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荣宠》 ☆、第 1 章 仲夏时节,白日里仿佛流火一般,一丝丝闷热的气息透过了水晶珠帘,向着清凉的屋里涌来。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个不过十岁上下的小丫头,手中执着一只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动着,头一点一点的,一点都没有发现,自己身侧所在的红木雕花大床上,一个小小的婴孩儿正无奈地翻了一个身,爬到床头探着头看了看屋角那座还未完全融化的冰山,再看看这丫头手里的扇子,回头便将自己的小身子往软绵绵的丝被里拱了拱,嘴角微微撇动,却没有哭叫。 阿元一直觉得,作为一个成年人,哪怕是穿越到一个婴儿体内的成年人,为了有些冷,发出哭闹的声音,还是有些丢人的。 会成为黑历史。 就在阿元觉得暖和了些,准备继续作为一个婴儿吃了睡睡了吃的时候,便听门口处水晶帘子哗啦啦地一响,便有一名头上插着一只赤金点翠如意步摇的俏丽丫头匆匆地进了屋,见那丫头竟然自己睡着了,脸上便露出了怒意,再见到屋角的冰山,竟是冷笑了一声,只过去先看了床上的阿元一眼,见她闭目似乎正在睡,这才回身,一把将那丫头的团扇抓过来往地上一丢。 那小丫头猛地醒了,之后见到这丫头,脸上露出了畏惧的表情,飞快地起身磕磕绊绊地叫道,“明珠姐……”后头想要辩白的话,却叫明珠一把捂住,拖着她出了屋子,方才松开。 “乱叫什么?!”出了屋子,明珠方才低声呵斥道,“惊扰了大姑娘,你能担待的起?!”见那小丫头讷讷说不出话来,她只冷笑道,“娘娘疼惜你们年纪小,并不使唤你们,我瞧着竟是纵的你们眼大心空,连主子都不放在眼里了!”见小丫头眼眶红了要辩白,她便冷冷地说道,“大姑娘这才百日刚过,谁叫你用冰山的?!坏了姑娘的身子骨,你也赔得起?!” “姐姐别与娘娘说,”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犯了大错,这小丫头急忙哀求道,“别撵我出去。” 她是府里的家奴所出之女,因年纪小会来事儿,因此方才在府里的王妃娘娘产下了大姑娘后,托关系进来。大概是因这府中的主人肃王夫妻连生四子方才得了这一女的缘故,肃王与肃王妃对这一女极爱,连着大姑娘院子里的下人也跟着受益,活儿也轻省,平日里赏钱也多,况府里的几位少爷来看望妹妹,总是见她们有得力之处随手就赏,外头的人羡慕着进不来,她自然不愿意出去。 “到了如今,你竟然还想着自己?”明珠微微提高了上门,只恨得不行, 侧头喘了两口气,冷笑道,“我说了这么多,你统未说句大姑娘如何。况大姑娘屋里就你一个,你就敢睡觉,若是姑娘跌下来,或是有个磕碰,你一家子老小的命都不够陪!”有些严厉地说完,她便冷淡地说道,“你不适合在这院里待了,收拾收拾就出去,就说是我的话,叫你回家!” “明珠姐姐!”明珠是肃王妃身边最得宠的丫头之一,又帮衬着王妃管家,在府里颇有说一不二的意思,此时见明珠要撵自己,这小丫头只骇的不行,哭着就要拉明珠的袖子。 “出去吧!”明珠的声音寒冷地说道。 “这是在做什么?”就见那小丫头噗通跪在了明珠的面前,见后者的脸上完全没有动容之色,脸上露出了绝望之色时,便听到一声有些虚弱的声音从院门口传了过来,明珠一转头,就见门口处,正有几个眉清目秀的小厮簇拥着一名身形单薄的白衣少年缓缓地过来,急忙上前福了福,恭声道,“给大少爷请安。”见这少年的俊秀的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这样的大热天竟是半分汗都未流,便担忧地说道,“大少爷才病好,如何又出来?叫王妃娘娘知道,只怕又要担忧了。” “总是憋在屋里头,身子都要闷坏了。”这少年微微一笑,温声道,“前一阵子我身上不好,恐妹妹过了病气,如今好了,自然要来见见她,不然叫她忘了我,岂不是辜负了前儿个我专门给她提的诗句?” “大爷。”想到之前那满府都在笑的诗,明珠的脸上便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诗是好诗,连肃王与肃王妃都赞的,不过把大姑娘那“圆润”的“美貌”这样生动地表达出来,真的没有问题? 若不是知道大姑娘不过三个月,当日明珠在看到大姑娘拱着小身子转头对着墙壁的模样,都觉得她竟是恼羞成怒了。 “罢了,罢了,”少年想到那时的场面,只轻轻地笑了两声,之后侧过头去咳了一声,这才在明珠担忧的目光中将有些透明的手指竖在唇间,清透的眼睛中流出一丝笑意道,“别与旁人说。” 这样温润清透的少年,可惜了的。 想到他的经历,明珠的心里微微一叹,然而却只低声道,“娘娘最心疼大爷,大爷也别叫王爷与娘娘挂心。” “好。”少年出人意料地好说话,只偏头一笑,便见那跪在地上的小丫头呆呆地看着自己,竟是被惊艳了的样子,也不觉冲撞,只含笑道,“这丫头是怎么回事?” 明珠微微犹豫,到底将 这丫头犯下的过错说了,便见那丫头立时扑上来就要抱少年的腿,被眼疾手快的小厮给踹到一旁,还在哭着想要爬过来,哭着喊道,“大爷,大爷!明珠姐姐是在骗人!奴婢最忠心不过,哪里敢做这样的事儿!明明是明珠姐姐……” “你!”眼见这丫头竟然敢污蔑自己,明珠只气得脸上发白。 “且进去看看,万事便知。”少年的眼中微微一沉,只匆匆进来屋子,迎头就见墙角的冰山还未化尽,见那外头探头看过来的小丫头畏惧地缩了缩脖子,只面上不动声色地说道,“竟然还敢撒谎,这便是大事了,明珠!”他在明珠恭敬的表情中扬声说道,“传我的话出去,这家人连主子都敢哄骗,以后未必不敢做其他大事,连同他们家在府里的姻亲,一并撵出去!” “再有,”这少年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温声道,“母亲宽泛,下头多有油水,吃着王府的,却怠慢我的妹妹,这是哪里的规矩呢?”他伸出修长的手,细细地看着,温柔地说道,“除了她们身上的衣裳,别的都是府里的,给我看好了,一件都不许叫她们带出去,嗯?!” 明珠心中一寒,抬头便见到这少年清透如水的目光,只觉得肺腑间一片凉气,低声应了,这才出去唤人拖这被吓得呆滞的丫头下去处置。 阿元一开始便趴在被子里偷听,待明珠走了,自己的身子一动,被一双散发着淡淡凉意的手抱起,这才张开了眼,便见自己的对面,一张俊秀的少年的脸正对着自己微微一笑,知道他方才是在为自己张目,心中便是一暖,然而想到这少年居然用诗来打趣自己,想到什么“莲藕”一类生动地比喻了自己小肥肉的诗词,心里就是一怒,哼哼唧唧地转头,做出了一副生气的表情。 “妹妹不喜欢大哥么?”见小小的婴孩儿一脸愤恨,少年只觉得新奇,毕竟当初弟弟们出生的时候,自己年纪也很小,哪里记得什么呢?他素来孤僻些,又常闭门读书,也知道历史上有许多早慧的孩童,并不觉得妹妹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只觉得心生欢喜,忍不住凑过来用薄薄的嘴唇碰了碰妹妹的额头,含笑说道,“怎么办呢?大哥最喜欢妹妹了。”见小婴孩儿长大了眼睛,便笑眯眯地说道,“妹妹要最喜欢大哥才行,对不对?” 竟然轻薄自己!阿元怒了,蹬着小脚,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 “这是同意了么?”少年哪里对妹妹这点愤怒放在眼里呢?只笑眯眯地曲解了阿元的意思,这才将她抱进怀里笑道,“这样的喜事,很应该告诉母亲 ,大哥带你去见母亲好不好?”说完,对阿元的挣扎只当未见,心满意足地托着心爱的妹妹的小屁股,一路在小厮的簇拥下沿着荫凉的小路往府中最奢华富丽的大院而去,待进了门,止住了想要通传的丫头,这少年便一路向着肃王妃理事的正堂而去,还未进屋,便听得里头传来了一个有些担忧的声音道。 “娘娘,宫里这样的旨意,岂不是叫咱们为难?” “王爷说也说过,求也求过,”便有一个清亮中带着几分哀愁的女声传来,叹气道,“可是母后的脾气也倔强的很,圣人以仁孝治天下,谁能争得过母后呢?” “要奴婢说,太后也太……”后头的话叫那里头的婆子含糊了过去,阿元缩在了躲在门外的少年的怀里,努力地听着,这才听到那婆子小声说道,“一母同胞的四兄弟,为何越过了大爷,却叫二爷承了肃王世子的爵位?这岂不是在离间兄弟之情?日后,大爷与二爷之间,该如何相处?” 大哥的世子爵位没了? 阿元微微一怔,不由自主地向着这少年看去,就见他敛目不语,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哀凉。 ☆、第 2 章 阿元看着有些落寞的少年,心里有些心疼,不由伸出手去摸少年冰凉的脸,小手在上头顺了顺,做出了安抚的意味。 她看着是个婴孩儿,其实已经晓事,这三个月也能够从来来往往的人中知道自己穿越到了什么地方。 其实她这一次投胎投得很不错,生在了皇家。她的父亲是如今圣人唯一的,也是同母的弟弟,封为肃王。这样高贵的身份,却一生只她母亲一位正妃,再无姬妾,因此府中的四子一女皆是她的母亲肃王妃所出。一母同胞的兄弟,自然感情极好,然而就是这爵位,听说她父亲肃王三番两次地请封长子为肃王世子,却屡次叫太后驳斥了回来,这一次更是釜底抽薪,直接册了她的二哥为世子,生生地将大哥撇在了一旁,也不知为何太后就是这么看不上这个温柔的大哥。 虽然这少年喜欢对自己恶作剧,然而眼睛里的温情与喜爱是骗不了人的,阿元与这个哥哥亲近,见他低头蹭了蹭自己的手,便探着小脖子拱了拱这个哥哥。 见阿元一副卖力地哄自己开心的模样,少年的眼里露出了一丝笑容,顿了顿,便一掀帘子,进了正堂,见里头一名一身大红宫装,不过三旬的美妇正抬起头诧异地看来,急忙俯身道,“给母亲请安。” “阿卿?”这美貌妇人一身端肃的宫装,然而面容却十分明朗,带着几分活泼,此时见到儿子与闺女进来,脸上露出了几分慌乱,便吱吱呜呜地说道,“外头这么热,你怎么来了?若是病了怎么办?”说完便叫婆子过去给这名为凤卿的少年端温茶来,低着头扭着手不说话了。 “母亲不必担忧我。”见肃王妃抬头看过来时脸上的愧疚之意,凤卿只拍着怀里哼哼唧唧的阿元,觉得叫太后这样毫无缘由地厌恶的心里还算有点儿热乎气儿,此时便安慰地说道,“方才母亲的话,我都听到了。”见肃王妃目中一缩,他只低声道,“二弟是我的亲弟弟,他做了世子,与我做有什么分别呢?况且,”他的脸上露出了一分释然地说道,“我这病怏怏的身子骨,不定哪天就……” “不许这样说!”肃王妃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起身过去便锤了凤卿几下,流着泪说道,“我好容易把你拉拔大,就是为了叫你拿这话刺我的心?” “只是不想叫母亲为我操劳了。”凤卿撇过头去,抹去了眼角的泪水,低声说道,“从我记事,就是年年的大病,母亲为了照顾我,连弟弟们都顾不得了,日日为我悬心,如今想来,我只觉得不孝极了。” “你只好好儿的,就是对我的孝心了。”肃王妃含泪说道,“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你妹妹看着,你就不觉得羞愧么?”见阿元嫩嫩地叫了几声,她抹了眼泪说道,“好孩子,你放心,不管如何,咱们都不会叫外头看低你。”叫太后这样不喜,这若是叫京中晓得,以后凤卿又如何在京中宗室勋贵中行走呢?肃王妃稳了稳心,便摸着凤卿的头发说道,“你父亲已经与圣人请旨,想要给你个郡王的爵位,如今圣人正与太后相求,你别担心。” “别叫父王去求圣人了。”凤卿低声道,“母亲,我不是为爵位难过,只是我不明白……”他的目中现出了一丝茫然来,“皇祖母,为何这样讨厌我?” 阿元也有些好奇。 她装睡的时候,听到看护自己的丫头婆子说起过府里的几个哥哥,据说太后对几个小孙子都很喜欢,却唯独因凤卿当年早产,险些叫肃王妃血崩而死非常不喜,屡屡无视。 不过,这话说的叫阿元都觉得有些虚假。 太后又不是肃王妃的亲娘,还会为了个儿媳妇去厌恶自己的亲孙子?脑子有病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吧? “不管如何。你只记得,我们都爱你。”肃王妃沉默了片刻,然而叫凤卿哀求的目光看的心里发疼,犹豫了片刻,这才低声叹道,“当年你出生的时辰,冲撞了你皇祖母,所以……” “知道了。”凤卿到底还是个孩子,见肃王妃并不愿与自己说实话,心里有些失望,然而见到母亲温柔的目光,还是心里一暖,不欲叫母亲再为自己为难,只强做出了一个笑容来笑道,“多谢母亲告知我。”见肃王妃如同孩子一般小小地松了一口气,他只觉得母亲这样的性情能在皇家过到现在,与有个一心爱护妻子的肃王有很大的关系,只心中叹了一声,摸了摸怀里正仰头看自己的婴孩儿,低声道,“希望妹妹,与母亲一样。” “那是,若是如我一样美貌,以后这孩子还愁什么呢?”见自己的话儿子信了,心里一松的肃王妃再听到凤卿这样的“奉承”,便有些得意地说道。 阿元嫌弃地看了一脸活泼笑容的肃王妃一眼,再看了看自己俊秀的兄长,再想到自己俊美的父王,默默地觉得,肃王妃的心理素质真是不错。 多么强大的神经,才能在这么多的美人之中还保持着这样强烈的自信呢? 阿元觉得,还是自家父王日日的恭维功不可没。 凤卿也在闷笑,低低地咳了一声,憋着笑道,“母 亲说的是。”只是,母亲有父王的奉承就够了,他的意思,还是希望自己的妹妹,以后也如母亲一样幸运,遇上一个如父王一样,能将她捧在掌心上的男子,一生没有忧愁地过快活日子。 “听说妹妹要进宫?”凤卿顿了顿,便微微皱眉地问道。 “你皇祖母要见见这孩子。”肃王妃抚了抚头上的五彩宝石金步摇,只笑着说道,“因这孩子未过百日,你父王也舍不得往宫里送,如今圣人与太后要见见,”见凤卿与阿元都用眼睛看过来,她只好含糊地说道,“只盼着你妹妹懂事些,别冲撞了你皇祖母与圣人呢。”这若是贵人要抱的时候,小婴孩儿忍不住尿了吐了的,岂不是…… 阿元愤愤不平,觉得自己的自制力还是不错的。 凤卿抵着气愤中的妹妹的大脑壳低声笑了,这样的幸灾乐祸,就叫阿元默默地记了他一笔,等着自己日后长大清算。 “妹妹懂事着呢,必不会叫母亲担忧。”凤卿笑够了,这才摸了摸阿元的头发,见她恨恨地抓住了自己的手往嘴里送,急忙按住温声道,“脏。” “你们兄弟情分这样好,我只觉得欣慰极了。”肃王妃想到别的府里为着个爵位打得恨不能翻天,见到凤卿这般友爱,心里只觉得熨帖,正要再说些什么,便听到外头有一声嚎啕大哭传来,之后,便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与丫头婆子的惊呼声,之后,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一头撞了进来,只想着肃王妃的方向撞去,大哭道,“嫂子,这日子真过不下去了!”说完,便一转身投到了一旁的龙凤大椅上大哭。 “这是在做什么?!”肃王妃好容易与儿女们温情一下,却叫人搅合了,此时便十分不快,只厉声道,“闭嘴!”见那妇人惊得一呆,眼见她这么落魄的模样也觉得可怜,只无奈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阿元探头探脑,十分好奇。 这妇人她在自己满月的时候见过,依稀仿佛是宗室之中,宋王府的正妃,只是宋王已是几代的旁支,与当今圣人一脉并不亲近,这么多年来十分老实,连这位宋王妃都默默无闻,若不是这一回竟然冲到了自己的眼前,早叫她给忘了。 “嫂子啊,你可给我做主啊!”按理说宋王已是远枝,家事本不该叫外人过问,然而宋王妃也知道肃王妃是个公道人,此时受了委屈,便匆匆地赶来,此时只如同抓住了主心骨一般含着眼泪说道,“咱们府里头,如今是没有了我的立锥之地,如今王爷瞪着眼睛说我是个毒妇,竟然要杀我!你可 要说句公道话,”她流着眼泪说道,“为了个女人,要杀我这个正妃,是不是有些太狠毒了些?” “难道是?”肃王妃的脸上微微一变,见凤卿低着头只装着看不懂自己的意思,不肯出去,心里无奈,只好说道,“这是你们府上的家事,或是,弟妹往宫里求皇后娘娘做主?”皇后才是统管内外命妇的第一人,哪怕她对宋王妃再同情,若是出手,便是抢了皇后的活儿,如何能叫皇后欢喜?因此,她是不敢应承的。 “皇后娘娘?”宋王妃却尖利地尖叫道,“我往宫里去,皇后娘娘只叫我回来只反省,半分都不说为我做主,难道我还要去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肃王妃却听得脸上露出了疑惑来,慢慢地说道,“皇后娘娘素来公允,你究竟做了什么,叫娘娘不肯为你张目?”天底下,正室是天然的一党,特别是皇后,如何会肯为个妾室张目呢?她刚刚问完,便见眼前这个女子的脸上露出了心虚的表情,不由露出了冷笑。 “感情,这是要坑我呢?”肃王妃讥讽地问道。 ☆、第 3 章 宋王妃的脸上已经露出心虚的表情了,磕磕绊绊地说不出话来。 她确实是有些小私心,不过却不敢说出来,只是看着面前一脸冷笑的肃王妃,想到这女人的人才家世样样不如自己,却得到了丈夫的独宠与宫里的喜欢,心里的嫉妒便忍不住冒了头。又见肃王妃如今的年纪,竟然还敢穿得这样娇俏可人,又活泼又年轻,宋王妃便动了动嘴,之后竟是掩面大哭道,“嫂子这是做什么?竟是在撵我不成?”她也知道如今的模样不好看,自己转身扑在桌子上尖叫道,“宫里不为我做主,连嫂子都不拿我当回事儿,左右是死,不如我便死在这里,倒也干净!” 一边说,便一边四处乱看,颇有一头碰死的架势。 阿元竟然不知道皇家竟然还能处这样不要脸的贵妇,一时都惊呆了,张着肉肉的小胳膊看着宋王妃撒泼,正看见自己的母亲已经气的浑身乱颤之时,便听到自己的头上,凤卿低声咳嗽了几声,指了指宋王妃的方向,脸色煞白地向着一旁倒去。