,放开她……” 冷孤云……明月蓦地睁开双眸,但耳边却听到了一声狂妄大笑,接着,她的腰身被人搂得更紧,墨色玉笛在她的脖颈上来回摩挲,像是故意挑逗一般,少许,只闻他冷声道:“一个冷血的男人是不需要美人相伴的,皇上为何不把她送给臣下,皇上可知道您拥有这样一个女人让臣下嫉妒了多少年……”,说着,那俊美邪气的面容挂着冰冷的笑意,凝视着握剑的御昊轩…… “放开她……”御昊轩再次咆哮,那神色如同怒极的雄狮一般,他紧握着剑柄的手发出关节响声,猛的向前一步,只听呲的一声,冷孤云的身子颤了一下,却只是闷哼了一声,粘稠的血液啪啪的滴落在了血地上,狂风拂过,卷起了阵阵血腥气息…… “放开她……”御昊轩的咆哮声带着急促,他墨蓝色的眸光已经染上了血腥的赤红,他冷冷的望着冷孤云渐渐抽搐的面容,龙靴踩着满是鲜血的雪,又将长剑刺进了冷孤云的胸膛一点,在血迹渐出之时,转眸望着发出细微疼痛呼声的明月,整个人顿时僵住…… “怎么,你忘了她还在我怀中么?”冷孤云的唇角溢出了鲜红的血迹,他的胸口渐渐起伏不定,但是还是紧紧的搂着明月的身子,像那是他在生命的弥留之际唯一拥有的宝贝一般,而后,他有些抽搐的低下首,将下鄂磕在了明月的娇小的肩膀上,呼吸渐浑浊的道:“暮雪,没想到……事隔三年,我还能再抱你入怀……”,说着,竟吐出了一口鲜血…… 冷孤云的话一说完,明月的身子就僵住,她有些不敢相信的转首望着唇上满是鲜血的俊美男子,刚想说什么,但是他却笑了,笑得俊美绝伦,幽绿的眸光渐渐的暗淡为灰色,却依旧轻柔对她小声道:“我一直后悔那夜为什么没强迫带你走,如果那样,也许……” 话没说完,那把犀利的剑就呲的一声刺穿了冷孤云的心脏,满是稳热鲜血的剑刃从他的体内穿过,而后,只闻御昊轩如发狂的野兽一般的怒吼,他双眸赤红的望着冷孤云,竟猛的将剑抽出,又狠狠的刺下…… 冷孤云灰暗的眸子一直凝视着明月的面容,像是只要看到她,所有的疼痛都不会感觉得到一般,他的身子慢慢的滑离了明月的身子,但是唇角的笑却依旧,在瘫软在早已被鲜血沾染的雪地上时,恢复了漆黑的眸子直直的凝视着明月,唇角溢出了更多的鲜血,但是他却依旧不断的蠕动着唇,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明月呆呆的望着这个昨夜还与自己说话的邪气男子,睁大的眸光中不禁升起了一层迷蒙的雾气,可是下一刻,她的肩头被一双大手狠狠的扣住,耳边顿时充斥着一声低沉的怒吼:“他以前抱过你……” 明月从怔愕中回神,却看到了一双如同魔鬼一般的赤红双瞳,心一悸,想后退,但是身体却依旧不能动,少许,只听御昊轩如发疯的一般的将她的身子推抵在了身后的大树上,而后猛的掐住了她的脖子,颤抖的怒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抱过你,为什么……” 明月摇首,眼中的泪水瞬间滴落,她的心头一片混乱,她不知道该什么说,但是御昊轩却更为疯狂的伸手穿插。进了她的长发,猛的狠狠揪起,赤红的双眸凝视着明月的略带吃痛的神色,靠近她的鼻息,声带颤抖的低沉道:“你哭了,你还为他哭……” 明月闭上了双眸,清泪不能自已的滚落,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在看到冷孤云死前无声的那句话与此时疯狂如魔的御昊轩时,心头的酸涩便另她无法控制…… “小姐……”不远处,萧童一身浅紫色的长裙在风雪中艰难的奔跑过来,而后在看到明月玄色飘动的身影时,眼中的泪顿时掉落下来,她跌跌撞撞的跑向明月,面色苍白,而后颤抖的将手中的碧玉指环捧在手心中,哭着道:“小姐,我终于找到你了,小姐……” 明月心动,睁开双眸转首,却看到萧童手中捧着碧玉指环向她跑来,顿时,她感觉自己心头的空气都被抽走了…… 周围的空气在萧童跌撞着跑来之时凝固了,狂肆的寒风中,御昊轩的眸光像是被冰雪冻住了一般,怔怔的望着喘吁着站在他身前的萧童手中捧着的那枚碧玉指环,而后僵硬的转首望着明月紧闭双眸的模样,突然,他竟冷笑了起来…… 明月心惊,转首望着御昊轩那凄落的模样,她想说什么,却见他颤抖的拿起那枚碧玉指环,缓缓的递到她的眼前,薄唇依旧带着落寂的笑意,但是此刻的笑,却已转换为了讽刺,愤怒,与凄凉,他望着她慌乱的眸子,松开了禁锢她的手,向后退了一步,面色冰冷的望着她,愤怒的咆哮已经变成了无力的沙哑:“你把它扔了……” 明月轻颤着长睫,愣愣的站在风雪中,她想摇头,但却是闭上了双眸,咸涩的泪水滴落唇边时,她轻声道:“我没有对不起你……”,她没有对不起他,或许,她只能这么说…… “对不起我?”御昊轩重复着明月的话,然后眸眸光死寂的望着手中的那枚碧玉指环,突然间,他手掌一握,竟将那指环化作了青绿色的粉尘…… “皇上……”萧童震惊的望着雪地上那层青绿色的粉尘,在大雪中担心受怕的委屈仿佛全部都被勾了出来一般,冰凉的泪水不住的掉落,而后仰起首,哭道:“皇上,你怎么……你怎么可以……你可知道小姐是为了保护奴婢与‘辰德贵妃’才跟这个男人的周旋的,否则,否则我们怕是早就已经死了……” 可是御昊轩却像听不见一样,他眸光渐暗的望着明月,像是倾注了一生的力气去看她一般,许久,他的薄唇竟扯出了一抹讽刺的笑意,走向她,伸手抵在了她的心口,墨蓝色的瞳孔中满是讽刺,在解开她穴道的同时,冷声笑道:“告诉朕,你腹中的孩子是谁的……” 怔愕,明月震惊的望着御昊轩像是已经冷静下来的神色,在穴道解开的那一刻,娇弱的身子晃了一下,僵硬的伸出手扶住身后的树,轻颤着道:“你……你说什么?”,是她听错了,对么?一定是她听错了…… 御昊轩墨蓝色的眼中闪着晶莹的液体,但是他却像是强忍着一般的不愿滴落,伸出手,轻抚着她垂落的长发,而后紧紧的握在大掌中,闭上双眸,深吸了一口起冰冷的空气,而后僵硬的睁开眼,望着明月眼中的受伤,沙哑的低声道:“你想离开是么……”,而后在她摇头时叩住的她的下鄂,眼中的液体终于掉落下,薄唇紧紧的抿起,却一字一句的沙哑道:“把孩子生下来,朕,放你走……” 天地好象在这一刻瞬间迸裂了,明月轻颤着长睫望着眼前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男人,眼泪滑落在雪地上,她咬着唇,在尝到口中的血腥时,轻颤道:“你不相信我……” “朕不想再相信了……”他微红的双眸凝视着她的滚落的泪水,像是决绝一般的缓缓松开手,而后在明月不及反应之时,猛的叩住她的腰身和头,如同掠夺一般的深深的吻住她的唇…… 绝望,无边的蔓延进了明月的心,她睁着双眸望着不带丝毫温柔,拼命蹂躏她的唇的男人,泪水无法控制的不住流淌,垂落在冰冷空气中的手颤抖的抬起,想拥抱他的身体,可是在刚触及到他的背时,却被他猛的推开,而后,泪眼中,她看着他转身离开…… 大雪依旧纷飞,却是渐渐的掩埋了黑树林中发生的一切,数百名御林军的尸体,与冷孤云致死都没有揭开面容的假身,都遗落在了那片冰冷的树林里,也许……还有明月与御昊轩被拧碎的心…… 御林军锦衣卫在纷乱的大雪中救出了皇贵妃与‘辰德贵妃’,在次日早朝上,受了帝王的打赏,但是那日的一切,却无人再提及,也从那一日开始,帝王便冷落了后宫的所有嫔妃,即便是曾经受宠一时的皇贵妃也是如此,从此,侍寝册上日日记载的名字,便只有胡昭仪…… 轩帝十三年隆冬,冷萧国国主在天朝回诸侯国的路上身感恶疾,三日后不治身亡,轩帝派人将其尸体以金棺运送回冷萧国,且赦免了德妃的禁足之过,令其护送棺尸回国,册封为‘圣德贵妃’接管国事,帝派左封大将从中协助…… 轩帝十四年深秋,皇贵妃暮氏诞下天朝第一皇嗣,帝大喜,允准其母赐名,大赦天下,且册封为太子,大建东宫…… 轩帝十四年冬,皇贵妃出月,请旨搬离后宫,与‘辰的贵妃’同进佛堂进修,帝震怒,与三日后搬旨册封皇贵妃为皇后,且下旨意遣散后宫一百二十六人,由总管秦安一一安排,若由不愿离宫者,可在宫中安度余生…… 轩帝十五年元宵,太子百日,普天同庆,轩帝下旨接皇后入住‘吣心宫’,却遭后拒…… 太子百日庆辰—— ‘吣心宫’外,秦公公手执拂尘焦急的来回转着,在看到从殿内缓缓走出的华琼之时,不禁跑上前去,小声道:“胡昭仪,皇上可醒了?” 华琼面色疲倦的望了秦公公一眼,伸手捶了锤自己的肩头,无奈的道:“太子闹的狠,昨夜直到深夜才睡去,我想照顾太子,请皇上安睡,但是皇上偏要自己抱着太子,看着太子睡觉,就这样折腾到天亮才歇下,也让我跟着紧张的一夜……”,皇上抱太子的那样子,的确另她看了紧张…… 秦公公听了华琼的话,眉宇紧拧起来,一年了,皇上每日都是如此折腾,如今多了一个太子,他便是更折腾了…… “想来皇上是过于想念皇后了,因而才总是抱着太子看……”太子虽才出生百日,但那张小脸,还真是长得与皇后分外相似,特别是那双清澈水灵的眼睛,让人看了心生喜欢…… 华琼伸手揉了揉额头,不禁也跟着轻叹了一声,款步走向殿外,轻声道:“一年前在黑树林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皇后回宫之后竟拒见任何人,甚至就连皇上也……变了很多……”,一年回宫之后,皇后便再没有踏出‘寒月宫’一步,除了萧童以外,不再见任何人,即便是太后,也是从那日起,皇上每夜都会在‘寒月宫’前徘徊,但是,却只是站在那里痴痴的望着,不曾踏进一步…… 两个人就如此耗了一年时光,而她这个假昭仪也受了一年的‘宠幸’,更是在这个后宫里帮皇后扫除了所有心怀鬼胎的女人,如今后宫清净了,除了贵妃木氏,贤妃萧氏,淑妃暮氏三人之外,后宫中所有尚未被宠幸的女人大多在秦公公安排下,秘密指婚给了朝中的将士与官员,只是可惜,这些皇后就算知道了,也没有问过皇上一句好…… 144大结局(一),情深重 ‘寒月宫’中,萧童身着浅紫长袍,裙下的纹锈百花的元宝底鞋轻盈的走到窗前,双眸望着已经徘徊在‘寒与月宫’门前一个多时辰的秦公公,抿了抿唇,转身望着半躺在睡榻上,身着素洁长裙,发束一枚牡丹白玉簪的娇美女子,不禁撇了一下唇,小步走上前,跪坐在裘毯上,轻声道:“小姐,秦总管又站在宫门口了……”,秦公公自太子出生后,几乎每日都徘徊在‘寒月宫’门口,也不知想作何……明月纤细的素手夹着书页,在萧童说话之时又翻了一页,粉唇抿笑,而后放下书册,抬眸望了一眼窗外呼啸的寒风,与纷乱飞舞的梅花,伸手抚了抚垂落在胸前的发丝,悠悠的道:“又是隆冬了……”,转眼间,一载已逝,当真是岁月如梭…… 萧童望着明月略略失神的样子,敛下睫点了点首,轻道:“是又一年了……”,一年了,小姐没有再踏出这座宫殿,更是将帝王拒之门外…… 一年前,黑树林中发生的事,或许已成了帝后二人心头的疤痕吧,小姐的脾气倔强,宁愿穷尽一生,耗尽春花秋月,也不愿意再见帝王,而帝王,虽然昭了胡昭仪入‘吣心宫’,被传为日日欢宠,可是她却在每个夜晚都能看到帝王站在‘寒月宫’前落寂徘徊的身影…… 整整一年,后宫的势力全部汇集在胡昭仪的身上,那个女人打压了所有嫔妃的气焰,更是铲除了所有可能的敌手,可是在所有的人都以为她会登上皇后之位,代之于皇贵妃养育太子的时候,帝王竟册封了小姐为后,且搬旨请后入住‘吣心宫’长生殿…… 想到此处,萧童的眸光微露感慨,而后在看到寝室门前站立的御前侍女子鹭之时,忙起身接过她手中的羹汤,点首微笑,道声了谢,便将羹汤递到明月身前的小案上,轻声道:“小姐,把这补汤喝了吧……”,说着,浅笑着回望了一眼依旧站在寝门前的子鹭,在看到她面色略带焦急的样子,秀眉微动,提裙走寝室…… 一出寝室,子鹭就迫不及待的将门关上,而后拉着萧童的手跑到大殿门前,秀眉紧拢的道:“木小主,皇上他……小主,您能不能劝劝皇后娘娘出‘寒月宫’四处走走,皇上他……他已经一年多没见着娘娘了,再这样下去的话,奴婢怕……怕……”,说到此处,子鹭的却已经无法再说下去…… 萧童望着子鹭都快哭出来的表情,心头也是一阵难过,却也无奈的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子鹭,我也知道你难过,只是皇后……也许,皇后的心已经不在这里吧……”,一年前的黑树林里,帝王曾允诺过,说只要生下皇嗣,便会放小姐离去…… “心不在这里?”子鹭睁大了双眸,错愕的望着萧童似乎沉浸进了回忆中的神色,双手扯着丝帕,撇了撇唇,神色黯然道:“皇后的心不在这里了……那皇上怎么办,皇上每一个晚上都抱着太子痴痴的看着,那眼神就好象太子是皇后一样,奴婢怕再这样下去,皇上他……”,皇上他会疯掉…… 这一年里,皇上的改变,她也许并不是看得最透彻的一个,但是她的的心理却也十分清楚,胡昭仪是她曾经最要好的姐妹华琼,华琼是一个武者,更是一个死士,在数年前的擂台上,她被皇上选为暗卫的那一刻起,她已经成为了一个永远都无法见光的人,只能生存在黑暗中用生命守护主子,所以,她永远都不能成为皇上的女人,而以皇上的冷情,却决然不可能再会要皇后以外的女人…… 但是,皇后她也许已经知道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一切,也知道华琼做为替身已经为皇后的独宠将后宫内的所有女人都制服了,可是,倘若即便知道真相还是如此不愿接纳皇上的话,是否,皇上真要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萧童低下首,不愿去看子鹭企求的眼神,少许,她闭上了双眸,摇了摇头,扯唇浅笑道:“子鹭,也许你跟我都不会明白皇后心里的伤,皇后不愿意见皇上,甚至将自己都封闭起来,何尝不是因为太爱皇上所以才如此?”,说着,萧童小步走到殿前,望着身着褐色丹顶鹤朝服,弓着身子,手握拂尘,在‘寒与宫’前来回走动的秦公公,不禁有些落寂的道:“一年前,倘若皇上不是那么的在意那件事,不说那句伤害皇后的话,或许……今时今日的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小姐太过骄傲,而皇上,已经为这份感情磨得连小心翼翼,卑微企求的勇气都没有了,所以,才会变成一个渐渐淡薄得无心,而另一个,却愈发痴迷的折磨自己…… “一年前……”子鹭拧秀眉望着萧童落寂的神情,刚想问什么,却只见萧童轻柔一笑,小声道:“天很冷,你还是先回‘吣心宫’吧,顺便……”,萧童转眸望了一眼站在殿外冻得簌簌发抖的秦公公,抿唇道:“顺便也叫秦总管回去吧,皇后……是不会为此而见皇上的……”,说罢,也不再给子鹭说话的机会,转身走回了寝室…… 子鹭呆呆的望着那扇被萧童慢慢关上的门,清秀面容上的神色更为忧郁,她使劲的揪着手中的丝帕,少许才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出了大殿,而后在看到秦公公时,挫败的摇了摇首,落寞的走回了‘吣心宫’…… “怎么样?见着皇后了没有?”子鹭一跨进‘吣心宫’的大门,华琼便抱着太子迎上来,但在看到子鹭与秦公公一脸沉闷的神色之时,深吸了一口气,不觉也摇了摇头,轻声道:“罢了,以后,也就别去了……”,说着,也是神色疲倦的转身走回大殿中…… 子鹭撇了撇唇,提裙小步跟在华琼身后,轻声道:“皇后心性一向淡薄冷清,与皇上闹别捏也不是没有的事,不过这一次似乎是动真格了,太子已经在‘吣心宫’中半月有余,其他宫人也将皇上有意将太子继于昭仪抚养的话传出去了,但是皇后偏偏还是无动于衷……” 华琼停住脚步,若有所思的望怀中沉睡的婴儿,在看到那张小小的脸当真与皇后有九层相似之时,秀眉微动,不禁心头更为烦忧,皇上中皇后的毒中得太深,奈何老天像是偏偏不愿意让这个皇宫安宁似的,就连生下的太子竟然都跟母亲拥有如此相象的容颜,当真是……华琼不禁闭上了双眸…… “昭仪娘娘,昭仪娘娘……”华琼睁开双眸,却见不远处正跑来一名身着碧衣长裙的御前侍女,少许,只见那侍女喘息着跑来,一见她就道:“昭仪娘娘,皇上要见太子……” 皇上要见太子……华琼低首望了望怀中沉睡的孩子,拧秀眉将他交到了侍女的手上,轻柔道:“太子刚睡,小心点别吵醒……”,说着,低下首扯了一下手中的丝帕,又道:“这两日皇上可好?” 那名侍女小心翼翼的抱着怀中的太子,却是摇了摇首,神色较之于华琼子鹭更为疲倦,她抿了抿唇,带着几分委屈的道:“前日皇上不要昭仪娘娘侍奉后,脾气就更古怪了,硬是要整夜抱着太子,不愿入睡,这两日,人是愈发憔悴了……” 三日前,胡昭仪见皇上整夜抱着太子,便上前抢夺太子,劝慰皇上早些安寝,但却没想到皇上竟然雷霆震怒,当场就将胡昭仪给赶出了‘未央殿’,且还下旨从此后不想再见到胡昭仪,更是将太子抱到了‘长生殿’内…… 华琼敛睫,却不再说什么,在子鹭有些担心的上前的劝慰时,她却道:“子鹭不必多说,我明白,至此后,我也再不会管那人的闲事了,皇上的身子,就连身为其妻的皇后都丝毫不在意,我这个闲杂人等,又何需操心?”,说着,神色显得有些苍白的转身走出‘吣心宫’,直走向帝王前日赏赐给她的宫殿…… “皇上,太子殿下来了……”秦公公站在‘长生殿’前,弓着身子轻声道,而后推开门,让侍女将太子抱进寝室中后,才小心翼翼的跟进寝室,抬首,在看到窗前立着的那抹明黄色落寂身影时,眉宇拧起,却只能无奈的低下首,又道了一声:“皇上,太子殿下来了……” 明黄色的身影动了动,像是此时才听到话音一般,少许,御昊轩缓缓转身,在看到秦公公怀中,明黄襁褓中的婴儿时,赶忙上前一步,将那个似乎睡得有些不安稳的太子抱到怀中,曾经英俊的面容上染上了几许憔悴,紧拧的剑眉,更像是有着化不开的郁结,而那深沉的眸子,也更是深幽难懂…… “皇上,太子殿下刚睡没多久……”秦公公小声的道,而后望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侍女,示意她下去休息,而后小步跟随着帝王转身走向窗前的脚步,屏息凝视着帝王的侧容,低首又道:“皇上,奴才今日去了‘寒月宫’,但是却依旧没能见到皇后娘娘……”,说着,秦公公垂丧着头,不再说话…… 每一日,皇上都会在失神中叫唤着皇后的名字,甚至在对着太子的时候,都会轻声呢喃,仿佛太子就是皇后一般,这几日,更是一刻不见太子就烦躁难安,但是见了太子,却更显憔悴忧伤…… “她早就不要朕了……”御昊轩望着怀中的熟睡的婴儿,清悠的道,面容上的神色如同一年前在黑树林中回来之时的神情一样淡漠,而,今时今日,秦公公在看到这样的淡漠之时,才知晓,原来这样的神情不是代表着平静无波与毫不在乎,而是心伤太重,在自己都无法让伤口愈合的时候,只能忍着痛楚放纵伤口溃烂…… 秦公公的头垂得更低,跟随帝王数十载,却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原来帝王的心性当真与先皇一样,但却比先皇更不知道何为掩饰…… 先皇上爱了臣妻,那爱情如飞蛾扑火一般,情难自禁,或许,也就是因为皇上知晓先皇是真心所爱,因而才那般轻易的原谅先皇吧,即便是在先帝临驾崩之时,皇上守在床前清楚的听到先皇不断的念着那名女子的名字,都不曾因恨而做出什么,而是紧握住先帝的手,一言不发…… 轻叹息,秦公公微微抬首望了一眼帝王专注于太子容颜的神色,心头不禁有些扯痛,少许,他深吸一口气,小声道:“皇上,您已半月未临早朝了,奏本已经堆了一桌,朝中的大臣也纷纷议论,甚至在前日联名上奏,怒骂胡昭仪扰乱朝纲,妖言惑君,要求皇上废黜胡昭仪妃位,将其打入冷宫,您看这……” 御昊轩神色依旧毫无波澜,眸光冷沉深幽,他抬首,略带失神的望着窗外后花园中即将怒放的寒梅,少许,清冷的道:“此事就交于皇后处理吧,毕竟她是后宫之主……”,说着,缓缓的低首望向怀中的沉睡的小太子,眸光中闪过一丝悲戚,而后闭上双眸将太子紧搂在怀中,低首亲吻那张相似于皇后的小脸,呢喃道:“明月,朕的明月……” 秦公公望着帝王落寂的神色,不禁闭上双眸别过首,而后悄然的退出了寝殿…… 朝中大臣的纷乱争执,不多时已经传到了整个皇宫中,但是如今的后宫中,却再掀不起什么浪潮,后宫的四妃中,除了贤妃萧敏还若往常一般的时而到‘御花园’散散心之外,贵妃如月与淑妃萧暮慈则是像是禁闭了一般,鲜少出自己的宫殿走动…… 诺大的‘御花园’中,冷清的北风吹拂在花园内,除了寒梅即将怒放的‘梅花林’中,其余的地方皆是萧条清冷。萧敏身着鹅黄色的长袍,肩披着灰色裘袄,面色依旧苍白,她站在‘子夜亭’中望着不远处的‘梅花林’,眉宇落寂…… 一年了,岁月如梭穿逝,就如那冰冷的北风一般,已经将整个后宫都变得冷清,曾经围绕在这里争斗的人,已经只剩下她这幅落寂的孤身…… 冷风吹拂起鬓边的落发,耳边的翠玉微微颤动,萧敏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拢了拢身上的裘袍,但这寒风却像是无孔不入一般的钻进了她的毛孔起,使得她身心皆是冰冷,深吸了一冰冷的空气,吐呐出些许温热气息,而后缓缓移动脚步,走到桌前小坐…… “公主,喝些热茶暖暖身子吧……”星儿手捧茶碗,轻步走到萧敏身前,将锦盘放下,执起茶碗递到萧敏身前,轻声道:“刚才奴婢在假山那里碰到‘太医院’的韩御医了,他跟奴婢说,公主的心疾已经治愈了,以后不用在随身带着薄荷香囊和喝苦药了……” 萧敏的神色不变,但彻透的眸光却暗淡了少许,她点首轻应了一声,却是绞着丝帕,轻声道:“韩御医在其父过逝后能子承父托,治好我的心疾,本该重谢,但是如今皇后却不理后宫之事,星儿就将我写好的请赏折子递交给秦总管让皇上过目吧……”,说着,伸手执起茶碗抿了一口茶,神色却更为落寂…… 星儿望着萧敏的神色,轻应了一声,不禁低下首有些难过,一年前,皇后派来给公主治疗心疾的老太医在大雪天突发寒疾去世,去世之前依旧念念不忘当时的皇贵妃之托,于是便向帝王觐见其继子韩予继承太医之职,效忠天朝,帝允准,于是韩予一进宫便潜心研究公主的病情,终于在一年内,将小姐的心疾彻底治愈…… 诚然,在这一年里,公主与韩予的关系甚密,常是一来二往,下棋对翌,但是却数月前帝王遣散后宫之时,二人突然关系疏离,从此,就连传话都由她代劳了…… 但是星儿知道,韩予为了公主曾大胆向皇上求赐,而皇上也同意成人之美,但是公主却是坚决不同意,甚至从此拒韩予于千里之外,不再往来。此事发生之后,韩予误以为公主是嫌弃他身为人臣,不比君王的地位才拒绝下嫁,却不知小姐是为了‘紫玉国’的声誉,才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将他拒之于门外…… 145大结局(二),病重 寝室内,灯火摇曳,窗外北风呼啸,卷起床榻上的芙蓉罗纱帐,如浪鼓动……身着袭浅紫长袍的萧童,手执一本明黄奏章,推门而进,在微抬首,看到依靠在床沿花雕前的发呆的明月时,唇带浅笑的关上门,轻步走进,轻声道:“小姐每天晚上都会发呆……”,而后在望见明月微微回神之时,走上前,将手中明黄奏折递上前,又道:“这是刚才秦公公送来的,据说是满朝官员联名上书,恳请皇上废黜胡昭仪的妃位,且打入冷宫的折子……” 明月倚靠在床沿上,在听罢的萧童的话时,有些漫不经心的伸手接过那本明黄奏折,却不打开,只是轻道:“帝王宠幸嫔妃与朝臣何干?秦公公将折子递给我又是何意?”,说着,伸手揉了揉额头,抿了抿唇,闭上双眸小寐…… 萧童望着明月依旧淡薄冷清的模样,不禁低下首,神色有些僵硬的道:“小姐,奴婢听说……听说皇上已经半月余不曾临朝了,甚至连国事也不去处理,奏章都堆满了御案,如今朝中上下议论纷纷,都认为是胡昭仪妖言惑君,整日纠缠帝王,因而才使得帝王荒废早朝,所以,便联名上呈了这本折子,至于……”,萧童说到此处,抬睫望了望明月,撇了撇唇道:“至于秦公公把折子递到‘寒月宫’来,是因为皇上说……说后宫之事理当有后宫之主来定夺,因而才……” “我知道了……”明月轻柔的打断萧童的话,纤细的玉指拨开奏折,敛睫望了一眼有数十折叠的文字,在最后一页瞥见有大约二十多名的官员的名字之时,秀眉轻动了一下,清幽的眸光停落在‘欧阳迟’与‘暮铁云’上,随即将奏本合上,眸光略显疲倦,轻道:“欧阳迟在一年前早已心怀不轨,但却因冷孤云突然去世而搁下了之前的计划,如今,他膝下已无女在后宫之中呼风唤雨,此次联名,想必是想到缓兵之计吧……” 萧童秀眉一动,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少许,她疑惑的道:“小姐的意思是……欧阳丞相是想借此次联名除去最为得宠的胡昭仪,想借机打击皇上,待到皇上因失去宠妃而一蹶不振之时,再……” “除了如此,想必凭借他的实力,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明月清冷的道,而后粉唇抿起了一抹淡然的笑意,将手中的奏本扔到一旁,闭上眼,悠悠的道:“萧童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理?” 萧童愣了愣,拧着秀眉望着被明月扔到床沿上的明黄奏本,抿了抿唇,抬睫望着似乎毫不关心此事的明月,有些为难的道:“小姐,奴婢笨拙,怎么会知晓此时如何处理呢?道是小姐您,皇上今日让秦公公送来奏本,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不如您就……就顺应其意吧……”,皇上的意已再明显不过了,倘若小姐不愿处理此事,他便一日不临早朝…… 明月的长睫微动,却是扯唇浅笑,少许,她拉上棉被,缓缓的躺下,侧身,睁开双眸望着芙蓉枕上的盛开的粉色牡丹花,轻道:“时辰不早了,萧童也该休息了……”,说罢,便再次闭上双眸,沉静不语…… 萧童眸光带着少许忧伤的望着明月娇美的侧容,还想说什么,却如梗在喉一般的无法言语,缓缓低下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寒气,这才起身轻轻的将芙蓉帐放下,转身小步离去…… 夜露风霜,冷香悠然…… 呼啸的北风卷着枯枝撞击在窗沿上,只闻窗外一阵鬼哭般的风声…… 床榻上,沉睡中的明月微微的拧起秀眉,在听到窗子吱呀的响声时,轻颤长睫,带着几许惺忪的缓缓睁开双眸,却看到狂肆的寒风将窗子吹开…… 掀开棉被,轻起身,拨开芙蓉纱帐,在闻到冰冷空气中的丝丝冷香之时,唇隐浅笑,款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幽黑的夜色,在远远听到锣鼓更声时,伸出手握住窗前的花雕,刚想关上窗子,却在此时竟瞥见不远处一抹直立风中,凝视着她的明黄身影…… 心窒,明月的长睫一颤,在看到那道深幽的眸光中也闪过一丝愣怔之时,紧抿唇,随即想也不想的关闭窗子,咳嚓一声,阻隔了那道似喜悦又似慌乱的视线…… 闭眸,明月转身依靠在墙壁上,平静多时的心像是突然被搅乱了一般,气息难平,而后像是先逃避什么一般,轻步走到灯前,吹灭了那即将燃尽的蜡烛,让周遭陷入一片昏暗中…… 窗外的身影在看到窗关灯灭之时,眼中的升起的欣喜顿时像是被这呼啸的北风冻结了一般,呆呆的站在那里,深幽的眸光中注入了穿刺进心脏一般的绝望,但是,却依旧像是中毒般的痴痴望着前方…… 晨起,明月坐镜前望着镜中的戎装,神色有些微微失神,在萧童取出那枚白玉牡丹簪别在她梳好的发髻上时,她伸手阻止,在萧童微怔之时,她随手拿起了饰盒中的一柄雕着飞天祥凤的金钗递到萧童的手中,抿唇道:“今日我要去探望太后……” 萧童接过明月手中的金钗,有些震惊的望着镜中娇美却依旧清冷的明月,心头不知是欣喜还是震惊,少许,她笑着点首,道:“好,奴婢马上就去准备……”,说着,将手中的金钗插在了明月别致的发髻上,望着镜中顿显威仪却更为淡薄的明月,抿了抿唇,打开封后时赏赐的珠宝,依照皇后仪仗,挑选了朱花与玉器点缀在鬓发上…… 梳妆过后,萧童挑了一件鹅黄长袍为明月更衣,在为其系上腰间的丝绸带时,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抬睫望着明月,轻声道:“小姐,那块凤佩要不要也带着?”,说着,从一旁的金边丝绸锦盒中取出一枚凤形白玉递到明月身前,在瞥见明月有些微怔的别开眼,却不语时,唇边弥漫起笑意,忙蹲下身子将其系在了腰间…… “皇后娘娘,不好了……”,萧童刚将玉佩系在明月腰间,就闻寝室外传来一声慌张的女子声音,二人微怔,只见一名身着碧衣长裙的御前侍女慌忙的跑进寝室,在看到明月之时,竟连行礼都忘却,只哭着道:“皇后娘娘,不好了,皇上……皇上病了,请娘娘务必前去……”,说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明月怔住,萧童更是一脸震惊,少许,只见萧童慌忙上前扶起那名侍女,道:“别哭,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皇上怎么会好好的就病了?” 那名侍女红着双眸哭着摇首,哽咽道:“奴婢也不知道,奴婢今日晨起去‘长生殿’侍奉皇上梳洗之时,却见皇上晕倒在御案前,身上的龙袍已经被露水湿透了,怎么叫也叫不醒,口中还一直叫着皇后娘娘的名字,所以,所以奴婢在报了秦总管之后就来求见皇后娘娘了……”,说着,那名宫女哭得更凶…… 156大结局(三),相思苦 ‘长生殿’外,秦公公焦急的来回走动,在看到韩太医从殿内走出之时,忙上前道:“韩太医,皇上的病情如何?”,话音刚落,便闻殿内传来一声瓷碗破碎的声音,接着是子鹭略带哭音的道:“皇上,您就喝药吧,您别这样……”韩予望了一眼门缝中的情况,不禁叹息的摇了摇头,上前两步,将手中的一张药单递到秦公公手中,叹息道:“皇上是因为连日劳累,心绪不宁而累积下了病根,加上昨夜受了寒露,因而才病倒,只要按时服药,就不会有什么差错,怕只怕……”,说着此处,韩予的眉宇紧拢,望着秦公公手中的药单,凝息道:“怕只怕皇上不肯服药,长此拖延,会久病难医,解铃还须系铃人,也许,只要皇后能前来看望皇上,这病,也就不治而愈了……”,说着,便接过侍女手中的药箱,打算离开…… 秦公公愣愣的望着韩予,他心头自然明了韩太医话中的意思,诚然,待在皇上身边的人,都知晓皇上的心结是什么,可是却没有人能帮皇上解开这个心结,或许,就连皇上自己都会恨自己为什么偏偏对皇后移不开心,奈何,这情之一字,一日打了死结,就如一生都牵扯不开一般,只能如此缠绕下去…… “秦总管……”目送韩太医离开后,身后的殿门前,子鹭略带沙哑的声音轻声唤道,秦公公微带思绪的回首,却见子鹭一身碧色长裙上沾满了黑色药汁,素手捧着玉盘中的瓷碗碎片走到他身前,清秀的面容上带着委屈,轻声道:“秦总管,皇上把药全都砸了,说什么也不肯喝药,这样下去,奴婢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秦公公望着子鹭欲哭无泪的神情,心头更为难受了,这一年来,皇上的脾气反复无常,让他们这些原本悉知他脾性的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如今太子出生,原本以为皇上会好一些,却没想到竟比以前更加折腾了,现在就连胡昭仪华琼都被他赶走了,还能有谁敢去伺候? 叹息着摆摆手,示意子鹭下去休息,而后又招来一名侍女,将手中的药单递上,道:“快去药膳房在煎一碗来,无论如何都要让皇上喝下去……”,那名侍女在听到秦公公的话时,面色立刻哭丧起来,却只能无奈的接过药单,小步走出了宫殿…… 正午时,‘寒月宫’前已跪了四名前来求见的御前侍女,萧童站在大殿前望着那几名跪在寒风中簌簌颤抖,但却像是求活菩萨的碧衣宫女时,心头不忍,几次上前劝回,但是那几名侍女却像是铁了心一般,纷纷哭道:“木小主,求您劝劝皇后吧,皇上病重,却又拒药,长此下去,太医说怕是久病难医,到时候就晚了……” 萧童进退两难,她知晓这些侍女必然不会说谎,但是自今晨那名侍女闯进寝室求见小姐之后,小姐不禁依旧拒之不见,更是脱下了一身华服,连太后都不打算再拜见,如同往日一般在寝室内看书度日,不问任何是非…… “并非我不想去劝,但是皇后娘娘她……”说到‘皇后’二字,萧童的唇微微抿起,有些不知该如何启齿一般,少许,她轻拧秀眉的柔声道:“你们还是先回‘吣心宫’吧,皇上还需要你们照顾……” “木小主……”萧童话未说完,却闻殿外一声娇柔的女声,她禁口转眸,只见一身碧色长裙,裙角上洒了些许黑色药汁的子鹭急匆匆的走来,在看到萧童之时,秀眉紧拧的上前,清秀的面容带着几许疲倦,轻道:“小主,皇后还是拒之不见么?皇上今日把药都给砸了,硬是不喝,奴婢们除了来求皇后娘娘,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 萧童的心一跳,双眸蓦地睁大,有些震惊的道:“皇上他……把药都砸了?”,皇上当真拒药,那么…… “小主,奴婢们是真的没办法了,现在就连秦公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小主,求您劝劝娘娘,倘若娘娘今日不愿意去看望皇上,那么奴婢们就跪在这不走了……”,说着,子鹭便扑通一声跪在‘寒月宫’大殿前冰冷的台阶上,闭上双眸,低下首,像是铁了心一般…… “求小主劝劝皇后娘娘……”另外四名侍女突然齐声叩首,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分外响动,让萧童心惊的后退了两步…… “你们……”萧童望着跪在自己身前的五名碧衣长裙,秀眉紧拢,为难之时,却听到身后的寝室门吱呀一声响动,心悸,忙转身,却见明月身着一袭月牙色长袍,娇美的面容带着几许冷清的款步走出寝室,如同突然飘然凡间的仙子一般,清澈淡漠的眸光凝视着眼前的数人…… “小姐……”萧童低声唤道,睁大的双眸似有些不敢相信明月会踏出寝室一般,愣怔的望着她,少许,众人只见明月粉唇轻抿,眸光淡然的扫视着众人,清冷的声音低柔的道:“备轿,起驾‘吣心宫’……” 寝室内,秦公公抱着一柱香前已经醒来的太子,站在明黄色的床榻前望着如同昏迷一般沉睡的帝王,焦急的在大殿内来回走动,怀中的太子睁着水灵的大眼四处张望,小嘴一动一动,像是饿了,却更像是下一刻就会变脸哭起来…… 寝殿外,前来看望的太后与贤妃等人也是焦急万分的商量,欧阳丞相与护国候更是早已守在殿外数个时辰,几次求见帝王,却遭帝拒,如今,这后宫是冷清了很多,但是朝廷上下却是议论纷纷,众说纷纭…… ‘吣心宫’前,一辆明黄红顶的车辇匆匆而至,大殿前看守的侍卫在看到身着浅紫张袍,已经一年不曾见到萧童之时,个个愣怔,少许,只见萧童碎步走向轿前,伸手掀开锦帘,扶着一名一身素洁长袍的美艳清冷女子时,先是睁大双眼,似极为不敢置信,而后众人慌忙的跪拜在地,齐声道:“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明月走下车辇,在金丝绣凤鞋落在汉白玉石阶上之时,微微抬首,别致发髻上的金钗玉坠玎玲作响,耳上的珍珠宝石坠轻晃,眸光清幽的望着‘吣心宫’三个金色的大字时,闪过一丝冷沉,少许,她捏着丝帕低声道:“都起来吧……”,而后轻拂长裙走进了大殿中…… 清冷的大殿如同记忆中的一般,金碧辉煌的龙形浮雕蜿蜒在汉白玉的石柱之上,金壁镂空画着神秘的字符镶在石柱与红漆房梁之上,石柱后的暖炉散发着檀木清香,弥漫在整个大殿中……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在大殿内忙碌的御前侍女在看到明月与萧童以及身后五名御前侍女的身影之时,面色惊讶万分,但却依旧守礼的上前跪拜,只是眸光都含着诧异,仿佛是在怀疑自己眼睛看错了一般…… 明月轻步走过那两名跪拜行礼的侍女,却在接近‘长生殿’之时,停下了脚步,双眸微微眯的望着寝殿前战立的数名华服女子,粉唇微抿,在萧童刚想开口告之那是太后与杜太妃之时,眸光微暗,忽然转身,敛下长睫,轻声道:“回‘寒月宫’……”,说着,便抬步离开…… “皇后娘娘……” “小姐……” 子鹭与萧童都震惊的望着明月,齐声唤出声,而后只见子鹭焦急的上前拦住明月的脚步,清秀的面容上满是哀求,缓缓的跪在地上,拧着秀眉,道:“皇后娘娘,您都走到这儿了,奴婢就求求您进去看看皇上吧,哪怕是一眼,因为那样,皇上知道了后心里也算有个盼头啊……”,说着,眼眶微微红了起来,鼻尖一酸,不禁伸手拿着丝帕吸了吸鼻子,又道:“皇后娘娘,您已经让皇上孤独的守侯了一年,如今太子都已诞世,夫妻何来隔夜之恨,您就发发慈悲,哪怕是看在太子刚满百日的份上,就去看皇上一眼吧……”。说着,突然叩拜,将额头狠狠的撞击在冰冷的地板上…… 明月的眸光微动,但面色却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抿唇沉默,此时,却闻大殿外传来一声冷笑声,而后在众人的怔愕之时,只见身着鹅黄色长袍的胡昭仪缓缓走进大殿,眸光毫不避讳的凝视着明月毫无波澜,冰冷娇美的容颜,冷哼一声,声音极轻的道:“你求她有什么用?倘若她当真有心的话,还会冷落皇上一年吗?还会在明知皇上夜夜徘徊在‘寒月宫’门口对着她的窗子苦苦守望而避之不见,佯装不知么?” 说着,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小步上前,缓缓的走到明月身前,上下打量着明月单薄却傲然的神色,唇抿冷笑,竟有些伤感的道:“我一直都承认,自己聪慧不如你,美貌不如你,手段不如你,绝情更是不如你,不过,我今日也要告诉你,若问能够面对人间悲欢离合,敢于争取感情,你,却远远不如我……” 众人神色各异,都惊于胡昭仪竟敢如此大胆的与这个心性冷清的皇后如此说话,一时间,整个大殿内竟是鸦雀无声,甚至连呼吸声都微呼其微,难以耳闻…… 明月的神色不变,但眸光却稍稍暗淡,她抬睫望着眼前这个气质傲然,与自己的容貌相差不离半分的女子,粉唇紧抿,似等待她继续说下去一般…… 胡昭仪望着明月依旧平静的双眸,秀眉微微拢起,像是有些气恼一般,少许,她紧捏着手中的丝帕,抿唇道:“我本来只以为你是怯懦而已,却没有想到你完全是块冰,是个木头……” 众人抽气,跪在地上的子鹭也是惊愕的抬起首,微颤的伸手扯住胡昭仪的裙摆,不住的摇首示意她不要在说,但是胡昭仪却是依旧隐怒的道:“皇上对你如何,旁观之人都已深感心痛,而你,却只知晓将自己关在‘寒月宫’里整日不出,你明明知晓,皇上对你可谓是小心翼翼,更不敢越雷池半步,他这一年多来最大的心愿莫过于只是想看你一眼,而你,明知他的心愿,却狠心扼杀,在这个世上心狠手辣的女人我见得多,但却没见过你这样的……” “大胆……”萧童听的忍无可忍,不禁冲上前,挡在明月身前双眸含怒的望着胡昭仪那副气势凌人的神色,握紧了手中的丝帕,怒道:“胡昭仪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对皇后娘娘不敬,难不成皇上在册封你为昭仪之时,没有教导你何为后宫长续么?” “后宫长续一般都由皇后教导,这后宫中以前没有皇后……”胡昭仪在萧童刚落之时,立刻反驳,而后冷笑着望着萧童面色泛白的模样,继续道:“木御女,你跟随皇后出生入死,的确是苦劳功劳兼备,但是皇上的对皇后的情深,当年,你不是也看到真切么?曾经,我还以为你个知书达礼的女子,却没有想到今日你竟也助纣为虐……” 助纣为虐?众人再次抽气,不想胡昭仪竟已皇后拒而不见皇上之时牵扯得如此严重,但是,却又对如此形容深感赞同,因而,气氛在一次僵硬起来,众人只能怯怯的望着这气势相对的三人,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这不是皇后么?”就在三人争执不下之时,‘长生殿’门口的太后、杜太妃与贤妃都闻声走看来,而后在瞥见明月身形之时,杜太妃竟不禁有些诧异的叫出声,惹得众人又是一阵错愕,随即纷纷跪拜叩首于太后身前,呼道:“臣妾、贱妾、奴婢参见太后娘娘,愿祝太后千岁,太妃万福……”礼至,其他几名宫女与胡昭仪及萧童等人又上前向站在太后身侧的贤妃福了福身,轻声道:“见过贤妃娘娘……” 明月在众人行礼之时丝毫不动,她敛下长睫,像是不愿意看到太后等人一般,冷清的独自一人立在一旁,就连贤妃上前施礼都不应声…… 太后伸手扶在韩公公的手臂,眸光在看到明月的身影之时,原本暗淡的眸光竟显出许些生气,少许,她脚步极不灵便的走上前,望着明月的侧容,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许些轻颤的唤了一声:“雪儿……”,而后不等明月回答,便一把拉住了明月的手…… 明月微怔,眸光转向太后覆在自己手上的苍老双手,原本坚定冰冷的心竟升起了几丝酸涩,少许,她微微抬首望着太后那含着慈爱与忧伤的眸光,心一抖,抿唇,低下首向太后一福身,声音极轻的道:“媳妇不孝……”,因为辜负了太后曾经的疼爱,如此伤害太后最疼爱的儿子…… 太后的眸光在听到明月的这句话时,沾染了几许湿意,她一把抓住明月的手,声音颤抖的道:“哀家的好雪儿,哀家……哀家还以为你当真要将哀家母子都抛之于脑后,致死都不愿在相见呢……”,说着,不禁伸手捏着丝帕擦了擦眼角,转首望着周遭的人,道:“快,快去看皇上醒了没有,皇上盼了这么久,总算是盼到皇后前来了……” 一句话,点醒了站在大殿内的众人,最先反应过来的子鹭眼眶微红,却破涕为笑的慌忙起身,点首道:“是是是,奴婢马上就去向皇上禀报……”,而后在明月尚未来得及阻止之时,立刻拔腿跑进向了寝殿的方向,如同发生了天大的喜事一般,毫不守礼的推门而进…… 明月的眸光微动,想说什么,却在看到太后欣慰的目光,与众人会心的笑颜之时,如梗在喉般的不能发出声音,少许,只见胡昭仪冷声一笑,颇为刻薄的道:“皇后娘娘根本就不想见皇上,若是只碍于太后的情面,臣妾怕皇上会病得更重……”,说罢,眸光犀利的瞥向明月那双带着几分内疚的神色的眸子,粉唇一抿,神色傲然…… 刚才的欣喜顿时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一般,使得众人的笑意皆敛,甚至就连太后的面色都带着几许苍白,但在此时,只见秦公公激动万分的抱着太子冲出了寝殿,在看到明月依旧如昨的容颜之时,面色不知是笑还是哭一般的冲上前,扑通一声跪在明月身前,红着眼眶道:“皇后娘娘,您总算来了,奴才和皇上都快盼了一辈子了……”,说着,低首望着睁着水灵大眼的太子,不禁掉了下泪,轻声道:“皇后,您看,太子在看着您呢……” 157大结局(四),痴恨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众人都将目光投在秦公公怀中明黄襁褓中那小小人儿身上,太后欣喜万分,忙上前伸手接过,苍老的面容满是慈爱,戴着碧玉翡翠指环的手轻轻的拍着,对着明月道:“雪儿,你瞧,这孩子当真与你的容貌丝毫无差,难怪皇上一日见不到太子就难以安睡……” 明月的眸光微动,在看到太子那如玉雕一般的精致小脸时,心口一窒,她望着太后欣喜万分的神色,耳边顿时充斥着众人议论赞叹的话语,可是,在心底的最深处,她唯一能清晰听到的却是那句折磨了她一年,像是刺进她心头,穿进她的血液的那句低沉的沙哑:“告诉朕,你腹中的孩子是谁的……” 眸光一凛,像是从恍惚中回神,心口早已平息的疼痛又开始隐隐约约,素手微握丝帕,整个人像是彻底清醒了一般,却又陷入了往日无法拔除的痛楚中,耳边回荡的话语与眼前浮现的绝情面孔,像一把锋利的刀刃一般划过她的五脏,鲜血淋淋…… “小姐……”萧童感觉到明月的不对劲,眸光担忧的望着她紧揪住胸口衣裳的手,张望左右,而后忙握住她的冰冷的素手,轻声微颤道:“小姐,太后她们都在……”,说着,眸中略带慌乱的扫了一眼周遭都围绕着太子的众人,心像是被提到了嗓子眼上…… 明月微微愣神,在冰冷的手上多了一丝温暖之时,长睫微动,敛下睫望着萧童紧张的握着自己素手的纤细玉指,少许,眸光才渐渐清晰,她有些失神的听着弥漫耳边的笑语,转首望着所有都围着太子所说的夸赞之言,半晌,才微微松开自己的胸口上的衣裳,听着萧童像是落下大石般的松气的声音时,眸中升起了几丝雾气…… 胡昭仪欢喜的接过太后手中的襁褓,面容的笑意娇美柔和,丝毫没有刚才的咄咄逼人之意,轻柔的道:“你们瞧,瞧这只握得紧紧的小手,当真是粉雪凝脂,也不知道以后长大,是如何俊美无暇的人儿……” “就是,你们看太子的眉,好象皇上啊,呵呵……”站在一旁的侍女掩着唇,像是怕惊吓到小太子一般,轻笑着小声道,而后轻拍着一样激动的秦公公,又道:“奴婢记得秦公公第一次抱太子的时候,太子拧着一对小眉,狠狠的瞪着他,呵呵,看来太子不怎么喜欢公公……”,一句话,众人皆笑,就连秦公公也是半是生气半是隐笑……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太子身上,而萧童则是紧紧握着明月的手,唇边带着欣慰的笑意的望着众人对太子的喜爱与欢喜,而后缓缓的转首望着同样凝视着众人喜悦的明月,柔和一笑,道:“小姐,太子都已经出生了,您的心里就算有千百般不愿原谅皇上,也应该看到太子份上释怀了……”,一年两地相望,彼此折磨,难道还不够么? 明月的眸光微暗,像是陷入了某种无法解脱的悲伤中,却又像是再次将自己包裹进了那另人无法触及的结界里,看得萧童一阵心慌,她紧握明月的手,还想说什么,却听‘长生殿’的门吱呀响起,随即只见一抹明黄身影冲了出来…… 大殿内的人声顿时寂静下来,众人微怔的望向寝殿的大门前,却见帝王一身皱折的龙袍,面带憔悴的站在大殿前,眸光略带慌乱与紧张的像是在寻找至宝一般的扫向众人,最终,在看到抱着太子的胡昭仪时,原本期盼的得如同哀求的一般的目光顿时失去了光泽,整个人像是瞬间变成木头了一般,呆呆的站着…… 寝殿内,子鹭捧着备好的龙袍慌张的跑出来,在看带帝王呆呆的站在大殿外之时,气带喘吁的道:“皇上,您……您怎么就跑出来了?”,刚才,她见帝王被殿外的吵杂声惊醒,忙告之皇后前来,要为他整理一下行装出去相见,但是等她从偏殿捧着龙袍走出之时,竟发现皇上却已经不见了…… 周遭的气氛顿时变得格外诡异,太后望着帝王那失魂般的模样,拧着眉宇担心的走上前,刚想说什么,却见帝王竟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在众人微显慌乱之时,只听他低哑的道:“她没来……她早就已经不要我了……”说着,竟是冷声笑起来,只是那笑凄楚的另人难以呼吸,少许,那沙哑的声音沉重的只剩下低喃:“明月……朕的明月……” 众人微怔,顿时有人明白,原来皇上是知晓皇后前来才如此迫不及待冲出寝殿,却误以为侍女说的是胡昭仪…… 大殿内,站在帝王身前止步的太后,在看到帝王那满面憔悴的神色,心疼的红了眼眶,她转首望着站在石柱旁,像是想闪躲一般低首沉默的明月,眼中不禁升起一丝焦急,声音微颤的道:“雪儿,您看皇上都为你如此了,难道你就连一点夫妻恩情都不顾了么……” 太后的声音带着斥责,更带着心疼,响彻在整个的殿内,敲击在明月的心上,少许,只见明月微微的抬起首,紧揪着手中的丝帕抬睫望向如同木偶一般,眼神涣散的缓缓将眸光转向她的御昊轩,在看到他原本俊美傲气的俊容上满是沧桑与憔悴之时,呼吸微颤,但却是退缩的向后移了一步…… 御昊轩在看到一身素洁长裙,身形渐渐隐于金龙浮雕石柱后的明月之时,瞳孔一缩,像是眸光顿时有了焦距一般,眼中染上了痴迷与破碎的心伤,可是,他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害怕自己一动,眼前的人儿就会消失一般,但是,下一刻,他却笑了起来,而后抱着头大叫:“滚……都给朕滚,不要再来欺骗朕,不要再装成她的样子,她不会来这里,她是个狼心狗肺的女人,她早就不要朕了……” 愤怒的吼声震着所有的人的心魂,大殿外的人都被帝王突如其来的样子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太后心疼的望着帝王痛苦的神色,不禁伸手想安抚他,可是帝王却像是不能容忍任何人的触碰一般,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但是眸光却始终都没有离开明月的身影,他眸光赤红,像是已经无法再忍受这样的思念之苦一般,拼命的咆哮:“滚,都给朕滚出去……” “皇上……”子鹭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帝王,她抱着手中的龙袍,心惊胆战的望着帝王像是不想再受伤害,却又被深深的刺伤的神色,心头难过万分,却又不知道,更不敢说什么,只能站在一旁,声带哭音的道:“皇上,您别这样,保重龙体啊……” 从来都不曾见过帝如此的贤妃与杜太妃也愣了,她二人虽然知道帝王深爱皇后已经到了何种地步,但是却没有想到竟是已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这爱,像是要毁天灭地一般,可是明明魂牵梦萦的人就在眼前,帝王却像是不敢触碰一般的退缩了…… 婴儿的哭声突然响起,让整个大殿更为混乱,胡昭仪愣怔的回神,而后低首望着怀中像是受了委屈一般哭闹起来的小人儿,心一急,轻柔的拍哄着,但是无论怎么哄,却都没有办法让这个脾气像他父母一样倔强的小东西停止那洪亮的哭声,太后心疼的望着自己左右的一大一小,眼泪终是掉下来,她扶着韩公公的手,握着拳头,着急的道:“造孽啊,真是造孽啊……”,说着,痛心疾首的望着明月,戴着金护甲的手颤抖的指向明月,轻颤道:“雪儿,你……你当真要如此绝情么?” 明月的心被这一声婴儿啼哭拧碎了,可是她却像是藏躲进了自己的封闭世界的蜗牛一样,只是强忍着哭泣的冲动,抬睁着含泪的眼望着胡昭仪怀中,那个将小手都伸出挥舞的小人儿,素手紧紧的抵在心口,却只能再次闭上双眸…… 萧童望着明月怯懦得似乎早就已经耗尽了勇气一般的模样,心都快出血了,她紧紧的扯着明月的长袖,红着眼眶沙哑道:“小姐……奴婢求您,求您就原谅皇上吧,太子还那么小,您当真忍心么……”,说着,在眼泪掉落之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眸光转向那依旧哭闹不止的太子,心头痛楚难当…… 明月在萧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的那一刻,心头痛楚得几乎麻木,她望着胡昭仪手中的太子,深吸了一口气,在眼泪就要掉落之时,突然抬步上前,在众人微怔之时,夺过了胡昭仪怀中的孩子,心疼的望着那个哭红了粉嫩小脸的婴儿,心头像是被撕裂了一般,一滴眼泪掉落在小人儿的脸上…… 众人望着明月紧紧的抱着孩子,笨拙的哄着,不禁都红着眼眶笑了,可是,就在此刻,却见帝王冰冷的声音道:“把孩子还给朕……” 众人在听到这句冰冷的怒吼声时,都无法回神的转首望想帝王,而后,竟在看到双目赤红,浑身泛着冰冷气息,直直凝视着明月的帝王,少许,只见帝王一步一步的上前,像是不敢靠近明月,却又怒气汹汹的走上前,伸出手,冰冷的声音带着微颤的道:“把孩子给朕……” 子鹭与萧童心惊,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怎么了,二人纷纷上前挡在帝王与明月的中间,不住的唤道:“皇上,您怎么了,她是皇后啊,你朝思暮想的皇后啊……” 帝王的身子僵了僵,像是有些清醒了,那双赤红的眸中的痴迷与思念迫切而又卑微,可是,下一刻他却僵硬的摇了摇首,压抑的声音带着沙哑的道:“不……她不是……”,说着,帝王突然大声吼道:“她不是……”,说着,竟猛的向子鹭挥掌,蓦地逼近了明月,双眸冷冷的望着明月那双含泪,却清澈的眸光…… “皇上……”萧童被帝王的神色吓住了,她张开双手护在明月与太子身前,一步一步的后退,还想说什么,却被帝王毫不留情的挥到一旁,而后,在众人的抽气中,只见帝王逼到明月身前,却硬生的停住了脚步…… 明月抱着怀中渐渐停止哭泣,睁着一双无邪灵透的大眼凝视着他们二人的婴儿,抬首望着站在自己身前,周身布满冰冷与哀伤的御昊轩,长睫一颤,却是紧抿着粉唇,不发一语…… “你不是……”御昊轩赤红的眸光染上了一层悲戚,深深的凝视着眼前的女人,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像是要克制着想疯狂拥明月入怀的冲动一般,僵硬的缓缓伸出手,强硬的将明月怀中的太子夺过,而后,定定的望着她,却是一步一步的远离…… 明月的怀中顿时空荡起来,冰冷的气息沾满了心头,她睁着清澈的双眸,压抑着升起了雾气望着帝王那双破碎的眸光,心头揪痛的握起素手,却见他缓缓的将太子如同至宝一般的抱在怀中,闭上双眸,沙哑的道:“你不是她……她不会来的……” 大殿内突然变得好冷,明月的心也在帝王说出那句话时被冻结住了,她想说什么,却见帝王突然背过身子,像是不愿在看她一眼一般,低首痴痴的望着怀中停止哭泣的太子,低首亲了亲那小小的人儿,而后闭上双眸,僵硬的一步一步走进寝殿中…… 空气中,明月清晰的听到自己心被捏碎的声音,带着犀利的尖刺,扎进了她五脏六腑,每呼吸一声,都是无止境的痛…… “小姐……”萧童捂着被帝王挥痛的胳膊,小心翼翼的望着明月那像是失神与又掏空的神情,想说什么,却见明月突然闭上双眸,在泪水滑落脸颊的那一刻,突然转过身跑了出去…… “小姐……”萧童慌乱的望着明月如风一般离去的身影,忍着肩头上的疼痛也跟着跑了出去…… 大殿内,顿时寂静得另人心慌…… “皇上,你这样折腾的是你自己呀……”深幽的大殿内,太后心痛的声音响起,直冲着大殿内众人的心…… 御昊轩的身子僵了僵,却是依旧痴痴的望着怀中小小的人儿,眸光破碎支离,少许,他缓缓的闭上了双眸,一滴泪滑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夕阳落山,划天赤红…… ‘寒月宫’内,身着浅紫长裙的萧童呆呆的坐在大殿内,眸光失神的望着那扇已经数个时辰不曾开启的门,微红的眸光中带难过,却,依旧静静的等着…… 或许,是所有人都料错了皇上对小姐付出的爱的程度,就连她也没有想到,皇上竟然已经心伤到没有勇气再去接受小姐,宁愿背过身子不看小姐离开的身影,也再不敢去接纳,也许,就是因为明白了什么叫撕心裂肺,所以,才再也不敢去触碰那道深入骨髓的伤口…… “木小主,皇后娘娘那边还传膳么?”大殿外,端着膳食的宫女小步走进,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在看到萧童那一脸伤神的神色,都小心翼翼起来,竟连说话都极小声…… 萧童微微回神,在看到身前的膳食之时,伸手撑着额头,轻摇了摇首,轻道:“你们先下去吧……” 几名宫人微微愣怔,随后乖巧的放下手中的盘子,轻福身,道:“奴婢告退……”,而后欠身一叩,相互对视了一下后,纷纷转身离开…… 夜,无眠…… 烛火未燃的寝室内,寂静冰冷,窗沿透着殿外呼啸而过的寒风,不住敲打着窗沿…… 窗子前,明月落寂的白色身影如幽莲一般的静立,纤细的素手轻扣住窗沿上的花雕,指腹摩挲,冷风串来,鬓角的长发轻拂…… 忘记了多少个夜晚,她就如此站立在这扇窗前,静静等待那个人影的出现。悠远的眸光在想到曾经之时,微微一动,而后抿着唇推开了那扇窗,顿时,寒风穿进了整个寝室,卷起了床前的锣纱帐,如浪滚动…… 长睫轻扇,眸光落向漆黑的夜幕中,灯火寂寥的‘吣心宫’,眸光哀戚的望着,少许,她唇抿苦涩,轻缓的闭上了双眸,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像是要将心头的所有苦涩全都压下去一般,而后,眸光清幽的望了一眼天空中清凉的明月,缓缓的抬起紧握着那枚凤的手,在闭眸的刹那间,转身走回了桌案前…… 月光照进窗子,抛洒在冷清的地上,裙摆泛着素洁而决绝的冷光。素手执笔,半点墨汁,娟秀凄楚的字迹一笔一笔落在雪白的宣纸上: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落笔,墨汁渐出,沾染白宣,漫漫晕昏开来,明月望着桌案上的字迹,泪水在清冷的月光下肆意流淌,结束了……她闭上双眸,紧握着手中的白玉,放在了那张宣纸上,无声的掉着眼泪,任心头的伤口撕扯…… 突然,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穿透的北风像张狂的呼啸在整个寝室内,卷起了那装宣纸,飞向了黑暗的角落,玉佩滚落到地上…… 明月微微睁开双眸,却是清冷的一笑,而后缓缓的转身走向床榻,轻坐下,素手抚着粉色绣着牡丹图腾的枕头,压抑下心头的波动,平稳声音,柔声道:“晚了,萧童该早些休息……”,而后,紧握起拳头,再次闭上了双眸…… 寝室内,了无人声,却听到了宣纸微抖的声响,少许,那脚步声沉重的走来,在照到些许月光之时,突然,撕的一声,那张宣纸竟被撕了个粉碎。 明月一惊,蓦地睁开双眼,转首望向那黑暗的角落,却看到了一抹明黄站立在窗前,大手上紧握着那张被撕碎的宣纸,眸光带着伤痛与恨意的怒视而她,而后在她慌忙起身之时,猛的上前叩住她的肩头,痛苦的怒吼道:“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为什么,为什么……” 明月惊愕,她睁大双眸望着这个自己刚才已经打算永远别离的男子,刚想说什么,却见御昊轩竟带着满腔的仇恨侵上前,伸手穿插。进了她的长发,红着双眸望着她那另他昭思暮想的容颜,呼吸的沉重而又痛苦的沙哑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你竟还想走,你竟然还想离开……”,说着,像是再无法承受那么多绝望一般的掠夺了她的唇,大手像是发了疯一样撕扯下了她身上的长裙…… “不……”明月在感觉到身上凉意来袭时,猛然回神,但是自己的身子却被眼前这个疯狂到几乎失去了人性的男子猛的压在了床上,耳边充满了他的低沉呼吸与沙哑的低吼,明月惊恐的挣扎着,想唤御昊轩一丝理智,但是帝王却像是一只饥渴的野兽一般,疯狂到了极点,大手不住的撕毁她身上的衣物…… 158大结局(五),大婚 夜入三更,雾露浓,锣鼓声响…… 漆黑的寝室内,独留几许清凉月光冰冷洒落地上,照耀着满地的破碎衣物,几丝寒风卷起,沙沙作响…… 帐闱内,寒风轻吹拂起的缝隙间,弥漫着暧昧的气息,龙涎香味与寒梅的冷香混杂交错,浮动缠绕着床榻上清晰沉迷的粗重喘息声,一夜痴缠…… 五更天,天色灰蒙,‘吣心宫’中的御前侍女与秦公公却已经早早捧着备好的龙袍守在‘寒月工’大殿内,而一夜未眠,担惊受怕的萧童则是望着那扇紧闭的寝室桃木花雕门,怔怔失神…… 昨夜,她在大殿外等候,原本想找时间进去看小姐睡了没有,却不想脚下还没有移动,肩头就被人点了穴,错愕之中,竟看到不知何时前来的帝王竟紧握着拳头,背影僵直的推门而走进,之后,她听到了小姐的惊呼声与那衣物的撕裂声,她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可是她却只能一直站在那里闭上眼睛听着那痴迷纠缠的声音,直到五更天…… 闭上双眸,萧童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的酸涩与心头的不安内疚渐渐涌起,而后像是再坐不住身一般的站起,但是她刚一起身,就见秦公公慌忙上前,按住她的肩头,小声道:“小主,皇上是过于思念皇后才会如此,您别担心了……”,说着,眸光也带着几许担忧的扫了一眼那扇紧闭的寝室的门,却是低首不再言语…… 昨日,帝王在皇后离开之后,竟是独自一人站在镜前许久,眸光冰冷却又不敢置信的望着镜中憔悴又凌乱的自己,而后,竟是如同彻底绝望一般的将镜子砸碎,不住的低喃道:“她看到了,她看到了朕这个样子……” 那一刻,他才明白,原来皇上抢夺回太子,是因为皇上以为只要孩子在他这里,就可以牵着皇后的心,他赶皇后走,是因为不想让自己心爱的女人看到他这样狼狈憔悴的样子,因为爱得太深,所以变得小心翼翼,因为害怕,害怕自己最狼狈糟糕的一面被皇后看到而遭嫌弃…… 在他的记忆中,也从来都不曾见过皇上如此,自幼,皇上便是冷情自制,就算是对自己的生母华贵人也是如此,先帝曾言,此子非池中之物,却身种情蛊,将来也是痴情种子。诚然,当时先帝之言,并未入众人之耳,毕竟皇上生性凉薄,情冷致及,甚至在十六岁大婚之时,依旧不好女色,但是,谁又想到时至今日,竟是如此光景…… 思及过往,秦公公轻叹了一声,却依旧安慰萧童,道:“小主,皇后娘娘也非等闲之辈,皇上更是不会将娘娘如何,只是这一年,相思成疾,也许……总之,小主且宽心吧……”,说着,收回手,瞥了一眼站在一旁低首沉默的子鹭,退到一旁继续守侯…… 寝室内,依旧寂静无声,粉色绸缎的床榻上,困倦疲累的人儿,交缠而眠,寒风吹拂起罗纱帐,渐渐起亮的天色愈发朦胧…… 御昊轩睁着深幽的双眸,修长的指腹轻抚着明月似极一般,困倦入眠的娇容,划过她细致的眉眼,而后眸光渐痴的俯身轻触她已经被温得红肿的唇,如品美食一般的细细亲吻…… 或许是感受到了御昊轩满是爱怜的摩挲,明月的秀眉微动,像是想避开那温柔的触摸一般,但却依旧疲倦的无法醒来,在躲开那只爱。抚的手后,再次跌入了睡梦中…… 御昊轩的手僵在了半空,眸光中的痴恋与温柔在明月秀眉微拧后闪躲的那一刹那,划过一丝痛楚,但更多的却是愤怒,他望着明月依旧沉睡的娇美面容,突然再次侵上前,修长的手叩住了她的娇弱的肩头,低首埋进了她的脖颈,深吸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梅冷香,冰冷的薄唇贪恋的在她的白皙的肌肤上的划过,一路亲吻,直至细嫩的耳垂…… 轻呢一声,明月像是极为不安一般,朦胧中,伸出手抵住前来侵犯的男子,但是她的手刚从被褥中伸出,就被男子的大手擒住,重新被藏在了温暖的棉被里,但是那冰冷的唇却依旧带着轻柔的缠绵,一寸一寸,似惩罚一般的吻着她的肌肤…… “不要……”低柔的呢喃从明月的唇中溢出,她闭着双眸,却是拧着娥黛,纤细白皙的手臂极不安稳的抗拒着侵犯,在被褥滑下的胸口时,那原本白皙的肌肤竟满是青紫色的瘀青,昭示着昨夜的疯狂与忍受…… 冰冷的空气在肌肤上的肆虐,明月的长睫不住的煽动着,在自己的整个身子再一次被一个精壮而温暖的胸膛拥抱时,微微的睁开了双眼…… 御昊轩望着明月那双朦胧而迟疑的眼神,搂着她的手更为用力的拥她入怀,像是害怕她在看到自己就会逃离一般,甚至闭上了双眼,将下鄂抵在她的白皙光洁的额头上,不安的亲吻着她披散在粉色绸缎上的青丝,肌肤摩挲…… 明月眼中的朦胧在肌肤真实的触感中慢慢的变得清澈,而后在脑中浮现那无法承受的炽热缠绵时,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忙伸手抵着他的胸膛,眸光中满是惊惧的想逃离这个另她觉得恐惧却又沉陷的男子,但是御昊轩更加用力的叩住她纤细的腰身,低沉的声音带着无法压抑的沙哑,温热的吹拂在她的耳边:“明月……你逃不掉的……” 明月的心一沉,不禁全身颤抖了一下,抵在帝王胸前的手不禁握成了拳头,她颤着长睫,眸光在瞥到帝王左胸膛上那道狰狞的刀疤时,停止了挣扎,鼻尖渐起酸涩,却是闭上双眸,轻颤的低声哀求:“放开我……不要……” 昨夜的一幕幕清晰的浮现在眼前,她无法承受那样炽热的纠缠与疯狂,但是帝王却像是已经发疯了一般,又像是要惩罚她一般,纠缠到天明,在她的身上留下了无数心惊的痕迹,几尽沉陷晕厥,跌入睡梦,可是现在,他竟又…… 御昊轩的手在明月扭动反抗时,已经开始情不自禁的游移,却又像是极力克制一般的紧搂着她的娇小纤弱的身子,闭上双眸,埋进了她的发丝,原本平静的呼吸渐渐沉重成浑浊的喘息,冰凉的唇再一次在她的肌肤上轻轻磨蹭,沙哑的声音带着吐着滚烫的气息,低沉道:“明月……朕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想她,在每一个午夜梦回时,几乎在看到那张空荡的龙床发疯,千百次想闯进她的寝室狠狠爱她,可是,却在每一次看到那扇烛火摇曳时不定的窗子时,却又退缩了,因为他怕她更恨他…… 明月的身体在听到御昊轩这句话时又是一颤,而后不住的摇首,披散的青丝缠绕在帝王的手臂上,眸光带着隐隐的不安与慌乱,轻声道:“不要,求你,不要……”,可是,明月的话还没说完,下鄂就被帝王的手托住,随即,那冰冷的薄唇覆上了她的柔软,吞噬般的缠绵…… “明月,朕爱你……好爱你……”低沉的声音沙哑的穿透冰冷的空气,在激情过后,御昊轩紧搂着明月的身子,亲吻着她眼角的泪水,不住低喃着爱语…… 怀月天朝轩帝十四年冬,太子百日第十日,帝临‘寒月宫’幸后,且在同日早朝处理政务,拟旨喧昭天下,于三日后为后举行封后盛典,与后成婚,与此之时,接纳百官进言,废黜昭仪胡氏妃位,打入冷宫…… 三日后,整个皇宫一片喜气,金碧辉煌的‘吣心宫’内,更是到处挂着系成了同心结的红布绸,整个宫殿一片如春将至的怏然,御前侍女身着的碧衣长裙在帝后大婚期间,更是按照祖制规矩换成了蔷薇红,个个如盛开的娇红花朵一般,在大殿内来来回回的忙碌,而秦公公更是穿着分外别扭的红绸长袍,手执拂尘不停的指挥张罗,人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华琼被废黜妃位后,便揭去了易容的假面,归队于暗卫,却也有时隐身于御前侍女之中,与子鹭同住,为帝后的婚礼操劳打点,四处奔波,且与秦公公一同将帝后大喜的赏赐,按份分发给后宫中余留的数位嫔妃…… ‘温泉别馆’内,烟雾袅袅,香气朦胧,萧童身着一身大红长袍,发梳望天髻,点饰蔷薇朱花,站在温泉池边,指甲涂抹了朱红的素手拈着罗盘中的鲜红刺梅,纷纷洒洒的抛在雾气滚滚腾升的池水内,面容带着浅笑的望着池中肤若凝脂,长发挽起的女子,柔声道:“小姐,都到了今日,您就别拖延了,免得皇上又如雷霆震怒般的冲进来……”,说到关键处,萧童故意掩唇禁声,但却忍不住的轻笑起来…… 这几日,小姐视帝王如蛇蝎一般的闪躲,但是帝王却是不容许她有半分迟疑与逃避一般的如影随形,就连处理政务都拉着小姐一起,且放话道:“若是明月不陪朕处理政务,那么便从明日开始不理朝政了……”,一句话,将所有的罪名全部加之于小姐身上,让小姐怒也不是,气也不是…… 不过,如今‘吣心宫’的御前侍女可谓是轻松了许多,帝王的脾性不再古怪难猜,除却整日纠缠皇后之外,对其他的一切都置之不理,更是不讲究衣食,因而那些侍女几乎是除了逗小太子之外,皆是悠闲…… 池水中的明月在听到萧童的话后,僵了僵身子,却是沉默不语,这几日她都是如此沉默,鲜少说话,即便是面对帝王也是,但是就算她一直沉默,帝王却也像只要能看到她,抱着她就心满意足一般,不作任何强求…… 雾气渐渐迷蒙了明月的双眸,她轻颤着带着晶莹水珠的长睫,纤细白皙的手在水中浮动着飘荡的红色梅花,少许,微微闭上双眸,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伸手扯下池边的一件薄纱,旋身飞起,将那件薄衫包裹在玲珑窈窕的身躯上时,点足落地,伸手拔下发髻上的白玉簪子,一头青丝蓦地垂落,挡住了那诱人的朦胧春光…… 萧童见明月出浴,忙将准备的红袍捧在手中小步走向温泉池的对面,但却在此时,只见子鹭身着蔷薇红袍有些焦急的小步走进,在看到萧童微微愣怔的神色之时,有些别扭的向她使眼色,在萧童尚未明了究竟何意之时,只见屏风之外,一抹明黄色英挺的身影已经闯入…… 萧童怔住,刚才逗明月的那份笑意顿时敛去,她慌张的望了一眼站在温泉池对面,如仙子一般,隔着袅袅烟雾站立的窈窕女子,刚想说什么,却见帝王竟向他走来,眸光深沉的拿走她手中的红刨,不动声色的向明月走去…… “这……”萧童出声,想阻止帝王,要知道如此,小姐定然会生气,但是她的唇却在下一刻被子鹭捂住,只见子鹭食指点唇的嘘了一声,接着便将她拉出了馆内,小声在她耳边道:“皇上的相思病又犯了,奏章批了一半全都被推到了地上,硬是要见皇后娘娘,所以,我们还是先走吧……” 明月站在睡塌前,在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渐近之时,面容有些疲倦的轻声道:“快些吧,我有些困了……”,而后,伸出了被泉水浸得白皙光柔的纤细素手,轻柔的褪下了身上的薄纱,玉指勾住披散身后的长发,让萧童为她更衣…… 御昊轩站在明月的身手,眸光在看到她白皙光洁的身体时,顿时变得深邃,烟雾朦胧中,瞳孔渐渐变成了墨蓝色,喉结滚动,呼吸急促…… 明月的头微转过,却是敛睫,轻动秀眉,刚想再说什么,御昊轩却像是更为迫不及待的抖开了身上的红锦长袍,将明月那诱人得让他把持不住的身子挡住,眸光深幽的望着她轻柔的将玉臂穿进长袖中,纤细的玉指捏住锦袍,划住曲线浮动的胸前,缠绕着腰间的红丝带,等着萧童上前系好…… 御昊轩的修长的大手竟不觉有些颤抖的环过了明月的纤细的腰身,笨拙的戏着那两根红丝带,但在还没有系好之时,便见明月似惊恐般的突然回首,四目相对之时,明月睁大双眸,惊呼了一声,便旋身挥袖,想推开帝王,但是帝王却更为猛的上前拥抱住的了明月的身子,让她无法动弹,少许,带着粗急喘息的低沉道:“明月,朕只是想见你……” “可我不想见你……”每日都是如此,无论她哪里,帝王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出现在她的左右,搅乱她想平静的思绪,而后便是痴缠不休,就如同此刻…… “明月,朕的心里很乱,所以就……就来了,朕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想看看你……”帝王言辞闪烁,口中说着真心却又违心的话,眸光情不自禁的望着她紧裹着红锦长袍的窈窕身姿,喉结再次滚动…… “你……”明月望着帝王渐渐深幽的瞳孔,毫不信任的挣扎后退,而后面色尴尬的指着屏风后,微喘道:“太祖定下的规矩,成婚之前,夫妻二人不得见面,你……你现在就给我出去……” 御昊轩的眸光暗了暗,似乎有些心伤,但却随即紧张的道:“明月,朕想起来了,是皇儿他哭闹不止,因而……因而朕才来找你……”,可是话没说完,就连屏风后的子鹭匆匆跑进来,在看到帝后二人暧昧的拉扯之时,不禁面色一红,忙低首道:“皇上,皇后娘娘,秦总管来报,说太子刚睡醒,一直哭闹,好象是要见皇后娘娘……” 子鹭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抬首,就听到扑通一声,她愕然抬首,却见帝王不知为何掉入了温泉之中,而一身红锦长袍的皇后,竟是赤着脚向她跑来,一头青丝披散,美得另人窒息,少许,只闻整个温泉内响彻着帝王的愤怒的低沉:“秦明月,你竟敢又跑……” 159大结局(六),洞房 大‘长生殿’内,一对龙凤花烛成对摆在金色的龙疼浮雕烛台上,御案上,明黄色的锦绸被换成了蔷薇红,金杯一对,已满上醇香的桂花酿,龙床上,大红锦绸系成同心结挂在罗纱帐前,金丝龙凤绣的被褥上洒满了红枣与粉色梅花,一炉檀香袅袅升烟……殿外,百丈红毯铺设直达‘吣心宫’大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侍女点亮数百金龙浮雕的烛台,使得黄昏之时的‘吣心宫’中如梦如幻,一片喜气…… ‘寒月宫’中,萧童一身喜娘的大红长袍,站在镜前手执凤雕象牙梳子轻柔的为明月梳妆,在将那柔顺的乌丝挽成发髻之时,偷瞥了一眼镜中敛着双睫,显得有心事的明月,抿唇一笑,娴熟的将那缕发编制成了一朵海棠花,浅笑道:“今日是小姐与皇上的大喜之日,新娘子怎么苦着一张脸?”,说着,取来子鹭刚呈送上的朱雀金饰与凤坠朱花,轻巧的插在明月的发髻上…… 明月的长睫微动,微微抬起,望着镜中珠翠满饰,凤钗垂落云鬓的自己,不禁一阵失神,但下一刻却又别开双眸,神色不显半分喜色,却更为落没…… 萧童拈起朱花点缀在明月的发髻上,在看到明月的神色之时,先是一怔,而后似有所觉的停顿了一下,不禁有些担心的轻声道:“小姐,您怎么了?您不该不会是……不想拜堂吧?”,昨日,帝王也不知因为何故,硬是要在‘长生殿’前设下双喜烛台的神位,说要与小姐拜天地,诚然,自古帝王成婚,哪怕还是身为太子时,迎娶太子妃与之登位后的第一任皇后,都不曾有过这民间的风俗,天朝开国以来,怕是只有太祖皇帝曾为致爱的明月贵妃如此违逆而行…… 明月的长睫一颤,像是被说中心事一般的微微低首,而手掩饰般的伸出纤细的素手执起桌案上的画笔,抬睫望着镜中,轻扫娥黛,而后凝视着自己的双眉,悠悠的道:“民间自所以要拜天地,是以夫妻百世不离弃,可是他是帝王……” 自古薄情帝王家,倘若有朝一日,他厌倦了这张容颜,废弃了那百世不离弃的誓言,她又该何去何从…… “帝王……”萧童轻声重复了一句,眸光一暗,自是明了明月话中的意思,却是撇了撇唇,秀眉微拢的道:“小姐,皇上不会的,皇上对小姐您,可谓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了,您若是还不相信他,皇上知道了,必然又要伤心了……”,这几日的痴缠,她能看到帝王眼中的那种痴情的眷恋,每一次小姐稍微离开片刻,帝王都会烦躁不安,甚至震怒,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纯粹的痴恋,她能感觉得出…… 明月的手微颤了一下,却是放下画笔,再次敛下睫,不再言语,御昊轩对她所做所为,她感受得真切,但是……也许就是因为再过真切,太过依赖,才会愈发的退缩,她无法让自己相信,曾经那个心机叵测,深沉得如一潭冰冷的寒谭一般的男子,当真不抱任何目的的喜欢她…… 一年前,她也曾想过要将心彻底的交付给这个男子,可是那夜的黑树林中,他却打碎了她对他所有的想望与依恋,那一年中的每一个日夜,她都承受着像是永远都无法停止的折磨,想念,退缩,还有……丝丝的恨意…… 萧童望着明月似举棋不定的神色,心头不禁一阵慌闷,她上前取来朱丹与唇脂,有些担忧的道:“小姐,您别多想,皇上是真心的,这个宫内的所有人都看得到皇上是真心的,所以您就别犹豫了……”,萧童拧起了秀眉,在望见明月眼中的犹豫时,心头更乱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萧童微怔的回首,却见一身大红长袍的子鹭鬼头鬼脑的跑进来,而后如同今晨在‘温泉别馆’一般的朝她眨着眼睛,接着,当真是同样场景重演一般的,只见她身后,身着大红喜袍的英挺男子踏进了寝室…… 萧童的心头一阵哀怨,但却又塌实了不少,忙向帝王福了福身,而后望了一眼明月在看到镜中出现的俊美男子时,微微一怔的表情,浅笑的走向寝室门口,与子鹭相偕踏出门槛,为帝后关上门…… 一踏出寝室,萧童不免有些责怪的望着子鹭,轻声道:“按照规矩,成婚之前,帝后是不能相见的,我那么嘱咐你,你怎么还是让皇上跑到这里来?”,说着,轻拂了拂身上的红绸长裙,轻步走到大殿中央…… 子鹭嘻嘻的笑着,如同讨好赔罪一般的抢先一步走到大殿中央,执起玉杯倒了一杯茶给萧童,浅笑道:“木御女言重了,这事可跟奴婢没有一点关系,是奴婢在为皇上更上喜袍的时候,皇上硬是要见皇后娘娘,奴婢在看到皇上那像是等不及的神色,所以就来了……”,说着,俏皮的凑进萧童的耳边,笑道:“其实,皇上是怕皇后后悔,所以才来的……” 萧童微微一怔,似有些心虚的望着子鹭,却见子鹭伸手捶着肩头,分外疲累的道:“奴婢七岁就进宫了,做御前侍女也有六年多了,说实话,奴婢还是第一次看到皇上喜欢什么,皇上性情冷漠,即便是大婚后纳了众多嫔妃也依旧淡漠冷清,那时,欧阳皇后曾将宫中二品以上嫔妃编了牌子,隔三日,帝王须临幸编制上的嫔妃,但是皇上却只是前往小坐,那时,最得帝心的就是欧阳充容,因为她很安静,每一次总是安静的等待皇上前来,安静的与皇上下棋……”,那样的安静,另人舒心,她曾以为最后,只有欧阳红玉能待在皇上的身边…… 萧童听了子鹭的话后,口中的茶水几乎没喷出,她有些错愕的望着子鹭一脸陷入回忆中沉思的神色,有些结巴的道:“你说……皇上临幸嫔妃时,只是去小坐片刻,或者下棋?”