后头跟进来的明珠也机灵,一叠声地叫着“大爷!”便连凤卿与阿元一同抱在了怀里,此时明珠便含泪冲着肃王妃叫道,“娘娘,不好了!大爷,大爷,”她哭着叫道,“大爷叫宋王妃娘娘给惊得厥过去了!” 说完,只抱着凤卿哭叫着,又叫外头赶紧去请御医。 阿元瞪着眼睛看着这姑娘的眼泪落在自己的大脑门上,又看感觉到“昏迷”中的大哥如今还未曾忘记紧紧地抱着自己,免得将自己摔了,再看看这一脸病弱的美少年,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如今她才知道,这府里,都是演技派。 “我儿!”肃王妃此时见凤卿倒了,眼睛都红了,只狠狠地瞪了那“惊得肃王长子晕厥”的宋王妃一眼,只飞快地将凤卿抱在自己的怀中,侧头对宋王妃冷冷地说道,“弟妹今儿已经在这府里闹腾够了!我肃王府不是凤仪宫,也不是宗人府!弟妹若是真想与宋王辨个明白,便去寻贵人做主,不然,”她冷冷地仰着俏丽的脸说道,“便是死在我府上,也无人能给弟妹做主!” 宋王妃本就是来撒泼逼肃王妃就范的。 她这样要死要活,肃王妃管了她的闲事,必然是刺了宫里皇后的脸面,会引起皇后的不满。若是肃王妃不干,第二天她就能叫肃王妃不顾宗室死活的名头传得满京都是,也叫她知道知道,这京里,不是受夫君的宠爱便能过日子的,谁承想这传闻中一直以来身体不好,只闭门休养的肃王长子身子竟然真的这样不堪,这 么就晕了,便叫她心中生出了几分挫败,知道今儿这事儿不能再继续了,不然明儿京里传的就是她不顾凤卿的死活了。 “今儿是我的不是,嫂子别与我见怪。”宋王妃此时知道讨不了好,只挤出了一个笑容,这时候也知道挽头发做出个人样了,见外头脚步匆匆的丫头们进来,她便急忙说道,“嫂子府里还这样乱,以后我再登门与嫂子说话!”说完便向着正堂外走去。 眼见她这样无耻,肃王妃脸都气白了,只厉声道,“你闹了我家这么久,这么一句话就想走?!” “嫂子想要如何?”眼见肃王妃与丫头们将凤卿挪到榻上,宋王妃便忍不住说道,“不过就是吓了孩子一下,难道还要我抵命不成?” “说抵命都是轻的!”肃王妃还真想叫这人抵命,然而还未出口,便听外头传来一声清凉的声音,这声音这样熟悉,叫肃王妃一听便红了眼眶,只拿眼看去,含泪唤道,“王爷!” 阿元正在装死的凤卿的怀里发呆,此时听到父亲回来了,急忙探出个头向着正堂看去,便见远远地便进来了两名身材高挑的男子。其中一人一脸怒色,模样端正老实,看向宋王妃的目光满满的愤怒。另一个确实面容俊美白皙,虽不过是一身素色的锦袍,却叫人看的移不开眼睛,那双清冽的眼里似乎带着一抹水痕,一扫而过之中,便叫人心中生出一丝绮念来,正是阿元的父亲肃王。 阿元悲伤地看着这样的美人,脑袋哀怨地碰在自己美人兄长的怀里。 这年头,最叫人悲伤的,就是美人都是自家的,只能看不能吃啊。 宋王妃看着这样俊美的肃王也是一怔,然而见肃王眉头一挑,也觉得自己失态。又看到肃王身边那人,脸上便变了,冷笑道,“怎么,王爷是等不及送我去死么?!” “毒妇!”肃王身边的,正是知道媳妇往宫里告状被驳回来后又往肃王府撒泼后气得肝儿疼的宋王。他虽然也是宗室郡王,不过腰杆子一直都不如身为圣人亲弟的肃王那样硬,当个布景板许多年,如今好容易得圣人青眼讨了几样差事,正想做得圆满些也有叫圣人对自己刮目相看的意思,谁晓得后头便有这样的蠢妇拖他的后腿,此时也顾不得是在别人府里了,只呵斥道,“回府!” “回府叫你杀我?”宋王妃冷笑道,“为了个小妖精,你也不顾我与你操持府中,给你生儿育女,这样的情状,你竟不觉得亏心?” “你!”宋王没想到这宋王妃竟然敢倒打一耙, 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老实了许多年,粗嘴笨舌的竟接不上话,气得呼哧呼哧喘气儿,竟翻起了白眼。 肃王却只在一旁撑着一个清淡的笑容看着这夫妇在他府里闹腾,此时慢悠悠地走到了肃王妃的面前,在阿元探照灯一样炯炯的目光里隐蔽地捏了捏肃王妃的脸,之后便俯身却看闭目不动的凤卿,嘴里溢出了一声清凉的笑声,笑得阿元只晕头转向之时,便感到自己身上一紧,被自己的美人爹爹给抱了起来,小头颅软绵绵地枕在美人爹的带着一股子白梅般冷冽清香的肩膀上,心里幸福得都要化了。 知道媳妇儿子闺女都没有事儿,肃王这才抱着闺女坐在了一旁,悠闲地饮了茶水,只叫外头诚惶诚恐地进来的太医奉肃王妃与凤卿往侧室把脉,自己便用一种带着笑意的音调慢慢地说道,“莫非,是我在外头听错了不成?” “王兄?”宋王与肃王这关系可远得很,如今能厚着脸皮叫他一声王兄,可见宋王也不是那么老实的。 “我听说,是宋王弟瞧中了外头的美人,逼死了人全家不说,将个美人还是从小舅子的府里给抢夺来,是也不是呢?”肃王见这位王弟有吐血的架势,便很和气地补充道,“满京城都传遍了,王弟听听,我这听得全乎么?” 阿元偷看了对面的那马上就能死过去的宋王一眼,又看了自家恶趣味的爹爹一眼,很无奈。 这美人坏啊,不过叫阿元担忧的是,自己叫这么坏的人生出来,以后,不会也是这样一个喜欢看人吐血的坏蛋吧? 说起来,这宋王瞧着比肃王老了好几岁,这样王兄王兄叫着真的没有问题么? “咯咯……” 阿元本是要发出一声同情的叫声的,没想到竟不由自主地张着手笑了起来,立时便在肃王一双眼睛看下来的时候,抽搐着小胳膊不动了。 肃王却觉得闺女与自己心灵相通,笑出了自己的不能笑,很是满意。 “王兄听我说。”宋王强撑着一口气不肯死过去,就知道今儿这事儿不辨明白了,明儿自己的名声就能臭大街。他虽然是宗室,可是宗室也不能不把名声放在心上不是?此时便铁青着脸咬着后槽牙,指着此时一脸冷笑的宋王妃哆哆嗦嗦地说道,“此事,本就与我无关!”见肃王挑眉,一脸的怀疑,他便悲愤地说道,“是这毒妇的弟弟瞧中了人家的姑娘,非要纳来做妾,那姑娘不愿意,那小子便破了人家的家门,抢了那姑娘入府。” 这样的事儿叫他听到, 只觉得五雷轰顶一般。 说到底,宋王妃的娘家敢干出这样的事,还不是扯着他家的虎皮耍威风?日后揭破,这黑锅就要扣到他的头上,更何况他如今才在朝中有了点儿亮堂,哪里肯在此时踏错一步,只冲到了宋王妃的娘家将那姑娘抢了出来,寻思着过几日送她家点银子压惊,将此事抹过也就是了。谁知道宋王妃竟是撒泼,硬说自己是个无端的败类,竟还闹得满城风雨,宫里宫外无人不知,这样的败家媳妇,真是叫宋王一脸的眼泪。 “我只问你,那姑娘家死人了没有?”肃王本不过是瞧着圣人看重了宋王,想着震慑他一番,叫他知道自己是旁人不能逾越的,少打歪主意,如今还未等他动手,宋王自己便出了事儿,此时便很是快活地问道。 “没有。”宋王低声道,“虽吃了些苦,不过都不曾伤到人命。”所以外头的那些传闻,他真的冤枉! 心里发酸,宋王只觉得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竟是忍不住放声大哭,流着泪扑到了惊讶的肃王的面前,抱着他的肩膀大哭道,“王兄!我难啊!” 姑娘喘不上气了! 被这王叔夹在中间的阿元,翻着白眼默默地在心里吐了一口血。 ☆、第 4 章 闺女在怀里扑腾,肃王又不是个死人,没有想到这王弟竟然这么黏糊,肃王脸色一青,一脚将哭得一脸眼泪的宋王踹到了一旁,这才皱眉说道,“你也是宗室,不要叫人看笑话。” “谨遵王兄教诲。”宋王用真诚的,依赖的目光看着肃王,一脸以王兄马首是瞻的模样。 肃王浑身都叫宋王看得发麻,沉默了片刻,便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们夫妻间的破事儿,少在本王这样支吾,回去自己理清吧。”沉默了片刻,他抬头看了那一脸泪水的宋王,俊美的脸上露出了嫌弃的模样,却还是慢慢地说道,“圣人好容易叫你担事,你放明白些,”见宋王连连点头,他便低头去安抚自家正哼哼唧唧地拱在他怀里撒娇的宝贝女儿,脸上露出了温柔的表情,之后神色一冷,说道,“宗室之中,可不是只有你!” 最后一个字,他说得意味深长,便叫宋王打了一个寒战。 这便是警告了。 再叫圣人不耐烦,明儿他就还是只能做个闲王,在家吃自己了。 深深地给提点了自己的肃王施了一礼,宋王见这王兄只知道搂着个婴孩儿轻声地哄着,半分都没有在朝堂上威风八面的模样,一脸的温情。而那小小的婴孩也是很亲近地扑在那俊美的男子的怀里,这堂中的气氛又宁静又安逸,不知为何,竟是有些羡慕,顿足了片刻,便拎着那还在挣扎不休的宋王妃走了。 眼见宋王走了,肃王这才抬头嗤笑了一声,摸了摸阿元的头含笑说道,“我的大妞儿,就是这么招人喜欢。” 阿元被“大妞儿”这么个挫名儿震的找不着北,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父王,如果现在就能说话,她真的想要问问,作为一个未来起码是个郡主的王府贵女,给她一个优雅点儿,叫人羡慕的名字,能死么? 大妞儿?大妞儿! 肃王可不知道这么个小女娃的心里正在翻腾这些,反而觉得这名字不赖,不都说贱名好养活么,此时便侧头,示意那堂中的丫头婆子都下去,自己便慢悠悠地往侧室而去,一进屋,便见肃王妃正用帕子抹眼泪,一脸关切地看着床上闭目不醒的少年,一叠声地追问那手已经把在了凤卿手上许久的太医道,“大人,我家阿卿……” 太医嘴角微微一抽。作为一个有医德的人,他真的想说真没从这位爷的身上诊出病来。不过在太医院厮混了这么多年,从前的底线早就在一次次给各家王府与宫里的问诊中被破得一干二净了,此时意味深长地看了那露出了 柔弱的表情的凤卿,捋着长长的胡子颔首道,“大公子身上虚弱,受不得惊吓,因此晕厥了过去。下官之后开个条理的方子,大公子服下之后,便会康复了。” 人参燕窝什么的,谁吃谁都会很健康。 肃王抱着闺女憋着笑站在门口,看着肃王妃一脸认真地点着头,将太医的话全都记下,便用阿元勉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好骗。”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目光看向肃王妃愈发地柔和,抱着阿元轻声道,“不过,你母妃没有长进,才会叫我知道,这么多年,我并没有辜负她,对不对?”没有让那些污糟事儿,叫他心里的这个人变成如同方才的宋王妃的模样。 毕竟,当年他与肃王妃也算是自己定情,突破了肃王妃出身的英国公府数道屏障,才抱得美人归的。 阿元同意地点了点头。 她娘,似乎真的有点儿傻。 那正在忽悠肃王妃的太医正说的眉开眼笑之际,便见肃王正一脸似笑非笑地立在门口,连他怀里的婴孩儿的目光中都带着几分鄙视,心里一抽,想到肃王在朝中不是善主,急忙起身告辞,留下了补身的方子便头也不敢回地走了。 “你还不过来。”见着了屋里无人,肃王妃便随意了许多,只对着肃王嗔了一句,便扑到了凤卿的身上含恨说道,“早知道,就应该把她打出去!” “你也该醒了。”肃王见肃王妃这样担心凤卿,目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什么,之后,便对着默默张开了眼睛的凤卿温声道,“你给你母妃挡了一个大麻烦,这样很好。”见那床上的少年看着他露出了一个孺慕羞涩的笑容,他心里微微一叹,便上前用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发,低声道,“你是个好孩子。” “我只是想保护母亲。”凤卿见肃王妃在一旁张大了眼睛诧异地看着自己,一双眼弯起来轻轻地笑着说道,“叫母亲受到惊吓,是阿卿的不对。” “方才,是假的么?”肃王妃呆呆地问道,一张俏丽的脸上都呆滞了起来。 “别说这个了。”肃王低声咳了一声,将阿元放在床上,见凤卿伸手便将妹妹抱在了怀里,一对儿兄妹头碰头一起笑起来,便觉得十分温馨,然而见肃王妃脸上发红,显然是羞了,急忙俯身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低声笑道,“叫他们兄妹自己玩儿吧,咱们先回去。”见肃王妃嘟着嘴一脸的不情不愿,他便含笑哄她说道,“一会儿那三个小子就回来,家里还不闹翻天?与我休息会儿,再来收拾他们吧。 ” “二弟要回来么?”凤卿正逗得阿元“咯咯”直笑,此时便抬头好奇地问道。 “是要回来一回,”肃王顿了顿,这才说道,“我想着叫你二弟与你表妹订个亲,因此叫他回来。” 肃王口中的表妹,便是肃王妃出身的英国公府中的英国公嫡女。 这位英国公乃是肃王妃隔房的堂兄,性情机敏,是圣人的伴读,如今备受帝宠。虽是隔房的堂兄,然而英国公与肃王妃从小一同长大,感情颇深,更何况英国公嫡女的身份也十分尊贵,配得起王府世子的身份,因此肃王早就为儿子相中了这个媳妇。英国公却是想到这对儿表兄妹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又是给自己的妹妹做儿媳妇,便十分放心,如今便也允了,只等宫中赐婚。 “这是二弟的喜事。”凤卿微微一怔,便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 肃王一直在关切他的表情,见他是在真心为弟弟高兴,也觉得自己行事太过,沉默了片刻,还是轻叹一声,侧坐在凤卿的身边使劲儿揉了揉他的头发,见这少年顶着一头的乱发惊讶地看着自己,便露出了怜惜的表情,温声道,“你是我的长子,我如何会不为你着想?你别担心,宫里,”他沉默了一下,方才说道,“你皇祖母虽执拗些,不过你皇伯父向来喜欢你,因此我已经请旨,请圣人给你封王,日后你的媳妇,也会叫圣人亲自挑选,绝对不会委屈了你。” “父王,我没有……”凤卿低声说道。 “你是我的儿子,记得这个。父王总不会丢下你不管。”肃王一边说,一边见阿元不知有意无意地便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了凤卿的手里,心中一动,便含笑说道,“你瞧瞧,连你妹妹都喜欢与你亲近。” 凤卿到底不过是个少年,此时将手微微收紧,握着阿元软乎乎的小手,嘴角便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别担心没用的。”肃王见凤卿心里的坎儿过去,这才起身笑道,“你是大哥,以后,还要给弟弟妹妹们做靠山。” “绝对不忘的。”凤卿抱着自己的妹妹不撒手,然而沉默了一会儿,却突然苦恼地说道,“父王,为什么弟弟们儿子觉得好烦,妹妹却叫我喜欢的不行呢?”一边说,一边用狡黠的目光向着脸上抽搐了一下的肃王看去,脸上现出了少年的活泼。 肃王被噎得不轻,见肃王妃歪在一旁笑得钗都歪了,完全没有形象,也没有眼见夫君无法应答而想要伸出援手的意思,忍了忍,决定回去再收拾这媳妇,只咬着牙 说道,“大概是,你的弟弟们,”他几乎是从嘴里挤出来的话一般说道,“真的很烦。” “表妹性情温柔,二弟有福。”肃王纠结的不行的时候,便见对面的儿子微微一笑,仿似清风扑面而来的清爽,俊秀的少年只用清明的眼睛看着一怔的肃王,偏头说道,“世子位这样早便封下来,其实我很欢喜。”若是再长大些,叫有心人挑唆他们兄弟相争,只怕兄弟之间便要生出嫌隙了。 肃王眼角一动,正要说话,便听得外头突然传来了一声响动,门口吱呀一声,便有一个不过七八岁上下的男孩儿,探头进来,对着肃王龇牙一笑,脸上却带着心虚的表情。 肃王脸色微微一变,眯着眼睛打量了这孩子一眼,突然问道,“说说,又闯什么祸了?!” 这么个“又”字,当真是充满了未经的含义。于是本来有些犯困的阿元,在听到自家大哥忍不住低声笑起来的时候,陡然精神了起来! 这眼瞅着,外头她那好三哥,是要被抽啊! ☆、第 5 章 眼见肃王的表情这样不和善,这男孩儿就在阿元炯炯的目光里龇牙一笑,之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跑,跟后头有狗撵他一样。 这样的变故发生在一瞬间,肃王沉默了片刻,转头对着无辜地看着自己的肃王妃颔首道,“你教出来的好儿子。”说完,也不管两个孩子还在一旁看着,只将肃王妃往身上一扛,露出了一个笑容飞快地走了。 屋里只剩下了自己与大哥,阿元与凤卿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便见这少年露出了一个清淡的笑容,伸出手来点了一下阿元的小脑袋,温声道,“妹妹要记得,到了宫里,一定要好好儿地亲近皇祖母。”他也不管阿元还是个小婴孩儿听不懂他的话,只敛目将妹妹的小身子熟练地抱在怀里,拍着她的小屁股说道,“只有叫皇祖母喜欢,才能在宫里立足。”话音未落,就见一个容貌清秀的丫头低头走了进来,正是他房里的管事丫头,便侧头问道,“有什么事儿?” 阿元再三地被大哥占便宜,已经自暴自弃,努力地在大哥的脸上乱拱,争取把这便宜占回来。 “宫里有赏赐给大爷。”那丫头服侍了凤卿数年,自然极忠心,此时看着这兄妹俩玩耍,脸上便露出了笑容。 “是什么?”宫里,太后虽然不喜欢自己,不过圣人向来对自己另眼相看,这也是自己的父亲为何敢这样张扬地为自己请立封王的原因。凤卿虽然对圣人的喜欢觉得有些不自在,然而此时赏他,到底也能叫外头的人不看轻了他,此时便对圣人对了一分感激,只笑着温声道,“弟弟们回来了。这几个小子都是活泼的,想必定是要传宵夜,若是吃食,便给他们送过去。” “还有一副长命锁,据说是供奉在白马寺的好东西,”这丫头急忙说道,“圣人听说大爷近日身上又不好了,因此叫人送来给大爷镇镇,说是佛物呢。” “皇伯父真是太过费心。”凤卿微微皱眉,到底见阿元在他怀里眼巴巴地看着,心里欢喜,只摸着阿元的小脸轻声道,“拿来给我看看。” “大爷。”这丫头见了凤卿的神色,哪里会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虽然阿元也是她的主子,然而一病许多年的凤卿却更叫这忠心为主的丫头心疼,脸上露出了一个哀求的表情,这丫头却是不肯挪步。 “给我与给妹妹,其实是一样的。”凤卿看着这丫头,轻声道,“妹妹身子好,我瞧着心里喜欢。”见这丫头的眼里露出了一丝泪光,他微微一怔,目中便闪过了什么,只倚靠在床头沉默了片刻,这才问道, “你今年,十五了吧?” 阿元只觉得这状况不对,只向着那丫头看去,却见她脸上露出了惊慌之色来,挤出了一个笑容来说道,“奴婢才十五,还能多服侍大爷几年。”见她目中带着几分情愫,阿元的心里便一叹。 凤卿这样的品貌,日日在他的身边服侍,生出爱慕之心也并不是不可能的。 “你素来对我忠心,我很感激。”凤卿低垂的眼里露出了怜惜之色,之后只轻声道,“虽说府里有规矩,不过瞧在你侍奉了我几年的情分上,我给你预备一份嫁妆,叫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做个良民,”这个丫头,从小服侍他,没有半分的错处,从来尽心尽力,就为了这个,他也不会叫她对自己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蹉跎了一生。 “大爷。”这丫头也知道是自己露出了些,凤卿向来聪慧,想必看出了自己心里的念想,此时只含泪说道,“大爷别叫我出去,我以后服侍大爷大奶奶一辈子。”她上前几步便伏在了凤卿的床前哭道,“奴婢九岁就到了大爷身边,六年了,除了大爷,奴婢什么都没有,求求大爷给奴婢一条活路,”她抹着眼泪痴痴地看着侧过头去的凤卿,哽咽道,“奴婢只留在大爷身边就好,就算,就算大爷只将我当成一个丫头……” “你服侍了我六年,很有情分。”凤卿在这丫头一喜的表情里,只淡淡地继续说道,“可是就因为这情分,就是祸家之本。”他只捂着阿元的耳朵不想叫她听见这样的事儿,只冷淡地说道,“就算没有男女之情,可是你在我的心里却很不同,旁人,确实没有你精心。只是,”他低声叹道,“你不过是打算要与我做妾,只是我也只好告诉你,我这病怏怏的身子,只祸害一个女子就够了,不想再拖累别人。” 那丫头萎顿在地上,只抹着眼睛哭,凤卿却看都不看她一眼,慢慢地说道,“日后,总是要有个女子要嫁给这样的我。”他局促地一笑说道,“我不能给她一个康健的夫君,便不会再叫身边多出别的女子,叫她更伤心了。”他对肃王向来孺慕,父王对母亲的深情他看在眼里,只觉得这样琴瑟和鸣地过日子,才叫人心里快活。 “出去吧。”凤卿低头,温声道,“没有人听见这些,你还是我身边得用的大丫头。顶着这个名头,你该能嫁得不错。” “奴婢总是听大爷的话的。”这丫头见凤卿那双清冽的眼睛落在自己的身上,心里悲苦,到底还是磕了一个头掩面走了。 “这也是为她好。”见阿元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丫头的背影上 ,之后有些不解地看住了自己,很是可爱的模样,凤卿便抱着她说道,“女子的一生何其短暂,与其蹉跎在我的身上,日日只盼着我稀疏的怜惜与假意的喜欢过日子,不如叫她寻个合适的夫君,简简单单地过生活。”他疲惫地说道,“给她寻处好人家,别委屈了她。” “大哥总是这样心软。”就在阿元不知道凤卿究竟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如何的时候,便见房门口,再次出现了一名锦衣少年。这少年肖似肃王,一双上挑的桃花眼,哪怕是板着脸故意做出了威仪的模样,然而那一张俊美中带着稚嫩的脸,却更夺人目光。缓缓地走到了苦笑的凤卿的面前,这少年先伸手放在凤卿的额间试了试,见并未发热,这才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冷哼道,“下次再见到那女人,打出去就是,”他冷笑道,“肃王府,怕过谁呢?” “到底不好叫母亲有跋扈的名声。”凤卿温言道,“你好容易出一次宫,何必与这些人计较呢?”见这少年不以为然地坐在自己的身边,脸上露出了阴郁之色,便含笑说道,“这又是怎么了?谁敢叫二弟不快呢?” “我,想求父王把世子的爵位推了。”这少年便是肃王夫妻的第二子凤唐,因太后喜欢,因此被抚于宫中,并不常回王府,只是这凤唐心性良善,虽不常与兄弟见面,却还是与兄弟们极亲近。底下两个弟弟更小,他便更亲近与自己不过相差一岁的凤卿,此时低头点着阿元的小脸,便皱眉道,“大哥是嫡长,却不能袭爵,这是什么道理?”见凤卿张口欲言,他只挥手说道,“我也是皇家血裔,自己日后未必不能挣出个王爵,又为何要与大哥相争?” “你若是再推脱,我只恐皇祖母恶了你。”凤卿担忧地对凤唐道,“你在宫里本就不如家里舒心,何必再说这些?”见凤唐只一副听不见的模样,他犹豫了片刻,便说道,“父王已为我请封,你莫要担心,日后,也不许再说出让爵的话来,况且,”他在凤唐复杂的目光里含笑说道,“我这身子,不过是能安享富贵,若是担起一个王府,只怕力有未逮,想来想去,我还是想着在你的庇护下过日子更自在些,二弟,”他眨着眼睛露出了一丝无赖的模样说道,“日后,你总不会不管我吧?” “还不多你一张嘴吃饭。”凤唐眼眶微微发红,只转过了头去板着脸说道。 “这个模样,莫叫表妹看见,不然只怕不喜欢你了。”凤卿突兀地笑了几声,之后脸上微变,转过头去低低地咳了几声,脸上现出了些不正常的殷红。 “大哥只操心自己吧。 ”凤唐急忙给他拍了拍,见他一脸的精神不振,便嗔道,“明明身子不好,还总是这样劳神,岂不是叫人记挂?” “妹妹看看你的二哥哥,”凤卿从小叫这个立志保护自己的弟弟说怕了,只急忙搬出了也挥着小爪子给他拍拍的阿元救场,将妹妹举到凤唐的面前,用阿元小身子挡住了他看向自己的视线,这才笑道,“记住二哥哥这张脸,以后只要有烦心的事儿,便与你二哥哥说,自然都会给你做主。” 对上了凤唐眯起来的眼,阿元恨不能转头要咬妹的大哥一口,然而在那样凉凉的目光下,她只好急忙对这看起来有些不好惹的二哥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凤唐的目光落在阿元颇有些狗腿的笑脸上,眉头一挑,一根白皙的手指指了指她的脸。 “口水,流出来了。”俊美的少年的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第 6 章 作为一个软乎乎的小女婴,阿元承认自己还是有些欺软怕硬的。 至少她家美人大哥嘲笑她的时候,她还敢仗着狗胆回头要大哥一口,可是在二哥凤唐那双眯起来有些深邃的桃花眼底下,阿元很没有骨气地缩了缩自己的小脖子,口中一抹,继续对二哥讨好地笑。未果,只换来了一个掐脸蛋儿的动作后,只能捂着自己的小心肝儿,哼哼唧唧地做出了可怜的表情,躲回了美人大哥有些清冷的怀抱里给自己安慰了。 说起来,凤唐也长得很好看,怎么差距这么大呢? 凤唐不过是在府里住了一日,便叫宫里的太后召回了宫。阿元本是想要围观一下传说中要与凤唐定亲的表姐,然而听说自家舅舅的府里似乎出了一件大事,使英国公府实在没有心思去定亲。况凤唐也觉得,不管如何,到底赐婚更体面些,不如往宫里求圣人赐婚,更显郑重。 凤卿的长命锁,到底挂在了阿元的小脖子上。 美滋滋地在肃王夫妻的面前显摆自己的长命锁和美人大哥对自己深深的爱的时候,阿元就见到肃王的目光中露出了一丝复杂之色,之后,便侧头对一旁跟着乐呵呵地对着阿元拍手的肃王妃低声道,“明儿去宫里,叫大妞儿带着这个长命锁。”说完,便敛目道,“或许,母亲能看在……”他含糊了一下,这才叹道,“能有所转圜吧。” “好。”肃王妃的脸上,便露出了一个惊喜的笑容。 “我的王妃,就像个小姑娘。”肃王妃是英国公最小的一个妹妹,从小就天真良善,肃王当年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迎娶了她进门,爱之如珍宝,简直就是在拿她当女儿养。如今无奈地点了点肃王妃的额头,手中不知在何处一抹,竟是露出了一只玉兰花白玉簪子,轻轻地插在了肃王妃乌云一般的发间,见她还张着眼睛呆呆的,便只含笑道,“这个衬得你肤色白皙,如同玉兰花儿一样秀雅可爱。”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肃王妃在一旁丫头取过来的银镜中看到自己的模样,便美滋滋地说道。 阿元被放在床头,仰面躺着听着这么肉麻的奉承,只觉得心肝儿都在一抖一抖。 这对儿爹娘,简直在把肉麻当乐趣。 不知道这回叫姑娘家纯洁的心里从此变得奔腾么? 阿元奋力地挥动着小手,便是自己也要礼物和奉承。 肃王果然很知道自家闺女在想些什么,此时竟是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与一旁正扶着头发照银 镜的肃王妃笑道,“大妞儿入宫的衣着我已经准备好了,你不要费心。”说完,便叫外头的小厮端进来一个小小的包裹,自里头翻出了一套婴儿的行头。阿元一探头过去,险些被那满眼的金光与红光耀花了眼,仔细一眼,就见大红的襁褓大红的小肚兜大红的小被子,上头满满地绣着闪亮的金线,不由被这暴发户一样的审美惊呆了。 “多喜庆,真好看。”肃王妃还拎着一只小肚兜儿在翻白眼儿的阿元的身上比划着,一会儿,便与肃王笑着说道,“你预备多久了?” “你怀阿唐的时候我就给闺女预备了。”屋里眼下只有这一家三口,肃王便笑眯眯地俯身看着微微一怔的阿元,说道,“总算没叫我白等。”比起调皮捣蛋的儿子,肃王更喜欢温柔可爱的女孩儿。 阿元的心思却并不在肃王的身上,反而只觉得肃王说出的话中很有些古怪。 既然是早就预备下来的,不是应该在母亲怀着大哥的时候,预备的么?怎么错过了大哥,反倒是在二哥凤唐的时候预备了这些? 心里不知为何便觉得很是怪异,然而阿元如今的婴孩儿的身体却叫自己没有太多的精力想这些。虽然觉得这一身红包一样的衣裳很土,可是既然反抗无望,阿元觉得还是应该穿出美感来,响应美人大哥的建议,尽心尽力地卖萌,给自己争取一个好待遇。毕竟,为了宫里,如今她还不过顶着一个“大姑娘”的头衔和一个“大妞儿”这样的土名。只有得到宫里的旨意,她的爵位才能封下来,虽然左右不过是个郡主,不过得到太后喜欢的郡主与小透明郡主,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养精蓄锐了一个晚上,阿元用郑重的心叫肃王妃亲手给自己换上了红包衣裳,之后,便被肃王亲自抱着坐上了很宽敞的朱轮宝盖,奢华无比的大车,向着宫里而去。这一路,阿元就发现,出了自己有些紧张,肃王夫妇竟是一直在低声说笑,眉眼惬意,并不紧张,这才放松了心情,偷偷地四处打量,然而还未看出什么,便见车一停,一队内官正束手等在车外,服侍着肃王夫妇下车,其中一个领头的便赔笑道,“太后娘娘从早上就等着王爷王妃了,如今望眼欲穿,可算是把大姑娘给等来了。” “母后也是紧张些。”肃王一笑,又与这太后宫中的总管内监说了几句话,这才一手抱着阿元,一手扶着肃王妃往太后的宫中走去。阿元一路便见这宫中难以想象的华丽,之后,便进入了一处极大的宫室,各处都是轻纱为帐,屋里头有淡淡的果子的香甜气息,一阵阵的笑声从那宫室 之中传了过来,肃王理了理阿元的小肚兜儿,这才抱着她往里走。 转过了一处纱帐,阿元就见眼前豁然开朗,一处更大更华美,雕栏画栋的宫室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此时这宫室之中,最上首端坐一位,嘴角带着笑容看过来,见着了肃王便笑嗔道,“我若不是催你,你什么时候把我的乖孙女儿给带来给我瞧瞧呢?”阿元心里便知道,这位,便是太后了。 太后的下手坐着一名有些丰腴的宫装女子,面目温和,观之可亲,此时只含笑说道,“孩子还小,三弟难免心疼些,如今不是知道母后心里欢喜,巴巴儿地给送到母后的面前?”说完,便招呼肃王妃过去与她同坐,神态十分熟稔,显然是与肃王妃极为亲近的。待肃王妃坐下便挽住了她的手含笑说了什么,两名女子同时笑了起来。 肃王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望了那女子一眼,之后只与太后赔笑道,“这丫头前几日还有些不好,我恐她给宫里过了病气,这才没带进来给母后彩衣娱亲。” “你只会说笑。”太后看起来非常疼爱这个儿子,此时也不与他辩驳,只伸手将阿元抱在了怀里,见阿元仰起脸来对自己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容,顿时便觉得这孩子十分可爱,又见她方才在肃王怀里还很老实,此时叫她抱着,竟然还挥动着自己的小胳膊来抱自己的手,十分亲近,与她很有些缘法的模样,一时便惊喜地与另一侧,一位神态端庄的老妇人说道,“这孩子竟与我这样亲近。” “目光清透,是个好孩子。”那老妇很有些威严的模样,此时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见阿元挣扎着要往太后的怀里拱,便微微一怔,之后,便与太后说道,“这孩子,很像娘娘小的时候。” “像我?”太后便诧异了,低头看着将头枕在她怀里很是满足地咿咿呀呀地叫起来的婴孩儿,这才与那老妇人笑道,“姐姐可别唬我。” 这老妇人是太后的长姐,自然与她说话没有那样多的禁忌,此时只笑道,“错不了,我看着娘娘长大,这孩子与娘娘当年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说完,便笑道,“这,就是娘娘与这孩子的缘分。” 这话一出,太后自然欢喜得不行,然而阿元便见到离太后很近的一处,一名穿着鹅黄色广绣宫装的女子,脸上露出了一个隐隐的冷笑。 ☆、第 7 章 阿元自生做了肃王之女,一开始就受到了所有人的喜欢,便是如今的太后,也正用温柔的手给自己拍着,自觉招人喜欢到了极点,却陡然在此时见着了一个对自己很有些敌意的人,便十分错愕。 这宫装女子一张脸美得如同明月生辉,叫人看着便眼前一脸。而且能坐在离太后这样近的位置,只怕身份不会太低,起码是个妃位。这样深宫中的内命妇,阿元很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到,可是缘何对自己这样讨厌呢?看着这女子那一双眼中带着的不屑与厌恶,阿元便偏开了眼睛,只当做没看见,自己尽心尽力地讨太后喜欢,还用自己的小脸蛋儿去拱太后的脸,嘴里咿咿呀呀地笑起来,把自己的小肚兜儿露出来,很是可爱。 她又不是银子,能人见人爱,况就算这女子是个品阶很高的妃子又如何呢?还不是在太后皇后的手底下讨生活? 瞧着她那嫉妒的模样,阿元便觉得心里欣慰了许多。 狗咬人,人总不能咬回来吧? 看着她不开心,阿元也就开心了。 眼见肃王给太后笑嘻嘻地施了一礼便径直往前头宫里去了,后头肃王妃一副对阿元卖萌司空见惯的模样,那女子的目中便闪过一丝恨色,此时只忍了忍,方才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来说道,“小郡主才下生就这样活泼可爱,竟是叫臣妾想到了八公主,”满宫里都在看太后与阿元的互动,她的话真是突兀极了,与肃王妃同坐的皇后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讥讽,之后便含笑说道,“那孩子身子不好,你作为亲娘,要多费心些。毕竟,”皇后掩了掩自己的眼角,方才慢慢地说道,“若当日不是徐妃妹妹你偏要与宫人怄气,怎会连累了皇家血脉早产呢?” 这徐妃的脸上微微僵硬,一抬头,果然见太后面有不虞,心里知道太后最重子嗣,此时多半是恼了她怀着八公主的时候不好生将养,心里有些恐慌,恨得皇后什么似的,此时却只敢对着太后赔笑说道,“如今八公主已好了许多,十分乖巧,又与小郡主同岁,不如一同玩耍,也好叫母后也能与两个小的亲近些。” 她张口闭口的小郡主,肃王妃的脸上便冷了下来,知道她这是不怀好意,拿阿元给八公主垫砖,正要说些什么,却被身旁的皇后摁住了手,对着她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向着上首宝贝似的抱着阿元不撒手的太后抿了抿嘴,知道这位皇嫂最是庇护她的,便忍住了心里的怒火,等着太后决断。 阿元感觉到气氛不对,早就乖乖地趴在了太后的怀里,一双乌 溜溜的眼睛向着四处看着。 见她这样乖巧,太后的眼里便露出了一个温和的表情,侧头与那唯一不以为意的老妇问道,“当年,我也是如此?” “不如这孩子懂事。”这老妇是太后的长姐,自然也是出身顶级世家,当年嫁入了京中的理国公府,如今已是宝塔尖儿上的老封君,被称为理国公太夫人。此时见阿元也偏着头好奇地看过来,目光便柔软了许多,只对着太后含笑说道,“许是当年,太后娘娘更肆意些,因此也更调皮些。” “只有被人宠爱,才能肆意。”太后闻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便低声叹了一声,脸上闪过了一丝落寞来。 因知道太后当年经历过什么,宫妃们都不敢出声,只低着头当背景板。 。 这个老人虽然第一次见,可是却对阿元是真的喜欢。阿元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慈眉善目的皇祖母,偏偏厌恶自己好的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大哥,可是却也不想叫太后难过伤感,便用自己软乎乎的小手蹭了蹭太后的发簪。到底她知道自己还是个小婴孩儿,不敢做出些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便除此之外,没有什么能为了。 