简直荒谬…… 子鹭分外认真的点了点首,伸手撑着自己的脸,叹息了一声,却又笑道:“倘若如果奴婢没有记错的话,皇上只宠幸过三名妃子,且是迫不得已才如此的,一个便是皇后欧阳氏,一个是现在的辰德贵妃,还有一个便是淑妃……”,说到淑妃,子鹭不禁有些面红,她小声道:“奴婢记得,皇上宠幸淑妃的那晚,淑妃可谓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妖媚万分,不过,皇上三更离开之时,却是在大殿内清洗了半个时辰……”,那时的帝王,面色震怒,却又不言于表,像是要将什么东西擦拭干净一般的清洗着,也是自那之后,再没有宠。幸过任何嫔妃…… 也许,就因如此,当初的德妃暮雪进宫,才会引得后宫掀起了那么大的风浪,她永远都记得,帝王在宠幸德妃后,宫中四散的那些另人耳红的传言,传闻中说,德妃身上满是瘀青与齿痕,当时她全然不信,只因她服侍的那些受过恩露的嫔妃,从未有过那些…… 萧童紧握着茶碗,像是怔住了一般,张口还想问什么,却见子鹭疲乏的伏在桌案上,轻呢道:“好累啊……华琼今日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真是……” “真是什么?”突然,大殿门口一声清冷的女音响起,萧童与子鹭都微怔着,蓦地回首,却见一名身着黑色夜行服的女子踏步走进寝室内,那清冷傲然的眸光凝视着子鹭,又道:“先回‘吣心宫’,我有话跟你说……”,说着,竟是看也不看萧童一眼,就向殿外走去…… “呀,你等等……”子鹭像是立刻就有了精神一般,竟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然后不说二话的转首对萧童道:“木御女,奴婢有事先走了,皇上与皇后娘娘就拜托您了……”,说着,便追着那黑衣女子跑出大殿…… 萧童微微失神的望着大殿外,那一前一后的两抹反差极大的身影,眸光微动,不禁缓缓起身走到大殿前,轻呢道:“那人的眼神……好熟悉……”,说着,脑中竟闪过了前几日被废黜妃位的胡昭仪,那双傲然冷决的眸子……” ‘寝室内’,两抹大红袍子在摇曳的烛火下栩栩生辉,帝王站在明月的身后,眸光柔和的望着镜中的二人,而后似有些情不自禁的低首亲吻着明月的发丝,修长的手指轻抚着她的面容,搂住她的身子,轻声道:“明月,朕等这一天,等了四年零一个月又二十一天……”,但是等她出现,却等了整整三十年…… 明月的眸光微动,却是有些别扭的敛下睫,别过首,但是帝王却像是不容许她逃避一般,突然半跪在地上,执起她的手十指相叩,抬首望着明月有些闪烁慌乱的眸光时,紧握住与她交叉的手指,低沉道:“明月,嫁给朕,待在朕身边,朕会对你好,爱你,宠你,怜你,懂你……” 明月心悸,眸光有微乱,但是下鄂却被御好昊轩的手扣住,他目光深沉,但却藏不住期待与紧张,剑眉微拧的望着她清澈的眸光,在她开口之前又道:“告诉朕一个一辈子的答案,朕不要你暂时的答案……” 心,在瞬间变得慌乱无措,明月的手一抖,有些窘迫的想起身远离这个另她感到压迫的男子,但是御昊轩像是已经看出她的动机一般,突然起身将她娇小的身子抱住,紧紧的叩在怀中,少许,只见他闭上双眸,低沉沙哑的在她耳边轻道:“朕知道了……朕……再不问了……”,说罢,竟是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像是极力想挣脱这种发自灵魂的依恋一般,蓦地放开明月,转身向寝室的大门走去…… 明月的身子突然置身于窗外透进了寒风中,她有些错愕的望着御昊轩站在门口,僵硬的背对她的身子,心,没来由的一痛,上前两步,有些焦急的想说什么,可是在张口时,竟梗住了咽喉,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御昊轩背对着她,在伸手开门的那一刻,眼中的伤痛渐渐变成了绝望,他闭上眼,想掩去自己的无助,但是那道炽热的伤口如直直的蔓延进他的心头,在血液中肆虐。握掌成拳,青筋暴出时,他像是发泄愤怒一般猛的打开门,而后很很的关上…… 砰的一声,明月的心像是打进了地狱,她站在房间里愣愣的望着瞬间隔断帝王身影的桃木雕花门,微颤着握住手中的丝帕,闭上双眸,心口窒闷揪疼…… 因为在意,所以怕失去,因为怕失去,所以怕在交付了真心之后承受背叛与离异,也许,她从来都不坚强,从来,都不敢从习惯的黑暗中走向阳光下…… “小姐……”帝王一离开,就见萧童略带慌张的推开门,在看到站立在寝室内完好的明月之时,松了一口气,但是下一刻,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她轻道:“小姐,皇上他……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间如此震怒。 明月微微抬首望着萧童慌张的眼,却只是敛睫,轻摇了摇首…… 吉时将至,一顶明黄红绸轿辇匆匆停落在‘寒月宫’大殿前,少许,只见一身红绸金绣丹顶鹤袍子的秦公公,带领着八名御前侍女与一名头戴珠翠红花的喜婆面带笑容的碎步跑走宫殿中,而后,只见秦公公甩了一下手中的拂尘,尖声对着寝室大门,唱道:“新娘出阁……” 寝室内,萧童望着坐在镜前面色失神的明月,心蓦地一慌,而后赶忙将捧在手中绣着双凤图腾的红绸喜帕轻巧的盖在明月的发髻上,整了整四角上垂落的珍珠垂坠,扶起明月的身子,轻声道:“小姐,该出阁了,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明月在眼中被一片红色蒙住之时,整个身子怔了怔,而后却是有些僵硬的起身,跟随着萧童走出了寝室…… 秦公公一见一身拖尾红锦喜袍,面遮喜帕的明月,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而后忙示意喜婆上前搀扶,再次尖声唱道:“新娘子上轿……”,说着,在喜婆扶则明月走出大殿之时,忙小步走到萧童身前,小声道:“木御女不用陪同皇后前往了,今日太后在‘坤宁宫’摆了喜宴,请各宫余留的妃子小聚,你也一同去吧……”,而后在萧童微怔之时,不等回答,就碎步跟随着喜婆的脚步走了出去…… 萧童站在大殿内,望着秦公公匆匆离去的身影,心头突然一阵窒闷,在还没有决定还如何之时,却见‘坤宁宫’的侍女已经赶到,在看到萧童之时,忙上前欠身道:“御小主,奴婢奉太后之命,请小主前往‘坤宁宫’一聚……” 萧童秀眉微拧,却是推辞不得的点首,跟随前往…… …… ‘吣心宫’大殿前,在轿辇听落之时,鞭炮声响起,子鹭与另外数名侍女微笑着上前,而后只见喜婆掀开轿帘,乐呵呵的道:“皇后娘娘,老奴得罪了,请皇后娘娘踩过瓦片,跨过火盆,再由老奴背进大殿内…… 话音刚落,子鹭示意另外两名侍女将一块瓦片放在明月的脚前,轻声道:“请娘娘破瓦……”,而后只见明月小步走到瓦片前,抬脚踩上,只闻喀嚓一声,瓦片破碎,接着,子鹭欢喜的笑道:“瓦破,万子千孙……” 周围的众人一阵欢喜,而喜婆更是欣喜的扶着明月跨过火盆,乐呵呵的道:“这个皇宫嫁进来的嫔妃都是老奴接进来的,不过,也只有以前的德妃娘娘暮氏与皇后娘娘您能破了这瓦……”,说着,更是欢喜的在殿门口背起明月,走进了大殿中…… 当今皇上的二品以上嫔妃,下娉嫁娶的女子,都由喜婆接进后宫,而破瓦,在皇宫与民间的风俗中,称之为延绵子嗣,倘若踩瓦的嫔妃破了瓦,则表示能为帝王或者夫家延续香火,而破不了的,则表示不能,轩帝迎娶的五名嫔妃中,惟独德妃暮雪与皇后秦氏可破瓦…… 喜婆一踏进大殿,殿外的炮烛声便再次响起,而后只见子鹭小步走进,扶着明月踏步在红毯上,笑道:“吉时到,恭请皇上迎接皇后……” 明月的身子微怔,握着丝帕的手不禁紧了一下,但在尚未有心理准备之时,就见一双黑绸长靴出现在自己的眼下,接着,整个身子被男子宽厚的双臂横抱起,身子一僵,却听到了一声低沉的话语:“是朕……”,接着,只文秦公公唱道:“吉时到,请皇上,皇后娘娘拜堂……” 明月不知道御昊轩抱着自己走了多远,但是在她的身子落地之时,已经听不见周遭有人声响动,似乎整个大殿内只有他们二人一般,少许,她的手被一只修长温暖的手握住,御昊轩扶着她的身子,在她耳边轻声道:“拜了天地,我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说着,大手环住明月的腰身,与她同跪在地…… 在跪在红地毯上的那一刻,明月的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感受,她敛着双眸望着自己身上的红绸长袍,素手一动,刚想说什么,却闻帝王低声道:“朕已经请母后为萧童安排亲事,以后,你就由朕来照顾……” 明月这一此真的怔住,而后再不顾及什么礼仪,伸手掀开了红盖头,但是下一刻,她的肩头却被御昊轩抓住,眸光相对之时,只见发束金紧金玉冠,英俊冷淡的帝王深沉的望着她那双清澈的眼,仿佛在极力压抑着胸口的无法宣泄的怒火一般,凝视着她未施脂粉的娇美面容,哑声道:“朕想清楚了,无论你愿不愿意将一切交付给朕,朕都义无返顾……得不到你的心,但只要你陪着朕,朕就满足了……” 心悸,明月的双眸睁大,刚想说什么,却见御昊轩伸手抵住了她的粉唇,眸中划过一丝伤痛的凝视着她的容颜,摇了摇头,轻声道:“若是想说另朕伤心的话,今日就免了……”,而后拉着她的手,十指相扣,转首望着那点燃着龙凤烛台的喜字牌位,不发一语的拉着她同拜,在三拜叩首礼毕之后,猛的将她的身子抱起,大步踏入了‘长生殿’中…… 寝室内,烛火悠悠的摇曳,御案前,御昊轩执起金樽,递到明月面前,薄唇抿着苦笑的道:“这是朕与明月的第二次洞房,龙凤烛与交杯酒都全了,明月是否也该成全朕一次?”,说着,伸手握住明月的手,将酒杯塞进她手中,强硬的与她交环饮酒…… 一杯烈酒下腹,满口热辣,明月放下金樽,望着一直痴痴看着她的御昊轩,眸光却又极不自然的闪躲,而后只见御昊轩笑得更为落没,竟是执起酒壶,连着饮下了七八杯…… 明月伸手去阻拦,但御昊轩却是无声的望着她,像是在等她一句话,可是在看到她沉默的神色时,却又苦笑着灌下了两杯,这才带着几分晃悠的起身,走到明月的身后,取下她的发髻上的金簪玉坠及大红朱花,在她的长发披散下来之时,伸手取来锦盘中的剪刀,托起明月的一缕长发剪下…… 明月微怔,有些不解的望着御昊轩又剪下了自己的一缕长发,带着几分醉意的将两缕发歪斜的缠绕编织在一起,最后竟变成了一片极为工整的同心结,又拿起一个粉红色,绣着牡丹图腾的荷包袋,小心翼翼的塞了进去…… 明月望着如此专注的御昊轩,在看到他将发丝塞进荷包后,又踩着晃悠脚步的走到床榻上,将荷包塞进枕下之时,突然想起了那日晨起时,在自己还是暮雪之时,枕边放置的那枚粉色荷包,顿时间,萧童的话充斥进了脑海中:“在民间有一个风俗,就是新婚的第二日,妻子会将早已经做好的锦囊塞进象征百年好合的东西放在丈夫的枕边……”,但是,他是她的夫,却为她做这些…… “轩……”明月终于开口,她微微的起身,望着御昊轩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心头是说不出的感动与酸涩,但是更为的却是内疚与难过,而后微颤的道:“轩,对不起……”,对不起,她忽略了太多他对她的好,总是紧系着那根死结,折磨着他,也折磨着自己…… 御昊轩的背影突然僵硬起来,他猛的回首,望着明月眸光中的内疚与自责,竟是冲到明月身前,一把叩住她的肩头,声带慌张的道:“对不起?……为什么,你是不是你又想离开?朕不要你的对不起,朕说过,朕不勉强你爱朕,只要你在朕的身边就好,那样就好……” 说着,御昊轩的话语已经渐渐开始语无伦次,但是他却紧紧的抓着明月的肩头,像是害怕一松手,所有好不容易得到的安慰与一丝丝自欺欺人的幸福都会烟消云散…… 明月望着他的慌乱与深沉的爱恋,眼眶酸涩,少许,她闭上双眸,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起了所有的勇气一般,突然伸手环抱住他精壮温暖的胸膛,踮起脚尖,让柔软的粉唇轻触在他冰冷的薄唇上…… 一瞬间,像是天地都安静了下来,御昊轩的身子僵直着望着自己怀中,那个紧拥着自己的娇小女子,望着她像是用尽了勇气而紧闭的双眸,在唇上的冰冷渐渐有了温度时,眸中的自制在激动中瓦解,他猛的接纳了那送来的温暖与甜美,狠狠的索取着自己日思夜想的温柔芬芳,而后在感觉到怀中的人回应时,再克制不住的抱着那柔软无骨的身子上了床榻…… 窗外,一阵雪花纷乱飞舞,将天地渐渐染成了雪白,隆冬第一场大雪,恰如去年寒冬,沙沙的落个不停,掩盖的世界原本的朱红灰暗,而帝王的寝殿内,却一片春情,冷香弥漫…… 怀月国天朝十四元宵等会,帝大宴群臣,且将皇后侍女萧童赐婚边关镇国将领韩仪,与之同日,为其兄,太医院御医韩予亲办婚嫁,虽新嫁娘身份不明,但却传闻美貌无双…… 怀月国天朝十五年春,丞相欧阳氏结党谋反被抓,供出太妃与之花美人同谋,帝宣昭其死刑,于五日后菜市口斩首,且将杜太妃贬为庶民,流放帝都称外,花美人赐嫁边关将领,永世不得回朝…… 怀月国天朝十五年夏,太后驾崩,举国行丧三载,入葬于冬郊皇陵…… 怀月国天朝十五年秋,淑妃自请下嫁,帝允准。 怀月国天朝十五年冬,后有孕,且于次年深秋生下二公主,帝大喜,亲登‘护国寺’为小公主祈福,减免一载赋税…… 轩帝在位三十六年,退位后与后隐居,一生扫平边关部落小国无数,又将沙漠以外的边国纳入羽翼,扩张怀月国为三十九个诸侯国,减免赋税,恩泽百姓,在位后二十六年中,天下太平…… 皇后秦氏明月,贤良淑德,为帝生下一子三女,因身世坎坷遭遇,记入史册名曰:暮雪,后世人赞其传奇,口传为‘丑妃’,名扬天下…… 01帝王篇,初见 一生一世一双人…… ‘御花园’内,寂寥的‘梅花林’中,一抹明黄身影英挺而立,风起,卷起无数粉色花瓣肆意飞舞,打落在明黄金丝九龙图腾的龙袍上,一片片孤零零的跌落在灰色的泥土上,沾染了尘埃,缓缓的滚落在树下,如生命凋零一般的死寂…… 海棠树林后,一名身着褐色丹顶鹤朝服的男子,手执白色拂尘匆匆跑来,在看到那抹映照在夕阳余辉中,显得有的刺眼的明黄龙袍时,低下首,望着垂在冷风中的黄色垂穗,低声道:“皇上,御林军来报,暮将军三女已坐上八抬喜轿,正往皇宫赶来……”,说着,偷偷的瞥了一眼丝毫不动的明黄身影,又道:“皇上,侍女已将喜袍准备妥当,您看……是否……” 御昊轩的身子动了一下,但却是抬步上前,如同欣赏这种凋零的凄美一般,少许,他微微抬首,墨发上的紫金玉冠在夕阳中折射出了刺眼的光芒,垂落在鬓角上的明黄丝带随风抖动,剑眉微拧,薄唇微动,低沉的声音徐徐传来:“不必,派喜婆出去迎接……” 秦公公愣了一下,却又像是习已为常一般,低下首,弓着身子道:“奴才领命……”,说着,低首小步退出了‘梅花林’,在转身时,拧着眉宇望了一眼‘梅花林’中这纷乱飞舞的落红,若有所思的顿了一下,但却又随即转身离开…… “暮雪……”御昊轩伸出手,看着风中的一片残缺的梅花花瓣落在自己的手中,深沉如潭的眸光划过了一丝冷凝,但却又随即消失,他握起拳头,将那枚花瓣抵在自己的左胸前,在触碰到那里带着丝丝钻心之痛的地方时,俊美的容颜染上了一种说不出的清冷与孤寂,少许,他转过身,夕阳斜照在他刀斧雕刻一般的刚毅侧容上,清冷的声音愈发低沉:“但愿你当真是朕的解铃人……” 皇宫前,一阵锣鼓宣天,‘玄武门’前的数千名御林军守卫,在大红锦绸轿跨过正大门之时,炮烛声响,乐器吹打,百丈红毯铺设,三月春,不知从何而来的细碎梅花,顿时在整个皇宫中纷乱飞舞,如凋零的雪花一般,细细沙沙的飘落在红锦上…… 后宫的嫔妃在听到这敲打的声音时,个个从宫殿中走出,却又不敢多上前几步,只能睁着一双期盼却又绝望的眸子望着不远处的四处系着大红锦绸的地方,眼中透着嫉妒与羡慕,但更多的却是绝望,一种空洞到无力的绝望…… 这是帝王第六次下重聘,以八抬大轿迎娶帝妃,而前五次,则为皇后欧阳氏、贵妃木氏、淑妃暮氏、贤妃上官氏以及充容欧阳氏,皆为重臣之女,位居二品之上,而今日,迎娶的女子更是淑妃的亲妹妹,镇国将军暮铁云的三女儿,帝都传闻中的第一才女,但,这个才女却是个奇丑无比的女子…… 新娘子下轿,喜婆笑脸盈盈的上前迎接,这一切,都入了每一个后宫嫔妃的眼中,在夕阳的余光内,化做了血色弥漫…… ‘吣心宫’中,御昊轩站在‘长生殿’内的窗沿前,眸光深幽的望着无人的后花园中,薄唇带着几许冷意,把玩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在听到身后的殿门吱呀响起之时,深吸了一口气,负手道:“如何?” 秦公公小步上前,执着拂尘的手紧了紧,低声道:“奴才已经按照皇上的旨意宣了暮氏为一品德妃,赐住‘凝雪宫’……”,说着,秦公公的眸光暗了一下,不禁又上前两步,小声道:“皇上,奴才听华琼来报,说是贵妃娘娘在冷宫中感染了风寒,怕是拖不了多久了,皇上是否要去看看?” 御昊轩的眸光在听到‘贵妃’这两个字时,猛的沉了一下,但却依旧深沉的望着后花园中的冷清寂寥,少许,才懒散的开口,道:“随她去吧,朕……自有主张……” 秦公公微怔,却是不敢再言的道了一声‘是’,而后转身走出了寝殿…… 在殿门关闭的那一刻,御昊轩的眸光闪过一丝落没与孤寂,垂落鬓角的明黄丝带被冷风吹拂起来,显得他更为寂寥与俊美,但,那一刻,这样的俊美与冷沉,却被左胸口传了一阵刺痛遮掩,化成了剑眉间的隐忍与阴郁,他薄唇紧抿,却是闭上双眸,低声呢喃道:“你究竟要折磨朕到何时……”,说着,捂着胸口的手蓦地握成了拳头,深沉的眸光中划过一丝阴郁与狠决…… 帝王篇—— 如果,洞房那夜,他没有抱着嘲笑的心思去试探这个他用来解除心痛之疾的女子,或许,他这一生,都不会跌进这个无底的深渊,更不会让自己在绝望与等待中渐渐迷失了曾经的自己,将以前布置好擒拿她的一切,亲手揉碎…… 初闻暮雪这个名字,他没有太大的讶意,因为这个名字最多只会让他想起亡故在父皇手中的母妃,而今,事过境迁之后再提及这个名字,他唯一的感觉便是嘲笑,因为,他是一个不懂得如何去回忆的人,却偏偏为了父皇曾经的残忍毁去了一个女子一生的美貌与前程,而今,他竟再次为了自己,比多年前更为残忍的扼杀这个女子的一生…… 将一生葬送在他手中的女人不止她一个,所以他从来都不曾为娶她而内疚,在这个皇宫内,每一个深居后宫的女人都拥有着涓涓年华,如花美貌,但是,她们只能如千古以来所有的后宫嫔妃一样,在这个红墙绿瓦中消耗青春,红颜未老,心却已空…… 三更天,月上柳梢,清冷的照着皇宫中的一切,冰冷如常。他站在宫殿前冰冷的望着四处系挂的大红锦绸,眸光悠远的望向后宫中的阑珊灯火,薄唇抿起了一丝冷笑,而后在秦安的愣怔中,步上轿辇,伸手撑着额头,带着几分懒散的道:“起驾‘凝雪宫’……” 秦安怔了怔,有些不敢相信的望着他,但却在下一刻马上回神,立刻吩咐一旁的侍卫,尖声道:“起驾‘凝雪宫’……”,接着,双手拢着长袖,紧握着拂尘匆匆跟随在轿辇的一旁,低首碎步走着…… 他看了一眼路经的‘御花园’,纷飞的梅花溢满了整个后宫,如雪一般飘飘洒洒,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因而不由得微拧起了剑眉,而后却是如同欣赏一般的轻按着额头,冷冷的看着,因为这花无论飘落得如何美丽,终究是谢了…… ‘凝雪宫’到,秦安带着几分不安的望着他,上前小声道:“皇上,今夜是否记册?” 他懒散的瞥了一眼秦安,他知道秦安在想什么,因为他从来都不曾在大婚的第一夜就宠幸嫔妃,更不曾如今日这般会在新婚之夜进入洞房中看望新娘。唇抿冷笑,他不愿意多说,径自站起身,负手步下车辇,站在空荡的‘凝雪宫’前,抬首扫了一眼周遭的风景,随即大步踏上石阶,走进大殿中…… 大殿内极为冷清,驻守的两名侍女略带慌张的小声请安,而他却置之不理,在秦安匆匆的上前推开寝室门之时,他的脚步顿了一下,剑眉微动,想着该如何与她说第一句话,倘若那张符咒无用的话,他又该如何,毕竟,是他拆散了三弟与她的一段情缘…… 脚步停滞之时,秦安提醒了一声,他蓦地回神,却是有些嘲笑自己的多心,大步踏进大殿中,却看到了床榻前,落坐在中央的盖着绣着鸳鸯图腾红头盖,身着大红嫁衣的女子。 心情没有任何波动,她并不是他的第一个新娘,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所以,他带着几分懒散的接过了秦安递来的挑杆,一步一步的向她走去,在她身前停下脚步之时,挑开了她的红盖头…… 在他的记忆中,她该是带着几分茫然却又忧伤的女子,满身才华却又深深自卑着自己的容颜,如今,她又是因三弟的抛弃而自杀未遂后嫁入宫中,所以,她的眼神要么是哀默心死,要么是带着恨意,但是,他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看到的,竟是一双清澈纯净,却又无形中透着冷清与聪慧的双眸…… 四目相交的那一刻,或许是因为第一次把握错了一件事,所以在看到那双似乎可以轻易另人深陷的清澈眸光时,他怔了一下,反射性的以为这个女子不是暮雪,但是在注意到她脸上的那道蜿蜒扭曲的疤痕时,他不禁有些自我保护一般的锋芒必露,冷笑一声,道:“朕听闻暮将军三女奇丑无比,没想到只是多了一道疤而已……”,说着,将手中的挑杆扔到秦安手中,负身侧立,表现得十分不屑…… 他知道,倘若她真的不是暮雪,必然不会认出他,因此他说出这句话来试探,然而,另他再一此失算的竟是,这个女子没有说半句话,只是在听到这样的讽刺之言后微微敛下了长睫,遮去了那双清澈纯净的眸光,依旧安静的坐着,那样的安静,仿佛可以让她周围的空气都静止…… 她是他的解铃人…… 那一刻,他左胸口突然肆意的疼痛起来,像是被什么牵引了一般,另他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为了进一步的确定暮雪真正的性格是否当真如此,他压抑住这突来的绞痛,突然一甩袖,转身低沉的道:“移驾‘昭云宫’……” 确定她是否还是暮雪的办法只有一个,那便是找淑妃确定…… 02帝王篇,有趣 车辇在鹅卵石小道上缓缓行使,明黄帐绸在颠簸中悠悠的晃着,轿内的人,伸手懒散的撑着额头,眸光冷凝的望着渐渐将近的‘昭云宫’,神色冷淡…… 秦安拢着长袖小步着着,在踏进‘昭云宫’大步的那一刻,他一甩拂尘,尖声唱道:“皇上驾到,淑妃娘娘接驾……” 顿时间,‘昭云宫’骚动了起来,大殿内的灯火通明,数名身着蓝布衣裙的宫女纷纷提裙走出,在看到轿辇上大步走下来的冷俊男子之时,欣喜跪拜,叩首道:“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而后,只见杜湘儿搀扶着千娇百媚的淑妃款款而来,在见到身着明黄龙袍,负手立于大殿中央的帝王之时,面容娇笑,轻身一欠,娇柔道:“臣妾参见皇上……” 御昊轩剑眉微动,却是视而不见般的大步走进了寝室,在淑妃跟来之时,冷淡的坐在案前的凳子上,伸手执起茶碗,懒散的望着杯中的荷露茶,莫名的一阵不舒服,低沉道:“今日朕又得了一个聪慧佳人,不知道淑妃可否能了解德妃的心性……” 淑妃的美眸微怔,像是疑惑帝王为何如此一问,原本娇柔做作的神态不免有些僵硬,但却依旧轻巧嫣笑的上前,纤细的玉手紧捏着丝帕,轻柔道:“难得皇上有心,臣妾的这位妹妹,自幼无故毁容,因而心性孤僻……” 那夜,淑妃将暮雪自六岁毁容之后的事一一讲述给他听,但是话中不免含了几许贬低与嘲笑之意,淑妃擅长媚术,妖娆万分的依偎在他身边,不时的摆弄着腰身,言语挑逗,说了没多久,便伸手佯装娇弱的将半个身子都依靠在了他怀中,眉眼朦胧…… 他薄唇冷笑,却不拒绝,径自端起茶碗饮了一口,却拧了拧剑眉,他不喜欢荷花的清香,因为那些无法磨灭的记忆总是会不经意间让他记起一些另他曾经无法忘怀与不快的事,于是他放下茶碗,在确定淑妃口中所谓的暮雪与他的新嫁娘不是同一人之后,便有些不耐烦的起身,却依旧柔和的对淑妃道:“朕今夜还有要事去请示太后,爱妃早些休息吧……” 淑妃听到他的话,满眸的不敢置信,忙娇柔万分的扯住帝王欲走的长袖,娇柔的低声道:“皇上,夜已三更,想来太后也已安睡,不如……不如今夜皇上就在臣妾这将就一晚……” 心头没来由的涌上一阵作呕的感觉,他看都不看淑妃一般,便抽回了她纤细玉指紧揪的长袖,一甩袖道,却不应答她的话,大步跨出大殿,面色如常,但口气却分外生硬的道:“起驾‘坤宁宫’……” 淑妃站在寝室门口,面色刷了一下苍白,他知道后宫中的嫔妃心中唯一的期盼的是什么,他也不想打碎她们唯一支撑着在这个水深火热的后宫中生存下去的理由,但是,他却不喜男女情事,甚至是厌恶,不是没有欲。望,而是,总觉得应该入怀的人不对…… 离开‘昭云宫’,他令秦安不得声张,且从后花园中的小路前往‘坤宁宫’中求见太后…… 驾临‘坤宁宫’之时,太后已然安寝,但是今夜之时,他却不得不请太后出马,暮雪已是他的解铃之人,那么他就必须如太祖留下的手扎中所记载的那般,要让这个倔强的小女子爱上他才可以解除诅咒与他的心疾,而今日,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的为了试探而讽刺了她,所以,要她真正接受自己,必须要太后出马…… 太后并非他的生母,却待他若亲子,在他的母妃华贵人死后,更是对他百般爱怜,对他的好,甚至远远超乎了对三弟的疼爱,所以,她是这个皇宫中,他唯一尊敬的人,也是唯一不愿设防的人…… 见到太后时,太后只披了一件裘袄,一如这时光飞逝的几十年一般,只要他求见,无论多晚,都会带着慈和的笑意起身接见,与他灯下话长…… 他走上前,还未请安,就见太后似不舍的扶着他的手臂,带着几分心疼的道:“夜已入三更,皇上正直新婚燕尔,怎么在洞房良辰之时,却跑来看望哀家了?”,说着,满眼笑意的道:“如何,德妃乃是京城第一才女,与这后宫嫔妃相比,是否更入圣心?” 他浅笑,似乎,在这个虽已年过半百,但却依旧风姿卓越的母后面前,才能露出如此诚恳的笑意,但今日的笑,他却带着几分心不在焉,但却在太后尚未察觉出端倪之时,沉声道:“儿臣深夜拜访,是有事想请母后出手相助……” 太后微怔,却是依旧柔和浅笑询问,于是他随意编造一个借口,且难得带着几分笑言的道:“儿臣糊涂,不甚出言恼了德妃,所以德妃今夜不让朕踏入洞房,儿臣无奈,只能前来请母后相助了……”,说完,连他自己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竟会说出这般戏言…… 太后的惊讶,竟有些不可思意的望着他,而他却只是别首回以一笑,暮雪是他的解铃人,若是与她做名义夫妻是绝不可能得到她的心,所以,他懂得如何拿捏女人的心,只要得到她的心,才可解他心疾,而他身为帝王,若是在讽刺她之后再与她洞房,就显得矫情虚假了,但是此事若经过太后之手推波助澜,那么一切,将会变成另外一个局势…… 而暮雪,就算当真是聪慧无双,也未必能察觉他布下的这个局,他喜欢玩这场亡羊补牢的游戏,更是喜欢……或许是有些喜欢跟那个拥有那双清澈双眸的女子追逐一场,所谓情爱的游戏…… 那夜,他站在‘长生殿’内悠然的望着窗外的黑漆,任由清冷的月光洒落在他的身上。今夜,似乎过于漫长,让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精神怏怏,心头,更是从不曾有过的空旷…… 第二日五更,秦安带着两名侍女前来伺候更衣,但在看到竟穿着寝袍站在窗前的帝王时,不免多了几分诧异,但却不动声色的上前为他宽衣更上龙袍,随即如同往日一般临朝…… 朝堂之上,百官叩首,丞相欧阳迟踩步走到中央,老谋深算的面容上带着几分献媚的笑意,这是他常有的表情,自幼,他已经看得生厌,不过,或许是一样另人厌恶的东西放在你身边久了,便不会觉得有多少反感的情绪,甚至这样的情绪已经变成了一种嗜好,他不得不承认,登位这么多年来,他是越来越喜欢看着这只老狐狸在他所布置的陷阱里,苟且残活的喘息,就连每一次挣扎与呼救,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但是,今日在面对欧阳迟时,他不知为何莫名的激发不起往日的斗法的乐趣,而是冷漠与懒散的看着他长篇大论的谈论边关无名小国暴动的奏本,而后谦逊的提及让他自己的儿子前去镇压之事。 欧阳迟最大的缺点便是三句话不到便点到主题,让别人不用思考便能知晓他心中所想,这也是他最讨厌他的地方,倘若他能再聪明,再精明谋略甚至阴狠一点,他或许会觉得这场游戏会更有意思一些,比如说……像她昨夜冷落的新嫁娘那样,全身都迷蒙着神秘与安静…… 就那么一瞬间,他脑中浮现出了那双清澈纯净的双眸,坐在龙椅上的他,莫名的一阵失神,而后竟在欧阳迟的喋喋不休尚未停歇之时,剑眉紧拧,突然打断道:“边关之事就让韩仪代劳,蛮胰之邦又何须劳驾朕的二品将军亲自出马……”,说着,便是再坐不住的起身,道:“若无他事,便散了吧……” 秦安再一次怔住了,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刚上朝便要退朝,以往,他不留这些官员半个时辰是绝不会罢休,因为,他喜欢掌控一切,包括他的领土,他从不给自己留下任何具有威胁的人或事,更是不会给自己留下逃避的后路,但是这一次,他心不在焉,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母后在今日晨省之时将事情办得如何…… 他从来都不曾有过这样急切的心情,但是在回宫的路上,他说服自己,这是因为他已忍受这噬心之痛太久,他一步一步的完成了自己布置的解救计划,花了数年的时间,如今只差一步他就可以彻底摆脱,所以,他才会如此的心急…… 想到这里,他的心平静了很多,更是坦然的命令秦安将车辇驾往‘坤宁宫’,如果他的时辰掐算的准的话,那么此刻前往,应当正好赶上暮雪晨省…… 果然,在车辇尚未到达之时,他便隔着明黄纱帐看到了那抹自己一眼就认出了孤傲身影,薄唇莫名的就抿起了一抹冷笑,因为他当真是迫切的想知道,拥有那双清透出尘眸光的女子,是否真有能耐让他不会觉得无趣,因为,这个后宫的所有女人都只有一个目的,她们的目的太明显,甚至不懂如何掩藏,让他不禁觉得无趣,甚至是厌恶…… 车辇停落,秦安尖声高唱,而他,则是带着几分懒散与悠然的步下车辇,站立在大殿前,等待她会有的惊慌反应,然而,她给他的,却是回首时,瞳孔中猛然冷凝的瞬间,以及瞬间又恢复平静,与一声柔和悦耳的请安:“臣妾参见皇上……” 她的表情变地太快,几乎让他抓不住,所以,那一刻,他的眼中泄露了一丝疑惑。他看着她站立在自己面前,阳光照在她一身淡雅的月牙长衫与清澈透彻的双眸上,让她看起来竟像一只狡猾的白狐,带着几分戏谑与傲然的望着他,简单别致的发髻上,只插着一枚白玉簪,珍珠琉璃坠在风中轻巧的在白皙的颈边的晃动,清丽出尘…… 但是,她不美,更何况一个被新婚夫君遗弃的女子就算再聪慧,又怎能掩去那样的难堪与尴尬?想到这里,他心头对她的感觉淡了几分,且抿唇冷清道:“爱妃今日道是很准时” 他以为,她听到这样一句敏感得可以刺痛她内心的话可以将她的伪装打回原形,但是,却没有想到她竟只是微怔,而后却是眸中带笑,轻柔的声音依旧柔和:“皇上过奖了,臣妾这也只是尽守本分,免得落人话柄……” 一句话,让他的心口震了一下,更让站在大殿外的众人的都惊骇住,众人的惊骇让他知道自己已经在她身边逗留得太久,也说了过多的话,所以,那一刻,他漠然的踏进了大殿,不再理会她,想再让她尴尬一次,但是她却另他有些失笑的跟了进来。 不可否认,这的确是摆脱尴尬的好时机,这个女人,的确是有那么点与众不同,但关键是……他对她有了几分兴趣…… 晨省之时,他旁观静坐,淡漠的望着她向太后与嫔妃敬茶,而后在闻到自己熟悉的‘金羹莲子汤’的味道时,心头更是觉得这个女子有意思,因为知道太后这种喜好的人,除了近侍之外,怕是有他与三弟了,而她,又是用什么方式得知了这个秘密? 伸手,把玩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不禁撑着额头带着几许笑意的望着她与聪慧的欧阳红玉等人周旋,突然就觉得,以后的日子不会再那么无聊了,毕竟,要这样一个淡然如水,却又如迷样的女子爱上自己,心甘情愿的解除他的心疾,似乎,是种不会太无聊的挑战…… 不多时,戏已落幕,他有些意由未尽,但是在察觉到太后看了他一眼,而后便留下了她与自己共进午膳的那一刻,他知道下面的戏该是他来主导全局了,薄唇冷凝,心头竟莫名的升起一丝从来都不曾有过的期待,他看中的猎物,一只有意思的雪狐…… 饭局上,母后与她很快便找到了话题,因为母后很早就听闻过暮雪的芳名,更是曾对她的才情大加赞赏,只是当初他的计划还成熟…… 二人的谈话中,她再次出呼了他意料,面对初次见面的太后,这个小女子竟是应对自如,不仅谦逊有礼,且善于撇开话题,这让他觉得更有趣了,因而,他便坐在一旁悠然的用着膳食,一边听着她们二人之间的话语,直到,母后说出了那句他等待已久的话:“暮雪真是哀家的好媳妇,如此谦虚又礼,皇上,昨日的风波哀家就不说了,但是今日,皇上也该平息一下后宫的风波了吧?” 那一刻,他的手停滞了一下,心头莫名的起了一丝荡漾,而后抬起首望向她,他想看她脸上的表情,想从她眼中抓住蛛丝马迹来剥去这个女子狐狸的伪装,但是这一眼,他看到的竟是一闪而逝的迟疑与闪躲…… 心头,蓦地跳了一下,他在明白她意思的瞬间,随即别开视线,大手蓦地握成拳头,眸中竟无法自制的划过一丝愤然与尴尬,虽然,那只是一瞬间,但是,他却当真因为这个女子的淡漠与无形的拒绝恼怒了。 但是,她却佯装不知的将太后可以凑合他们二人的话打断,几次寻找借口,甚至将他搬出来说话,太后心知此事越是拖延越是危险,为了助他,无奈之下竟是偏心的将他们二人的手拉到一起交握,而后更是有意的撤退左右,只留他们二人相处…… 03帝王篇,宠幸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握一个女子的手,他甚至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但是心头却是震了一下,仿佛有一种东西在不经意间悄然无声的掉落在他的心底的柔软处,他望向她,在看到她脸上闪过丝丝红晕之时,心头一动,但下一刻,她却是用力的想抽回去……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竟是反射性的紧握住,那么一瞬间,她纤细白皙的柔软让他觉得内心蠢蠢欲动,那样的蠢动不参合感情,但是却带着强烈掠夺的欲望,他望着她,在她慌乱的眸中凝望着自己渐渐被欲望熏染成深蓝色的瞳孔,清冷的笑道:“爱妃,太后的话你可听清了……” 不可否认,眼前这个女子是特别的,而且很特别,在这个皇宫里,甚至整个天下间,能激起他想掠夺的欲望的人少之又少,即便是老谋深算的欧阳迟与绝顶聪明却又身藏不露的冷孤云,但是,眼前这个女子的每一个表情都让他有种着迷的想掠夺,甚至……想欺负…… 她的神色慌乱,气息在他说话之时已经变得混乱,他在等待她的反映,甚至想看她惊慌失措,慌乱而逃的样子,但是,却没有想到她竟在他欣赏她娇容的瞬间,已压抑了混乱的气息,平稳的道:“臣妾甚是感激太后抬爱,但夫妻伦常也需两相情愿,臣妾不敢妄想皇上……” 两相情愿……有趣的借口,他眸光带着几分冷意的望着她,再次冷道:“朕既然娶了爱妃,自然是心甘情愿,莫非爱妃不情愿?”,他知道,她的确是不情愿的,因为她的每一个表情和眼神都如此诉说着,甚至,被他紧握的手,也是如此告诉他,她不愿意被他除碰…… 想到这里,心里再次无法克制的涌上了一阵愤然,他看到她的眸光沉了下去,短短的时间就将一切的情绪全部收敛,只剩下一副冷静的外表,随即,他听到她轻柔而带着几分娇弱的声音:“臣妾洞房花烛夜之时,自是心甘情愿,奈何皇上却辜负了臣妾……”,说着,竟是猛的抽回了手,起身,小步后退,面容上带着几分戒备的望着他…… 手中空凉,一抹清淡的冷香在她起身的那一刻,清幽的弥漫在空气中,围绕在了他的周围,让他的心猛的一怔,这味道……她怎么会?心口一窒,他心头的激荡瞬间消失,不禁眯起双眼望着满桌的佳肴,为什么她身上会有明月贵妃所喜欢的冷香?巧合么? 想到这里,他不禁伸手把玩着手上的白玉扳指,薄唇上透着一抹冷意,原来,这场游戏比他想象的更有意思,这样的发现让他更是想有些迫不及待的想接近她,于是,他故意扭曲她话中的意思,带着几分笑意道:“原来爱妃是在怪朕昨夜的冷落……”,说着,不给她任何反驳的余地,对着守在殿门外的秦安道:“秦公公,吩咐下去,今晚朕在‘凝雪殿’歇下了……” 她的神情顿时怔住了,清澈的双眸带着几分淡淡的不敢置信,他带着几分玩味的欣赏着她找不到言辞推脱的面容,与那双轻颤着长睫的眸子,突然间,竟是有些期待她今夜的侍寝…… 第一次,他觉得,或许,她依靠在自己的怀中,感觉不会太坏…… 夜,凉如水,他坐在‘长生殿’内批阅着周章,不知为何,今夜的奏本似乎特别难批阅,一个多时辰竟只看了三本,而且都是芝麻大的小事…… 秦安站在一旁,望着他若有所思的神情,磨墨的手不禁停了下来,少许,秦安小声提醒道:“皇上,今夜德妃娘娘侍寝室之事,是否有所改变?” 他微怔,手中的狼毫在奏本上落下了一个黑色的墨球,滑稽可笑的沾染了明黄色的宣纸,让秦安吓得几乎没掌自己的嘴,但是,他却突然心情大好的将笔放下了玉架上,起身,负手道:“不必,即刻起程‘凝雪宫’……” 秦安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他,而后有些不知所措的应了一声,便匆匆的走了出去备轿辇…… 在踏进‘凝雪宫’的那一刻,他曾想过这个狡猾却又有趣的女子会以何种方式等待自己的临幸,他虽然已经大婚多年,但是却从来都不曾注意过任何女人,但是在这一路上,他第一次想了很多,他想到了皇后哀怨的眼神与企求他留宿的眸光,想到了淑妃妖媚得另人作呕的做作,也想到了欧阳红玉安静而羞涩,但却无愿无悔的模样,但是,却怎么都无发与那样一个女子联合起来,莫名的,他有些期待看到她今夜的样子,他想知道,她是否在他的怀中也是那般的傲然与狡猾…… 秦安推来寝室的门,低首恭请他进去,带着几分今个一整日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心情,他踏进寝室,但是第一眼,却只看到了她的娇小的背影…… 她站在烛台前,像是呆呆的望着那两盏红烛,整个身影映照在昏黄的烛火下,显得那么不真实,另他的心底突然波澜顿起,但他却平静冷清的道:“爱妃在做什么?” 她像是有些愣怔的回首,却又在一瞬间,朦胧而清澈的眸中露出了笑意,而后只见她小步走到桌台前,执起了一只金尊,递到他面前,巧然焉笑,声音柔淡如水,道:“皇上欠臣妾一个洞房花烛夜,而臣妾只想皇上能与臣妾喝一杯交杯酒……”,而后,竟是有礼的欠身一福,执起了另一杯酒…… 看到她轻柔巧笑的模样,他第一反应便是这酒中有毒,否则她又为何能如此对他笑得纯真无暇?倘若当真是毒酒……那么,他们之间,怕只剩下遗憾了吧,他浅笑,眸光深幽的凝视着她毫无破绽的纯透双眸,伸手与她的玉交缠,却在酒水入口前轻嗅了一下,但,出乎他意料的竟是,这酒虽是皇宫中最劲的‘一杯醉’,但是却无毒…… 心头刚才的认知被推翻之后,对她的所为只剩下了迷惑,但在饮下酒之后,看到她露出薄纱外嫣红的肤色之时,他却知晓了她的用意,原来她竟是想将自己灌醉…… 有趣的女人,原来那华丽的戎装下,也带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但是却偏偏要用另类的方式去遮掩,他望着手中的金杯,轻笑出声:“这不仅是朕第一次喝交杯酒,而且还是最有趣的一次……”,的确,他从来都不曾饮下过合情酒,即便是在迎娶太子妃之时,因而,这一杯烈性极强的酒滚入喉中之时,竟让他恍然间有种冲动,这种另他感到生疏而却又带着几分认真的冲动,让他不禁放下金杯,有些急切的拥她入怀,走向了床塌…… 他将她散发着丝丝冷香的娇小身子放在柔软的床榻上,双手撑在她左右侧,俯首凝视着她那双闪烁着畏惧与紧张的眸子,但是偏偏就算如此,她依旧装作丝毫无所谓的神色,也许,她自己不知道,她这样的神色,竟让此刻的她看起来楚楚可怜…… 他的心口一窒,有种说不出的东西在心头萦绕,不禁埋向她白皙的颈边,低沉轻道:“爱妃今日很美……”,美得让他的心失了平衡,而后,再也把持不住的猛的扯下了她面容上的薄纱,吻住她的粉唇…… 这是他第一次吻一个女人,但是却无师自通的另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意,她的唇很甜美,带着梅花的清香,温暖了他冰冷的唇,也扯痛了他的心,他孟浪的吻着她,以掩盖左胸膛那撕扯的疼痛,每一次更为深入她的领地,就发觉自己愈发的沉迷,可是他却也清晰的知道,要她爱上他,似乎会很难,因为,他胸口的痛代表着她的排斥…… 那一夜,他初识云雨癫狂,竟无法克制的要了她整夜,红烛燃尽时,他看到了她眼角滑落的泪痕,‘疼惜’这个两个字眼,就那样横冲直撞的刺进了他的心头,让他不禁温柔的吻着她,却又克制不住的再一次侵占她的芬芳…… 五更天,天色灰蒙,窗外依旧北风呼啸,枯枝折断的声音伴随着黄叶落没,沙沙作响…… 四更天时已在寝室门外守侯的秦安在听到室内微微的响动之时,赶忙推门而进,为他更衣。这上他第一次在五更天时才起身,平日里,就算是临幸其他嫔妃,他或是在三更就回‘吣心宫’,或就是在四更天便起…… 秦安为他更衣之时,眼中不时的朝幔帐低垂的床榻上睇去,眉宇拧紧着,他知道秦安在好奇什么,毕竟,床榻上的那个女子让他第一次误了起身的时辰,更让他……沉迷了一夜! 临朝之前,他望着被窗外冷风吹得微微拂的幔帐,莫名的,有种留恋的感觉,于是,他踏步上前,显起幔帐,望着床榻上睁着双眸,却是呆呆望着帐顶,显得有十分疲倦的女子,不禁蹲下身子,望着她无力的纯透,轻唤了一声:“暮雪……” 她微微回神,却是轻颤着长睫,平稳住某种压抑,柔声道:“皇上……” 这一声皇上,让他的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有些不知道其中滋味,让他不禁有些气恼,但是气恼什么,他自己却说不清楚,总之,觉得这两字似乎太过于生疏,生疏得像是她故意要将昨夜的一切都抹灭一般。 强忍着心头升起了无名怒火,他伸手轻抚着她白皙的肌肤,缠绕起一缕散落在大红鸳鸯枕上的青丝,有些不自然的冷声一笑,望着她清澈的双眸,心头顿时有种想与她坦诚的冲动,于是,便试探性的问道:“告诉朕,你究竟是何人……”,倘若,她愿意告诉他的话,那么他……会好好待她…… 但是,她却是微怔的望着他,眼中闪过的迟疑尽收他的眼底,让他顿时间不禁有种想掐死她的冲动,那是什么眼神,明明清澈迷人,却满是防备与迟疑,硬生生的将他刚才的柔情化做了左胸膛撕扯的疼痛与心底渐起的酸涩…… “皇上……”轻颤的声音微微的响起,让他从刚才的愤慨中回神,却察觉自己的手竟掐在她的脖颈上,而那只冰冷的大手上,还覆着她颤抖却白皙纤细的小手。一怔,眸光凝视她的容颜,却见她眼中满是慌乱与惊恐…… 双眸微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当真掐住了她的咽喉,心底蓦地一慌,转而握住了她纤细的小手,想解释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缓缓的柔捏着她的手,在听到秦安的催促声时,拧着剑眉,微松开,转身离去…… 那一次,他踏出寝室之时,仿若逃跑一般,不知为什么,面对她,突然心头就有了一种难安的骚动,那感觉,像是不舍,却又像是不安,可是,为何会如此,他却不得而知…… 那日早朝后,他竟是徘徊在‘长生殿’中怏怏无神,只能望着窗外,从‘御花园’纷乱飞舞进后花园的凌乱梅花,落寂出神…… 黄昏时,秦安匆匆进殿,在看到坐在御案前低首批阅奏章的帝王时,握紧了手中的拂尘,小步走进殿中,而后靠进帝王的耳侧,小声道:“皇上,华琼传来密信,道是充容娘娘在皇后的唆使下去了‘凝雪宫’……” 剑眉一动,他蓦地抬首,吓得秦公公慌忙后退了一步,笔尖沾染的墨汁哒的一声落在了灰色裘皮地毯上,他啪的一声将笔放在玉架上,站起身,负手走窗前,眸光冷清的望着窗外吹进来凌乱飞舞梅花残瓣,握拳道:“她可有为难德妃……” 秦安愣了一下,像是极不敢相信他会说出如此的话来一般,而他,也是在话音刚落之时,才察觉自己竟袒护起了暮雪,他从来都不过问后宫之事,即便他们争破了头,他都只是一笑置之,他讨厌去计较那些女人玩的把戏,但是这一次,他竟莫名的生起了护短的心…… “皇上,华琼说,德妃娘娘聪慧冷静,竟让充容因措手不及而退回了‘重阳宫’……”,说着,他偷偷抬首睇恃帝王的神情,想找到帝王震怒的原由。 聪慧冷静……听到这两个字眼的时候,他的心头有些安定,但是却拧着眉宇,冷道:“起驾‘凝雪宫’……” 车辇很快赶到了‘凝雪宫’大殿前,秦安刚要传驾,但却被他阻止,他望了一眼寂静的大殿,心头有些不塌实的走进,却没有见到半个人影,而后在推开寝室门之时,却见到了那个半躺在床榻上,悠然看书的素洁身影…… 轻步踏进寝室,看着她那专注却又皱着秀眉的神色,他拧起剑眉,想走进看她在看什么书,却不想刚走一步,就见她猛的坐起身,面色带着惊讶与震惊的翻着手中的书册…… 他在她坐起的那一刻,看到那书册封面上的字迹‘圣祖家训’,眸光一暗,他大步走向前,抽走了她手中的书册,在她震惊的撞进他的胸膛时,冷清的望着手中的书册,道:“爱妃好兴致”,而后随意翻了两页,在一张留下她手指折痕的地方停顿了一下,眸光扫过‘明月贵妃’这四个字时,立刻合上书本,扔到一旁,拉着她冰凉的手,坐在了她的身侧,低沉道:“可有悟出什么?” 她很显然被自己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平日里镇静的眸光带着几许凌乱的望着他,略带紧张的道:“皇上怎么来了?” 面对她的不答反问,他不禁浅笑,随口说道:“如何?朕想来看看自己的妻子,还需要看日子么?”,可是,这句话一说完,他的心头竟像是被什么撞击了一下,原本以为她必然会不知道如何回应,却不想竟听到她轻柔的声音:“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自然高兴皇上前来……” 心一动,有种激荡的感觉从心头蔓延开来,让他一时间竟有些闪躲,于是,他清冷的说了一句:“是么……”,接着就重新哪起那本‘圣祖家训’胡乱的翻了两页,目光毫不斜视的望着书册上的字迹,随意了找了话题,道:“爱妃很好奇这段故事么?” 04帝王篇,如月 她微微愣怔,但却随即轻笑,声似飘渺的道:“臣妾只是有些羡慕……” “羡慕?”他心头一动,拧眉疑惑的道:“爱妃羡慕什么?”,整个怀月国的人,即便是十六国的百姓都知晓明月贵妃与太祖当年的那段孽缘,想来,这天下间的女子,都梦寐以求的想得到那般的宠爱,但却又不想得到那样悲惨的结局,可是,她为何却说‘羡慕’? 她秀眉轻拧,竟是认真答道:“明月贵妃懿死,太祖大病,如此就算是这位贵妃当真死得极惨,但却得到了一个男人的心,不是么?”,说着,竟抬睫看着他,仿佛要从他的身上,得到肯定的答案一般…… 他看着手中的书册,竟是失神的翻了一页,心口均衡的心跳在她的视线中渐渐失了节奏。合上书册,他的第一个反应便是,他犯兵家最忌讳的错,因为他竟然在还没有得到她的心之前,先乱了阵脚,竟因为这个女子的三言两语动了心绪,想到这里,他伸手扔下了书本,满眸冷清的道:“时辰不早了,朕也不打扰爱妃休息了……”,说着,便站起身,轻拂长袖,走向寝室门口…… 她的视线一直停落在自己的身上,让他不觉得在跨出寝室门槛之时,停下了脚步,他不明白为什么那样的眼神会另他无端的悸动,他微转首,紧拧着剑眉,握起了拳头,想说什么,却又有些自厌的跨出了寝室,大步离去…… 他不该将心绪都耗在这个女人身上,不知道为什么,越是接近她,他就越觉得自己心绪不宁,似乎,在见到她第一眼起,他就开始变得另自己难以控制,或许,是因为她是他见过的最特别的女人,所以他才会如此吧。踏出‘凝雪宫’大殿的那一刻,他如此安慰自己…… 秦安抬首望着面色冷凝的帝王,有些不明白为何帝王刚才进殿没达半柱香的时间,竟是面色不悦的走出,他执着拂尘,在寒风中有些微微颤抖的身子动了一下,而后小步上前,轻声道:“皇上,您……” 这三个字,拉回了他的思绪,他拧眉望了一眼夕阳昏黄的天色,不容置疑的道:“去趟‘重阳宫’……” 欧阳红玉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不争不抢,乖巧可人,更是深得他心,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子,她是他曾经唯一觉得埋没在这深宫可惜的女子,虽然她没有倾城之貌,但是那颗细腻淡薄的心,却足以称之为人间稀物,值得好好疼惜,虽然,他没有疼惜过她…… 到了‘重阳宫’,他看到欧阳红玉的眼中闪过一丝毫不避讳的激动与生涩,而后忙将前一次深夜尚未下完的棋局搬出,恭敬而安静的等他入坐…… 一局棋盘,她心不在焉,在他手中的一颗黑子落下之时,竟已阻拦了所有退路,而她,竟是满盘皆是犹豫不决。想必,也是知晓他此行的目的才会如此心怀不安,恍然落子吧。 薄唇抿出冷意,他不禁有些不耐烦的伸手,用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敲击桌案,以示提醒她已失神多时,然,她却在蓦然回首之时,更为惊魂不定的胡乱落子,而白子一落,竟是投身死地…… 棋盘被扯下,他神色安然的示意宫女上茶,欧阳红玉是个聪慧的女子,既已经猜到他今日之行的目的,他便也不再点破,于是,他端起茶碗,轻抿一口便放下,而后起身对秦安道:“来人,传命下去,今日朕在‘凝雪宫’歇息……”,说罢,便冷笑着起身,看也不看欧阳红玉等人,转身踏出门槛,步入夕阳照耀的寒风之中…… 他知道自己如此做法,欧阳红玉必然会心伤,但是他虽然对这后宫明争暗斗不闻不问,却也绝对不容许有任何人破坏他的计划,暮雪不能有任何差池,否则他等待和布置了这么多年的一切,将全部损毁。而他,不容许有任何人这么做…… 传旨再回‘凝雪宫’时,他坐在车辇上望着经过‘御花园’时到处纷飞的梅花,这不是他第一次关注梅花林,但却是第一次因它的凌乱飞舞而心怀悸动。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冷香让他想起了那个那个冷傲的女子,心一动,此刻,他才发觉,他竟是如此迫切的想见她,于是,他沉声对秦安道:“驾车快些……” 秦安疑惑的转首望了他一眼,眸中竟是迷惑,而他,更是在秦安的迷惑中如同惊醒一般的僵直了身体…… 这一刻,他才发觉,自己中那个女人的毒似乎已经太深,似乎,自从她一出现时,他就感觉自己心不在焉,短短一日一夜,他竟莫名的开始想念她,甚至平日里不喜驾快车的他,竟也为了能快些见到她而下令…… 这样的惊觉,让他心头的沉迷彻底被唤醒,他握着拳头望着天空纷纷落在明黄幔帐外的粉色花瓣,蓦地握紧拳头,双眸微微眯起,竟是令人停轿,踏步走进梅花林中,迎着寒风而立…… 再次踏进‘凝雪宫’时,已经快用晚膳,冬日黑色暗得极早,到了此刻,皇宫内,早已是灯火阑珊…… 大殿外,他依旧令秦安不用通报,在几名正在传膳的宫女的惊愕眼神中踏进了大殿,推门进了寝室。 她似乎永远都另他觉得意外,每一次见面都是如此,而这一次,更是如此。他望着她侧身睡在睡塌上,身上只盖了一条薄被,安静的样子像是睡熟了,因为面容上的面纱竟已滑落…… 不由得就失声而笑,轻步走到她的身边,身手掖好她的被子,却无意中看到了她纤细白皙的手指轻抚着的那本‘圣祖家训’,她似乎对这本书着实好奇的有些过了…… 伸出手,想抽回那本书册,却在还未触及之时,只见轻风一吹,书页哗啦一声翻开,而后,他便看到了她长睫微微一颤,如同蝴蝶的双翼一般抖动一下,而后缓缓睁开,朦胧的眸光呆呆的望着室内的红漆房梁,少许后,才像是察觉到他存在一般的一怔,而后却是丝毫不见慌乱的起身整理好面纱,轻声对他道:“臣妾不知皇上驾到,请皇上赎罪……” 他的眉宇一动,眸光微冷的望着她,在想到自己的目的之时,随即恢复之前的神色,带着几分刻意的温柔,道:“赎罪?若是其他的妃嫔必然说‘该死’,而你却说‘赎罪’,看来你当真是能看透朕的心思……”,一日相处,他竟发觉她似乎比欧阳红玉更为聪慧…… 原本以为她会惶恐,但却不想她竟然抿唇浅笑,眸光不带半点畏惧的轻柔道:“臣妾愚顿,若是皇上认为臣妾该死,那么臣妾就该死……”,说完,竟是轻柔的起身下了床榻…… 他望着她那双波澜不惊,似乎失去了贞洁之后就再也不恐的神色,心口一阵堵闷,不禁欺身上前,伸手擒住她的下巴,强硬的抬起,带着几分冷意,却是笑道:“爱妃真是惹朕疼爱……”,他从来都不曾见过这样一个可谓是不知做作,更不识抬举的女子……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却又随即化做了平静,娇小的身体轻巧的向后退去,似想挣脱他的限制,他眸光微凛,不容她丝毫逃避与后退的扯她入怀,紧紧搂在怀中…… 她的身子在他的怀中渐渐僵硬起来,这种排斥另他不悦,他一再提醒自己,他已忍受心疾之苦数十载,如今只差一步,因而不能有丝毫差池,所以他更为紧搂她的身子,在她微颤的轻唤他之时,伸手轻抬起她的下巴,眸光在凝视她粉色诱人的唇时,缓缓靠近,在碰触的那一刹那,他与她却是同时愣住…… 她的唇像是永远都柔软得带着温度,渐渐的温暖了他冰冷的唇,让他情不自禁的浅吻,在看到她闭上双眼,默默承受之时,一寸一寸的拂过她的芬芳,嗅着她冷香,在她的唇上摩擦,但却就在此时,门外的声音,却打断了他的沉迷…… 她的身子在听到室外宫女的声音时,竟从刚才的僵硬慢慢缓和,而后睁开双眸微微扭捏的挣扎起来,这样的挣扎让他的心头没来由的升起怒火,不禁更加扣紧她的腰身,霸道的深吻,而后在听到殿外第二次传来那不耐烦的催促声时,才带着几分不舍的离开她的唇…… 睁开眼,看到了她略带红晕的面色,与微微喘息的声音,渐渐清醒的大脑另他想到了自己的计划,于是,他凝视着她的双眸,低沉问道:“暮雪,你爱朕么……”,或许是,你会爱上朕么? 莫名的,他就觉得这个女子似乎带着极为强烈的自我保护欲,对自己的心防守得更是无懈可击,让他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 她的神色有些迷茫,但是他却能看得出来她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而后竟是握紧了手掌,似防范的抵在他的胸口,在他拧眉之时,不答反问道:“皇上希望臣妾爱上您么?” 他的心蓦地一怔,带着几分被揭穿的尴尬,但却沉声道:“朕当然希望……”,他当然希望,因为那是他的目的,倘若不是因为那个原因,就算她对自己再有吸引力,想必自己都不会如此处心积虑的与她纠缠…… “那么臣妾便爱皇上……”恍然中,他听到了她的轻柔的话,这话另他有些措手不及,但是,她的眸光中,却是有淡然与肯定,但那一刻,在她看他之时,他竟不自然的闪躲了……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让她发现如月的秘密,但是那夜,从来都不曾深眠的他,竟在拥她入怀后,安然沉睡,直到三更时,被一阵断续的琴音惊醒,触及身旁,却是空凉一片…… 那琴音他太过熟悉,因为他曾耳闻了一年有余,那首‘长相思’更是他为了当初的计划而教授如月弹奏,今夜,琴声幽怨,佳人又不在身旁,那么唯一的可能便也是闻琴寻音而走…… 想到暮雪有可能与如月相见,他的心口就有些莫名的忐忑与烦躁,这一步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但若此刻她们二人已然相见,他却上前阻止的话,必然会另二人都怀疑他的用心,所以,为了将计划的偏差降到最小,他只能佯装不知,震怒的让‘凝雪宫’内的宫女与在殿外静守的秦安跪在寝室中待罪,却又怕泄露风声,而命人熄了室内的灯火……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漆黑的殿内响起了一声轻巧的脚步声,那声音缓缓而来,另人一听便知是何人,少许,推门声响起,就着殿外的昏黄的光线,只见一抹轻巧的白色身影款款步入,一头披散的长发垂落腰际,美得另人移不开视线,但是,在门声关闭的那一刻,他依旧冷声道:“回来了?”,接着,示意秦安盏灯…… 瞬间,寝室内灯火通明,他看到她因惊愕而整大的美眸,而后踉跄的后退了几步,但眸中却依旧镇静的跪拜在地,轻颤道:“臣妾叩见皇上……” 他双眸一眯,在看到她的表情之时,便已知她必然知晓了如月的存在,不禁猛的拍了一下桌案,怒道:“全部都给朕滚出去……”,而后在众人全部退出之时,他望着她强装镇定的模样,深吸气,冷道:“爱妃不是很会说么,今日为何不说一个所以然来?”,如果她真的已经什么都知道,又为何还要如此掩饰? 想到她可能知道了自己为何飘落至此的真相,却又隐忍不说的可能,他就会一阵心烦,因为那就代表着,她必然将心向着如月,而不是他…… “臣妾……夜半听到门外有琴声,因此……因此想出去看看……”,她敛着睫,在他的震怒之下,紧张的握起手中的丝帕,轻缓的道,而他,在听到这句话之时,不禁眸光一凛,她是要对自己坦诚么?那么……拧眉,轻道:“而后呢……”,告诉他,他在心头不禁有些激荡的说着…… “而后……而后臣妾就寻音去了御花园,却在西偏冷宫附近看到了那名绝色病重的奏琴女子……”她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与迟疑,但却缓换说道…… “病重?”两个字,他不知道自己该冷笑还是还更加的愤怒,她没有说她究竟遇到了谁,更没有说那人跟她所说的话,她竟然……他猛的上前,一把扯出她的长袖,紧叩着她的手腕,隐怒的望着她,然,却没想到她竟然又道:“是,那位女子病重的厉害,或许再撑不过几日……” 他心头一惊,如月撑不过几日?拧眉,他猛的甩开她的手腕,大步踏出门槛,如月还不能死,在他没有惨透太租留下来的书札之前,她的生死会影响到他之后的每一个计划…… 但是,在脚步踏出门槛之时,他猛然定住,心头在想到室内那个另他难以平静的女子时,紧握拳头,呼吸不稳的道:“秦公公,吩咐太医院为德妃娘娘送补药来……”,说着,隐怒的大步踏入夜色之中…… 05帝王篇,温柔 出了‘凝雪宫’,他一路直奔冷宫。如月曾经做了他一年的‘宠妃’,对她,他有内疚,她过于纯真,纯真得只要他对她有一丝关爱,即便三年冷宫的消磨依旧不能改变她的痴心,当年,那般宠爱她,或许还有一点便是因为她相似于‘那人’…… 登基那年,他忍受着十六岁时所犯下的‘滔天大罪’所带来的痛楚,将一切附加在这个纯真无邪的少女身上,利用她的二十年的寿元,利用她的纯真,利用她的对自己的痴心与痴傻,运用了将近十年的时间,一步一步的完成了今日的计划,他想过,倘若有朝一日他可以摆脱这诅咒的纠缠,他会接她出冷宫,恢复她的妃位,赏赐她一身戎装,只是宠爱……以前是虚假的,以后,他也没有必要再虚假下去…… 脚步停落在冷宫冰冷的白色宫墙外,残缺的琴静静的被遗落在枯黄的草地上,一阵北风狂肆而过,带着几片枫叶摩擦地面的沙沙声,平静的冷清的后山中,寒潭幽静的冰寒笼罩在四周…… 残破的宫殿中,一扇开着缝隙的门,漏出了丝丝昏黄的光,忽明忽暗的摇曳着,在冷风如鬼魅的呼啸声响起时,一抹纤细娇弱的身影映照在窗沿上,虚弱的咳嗽声断断续续…… 抬步踏进,门吱呀一声响,他抬眼望着残破的房间内,一张苍白娇弱的面容,带着几声急喘,闭着眼睛半躺在床上,披散的长发凌乱无章,原本的红唇泛着乌紫,看起来当真如暮雪所说的那般,怕是撑不过几日…… 秦安站在他身后,带着几分焦急一惶恐的望着房内仿佛奄奄一息的人儿,望了他一眼后,忙跨进房间内,对忙碌的带罪宫女与如月道:“贵妃娘娘,皇上来看您了……” 这一声唤,秦安说得极小声,但是如月却是猛的睁开眼,而后不敢置信的望着他,像是不相信原本心心念念,以为临死前都无法相见的人竟然就这么在眼前一般,那眼神中满是痛苦与悲伤,但却依旧毫无顾忌的冲下床,直奔他而来…… 如月紧紧的搂着她,娇弱的哭泣声在屋外的寒风呼啸时,显得虚弱无比,她哭红了双眸与脂粉未施的面容,却依旧痴痴的望着他,轻道:“昊轩,罪妾以为这一生,都不能在与您相见了……”,她哭着,却还是用那种即便受了无尽的委屈,只要能看到他,就会觉得满足的眼神望着他…… 他不了解女人,但却从,从来都不曾得到父皇一丝眷顾的母后与母妃身上看到了所谓女人的爱,那种爱,像是就算穷尽一生,都只能停留在那一个男子身上的深情,因为,这里是深宫,因为,即便这里有再多的女人,但她们却只有一个丈夫…… 他轻拍着怀中哭泣的人儿,用曾经的方式哄着她,就像父皇曾经敷衍那些嫔妃一样,说着同样的话,用同样的动作,而后,在离去之前对她说:“如月,朕的如月,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等着朕,相信朕很快就会洗清木氏的冤尘,接你出这座牢笼……” 离开冷宫时,已经四更天,他故意一步一步的走回‘吣心宫’,让晨起清扫的宫女看见,以自己因如月病重而撇下德妃暮雪的谣言压制住了昨夜暮雪私自进冷宫与如月相见的事,让后宫中的所有明枪暗箭全部指向身在冷宫中的如月…… 早朝后,秦安来报,说暮雪已经饮下了那碗去子汤药,乍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的心一动,像是被什么重重敲了一记,沉闷得另他感觉心头一阵空落与慌闷,或许,是昨夜的事脱离了他的掌控吧,所以在他再次听到暮雪这个名字与关于她的事时,有些沉不住气…… 秦安在见他没有任何表示,便道:“皇上,贵妃娘娘那边,奴才已经派了老御医前去诊治了,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今日后宫传言纷乱,怕是对尚在病中的贵妃娘娘不利……” 后宫的各中关于帝王弃之于新宠德妃,夜奔冷宫看望罪妃之事已经满城风雨,想来不久,就连朝廷上的官员都会知道了,到时,欧阳迟那个老狐狸必然又是一番拐弯抹角的刁难,不过……只要不伤及暮雪即可…… 想到暮雪,他的剑眉蓦地拢起,心头有几分不安慢慢扩散开来,昨夜,他丢下她直奔冷宫,且还让秦安赐她汤药,她是否会心怀芥蒂?想到这个可能性,他的心头又是一阵窒闷,整个人都怏怏不安起来,眸光悠悠的望着窗外被寒风卷起的尘土,闭上双眸,深吸了一口气,道:“起驾‘凝雪宫’,朕……想去看看德妃……” 秦安怔住,抬首望着他,这时,他才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回答他刚才的话,但是他既已经说要起驾‘凝雪宫’,那么如月的事……眉宇拧得更紧,却是薄唇一动,道:“先去‘凝雪宫’…… 探望如月或许是为了挡掉所有后宫女人可能对暮雪形成的伤害,但是,他若是去多了冷宫,就会让如月成为真正的箭靶,到时候怕是难以保住她,如月是招来解铃之人的重要牵线机缘,她的存在必然有比牺牲二十年的寿命有更大的利用价值,在没能惨透太祖的手扎之前,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如月受到半点伤害…… 来到‘凝雪宫’门口,秦安已经了解的他的脾性,所以也不想通报,只是静静的跟随着,但是在跨进厚高的门槛之时,他却是怔住了,让跟随在身后的秦安差点因怕冲撞龙威而摔倒在地…… 当真,每一次见到她,她都会给自己很特别的印象,让他无论怎么琢磨,猜测,却始终感觉她就是一道无人能解,却又偏偏拥有致命吸引力的迷题…… 他看着坐在两棵象征着与子偕老的梅花树下的她,不知为什么,整个皇宫中都笼罩在一片冰冷的寒风中,但是这里,就连吹拂的风都显得静幽了许多。 她闭着双眸,手中执着一本尚未合起的书册,安静的放在的腿上,轻风拂过时,梅花轻幽的飘零打落在她的身上,一片,两片,三片,洒满了她的周围,掉落在她执书的手上,而后从那白皙细腻的肌肤上滑落,飘零在粉色绣牡丹的绣花鞋边…… 他一步一步的走进,每一步都极为小心,那样的心情,仿佛就是怕惊醒沉浸在睡梦中的仙子一般,有一种在她被惊吓飞走之前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走到她身边,看着一片粉色的花瓣凋落在她的蒙着薄纱的唇边,他不禁看得有些痴醉,她不美,或许曾经美丽,但是那双即便沉睡,却依旧吸引他的双眸与颤的长睫却异常的牵动他的心,那一刻,他想到所读的书上,无数描写女子花容月貌的语句,但是,却都无法形容此刻的她,因为,她的美丽不在于外貌,而是在于那股脱尘的气息,像是在再污浊的空气中,也不沾染半点尘埃…… 就在他忘我的凝视着她时,那双如飞翼的长睫一煽,接着,竟带着几分被打扰的惊醒,而后在看到他时,略略一怔,随即缓缓起身,向他微微欠身,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似乎,每一次见到她,无论情况多么的复杂,她似乎都能保持如此的镇定…… 伸出手,握着她的纤细的手腕,抿唇轻笑,柔声道:“朕吵到爱妃了……” 她的眸光微微失神,像是不相信今日的他竟会变得如此温柔一般,而他,也在刚才的话说出口时,觉得分外别扭,但是,在想到昨夜自己的行径之时,不免又给自己今日的别扭找到了一个借口,但是此刻,却听她轻声道:“不,臣妾并未睡着……” 她的声音带着生疏与淡漠,虽然她依旧温顺,让他不自觉的想靠近她,带着几分讨好的道:“是么?朕刚才还在担心若是爱妃着凉了该如何是好,那样朕必然要心疼了……”,说着,在她秀眉轻动之时,靠近她,顺从自己心意的将她搂抱在怀…… “皇上……”她不自然的扭捏挣扎,像是极为厌恶自己的怀抱一般,不愿让自己触碰。他的心口一阵说不出的隐怒,但是在想到自己昨夜无法克制的怒火与发的脾气时,不得不再次展露笑颜,道:“爱妃身上的冷香道是比这寒梅更甚,花不及人美,娇花纷乱衬托美人,美人映花而娇,爱妃今日当真很美……” 她有些愣怔的望着他,眼中的疑惑那样的清晰明显,纤细的素手抚上了自己面容上的薄纱,眸光微暗,也许,她并不知道她自己此刻落没的表情多让他觉得不忍与怜惜,于是,他在心头激起丝丝荡漾之时,轻柔的在她耳边道:“朕看中的,是爱妃的心……” 话音落,她望着他的眸子更为迷茫,那样的迷茫让他悸动,昨夜,因为怕她因为前一日的侍。寝太累而只碰过她一次,现在他却有种莫名想拥她入怀的冲动,因而,在她眸光迷茫之时,他再顾及不了什么,将她的身子横身抱起,大步踏进了寝室…… 曾起少年,他从来都不曾有如此想碰一个女人的冲动,也从来都不了解为什么那么多的风流公子流连温柔香,可是在拥她入坏的那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但是却又像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一般,只能任由自己沉陷…… 午膳时,他百般爱怜的抱着明月,但在心头的激荡尚未退却之时,秦安却已经焦急的像他频频使眼色,于是,在午膳过后,他便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但却留下秦安守在‘凝雪宫’,为防止暮雪再次私入冷宫与如月见面…… 再次见到如月,他依旧向她保证了会早些接她出宫,且会让当年污蔑木氏的欧阳氏与暮氏付出代价,他以为,他这般安慰,如月一定会安下心来,好好养病,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如月在听到这句话时,眸光中竟然满是慌乱,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道:“皇上,德妃暮雪看似并非如她父亲暮将军那般坏……” 她一向善良,但是却从来都不会为一个仇敌之女说半句好话,而今,她竟然如此袒护暮雪,那么…… 想到这里,他心头起伏不定,为了转移话题,他忙搂紧她的身子,轻声道:“月儿,你可知道朕这一千个日日夜夜是怎么过的?月儿……”,如月被他的话所感动,便忘记了刚才的事,紧紧的抱着她,无声的哭唤着他的名字,而他,却是烦躁难安的静静等待时间流逝…… 从冷宫出来,已是夜幕降临,如月已在他的安抚下入睡。 夜色笼罩在深沉的苍穹中,惟有星月闪耀,破碎的穿透枯枝洒落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寒风呼啸而过,卷起尘土挥洒…… 秦安手中执着拂尘在梅花中等候多时,在看到帝王反射在清冷月光中的明黄龙袍时,忙小步跑上前,小声道:“皇上,今日德妃娘娘如同往日一般,在寝室内看了一天的书,此时已经睡下了……呃,皇上,今日按照皇后的排程,您应临驾‘凤栖宫’了……”,皇后已有月余未受宠幸了…… 他的剑眉一拧,停滞脚步,抬首望着天空中孤寂苍凉的月光,今日因如月为暮雪求情的那股烦躁依旧充斥在心头,如月如斯单纯,能为暮雪求情,必然已经知晓暮雪便是她花费了二十年寿命所招来的幽魂,那么暮雪自己,必然比如月更加的清楚自己的身世,那么,他还有几分得她心的胜算? 他已经忍受噬心之痛多时,再也无法继续拖延,倘若不是太祖的手扎中有写必须依靠身上有‘凤形印记’的女子才能生存,想必他早已身死于这中难解的痛苦之中…… 闭上双眸,在脑中撇去如月今日说的那番另他心头烦乱的话语,负身于寒风中,轻幽的道:“今夜就在‘凝雪宫’歇了,朕……该好好的哄哄朕的德妃了……” 其实,女人应该是很好哄的,只要宠她,便可轻而易举的得到她心,即便是欧阳红玉与上官婉儿那样的女子皆是如此,为何,这个暮雪却另他看不透,更是无从下手…… 她很爱睡觉,踏入寝室,来到她身旁之时,他只得出了一个结论,床榻上,她像是受了委屈一般的倦缩着身子,双手环着膝,清冷吹拂着滚动的幔帐,如浪一般的鼓动,拂起了她耳边的一缕长发,轻柔飘动…… 他站在床沿边望着她安静的面容,不禁有些叹息的拉过一旁的棉被,包裹在她冰冷而娇小的身躯上,而后伸手轻柔的将她鬓边的发丝拂至耳后,环住她纤细的腰身,抚着她披散的长发,但是却不想这一动,却惊醒了她…… 她的警觉性似乎很高,每一次有一丝响动都会另她醒来,少许,只见她微微睁开双眼,在看到他时,却也不惊慌,于是他轻笑着将她搂进了怀中,突然就觉得她在等自己,就道:“爱妃在等朕?”,夜已深,她坐在这里不入睡,是为了等他么? 她的眸光微暗,并不像是被识破心事一般的难堪,而是像是有种无法言说的落寂,敛下长睫毛,拂开身上的棉被,轻声道:“夜深了,臣妾侍奉皇上安寝……” 他拉住了她准备为他宽衣的手,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何竟变得如此的平静却又期待什么,伸手抬起了她的小巧的下巴,温柔道:“爱妃生朕的气了……” 她该生气的,只是在没有爱上他之前,她所生气的原因,怕是只是因为他在对她冷漠与莫名其妙的温柔后,却又突然消失半日之事吧,想到这里,他不免也觉得自己有些失常,但是,却没有想到竟听她道:“是,臣妾是气,但却是气自己……” 他一怔,却将她再次拥入怀中,随即问道:“爱妃气自己什么?”,她为什么气自己呢? “皇上政务繁忙,臣妾却不能为皇上分忧,臣妾气自己愚顿,气自己只能在寝殿中等皇上……”,她悠悠的道,说罢,竟是紧握起自己放在膝盖上的素手,眸光划过一丝黯然,那神色,带着几分落寂,又带着几分委屈…… 心一动,心头却升起了复杂的情绪,眸光落在她显得分外淡沉却又黯然垂下的长睫上,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他从来都习惯让人等他,但是却在想到她可能真的在等他时,心头竟塞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酸涩感觉,仓促之际,他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道:“爱妃是朕当之无愧的德妃,果然是慧芝兰心……” 她的确是一个慧芝兰心的女子,只是,为何却像一个谜…… “是么……”她在他怀中清幽的答道,声音竟是那般的哀伤…… 为什么她总是表现的让他难以琢磨却又深陷其中?他低首望着她略显落寞的神色,不禁低沉道:“爱妃,你真美……”,而后闭上双眸,情不自禁的揭开了她的面纱,吻上了她唇…… 06帝王篇,武功 那夜,他依旧急功近利的问她,问她是否爱上他,虽然,他自己也知道,爱,对于一个如此淡泊落寂的女子来说,可以称之为遥远,但是他还是这么问了,或许,他自己只想得到了一个是否可能的答案,问她,她将来,或者以后,是否会有可能爱上他……望着被寒风吹鼓的幔帐,神色冷清,眸光中冷寂的东西让他无法猜透,但是,他却依旧从那双眸光中捕捉到了一丝悲伤,可是,她却依旧回答道:“臣妾爱皇上……” 爱么?那为什么会回答的如此悲凉?