太后却似乎叫阿元这贴心的小动作给讨好了,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拍了拍阿元的小手,这才与太夫人笑道,“满宫里,也只这孩子知道我的心了。”见太夫人一笑,并不接话,她的身子便整了整,淡淡地看了脸上的笑容微僵的徐妃,目中闪过一丝厉色,只冷淡地说道,“八丫头跟在你的身边,你一个人忙碌,却是辛苦。”见徐妃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得意,她便继续说道,“上一回,替你服侍了圣人的那个丫头是谁?传我的话出去,她侍候的不错,晋为常在,便住在你的侧宫里吧。” “母后!”徐氏竟是惊怒交加,一时说不出话来! 当日八公主早产,就是因为她晓得了那贱婢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与圣人厮混了一回,然而从那之后,圣人再也没有表现出对那贱婢的兴趣,况她何等美貌,又撒娇弄痴地勾住了圣人的心,这才叫那贱婢没有出头之日,可是眼下,怎么就太后一道懿旨,便叫那贱婢起来了呢?想到太后的懿旨,那人更有脸面,便是不受宠,自己也不能随意打骂,还要叫那个贱婢杵在自己面前碍眼,徐妃只恨不能扑上去一口咬死太后,然而到底还有理智,此时只低头咬牙道,“多谢母后恩典。” 然而目光之中,却透出了不忿之色。 殊不知太后正在细细地看她,见她连自己似 乎都未放在眼里,太后的目中便露出了阴沉,轻轻地捂住了阿元的眼睛,这才淡淡地继续说道,“你是做了母亲的,平日里对八丫头多上点儿心,至于圣人,”她冷淡地说道,“便叫你身边的常在为你分忧,也是你的好处了。” 徐妃叫太后一席话只说得肝火大盛,此时死死地扣住了自己的手,只想着如何翻盘。 “这个孩子。”太后这才松开手,就对上了阿元清澈的眼睛,脸上露出了笑容来,与一旁知道自己不是人精子,因此也不说话的肃王妃说道,“你是个好的,这孩子差不了。要好生照顾这孩子,叫她这一生肆意些,也叫我能见到她日日快活,就当做是当年的我……”她脸上露出了淡淡的悲哀,顿了顿,这才看了一脸恨色地坐在纷纷用嘲笑的目光看过来的宫妃们中的徐妃的身上,嘴角现出讥讽之色,这才低头摸着阿元的小脸儿说道,“叫她代我,幸福一回。” 既然与她肖似,那么就叫这个孩子一辈子过得快活,也算是叫她当年的悲惨有了一个从头来过的机会。 想到当年世家贵女的自己,嫁给了这天下最尊贵的男子,却备受逼迫厌恶,叫一个出身低位的女人给险些逼下皇后的宝座,连自己的儿子也差点儿就被废掉,太后只觉得当年的旧事叫自己心里疼的厉害,愈发厌恶下头那个得宠后便张狂嚣张,连皇后都不看在眼里的徐妃。只觉得这女人简直应了当年步步紧逼,险些将自己逼到绝路上的贱人的一应事故。 就是当年的那贱人,离间了她与先帝的夫妻情分,到头来,还叫她…… 想到这里,太后的心里猛地一凛,再次露出了复杂的表情,看着怀里天真快活的小红包儿,低垂的眼眶便红了,许久,方才淡淡地说道,“这是哀家的亲孙女儿,肃王府的大姑娘,只做个郡主,岂不是轻视了她?”见众人皆都怔住,显然是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太后只觉得如今,自己终于能够任意妄为也很是一种圆满,便不在意肃王妃的惶恐起身,敛目说道,“小三的独女,郡主低了,还是,”她抬眼,不容置疑地说道,“封公主罢!” ☆、第 8 章 太后这话出口,众妃的脸色都有些变了。 圣人爱重女儿,一般有皇女出生,都不会叫圣人等到皇女出嫁时再封公主,而是甫一出生,便有公主的名位,得宠些的,得到一个封号也是有的。然而这是圣人的亲闺女,便是越矩也不过平常。肃王再是圣人的亲弟,也是臣下,他的女儿,怎能刚过百日,便封为公主呢?这样受宠,谁在心里不冒酸水儿? “母后啊。”肃王妃便起身,对着太后扭着手小声道,“这孩子往大了说与国无功,往小了说也并未……”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肃王妃还未说出拒绝的话,正笑吟吟地看着阿元呆呆的表情的皇后,便压住了肃王妃的手,温声道,“圣人爱重女孩儿,你道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叫咱们皇家的女孩儿从小便有尊贵的地位,日后行事,不管出嫁还是如何,都能够站得住脚,”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了那些脸色微变的宫妃的身上,淡淡地说道,“谁若是觉得这有些过了,大可以去与圣人陈情,也问问圣人,是不是也该把宫里的几个皇女的爵位先留着,以后再封。” 这宫妃之中,有皇女的不是一个两个,此时便地下了头不说话了。 再封公主,也没占到她们女儿的好处,何苦与太后争执呢? “可是……”肃王妃没有想到今日进宫,会有这样的变故,便忍不住犹豫了起来。 她的一张脸上什么情绪都十分分明,皇后自一旁看着,也觉得有些羡慕,她自肃王妃嫁入皇家,便与肃王妃极为亲近,此时便含笑道,“你这样推脱,可是觉得公主之位还不够呢?” “已经极尊贵了。”肃王妃飞快地说完,脸上便露出了懊恼之色。 阿元此时却已经明白过来了,知道自己是捡了大便宜,顿时心里快活的不行。 她自然知道,在古代,女子的地位越高,才能越肆意畅快,叫人尊重。 感念太后对自己的一片心意,阿元愈发地乖巧可爱,为了这,还特意伸出了自己的小肥爪,与太后大手拉小手,一老一小已经玩了起来,那方的皇后只笑眯眯地将肃王妃拉在了身旁坐了,这才低声说道,“别叫母后的心思白费了。”听到肃王妃小小地应了一声,皇后只觉得自己面前的还是一个不懂世事的小姑娘,声音越发地柔和,只与她小声笑道,“这是你的长女,若是宫里不做些什么,难免叫人轻视了你闺女。” 皇后只有太子与二皇子两个儿子,并没有女儿。虽说作为皇 后,宫里的公主都是她的女儿,不过比起那些妃妾所出之女,阿元这样隔房的侄女儿更叫她亲近。况肃王妃与她向来恭敬,又是个实心人,多给自己喜欢的人好处,皇后还是愿意的。 对面的徐妃已经恨得咬牙,然而太后方才已经对她不满,虽然如今她很得宠,不过却也不敢这样与太后争执。 理国公太夫人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之后只与太后说道,“娘娘这样喜欢这孩子,不如留她在宫里多住几日?” “她还小,况日后进宫的时候有多是,还是叫她留在她娘的身边吧。”太后有些意动,然而如今肃王妃的三子都在宫中,若是还叫阿元进宫,这对夫妻的身边难免空虚,太后还是心疼小儿子的,况且又想到,若是到时肃王府里的小主子只剩了凤卿一个,便叫她说不出来的厌恶,此时便摸着阿元的小脸蛋儿轻声道,“只要咱们的小公主不要忘了常来见她皇祖母,哀家便很知足了。” 说完想了想,又叫身边贴身的大宫女出去,这才含笑与肃王妃说道,“只是这孩子,你要悉心教导,与几个哥儿等同。” “那几个叫母后费心,我都不知该如何感谢宫里了。”肃王妃便红着脸起身说道。 徐妃在一旁听到了这个,目中便是一闪,之后只做出了不经意的表情说道,“说起了哥儿,竟叫臣妾担心的什么似的。”见太后与皇后的目光转到自己的身上,她便起身笑道,“前几日,听说三皇子与肃王殿下府里的两位公子起了些争执,虽然三皇子被两位公子打伤了嘴角,可是臣妾却只担心两位小公子身上如何呢。”她虽然看似为肃王府家的公子担心,然而却努力地将三皇子的伤说得更加分明,显然是来意不善。 见到肃王妃愤怒的表情,徐妃却只心里冷笑,并不在意。 她的出身,不知道比这肃王妃强了多少,如何会怕她呢? 肃王妃说得好听,出身京中的英国公府,堂兄是英国公。可是若是细细地究起,肃王妃不过是出身英国公府的旁支,她的生父是个当初在京中极为出名的蠢货,笑话不是一个两个。亲弟弟文武不成,如今不过是靠着英国公做些小营生,吃穿不愁,却也是个废物。只有一个庶兄还算有些本事,如今在朝中混的不错,然而比起徐妃世家出身,兄弟为高官,姐妹入豪门来,竟差了许多。 也因为这,徐妃愈发不肯叫这样的肃王妃得意了。 况她得到圣人的宠爱,也是因为圣人喜欢她这样身份尊贵的女子,此 时便更加张狂。 “小三伤了?”皇后眼见徐妃咄咄逼人,眉头微微皱起,见太后只抱着阿元不知在想些什么,恐她真的恶了肃王府家的小子,此时只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与上首笑道,“这算什么呢?男孩儿平日若是不打个架,岂不是像小姑娘一样?况只有这样,兄弟们才亲近。”说到这里,她见太后的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急忙继续说道,“母后可还记得当年太子与小二?亲兄弟打架连宫人都拉不住,如今不是情分越发的好了?如今小二辅助他大哥办差,十分用心,满朝都夸赞。” 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给二皇子也带了几句好话。 太后便对皇后越加喜欢。 虽然这个儿媳妇出身没有下头的徐妃尊贵,然而对她温和恭顺,与宫妃恩威兼施,对宫中的皇女皇子皆十分公正,如今还表现得对宗室亲善,当得起皇后之位,况太子乃是皇后所出的长子,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以后太后娘家,太后都会给皇后些脸面。 听了皇后的话,太后此时便含笑说道,“你说得对,况且,”她对着徐妃说道,“小三这都十五了,还敌不过他的弟弟,这样的丢脸事儿,莫要再与旁人说!” 皇三子乃是徐妃的亲外甥,虽然徐妃素来看不起他的生母,不过此时也觉得被打脸,目中便委屈得想要掉泪,只忍住了,又见太后遣走的那宫女有进来,手中捧着一个描金匣子,脸上就是一动,待见到太后自那其中取出了一对儿光彩夺目的明珠放在阿元的小被子里,脸色真是不能形容。 “这孩子,我只望日后,能如明珠一般生辉。”太后便与肃王妃笑道。 前世是个小市民的阿元,瞪着这两枚圆滚滚,散发着温润光彩的明珠,握起了自己的小拳头与这明珠比了比,发现竟然自己的拳头比这明珠还要小些,不由没出息地咽了一口口水,飞快地将两枚明珠扒拉到了自己的小肚兜里,这才拍着鼓鼓的小肚兜儿与太后叫了两声。 “不愧是公主,这喜爱的东西,都是这样贵气!”宫妃之中哪里有不会看眼色的呢?见太后喜欢肃王府的大姑娘,便有一名机灵的妃嫔凑趣儿说道。 “你是个明白的。”太后见阿元的小嘴儿一拱一拱,只被逗得不行,越发地指着那妃嫔笑道,“如此,便给你也些贵气儿。”说完,便果然叫大宫女从一旁的匣子里取出了一只镶着极大红宝的金步摇来,赏给了那一脸惊喜的妃嫔。 这简直就是在告诉大家伙儿,只要对 这小丫头好,太后便喜欢的意思了,嫉妒地见这嫔妃得了太后的喜欢,其他宫妃看向阿元的目光,也变得炙热了。 没有被视作见财眼开,这真是太好了。 阿元心满意足地抱着后宫中最粗的这条粗大腿,觉得终于找到了人生的真谛。 ☆、第 9 章 不过,徐妃这样咄咄逼人,也叫阿元默默地在心里记了一笔。 方才如何对待她也就算了,可是这徐妃竟是一副对她母亲很不屑的模样,便叫阿元在心里冷笑不已。 一个妃子,很值得得意么?不过是一个妾罢了,有什么可骄傲的?连皇后都对肃王妃亲近,徐妃这种玩意儿,简直叫人厌恶。 别管如何,肃王妃可是正妻! 就在阿元脸上卖乖,心里记恨徐妃的时候,便听到外头有宫人进来恭敬地通传道,“三公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阿元便见太后与理国公太夫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笑容来,心中便十分好奇,扭着自己的小脖子便往外头看,就见此时,一名十四五岁的女孩儿,脸上带了几分羞怯的笑容缓缓地走了进来,脸上微红地看了那正了正身子的理国公太夫人,这才敛目红着脸到了太后的面前,好奇地看了太后怀里正眨巴着大眼睛看过来的阿元,便小声说道,“给皇祖母请安。”说完,又给理国公太夫人福了福身。 阿元见这女孩儿纤弱单薄,头上挽着飞仙髻,一身月白色的纱料宫装,腰间束着同色的腰封,一只小小的步摇垂了下来,娴静雅致。 阿元抽动着小鼻子,就闻到这女孩儿身上淡淡的香气,见她只在脸上淡淡地画了妆容,便觉得这女孩儿很是本分。 “姐姐看看,这丫头也长大了。”太后十分满意三公主这样不张扬的打扮,便与一侧看向看着三公主的理国公太夫人温声道,“只是这孩子素日里不爱出来,因此姐姐见得少些。” “公主尊贵,自然是极好的。”理国公太夫人便见三公主对自己十分恭敬,此时便笑道,“也不知哪家有天大的造化得了去。” 眼见三公主一脸的娇羞,阿元算是看明白了。 感情这是要给这位三公主做媒,瞧着这意思,是太后与理国公太夫人对三公主有了些想法? 这还是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见到有人做媒,阿元便很有兴致地看着三公主。 “这孩子一直与母后亲近,媳妇看着眼馋极了,求母后撒撒手,叫媳妇也能亲近她。”皇后一直在留意太后,见她要与三公主说话,便起身走到了太后的身边,指着阿元做出了请求的样子来。 “既如此,你可要当心些。”太后见皇后边走便叫身边的宫女将手上的宝石金护指给摘了,显然是很看中阿元的,便微微颔首,小心地叫皇后抱着阿元,这才与三 公主和声问道,“你母妃可好?” “自母妃病了,母后一直都命太医院悉心调理,如今已经好了许多。”三公主的脸上便露出了感激的表情,恭敬地说道。 “你做的很好。”太后对皇后温声说道。 “都是宫里的姐妹,这都是臣妾分内之事。”皇后急忙赔笑说道。 仰脸看着皇后无懈可击的笑容,阿元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再是尊贵,母仪天下,可是却要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还要不嫉妒,连小妾生病都要放在心上管着,这样的滋味,哪里能好过呢? 若是她,以后绝不会嫁给三心二意,妻妾成群的男子,若是真瞎了眼嫁了渣男,就算是拼个鱼死网破,她也绝不悲悲戚戚地过日子。 皇后不知道阿元心里在想些什么,她从前只抚养过自己的两个儿子,哪里有阿元这样软绵绵,只知道娇气地偎在自己怀里的孩子呢?一时便喜欢的不撒手,只抱着阿元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便与肃王妃笑道,“瞧着这孩子,我竟然心里头有些意动了。” “皇嫂喜欢,便叫她与你玩儿。”肃王妃一脸明媚地笑道。 “只叫她有空的时候,来我的凤仪宫坐坐,与我解闷儿就是好的。”太子与二皇子都已经长大,虽然与母亲亲近,却也没有女孩儿贴心,皇后此时低头看阿元侧头盯着桌上的点心盘子,急忙叫宫女拿开些,这才点着瞧着有些失望的阿元的小脑袋笑道,“你还不能吃这个。”见这小婴孩儿眼看着点心远去了,这才与肃王妃疑惑地问道,“莫非是她没有吃饱?” “来前刚刚喂过的。”肃王妃晓得自己闺女的食量的,只觉得十分丢脸,又低声与皇后抱怨道,“这孩子古怪极了,只肯喝挤出来放在碗里的奶水,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女孩儿总是娇气些。”皇后不过一笑,眼见阿元馋得什么似的,只叫外头宫里给初生的皇子皇女预备的乳娘备出了一碗奶来送了进来,亲手端着,细声细气地哄着阿元喝奶。 本,本公主不想吃奶,想要吃点心,吃肉,肥嘟嘟的肉! 阿元心里流泪,然而在皇后殷切兴奋的目光里,摸了摸自己还没长牙的小嘴,悲愤地一转头,慢慢地吞咽起奶水来。 “这孩子这样能吃,可是好事。”皇后见阿元自己恨不能捧着小碗喝奶,便惊喜地与一旁尴尬的肃王妃说道。 摊上这么个丢脸的闺女,肃王妃干笑了脸上, 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这边肃王妃只觉得闺女太贪吃,那方的太后,已经拉着三公主的手笑眯眯地问些起居问题,若不是早知道这三公主不大受宠,宫妃们都以为这是太后心上的人了呢。 不过看到一旁侧耳倾听的理国公太夫人,宫妃们便忍不住叹了三公主的命是真的不错。 虽然不是嫁入太后的娘家,不过国公府的长孙媳妇,也是很了不得了。日后理国公没了,早晚这爵位都要落在三公主的驸马的身上,还有什么不如意的呢? 果然,一侧的理国公太夫人已经引着三公主说话,见她条理清晰,性情温顺,没有大多数皇家公主的跋扈厉害,便满意得很,只从一侧的丫头的手上取过了一只碧绿清透的翡翠镯子与三公主笑道,“宫里什么没有?想来这些也不过是给公主锦上添花罢了。只是这翡翠是当日我家的那个孽障自云南带回来的,到底礼轻情意重,公主也莫要嫌弃。” “长者赐,不敢辞。”理国公太夫人倒是没什么架子,三公主却哪里敢在她的面前摆谱,此时急忙福身谢过,听到了理国公太夫人意味深长的话,脸上都是通红一片,一双妙目之中带着莹莹的水光,清丽逼人,只低头接了这镯子,便将它套在了手腕上,脸上露出了一个喜欢的笑容来。 “这样便很好。”太后此时只微微颔首,也从方才的匣子里取了一件朱钗赏了,这才给三公主赐座,叫她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殊不知太后这样厚此薄彼,却惹恼了一个人。 便见坐在徐妃上头的一名年纪与皇后仿佛,脸上有些年华老去的宫妃,此时目光在低着头的三公主的身上溜了一圈,这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娘娘喜欢公主,可见是三公主的缘法了。”