望着她,心头升起了一丝自己都理不清的情绪,却是爱怜的抚过她面容上的那一条蜿蜒触目的疤痕,轻吻了吻她的面容,在她耳边轻呢道:“暮雪,朕也爱你……” 爱,这个字眼他可以轻易的说出来,在对如月与欧阳红玉时,他便是如此,只是这一次,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在说出这个字时,心头竟是蓦地一动,连自己都不知道这句话是真是假,只是自己很想拥她入怀,很想嗅着她身上的轻香入睡,因为这几夜,在她身侧,竟是出奇的好眠,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愈发的沉迷于她的清澈却如迷的眼神中…… 晨起,他依旧贪恋到五更天,在临朝前的一柱香前起身,暮雪在他轻缓起身的动作中醒来,一如往日,她也起身为他更衣,看着她轻缓却不失条理的动作,突然薄唇抿起了一抹笑意,他记得,她第一次侍寝之时,竟忘却了嫔妃本分,竟没有为他更衣,但自那之后的第二次,她便能生疏的为他着衣,而这三次,却已经纯熟…… 由此可见,她是一个聪慧的女子,她进宫到还不到数日,他还没有看到过任何一个女子对这陌生的皇宫产生的恐惧在她身上出现过,仿佛,她生来便是在此处一般,更能融入这个金碧辉煌,但却危机四伏的后宫…… 朝服整理好之后,秦安端着药碗小步上前,恭敬的递给暮雪,他看到她微微一怔,他原本以为她会为此而不开心,但却没有想到,她随后竟清浅一笑,像是丝毫不在意,却又像是在压抑着悲伤一般的接过秦安手中的药碗。 他心头升起了一股莫名情绪,但是却找不到任何理由为她破了这先例,于是伸手挡住她用药的动作,找了一个借口,低沉道:“爱妃嫌苦的话,就不要喝了……” 他以为,他这么说,她一定会放下药碗,甚至……甚至可以对他的印象好一些,但是,他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她竟是微微拢眉,面容上没有一丝欣喜的痕迹,清澈的眸光中甚至带着几许悲凉,而后在抬睫之时,竟是没有一丝芥蒂的望着他,轻柔道:“既然是后宫的规矩,又岂能因为臣妾而毁之……”,说完,竟是撇开他的手,将那泛着丝丝苦涩气味的药一仰而进…… 那一刻,他的呼吸跟着她的动作窒了下来,心头的情绪渐渐化作了突然汹涌而来的怒气,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样贤淑的话语与决绝的动作竟会让他如此不是滋味,甚至产生了一种恹恹的感觉,胸口堵得厉害,而他,在这股自己都无法克制蔓延的感觉爆发之前,愤然的甩袖离去…… 散朝后,他没有去‘凝雪宫’,不是因为不想见她,而是今晨之事,就像有什么东西堵在他心头一般,另他甚是不快,于是他有些烦闷的在‘御书房’中将政务全部处理后,便起身临驾‘凤栖宫’中,毕竟,除了她之外,他还有很多妃子…… 当年,他利用对如月的千般宠爱设计欧阳氏与暮氏联手去除木氏,将兵马大权回是收于朝廷,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今,也该是要他们二个老狐狸相互消磨气数的时候了,如今他虽对暮雪别有所图,但是若是欧阳迟与暮铁云能为此事而相互较劲的话,那他也必然会省些力气,只是,这个暮雪,他将来又该如何处置? 想到暮雪,他的心头没来由的又是一阵烦躁,坐在车辇中之时,伸手抵住自己的额头,暮雪,暮雪,暮雪……这几日里,他无论在做什么都会想到这两个字,就连偶尔路经‘御花园’中之时,嗅到那丝丝弥漫在寒风中的冷香之时,都会想起她那双清澈却显得犹豫的眸光,而后便如同着了魔一般的想起她的笑,想起她的忧伤,想起她的淡泊,想起她的诱人的模样…… 在车辇颠簸了一下时,他蓦地握紧了拳头,而后烦躁的将拳头抵在眉宇之间,他中毒了,好象是真的中了那个女人的毒,他从来都不曾心心念念的想着一个女子,更不曾才一两个时辰不见就如此思念,思念她乖巧依偎在他怀中的那种充实感,更是思念她身上隐约朦胧的冷香…… “皇上驾到——”就在他思绪繁杂之时,秦安一声尖唱,而后他微怔的拉回思绪,竟发现车辇不知何时已经停落,而秦安则已经掀开明黄色帘布等待他下车…… 他不讨厌皇后,但却很少踏进这座宫殿,皇后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也许是因为自幼受尽宠爱,从不曾尝到过任何的委屈,因而在言语上,不禁毫不谦逊,甚至可以说是不识轻重,皇宫这么多年来的生活,更是因为有欧阳红玉为她遮风挡雨,而另她更加肆意妄为,认为这宫中尽在她掌握之中,以无人可以偷窥她的后位…… 一进‘凤栖宫’,皇后便笑颜轻巧的迎上前,请他如坐,娇柔道:“皇上有些日子没到臣妾这来了,臣妾正想得紧……” 想念……他薄唇抿出一抹冷笑,不过他的确已经有月余未曾前来看望皇后了,于是端起一杯茶,悠闲的品尝后,低沉道:“看来皇后果然是与朕心意相通,朕今日也突觉想念皇后,所以就来了……”,话说完,他将手中的茶碗放在桌案上,不动声色的轻敲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似乎,只要这个女人不是暮雪,他都可以应付自如的对她说出违心之言,就像他告诉如月,她是自己的真心所爱,以及告诉欧阳红玉,她是自己唯一的知己一般,他自幼就看着父皇温柔的对每一个女人说着同样的话,对每一个女人做着同样的事,而,那些女人在争破头皮时,却还是痴心不改的爱着父皇,也许……就连含恨而死的母妃,在被父皇亲手推下冰冷的荷花池的那一刻,也还是深爱着父皇吧…… 皇后听了他的话,面色娇羞成一片嫣红,而后伸手抚了抚发髻上的金钗,生怕有一丝不端庄一般,而后抿唇矜持一笑,但就在此刻,却见李容小步走进来,低首跪拜道:“奴才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充容娘娘驾到……” 皇后面容上的笑意顿时凝固,有些愣怔的凝视着他的侧容,带着几分不甘心与气恼,但却依旧强颜欢笑的轻柔道:“妹妹怎么来了,皇上,今日臣妾还真是有福,不仅皇上想起臣妾,连妹妹也惦记着臣妾呢……”,说着,在见到他没有任何表示之时,抿唇,敛了七分笑意,示意李容宣欧阳红玉进殿…… 李容在见到二品帝妃,竟不是立刻传昭,而是进殿来请示,由此可见,皇后平日里对这个欧阳红玉这个妹妹可谓是十分的芥蒂与提防,不过,这也理当是皇后的作风,她若不如此对欧阳红玉,怕是天上道是要下红雨了…… 不多时,欧阳红玉已款款走进,只是她的面色苍白,眸光带着几许惶惶不安,看起来像是根本不知道他也在此地一般,在走到大殿中央时,便跪拜道:“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却是傲然端庄的道:“妹妹多礼了,来人,赐坐……”,但是她的声音刚落,欧阳红玉的面色竟更为苍白,可见她已知晓了皇后对她起了妒忌之心…… 他薄唇冷笑,转首一派悠然的凝视着欧阳红玉微微低下的面容,在皇后凝视他之时,故意浅笑着对欧阳红玉道:“子辰身体不是?” 欧阳红玉面色一怔,而后抬首望着他,他看到她眼中在看到自己的面容之时,缓和了许多,眸光中升起了几许雾气,但却又随即瞥了一眼脸色不佳的皇后,赶忙又低首,道:“谢皇上关心,臣妾体健得狠……” 皇后当真是对这个妹妹嫉恨的狠,他越发觉得有些意思,在看到欧阳红玉那病态的面色之时,带着几许清冷的道:“子辰身体有恙,皇后应当多关照才是,毕竟是亲姐妹……”,而后便起身,走到欧阳红玉身前,伸手将她扶起,凝视她的面容,道:“爱妃的手很凉,朕还是先送你回寝宫,至于皇后,还是他日再来拜访,可好?”,或许,过了今日,皇后对欧阳红玉的芥蒂会更深,到时皇后被传失德,欧阳迟想必会忙上一阵子,这阵子,他闲得有些好管闲事了…… 欧阳红玉的秀眉微微拢起,神色惶惶不安,似乎不相信他会如此关心她一般,的确,他从不曾真正关心过欧阳红玉,只不过今日……他马上又道:“爱妃是否觉得那里不舒服?”,而后便将身上的裘袍褪下,披在她的身上,低沉道:“天气如此寒冷,爱妃当多注意才是……”,说着,便大步踏出了‘凤栖宫’…… 他知道,也许欧阳红玉在踏出‘凤栖宫’时,被这寒风一吹,便会立刻领会他为何在皇后面前对她如此之好,但是,他更为确信,她对他的爱,必然胜过她心头所谓的姐妹亲情,毕竟,她曾在城乡府中受尽了所有人的冷落,而在他的后宫中,他却给了她所有的荣耀,所以,她只会向着他…… 皇后虽然不聪慧,但却也不至于愚钝到何处,不过他知晓就算她不愚钝,但此刻只会让她以为对她忠心的李容去‘重阳宫’探访消息,因而他便让秦安吩咐下去,今夜若是不出意外,便在‘重阳宫’歇下了,他自所以说‘若是不出意外’,是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否当真能安下心歇在此处…… 为了让李容复命之时有话可说,他今日刻意对欧阳红玉百般温柔,但是在察觉李容已走之后,他便有些不耐的放开欧阳红玉,在想到暮雪之时,更是沉闷的对欧阳红玉的道:“朕去看看如月的身子如何,你就先休息吧……”,说着,便负手离开…… 虽说是去冷宫,但是他却在走进梅花林时,站定了很久,究竟是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不明白,他的心头在这短短的几日里莫名的有了牵挂,这种感觉对于他来说过于陌生,陌生得他想理清,但却又害怕愈是去在意,就愈是会沉沦,就像他迷恋她身上的香味一般…… 他曾经以为,如月长得那般相似于太祖的如月贵妃,她必然会让他知道何为情爱,他甚至有想过将来一日,他会因为拥有如月而忘却那张画像中的女子,但是一年相守,他竟升不起一丝触碰她的欲望,甚至在离开她数日也不会思念,可是现在,他为何会一直惦记着一个他百般设计讨好,却是另有所图的女人? 梅花林中,残花纷纷落下,这种场景萧条却美到了致及,更是他第一次看到梅花也能如海棠那般纷乱飞舞,甚至在暮雪嫁进皇宫那一日,用这样的粉红色笼罩了整个皇宫飘落在红锦地上,像是寓意着什么一般…… 伸手,看着空中的花瓣落在手上,龙靴踩过那些曾经芳华的幽香,一步一步走向冷宫,在看到天空中被乌云吹散的皎洁明月之时,他略略失神,明月……明月……那个名字,似乎早就已经刻进了他的心头,可是……为什么现在就算在想着这个名字的时候,脑海中却浮现那双清澈的眸子? 冷宫的门,吱呀一声响,让他从失神中收回目光,但却不想竟见到如月一身素白长裙,不知何时已感受到了他的到来,竟是满面激动的向她跑来,而后投入她的怀抱中,低柔的声音满含凄楚:“皇上……皇上……” 他的心一沉,脑中的思绪消失,心头不经意的升起了一抹失落,但就在此时,耳边竟听到喀嚓一声细碎的响动从屋檐上传来,让他的整个身子一怔,随即推开怀中的如月腾空而起,直向发出响动的屋檐处飞去…… 现在已经直二更天,天色虽未入夜,但却的确是晚了,又会有何人会在冷宫处走动?想到那人有可能认出了他之时,心头猛起杀意,但就在他站在屋檐处之时,就见那名身型娇小的黑衣女子,竟在瞬间后退了数十步,拉开了他们的距离…… 他微眯双眸,凝视着眼前的窈窕的身子,竟觉得有几许熟悉,心一跳,在寒风吹拂之时,与梅花林中的冷香混合的女子清幽气息传来,让他的心口一凛,脑海中的那个名字呼之欲出…… 她竟会武功……刚想到此处,却听到如月哎呀一声,竟摔倒在地,他一愣,但却又怕暮雪趁此机会离去,面容上不禁闪过一丝紧张,但随即想到要试探她的武功,于是便猛的抽出身上的七尺软剑,毫不留情的向她刺去…… 07帝王篇,爱你 黑衣女子见长剑来袭,眸中猛的一凛,接着他便见她轻巧的腾空而起,秀足临空,接着黑袍长袖一甩,一阵强劲的气流伴随着哗啦呼啦飞起的破败砖瓦向他砸来…… 他飞起剑气,瞬间扫落,但却在无意中瞥见那女子轻身旋转,如仙女起舞一般,短短一瞬间便已转出十八步,接着,飞起身,瞬间便消失在渐渐暗黑的梅花林中,没入了夜色…… ‘流星十八里步’,这个五个字如青天霹雳一般的闪进了他的脑海中,让他愣怔的站在屋檐上,眸光分外冷清,少许,他翻身落在如月身侧,而居住在‘湖心小筑’的昊天也走出了梅花林,眸光也同样凝视着那女子消失的地方,低沉道:“流星十八里步……” 他神色一凛,而后将剑收入鞘中,却明知故问的道:“年太祖皇帝禁令烧毁的轻功秘籍‘流星十八里步’?”,‘流星十八里步’是武学中最上乘的轻功,一般都由女子修为,当年明月贵妃曾用此功在‘观月台’上一舞倾天下,使得十六国暴动,为争美人而起兵,毕竟,明月贵妃最初便是太祖从战场上带回来的俘虏…… 御昊天点首,却拧起剑眉,若有所思的道:“可是自明月贵妃髌天之后,这套轻功便失传了,而刚才的那个宫女又怎么会……” 宫女?他眉目凛然,却不由得冷笑,她不是宫女,她是他的德妃暮雪,他千方百计设计讨好的女子,她当真是每一次都给他不同的惊喜,淡薄,冷静,如迷,谦逊,傲然,如今竟还有一身绝佳的轻功,只是……他剑眉紧拧,只是为何,她在施展轻功之时,明明运了十分内力,为何只有八分杀气? 他相信绝对不是她对自己手下留情,而是她似乎底气不足,否则以她那样的轻功,跟他周旋一柱香的时间,决然不成问题,但是,她却是落荒而逃,莫非……她受了伤? 想到此处,他的心一动,而此时,如月身侧的带罪宫女却是慌乱的从冷宫内跑来,扶住如月娇弱的身子,他拧着剑眉,瞥了一眼如月苍白面色,与望着那女子消失的地方那担忧的眼神,大掌一握,看来,暮雪与如月已经是相交甚深了…… 随意找了个借口敷衍了如月之后,他便安慰了昊天两句,而昊天的神情看起来也并不是很担心,毕竟以他二人的武学修为,区区一个凌驾‘流星十八里步’的女子,根本不可能能伤到他们,‘流星十八里步’虽是轻功中,可谓是问鼎天下的绝世傲凤,但是它毕竟只是轻功…… 三更之时,月色更为皎洁冷清,他与昊天告辞,二人在梅花林中分道而行,而一出梅花林,他便回转脚步,从后宫小道前直奔‘凝雪宫’中…… 今夜,他将秦安留在‘重阳宫’,又告之欧阳红玉他前往冷宫看望如月,因而今夜不会有人知他前来‘凝雪宫’,但是他刚踏进大殿,就见守在门外的宫女面色略显慌张,而后竟大声道:“皇上驾到——”,而他,在这声音响起之时,却更为快步的走进寝室内…… 一进寝室,他以为会看到她躺在床上休寝,毕竟女人的局限只会是如此,他记得,曾经上官婉儿为了固宠而服下一些另她气息虚弱的药时,一边派人请他临驾,一边则是穿着若隐若现的薄纱,娇柔做作,春光外泄的躺在床上,在他到来之时,边是诉苦,边是引诱,而在他以政务繁忙推脱改日在来看她之时,她竟是低泣起来…… 想到上官婉儿的那些伎俩,他不禁薄唇扯出讽刺的角度,上官婉儿虽然聪慧,但却不比欧阳红玉那般乖巧可人,不过,想来他的暮雪必然更让他感到新奇才是…… 推来寝室的桃木雕花门,他便怔住了,因为寝室内的冷香伴随着热水的蒸汽升腾着,屏风后,更是发出了紧张的水声,他的暮雪竟在三更之时沐浴…… 萧童在听到他关门的声音之时,赶忙从屏风后走来,一见到他便叩首,但口中却带着几许慌乱的道:“奴婢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他冷笑,透着屏风的丝绸,望着那背对着他,光洁的身子略带僵硬的诱人,沉声笑道:“这么晚了,爱妃道是懂得享受,竟还在沐浴……”,沐浴,是想洗去什么证据的表现,暮雪,你究竟想洗去什么呢? “回皇上,娘娘刚才一梦惊醒,出了不少汗,因而奴婢才服侍娘娘沐浴……”,不待暮雪回答,萧童就赶忙微颤道,也许这个他早已猜到身世为何的小宫女自己都不知晓,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掩饰什么,他清冷一笑,瞥了这个与木成器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宫女,绕过屏风,大步走到正在沐浴的暮雪身侧…… 他不是没有见到美人出浴,十六岁那年,大婚的前一天,后宫的内侍宦官便以祖制带他去了‘侍女馆’中,‘侍女馆’是每一个要成婚的皇子必须去的地方,且要在众多的侍女中挑选一名女子与自己成欢,这称之为开苞,因为他性情冷清,宦官怕完不成父皇交达的任务,竟让众多女子在池中沐浴,让他挑选,而他,当时在眸光扫过那些活色生香的画面之后,却只是一笑置之,接着将那名宦官推下池中…… 他从来都不喜欢被人设计,即便是男欢女爱也是一样,他不是不喜欢女人,但是他要的女人,必须对他有利,就像皇后与欧阳红玉是为了压制住欧阳迟,如月是为了解开附加在自己身上的诅咒,上官婉儿是为了得到‘嫁衣神功’,花如霜是为了取悦太后与太妃一般…… 在想到那些女人对他的作用,他不由得凝视着自己身前的这个另他悸动不已的女人,她也是他要利用的女人,可是,他要她,却是真的是‘想要’…… 她的面色在他走到她身边之时,渐渐苍白起来,更是别扭的将自己的身子往泛着几片粉色梅花的热水中埋了埋,那双清澈却有些疲乏的眸子望向她,神色楚楚动人,粉唇微抿,柔声道:“皇上怎么来了,请恕臣妾不能行礼……” 似乎,她永远都是冷静的,但在面对他时,还是如此生涩,眸光落在她身上的光洁白皙,且沾染了水珠的肌肤上,心口升起了一股面对她时才会有的熟悉燥热,于是,他缓缓蹲下身子,望着她的面容,却在想到今日此行的目的之时,狠狠压抑下了自己的遐思,伸手温柔的握住她的手腕,借机把脉…… 在感觉到她的气息同经脉一样虚弱,甚至有些杂乱无章的跳动之时,他一怔,他虽不懂医理,但是却能感觉得出,她的经脉似乎被强行逆转封住过,因而才导致玄心与任督二脉极为不稳,气息虚弱,喘息微滞,他拧起剑眉,却扯才出一抹笑意,别具深意的道:“爱妃果真是病了,既然病了,就该好好休息……”,而后在她微愣之时,起身将她从谁中抱出,安放在床榻上,随即用棉被裹住那另自己克制不住想欺负的娇躯…… 看来今日在她在与他交手之前,必然还发生了什么,否则她的经脉没有理由如此虚弱,毕竟在冷宫之时,他的拿捏准了剑气伤害的范围,没有让她受到半点伤害,但是在听到她装傻的言语之时,他原本想坦然问她的话,立刻梗在喉中,另他不觉冷了语气,却别有深意的望着她,道:“朕的暮雪,终有一日,朕会拽出你的狐狸尾巴……” 她的眸光微暗,另他轻而易举就能看穿她此刻的紧张,但是她却依旧闪躲道:“皇上的意思,臣妾不明白……” “无须明白”他轻笑,眸光望着她苍白却娇弱得另他有些心疼的样子,伸手轻抚着她的肌肤,望进她清澈的瞳孔中,心突然一跳,而后将头埋进了她的发丝中,闻着她身上的清幽冷香,在体内骚动难安时,突然想到了今晨她的所为,呼吸一窒,不禁低哑道:“爱妃,为朕生个孩儿,可好?” 让她爱上他太难,至少他似乎比她先沉沦了,他习惯了她的存在,而她的身世更是再简单不过,她是一抹附体的灵魂,为解除他身上的诅咒而来,所以,他蓦地想通了,倘若他真的无法离开她的话,那么就沉沦又有何妨?她已经是他的了,将来若是解了咒语,她依旧还是他的妻…… 妻,第一次见到她时,他便如此以为,因为她是他第一个如此渴望想要的女人,他喜欢拥入她入怀,喜欢与她同寝…… 想到这里,他不禁浅笑,而后撑起额头凝视她,伸手轻抚着她的额头,低首一吻,但是却看到了她微拧的秀眉,心头一紧,他有些不快的躺在她身侧,望着芙蓉帐顶,沉声道:“爱妃似乎不愿意为朕延绵子嗣……” 她望向他,神色迟疑,但秀眉却依旧拧起,粉唇一动,像是想说什么,或许,她开口就会说不另他不开心的话,毕竟她是常如此,于是他带着几分懒散的翻过身,伸手抵住她的唇,望着她因他突然的动作而睁大的双眸,爱怜的伸手环住她的身子,轻笑道:“爱妃想说什么呢?让朕来猜一猜,可好?”,而后在看到她眼中的闪烁的迟疑之色,轻道:“爱妃是想说几句推脱之词,伤朕的心么?” 也许,这一句话,是真心的,他想。他说了太多的假话,但是惟独面对她,他几乎分不清自己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是这一刻,他却似乎当真能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倘若她拒绝他的话,他也许真的会难过,而他,在提出要她为他生下子嗣时,似乎,也是出于真心,他将近于而立之年,登基也有五年有余,在怀月国中,他是唯一一个成为帝王后还没有子嗣的皇帝…… 怀月国的所有帝王,除却了太祖之外,其余的大多数都是在身为太子之时,就与太子妃及嫔妾生下了皇孙,若他再如此拖延,怕是欧阳迟与暮铁云又要横生事端,不得罢休了…… 她的眼神闪过一丝另他猜不透的情绪,他嘴角的笑意渐渐凝固起来,她给了他答案,她的确不愿意为他延续皇室血脉,心头一堵,一股无法控制的怒意冲上血液中,但是他却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好,真的很好,从来都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气怒到这种程度,暮雪,她当真是让他失去了以前的自制…… 她望着他,眼神深幽,但却随即迟疑的小声道:“皇上真的爱臣妾么?” 08帝王篇,嫉妒 他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间竟是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一样,但却还是轻柔道:“爱妃怀疑朕的心?” 她的眸光微暗,显得极为失落,他是不懂得女人心的,但是他却又能轻易的得到所有女人的心,可是对她……这些招式仿佛都过于拙劣了,于是,他还想说些什么来弥补,可是,却见她深深的凝视着他,而后清幽道:“臣妾……爱皇上……” 震惊与心悸从心口狠狠的划过,带着几丝疼痛,他看着她,竟是窒息的说不说话来,而她,却是沉沉的望着他,缓缓的伸出手,停在他的眼前,粉唇微微抿起…… 他迟缓的伸手出手,心口闷痛得厉害,已经静下数日未曾发作的心疾竟在此刻如被刀绞一般的疼痛,但是,他却依旧紧紧的握住了那只纤细白皙的玉手,与她十指相扣……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突然间,他想起了这句话,不觉间,紧更加握紧了些……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他的话音刚落,她就轻柔的说道,眸光望着他,那样的眼神另他入迷,但却又另他不自觉的想闪躲,少许,他闭了闭眼,薄唇动了一下,却不知道该说,最后却只能将她搂在怀中,轻嗅着她身上的香气,以此减轻心口的那股疼痛,在她耳边轻道:“夜深了,朕……有些乏了……” 他并不累,但是她突然说的爱语却让他无法承受,他不想相信这两句他明明应该知道是虚假的话语,但偏又悸动不已的无法克制自己想要去相信的冲动,她或许并不讨厌他,但是绝对不会爱上他,这一点他肯定,因为他左胸口上的龙纹印记还在泛着丝丝另他难忍的绞痛…… 她过于聪慧,更懂得掩饰,而且身怀武学中最上乘上轻功,她是从另外一个他所不知晓的时空孤单飘落在这个尘世间,但是她却对这里没有半点惶恐,他曾在没有见过她之前的无数个夜晚中推敲着她该是谁,她生活在除却这个世间的另外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也曾以为,他会在她出现之时,将一切曾经的疑惑解开,但却没有想到,此刻,他竟更加迷惑…… 或许,她跟他一样,根本不懂得什么叫爱,倘若是那样,他又该如何?他早已无法忍受这噬心之痛,只是这些年来,他不急不燥只为一个‘万无一失’,他筹划多年,每一步皆是完美,但是,却在她出现之时,出了太多意外,也许,他不愿意承认这些是因为他的失策,但是,她毕竟已经扰乱了他的心…… 这一夜,他搂着她柔软的身子,睡得深沉,似乎,只要有她在怀中,他便能一夜好眠,只是,在时至五更天时,却被一种空落不安的感觉惊醒,而一睁开眼,却瞥见了窗前一抹单薄的身影,因为枕边的寂寞与平日里的警觉,他蓦地睁大双眸,警戒的望着窗前的窈窕身影,但在闻到那弥漫在周围的清幽冷香时,他的心,却又瞬间柔和…… 窗外的天色依旧昏暗,黎明前的破晓恰如未央天,他望着她素洁的身影与窗外的黑漆形成的鲜明反差,心头一动,想起身,但是手却碰到了盖在自己身上的棉被…… 棉被……他一怔,随即才发觉自己竟睡在床榻中央,而睡前根本没有盖棉被的身子,此刻竟被原本他裹在她身上的粉色牡丹绣花被盖着…… 心,蓦地一暖,竟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蔓延全身,他剑眉微拧,闻着棉被,她身上残留的冷香,带着几分笑意的望着她,低声道:“爱妃是因为朕抢了被子与床,才抛下朕独自起身?” 她缓缓回首,安静的望着他,清澈的眸光像是带着窗外的冷凝,而后不言不语的小步走向他,将折叠在床前的锦袍拿起,小声道:“皇上,该起了……” 他望着她手中的锦袍,心头又是一跳,他昨夜临睡前未脱下衣裳,而此刻,他竟只着寝袍,身子顿时有些僵硬,却升起了几分尴尬与一种莫名的悸动,他望向她安静的眉眼,怀中的空落另他情不自禁的搂她入怀,别扭的失笑道:“爱妃在赶朕走么?”,说着,竟是有些期待的想听她的回答,却又带着几分忐忑的绕起她的发丝,缠绕在自己的手指上,静静凝望…… 而她,没有给他任何答案,只是伸出纤细的素手握住了他把玩她发丝的大手,轻柔得不带一丝力道,却依旧安静的道:“皇上该起了,莫延误早朝……” 心头失落,他无声的叹息,而后带着几分怏怏的径自起身,穿上了那件外袍,她总是如此,搅乱了一池春水之后,却又还能隔岸观火一般的淡然自若,她眉宇间的轻拢,另他感觉到她如同他一般,是不快乐的,或许,这样隐约藏在眉间的忧伤是长年累月所聚集的,因而她才这般的不快乐,就如同他一般,但是,她的不快乐,怕是还有对他的排斥……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仿佛依旧走近她了,却又好象被她推得更远,他搂着她,感受到她的真实存在,享受到了她的温柔,但是,却触摸不到她的心,她的心太过飘渺了,像是水中月,雾中花…… 他望着她愣愣凝视自己更衣的神色,心口的不快渐渐弥漫到全身,她仿佛永远都可以如此,对他的一切不闻不问,却又在他想在心里狠狠剔除她的存在时,对他百般温柔,情话绵绵,她可以不动神色,甚至不带半点羞涩的对他说:“死生约阔,与子成说”,但是,却又可以从来都不理会他心中所想…… 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理会她,大步走出了寝室…… 她居然与三弟相识…… 从来都没有想到,他筹划多年的计划,会在自己为一个女人踌躇心动的瞬间,变得早已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甚至,赔上了自己的所有冷静与骄傲…… 她竟然与三弟是相识的,她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三弟? 祭奠先祖那日,他看着她身着一身素洁长裙,宛若仙尘一般,扶着他最敬重的人,款款向他走来,那一刻,他突然有种身在民间,看着自己的妻子与母亲相偕而来的感觉,今晨的不快瞬间就消失无踪,可是,她走到他身边,却悄然无声的选择站在淑妃与皇后的身后,硬是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且,她竟在看着三弟…… 那一刻,他突然想到了,母后并不是他的生母,而是三弟的生母…… 因为所在位置的关系,三弟的脸上的表情,他看得真切,在她一进大殿时,三弟的眼光似乎就没有离开过她,那眼中,是满满的不敢置信与心伤,他与昊天从小一起长大,他能看出来那延伸代表着什么,昊天已经失去了记忆,而暮雪也不再是当年的暮雪,那么他们又为何会看着彼此?答案只有一个,他们在失去之前的彼此之后,再次相识了…… 可是在哪里?什么地方?怎么认识的?发生过什么? 他站在皇后与太后的中央,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掐住她的脖子问,他站在这里,而她的眼睛,却停留在另外一个男人身上…… 他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作嫉妒,他也决不承认这就所谓的嫉妒,但是那种压抑在心头苦涩却又无法克制的怒火,却另他紧握起了拳头,狠狠的克制住了想怒斥他们,甚至冲上前去掐上她脖子的冲动…… 那一日的祭奠,他忘记了给太祖上香,甚至忘记了为百姓祈福,秦安站在他身旁着急却又不敢出声的望着他,一再用眼神提醒着他该如何,可是,他无法领会,他的脑海中一直都在想着她与三弟彼此相望的眼神,的确,他不得不承认,他们原本该是一对的,是他为了一己私欲都拆散了他们,可是现在他的心头没有内疚,只有对她的怒与恼…… 她为什么要看着昊天,为什么要以那种担心却又内疚的眼神?她从来都不曾用任何有包含情绪的眼神看过他,他们两个人,其实很般配,的确是该死的般配,因为三弟温柔,而她……淡漠却又纤弱…… 那一日,他真的不知道是怎么熬到祭奠结束的,在回到‘吣心宫’时,他打翻了所有膳食与椅柜,吓得那些侍女惊慌逃离,更是让秦安不敢接近,他知道自己此刻是可怕的,他从来都不曾这样,但是,那堵在胸口的疾闷与左胸膛传来的绞痛却让他无法克制自己的暴行…… 她的一举一动从来都是在他的掌控范围中,除前她刚进宫的那三日里他不曾派人监视,即便是华琼,他也不曾下命令要她汇报她的一切,因为,他以为,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无论她有多聪慧,在突入陌生环境中时,终究是规矩的,可是,却没有想到她竟认识了三弟…… 那夜,他徘徊在窗前,任由冷风吹在他身上,秦安几次提醒,今日该是贤妃侍寝。室,但是他却不甚烦躁的道:“朕今日没有兴致……”,他没有那个本事在愤怒的想着她今日的行为的同时,还能去跟另外一个女人虚情假意,巫山云雨…… 秦安低首,不敢再言的退出了寝殿,但是在面对这个,以前他一直都以为自在的寝殿,今日,他竟是觉得这空荡另他心慌,另他坐立不安,心神不宁,他的脑海中一直浮现着她今日看着三弟的表情,那眼神中的内疚与躲闪另他心口窒闷,另他几欲发狂…… 一拳,狠狠的敲打在御案上,他捂着胸口突然来袭的疼痛,拧起剑眉,乱了气息,可是在想到她的面容与对他的淡漠眼神之时,他却又忍不住的突然冲出了寝殿,在看到惊慌失措的秦安时,声音带着冷清与浓重呼吸的道:“起驾‘思暮宫’……”,可是,在提到‘思暮’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心却一沉,而后握起拳头,又道:“算了……” 可是,却又突然想到了今日她在众妃前以玉簪试探谁是赵公公的幕后主人之时,猛的握起拳头,又道:“你去找一样饰物赏赐给贤妃,告诉她,朕今日政务繁忙……” 秦安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而他也知道,秦安跟随自己十几年,从来都不曾看到过他今日的模样,可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他就连看到自己的母妃被父皇推进荷花池的那一刻,都不曾冲动到想杀人,想发狂,可是,今日,他竟为了一个自己一直设计的女人而乱得如此狼狈…… 他怏怏的走进大殿中,失神的望着窗外的黑漆,他喜欢黑,所以从来都不曾让侍女在后花园中点灯笼,可是今夜,他却莫名的怕黑,感觉自己的身体和怀中空落得冷清,冷清得他无法让自己安静下来,更是无法入睡…… 秦安为了让他好眠,拿来了几支龙涎香点燃,放在香炉里袅袅升烟,而他,在闻到这个自己早已熟悉的味道之时,竟是那般的排斥,莫名的,在窗外的一阵冷风吹进,零落了几片梅花之时,他竟是一怔,接着猛的站起身…… 冷香,这种他曾早已熟悉却又忽略的清幽气息另他怔住,可是,当他感觉到身旁根本没有自己想要看的人时,才发觉,地上安静的躺着两片残破的梅花花瓣,原来……她不曾来…… 他已经想念她到了如此了境地了么?将手掌中的梅花花瓣紧握在掌心,可是却已经疲惫的没有力气,他怒了一天,也恼了一天,可是到了这冰凉的夜晚中,竟是想还着她,她的气息似乎就在自己左右,可是,他的怀中却那般空凉…… 累了,他起身,想要休憩,可是在看到那枚孤零零的枕头时,却是胸口沉闷,他闭上眼,将自己疲惫的身子扔在床上,可是,一柱香后,他却依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龙涎香中加了安神香,是他一直用的助眠香,因为自母妃去世后,他便没有再能睡过一夜安稳的觉,可是这一夜,他却不是为了母妃,不是因为那个心头打不开的结,而是一闭上眼,就会想到那个女人…… 夜,深沉得另人觉得寂寞,他疲惫万分的从床上起身,他真的沦陷了么?为什么一个女人在他怀中才短短数日,更可以说是每一个夜晚才会相拥人,怎么会影响他如此之深?怎么会让他思念得心痛,让他不能自已的想去见她,去抱她? 他明明很清醒,可是,却在回神时,已经去了‘凝雪宫’,已经将那自己所渴望的身子抱在了怀中,并且深深嗅着他思念得心痛的冷香,且还带着疲惫的问她:“这么晚了还没睡?” 然后,在她没有回答之时,他竟想着,她是否跟他一样无法入眠,她站在窗前是否是在等他前来共寝……仿佛,只要看到她,他所有的愤怒都烟消云散,剩下的,除着想抱着她,还是想抱着她…… 她的身子,因他的突然出现与拥抱着略带僵硬,而他,却环着她的腰身,更为亲密让他的胸膛与她的后背贴合,而后闭双眸,疲惫的想拥着她入睡…… “皇上,夜深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慌乱却又震惊的感觉,而他,却只能在朦胧中轻恩一声,而后带着几许沙哑道:“爱妃还没回答朕的问题……” 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在看到她,拥住她的时候,就连猜忌都没有了,他今日明明要发狂,可是她身上的香味与轻柔的声音却将他的一切都抚平了,让他只想好好的抱着她,甚至一辈子都如此抱着…… “臣妾给皇上宽衣”,她依旧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而他,却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计较,于是,便搂着她走到床边,在沾枕之时,放心的沉睡…… 沉迷与清醒,似乎永远相冲突,在他疲倦得没有办法拒绝时,他沉沦了,可是在他意识清醒时,他却对自己昨夜的低头恼然不已…… 他曾无数次的想过,假使一日,他在她未爱上自己之前,却把持不住,将心交给了她,会是如何光景,只是那时,他只是以为,只要她在他的身边,就算她不爱自己,甚至解不了他的诅咒,但是这红尘短暂的数十载,也应当会与他共修百年,可是,今日,他却没有一丝把握…… 四更天时,他醒了,在看到她娇柔的身子依偎在自己的怀中沉睡时,他的心掉进了湖底,被一层寒冰封住。他当真已经迷恋她到了这种地步,有生以来的太多第一次,都是她所给予自己的,第一次体会何为云雨欢愉的致及,第一次安稳入眠,一夜无梦,更是第一次尝到何为嫉妒…… 嫉妒,的确,他嫉妒了,在昨日看到她跟三弟之间的眼神交会之时,他心头涌起的愤怒是嫉妒,可是,他们之间现在究竟算什么?她对他淡漠冷清,他拥有她的,只是身体,可是她的心呢,心在哪里…… 床上传来一阵轻微的簌簌声,他知道,她醒了,可是却没有多余的勇气再去看她一眼,于是只能沙哑道:“爱妃为什么不继续睡?”,爱妃,他自己冷笑了一声,她是他货真价实的爱妃…… 她抿着唇,并不言语,却是静静的掀开棉被,站在他身侧。她就是这样,像是哪怕要陪着你一同站在这冰冷的寒风中,让他们二人一同痛苦,都不愿意上前安慰一句,甚至对他说,保重身体,这样的女人,连虚情假意都不愿施舍给他的女人,他为什么还要为她如此…… 五更天,他缓缓的动了动已经冰冷的身子,回首望了一眼她那双淡漠得另他心口发痛的清澈眸光,原本堵闷的心口,更为不畅快,为什么她可以那样看三弟,可是对他……却形同冰玉?难道他当真不如三弟么?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想伤害她的冷声道:“朕昨夜本该在贤妃寝宫过夜……” 她的面色微怔,而后眸光竟带着几分慌乱的望着他,纤细白皙的素手微微握成拳头,神色竟是那般楚楚可怜,这就是她对他露出的神色,除了担心他要害她,设计她之外,似乎没有一丝情感,他知道了,他知道她一定以为他这么说,是为了让别的女人来欺负她,来对付她,她怎么可以如此糟蹋他的心…… 怒气冲击着心头,却让他冷笑出声,他望着她,将笑意一点点的变得温柔,他真的想骗她一次,真的想让她知道宫里别的女人在看不到他时,有多痛苦,然后让她疼,让她痛,让她主动回到他的怀抱中求她宠幸,可是,他知道她也许不会,因为愈是靠近她,就愈是发现,她竟连心都没有…… 可是,一个没有心的人,为什么还要装得楚楚可怜?她为什么还要装出这幅让他心软的表情,她想迷惑谁,他么? 他一把将她扯进怀中,温柔的笑意中带着浓烈的愤怒,而后伸手抚着她鬓边落下的发丝,靠得暧昧,轻声道:“爱妃在怕什么?” 她笑了,在他的面前,却是假意的失落道:“皇上,身在后宫之中又怎会不知何为‘争风吃醋’?皇上是想陷臣妾为何呢……”,很好,她原来当真这么认为,他的心扯痛起开,却依旧笑着将她抱紧,带着一丝期待的问道:“爱妃以为朕会如此对待爱妃么?” 在她的心中,他是这样的人么?这几日,他如此宠她,他的宠对于她来说都是虚假的么?她的第一次,是他的,他是她的夫君,一个女人在把一切都给了一个男人后,她怎么还能冷得像块木头? “皇上是臣妾的夫君,既是夫君又怎么会陷害臣妾呢?”,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娇弱和叹息,她的眉宇又聚集了他无法看清的哀伤,握起拳头,他克制的道:“是啊,朕本该是一个好夫君……” 如果没有最初的目的,他对她,的确是千宠万爱了,不是么? 可是,她却突然退开了他的怀抱,有些低柔,却又冷清的道:“臣妾相信皇上……是好夫君”,而后竟是轻一欠身,又道:“臣妾恭送皇上早朝……” 她……竟赶他离开,甚至威胁他…… 09帝王篇,中毒 早朝后,他前往‘御书房’批阅各地上来的奏本,刻意让自己忙碌,但是却在一盏茶之后,却见秦安慌张的推门而入,带着惶惶的跪地,颤抖道:“皇上,‘御书房’外有两名宫女求见,说是德妃在‘思暮宫’中用了贤妃娘娘的茶后,中毒昏迷……”奏本啪的一声从他手中掉落,砚墨打翻,沾染了地板上雪白的狐裘长毯,秦安吓得不敢再出声,而他则是大手握拳,在左胸膛传来阵阵刺痛之时,刻意镇静的冷声道:“德妃中毒昏迷?”,她对他尚且提防如此,怎么可能会受他人所骗,甚至饮下毒茶? “回皇上,德妃娘娘昏迷之后,她身边的贴身宫女萧童情急之下,塞了银两给路过的宫女,请她们前来请皇上,想来此事必然不假……”秦安也带着几分焦虑的道,门外的那两手拽着五十两纹银,带着几分急喘的宫女看来不会撒谎,五十两纹银在怀月国,相当于四品官员的月俸,倘若并非当真有急事,萧童又怎可能一出手就是一百两? 他望着秦安认真的神色,心头顿时慌乱,他紧握拳头,但是却不想让别人看到他为了一个女子而凌乱,他深吸了一口气,心头交战却是愈发激烈,少许,他再也沉不住气的负手,闭上双眸,薄唇紧抿,道:“速去‘凝雪宫’…… 他放不下她,无论在何时都是如此,他不止一次警告自己,她只是他用以解脱诅咒的棋子,她和如月与皇后、上官婉儿与欧阳红玉都没有什么两样,他宠幸过,给予恩泽都的女人都是他必须要牺牲的女人,他也曾无数次的跟自己说,她对他来说如此特别,如此另他牵肠挂肚,原因只是因为她的傲气与神秘,可是,在此刻见到她苍白的睡颜时,他的心痛竟是那样明显…… 窗外的冷风呼啸而过,带着寝室内的阵阵冷香弥漫,他站在窗前,想借此清醒自己,他不该如此靠近她,更不该再对她的一切如前几日那般关心,否则他会轻易的被她的一切打得凌乱,变得越来越不像以前的自己,更是越来越无法思考这几日宫中发生的混乱…… 上官婉儿拥有与欧阳红玉同等的聪慧,所以她不可能傻到在自己的宫殿中对帝王的宠妃下毒,而暮雪,他虽然还是摸不透她心中所想,但是这样一个淡薄的女子,对他的提防尚且密不透风,又怎会相信这后宫都居心叵测的嫔妃?但若是他人从中动手脚,想用以架祸之名一石二鸟,那这个‘他人’,又怎么会知晓暮雪会在今日前往‘思暮宫’中?且又会饮下那杯茶? 砒霜是皇宫中的禁药,即便是太医院都没有,后宫之中,除却用以驻颜的‘妃子红’之外,就连藏红花都是太医在给宫妃把脉,确认没有身孕之时才会抓的驻颜药材,所以,又会有何人能逃过‘玄武门’稽查侍卫的眼睛,更是冒着杀头的危险将此物藏进了后宫之中?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将一切的联系都推到了她身上,她以新嫁娘的身份坐花轿入正玄武门,自然无人可截,还有她身边的侍女萧童,倘若他没有猜错的话,她必然是木成器的二女儿,当年抄家之时,上山学艺的木如仙,如月的亲妹妹,她全家被杀,心怀恨意,又自愿入仇家屋檐下为奴为婢,更是跟随主子陪嫁进宫,可见她一定心怀目的…… 床上突然发出细微的响动,他的思绪被拉回,随即感觉到了床上的人儿的眸光,他微微转首,凝望着她显得无力却朦胧得另人心悸的眸光,小步上前,轻柔道:“爱妃,怎么了?是否还是不舒服?”,说此话的同时,他不禁凝视她面容上的神色,根据刚才的推测,心头的疑惑又加深了一层…… 倘若不是贤妃下的毒,嫁祸之人都无从知晓她今日突然前往‘思暮宫’拜访,那么是否唯一的可能性便是她…… 她的神色一定,像是此刻才看清他的容貌,才知晓他是何人一般,但眼中的惊诧却在瞬间消失,化了淡薄,但却是随即轻抿唇,闭了一下双眸,而后才带着几分迷惑的低声道:“臣妾刚才做了一噩梦,但却没有想到一睁开眼就看到皇上……” 一个噩梦?他的剑眉一动,她梦见他了么?伸手拂去她额前的发丝,却是带着几分说不出滋味的道:“爱妃做了一个什么样的噩梦?莫非与朕有关,否则为何爱妃睁开眼睛看见朕又忙着闭上?”,他为什么总是看不透她,即便是在此刻…… 她的眸光带着几分无力的虚弱,而后缓缓的敛下长睫,抿唇轻道:“那梦,臣妾忘记了,唯一记得的便是臣妾到处呼喊皇上,接着就醒了,却没有想到一睁开眼就真的看见皇上了……”,说着,竟是伸出柔软的素手,轻握住他抚着她额头的手,带着几许苍白的唇抿出了一抹笑意,那样子,仿佛他便是他的一生依靠一般…… 心一动,但却升起一种另自厌的感觉,每一次都如此,只要她这般轻柔耳语,他便把持不住自己在此之前所做的一切决定,甚至就连想要怀疑她都不愿意,他在心头交战,但却依旧情不自禁,像是不能控制自己一般的反握住她纤细白皙的手,而后拉至自己的唇边亲吻,而后若有所思的道:“如若爱妃当真如刚才所说难般对朕,那么朕,定然会是一个好夫君……”,倘若她真当如她所说的那般,即便做了噩梦,也会呼喊着他,那么,他不会在计较她做的任何事,即使她想把这群后宫的女人怎么样都可以…… 她望着他,唇角带着一丝笑意,竟是乖巧的点了点首,而后敛下睫,不再言语…… 看到她如此,他以为自己是疯了,这么多年的计划,他竟愿意为一个自己怎么都无法猜透的女人而放弃,可是这一刻,他看着她如此依恋自己的模样,竟是恨不得狠狠的拥她入怀,什么都不去想,只是陪着她…… 此刻,他也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当年父皇会那样迷恋一个臣子之妻,甚至不惜为了保住那个女子名誉牺牲了他自己的妃子,可是……他不是父皇,他的野心是整个天下,他不能如此沉迷,只是,这心为何总是让他在走每一步的时候都想着她…… 曾经,三弟跟他说过,他说,人世间的男女情爱,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它深藏在心里,它在来的时候悄然无声,你也许都感觉不到,但是它在离开的时候,你心头的痛苦和想挽回的冲动便会证实它的存在,它一直都是见血封喉的,它可以另冷漠的人癫狂,可以十温柔的人凶狠,更是可以让皇兄你这样的人放弃这多年来的计划的一切,只求她的一颦一笑,甚至是一句轻柔的言语…… 当时,他站在梅花林中哈哈大笑,他笑他总拿民间流传的那些所谓的爱情故事来讲述,更是笑他还有信以为真的说给他听,他不是不相信爱情,但是总是觉得爱情太过可笑,他见过母妃无数个夜晚对着空榻默默流泪,他见过太后在每一个日初日落时,站在大殿外等待着那抹身影临驾,女人的爱情太过痴傻,而男人,相比除了那个女人之外,父皇从来都不曾对任何一个女人真心过…… 他曾以为,因为得不到的终究是最好的,所以父皇才会如此迷恋那个女人,可是在那个女人终究抵不过父皇的百般纠缠,顺从了他的意,投入他的怀抱后,结果竟不是一夜风流后,两不相干,而是父皇更为的痴恋她,一日不见相思如愁…… 10帝王篇,朱砂 从来都不曾想过,从注意她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就已经掉进了无底的深渊里,越挣扎,就会陷得越深…… 他从来都不曾在听到任何消息时,把持不住自己的脾气,失了冷静自制,或许,在没有认识她之前,他都从来不知晓,自己竟然也会与常人一般因为所谓的嫉妒与恨意而做出连自己都觉得荒唐的事,似乎,在她跨入宫门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在无声中变化了,而他,也踏进了宿名安排的轮回中…… 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人?为什么在他为了她,已经决定要将上官婉儿这枚棋子舍去时,她就却又拖着病体前往‘坤宁宫’为上官婉儿求情…… ‘坤宁宫’中,太后因疼爱暮雪,而气恼的下了命令,要将贤妃打入冷宫,以平后宫风波,他知道,太后自所以会如此关爱暮雪,并非因为暮雪是京城第一才女,更不是暮雪懂礼,而是因为他,因为太后以为,他喜欢暮雪,所以才会做出如此偏心的举动,毕竟他曾为了得到暮雪而在新婚之夜求见太后,且要太后陪他演了这么一出戏…… 他看着太后气愤恼然的模样,在心头将暮雪与之上官婉儿的利益在自己的心头权衡了一下,明显的,是暮雪重得很多,尚且不说他对她的那些朦胧的情感与依赖,就以暮雪可治疗他十多年来的心疾,她就比上官婉儿所带来的那本‘嫁衣神功’重要太多…… 于是,他默许的太后的命令,且让秦安下昭,将上官氏这个名字从此划掉,让她这个人消失在深宫之中,上官婉儿或许曾经是一个与世无争,只知道迷恋他的女子,但这四年多来的深宫争斗,她早已经蜕变得将一切潜藏在华丽的服饰下,否则以欧阳红玉的淡定聪慧,二人相争多年,又能会都无法伤及对方丝毫? 秦安接了旨意,虽然有些诧异,但似也能明了他的用心,但是他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就在他打算暗运隐位将上官一族全部打压之时,她竟拖着病体匆匆赶来了‘坤宁宫’,为那个他已经决定为她而放弃的棋子向太后与他求情…… 她的身子极弱,虽然刻意施了脂粉,改了平日里淡素的装扮,在发髻上插了金簪玉器,但是那娇弱的走姿与微喘的气息却让人轻易的就可以感觉得出来,她款款走向他,向太后与他福身,太后疼惜的握着她的手耳语两句,而她在话落之时,竟又咳嗽起来…… 他一直都相信自己的推断,砒霜之事极有可能是她自己所为,意在嫁祸贤妃,可是此刻,她将自己的身子糟蹋之此,可是今日又为何来此?想到此处,他不免生疑,但却又心疼的走上前,握住她纤细的手,将她拉到自己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轻柔道:“爱妃病体,就该在‘凝雪宫’休息,怎么跑到这来了?” 而她,却是压抑着身体的虚弱与不是,竟是没有了往日的冷淡与傲然,却多了几分娇媚与柔软,她伸手回握他的手,如同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一般,却是虚弱的道:“臣妾听说婉儿姐姐被关押了,因而特来向太后跟皇上求个情……” 他怔住,剑眉顿时紧拧,眸中带了几分冷意,以她的性子,不是一个以德抱怨人,更不是一个在落井下石之后,却又去拉一把的人,以为这几日的相处,他虽然看不透她的心性,但是对她的作风还是了无执掌,倘若那日,她自封脉门是为了躲避皇后的刁难与自己的日日昭宠,那么今日之计,又为何意? 他揉捏着她纤细的手,心头的疑惑在感觉到她虚弱的气息之时,有些混乱,少许,他带带着几分疑惑的读低沉道:“雪儿为何要为贤妃求情?”,将一个人打进地狱之后再将她救起,无非是假意施恩,故意拉拢…… “臣妾一直在想,婉儿姐姐性格温顺,才思敏捷,更是皇上心尖上的人物,又怎会如此对待臣妾,必然是宫人想借以陷害,所以臣妾……”,她的气息渐渐削弱,而后,竟在话未说完之时,突然瘫软在他的怀中…… 或许是因为这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让他竟忘却了思考她话中的含义,意下识的抱住她的身子,而后,却看到了她紧闭上的双眸,却那几乎不可闻的清浅却又混乱的呼吸…… 当时,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她在装假,可是怀中的人儿竟那般娇弱,那如杨柳一般的纤细腰肢像是不能承受他这般搂抱一般,让他的心头顿时慌起来,随即,只听太后焦急的大喊,道:“快,快传太医……” 太医诊断,她的确血虚,身子十分娇弱,短暂时间内,不能承以雨露,更不能服用大补药膳以外的药饮,也就是说不能服用‘去子汤’一类的避孕之药,否则轻则终身不孕,重则身子将永难复元,若是将来当真怀了皇嗣,怕是也难以顺产…… 太医的话像一枚枚锋利的针刺一般扎进了他的心头,另他的心顿时悬了起来,慌乱的不知所措,他几乎是震惊却又痛心的看着她那张,看起来纯真得毫无芥蒂的眉宇,恨不得狠狠的摇醒她,痛斥她对自己的所做对为…… 三弟曾说,倘若真正爱上一个人,就会知晓什么叫做感同身受,甚至痛在她的身上,你的心,却也会跟着疼痛,当时,他不仅大笑他已经走火入魔,尚且以为日他与三王妃感情较好,但是在一年之后,他才知晓,自三弟娶了三妃之后,竟是终日沉郁,日日流连于梅花林中,一晃三秋…… 他是爱上她了么?按照三弟的说话,他心头的刺痛是否就是感同深受,甚至是她疼的时候,他也跟着疼?他不知道,可是,此刻,看着她的容颜,想起太医的话,他竟是又恨又怒…… 太后的寝室内,太医与宫女在诊断之后,便匆匆退出内殿,将诊断情况上报太后,而他,则是紧握着她的手,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她醒了,但是刚醒之时,却是轻叹了一声,他望向她那双带着几分倦意,但却像是极为清澈的眸光,不禁轻声问道:“爱妃叹息为何?”,说着,便靠近她的气息,指头绕着她的鬓边的发丝…… 他不想吓坏她,在他没有真正看清楚她的内心之前,他虽然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但是至少他知道,她聪慧得过了,女人,自古以来就一直宣扬着无才便是德,因为她们一旦拥有了聪慧与才华之后,原本的温柔就会慢慢的变质,但是,他喜欢聪慧的女人,因为她们识趣,但是,这一刻,他却当真希望她能是一个单纯如水的女人…… 她望着他,眸中的朦胧一点点的化作了温柔,那温柔似乎要将他刚才积蓄在心头的怒气都冲击掉一般,少许,她的粉唇微抿,竟是带着几分感动去羞涩笑意的道:“臣妾只是觉得能这样看着皇上,真好……” 心一动,握着她的手一僵,他望着她眼中的毫不惨假,薄唇竟是笑了起来,他当真是分不清她的真心假意,这双另他着迷却又另他无比痛恨的双眸早就将一切的都掩饰了…… 他环绕着她发丝的手渐渐的抚上了她雪白的脖颈,带着一种难以诉说的贪恋,他轻轻的滑到了她的下巴上,叩住,抬起她的面容,深深锁住她的那双眸子,低沉道:“爱妃的确懂得如何讨朕欢心,朕的心,几乎是暮雪一个人的了……”,她太懂得如何擒住男人的心了,难怪昊天都会她如此失魂落魄,想到那日祭奠,三弟看她的眼神,他的心又开始猛的收缩起来…… 他自认,他是一个大度的男人,从来都不曾为别的男人偷窥她的嫔妃而动怒,因为,他知道,在历代的皇室后宫之中,太监尚且与宫女结为对食,又岂能防得住终日盼不来帝王眷顾的嫔妃?可是,偏偏对她,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忍下,即使是一个眼神都不行…… 他看着她的微微愣怔,知晓她对自己的话不敢置信,他在心头冷笑,其实,他又何以敢相信自己刚才的那番话?轻叹息,他低首轻啄了她的唇一下,而后将她搂进怀中,为她冰凉的身子取暖…… 而她,却在入他怀后,轻呢道:“若暮雪能永远如此拥有皇上那该多好……”,而后,微微闭上双眸,像是睡着了一般…… 她已经渐渐懂得了运用手段,她已经将当初他戏言的那些甜言蜜语的功夫全都学到了家,否则她又怎么能如此不动声色的说出这些另他明知道是假话,但是心头却澎湃难平的话?他剑眉紧拧的望着她清秀的容颜,在听到她清浅的呼吸之时,不禁更加搂紧她的身子…… 因为暮雪的求情,太后赦免了贤妃之罪,而他更是头一遭将发出去的宣昭给撤了回来,但是为了让自己清净两个月,他便下旨让贤妃禁足于‘思暮宫’中面壁月余,更是调谴重兵把手在‘思暮宫’外,以防赵传通风报信…… 赵传与贤妃之事,他早就察觉,只是上官婉儿一步登妃,美貌出众,因而心高气傲,根本从来都不曾察觉到赵传对她浓厚的情意,赵传进宫四载有余,但这四年来,他看上官婉儿时,那双透露着甘愿为她肝脑涂地,致死不俞的深情却始终不变,而这次风浪来袭,他必然要誓死护主,而他,也不想去管赵传用什么办法保护上官婉儿,只要赵传不伤害暮雪,那么这后宫,就算是翻天,他也顾及不了…… 暮雪睡熟之后,他便轻轻起身,她或许当真是累了,平日里无比警觉的她,竟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他凝视了她的面容半晌,便转身走出寝室,吩咐了秦安将此事妥善处理,特别是那一打包搜出来的砒霜。现在,无论这件事的策划者是谁,他已决定将此事压下,而替罪羔羊,他却并不打算用上官婉儿,因为倘若她当真做了此事,就必须要废黜妃位,打入冷宫…… 他这么做,不是因为怜惜她,更不是因为顾念这几年的夫妻之情,而是暮雪既然已经为她求了情,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暮雪失望,所以,他打算用皇后做这个替罪羔羊,毕竟,让他人如此推断,也算是合理,或许……这也是暮雪所想也不一定…… 想到这一点,他猛的一怔,突然意识到,这很可能就是暮雪想用的计策,她用砒霜使自己中毒,将嫌疑加给上官婉儿,以牵制住她,而后又来‘坤宁宫’向他与太后为上官婉儿开罪,说有可能是他人嫁祸给上官婉儿,而这个他人,除了皇后与欧阳红玉还会有谁? 倘若,当真是如此,他的暮雪倒是不费吹灰之力就以一局夺得了双雕的计谋,不仅可以牵制住平日里喜欢掀起风波的上官婉儿,更可以使得皇后与欧阳红玉安静一阵子…… 天色近至正午,太后依旧在佛堂礼佛,且派太赵传前来传旨,要他好好照顾暮雪,女儿家的心思难懂,但只要时间久了,她必然会为你敞开心扉。他听到赵传的这句话时,心头竟泛起了一种难以描述的感受,他一直都知道太后疼宠自己,自幼,太后对自己好,就远远超乎了对三弟的好,太后常对自己说:“轩儿,你太冷硬了,将来注定是要受伤的,母后看到你这样,心都疼了……” 的确,他太过冷硬了,他喜欢把周围的所有人都冰冻起来,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当真存在所谓的爱情与无私的情意,因为母妃曾无私的对待父皇,而父皇回报她的,却是将她推进冬日冰冷的荷花池塘中…… 可是现在,他却对自己曾经二十几年所认知的一切迷惑了,因为寝室内的那个女人…… 思绪间,赵传已经退下,秦安手中捧着膳食走到他面前,小声道:“皇上,您要的素膳奴才端来了,是否要送进房中?”,他微微回神,望着秦安手中的膳食,心头一动,她沉睡了许久,到现在还尚未进食,按算时辰,到此刻,她也该醒了…… 这几日,他已渐渐悉知了她安睡到醒的时辰,但,在他推门走进之时,床榻竟是空的,一怔,心头突然一慌,但却瞥见了她娇小的身子坐在梳妆台前着妆的情景…… 她在镜子中看到了他,声音带着甜柔的轻唤了一声皇上,那一头披散的长发尚未挽好,由他这个角度看来,这三千青丝垂落,竟上出奇的美艳,然,在此时,他更为关注的,却是她眉宇之间多出的那一抹殷红…… 心,顿时有些窒息,那抹鲜红他再熟悉不过,那是明月贵妃因恨而留给太祖的情决红艳,当年,明月贵妃在临死之前立下诅咒,这额头上的朱砂就是诅咒的渊源,传说中,明月贵妃为了生生世世再不会对太祖动心,就在额头上刺了蔷薇标记,只要她有一世为情而动心,此印记便会土火燎一般疼痛难忍的雕刻在眉宇之间的肌肤之上…… 而现在暮雪的额头上竟长出蔷薇,是否就代表着……她就是‘那人’,或者……她已经爱上了他? 左胸膛突然激动的跳跃,但是却不感到疼痛,他放下手中的膳食,竟有些情不自禁的走向她,不知是因有这个认知而激动,还是因为她已经吸引自己到了让他难以自禁的程度,他靠近她,望着她垂落的三千青丝,轻捋起,不禁笑言:“怀月国的规矩,女子出嫁既要挽发,爱妃这是不承认自己已经是朕的人了……” 11帝王篇,决定 她的面色微怔,脸上的笑意却敛下,但随即款款起身,轻拂了一下素洁长裙,巧然嫣笑,虚弱中带着轻柔的道:“民间相传,婚嫁女子须挽发,这是要教导女子,长发只能在丈夫面前散落,臣妾是想要告诉皇上,臣妾的心,是皇上的……” 又是一句暧昧不清,另他无从分辨真假的话,他的剑眉微微拧起,但是在眸光再次瞥见她眉宇间的那抹鲜艳朱砂之时,心头微暖,虽然他现在还不能彻底证实枚朱砂的意义何在,但是,它既然能从她的肌肤中生出,对他而言必然是一个好兆头,想到此处,他的心稍微宽下,轻搂着她的身子,抚了抚她的背,轻叹一声,柔声道:“雪儿,该用膳了……” 雪儿……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亲昵的叫唤她的名字,但却是那样的自然,或许,他早就已经在心头演练了许多次,只是这一次原本没有经过刻意的安排,只是眼见时机似乎成熟而已,他望着她清秀的眉眼,突然就想这么拥着她,永远都不放手…… 饭桌上,她吃的极少,最近这两日,虽然他不说,但是却也发现她似乎比进宫之前清瘦了一些,想到华琼平日里向他汇报她用膳之事时,不免将桌案上的好菜色都往她的碗中挟,但是她却依旧吃得极少,甚至在盛情难却之时,也挟了一块鱼肉放在他的碗中,另他觉得有种‘礼尚往来’的感觉…… “爱妃为何不吃?”他撑着头望着她,剑眉紧拢,她的确是瘦了,虽然依旧如同以往的清淡冷漠,但是那双清澈的眼神却过于无力,给人一种气息虚弱,娇柔万分的感觉,他不否认,此刻的她的确胜过曾经的冷清傲然,更为使他心动…… 她长睫低敛,每一个动作都另他心仪,少许,她纤细的素手放下玉筷,抿唇望了一眼桌上的菜肴,轻道:“许是臣妾病久了,吃不下……” 吃不下?他的心头顿时升起了不悦,她的身子如此虚弱,倘若不进膳食,必然会更为消瘦,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太医说的那句话,倘若长此拖延,怕是将来难以怀有皇嗣,即便是有孕,恐也难以顺产…… 想到此处,他的眉宇拧得更紧,于是伸出筷子,挟了一块肉片递到她唇边,强硬的要她吃下,然,她虽不拒,但那形同嚼蜡的神色却另他不忍再为难她,只能轻叹了一声,握起她纤细白皙的素手,道:“这是朕令太医为雪儿的配的菜色,雪儿不动筷,就不怕朕心里难过吗?” 今日的菜色,都是他命令御医为她点了菜色,为了将她的身子养好,这些菜,都是以新鲜食材为料,不惜花费人力才力四处搜寻而来,且令厨子按照御医的交代一一做出,这才拼凑出着一桌菜肴,他有生以来,怕是也从来都不曾将心思费在为一名女子所做的膳食上…… 她的面色不变,但是疲倦之意却十分明显,少许,只见她微微将头依靠在他的肩膀上,如同挑食的孩儿一般,撒娇道:“皇上若是难过,那臣妾岂不更加难过,可是臣妾……”,但是她的话未说完,额头上竟冒出了许些薄汗,娇弱的气息带着几分急喘,眉宇间的艳红渐渐转为猩红色…… 他望着她微紧的秀眉,以及微带痛苦之色的双眸,心头一窒,忙将她的身子横抱起来,大步走向床榻,将她放在明黄丝绸的铺上上,盖上棉被,速传太医…… 她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十分疲累,似要立刻睡去,但却又挣扎着想让自己清醒一般,他握着她的手,不住的揉捏着她因体虚而冰凉的手,不断的安慰她,道:“雪儿,没事,朕在这里,朕在你身边……”,但是无论他如何安慰她,如何诉说,她的长睫依旧渐渐敛下,而后如同跌进了梦中一般的沉睡了过去…… 太医匆匆赶来,他焦急的询问情况,然而太医却依旧是那句话,女子一旦血虚,便会出现昏沉现象,于是便开了一堆补气养血的方子,但离去之前却神色紧张的道:“皇上,恕老臣直言,德妃娘娘的身子已被拖垮,即便是找到灵丹妙药,怕是也难以治愈,女子娇弱,不若寻常男子体格健壮,不过,老臣道还是有一种法子可彻底医治好娘娘的病,不过此法也十分冒险……” 冒险?他的剑眉紧拧,心头一阵说不出的慌乱,但是在看到沉睡中却还依旧带着痛苦挣扎之色的她时,他毅然的松开了她的手,轻柔的放进了棉被中,无论任何方法,他都要一试,此刻,他不管她是否是可以解救他之人,就单单为了她这个人,这个可以牵扯他心的女人,他都要救她…… 他望了一眼神色带着几许不确定与紧张之色的太医,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出去说……” 大殿外,秦安将众人撤下,他示意太医直言无妨,只见太医犹豫的道:“老臣未问及皇上之意,擅自主张,还请皇上莫怪……”,而后又道:“自古以来,妇人落下病根,都难以治愈,毕竟女子身子娇弱,但是,在民间,有不少妇人得了难以治疗的病症之后,都会生养子嗣,在出月的那段时日里精心调养,据臣观察,十者有九可将疑难病症治愈,且终生不犯……” 他怔住,剑眉紧拧的望着太医,负手道:“爱卿昨日才告知朕,德妃的身子若是不养好,怕是将来难以怀上皇嗣,即便是有孕,也难以顺产么?怎么今日又突然如此说法?” 太医低首,似乎被他口气中的阴冷所骇到,但随即回答道:“所以老臣说,这是一个十分冒险的方法,老臣想现在一直让娘娘服用补药,以保皇嗣平安,而后在皇子诞生之时,利用出月之前的那一个月,精心调养娘娘的身子,若无意外,出月之后,娘娘的身子必然康复,只是……”,说到此处,太医顿了一下,而后低首道:“只是老臣所言的冒险,便是娘娘是否能顺产……” 他猛的转首望向太医,吓得他后退了好几步,随即惊恐的跪地,道:“老臣该死,老臣该死……” 他望着满头冒冷汗,不断磕头求饶的太医,心头有种说不出的酸涩,她的病当真就如此难以医治,非要冒这么大的险么?他不想早有子嗣,以免将来皇位之争,毕竟宫廷中自古以来的亲子残杀他知晓得太多,不过,让她孕育天朝皇嗣之事,他却的确动过这个念头,只是倘若她因生产而有个万一的话…… 想到这里,他的心没来由的慌起来,不禁紧握起拳头,甚至忘却了太医还在此地,在关节声响起之时,他听到了太医的颤抖衣料声音,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走神许久,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他握拳道:“你先下去,暂时……先将补药的方子递给秦安,一切,就由他代劳爱卿吧……” 太医魂不守舍,但在听到他的话时,如释大刑一般的叩首道:“老臣遵命,老臣告退……”,说着,便慌乱起身,匆匆退出大殿…… 太医离去后,他便带着惶惶不安的心走进了寝室中,太医的话如同针刺一般不停的扎在他的心头每一处,另他那难以安定,她的身子的确太过虚弱,但若要让她彻底复原,却要她冒险怀他的子嗣,他的头在想到这一点时,不禁有些泛痛…… “啊……”床榻上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声,他心一窒,忙冲过去,却见她双手在冰冷的空气中挥舞,像是寻求浮木一般,他想也不想的伸出手,握住她带着汗湿的素手,而她,则紧紧的抓住他的手,像是找到了一丝生机一般,但却在他想哄她再次入睡之时,只见她猛的睁开双眸,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费尽了全身的力气将他推开…… 他无法形容,在看到她那双着惊恐的眼神注视他的那一刻,内心翻滚的绞痛,只是,在她抽回手,却又推离他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下,而后在看到她惊慌的倦缩起身子,看起来像是无助的孩儿一般时,又忍不住伸出手想安慰她,但是她却视自己如猛兽…… 手,冰冷的僵在空气中,接着,门外的秦安与萧童慌张的闯进来,二人都错愕的看着他们,或许是不想让他们看到如此难堪的自己,所以,他缓缓的握起了拳头,而后徐徐的落下,借此掩饰自己内心对她的拒绝与惊慌带来的冲击,而后,僵硬的走到了窗前,狠狠的呼吸着那冰冷的空气…… 她刚才在看他的那一刻,眸中闪烁的是毫不掩饰的惊恐,还有……厌恶,对,那是一种厌恶,厌恶……这两字没有给他任何准备,就直冲进了他的心口,让他感到一阵闷疼,难道,她清澈眼眸下掩藏的情绪,就是对他的厌恶么? 第一次,他的心口像是疼的撕开了一般,而自己,仿佛能听到那撕裂的声音,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人,甚至可以说在这张华丽的外表下,他对众人隐藏了一张丑陋得连自己都作呕的面容,可是,他从来都不曾介意过有人揭开他的假面,可是,这一刻,他竟害怕了起来,他害怕她会知道他自所以会对她那么好的初衷,更怕她会知晓,他们的洞房花烛,是他这个虚伪的丈夫,请太后刻意安排的一场戏码,为了就是要引她掉进他的圈套…… 想到这里,他的内心的恐惧竟是越来越深,像是她已经知道他的所做所为一般,大掌握成拳头,却压抑不了内心肆意蔓延的恐惧,而此刻,一道疑惑却又杂乱的眸光却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握了握拳头,压抑下内心的澎湃混乱,缓缓转身回望她,四目相接时,她眼中的疑惑与慌乱他看得清楚,那一刻,他的心口又是一阵窒息的疼痛,另他没来由的想出去透透气,但是他刚转身,她却轻唤住了他…… 他停下脚步,挣扎了几番,终究还是抵不过自己的回首望向她,一步一步的靠近,而后坐在床沿上望着她,她是紧张的,可是为什么她明明如此紧张,还要唤他? 伸手,握住她紧揪着胸口衣裳的小手,不禁带着几分自嘲的道:“雪儿为何如此紧张?”,说着,勉强的扯出一抹淡然的笑意…… 她一怔,像是此刻才发觉自己的手竟还紧紧的握着一般,少许,她极不自然的放松下来,却任由他握着,唇一抿,长睫微敛,道:“臣妾……刚才梦见皇上丢弃了臣妾……” 他剑眉一动,却是凝视着她轻颤的长睫,她在撒谎,他的心头明明白白的知道,可是在听到她这句谎话的时候,他心头的慌乱与疼痛却突然奇迹般的消失了,他伸出手,一边嘲笑这自己竟变得如此懦弱,竟连明知道是假话,却还是要相信,在他的手指触碰到她的发丝时,突然就想到她之前跟他说的那句话:“民间相传,婚嫁女子须挽发,这是要教导女子,长发只能在丈夫面前散落,臣妾是想要告诉皇上,臣妾的心,是皇上的……” “朕怎么会将朕最疼爱的雪儿丢弃呢?”莫名的,就想安慰她,他竟是如此无怨无悔的去相信一个女人的谎言,不但不计较她的欺君之罪,却还要轻柔的去哄她,可笑,他真的很可笑,可是,他明知道这样有多可笑,却还是想这么做,想将她呵护在怀中,将要她一辈子…… “自古帝王皆薄情,红墙绿瓦不归路,红颜未老恩先断,一朝青丝一朝雪”她望着他,柔柔的道,像是在倾诉着这千百年来,所有女人的命运一般,带着幽怨的低柔…… 他微怔,身子顿时有些僵硬,她在提醒自己什么?还是在为自己将来的命运求证什么?或者……她一直抗拒着爱上他,一直对他撒谎的原因就再于害怕‘红颜未老恩先断’么?倘若是如此的话,那么…… 他突然捧起她的面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就是想向她证明什么,于是他低首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一吻,接着,顺从了自己的心意,凝视着她的面容,立誓一般的道:“不会,朕会一辈子陪在雪儿身边……”,而后,闭上眼,在她的耳边轻呢道:“生死不离……” “生死不离?”她的声音带着几许疑惑,而他则是紧紧的拥她入怀,坚定的道:“对,生死不离……”,她的身子微僵,但却随即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轻柔的冷香就那样扑满了他的气息。 原来,这就是他的渴求……在她的双臂攀附上自己的脖颈时,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更知道什么叫做‘相守白头’…… 原本以为,此事之后,他便有不少时间可与她相守,但是,却不想因为自己这几日的沉迷,却忘记了一件颇为重要之事,因为在冷萧国的国主冷孤云突然造访之时,竟有些措手不及…… 他的措手不及,不是因为冷孤云是天朝最强劲的对手,而是他竟带来了前来和亲的小郡主,人称之十六国之最的美人倾城。在历代的皇朝中,十六国向怀月国进贡美人原本是正常之事,但是他偏偏在他与暮雪的感情有所进展之时,突然前来,怕是早已听到什么风声,想借和亲之名前来一探虚实…… 诚然,他并不在意冷孤云前来的意义在何,因他与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一来二往,想来也打听到了自己不少的私下秘密,倘若不为权势拉拢,或者意有他谋的话,他没有理由会将自己的表妹嫁入他的后宫之中…… 暮雪的身子在太医的调理下,渐渐有了起色,但他还是一如往日的要秦安监督她的一日三次药膳,甚至为了怕她少服,下令要秦安将剩下的药碗带回宫中给他检查,因为暮雪是个聪慧的女子,就连赵传那个忠主的奴才都能被她压制住,可见她的确非同一般女子,至少是欧阳红玉与上官婉儿无法比拟的…… 想到此处,他心头也宽慰了不少,如今朝中纷乱,欧阳氏与暮氏也正如他预料的一般,开始立为两派,这场面另他熟悉,因为当年,木氏也是如此,他盘算着什么时候要将这种矛盾推向无法挽回,另他们自相残杀的一步,但是想着,却莫名的会走神,思念起自己已经有数日未见的人儿…… 自暮雪大病之后,为了保全她的名声与不让冷孤云生疑,这几日里,他每日都去不同的嫔妃那儿小坐,但是为了不落下刻意之嫌,他极少过问皇后之事,甚至在这起七日里,连‘凤栖宫’的大门都不曾踏进,道是有几次路过梅花林时,顺道去了‘重阳宫’下了两盘棋…… 有时也会一时兴起,到三更时才起身离去,却又让秦安驻守在门前到五更天,他知道,他这样的作为,这后宫之中,怕是除了欧阳红玉之外,再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忍受得了这样的侮辱,但是她却偏偏能忍下,即便是梨花带雨,也会强装笑颜的对他道:“皇上保重龙体,臣妾就不远送了……” 或许,就是因为欧阳红玉的毫无顾忌的付出,才让他喜欢聪慧的女人,因为她识趣,懂得不多加纠缠,不会像皇后那般愚盾,百般纠缠,甚至哭哭啼啼,另他想起这个女子,就会心生厌烦…… 这一日,暖日高照,冷孤云对秦安说要在皇宫内四处走走,作为礼仪之邦,他也不以规矩压制,便示意秦安随他去,冷孤云心高气傲,在他还是太子之时,二人就已结识,只是当年,他的父亲冷心高是父皇的手下败奖,今日相见,他对他而言,本就是‘败将之子,也敢言勇’,只是,他不动他,随他四处走动,只为撑住十六国的表面和平,毕竟,此刻,他最重要的事情,并非与他争斗,而是先铲除他朝中的‘闲杂人等’…… 可是,那日‘子夜亭’中的一幕,让他怒不可懈,另他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完全是错的,他应当立刻杀了冷孤云与他的表妹,在将冷萧国化为飞灰…… 他从来都不曾想过,冷孤云会遇见暮雪,更没想过,那日的暮雪竟如误落凡尘的仙子一般,迎着柳絮飘飞的风中,伸出纤细素洁的玉手把玩着无意中落如美人手的成球柳絮,而后在清风中吟起了一首他从未听过的词句: 粉堕百花洲,香残燕子楼,一团团逐对成球。 飘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 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 叹今生谁舍谁收? 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 而后,又闻她轻叹了一声,轻柔道:“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剑眉一拧,眸光望向她微微失神的模样,突然间心头一窒,她这句词是什么意思?何为‘半世浮萍随逝水?’这不该从她口中说出,因为他已决定会一生陪伴着她…… 就在他思绪间,眼前一道黑影闪过,他心一惊,眸光顿时冰冷,但却只见冷孤云的身影突然临空跃向她。那一刻,他的心猛的一跳,刚想现身护着她,但是却见冷孤云颇为有兴趣的站在她面前,而她,则是一脸警惕的望着冷孤云,脚步后退之时,他竟突然就强硬的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握紧了拳头,心头升起了一种怪异的想法,那便是想知道,像她这样淡薄冷清的女子,在面对除了他以外的男人时,会是什么样子…… 他知道,他不该这么不相信她,可是,此刻,他的嫉妒之心,与想到她可能会对别的男人温柔之时,心头涌起的酸涩与疼痛就另他无法安身,所以,他忍住了冲上前拥她入怀的冲动,站在石柱后,看着她的每一个表情…… 可是,这一次,却是他最后悔的一个决定,因为他看到了冷孤云碰了她,他碰了她的头发,并且暧昧不清的念起了她刚才说的那首词…… 怒火与嫉妒在这一刻涌进了胸口,他猛的冲了出去,但就在此刻,一路寻他的秦安却气喘吁吁的大叫道:“皇上,奴才听说冷国主来花园了,皇上……” 12帝王篇,嫉妒 秦安的叫唤让他的大脑顿时清醒了一些,他克制着自己几乎就要冲出去的身子,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在秦安的脚步声接近之时,故意别过首,怒道:“冷国主在何处?”,但眼角的眸光却满是怒焰的凝视着前方的二人…… 秦安喘息着,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此刻还没有找到冷国主而动怒,于是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喘息道:“奴才听说冷国主一路前来‘御花园’,因而一路追来……”,说着,他四处一望,带着几许兴奋的道:“皇上,您看那穿黑袍的人,不正是冷国主么?” 他假装此刻才看到,冷应了一声,一甩长袖,大步朝他们走去,而秦安则是怕冷孤云再次不知踪影,忙在他身后小步跑着,叫道:“冷国主,冷国主……” 暮雪在听到秦安尖锐的声音时,似乎一怔,他眯起双眸望着冷孤云带着几分不耐烦的神情回首,而后,只见暮雪那素洁的身影如同九天仙女一般,旋转着婀娜的身资,瞬间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流星十八里步’,他的心一跳,袖中的拳头握得更紧,虽然他早已经知晓那夜用‘流星十八里步’逃离的黑衣女子是她,但是此刻她的身子已经几乎复原,竟将那十层的功力运用得如此完美,瞬间变消失无了踪影。如此上乘的修法,她究竟师承何人? 对于暮雪,他看得出冷孤云已经兴起了几分兴趣,他不动声色,不想在自己的敌人面前因她的事而乱了阵脚,他喜欢将事事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除了她之外,他不允许自己再有任何的失误,可是此刻,他却莫名的想要报复那个即便在别的男人触及了她的发肤都依旧淡薄而不动声色的女子…… 或许是因为自己太在乎,毕竟他从未经历过情事坎坷,虽然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不能因为冷孤云的一个轻薄动作就妒火中烧,可是,在看到他们二人暧昧的那一刻,他竟是怎么都无法管住自己的那股冲动,竟是生硬的对秦安下旨,道:“冷国主已经到达天朝数日,朕一直主随客便,今日也该让朕的爱妃们见见冷国主的威仪了……”,说着,强硬的平息自己心头的不快,笑道:“传下去,速请四夫人与充容前往‘吣心宫’小聚……” 秦安领旨退下,而冷孤云则是一脸笑意的望着他,满身惬意的道:“皇上的后宫必然是姹紫嫣红,今日臣下可是有眼福了……”,他的剑眉一拧,心头更为恼怒,但却负手洒脱的道:“即便是姹紫嫣红,也比不上冷国主带来的仙株,是朕有福了……” 冷孤云哈哈大笑,他一向都是如此,将一切都掩藏在笑里,而他,则是陪以冷笑,少许,二人一同走了‘吣心宫’,在亭中小坐,并派人去请了三弟前来…… 冷孤云与三弟在多年前就已认识,因而并不生疏,二人客套两句后便开始欣赏起‘吣心宫’的景色来,‘吣心宫’在他登位之后,根本没有丝毫改变,曾经在太祖之时,太祖为其心爱的明月贵妃大肆扩建寝宫,更是在这‘吣心宫’内建造了所谓三十三重天的辉煌场景,只是在明月贵妃仙逝之后,这曾被喻为‘天上人间’的宫殿基本上都已经被封闭,只因当时耗尽无数财力人力,为警示历代帝王不得如此为之后,便只留下‘长生殿’、‘未央殿’、‘养生殿’等八大宫殿做为帝王寝室,更是将后花园中曾经以花海之称的华丽景色压于‘观月台’下,永远陪伴着逝去的这段爱情神话长眠于地下…… 对于‘观月台’下的三十三重天之说,他从未见过,只是听闻父皇曾言,那是被明月贵妃下了诅咒,因而永世不得开启,而太祖在明月贵妃去世之后,就是站在那用汉白玉砌成的‘观月台’上仰望天空中的冷月,一日一日的思念着明月贵妃,终在半年之后相思成疾,郁郁而终…… 将近午时,秦安与赵传二人已经将他在‘吣心宫’中迎请冷国主之事一一向四妃传达,不多时,皇后等人都已经纷纷前来‘子云亭’见驾…… 她走在最后一个,掩着面纱的容颜看不出任何情绪,清秀的面容上不带一丝表情,那双清澈的眸中是一如往日的淡漠与冷清…… 他心头顿时又是一阵难平的纠结,数日未见,她似乎一点都不曾改变,似乎这里根本没有一样东西是她所牵念的,可是她眉宇之间的那抹朱砂却依旧印在额头上,虽然她自己用了朱砂做了掩饰,却依旧无法遮挡那嫣红的蔷薇…… “几位美貌的嫂嫂这才来,让本王好等……”三弟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让他的心神一凛,这时,他才发觉自己竟是在众人面前看了她多时,为了遮掩,他不禁端起了一杯下,假装漫不经心的抿了一口,而后懒散的抬眼望了她一眼,但却不想她也正看向自己…… 心一动,握着杯子的手一紧,但他却随即将眸光转到走在最前侧的人,带着几分心虚的对皇后温柔道:“皇后怎么才来?”,接着,在皇后的面容上有了自己预料中的娇羞之时,心头升起了不耐烦,但在看到站在暮雪身侧的欧阳红玉之时,忙起身向她走去…… 她今日与冷孤云站在一起的场景就那样轻易的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他清楚的知道,那根本与她无关,可是在他看到欧阳红玉时,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去演一场戏,想知道,她在看到他与别的女人温柔耳语之时,会是怎样的表情,会是怎样的心情…… 他慢慢的越过皇后,走到了欧阳红玉的身前,当着她的面,他伸手牵起了欧阳红玉的手,在感觉到她手心的冰冷之时,不禁暧昧的道:“子辰的身子还是如此,都怪朕……”,这一句话,他说得格外清晰,他想要她听得清楚,毕竟,昨夜他将秦安留在了‘重阳宫’中,已经昭示了整个后宫,他歇在欧阳红玉那里…… 欧阳红玉面色娇红,而后甚是配合的轻唤了一声:“皇上……”,他心头冷笑,但却不知道是笑欧阳红玉的痴傻还是笑自己竟会做无如此之事,但就在此时,冷孤云的低沉大笑的声音却传来:“本国主一直都以为皇上是一个薄情之人,不想也懂得何为怜香惜玉……” 这句话极为刺耳,他知道他如此故意并非是想打趣他,而是意在暮雪,说到暮雪这两个字,他突然想起前两日暮铁云晋见之时,无意中提到她的闺名小字竟是‘明月’,当是他分外惊讶,但暮铁云却惊慌失措的道:“这是臣已故的夫人为小女所娶的闺名,‘明月’二字只为图个吉利……” 诚然,在民间,有不少大家闺秀与之小家之女都会将名中带月,因为怀月国的由来远本就是一个凄美却又残酷的爱情传说,怀月,怀月,怀念明月之意,大多女子将名中带月,不过是期望将来生得如明月贵妃的那般美貌,就像如月一般,木成器当年也许也是期望她能长得美貌如月罢了…… 想到此处,他不禁转首望向她,但却不想她竟对着三弟轻柔一笑……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可以为一个女子失控到这样程度,他狠狠的抓痛了欧阳红玉的手,在欧阳红玉面露诧异之时,却是不着痕迹的冷道:“明月今日的心情道是不错……”,而后在她双眸露出些许惊讶之时,不给她任何思考的余地,又道:“爱妃的眼神是在责怪朕,今日才知晓爱妃的闺名吗?” 或许,她倘若义正严词的抬首,毫无恐惧的迎视他,告诉他,她的确为他今日的行径而生气,或许,他的心里会好受一些,至少不会在要忍受这几日的相思之苦后还要继续忍受她的漠视与冷淡,但是,她却低下了首,装作十分惶恐,却又清淡的说了一句:“臣妾……不敢……” 四个字,她就这样敷衍了他的话,在话落之时,竟是满眸落寂的将眸光转向柳稍之处,看也不看他一眼…… 她每一次都是这个样子,明明是她伤了他的心,却还是要装作一副那样另他于心不忍的模样,他只想看她在乎他的模样,哪怕是一点都好,可是她那个样子算什么?他在她的心里,又算什么? 心,顿时变得冰冷,他猛的放开了欧阳红玉的手,握掌成拳,僵硬的转过身子,努力克制着内心的酸涩与隐怒,扯出一抹冷笑,道:“只顾着跟朕的宫眷说话,道是冷落了冷国主,莫怪,来人,开宴……” “奴才遵命……”秦公公尖声唱道,顿时,他似乎听到了众人皆舒气的声音,而他,则是怒不可歇,却又强忍着不外露的一甩长袖,大步走向‘子云亭’旁的‘新月殿’中……! 13帝王篇,思念 她的胆子的确很大,并且已经到了敢违逆他的程度,或许,是因为他平日里太过于宠他了,才会让她无视于皇威,竟敢私自离席…… 他站在大殿前望着她毫无顾忌背离自己的身影,眸光和心都在一点一点的变冷,他已有数日未见她,今日好不容易能见上她一面,可是她不仅对他无动于衷,此刻竟还敢找借口私自不参加午宴,她也许不知道,可是他心里却很清楚,清楚今日的午宴若非因为过于思念她,他根本不需要找皇后等人前来陪宴…… 或许是她感觉到了他的眼神,在踏出‘子云亭’的那一刻,竟是停下了脚步,而后微微转首,接着,那双清澈灵透的眸子便与他相视…… 似乎,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她那双眸子永远都是那样清澈,恰如一泉清水一般,在阳光下闪烁得另他心悸却又气恼的光芒,但此刻,在面对她的凝视,他竟不自然的眯起双眼,因为,此时他才发现,她的眸光虽然清澈,但却依旧像是深不见底的潭渊一般,什么都看不清…… 相望少许,她依旧面不改色,而后竟转首不再看他,接着,抬步而去。他一直站站在大殿门口,望着她那似乎潇洒得不留丝毫痕迹的素洁的背影,心头突然升起一股无名的火,但,在身后的秦安小心翼翼的唤他之时,他却强硬忍下,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殿外虽已三月天,却依旧凉得彻透的冷风,而后带着几分假意的冷笑,转身面对注视自己的众人…… 宴席开始,他却没有半点胃口,于是在众人用菜之时,他独自饮酒,似乎,整个饭桌上,只有他心系那个女子一般,皇后与其他嫔妃竟连暮雪并在席间都不知晓,然,就在此时,冷孤云道是惦记起了他的女人…… “皇上,倘若下臣没有记错,这宴席,似乎少了一位……”,冷孤云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话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他手中的酒杯一僵,抬眼瞥向他,但却发现他的眼睛竟是时不时的瞥向大殿之外,那神色,像是期盼着什么。心头一阵难以形容的不舒坦,接着,整个大殿中的气氛也渐渐凝固,因为皇后等人似乎也发现了暮雪缺席…… 皇后左右张望,神色顿时紧张起来,赶忙对他道:“臣妾督导不严,皇上……”,因为不想听她说话,所以他瞥了皇后一眼,皇后看见他的不悦,顿时像是什么梗住了喉咙一般,赶忙低首,不敢再言,他抬首,望向冷孤云,薄唇浅笑道:“德妃身体不是,怕是难以陪宴,朕想冷国主不是如此计较之人吧?”,说着,便举起酒杯,又道:“来,朕先敬国主一杯……” 他不喜欢饮酒,但却偏偏生得海量,但今日,他竟有中想将自己浸进这酒坛之中,一醉方休。冷孤云豪爽的举起酒杯,与他相敬,朗笑道:“原来如此,看来皇上可让那位德妃娘娘受了不少委屈,否则又何来身体不是?”,而后竟是随意的扫了一眼皇后与及淑妃、贤妃等人,笑道:“‘美人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尽折腰’,皇上好福气,竟有如此的娇妻美妾环绕……” 委屈……他眸光微暗,他让她受委屈了么?剑眉紧拢之时,他猛灌下了手中的烈酒。或许三弟感觉出了他的异样,在他没有理会冷孤云之时,应声而笑,道:“早闻冷萧国美女如云,冷国主又何须羡慕本王的皇兄,难道即使冷萧国佳人无数,却依旧无人入得了国主的眼?” 怀月十六国之中,每一个诸侯国都有特产,但若问冷萧国的特产,恐怕这世无人不知是‘美人’,可是即便美人再美,他也无心眷顾,他的心里,脑子里,此刻只有一个人,那便是那个胆大妄为,不识好歹的暮雪…… “红颜易老,知音难求,下臣所渴求的佳人,可非红颜……”在他饮酒的间隙中,忽闻冷孤独云说了这么一句。他手中的酒杯一滞,心头翻滚着另他难以忍受的隐怒,却是压抑着静听下面的话,而后只听上官婉儿道:“冷国主刚才的话道是有几分意思,本宫道是想听听何为‘知己非红颜’……”,说罢,竟似请示他一般的柔声道:“皇上……” 他薄唇抿出冷笑,但却假意的转首对上官婉儿分外温柔,刻意将自己生硬的声音缓和的笑道:“如若冷国主不介意,朕自然依着爱妃……” 上官婉儿心头欢快,面色顿时娇羞起来,但以她平日里的所言所行,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向众妃示宠的机会,果然,她随即便浅笑着转向皇后,竟作请示的问道:“皇后,您看呢?” 皇后面色微冷,显得有些苍白,但为不让冷孤云见笑,只能生硬的道:“随贤妃的意了……”,皇后的退让,让上官婉儿更为放肆娇纵,但是或许冷孤云想刻意隐讳,也许是就连他也看不惯上官婉儿的行事作风,因而在答此言之时,也就随意言了两句作罢,使得原本傲然不知尊卑之分的上官婉儿在听到回答之时,面色竟是难看…… 他冷眼旁观众人,手中的酒从未断过,他不知晓自己的心头此刻的纷乱究竟该如何能平息,仿佛只有这烈酒入喉才能使他镇定一些,于是他不着声色的一杯又一杯,直到殿前的秦安匆匆跑进来,跪地叩拜道:“奴才参见皇上,皇上,德妃娘娘旧疾复发,不能陪宴,娘娘让老奴来向皇上请罪,并道会在御花园陪同贵宾赏柳吟诗……” 杯中的酒水忽然斜渐在手上,大殿内的气氛从刚才的尴尬中渐渐转为僵硬,他抬首望着跪地的秦安,竟有种恨不得将手中的玉杯捏碎的冲动,他薄唇抿起了一抹笑意,但却无法克制自己心头想杀人的冲动,冷声一笑,对冷孤云道:“还是朕的德妃有心,朕都差点疏忽了冷国主乃是十六国中最富有盛名的才子……” 暮雪……这两字突然像是有了杀伤力一般,在他想到她的面容以及那双清澈的眸子时,心头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一般,带着难以忍受的疼痛,然,在他强忍着立刻去找她质问此话何意之时,却又看到了冷孤云面容上那若有似无的温柔浅笑……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已被她的身影缠得失去了所有的自制与冷静,宴会未散,他便以酒上兴头,在秦安的搀扶下,踏着晃悠的步伐入了‘未央宫’,但却在踏进‘长生殿’之时,甩开秦安,命他在‘长生殿’前守侯,不得将他不在‘吣心宫’的消息通透他人,而后便大步前往‘凝雪宫’。 在宴席上,他借以胜酒力而前行离席之时,三弟应当已经看出了端倪,毕竟他是与他自幼一起,而且他生得海量之事,这宫中只有他一人知晓,所以,他必然会代他拖延住冷孤云,不至于另他的行迹暴露…… 他沿小路直奔‘凝雪宫’,许是喝了几杯酒,心头的那份不快与加上这酒气的灼热另他愈发思念她,却又愈发的恨起她来,她数日未与他相见,不仅对他毫无想念,却对一个今日才见,并且意图轻薄她的男子说出‘御花园陪同贵宾赏柳吟诗’的暧昧之言,其心为何? 他在她说想与自己终身相守之时,就已经下了决心要与她共修百年,可是她今日对冷孤云所说的那番话又算什么?私定终生还是淫。乱后宫? 不知不觉,他的脚步已经怒气冲冲的跨进了‘凝雪宫’厚重的大门,可是在他思绪纷乱的跨进大门之时,竟看到了如月娇小单薄的身影与她的身影同时消失在‘朝恩殿’之上…… 怔住,所有的纷乱思绪在这一刻像是被定住,他不禁眯起双眼,望着她们二人消失在旁殿之中,身上顿时像是泼了一盆冷水一般,心头的怒火被扑灭,剩下了全部都是无尽的冷意。其实,他曾无数次的想过她与如月之间的关系已经近到了何种地步,但是却从来都不曾想过,如月竟已经大胆到了独身离开冷宫,前来‘凝雪宫’找暮雪…… 她们在一起会说什么,他不想都可以猜到,而以刚才暮雪淡然自若来看,她必然已经与如月相见多次,二人早已熟悉。想到这里,他藏于袖中的手紧握成拳,看来这些日子,他当真是被她的美色冲昏了头,他一直思念她,为与她将来可以相守而布置着一切,而她,却背着他,将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她人的身上…… 三月天的风,此刻竟是莫名的冰冷,空中飘飞的柳絮凌乱飞舞,扰人烦愁,他站在海棠数下,闭上眼背对着‘朝恩殿’大门,在负手之时不禁闭上了双眼,身心冰冷…… 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大脑中在有了她与如月结交多时的认知之后,竟是出奇的安静却又凌乱,就像找不到一个可以支撑他站在这里等待的理由一般,可是,他确又焦急的想等她出来,迫切的像要她给他一个另他信服的答案…… 脚步声轻盈,但在踏出‘朝恩殿’之时突然滞住,他知道那必然是她的脚步,多少次,他曾听着这样的脚步声在自己的身旁来来回回,她下了石阶,朝他走来,但是却在他身后将近一尺的地方停了下来…… “明月为何止步了?”他开口,睁开眼的同时,竟觉自己满身疲惫,他不懂自己这些突然升起的凌乱情绪代表着什么,总之,在每一次想到她,见到她之时,他终是如此惶惶然,心绪凌乱…… 她安静的站在他的身后,像是犹豫着该如何回答他一般,他薄唇抿起冷笑,却不知道是笑自己的反常,还是笑她的虚伪与今日伤他心的所做所为,缓缓转首,他背着刺眼的阳光凝视着她那张这几日里,另他几乎思念成疾的面容,不禁眯起眼,想彻底看清她的内心所想,想撕开她虚假的伪装…… 她望着他,粉唇轻抿,撇出一抹落寞的笑意,却是敛下睫,轻柔的转过身,声带柔弱的道:“皇上允准臣妾靠近么?” 他的心猛的一跳,望着她柔和的侧容,心头的那些凌乱与愤怒像是顿时化成飞烟消失无踪一般,他讨厌这样的自己,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每一次在他想质问她,想狠下心,真的冷落她,让她受点委屈做为教训之时,她都会表现得如此柔弱,另他不忍,而后就连之前的怒气都通通消失干净,不留半点痕迹…… 他走上前,带着几分叹息的靠近她,唇角带着自嘲却又温柔的笑意,伸手拨动她额前的发丝,带着几分难以遮掩的宠溺,轻道:“明月见到朕都不开心了……”,他已经数日都不曾见到她了,而一见面,她却是与别的男子暧昧不清,而今,竟连一个笑容不给他…… 她如蝶翼一般的长睫一扇,而后缓缓转望向他,清澈的眸光如流光一般透彻,却是声如呢喃一般的低声道:“皇上……真心对过明月么?” 他的心一怔,脸上的笑意慢慢敛去,原来,直到今日,她都不知道自己对她的心,她竟还在怀疑…… 她见他不答,眸中过一丝明显的伤痛,而后像是不想让他触碰一般的后退一步,挣扎着就要离开,他的心一阵抽痛,不再顾及如月是否会看到,就伸手扣住她的腰身,让她贴进自己,与她呼吸相闻,认真的凝视她的双眸,低声道:“那明月呢,明月对朕又有几分真心……”,他对她不真心么?倘若他对她当真如她所怀疑的那般,他又何为了保护她,而强忍思念数日不见她,而去其他宫妃的殿中找罪受? 她的长睫再次敛下,粉唇抿起了一抹苦笑,声音低柔的道:“明月是真心的……” 真心的……他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敲击了一下,撞击得生疼,而后强硬的覆上了他思念多日的唇,粗鲁的吮吸着,却又克制的离开,带着几许喘息道:“明月,记住你今日的话……”,记住你今日所给的承诺,这一生,他都会誓死纠缠…… 她依偎在他的怀中,在红唇带着几分被蹂躏的印记之时,眸光清澈,少许,她抬首抚上他的面容,纤细冰冷却又柔软的手在他的皮肤上摩挲,眸光微微暗淡,像是心怀众多无法言语的心事一般,少许,却是依偎在他的肩头,无声叹息…… 多久没有抱她了,他的眸光不禁飘远,一种叫做思念的情绪在心头翻腾,让他想留下来与她相守,哪怕是偷得点滴时光也好,于是,他温柔的抚着怀中的人儿,凝视她的容颜,情不自禁的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了一吻…… 他的心绪永远都是如此反复不定,每一次,在与她相守之时,无论她之前做了多少错事,他都会不想去计较,可是在没有她陪伴的那几日夜晚,他就愈发后悔自己触碰了这个女子,因为她另他心思烦乱,一刻不见都难耐相思,如今,愈是沉迷在她的温柔里,这种内心争斗就愈发的激烈,就如前一刻自己怒火冲天,可是在见到她之时,仿佛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她在他身边,他便可以什么都计较…… 想到自己这两极的情绪,他不禁想起了父皇曾经私会臣妻的那段往事,他清楚的记得,父皇在与那名女子分离的那段时日里,每日心情烦躁,但却在直奔荷花池的阁亭中赴约之时,却仿佛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能见到那个女人,就算家国灭亡,叛军攻进帝都,他都不管一般,那时,他以为女人是祸水,更是不明白父皇为什么所有的情绪都是为了那个女人,可是现在,他明白了,喜欢一个女子,自己的心,便是如此的反复…… 喜欢,他第一次承认自己对一个女子存在这种特别的感觉,那种感觉存在于内心,隐匿于血液之中,看不见摸不着,却时时都要为她所牵动,每一刻都如此,在看到她时,便会用无止境的去想,她此刻应当如何,在做什么?膳食用得可好,药膳是否如量服下…… 思绪间,他已与她走进了寝室之中,望着她寝室内不曾改变过的陈设,他更难耐自己心头的思念,正欲想着今夜无论如何都要来陪她之时,却听她道:“听说皇上精通音律,可是臣妾却从未有福耳闻……” 他轻柔一笑,望向她,带着几分宠溺的道:“明月想听什么?”,她也喜欢听曲子么?想欲寻思,却见桌案上有备好的笔墨,不禁拿起笔,占了几许墨汁,在思及今日内心的辗转之时,失笑下笔:“但凡少年,情不知所起,以为繁华是尽头……拍遍阑干,而今识尽愁滋味。往日俱往矣……” 当年少时,不懂何为情,却只顾迷恋一张不属于这个年代的画卷,以为此生若是能拥有如此美人便可相拥到老,但是当自己真正遇见与之拥有同样容貌的如月之时,心却似寒潭冰水,毫无波澜。但偏偏又在以为终生便要如此消耗,要以收复天下权势而终之时,却又遇见这样一个另他整日心头烦乱不堪的女子。 如今,往事已去,而她……依旧与他又会如何? 她轻步走来,在看到宣纸上的字迹之时,眸光微暗,却带着几分微怒的道:“皇上想起故人了?” 他微怔,不明她为何如此所言,但在想到刚才在此地见到如月之时,心头蓦地一冷,而后抬首,静静的凝视她的双眸,看来如月对她说了不少关于他与如月之前的事情,而她……似乎也相信了…… 拧眉,望着自己写下的字迹,不禁带着几分苦笑的想着如何跟她解释他与如月之间的事,倘若如实,怕是她会怒骂他是一个薄情之人,倘若承认那段情事,她……会生气么? 此时还不是吐露实情的时候,但是若是以沉默另她误解下去,假使一日她知晓真相,怕是又难以澄清。想到此处,他心头更为繁杂,百般无解之时,竟听到了一阵清幽的琴音,以及淡若无痕的清歌: 你走时霜叶正红,落叶飘在空中。 你走后我收集着落叶,每片里有我的相思重重。 当大雪纷飞的冬季,我的心也不曾冰封。 多少次呼唤你的名字,多少次望断长空。 也曾怪天怪地怪你不守信用,为什么聚也匆匆,别也匆匆…… 从此辜负了秋月春风,千言万语如何诉情浓。 经过了多少风霜,经过了多少盼望,我们终于相对。 我怎能不感激上苍,结束了流浪和飘荡。 我愿用最深情的爱,抚平你所有的沧桑,收拾你所有的悲伤,千言万语如何诉情浓…… 14帝王篇,反复 也曾怪天怪地怪你不守信用,为什么聚也匆匆,别也匆匆…… 他听着那清凉却另他心扉触动的声音,心头的那根曾经隐藏下所有计划的琴弦被猛然拨动,他蓦地突然起身,却不想竟是掀掉了摆在桌案上的台研,墨汁散落在地…… 一根琴弦,因他的卤莽砰的一声断裂,银色的弦丝在阳光下抛起一个诶里的弧度坠落,她的身影微僵,但却没有回头…… 你走时霜叶正红,落叶飘在空中。你走后我收集着落叶,每片里有我的相思重重……这些,该是如月告之她,他与如月的一切吧,心头像是被什么重重一击,疼得有些喘息不过,她歌中的意思,他懂,她意在告之他,如月此刻的处境…… 如月,他最初利用的棋子,因为她容貌相似于‘那人’,又因为他还不知晓解除这诅咒是否已经不再需要如月为他再做任何事情,所以,他一直留着如月,不能让她有丝毫的闪失,可是,现在,这个女子的存在似乎已经另他无法再维持自己想要的平衡,看来,今日不仅是向暮雪来求救,还动摇了暮雪对他的心…… 想到此处,他面色发寒,当初,她们二人相见已是他的失策,但如今因为有了那个开端,事情便是愈发不可收拾,以暮雪的聪慧,难免诅咒之事也会被她所知晓,所以,他不能再任由如月这个人再破坏他的计划,特别是动摇暮雪的心…… 握掌成拳,他不等一刻,大步走出寝室,在越过她身边之时,他只留下寥寥几字:“朕还有事,不陪爱妃了……”,而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她是聪慧的,任何事情从来都不需要点破,他即便能听出她歌中的弦外之音,那么她,必然也知晓他此刻赶去何处,要见何人,只是,这一次,他要好好的衡量一下如月在这场计划中的重要性,他绝对不允许这个女人再破坏他之前所安排好的一切,哪怕是丝毫…… 他走到冷宫,却心知如月此刻应该在暮雪的催促下正从小路回此地,他站在三月带着几许温暖,但却又寒冷异常的风中,看着冷宫内,到处杂草横生的凄凉,不禁有些冷笑自己当年对这个尚不知人情冷暖的女子的残忍,的确,他是残忍的,但他善于掩饰这种残忍,他喜欢让别人在不知晓究竟发生之时就断送一切,因为,他觉得那样是对他们的仁慈,就如对如月一般…… 他永远都不会让如月知晓,她只是他完成自己铺设将近十多年的计划中的一枚棋子,他将她放在紫禁城的顶峰中受万人嫉妒,她是他放在人前最醒目的一颗棋子,因为她关系他的全盘棋局…… 所以,对她,在目前的局势中,是该残忍还是该仁慈?对她仁慈,是他所必须的,因为她对他来说并非毫无利用价值,但是长此下去,她就可能会变成让他渐渐失去暮雪的灾难,因为暮雪太过聪慧,也太过敏感…… 思绪不断的衡量着如月的存在给自己带来的得失,但却在自己凝神之时,身子被一个满带着茉莉花香的娇小柔软的双臂抱住…… 他的身体顿时僵硬,思绪也在瞬间被打断,她已经回来了,并且隐匿在风中阵阵细微的抽泣告之他,她此刻正在伤心哭泣,或许是许久都未曾见到他的原因,或者,是今日看到他对暮雪温柔与倾心…… 他缓缓转首,望着轻唤着自己名字的女子,在看到她那张与‘那人’极其相似的面容时,心头不禁闪过一丝动摇坚定的复杂,她该去该留,只在他的一念之间,但是他现在却不知道该杀她,还是该继续让她苟活人世…… 如月的相貌相似于明月贵妃,她生来本就该是一个悲剧,他当年对她百般宠爱不过也只是一个迷局罢了,可是,她既然能生得如此容貌,又对他还有用处,那么他是否应当留她一条性命,以备将来他所不能应付的措手不及之事?心头无法决定,但如月却又哭泣不止,他不禁叹息,将她搂入怀中…… “如月,朕……”他开口,但却不知晓话该从何说起,她今日已经看到了他与暮雪的亲昵,那么他是否还有在她面前说谎的必要?但若是他将他真心对暮雪之事说出,她又是否能接受? “不要说……”如月在他未开口之前忙掩住她的唇,而后红着眼眶摇头,道:“罪妾什么都不想听,也什么都不在乎,罪妾只想要皇上,只想看见皇上……” 他怔住,眸光顿时冷起来,她的话已让他知晓,她似乎已经看出了他对暮雪的真心,只是不愿意承认,更是愿意用装傻来保持自己的真心,说服自己的等待并没有被辜负…… “皇上,罪妾想回到您身边”,见他没有回应,她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接着用指头紧紧的缠住了他的手指,满是绝望与害怕的道:“皇上,如月不要再等了,如月害怕……” 害怕……他眼中升起复杂,害怕么?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将她放在风口浪尖上,她却直到现在才感觉到害怕,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想起了那个处处防备他,甚至为了如月唱那首曲子给他听的女人,当初,他所利用的是她的话,或许,时至今日,她早已经与他反目成仇,而不是像如月这般抱着他哭诉害怕…… 又想起她了,他的剑眉一动,似乎在每一刻,无论他面对哪一个女子都会如此,三年前,他舍去了如月对自己的真心,更是抛下了她这张与‘那人’极为相似的面容来成全自己今日的计划,而今日,他的心却为那个从另外一个时空走来的女子所牵动,而这种心悸从开始时,就另他无力拒绝。想到暮雪,他的心突然被另外一个想法颤动了一下,如月爱上自己,而他,却一味的利用,一味的去欣赏她那张与‘那人’相似的面容,而今,他却对暮雪百般思念,是否,就是太祖所谓的宿命轮回,物极必反? 想到太祖留下的手扎中的那八个致命的字,他的面色顿时难看起来,他因为迷恋暮雪已经疏忽得太多,而今竟又忘记了那句古训,心头混乱之时,他瞥向如月,敷衍却又坚定的将她扣在怀中,道:“月儿,朕很快就可以接你出宫,很快……待朕让暮氏与欧阳氏反目之时,便是还你清白之日……” 如月望着他,娇美的面容上泪痕依旧,却依旧视他如唯一的道:“如月相信,相信皇上……” 在离开冷宫之后,他没有再回‘凝雪宫’,虽然他极为思念她,但是此刻,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却是回‘御书房’细读太祖的手札,这几个月来,她对他的影响太大,让他几乎为她忘形,若非今日去见如月之时,她的那些话另他突然想起‘宿命轮回,物极必反’这几个字,否则他当真会将自己都陷进这场自己精心策划的局势之中…… 也或许,他已经深陷其中了…… 在‘御书房’中,他重新翻开了那几本他已经翻得几乎破损的手扎,一字一句的细读,但却无意中翻到了一句另他心窒的一篇,其名曰:解咒之本。 这一张,他曾翻阅无数次,也曾细读过无数次,但今日,他才发觉,这文中所指的‘蔷薇朱砂出凝脂,七分真心便解咒’的意思并非是指只要暮雪的额前长出朱砂,且要她对他有七分真心就可以解除他十多年所忍受的心疾…… 七分真心,意指十分爱意中必要占上七分信任与痴心才可,而并非他曾经以为,她只要对自己有七分情义就可…… 看到这里,他手中的手扎不禁跌落在地上。十分爱意,对于像她那样的女子来说,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更别说她此刻因为如月之事,已对他芥蒂颇深,又何来七分信任,这信任,怕是就连三分都奢侈…… 想到她今日的言行,他不禁狠狠一拳敲击在书柜旁的龙腾石柱之上,心头的愤怒另他恨不得立刻去杀了如月,倘若没有如月的话,或者,他在确定她存在之后,就毫不犹豫的杀了如月,也许……她也许还会真心对他…… 傍晚之时,他顺着‘御书房’的小路回到‘吣心宫’中,但一回宫中就听秦安向他禀报说,李容奉了太后之命去了‘凝雪宫’请德妃觐见太后,他听闻这个消息之后,不禁烦躁更甚,暮雪乃是帝都第一才女,母后在此时要她前往觐见,必然是想借她的才华在宴会之上羁押群芳,打杀冷萧国的焰气,毕竟冷萧国是以美女出名的国度。 他负手,抬眼望着窗外渐渐暗下的天色,袖中的大手渐渐握紧,而后冷道:“杜太妃蓄谋已久,三年前更是怂恿太后册封自己的远房侄女花如霜为美人,今夜晚宴是个夺宠的好机会,想来她必然会掺上一脚,你静观其变,无须阻止什么……” 秦安有些诧异的望着他,但却没敢说什么,只是低首道:“奴才遵命……”,但想了想之后,却又道:“皇上,今日太妃向太后进言,说了花美人被册封之后还未侍。寝之事,因而赵公公前来传话,问皇上今晚在花美人宴上一舞后,是否能临驾‘琼香宫’,太妃为此还特意为花美人做了绿头牌……” ‘绿头牌’?他剑眉一拧,秦安吓了一跳,忙后退两步,不等他发怒,立刻道:“奴才这就去毁了那绿头牌,请皇上息怒……”,而后迅速退出了寝殿,弓着身子匆匆离去…… “绿头牌?”在秦安离开后,他颇为冷淡的念着这三个字,在后宫中,一般新进即将要侍寝的嫔妃与比较得宠的嫔妃都会有一张绿头牌,在晚膳后向帝王呈送,只是这个规矩在他登基之后便废除了,可是此刻,他却突然想起父亲皇每次点牌时的神情…… 那几张绿头牌都是一样的,而名字则是压在红锦绸之下,父皇一般也都是随意拿出一个,将其名字朝正,并不问当夜宠幸的女人是谁,也许,除了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女人之外,他根本不会在乎那夜入怀的女人是何模样吧…… 想到绿头牌的事,他的薄唇一抿,竟是有种将恢复这个制度的冲动,但是,他却是要将每一张牌子都写上暮雪的名字,到时候,无论翻哪一张牌子都会是她,而后宫的女人大多都会自认倒霉,而不会嫉妒暮雪受宠,只是,想来这种把戏是骗不过欧阳红玉与之上官婉儿,不过,他刚才一时兴起,竟是有些想试试…… 于是,他立刻招来秦安,将此事吩咐于他,秦安在听罢之后,竟是目瞪口呆,赶忙劝阻,以万万不可云云阻扰,他知晓,此事若当真如此做法,毕竟会经过‘敬事房’的验查,万一有了什么纰漏,难免会升起风波。 他听后,心烦不已,却依旧坚持立绿头牌,且道:“绿头牌以嫔妃续位排列……”。秦安听后,又是一怔,但却随即笑开,忙道:“皇上英明,奴才这就去办……” 那夜,他因为立了绿头牌之事,心情好了不少,更因在宴席之上看到暮雪没有在冷孤云面前展露舞姿而心中烦躁顿减,于是,他恢复了往日的风度,与冷孤云一来二往的饮酒谈笑,即便是在倾城上前来,当着众人的面与他嬉笑之时,也未曾拒绝。 对他来说,女人不过是利用的棋子,而像倾城这样的女子,想必也是冷孤云千方百计想放在他身边的棋子,他一个喜欢下棋之人,又怎么会舍得拒绝?不过,在此刻,他道是给了一个自己当初没有杀如月最好的安慰,因为如月不死,四妃之位就无空缺,冷孤云若当真想让这枚棋子放在他的棋盘上,那么只能屈降尊贵的成为二品昭仪,到时,一个上官婉儿就已能够让这枚棋子变得服帖…… 宴会尾声,冷孤云依旧谈笑风声,迟迟不肯散宴,而倾城更是使出浑身解数百般讨好,他径自饮酒,冷笑着欣赏他们二人一唱一合,倾城更在他面前大胆的穿着裸露,大跳艳舞! 15帝王篇,怒火 倾城起舞之时,他无心观赏,而是伸手撑起额头,眸光睇向大殿之下的明月身上,她的眸光在看到倾城大胆扭动腰肢之时,便已敛下,面容上的薄纱遮掩了她神情,但不知为何,他却似乎能看到她黯然的眸光一般,心微动,说不出心口弥漫着什么样的滋味,他执手将杯中的酒饮下,而后在倾城一舞落没之时,浅笑着鼓起掌…… 倾城面色毫无娇羞,但却大胆的走上石阶,百般妖娆的粘腻在他身上,他轻笑不语,任由她惺惺作态。冷孤云在一旁不停调笑,然,就在他打算继续演下去之时,却见明月已经起身,且命萧童对皇后耳语两句,便借酒不胜力而离席…… 看到她的身影依靠在萧童的身上,他的心一紧,几乎没有在她离去之时推开倾城上前追去,但在听到冷孤云暧昧的笑声之时,这才察觉自己泄露了心思,忙收回神思,在倾城一阵暧昧的惊呼之时搂住她的腰身,佯装几许醉意的道:“冷国主既然舍得将另妹嫁给朕,看来朕当真是如冷国主所言,艳福不浅……” 冷孤云闻言哈哈大笑,在他面前赞美了倾城百般的好,他薄唇凝着不动神色的冷笑,伸手摩挲着玉杯的边沿听着,在他醉言醉语称倾城身上有一处美人痣之时,双眸微眯,玉扳指轻敲了一声玉杯,而后执起烈酒一仰而尽…… 表兄妹虽然也是兄妹,但毕竟男女有别,冷孤云心思阴郁,野心颇大,对于着称之为十六国之主的皇位也是早已窥视多时,如今,又将一个身上的美人痣长在何处都知晓的女子送给他为妃,其意图昭然若揭。他心头冷笑,却又顿时起了几分兴趣,毕竟,以冷孤云的心智,尚不至于会用如此低劣的手段对付他,二人相交多年,他理应知晓他并不少女色…… 又一杯烈酒下肚,他带着几分醉意的起身,唤了秦安搀扶,冷孤云虽然怀疑他是否当真已醉,但却不好再拖延下去,便客气的道:“臣下恭送皇上……”,而后示意倾城前去搀扶他,但是倾城还未上前,就被秦安拒绝道:“倾城郡主留步,皇上由奴才服侍便好……”,说着,秦安不给倾城与冷孤云说话的机会,就搀扶着他走出了‘金銮殿’。 一出大殿,秦安忙收回搀扶他的手,小心翼翼的跟随在后,在走到无人的地方时,小声道:“皇上,太后才传话来,说请皇上下旨安排迎娶倾城郡主的时日,太后一人拿不定主意……” 拿不定主意?他剑眉一动,薄唇却撇出了一抹笑意,他的婚事,一向都是由母后操持,母后深知他的心性冷淡,因而大婚之事从来都不曾询问过他,就连看在太妃跟随她多年的份上,随意册封了花美人之事也是如此,而今却要秦安传话,想必是怕擅自做了主张,而惹得明月不开心吧。想到此处,他停下步伐,站在树林遮挡的阴暗角落中,沉声道:“待会你就过去禀报太后,就说朕依她老人家的意思办,朕,没什么意见……” 秦安愣住,忙道:“皇上,可是太后……”,他负手一笑,打断他结巴的话,道:“传话‘敬事房’,朕今夜宿在‘凝雪宫’中……”,说罢,不等秦安回话,他隐在黑暗中的唇角凝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大步向‘凝雪宫’的方向走去…… 她今晚似乎并不欢迎他来,站在‘凝雪宫’门口时,他抬首望着灯火未燃的‘朝恩殿’,不禁有些失笑,想来他的明月今日的确是有些生气了,薄唇敛笑,他大步踏进大殿中,守卫的两名宫女慌忙跪拜,但他却无心搭理,在疾步走到寝室前,伸手推开的寝室大门,而后在看到明月错愕凝望她的眼神之时,疾步走到她的面前,拥着她的身子倒在了床榻之上…… 她错愕另他有些失笑,他凝望着她想挣扎的身子,大手托住她娇柔的腰身,暧昧的在她的眉眼间吐气,沙哑道:“明月生气了……”,而后在她的面容微变之时,轻笑道:“明月今日吃朕的醋了……” 她吃醋了,至少,离吃醋不远了,他笑意不减,虽然知晓这番话对于一个十分聪慧的女子来说,可算是踩到了尾巴,但是他却不想收回,但他怀中的小女人却十分倔强的扭捏着泛着冷香的软玉温香,反驳道:“臣妾没有……” 爪牙依旧那么锋利,他望着她微带气恼的神色,浅笑着伸手抚上她的眉眼,而后情不自禁的低首轻吻她的眉睫,薄唇抿笑道:“你吃醋,我看见了……”,而后在疲倦来袭之时,将自己的头埋进了她的发丝中,翻身拥着她的身子,安稳睡去…… 一夜无梦,又是五更天才醒来,但是醒来之时,却又恨不得自己早些醒来,因为那样便可以多看一眼她沉睡时的娇容。她也许并不知道,她在沉睡之时,竟是乖巧的惹人爱怜,另他不觉痴痴的凝视…… 长睫微扇,他的眸光愈发沉醉的望着她如蝴蝶扑翅一般的长睫缓缓的睁开,带着朦胧的睡意与疲倦,在望向他的那一刻,竟是带着一丝疑惑与呆滞,而后,才慢慢的清醒…… “怎么不多睡一会?”他轻柔的说道,而后伸手将她娇小的身子带进自己的怀中,与自己的胸膛贴合,轻嗅着她发丝上的清香,却听到她声音带着点点失落的呢喃道:“五更了……” 五更天了……他的心一凉,却是更为怜惜的拥着她的身子,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这句话,但自己却不得不将昨夜与倾城的暧昧找了一个借口向她解释,于是在她耳边轻道:“昨夜……朕醉了……” 她的身子一动,另他不禁心头一慌,但是她却没有挣扎出他的怀抱,更没有怀疑他刚才的话,只是轻握起纤细的手,抵在他的胸口,轻唤了一声皇上。他应声,低首望着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娇小女子,却发现她清澈的眸光竟闪过一丝黯然,而后缓缓的推开他的身子,粉唇微动,却又像是欲言又止…… “明月怎么了?”他剑眉拧起,心头划过一丝不安,突然就想到‘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如果换作是以前的他,也许会根本不会去理会她,但是现在,他的心却被她的每一个表情牵动着,在看到她神色失落之时,不禁想逗她,于是低下首,她耳边戏谑道:“爱妃是在怪朕昨夜的冷落?”,而后趁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欺上她柔软的身子,低首掠夺她的唇…… 然,她却在他接近之时,突然转首,让他原本想触碰在她唇上的唇竟落在她的发丝上。动作一滞,他的心头没来由的升起一丝恼怒,但却发现她竟更为不将他放在心上的观望别处…… 心头之前对她的怜惜与爱意顿时在这一刻的难堪下化作了一股无名的怒火,另他不禁随即起身,强忍着怒火,冷声道:“算了……”,而后背对着她,压抑着心口的那股不快,不再言语…… 她总是有这种将他弄得乱七八糟的本事,每一次,他的冷静与自制都会那么轻易的被她的一个眼神或者一句话而丢失得荡然无存,仿佛,在她面前,他就是一个普通到连说谎都会心虚的男子一般,每一次都要小心翼翼的哄着她,却还是要看她的冷脸…… 就在他怒火囤积之时,她带着温暖的素手却突然覆上了他的手,他微窒,心,却还是在瞬间乱了,他望着她那只仿佛带着小女人才会有的任性小手,蕴藏在胸口的怒火渐渐的熄灭,却又极不甘愿的闭上眼,不想理会她,可是她偏偏像是要他投降一般的缓缓靠近她,将头依靠在他的肩头上,而后声音带着颤抖的道:“皇上,明月害怕……” 心一颤,他想回首看她,但是却随即感觉到了自己肩上温热的湿意,身子僵住,想回首抱她,问她怎么了,可是她却固执的抱紧他,不让他看她的面容,而后在他的耳边,声音带着几分悲哀的哭音,道:“昨天臣妾没有吃醋,臣妾只是……心里难过……” 心,在她说这句话时,突然慌了,她从来都没有哭过,可是今日却哭了,她的哭声断断续续,像是控诉着他的绝情,另他的心一阵收缩的疼痛,但是她却又像是故意想折磨他一般,硬是抱着他的背后,连她的面容都不让他看,让他只能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心头痛着,却又慌着…… 正午时,太后下了旨意,要他在一月后迎娶倾城郡主,原本,他毫无异议,毕竟不过是再在这后宫中增添一个标上棋子标记的女人罢了,但是此刻,他却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莫名的慌了起来,明月今日委屈的哭声依旧在耳际萦绕,另他心神不安,于是,他立刻起驾‘坤宁宫’,但却在半途中听闻赵传来报,说三王爷身染怪疾,请他速速移驾‘湖心小筑’…… 三弟身染怪疾?他听到赵传的话时,先是一怔,而后带这着几分怀疑的命秦安倒转车辇,前往‘湖心小筑’。 三弟的身子一直健朗,更是自幼习武,除了三年前他刻意安排的那场计划之外,他从未生过什么病,就连平日里的风寒都不曾有过,又怎么会突然生起了怪病?秦安不懂他的心思,以为他在为三弟担心,意识便安慰道:“皇上宽心,或许是那些太医学识浅,未能查名病因……” 他拧眉,却不作言语,他道并非怀疑昊天当真身染重疾,而是担心是否是冷孤云在暗中对昊天下了手,倘若是那样的话,那么,他恐怕不能保证还会继续与冷孤云保持表面的平静无波…… 不多时,‘湖心小筑’已到,他大步踏下车辇,在众人的跪拜下匆匆走进‘长卿宫’,但在尚未见到三弟之时,几见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娇柔的三王妃迎步而来,而后跪在他身前,以丝帕掩面,哭道:“皇上,您总算来了,否则妾身真不知晓该如何是好……” 他止步,却不禁拧眉,甩袖负手,瞥了一眼跪在自己身前娇柔作态的女子,薄唇一抿,勾身扶起她,沉声道:“三王妃请起,昊天的状况如何?” 三王妃孟嫣然与倾城的身份极为相似,也是诸侯国和亲而来的女子,只是她身在一个并不强盛的诸侯国,虽贵为公主,却不如倾城一个小小的郡主风光。三年前,他为了完美那场计划,将这个同后宫的女子一般痴迷于他的女人嫁给了三弟,并且将他们夫妻二人软禁在此处,为的就是预防他人的陷害,毕竟,三弟已经被他夺去了曾经的记忆…… 三王妃望着他,眼总的泪痕尚未擦干,却又开始委屈的掉下眼泪,抽泣道:“妾身也不知晓究竟怎么回事,昨夜王爷喝得醉熏熏的回来,见到妾身就……妾身不知王爷是怎么了,也就顺其意的为他宽衣,但是却不想妾身刚给王爷宽了衣裳,王爷身上竟传出一阵奇异的幽香,而后王爷便昏睡了过去,再后来,再后来就病了……” 秦安听得糊涂,而他更是不解,只听三王妃又结巴的道:“太医说,三王爷身上似乎抹了什么花膏,碰不得胭脂味,所以才会引起怪疾,可妾身居这小筑三年之久,根本没有什么花膏……” 花膏?他剑眉拧得更紧,不再理会三王妃,径自走进寝室,探视三弟,却在踏进寝室之时,就见三弟手臂上皆是红肿的躺在床榻上,样子看起来十分乏力…… 他走上前,还未开口,而三弟却在看到他时挣扎着起身,气息虚弱的道:“劳烦皇兄分心了,臣弟甚好,只是花粉过敏罢了……” 他扶住他的身子,带着几分内疚的道:“三弟深居简出,身作检点,又怎会染上什么花膏,告诉朕,究竟是怎么回事?”,说着,他便掀开他的寝袍查看他身上的皮肤,却突然闻到了他身上传来一阵自己熟悉的梅花冷香…… 微怔,他的手僵住,而三弟却更为紧张的拉起衣袖,神色不安的道:“臣弟没事,许是昨夜饮酒多了,在‘御花园’中沾上了什么花草,但却不想正巧着花草味正好与嫣然所用的脂粉相冲突,因而才染上红疹…… “‘御花园’在三月也有梅花盛开么?”他望着三弟的神色,猛的站起身,转身望着窗外,负手成拳,双眼微微眯起,不禁冰冷的道,而后不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压抑着心头的烦乱,怒道:“说,你身上为何会有冷香?” 冷香是明月的专属,这后宫之中,在三月天,身上依旧又冷香弥漫的,也就只有她一人,这种清幽得另人摸不着的香气他太过熟悉,熟悉得另他在御昊天身闻到之时,竟是要发狂一般的烦躁…… 三弟似乎被他的声音吓到,而后忙道:“皇兄,臣弟……臣弟……” 他闭上眼,握紧的拳头发出关节的响动,不想听他的解释,于是生硬的冷道:“你只需要告诉朕,你与德妃如何即可……”,因为害怕三弟说出与她有过于亲密的关系,因为害怕自己无法承受,所以,他闭上眼,直接要三弟给他一个答案…… 三弟在听到他冷硬的口气之时,怔住了,毕竟他从来都不曾用这样的口气跟他说过话,他眸光闪躲,而后竟是掀开棉被,下床跪在他身后,坚定与又带着痛心的道:“臣弟对不起皇兄,臣弟背着皇兄爱慕德妃娘娘,后来又因为发现德妃娘娘对自己毫无半点情义之时又纠缠不清,臣弟该死……”,说着,竟是咚的一声将头磕在了地上…… 他怔住,不禁回首望向跪拜在地上的昊天,心头虽然还是芥蒂他身上有她的香味,但是却因他刚才的那番话而宽下不少,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扶起三弟,却依旧生硬的道:“昊天,这一次,朕放过你……”,这后宫中的任何一个女人都可以碰,但是她,只能是他的…… 三弟在起身之时,不禁面带错愕的望着他,而后在他叹息着将他扶上床,要他当心养好身体之时,他略带失神,却又带着几分绝望的般的望向他,沉声道:“皇兄,您是不是……是不是这一次动心了……” 他的手微僵,却沉默,但昊天却像是什么都明白了一般,他握了握拳头,闭上双眼,像是瞬间失去了生气一般,低声道:“臣弟明白了……臣弟……再不会做出越轨之事……” 16帝王篇,爱意 从寝室内走处之时,太后、皇后及欧阳红玉等人已经到了,他眸光扫了众人,却没有见到明月的身影,不知为何,心头有些失落,却又带着几分窃喜,她不来,他虽没有办法看到她,但是至少也证明她并不关心三弟,但是,在他的欣喜还没有表露之时,门口秦安的高唱声却将他的欣喜碾碎…… “德妃娘娘到——”伴随着着秦安唱音,他不禁将眸光移到门口,片刻之后,便见到一身素洁淡雅长裙的她款步走进大殿内,而后向太后与皇后施礼,他望着她如平日一般的淡然自若,心头有些不舒服,但却在想上前与她说话之时,长袖却被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孟嫣然拽住…… 拧起剑眉,他十分不悦的转首望向这个大胆的女子,一甩长袖,负手道:“三王妃宽心,三弟的病并非什么怪疾,想来休息两日便可全愈……”,说着,便转首望向明月,但却发现她已经看到自己,且在瞥见他身后的孟嫣然之时,愣了一下…… 心一悸,他竟是有些反射性的想上前向她解释什么,今晨,她对自己说的那句‘害怕’另他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疼,但是他刚抬步想上前跟她说什么,却见她已向自己欠身,而后轻柔的道:“臣妾参见皇上……” 她的生疏让他一阵不舒服,也让他一阵心疼,但是在众人面前,他并没有急着上前扶起她,而是颇为冷淡的说了一句:“爱妃不必多礼……”,接着,在眼角余光瞥见站在自己身侧的孟嫣然之时,突然想起明月初见她与自己站在一起的眼神,心一紧,忙对孟嫣然道:“暮雪嫁与朕才数月,三王妃必然还未见过吧……” 想到明月有可能误会了自己与孟嫣然的关系,他立刻让孟嫣然向她施礼,但是孟嫣然似乎也感觉出了他对明月的不一样,在他向她说出这句话之时,竟是微微愣怔,而后才极不情愿的般的小步上前,眸光分外放肆的上下打量明月,接着才漫不经心的欠身,道:“臣妾见过德妃娘娘……” 他在听到孟嫣然这句极不尊重的问安之时,不禁起了震怒,刚想斥责她什么,却听到了明月轻柔宜人的声音:“三弟妹免礼……” 他微怔,刚才囤积在心头的震怒竟因她的这一句话而烟消云散,唇角也起了一丝笑意,看来她与三弟的事,当真是自己多心了,倘若明月当真与三弟有牵扯的话,决然不会在孟嫣然面前称她为‘三弟妹’,将她自己的身份立场摆得那样清楚。不过,在宫廷中,至今还没有宫妃对王爷的正妃如此称呼…… 想到这里,他不免为了怕她落人口舌而上前对她说教一番,但是他还未开口,就听到皇后满是鄙夷的声音,道:“妹妹,三王爷身体不是,你与你的‘三弟妹’还是日后再交流感情吧,还是让三王妃去照顾三王爷……” 皇后一向心直口快,往日里,他也从来都不在意,但是今日她竟在众人前给明月如此难堪,他的面色冷凝,随即却看到明月委屈求全般的低首认错道:“皇后娘娘说的是,臣妾多事了……”,他的心头揪紧,而后在听到欧阳红玉察觉他已经恼怒,赶忙打圆场之时,冷声道:“来人,送皇后回‘凤栖宫’静思几日……” 他的话声一落,众人都分外惶恐,毕竟皇后是母仪天下之尊,如今因为一个嫔妃而让她禁足思过,的确是过了头,但是在今日在明月对自己说了那样委屈的话后,他决然不能让她在任何人的面前,再受任何委屈,因为,他心疼她,他更是答应过她要做一个好夫君…… 欧阳红玉面色苍白,自是知晓了他话中的意思,她焦急的上前,为皇后求情道:“皇上,皇后娘娘她……”,他隐怒,不想再将刚才的话说第二次,而此刻,母后也是看出了他的恼怒,于是立刻制止了欧阳红玉下面要说的话,怒喝道:“红玉,你现在送皇后回去……” 大殿内的气氛顿时凝固,众人个个惶恐不安,因为他从来都不曾在众人面前发怒,更是不曾斥责过皇后与欧阳红玉的任何行为,对于女人,他是一向温柔,即便那温柔是虚假的,但今日,他却再次破例如此对皇后,她们自然心头戚戚,少许,秦安上前打破这僵局,请了欧阳红玉搀扶皇后离去,而此刻的皇后已经被吓呆,竟是任由欧阳红玉带了出去…… 皇后与欧阳红玉一走,太后便叹息了一声,他知道太后虽然站在他这边,但是心头还是疼惜着皇后与欧阳红玉,毕竟血浓于水,做为一个女人,她无法做到不心疼,少许,她看了一眼三王妃,唤了一声她的闺名,便带着三王妃走进了寝室内去看望三弟,他站在大殿内,望着这对真正的婆媳消失在寝室的门内,心头竟划过了一股失落…… 母后,终究还是三弟的母后,而他……只是老天见怜而得到了这份无私的母爱罢了…… 明月望着他,像是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但想离开,却又怕他生气一般,少许后,才清幽的道:“皇上生气了……” 他的心在听到她这句柔和的话语时,竟是像被轻抚过一般,少了刚才的怒火,她就是这般,有时只需一句话就可以让他的囤积的怒火烟消云散,他望着站自己身前,眼中带着担忧的她,心头不禁升起了几许温柔,他伸手轻抚着她鬓内边的长发,带着叹息的道:“朕不生气,朕早已被周围的一切磨去了生气的权利……” 他生气,因为她们欺负了她,倘若他的生活中没有她的话,想必,他永远都会只是一个旁观者,即便当初看到如月被皇后羞辱之时,他也不曾护短过,但是,现在站在他身边的是她,他怎么能容许别人伤了她…… 她微怔,像是极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而他却在自己说出这句话时,更为确定了自己的心,轻抚着她发丝的手滑落她小巧精致的下鄂,轻抬起,眸光凝视着她眼中的清澈与疑惑,而后只听到她轻微的道:“皇上的话……臣妾不明白……” 不明白么?他的薄唇不禁抿出一抹笑意,她的确不明白,因为有时候,这突如其来冲击他感官的情感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但是他心中却已经坚定了对她的情感,也许,这情感还没有深到让他无法自拔,但是已经可以另他无法离开她,于是,他深深的望着她,而后闭上眼睛,低下首,与她呼吸相闻,声音颇淡的道:“明月不用明白,只须……待在朕的身边看着……” 看着他为她创造的一切,看着他将所有的计划都完成之后,怀中只拥着她一个人,而后,他要她看着他如何疼宠她,让她为他生育子嗣,成为太子的母亲…… 她的身子在他说完这句话之时,微颤了一下,而后轻闭上眼,他能感觉到她的呼吸渐渐混乱,而后,他听到她轻柔的道:“臣妾会一直在皇上身边,一直……” 一直……他睁开了双眼,却是想笑这个女人给自己的虚空承诺,她实在太过于喜欢撒谎,每一次都是轻易的给出了自己的承诺,甚至在无奈之下几次承认她已经爱上了他,可是,他在欢心之余却清楚的知道,她在撒谎,只是,即便知晓她撒谎,他依旧是开心的…… 轻笑,望着她轻颤的长睫,感觉着她的紧张,手指温柔的抚着她的眉眼,低首亲吻她的眉眼,而后,毫不留情的打碎她伪装的谎言:“明月,为什么你总是说得那么另朕动心呢……可是,却又不能做到……”,接着,在她惊鄂睁开双眸想逃离之时,猛的扣住她的身子,带着几分笑意的紧搂着她…… “明月……”轻唤她的名字,但却不想告诉她,他已经决定要囚住她一辈子,决定要囚禁她在自己的身边,然后慢慢琢磨她的一切,想必,这一辈子,他不会再觉得无趣…… 她渐渐变了,他能感觉得出来她的变化,第一次,他在与她用膳之时,她告之自己,那一桌的膳食中有几样菜,是她亲手为他所做…… 在这后宫中,他从来都没有吃过嫔妃为他做的饭菜,虽然欧阳红玉也曾有过此举,但是他却只是观赏了一番,随意夸赞了几句,却没有动筷,他并非是要欧阳红玉伤心,而是根本不想去尝试,因为他知道女人的心里,永远都想让自己在她们的夫君心目中留下一丝特别,只有这样,她们才会觉得此生不枉,毕竟,这是后宫,姹紫嫣红中,想得到宠幸极为难…… 所以,那日,从来都不会伤极女人心的他,便对欧阳红玉道:“子辰聪慧可人,深得朕心,得妻如此,是朕的福气……”,而后便安慰了她一番就离去…… 踏进‘凝雪宫’,大殿内便传来了一阵菜香,他知晓,明月必然是在等他用膳,但是他却在走进大殿之时就闻到了那菜色香气的不同,似乎,带着一种酸辣的气息,而他,从来都不会食用酸辣的菜色,‘御厨房’也更是不会准备这样的菜色…… 秦安站在大殿前高声唱道:“皇上驾到——”,而后,他在走进餐桌之时,便见到了从寝室内缓缓走出的明月,她依旧一身素洁长裙,发髻简单淡雅,在看到他走来之时,粉唇抿笑,向他微欠身,道:“臣妾参见皇上……”,而后小步上前,轻柔的拉着他的手,浅笑道:“皇上坐……” 这是她第一次对如此自然的亲昵,没有一点别捏,让他的心头不禁升起了一丝暖意,她不再如以前那般防着自己了,莫名的,他心情大好,更是觉得自己的付出没有白费,虽然,他知晓要让一个聪慧如她的女子对自己这样一个满是罪孽与臣府的人卸下心防的确是极不容易,因而,她能如此对自己,他又怎会不开心…… 刚坐下,她便执起玉筷挟了一块汤碗里的一块嫩白的鱼片放在她的碗中,面色带着几许生涩,但却巧然嫣笑,道:“皇上,这是臣妾亲自做的鱼片,您尝尝……” 他不喜酸辣,所以在看到这片鱼片之时,竟是有些措手不及,因而他握起玉筷,竟不知晓该如何是好,但却还是有些好奇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宫廷膳食诸多,但是他还从来都不曾听说过鱼片,更不曾见过烧得如此酸辣的鱼片,但是他刚抬头,却见秦安已将放在怀中的银针放进了那碗汤水之中…… 她的眸光在见到秦安将银针放进汤水之时有些微滞,而他,想阻止秦安的动作却已来不及,而在看到那银针颜色未变之时,心头猛的一跳,生怕这几日来,毫不容易得到她的一点温柔都会因为此事而变成一场可触却不可及的梦,因而他立刻将碗中的鱼肉放入口中,即便是再讨厌酸辣也全部吃下,而后笑道:“鱼肉轻嫩,丝丝入味”,接着转首望向她,又道:“没想到明月竟然也会下下厨,且还能做出如此美味……” 他讨厌酸辣,但不知为何,今日的鱼片却另他感觉不到一点难受与难以下咽,但是她却敛下了睫,抿唇不语,他望着她的神情,心头急了,他唤了一声明月,刚想对她解释秦安的作为,但还未来得及再次开口,就听到那双玉筷子啪的一声坠落在地板上,四分五裂…… 这时,她微怔,像是此刻才回神一般,而后竟是望着地上的玉筷碎片轻呢道:“臣妾跌碎了边关数十位将士保暖的裘服……” 他微怔,望着她那哀伤的神色,心头一疼,而后覆上她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才能像用膳前那般对他笑…… 那夜,他带着温柔与哄宠痴狂了要了她,而她,则是默然的承受着他的索取,在每一次的颠峰处,他逼迫着她唤自己的名字,要她告诉自己,她爱他,而她,却永远都是睁着那双迷茫朦胧的眼神望着他,让他在癫狂的尽头都不忍对她残忍一丝一毫…… 三更后,她累极沉睡,而他,却因为今日的事失眠。床榻上,他环抱着她的娇小的身子,凝视着她的细致却带着残缺的面容,在看到她眉宇微拢之时,不禁伸手轻抚,但是她却像是极为排斥他的触碰一般,竟开始微微闪躲……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轻拨开她额前的发丝,轻绕到耳后,眸光望向她面容上的那道疤痕,指头轻抚…… “卿本佳人……”他轻呢着这句话,而后竟是带着心疼的吻上这道他曾经因为不想让她嫁进宫廷而狠心划下的标记。倘若当初知道当初的她会成为今日的她,或许,他怎么都不会下这样狠手……但,这道印记,毕竟已经存在了…… 他毁了暮雪的一生,甚至毁了她原本该有归宿,失笑,常听人道,苍天捉弄人,对他而言又岂不是么?他当初毁去的女子,今日却用另一个人的灵魂来缠住了他的一生,让他的心在初见她时就不再自由,或许,他当真中了太祖所言的情根种,难其咎…… 她的长睫一颤,划过他的手指,而后,映着月光,他看到她微微睁开的朦胧双眼,但这美得另他几乎滞住呼吸的朦胧却在看到他之时,错愕的睁大…… “醒了?”他浅笑着望她那可爱到致及的神色,轻搂着她的身子,让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轻道:“朕吵醒你了……”,今夜,他累坏了她,但却没想到还要在半夜把她吵醒了…… 她的长睫一扇,却是敛下,而后轻道:“是臣妾睡不得沉……” 他望着她,知道她又将自己封闭在了他看得到却又摸不着的地方,不禁有些叹息,却又不舍得放弃的哄着她,道:“明月,能告诉朕你在想什么吗?”,她在想什么,他至今都不知道,除了能感觉得出她对他的排斥与隐瞒…… 她抬首望了他一眼,但却依旧不打算与他坦诚,只是那眼中的疲倦却那样清晰的另他看得心疼,他搂紧她,不再想逼迫她,但她却道:“臣妾在想,皇上为什么还不睡……” 轻叹息,他闭上眼,就知道她必然又要开始将自己保护得密不透风,像是只有这样,她便可以不再受任何伤害了一般,他抚着她的长发,不禁有些心痛的柔声道:“因为朕想知道明月为何连入睡都如此不安……”,而后睁眼望着她低敛的长睫,带着诱哄道:“告诉朕,明月为何在朕的怀中还是如此不安……” 可是她却是轻颤了一下长睫,而后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17帝王篇,烦乱 她并不是第一次说他俊美的女子,但是,却是第一个在说这句话时,另他心动的女子…… 她伸手轻抚着他的面容,清澈的眸光染上了痴迷,这种痴迷,他曾无数次的在别的女人眼中看到过,但惟独这一次,他被这样的眼神所震撼,就连心,也跟着颤抖起来…… “皇上真好看……”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不带一丝虚假,纤细温柔的手指抚过他冰冷的眉眼,像是在一寸一寸的熟悉他的面容,一点一点的接受着他侵入她的生命,她看他的眼神,竟是美得另他无法自拔,更是不敢直视…… 他不敢言语,生怕打破了她的专注,她的手指顺着他的眉宇渐渐下滑,最后,停留在了他的唇上,她望着他的唇,在他呼吸渐乱之时,竟闭上双眼,靠近他的唇,而后用她温暖的粉唇贴在了自己的唇上,但却又在他慌乱之时一触即离…… 他第一次在面对一个女人时,失了主导权与分寸,似乎,每一次只要遇见她,他以往所有的镇定与思绪都会瞬间停止,而后如同初经人世的少年一般,慌乱的不知所云,而她,却总是在见到他已经心猿意马之时,又停止了那样的撩拨,乖巧却又一身落寂的依偎在他的怀中,向她索取温暖与安慰。而这一次,在她依偎进自己怀中之时,他竟不知道,这场原本被定位成棋局的游戏,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了他们二人的擂台…… 五更天,他不舍的离开她,坐在床沿上看着她沉睡的面容,心头溢满了百般的情意,低首吻在了她的额头上,而后在听到门外有脚步响动之时,才起身离去…… 屏风前,秦安命令两名侍女为他更衣,在朝服穿戴整齐之后,他负手踏出寝室,但却在想到她昨夜对他所说的那句话时,猛的停下的脚步…… “皇上……”秦安紧握着拂尘担心的唤了他一声,而他,则是在听到这声唤时,不由得回首望向那扇已经被侍女关闭的寝室大门,脑中盘旋着她昨夜对他说的一字一句,在想到她那双无辜而清澈却又略显寂寞哀伤的眼神之时,不由得对秦安道:“你去御药房熬一碗药送来……” “奴才知道……”秦安赶忙答应,而他,却是闭上双眼,紧握起拳头,别过首,又道:“德妃昨夜并未侍寝,你就熬一碗补药送来即可,至于……记册之事,就不用改了,记便记罢……”,说着,在秦安还没有看出任何端倪之时,大步踏出了‘朝恩殿’…… 突然间,他想让这个‘家’变成名副其实的,且完整的…… 她又去见如月了,‘御书房’中,华琼现身禀报。他不知道自己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心头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华琼不会撒谎,他知道,但是在听到她说出明月在冷宫中与如月共奏了一曲‘长相思’时,他不禁摔了手中的朱笔,猛拍御案,怒斥华琼一派胡言…… 他从来都不曾对任何一个暗卫发怒,但是在此刻竟是那样的克制不住自己,他不相信明月会那般对自己,她明明昨夜还对他说那些话,她明明已经对自己放下了芥蒂,否则她又为何要为自己做饭,对自己说那番话? 或许,华琼看出了他一直都在说服着自己,于是匍匐在地,又道:“皇上,奴婢没有撒谎,或许皇上不相信,但是,奴婢却是亲耳听到德妃娘娘对贵妃娘娘的吟出的词句……”,而后,她便将那句词念给他听: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他怔住了,因为这首词他太过熟悉,熟悉到自己不禁念出了‘长相思兮长相忆’这几个字,而华琼则不紧不慢的道:“德妃娘娘也这么对贵妃娘娘说,便一语道破贵妃娘娘牵念皇上之事……” 晴天霹雳是什么,他终于明白了,但是,却在这时,他还是不能接受,可是华琼却一再提醒他,丞相勾当结私,冷孤云虎视耽耽,十六国的百姓安危都靠着他一人之时,他才将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华琼即便在聪慧,却还是说错了,她以为,明月只是这后宫中的一个另他新奇的女人而已,以他的定力,自然不会被她所影响,可是,她却不知道,她的一言一行,甚至一个闷闷不乐的眼神都会另他欢喜烦忧,甚至什么事都无法做下去…… 他第一次那样思念一个女子,也是第一次感受到父皇当年的心情,原来牵挂当真是一个磨人的东西,让他在没有见到她之前,竟是什么都不想做,而在见到她之后,却只想放下一切,与她相守……他撑起额头,不得不承认,他现在当真是无心在去做任何一件事…… 华琼见他心神不凝,便道:“皇上倘若觉得德妃之事心烦,不如想着如何去对付丞相与冷国主,他们二人早在三年前已经达下了盟约,现在怕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倘若皇上整日都只为一个嫔妃而心烦的话,奴婢怕皇上因小失大……” 他拧紧剑眉,带着几分烦躁的坐在御案上,冷孤云与欧阳迟的阴谋他早已经掌握,以欧阳迟的性子,他不是一个可以用数年岁月去编制一个没有完全把握计划的人,他也没有足够的光阴可以让他荒废,所以,他不可能,也绝对不会完全服从冷孤云,而以冷孤云那步步为营,不允许计划有丝毫纰漏的性格,心急的欧阳迟也无法与他同谋略…… “丞相心思急噪,他自所以至今未敢动手,势必是在等待皇后的消息,皇后十年无所出,他为了今后的荣华,必然要找一个后台硬一点的靠山……”,只是,他却找错了心思阴郁的冷孤云,就算假以他日,江山易主,以冷孤云那样谋略,他只可能会在暗地里杀了欧阳迟,也决然不会重用一个叛君之臣…… 华琼心思机灵聪慧,一听便知他心中所想,但却拧起秀眉,低首道:“皇上英明,一切局势尽掌握在皇上手中,但是,即便如此,还请皇上以国家社稷为重,莫要沉陷儿女情长,古人云,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割肉钢刀,皇上既是海量,又为何不能无情?” 华琼的话,像是皮鞭一样,狠狠的抽在了他身上,那一刻,他才发觉自己已经将所有的情绪都泄露得彻底,但是,他想掩藏时,却已经忘记了以前是怎么做到的,亦或是,以前他不用掩藏,本就无情…… “朕……当真有那样明显么?”第一次,他为自己的情事去问一个女子,而且这个女子是跟随了自己十多年,却又是被自己忽视了十多年,将青春与性命都牺牲在这宫闱中的暗卫死士。 华琼对他的问话显得十分惊讶,但是满身遮掩的夜行服却挡去了她所有的情绪,她依旧如十年前在月下练剑那般的干练与毫不犹豫,随即抱拳道:“皇上,请保重龙体,恕奴婢直言,德妃心思难测,又十分聪慧,这样的女子并非泛泛之辈,还请皇上小心为上……” 他挑眉,不禁瞥了华琼一眼,华琼自幼聪慧伶俐,触觉敏感,但却他却没有想到,她竟如此快的察觉出明月的与众不同,便对她道:“说下去……” 华琼以为他已将她的话听进去,于是赶忙又道:“自德妃进宫后,后宫诸多纷争,贤妃与充容本是十分冷静聪慧的女子,但是在德妃面前,却只如鼠蚁一般,可见德妃的手段不能小窥,更何况,自德妃入了后宫之后,前有砒霜风波,后又起三王爷身染旧疾,此事若要是查清,怕是也与德妃脱不了干系……” 他眸光一冷,心头极为不悦,他甩袖起身,大步走到窗前,在看到窗前纷乱的海棠花瓣之时,拳头握紧,闭上双眸,低沉的道:“无论她如何,她已是朕的妻……” 华琼怔住,却在片刻后立即领会他话中的意思,不禁满面惊骇的道:“难道……皇上已经知晓她的所为……”,说到这里,她禁了声,而后赶忙低下首,纠结着双手,小声道:“奴婢明白皇上的意思了,奴婢告退……” 他点首,却不再多说什么,因为他相信华琼已经明白他的决心,毕竟,他这一生还从来都不曾承认过任何女人是他的妻子,妻子……想到这个字眼,他的心口已是有些温暖,他依稀记得,当初他如此试探她之时,她微怔却又冷漠的神色,薄唇不禁抿出了一抹笑意…… 华琼离开后,他独自一人站在‘御书房’的窗台前想了很多,他第一次对某件原本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再三犹豫。 如月,他原本的计划是在利用明月解除自己身上的诅咒时,同时铲除欧阳氏与暮氏的势力,以为木成器沉冤为名,重接她回后宫,虽然当初的情意皆为虚假,自己也再不可能像曾经那般宠她,但是至少算对得起她对自己的牺牲,但是现在,他却不得不一而再,再二三的考虑该如何安置如月…… 明月既已经知晓如月与她自己灵魂的秘密,也知如月是与她有牵连的人,那么他再将如月留在后宫中,势必会影响明月对他的心,他已经受过她的冷落,也已经受够了她对自己的排斥与提防,所以,如月留不得…… 但是这两个决定在自己心头盘旋片刻后,却又被他推翻,他若除去如月,或将如月送走的话,无论摆一个多大的迷局,以明月的聪慧,她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到时候她若是怪他,那他又该如何自处? 他从来都不怕别人揭穿他的阴谋,因为他知道,没有一定谋略的人,是根本无法猜测他的用心,聪慧如欧阳红玉那样的女人,也未必能知晓他所施在她身上的计划,但是明月不一样,他甚至没有把握让自己在她的面前掩藏得密不透风,更是怕她有一日揭穿了他所布置的一切都与他反目…… 想到这里,他不禁闭上了双眸,明月,明月,为何每一次念及她,他就连思绪都乱了。 18帝王篇,索心 在没有确定如何处置如月前,他想先去试探明月,他想知道如月对于她而言,究竟存在着什么样的意义,更想知道,他于之如月,在她心中的位置,谁会重要一些…… 他知道,这样的比对很荒唐,他身为一国之君,十六国的帝王,如今却沦落到与一个弱女子比地位,怎能不可笑,但是此刻,他却无法顾及这所谓的尊卑,只想迫切的知道,他在她心中究竟有多少分量,占几分位置,但是……他却又不敢那样冒然的去询问,只能一次一次的用自己的方式去试探…… 正午时分,赵传匆匆前来,说是母后有请,他应承。母后虽是他的母后,但也是皇后与欧阳红玉的姑母,血浓于水,即便母后再疼爱他,再依顺他,但是自己的亲人,她毕竟不能眼睁睁无动于衷…… 车辇上,他伸手按着额头,不禁闭眸静思,正午的阳光零碎的洒在鹅卵石铺设的小道上,透过明黄锦帘映照在他的身上…… 睁开眼,望着三月天的冷幽却又暖和的景色,莫名的又想起了她,于是,他忙对秦安道:“先去趟‘凝雪宫’……”,但是在话落之时,才记起华琼说她今日去了冷宫看望如月之时,闭上双眸,不禁感觉自己的额头有些泛痛,但却没有驳回之前下的命令。去看看也好,或许,她已经回来了…… 车辇停在‘凝雪宫’大门口,他步下车辇,在抬眼看到站在大殿前来回焦急走动的萧童之时,便已知晓她还未归来,但他却依旧走进大殿,负手踏进她的寝室…… 萧童见到他之时,面色尽带惶恐,但却依旧镇定的道:“皇上宽恕,德妃娘娘心情郁结,因而去了‘御花园’散心……” ‘御花园’……他剑眉一动,心头升起了不悦,倘若是平日里,谁敢犯这欺君之罪,他必然杀无赦,但是今日,他却是将这股怒气压下,转身离去。萧童是如月的亲妹妹,她此次进宫必然也是为了如月,对他而言,她是绝对不可留的女子,但是,他却又再一次思及她是明月所疼爱的丫鬟而不能下手…… ‘坤宁宫’中,太后独自一人半依在床榻上,面色憔悴,双目无神的望着墙壁上的百花争艳图,在赵传通报他已经到之时,她才似从沉思中回神一般,而后在看到他时,无力的对他一笑,声音带着几分虚弱的道:“皇上来了……” 突然间,他感觉母后似乎苍老了很多,他走上前,半跪在地上,轻道:“儿臣给母后请安……”,太后抬首望着他,伸手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叹息道:“皇上不必对哀家如此,哀家只希望皇上对皇后与子辰仁慈一些……” 果然,他眸光微暗,却是沉默不语,太后也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便更为叹息的道:“皇后生来娇纵无理,哀家也知晓她虽有美貌却不能得皇上的心,只是十年夫妻,皇上就算当真对皇后无半点情意,也该看在共结连理的份上,别让皇后太难过……” “朕有分寸……”他望着太后似乎一夜之间出现在鬓角的银丝,心头有些不忍的反握她的手,浅笑着轻抚着她略显白意的云鬓,打趣道:“母后不必太操心,看得儿臣心有不忍,若是被昊天知道母后如此为朕烦忧,怕是又要像时候那样吃醋了……” 太后扑哧一声笑起来,但却不说什么,原本憔悴的神色也稍有好转,也许是想到了他与昊天小时候的那些趣事吧,他不禁也露出了些许笑意,在十岁之前,昊天时常抱怨太后偏心,只是后来,在他的母妃出事之后,昊天一下子就变乖了,甚至懂得安慰他…… 思及往事,他的心头又升起一股当初无法承受的痛楚,但那撕裂的疼痛已没有当年来得汹涌,他深吸一口气,抬首望向墙壁上的那幅白花图腾,在看到羁押群芳的牡丹之时,垂下眼睑,明月,似乎很喜爱牡丹…… “皇上又在想念暮雪了?”太后的声音带着无奈与丝丝沙哑传来,他愣住,但面色却不听使唤的红了起来,为了掩饰尴尬,他低首咳嗽了一声,而后极不自然的对太后道:“母后取笑儿臣了……” 太后无奈的笑了笑,而后闭上双眼,叹息的握着手中的佛珠,呢喃道:“暮雪的母亲,是你父皇的情劫,原本哀家还以为你会恨她入骨,但是却没想到事事难料,她步了她母亲的后尘,而你,却也是步了先帝的后尘……”,说着,太后的眸中露出了悲戚之色,望着墙壁上的牡丹,闭眸叹息…… 而他,也在太后提及先帝与那女子的孽缘之时,不再言语…… 离开‘坤宁宫’后,他心头郁结,在上了车辇之后,便让秦安行车前往‘凝雪宫’,他想明月了,但是却又在想到母妃惨死之时,恨不得立刻掉转车头不去看她,虽然,他心里知道她与暮雪已经不是一个人,可是,这道疼痛的伤疤却始终像是刺进他心头的刺青一样,怎么抹都抹不去…… 他不知道当年的父皇为何可以如此狠心的痛下杀手,但是在他将母妃推下去的那一刻,他却明白了那个女子对于他的重要性,他既然要保全那女子的名誉,又要成全自己的自私,所以,母妃必须死,做为帝王,父皇从来都不相信女人的承诺,只是幼年的他,却怎么都无法理清这种情感,毕竟,在他的意识里,人与人的勾心斗角,他还没有看得太过透彻…… 不多时,‘凝雪宫’已到,他带着满心的压抑的步下车辇,大步踏进宫殿,每一次,在自己特别压抑时,他都很想抱着她,就同此刻一般…… 推开寝室大门,室内一片安静,他闻着满室弥漫的冷香,在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之时,心头一紧,以为她还未从冷宫归来,但是眸光微扫时,却看到了书柜前侧的睡榻上,她懒散半依的神色…… 心情,没来由的好了不少,薄唇抿起浅笑,大步向她走去,凝视着她平静却又带着几分波澜的眸子,坐在她身侧,丝毫不介意她未曾请安拜见,而是用萧童今日的欺君之言调笑道:“朕听说,明月今天不开心……”,说着,伸手抚上她垂落的发丝,情不自禁的低首亲吻…… 这样一个女子,另他爱恨不得,想疼惜她,但她偏偏一直与自己背道而驰,想舍去她,但是心头却又百般不舍,一刻不见就坐立难安,食难下咽,对她,他是当真不知晓究竟该如何处置她对自己的背叛…… 她的唇抿出一抹诱惑的弧度,伸出纤细白皙的素手,握住他把玩她发丝的大手,轻柔的声音带着几许清幽,对着他笑道:“皇上整日到臣妾这来,不怕臣妾侍宠而娇?” 