见太后微微点头,这宫妃的目中便一闪,只与太后赔笑道,“也是三公主招人喜欢,这不是,”她嘴角微微一动,便含笑说道,“太夫人喜欢她不说,就是前儿个汪嫔娘家的女眷来探望,也还给了公主一串儿……” 她似乎在回想,许久,方才在三公主脸色突然发白之中笑道,“红豆数珠儿呢。” 她话音刚落,三公主便一脸惶恐地起身,向着脸上生出了恼怒之色的太后看去。 阿元一边舔着碗里的奶水,一边偷眼去看那些一脸幸灾乐祸的宫妃,心里便对三公主生出了几分同情。 若是今儿不能把此事给掰扯明白,三公主失宠,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第 10 章 后宫里的争斗,就是这样杀人不见血。 太后虽然厌烦这样的事情,然而却也知道,只要有后宫的存在,这样的争执便少不了,此时也懒得与一群妃子计较。只是想到三公主看着娴静,背后竟然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再想到方才自己的一番美意,只觉得心中恼怒,脸上便露出了怒容,侧头与脸上不动声色的理国公太夫人说道,“看起来,姐姐的东西,也不是头一份儿了。”见那宫妃脸上得意洋洋,只冷声道,“至于唐妃,管好二公主便是。” 那唐妃见太后点出了二公主,脸上微微一僵,更加不自然了。 理国公太夫人虽然有些可惜三公主,却也不是唐妃手上的枪,恨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了这个,倒连累了理国公家也跟着没脸,此时便微微一笑,只和气地说道,“听说二驸马身边的通房有了身孕??”她见唐妃一脸的恼恨,只含笑说道,“要我说,二公主也不要再与驸马闹腾了,不管怎么说,总要先有个子嗣,给夫家延续香火,才是正事。” 二公主先头瞧中了京中的一位状元,哭着喊着要嫁给人家。奈何心上人已有了妻室,说什么都不肯停妻再娶,叫二公主使尽了浑身解数,闹得京中纷纷扬扬都没有成事。如今那状元郎已经带着妻子往外地赴任,圣人也不是个昏聩的,并不在意这些儿女小事,反倒更看重这样富贵不移的人,因此只呵斥了想要追过去的二公主,将她嫁入了京中的一家勋贵中,自然,因二公主的名声,愿意做驸马的,也不是勋贵中的顶级世家,不过是平常罢了。 二公主还心里对状元郎念念不忘,自然看不上庸碌无为,只知道玩乐的纨绔子弟,因此与二驸马感情很差,甚至连同房都不肯。二驸马虽然人没有大本事,可是也是家中娇生惯养长大,哪里肯受这样的委屈?一口气纳了几个通房,只在自己的家中逍遥,连公主府都懒得去,虽然圣人也呵斥过几回,可是这年头儿也没有老岳父日日关注女儿女婿房中之事的,况且二公主又很打脸,听说最近又瞧中了一个与状元郎很像的少年,想着养在公主府里,圣人平日也并不很喜欢这个女儿,如今也懒得管她。 此事,身为母亲的唐妃自然是一清二楚,脸上僵硬的不行,心中还是暗暗地记了三公主一笔。 惯会装老实,奉承皇后,明明汪嫔比她的身份低,然而如今都是赐婚,二公主不过是嫁入平常人家,三公主却要赐婚理国公长孙,叫她如何能平心静气? “娘娘……”眼见太后说了许多话还未往自己的 方向看过一眼,三公主的眼泪险些被唬出来。 她素来在这宫中如隐形人一般地讨生活,生母汪嫔并不受宠,如今不过还是嫔位,又年老色衰,不过是在宫里熬日子罢了,如今好容易有了太后的青眼,却叫唐妃几句话便给搅和了,只叫她心里冰凉,却不敢在太后面前落泪冲撞,只飞快地低头,不远处的阿元就见一滴眼泪飞快地落在了三公主脚下的汉白玉地砖上。 “咿呀……”阿元小小地在皇后的怀里动了动。 皇后心中微微一叹,也知道三公主是无论如何不敢与唐妃争执的,然而此事却不是小事,她不知该说些什么,然而见阿元都似乎有些难过,温和地摸了摸这个小婴孩儿,只微微抬头,对着坐在下方的一名一直在微笑沉默,一脸端庄的宫妃微微颔首,见那宫妃一怔之后,不着痕迹地端起了一侧的茶盅抿了一口茶,脸上便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这样的眉眼官司阿元并未注意,只在看着三公主落泪的时候,便听到下头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女声道,“说起来,五公主也很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呢。”见众人都看过来,那宫妃只对着太后赔笑道,“唐妃姐姐说的话,却叫臣妾想到了自己宫里的五公主。那孩子是个喜欢新鲜花样儿的,尤其喜欢各色数珠儿,偏她四皇兄还心疼她,什么红豆数珠儿玛瑙数珠儿青玉数珠儿的,但凡京里有的,她皇兄没有不收来给她的。” “五丫头素来喜欢打扮,不过叫哀家瞧着也心里喜欢。”说到五公主,太后的目光明显柔和了许多,显然在她的心里,五公主比三公主要受宠许多。 那宫妃急忙谢过了太后的夸赞。 阿元见皇后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便好奇地向那宫妃看去,见她的容貌不过是中上姿色,在这宫中很是常见,衣着也不过是十分老成的秋香色,并无什么特别,然而徐妃与唐妃竟然坐在她的下首,在她出言的时候也露出了忌惮的表情,连肃王妃看向这宫妃的目光都带着几分亲近,便知道这宫妃只怕并不如看起来的这样平庸,便也不哭不闹,只看着这宫妃如何行事。 “那丫头顽皮,臣妾是比不了的,只肯听母后与皇后娘娘的话罢了。”这宫妃抿嘴儿一笑,这才继续说道,“因此,臣妾倒是能想到那般为了孩子什么都上心的心情。”见三公主抬头感激地看来,她只温声道,“汪嫔的娘家人这么多年才进宫一次,那还不恨不能将京里的好东西都搬进来?数珠儿这玩意儿女孩儿们谁不喜欢呢?多给两条不一样的,也是有的。” “确实还有些乌木数珠儿之类。”三公主鼓起勇气说道。 那宫妃也知过分辩解叫人不喜,见太后的脸上又有了笑容,便含笑坐在一旁不说话了。 “德妃,说的很有道理。女孩儿喜欢首饰,这也平常。”不管真相如何,德妃的出言到底保住了皇家公主的颜面,太后也不欲深究,只含笑与理国公太夫人笑道,“看起来姐姐下回再来,要多备些首饰与这些丫头们玩儿了。”竟再也不提旁的,只叫三公主心里发苦,脸上也变得苍白了起来。 理国公太夫人,果然也不再多言,显然心中有了想法。 “三丫头快坐。”皇后只对德妃满意地一笑,见后者也十分恭谨地颔首,这才抱着阿元温声道,“叫你来,不过是为了叫你瞧瞧你堂妹,怎么就离得这样远呢?” “你抱着她,她就是不如与我时亲近。”见阿元很老实地趴在皇后的怀里,嘴里还吐着奶泡泡,太后便指着她笑道,“快快还我,不然我是要恼的。” 殊不知阿元不过是被短短时间里这些宫妃的表现给惊着了,此时有些恹恹,十分怀念王府里祥和安静的气氛,只见三公主匆忙起身,从皇后的怀里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抱起来,生怕磕了碰了,一路抱到了太后的面前,自己扒拉着三公主感谢地叫了一声,便一头滚进了太后的怀里不说话了。这样无精打采,还对着自己这样依赖,太后微微一怔,目中便生出了几分怜惜。 都说小孩儿的眼里最干净,看不得这样的丑恶的。 心里怜惜,太后只将阿元护在了自己的怀里,一抬头便见三公主一脸的忐忑,心中微微叹息,只温声道,“你是个好孩子,回去后也莫要多想。”宫里是个什么地方,太后再清楚不过,若是今日她表现出厌恶了三公主,外头的内监宫女,就能踩到三公主的脸上去。 “什么好孩子?”就在三公主飞快点头时,便听到外头传来一声男子清朗的声音,阿元探出小脑袋往外头看,就见宫门的阳光之处,一道刺目的明黄缓缓而入,走到太后的面前给太后请了安,这才受了皇后与众妃的礼,只含笑说道,“三弟的闺女,母后叫儿子瞧瞧?”见太后的怀里,一个怯怯的小红包儿小小地露出了一双圆滚滚的眼睛,不由含笑道,“怎么就这么点儿?” 说完,便俯身从太后的怀里将阿元抱出来笑道,“我是你皇伯父。”然而话音刚落,便感到怀中,一阵湿润的感觉沿着自己的手臂渗入到了怀里,惊讶地看住了手上已经欲哭无泪的小阿 元。 “这个是……”圣人嘴角微微一抽。 ☆、第 11 章 宫室里的众人,都惊呆了,只看着一滴滴的液体,从圣人的身上滴落,从未见过这样的状况,竟都不知该在此时说些什么好。 “噗嗤……”就在阿元猛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想当做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时候,就听到圣人的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笑,就见她那美人爹爹从圣人的身后转了出来,看了看圣人怀中装鸵鸟的闺女,再看着哭笑不得,并未十分恼怒的圣人,便只笑道,“皇兄,你与我家大妞儿,真是有缘。”他闺女,可还没尿到过自己的身上呢。 “陛下。”肃王妃只恨不能晕过去算了,只起身青着脸说道,“冲撞御驾,是我们的不是。” “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圣人出人意料地温和,此时不过是点着无精打采的小婴孩儿笑道,“不过是个调皮的。”到底叫身边噗嗤噗嗤笑的肃王把阿元接过去,自己往后头去更衣了。 匆匆的一瞥,阿元只看到圣人不过是很清秀的男子,一点儿都没有自家爹爹好看,不过自己这样冲撞了他,他都并未动怒,心里就给这皇伯父贴了一个好人的标签,此时在肃王的怀里哼哼了几声,便是自己也很不舒服,便叫肃王妃在一旁很神速地冲上来带着去换小衣服。 “下一回,可不能再带你来了。”肃王妃躲在太后宫中的一处宫室里,一边亲手给阿元换干净的肚兜,一边叹着气说道,“就说叫你忍着少吃点儿奶,如今瞧瞧,是不是出了大事儿?”见阿元软趴趴地扭头,很是悲愤,她便对身边含笑看着的皇后说道,“她这是在与我赌气的意思么?” 见这母女俩都撅着嘴,皇后只心里笑得不行,温声道,“方才这孩子有些疲累,如今精神不好也是有的。”到底觉得有趣,只笑道,“不过,这还是圣人第一次……” “皇嫂啊!”肃王妃顿足,转身气呼呼地不说话了。 “好了,不过是与你说笑,竟是当真与我恼怒么?”皇后哄这个弟妹简直就是手到擒来,只许下了一些玩耍点心之类的好处,便将肃王妃哄得回转,两人便在宫女的簇拥下抱着阿元回来,一回来,便见太后的身边,圣人已经端坐,正与太后低头说话,那方很是无聊的肃王见着了自己闺女,便笑眯眯地招手道,“大妞儿,来父王这儿。” 大妞儿这么名字,真心叫阿元伤感好吧?忍着心里的悲愤,阿元只愤愤扭头,之后眨巴了一下眼睛,决定要弥补一下方才的失误,争取努力卖萌给皇伯父一个好印象,遂在肃王妃的怀里,笔直地对圣人伸出了自己的小 手,叫唤了两声。 “你还来?”肃王的一双桃花眼都挑起来了,只不怀好意地问道,“方才,是不是不尽兴?” “三弟。”圣人哭笑不得,此时见阿元一脸眼巴巴的表情,也觉得有趣,只叫皇后将阿元送到了怀里抱着,看着软乎乎的小东西满足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也觉得心里柔软,继而目光落在了阿元的怀里,一只极精致轻巧的长命锁上,脸上便是一怔,眯着眼睛看了那将肃王妃拉在身边不知在说些什么的弟弟一眼,之后修长的手,便摸着阿元的长命锁似在思考什么。 “方才哀家还说,这是小三的长女,便是封个公主也并无不妥。”太后倚重自己的长子圣人,可是却也喜欢自己的幼子肃王,此时只想把这个很讨她喜欢的孩子的爵位砸瓦实了,便在一旁与圣人笑道,“皇帝觉得如何?” “这是应该的。”圣人正不知在想些什么,此时听到太后的话,目中便露出了一丝精光,对着太后微微颔首,低头看着阿元一脸警惕地用小爪子捂着自己的长命锁,一副很宝贝的模样,不由失笑,掐了这孩子肉嘟嘟的小脸儿一下,这才温声道,“既然母亲喜欢,儿子便锦上添花好了。”沉默了片刻,他才低头温声道,“这孩子富贵至极,儿子不过是望她长命百岁,永享尊荣,便给个封号,为荣寿吧。” 太后听了,果然十分欢喜,觉得圣人这是在给自己面子,一叠声地说道,“如此,是最好不过。皇帝若是已经定下了,便拟旨册封好了。”说完,便探身看着不知道该是个什么表情的阿元,只含笑说道,“我的小孙女儿,就是该得到这些。” “大妞儿,这么名字实在是有些……”圣人只露出了一个不敢苟同的表情,与太后笑道,“既然如此,母后便给她一个大名儿,也莫叫三弟再这样随意叫了。” “哀家只望她一生平安喜乐,没有烦恼。”太后看着已经反应了过来,咧着小嘴儿傻笑的阿元,温声道,“就名元安,小名为阿元好了。” 这两辈子,自己都是阿元么?阿元觉得很开心,一时便手舞足蹈,嘴里叫着谁都听不懂的话来。 “母后喜欢,儿子自然没有异议。”圣人只一笑,抱着阿元的手臂微微缩紧,这才用一脸不在意的表情与正笑得欢喜的太后说道,“最近宗室之中颇有几个好孩子,儿子想给他们封个爵位。比如三弟家的阿卿,”他说到这里,便见太后的脸一下子便沉了下去,一双手都在微微颤抖,只低头当做不见,与太后恭敬地说道,“这孩子身子 弱,我本是恐他担不起肃王府,才叫阿唐袭爵,不过若只是个闲王,想来也无关紧要。” “原来如此。”太后只咬着牙冷笑道。 怨不得封公主这样的事儿,圣人还这样配合痛快,对阿元是荣宠至际的模样,原来是拿这孩子与她做交换呢,竟是想要给凤卿封王! 不过圣人方才很给自己的面子,太后也不愿撕破脸叫母子生出嫌隙,只脸上很难看地扭头不语,一侧的理国公太夫人就见这情形不好,急忙将手覆在太后的手上,叫她不要恼怒。 一侧的皇后,脸上飞快地闪过复杂的表情,之后在圣人坚定地看着太后的目光里,垂下了眼,一片平静的模样。 众妃不知道上头的几个主子为何会有这样的状况,不过也听说过太后讨厌肃王长子,便彼此对视了一眼,到底不敢露出什么。 别看太后讨厌肃王妃所出的长子,可是肃王妃余下的三个儿子,却很受宠爱,自幼养于宫中,连这个长女都得封荣寿公主,显然肃王妃不是那么好惹的,况素来京中有名的爱护妻子的肃王还在,谁都不敢妄动,只缩在一旁,听着太后与圣人说话。 肃王妃欲言又止,却被肃王在一旁按住了手,侧头看着一脸平静的丈夫,肃王妃的眼眶便红了。 “儿子也求母后怜惜儿子。”见不得肃王妃伤心,肃王在心里一叹,便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与太后笑道,“一门两王,求母后给了儿子这个体面吧!” “皇帝想要如何?”见肃王还是一脸笑嘻嘻的模样,太后只在心里心疼他。然而也知道圣人如今的心意,从前自己如何,圣人皆不在意,可若是太过分,难免叫圣人心生芥蒂,此时只觉得疲惫,只歪在了一旁,低声说道,“只不可太过。” 圣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急忙笑道,“不过是个郡王,儿子知道分寸,不过是想叫三弟府里更添荣光罢了。”见太后的嘴角露出了淡淡的讥讽,他便低声一咳,只含笑说道,“便叫他们兄妹同喜,也是叫三弟双喜临门。”竟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不过阿卿还需要母亲的照顾,王府备好,这些年可不能离了我们。”肃王见肃王妃一脸不舍,急忙说道。 “王府还在筹备,你放心,朕不是狠心之人,不会叫你们父子母子分离。”圣人心愿得偿,只含笑说道。 “王府既然在筹备,”太后的眼角微微一冷,这才淡淡地说道,“便连我们阿元的公主府一齐预备了吧。这 ,”太后意味深长地说道,“才叫双喜临门呢!” 圣人一噎,到底说不出话了。 ☆、第 12 章 入宫一圈儿,阿元着实得了不少的好处。 只是最后,她便敏锐地发现,太后厌恶自家的美人大哥,确实不是空穴来风。虽然后头又找回了场子,然而太后的脸上也确实不大起劲儿来,不过再耐着性子与圣人说了片刻的话,便推说累了,只叫下头的宫妃退去,自己携着理国公太夫人往后头去了。 肃王见自己已经捡了便宜,哪里还愿意多留?只卷了媳妇与闺女,还有宫中的大笔赏赐就走。独留圣人一个苦笑不已地与皇后往凤仪宫去了。 一路上在车里,肃王妃就一脸的精神萎靡,肃王是知道媳妇这是心软了,只摸着她的头发温声道,“我与你说过,不会叫阿卿受了委屈。”见肃王妃只是点头,他便叹息道,“如今,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长子为王,次子为世子,幼女为公主,这样的一番下来,也会叫满京都知道他肃王荣宠依旧,叫人不敢小看他。 “确实是好事儿,是我失仪了。”肃王妃只捂着眼睛喃喃地说道,“今儿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对不对?”她虽然天真,可是却也不是傻子,肃王种种,如何会叫她看不出这其中的蹊跷。见肃王沉默,算王妃只红着眼睛冷笑道,“我说为何这段日子,你频繁请立阿卿,原来就是因为……” “当年,我与你说过,我的王位,只会留给阿唐。”肃王握了握肃王妃的手,轻声道,“阿卿,我疼爱他。可是若是与阿唐相比,”他低声叹道,“我总是要做一个选择。” 阿元听得更加一头雾水,然而见肃王夫妇不再说话,便只在一旁困觉,预备养精蓄锐,晚上继续玩耍。 肃王妃心里滋味复杂,待回了肃王府,只抱了阿元就下车。后头肃王一脸苦笑地跟着,亦步亦趋的模样,很有些可怜。阿元扒在肃王妃的肩头看着肃王,不由拍着小手叫他有勇气与肃王妃一起走。肃王见闺女都找自己,正要厚着脸皮上去哄媳妇,就见外头的院子里,正有几个小丫头低声嬉笑,脸上发红,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便只低声一咳,在肃王妃的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自己走了。 “怎么回事儿?”肃王妃便见那几个小丫头一脸惊吓,不由皱眉问道。 “娘娘,城阳伯家的大公子来探望咱们家大爷,奴婢们……”便有一个丫头小声说了,然而后头,自己便又脸红了起来。 “阿容来了?”肃王妃一怔过后,脸上竟然露出了真切的笑容来,此时只掩不住心里的欢喜笑道,“是了,阿容与阿卿从小一同长大,这 是知道阿卿身子好了,因此过来探望的。”说到后头,只欢喜的不行,一叠声地叫丫头们去预备精致的吃食,此时便摸着阿元的小脸蛋儿低声道,“可惜,你晚生了几年。”不然凭那孩子的品貌,还有那样清正的家风,合该是她女婿的。 一时,肃王妃便感到十分遗憾。 阿元却还是迷迷糊糊的,只好奇地看着肃王妃。 阿容?谁啊这是? 不过能与她家美人大哥做好朋友,新鲜出炉的荣寿公主殿下表示,还是可以得到公主殿下一个笑容的! 正说着,肃王妃便往凤卿的院子而去。 阿元刚刚被抱到屋里,就被眼前一双眉眼俊秀,美如姣姣明月的少年给近距离震撼了一下。见这一双少年俱立在一张红木书案之后,低头研究着一副摊开的画卷,竟比那画卷之中的风景还要好看,阿元便不由眼前眼花缭乱,小鼻子有些发热,急忙转头默念清心咒,暗道美人都是祸水! “给王妃请安。”那一双少年之中,凤卿只过来将小心肝儿扑通扑通跳的妹妹抱住,那另一个少年,脸上便露出了文雅清俊的笑容,对着肃王妃深深一礼,起身后才笑道,“才得了一件字画儿,想着阿卿也喜欢,因此我才登门拜访。” “瞧你说的,你来了我才欢喜。”肃王妃眉开眼笑,竟是真心喜欢这少年,此时便拉住了他嗔道,“你们家离王府不远,却不肯经常上门。”见这少年低头一笑,风华无限,她微微一怔,再次含恨看了那为了转移注意力,正在凤卿的怀里东拱西拱的阿元,见这孩子此时正从肚兜儿里掏出了一枚明珠,哼哼唧唧地往眉目柔和的凤卿的怀里揣,还一副不要不行的模样,便十分遗憾。 “这便是公主?”名为阿容的少年见凤卿因这孩子脸上现出了淡淡的红润,便觉得格外有趣,向着阿元看去。 宫里能有什么秘密呢?太后有意叫肃王长女封公主的喜事儿,已经传遍了京中,作为有了好处的肃王府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你只叫她妹妹就是。”肃王妃见阿容面容俊美,温文有礼,一派青松般落拓的风姿,便喜欢的不行,此时便怜惜道,“你爹娘还在边关,你一个在京里,多艰难啊,我与你母亲从小的情分,你有什么顾虑呢?” 肃王妃与城阳伯夫人从小一起养在如今的英国公太夫人的身边,相伴长大,前后脚出嫁,这么多年一直走动频繁。若不是前几年城阳伯奉旨出京镇守边关,城阳伯夫人为了照顾丈夫的起 居一同千万,如今肃王妃的身边,还能多出个能说说心里话的人。 阿容是城阳伯夫人的长子,因此肃王妃对他更是不同。 “家里祖父祖母都在,娘娘无需担心。”阿容只微微一笑,又继续说道,“况素日里还有老师的教导,并不十分艰难。” “你家的那三房,以为我不知道?”听到阿容这样说,肃王妃的脸上便露出了一个冷笑来,只冷冷地说道,“当日里,若不是你母亲叫我不要与她计较,我就应该把巴掌抽在她的脸上!”见阿容敛目不动,她只心疼地说道,“你祖母都气病了,你都不来与我,与你舅舅说,这也太能忍了。”阿容的舅舅如今已经是京中的从四品文官,当年又迎娶的是京中王府的一位郡君,从来都不是吃素的,只是打伤了老鼠难免碰坏了玉瓶,叫人心中不忿。 “三婶所图侄儿也知道。”阿容见肃王妃心疼自己,只含笑说道,“只是她并未从侄儿的手上讨到便宜,一介女眷,我也懒得与她相争。” 城阳伯因功封爵,在朝中炙手可热。因此他的两个弟弟也都迎娶的是京中高官之女。阿容的二叔娶了二品总兵的嫡女,如今在兵部混的如鱼得水。三叔科举晋身,因此娶了当年自己的座师家的女儿做妻子。只是这两个婶娘,二婶娘出身武将之家,性情爽朗刚直,与城阳伯夫人的情分极好,对她十分依恋。只有三婶娘却看不起城阳伯夫人的出身,再三挑衅,虽叫阿容的祖母呵斥了数回,却仗着自己生了儿子,父亲又是丈夫的座师,因此我行我素。 “要我说,就应该叫她滚出城阳伯府!”肃王妃冷笑道,“靠着你父亲的荣光,倒来瞧不起你母亲,这样的贱人,有什么脸面再在你们家立足!” 阿容敛目不语。 他的母亲城阳伯夫人,当年确实是养在英国公太夫人身边的一个小丫头罢了,后来为了叫她能有个身份嫁给自己当年已经是三品高官的父亲,英国公太夫人这才宣称母亲不过是客居在英国公府由她教养,这件事并不能瞒住人,京中流言少,也不过是顾虑城阳伯夫人与肃王妃亲近,嫂子又是宗室贵女罢了。 不过,他自然不会告诉肃王妃,就因为这三婶娘太过跋扈,他的三叔已经忍不下去,发展出了数个能瞧得上城阳伯夫人的红颜知己,夫妻离心也就在眼前了。 阿元正在与美人大哥哼哼唧唧地撒娇,陡然见到那与自家母亲说话的,连她都有些把持不住的美少年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叫人骨头发凉的笑容,一时抓着 明珠的小爪子,捂在了凤卿的脸上,不动了。 ☆、第 13 章 虽然头脑简单,但是阿元还是在这露出了清淡笑容的少年的脸上,狠狠地贴了一个坏蛋的标签,告诫自己以后离他远一点儿。 古人也聪明,阿元可不觉得自己的智商能斗得过这样的家伙。 肃王妃却只有更怜惜阿容的,拍着他的手又叮嘱了许多的话,见外头王府里的婢女们将无数的点心送进来,想到方才肃王与自己的话,便笑道,“你在阿卿处多停留一会儿,待我回来,咱们一同用晚饭。”见阿容一揖,这才叫凤卿好好招待阿容,自己转过身沉了脸,径直往肃王处去了。 “王妃面有郁色,莫非在宫里受了委屈?”含笑目送肃王妃走了,阿容这才转身,坐在了凤卿的身边微微一笑说道。 想到肃王妃方才并未露出异色,这阿容却仿佛能看到别人的心里,阿元胆子便小了,往凤卿的怀里缩了缩,一副装死的模样。 “今日妹妹莫非是累了?”见阿元这样老实,凤卿也觉得十分诧异,闻阿容这样问,便叹了一声,手指不经意地在阿元的小脸蛋儿上抚动道,“宫里,还能给母亲什么委屈呢?大抵是母亲又为我伤心了。”他侧头笑着说道,“不过如今,我能够封王,也算是叫母亲心安了,以后,”他目光温和地看着动了起来的阿元,轻声道,“我虽病弱,却也能庇护弟弟妹妹。” “你这样喜欢她?”阿容诧异了一阵,低头探身过去,对上了阿元圆滚滚的眼睛,见这孩子确实圆润可爱,便不由伸出了修长的手指,飞快地在阿元的下颚上挠了几下,见这小女婴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打出了一个小呼噜,然而飞快地便愤恨地张开了眼睛,拱到含笑看着的凤卿的怀里去生气了,便觉得这个小东西确实比自己的弟弟们好玩儿多了,此时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只探身逗阿元道,“是不是很舒服?” “喂!”凤卿无奈地看着阿容一脸恶劣笑容地逗着自家很是暴躁的妹妹,指了指自己的脸低声道,“你破功了。”人前一副温润美少年的模样,除了与他一同长大的凤卿,谁又知道阿容是个这样恶劣的坏蛋呢? “这儿不过你与妹妹,我担心什么呢?”阿容一边在阿元烦的不行,频频挥着小胳膊叫他滚远点儿中,只侧头笑道,“叫我轻松会子吧,待回府,又是讨厌的事情。” “要不要我帮忙?”凤卿见阿容终于将手放在了阿元的小脖子上轻轻地挠了几下,这才摇头,觉得这个好友是在调戏自己的妹妹,作为一个有规矩的人,他只想了想,便纠结地说道,“你碰了妹 妹的身子,以后,是不是应该……”负责一下? 作为一个爱护妹妹的好兄长,与阿容相交十载,凤卿已经将这个好友的脾性摸透了,放眼京中,除了阿容也没有凤卿心中那样完美的妹婿,此时虽然觉得阿容年纪大些,自己个儿的妹妹有些吃亏,不过还是笑眯眯地试探道。 “嗯?”阿容正玩耍的高兴,一脸的孩子气,就听到了这个,微微一怔,便摸着下巴在炸毛的阿元的戒备里含笑说道,,“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母亲说他命中不易早娶,若是真有个娇嫩嫩的小媳妇,其实也还不错。至少每天都可以逗弄她,这可是很有趣的事情了。眼见阿元正拼了命地往凤卿的怀里拱,小屁股一撅一撅,他心里生出来坏主意,坏笑地说道,“想来母亲也会愿意的。” 阿元都要被坑妹的大哥吓哭了,想到若是日日跟这么个魔头混在一起,她还不如现在去上吊,拱进了凤卿有些清凉的怀里,阿元偷偷往后一看,却见那少年虽是坏笑,可是一双狭长的眼睛中仿佛带着几点夺目的光彩,整个人都仿佛变得生动好看,不由悲愤不已。 这年头,美人都是坏蛋,怨不得有句古话,叫蛇蝎美人呢。 “原来妹妹也怎么高兴。”阿容好久没有这样快活了,越发地欢喜。 “我怎么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凤卿苦笑,却还是认真地说道,“若真是如此,你便要更加上进,你别忘了,我这妹妹可是公主。” 阿容一怔。 “不是与你说笑,”凤卿见阿容一时叫阿元的可爱小模样迷住了眼,上了自己的勾,这才含笑挑眉说道,“你没忘了,你与我说过的话吧?”见阿容低声一咳低下了头,他脸上带着笑容说道,“日后,只爱重自己的妻子,宠爱她,信任她,叫她一生喜乐,不因你而伤心,不纳妾,不蓄婢,不纳外室,不……” “够了。”阿容挫败地一摸脸,举手做投降状,苦笑道,“开开玩笑也就是了,你别忘了,我们可相差的太多。” 阿元抖了抖耳朵,仔细地听着,待听完了这些,只觉得这家伙若不是太坏,其实凭着这样的话,还是很有些看头的,不由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妹妹也喜欢你呢。”凤卿握住了阿元的小手,轻轻地咬了咬。 本公主是在问他还有没有老实一点儿的弟弟啊! 阿元悲愤地看着美人大哥歪曲了自己的意思,便很是悲伤。 “想要找个实心 眼的人,真的太难了。”凤卿只对着阿容温和一笑。 “你想怎么样?”阿容一摊手,知道凤卿并不是众人眼里的那样无害,索性摊开来问道。 “阿容占了妹妹的便宜,这是件不得了的事情。”凤卿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清淡的笑容,看着手里被阿元塞进来的明珠,低声道,“只是阿元这样小,怎么能一棵歪脖树上吊死呢?” “谁是歪脖树?”阿容眼角一跳。 “呵呵……”凤卿从未在与阿容相处的时候占据这样的上风,一时也觉得有趣,然而笑了几声便侧过头去咳了几下,疲惫地歪在了一旁,温声道,“阿容便等等妹妹如何?若是妹妹日后有了心上人,阿容自然功成身退。若是没有,阿容便护着这丫头过快活日子如何?”京中又有多少不纳妾的男子呢?若是阿元年纪大了,又没有遇到良人,与其盲婚哑嫁给一个不好的人,还不如叫阿容照顾她。 只看城阳伯,年长城阳伯夫人十几岁,可是却捧在手心里,倾心爱护。 凤卿希望,阿容继承了他父亲的性情,也能这样对待未来的妻子。 原来还是个备胎。 阿元听明白了,见阿容一脸吃了黄连的模样,便十分满意。 看起来,自己不吃亏,还可以透过这个家伙,去观察一下这家伙的弟弟,看看是不是老实人,若是,公主殿下表示,好老公都是自小培养的,她手把手地教,还能教不出一个听话的夫君么? 小阿元觉得美人大哥给力极了。 阿容的脸上却在这小婴孩儿得意洋洋之中,突然摸着下巴笑道,“如此,你可别后悔!” 不说这一次,凤卿说什么都不叫阿容占妹妹的便宜了,就说肃王的书房,肃王妃只坐在自己夫君的对面,垂着头低声道,“原来如此,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叫阿卿继承你的王位。” “皇兄的儿子,为什么要来继承我的王位,叫我的亲儿子去喝西北风?!”肃王只爱惜地摸着肃王妃的脸,温柔地说道,“我说过,我疼爱阿卿,可是若是叫他得到阿唐的一切,我心意难平。”他敛目低声道,“你说对了,这段日子我频频上书请立阿卿为世子,是在叫皇兄对我满意,叫母后生出恼怒之心,博弈之中,将世子位封给阿唐。可是这么多算计,你以为我愿意?” 听肃王妃小声地哭了,他只恨声道,“当年旧事,皇兄是始作俑者,可是如今迟迟不给阿唐封爵,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想瞧瞧母后的态度么。”肃王讥讽地说道。 ☆、第 14 章 “若不是为了我。”肃王妃只用手捂住了脸,低声说道,“当年,你若不是为了我,也不会认下阿卿了。” 当年她的身份太低,根本不足以匹配身为圣人亲弟的肃王。还有糟心的父亲与弟弟,京里出名的蠢货,这样的人,就算是个侧妃,想要皇家点头,也是不容易的。若不是当年她堂兄英国公在后头出了一把力,仗着与圣人一同长大的情分,如今她哪里会成为肃王正妃?可是就算这样,那宫中也不大情愿,常有要赐下肃王侧妃的风头,叫她担心不已。这担心,便也落在了肃王的心里。 这个人,一开始便将她放在心里头,便不愿她为了这些伤神。 她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就努力去给她这个愿望。 那时圣人有了无法与外人承认的私生子,便想着放在肃王的膝下。她的夫君瞧准了这作为长子的私生子会叫她受到委屈,叫宫里怜惜她,便一口应了这个孩子,充作自己的长子。也因为这个,这么多年,太后垂怜,皇后感激,圣人满意,她的日子过得一直很好,除了长子的问题,她竟是这样幸福快活地就过了来。 “我拿这孩子做挡箭牌,如今竟然还要算计他。”肃王妃的眼泪从姣好的脸上落了下来,只伏在一旁的桌子上哽咽道,“这叫我如何对得住他?” “这些年你倾心疼爱他,连阿唐都靠后,这就够了。”肃王看着肃王妃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只觉得想到了当年那个张着眼睛无辜地看着他的小姑娘,探身过去将她的眼泪拭去,指着自己的心口说道,“你一直是个好母亲,是我,”他敛目说道,“是我无法对阿卿如对阿唐一样疼爱,只是,”肃王俊美的脸上露出了苦笑之色,摇头道,“我给皇兄背了这样的黑锅,难道还不够?” “其实,你也疼爱阿卿的。”肃王妃只哽咽道,“那年阿卿大病,眼看就要不好,你日日陪在他的身边,身子都险些熬垮了。”她努力地笑了笑,这才说道,“我只是觉得为阿卿难受。” 肃王定定地看着她,许久,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从此以后,咱们都不要再去想从前,好好儿地过日子好不好?”肃王将肃王妃抱在怀里,满足地说道,“阿卿就是咱们的儿子,别的,都别去想了。” “圣人……”肃王妃抓着肃王的衣襟,担心地说道,“会不会……” “皇兄不会认回阿卿的。”肃王只低声笑道,“你以为皇兄是什么人?若不是注重名声,当年如何会在母后的逼迫下叫阿 卿落在我的名下?”他嗤笑道,“”阿卿的那个生母,虽然不过是我们舅舅的义妹,到底占着姨母的名分。皇兄认了这个孩子,岂不是在昭告天下,他是个不顾人伦的昏聩之人?”当年圣人昏了头,叫他的便宜姨母给迷得晕头转向,竟然还有了子嗣,这样的事情一旦揭露,圣人的脸面何存? 若不是当年那便宜姨母与圣人登基有功,太后就能送她们母子去死。 “皇兄的这颇多恩宠,也已经到了极致。”肃王便叹道,“给阿卿一个王爵,叫他平安一生,皇兄不会再做多余的事情了。” 毕竟,太子是圣人属意的继承大统之人,他这皇兄还没有脑残到为了个从前心爱女子的儿子,就废了太子。 “阿卿本来就是我的儿子。”想到阿卿的生母,那个总是豁达地笑着,甚至连死亡都算计了圣人一把的女子,肃王妃心里只叹了一声,低声道,“为什么,一定是圣人呢?”她有些迷茫地问道,“圣人的妻妾那么多,为什么一定要与他在一起呢?若是她愿意嫁人,凭她的功劳,至少可以得到一个真心只对着她的男子。”也不会,为了一个因天下的压力就放弃了她的男子去死。 “这就是昏了头了。”肃王冷淡地说道,“亏了她死了,若是她现在还活着,没准儿皇兄还要忌惮她与阿卿,哪里会像如今这样疼爱筹谋?”那不能说的女子,是圣人心中的一根刺,只有死在最美好,最能叫圣人伤感的时候,才能叫这份感情永远不会被磨灭。 顿了顿,肃王便冷笑道,“我瞧着,徐妃便与她有几分仿佛。” “她今儿在母后的面前,三番两次地拿我家……”肃王妃很不习惯地说道,“阿元作伐子,还打量我真的傻听不出来,讨厌极了!” 想到徐妃的嚣张,肃王妃便告状道,“她的八公主,怎么会有咱们家阿元这样可爱呢?再说阿元一个小孩子她都这样嫉妒,以后还不定如何呢!” “一个没有封号的妃罢了。”肃王不以为然地说道,“她的手里,有三皇子在,如今得意些也是有的。只是,”他的目光微微发冷道,“打你们母女的主意,真当我是软柿子不成?后宫,我做不了主。可是前朝,就不是她能干涉的地方了。”他悠然地在肃王妃一脸恼怒之中掐了她的脸蛋儿一下,目中露出了温柔的笑容道,“徐家在前朝势头不错,我觉得,很应该弹劾下去几个,叫皇兄放心。” “你,你要做什么啊?”肃王妃叫肃王笑得害怕,抖着身子小声说道,“你别太过 分啊。”从前有个宫妃对她不敬,后脚那宫妃的家里就爆出了草菅人命,嚣张跋扈的传闻,那宫妃抱着圣人的腿哭出了血,也到底就是个冷宫的结局。 她的夫君她知道,除了对家里人,那心肠真不是一般的狠毒。 “徐家风光的太久,谁能看得顺眼呢?”肃王抱着娇俏的媳妇往一旁一滚,只笑得喘气儿道,“你放心,都不用我出手的。”眼瞅着就又是选秀的时候,多得是人家儿想要送女孩儿入宫争宠,徐妃是如今宫中最受宠的一个,偏巧名声不那么好,担心女孩儿吃亏,想要叫她失宠的人家儿多了去了,哪里有王爷的用武之地呢? 