他的手停住,凝望着自己被她握住的手,不禁反握住,执到唇边轻吻,而后凝视着她的面容,低声道:“有海棠花的香味,明月喜欢海棠?”,她微点首,而他,则是在闻到她手上,这种他母妃曾喜欢的香味时,心头一痛,不禁闭上双眸轻嗅,而后对她轻柔道:“明月,朕想让你‘侍宠而娇’,但你愿意么?” 她微怔,但却随即摇首,轻道:“臣妾不想离开皇上,所以臣妾不会……” 好一句以假乱真的话,他不禁大笑起来,但是这笑,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苦笑,还是嘲笑,他已经习惯了她的谎言,但是却又那样沉迷于她的谎言,明月,或许她从来都不知道,她口中的谎言有多另他心动,多另他心痛…… 她或许感觉出了他的异样,有些不自然的坐起身,而他,第一次那般粗暴的拉起她的身子,紧紧的搂在自己的怀中,而后毫无预兆,也不再给她时间适应自己的伸手捂住她的胸口,霸道的道:“明月,朕要它……” 她的背叛告诉他,他的仁慈只会让自己陷入永无止境的等待与煎熬,更是给了足够的时间让她推开自己,所以,这一刻他毫不犹豫的将那层暧昧的纸捅破,直接向她索取他想得到的真心…… 19帝王篇,心疼 自‘凝雪宫’离去之后,秦安来报,道是冷孤云夜会欧阳迟于皇城西郊,二人不带侍卫,均为独身前往,应该是有秘事商谈,他紧急前往‘御书房’,命华琼带着三名暗卫前往西郊刺探,但不得打草惊蛇,而他自己,则是彻夜待在‘御书房’中等待消息,思绪着如此走下一步棋……三更时,秦安拿着华琼捎回来的密信,说是冷孤云在城郊外的一座客栈中已经欧阳迟会合,因为怕惊动二人,他们不敢在往前靠近,但却窃听到冷孤云拨了一大笔招兵的军费给欧阳迟,要欧阳迟在华东等地招兵买马…… 华东远离皇城,地方虽大,但却是一片荒地,人烟稀少,峡谷幽多,是个藏身的好地方,莫说是招募士兵,就算是整个天朝的百万军师放进去,也一样可以遮掩得没有半点风声。他在看到这张密信时,不禁冷笑起来,果然是冷孤云,每一步都走得稳重…… 秦安看着他的面容,有些担忧的握紧了手中的拂尘,上前小声道:“皇上,欧阳丞相的事,您看……” “欧阳迟老谋深算,但却远远不敌冷孤云的阴郁,但是冷孤云敢拿这么一大笔军资压在那只老狐狸身上,可见老狐狸必然已经向他示忠了……”,冷孤云生性多疑,决然不可能轻易相信一个人,但今日竟会有此举,想来欧阳迟一定做了什么让他称心且毫不怀疑的事…… 秦安听罢他的话,显然有些慌,他神色紧张的道:“皇上英明,看来丞相大人是将皇后与充容娘娘的命都不顾及了……” “皇后十年无所出,欧阳红玉也是三年没动静,依朕看,他要么是自己感觉出了什么不对劲,要么就是冷孤云旁敲侧击,另他心思动摇,因而入了冷孤云的圈套……”他冷笑,握住手中的那张密信,随手扔进了暖炉中,而后望着它渐渐化为青烟,负手道:“朕等他放弃国仗之位已经等了十年,没想到,朕还没着急,他道是已经急不可耐了……” 十年,在他十六岁那年迎娶皇后之时,他就已经在心里种下了这颗要废除欧阳氏势力的种子,为了这局棋局,十年间,他一手策划,牺牲了木氏一族,将如月打入冷宫,迎娶欧阳红玉为充容,更是将暮慈、上官婉儿带进了这个深宫之中,十年,他终于快要得尝所愿…… 清晨,华琼一身夜露回宫,在‘御书房’中禀报了昨夜之事,果然不出他所料,欧阳迟决心叛变,缘起于冷孤云的百般怂恿利诱,而后在昨夜二人商谈之时,为防巨变,二人竟是在客栈中立下了‘投名状’,倘若一方违反约定,杀无赦…… 他听到这个消息时,不禁大笑起来,冷孤云不愧为枭雄,他既知欧阳迟是一个冥顽不灵,智谋不足却又不肯吃亏的人,而想让这种人不出尔反尔,惟独是将他的后路全部封死,从此后,他们二人便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要生同生,要死同死,只有如此,他们才能合力,而冷孤云也才肯愿意将大把的金钱压在欧阳迟身上…… 华琼见他大笑,不禁抱拳道:“此事既不如皇上所料,那么皇上下一步的计划又当如何?” 下一步?他剑眉一动,却依旧朗笑,冷孤云的败笔就在于用了他不想要的臣子,欧阳迟一生养尊处优,就算有其子守卫边疆,饱读兵法又能如何?这么多年来,他竟没有发觉,为何他要将暮铁云的儿子与他之子同日册封为护国将军的意义何在…… “先按兵不动,朕……一向喜欢边品茶,边下棋……”,下棋不在于棋子是什么,而是在于棋盘放在哪里,倘若这棋盘是整个皇宫,棋子的走势必然有局限性,但若这棋盘是整个天下的话,那么,章法自然就不能同日而语…… 华琼听后,不禁点首一笑,而后抱拳退出,而秦安则是带领两名侍女前来为他整理朝服,即时上朝…… 散朝之后,他依旧回到‘御书房’中处理政务,这几日因为明月的事,他荒废了不少政务,当时,也就处理了一些紧急的,而这些可以拖延的,也就一拖再拖。秦安端着早膳走进大殿,在见他低首批阅奏章之时,小步上前,道:“皇上,早膳来了,用了膳食后再忙吧,龙体要紧……” 他不以为意,将手中大部门的折子批阅后堆到一旁,而后在看到暮铁云的奏本之时,不禁放下了朱批,虽然知道,明月已经与暮氏没有半点关系,但是看到暮氏,他依旧会想起明月…… 秦安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将膳食放在案台上,笑道:“皇上就算思念德妃娘娘,也要先用膳食啊,否则若是奴才将皇上伺候得不好,德妃娘娘知晓了,怕是会为难奴才……” 他轻声一笑,没想到,他在想念明月时,竟是明显得让旁人都能看得出,他不知道自己在想起明月时是什么的表情,会另他们一看便知自己在想她,但是他却知晓,每一次在想到她时,他都会觉得心头满是暖意,另他想立刻到她身边去…… 秦安见他笑而不答,心头也是明白自是猜对了八九分,于是也就不动声色的退出了‘尚书殿’,但是出去没有片刻,竟又走进来,对他道:“皇上,皇后娘娘与充容娘娘求见,看样子,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他拧起剑眉,随即有些烦躁的将手中的膳食推至一旁,冷声道:“传……”,而后重新打开即将批阅完的一些折子看起来…… 秦安望着他面色不悦,也似心事重重的退了出去,不多时,皇后便与欧阳红玉小步走进,而人在见到他面色冷凝之时,显得有些害怕,特别是皇后,竟是连请安都有些颤抖……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欧阳红玉在皇后问安后,小心将她扶起,而后在见他依旧没有发问,低首批阅奏章之时,轻咬住下唇,拉了拉皇后的衣袖,而后小声道:“皇上,臣妾有事禀报……” 他剑眉紧拢,甚是不耐烦的批阅完那本奏本,应了一声,示意她禀报,但欧阳红玉却像突然又不敢说了一般,二人站在那里,显得十分胆怯,他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心头却感觉得出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毕竟以欧阳红玉的镇定与聪慧,她没有必要在他面前露出如此为难的表情,于是他放下朱批,转首瞥向低首的欧阳红玉,冷声道:“子辰为何突然吞吐?” 欧阳红玉被他一问,握着丝帕的手不禁一抖,他剑眉一动,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刚想要问,却见欧阳红玉慌张的拉着皇后的手跪在他面前,而后颤抖的道:“皇上,皇后有事向您禀报……”,说着,忙推了一下皇后,示意皇后禀报。 他的耐心被消磨,不禁微眯双眸,而皇后则是低着首,揪了揪手中的丝帕,以一种满不在乎的口吻道:“皇上容禀,昨夜三更时,后宫闹此刺客,‘凝雪宫’的德妃受了点轻伤……” 在听到明月受伤之时,他感觉自己的呼吸与心顿时一紧,而后猛的站起身,而皇后则是在看到他面色铁青之时,忙惶恐道:“皇上,暮雪只是受了点皮肉伤,最多伤点药就行了……” “住口……”他怒不可懈将御案前的奏本全部砸向了皇后,而然后听见欧阳红玉睁大双眸,惊叫一声小心,而后毫不犹豫的将整个身子都护在了皇后的身上,随即,那几本奏本砰的一声砸了在她娇小的身躯上…… 他急喘,看着皇后惊慌失措的样子,却依旧不能从刚才的震惊中回神,左胸口已经很久都不曾发作的疼痛在此刻竟像是肆虐一般的袭满全身,另他不能控制捂住胸口,不顾欧阳红玉的伤势与皇后的惊恐,推开了御案,冲了出去…… 她受伤了,而他竟然毫不知情,这个皇宫中竟没有一个人告诉他,他的明月遭刺客袭击了,且还受了伤…… 车辇上,冰冷的风吹拂着明黄车帘,而他则是紧握着拳头,狠狠的敲击着红漆木椅边,心头与大脑混乱无章,根本找不到任何思绪,她怎么会被刺客袭击?谁派来的,为了什么?为什么后宫中这么多的嫔妃,偏偏找她一个?上官婉儿么?她还没有那个胆子,否则这三年来,她不会奈何不了欧阳红玉半分,而皇后与欧阳红玉更不会,她们不敢也不能让太后蒙羞,暮慈虽然美艳,但是却是有貌无脑,在目前的局势中,她也不可能会伤害明月,那么,还会有谁…… 冰冷的风,夹杂着丝丝细雨,让他的头脑有些清醒,但是胸口还是不断的起伏着,可是在自己渐渐恢复冷静之时,却感觉出了这件事的蹊跷…… “皇上,‘凝雪宫’到了……”秦安的声音在他思绪纷乱之时传来,另他微怔,接着,在秦安掀开车帘之时,他才察觉自己已经到了明月的宫殿前,或许是因为太过思念她,也或许是因为她受伤的事另他心慌,因而,他在步下车辇,抬首看到‘凝雪宫’这三个金色的大字之时,胸口窒闷,而后大步向殿内走去…… 大殿内的宫女见他匆匆而来,吓得纷纷下跪,而他,却不做片刻停留的冲进大殿内,但却在打算推开寝室大门时,听到了一声轻柔的声音,道:“夜来风雨,花满西楼……” 心一动,伸手推开了寝室的大门,在看到她站立在窗前的素洁身影之时,带着几许喘息道:“夜来风雨,花满西楼,爱妃意有所指……”,说着,他踏进寝室,猛的将门关上…… 她回首,眸光在看到他时,划过了几许震惊,而他此刻才发觉自己身上的龙袍已经潮湿,脚上的靴子也不知在何处沾染了海棠花的残瓣与泥水,许是刚才走得太过急…… “皇上怎么来了……”她的声音极为清淡,眸光在接触到他的注视后,竟闪过一丝心虚,而后随即别过。他眸光微冷,刹那间明白了什么,随即心头的愤怒更甚,她竟再一次背着他用伤害自己为前提玩苦肉计…… 冷笑,更带着心疼,他凝视着她那娇柔的身子,轻道:“朕不能来么?”,而后大步上前,逼近她的身旁,强硬的伸手扭过她的下巴,让她凝视着自己,在看到她那双带着哀伤的清澈眸子时,心头竟是又爱又恨,爱得让他痛,恨得让他想杀了她…… 手,带着狠决的插。进她的发髻里,感觉着冰冷手指上的温暖而后猛的抓住,在她睁大双眸,疼得轻哼之时,猛的覆上她的唇,猛烈的索求她的芬芳…… 她竟敢又一次如此对待自己,他的心头满是苦涩,他那么疼惜她,生怕自己给她带来半点伤害,可是她却将他的小心翼翼当作耻笑,用这种方式去嘲弄,为什么,为什么她就不能停下她所谓的计划,只待在他身边看着他为她驱逐她想要除掉的人?想到她对如月好到竟可以伤害自己,他不禁更为肆虐的夺取着她的气息,直至她无法呼吸…… 或许是感觉到了他的狠决与气恼,她的身子开始挣扎起来,而他,却在她挣扎的那一刻,猛的托住了她的腰身,将她禁锢,而后狠狠的欺负…… “唔……唔……”她开始惊慌起来,不断的捶打着他的胸口,双手带着就许颤抖的揪住了他的衣裳,在获得一丝喘息的空间时,全身瘫软的依附着他,但却又不顾一切的向后退去,而他,则是在她想逃离时,将她的身子压在石柱上,将胸口囤积的怒火狠狠的一拳发泄在石柱上…… 许久,他终于放开了她的唇,带着沉重的喘息,眸光对上她那双含着泪水的惶恐大眼,心头的疼痛与不忍在这一眼中,满身肆虐,而后在察觉自己的暴行时,心一抖,手慢慢的从她的发髻中抽离,但是无论他多么轻柔,那根白玉发簪依旧滑落在地,跌得四分五裂,而她的一头青丝,也跟随着垂落下来…… “疼吗?”他望着她眼中欲滴的泪水,感觉自己的心痛极了,他不想伤害她,可是刚才…… 她望着他,像是极力克制自己的恐惧,但是无论如何克制都无法恢复之前的淡定,他看着她拼命的压制,但还是带着恐惧的点了点头…… 他知道她痛,她伸出手轻拨着她额前的刘海,温柔的怕碰疼她,而后心痛对她轻柔道:“朕也痛……”,接着,在她愣怔时,紧搂她进怀,不顾她的呼唤,扣住她的腰身,深吸着她身上的冷香…… 20帝王篇,多情 夜深,他坐在床前望着她小心翼翼的为自己包扎伤口,但是无论她怎么样的小心,他都能感觉出她的心不在焉,似乎,每一次她与他在一起时,都会如此。纱布包扎好后,她抬首轻声问他是否疼痛,他沉默不语,而她,则是再次低首,轻抚着他的伤处,眸光若有所思…… 他从来都不懂她的心,她也从来都曾告之他,她内心真正的想法,她给他的从来都只是善意的谎言,而他,却像是在这段相处的日子里已经习惯了她的谎言…… “好了……”在纱布系成结之时,她轻抿了一下红唇,那神色,像是不知该如何跟他开口一般,他依旧不语,看了一眼手上包扎精巧的纱布,起身负手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洒落的细雨,突然想起,今日匆匆前来看她,却忘记了这外面早已下雨之事,还湿了满身…… “皇上,您的衣裳湿透了,臣妾……”她轻柔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知所措,长睫煽动着望着他的背影,而后素手不自然的扯了一下丝帕,抿唇又道:“臣妾让秦公公送一身衣袍来……” 送衣袍……他的剑眉拧起,随即闭上双眸,明月,他冷的不是身体,是心……可是,她终究不会明白,她防他就像防贼一样,仿佛他随时都会害了她一般。耳边,传来她小步走向门口的声音,而他,却不去阻止…… 他知道,她必然是去殿外询问今日发生了何事,因为以她的性子,绝对不会像其他女人一样,只要有他的宠幸即可,他渐渐感觉到,她其实跟他极为相似,她走的每一步棋都极为巧妙,极为精明,就如同上一次砒霜之毒一般,她以拜见皇后为名,但却又以路过顺道看看欧阳红玉与上官婉儿为诱饵,顺理成章的让众人以为上官婉儿投毒害她,像这样精心的棋局,并非一般女子所能想到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缓缓睁开双眼,她太过于聪慧,而这一次布下这套棋局,原因必然还是因为如月,又是如月……他的拳头握紧,他曾想过她对如月的好会胜过对他的,但是他却从来都没有想过,她竟然会以伤害自己为代价去为如月开山劈路…… 门,吱呀的一声响起,他握紧的拳头强硬的被自己松来,微转首,他看到她捧着自己的锦袍走进寝室,但却在抬首看他之时,面色带着窘迫。心,一动,他转身望着她面上泛起的微红,顷刻间明白了她的窘迫为何,但是,他却兴起了挑逗她的心…… 她是一个会羞涩的女子,即便她平日里的所为极为大胆,但是在面对男女之间的情事与面对他时,她都会生涩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从来都不曾拒绝过他,但是却也不是全然的接受,因为每一次,她都是生硬的面对自己,默然的承受…… 不知道为什么,曾经一直都很欣赏她的冷静与淡然,可是却是在愈发喜欢她的时候,却愈是希望她有淑妃的修为,她是他的妻,她没有必要在面对他时如此的遮掩,甚至他能从她的眼中看出,她从来都不希望自己宠幸她,陪着她…… “为朕换衣……”因为不喜欢她表现得对自己那么陌生,于是他冷硬的命令,在这后宫中,也许也就只有她会在面对他时,表现得那样不情愿,但是却又碍于不敢得罪他,而顺从他的意…… 一个女人,能有趣到什么程度,能让他觉得新奇到什么程度……在初见到她时到现在,他终于感受到了这种有趣与新奇,他看着她伸手素手,有些微颤的缓缓解去他身上的衣带,却又在脱去衣袍之时,抿了抿唇,面色嫣红的道:“皇上,臣妾愚钝,还是请秦公公进来为皇上更换衣裳……”,说着,她再不看他一眼,别扭的转身向门外走去…… 而他,又怎么可能在此刻放过她,她为了别人可以伤害自己,可以完全的将他对她的宠爱与怜惜抛之脑后,是否该得到一切惩罚?他拉住她的手,在她惊鄂之时将她扯进怀中,低首寻找她的唇,而她却是微颤道:“皇上,臣妾受伤了,恐不能服侍皇上,还请皇上移驾别宫……” 眸光一冷,一丝隐匿的怒火窜上心头,她竟要他到别的女人那里……拳头一握,将她的整个身子扣紧在怀中,而后猛的吻上了她的唇,接着,在她惶恐挣扎时,扯下了她腰间的丝带…… “不要……”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颤抖,似乎是刚才的惊恐还未缓过去一般,眸光中带着点点的晶亮,楚楚可怜的看着他,那神色,像是在哀求他,他从来都不曾见过这样柔弱的她,那样的娇柔无力,像是轻轻一捏,就会粉碎的玉瓷一般,可是,那样哀求的眼神却另他更为疯狂的要了她…… 他知道,她身上带着伤,但是自己的孟浪却无法克制,就像第一次一般,他失去了节制,看着她在他身下欲哭无泪的承受着,自己的心也跟着疼,但是,无论怎么样都无法停止,所有的心思就只剩下想要她,狠狠的要她…… 夜,深沉,她在自己的癫狂中,累极沉睡,而他,则是百般爱怜的吻着她的睡颜,轻抚着她的面容,将她的身子抱在怀中疼惜,她并不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在遇到她之前,他或许也没有想过,竟然有一日,会有这样一个女子教会他何为沉溺,何为沦陷,何为温柔…… “皇上,奴才有事禀报……”,寝室门外,秦安的声音突然传来,他抚着明月面容的手不禁一滞,而后剑眉紧拧的抬首望向寝室大门,秦安向来守礼,不会不识趣的在此刻打扰他,所以必然是有什么急事,眸光收回,落在明月微颤的长睫,知道她已经被吵醒,但他却不识破,将被子掖好后,低首吻了吻她的面容,而后在她耳边轻呢道:“明月,别背叛朕,否则……朕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而后在看到她秀眉一动时,为她将伤口包扎好,起身下床…… 大殿门口,秦安在见到他踏出寝室时,跪地叩首道:“皇上,宫内传言皇后在‘凤栖宫’中攉掌充容娘娘,并要与其断绝姐妹情谊……” 他剑眉一拧,瞥了一眼跪拜在地上的秦安,有些不甚其烦的甩袖负手,又是皇后,皇后本还未除禁足,但是现在竟然又给他闹出这样的笑话,倘若没有欧阳红玉,皇后恐怕早就在这后宫中被碾成了傀儡,而现在她竟然自找死路…… 欧阳迟本是个狡猾的狐狸,但是没想到生了两个女儿竟是天壤之别,他握起拳头,不禁冷笑一声,如今出了这等事,欧阳红玉必然委屈了,而且今日她还为皇后挡了他的奏本,薄唇微抿,带着几许烦躁,他大步走进了黑漆的夜色中…… 天空中的细雨,依旧淅沥的下得没有止尽,他上了车辇,打算前往‘坤宁宫’与太后商议皇后禁足私自离开‘凤栖宫’与攉掌欧阳红玉一事,但是却没有想到,车行半路,却见细雨中一身潮湿的华琼拦住了车辇,见到他便道:“皇上,冷国主夜会德妃娘娘于‘子云亭’……” 车辇停落,他猛的掀开车帘,眸光泛冷的望着跪拜在雨水中,抱拳低首的华琼,不敢置信的道:“你说什么?” 华琼怔了一下,却是将头低得更低,不敢再说什么,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而后猛的一拳击在红漆木上,原本包扎好的伤口从纱布上映出了鲜红的血迹,秦安心惊的上前想劝慰他,但却被他挥退,他闭上眼,想平息自己心头想杀人的冲动,但却依旧克制不住的怒道:“反回去……” 华琼的面色微苍白,忙又道:“皇上息怒,奴婢虽不知晓冷国主与娘娘的关系为何,但是看当时的情势,是冷国主强行将娘娘带到了‘子云亭’……”,说完,便退下了。但是,她的话并不能安慰他,他的心满是怒火与混乱,在车辇回转之时,全身都开始泛着冷气…… 冷孤云,他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碰他的女人,拳头发出了关节的响动,他闭上眼,抓住坐椅扶手,而后猛的将它掰断,明月是他的,任何人都不能碰…… ‘冷凝宫’一到,他怒气冲冲的步下车辇,但却发现寝室内原本透亮的灯火已经灭了几盏,寝室门上,只映着昏黄的烛火,心一窒,他大步冲上前去,但是在推开门时,却看到了室内热气袅袅环绕,瞬间,他便已经明白寝室内的女子在作何,于是,他弹指将烛火熄灭,而后猛的关上门,走向屏风后那正在沐浴的女子…… 她在蜡烛熄灭之时,眸中划过一丝慌张,而后随即从水中伸出白皙的玉臂打算抓起挂在屏风上的衣裳,而他则是在她之先扯下那见薄纱,心头掀起的愤怒让胸口不断起伏,另他想都不想的一把将她从水中拉起,而后紧紧的抱住…… 她的身子在他的怀中微微颤抖,像是一个无助的孩童一般无助的承受着他强硬的拥抱,黑暗中,他看着她缓缓的抬首,像是想看清他的神色,而后小心的唤了一声:“皇上……”,接着,在他沉默不语时,低声道:“皇上不是该……” “该在‘重阳宫’与朕的充容温存,是吗?”他怒气更甚,但却只能压抑的冷声道,她的话没说完,但他就知道她一定会认为他是去哄欧阳红玉了,因为她从来都是如此,她以为他能做到像她一样无情,她以为他能在与她温存之后还能再去找另外一个女人……他的胸口溢满了疼痛与酸楚,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她究竟是怎么能把一切都给了他之后,还能表现得如此无所谓…… 她或许是感觉到了他的愤怒,黑暗中,因为无法分辨他的喜怒,竟浅笑道:“今日……秦公公的话臣妾听到了,因而猜想皇上必然是去安慰子辰姐姐了,毕竟此事都因明月而起……” “的确是都因你而起……”他毫不避讳的打断她的话,怒火口胸口充斥而出,这个皇宫里的哪一件是不是因她而起?为什么,为什么她在欺骗了他之后,又要去骗三弟,现在竟然有多了个冷孤云…… “皇上……”她的气息有些不稳,长睫不的颤动,像是一时间无法接受如此愤怒的他一般,他看着她轻抿着唇,带着恐惧的道:“皇上是否能回避一下,让臣妾更衣……” 他的呼吸急促的望着她,此刻才察觉她身无片缕,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心一动,而后闭上眼放开了她,将手中的衣裳递到她面前,随即转身走出了屏风,但是却紧紧的握紧了拳头…… 屏风后,穿衣的声音沙沙的传来,带着一种极为诱惑的冷香气息,扑到他的周围,丝丝弥漫在空气中,他的呼吸有些凌乱,在自己也无法克制这愤怒与内心爆发的蠢动时,他转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抱住她的身子,走向了床榻…… “皇……皇上……”她的恐惧显得分外明显,一触及床榻就紧紧的扯住一旁的棉被,抱在怀中,昏暗的光线下,那双黑漆的双眸闪烁着另他心疼却又隐怒的害怕光芒…… “爱妃没有话跟朕说吗……”他靠近她的鼻息,伸手强硬的握住她纤细却冰冷的素手,与她十指相扣,咬牙阴冷道:“是否有人曾跟朕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的身子僵直,双眸错愕的望着他,但少许后,眼角竟起了泪光,竟对他轻道:“但凡少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恨不知所踪,而纠结流离……”,他微怔,不明所以,但她却带着哭音的道:“皇上所爱的人不会离开皇上,但明月所爱的人却随时都可能会离开,难道明月不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争取吗?明月的心情,皇上了解过吗……” 他怔住了,心,在她说完这句话时,不住的颤抖抽痛起来,他看着她眼中的泪水在黑暗中滑落在粉色丝绸的枕巾上,看着她眼中悲哀的伤痕毫无遮掩的袒露在自己面前,这样的她,他从来都不曾见过…… 他的身子有些僵住,大脑中清晰的思绪渐渐的变得模糊,他不断的告诉自己,她是在演戏,倘若她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深爱自己,是为了自己才去演绎这场戏,那么他胸口的疤痕为什么依旧存在?她是为了如月,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别人,并且……她还与冷孤云在他离开的片刻里相会,更是伤了三弟的心…… “明月,你真的是为了我吗……”她在撒谎……他强硬的告诉自己,但是她眼中的泪依旧让他的心痛着,少许,他看着她那双哭红的双眼,道:“可是……为什么我感受不到……”,为什么连一点都感觉不到……” 她的身子僵了僵,而后像是想要辩驳什么一般的开口,但是他却已经不想再听,因为他知道,她说的都不是真的,她已经习惯了在他面前说假话,她当初隐瞒了自己与三弟的关系,而今竟然还隐瞒了与冷孤云见面的事,想到冷孤云,他心头原本已经压抑的怒火再一次溢了出来,另他愤然的掀开了她身上的棉被,覆上了她的身子…… “你是朕的……”他狂乱的吻着她,在她耳边呢喃,他是她的,无论如何,她只能是他的。她的神色无助而惶恐,但却如以前一般,闭上双眸,默然的承受着他的一切,无论温柔与粗暴,她总是轻咬着下唇,不出半点声音,而后在无法承受时,昏然睡去…… 而他,则在她最后清醒的时刻,轻抚着她玉臂上的伤疤,而后滑过她的肌肤指向她的胸口,凝视着她的双眸,道:“明月,这道伤疤告诉朕,你这里装了太多的东西……”,他低首望着她粉色的唇,带着痛苦的询问道:“那里……还有朕的容身之地么……” 晨起,他一刻都不想待在她身边的起身离去,但是,她却意外固执的扯住了他,这是她第一次在他起身时,表现得那样留恋,而不是像往常那样,焦急的请他上早朝,可是,这一次,他却连片刻都不想停留,因为,这一夜,她都没有对自己坦诚,她此刻的留恋,恐怕也只是想让他不要再追究她所做的一切而设下的圈套罢了,他太过熟悉她的伎俩,也太过于心痛她这样的手段…… 秦安在听到声响时,带着两名侍女前来为他更衣,而他,则是在更完朝服后就大步走出寝室…… 寝室外,萧童与另外两名宫女跪拜在大殿内,而他,走到萧童身边时,突然想起了明月昨夜沐浴的不方便,于是便清冷的道:“今晨伺候德妃到‘温泉别馆’沐浴,不得有误……” 萧童先是愣怔,而后忙地首叩拜道:“奴婢遵命……” 他瞥了一眼萧童那张与木成器与几分相似的面孔,双眸微眯,而后大步离开……‘温泉别馆’是后宫禁地,惟有帝王才能进入沐浴,他今日让萧童带明月去,就是想告诉她,他对她是特别的,只是……他的心,恐怕她永远都不能明了…… 离开‘凝雪宫’时,秦安上前询问:“皇上,德妃娘娘的药饮……”,他剑眉一动,却是不动声色的上了车辇,大手握住红漆扶手,眸光在车帘垂下之时闭上,冷清道:“补药……” 秦安低首,道了一声是,随即一甩拂尘,尖声唱道:“起驾……” 车辇晃悠的向前行驶,而他的心,却在渐渐远离她的宫殿时,渐渐的变冷,他是舍不得离开她的,他自己很清楚这份上瘾的思念有多可怕,可是,她不会在意他这份思念,因为她没有感情,握拳,心头颤动着丝丝痛楚,他从来都没有想到,喜欢上一个人竟然会让自己这么痛苦。 “秦安……”他撑着泛痛的额头,带着几分疲惫的握紧拳头,冷道:“下朝后,你去给三王爷带句话……”,说着,他抬起头,薄唇一抿,冷道:“就说,要他遵守那日对朕的承诺,否则,朕不会放过他……” 秦安怔住,面色顿时有些难看,但也随即低首,恭敬的道:“奴才领命……”,他在听到秦安的这句话时,不禁闭上眼,依靠在椅背上,紧握着拳头…… 下朝后,他带着秦安到‘御书房’批阅奏章,但是太后却突然传旨来,说要他好好安慰欧阳红玉一番,他有些烦躁的挥退传话之人,直接让秦安请欧阳红玉前来‘御书房’见驾…… 欧阳红玉聪慧乖巧,但是无论怎样一个聪慧乖巧的女子,在受了这等委屈后,都不可能当做没事,所以,适当的安慰她是必然要做的事。 不达片刻时辰,欧阳红玉就已经前来,他看了一眼神色紧张的秦安,示意他去取御用的药膏来,而后便对站在一旁,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欧阳红玉道:“子辰受委屈了,过来,让朕看看你的伤势……”,欧阳红玉听到他的话,先是一怔,而后眸光流露出了伤怀,随即才小步走到他身边,跪坐在地毯上…… 她是自己唯一亏欠的女子,他不应当残忍对待她。他看着欧阳红玉带着哀伤与委屈的面容,叹息着伸手握住她冰冷的手,轻拉开她的长袖,却见她突然握住他的手,抬眼,带着几许泪光的望着他,轻泣的道:“皇上不怪臣妾无能么?臣妾知道自己没用,竟让皇后遭人非议……” 轻叹息,欧阳红玉就是如此,她永远都为别人着想,甚至小心翼翼的向他寻求一点点微乎其微的关怀,他望着她握住自己的手,虽然有些不忍,但却依旧抽离,而后在秦安递药前来时,打开药盖,对她轻道:“子辰受苦了,是朕不该如此莽撞……” 欧阳红玉呆呆的看着他,神色黯然的不再言语,而秦安则是不动声色的退出了‘尚书殿’…… “伤在哪里了……”他冷淡的问,而欧阳红玉则是低着首,面色带着几分潮红,接着,竟背过身子,褪下了肩头上的衣裳,露出了半个香肩,而那原本该白皙光洁的肌肤,却是青紫一片…… 他的剑眉轻拧,抹了些药膏涂在她的肩头上,欧阳红玉一向极为保守,今日竟会有此举动,想必又是太后出的主意,如今她已如此暧昧的的褪下了衣裳,他若是强行要她穿上,她必然会不堪受辱,于是他耐着性子,将药膏抹在她肩头上的伤处,道:“委屈子辰了……” “皇上……子辰不觉得委屈,只是皇上那日真的吓坏了子辰,子辰还以为皇上……皇上不再理会了子辰了……”欧阳红玉的声音带着些许轻柔,眸光在说完话之时,悄然的瞥向他,似有所暗示,而他则是收回手,敷衍了的问了一句:“子辰还觉得还痛吗……” 然,刚说完这句话,就感觉到大殿外有股冷香飘来,心一紧,他停下手中的动作…… 欧阳红玉的面容上带着几许娇羞与笑意,轻摇了摇头,轻道:“皇上都能亲自为子辰上药,子辰哪还会痛?” “哦”,他无意的应了一声,而后紧拧着剑眉抬首望向大殿的门,却望进了一双清澈的瞳孔里……是她,呼吸一窒,他的心口蓦地一慌,随即低首看了一眼他与欧阳红玉这暧昧的姿态,竟有种想起身出去向她解释的冲动,但是,就在这种冲动要化为现实时,他却又突然想起了昨夜她对自己的隐瞒,于是他强压下自己的心慌,暧昧不清的道:“子辰道是会哄朕开心……” 欧阳红玉对明月的存在毫无察觉,在听到他的话后,竟敛睫羞涩道:“皇上取笑子辰了……” 他望着明月渐渐变得哀伤的眸子,说不出心头是快意多些,还是心疼多些,他想报复她,让她知道,他除了她之外,还有很多女人等着,盘盼着他的宠幸,他并不只有她一个女人,可是,在看到她那受伤的眸光时,竟恨不得立刻将欧阳红玉轰出去,将她紧紧的拥在怀中安抚,告诉她,他只喜欢她…… 他看到她握紧了拳头,而后眸光像是逝去的生命一般,一点点的失去了光泽,就像……对他的信任一般,而后,他看到她向后退了一步,心一紧,他失去了冷静的站起身,但是在刚想追出去,长袖却被欧阳红玉拽住…… “皇上……”欧阳红玉带着震惊的望着他,而他,则是在那抹幽香离去之时,心慌得厉害,猛的甩开了欧阳红玉的手,冲出了尚书房,可是,在追到门口时,却已不见她的踪影,她离开得太快,快得让他几乎要相信是自己太过思念她而出现的幻觉,于是,他忙问守在门口的秦安,却见秦安吞吐的道:“奴才……奴才没看见德妃娘娘……” 他望着秦安奇怪的神色,心头已知她来过,于是毫不理会身后追出来的欧阳红玉,闭上双眸,深吸了一口气,道:“速速起驾‘凝雪宫’……” 他一跨进‘凝雪宫’大殿,就见萧童面容上带着几分疑惑的从寝室内走出,而后在看到他之时,慌忙的跪地叩首,而他,却是不耐烦的一针见血的询问:“德妃在何处?” 萧童见他面色难看,不禁有些吞吐的道:“回禀皇上,娘娘她……娘娘她累了,说要休寝……” 休寝?他在离开之时,她就已经醒来,为何有要休寝,于是,他又问道:“你的主子可曾离开过‘凝雪宫’?”,萧童一怔,而后茫然的道:“娘娘今日曾去‘御书房’给皇上送早膳,后来不知为何又回来了,而后就……就说要休息,看起来一副累极的神色……” 他的心,在萧童这句话说完之时,被狠狠的敲击了一下,让他的脚步几乎有些不稳,莫名的,他开始后悔自己今日的行为,但是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而她又有什么资格生他的气?她背叛他在先,不是么? 心头一阵收缩,他转步走到门前,但是伸手抚上桃木门的那一刻,却又犹豫了,以她的性子,现在看到他会如何?他感觉自己现在前来,她必然在气头上,但是倘若此刻见不到她,他的心却又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反复思绪,他抿了一下薄唇,心一横,推开了寝室的大门…… 而他刚关上门,就听到大殿外秦安焦躁的声音:“哎呀,我的姑奶奶,您差点害死我了……小姑奶奶,今日德妃娘娘去‘御书房’之时,充容娘娘正好在……德妃娘娘让我不得说她今日到访过‘御书房’,但是你……哎呀,真是被你害死了,害死了……” 瞳孔一暗,他拳头紧握,她当真已经看到了他与欧阳红玉……那暧昧的场景,那她如此匆匆回宫,必然是误会了什么…… 他抬首望着安静的寝室,心头在混乱之余又多了几许疑惑,这里不该这样安静,一种不知名的恐惧突然拴住了他,他大步走向床榻,但在掀开芙蓉帐之时,却见她双眸轻闭,呼吸均匀,但是额头上却布满了一层薄汗,像是生病了一般,少许后,只见她秀眉轻动,接着便睁开双眼…… “醒了……”,说不出此刻是害怕还是什么,他的口气分外生硬,但却还是情不自禁的伸手覆上她的额头,而她,则是在看到他时,眸光带着迷茫,少许后,才低唤了一声:“皇上……”,但是这声音,却是带着几许沙哑,但随后,她竟伸手抚上了他放在她面容上的大手,紧握住…… 他看着她那另人疼惜的模样,心头的那股气顿时烟消云散,可是,她却在他想接近她,搂她入怀之时,猛的甩开了他的手…… 他的心一紧,手在落空时,猛然升起怒火,但是她却在看到他愤怒的眸光时,像是躲闪什么一般,整个人竟像床角移去,就连衣裳滑落,露出半个酥胸都不知晓,她的眸光凝视着他,带着警惕的道:“皇上……怎么来了……” 她的眸光生疏得另他想杀人,而她肩上松开了包扎丝带更像是在无情嘲笑他一般,这一刻,他当真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喜欢这样一个女人,她没有欧阳红玉的贤淑,没有皇后的美貌,没有淑妃的妖娆,更没有上官婉儿爱他,可是,为什么他就是偏偏认定了她,无论如何都只要她…… 恨,在心底疯长,他猛的握起落在床沿上的明黄包扎丝带,恨怒交加的望着她,胸膛起伏的道:“原来朕昨夜是自做情了……” 不仅仅是自作多情,简直是疯了…… 她望着他手中的锦绸丝带,竟然凄楚的笑了起来,而后摇首道:“不……是臣妾自作多情了……”,而后闭上眼,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又道:“是臣妾太过痴心妄想……” 他的面色渐渐泛冷,凝视她悲戚的容颜,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又想耍他了是不是?他握紧拳头,在关节上响起之时,怒道:“爱妃后悔了……”,倘若不是他真的好喜欢她,他真想立刻冲上前去掐死她…… 而她,却依旧摇着头,眼中的泪水滑落在被褥上,微微抽泣道:“臣妾知道……皇上不是臣妾一个人的,臣妾再不会痴心妄想了,臣妾……以后会乖乖的做皇上的妃子……” 他的心像是她拧碎了一般,他不想听她在这里演戏,他好想杀了她,深吸气,他冲到了她面前,猛的扣住她捂在胸前的手,在她挣扎之时,擒住她的下巴,双眸赤红的道:“惹完就走,你当朕是什么……” 21帝王篇,玉簪 他紧握着她的手腕,眸光带着冰冷与残酷,凝视着她的容颜,将胸口溢满的痛苦全部聚集在了手上,直到她的眸光中显现出了惊慌恐惧,不住的哀求他,唤着:“皇上……” 她的神情楚楚可怜,哀求的眸光似乎可以让他在下一刻就会因为心软而再不追究她今日的所为,可是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痛,而他比她更痛,一直以来,他就想尽了各种办法,无论是疼宠还是如此这般的对她,他想得到的结果就只有一个,那便是让她乖乖的待在他身边…… 她的泪水掉落,煽动的长睫另他的心头泛着撕扯的疼,可是,在他以为她已经学乖了的时候,她竟然带着倔强的道:“如果皇上因为臣妾私闯‘御书房’而动怒的话,臣妾甘愿受罚,所以……痛……” 她的话再次惹怒了他,让他心头升起的那一丝怜悯都化作飞灰,他狠狠的握着她的手腕,愤怒的道:“爱妃也知道什么叫痛……”,痛,从来都是他一个人在承受,这种撕心裂肺的感受她根本不可能体会,闭上眼,心头的疼痛更甚,他猛的松开她的下巴,握起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带着恨意的道:“十指连心痛……”,明月,他痛的是心…… 她的面色苍白,泪水不住掉落,甚至欲哭无泪的闭上双眸,像是已经绝望的放弃了挣扎一般,任由他折磨,看着她突然绝望的神色,他的心一抖,这时才低首看她那只被他蹂躏的手腕,竟已一圈紫色,手,猛的放开,他知道自己下手很重,但是他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从来都不曾想伤害她,可是他竟失控到这种程度…… 胸口的起伏,伴随着凝重的呼吸,他紧握起自己的拳头,有些不敢相信的望着她手指上的红痕与手腕上的瘀青,竟不知道是气她还是气自己,他转身走到窗前,伸手砰的一声推开窗子,迎着屋外吹来冷雨寒风,握紧的拳头慢慢的松开,但却又握得更紧…… “朕……是不是……”他开口,但却又像是被什么梗住一般,无法成言,他是不是太强求了,他是不是太过于焦急,或许她还是需要时间,需要时间去慢慢的接受他……可是他已经等的太久,他怕等到尽头,等到的不是她对自己的全然接受,而是她揭穿了他所有筹划的计谋,倘若如此,那么最后,他们…… 闭上眼,他已经没有勇气再想下去,但却依旧混乱的不直待该怎么办,于是,他只能深吸一口气,再次握掌成拳,压抑的道:“休息吧,朕陪你一会……”,说着,他走向床榻,不顾及她是否愿意,抱着她的身子躺下,但却连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这一日,他注定无法成眠,在怀中的人儿睡熟之后,他带着满心的混乱下了床榻,闭上双眼,不愿意去看她那另自己着迷的睡颜,他舍不得离开她,但是她呢……她对他,或许在过了今日之后,除了恐惧之外,再无其他…… 不过这样也好,他无力的靠在床沿上,望着窗外纷乱飞舞进室内的海棠花,这样也好……至少她可以在心底留下一个教训,至少她以后会在帮助如月这件事上有所保留,或许……她还会更向着自己一点,至少……他再次闭上双眸,其实,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起身,轻步走到窗前,抬首望着天空中淅沥不停的小雨,蹲下身子,看着地上的粉色残花,口中念着她的名字,伸手一片片的捡起那些残花,在冰冷潮湿的地上拼凑出了她的名字…… 海棠花,是他母妃生前最喜爱的花,她说过,她生于三月海棠花开,可是她却不知道,她就连命运都与这纷乱飞舞海棠花一样,在绚丽的时候,随风凋零…… 心,在寒风中颤抖,他起身,却无意中看到那支破碎零落在石柱角落里的白玉簪,他记得,第一次见她时,她的发髻上只有一枚牡丹白玉簪是他所赏赐的,其余奢华的首饰,她一件都不曾戴过…… 眸光不自然的瞥向床榻上沉睡的人儿,他想上前对她说些什么,但是却连靠近她的勇气都没有,他知道,一旦靠近她,他就会再舍不得离开,她就像是一种专门为他所配制的毒药,让他上瘾,让他沉沦,让他在爱恨纠结中,慢慢的被凌迟…… 雨止,初露云雾的红日无力的西落,‘长生殿’中,他坐在椅榻上,失神的凝望着手中的那枚精制的牡丹白玉簪,手指轻柔的抚着它精工雕刻的纹路,这是当年母妃被册封为贵人时,向父皇讨要的唯一一件赏赐,据说,它曾是太祖亲手所雕,只是想赠的伊人在这枚簪子雕好之时,已经随风而逝…… 或许,是因为它是母妃唯一的遗物,也或是因为它关乎‘那人’,所以他留下了它,只是,从母妃去世后,这枚簪子却又被他放在书柜旁的盒子里寂寥了数十年,他原本以为,他这一生都不会再将这个盒子打开。微叹息,他闭上双眼,将这枚簪握在手中,今天,他究竟为什么要把它翻出来,又是因为她么…… 寝殿外,秦安小步走进,在看到他显得分外疲累之时,小声道:“皇上,您要的盒子,奴才拿来了……”,说着,便将一个雕刻着蔷薇花的锦盒递到他面前,小心的打开…… 他睁开眼,眸光带着几许疲惫的望着锦盒中的那枚小巧的白色象牙凤尾梳雕,伸手拿起,在眼前观望。秦安望着他,小心翼翼的道:“皇上,这梳子您放在书阁里三年了,今日这是……” 他瞥了他一眼,将梳子握在手中,而后将玉簪放进了锦盒中,拿起一把锋利的匕首,开始慢慢雕琢起来,这把梳子,是他在三年前时所雕刻,当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一时兴起,因为当时他一直陪在如月身边,整个计划中,那段时间是最为清闲的时刻,因而闲来无事,便想雕些什么,后来因为时机成熟,他忙于筹备消灭木氏,所以就将雕琢了一半的凤形丢弃于锦盒中,随意放置在书柜旁,而这一放,竟是三年…… 利刀在凤尾上细细雕琢,清晰的雕刻着每一个纹路,雕完就送给她吧,他想,反正已经闲置了这么多年,可是在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轻抚着上面清晰的纹路,又不禁有些烦躁,为什么每一次他想到的都是她,当初,他雕刻这把梳子时,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他竟会要将它送给一个女人…… 轻笑,但嘴角却带着丝丝苦涩,当初,他又何曾料到,三年之后,他竟会为一个女子神伤……心头又是一阵难以诉说的苦涩,他再次下刀,细细雕琢,而后在雕好之后,将它同玉簪一同放进了秦安手中的锦盒中,放下匕首,闭上双眸,道:“送去给德妃……” 秦安一怔,愣愣的望着手中的盒子,有些吞吐的道:“皇上,这……这支簪子也要送?”,他微微睁开眼,轻挥一下手,示意他快去,而自己,则是撑起了额头,烦躁的拧起了剑眉…… 22帝王篇,雨中 黄昏十分,太后身边的赵传匆匆来报,道是太后今晚在‘重阳宫’设下宴席,说是为了安慰欧阳红玉,他听后,不禁烦躁的紧起了剑眉,欧阳红玉一向识大体,但是这次却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另他的心头没来由的一阵厌烦,他从来都不喜欢跟女人玩这种躲迷藏的游戏…… 他撑着额头,将手中的朱批放下,抬眼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赵传,白玉扳指轻敲了几下御案,而后伸手挥了一下,示意他退下,随后懒散的道:“朕……晚膳时去……” 赵传抬首,却没敢说什么,只能应了一声,随即退出了大殿,但他刚离开,秦安就行色匆匆的走进来,在他耳边小声道:“皇上,刚才华琼来报,说是贵妃娘娘这几日心绪不宁,整夜站在殿外张望‘凝雪宫’,并且一直不停的绣着丝帕,身体也比前些日子虚弱了……”,他拧眉,等着秦安继续说下去,但秦安却停顿了半晌后,才又道:“皇上,您已有数月都不曾去探望贵妃娘娘了,今日又是下雨,若是娘娘还是彻夜守在屋外,奴才怕娘娘的病会更重……” 深吸了一口气,他闭上双眸,心头的升起了烦躁更甚,他的心已经被明月搅得无法安定,但欧阳红玉与如月却还要来烦他。秦安见他不说话,不觉担心的低唤了一声:“皇上,今夜是否宿在‘重阳宫’?” 睁开眼,带着几分不耐烦的起身,大步走向窗前,在冷风细雨淅沥的吹拂在他的发丝上时,他负手握拳,而后冷声道:“你现在去‘凝雪宫’传话给德妃,就道朕今夜宿在欧阳充容那里,让她注意身子,早些休息……”,而后想了想,在明知是不可能的情况下,却依旧自嘲的加了一句,道:“今夜,让她别等朕了……” 秦安低首,有些不自然的点了一下,而后轻声道:“奴才遵命,奴才这就去传话……”,说着,便低首小心退出了大殿…… 晚膳时,秦安再次进殿,但却并非是请他速去‘重阳宫’,而是欧阳迟求见,他再次拧起剑眉,却听秦安道:“皇上,看来欧阳丞相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否则为何会在皇上决定夜宿‘重阳宫’之时连夜前来求见?” 他微怔,但随即明白了秦安的意思,薄唇不禁抿起了一抹笑意,伸手把玩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冷清道:“没想到朕的相父还真是深知朕心……”,说着,瞥了一眼有些愣怔的秦安,轻笑道:“再隔半个时辰,你去‘重阳宫’告之欧阳充容,就说相父求见朕,现于御书房’议事,今夜,朕就不去她那里了……” 秦安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忙笑道:“奴才知道了,还请皇上移驾‘御书房’……”。他点首,起身踏出大殿…… 欧阳迟是一个狡猾的老狐狸,他太善于草木皆兵,但却又用兵不精,如同一盘棋局刚刚开始,他便已经开始筛选好坏,却常常又因为弃子太快而输得彻底。就如同欧阳红玉这枚棋子,他知道欧阳红玉虽然聪慧有余,但容貌平平,所以,早早的将她放弃,但他却问也不问,布局之时,这枚棋子是否会比他之前压的赌注对敌人更具有诱惑力…… 他不否认,在明月没有出现之时,他曾认为欧阳红玉是这个天下间唯一一个配得上站在他身边的女子,他也曾想过,假若他日当真能欧阳氏一足灭顶,那么欧阳红玉必然可代姐荣登后位,毕竟,以她的聪慧与对自己的真心,就算自己对她毫无半点感情可言,她也会将他的后宫打理得让他毫无顾虑…… 想到此处,他心头不禁冷笑,却是负手上了车辇,驶向‘御书房’而去…… 是夜,屋外依旧冷风斜雨,沙沙的飘落在每一个角落,他站在‘御书房’的窗前,望着窗外黑漆的夜色,莫名的就想起了她,不远处的走廊中,锣鼓声敲起,即时三更…… “皇上,丞相大人已经出了‘玄武门’,华琼汇报说,皇后换了便衣一直送出宫门外,半柱香前才回‘凤栖宫’,看来,之前的消息是皇后派人泄露……”秦安手中拿着明黄披风,不急不慢的说道,而后将披风放在他的肩头上,又道:“皇上,夜深了,回宫休息吧……” 休息……他的眸光一暗,休息,回哪里休息?自己的‘长生殿’还是她的‘凝雪宫’? 闭上双眼,轻叹息,负手道:“你今日去‘凝雪宫’,德妃可有说什么?”,他总是对她抱着一丝希望,也总是对自己这段理不清的感情残留着期望,只是,他究竟在期望什么,他自己都不清楚…… 秦安紧张的望了他一眼,而后低下首,小心翼翼的道:“回皇上,德妃娘娘……娘娘她什么都没说……” 砰——他一拳击在御案上,吓得秦安后退了两步,他睁开双眸,带着心头的抽痛,眸光泛冷的凝视着窗外,紧抿薄唇,握掌成拳,道:“你跟着车辇回‘吣心宫’……”,说完,他跃出窗外,投身黑漆的夜色中…… 穿越过纷乱的海棠花树林,带着寒气的露水沾湿了龙袍,他的脚步突然定住,隔着几重花园,眯起双眸,凝视着站在窗前发呆的女子…… 天空中的小雨断断续续,他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眸光凝视着她的宁静沉思的面容,几乎不用想,他都以为她必然在想如月,在想着如何帮助如月在这水深火热的深宫里站稳脚,想着如何让如月踏出冷宫,想着如何将如月重新推进他的怀抱……想到这里,他竟觉得自己有些窒息,握紧拳,大步向她的方向走去…… 丝丝冷风吹拂起她鬓边的长发,背着摇曳的烛火,看不清那双清澈却又时时带着哀愁的眸子潜藏着什么样的情绪,他靠近她,闻着空气中弥漫的冷香,注视着她那双哀伤的眸子,而后在她似有所觉之时,翻窗搂住她的身子…… 她的身子僵硬,眸光带着错愕与惊吓后的忐忑,双手紧紧的抵在他的胸前,少许后,才惶惶的唤了他一声:“皇上……” “恩……”他应声,而后缓缓的松开她的身子,让她得以抬首望他,而后在她疑惑抬首之时,猛的吻住她的唇…… 他还是如此渴望她,他的心在这个吻中渐渐迷失沉沦,可是她却像是被吓坏了一般不住的挣扎,让他突然从这沉沦中清醒,而后在自己察觉自己的迷失之时,心头掠过愤怒,另他由得更为孟浪的在她的唇上肆虐…… 她的身上极香,有种让他几尽毁灭的味道,他纠缠着她,不断的深入缠绵,让他不禁在离开她的唇时下滑到她的脖子,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啃咬,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痕迹,而后将她的身子横抱起,大步走向床榻…… 在将她放在大床上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恐惧与紧张,他冷笑,也狠心的去忽略,他知道,自从昨天之后,她应该会很害怕自己,毕竟那样凶狠,那样索求无度,就连他自己都感觉害怕,可是他就是想她,就是要她,在每一个见不到她的时刻,他都会惶惶不安,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的手紧揪着被单,无声的告诉他,她此刻的惊恐,整个身子微微的向床角缩去,红肿的唇带着惶恐的道:“皇上……不是该歇在‘重阳宫’吗?” 他望她,根本无法听清她说什么,只是眸光炽热的望着她的娇小的身子,伸手抚着她的面容,指头划过她粉色的唇,在看到她眸光中一闪而过的狡猾时,不禁冷笑着低沉的道:“明月刚才说什么……” 她望着他,似乎疑惑他为何如此对待她一般,而后抿了抿唇,轻道:“皇上今日让秦公公告诉臣妾,会宿在充容姐姐的宫殿内……” 好一个一针见血……他的眸光一暗,而后和衣坐在床沿上,用力压抑着心头的澎湃,却是冷笑着思索她的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夜自己非要来这里不可,如果可以选择,他甚至希望自己从来都不曾遇见过她,如果是那样,那么她就不会如此沉沦,可是…… 深吸一口气,他半依在床前的花雕上,眸光紧锁着她那张平静淡然的面容,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在自己的掌中揉捏,平静的道:“朕……不想去……”,的确是不想去,而且……他也不想来这里,只是……他的心总是逼迫着他来…… 她的眸光在听到他说完话之后,突然安静下来,没有了之前的排斥与惊慌,但却依旧没有信任与依赖,她粉唇轻抿,像是想抹去他刚才对她残暴的痕迹,随后,他感觉到了她的手缓缓的反握住自己手,沉默不语…… 他望着她的安静,心头的那一处柔软顿时疼痛,轻叹息,将她拉进自己的怀中,将下鄂抵在她的额头上,闭了上双眼…… 其实,他想要的也不过是她真心以待,可是为什么就是那样的难…… 夜,深沉,他站在昏暗的房间内,望着桌案上那无数片海棠花拼凑成的字迹,胸口滚动的灼烫另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不爱他,但是却偏偏总是喜欢做这些煽情的事,让他沉迷后又一盆冷水浇醒,让他在以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之后,却又告诉他,他其实什么都没得到…… 烦躁,在胸口蔓延全身,他伸手捡起了一枚花瓣,却又在想到她将别人的生命看得都比他重要之时,猛的挥袖将一桌上的花瓣全部打乱,而后回首看了一眼床榻上假装沉睡的女子,握紧拳头,跃出了窗外,奔走在细雨淅沥的黑漆中…… 他知道她已经醒了,他也知道,以她的性格,一定会起身跟随他,毕竟她是一个极为聪慧的女子,不可能让自己所掌握的事情有一丝差错,所以,他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冷宫的方向,他想要一个见证,想要一个自己一直疑惑的答案,他想知道这个女人是否在看到他与别的女人在一起时,也能那样的冷静淡漠…… 后来,他去见了如月,沉默的让如月紧紧的抱着他,黑暗中,他隔着树林望着她的一身素洁沾湿了雨水,看着她孤寂的站在树丛后面凝视着自己的淡漠眼神,心头冷笑着自己的痴傻,却还是为她心疼着。 23帝王篇,风波 她的无动于衷另他知道了什么叫做绝望,那夜,他跌跌撞撞的返回了‘吣心宫’,却是独自躺在床上一夜无眠,这一场夜雨的飘摇,他知道了自己压错了筹码,她不会爱上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因为,她没有心,也没有感情……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承认自己失败,虽然,以后还有很多机会,他依旧可以精心的去策划一切,毕竟,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对他而言,他从来都不会是一个不到最后关头就认输的人,可是,这一次他却再不敢去尝试,更不敢再去触碰…… 他从来都不会轻易的去原谅一个人,从来都不,可是现在,他却心底为自己父皇可怜,但却也同时痛恨他对那个女子的痴情,倘若他可以做到所谓的‘薄情帝王’,那么他也许也就可以舍去明月,可是为什么他无论做多少挣扎,最后都只是一场空…… 冰冷的床沿上,只有他一个人的气息,被褥无论多厚,他都感觉自己冷得发颤,每一次,当他习惯性的翻身触摸她娇柔的温暖时,却只得到满手的空凉与惊慌失措的惊醒…… 夜,深沉,雨,依旧淅沥的飘洒在殿外,沙沙的摧残他的相思,让他在整个夜里只能徘徊在大殿中,等待黎明到来…… 早朝后,秦安问他是否去‘凝雪宫’,而他则是愣了愣神,在‘去’字还没有说出口时,便反驳了自己,他得到多少,但又失去了多少?他已经不知道该拿什么去衡量她与他之间的得与失,所以,他该好好的清醒一下自己,看清昨夜自己一手证明的一切…… 于是,他闭上了双眸,伸手摆了摆,带着几分懒散与沉静的道:“起驾‘御书房’……”,他为了她已经荒废了不少国事,也冷落了身边对他忠心耿耿的人,他不该在为了一个自己无论如何都看不透心思的女子费神,虽然,他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 ‘御书房’内,秦安将从收上来的奏本全部放在案上,递上朱批,而后小声的道:“皇上,花美人的妹妹花如萧进宫了,并且在贤妃的提携下,三日后可能会进驻‘吣心宫’做御前侍女……” 他的剑眉一动,却对这些事情毫无心思,于是便淡淡的应道:“是么?”,说着,打开一本书册,看了两行之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瞥了一眼秦安,道:“贤妃近几日与花美人走得很近?”,上官婉儿是个聪慧却独断的女子,她在这后宫中虽可以攀附上四妃之位,有今日的荣耀与造化,但却孤立无援,而她自己也不喜欢看别人脸色或者拉拢什么人,剑眉一拧,他顿觉蹊跷。 秦安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忙小声道:“回皇上的话,自那日花美人在宴会上一舞讨欢圣心后,贤妃娘娘便四下部署,拉拢了花美人,这几日还花了不少银子打通人脉,要将花美人的妹妹送进‘吣心宫’做侍女,依奴才看,她似乎是想让花如萧向她汇报什么……” 朱砂点在奏本上,他写下了几字批言,而后将奏本随手扔在御案上,薄唇抿起冷笑,道:“花如霜是杜太妃一手提携上来的人,上官婉儿是觉得平静日子过腻了……”,说着,站起身,负手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渐渐停止的细雨,冷声道:“随她去吧,上官婉儿玩不出什么把戏……”,只要这宫中有明月在,这里的女人还能掀起什么另他觉得有趣的风浪…… 秦安听后不语,而一直隐于暗处的华琼突然现身,跪拜在地,抱拳低首道:“禀报皇上,德妃娘娘自梅花林离开后,便去了‘温泉别馆’沐浴……”,说完,她抬起首看了他一眼,却又犹豫着低下首,轻声道:“皇上,奴婢看到德妃娘娘回宫之时,双眸微红,似乎是……哭过了……” 他的身子一僵,心也跟着一抖,而后随即回首望向华琼,却见华琼头低得极低,在察觉自己凝视她之时,小心翼翼的道:“奴婢一路跟随德妃娘娘,只见她一路奔跑,可谓是跌跌撞撞,好不狼狈,平日里更是时时站在窗前沉思,神色哀伤,想来必定是对皇上与贵妃之间的事情有所芥蒂,因而……” “够了……”他打断华琼的话,不打算再听下去,可是内心的混乱却让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不再去管她,她跌跌撞撞的回了‘凝雪宫’,她的眼眶泛红,那么她……他猛的握紧拳头,命令自己不再去想,而后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华琼略带僵硬的身子,道:“以后不用向朕汇报德妃的事,从今日起,你将心思都放在冷孤云身上,要密切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华琼抬首,眸中闪过一丝震惊与不解,但是她从来都不会多问,因而立刻又低下首,抱拳道:“奴婢领命,奴婢退下……”,说罢,又快速的消失在‘尚书殿’中…… “皇上……”华琼走后,秦安有些担心的望着他,小心翼翼的开口,而他则是闭上眼,伸手轻挥,示意他出去,且道:“朕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出去……”,他需要一个人好好整理自己现在纷乱的思绪,他也再不要自己在一听到她的名字就乱了方寸,因为,这个游戏是他开的头,更是他设下的棋局…… 她来为他送粥,在秦安告之他这件事时,他几乎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的感受,他望着秦安手中那碗散发着清幽香气的粥,拧眉问道:“她在哪里……”,既然有心送粥来,为什么不亲自送进来,却要秦安代劳? 秦安的面色有些窘迫,而后支支唔晤的回答道:“回皇上的话,德妃娘娘今日有些怪异,她送命人来送粥,但却在车辇中并未下来,还是萧童那丫头送来的……” 他的心一沉,不知为什么,满身烦躁,竟想也不想的道:“让她来见朕,立刻……”,秦安怔住,但却随即放下手的瓷碗,道了声是,而后匆匆的跑了出去…… 来送粥,却连他的面都不肯见,她究竟想做什么?试探他么?还是因为昨夜的事,而想用这碗粥断了所有的牵连?他不懂她,到了今日,他才发觉自己当真是不懂她,她在想什么,要做什么,他根本就理不清,也猜不透…… 大殿外响起秦安的声音,他知道是她来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华琼的话再一次不经意的闪进脑海里,另他竟有些心虚的望着窗外,刚才想遗忘她,放弃她的决心再一次动摇起来,他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为她挣扎,但是在他的生活中,这仿佛否已经成为了习惯…… 她的脚步上带着一种他特有的平静淡漠,慢慢的走进了‘尚书殿’,她大胆的不向他请安,虽然他早已经习惯她如此的不守礼仪,可是此刻,他却希望她先开口跟他说话,哪怕是从请安的那些话开始,可是,她却在走到御案前停下,而后轻巧的跪坐在长毯上,伸手执起了勺子,搅着那碗散发着梅花香气的粥…… 他听着她轻柔的搅伴,温柔的吹着,直到半柱香后,她才幽幽的道:“皇上,早膳凉了……” 这就是她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他不禁冷笑起来,心头的冰冷另他想立刻回头掐住她的脖子,问她是不是当真对他没有半点感情,他对她不懂,是真的不懂了…… “为什么……”他望着窗外悠远的梅花林,冷清的问了一句,为什么你可以做得如此决然,可以把他们之间的所有暧昧一夜之间都打碎,而他,却一直徘徊在爱与不爱的深渊里进退维谷,欲罢不能,他回首,望着她微愣的神色,握起拳头,再次重复了一句:“为什么……” 她轻柔的对他浅笑,那双纯真清澈的眸光带着点点迷茫,像是一个纯真不懂的孩童一般,轻柔的问道:“皇上指的是什么?” 他的剑眉顿时拧起,心头的烦躁让他不想跟她在这样演戏下去,可是,他却又害怕自己的行为会让她更加恐惧自己,毕竟这两天,她被他吓坏了,于是他压抑着心头的烦躁,大步走到那碗粥前,一语点破她昨夜之事:“朕听说你四更末时,便去了‘温泉别馆……” 她的眸光微微暗淡,但却抬首望着他,长睫轻动,少许,竟像有些紧张一般的闭上双眸,柔声道:“那时臣妾被夜雨声吵醒,因而……” 又是谎言,他的眉宇拧得更紧,不等她说完,就再次点破,道:“那为何会在四更末时一身潮湿的回‘凝雪宫’?”,而后凝视着她微怔的神色,口气带着冰冷的嘲讽,轻道:“都看到了,是吗?” 她的面色顿时苍白,双眸也带着错愕的望着他,而后竟是惊慌失措的站起身猛的后退几步,却不甚撞到了身后的桌台,她反射性的撑住身后的桌子,神色带着狼狈,但却又倔强的望着她,似乎还在想着如何去编造一个另他感动的谎言…… 他冷声笑出声,心头泛滥着一种自己都不知晓的混乱情绪,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每一次遇见她都会像是疯子一样,他不想这样,可是却又偏偏无法控制自己对她的疯狂,握紧拳,带着嘲讽与心疼的冷嘲道:“明月……经过了昨夜,你……还会爱朕么?”,而后转首凝视着她错愕的容颜,而后一步一步的走向她,想在这里将她的面具全部撕毁…… 他在她的面前站定,看着她拼命压抑着自己,想要平静的神色,薄唇抿起了冷笑,伸手轻抚着她那双会说话的长睫,直到她害怕得颤抖,害怕的呼吸混乱才停手,她让他心绪不拧,那么他又为什么要因为心疼她而让她得以平静? 他缓缓的放下手,撑在她身后的桌案上,与她的气息相闻,将她的身子困在中间,凝视着她那双第一次就骗了他心的眼眸,等待着她所编造的故事…… 她轻拧着手中的丝帕,神色慌张,但却极不自然的道:“明月……只是心里有些难过,明月睡醒的时候皇上已经不在了,所以明月想去找皇上,可是却没有想到……”,话未说完,她的眼中却起了雾气,而后他看着她眼中的一滴泪水掉落下来…… 周围的空气像是被什么抽走了,只剩压抑,他望着她垂泪的眼,心像是被什么揪起来一般,疼得另她无法喘息,他说服着自己她又在作戏,可是她的眼泪却让他只想相信她,他闭上眼,不原再看她的悲伤,但却无法克制的抱住她娇小的身子,将下鄂抵在她的额前,在闻到她身上那清幽的冷香时,带着压抑的沙哑道:“明月……朕……还可以抱你吗?” 如果,你刚才所说的那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他还可以拥有她么?她的身子微僵,似乎想说什么,而他则是将她紧搂在怀中,不想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扯下她面容的薄纱,吻上了她的唇…… 那一日,他在‘御书房’中癫狂的要了她数次,他看着她挣扎,求饶,但是他却依旧狠心的在她的锁骨上咬下了两排牙印,因为他知道,她的心被她藏了一个他所看不见的地方,她永远都不会将它交给他,所以,他狠狠的要她,要让她彻底的成为自己的人,要让她一辈子都忘不了他…… 那一天,他抱着她,将她带到了他母妃生前亲手种下的海棠花林中,学着母妃曾经的样子,让她躺在地上,望着这漫天飞舞的海棠,感受这生命弥留的最后美丽…… 这是他第一次愿意与一个人分享自己曾经的一切,所以,在她问这是什么地方的时候,他告诉她:“朕最喜欢的地方……”而后与她同躺在地上,亲吻着她的额头,搂着她的身子,在她耳边轻柔笑道:“朕一直以为,就算这一生耗尽,鬓角华发,也找不到能陪我来这里的人……”,他转首望着天空中纷乱飞舞,四处流溢的花瓣,缓缓的闭上双眼,挝紧她的手,任由那些花瓣落在他们身上…… 自从那日之后,他夜夜宿在‘凝雪宫’中,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只会让自己沉沦得更为彻底,可是,他却清楚的知道,就算现在他清醒了,也依旧拔不出这温柔乡…… 三日后,一切平静,他以为她对自己所布下的计划也踌躇不定,毕竟自那日刺杀之事发生后,就没有再发生什么,可是他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她所策划的一切,竟不会因为他而改变,可是他,却在明知道这些混乱的场面都是她造成的情况下,依旧无法放开她的手…… “六尚各司的井内发现男子尸体,共三名,但尸体打捞上来之时,面容已经溃烂不堪身上没有丝毫伤痕,但却全身发黑,一看便知是被人投毒之后故意毁去容貌之后才投进井中……”秦安在汇报这件事时,详细的描述了后宫中又一次发生的风浪,而他,却是在冷静的听完后,闭上了双眸。 她已经到了为了搭救如月不则手段的程度,可是,这一次他却并不以为她是完全为了如月,因为他渐渐的发觉,她眼中越来越多的悲伤与凄楚,那是一种无奈,一种被迫的无奈,这种眼神,他曾在太后眼中看过无数次…… 以前,她为如月所做的一切已经到了一种极限,他并不认为所谓的前世今生之说就可以让她为如月牺牲到那种程度,而现在,他就更不认为如月有那个魅力可以让明月以草菅人命为前提去搭救。因为越是靠近她,就越发现,她并非无求,只是她所求的东西他看不清楚,她眼中的那种落寂的哀伤,他更是猜不透…… 剑眉紧拧,他沉思少许,而后将桌案上的一枚令牌递到秦安手中,道:“将这枚令牌交给德妃,并且告诉她,这几日朕政务繁忙,怕是没时间去陪她……” 秦安应声接过,但却在看到那枚令牌上的字迹时,怔住了,而后紧张的道:“皇上,使不得,这可是可以调动‘怀月国’所有兵马大权与暗卫的的‘紫玉九龙’令,这……”,他摆手打断秦安的话,却只是闭上双眸,轻道:“朕只是想让她知道,朕对她是真心的……”,倘若她能明白他这份真心,就应当放下这一切,将所有的事情向他坦诚,告诉他,她究竟想得到什么而酝酿了这一切…… 24帝王篇,梦境 在秦安将‘紫玉九龙’令牌送到‘凝雪宫’后,他便立刻下旨,册封淑妃为‘代皇后执令’,搬旨让欧阳红玉辅佐。他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倘若让后宫的任何一个人知晓这三条命案是明月所为,那么他纵然是天子,也未必能保全她的安危,所以,他必须在众人相互猜测忌讳之时,将淑妃捧到高处,代替她受人嫉妒,而现在淑妃还不能死,他还用利用暮氏拖住欧阳氏,也要保全明月的安危…… 正午时,华琼回宫,将他昨日命令她彻查的事情禀报了,原来那三名后宫传闻中的‘草莽匹夫’原本是山贼出生,后来被官府抓获后交至帝都九门提都处以疾刑,但三日前,京城中突然来了一名神秘的女子,说是这三名贼子的亲人,且花了一笔银子将尸体买下,说是要运回家乡埋葬,官府在想到贼子身份难定,也没有人平白无故花大笔银两买尸体之事,因而变将尸体交给了这名女子…… 他听后,剑眉紧拧,这种手段的确高明,不仅可以释去所有嫌疑,掩人耳目,也不必滥杀无辜,但是……他微微眯起双眼,冷清的道:“那名女子是谁?”,是明月还是萧童,或者……她们二人在外也布置了眼线? 华琼的面色有些僵硬,但却也依旧禀报,道:“回皇上的话,据京城官府的人描述,那女子身材窈窕,眉清目秀,虽不是极美,但却也水灵可人,但最关键的是,那女子穿着朴素,却能出手就是五百两,至于面容……”华琼说到此处突然停顿下来,而后秀眉微拧,轻道:“奴婢斗胆,根据那些人的描述,奴婢可以断定那女子是德妃娘娘身边的丫鬟萧童……” 他眉宇一动,眸光瞥向跪在地上的华琼,双手负在身后,瞳孔中泛着丝丝冷意,而华琼则立刻就感受到了他的怒气,忙匍匐在地,僵硬的道:“奴婢该死,不该擅自猜测主子,请皇上的恕罪……”,说罢,就将额头磕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薄唇冷笑,信步走到窗前,双眸眯起,冷道:“华琼,你是一个聪慧的女子,也是跟着朕最久的暗卫,你应当知道朕的脾气……” 华琼的身子一颤,神色带着几分慌张,但却依旧冷静的道:“皇上息怒,奴婢只是想将事实呈现给皇上,况且,德妃娘娘的确不同寻常,她几次三番在后宫生事,如今又闹出这等风波,奴婢还请皇上三思,这样的女子聪慧绝顶,不可留……” “大胆……”他蓦地回身望着华琼,眼中怒气横生,握掌成拳,而后在秦安慌张跑进大殿之时,他紧抿薄唇,冷道:“暗卫华琼,以下犯上,杖责五十,禁闭三年……” 秦安一怔,而后忙上前对他道:“皇上息怒,华琼不若寻常女子心思细腻,但是对皇上却是赤胆忠心,还请皇上饶恕……”,说罢,在看到他没有丝毫动摇之时,焦急的转而望向面色苍白,但却依旧傲然的不肯认错的华琼,赶忙上前,蹲下身子,小声道:“华琼,你还不赶快向皇上认错,德妃娘娘是皇上心尖上的人物,岂能够容你擅自评价,你还不快……” “奴婢知错,但这错,却只错在顶撞了皇上……”华琼打断秦安的话,傲然的说道,而后抬首望着一脸隐怒的他,猛的将头磕在地上,双手握拳,道:“皇上,德妃不是寻常女子,从平日里的言行看来,她的心机叵测,手段阴狠,却又善于玩弄权势没,挑拨人心,奴婢恳请皇上舍去德妃娘娘,以防后患无穷……” “秦安,给朕拿鞭条来……”,不等华琼说完,他便已经怒不可懈…… 秦安怔住,面上的血色顿时也退尽,但却依旧不敢违抗命令的将贡放在刑房的鞭条呈上,而他,则是第一次如此重惩一名暗卫,或许,在华琼与秦安看来,他只是因为太过在乎明月才会失了平日的冷静,竟亲自去惩罚一名婢女,但是他却清楚的知道,要是他不这么做,那些潜藏在暗中,对明月的所为都清清楚楚的暗卫,必然也会与华琼一样指正明月的所为,甚至伤害她…… 自华琼被他惩罚之后,就被禁足在‘吣心宫’的暗室里,他知道这样的惩罚对于一个女子来说,的确太过重,但是此刻后宫纷乱之时,他绝对不能放出一任何一件对明月不利的消息,她是为解救他而来到这个世界上,他已经等了十多年,尚且不论他对她的感情,就凭她的特殊,他不能准许任何一个人动她一根寒毛……虽然,他知道凭借她的聪慧,若有人想动她,怕也是很难…… 这一次,他将后宫的执法令赏赐给淑妃,赋予她代皇后执法的权利,为的就是从某种角度上壮大暮氏的权利,但是欧阳红玉是一个极为敏感的人,难免在发生风吹草动之时会有所联想,所以,他又在下旨之时,命令秦安打赏了不少首饰给她,以宽慰她的心,毕竟她曾是辅佐皇后治理后宫的人,如今却要辅佐与自己一直对立的淑妃,心中难免不快…… 圣旨下达的第三日,派出的暗卫回来禀报,后宫中并无人不服,只是淑妃一直失宠,如今却能接下‘代皇后执法’的重任,难免惹人非议,他听到这样的汇报时,不禁一声冷笑,他要的,便是所有人将矛头都指向淑妃,而淑妃有欧阳红玉在身边,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差池与性命之忧,而现在,他唯一想知道的,便是明月如此策划这场棋局,想对付的,究竟是谁…… 一夜孤枕难眠,另他心情烦躁至及,但是在这非常时期中,他不宜去找明月,但是他今晨之所以会让秦安将‘紫玉九龙’交给明月,就是想告诉她,他不能去找她,但是希望她来找他…… 但是她为何还不来?拧起剑眉,他不禁有些怀疑秦安究竟有没有将他的话传达给她,于是他再次招秦安进来,询问令牌之事,而秦安则是像偷笑一般的道:“皇上,奴才今晨拿到令牌时就已经去‘凝雪宫’宣的旨意,德妃娘娘也问了是否能见皇上,奴才跟娘娘说,只要有这块令牌,娘娘可以随时与皇上相见……”,说着,竟是低下首,隐忍着笑意…… 他的面色有些窘迫,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如此询问秦安,但是即便秦安已经跟他如此说过,可见她迟迟不来,他的心还是照样慌乱烦躁的窒闷,他瞥了一眼强忍笑意的秦安,一挥袖,道:“出去侯着,若见到德妃,不得阻拦……”,秦安噗嗤的笑了一声,而后迅速的跑了出去…… 子夜十分,他烦躁的在寝殿中来回走动,御案上的奏章如同几个时辰前一样放在那里,上面只有寥寥的几个赤色朱批,明明都是一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但是他却已经到了见不到她就连这些事都想不到好办法去解决……停下脚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感觉到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冷香,心一紧,他推门而出…… 他不喜欢在大殿外点灯灯,因而大殿外除了一盏足以另人看清楚脚下路的烛台之外,并没有设下任何灯火,因而原本就幽深的大殿中,显得分外的昏暗,但是那股他所熟悉的冷香却如引路明灯一般,弥漫在整个大殿之中,让他一步一步的走向她…… 她似乎很习惯这样的黑暗,走到‘未央殿’时,他便看到了那抹素洁窈窕的身影,薄唇抿起浅笑,胸口的烦躁顿时化做了丝丝温柔,不禁负手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在黑暗中缓缓移步,但是却不是因为寻找‘长生殿’的路,而后轻抚着大殿中雕浮着龙腾与各类图案的柱臂,他虽然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但却隐约觉得她似乎再探索什么,轻微那双白皙纤细的手指正一寸一寸的描绘着那些雕刻,像是那些东西,是她曾经所熟悉的一般……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她可能曾经见过这里的东西,他心口刚才的畅快顿时像是被什么堵上了一般,气息难平,紧起眉宇,他极为不喜欢这种感觉,虽然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但是那种惶惶然,另人心思不定,像是有什么东西随时都会消失的感觉当真是不好受,深吸一口气,他信步走向她,而她,却不知为何突然退了一步,竟正好撞在他的怀中…… 她面带错愕的回首,而后在看到他时,微颤了一下,像是被吓着了一般,随即后退了一步,而他,则是顺势将她的纤细的柳腰环住,‘窈窕淑女,君子好求’,不知为何,在将拥她入怀的那一刻,这八个字就那样顺理成章的沙过他的脑海…… “皇上……”她轻柔的声音带着一种另他着迷的无措在他耳边响起,他眸光微暗,竟是情不自禁的低首,隔着她面容上的那层薄纱与她的唇相触,而后望着她眼眸中尚未隐去了慌乱,低沉的道:“刚才朕闻到了一阵冷香,便寻香而来了……” 她的面色一僵,渐渐耳热的模样煞是惹人爱怜,他欣赏着她的娇美,但她却定了定神后,像是掩饰什么一般的说了一句:“臣妾打扰皇上了……” “不打扰……”他望着她娇憨的神色,温柔的笑出声,将她的身子搂得更紧,暧昧的道:“朕等了你一天,等到吃不下睡不着……” 她的眸光在听到他这句话后,竟是迟疑的闪躲,长睫轻煽着敛下,但是粉唇却抿起了一抹轻柔的笑意,他轻笑,再次靠近她,将下鄂抵在她的额头上,轻唤了一声明月,而后捧起她的脸,带着真心的道:“以后早点来陪朕,否则朕的心会不安……”,而后摘下她面上的薄纱,低首吻上她的柔软温暖的唇,轻呢道:“不安到连一章奏折都没看下去……” 喜欢一个人,或许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像对她。他坐在案上,将最后一份奏本批阅完之后便扔到了一旁,眸光凝视着她站在窗前的素洁身影,起身,轻步走向她,在看到她那只抚弄着窗沿花雕的素手时,薄唇抿笑,伸手握住,而后在感受到她手上的冰冷时,拧了一下眉,但她却乖顺的依偎在了自己的怀中…… 轻笑,环住她腰身的手,不禁托起了她身后垂落的长发,以指轻梳,而后突然想起了当初想要与她永结同好的想法,薄唇浅笑,食指抚过她的粉唇,轻捏出她的下巴,低声道:“明月,我们现在拜堂……如何?” 她的面色一怔,而后错愕的抬首凝视他,他看不到她眼中所蕴藏的东西是什么,不禁对她的回答带了几分紧张,她的唇抿了抿,却是浅笑了一下,而后重新依偎进他的怀中,摇了摇首,道:“不好……” 剑眉顿时拧起,带着心口一种说不出的不快,紧紧的搂着她的身子,她的身子一僵,像是已经感受到了他的怒气,有些无措的挣扎起来,但在无法挣脱之时,却是无力的闭上了双眸,带着几分委屈的道:“拜堂乃是皇上与皇后洞房之时才能行夫妻之礼,可明月……” “朕没有拜过堂……”,像是想急切的像她解释什么一般,却又像是恼怒她的拒绝,他一把将她的身子横抱起来,大步走到龙床前放下,凝视着她的双眸,一字一句的道:“这里……也从来都没有睡过女人……”,她是第一个…… 她的长发披散在明黄色的大床上,金丝绣的彩色龙腾图在她的身下散发着迷人的光芒,他望着她那双清澈灵透的眸光,想让她知道自己的真心,更是想透过她的眼看进她的心里……或许,是无法在忽略他的注视与急切索取答案的执着,她竟是缓缓的伸出手轻抚着他冰凉的面容,让他一怔…… 她从来都不会主动对他表示什么,虽然曾经也曾假戏真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感受到她温柔的手触摸在他的脸上时,竟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心颤,她的手指在他的面容上描绘着,让他的全身一阵燥热,甚至另他有些克制的别过首去,但是她却依旧细腻的拂过他的唇,而后在他想闪躲之时,突然勾住了他的脖子,送上了红唇…… 他的身子如遭雷电一般的僵住,甚至停住了呼吸,她的唇带着一股迷人的冷香,弥漫在他的气息间,生涩的动作像是初经人事的少女一般,带着忐忑与不知所措,在唇却唇摩擦的瞬间,她有些想放弃,但是却又继续轻吻着他冰冷的唇瓣,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垂怜,但却又像是不甘愿就这样服输一般…… 他看着她的徘徊与挣扎,心口的跳动越来越激烈,接着竟是迫不及待的托起了她的身子,深吻住她的唇,与她的缠绵…… 汗水,交织,深吻,缠绵……所有的一切都发生的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他再一次狠狠的爱了她,让她在自己的怀中绽放了所有的美丽,在交融的瞬间,他不住吻着她那双因为懵懂而迷茫的双眼,紧握住她的纤细的手,在她累及时,在她耳边轻道:“睡吧……”,每一次,他都如此癫狂的让她累得昏昏欲睡,望着他怀中的她,他不禁有些自嘲的轻笑,她……的确是一个磨人的小东西…… 她做噩梦了,深夜里,他被她的不安与痛苦轻呢的声音惊醒,他起身,将她抱在怀中,想安慰她什么,但却清晰的听了一句另自己震惊的话语:“我不爱你,我不爱你……”,他不懂她在对谁说,但是这句话对他而言,却是晴天霹雳,他想唤醒她的声音被她的这句话卡在了喉咙里…… 这不是他见她第一次做噩梦,上一次‘坤宁宫’时,那一日,她醒来时看到他时的那种惊恐万状的表情像是标记一样深深印刻在了他的心口,可是那一次他不想去追究,因为他知道,有些真相挖掘出来,他未必能承受…… 深吸一口气,莫名的感觉自己周身冰冷,他望着她面容的汗水,伸手拿起丝帕轻柔的为她擦拭着,但是她却突然抓住他的手,紧得另他感觉到了一丝痛意,而后只听她拧着秀眉道:“我恨你,我只知道我恨你,恨你,恨你……”,而后在他愣怔之时,眼角滑落了一滴泪水,拳头紧紧的握住,拼命的摇头:“皇上不也想杀臣妾吗?御旭,你究竟想怎样?我说过荷清婉不是我杀的,你为何还要跟我纠缠不清?我不欠你的,不欠你的……” 心口窒住,她刚才的话像是一把利剑一般刺穿他的心头,她在叫别的男人的名字,她竟在梦中叫着别的男人的名字,她……一阵冷风吹拂起纱帐,他似乎清醒了一些,可是在这清醒中,他却又想起了另一个另他窒息的事,御旭……那是太祖的名讳,心口,在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咯噔了一下,接着他感觉自己的空气都从身体里抽离…… 御旭……她为什么要叫太祖名字,为什么会提到太祖的那名没有被计上史册的皇后?荷婉清是太祖为了筹划统治十六国的一颗棋子,但她死后,太祖便将她的名字在天朝的记册上删去了,所以很少有人知道‘荷婉清’这个名字,也几乎没有人知道太祖曾经有册立过皇后,毕竟‘明月贵妃’这个名字,在那样时代里,才是最鲜艳的史记…… 她的身子一动,将他的思绪拉回,他将眸光转落到她身上,却见她已经睁开双眼,且额头上的冷汗连连,在看到他时,竟是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焦急了唤了一声皇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听到她依恋的轻唤时,心头竟是一痛,着痛似乎要将刚才的思绪全部碾成粉末一般,他望着,看着她看着自己的眸光,拿起丝帕轻试着她的额头,轻柔的安慰道:“做噩梦了……”,而后拨开她额前的发丝,顺便找了一个借口,低声道:“还好没有发烧……” 她的眸光显得楚楚可怜,另他动容,他想将她拥入怀中,哄她入睡,但是却见她依旧紧握着自己的手,只是此刻的力气竟显得有些虚弱,而后道:“臣妾……有没有说梦话?” 他的手一僵,眸光划过一丝紧张与慌悸,但是在看到她眼中的不安时,被自己强硬的压下,他有些心疼的低首了一下她的轻煽的长睫,却依旧纠结于她的那句‘我不爱你’,闭上眼,而后浅笑着对她道:“明月说很爱朕……” 她一愣,而后却是带着调皮的道:“皇上在笑话臣妾……” “没有……”他带着焦急的脱口而出,伸手猛的抓住了她的手,脸上的笑意早已敛下,但却在看到她面容上的错愕时,才察觉自己又失控,他有些挫败的闭上眼,将她的身子带进怀中,在跟她将话说白,可是偏偏吐了一个‘朕’字时,再也说不下去,只能紧搂着她,亲吻着她的发丝,叹息的低呢:“朕等你说……” …… 五更天,东方渐渐泛白,早已醒来的他一直凝视着她的沉睡的容颜,昨夜,或许是真的累了,竟是一直卷缩在他的怀中,如同一只乖小可人的猫儿一般,紧紧依偎着他,仿佛他的胸膛就是足以她栖息的地方,并且在窗外的丝丝冷风弥漫时,更为贪恋的靠近她,寻取温暖…… 他有些失笑的将她搂在怀中,让她安心沉睡,可是自己,却是一夜烦乱,无法成眠,昨夜发生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不断的重复,她说‘我不爱你’时的决绝口气一直回荡在自己的心头,他并不想纠结在这个像是魔咒一般的无形网中,可是他的心却怎么都不允许他停下来,他介意她说这句话,更是介意她叫唤太祖的名字,该死的介意…… 五更天的锣鼓响起,再一次打断他的思绪,门外,秦安的脚步声,而后,屏风后面的声音响起:“皇上,该起了……” 他有些耐烦的闭上了双眼,而后低首望着怀中的女子,第一次不想去早朝,他是她的丈夫,可是她却……将她的身子搂得更紧,而后低沉的道:“传旨下去,朕身体不是,今日不早朝……” 秦安的身影在屏风后僵了僵,而后低声道了一声告退,便小心退了出去…… “朕留下来陪你……”在寝殿门关上之时,他低首轻柔的对怀中的女子道,而后靠近她的气息,与她相对,他从来都不曾对一个女子爱不释手到这种程度,可是他所有的第一次,都像是预兆了这一个不吉利的开端,就如他第一次迷上的女子,竟是一幅画像一般…… 闭上眼,薄唇轻柔的吻着她精致的面容,最后停留在她的唇角,轻道:“就算不爱,朕也打算将你一辈子栓在身边,你死心吧……”,他不想对她狠,但是,在今日之后,他似乎应该对她狠一点,毕竟,她被他宠坏了…… 红日高升时,秦安再次来报,说欧阳迟求见,他小心的离开她,独自起了身,欧阳迟还没有将冷孤云交付给他的征集兵马的任务完成,却还有心思来管别的烦心事,他道还真的是‘老当益壮’,薄唇抿出了一抹冷笑,他让秦安在屏风后为他更衣,而后大步走出寝殿,让秦安到欧阳迟在‘未央殿’的西侧偏殿等候…… 待他到西侧偏殿时,欧阳迟似乎已经等待多时,在见到他时,赶忙下跪拜礼,叩首道:“老臣参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拧紧剑眉,却是冷笑道:“相父大人还真是有心,但倘若朕当真万岁,那岂不成妖怪了……”,说着,他瞥了一眼欧阳迟瞬间难看到极点的脸色,负手道:“丞相有事快说……” 欧阳迟弓着身子,先是赔了一个笑,而后小心翼翼的道:“皇上,老臣并非有意打扰皇上调养病体,只是老臣今日上朝之时,听到帝都内流言四起,说上官尚书贪赃枉法,不得好死云云,老臣见事态严重,所以才贸然见驾,还请皇上赎罪……” 上官忠……他剑眉紧拧,在他所谓的‘流言’二字上定格,上官忠虽然并非一个老实臣子,但是他作风一向检点,当年,他将他提拔上来的另一个原因,便是因为他虽然深藏不露,但却作风正派,行事检点…… “传言中说了什么……”他拧着剑眉问欧阳迟,但心头却对件事诸多疑惑,倘若当真在帝都城中能传出这样的流言,那么必然是有人故意中伤,而这个人…… “回皇上,老臣也只是让轿夫去询问了一下,据轿夫回报说,帝都百姓称上官大人贪污受贿,行德败坏,且强抢了一名男子的娇妻,呃……老臣也曾打听过,据说上官大人家中的确有这么一名小妾,据说长得娇柔美艳,不过在半年前就以病死为名下葬下了……” “死无对证?”他冷笑的望着欧阳迟,欧阳迟一怔,但却严词庄重的道:“这件事算是死无对证,但是那名小妾的丈夫却尚在,并且有证人可以证明,至于上官大人贪污受贿之事,老臣也已经找到了几个证人,他们都可以证明……” “那依丞相的意思,是要立刻查办上官爱卿?”他冷沉的道,脑中思绪着究竟是谁要致上官忠死地,但在想起上官婉儿与明月所设下的投尸入井的计划时,心一怔,眸光猛的一眯,难道是她…… “老臣不敢,但是老臣与朝中百官的确听到了对上官尚书不利的谣言,因而才冒闯‘未央殿’求见皇上,皇上,倘若上官尚书身处清白,那么彻查此事并非会对其名誉受损,反而更能说明我天朝的威严,震我皇威……”欧阳迟大义秉然的道。 “如此说来,朕道是要感谢国丈大人了”他握紧拳头,对欧阳迟的话不屑一顾,但却在想起明月之时,不禁闭上了双眸,冷清道:“既然如此,那么此事便交于国丈去办,朕相信国丈决不会让朕失望……” 她终究还是要除去上官婉儿,当初,她曾陷害过上官婉儿一次,但是却没能成功,如今,竟有卷土重来,而他,却只能再成全她一次,握紧的拳头泛起青筋,心头泛疼…… “老臣尊旨,老臣定当为皇上效全马之劳,以宽圣心……” 欧阳迟分外欣喜的道,但是话说到一半,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眸光转动一圈后,忙跪拜在地,恭敬的道:“:“皇上,关于皇后娘娘言语失德一事……老臣已经有些时日未能见到皇后娘娘,不知今日可否求见?” 果然是老狐狸,他的薄唇抿起冷笑,道:“连国丈大人都知道皇后言语失德一事,看来朕的皇后的确该好好学学礼教七初了”,他转身走向殿内,坐在龙椅上,冰冷的望着欧阳迟,等待他的下话…… 欧阳迟的面色顿变,但脸上却依旧挂着笑意道:“皇上所言极事,皇上所言极是,那……老臣告退……”,说着,竟将额头在地上重重一拜,可谓是落地有声。 “不送……”他眸光别具深意的望着他,浅笑道:“国丈一路小心……” “承蒙皇上金口,老臣自当谨慎”欧阳迟冷着脸说完着句话后,随即转身离去…… 他轻敲着御案,撑起额头冷笑着看他离去,但却在打算重回‘长生殿’陪明月之时,眼角却瞥见了一抹素洁的身影从石柱后一闪而过…… 25帝王篇,身孕 她听到了他与欧阳迟的对话……大殿中央,他微微眯起双眼,凝视着她迅速消失在外殿中的那抹素洁,袖中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 从‘未央殿’的旁殿中回‘长生殿’的途中,他来回徘徊了许久,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竟会如此的徘徊,明明心里很想见她,陪伴着她,但是却在想到她竟是那样一个聪慧绝顶的女子,即便他对她再好,她也不放弃自己的计划时,他的心就像是置身云里雾了,不知道到底该恨,还是该继续这样在装傻吓去…… 从当初的挣扎到今日全心的沉溺,他也是经历了很长时间的痛苦折磨才决心继续与她在一起,毕竟他比谁都清楚,这个女子他舍不去,也放不开,但是,她的心却就像是一池潭水一般,明明清澈得很,但却始终不见底,另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看清楚她的所想,只能一直像猜迷题一样看着她,猜测她的用意…… 望着那扇寝室门,脑海中想她此刻的神色,而后闭眸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进…… 她还在睡,他紧眉望着诺大的床榻上躺着的那小小的人儿,心头有些疑惑的走向她,她的呼吸均匀细腻,并不像是在假装,但是半个时辰前她分明在偷听他与欧阳迟的谈话,可此刻怎会……他有些担心的走上前,看到她睡得香甜,不觉一笑,坐在一旁,伸手轻抚着她的秀眉,但却感觉她的肌肤似乎有些烫,一惊,随即对着门外道:“快请太医……” 她怀孕了,太医在把脉之后高呼恭喜,而他,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竟无法形容出心头的激动,韩太医告知他,明月的身子康复得极好,但是身子还是不够健朗,所以有孕这段日子要多加注意,因为她随时都有可能因为无法适应初孕而时常呕吐与厌食…… 这是他处心积虑想得到了一切,他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得到了,但是在韩太医告诉他,她的身子骨不一定能受得住孕育子嗣的时候,他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害怕,那种感觉深藏在心头,让他惶恐,他从来都不曾想过要任何一个女子为他生育子嗣,可是在她出的时候,他突然想这所谓的‘家’完整起来,想成为了一个丈夫的同时,也成为父亲,因为他知道,一个女人再无情寡义,对于自己的孩子,终究是难以割舍…… 想到她的腹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心头的担忧掺杂着喜悦,让他情不自禁的握住她的手,不顾及大殿内还有数名太医,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她已经是他的妻,且现在还怀了他的孩子…… 韩太医望着他,欣喜之色于然外表,与众太医再次跪地,齐声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他握着她的手,薄唇起了笑意,第一次觉得人生之中的确有什么值得恭喜,于是轻挥手,示意他们起身,但眸光却始终凝视着沉睡中的明月,在感觉到她似乎有醒来迹象之时,忙转首对数名太医道:“你们退下……” 韩太医叩首称是,而后带着众名太医踏出寝殿,而此刻,睡眼朦胧的明月却也睁开了双眼,他看着她可人的神色,心头顿时温柔,于是环着她的身子将她娇小的身躯抱坐在自己的腿上,亲吻着她的眉眼,百般疼宠的对她柔声笑道:“醒了?”,她就像一个可爱的小妖精,总是让他喜忧掺半,让他心神不宁却又有太多的喜悦…… 她依偎在他的怀中,微瞌上眼,神色朦胧,迷糊的看着他,轻道:“臣妾好象听到有人恭喜皇上……”,而后秀眉微动了一下,面色有些极不自然的道:“皇上有什么喜事么……” 喜事……他嘴角的笑意更深,却不打算正面回答她,只是将她的身子搂得更紧,闭上了双眸摩挲着她的细嫩白皙的脖颈,轻抚着她披散的长发,而后对着门外命令道:“秦安,传膳……” 今日,他在韩太医诊断出她已怀有身孕之时,就立刻命令秦安让御厨房将所有的拿手好菜全部烧出来,她的身子原本就不好,必须要好好调养才是,再者,韩太医曾说过,她身上留下的病根惟有生育子嗣后,在出月前的那两个月内精心调养才能康复…… 寝殿门被推开,顿时数十名宫女端着各色佳肴款款而进,不多时,整个大殿内都充满了菜色香味,菜上齐后,秦安带着笑意走上前,低首对他道:“皇上,御厨能烧出来的菜,都上齐了,您看还缺什么?”,说着,竟抬首,笑意不改的看了明月一眼…… 明月被秦安一看,竟是窘迫的动了一下身子,那神色憨厚可人的另他爱不释手,他浅笑着将她的身子搂得更紧,而后示意秦安离去……秦安立刻领会他意,但是脸上还上一派喜气,随即带领着数十名宫女匆匆离去…… 门,吱呀一声被关上,他低首望着怀中的娇人儿,刚想对她说什么,但是却见她秀眉带着疑惑的微拢,而首抬对他无力道:“皇上今日又什么喜事,不能与臣妾分享吗?” 他先是一怔,因为她的表情太过严肃,但随即压抑不住喜悦的哈哈大笑起来,他不知道若她知晓自己怀了他的骨肉会是如何惊诧的表情,但是他此刻却不想那么快告诉她,她是一个女人,且是一个聪慧的女人,所以,身为他孩子的母亲,他希望她能自己发现这个惊喜,于是他将她的身子抱起,走向餐桌,安置在一张他特别吩咐摆设的一张比较舒适的太妃椅上,拿起玉筷,在想起她曾为他烧的那碗水煮鱼片之时,挟起了一块鱼肉放进她的碗中…… 她为他做的第一道菜是鱼,那么她必然是喜欢吃鱼吧,他望着她,带在和宠溺笑意的道:“来,尝尝这些菜,若觉得好吃,朕以后每日都让他们烧一桌出来……”,说着,又拿起自己面前的碗,将每一道菜都挟了一份放在她的面前……他突然想起跟她在一起这么久,竟连她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 她望着他,面色上带着迟疑与不解,但是却依旧拿起了玉筷挟了一块菜细细咀嚼,他望着她面容上的神色,感觉她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吃,果然,她在吞咽下一口菜后,竟是将玉筷放下,面色带着几许疲惫的伸手按住了胃部…… 他的心一惊,忙握住她按在胃部的手,担心的问道:“怎么了?”,可忑却是闭上眼摇了摇头,而后带着无力的浅笑了一下,有些勉强的道:“臣妾没事,只是……胃部有些不适,想吃点清淡的食物……” 胃部不适……他的心头颤了一下,韩太医的话在顿时出现在他的耳边,她的身子还不行,她……他握着她的手几乎有些轻颤,她的身子还不够健朗,因而怀这个孩子的时候必然会比常人辛苦几倍,心一冷,他望向桌案上堆积的菜肴,心头满是她说想吃清淡食物的声音,于是他起身,舀了几勺素羹放在她碗中,心头忐忑的看着她,轻问道:“怎么样?” 她望着他,面容上带着几许浅笑,而后执起勺子浅尝了几口,似乎并没有排斥,他蓦地松了一口气,将桌上的素菜全部挑出,放在她的面前,屏息看着她慢慢吞咽的模样,心头的担心不减反增…… 明月有孕之事,不到几个时辰就已有不少人知道,他心头烦乱,原本想为她的安全着想,打算暗地里留她在‘吣心宫’中久住,待到她的身子好转的时候才宣旨通告各宫,毕竟现在时期非常,不仅是皇后禁足之时,更是上官一族衰败之日,但是此刻风声已经传出,若是他不拟旨,明月恐怕会遭人猜忌…… 于是他立即写好圣旨,让秦安到后宫宣读,并且以‘怀有天朝第一皇子’为名,将明月留在‘吣心宫’养生殿安胎,直到诞下小皇子……他知道他这般做法与情理不容,但是他却不想顾及那些所谓的礼教规矩,她是他唯一想保护的人,他不容许她出任何意外…… 圣旨在后宫宣读后,整个后宫入被狂风暴雨席卷一般,这是他早就料到了场面,所以在秦安将后宫听旨的嫔妃的反应有一一禀报之时,他也并没有太多吃惊,淑妃能有如此大的改变,必然是受了别人的指点,因为淑妃此人美貌有余,却与皇后一样不分轻重,至于欧阳红玉与上官婉儿的反应,本就在他预料之内…… 午时已过,暖日当空,他将‘御书房’堆积的政事处理完毕之后,便匆匆回了‘吣心宫’,说来可笑,自明月入宫后,他还是第一次焦急的想赶回自己的寝宫,平日里,这后宫数百座宫殿,他踏进最多的,怕是就属‘凝雪宫’了…… 回到‘吣心宫’后,他便一步不停留的前往寝殿内找她,想问她今日胃口可好,可是当他推门而进之时,迎接他的,竟是一室冷清,不知道为什么,心头突然空落下来,一种不知名却又及为不安的感觉在身体里肆虐,另他忐忑,于是他立刻命令秦安四处寻找,却在后花园中的‘汉御书阁’前侧看到她干呕不止的模样…… 他面色冷凝,大步上前扶住她气息虚弱的身子,托腰抱起,大步走进‘汉御书阁’内,坐在正厅中的龙椅上,将她安置在自己的怀中,带着几许焦急的望着她苍白无血的神色,道:“明月,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娇柔的依偎在他怀中,闭着双眸微微喘息,在双睫睁开之时,素洁冰凉的手轻握着他的手,带着不安的看着他,轻道:“臣妾是不是病得很严重?” 他微怔,望着她眼中闪烁的害怕,那害怕似乎并非怕自己生病,因为她为了如月连命都不要,又岂会怕自己生病,紧搂着她的身子,他心头一沉,却是劝慰的道:“没有,御医说明月的身子只是有些虚弱,要多休息,多吃些东西……”,不想告诉她,是因为她应该已经知道,毕竟,她是女人…… “只是身子不好么?”她的眸光顿时变得恍惚起来,声音也让他听得不真切,她抬眼望着他,微抬首,轻抚过他的剑眉,但是在触碰到他的皮肤之时,他竟感觉她的手有些颤抖,心一冷,抱紧她想安慰什么,却见她神色不安的轻道:“轩……我是不是……”,说着,突然停住,就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的心在她没有说完想说的话的时候渐渐变得冰凉,她不该在知道怀了他的孩子后竟是这样的神情,她的眼中为什么满是恐惧与惊慌?他这么喜欢她,这么疼她,现在她有了他的孩子,不应该觉得高兴,不该觉得兴奋么? “爱妃怀了朕的龙嗣,不开心么?”他的声音紧绷起来,原本的喜悦全都在她眼中露出的惶恐时,灰飞湮灭,而她,则是在听到他这句话时,像是被判了死刑一样,蓦地僵直了身子,清澈的眸中,那道清浅的伤痕那样明显的流露在外,随后,她闭上双眼,却是抱住了他的身子,低声轻呢道:“臣妾……开心……” 她的挣扎那样的明显,却又是满腔委屈的对他说自己开心,他望着异味在自己怀中,紧闭双眸,像是想借次驱逐恐惧一般的痛苦神情,心头一揪,抱进她,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该生气的,可是……他伸手轻抚着她依旧平坦的小腹,心头的冰冷与温柔相互交战,明月……他当真对她又爱又恨…… 低首,在她的眉宇之间留下一吻,闭上双眼压抑着自己心头的混乱,低柔道:“明月,以后别让朕生气……”,每一个她另他愤怒时,他都会克制不住自己的想伤害她,而今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将她的身子紧紧环抱住:“朕要做父亲了……”,虽然这个孩子,是他百般设计得来的…… 傍晚时,朝臣求见与‘御书房’,他见明月坐在睡榻上除了看书之外似乎无事可做,又想她可能长住下去心生寂寞,于是立刻命令秦安前去‘凝雪宫’将萧童带来陪她,但是秦安却在听完他的话后,表情疑惑的对他道:“皇上,前两日德妃娘娘已经向皇上献了一名‘御前侍女’,说是此女是送给皇上的,呃……要不奴才现在就放那名侍女去伺候德妃娘娘,让娘娘解解闷……” 他怔住,甚是不解的望向秦安,在理清了秦安话中的意思之后,剑眉蓦地拧起,却是不明白的问道:“什么意思?”,她送他一名侍女?‘吣心宫’中向来不缺侍女,她送侍女给他做什么? 秦安望了他一眼,似乎以为他故意装作不明白一般,于是赶忙赔笑道:“皇上赎罪,没什么,只是前两日德妃娘娘驾临之时,将一个名叫‘冬月’的宫女交给了奴才,说是送来伺候皇上的……” 他的气息一动,顿时明白了秦安的想说什么,面色顿时冰冷,她居然送他一个女人,她……,胸膛渐渐起伏,他的双眼微微眯起,而后在克制不住之事猛的握起拳头,吓得秦安后退了数步,面色惶恐,而他则是闭上眼,冷清的吩咐了几句后,大步走出了‘吣心宫’…… 政务处理完后,他没有去‘养生殿’看她,而是命令秦安为他磨墨,将自己关在寝殿内处理政务,今日秦 安跟他说的那件事,让他气闷了半日,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呼吸难平,他想说服自己,那时她还不知晓自己怀了他的孩子,所以才会不知轻重的做了这等事,所以他也不必要如粗耿耿于怀,可是他的心口终究闷的另他无法喘息…… 三更天,他依旧掌灯批阅,因为他自己心里清楚,仅夜必然无眠,但是在打更声响着时,却见她一身素洁长袍推门而入,巧然嫣笑的走向他,而后代替了秦安研磨。他不曾阻止,只是握了握拳头,继续朱批…… 一柱香后,秦安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素羹走进来,而他,则是啪的一声放下朱批,撇了一薄唇,露出了一个还算得上温柔的笑意,望了她一眼,伸手拉过她不停磨墨的手,带着点点扎进自己心头的讽刺,道:“明月是想在此看住朕,还是真心来陪朕的?”,而后在她神色微怔之时,起身走到她身边,端起那碗素羹,执勺舀起,对她道:“来,朕喂你……” 她的面色有些僵硬,带着几许微红,却是极为生疏与不自然的抬手推开,轻道:“皇上,我自己来……”,说着,竟端起了另一碗,不再理会他…… 他脸上的笑意僵住,紧握着那瓷碗,恨不得将她捏碎,他已经这般讨好她了,难道她看不到他的心么?胸口的怒气再次升起,他啪的一声将羹碗放在桌案上,冷清的说了一句:“朕不饿……”,而后继续批阅奏本…… 她停了手中的动作,但却是极为缓慢,像是在内心忧郁挣扎什么一般,少许,她微抬首,望着他,带着几许讨好的轻柔道:“轩……我……我饿了……” 他写字的手一僵,一滴墨汁沾在了明黄色奏本上,双眸微眯,凝视着那如同嘲笑自己的墨团,强硬的想让自己不去理会她,可是,在转首看她之时,却发现她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神色温柔。他的心被她这个动作一紧,忽然觉得,其实她害怕怀孕是一回事,但是喜爱这个孩子又是另一回事,叹息,有些诅咒自己的反复无常,但却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朱批,执起碗,轻吹至凉后才递到她的唇边…… 在舀起到二勺的时候,他的面前却突然出现一只勺子,微怔,抬首之时,却见她面容上带着俏皮的笑容,学着他刚才的样子,轻吹了吹,而后放到了他的唇边…… 他愣愣的望着她的每一个动作,也配合的含住了那只勺子,将素羹吞咽,但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食不知味,并且是满心苦涩,她做了伤害他的事后,似乎永远都会表现出一种安然自若的神色,而他,却在被伤害的同时,依旧要哄着她,依着她…… 那夜,他在哄她睡下后,独自一人坐在寝殿的御案前,闭眸听着她清浅读呼吸,感受着自己心头的刺痛,他为这个女人付出得太多,可是她却始终不懂,他们之间的差距似乎从刚开始见面时就已经形成了,他一点点的喜欢她,而她,则是在一点点的猜忌他,所以,当这些一点点积少成多的时候,他们的心也就越来越远,即便,他一直追寻着她…… 握起拳头,有时候,他当真想一刀了结了她,彻底断了自己这痛苦的来源,可是,他自己却可笑的知道,她既然已经出现在他的生命里,那么他若想割舍她,便是永远都不可能…… 26帝王篇,杀戮 时至四更天,窗外寒气雾重,他坐在御案前,撑着额头等待早朝。这不是他第一次失眠,但却是第一次她在自己身边,也会失眠,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她的心究竟是怎么的,为什么可以在他对她如此之时,竟可以面不改色的将另外一个女子推向她?这一夜,他想得太多,可是却是一片混乱,伸手揉着眉心,却听到床上传来细微的响动,而后只闻她朦胧越又清晰的唤了一声:“皇上……” 闭上双眸,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大步走到床边,俯身环住她的身子,将她掀开的棉被重新盖在她身上,沉声应了她的轻唤,冷清道:“怎么不睡了?”,她睁着迷茫的双眼,静静的望这个他,那种气息干净且纯净,少许,她伸出手,轻环住他的腰身,粘腻的柔声道:“臣妾冷……” 冷……他在听到这个字眼时,不禁闭上了双眼,她或许也只有冷的时候才会想到自己,薄唇抿起冷笑,带着嘲讽道:“朕明白……”,而后褪下身上的龙袍,钻进被子里,紧环住她的身子,轻柔的道:“睡吧,天快亮了……”,天亮了,他的寂寞和疼痛或许会少一点,至少,在面对那些朝臣的时候,不会觉得空虚寂寞…… 她应了一声,乖巧的依偎在他怀中,在寒气吹拂起明黄纱帐时,又更加靠近了他一些,而后在他轻哄她入睡之时,却说道:“皇上以前也是这么待其他嫔妃的么……” 他的身子僵住,一种说不出的愤怒从心头蔓延至全身,但他却强硬的压抑着,只是更加搂紧她的身子,无法克制的言语相伤:“后宫的每一个女人都是朕的妻妾,明月以为呢……”,她是他第一次用真心去对待的女子,他花了多少心力耗在她身上,他把她当成今生唯一可以共度的人,可是她究竟在想什么…… 她的身子在他的怀中紧绷起来,但却又随即缓缓的放松下来,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粉色的唇竟抿起了一抹凄楚的笑意,而后在他凝视中无力的道:“是啊……”,接着抿唇笑道:“她们都是皇上的妻妾,她们都爱皇上,每一个都比臣妾还爱皇上……”,说着,竟推开了他的身体,闭眸不语…… 她太善于演戏了,他感觉着自己怀中刚刚捂热的温暖与此刻的冰凉,不想理会她,更不想像以前那样安慰她,只是狠着讽刺的道:“不冷了么?” “冷,可是却比心痛好过千百倍……”她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像是极力克制着想哭的冲动一般,紧握的拳头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他看着她娇小的身子,心头疼痛着,他不知道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她,她为什么可以装得这么像,她…… 心头的疼痛肆虐,他无法忍受的猛的掀开棉被下了床,大步走到龙椅旁坐下,置身在冰冷空气中,压抑的喘息着…… 一夜烦躁,五更天时,他更衣早朝,他知道,自她醒来后就没有再睡着,他心疼她,但是却再做不到委身去哄她…… 踏出‘长生殿’,秦安早在门外等候,他拧紧剑眉,握拳负手道:“你留下好好伺候德妃,吩咐下去,若是德妃有什么磕着碰着,朕决不轻饶……”,说着,大步离开…… 他曾经想过他们之间最后的结局会是怎样,但是无论想过千百种,都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日他会与她别离,或许,在他所策划的每一个局里,都已经给她留了位置,无论她将来对他恨也好,爱也罢,自他确定自己今生已被她牵拌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打算放过她…… 但是命运真的喜欢捉弄他,在她没有出现之前,他将这个人世看得很彻透,甚至不相信生离死别的悲痛,他以为他这一生都会是帷幄天下的人,可是,却没有想到他的一生,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被逆转…… 那日的早朝,百官齐奏,要他处置上官忠,他知道上官忠对他忠心耿耿,但是她要他死,他又岂能让她失望?所以,他革去了上官忠的尚书之位,并抄其家,将他的妻妾全部发配边疆,让上官一族就这样草率的从天堂扔进了人间地狱……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原来他与明月的那种所谓的喜欢比爱更可怕,他开始渐渐变得纵容她的所做所为,虽然,提拔上官忠是为了得到‘嫁衣神功’,而废除他,也在他的计划之内,只是,他依旧为了她,而将这一切都不顾后果的提前了……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内心有多黑暗,可是在顺从她的心意将这一切的计划都变为现实的时候,他才明白,原来对她的爱,比自己内心积累了二十多年的恨更为可怕…… 所有的事,在他放纵她的那一刻,如开弓的箭,无法在回头,她将冬月推进他怀抱的那一刻,他以为心死不过就是如此而已,可是,他却从来都没有想过,她就如天上的浮云,可以降临在他的身边,也可以永远的消失…… 皇后死了,上官婉儿死了,上官忠也死了,他知道,这些都是她的所为,他一直以为,她之所以如此,应该都是为了如月,所以,他从心里找了一个理由去原谅她,可是,他的仁慈却让她杀了他的孩子…… 27帝王篇,谁怜悯谁 他身边的每一个女人都是他精心布置在这后宫的棋子,他从来都不会随意去找一个对他没有任何用处的女子,可是,他却破格收了冬月,因为他恨明月,恨她的绝情,恨得几乎失去自我…… 可是,在他刻意去冬月的宫殿后,失魂落魄的回到‘长生殿’时,却发现那张床榻上所有的被褥一切都换新,他没有看到她伤心的泪眼,没有听到她说自己错了,甚至就连空气中都没有她身上的冷香时,他才明白,他即便恨,却还是爱她极深,爱到根本无法面对没有她的一切,可是男人的自尊却不容许他低头,所以,他压抑着,痛苦着,直到自己觉得自己因为爱她而憔悴沧桑…… ‘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这句话,他曾听父皇无数次叼念在口中,可是,当时年幼又正直丧母的他,心里有的只有冷清与对人世间所有一切的不信任,皇室是要垂范天下的家,就连皇室都如此了,他还能相信别的什么? 可是,偏偏在他已经绝望了二十几后,她出现了,可笑的是,她竟是以他的棋子的身份出现在他的身边,这算不算是一种报应他不知道,可是他知道,他在被她吸引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已经将他的后半生缠绕在了这个女人身上,致死方休…… 在她将冬月推向他怀抱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该让沉迷清醒了,可是有很多事情,并不是他自己想忘记就忘记,比如她的清香,她的笑颜,她虚伪却又真实的泪水,她假意将自己当成生命唯一的娇柔,这一切,都让他知道了何为情爱,另他已经无法自拔…… 那夜,他将自己灌得烂醉如泥,但是却依旧能清晰的在脑中描绘着她的模样,她就像是一种深入她骨髓的毒药,早已经占据了他的所有的身心,另他痛不欲生,可是他还是克制不住思念的让秦安去找她…… 三日不见,他夜夜孤枕难眠,他不知道这种痛苦还要延续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他会对一个女人痛心如此,可是,在他还没有理清这一切的时候,他已经再不能承受这种看不见,甚至连她的气息都感受不到的日子,他想她,他爱她,他要她…… 她来了,依旧一身素洁,纯净得如九天仙女,让他的眼神蒙了痴迷与眷恋,在她靠近之时,甚至已经分不清自己脑海中想着什么,就那样搂抱着她的身子,强行拉她入怀,薄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来回摩挲,感受着她的温暖与娇柔…… “皇上……”,她轻唤着他,虽然已经醉了,但是他却依旧能听出她声音里的试探与无奈,她是不愿意陪伴他的,她的一言一行早就已经告诉他了,他们的第一次,她便是如此,他冷笑,但却不知道是笑她还是在笑自己,他已经如此了,可是她还是不相信他…… 伸手,温热的指头抚过她的面容,在她失神的瞬间拔去她发间的白玉簪,她戴着他送给她的簪子……心头,有了一丝暖意,可是心头的疼痛却让他紧紧的抱着她,手指梳理过她的长发,执起她纤细的素手,凝视着她的面容,沙哑的道:“不要生气……”,而后闭上双眸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带着痴迷的呢喃道:“明月……对不起……” 对不起,如果当初,他对她设下了屏障,或者将自己的心守好,也许今天,他们之间只会是一场不带血的战争,而不是这样的纷乱复杂,让他们两个都陷入了这场痛苦的泥藻而无法自拔,当初的一切,或许是因为他对自己太有信心,也太过潇洒,他一直自认为是那种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可是却忘了,自古帝王,薄情者就算以太祖为最,也在后半生中遇到了明月贵妃之后,将自己的一生都耗尽在那个女人身上…… 她的长睫轻煽,娇柔得如同一湾清泉,可是口中话语却依旧百般伤人:“臣妾不敢生气……”,他轻抚着她长发的手僵直在那里,苦涩却疼痛在一次罐进了他的血液里,他望着她,看着她的绝情与冷漠,突然间真的希望自己没有召唤她过来,于是,他苦涩的撇唇,浅笑一声,道:“朕醉了……” 而后在她微失神之时,猛的捏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那双清澈的瞳孔,薄唇冷笑的道:“是你想朕了,爬上朕的床,朕没有去找你……”,他没有去找她,她是自己来的,他对自己说,他真的希望真相就是如此,他为什么要让秦安去找她?为什么不干脆让自己一醉到天明? 她的身子开始挣扎,像是无法承受他的亲密一般,而他,则是气氛与心痛之间,将她的身子紧紧搂抱,不允许她有任何机会逃离,可是就在他执拗的想让她一同感受他的痛苦时,她却喘息的道:“皇上……臣妾有孕在身……”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让他怔住,他在喘息中渐渐回神,大脑突然清醒了很多,他僵硬的停下自己内心的暇思与苦涩,抽离了自己的肩膀,而后不知所措的想解释自己的行为:“明月……我……”,可是话说一句后,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表达,只能僵硬的道:“以后都在这睡,好么……” 以后……他的瞳孔猛的一暗,突然在心头冷笑,为自己这句不经大脑说出来的话懊恼,以后,他们还有以后么?她绝情的可以与太祖的明月贵妃相比,他们又哪来的以后,他一直都知道,她与明月贵妃必然有些机缘,否则为什么她可以解去自己身上的诅咒,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想过,她就连心性都跟明月贵妃一样…… 有些事,他一直都想去逃避,明明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却始终不敢再去翻开太祖留下的那些只字片语,因为他怕,越是发现她与‘那人’的相似,他就越是害怕,害怕她就是‘那人’的来生,更怕自己跌进了太祖曾经的噩梦里…… 他的呼吸渐乱,眸光望着她的轮廓,‘那人’的肖像,他曾经无数次在笔下描述过,他记得‘她’的眉眼是如何的平静,记得‘她’的眸光是如何与她相似,更记得真正的记载中,她是如何对待太租的情深,如何以死来让太祖悲伤吐血,郁郁而终…… 就是那样冰冷的眸光,他望着她清澈的眸子,突然伸手扯开了她的衣裳,褪下了她的抹胸,在她愣怔之时,环住她的身子,在她的额头眉眼上不住亲吻,那里,是第一次就迷惑了他的地方,他狂肆的吻着,几乎将自己的心和所有的力量都花尽了…… “不要……”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可是他却无法停止,他想要她,她是他的,只能是她的,他吻上她如雪的肌肤,在她的肩头上的啃咬,他曾经留在她肩头上的牙印依旧清晰可见,可是这个标记却依旧不能代表什么,至少,对于绝情如她来说的女子,这个东西真的不算什么…… 这一夜,是他将所有赔输的一夜,他的混乱将自己精心布置的一切计划都摧毁了,因为,如月竟然大胆的闯进了‘长生殿’内,且正好看到他与明月…… 他从来都不知道天塌下来是什么感受,但是在明月看到如月,将他猛的推开的那一刻,他体验到了,那时,他的身子像是被锋利的冰刺穿了一样,除了疼痛以外,什么感觉都被麻木,他知道,所有的一切,应该是一个结束了…… 他下床,将哭得忘却了所有的如月抱起,带出了‘长生殿’,如月虽是他的贵妃,但是他却也是小心翼翼的将他保护得极好,甚至连男女之事都不懂,而他当初自所以会这么做,完全是因为自己不想碰她,因为他不喜欢勉强自己去做任何一件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即便,她那样相似于‘那人’…… 可是他知道,今夜,她已经明白了一切,更知道当初他们之间的‘恩爱’根本不真正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跟她解释这一切,但是,他心里知道,这个女子会为了爱他而委屈,就像,他一直都为明月而委屈一样…… 送她回她三年前曾住的‘未央殿’,这个宫殿,一如当初的摆设一样,她虽入了冷宫三年,但是他依旧没有改变这里的一切,不是因为怀念她,而是,这里的陈设当初就是这样摆设,所以,他没有必要去重新改过…… 如月哭得很凶,他知道,就换今夜这个女子换成欧阳红玉,她也必然会像这样,因为这是一个女人没有办法承受的,所以,他放任她哭泣,任由她抱着他的身子。或许,在没有遇到明月之前,他所设下的圈套一旦败露,他可以绝情的跟如月挑明一切,哪怕是寻死觅活,可是现在,他明白了那种被自己所爱的人抛弃是怎么样的痛,所以,他没有那么残忍的对待如月…… 她来了,即便她的轻功再上呈,他依旧能感觉得到她的气息,因为她对于他来说,太熟悉了,他感受着她的脚步慢慢接近,身体僵直,大脑中一直在猜想着她看到他们如此,会是怎样的反应,会哭?会离开?还是会跟他说,从此一刀两断?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掉落了,而他的心,也在此刻跟随着她掉落的东西跌碎了,他闭上双眼,听着自己混乱的跳动与她的脚步一起渐渐的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天跟地,瞬间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伸手轻抚着如月的长发,带着一种同命相连的讽刺,对她无力的道:“别哭……”,哭也没有用,不爱就是不爱,就算勉强也没有用,他为明月做了那么多,可是得到的,却只是遗弃……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如月突然抬起头,泪眼婆娑的望着他,眼中哀怨,痛苦和无奈与指责那样的清晰明显,她的痛苦他看见了,但是那又能怎样?能怎样呢…… “如月……别哭……”他重复着那句自己都麻木的话,别哭,究竟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她说的,他竟已分不清楚…… 她抽泣着,泪依旧无声的掉落,如同心痛一般的揪住自己胸口的衣裳,而后满是绝望的道:“昊轩,你还要不要如月了……” 要不要……其实她自己早就知道答案了不是吗?人总是喜欢欺骗自己,冷笑,眼中竟起了雾气,或许是不忍心再去伤害别人,或许是自己也需要一个温暖,或许……希望明月也不要抛弃自己,所以,他环住了如月的身子,艰难的吐出了一个‘要’字,而后自欺欺人的无力道:“朕永远都是如月的……”,是不是这样说,如月也永远都会是他的…… 想到明月,他颓然的松开了如月的身子,僵硬落魄的转过身,失神的说了一句:‘早点休息’,便大步离开,不再理会如月哭泣的叫喊,却撕心的挽留…… 28帝王篇,爱成恨 大步走在冰冷黑漆的走廊上,他似乎感觉自己已经走了一辈子那么久的时间,他从来都没有这样狼狈的在黑暗中跌跌撞撞,那种狼狈与愤怒在胸口集成了一张无形的网,将自己的心与所有的思维都栓在了一起,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荒唐与失败,他一步一步的走着,那条再熟悉不过的‘长生殿’,在他的心里顿时变成了地狱…… 熟悉的灯火摇曳在门上,昭示着深夜的凄凉,只是这种凄凉不止在大殿内,也聚集在他的心头,伸手,猛的推开那扇门,砰的一声关上,将手中捡起的那块自己亲手雕刻的凤尾象牙梳狠狠的摔在地上,而后冲到床闱前,一把掀开明黄锣帐,将佯装睡熟的她扯起,失了所有冷静,却又拼命压抑着自己,低沉的喘息道:“为什么不冲进去……” 她望着他,眼中没有丝毫惧怕,可是他却能从那双清澈的瞳孔中看到映照着狰狞的自己,他此刻是狰狞的,因为他已经气疯了,可是她却突然笑起来,那笑无力沧桑,像是比他更痛苦一般,声音带着讽刺的道:“皇上指哪里?”,而后竟伸出手抵在他的心口处,满是苦楚的道:“是这里?还是那里……”,她将手突然又指向门外…… 她的眼神像天空漂浮的流云一样,让他看得见摸不着,却又能清晰的感觉到她刻意的疏离,冷笑,心痛的将她的身子狠狠的搂进怀中,即使他恨她,却还是怕她真的会如天空流云一样从他的眼前消失,可是却又忍不住想伤害她:“心里难过吗?朕刚才吻了她……” 他看着眼泪从她的眼中滑落,可是她却若无其事的笑着对他说:“皇上原本就吻过很多女人……” 吻过很多女人……他的心如万箭穿过,痛得麻木,愤怒,耻辱,痛恨,那些所有的情绪一下子都涌进了他的心头,堵住了自己想清醒的思绪,他红了眼,在不顾及什么的猛的掐住她的下鄂,吞没了她的红唇…… 咸涩的血腥溢满了他的唇齿,这不是他第一次尝到血腥的味道,但却是第一次尝到这么苦涩的血腥味,放开她时,他冷冷的笑着,舔着她唇上的血迹,心头的窒痛让他不想再与她玩这场永远都没有结局的游戏…… 他抓起她的手,抵在自己的胸口,一根根的掰开她的指头,让她抓紧他的衣裳,而后猛的扯下自己上半身的衣裳,痛苦的道:“明月,你知道朕在知道你的名字叫明月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而后缓缓的靠近她的耳边,咬牙的道:“朕在想,是不是命运附属在朕身上的诅咒可以解开了,是不是如月当真用了那张太祖用来封住明月贵妃积怨的符咒引来了解除魔咒的人,让朕解脱了无爱的魔障……” 她怔住,神色惊骇的望着他,或许是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将所有的一切都挑明,他痛心的望着他的表情,不禁闭上双眼,握去她纤细的手,狠狠的捶打在自己的泛着灼热疼痛的左胸膛,咬牙切齿的道:“可是你没有解除朕身上的魔障,在朕丢了自己的心之后依旧让朕只能依附着如月生存,你骗了朕……” 说到这么多年来,自己最痛苦的事,他猛的挥掌劈开了一旁的桌案,将所有的奏章全都扫落在地……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已不打算再奢求能挽回什么,更不会再相信她曾经所谓的爱情,所有的一切会发展到今天的这个局面,都是因为他的痴心妄想,闭上双眸,他猛的撕开了自己的衣裳,将昔日的罪孽赤。露的展现在她的面前…… 摇曳不定的烛火中,他看到她僵硬的神情,他知道这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不可思义,他看着她的神情一点点的变化,甚至不敢置信的上前,伸出手想触摸他这块被下了诅咒的印记,可是他却忍无可忍的在她触及之时烦躁的挥退…… 他将一切都挑明了,那么从此以后他们便不用再以假面具相对,虽然他无法想象那会是怎样的场景,可是他知道,他的痛苦永远都不会再消失,如果可以回到当初,他宁愿一辈子承受这撕心的心疾,也不要遇见她,爱上她,被这比心疾更痛的痛苦占满…… 闪电划破长空,像是无情嘲笑他昔日的自负与今日的卑微,他眸光紧紧锁住她娇小而不知所措的神色,一步一步的走向她,冷笑道:“看到朕的狼狈,很得意是么?……朕还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而后他绝望的望着她,声音极轻的道:“符咒上说,倘若心口有龙形标记的男子,他的心里没有那个身上具有凤印标记的女人,就会心脏衰竭死……” 她被吓住,却是不住的后退,不明所以却又害怕的向后退去…… 她不明白,她当然不会明白……他癫狂的大笑起来,带着这二时几年来所有的悲凉与苦楚,握紧拳头凝视着她眼中的茫然惊恐,指着自己狰狞的胸口:“你知道为什么朕会长这个东西么?你知道朕为什么非娶如月不可么?你知道朕的罪孽有多深重么……”,而后如同回到了那日的痛苦与无助的道:“因为朕在十六岁那年被一个黑影带进了皇陵,看到了太祖贵妃的画像,然后竟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了她……” 爱上‘那人’,或许那是爱,至少在遇见她之前,他从来都不曾对任何一个人产生那样强烈的震撼,他被‘她’的那双清澈却又看不见任何情绪的双眸吸引,被那种神秘飘渺却又怎么都抓不住的感觉栓住,以至于在身后的十多年中,他一直都无法忘却‘她’的容貌与那双别具灵慧的眸子,直到……她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她的神色顿时苍白,在雷电闪烁的瞬间,惊恐万状的神色毫无遮掩,她摇首,不知道是在害怕还是不愿接受他的话,或者是因为无法理解而迷茫,他笑,忘却是那笑是冷的还是悲凄的,他望着她,继续道:“你知道么?当时朕偷偷的将那副画藏在朕的水晶棺木内,然后一直站在那里看着,看着,直到……直到这里长了这个东西……”,说着,猛的踢翻了一旁的案台…… 她的惊恐与害怕越来越明显,可是他却已经说得狂乱,十几年,他一直压抑这无法启齿的痛楚,可是今天,他却对自己最不想告之的诉说,他闭上眼,仰首痛苦再次说道:“后来朕翻阅了所有太祖留下来的东西,知道了曾经关于太祖与明月贵妃的一切,于是朕下令查找身上有凤形标记的女子,将太祖驾崩前留下的符咒通过聘礼的方式送给她,然后娶进宫,疼她宠她,再想办法让奸臣杀了她全家,将她丢进冷宫,让她无助,让她不能没有朕的怀抱,再每一次朕将要将她忘记的时候,朕都会去找她,抱她,告诉她朕爱她,给她希望,却又一拖三年,让她无法等下去而不得不用符咒将那个解咒之人招来……”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面色苍白无血,素手紧揪着自己的胸口,一步一步的后退,而他,却是更加癫狂的冲上前去,双手扣住她的肩膀,咬牙的一字一句的道:“明月,爱上朕,否则朕杀了你……”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已经将自己的后路全都堵死了,他决然的看着她,望着她眼中惊恐彷徨,将一切燃烧成灰烬……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或许,这句话曾是他笑话世人痴人说梦,可是现在,却成了他的梦…… 这一夜,他依旧无眠,而她,却是在他的逼迫下,惶惶累极沉睡,他知道,她躺在他怀中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沉静与依恋,因为她的眼中是满满的惊恐与害怕…… 这场感情从开始就是一个错误,他一直都知道,可是他偏偏将这种错误一直延续着,直到发展成了今天这种局面,爱上她,并不在他当初的预料之内,即便当初被她吸引,承认喜欢她之时,他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的所有竟都被这个女人牵拌着…… 他曾经想过她吸引他的究竟是什么,或许,因为她让他再感觉不到什么是寂寞,或许,她像一个难解的迷题,让他沉沦,或许,她身上那种他从来都不曾见过的气质迷惑了他的双眼,或许……这是命中注定,无法逃脱的宿劫…… 太祖的手扎他翻了无数遍,有些当初难不懂,理不透的文字,在这一件件事情的发生后,渐渐揭开了谜底,原本渐渐知晓这些他该高兴,可是他却是越来越害怕……害怕那些文字曾经的意思被这一件件发生的事情推翻,害怕自己曾经的对那些文字的理解,筹划的一切全都是一个错误,更害怕……她会如来时那般虚无飘渺的消失…… 五更天,他起身,眸光失神的望着大殿内,因他的失控而凌乱破碎的狼籍,他不懂她,从来都不懂,可是现在,他竟连自己都不懂了,他向来克制,可是这已经不是自己第一次失控…… 闭上眼,一股绝望从他的心头蔓延全身,他究竟该怎么办,他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她爱上自己,为什么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为什么会爱上她,为什么……该死的为什么…… 寝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秦安满色苍白的匆匆走进,在看到殿内的凌乱不堪时,吓得站在原地,连气都不敢喘,而后在看到他面色沉定时,才恍惚的道:“皇……皇上……早朝的时辰将至,这……” 他冷笑,眸光动了一下,却无意中的看到了被他遗落在地上的象牙梳,身子一僵,他起身,走上前勾身捡起,却清晰的看到了上面的血迹…… 血迹?他的心一冷,这才想起来昨夜自己因为失了理智,竟没有发现她受了伤,紧握着象牙梳,心头不知道是痛还是苦涩…… 秦安看出了他的心思,忙让侍女伺候热水,而他,则是用热水小心翼翼的将那梳子上的血迹洗去,失神的拿在手中看着,这是他当年亲手雕刻的,虽然初衷不明,但是至少它主人了,可是他…… 心,又开始泛着撕扯的疼痛,大步走到床边,望着床榻上依旧沉睡的她,执起她的手,将梳子放在她的手中,可是就在这一刻,那名叫寂寞的东西,都钻进了他的血管里…… 寂寞……或许所有的人都以为,王者之尊如他,不该有这种感觉,因为他什么都有了,可是却没有人在意过他自幼就习惯着寂寞,可是无论他有多习惯,在遇见她之后,他突然就变得害怕寂寞…… 上官忠抄家的奏折已经交上来,他不看也知道必然是欧阳迟亲笔拟稿,毕竟现在明月有孕,暮铁云不会与他参合在一起,打开奏本,大略的看了一下内容,在瞥见欧阳迟大赞上官婉儿行德贤淑时,不禁冷笑,也不作任何评价,只粗略的批下‘准卿所奏’四个字后,将奏本往旁侧一扔,对秦安道:“将奏本送到军机处,让他们即刻处理……” 秦安赶忙上前拿起奏本,道了一声尊旨,就匆匆离去…… 上官婉儿,他早已在第一次明月要致她于死地的时候,就已经舍去了这颗棋子,所以,她的生死已经无关大局,所以,欧阳迟又下错了注。想到欧阳迟与冷孤云合谋的计划,他不禁一声冷笑,他有时候当真不明白,为什么冷孤云偏偏选中欧阳迟这个老匹夫,因为欧阳氏除了几代身为国仗的荣耀之外,当真就没出一个有大作为的人…… 不过,或许冷孤云就是看上欧阳迟的这点家世,毕竟,他虽的确是一无是处,却有历代传承的荣耀于一身…… 几日累积的奏本被一一处理完时,又是三更,他站在‘御书房’内的窗前,望着月光泼洒在整个皇宫内,不知道为什么,心头竟升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那种感觉,像是事过境迁…… 很害怕面对她,但是却又不得不面对,在回‘吣心宫’的路上,他无数次的想象着她会以什么样的神色来面对他,害怕,愤怒,或者拒之不见…… 在想到拒之不见时,他的脚步猛的停下,吓得秦安差点跌倒,可是他却想着,她是否会这么做?如果她当真如此,他是否也该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从此以后就不要再去找她了。可是,他忍得住么?他不会因为思念她而生疾么?闭上眼,他握了握藏在大袖中的拳,再次大步上前…… 走入大殿,殿内守侯的侍女立刻跪拜,并且禀报说她已入睡,不知道心里是失望多一点还是庆幸多一点,在没有理清心头的那种混乱复杂的感觉时,他就已经推开门跨进了大殿中,但是,见到的却是她站在门口望着他…… 她不是已经睡了么?刹那间,他有些不知所措,在四目相对时,他镇定心神的道:“怎么起来了?”,说着,扯出一抹不知道是尴尬还是违心的浅笑…… 她望着他,在见到他的凝固在唇角的笑意时,长睫轻煽着垂下眼睑,有些混乱的道:“皇上回来了,臣妾还以为……” “以为什么……”他面无表情的将话接下,走进殿内,在秦安将门关上时,不觉闭眸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转身将她搂进怀中,将下鄂抵在她的额头上,掩饰的道:“明月,朕今天好累……”,说着,竟有些不敢看她的将她抱起,走向床榻,将她安置在床上…… 他以为,这样是最好的,昨夜的事,就当是一场梦,虽然他知道她不可能忘却自己的狰狞,因为他自己也忘不掉,但是这样的平静代表什么,他已经不想顾及,他这想此刻平静片刻,哪怕真的是片刻…… 可是,她却像是不愿让他平静一样,硬是要将他无法承受的风暴再次掀起,他看着她的不安分,原本以为她只是有心事,毕竟像她这样聪慧的女子,应该明白不必提及那些敏感的时,可是她偏偏要对他说,她是真的爱上了他,所以她想看看他胸膛上的印记是否还在…… 他在听到她说这句可笑却又另他气氛的话时,竟不知道自己应该震怒还是应该狠狠的惩罚她,她或许不知道他现在有痛恨她眼中的纯真,痛恨的想毁了她这份与生俱来的魅力,他冷笑着,猛的抓起她的手撞击上他的胸膛,她想知道,他就让她看,让她看看自己的谎言…… “明月,爱说谎的孩子该得到惩罚……”,他看着她愣愣的神色,像是不敢相信他的疤痕还没有消失一样,双眸闪烁着震惊,他抚上她的面容,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夸赞她越来越演戏,还是夸赞她当真是纯净得什么都不懂,所以他再一次失控的俯首在她嫩白的脖颈上啃咬…… “皇……皇上……”她像一个惊慌失措的孩子,颤抖慌张的唤着他的名字,试图想阻止什么,可是她永远都不知道,一个男人被欺骗之后,若还能保持理智,那么他可以称之为圣人,而他不是,也没打算是…… “你不爱朕……”他拆穿了她的谎言,用她曾经最无法承受的方式惩罚她的不忠,可是他的心,却也在这场失去亲密的欢。爱中痛得彻底…… 29帝王篇,索心 她要对付的人果然是贤妃…… 太后急昭,他火速赶往‘坤宁宫’,却在踏进大殿时,看到二品以上的嫔妃全都聚集于此,且欧阳红玉与淑妃正在为线索一案争执。太后喜好安静,无事绝对不会召见任何人,更不会容许嫔妃不守礼数,因而他心中已有所了然,毕竟后宫六局井内发现的尸体一案,必须要有个了结…… 他负手走进大殿中,众人慌忙跪拜请安,道:“臣妾、贱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他眸光一扫,竟见太妃心腹花美人也在,剑眉一动,却是点了点首,走上前,勾身扶起刚才在大殿上与淑妃起了冲突的欧阳红玉,冷清的道:“朕听说子辰找到了‘井投尸案’的线索,可有此事?” “回皇上的话,臣妾的确找到了一些线索,但是却事关贤妃,因而……等会请皇上过目……”,欧阳红玉低垂着头,神色似乎带着几分委屈,但却又依然乖巧可人,他点首,知晓她必然会将事情办得妥当,所以也没有刻意交代她什么,而是转身向太后请安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的面色在见到他之时,就变得和善可亲,只是这些日子宫内发生的事情,却一夜之间,让这个岁月不留痕迹的母后瞬间苍老了许多,所以在她步下石阶,上前握住他的手谈笑时,他竟不知道自己如此成全明月是否是对的,毕竟他的所言所行,也在无形中伤害了太多人,而这些人中,有他最敬重的母后…… “皇上多礼了,近些日子,雪儿的身子可还好?皇上可要多注意雪儿的饮食啊,哀家听侍女说,雪儿吃得不多,补药也要萧童那丫头逼着才肯喝,你瞧瞧这脾气,简直跟个孩儿一样……”太后的面容露出疼爱之色,如同往日一样,在提及明月时,就像得到了宝一样,他的心口泛着窒闷,却依旧笑道:“母后放心,德妃虽然有时调皮,但却也十分乖巧,太医开得那些药极苦,她有抗拒也是理所当然,不过为了皇儿,也都喝下了……” 这是他第一次为一个女子欺骗母后,可是却是那样的理所当然,他不知道自己与明月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但是他却不得不维持现在的假象,虽然,他知道这后宫里,有一场明月精心策划的阴谋正在如火如荼的展开,这场浩劫可能会让他失去自己所在乎的人,比如母后与……三弟…… “甚好……甚好……”,太后的慈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浅笑着扶太后上坐,然太后在扫视了石阶下一群人后,面色竟突变严肃的道:“皇上,这个贤妃现在是越来越没规矩,昨日竟在‘琼香宫’中攉掌花美人,还威胁花美人要将其妹轰出宫廷,赐嫁市井乞丐,今日哀家召见她来与花美人对质,她竟派了一个奴婢过来……” 他剑眉一动,眸光露出一丝疑惑,贤妃?转首,带着几许怀疑的道:“母后此言当真?”,贤妃性子虽然顾我,但是再怎么乖张也不会公然对太后不敬,思绪着,突然感觉台下有人凝视自己,他眸光一扫,却见太妃的心腹花如霜面色难看,眸光一凛,看来这件事,参与的人还不少…… 太后没有回话,却见大殿外,欧阳红玉的侍女青兰匆匆跑进大殿中,且手中拿着一和十分精致的锦盒,在看到他时,表情甚为诧异,像是十分慌张,就连叩拜都略显颤抖:“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而后慌张的望了一眼站在他身侧的欧阳红玉,低声道:“娘娘要的东西,奴婢拿来了……” 他带着懒散的倚靠在椅背上,冷清的望着欧阳用玉有些迟疑的接过那个锦盒,不禁带着几分玩味的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扳指,欧阳红玉所能得到的证据,想必就是明月设下的圈套,他道是很想知道明月想出了什么样的好办法,可以一举扳倒上官婉儿…… 欧阳红玉望着手中的锦盒,伸手极为不自然的打开上面的铜锁,而后像是想要坚定自己的立场一般,转首对他与太后道:“太后、皇上,这就是臣妾在‘思暮宫’附近找到了东西,据臣妾拼凑,这乃是嫔妃所持的‘圣祖家训’内的破碎纸屑……”,说着,走上前,将盒中那些似被风雨摧残的书页递到他与太后面前…… 在看到这些残存书页之事,他的心头咯噔一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反应,或许是在初见明月时,她给他的印象便是躺在睡榻上,翻阅着这本书的关系,但是这书页又怎会与上官婉儿扯上关系…… 他不明所以,但是太后却一语道破,道:“这……这莫非是德妃所丢的那本祖训?”,心一动,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盯着欧阳红玉手中的盒子,蓦地明白了明月所谓的计谋就是要上官婉儿犯下亵渎怀月太祖的罪名…… 好一个聪慧绝顶的女子,他双眸微眯,明月知道,若是嫁祸别的罪名到上官婉儿身上,或许上官婉儿还能有机会开脱,这就是为什么她之前用砒霜之毒嫁祸后,却又反驳呈词,带着病体为上官婉儿求情的原因,也或许,那次事件只为了让众人对上官婉儿的印象大打折扣…… 袖中的大手握成拳头,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小女子竟会使用缓兵之计,竟将整个计划完美得如此疏而不漏,他深吸了一口气,在感觉到欧阳红玉抬首凝视他之时,不动声色,而后便听到欧阳红玉又道:“皇上,太后,臣妾追查之时,发现这些纸屑最后一张正好洒落在‘思暮宫’的大殿门口,因而臣妾断定,此事必与贤妃娘娘有干系……” 欧阳红玉话音刚落,淑妃与花美人震惊的望着欧阳红玉的锦盒,而太后则是睁大了眼,心头如同有一股怒气囤积一般,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她激动的道:“这个贤妃竟大逆不道如此地步,枉顾哀家以前那样疼宠她,本以为她贤良淑德,却不想暗地里做出如此败坏皇室门风之事,皇上,这次您可不能袒护贤妃,哀家必须处置她……” 他垂下眼睑,却是深吸一口气,转首坦然的对太后道:“朕已将后宫执法大权交给淑妃与子辰,那么就依太后的意思吧……”,他将执法大权交给她们二人,当初的意思就是为了避免其他嫔妃以得宠的身份纠缠与他,如今涉及上官婉儿,以她的性子,必然是呼天抢地的想要见他,所以,他应允太后,是最好的办法…… 太后欣慰的点了点头,而后望向欧阳红玉,道:“子辰,你现在就带着御前侍卫去将‘思暮宫’包围,无论如何都要给哀家搜出证据来……”,说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望了一眼站在殿外的李容,有些沉凝的道:“李容,如今赵传失踪,你就先代替他的位置,给哀家到‘思暮宫’去传旨,无论贤妃病地有多重,都给哀家抬过来……” 他眉心一跳,赵传失踪了么…… 看来明月已经将上官婉儿的后退全部切断了,否则一直忠心于上官婉儿的赵传又岂会莫名消失?她早就已经策划好了一切,还是临时编排了这场戏,他已经想不明白,但是这一次,欧阳红玉与淑妃去‘思暮宫’搜查,必然也是事先有人动了手脚,因为明月不是一个会半途而废的人…… 更何况淑妃与上官婉儿向来是夙敌,就算这次在‘思暮宫’中没能找出个蛛丝马迹,以她善妒的心性,必然也会借此机会大杀上官婉儿的威风…… 闭上眼,胸口像是有一股难以消去的气堵在自己胸口,明月,明月,你究竟想怎么样,你最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报——”‘御书房’外,一名侍卫匆匆跑进,在见到他时,跪拜在地,双手抱拳,低首道:“报,淑妃娘娘与昭仪娘娘在‘思暮宫’贤妃娘娘的枕头里中找了‘凝雪宫’德妃娘娘丢失的那本‘圣祖家训’,如今贤妃娘娘的罪行却证,太后请皇上定夺……” 他睁开双眸,望着窗外昏暗的天色,负手轻道:“打入天牢,但尚且保留妃位头衔……” 那名侍卫先是一怔,似乎疑惑不解,但是却立刻道:“遵命……” 上官婉儿入宫三载,与他无爱却有恩,他虽然也曾为了明月要将她舍去,但是她的一生都已经成为他想得到‘嫁衣神功’的牺牲品,那么他也应当善后她的一切,毕竟,他欠她的…… 黄昏时,他回‘吣心宫’,但却不见她的踪影,侍女前来禀报,说她在后花园中散步,片刻便回,许是因为太累,他竟不想去计较她去了何处。他若是想知道她去了哪里,其实是一如反掌,只是他已经不想让自己再增添烦躁,所以也就是不在追问…… 片刻后,她果然回来,但是却是从通往‘御书房’的那条小路上缓缓回来,他站在窗前望着她似乎满身疲惫的神色,突然间觉得他们之间,真的隔阂着一段很远的距离,他看得见她,但她却看不见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依旧是一个人站在冰冷的寝内,他知道,她必然是与萧童在隔壁的大殿里说些什么,因为今日她的所策划的一切都已经成功了,此刻,她该是开心的吧…… 闭眸,门外渐渐传来一阵阵轻柔的脚步声,他薄唇冷笑,她回来了,可是那脚步声却在门口停住,这一刻,他似乎能感受得到她内心的犹豫与挣扎,笑意更深,但却满是苦涩,他们之间,似乎只剩下苦涩与僵持了,因为当初的虚假,都已经被他一夜之间全部撕毁了…… 很多人都是如此,在不了解对方时,都会觉得对方是完美的,但是一旦撕破了那层阻隔的薄膜,赤。露面对时,就会发现,原来他们都不是自己当初所见的那个人,更不是自己所要的……可是他们之间,他在看到她最赤。露的一面后,依旧深爱着她,可是她……也许已经不再可能会爱上他了…… 她还是没有进来……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他闭上双眸,却是压抑住了心口那股想灼热的冲动,他转身走向门口,吱呀一声将门打开,而后在她没有反应过来时,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身,难过却还是挡不住关切的道:“怎么才回来……” 她的身子一僵,有些想挣扎的退缩,但他却不容许她有丝毫退缩,他们已经如此这般了,她为什么就不能留一点希望给他,为什么她偏偏要将一切都扼杀,让他就连后退都找不到…… “皇……皇上……”或许是因为他搂得太紧,她有些喘息不过的虚弱呼唤,一双清澈的眸光带着无措的望着他,他的心一紧,随后闭上眼,松开了她,带着几许疲惫的道:“为什么这么晚?”而后缓缓睁开,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叹息道:“朕等了你好久……”,久得像等了一辈子…… 她的身子不在挣扎,十分乖巧的依偎在他的怀中,可是就在他以为她已经想通了的时候,她却又如同被惊吓到一般的猛的推开了他…… 他狼狈的后退了几步,眸光止不住怒气的望着她,千般罪责却只能吐出一个‘你’字,而后在察觉到自己这样很可能再次吓到她,于是强制压抑了自己的呼吸,转而道:“爱妃怎么了?” “我……”,她的声音听起来比他更为结巴,神色慌张得像是他可怕得已经让她无法忍受了一般,许久,才混乱的道:“臣妾……臣妾今日身体不是,所以……” 所以什么呢?他转首望着她那张苍白的面色,胸口的疼与涩同时灌进血液,她就是如此,每一次都是这样的让他矛盾,让他无言以对,闭眸,握紧拳头,在她吓得步步后退之时,上前从她的身后搂住了她,紧贴着她柔软的身子,低声道:“朕错了……明月,朕错了……” 他猛的扳过她的身子,望着她的容颜,伸手抚着她的面容,想告诉她,他真的不想再这样对他对峙下去,但是她却僵直着身子,满是惶恐的对他道:“臣妾不想惹皇上生气的,可是……”,她说着,却闭上了双眸,像是真的很害怕他发怒的模样一般…… “是朕错了……”他打断她的话,将她的身子紧搂在他怀中,闭上那双满是复杂与隐忍的双眸,沙哑道:“是朕不知道该怎么哄你才能让你一直待在朕的身边,朕不想那么对你,可是朕却控制不了自己,朕想一回来就看见你在等朕,可是你却让朕一回来就心慌的看到这间寝殿是空荡的,甚至连你的气味都淡了,明月,朕只是心疼,朕不想对你凶,可是朕的心好疼……” 她哭了,冰凉却又温特的泪水滴落在他的龙袍上,他一惊,松开她的身子,却见她已经满面婆娑,心疼的伸手轻抚着她的面容,不禁吻上了她的额头,悸动的道:“明月,朕要你……朕……爱你……” 这是他第一次真心的向她表白,他爱她,真的爱她,很爱很爱她…… 她无声的落泪,在他以为这一切就这样结束的时候,却猛的环过他的腰身,紧紧的抱住了他,而他,则在心灰意冷之后,却又陷入了无尽的疼痛与挣扎里…… 那夜,他逼迫她将自己的心交付给她,明明知道她只会惊慌失措的闪躲,但是却依旧穷追其后,他爱她,但是如果她不爱他,那么他的爱就是死的,没有结果的,就算他爱得太深,最后的结局也就像是太祖那样郁郁而终…… 她望着他,没有给予答案,但却一句戳破了他隐藏多年的秘密:“皇上喜欢太祖贵妃……” 他先是一怔,若是在没有遇见她之前,或者在遇见她之初,若是被人戳穿这件事,他一定会大发雷霆,但是现在,他的心了却只有释怀,对于那段感情,他至今也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在初次见到那副画时,自己的心竟会出现那样的悸动,还有一股无法形容的疼痛,像是,那场悲伤的爱情中,主角是他一般…… “明月吃醋了?”