心里笑了一回,肃王只看着肃王妃警惕的表情,嘴里赫赫地笑着,忍不住凑上去在媳妇的脸上叼了一口,含笑说道,“老婆孩子热炕头,有了这些,本王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别闹啊,家里还有孩子在呢。”感觉到肃王有些意动,似乎很有些兴致,肃王妃红着脸推他,小声道,“阿容还在,那孩子聪明的紧,别叫他看出来。”见肃王脸上很失望地往一侧滚去,只伏在他的身上遗憾地说道,“湛家的家风那样清正,若是阿容小几岁就好了。”这样知根知底的孩子,她也放心不是? “你还惦记他?”肃王只嗤笑道,“他如今得十一了吧?”见肃王妃微微点头,他便笑道,“这也差的太多,我家的阿元什么样儿的没有,去瞧上个年长这么些的?”当然,肃王才不会承认,这是在嫉妒阿容比他还要俊俏了。 “他的那几个弟弟,都不如他。”肃王妃便起身推了他一把嗔道,“年纪大怎么了?城阳伯也比他媳妇年长许多,你娶我的时候年纪也不小了,难道很不快活么?”要她说,娇气的女孩儿,就应该有这样疼人的夫君呢。 “行行,是我说错话。”肃王哪里舍得与自己的媳妇计较呢?心里也因肃王妃的话有些意动,深恨从前并未多打量阿容,此时急忙起身,给肃王妃擦了脸,叫外头的丫头取了水给肃王妃洁面,重新理妆,这才带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肃王妃一脸往凤卿的院子去了,一进门,就见凤卿抱着自家那个很精怪的闺女与阿容说笑,自己的那个闺女还在努力地挥舞着自己的小胳膊抽打阿容,一时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吃委屈了。”在阿容包容,温柔,纯良的笑容里,肃王谴责地看了欺负老实孩子的闺女,这才对着阿容温声道。 “王爷哪里的话,妹妹不管做什么,我心里都不会计较的。”阿容侧头,对阿元露 出了一个爱护的笑容。 “你是个好孩子!”肃王见阿容这样懂事,想到肃王妃的话,便是一动。 这样良善的孩子,确实不多了。 眼看着肃王目中对阿容露出了满意之色,阿元泪奔。 这家伙,方才偷偷戳了自己的小肚皮啊! ☆、第 15 章 和气地吃过了一回饭,阿容这才用恭谨有礼的笑容告辞回家。肃王远远地看着这少年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只在心里颔首,感觉在没有更有力的女婿人选之前,这孩子还是能够培养一下的。 阿元有气无力地趴在凤卿的怀里,欲哭无泪。 那真是个坏人,真的! 只恨不会说话的小婴孩儿心中无限的悲愤,见美人大哥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脸上,阿元决定不和大哥玩耍了,扭着小脖子转头,十分气愤。 “妹妹倦了。”知道阿元今日在宫里走了一遭,凤卿只心疼的不行,急忙与肃王夫妇说道,“叫妹妹休息吧。” 阿元听到凤卿竟然这样不与自己计较,还这样关心自己,心里羞愧起来,瞧瞧地将小脑袋转过来,抱着凤卿蹭了蹭,在心里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的大哥,其实除了喜欢开玩笑,一直都对她很好很好。 “你们倒是亲近。”见凤卿一怔之后,也拿脸去蹭阿元,两个孩子都发出了笑声,阿元甚至拍着自己的小手咯咯直笑,肃王也觉得这大概就是缘法了,与凤卿含笑说道,“你们这样好,不如明儿我与皇兄说,叫你的王府与阿元的公主府都建在肃王府的一旁,以后,咱们一家人永远都不分开,好不好?” “好!”凤卿眼睛亮晶晶地,飞快地就应了。 “你这孩子。”肃王摇头笑了,摸了摸凤卿的头,见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孺慕,心里微微发疼,却还是用温和的笑容说道,“你的身子也弱,也回去歇息吧。”说完,便从凤卿的手中,将对着大哥依依不舍地伸着小爪子的闺女抱出来,点着她的头笑道,“明儿再来闹你哥哥。”见闺女蔫头蔫脑地,只含笑说道,“莫非与你哥哥比起来,父王不叫你喜欢?” 只知道哄媳妇的家伙,没有资格与本公主说话! 阿元扭头不理,丝毫不被老爹的美人脸诱惑。 肃王却不以为意,只抱着阿元回去休息。 过了三日,圣人便迫不及待地下旨给凤卿阿元封爵,一时间肃王府风光无限,京中侧目,整个肃王府都车水马龙,上门贺喜的不计其数。 哪怕是圣人的亲弟弟,可是这样的恩宠,也是有些过了。 一门两王,这肃王是要逆天啊。 阿元却并没有受到多少干扰。肃王妃唯恐叫人议论张狂,只闭门谢客,因此如今只抱着阿元与凤卿一同缩在王府里,自顾自地玩耍。 后脚阿元在宫中的三个兄长也一同回府,府中更加热闹,便是此时,便见肃王妃正拎着两个年纪仿佛的男孩儿的耳朵,横眉立目地教训着什么,显然心情不是那么好。 阿元仰面躺在二哥凤唐的怀里,乖巧极了。 “两个笨蛋。”凤唐此时也觉得妹妹蛮有趣,比小子可人多了,低头在阿元讨好的笑容里满意地点头,只低声与露出了担忧表情的凤卿说道,“三皇子确实欠揍,不过也不该大庭广众地打架。”就在阿元觉得这二哥很有些规矩,默默赞同的时候,便听这俊俏少年慢悠悠地说道,“拖到无人的地方,捡旁人看不出的地方揍,哪里还有这么多的事情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看来,这两个弟弟还是需要努力教育的。 阿元僵硬了,默默地回想自己有没有得罪过这个二哥。 “徐妃还告状呢。”凤卿低声道,“到底是皇子,圣人怕是偏心。” “大哥不知道。”凤唐脸色阴沉地说道,“那小子平日里就与我们兄弟不对付,因我们得皇祖母的喜欢,酸话不是一句两句。若是从前也就忍了,可是他不该,不该……”说到此刻,竟是犹豫了起来。 “非议我了?”凤卿敏锐地问道。 “狗嘴吐不出象牙罢了。”凤唐不欲叫兄长伤心,只偏头冷声说道。 “你们这样为我,我心里很高兴,只是,”凤卿拍了拍凤唐的肩膀,叹息道,“别为了我,叫自己也搭进去。” “这世上,咱们兄弟几个,”凤唐说到这里,见怀里的小肉球儿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嘴角便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还有妹妹,是最亲近的人了。若是此时都当缩头乌龟,还做什么肃王之子?” “就是!”那头的一个少年便飞快地说道,“还不如去做缩头乌龟呢!” “谁是乌龟!”肃王妃嘴都气歪了,放开了另一个儿子,狠狠地抽了这孩子一记。 “本就不聪明,还打头。”这少年委屈地低下了头。 “凤玉、凤阙!”这对儿儿子只相差一岁,素日里都在一处调皮,肃王妃都愁死了,况看看凤卿温柔,凤唐精明,再看看这两个小的傻乎乎的模样,便指着两个儿子说道,“不许再这样胡闹!” “皇祖母都没说什么。”凤玉年长些,此时便急忙说道,“还有,徐妃娘娘往皇伯父的面前告状,我们只将为何会如此与皇伯父说了,连皇伯父都夸赞我们兄弟齐心,罚了三皇子闭门,赏了我们如意呢。 ”说完,竟从身后的腰间抓出了一柄不过巴掌大小的白玉如意,温润可爱,竟是羊脂白玉中的极品,越过了肃王妃只双目放光地跑到凤唐的面前,在阿元双目之中闪着金光里小心的放在阿元的手上,抓着头憨笑道,“给妹妹,妹妹日后平安如意。” “平安如意!”凤阙也扒着凤唐的胳膊叫道。 阿元的小爪子感受到温润的触感,幸福地紧紧地握住了。 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叫她与这宝贝分开。 “她很喜欢啊。”凤玉眼睛亮晶晶地转头与肃王妃叫道,“母亲,妹妹喜欢我们的礼物!” 凤卿看着阿元幸福的表情,真是哭笑不得。 “知道妹妹喜欢,以后便多上心给妹妹。”凤卿与阿元接触的时候最长,自然知道这妹妹对亮晶晶的东西最有好感,见那小爪子不着痕迹地将如意往阿元的小身子底下放,只在心里笑得不行,面上温和地对着很是恭敬的两个弟弟温声道,“记得,妹妹是咱们的宝贝,以后有什么,都不要忘了妹妹。也要保护妹妹,”他微微一顿,含笑说道,“以后你们也是哥哥了,能做到的,对不对?” “叫妹妹难过的,就用前儿揍三皇子的力气揍他,知道么?”凤唐也侧头说道。 “知道。”凤玉与凤阙乖乖地说道,“妹妹是家里的珍宝,做哥哥的要爱护妹妹。” “你们也是有承担的人了。”凤卿听得很满意,便毫不吝啬地夸赞了一下两个弟弟。 两个小子摸着头傻笑了起来。 阿元觉得现在就应该给敢得罪自己的家伙们点一根蜡,然而感受到哥哥们爱护自己的心情,小手从身子底下抽出来,用力地做出了一个可爱的笑脸,给哥哥们一些福利。 “妹妹笑了!”凤玉惊喜地喊道。 肃王妃看着这几个孩子一团和气,虽然觉得三皇子的事情叫人担心,然而这样的心意下,却叫她舍不得说出训斥的话来。 肃王府中其乐融融,一片的温馨,此时的凤仪宫中,却是死寂一片。皇后揉着头坐在椅子里,一脸的疲惫,她的脚下,却是个女孩儿正抱着她的腿呜呜地哭着,一脸的无助,哭了许久,这女孩儿方才抬起了头,流着泪哽咽道,“母后,救救我吧,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说完,她只掩面哭道,“知道了前几日的事儿,我母妃的病更重了,我,我……”说到最后,竟几乎要闭过气去。 “你这孩子。”皇后的 脸上露出了些微的不忍,低声叹道,“好端端的,与我说这些,岂不是在刺我的心?” 用手中的帕子给这女孩儿小心翼翼地擦脸,皇后低声道,“你唐母妃揭破了此事,你便应该知道,你与理国公府无缘了。” 这女孩儿,正是当日里险些叫宫妃给逼到死路上去的三公主。 “理国公府家风严明,女儿不敢再有这样的奢望。”三公主只觉得心如刀割,此时猛地跪在了皇后的面前,拉着她的绣着金边的袍角哀求道,“只是唐母妃竟与父皇也说了此事,父皇的意思竟是想叫我下嫁到外祖母家里去,虽这是对儿臣的一番慈爱之心,只是,”她掩面道,“那家里,我是真的不能应!” ☆、第 16 章 “这是为何?”皇后的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俯身先将三公主拉起来,这才疑惑地问道,“其实你父皇,也是为你好。”见三公主的眼泪一连串儿地落下来,她也觉得为这向来规矩的女孩儿感到惋惜,只温声道,“你是公主,嫁到你外祖家里去,那家里还不是你说了算?”见三公主脸上露出了绝望,她便叹道,“好孩子,你与你四皇妹不同,理国公府不是那么好待的,母后与你说句心里话儿,凭你的母妃,嫁到爵位低些的人家儿去才好。” 三公主母女两个都不受宠,汪嫔也不过只生了三公主一个,又没有个皇子给她们母女张目,理国公府那样的人家儿,理国公太夫人连太后都礼遇,重重的婆婆妯娌,若是个简单的人嫁进去,还不定得熬成什么样子。 就如这一次理国公太夫人到底不想要三公主,转而看中了后宫之中宋妃所出的四公主,皇后心里便是觉得合适的。 四公主比三公主更机灵些,又惯会与长辈撒娇邀宠,因此很得圣人喜欢,这样活泼,心里明朗的人,才能在理国公好好地过日子。 “母后为了女儿着想,女儿都知道。”这样的话,若不是皇后是真心里向着她,绝对不会说出来,三公主心里感激,却又觉得悲苦,只跪下来伏在皇后的膝上含泪说道,“那么母后可知道,我母妃为何病了?” “太医说是心思重些。”皇后皱着眉回忆着。 她并未将这种事放在心上。后宫里,哪个妃子不心思重,心中想得多些呢?别看她是皇后,照样儿得小心谨慎,不敢行事踏错。 不知为何,皇后便想到了肃王妃,这个弟妹一直以来就是简单的脾气,虽然叫人觉得有点呆呆的,可是,却何尝不是一种福气呢? 一个女子,能够夫君的倾心相护,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皇后的目中露出了一丝怅然,三公主见皇后微微叹气,只哭着说道,“哪里只是简单的心思重呢?母妃是叫人气的,只是因这,竟还不敢叫宫里知道,免得在牵连了外祖家,”见皇后不过是方才微微的失神之后,便做出了侧耳倾听的模样,她便垂泪说道,“打从外祖母那日一进宫,便一直在说我那表兄是个好的,也确实带了一串数珠儿给我把玩,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要尚主。” “继续说。”听到汪嫔是被气病,皇后脸上严肃了起来,犹豫了一下,叫身边的大宫女们都出去,这才继续问道,“还有什么?” “母妃初时心里是乐意的,” 三公主脸上露出了羞愤的表情,低声道,“当日,我也觉得很好。”外祖母将她表兄夸得花儿似的,什么貌若潘安,学富五车,俨然是京中的出息子弟,三公主心本就不高,不过是想寻个寻常人家儿过简单的日子,也并不想与受宠的姐妹们攀比,心里也有些意动,只是到底作为女孩儿,又是公主,更矜持些,便并未十分地答应,只说考虑。 “我与母妃在宫里能知道些什么。”三公主只流着泪说道,“谁知道,亲外祖家,也能这样坑人?” “汪家。”皇后对这些宫妃的家里,不是显赫如徐妃的,其实并不十分关注,此时便皱眉道,“我虽不知你外祖家的表兄,只是你也知道,你二皇兄素来与你肃王叔的二堂弟玩儿得好些,京中出众的少年,我也听说过几个,只是却并没有个姓汪的。”昏暗的烛火中,皇后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此时只冷笑道,“如今,这是想要做什么?!”这是尚主,这是想要满门抄斩! “母妃心里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因此便使宫里在外头行走的小太监去打探。”三公主不被重视,此时只觉得难以启齿,低声道,“使了不知多少的银子才得了出宫的腰牌去打探,不成想……”她慢慢地捂住了脸,将自己的花容月貌与眼泪一同捂在了手后,哽咽道,“那家的表兄,竟是那样的一个纨绔,宿花眠柳,无恶不作,如今身边还有跟已经三岁的庶女,只放在外头,只当别人都不知道罢了!” 听到这些的时候,母女两个简直如遇上了晴天霹雳一般,汪嫔当场便厥过去了,醒了以后什么都不说,抱着她就是一阵痛哭,身子就此不好,一直病歪歪的,显然是被亲娘伤透了心。 皇后听了这个,饶是母临天下这么多年,也忍不住气的浑身突突直跳,只猛地将手拍在了桌子上,一把将桌上的茶盏扫到地上,厉声道,“岂有此理!” “就算这样,母妃却一直顾念着外祖家,不敢将这些事与旁人说,一直憋在心里头,身子更坏了。”叫三公主痛苦的,却是汪嫔就算叫娘家骗成这样,混没有想过与圣人皇后告状,只为了娘家的繁华忍下了这口气。 三公主目光无神地看着脚下的茶盏碎片,只觉得心也碎了。 叫唐妃逼迫的时候,她心里就难过极了,之所以流眼泪,一则害怕太后厌恶自己,一则,就是汪嫔通没有想过,汪家的这件事儿,给她带来了多少的伤害。就如此时,明知道圣人意动,要将自己下嫁给那恶心的表兄,可是她母妃却只知道哭,叫她认命,除此之外,竟再无 其他。 “女儿不想认命。”三公主当初也是凭着一股子勇气走到皇后的面前,此时只流着泪说道,“母后,我生为公主,本是天底下最大的造化,谁还有我的命好呢?若是要这样与一个人度过余生,我宁愿此时一头碰死了,也绝不嫁给他!”说完,只瘫坐在一旁嚎啕大哭。 “竟还有人敢算计皇家的公主,真以为自己的脑袋不够砍么?!”皇后到底经年经事,此时只稳住了心神,指着三公主呵斥道,“不许再哭!”见三公主胆怯地看过来,皇后只起身在原地走了几步,只冷笑道,“哭有什么用?!你既然知道你的命已经是最好,还有什么可哭的?”到底怜惜这女孩儿,皇后心软了些,摇头说道,“你外祖家的事儿,你皇祖母宫里,德妃已经帮你转圜,以后,你与汪家,没有别的关系,知道了么?!” “我明白。”三公主得了皇后提点,也觉得自己的性情,又与只知道怨天尤人的汪嫔有什么区别呢?只咬着牙起身说道,“母后放心,以后,女儿不会再这样软弱了。”她生得文弱,然而脸上却生出了倔强的表情,低声道,“我是公主,有母后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你愿意来寻我,我自然要为你张目,不然,又算什么母后呢?”皇后摸着三公主的头发,温声道,“汪家门第太低,日后恐不是良配,这样的说辞,想必你父皇也会认同。至于汪家,”皇后想到汪嫔便微微迟疑,到底投鼠忌器,忖思半晌,这才慢慢地说道,“你母妃不愿叫你外祖家败落,我也能想明白。”汪嫔不受宠,在宫中本就艰难,若是娘家再倒了,后宫与前朝相连,她自然不会好过,这也是人之常情,皇后虽然心里不喜欢汪嫔这样忍气吞声,却不好多说些什么。 “只拒了婚事,我便感激母后了。”三公主见皇后愿意相帮,恨不能给皇后跪下来,此时只感激地说道,“母后的恩情,女儿永生铭记。” “你啊。”皇后只摇头一笑,并未放在心上。 “我就说,娘娘在里头与公主单独说话,定是有什么蹊跷。”就在皇后想要再叮嘱三公主几句,叫她不要在宫里露出什么痕迹来,便听宫室外,传来一声女子的笑声,听了这声音,皇后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笑容来,只嗔道,“你惯会做鬼的,既来了,为何还不进来?”说罢,脸上的笑容都掩饰不住,显然对来人很是喜欢。 三公主也一脸恭顺地看过去,就见德妃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进来,先给皇后施了一礼,这才扶起了给自己施礼的三公主,温声道,“哪 里这么多规矩呢?”说完才对着皇后笑道,“这不是臣妾恐冲撞了娘娘?倒叫娘娘回过头来教训了臣妾,看起来,下一次这凤仪宫,臣妾只无礼地横闯,才叫与娘娘亲近呢。” “我只说了一句,你倒是有不知多少句等着我。”