他笑着望着她,而她,则是立刻反驳道:“我没有,我……”,没有就不是爱,他的眸光一凛,立刻以唇堵住了他不想听到的话,可是在接触到她的唇时,原本的的戏弄,竟变成了连自己都无法克制的癫狂孟浪…… 她在他越来越急噪的霸占与炽热中渐渐挣扎起来,而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她一挣扎,一反抗自己,就像是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一般,想要狠狠的侵占她,知道她彻底臣服自己为止,可是,这样的结果,却只有让她更加害怕自己,更加排斥自己…… 她的挣扎那样激烈,激烈得他不禁恨起她来,他望着她痛苦的模样,心口像是被彻底堵住了,痛得呼吸不过,而她则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推开了他,起身欲逃…… 他抓住了她想逃离的身子,打破了她的希望,将她重新搂进了怀中,他知道自己这么做会让她有多反感,但是他真的怕她离开,真的没有那么大的胸襟看着她远离自己…… 她喘息着,娇柔的面容泛着红晕,有些无助的唤着他,他闭上双眸,抚着她下巴,凝视着她眼中的惊惧,冷清的道:“朕恨你……明月,朕恨你……”,而后失控的对她咆哮道:“为什么……朕对你不好么?为什么你连一点感情都吝啬不愿施舍给朕……” 她的神色顿变,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无法言语的痛苦中,而后在他激动得无法克制的时候,突然抱住她,不住的摇头,像是想摇去什么一般,口中混乱的道:“轩……我爱你,我爱你……” “明月……”他望着她,不想去分辨她说的是真是假,有些无力的闭上眼,低沉的问道:“明月,朕的心,你要不要?”,问完这一句,她的心口猛的被敲一击,有些紧张握紧了她的手,生怕她回答说不要…… 她怕他,所以说了要,可是他却在看到她不情愿的神情时,又道:“那你的心呢?明月的心,是不是也应该给朕……”,她神色黯然,让他不忍心再逼迫她,但是他也不容许就如此作罢,所以,在他抱着她入睡之时,就当她的沉默是默认…… 那日早朝前,他见她沉睡未醒,便拿出了一个当年母妃为他缝合的一个粉色荷包,这个荷包是他六岁之前,母妃去往‘凤栖宫’中看望他时,亲手挂在他的脖子上的,母妃是丫鬟出身,善于女红,太后的丝帕与诸多衣裳都是出自母妃之手…… 二十几年了,他望着手中的荷包,他曾记得幼时,母妃也曾为父皇绣过一个荷包,只是父皇从来都不曾带在身上过,毕竟这三宫六院中,送父皇东西的人数不甚数,父皇又怎么可能会记得谁是谁…… 薄唇露出了一抹浅笑,突然就想起曾经在南书房读书时,听先生说的那段民间婚配风俗,心一动,转首望了一眼她披散在明黄枕上的青丝,突然就想到了‘结发’二字…… 于是,在她没有醒来之时,他便找了剪刀,小心翼翼的剪下了她的一缕发丝,又剪下了自己的发丝,坐在桌案前笨拙的编制着,但是无论怎么编制,都只能是有一个无法成型的同心结,他不禁失笑,像是避丑一般将它藏进了荷包中,且想着要跟宫中的何人学编同心结…… 大殿外,秦安敲门请朝,而后则是小声走到她身边,将荷包放在她的枕边后,大步离去…… 30帝王篇,离去 太后病倒,上官忠死于‘凤栖宫’,贤妃自杀…… 三天之内,原本他所预料的事一下子都发生了,但是就算他曾预料到,却在真正发生的时候,依旧是措手不及…… 他在‘坤宁宫’大殿外来回踱步,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才能让自己镇定下来,上官婉儿死了,他不痛心,上官忠死了,他也不惋惜,但是太后……太后代母妃抚养他将近十载,直到他大婚之时,太后才不过问他的一切,她是他最敬重的人,而害她如此的凶手竟是他的枕边人…… 他不知道该笑自己愚蠢还是该敬佩她所筹划的一切够完美,他知道,如果他此刻出手阻止,即便明月再聪慧,也不是自己的对手,但是他真的很想知道她布了这么大一个圈套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当真只是单纯的扶如月重登妃位么?倘若是如此,他可以成全她,他可以立刻就为木氏昭雪,毕竟上官忠与贤妃已死,他若将这个罪名加在他们身上,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毕竟暮氏与欧阳氏此刻也是各自求平安,根本不会替一个已经被灭门的小族求情…… 但是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准备赦免如月的罪行时,皇后竟又在此时归西…… 皇后的心性他是不了解的,虽说他们是结发夫妻,但是或许是少年的自己对父皇与历代先皇安排的这桩婚姻的排斥,所以他习惯的冷落她,虽然他自己也知道,当年一个十四岁的女子嫁进这陌生的宫墙里,有多无助…… 皇后大去,太后在‘坤宁宫’大哭了一场,自古以来,欧阳氏一族就没有出一个废后,所以他也不会因为皇后的毫无贤德在她死去之时剥去她的后位,虽然他以为名分不过只是一个称谓,可有可无…… 皇后大去的消息一传出,秦安便将皇后留下的‘遗书’交到了他手上,他看了一眼上面所写的娟秀字体与流畅的文字,便随手扔给了秦安,因为那根本不全是皇后的笔记,上官婉儿已经死了,明月千方百计要害的人也是上官婉儿,所以皇后的死应该跟明月没有半点关系,而看这信上的内容,八成与欧阳红玉有关…… 欧阳红玉不擅长妒忌,心性冷清,是一个极为端庄典雅的女子,她一直拥护皇后,所以不可能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将皇后致于死地,更何况她应该比谁都清楚,皇后虽不得宠,但依旧是千岁之身,是他们欧阳氏的保命符,如今皇后一死,欧阳红玉就算再贤惠,也不可能登上后位…… 闭上眼,不想再去分辨这些是非,挥手让秦安下去,独自一个人坐在‘御书房’中,他想要静下心来想一想,需要一个喘息的空间,明月下一步想做什么,他猜不透,但是至少他知道,她为了将如月救出冷宫,还会做出让这皇宫更为混乱的事,所以,他打算如她所愿…… 他的仁慈让她懂得了什么叫残忍,因为,她竟然为了除去欧阳红玉,嫁祸胡海,杀了他的孩子…… 他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一日,在冷孤云穷追不舍的要他早日迎娶倾城公主的时候,秦安大汗淋漓的跑进皇宫中,语不成言的对他说的话:“皇上,大事不好了,德妃娘娘的龙嗣不保……” 他当时就怔住了,手中紧握着奏本,像是下一刻他的世界就会崩溃,但是在面对冷孤云这样的对手时,他强忍住了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硬是将婚事后延,而后撇下他,不顾及后果的从‘御书房’冲出来,直奔‘吣心宫’…… 一路上,他不顾众人惊诧的眼光,奔跑得狼狈致及,却依旧无法压抑心口处的疼痛,明月,他的妻,他的孩子…… 砰的一声踢开了紧闭的寝殿大门,他却僵直的站在大殿前侧,不敢再向前走一步,他眸光失去了焦点的在人群中寻找她的身影,但是最后却落在了床榻上,那个了无生气的女子身上…… “皇上,小姐对您是真心的,一直都是真心的……”,萧童突然冲到他面前,在他愣怔之时,猛的跪在地上,哭着说道,而后将头狠狠的磕在地上,额头上的猩红的血迹触目心惊…… 真心的……他的心窒了一下,百般都是撕心的疼痛,真心的,什么是真心的,她真心过么?他的身子有些踉跄,心痛得另他麻木…… 他坐在床前守着她,整个人麻木得像是被掏空了,直到床上的女子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时,才惊觉,但是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明月……”他沙哑的唤着她的名字,紧紧的握住她的手,闭上眼,可是却怎么都无法阻止那种钻心的疼痛侵噬他的身体,让他痛不欲生,恨不得撕裂了自己…… 她缓缓的睁开眼,却是毫无生气的望着帐顶,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一般,那一刻,他突然惊恐的怕她忘记了一切,怕她变成了真正的暮雪而不是他的明月,他满是慌乱无措的望着她茫然的神情,直到她的眸光接触他的面容时,才猛的将她的身子紧紧抱住,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轩……对不起……”,片刻的僵硬后,她沙哑的说出了这几个重如千斤的字,而他,则是像是得到了赎罪一般,猛的亲吻的着她的面容,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而后闭上眼睛,颤抖的道:“你没事就好……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别的什么都不重要,真的什么都不重要…… 她在他的怀中轻微的摇了摇头,沙哑而绝望的道:“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轩的孩子,对不起……” “别说了……”他打断她的话,将头紧紧的埋进了她的发丝里,他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恐惧,从来都没有尝试过这样的痛苦,他怕了,他真的好怕,他怕得想什么都依她,怕得……连想到会失去她的勇气都没有…… 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但是却还是不停的重复着:“只要你没事,什么都好,真的什么都好……” 胡海杀了他的孩子,他第一次有了要将一个人碎尸万断的心念,所以,他彻夜亲审胡海,但是他却怎么都没有想到,这次亲审,却让他的几乎发疯,因为胡海在被他打得不成人形后,却依旧不肯承认他杀了皇嗣,却一口咬定是明月自己所为…… 他不相信,他不相信明月会伤害自己的孩子,那是他们的骨肉,那是他爱她的见证,她怎么可能会这么狠心,可是,他却发现越是这样说服自己,就越觉得荒唐,因为他知道,那个狠心的女人其实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她几乎没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 想到这里,他站在监牢里像是发疯了一样的大笑起来,他的明月会害死他的孩子么?怎么会……他红了眼,望着躺在地上,已经被他用皮鞭抽得奄奄一息的胡海,颤抖的手指着他,却怒不成言,但是胡海却凄惨的笑起来,他道:“皇上明知那个女人不同寻常,却依旧甘愿纵容,可昭仪娘娘对您百般真心,却被糟蹋……”,或许,是他说中了他心底最无法承受的痛,或者是他让他看到了自己最可笑悲凉的一面,所以他将他乱鞭打死…… 他不允许任何人说明月的坏话,可是心里却又偏偏清楚的知道,别人说的都是真的,全都是真的……但是就算是真的,他把夭折的孩子却依旧是太子,是他冷昊轩的第一个孩子,他闭上眼,下达旨意,曰:“太子虽然夭折,却依旧是怀月第一皇嗣,呈以太子之名……”,因而,他下令举国哀悼…… 一夜未眠,他病倒了,太医说是心郁成疾,真的很可笑,这是什么病?当年太祖皇帝因为明月贵妃与皇子夭折而心郁成疾,最终撒手人寰,他是不是也会是一样的结局? 第二日,百官集聚‘御书房’前,以暮铁云与欧阳迟为首,要求见驾,他知道他们来是为了什么,一个是想要为皇后讨回公道,另一个是想为德妃讨回公道,他闭上眼睛,让秦安带话给他们,三日不朝,只批阅奏本…… 第三天,他将所有的国事都批奏完,却依旧不敢去看她,因为他还是没有办法接受孩子是明月自己扼杀的事实,但是在自己百般犹豫之下,还是打算去试探她一下,或许……或许孩子当真不是她扼杀的,或许她只是失手也不一定…… 但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他此行,不仅让将他打入了地狱,也让她绝望到离开他…… 他一路步行,不准任何人宣报,但是在刚要推开寝殿大门的时候,却听到了她哀伤的声音:“萧童,我是不是做错了?皇上他那么难过,可是我却……如果我没有为了将计就计,没有在脖上划下那一条伤痕的话,或许太医就可以保住孩子……” 她也许不知道,她这句话可以彻底的杀了他,让他从人间跌进黑暗的地狱,他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的世界天崩地裂,但是他却依旧强忍着那种钻心刺骨的疼痛,推门走进,若无其事的执起她不愿喝的药喂她:“来,朕喂你……” 她望着他,显得乖巧了许多,一口一口的喝着那弥漫着苦涩味道的药汁,如果她就能这样平静,这样乖巧下去的话,或许他真的会放开一切,与她重新来过,但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丧子之痛却依旧不能让她于他坦诚以对,她还是虚假的问他:“皇上政务繁忙,今日怎么有时间来看明月?” 他的确不想来看她,因为心太痛,可是他却又偏偏想念她,握紧了手中的药碗,控制着内心的痛苦,伸手握住她的纤细手腕,试图平静的问她:“明月,告诉朕,孩子究竟是怎么没有的?”,这是他给她的最后一个机会,最后一个…… 但是她却让他再一次失望了,她带着几许慌乱的摇首,那模样像是心虚却又像是难过,而后依旧撒谎:“胡海向臣妾射毒镳,臣妾躲闪不及,摔在了地上……”,他握住她的手,紧得让她疼痛,双眸紧紧的锁住眼前这个没心没肝的女人,而后猛的松开她的手,转身离去…… 从‘长生殿’离开之后,他怒不可懈的命令秦安去准备毒酒,并且要他去拿太祖当年研制出来,却还没有来得及给明月贵妃用的毒酒…… 百步碎心,离心爱的男人一百步便会心痛男忍,相思成疾,他望着秦安手中捧着的幽绿色的液体,袖中的大手握成了拳头,明月,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所以,别恨他,他只是因为太绝望,太爱她…… 秦安的手不住的颤抖,像是随时都会端不出手中的盘子,而他,则是面无表情的下命令:“去将如月贵妃的朝服拿去,命令巧儿精心梳妆,说是今日会重复她的贵妃之位,让她梳妆好之后,先去探望病重的德妃……” 明月是一个聪慧的女子,轻功又十分了得,所以像她这样的女子,若是单纯的逼迫她喝毒酒,她或许宁愿会选择的别的方式死去,因为她很骄傲,也很决绝,所以,他要让她绝望,让她别无选择的喝下去,只要她喝下这酒,这一生,她就只能栖身在他的怀中,永远…… 想到这里,他不知道是绝望还是悲伤,可是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他爱她,爱得什么都没有了,甚至是自己的孩子,可是她,她1却能在做了这么事后,依旧平静的面对自己,她是没有心的,他再不奢望这样的女人能爱上他…… 所以,那天在‘长生殿’这个他们共栖的地方,他利用了如月演绎了一场连自己都痛得死去活来的戏码,然后将自己与她,都推进了宿命的轮回里…… 花开落没,一夜荼毒,乍然相逢,却只若昙花一顾…… 他站在大殿外,听着如月与明月的对话,然后在感觉到如月似乎有可能伤害到明月的时候,推门而后,而后,当着她的面,伸出手,示意如月到他的怀抱中来…… 这一天,他为自己,也为她,演绎了一场最残忍的戏码,他紧搂着如月的身子,听着她娇柔的道:“昊轩,你来了……”,他笑,心疼得几乎血肉模糊,但是他却依旧强忍着不去看明月的模样,带着笑意的依偎在如月的耳边轻道:“月儿真美,美得朕的心都碎了……” 她真的很美,他眼角的眸光停留在明月身上,可是那美却似乎会让他的心都拧碎,如月轻柔的笑起来,撒娇的对他道:“讨厌,昊轩又在取笑如月了……” 他闭上眼,挥手让秦安将毒酒端进来,他知道自己这一刻有多残忍,也知道成败就在这一刻,所以,他残忍的压抑住了自己对她的满新怜惜与不舍,将最毒的话梗在咽喉中,逼迫着她走向他给她指引的路…… 手捧着一杯金杯的秦安几乎全身颤抖的低着头走进了大殿内,似乎连看都不敢看明月一眼,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接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的道:“德妃娘娘,这是……这是皇上赏赐的,请娘娘饮用……” 秦安是最懂他心的人,他曾为明月悲伤欢喜的所有情绪,只有他知道,所以,在他今天做了这个决定后,他知道秦安虽有诸多不解,但是心也跟他一样很痛苦,毕竟,他知道,明月是他最深爱的女人,他为了她做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 大殿内的人都被吓住了,就连如月都僵硬的依偎在他的怀中,秦安颤抖的望着明月,哽咽道:“娘娘若是有什么心愿,尽管吩咐老奴,老奴定当尽心尽力为娘娘完成……”,说着,秦公公起身,上前两步,低首将托盘递到明月身前…… 如月全身轻颤了一下,而后紧抓住他的手,或许是感觉到了他的冰冷,声音竟含着颤抖,害怕的道:“皇上,不要,皇上,德妃虽没能保护好皇嗣,但罪不至死,皇上……” 她望着他,不,应该说望着他与如月,轻颤着长睫,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直至退到床沿,才轻声道:“御昊轩……你忘记你曾经誓言了?”,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他几乎都听不见…… 他的心一紧,满是痛楚蔓延在血骨中,却是悲伤却又愤怒的大笑起来,誓言,她为什么要在现在跟他说誓言?他望着她,眼中满是恨意的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么?”,当初就是这句话让他像是跌进了深渊一样,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就爱上了她,闭上眼,冷笑道:“明月,朕的爱妃,你当真以为朕情不自禁了么?”,而后将如月搂紧在怀,怒不可懈的望着她,咆哮道:“若非不是想让如月重登贵妃只位,朕早就杀了你……” 空气凝结住了,他的心也碎了,而她,却竟突然大笑起来,他看到她的眼泪都掉了出来,可是却还在笑,接着在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之时,突然端起了酒饮下…… 而后在众人的惊诧中猛的扯下了棉被,哗啦一声,拔出了那把宝剑,将抛在空中的被褥一劈两半,而后又扯下明黄锦绸的床单,瞬间挥剑斩断…… “生不成双,死不相守……”她悠悠的道,接着将怀中的一块玉佩摔在地上,再次开口,却是对秦安说:“请公公帮暮雪立牌位,初一十五进贡跪拜,明月感激不尽……”,接着,提身飞出了窗外,丢下惊诧失神的他…… 31帝王篇,坠崖 被斩断的床单孤零零的落在冰冷的地板上,他怔怔的站在冷风吹拂的窗外,感觉自己的世界瞬间塌陷…… 他发疯了一般的推开了如月,不顾及众人惊恐的尖叫与如月的哭喊,跟随她瞬间消失的身影跃出窗外,却在空旷的后花园中已找不到她素洁的身影,甚至空气中清淡的冷香都已经慢慢消逝,心,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明明听到心碎撕裂的声音,却麻木的不知道什么叫痛…… 他狼狈的在后花园中打转,撕心裂肺的喊着她的名字,但是回答他的只有四面狂肆风声与漫天飞舞的蔷薇花瓣…… 海棠花瓣,他胸口微窒,抬首望向天空,他记得,她进皇宫的那一日,纷乱飞舞的花瓣就像今日一般,飘飞溢满了整座皇宫,洋洋洒洒,像是在证明什么,却又像是在祭奠什么,他望着这映称满眼的血红色,心更加的混乱,她会去哪里……去哪里…… 她最喜欢梅花,她最在乎如月,她还喜欢什么……他站在后花园中,混乱的搜寻着关于她的一切,如月在大殿内,梅花……梅花,他的心一抽,赶忙向梅花林狂奔而去,她的气息他是最熟悉的,在踏进光秃的梅花林时,就闻到了她身上刚刚消逝的一丝余香,于是他提着内力向梅林深处追去,可是,在接近那抹幽香的时候,却只看到一枚她最喜爱的白玉牡丹簪孤寂的遗落在地上…… 那是他送她的,他愣怔的站在冰冷的风里,看着满地滚动的血色蔷薇花瓣,颤抖的捡起那枚玉簪,紧握在手中,她的药性该发作了,她走不远的,他的心里不断的呢喃着这么一句,可是,她为什么不在这四周? 跌跌撞撞,他像是失去了生命一样的茫然望着四周,看不见她的身影,触觉到不到她的气息,他慌了,他怕了,可是她究竟在哪里…… 眼角余光处,一抹白色身影腾空飞起,带着他再熟悉不过的冷香飘飞起来,他心一凛,随即转首,但却看到了三弟的背影…… 他的明月……他什么都不能思考的腾空飞起,向三弟的身影追去,他的明月,那是他的明月,他的脑海里就剩下这么一个意识,在看到三弟紧紧抱着明月的身子,去向他所不知道的地方时,他的心头冲起了一股想杀人的冲动,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可能会有多狰狞,多恐怖,但是他要他的明月,他要去杀了跟他抢夺他的明月的人…… “暮雪,快到了,你快醒过来,后山快到了……”狂风中,他听到了三弟呼唤她的名字,怒火燃烧,他抛却了最后的一丝理智,阻绝了三弟的去路,让他不得已的停下脚步,发疯一般的对他咆哮:“放开她……” 她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他红了眼,紧紧凝视着三弟怀中已经意识涣散的她,心痛与酸楚一下子涌进了心里,弥漫在了血液中,他的明月,他的至爱,她只能一辈子栖身在他的怀抱中,他不准任何男人碰她,哪怕是一根头发…… 他一步一步的靠近他们,泛红的眸光紧紧凝视着虚弱的她,可是她却虚弱的反抗道:“不要……” 心一窒,他的脚步僵硬的停下,但却听到了更为伤人的话:“走……带我走……带我走……” 他疯了,通红的眼充满了血,紧握的拳头发出了恐怖的关节响动,他望着他们,感觉自己的血液在渐渐凝固,他那么爱她,可是她却想离开他,他望着他们,握拳的手渐渐颤抖,可是却听到了三弟责难的一句话:“皇兄,你负了她……” “把她给朕……”他疯狂的咆哮,他根本听不清三弟在说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要她,他暗运内力,用满身的杀气警告三弟,让他把明月给他,让他把他的明月还给他,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克制不住自己的杀了他…… 她望着他,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恐怖,因为他几乎可以看得见她那双清澈却又弥漫着哀伤的黑色瞳孔中自己此刻恐怖的影子,可是他却无法阻止自己不向前走去,不狠心的想夺回她…… 狂风呼啸的吹拂,像是要把他最后的一丝希望都化做飞扬的尘土一般,她突然的从三弟的怀中飞身下来,轻盈的身子像是漫天飞舞的血色蔷薇一样,随时都会离去,他看着她,在还没有任何准备的时候,她却集中了所有残存的内力向后山飞奔而去…… 他追着那抹身影而去,心慌跟恐惧瞬间侵噬了他的身体的每一部分,她是一个果断得而决绝的女人,她去后山想做什么?他疯狂的追上前去,可是却看到她停住了脚步,只身在狂风中,漫天的蔷薇打在她身上,素洁的长裙漫天飞舞…… “不要……”他想撕吼,但是却发不出一点身影,他望着那抹身影如凋零的花瓣一般滑下了悬崖,他扑上去,双手摩擦过尖锐的石头握住她的纤细冰冷的手,紧紧拽着她轻盈得几乎随时都会消逝而去的身子,温热的眼泪第一次毫无防备的从眼眶溢出…… 他从来都不曾这样恐惧过,也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这样一种天崩地裂的感觉,他紧握她的手,满心颤抖却又带焦急与恐惧的怒吼道:“你竟敢跳崖……” 她怎么能这样对他,她怎么能……他红着眼睛望着她唇角弥漫的那种解脱般的笑意,绝望与恐惧将他的所有意志瞬间击垮,他的唇颤抖着,吐出了乞求的话语:“明月,跟朕回去……”,求求她跟他回去,不要离开,更不要丢下他一个…… “生不成双,死不相守”她苍白的唇轻轻的蠕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但是他却听到了她的话,他身上的空气与刚才一点一抵积累起来的希望瞬间倒塌了,他望着她,眼中的恨怒交织,而后痛苦的咆哮道:“明月,朕恨你……朕恨你……” 她笑了,带着一种另他心碎的笑容,在他想拉她上来,想将她紧紧的搂在怀中,以此来消除心头纷乱的恐惧与痛楚时,她却猛的挣扎开了他的手,如风筝落叶一般坠入了崖底…… “明月……”他发疯的咆哮着,想都不想的想去追寻他,可是三弟却在此刻扑上来抱住了他的身体,那一日,他发疯一般的与三弟撕打起来,他要去找他的明月,潭水深千迟,终年寒冷,他的明月才失去了他的孩子,怎么能在那冰冷的水里?可是三弟却残忍的剥夺了他所有的希望:“她不爱你,你又何必这样苦苦追寻……“ 32帝王篇,太祖 她走了,把他生命中的最后一丝希望全部覆灭,他站在悬崖上发疯的撕吼,狂乱的眼中满是猩红,可是她回不来了,他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每一个夜晚,他惧怕的守在他们曾经相拥而眠的大床上,手中紧紧揪着她离去前斩断的被单,在冰冷的夜色降临时,他都会以为她会回来,会同平日里一样,推开那扇冰冷的门,缓缓的走向他,或者,在他回到寝殿时,就看到她素洁的身影站在窗前沉思着什么…… 如果,时间可以回去,他或许真的不会再强求什么,即使是心痛,即使是难过,即使是他的心被伤得只剩下‘痛’这一种感觉,可是,偏偏一切都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无数个夜晚,他不敢入睡,因为一闭上眼,就会看到她离去,所以他宁愿睁着眼睛面对失去她的痛苦,也不愿意在梦境中再一次看到她的体温从自己的怀中慢慢消失,最后化作自己的虚幻…… 三弟病了,是咳血之症,太医说是心病,当时他听到这样的禀报时,却是失笑出声,原来三弟真的爱她,他低首,握拳抵在自己的额头上,并未责怪太医的无能,而是摆手示意他出去…… 他变回了以前孤单的自己,或许在外人看来是这样,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回不去了,那种沧桑的凌迟在他的身上肆虐,让他每一刻都痛不欲生,他开始寻找太租留下的每一本书册,想从中寻找挽救自己的良药,至少,在自己将皇位传给适合的人之前,他还不能被激垮…… 命运,真的很可笑,轮回之说的荒唐,却就那样印证在他的生命中…… 在‘汉御书阁’中,他看到那副太祖亲笔为他与自己一生致爱的女子画得那幅画,当时,他站在满是灰尘的阁楼里大笑起来,一直笑到眼泪掉出来,太祖,你为什么要爱上明月贵妃,为什么不给他一条后路,如果当初太祖没有爱上那个女子,那么他也就不用延续这样痛苦的宿命…… 在太祖记录中,他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第一次见到明月时就那样的沦陷,原来,这是宿命跟他开了一场玩笑,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印证了他们曾经的痛苦,化作了轮回的延续…… 明月贵妃,一个迷一样的女子,就连太祖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年的那场战役中,她会只身一人出现在两军对垒的战场上,其实,太祖可以放任她不管,可以任由她在千军万马与刀光剑影中香消玉坠,可是,他无意中的一瞥,却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 爱情,有时候并不要多久远的时间,只需要刹那间的眸光相对就可以产生,就像他在新婚之夜,看到明月那双清澈而又平静的眸光一样。或许,是他从来都没有见到那一双可以在面对他时都表现得如此平静的双眼,或许,是人生第一次有人敢如此毫不畏惧的直视自己,或许,就在眸光相对的瞬间,他已经找回了前世的记忆,又或者,他对她的爱即便延续的千年,干枯的种子却依旧留在心间,只要遇见她,即便是雨水都没有,也都一样会发芽…… 而他,却连这颗种子已经疯长成了大树后才感觉到,可是当他知道的时候,命运却再一次的转动,将他拉回了宿命的轮回里…… 太祖篇 十万里征战,他成就天下霸主,可是一生征战无数的他,也没有料到,在他以为就这样玩弄天下于鼓掌百年的时候,却在最后一场战役中,遇见她…… 茫茫沙场上,她只身一人站在那里,孤单零落的身影像芸芸众生中的一粒沙砾,可是,她却偏偏有一双平静得另人觉得不可思意的眸,千军万马中,他对她无意中的眸光交会,却成就了一场千年悲剧…… 他打赢了那场战役,从敌军手中得到了她,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战场上,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敌军的手里,她很美,很灵透,纯然得想飘落凡尘的仙子,而一个男人在见到这样一个女人时,最正常的猜测便是,她是敌军首领的女人,因为她很傲然…… 可是,当他将她带回皇宫时,所有派出去搜寻消息的探子却又汇报了同一个消息,那便是,敌军中根本没有她这个人,她会在敌军手中,也只是赤练国的诸侯在行军的半路上遇见后,被带走并且安插在后卫队中照料赤练诸侯衣食的侍女…… 他听完这样的汇报后,感觉很玩味,一个侍女会长得如此玲珑美丽?甚至如此心高气傲么?他冷笑,却不言于表,他喜欢狩猎游戏,但是已经有很久都没有什么能让她觉得有趣了,而她,是第一个激起他兴趣的女子…… 她很高傲,所以他没有要她成为自己的女人,而是将他丢进了自己的后宫中,做了‘凤栖宫’的丫鬟。一个骄傲的女人最受不起的,便是别人磨去她的高傲,但他偏偏就要磨去她的锐利,因为他想看看脱去她坚强的外衣后,真实的她,究竟是怎么样子…… 可是他错了,却又不知道错在那里,因为她的傲然依旧,却愿意委身为奴,荷清婉是一个娇柔的女人,她能成为他的皇后,只是因为他喜欢她的娇柔,一个柔弱的女人可以使男人觉得舒服,因为男人天生就喜欢如水的女人…… 但是这个女人却又是难伺候的,宫里的所有宫女都怕她,他原本以为那个女人会在荷清婉的手中吃了不少苦,可是当他再次临驾‘凤栖宫’的时候,荷清婉却笑着对他道:“皇上送给臣妾的丫鬟还真是一双巧手,服侍得臣妾都学会挑剔了……” 他挑眉,不禁有些诧异,高傲美貌的她也会伺候别人么?他剑眉拧起,不由得状似无心的问道:“那个丫头……” 荷清婉以为他已不记得自己曾丢给她一个丫头,不禁娇柔百媚的笑了起来,轻抚着他的胸膛,嘟着红唇道:“皇上忘了,就是那个叫明月的女子……” 原来她叫明月,他的心神一荡,却不知为何,但又不免向荷清婉试探更多,后来才得知,原来她来的当日,就告诉她自己的名字,不过也有趣,她说话犹如金口,必要别人问一句,她才答一句,后来她自请入膳房,却不想这一请,却让荷清婉喜欢上了她的厨艺…… 他听来有趣,莫名的有些想见她,于是便说要与荷清娩一同用晚膳,荷清婉一听,笑颜如花,忙命令明月下厨,而那一日,他第二次见到她,他以为,她的傲性必然有多收敛,却不想,竟一如当初,丝毫不变…… 那一刻,他对这个女人的兴趣陡升,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受,或许她是他第一次发现女人除了温柔之外也很惹人喜欢,虽然,他极为讨厌聪慧的女子,因为在他认为,男人可以征服天下,而女人,只要取悦男人就可以,这就是他立荷清婉为后的原因,因为她懂得怎么取悦他…… 她的确是个很特别的女子,可是这种特别对于他来说这是一种新鲜,他从来都不曾放在心上过,可是,当他把这种特别当做挑战与狩猎游戏的主角后,却让自己也渐渐沉沦在了其中…… 他习惯性的去调戏她,习惯性的看着她任何事物的反应,也习惯性的运用一切手段逼迫她现出原形,可是她的外壳却坚硬的像石头一般,无论他如何做,如何对待她,她只会那样平静却又镇静的望着他,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傲仙子…… 33帝王篇,病重 因为她对他的冷淡,因为他对她日益浓厚的兴趣,所以,他让整个宫廷渐渐转变成了他与她之间的狩猎游乐场地,可是,他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在战场上从未失败过的自己,竟在一场自己也不知道何时产生的爱情里,败得彻底…… 她不喜欢笑,也从来都不曾对自己笑过,她喜欢独自一人在‘御花园’中散步,会在冬季梅花盛开的时候,独自一人站在梅花树前静静凝视,却从来都不会像别的女子那样折下枝条,装点室内…… 他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侍女汇报她的行踪已经渐渐成了一种习惯,而且每次都格外的认真,甚至每个月都会多去几次‘凤栖宫’,有意无意的留下来要吃她亲手烧的饭菜,偶尔戏言逗她,甚至约了皇后去后花园散步,要她在旁伺候,却又放任她去游玩,借以观察她喜欢什么样的花,对什么样的东西感兴趣…… 可是,即便他在用心,都找不到任何结果,她就像是一个迷题,看似不难了解,但是越是沉迷于解开,就会沉陷的越深,以至于最后无法自拔…… 他常常喜欢在她所喜欢的地方出现,比如梅花林,他会在那里暧昧的对她耳语自己的想好的话语,喜欢看她因为措手不及或者隐怒而微红的脸颊,更喜欢看她凝视梅花的那种专注,可是偏偏自己却忘记了,收敛自己对她的专注…… 发现自己爱上她,是在三月柳絮纷飞的季节,因为,她对别人笑了,而那个笑,则毁灭了他与她的一生…… 他从来都不看过她笑,甚至在与她开始这狩猎游戏的时候,他以为她根本不会笑,如果这个世界上,如他这样的君王都无法博得她的开怀,那么还有谁有这个本事,可是现实却告诉他,原来他即便拥有了天下,也拥有不了这个女子的一个笑颜…… 那天,皇宫后院,桃花盛开,他召集所有的嫔妃与皇后一同赏花,可是就在尽兴之时,他的侍卫却抓来了一名行刺未遂的刺客到他面前,说是赤练国诸侯曾经的部下,但问他姓名,他却宁死不答。赤胆忠心的人他见得多,其中最蠢的默过于前王的朝臣家将,他冷笑,看也不看那名刺客,就下令诛杀…… 可是,她却在他刚下完命令时站出来,带着焦急的猛的跪在皇后面前,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样的神情,似乎很焦急,也似乎很紧张,秀眉微拧的说道:“皇上皇后饶命,此人并非刺客,而是来找奴婢的,请皇后娘娘说服皇上开恩……” 他怔住了,而皇后也是一愣,来找她的?她为何如此焦急?他的心头升起了一股难以诉说的情绪,让他难以压抑,他负手凝视着她请求皇后的眼神,握拳问道:“他是你的亲人?”,能让她如此焦急的,一定是亲人,因为她是一个无情的女子,甚至连正常人的喜怒哀乐都没有,所以这个男子一定不是她的…… “回皇上,他是奴婢的青梅竹马……”她轻柔的声音打断了自己的思绪,带着哀伤的眸光带着坚定的看着他,仿佛在请求他高抬贵手,不要伤害这个男子…… 他的心猛的一怔,带着一丝不知名的疼痛穿透身体,他望着她眼中的请求,望着她突然间变了一个人的样子,胸口突然囤积了一股无法发泄出来的怒火,他面色渐变,拳头发出关节响动,吓得周围的嫔妃个个面露惶恐,可是她却依旧请求道:“皇上,他真的不是前来行刺,他与奴婢自幼便订下婚约,他……” “够了……”他咆哮出声,吓坏了众人,也让她怔住,这是他第一次在女人面前发怒,他知道自己不应该,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控制,也许是自己无法面对失败,也许是没有想到像她这样的女子,竟也有一日会为一个男子下跪求情,更没有想到,他一直都不了解的她,竟有另一个男子自小就与她在一起…… “给朕将他押入天牢……”他闭上眼,说不出心头纷乱的感受,也不想在看她脸上的焦急与眼中的恳求,随后转身离开…… 那是他第一次为一个女子失控,也是第一次察觉到了自己对她的情愫,他从来都不曾对任何一个女子有过这样怪异的感觉,因而混乱得不知该如何去处理,去理清,他以为,他对任何事物的控制力一向极好,所以现在扼杀掉这种不该有的情绪必然易如反掌,可是他却没有想到,他竟早已经中了她的毒…… 第二日,他早朝之时,侍卫竟禀报他,说她在皇后的寝宫跪了一夜,请求皇后让自己与那男子见一面,皇后感动允准,她此刻正早牢中与那男子相会……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说不出自己心头的那股针扎一样的疼痛究竟是什么,他愤怒的搁下早朝,带领侍卫直奔天牢,却看到她竟与那名男子紧握双手的场面…… 她从来都不曾这样对过他,她甚至连一个笑脸都不曾给过自己,可是此刻,她竟对着这个无名小卒轻柔安慰,他握紧拳头,恨不得上前杀了那个男子,但是侍卫却拦下了他,大呼‘皇上息怒’,他的确该息怒,毕竟他打下十六国,登基成帝才半年,若为一个女子杀人,一定会被后人耻笑,于是他闭上双眸,却依旧无法克制的冲上前,将她拉走…… 所有一切维持的平衡,在他的冲动下被打破了,曾经面对他平静淡然的她,也在那一刻消失了,她成了一个冰霜般的人儿…… 或许,如果不是她如此对待自己,他便不会做出杀了皇后,嫁祸于她,利用她永远都无法与心上人见面来逼迫他委身嫁给自己…… 他永远都无法忘记,大婚的那个夜晚,她看自己的那种痛恨的眼神,她不是自愿的,他知道,但是他真的想要她,他这一生从来都不曾如此渴望与一个女人相偕到老,可是这个女子给他的,却是永生永世的痛苦…… 他对她的万千宠爱换来了她起兵背叛自己,登城楼以箭射杀,在看到她如此绝情对待自己的那一刻,他的心死了,可是她,在发觉自己根本无法杀死他的时候,竟该不愿意回到他的怀抱,而选择了立下诅咒,跳下城楼…… 翻完太祖写的最后一章关于他与明月贵妃的记载,御昊轩伸手抵住了自己的额头,这篇记载很仓促,他低首望着那潦草的笔记,在落款处看到那触目惊心的朱砂日期时,他猛的将书册合上,因为,那日期是太祖驾崩的前一日…… 关于明月贵妃的故事,他曾在‘南书房’听过,虽然讲述得也很笼统,但是大致他基本上了解,一个心性高傲的女子,可以不畏惧生死的决绝,但是却为了自己的青梅竹马卑躬屈膝,她,该是一个至情至性的女子,所以太祖才会在百般防备之下依旧爱上了这样的她,即使她心有所属,即使他知道这一生都有可能得不到她…… 就连太祖都得不到她,那他呢?闭上双眸,颓废的烦躁袭满了全身,他零落的坐在椅榻上,周身满是书册狼籍,明月,来生,如果可以,他真的不希望再遇见她,如果可以无情无爱的过一生,他宁愿孤寂到老,也不要再去尝试着撕心裂肺的扯痛,可是,他毕竟遇见了,即便是她死了,他也放不开…… 将自己关在书房的第四天,他终于病倒了,病得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任何事情,可是一闭上眼,他依旧看见了她,惊慌失措的醒来,像是要逃避什么的躲闪,可是,却依旧挣脱不了她的影子…… 他躺在床榻上凄楚的笑起来,原来当真有一样东西,是人穷尽一生都无法释怀的,原来,他当真爱她到如此境地,可是,她不爱他…… 那一夜,他梦见了他们的曾经过往,梦见了他抱着她娇柔的身子飞奔向母妃身前最爱的海棠花林中,梦见她乖巧的依偎在自己的怀中,看着满天飞舞的花瓣打落在他们二人身上,直至夕阳在天空中留下一道赤红的凤尾…… 可是梦醒的时候,他得到的,依旧是满心的空凉…… 或许是他的绝望与疲惫让所有以为他会慢慢复原的人害怕了,也或许自己等死的样子的确让人觉得可笑,所以,秦安在太后的带领下,将后宫的所有嫔妃全部招集到了一起,跪在他的床前,请求他保住龙体,他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禁苦笑出声,他敬爱的母后或许不知道,他的心早就跟随着那个没有心肝的女人,和他们尚未出世的孩子一同消逝在宿命的轮回里了…… 他摆手,示意他们都下去,他知道,或许这些女人的悲喜都牵扯着他,但是她们却不知道,能牵动他一切的人,已经抛弃了他……闭上眼,他不再理会她们的倔强与坚持,因为他的明月,也从来都不曾理会过他,或许,这就叫因果,也是所谓的轮回…… 34帝王篇,嫁衣 这场病,几乎要了他的命,母后和欧阳红玉一直守着他,生怕他就这么撒手人寰,太医每一天都熬出很多泛着苦味的药汁放在他的面前,欧阳红玉与母后则是哄着让他喝下去,他不愿意喝药,或许她们不知道,这里的一切都充斥着明月的味道,就连这泛苦的药汁也一样,他一直沉浸在她的过去里,是无药可医的……每一次,他看到欧阳红玉泪眼婆娑的端着药汁跪在他身旁的时候,他都会觉得他们其实是一样的悲哀,虽然,他从来都不曾在乎过他是否会让她们觉得悲哀,可是她的模样却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曾经,他是否也是这样停留在明月的身边,如此小心翼翼而又骗哄她喝下这苦味的药,闭上眼,不愿意自己再去一再重复的回忆关于她的一切,毕竟,她狠心的抛下了自己,可是,他还是无法克制的起身,端起欧阳红玉手中的药汁一饮而尽,让她出去,而进继续将自己封闭在她的过去中…… 思念,是一种可以侵噬进人五脏六腑毒药,没有一刻停止搅乱他的心神,即便是他想安静,他想忘记,可是那些东西就像雕刻进自己心头的印记一般,如影随形的跟随着他,将痛苦在他的身体里不断的延续…… 从来都没有想过,在他以为的生命尽头中,还会遇见与她有关的人,那一夜,萧童夜潜皇宫刺杀他,但最终却被他的暗卫拿下…… 再见到萧童的时候,他明白什么叫做伤口撒盐这句话,他心里的伤口一直在不断的溃烂着,疼痛着,可是却从来都不曾像今夜这样的让他无法承受…… 萧童是她的丫鬟,他们曾经在一起,有那么一刻,在见到被捆绑的萧童时,他几乎以为她回来了,左胸膛的伤口不住的收缩着,弥漫着他几乎窒息的疼痛,可是在看到萧童满眼恨意的对他嘶吼着:“还我小姐的命来,你这个冷血君王……”的时候,他再一次被打进地狱…… 她是他害死的,是自己一手将她逼得用那样的方式结束了生命,曾经,他一直逃避这个现实,一直将自己关闭在她的过去,可是萧童却就这样措手不及的将他的伤疤再一次血淋淋的揭开,让他在一起回忆起了那一日她的决然,让自己明明已经死了的心再一次痛得无法安置…… 那一刻,他才明白,原来他最痛苦的,是自己已经破碎的人连个安放的地方都没有,她走了,他的心被丢弃了,赤。裸。裸的暴露在空气被千万把利刀凌迟着,痛不欲生…… 他望着萧童眼中闪烁的泪光,薄唇泛着颓废的冷笑,恨吧,她已经不在了,他虽生犹死,他从来都不曾介意过自己被憎恨,只是当初他喜欢把自己伪装起来,将所有人都变成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而现在,他们依旧是棋子,只是他这个下棋的人就连伪装都已经懒得了,他不介意让所有人看清他的真面目…… 冷声大笑,他揪紧着胸口的衣裳,眸光泛冷的望着有些呆楞的萧童,他该怎么处置这个一直想将明月带离自己身边的奴婢?他眼中泛着颓废却精锐的光芒,他的世界已经毁了,他又何必在乎自己是否是别人的世界?可是,就在他想下命令严惩这个女子的时候,她身上竟掉出了一本蓝皮书册…… 那本书册他太熟悉了,因为他也曾无数次的翻阅过,所以在那本书掉落的刹那间,他怔住了,也瞬间明白了明月当初为什么要杀了上官忠,原来,他的明月,他一直看不透的明月也曾想得到‘嫁衣神功’,也曾……他握紧了拳头…… 在秦安将萧童抓住押下之后,他的大脑顿时清醒了很多,明月杀了上官忠的原因是因为想得到这本书册么?她是否知道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拧起剑眉,将书册翻开,那些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字符与古怪图画一张张的掠过眼前,这是上官忠保存的原册,也是天下唯一一本完整的‘嫁衣神功’,指头抚过上面的略显凹凸的符号,突然就觉得眼前的东西变得那么熟悉…… 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流进他的心底,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变得激动起来,那种心情,像是自己可以重生一般,让他忽然就想起了‘吣心宫’墙壁上的那些诡异的雕像与太祖留下的那些文字,于是他立刻对守在门外的秦安道:“将太祖的手扎搬来,快……” 秦安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虽然百般担心,却还是匆匆将那些书册搬进了房间内,而他,则是荒废了一切,每一日都将自己关闭在寝殿内研究起太祖留下的一切文字……直到,他终于找到了‘她’存在的痕迹…… 原来,她生存在另外一个时空中,她的存在并不是他曾经以为的,就是一抹灵魂,她原本是一个实体,一个真实的人,他不知道自己的心脏在看到这里的时候,跳动得有多快,几夜没有入眠的双眼泛着猩红的血丝,大手紧紧的握住那一张写这关于她存在的书页,颓然倒地…… 因为疲惫过度,忧郁成疾,他整整睡了三天,吓得母后与欧阳红玉还有如月等人也哭了三天,太后坐在病床上看着他,日渐苍老的面容带着哀伤的疲惫,沙哑的道:“皇上,哀家真的后悔当初为什么答应你演那出戏,哀家真的希望暮雪从来都没有进过这皇宫……” 35帝王篇,等待 母后的眼泪让他觉得愧疚,可是他却没多余的力气去跟她说出自己此刻的心境,明月走了,似乎已经将他的一切都全都毁了,但是在他知道自己也许还没有真正走到绝望尽头的时候,他渐渐不再去排斥那些苦涩的药汁,因为他还想见到她,他不想让她回来的时候看到自己是这样的颓废…… 或许是看出了他的变化,母后的心也渐渐的安了,不像之前那般伤神,但是他依旧能看出她内心的焦虑,因为她鬓角的白发已经渐渐的多了起来,每一天,都显得更加苍老,他知道那是因为什么,他与三弟,都已经让母后操碎了心…… 三弟自明月离开后,咳血之症就一直都没有好,这几日似乎显得更为严重,他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在听到暗卫向他汇报关于三弟的病状时,他都不免冷笑,为什么就连她走了,还有这么人惦记她?她为什么就不能完全属于他一个人的?为什么就连回忆她,思念她的,都不止他一个人? 他低首,望着手中的那些杂乱无章的奏本,猛的将所有的奏折全部推翻在地,突然就恨起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会爱上那样一个女子,恨自己为什么要为了她将自己变得如此行尸走肉…… 忘记自己究竟翻阅了多少资料,最终,他得到了寻回她的方式,可是那种方法很可笑,可笑得让他愤怒的砸毁了‘御书房’内的一切,但是他依旧拿着那块她遗留下来的凤佩,用自己的心头血最引,再将自己左胸膛上的那块龙形印记用匕首连肉割下,将它们合二为一…… 据说,她在另一个时代也会路经他的宫殿,只要他的血液能引得她找到龙凤玉佩,他就可以逆转时空,重新纳她入怀,可是这样的机率很小,小到或许他就算等上一百年都不可能实现,可是他还是那么做了,因为他想她,真的想她…… 他将自己关闭起来,做着别人以为疯癫的事情,他查阅太祖留下来的所有笔记,想从中找到一些别的线索,可是,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她的,却让他知道了一件更为讽刺的事,那便是太祖的先皇后荷清婉临死前的那段诅咒:“你为了得到她,竟然杀我,我恨你,御旭,我诅咒你生生世世都得不到真爱,我诅咒你……” 诅咒……一个女人在生命尽头对他撕心裂肺的咆哮,他望着那段已经泛黄的纸张上面的鲜红字迹,突然冷笑起来,试问,他这一生又负了多少女子?试问在这皇宫内死去的所有女子,哪一个会在死前不诅咒他?如果是这样,那么他还能再见到她么?还能再见么…… 他闭上双眸,颤抖的手紧拽着那张书页,翻过另一页,想继续看下去,但是却看到了一段触目心惊的字迹:“如果是她的容貌吸引你,来生,我愿意成为她的模样,愿意以她的模样跟随你,伺候你,但是绝不会放过你……” 心一惊,他不甚打翻了桌案上的烛台,而眼前的书,也在瞬间燃烧起来,在幽绿色的火光中,他似乎看到数百年前的那场悲剧,一个美丽娇柔却又妖娆的女人奄奄一息的躺在血泊中,一双绝望而无助大眼却依旧深情不悔的望着站在她面前,用一把锋利匕首刺进她胸口的男子,红唇带着凄楚的笑意,在嘴角血液流淌的那一刻,说出诅咒他的话语…… 那一刻,他想到了如月,想到她清浅的微笑和无怨无悔的眼神,以及她身上的那个凤形印记与她那张酷似明月贵妃的容貌,原来,他从来都没有摆脱过宿命,而太祖他也知道他将来会得到这些诅咒,可是为什么这一切都让他来承受? 他突然想去杀了如月,可是他知道这一切根本错不在她,当年太祖为了得到明月贵妃,不惜杀了无辜而深爱自己的荷清婉,他为了自己所爱的女子而牺牲了深爱他的女子,这,也许就是罪孽,今生,他又利用了如月,或许欠下了,就算转世轮回,都必须还清,这就是轮回的始初…… 从要布置好一切的那一天开始,他逼迫自己静下心来等待,他知道或许这样的等待会是一年,或许是十年二十年,更或者……是来生,但是他知道她一定会回来,一定会…… 其实等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等待没有期限,没有尽头,甚至让他不知道这究竟会是多久,但是他依旧从等待的那一天开始,命令秦安安排人在‘吣心宫’的隔壁建造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宫殿,而宫殿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金色巨形鸟笼,他疯癫的想,也许只有囚住她,她才不会再离开,因为她对他来说,就像一只长了翅膀的鸟儿,会飞到他的身边,也会飞得无影无踪…… 他坐在‘御书房’里,日复一日的批阅的奏本,用这些堆积如山的政务将自己等得快要心碎的感觉埋葬在心底,可是偏偏在他快要忘记自己活着的理由时,秦安却匆匆跑来告诉他,萧童几次寻死未遂…… 有一种伤,它潜藏在人的心底,虽然看不见,但是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另人痛得死去活来,可是他的这种伤痛,已经脆弱到了连听到跟她有关联的人都会裂开开口,血肉模糊…… 他放下朱批,沉默的望着窗外,不住的在自己的心里衡量着萧童的价值,她曾经几次三番的想从他身边带走他致爱的明月,所以她是该死的,他应该杀了她,可是她却又是明月在这里唯一疼惜的人,如果明月回来,发现他杀了萧童,那么她会如何待他?会恨他?还是像萧童想刺杀他为她报仇一样要杀了他? 在想到她可能会恨他,他的心突然间慌乱了,她什么都不喜欢,但惟独对萧童极好,所以,他要留住萧童,如果她一回来就能见到萧童,一定会觉得很开心,或许他还能看到她微笑,见到她开心的样子……她跟他在一起,从来都不曾真心的笑过…… 可是萧童已经十七了,按照宫内的规矩,宫女在二十五岁之时就可以出宫嫁人,闭上眼,他站在窗前吹着冰冷的风,突然想到了一个留下她的办法,于是他便立刻唤来秦安,对他道:“将萧童记载入册,次日册封御女,赐姓木,安置在内宫大牢,衣食都由你亲自监视……” 秦安不明所以,因而一脸不解的望着,满是担忧的道:“皇上的意思是……是要招寝萧童姑姑么?”,说着,便低下首,神色忧伤。 他薄唇一扯,他知道秦安在担心什么,他已经有半年未碰女人,这对曾经的他来说其实没什么,但自从明月进宫后,他便每夜都会宿在‘凝雪宫’,这样的极端,太过不正常,他闭上双眸,将实情说出:“朕想留住她,在明月回来的时候,她不会觉得寂寞……” 秦安一怔,而后将头低下,他知道自己说这些,像是在疯言疯语,因为明月已经死了,她的尸体他派人打捞了整整三月都没有任何消息,可是他还在一直等待着她回来,他这样的等待让整个皇宫内的人都慌了,可是他没有办法去隐藏自己迫切等待她回来的心,因为他已经等待了半年,已经等得心都拧碎了…… 秋凉夏炎,一度一春秋,岁月无痕,如光飞逝…… 每一天,都在默默数着时间,看着一柱香更换一柱香,就如同如初更换月升一样,默然的等待着时间将他的一切斑驳成霜,等待她归来的那一天,周围的所有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只有他感觉自己越来越冷清,空荡荡的‘吣心宫’中有的是他曾经习惯的寂寞和她离去后的痛苦,满满的充斥着每一个角落,包裹着他的灵魂,让他无处可躲…… 他不知道这样的痛苦还要延续到什么时候,每一天醒来的时候,他都会觉得自己渐渐衰老了,可是每一次照见镜子中的自己时,却又连一根白发都找不到,可是这究竟是时间缓慢了,还是他的心老了,明月,你不会明白他在每一个朝花夕拾中等待的痛苦,就如同她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爱她一样…… 爱她……他闭眸苦笑,直到现在,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爱上她…… 又是一年冬天,在第一片枫叶零落的时候,他的耳边突然就响起了她的声音,她曾在第一个初秋对他说:“一叶落而天下知秋……”,她的声音很清晰,清晰的让他以为,只要自己一回首就能看到她的身影,可是他对气息太过敏感,没有那抹幽然的冷香,那么……便不会有她…… 那年的冬季,他只身一人走在漫天飞舞的梅花林中,闻着那自己曾经熟悉,可是此刻却陌生的冷香,感受着冰寒没有温度的眷恋,心口似乎已经愈合的伤口再一次活生生的被撕裂,鲜血淋漓。可是,即便是痛,他还是选择沉默等待,一如自己已经熬过去的那一春一秋…… 那一日,离开梅花林时,他在‘御花园’中遇见了如月,看着她张与明月贵妃一模一样的脸,他突然就想起了太祖记载中,荷清婉临死前说的那句话,薄唇扯出冷笑,心头的空落顿时染满的凄楚,如果他与明月今生不能在一起,只是因为如月是印证了荷清婉前世的诅咒的话,那么他是否应该把希望放在来世?可是轮回之说又怎么可信…… “皇上……”见他要走,如月提着长裙,楚楚可怜的走上前,即使一身戎装也遮掩不出她眼中的凄楚与悲凉,她伸手拽着她的衣裳,红唇微颤抖,眼泪掉落,哽咽道:“皇上不是不喜欢暮雪么?皇上要以毒酒赐死她,可是为什么她真的走了,皇上便连如月都不要了?” 他望着如月眼中的泪水,心头没有一丝感觉,但是她口中的‘暮雪’二字却刺痛了他的心,暮雪……暮雪不过只是明月寄居的身体,不过是一个牺牲品,可是她至少为他带来了明月,也同样让他跌进了地狱…… “朕……爱她……”他艰难的吐出这三个字,三个一直隐藏在内心深处,每一次被提及都会另他痛不欲生的话语,其实要承认爱上那一个倔强的女人很难,至少他的心性不容许他承认,可是现在却连向她承认的机会都没有…… 如月怔住了,像是不相信他竟会在她的面前承认自己深爱着另外一个女人一般,她望着他,眼中满是不敢相信,囤积的泪水不断的滴落下来,可是却依旧婉约的轻呢道:“皇上……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皇上,如月爱您啊……”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多可笑的话语,含满了对他的讽刺,因为这句话曾经是他对三弟说的,那时三弟与暮雪相恋,最后见暮雪嫁入皇宫而郁郁,而他,则是浅笑着将倾城公主推进他的怀中,对他说:“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三弟,不过一个女子而已,又何必如此苦苦挂怀?” 当时,他说得潇洒,却不知道原来真正爱上一个人,即使她再平凡,也会比姹紫嫣红更另你觉得怜爱,他懂了,可是也错过了…… “如月,你不会懂……”或许,比他更懂,他扯开她的手,大步离去,不顾她在身后的哭喊,或许如月的确是真心爱他,就如当年的荷清婉深爱着太祖,可是她终究不明白太祖当初为什么要用她的命来换得明月贵妃,因为太祖对明月贵妃的爱太痴狂,这种感情也来得太猛烈,太措手不及…… 护国寺的主持突然来了,他不想接见,以往这些事情都是由母后操持,但是母后却在三日前已经起程去了别庄休养,他知道母后的用心,因为她太累了,心也实在太痛,毕竟他与三弟在感情上的执着都让她太失望了,对于她来说,他们都太相象父皇…… 他思绪起后宫的嫔妃,突然就想到了聪慧淡定的欧阳红玉,于是他便让秦安搬旨让欧阳红玉前去接见,但是秦安却对他道:“皇上,方丈说非见皇上不可,且有要事禀报……” ‘护国寺’能有什么要事?他拧起剑眉,摆了摆手,示意秦安摆驾‘御书房’召见主持方丈。 到了‘御书房’,那名年迈的主持方丈一见到他便急忙叩礼,而后焦急的对他道:“皇上,老衲这几日预测到今年寒冬,皇上的故人将破云而来,因而他来禀报……” 他起初不解,但那老方丈却不紧不慢的将事情始末都一一叙述,他或许真的不愿意相信鬼神之说,也不愿意承认轮回的真实存在,毕竟那些是另人恐惧的东西,可是今天他却相信了,因为他说,他的明月会回来…… 说不出自己才意识到老方丈所谓的‘故人’是明月的时候,心头的那种激动该如何形容,他喜极却又担忧,甚至连说话都混乱起来,但是那位老方丈却只是慈爱对他微笑,只念道:“缘也,孽也,业也,恶缘善果,也未尝不可……” 当时,他激动得什么都听不下去,心头一直想着该如何面对她,想着她在见他会是什么样,她再出现时又会是怎样的容貌? 那一日,他内心狂喜却又不能言于表,推了所有政务,独自在后花园中散步,破例的让秦安找了梅花树,亲手一棵一棵的摘下,想着在她回来后要跟她说什么…… 可是这种激动没有维持多久,到了傍晚的时候,他的心情就已经平复了下来,因为他想到了他们之间有太多的误会,想到她曾经对自己说的那句‘生不成双,死不相守’,他突然间就害怕了,怕得整夜难眠…… 第二夜,他独自一人坐在御案前一直待到东方发白,拿起了那两块被她斩断的被单,让秦安找来了针线,一针一线的缝起来,他笨拙的将自己的手指拽得满是血珠,可是却依旧颤抖着将他缝合起来…… 明月,如果你还有一丝感情,求你不要对他太残忍,他望着手中的针,心头顿时就抖得厉害,左胸膛上没有愈合的伤口开始如万箭穿过一般的疼痛,撕扯得他握住了拳头…… 明月,难道她真的不愿意原谅他……否则为什么每一次念及她的名字,他都会如此痛苦。 36帝王篇,归来 一花一世界,一度一春秋…… 今日临朝时,边疆将领三百里加急送回了‘冷萧国’与‘紫玉国’的一封书信,其实他不看也知道那是什么。明月离开后,他就以国丧之名要为尚未出生的太子与太后的母妃守孝三年,如今已经过去两年半,冷孤云必然已经等不下去了,而‘紫玉国’的诸侯则是想找个靠山,因为那样的小国根本没有任何抵御他国的力量…… 他瞥了一眼秦安手中的两封书信,伸手将‘紫玉国’的那一封拿起拆阅,在看到萧敏这两个字时,不禁冷声一笑,他记得在数年前‘紫玉国’已经驾崩的诸侯就带过这个小女孩来过天朝,只是当时这个要求给和亲的小公主还不满十四岁,当时他以年纪尚幼挽拒,但没有想到现在这位应当有十八的公主还未嫁人,这让他不禁觉得有些可笑,不过,公主与郡主自古以来的用处,也就只是如此了…… 将手中的心扔到秦安捧着的锦盘中,他扫视大殿上的群臣,闭眸深吸了一口气,其实他的后宫如何,这些郡侯应当十分十分清楚,可是他们却偏偏争先恐后的将要将自己的掌上明珠送到这里,或许这就是千古不变的定律——强者为王。 “紫玉国既然有心投效我朝,朕甚感欣慰,秦安,拟旨,册封‘紫玉国公主萧敏为昭仪,至于留住哪个宫殿,就由代掌皇后令的淑妃与欧阳昭仪决定……”,说到欧阳红玉,他突然才想起来,这么多年来,她依旧是二品正位,拧起眉宇,伸手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又道:“欧阳昭仪贤德之名天下尽知,如今后宫既又进新妃,秦安,你拟旨下去,晋升昭仪欧阳红玉为贤妃,赐一品打赏,俸禄加倍……” 秦安领旨,朝臣三呼万岁圣明,他轻抚着额头,俯首望着在自己脚下跪拜的群臣,不禁冷笑起来,这个位置高高在上,他说的每一句话别人都会当做是天意一般的遵守,因为他是王,可是,是不是注定了做王的都一定是‘寡人’?否则为什么即便是这么多人仰视着他,他依旧觉得冷清,觉得寂寞…… 秦安看出了他的不寻常,紧张的上前唤了一声:“皇上,您……”,他摆手,薄唇的冷笑却依旧弥漫,将锦盘中的第二封信拆下来,而后对着跪拜在地上,脸上神色难测的欧阳迟道:“冷国主事隔两年有余,却依旧将要其妹嫁入我朝,不知相父意下如何?” 欧阳迟怔了一下,略显苍老的面容雕刻着岁月的无情,他抬首,双手抱拳,低首恭敬的道:“皇上容禀,‘冷萧国’与我朝一向交好,倾城郡主更是在两年前就已与皇上有婚约,此事天下皆知,如今距离太子大孝之期将满,冷国主前来再言婚事,也在情理之中……” 他握着手中的信件,凝视着欧阳迟镇定的神色,不禁有些敬佩这个老狐狸这两年来修炼的道行,似乎这两年来,只有他在慢慢颓废,而这些人都已经渐渐壮大了,他唇抿冷笑,深吸一口气,带着懒散的依偎在龙椅上,低沉道:“相父此言有理,秦安,回信给冷国主,朕册封倾城公主为德妃,赐住宫殿依旧由淑妃安排,至于俸禄与打赏,按照祖制,其余繁文缛节一切从简……”,说罢,不给欧阳迟任何说话的机会,便起身道:“退朝……” 下朝后,他如往常一般的起驾‘御书房’处理政务,望着那成堆的奏本与各地上参的紧急文件,闭上双眸,有些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去处理这些事情。曾经,他觉得忙碌是最好逃避现实的办法,因为那样至少会另他觉得,在那一刻不是那么的痛苦,可是现在,他知道她要回来了,虽然不知道究竟是那一天,但是他的心却异常的惊慌,惊慌得他没有办法安下心来做任何一件事…… 拿起朱批,望着秦安为自己翻开的奏章,转首望着窗外飘飞的梅花,心头又被揪起,她要回来了……他的眼前顿时有些恍惚,多久了,他不敢再去想她的名字,她的样子,甚至是她的声音,因为害怕触碰那自己根本无法承受的伤痛,可是现在,他突然怀念起她曾经的一切,甚至她对自己所做的那些残忍的事…… “皇上,今日‘护国寺’的主持已经回寺了,不过他要奴才对皇上说,等机缘到了,他会来助皇上……”,秦安说完,面色带着不能理解的疑惑的望着他,似乎希望知道些什么,而他,则在听到这句话时,心头咯噔一下。 机缘?很笼统的名词,但是究竟是‘机会’还是‘缘分’?他的心顿时又开始浮躁起来,将手中的笔放下,起身走到窗前,任由清冷的风拂过他的面容,负手对他道:“你先下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虽然,他一直是一个人,也一直都很幽静…… 秦安不敢再问什么,低首告退,在听见门声关闭的那一刻,他闭上了双眸,明月,快三年了,三年,消耗了他所有的思念,也磨尽了他的意志,可是他的痛苦却依旧如三年前她走的那一刻一样撕心裂肺的徘徊在他的胸口,那种感觉,另他窒息…… 很多事情,或者只能用‘命中注定’来形容,但是很多事情,或者可以说是冤孽,就像她来的时候,聚集在这里的人,都是有手段的人一样,如今她要回来了,他的后宫,再一次不太平,可是上官婉儿死了,如月也已经重新成了贵妃,欧阳红玉跟随太后去别庄,淑妃虽有美貌,但是却只能是放在皇权上的一个摆设,所以,这里应该没有明月的对手了,而她这次回来,也不再如曾经那般怀着目的……所以,这一次他们会不会好过一点?至少,不会想曾经那般争锋相对…… 冷孤云三次荐妹,的确不寻常,按照道理,倾城公主的婚事一拖又三年,三年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每一天都该是最珍贵的时间,可是他居然能就这么拖延着,可见他的用新非比一般,而他这一次故意跳过大婚迎娶,将繁文缛节全免,就是为了试探他的用心…… 冷孤云这三年来,与欧阳迟二人在山野上养了万千精兵壮马,虽然那些依旧无法与天朝的百万雄师相提并论,但是却也的确是个祸害,不过欧阳迟也不愧是老狐狸,招募的士兵却也有些本事,这也是他一直按兵不动的原因之一,有些东西,留着祸害,毁之却也可惜,若能收为己用自然是好,若是此法不成,那么也就只能扼杀于无形了…… 傍晚十分,他坐在‘吣心宫’翻阅着一些太祖留下来的字画,在看到他亲手绘画的那副‘吾妻明月’之时,不禁有些感慨,尤记得,自己十六岁那年,初见到这幅画时的感受,或许,那种感觉就叫情初盟动吧,毕竟,那种感觉,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可是现在,那种青涩的感觉早已经消失了,因为他的明月给他的,只是痛苦,没有尽头的痛苦…… 放下那幅画,他伸手捂着心口,左胸膛的印记又开始叫嚣,如烈火燃烧般的熬痛了他的肌肤,明月,你可知道,有时候你就像这伤口一样,让他好不了,却又忽略不掉,而他,只能这样无力的看着这份深入骨髓的感情,慢慢的溃烂,最后融入他的血液中,让他一直疼痛下去…… 有时候,他常想,如果没有所谓的巫术,也没有人事所言的转世轮回,那么他是否就不会见到她?那么他也就不会那么疼痛,只是那样的生活,他是否依旧将所有的人都当作棋子一般的戏弄?然后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俯视天下,看着所有的人慌乱成一团着冷声大笑…… 以前,他就是如此,喜欢将天下做为棋局,设定自己喜欢的棋子,一步一步的走着这盘棋,就如同明月曾经所说的:“坐帐笑看风云变,天下尽在局中演”,可是现在,一切都在她来时改变了,在她走时破碎了…… 每一天,他依旧看着朝阳升起没落,明月中天却又消失,直到,倾城公主与萧敏二人进了宫,她们进宫,在后宫中也掀起了不小的风浪,毕竟他还纳新妃,就代表着她们还是有希望的,但是他却依旧没有踏进后宫,他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让那些女人如何议论,因为那些他从来都不曾在乎过…… 他从来都不曾翻阅过后宫嫔妃记数的册子,也从来都不曾知道他有多少女人,可是在这两个女人进宫后,他突然就想知道自己究竟浪费了多少女人的青春。后宫是一个密不透风的墙,关在里面的人不会比天牢里的死囚好到哪里去,可是这曾经是她们自己的选择,或许……也有很多是受命于父母吧…… 当秦安将记册拿给他的时候,他随意翻阅了两页,在看到满满的名字与封号时,不禁摇首失笑起来,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比先皇好,至少他没有给那些女人希望,所以她们在他的后宫里也不会过得太绝望,可是此刻看来,他依旧辜负了太多女人的青春,因为记册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他的后宫里有嫔妃一百零九人,一品正妃已满,除皇后之位玄虚外,二品以下缺十八人,后宫便已充盈…… 合上书册,他冷笑起来,他两年不驾临后宫,但是他的后宫却比任何一个皇帝都充盈,而他,这个她们名义上的‘丈夫’竟然不知道自己竟有如此之多的‘妻子’。秦安望着被他扔在桌案上的书册,心头也明白他笑什么,赶忙道:“皇上息怒,这是三年前……德妃娘娘仙逝之后的那场大选中,太后为皇上选进了新秀女占了大半……” “母后还真有心……”他不冷不热的丢下一句话,随后摆手示意秦安带着书册出去。他的母后,他最敬爱的人,可是无论她养育他多少年,却依旧不明白他的心性,她以为明月离开了,他会想先皇因为臣妻死后那样堕落,会接纳后宫所有女人的示好,会沉迷与温柔乡中寻找痛苦的解脱…… 或许他真的没有父皇的本事,他可以杀了任何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但是却无法接纳她们,对于他来说,在明月离开后,他根本不想看到任何一个女人,因为看到她们,他就会想起他的明月,想起他们曾经想着如何对付他的明月,只要他一想起这些,他甚至想不顾一切的去杀了那里的所有人…… 他种的梅花树死了两棵,他站在后花园中看着那两棵枯枝,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秦安在一旁不断的安慰他,而他却坦然的道:“人便是如此,付出与回报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对等,否则这世间又何来如此之多的悲剧……”,悲剧,他薄唇扯出一抹无奈又哀伤的笑,就像他与明月之间一样,他对她付出了那么多,可是得到的却少之又少,而他偏偏还为了那偶尔得到了一个笑容而雀跃许久…… 秦安不敢再说话,他知道这些年来,他的变化让秦安很不安,可是他也没有任何安慰他的话,他自小就跟随着他,看着他冷静了二十几年,却也看着他为一个女人癫狂了三年多,或许,他该是自己生命的最好的见证,想到这里,他不免想问他:“秦安,在你眼中,朕是个怎样的君王……” 这是他第一次去问一个奴才,第一次想听一个卑微的人评价他的一生,毕竟,他是最接近他的人。秦安紧张的望了他一眼,在看到他面无表情的望着那两棵枯萎的梅花树时,低首道:“在奴才的记忆中,皇上一直冷清自制,少言寡语,就像先皇说的,皇上是一个可以将天朝更为壮大的君王,是一个明君……” “可是再英明的君王都逃不过情劫,是么……”他淡淡的道,在秦安低首的刹那间闭上了双眸,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个明智的君王,毕竟他曾将苍生玩弄于鼓掌,他曾经很冷清,他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在有什么能打动她,可是为什么在他最骄傲,最傲然的时候偏偏会遇见她…… 她就像一种专门为他而研制的毒药,属于他自己的一种石散,让他上瘾,让他沉迷,然后在他好没有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法时,就已经融于了他的血液,占据了他的心魂,可是偏偏又在他知道自己深爱着她的时候,不顾及他感受的抽身离去,将他丢在过去的回忆里痛苦…… 这就是她的风度,他睁开双眼,望着没有他气息的世界,其实什么都没有变,他绕过那两颗梅花树,一步一步的走向花园中央,站在‘观月台’下望着那干枯的蔷薇花缠绕在一起的枝条,什么都没变,只是这一切在他的眼中都死了…… 时间依旧漫漫流逝,他等待的心也越来越急切,可是心口那被疼痛刺穿的巨大的洞,却像是怎么补都补不好一样,随着时间越来越近,而越发疼痛难忍…… 夜,突然变得特别漫长,让他无法承受也无法成眠,直到那一天,他的左胸口流出黑色粘稠的血迹时,‘护国寺’的主持再一次出现,且带来了很多和尚,在皇宫尚未破晓的黎明前,在‘吣心宫’的大殿内念着他听不懂,却又从小就听母后念,而听得习惯的经文,直到太阳初升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一团金色的光芒包裹着一抹清幽梅花冷香降临在他的宫殿中…… 他不知道当看着金色光芒出现的那一刻,自己的心情是怎么样,他只感觉自己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但是偏偏又疼得让他无法承受,他屏住呼吸,紧紧的凝视着那抹自己熟悉却又陌生的的窈窕身影在眼前渐渐清晰,而后失控的冲上前去,将她拥入怀中…… 大殿内的其他人都被他的行为下着了,秦安几乎没有大喊救驾,几个暗卫也想将他拉开,毕竟那东西是谁都没有见过的,可是他却就那样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 当那温暖的身子带着冬日的寒冷落入他的怀中时,他听到了自己心脏激烈的跳动声,可是他却激动得连呼吸都不敢,紧紧的抱着她,生怕一眨眼,或者一放手她又悄然飞逝,就那样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他的手渐渐颤抖,不敢再去想三年前的那一幕,紧搂着怀中的人儿…… 她变了,可是他还是能确定那就是她,因为她沉睡的样子像极了曾经的她,她身上的气息依旧那样的清幽,似有若无的另人琢磨不透,轻颤的长睫依旧如同展翅欲飞的蝴蝶一般颤动着,粉红的唇轻抿着,虽然无心,却极具诱惑…… 他抱着她的身子,两个人站在他为她打造的金色牢笼中,痴迷的望着她的美好,情不自禁的低首含住了她的两片红唇,他告诉自己,他不想吓着她,他只是想得到一点点她存在的真实感而已,可是当自己接触到她的唇时,一切都像断了绳的野马一样,让他无法控制,他痴狂的吻着她的唇,眼中冰冷的泪滴落下来,原来,她真的回来了…… 多少个日夜,他朝思暮想,可是他却从来都没有想过真的会有这么一天,真的有这么一天,他还可以重新拥她入怀,可以感受得到她的温度,闻到她身上的冷香…… 她的身子动了一下,长睫微颤,这样的动作让他的心一窒,立刻放开了她,因为还没有做好准备怎么去面对,所以他一下子慌了,他望着她站在自己面前,缓缓的睁开双眼,身上的金色光芒渐渐化作了一层白雾一般,缓缓散去,然后看着她眼中的疑惑与愣怔,看着她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置身的金色牢笼,心,被狠狠的揪起…… 那些过去的记忆一下自冲进了他的脑海里,她对他的排斥,她对他的警惕,她对他的不信任,她对他的逃避,她对他所说的那所有谎言,她扼杀了他的孩子……喘息,他猛的揪住了自己的胸前的衣裳,强行镇定下来,可是内心的害怕却有增无减…… 他望着她似乎在渐渐清醒意识的模样,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慌忙的将笼门锁起,大手颤抖的拔出钥匙紧握在自己的手中,这一次,他再不能放她离开,再也不能…… 她的意识似乎彻底清醒了,因为眸中的慌乱那样的清晰,他看着她先摸着自己的发,然后看着自己的穿着,而后如同绝望一般的紧握住牢笼的栏杆,无助而迷茫的望着她周围的一切…… 他又后退了一步,但是眸光却依旧痴迷的凝视着她的双眸,薄唇带着这些年所有的痛苦,低沉的道:“这是朕为爱妃特地打造的金丝囚笼,爱妃喜欢吗?”,喜欢吗?喜欢他为了栓住她而建造的金丝笼么?她怎么可能会喜欢……可是他却不敢说别的,因为害怕再次被拒绝,因为她从来都不知道她的拒绝对于他来说,有多伤人…… 她神色慌乱,像是不知道谁在说话一般,然后在看到他的身影时,吓得猛然后退,那一眼,就足以证明她认识他,他上前猛的扯住她的手,毫无怜惜的将她拉向自己,在她吃痛的呼痛之时,痛苦而又满是恨意的低沉道:“明月,这么多年来,你过得可好?”,三年,他痛得死去活来的每一夜,她在哪里……是否过得很逍遥,毕竟她逃离他了…… 他伸手抚着她温暖细腻的肌肤,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叩住她的面容,让自己看清她眼中的惊恐,带着内心撕扯疼痛的低吼道:“你不想知道朕过得怎么样么……”,她让他过得生不如死,可是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37帝王篇,心系 或许这么多年来,他都已经学会了将恨埋藏在了心底,所以在一见到她时,竟是那样克制不住的爆发出来,他望着她惊恐的眼神与颤抖的模样,昔日的痛苦就那样钻进了自己的心底,另他痛苦不堪,疼痛难忍,他望着她,忍不住的对她咆哮:“看着朕……”,为什么一回来就那样的逃避,难道这些年来,他所承受的相思之苦都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么…… 她的神色依旧带着惊悚,像是看见他是她永远不醒的噩梦一样,看着她拼命挣扎,极力后退的样子,他胸口升起了一抹燃烧的怒火,那称之为‘恨’的情绪顿时融进了他的血液里,另他疯狂起来,他猛的拽断了牢笼的锁,大步走进去,将她扯住,胸膛不断的起伏,就连呼吸都带着疼痛…… 他此刻的样子或许真的很另她惊恐,他剩余的理智告诉自己,可是在看到她闪躲挣扎的样子时,他连这最后的意识都被愤怒摧毁…… “你……为什么?”她望着他,眼中的的惊恐毫不掩饰,声音颤抖,甚至连身子都开始发颤…… 他望着她对自己毫不掩饰的恐惧,胸口空洞的难以呼吸,在她问出这句可笑致及的话后,冷声吼道:“为什么?”,她到现在居然问他为什么,“这句话你当初在饮下毒酒的时候为什么不问?现在……迟了……” 迟了,如果她当初在饮下毒酒的时候就问这句话,或许他会告诉她,那是因为他深爱着她,因为他无法离开她,因为他明明已经知道了她对他所做的一切也要赢得她的爱情,可是现在,他等了三年,这三年里他每一天都会想,如果他们见面,会是怎样的情景,她是否也会思念他,可是,他等到的,却是她惊恐的眼神与逃避闪躲,她怎么能这么对他…… 那一天,他克制不住的欺负了她,虽然明白这么做会让她更加的害怕自己,可是他还是做了,因为三年堆积的思念让他在真正的拥有她的时候,将他变成了魔鬼,她不该离开自己这么久,是她自找的,他这么对自己说,可是在她拼命挣扎叫喊的时候,他的心,比她更痛…… 三弟进宫了,边关来报,说冷孤云也来了。这些的消息可真快,来得也很快,他望着手中的密报,紧握在手中,然后丢进了火炉中,看着它渐渐化作了青绿的烟雾飘飞起来…… 这一次,他不会容许任何人碰她,她是他的,如果曾经是她太过‘聪慧’而骗过他太多,那么这一次,他会好好的看着她,将她关得密不透风,即便是自己的亲弟弟,这一次他若想抢走他的心爱之物,他会告诉他们,他是一个怎样的帝王…… 他将明月放在新建的宫殿中,随意找了一个名义册封她为妃子,因为现在只是第一步,她既然回来了,他就要告诉所有人,她就是他最心爱的明月,他要让她没有任何借口以另外一个身份遮掩什么,甚至反抗她什么。三年前,她欠他一个孩子,而这三年里,她又欠了他一个妻子,他会让她慢慢的将他曾经失去的还回来,因为,那是他该得到的…… 所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强要了她,他逼迫她在太后面前承认自己就是暮雪,他让三弟看见他们相拥的画面,他……他或许就是做了太多另别人痛苦的事,才会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被伤得体无完肤,可是,他不在乎,什么都不在乎…… 在梅林中,他遇见了三弟,他知道他来做什么,因为无法与她相见,所以他只能前里向他求证,因为这个皇宫内的所有人,几乎都沉陷在暮雪未死的波涛中,而这一切的风波,则是他一手策划……而三弟,也一定为求证而来…… 如果他好好的说,他或许就仁慈的告诉他,他所喜欢的女子——他的妻子已经明月已经回来了,但是即便他再怎么喜欢,明月也永远不可能成为别人的,可是那一天,三弟却触怒了他的忍受的底线,他竟告之他,在明月初进宫之时,他们就曾见面…… “你忘不了她,可是当初却偏偏狠下心去那样逼迫她……”三弟的面色很从容,他也从来都这么从容,可是这句话听在耳里,却是那样的不是滋味,所以他脸色阴沉的问他:“皇弟想说什么?” 他望着他,突然对天一笑,然后依旧从容的道:“臣弟想说,倘若那一夜,臣弟没有向皇兄吐露心事的话,那人……是不是现在还活着……”,然后在他微怔之时,竟指着这片梅花林道:“皇兄,你知道吗?曾在这里,我见过她最美丽的笑颜……” “昊天……”他怒了,刚想怒斥他,却又想到了三年前他就唤上了咳血之症,而此刻,他手中的丝帕也已经沾染了几许猩红,于是他压抑住了自己的愤怒,克制的压低声音道:“你病了,不该才这里吹风……”,或许他应该下一道圣旨,从此让他都不能再踏进皇宫…… “臣弟是病了……”他轻叹了一声,但却表现得对自己的身体丝毫不关心,他紧紧的握住手上的帕子,却勉强的笑道:“可是臣弟今日真的很想知道,皇上为什么要纳那个昭容,或者……皇兄也该让臣弟见一见……” 他猛然转身,几乎没有挥掌夺了他的性命,为了克制自己,他紧握拳头,在关节发出响动之时,他强忍着杀人的冲动,道:“皇弟病重,理当在王府修养,以后,就不要在入宫了……”,说着,便愤然离去…… 可是他却偏偏不死心的对他道:“皇兄是在赶臣弟么?难道这个皇宫中,只允许皇兄一个人去思念她么?”,他脚步微滞,但随即又大步走开,因为不想自己因为克制不住的愤怒而杀了他,可是他却急促的在他身后大声道:“皇兄,你太薄幸,她不会爱上一个薄幸的男子……” 他的脚步猛的停住,身上的杀气陡然弥漫,昊天……你不该拽痛我心头最痛的地方…… 幸福篇 无数个夜晚,他依旧会被噩梦惊醒,因为梦见了曾经不堪回首的过去,睁开眼,四更天还未到,窗外的月光泼洒在明黄色的帐闱上,清风拂过,如浪滚动…… 他深吸一口气,但薄唇却抿起了一抹笑意,转首,望着怀中睡得沉香的人儿,情不自禁的低首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伸手轻抚着她披散的青丝,将她娇柔的身子搂得更紧…… 她轻呢了一声,秀眉微拧了一下,像是对他的霸道做了抗议,然后在朦胧中推开了他的身子,似乎想转过身子睡,他轻声浅笑,打算成全她,但是在看到她娇小的身子在棉被下翻转的可人样子时,却又忍不住的抱住了她,望着她半褪下衣裳,露出香肩的诱人模样,低首轻吻着她白皙的肌肤…… “不要……”她发出迷糊的抗议声,另他微微一怔,以为吵醒了她的美梦,但是在抬首凝视她的容颜时,却发现她依旧睡得极香,不禁失笑,轻啄了一下她的光洁的脖颈,重新纳她入怀,等待五更天…… 爱上她,就像一场噩梦,他总是如此以为,因为她让他尝到了什么叫做最痛,而现在,即便拥有了她,他依旧觉得不安心,因为怕极了当初的伤痛,惟独紧紧抱着她,他才能觉得自己还活着,也才能觉得,那些痛苦都已经远去了…… 三弟与三王妃云游四海去了,他在看到三弟上呈的奏折时,觉得很欣慰,于是想也不想就朱批一勾,同意了,或许在他人看来,身为他这个帝王做得似乎有些草率了,毕竟皇室中,三弟是唯一的亲王,他的荣辱就代表着天朝的荣辱名节,万一若是出什么事,那是对天朝大大的不利,但是他却一笑置之,毕竟只有他知道,能放开心头的结,放弃所谓的满目山河去怜取眼前人,是多么的不易……因为如果是他,他绝对做不到。 他现在都清晰的记得,三弟临行前跪地对他的请求,他当时在听到他说,要见明月一面时,差点没有拔剑杀了他,因为即使过了这么久,他还是不能接受在别的男人口中听到明月的名字,因为当初冷孤云差点夺走了她的恐惧,至今都埂在他的心头…… 他没有同意让他们见面,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三弟是残忍的,可是他却不得不这么残忍,因为他的心直到现在还是不安的,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她以后会一直待在自己身边,即使她对他承诺过,可是他不相信承诺,他只相信怀中的真实感觉…… 那一天,回到寝殿,他将三弟的请求告诉了明月,明月起初一怔,而后却只是云淡风轻的一笑,沉默不语,她从来都是如此,清透得像是看得见摸不着的云,让他心头在觉得幸福的同时都觉得这一切只不过是虚幻的梦魇,没有真实的感觉,所以他常常逼迫她跟他说话,而他,却只是一句:“轩,你多心了……” 他或许是真的多心,因为每次回来见到她,她都很安静的跟一些宫女学做女红,否则就是教皇儿习字,很少会像以前那样,独自一个人站在窗前发呆,让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深吸一口气,在听到秦安在门外请他更衣的声音时,他不舍的吻了吻的面颊,准备上起身,但是就在此时,她竟反转身来,像是索取温暖一样钻进了他的怀中,他拧起眉宇,几乎要以为这个小妮子是故意的,但在看到她依旧沉睡的神色时,轻笑了一下,毕竟让她能主动钻进他怀中的可能性,实在太小,除非天气真的冷得让她受不了…… 望着她沉睡的娇容,心口突然一阵触动,突然就那样舍不得离开她,哪怕是一刻都不愿意,于是他低沉的对门外的秦安道:“今日免朝……”,门外的人先是一怔,而后随意领会的悄然退下…… 而他,则是在大殿内再次恢复安静之时,将她的身子紧搂在怀中,享受这自己无论何时都无法满足的温情与心安。 38帝王篇,心结 有些事情,明明已经很久远了,可是在每个午夜梦回时,却又会变得那样清晰……虽然,冷孤云已经死了,欧阳迟也在他的设计下告老还乡,暮氏一族真正对朝廷尽忠职守,死心塌地,可是有些心结却依旧搁置在他的心头,就如,他后宫中那些不愿意离开的女人…… 欧阳红玉疯了,或许整个皇宫内的人都是如此以为,但是他知道,她或许曾经是疯癫过,可是现在,她没有,因为每一次她在无意中与他碰面的时候,他能清楚的看到她眼中呈现出来的慌乱与痴迷,虽然他一直都假装不知道,可是他知道,再这样将她留在这宫内,未必对自己有好处,因为以明月的敏感,她终有一天会感觉到什么…… 明月已经跟他在一起三年多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依旧没有安全的感觉,那些曾经缠绕自己的噩梦依旧如影随形的跟随着自己,让他一刻见不到她都会心头发慌,有时候他会笑自己太过脆弱,将这份感情放得太深,可是有些时候,当他看到依固有从前那般安静的明月时,他的心就会又开始发颤…… 爱一个人,原来如此的痛苦,他曾以为在她感觉到了自己的心,也愿意将自己的心全部交给他的时候,他就会心安了,可是现在,即便她对他说,她爱他,可是一回忆起过去她的决然与冷、冷漠,他还是会觉得害怕,那种恐惧另他心口发痛,另他想将她囚在自己的身边,让自己能随时都能闻到她的气息,看到她的样子,拥抱到她的体温…… 可是,他却又害怕这么做会让她觉得反感,让她觉得没有喘息的余地,让她又会想以前那样排斥自己,甚至觉得他太多心……可是,他真的多心了么? 她并不怎么快乐,‘御书房’内,他手执朱批,但双眸却凝视着她的低首研磨的面容,心头没来由的一阵堵的发慌,但却自欺欺人的笑道:“明月在想什么,能不能让朕知道……”,他真的想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些年来,她虽然在他的身边,可是他却依旧觉得她像随时都可能消失的镜中花水中月,让他无法心安…… 她微怔,轻抬首,在看到他凝视自己之时,竟是轻柔一笑,她的笑震住了他的心神,让他呼吸微窒,情不自禁的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身子带进了自己的怀中,亲吻她的额头,她总是有这样的本事,就算是一个简单的自然的微笑都可以俘虏他,让他所有的情绪在瞬间只剩下对她的宠爱…… “轩……”她的声音很轻柔,像冬日的落雪一般,让他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怜爱,他轻‘恩’了一声,轻抚着她挽起的长发,在触摸到发髻上那枚白玉牡丹簪时,闭眸轻嗅着她身上清幽的冷香,依附在她耳边,轻呢道:“怎么了?你似乎有心事……” 她的身子微僵了一下,虽然随即就恢复了平静,但是他还是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他睁开双眼,剑眉渐渐拧起,伸手抚着她小巧的下巴,将她的头转过来,凝视着她似乎有些闪躲的眼,心头一慌,却镇定的想要一个解释,“明月,告诉朕,你怎么了……” 她的眸光有些慌乱,在感觉到他灼热的眸光时,随即敛下去,但粉唇却只是浅笑了一下,就转过首,纤细白皙的手指扯着手中的丝帕,有些失神的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冷孤云,今天是他的……” “明月……”他突然打断她的话,声音中竟是有说出的愤怒,她为什么提冷孤云?她不快乐,她失神,她眼中的慌乱都是因为突然想起了那个男人?他的心头一阵烦乱,胸口闷得厉害,他紧抱住她的身子,再次逼迫的捏着她的下巴,要她凝视着自己,而她却紧抿着唇,不再说话…… 这算什么?他的眼中燃烧起了怒火,一把托住她的腰身,贴进她的鼻息,隐怒道:“明月,朕爱你,所以别惹怒朕,你知道朕的脾气……”,如果她现在告诉他,她心里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清澈的眸光中闪过一丝不安,但却突然挣扎出他的怀抱,起身走到了窗前,他的怀中空落,一种说不出的混乱情绪顿时侵进了他的心头,他猛的起身,大步走向她,想要一个她如此对待他的答案,但是她却抿唇道:“轩,我只想去祭拜一下冷孤云……” 他的身子怔住,在第二次从她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猛的握起拳头,而她,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愤怒,在转身看他之时,带着几丝愧疚的低下了首,但却是轻摇摇头,低声道:“轩,他已经死了,但是他也算是我曾经认识的人,所以我……”,她的声音突然顿住,眼神暗淡下来,像是在追忆什么一般…… 他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握紧的拳头发出了关节的响动,他闭上眼,不想让自己这些日子的不安与此刻的愤怒吓坏她,但是他却依旧不能控制的怒视着她不安的神色,三年了,冷孤云已经死了三年,她却还记得那个人,她…… 再次闭上眼,他深吸了一口气,握紧拳头猛的转身,在自己的脾气还没有发泄出来之前,大步离开了‘御书房’…… 他一直都知道,似乎有什么东西沉淀在了她的心底,他虽然看不见,但却能感觉得到,那东西让她不快乐,也阻碍了她对他的感情,可是他却从来都不敢去深想,从来都敢去猜测,只是害怕最后结果揭晓的时候,是他所不能承受的疼痛,毕竟,他三年的等到与痛苦,已经让他害怕那种撕心裂肺的疼与痛,他不能再承受那种感觉,哪怕是一刻都不行…… 可是今天,她却说出来了,说出了这些年来,她一直都没有忘记冷孤云,并且还想去祭他,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他对她不够好吗?还是因为她的心……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全部交给他?想到这个可能性,他顿时就坐立不安,他的明月,明月是他的,无论她的心还是她的人,可是……他能拿一个死人怎么办?他已经杀了他,已经将他埋葬了,可是…… 他站在‘御花园’中深吸着冰冷的空气,看着梅花乱舞的妖媚,心头的混乱却还是没有平息下来,他不禁冷笑起来,为她对自己的残忍,也为自己为什么会爱她,爱得那样深…… “皇上有心事……”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他剑眉一拧,寻声望去之时,却见到了一身戎装,但面容上却带着几许憔悴的如月,他在心头不禁再次冷笑,因为他此刻才发觉,即便如月与明月长得如何相象,他还是能一眼就辨别出来,可是如月知道么?或许……他该说,荷清婉知道么,知道她临死前的诅咒就算应验了,她依旧代替不了自己想代替的人,而他……是否也应验了她临死前所谓的‘生生世世都得不到真爱’。 突然就憎恨起如月来,因为荷清婉曾经对自己的诅咒,他望着如月一步一步的向自己走来,看着她眼中的绝望却又期望的眼神,剑眉拧起,薄唇紧抿,然后毫不客气的冷声道:“朕听说贵妃病了,现在可有好转?” 如月的脚步滞了一下,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竟有这种冰冷的话语跟她说话一般,但是她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下后,却又抬步走向他,在接近他之时,带着哀伤的道:“三年了,皇上再没有踏进过后宫,今日为何会出现在此?” 她的话语像是带着某种断定,让他听得极为不舒服,仿佛她在等待,等待自己失去明月一样,他握紧拳头,瞥了她一眼,薄唇带着冰冷的气息,低沉的道:“如月,你告诉朕,女人的心是怎样的……”,或许如月会知道明月的心思…… 如月的面色一下子黯然下来,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一般,但是她依旧勉强的轻扯唇角,想对他微笑,但是那笑却凄楚得比哭更另人难受,她低下首,浅笑道:“皇上还真是懂得如何伤如月的心,竟然会为了另外一个女子伤神之时,来问如月这个问题……”,说着,她眼眶中渐渐泛着泪水,但却倔强的不愿意滴下一般的强忍着,而后抿唇道:“如月只知道,这里被皇上遗弃的所有女人心中都只有皇上,但是秦明月,她独得隆宠,又怎么会知道什么叫做冷清,什么叫做心痛,什么叫做每一夜都无法安眠却又不甘心的痛楚,所以,如月不知道那样一个什么都有了的女人在想什么……” 很刺耳的话,因为她嫉妒,他扯起薄唇,冷清一笑,但却对她说出了这几年来自己深藏在心头的最痛:“你错了,如月……”,或许他也错了,可是那毕竟是他不得不面对的事实,虽然真相连他自己都无法承受…… “那些她并不想要,她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朕逼她承受的,是朕将她从那个时空找回来,是朕强行册封她为妃,是朕逼迫她与朕有了孩子,是朕杀了所有想亲近她的男人,也是朕,将她捧上了今天这个位置,其实她……她根本不想要这一切,甚至……”,甚至她或许根本不想待在他身边,只是因为她别无选择才如此,毕竟她有他的孩子,毕竟她聪慧得知道如何做才是最好的…… 如月被他的话怔住了,双眸不敢置信的望着他,或许这些年来,她们都一直憎恨着明月,以为是明月抢走了她们该得到的东西,却不知道她们所憎恨的人,其实也是被逼迫的,是被他逼迫的,他从来都没有想到今天他居然会在一个自己不想见到的女人面前承认自己的脆弱,承认对她的卑鄙与刻骨的情感,闭上双眸,他不觉冷笑出声…… “为什么……”如月不愿意相信的摇着首,眼中的泪水滴落下来,也许对她来说,她失去他的怀抱只是因为明月比她懂得讨他欢心,所以她一直都以为自己还是有希望的,可是今天他将这一切都戳破的时候,她却无法承受了,她望着他,眼神悲戚的另人不忍,声音颤抖而痛苦的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对她那么的……而我,你曾经也疼我宠我,为什么就那么轻易的变心了,我在冷宫中三年,你就变心了,可是她也离开你三年,你为什么还喜欢她……” 最后一句话,如月哭得撕心泄底,也许这一次,他让她彻底绝望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如月这样的悲伤,竟觉得自己与她一样的可怜,三年前,他就这么觉得,可是现在,他竟还是这么觉得,如月爱他,就像他爱明月一样,无论多少个春秋,这种感情始终没有办法被磨灭,可是他对如月又如何?欺骗,利用,抛弃…… “你如果觉得朕薄情,就去找一个有情的男子,任何时候你想离开这里都可以……”,或者,像萧敏那样,虽然她名义上依旧是他的昭仪,但实质上却是将军夫人一样,毕竟萧敏肩头上抗的是一个国家的荣誉,所以不能如那些嫔妃宫女一样,想嫁出宫廷就可以出这宫廷,而如月也一样,她是贵妃头衔,位居皇后之下,并不能出宫…… “我恨你……”如月突然吼出了这么一句,可是哭得微红的双眸中却没有半点恨意,而是满满的绝望,而他,则在听到这句可笑的话语之时,眸光冰冷的凝视着她,说出了与她相同的话语:“朕也恨她……可是,却更爱她……” 恨,只是因为绝望,但是爱,却又因为恨渐渐的变深,这就是他们的悲哀,他与如月一样可怜…… 39帝王篇,幸福 野地里风吹得凶,无视于人的苦痛,仿佛要把一切要全掏空…… 往事虽已尘封,然而那旧日烟花,恍如今夜霓虹…… 也许在某个时空,某一个陨落的梦,几世暗暗留在了心中…… 等一次心念转动,等一次情潮翻涌,隔世与你相逢…… 谁能够无动于衷,如那世世不变的苍穹…… 谁又会无动于衷,还记得前世的痛,当失去的梦已握在手中…… 想心不生波动,而宿命难懂,不想只怕是没有用…… 情潮若是翻涌,谁又能够从容轻易放过爱的影踪…… 如波涛之汹涌,似冰雪之消融,心只顾暗自蠢动…… 而前世已远,来生仍未见,情若深又有谁顾得了痛…… 那夜,他在‘御花园’的梅花林中徘徊了许久,直到身上都沾满了露水,月上中天时,才迟疑的往‘吣心宫’中走去,但是却在跨进大殿的时候,听到了隐约中的歌声…… 她不常唱歌,以前也从来都不曾为他唱过,他拧是剑眉,心口的窒闷又开始隐约疼痛,今天是冷孤云的忌日,她此刻又在深夜抚琴……闭上双眸,长袖中的大手紧握成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心口囤积的怒火向大殿内走去…… 可是那琴音却在他刚要踏进寝殿大门之时,嘎然而止,他怒不可泄的走进大殿,绕过屏风,却见她低首轻抚着那断裂的琴弦,幽幽的轻呢道:“也许在某一个时空,某一个陨落的梦,几世暗暗留在了心中……”,说着,竟抬首望着他,眸光带着几许哀伤,道:“轩,你相信前世么?” 他怔住了,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但是在想到太祖留下来的那些书籍,他竟没来由的一慌,那些东西他一直存放在‘御书房’中,也没有特别的加以掩藏,而今天他又因为气愤离开,她在那里是不是翻到了什么,如果她知道当初是他用巫术将她招回的话,会不会…… 她望着他,眸光在没有得到答案之时,划过了一丝失落,而后缓缓的起身,小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洒落在后花园中的白色月光,敛吓睫道:“有很多事情,你没告诉我,而我,也有很多事情都在瞒着你,这算不算也是一种公平……” “你瞒了我什么?”听了她的话,他没有思考就脱口而出,她瞒了他什么?是与冷孤云的事么?他的心突然一颤,眸光闪过一丝慌乱,冷孤云之所以选择那条不归路,就是为了她,他们…… “你一直都不相信我……”她的声音很轻柔,轻柔得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他呼吸一窒,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她则是转身看着他,眼中满是他看不透的忧伤与疏远:“难道你千方百计的将我从那个世界里拉过来,就是为了怀疑我?” 他的心口突然一痛,感觉自己有些透不过气来,她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是他造成的,她知道了……胸口说不出的窒闷,让他有些痛不欲生,这种痛苦太熟悉了,因为他曾经承受过整整三年…… “朕……”他焦急的想澄清什么,但是说出了一个字后,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她什么都知道了,她也一定翻阅过了太祖的那些笔记,如果她也知道她当初就是明月贵妃,而他就是那个逼迫她成为自己妻子的太祖的话,她会怎么样?她曾经立下过诅咒,诅咒永远都不会爱上他…… “轩,我爱你……”她眸光含着泪,一字一句的道。他再次怔住了,混乱的思维顿时变成了一片空白,而她,则是轻步走向自己,温柔的依偎在他的怀中,纤细的素手环住了他的腰身,一滴泪滑落在他的龙袍上,轻吸着鼻息道:“我爱你,轩……” 说不出自己心头此刻究竟是什么感受,他身子僵硬的站在那里,眸光混乱的望着自己怀中的人儿,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幽冷香,突然就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她在自己怀中,就什么都不重要了,他猛的搂住了她的身子,在感觉到她的柔软与温暖时,低首吻住了她的唇…… 夜,依旧清冷,但是他却异常癫狂,他亲吻着她的眉眼,在她耳边无数遍的说着自己的爱意,引诱着她回应,而她,却始终像个贪心不足,却又不愿意上当的妖精一般,让他沉陷…… 母后曾经对他说如果真心爱上一个人,就会有患得患失的感觉,因为用情太深,所以时刻都会害怕她会远离自己,而他,或许就是如此吧,因为太爱她,所以总是觉得没有办法安心,也没有办法相信她就真的属于自己了…… 第二日清晨,他理完朝政时,就急着赶回寝殿叫她起床,三年了,这似乎已经成了他与她之间的习惯,他五更天早朝,而在理完朝政后,就一刻不留的回到寝宫中,唤她起身,与她一同用早膳,但是今天却不同了,他还没踏进‘吣心宫’的大殿,就看到子潞一脸笑意的逗着两个面熟的小孩玩耍…… 子潞是个童心未泯的女子,虽然一身好武艺但却太调皮,所以当初选拔暗卫时,她才会落榜,他拧是剑眉望着那两个大约两三月的小孩童,突然觉得有些疑惑,而秦安则是在看到那两个小孩之时,带着兴奋的道:“那不是太子的玩伴么?” 太子?他的心一动,太子随母后去了‘护国寺’三天了,今日回来了么?他的薄唇顿时染上了一抹笑意,这几日看不见那调皮的小东西,着实有些想念了,他笑着抬步走进大殿内,却就见明月拉着太子的小手向大殿外走来…… 太子才满三岁,但却不若寻常孩子那般调皮,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母后才对这个孩子爱不释手,连一刻不见都要念叨着,因为母后常说,这孩子太像他小时候,让她感觉自己也跟着年轻了不少…… 他当时只是淡笑不语,他知道母后是真的喜欢太子,但是母后却也真的不年轻了,因为他与明月的事,母后几乎操碎了心,闭上双眸,心头溢满了内疚,但他却什么都不能做,好在明月为他生下了天朝的第一皇子,才让母后欢喜了一阵子…… 明月拉着太子,低首跟他说着什么,而后他便看到他抬首看着他,带着笑的跑向自己,一头扑进了他的怀中:“父皇……” “甄儿乖……”他宠溺的轻抚了他的头,一把将他抱起,甄儿这个名字,是明月给他取的小名,他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是却也随意,因为对于他来说,只要他们都在自己身边,别的任何东西对于他来说,都不重要…… “父皇,母后说要带我去‘御花园’看梅花……”甄儿歪着小脑袋,极像明月的小脸撒娇的在他的脖颈间摩挲,卖力的讨好他,他顿时被这个小家伙献的殷情逗得哈哈大笑,将他抱在怀中亲了亲,点了一下他的鼻子,道:“好,父皇今个就允许你跟母后去看梅花……” 他将甄儿放下,走到明月身边,却是将她也搂在了怀中,他今天有了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女子,他望着怀中的她,眼眶突然有些泛酸,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轻抚着她的脸,闭上双眸,将下鄂抵在她的额头上,低声道:“明月,谢谢你……谢谢你给朕的一切,谢谢你让朕知道了什么叫做幸福……” 明月依偎在他的怀中,轻柔的笑出声,那神色美丽得另他呼吸一窒,她带着几分俏皮的望着他,清澈的眼中染满了笑意与依恋,轻柔的对他道:“轩……你脸红了……” 他的身子顿时一僵,这才发现宫女们都满是笑意的望着他们,他尴尬的放开了明月,却发现自己的耳朵当真一阵热辣,他赶忙低首轻咳了两声,而后正色道:“早去早回,朕在书房等你们用午膳……” 明月点首,抿着粉唇拉起甄儿的手就往外走,而他,则是像被遗弃了一样,站在大殿门口看着子潞带着那两个调皮的小孩童跟在明月与甄儿身后,嘻嘻哈哈的上了车辇…… 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的薄唇染上了笑意,胸口一阵幸福弥漫,突然间觉得之前自己所受的痛与疼都值得,因为她毕竟留在了自己身边,她还为自己生下了一个相似与她的孩子…… 01明月贵妃(一) 三月的风轻柔的吹拂在她身上,掀起她身后的白色丝带,胸前垂落的长发在风中飘动,绝色美艳的容颜上,一双清澈的眸中流露着哀伤的情绪…… 后花园中,鲜红色的蔷薇花四处飞舞,迷乱了整个后花园,她提裙一步一步的踏上‘观月台’,用他曾经教她的方式,俯视整个皇宫与帝都皇城,在看到那与观月台的高度几乎可以想媲美的城楼,素手紧紧的握住了垂挂在腰间的凤佩,在眼底闪过一丝决绝之时,闭上了双眸…… 如果没有遇见他,她或许只会是一个平凡的女子,会同帝都城中的那些平民百姓一样,嫁给自己的青梅竹马,以女红为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成为一个平凡的妻子与母亲,可是,在自己国家陷入危难,在自己的青梅竹马为报效国家都充军,在她被抓进行军后卫队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脱离了轨道…… 她是一个心思缜密的女子,但却不懂人世间的情感,她懂得看透人性的丑陋,从而平静自若,但是却忘却了在丑陋的地方,也是有所谓的真情,而那真情却比丑陋真可怕,一旦沾染,所有的一切都会被焚烧…… 在赤练军的后卫队中,她与其他被抓来的女子一样,专门为军队准备一日三餐,炽烈军是所向无敌的,但是她们的王却是一个极度自傲的人,但是就算如此,他却也是一个无往不胜的战神,而他,也是她见过的第一个高高在上的人…… “你就是明月?”那一日,她被看管她们的侍女带到了赤练王的面前,他所以的瞥了低首的他一眼,冷酷的唇中低沉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她微怔,抬睫望向这个高高在上的男子,在隔着薄纱看到那张俊美绝伦的面容时,粉唇一抿,轻柔的回答:“是……” 她看到那双如同夜色的眸子划过一丝愣怔,也许是他从来都不曾见过这样一个敢抬首直视他的女子,但在她还没有理清他眼中的究竟是什么,他却冷声一笑,颇为懒散的道:“有意思的女子……”,而后对一旁侍奉的女子道:“从今日起,她便是孤王的侍女,你……好好教她……” 她怔住了,眸光睁大,却听到站在他身旁,身着露骨的女子娇柔一笑,即便隔着纱帐也能看到她纤细的玉手抚上了他的长袍内,而暧昧的气息顿时弥漫在整个帐篷内…… 她的心一阵泛凉,这一生,她第一次如觉得恐惧,恐惧得她想立刻逃开,但是就在她一步一步后退的时候,却见他突然抓住女子的手,在那名女子发出惊呼的疼痛时,阴沉的道:“你吓着她了,晟儿……” 心一抖,她不稳的站在帐篷中央,一阵冷风吹进来,掀起了那层薄纱,他与她对目而视,而仅仅是那一眼,却将她吓得后退了几步,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一双异族人的眼睛,绿色的眸光,闪烁着清冷与无情,浅色的薄唇带着邪气却又俊美的笑意…… “表哥,她根本就是个不动规矩的婢女,瞧她吓成这样……呵呵……”手腕被男子紧握住的女子,虽然疼痛着,却依旧做出娇柔妩媚的神情,紧贴着男子轻柔耳语…… “晟儿,明日孤王要与御旭一战,你该知道孤王的规矩……”他的声音低沉冷清,带着一种无可反驳的霸气,双眸清冷的望着依偎着他的美丽女子,让女子刚才的娇柔顿时变成了失色的惨白…… “晟儿知道,晟儿……晟儿这就退下……”女子的声音开始颤抖,在男子一放手之时,立刻慌张的走下了台阶…… 但却在她身边停顿了一下,眸光冰冷的瞥了她一眼,而后提裙走出帐篷…… 她感觉自己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压抑清冷,让她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她想离开这里,但是纱帐后的男子却如盯住猎物一般的盯着她,那眼中另她无法读懂的情绪昭示着危险,在灯火摇曳中闪烁着幽绿的光芒…… “下去好好休息,明日侍奉孤王早膳……”或许是看出了她的不安,他的声音竟然出奇的柔和起来,让她感觉有一丝不真切,而就在她愣怔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见他已经走出纱帐,眸光清幽的凝视着她,薄唇抿起极为好看的弧度,又道:“你不走么?明月……” 这一次,她彻底清醒了,在他又要上前一步的时候,惊吓得如同逃窜的小鹿一般,转身冲出了这另她感到窒息的帐篷…… 这一夜,她不敢入睡,但在自己觉得有些睡意的时候,却在五更天,天色依旧昏暗的时候被帐篷外的一阵混乱吵醒,等她冲出帐篷,想弄清发生什么时候,却见到了那个昨天晚上吓得自己无法安眠的男子站在她的帐篷外,一身盔甲,英气逼人的站在满是火光的夜色中,一双幽绿的眸光带着似笑非笑的懒散,凝视着慌张无措的她…… 帐篷外看到这一切的婢女与厨子极士兵都跪在了地上,惟独她傻愣愣的站在那里,而他则是笑着从他身旁的侍女手中拿过一件素白绸缎做的衣裳递给她,低沉的声音满是磁性的道:“穿上它,跟孤王一起上战场……” 他的话吓到了她,但是她却丝毫不敢违抗,因为这样的男子很可怕,这种可怕不仅仅是他那双幽绿的异族眸子,还有他温柔却又残忍的笑,于是她接过衣物,转身走进帐篷,木然的换上,随后,茫然的走出了帐篷外…… 她听到众人的抽气与议论声,但是心头的不安与恐惧却让她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听清他们说的话,接着,她在一阵天旋地转中被抗上了一个人的肩膀…… 他将她带到了战场上,他用那种傲然俯视天下的神情对她说:“明月,今日孤王要与御旭决战,倘若能打败他,孤王就会成为天朝的皇帝,十六国的至尊……” 御旭,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另人畏惧的名字,但是却是第一次在战场上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她望着这个将他抱下马,拉着她走到一片空旷的沙漠地方的男子,感觉自己在做一场永远都不醒的噩梦…… 冰冷沙漠上,他望着她,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用一种她无法看懂的眼神凝视着他,指尖轻抚着她的眉眼,薄唇清冷的道:“明月,孤王后悔了,孤王不该在昨夜放过你……”,然后在她愣怔之时,带着一种她从来都没有见到的叹息,道:“如果今日孤王输了,也就将你输了……” 他的话,她不懂,但是却隐约中感觉到了什么,她看着他的手垂落在自己身侧,握成了拳头,看着他凝视自己的眼神,看着他转身远离自己,在大风刮起沙尘的那一刻,突然就觉得喘息不过气…… 天色依旧灰蒙蒙的,她站在冰冷的风沙中,在听到不远处的马蹄声时,她脚下的沙土突然开始震动,她随军半年多,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她闭上双眸,侧耳听着空气中传来的兵刃交锋以及那一阵阵呼啸的喊杀声,在嗅到弥漫在沙土气息中的血腥气味时,猛的睁开了双眼…… 天色渐渐亮了,她在看到满地的尸体的时候,整个人都木然起来,她茫然的望着在几乎分辨不出的沙场上撕杀的将士,心头升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恐,那种惊恐比看到赤练王更另她毛骨悚然,她的眸光混乱起来,在那混乱的人影中寻找自己熟悉的身影,哪怕是炽烈王的,可是,她却看到一个犹如神抵的男子…… 他看到了她,俊美的面容冷清决然,刚毅的线条让他看起来像是谁精心雕刻的雕像,一双深沉如潭水般的黑眸带着傲然的霸气,俯视着那些撕杀在一起的人与……孤零零的她…… 她想逃离,但是在自己的脚还没有移动之时,那匹显眼的白色坐骑便已经载着一身黑色披风向她走来,没问她一句话,就将她带上了马背,向另一个她所不知道的方向狂奔而去…… 一天一夜,命运让她承受了这一生都不曾承受的恐惧,她记不清当时这个叫御旭的男子是用什么样的方式将她掠到这个金碧辉煌的地方,但是她却怎么都忘不了他将她带走的那一刻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她本就是他的一样,那种霸气与王者气息让她恐惧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被丢进了自己陌生的皇宫里,被他送给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做奴婢,从此远离了自己的故乡,离开了她那夜的噩梦,也远离了自己的青梅竹马…… 后来,有人告诉她,‘赤练国’已经归降,国号被改成了‘冷萧国’,赤练国王被封诸侯。她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竟会突然想起那个绿眸男子,和那句上战场之前说的话:“明月,今日孤王要与御旭决战,倘若能打败他,孤王就会成为天朝的皇帝,十六国的至尊……”,他是想成为皇帝才打了那一仗,只是可惜,他败了…… “如果今日孤王输了,也就将你输了……”多少个日夜,她的脑海里一直翻滚着这句话,可是那夜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个噩梦,只是梦醒之时,她已经到了这个陌生却金碧辉煌的地方,她一直都不明白他为何会说那句话,可是,或许她一生都不会明白,因为,她可以感觉到自己这一生都回不去了…… 御旭的皇后叫荷婉清,一个美如仙,柔如水的女子,宫内的人都说,皇后是皇上最爱的女人,因为各国进贡的东西,皇上都会让皇后先挑选,剩下的才会发给别的宫殿…… 这或许是事实,因为她一直在皇后身边伺候,荷婉清是一个没有心机的女子,她手段柔弱得几乎一个小小的宫女就可以随意将她害死,可是却没有人敢这么做,因为在所有嫔妃与宫女太监的眼中,他们的帝王是个可怕的人,可怕到人人都想争宠,但是人人都不敢争宠…… 她不知道御旭最可怕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或许待在他最心爱的女人身边,就永远都看不到他最恐怖的样子,所以她不怕他,但是不怕却不等于不畏惧…… 他喜欢刁难她,在每一次点皇后侍。寝的时候让她去伺候,让每一次留在‘凤栖宫’中用膳的时候,都像进了酒馆一样,点自己最喜欢吃的菜,让她去做,在偶尔赏花的时候,让她去将自己最喜欢的花摘下来送给皇后…… 02明月贵妃(二) 她喜欢梅花,喜欢在梅花林中独自一个人安静的感受着这冰冷季节最美的一刻,可是那一天,她独自前往梅花林的时候,却遇见了林中的他……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面对他,那种被压迫的感觉让她有些想逃,但是她知道,他一定感觉到了自己的到来,如此她此刻离开,后果也许会另她无法承受,所以,她硬着头皮走进了梅花林中,但却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 他转过身,俊美的容颜带着一种另她读不懂的清冷笑意,眸光中的深沉一如既往,她的心一颤,在自己压抑住想立刻离开的冲动之时,却见他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让她混乱的笑意,道:“朕一直都想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梅花……” 她后退一步,但却发现自己撞上了一棵梅花树,而他则是带着笑意逼近她,低首凝视着她的面容,而后伸手折下了一段梅花枝条,放在鼻间轻嗅,沉声道:“这跟你身上的味道很相似,你……也跟它们一样,冰冷而骄傲……” 她眸光一动,整个人被他逼退得依偎在树上,胸口不断起伏着,昭示自己的慌张,可是偏偏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能闻到他身上另人安心的龙涎香,甚至他靠近得让她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他的气息……她一怔,这才发现他竟靠自己如此的近,她心口一阵慌乱,忙找了一个借口,道:“皇后娘娘让奴婢来问皇上什么驾临‘凤栖宫’……”,但说完之后,却觉得心口更为压抑…… 他望着她,突然低沉笑起,像是早已看穿了她的谎言与害怕一般,伸出手,将她困在他与梅花树之间,低下首,与她气息相对,低沉的声音带着玩味的笑意,道:“朕今晚就去‘凤栖宫’……看你……”,而后在她整个人僵住之时,突然低首,冰冷的薄唇触在了她的额头上…… 她怔住了,而他则是低沉的笑出来,让她想也不想的逃离了梅花林…… 他的唇很冷,几乎没有温度,让她没有办法克制自己想逃离的冲动,她知道,或许像她这样的女子,会让他觉得新奇,因为她曾听他对荷清婉说过,他说她不言不语,不畏惧,是个有意思的女子,或许就是因为他觉得她有意思,才会有这一二再,再二三的刁难与玩弄…… 那夜,她不安的无法入睡,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在沙漠里被赤练王召见的感觉一样,恐惧与不安占满了她的心,可是,她却只能用沉默的方式去承受,而这种方式却让他觉得有趣……闭上双眸,她将自己的身子倦缩在床角,等待这份骚动的不安离去,但却没有想到却又看见了他…… 他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她的寝室里,英挺的背影站在窗前,烛火摇曳的间隙中,她看到了他俊美绝伦的面容与眼中漆黑的深沉…… 她几乎惊叫,不明白他是如何走进自己的寝室,又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而他则是带着笑意阴沉的道:“朕今日到‘凤栖宫’看你,但是皇后却说你病了,于是朕便到这里来看你了……”,他的声音低沉有磁性,像是一种可以另人上瘾的毒药一样,充斥着她的神经,她后退到床角,不住的摇头,想阻止这场噩梦,可他却再次说道:“明月,朕真的那么讨厌么?” 她不回答,更不敢回答,因为无法猜测这个男子下一步会做什么,会不会伤及自己,所以只能止住呼吸的望着他,咬着下唇避开他的靠近…… 或许是看出了她的排斥,他的面色顿时有些难看,即便是在昏暗的光线中,她依旧能感觉到他隐怒的眸子,她紧张的握起拳头,咬着下唇道:“奴婢只是一个婢女,请皇上不要刁难……”,她不知道自己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将这句话说完,可是在说完这句话时,却再没有勇气抬首看他…… 寝室内顿时变得冷清安静,她可以清晰的请到他呼吸声,双手紧张的抱住了自己的身子,却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时候,听到门猛的被关闭的声音…… 她错愕的抬首,但寝室内早已没有了他的身影,心不知道是惊恐还是失落,顿时像是没有了安放之处一般,一夜无眠…… 她本以为,这一切会在那夜点破的那一刻消逝成风,却没有想到,这竟成了命运齿轮开启的钥匙…… 寒风吹拂在她的身上,初春的暖阳并没有一丝温暖,她缓缓睁开双眸,望着那远离曾经一切的烟尘,粉唇紧抿,御旭,这个名字将她拉进了地狱,却又不能成全她欲火成凤,只能让她在爱恨的尽头不断的徘徊,像是永远都无法重生也无法死去的幽灵,永远都在挣扎迷茫的生活……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将她逼上这一条绝路,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杀了皇后驾祸于她,他对她万千宠爱却又极至残忍,而她,却始终不明白这一切究竟为什么。就像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么残忍的在她的面前杀了自己的青梅竹马,对她咆哮着说,她是他的…… 一滴泪,映着暖日的光辉,从眼角落下,却不知道自己心痛为何…… 素手轻抚着腹中已经消失的孩子,突然就想起了那日他的狂暴与痛恨的眼神,她知道,他已经知道了这个孩子是她亲手扼杀的,因为他是一个帷幄一切的男子,他几乎无所不知…… 一步一步,轻步走下了这座他为她所建造的白玉楼台,望着那一片枯萎的蔷薇花,突然就觉得满心凄楚,她满眼空灵的望着这里,自己曾所熟悉的一切,在身旁走来一名侍女之时,闭上双眸,清冷的道:“都准备好了么?” 侍女的神色带着紧张,但却强自镇定的颤声道:“回贵妃娘娘的话,都准备好了,只是……只是奴婢怕皇上已有所觉,因为奴婢看到皇上召集了几位将军进御书房了……” 将军?她的眸光一闪,突然就想了一个男子的轮廓,那个男子叫什么名字,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他有个奇怪的代号,叫‘炽烈’,是御旭最器重的将士,也是对御旭最忠心的人…… 秀眉拧起,心口窒闷着一种说不出的感受,也许是已经下了决心才发现,原来自己根本没有一点能力去做自己已经打算要做的事,也许是自己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恨他……闭上眼,她深吸了一口气,素手捏紧了手中的丝帕,抿唇道:“你只需将本宫吩咐的事情办好即可,本宫会给你一笔丰厚的盘缠,放你出宫……” 那名宫女的身子颤了一下,随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抽泣的道:“奴婢谢贵妃娘娘的大恩大德,若有来世,奴婢甘愿为娘娘做牛做马,万死不辞……” 她清浅一笑,对于这句自己已经听腻了的话一笑置之,不作任何表示的小步走向‘观月台’旁的‘汉御书阁’,挥手让她退下…… 她知道自己一定会死,因为她对自己的行为原本就没有一点胜算可言,但是她却怎么都没想到,这一切会以那样的方式结束…… 她将一切都准备好的时候,竟才发现自己已经身陷重围,原来,他真的早就发现了她的所做所为,当她站在冰冷的城楼顶上看着他冰冷的面容时,心头交杂的竟不是自己以为的恨意,而是一种决绝的痛苦…… 他望着她,眼中的伤痛那样明显,像是他从来都不曾想过他们会有这样面对的方式,但是他却偏偏早已下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套等着她走进去……闭上眼,往事的历历顿时如浮影一般从自己的眼前划过…… 他将她从战场带回,连她的名字都不问,就丢到了皇后身边,让她成为婢女…… 树林中,他对自己出言轻薄,但留在她额头的吻虽然冰冷却轻柔致及…… ‘御花园’中,他让她挑选自己最喜欢的花送给皇后,然后在御花园中种下了一百多棵梅花树,却说是因为她喜欢…… 他亲手杀了她的青梅竹马,在天牢中,当着她割断了他的喉咙,却将这一切罪孽推到她的头上,他说,她是他的,他不容许任何人夺走他想得到的东西…… 他如影随形的跟着她,在每也夜晚坐在她的床前凝视她的睡颜,虽然她假装睡熟,但是她知道,其实她根本没有办法骗过他的眼睛…… 皇后死了,凶器却在她的房间内找到,他说,她杀了他最心爱的女人,如果她不想死,就必须代替皇后侍奉他,否则她就将她杀死皇后的罪名公布天下,让她承受车裂之刑,株连九族…… 新婚之夜,他强要了她,让她惊恐的沉沦在他的癫狂与孟浪之中,却又震撼于他狂乱的喊出爱自己的话语…… 他疼她,宠她,将一切东西都给了她,为她大肆送土,建造宫殿,为她用百玉砌铸‘观月台’,但却从来都曾站在上面赏月,却对她说:“朕要你站在上面,因为你就是朕心头的明月,朕只要你……” 他杀了所有接近她的男子,他曾在自己拉拢镇国将军之时,随意判了一个罪名将那名将军抄家问斩,然后掐着她的脖子说:“明月,你是朕的,只能是朕的,所以你别惹怒朕,因为朕不知道在克制不住的时候,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她怀孕了,他更将她视若珍宝,百般疼惜溺爱,常伴左右,可是她却因为恨意,将自己腹中的孩子扼杀了…… 眼泪滴落,却随着冷风飘去了不知名的地方,她站在城楼上,任狂风飘飞她一身素洁,她握着手中的弓箭,在自己心痛的瞬间举起,执起一支箭,满弓指向他…… 狂风中,她看到了他眼中划过的一丝不敢置信,粉唇不禁抿成了一抹讽刺的弧度,她不知道自己今天会怎么死去,但是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就如同那些如风的过往,她也从来都曾想过,她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子,会有今日的造化,更没有想到她会因为不想沉沦在他的眸中而选择弑君…… “明月……”他的薄唇微动,在风中传出了简短的两个字,他望着她,那眸光弥漫了一种她无法解读的悲伤,那种凄凉的寂寞她看过很多次,在每一次她拒绝他或者抗拒他的时候,他都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可是,她却从来都不曾在意过…… “你毁了我的一切……”她声音带着颤抖,可是声音却轻得连自己都听不见,他杀了她的青梅竹马,他杀了一切愿意亲近她的人,他将她变得孤立而绝望,即便拥有这样的万宠千爱…… “你杀了朕的孩子……”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沉的绝望,从风中徐徐吹来,她一怔,虽然她早就猜到他一定会知道这件事,却没有想到他竟……她的眸光扫到了他身后的一抹碧色,顿时看到了那个在后花园中向自己汇报消息的侍女……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计划是千疮百孔,因为她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亲信的人,以为他早已将她孤立得只剩下他可以依靠,闭上眼,在绝望的尽头抿唇一笑,猛的松开了手中的弦…… 箭,从她的指间飞出,在狂风中发出一阵心悸的声音,而后听到了众人的一阵惊呼,接着,是一阵扎进血肉中的撕裂声,但是,她却只看到了一个俊美的男子用手掌挡出了那支箭…… 他就是炽烈,他们再一次照面了,她依稀记得第一次在‘御书房’门口碰见这名冷俊男子的场景,他大胆而放肆的望着她,在她走出‘御书房’的时候,冷声警告她:“贵妃娘娘,您是皇上心头的致爱,所以臣下还请娘娘多多陪陪皇上,不要让皇上在为国事操劳之时,还要担心娘娘……” 此刻,他依旧大胆放肆的望着她,而眼中已经没有了上次在‘御书房’中的恭敬与请求,而是一种不屑与仇恨的眼神,她笑了,轻柔的声音满是苦楚与疼痛,她是寂寞的,因为他不让她接近任何人,而他也是寂寞,因为他是君王,他是孤家寡人,可是究竟为什么老天偏偏要他们这两个人在一起…… 她一步一步的后退,笑出泪光的眸子望着他脸上已经看不清楚的神情,在自己的踏在城楼边缘时,对他凄楚一笑,摇首道:“但愿来生,我们永不相见,若真有来生,我不会爱上任何人,我不会懂得情感,我宁愿在黑暗中生存……”,说完,她闭眸,将自己的身子从空中跌落…… 如果有来生,她希望生活在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哪怕一辈子卷缩在黑暗中,因为只有那样,她才不会爱上谁,不会看着对自己好的人一个一个的死去,不会再遇见他,不会再沉陷进这种让他无法自拔的痛苦中…… 03如月(一) 个受尽千宠万爱的女子,因为在她出生的那一刻,她身上带着一个象征权贵的胎记——凤形印记。她是木氏的千金小姐,从记事开始,身为镇国统帅的爹,和出身名门的娘就视自己如珍宝,将她奉为天上的月亮一般呵护,直到她十六岁那年,遇到那个如神一般的男子…… 爹和娘从来都不曾让她接近过任何一个男子,他们常说,她的将来必定尊贵无比,她会成为如她胸口印记那般,成为高高在上的凤凰,母仪天下。但是,那时被保护在封闭世界中那纯的她,并不知道母仪天下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成为凤凰…… 那一日,木府中不若平常安静,就连爹娘的神色都显得慌张,娘穿身一身华贵的一品诰命夫人霞帔,匆匆的走进她的闺房中,神色紧张的为她梳妆,当时纯净的她什么都不明白,但却在感受到母亲的慌张之时,不安的问道:“娘,您怎么了,为什么现在要为月儿梳妆?” 娘为她梳妆的手一僵,在镜中,她看到了娘眼角浮出了泪,她慌了,可是娘却按住她的肩头,不让她站起身,温柔而欣喜的对她说:“月儿,爹娘等了十几年,终于等到这一日了,月儿,皇上今日驾临了……” 皇上……这个称呼对于她来说,并不陌生,因为爹娘小时候一直都跟自己说,她将来是要嫁给皇上,成为皇妃皇后的人,所以她不可以跟任何男子接触,甚至是家丁与长工也一样。她睁着双眸,呆呆的望着镜中悲喜交加的娘,心头顿时像裹着什么一般,乱跳了起来…… 那天,娘为她精心梳妆,将她装点成了一个鲜丽却不失纯净的少女,为她更上了一件准备了多年的丝绸锦袍,拉着她的手,带着她忐忑不安却又期待的心走进了前院大厅,将她送到那个俯视天下的男子面前…… 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她的呼吸停止了,眸光只能怔怔的望着那个站在窗前,懒散却英挺的背影,这一生,她从未见过如此另她着迷的身影,那种弥漫在龙涎香的气息,像是她挣脱不开的魔咒一般,将她整个人都卷进了一个另她感到迷惘的轮回里…… “臣女木蓉参见皇上,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她在娘的指示下,乖巧的下跪,向这个犹如神抵的男子下跪,轻柔的请安,想借此让他注意到自己…… 他微微转身,窗外的阳光洒落在他如刀斧般雕刻的英俊侧容上,她的心跳在一次失了节奏,窒息的望着那个背着阳光,俊美绝伦的男子面容,但是,却又在看到他那双深幽得如同九月寒潭的黑眸时,吓得怔住…… 那双一双怎样的眼神,冰冷,深沉,另人看不到他的内心深处,却又偏偏另人觉得沉迷,她怔怔的望着眼前这个俯视她的男子,全身都僵住,更觉得不知所措,直到这个男子低沉的声音如清风拂过一般的响起:“起来吧……” “臣女谢皇上……”她慌张的起身,为了不失仪态,紧揪着手中的丝帕,涩涩的望着他,可是想看他却又不敢放肆,直到他低沉的声音说道:“你叫怎么名字?” 名字……她心一动,随即婉约的答道:“臣女名为单字‘荣’,小字如月……”,她带着欣喜的回答道,但是在说完之后,突然又开始忐忑不安起来,生怕自己的表现让眼前这个男子觉得庸俗,想到此处,她不禁低下首,紧张的扯着手中的丝帕,不知所措…… 爹和娘以为她是害羞,二人竟乐呵呵的向眼前的男子告退,退出了大厅,而她,在爹娘离开之后,竟更加慌乱起来…… 她看着他懒散的执起一杯茶碗,神态自若的抿了一口,却并打算继续与她说话的神色,心头更加害怕急噪,于是她望了一眼空旷的大厅,上前一步,窘迫的道:“皇上,茶凉了,臣女再去为皇上沏一杯……”,说着,便走上前,想接过他手中的茶碗,但他却将茶碗放在桌案上,冷然的说了一句:“不必,留着吧……” 她的手一抖,缓缓的握在一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却见他懒散的起身,又走向刚才的那扇窗前,深幽的眸光不知在看什么,而后却听他冷沉的道:“你长得与朕的一个故人极为相似……” “我……我?”她怔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面色窘迫得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得出有多傻,她站在大厅中央,等待他下面的话,但是他却像是陷入某种难解的迷思一般,整个人僵直的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漫天飞舞的海棠花,久久不语…… 他走了,临行前也不曾对她说过一句话,只把所有的不安全部都留给她,爹娘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她也能感觉到他们也很紧张,毕竟君心难测,而且这个君王是个心思深沉的男子,没有人能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又过了半个多月,爹娘的心焦越来越明显,后来她才知道,皇上册封了镇国将军暮铁云的大女儿为淑妃,又将皇后的妹妹欧阳红玉册封为了充容,而那些太后与下层官员的女吧儿,也大多都册封了一个美人,婕妤与御女、宝林的位置,就连尚书大人的千金都封了一个贤妃…… 她当时,不知道自己内心是什么样的感觉,酸涩吧,酸涩得另她想痛哭,可是她哭什么呢?她竟连哭泣的理由都没有,因为皇上驾临这里的时候,正巧是从偏远地方私服回朝而路过歇脚而已……而那个贤妃,正是从那个穷山僻壤的地方,被皇上带回来的。 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所有的饭菜都是由丫鬟送来,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傻,但是他的样子却像是一种侵噬她思绪的巨毒一般,让她每一刻都不能安宁,让她茶不思,饭不想,甚至都无法安睡。她知道,她喜欢上了那个男子,可是,这种喜欢却让她跌进了无法挣扎的噩梦,于是人生第一次,她尝到了什么叫作痛苦…… 她的变化,让爹娘担足了心,也让在自小就被送到山上学艺归来的仙儿有些不知所措,她知道做为一个姐姐,在妹妹偶尔回家探亲时如此,的确不该,但是她却怎么都走不出他的迷障,只能将门关起来,告诉所有的人她病了…… 说到仙儿,她突然就想起她七岁那年,来府中帮她看相的那位居士,也就是仙儿现在的师傅,她清楚的记得,当时那位居士看到她之时,大叹一声,对她父母说:“令千金是贵人之相,将来必然嫁王侯将相,成为人中之凤,一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只是命中有三劫,若是三劫过了,这一生,也就安乐无忧了……” 当时她的爹娘欣喜若狂,忙将刚满五岁的仙儿抱出来给那位居士看相,但那位居士一看到仙儿,便对爹娘说道:“此女命中带煞,但是却又可为天下安定出一分力,是个不可多得的豪杰女子,但却又是煞星,所以不能留在府上,若木元帅不弃,可由老道带为收养,教她武艺,待您的掌上明珠出嫁三年后,老道自然会让她下山……” 爹娘被他的话吓着了,一个将门之家,怕就怕基业不保,于是爹娘只能忍痛割爱的将仙儿交给了居士,当时什么都不懂的她,只是那样看着妹妹被带走,却无动于衷,因为她当时很害怕,害怕自己说错一句话,就会跟妹妹一样被带走,虽然,当时仙儿没有哭闹…… 想到仙儿,她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她,可是她却当真不想见任何人,直到第三天,娘匆匆的走进她的闺房,拉起她的手,面带欣喜的笑道:“月儿,你爹接到皇上的圣旨了,皇上册封你为天朝的贵妃呢……” 贵妃……她怔住了,不敢置信的望着笑容满面的娘,贵妃是皇后之下,众妃之上的位置,自怀月太祖开国以来,这个位置一直都充满了神话,因为太祖皇帝最心的女子——明月贵妃。 如月,如月,难道她真的取对了名字,真能像明月贵妃那样羁押群芳么?她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做什么,只能傻傻的望着激动万分的娘亲,直到娘亲从怀中拿出了一张折叠好的明黄符纸塞进她的手中…… “娘,这是什么?”从未见过这些东西的她,疑惑的望着娘,娘脸上的笑容已经敛去,但是却另她看不清是什么样的情绪,她抚着自己的面容,疼爱的对她道:“月儿,这是……这是木氏祖传的符咒,你带着,还记得仙儿的师傅父么?他说过你命中有三劫,娘亲怕你撑不过去,所以就把这个给你,至于使用方法,这里面写着……”,说完,娘亲突然哭泣起来,抱着她的身子,哽咽的道:“月儿,你是娘的心肝,这次进宫,你可要好好保护自己呀……” 她哭了,她知道这是自己等了很久才等到的机会,能进皇宫,能见到那个另自己沉迷的男子,即便是那里是女人的战场也不在意,于是她对娘说:“娘,您放心,月儿一定回好好侍奉皇上,不会让爹和娘担心……” 娘拼命的点首,她虽然能看出娘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但是这股突如其来的喜悦已经将她所有的阴霾都冲走了,她的‘病’突然就好了,也开始学着打扮自己,开始听丫鬟们讲关于皇上的事,更喜欢听那些后宫的故事…… 又过了一个月,宫中来的八抬大轿,她终于出嫁了,她出嫁的那一日,爹说她比皇后还风光,因为任何妃子进宫,皇上都不会亲自让宫里的八抬大轿来接,而且还依了六娉大礼,让她的爹夸官三日…… 她穿着新娘的大红喜袍,坐上了花轿,娘穿着一身大红袍走出来,但是却只嘱咐她要将符咒收到,记得在劫难之时让自己化险为夷,她含着泪抱紧了娘,用力的点首,而后义无返顾的被抬进了那扇‘玄武门’…… 大婚那夜,她独自一人坐在新房的床榻上,尚不懂人事的她,懵懂的猜测着新婚之夜的种种,怀着一颗忐忑的心等待揭开她红头盖的人,可是,她却没有想到自己竟一直等到了三更后…… 夜深沉的另她无助,更另她觉得恐慌,她从来都不曾独自一个感受过这深沉的黑漆,可是今夜,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她却显得这样惊慌失措,她闭上眼,僵直的坐在床榻前,在心头数着小时候爹教在她睡不着时教她的数羊,可是无论怎么数,都无法消除她内心的不安…… 三更天的锣鼓声响起,这是她熟悉却又不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离自己的房间很近,却又像穿透着重重迷雾传来,让她不觉僵直起了身体,更加的不安,而就在此时,新房的门突然一声吱呀,在她神经紧崩到极点之时,她闻到了一丝酒气…… 他喝酒了,她记得爹喝醉酒的时候通常会胡言乱语,甚至会和娘吵架,她更加紧张起来,但是却发现他的脚步异常沉稳,丝毫不见半点醉意,且在她不安的思绪间,他用金挑,挑下了她凤冠上的红盖头…… 她惊鄂而紧张的抬首,以为会看到一张醉眼迷离的俊容,却不想在她抬首的那一刹那,看到的竟是一双冷俊冰冷的面容,以及一双深幽沉稳的眼神,心,猛的一跳,她忐忑的不安的望着眼前的男子,想开口艰涩的说什么,却听到他低沉的声音:“给贵妃娘娘宽衣……” 她怔住,却见门外走进了两名身着碧色长裙的女子款款走进来,在看到她之时,忙低首向她福身,齐声道:“奴婢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说着,便走上前来卸去了她头上的凤冠,宽下了她身上的大红嫁袍,将她挽起的长发披散在肩头…… 她第一次在一个男子面前宽衣,所以窘迫得不知该如何是好,面色突然一阵火辣,而那个男子却没有丝毫顾虑到她的感受,竟在侍女出去之后,走上前来,在她还没有适应过来刚才的一切时,伸手扯下了她衣裳的腰带,看着她身上的长袍滑落在地…… 冰冷的空气弥漫在她的肌肤上,她第一次赤。裸。裸的站在一个男子面前,因而吓得闭上了眼,泪水不听话的从眼角滴落,而站在她面前的男子,却只是看了一眼她胸前的凤形印记,就将她整个人抱上床,用棉被紧紧包裹住,而后对她道:“晚了,早点睡吧……” 她不敢相信的睁开双眼,但是却见他弹指将烛火熄灭,而他自己则是站在窗前望着黑的漆黑,整整一夜…… 04如月(二) 或许真的是命运使然,在他将她安置在‘吣心宫’未央殿的那一刻,她真的相信了那位居士的话,而身为帝王的他,当真就对她百般宠爱,寸步不离…… 她知道,在这个后宫里,能得到这样的殊荣的,也就只她一人,因而其他嫔妃会嫉妒也在情理之中,而他,却将这一切都想到了,不仅免了她的晨省,甚至每天下早朝就陪伴在她身边,让她安心……但同时也让她成为了后宫众人的眼中丁,肉中刺…… 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不会害怕,因为她相信他是全心全意的疼爱自己,可是命运却再一次的跟她开了一个玩笑,再一次的让她明白什么叫做应验,什么叫做宿命…… 一道圣旨,失去了往日的光环,如同草民一般的跪拜在他的脚下,后宫四妃与皇后如同索命罗叉一般的站在她的面前,俯身看着她的怯懦,她的眼泪,却不时的说着如何将她废黜下贬的话…… 她们说,她的父亲密谋造反,她不相信,因为不相信,所以她哭着抱住这个,她以为会一辈子保护她的男人,哭泣的对他道:“皇上,臣妾的父亲对皇上赤胆忠心,更何况他也没有理由造反,臣妾是您的妃子,他为什么要造反……” “皇上,莫要听着妖妇胡言乱语,木成器当初柬女进宫,一定就是为了迷惑皇上,想借此削弱皇上对他的警惕,从而暗中操作李代桃疆之事,所以皇上您千万别被这妖妇骗了……”站在她身后,一身华贵服饰的女子摇曳着发髻上的凤钗娇斥道,而后拉着一旁衣着简单,相貌平凡的女子说道:“子辰,你说是不是?” 子辰……听到这个名字,她终于知道了刚才说话的人是谁,她不禁一次听到皇上口中唤过‘子辰’,因为她是辅佐皇后治理后宫的充容,执掌后宫大法,她全身颤抖的抬起头,看到了那名一身华贵,衣裳上纹绣着金丝凤凰的女子,顿时觉绝望了,因为她虽然不懂朝政,但是也知道皇后是太后的亲外甥女,而这个子辰,虽然是欧阳氏族内的庶出之女,但却比皇后受太后宠爱…… 她的心渐渐凉了,但是却没有想到欧阳充容却只是淡淡的道:“国家大事臣妾不懂,依臣妾看,还是让皇上定夺吧,不过……不过木元帅就算当真叛变,想来贵妃娘娘也是毫不知情的,毕竟她一直待在皇上身边……” “子辰,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为这个叛贼之女说话……”皇后娇斥的声音再次传来,而这一次却是多了一死尖锐,而这尖锐,不仅仅是对为她说话的欧阳充容,更是对她…… 她眼中的泪水几乎流干,茫然而绝望的闭上双眸,但是双手却还是不死心的几紧紧揪着他的龙袍,微抬首,带着哀怨的哭道:“昊轩,你要相信月儿,月儿的父亲决然不会做出叛国之事,昊轩……” 她以为,他至少会顾念一丝夫妻之情,毕竟他们恩爱一年多,他也对她百般呵护一年多,更是要为她雕刻凤尾象牙梳,他们本来该是很幸福的,可是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一夜之间这美好的一切就突然转变了,而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木氏明月,废黜贵妃头衔,赐藏红花去子,打入冷宫……”他冰冷的声音如同从地狱中传来一般,冻结了所有,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以为他在跟她开玩笑,因为他以前也曾逗过她,可是当她抬起首仰望他时,却看到了呀冰冷的面容,与决绝深沉的眼神…… 抓着他龙袍的手,顿时松来了,心头的信仰像是瞬间崩塌一般,另她混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闭上眼睛,不断的念着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梦魇,可是下一刻,却见秦安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青色汤汁给她,她甚至能清楚的看到那飘荡在碗底的红花…… 为什么要喝藏红花,她木然的呆滞着,然后在想他说的‘去子’之时,她发疯的尖叫起来,她有孩子了么?她怎么不知道,她拼命的摇头,不要去喝那碗汤药,但是却被人捏住了脸,硬是灌了下去…… 心死是什么感觉……她倦缩着身体坐在冷宫墙角的时候,终于明白了那种一直都不曾眷顾过自己的感觉,她笑了,但是却伴着眼泪,她张望着这个黑漆漆,没有丝毫生命气息的地方,想挣扎着站起来,却又因为太冷而跌倒下去…… 他不爱自己了……曾经的一切,一幕幕的浮现在她的眼前,她闭上双眼,那以为已经枯竭了泪水,再次滴落下来,她咬着自己手中的丝帕,拼命的想止住呜咽,但是却还是不能停止哭泣…… “恨朕吗?”突然,一声低沉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上响起,接着,在自己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冰冷的身体已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惊鄂的抬首,却看到了那张自己熟悉,却又让她心碎的面容…… “昊轩……”她如梦般的呢喃着,泪水再次模糊双眼,她紧紧的抱住他温暖的身子,不住低泣:“昊轩,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月儿,月儿害怕……” “月儿,朕的月儿……”他抱着她,轻拍着她的身子,声音异常的温柔,这种温柔是他从来都不曾对自己有过的,她止住了哭泣,想对他说什么的时候,却听他低沉道:“月儿,相信朕,朕一定会为你爹平反昭雪,一定会接你走出这个牢笼,让你重新待在朕的身边,但是……月儿,你要坚持住,要好好的为朕活下去……” 她怔住了,心头有一种难以说出的酸涩弥漫在全身,他是君王,他从来都不曾如此温柔的对一个女子说过这样的话,可是她却得到了,并且在失去一切的时候,她不知道究竟是那里的坚持与坚定,让她失去的勇气顿时全都回来了,或许,这就是宿命的劫,她这么想…… 他走了,但是却将冷宫的一切都安排好了,并且将熟悉伺候她的巧儿也送进了冷宫,更是让秦安前来嘘寒问暖,可是她却再没有见到她,而秦安则告诉她:“皇上会在每个月圆之夜来看娘娘,但是为了预防别人知道而加害娘娘,所以皇上只能站在冷宫外……” 秦安说,皇上站在冷宫门外思念着她,而她,则是感受到这份不变的心意就好,所以,在每一个月圆之夜,她都会偷偷的躲藏在冷宫的门边,在看到那抹明黄出现之时,悄然落泪,他没有骗她,所以,她选择等待…… 漫长的等待,终于让她明白,其实等待并不可怕,可怕却是这样的等待没有尽头,自从那一日开始,她再没有见到他,而时间,却一日一日的划过自己的指尖,那样的毫无留情,不带一丝怜悯…… 三年了,她不知道自己在等待的日子中老了多少,也不知道在秦安每一次告诉自己,他又迎娶了新妃时的心情,她想假装这一切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直到,那个他们相约月圆之夜,他宿在了欧阳充容的寝宫里…… 那天晚上,她一直等待,等得寒冷的雾霜在自己的身上蒙上了一层水泽,她知道他不会来了,因为今夜他宿在别的女人的温柔乡里,可是,那种恐慌的感觉,却在血骨中不断的蔓延着,以致于她鬼使神差的将那个一直放在自己贴身荷包中的符咒拿出来……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一般,在那个冷清的圆月下发生,她看到那把锋利而泛着冷光的匕首划过自己的肌肤,用鲜红的血滴落在符咒上,然后念着符咒上的文字,看到那张明黄色的纸张如同燃烧起来一般,泛着火红的光芒,后来,她意识全无…… 这一睡,她整整睡了三天,醒来时,刚想问发生了什么事,巧儿却不等她开口便哭着道:“小姐,皇后又迎娶新妃了,是暮将军的二千金,那个毁了容的丑女,小姐,皇上怎么能这么久都不来看小姐……” 暮将军的二小姐……她怔住了,那个名满京城的丑才女?想到这个女子,她突然想到了小时候,暮铁云与爹交好之时,曾说过暮将军的女儿小字为‘明月’,而她昨天在念咒之时,恍惚中似乎看到了那燃烧起的火光拼成了‘明月’二字…… 难道,难道她就是来救她的人?她突然欣喜起来,但是累积成疾的风寒,却让她一阵咳嗽,顿时吐出一口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