皇后与德妃亲近,只叫她坐在自己的身侧,将三公主之事说了,这才冷冷地说道,“汪家行事太过,偏汪嫔心软,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主意惩治。不然,”她迟疑道,“使人传我的懿旨,训斥汪家女眷?” “汪家算哪个排位的人,有身份叫娘娘亲下懿旨。”德妃听了,脸上露出了怜惜之色,此时只敛目说道,“况这样动静太大,到底不好。”汪嫔这样瞒着,不就是担心娘家么。连女儿都不顾了,便叫德妃心里摇头,暗道了一声糊涂。 “你是个有主意的,你来说。”皇后指着德妃笑道。 “若是我,”德妃凝眉想了想,秀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来,与皇后含笑说道,“妹妹吃了委屈,做兄长的自然应该张目。” “哦?”皇后的脸上,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来。 ☆、第 17 章 “既然不想惊动圣人,便叫几位皇子自己去想,如何为妹妹出气如何?”德妃一边恭敬地翻过了一侧的茶盅给皇后倒茶,虽做着这样的事情,然而眉宇间却不见低微,只有平和,口中轻轻地说道,“说起来,此时闹大,也叫三公主不好,娘娘想想二公主。”二公主为了个男子闹得满城风雨,后来,不也是什么便宜都没捡着? 皇后脸上一凛,缓缓颔首,低声道,“你说得对,是我想差了。” “连四皇子如今都长大了,兄弟这么多,公主还担心什么?”德妃一笑,并不应承,只含笑说道,“这其中如何行事,只叫他们自己去想,如何能做的圆满,也是在考研他们的能力了。”见皇后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便笑道,“况,作为皇子,连自己的姐妹都无法相护,皇子这个身份,又有什么用呢?”德妃光明磊落,只说道,“那般为了自己便叫姐妹吃委屈的,臣妾瞧不上!” 这里头说的,便是三皇子了。 想到之前,三皇子在二公主与驸马拌嘴的时候,旗帜鲜明地谴责了二公主的胡闹,德妃虽然觉得二公主是作了些,情有可原,可是却难免心凉。 兄弟,可不是这么做的。 “你这样的性情。”皇后叹了一声,见德妃自己不以为意,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笑容,轻声道,“我还记得当年,你刚入太子宫给圣人做侧妃,行事谦恭却很倔强,很像你……”见德妃目中微微一黯,皇后也觉得失言,急忙回转道,“不过小四能养在你的膝下,长成如今的模样,已是你的大功了。”当年圣人刚刚登基,朝中不稳,四皇子的母妃仗着有个皇子,便上蹿下跳,想要废了皇后所出的皇长子,扶四皇子上位,只恨时运不济,竟一头病死,只留了四皇子一个襁褓中的婴孩儿。 “是圣人对臣妾的垂怜。”无母的四皇子,当初多少的宫妃都抢着要,圣人却将他托付给了自己,德妃这些年战战兢兢地抚养四皇子,不敢叫他有一丝偏差,也是唯恐辜负了圣人与皇后对自己的信任。 想到虎头虎脑的四皇子,德妃的脸上便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来,与皇后抱怨道,“十岁上的人了,还只知道生事,臣妾愁都愁死了。”当然,若是谁真敢在她的面前数落四皇子的不好,就等着德妃翻脸吧。 别以为德妃对着皇后低头,就以为这是个软柿子。据凭如今,除了德妃,众人竟皆未有封号,便可看出德妃的手段来。虽然出身京中权贵定国公府,德妃算得上是勋贵之女,得圣人另眼相看也是有的 ,不过宫中哪个妃子是寻常人家儿呢?如徐妃,勋贵嫡女,也不过是如今的寻常妃位罢了。三公主素来对这位德妃娘娘有些敬畏,此时见她这样说笑,便只抿嘴一笑,在一旁不说话。 “他再大些,便叫他去帮他大哥的忙就是。”皇后便温声笑道,“这孩子行事爽朗,性情果决,我也很是喜欢。” “那此事,臣妾便求娘娘恩典,叫四皇子牵头如何?”德妃一笑,也知道前头两位皇子年纪大些,又是嫡子,满朝瞩目,太过显眼,此时便问道。 “既如此,你还不谢过你德母妃?”皇后并无不可,指着德妃与三公主笑道。 三公主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盈盈拜倒在德妃的面前,对这两位含笑看着她的长辈无限的感激。 三公主自己放心地回宫照料汪嫔,德妃处也并不需细表,只说几日后的肃王府里,阿元正袒着小肚皮张着小胳膊在美人大哥的怀里睡得一脸的口水。当然,对于一个已经习惯了无意识地流口水尿床的人来说,什么羞耻心都已经不存在了,阿元很坦然很无赖,并且在故意地对哀怨的肃王对她抱怨关于“闺女更喜欢皇伯父不喜欢父王”这样的言论的时候,很觉得应该一视同仁地尿了肃王一身之后,便彻底地放开了。 作为一个日后一定会很嚣张的公主来说,没有黑历史的人生,真的很不幸福。 凤卿正在与凤唐说话,一只手十分熟练地拍着阿元的小身子,见这小肉球翻了一个身,熟练地叫了一声,示意他换个地方拍,便只温和一笑,点了点无所谓的妹妹肉嘟嘟的小肚皮,与嘴角抽搐的凤唐笑道,“妹妹多可爱,我都不愿意将她还给母妃了。”肃王妃今儿大早便使人抱阿元去自己的院子,扑了一个空,寻到了他的屋里,叫他三言两语便将那几乎要哭出来的丫头给哄回去了,到底将妹妹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大哥,你有没有觉得,阿元又胖了?”凤唐敏锐,只觉得不过在府里几日,自己的妹妹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胖,圆嘟嘟的,便皱眉道,“是不是吃的有些多?我瞧着宫里的八公主,可没有阿元这么胖。”当然,八公主远远没有阿元这样娇憨可爱,只知道哭哭哭,还使小性子,凤唐最讨厌这样的孩子,只嗤笑道,“徐妃宝贝八公主宝贝得什么似的,还不是不如咱们家的阿元?” “天底下,阿元是最可爱的孩子。”凤卿听到凤唐这样说,只满心欢喜,将头顶在了妹妹的小脑门儿上,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 这话,荣寿 公主爱听极了,为了奖励美人大哥,阿元嘟着小嘴赠送了大哥一个香吻。 凤唐拄着下巴看着凤卿与阿元腻腻歪歪,只若有所思地说道,“叫妹妹少吃些。”一次吃一碗奶,一天恨不能吃十顿,凤唐看都看饱了。 阿元的脸一垮,可怜巴巴地叫了起来,小模样儿可怜极了。 “阿元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这么一副可怜的样子,可把凤卿心疼坏了,此时急忙说道,“待大些再说。” “什么时候是大些呢?”凤唐摇头,觉得对于喜欢阿元喜欢到不愿意叫她有一点失望的大哥是没有理智的,此时却微微皱眉道,“我怎么听母妃的意思,对阿容十分另眼相看?”他虽是二子,然而肃王素来将他当做支立门庭的顶梁柱教导,操心惯了,此时便慢慢地说道,“阿元还小,虽阿容很好,不过……” “不过是个想头罢了。”见阿元偏开头愤愤地要翻出自己的怀里,凤卿只温声笑道,“若是有缘,谁都拦不住。若是无缘,自然无需你担忧这些。” “阿容算是我难得看得顺眼的人了。”凤唐也叹道,“就是年纪大了些。”见凤卿微微颔首,他的脸上便露出了淡淡的红润,低声道,“母妃明日要回舅舅家,大哥若是觉得不辛苦,便与弟弟一同回去如何?”凤卿身子不好,上一回去了英国公府,回来便染病,凤唐虽不想叫凤卿辛苦,可是想到此行的目的,哪怕年少老成,到底羞涩,此时俊美的脸上竟是一片的薄红。 凤卿微微一怔,之后只戏谑地笑道,“是因为表妹?”他想着揶揄弟弟几句,却突然低声咳嗽了一声,在凤唐与阿元担心的目光里,只含笑说道,“并无事,莫要担心。” 阿元心疼极了,扒拉着凤卿的胳膊叫他保重身体。 “还是算了。”凤唐忧声道,“又不是没有见过表妹,是我想左了。”他喜欢表妹许多年,如今要有个结果,就想叫兄长与他一同分享。 “许久未给长辈请安,我心里也不安极了。”肃王妃出身的英国公府,几位长辈都很慈爱,凤卿一直都将英国公府的长辈当做自己真正亲近的人,此时便摇了摇头,之后,便又好奇地问道,“听说舅舅府里出了什么事儿,不知究竟是什么。”见凤唐的眉头皱了起来,脸上露出了犹豫的表情,便知道有些不对,急忙问道,“莫非还真是什么大事儿?” “四年前,外祖父不是没了么。”凤唐张了张嘴,艰难地说道。 “怎么?”凤卿想 到当时肃王妃一脸复杂的模样,便急忙问。 凤唐的脸上露出一个苦笑来,低声说道,“如今,竟有个几岁的男孩儿找上门来,说是。”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讽来,“说是咱们的小舅舅呢!” 真是老而弥坚。 竖着耳朵也在听着的阿元,在心里对那已故的外祖父的印象就是,还能不能叫人快乐地玩耍了?! ☆、第 18 章 虽然阿元出生的时候,外祖父已经作古,但是从肃王与肃王妃偶尔的交谈中,阿元还是能够知道一点点关于这个奇葩外祖父的一些事迹的。 说起来就是一句话,一直在作死,到死都在作。 这么多年,肃王妃在京中内外命妇之中颇为人诟病。绝大多数都是因为有这么一个父亲。 英国公府的三老太爷,年轻时便专注真爱,和不知多少的女子发展出了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甚至阿元的外祖母也是因此抑郁而死,这也就罢了,还觉得自己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多年没有高中是因为这是腐败的朝廷没有办法发现他的才华,多次不中之后,便想效法魏晋风流名士,一生放荡不羁,折腾了一轮又一轮,连自己的亲兄弟都受不了了,当头棒喝了几回之后,还觉得这是无情的兄弟们对自己无情的摧残,还想着往朝廷里去击鼓鸣冤,还这朝廷一片朗朗的青天。 满京城都知道这么个笑料,不过是碍着英国公府之势不敢太过张扬,不过父亲的名声自然拖累肃王妃,阿元听那意思,若不是肃王一眼相中非娶不可,肃王妃只怕嫁得不会这样如意。 谁家会喜欢一个这样的亲家呢? 于是第二日,肃王妃一脸沉默地给阿元换上小衣服准备回娘家瞧瞧的时候,阿元表现得相当乖巧,很担心一个不小心惹恼了眼前心里窝火的老娘,叫自己的小屁股遭殃。哪怕是这一次依旧被打扮成了一个小红包,阿元还是很乖巧地挥舞了自己的小胳膊表示自己的喜欢,这才叫肃王妃的脸上露出了些笑模样,点着阿元的小脑袋笑道,“竟是个鬼精灵。” “咱们公主虽然还小,却也知道担心王妃。”肃王妃身边的明珠此时捧着水进来,一边服侍肃王妃洗漱,一边奉承道,“这样的心意,难怪宫里也喜欢咱们公主。”她见肃王妃脸上忍不住的笑容,急忙说道,“昨儿太后娘娘还赏了公主好些东西,奴婢见识少不认得别的,只是那么大的宝石,也可知太后娘娘对公主的一番慈爱了。”想到整整一匣子鸡卵大的红宝石,明珠便咂舌道,“不是将宫里的内库给公主赏下来了吧?” “阿元这样贪心,连宫里都知道了。”肃王妃无奈地看着仰面朝天躺在床上,此时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嘴里咯咯直笑的女儿,只觉十分头疼。 这贪财的毛病,也不知随了谁。 想到这闺女看见了这么一匣子红宝石,除了肃王与自己,便只有几个哥哥得了,余下的都被这小婴孩儿拱着小身子推到了自 己的床里头,肃王妃心里多少有些欢喜,却还是忍不住与明珠抱怨道,“叫外头知道,是什么好名儿么?” “在外头,公主也没有这样的真性情,可见是知道谁是亲近人呢。”明珠一边将一支八宝攒金的钗子给肃王妃带上,口中为阿元说了几句公道话。 一旁支着耳朵听得好生欢喜的阿元满意地点了点头,给给力的明珠记了一功。 “一个两个都为她说话。”换了一身儿的月白的宫衣,肃王妃这才起身抱着阿元就往外走,见院子里头几个儿子都已经准备好,正要招呼一声一同离开,就被儿子围着的一个小胖墩儿给惊着了,见那小孩儿此时正一脸讨好地与凤唐说些什么,虽觉得他来的不那么凑巧,却还是含笑道,“四殿下怎么过来了?”说完,便见那小胖墩目中一亮,踢踢踏踏地跑过来给她施礼道,“见过皇婶。” 正是生母早逝,养于德妃膝下的四皇子凤鸣。 “这就是阿元妹妹么?”见肃王妃扶了他一把,小胖墩眨巴着眼睛对上了阿元好奇的眼睛,见这小婴孩儿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十分清澈,见了自己不哭不闹,十分可爱,脸上就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手便往怀里摸去,摸出了一枚剔透的紫色玉佛,红着脸举到阿元的面前小声道,“我听母妃说了,阿元妹妹很可爱,这是我的见面礼。”见肃王妃含笑看着他,阿元的目光看着这玉佛冒光却不去抓,只抓着头说道,“这是供在寺里染了佛气的,给妹妹戴,是我作为兄长的心意了。” “太贵重了些。”这紫玉几乎透明般,水头十足,肃王妃知道在宫里只怕也不多,想必是凤鸣的心爱之物,便拒了。 “一共是一对儿,五皇妹一枚,阿元一枚,正好。”凤鸣摇了摇头,飞快地又从怀里抓出了一串翡翠珠串,一股脑儿地塞进了阿元的怀里,这才憨憨地笑道,“这是五皇妹给阿元的。” 肃王妃与德妃向来走得近,此时便只笑道,“你是个好兄长。”到底不一定推拒了。 阿元小心肝儿看着一水儿的祖母绿翡翠珠串,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见肃王妃叫自己要了,急忙对着凤鸣呀呀地叫了两声表达自己的感谢,之后用飞快的速度将这玉佛与珠串藏在了自己的小被子里,幸福地拱了拱,热泪盈眶。 照此速度,这是要发呀。 “今儿怎么有空来看你妹妹呢?”肃王妃叫肃王养的天真可爱,如今说话还带着些孩子气,与凤鸣交谈起来,更是半点儿代沟都没有,只笑眯眯地 问道,“还是要寻阿唐玩儿去呢?”她摸着自己的下巴目中露出了憧憬之色道,“什刹海那边儿清凉极了,波光粼粼的,不如,咱们过几日去游船?” “今儿不行么?”凤鸣叫肃王妃说得心中大动,他与肃王妃很是亲近,此时便建议道,“皇婶府里头的荷花羹味道好极了,撒些冰珠下去,暑气全消……”说完了,还不自觉地咂吧了一下嘴儿,一脸的馋像,不知道的,还以为宫里狗胆包天,克扣了这个比较受宠的皇子的份例呢。 肃王妃也觉得好笑,只是此时便一脸的犹豫,凤鸣颇会察言观色,见肃王妃有些为难,此时又穿得郑重,心里便明白了几分,试探道,“我今日来得不巧,皇婶这是要出门么?” “你来了,我本不该出去,只是英国公府有些事情,因此……”肃王妃和这个侄儿玩儿得不错,直言惯了,便实话实说道。 “英国公府上么?”凤鸣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急忙说道,“既然这样,皇婶也待我去吧。”见肃王妃眼角微微一抽地看过来,他便有些赧然地说道,“许久未见齐六哥了,想念的紧,皇嫂成全了我吧。” 肃王妃被凤鸣噎得说不出话来。 凤鸣口中的齐六哥,就是她的堂弟,英国公的庶弟了,心情聪慧,人缘很好,京中的子弟大多管他唤一声齐六哥齐六弟的,只是凤鸣皇子之尊,还管她叫着皇婶,后脚管她弟弟叫六哥,这是不是有些不对?瞪着眼睛看了一脸期盼的凤鸣许久,肃王妃还是不得不点头说道,“好啊,你愿意去,六弟也必然欢喜。”然而到底觉得凤鸣似乎有些心事的模样,却不好开口多问。 一旁的凤卿凤唐已经围观了许久了,见凤鸣非要跟去英国公府,便对视了一眼,并未多说。 阿元此时一颗小心都扑在被子里的宝贝上,早就不知道今夕是何年了,由着肃王妃带着自己上了车,往传说中的英国公府去了。 一路上肃王妃见凤鸣一脸的欢喜,还有些坐立不安,很是兴奋的模样,憋了半天还是没憋住,忍不住告诫道,“不要做什么不合适的事情。”她的那个六弟,她真是太知道了,说是聪慧,倒不如说是奸坏奸坏的,从前还是个熊孩子的时候,不知多少人家遭过她六弟的毒手,如今凤鸣竟这样喜欢与他厮混,也不知要惹出什么样的乱子来。 “皇婶,您放心吧。”凤鸣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却叫肃王妃心里愈发不安了。 丫有阴谋! 看着凤鸣一脸故 作无辜的笑容,阿元觉得此时自己的目光真是犀利极了。 ☆、第 19 章 一路晃悠悠地到了英国公府,阿元才叫肃王妃给抱下车,便见外头已经有许多人在等着。 最前方立着一名含笑的美貌妇人,一群的丫头婆子将她拱在中央,此时见着了肃王妃便含笑迎了过来,口中笑道,“哎哟哟我的王妃娘娘,这若不三请四请的,娘娘也不记得回娘家瞧瞧人呢。”说完已经拿手挽住了肃王妃,低声笑道,“母亲知道你回来,这会子只高兴得什么似的,大清早儿就通知府里要预备你喜欢的吃食茶水,连家里的那几个孽障都靠后了。” “三嫂这是在嫉妒不成?”从前的老英国公一没,英国公府眼下已经分了家,来的这位美妇正是英国公夫人,因英国公在堂兄弟中行三,因此肃王妃唤了英国公夫人一声三嫂。当年英国公夫人嫁进来的时候,肃王妃还未出嫁,姑嫂之间的情分极好,便是嫁了人也并未转移,因此肃王妃只笑着说道,“大伯娘最近可好?”她叹气地拍着怀里娇气的闺女说道,“若不是阿元前儿病了,我早就上门了。” 肃王妃口中的大伯娘,便是英国公太夫人。她自幼生母早逝,继母刻薄,因此养在英国公太夫人的膝下,对太夫人自有孺慕的心情,见英国公夫人一脸的笑容,此时便小声说道,“叫伯娘与三嫂为我操心了。”嘴角微微一勾,她只淡淡地说道,“那孩子呢?叫我瞧瞧,没想到家里的这些事情,倒叫大伯娘给我兜着。” “你说这话,不是见外?”英国公夫人见了一旁的几个男孩儿,含笑招呼了几句,这才将凤卿唤到自己的面前,扶着他的肩膀上下看了,这才含笑说道,“王爷今儿瞧着精神很好,还是要注意身子,虽天气闷热,”她见凤卿应了,便温声道,“却也不可太过贪凉,免得叫人记挂。”凤卿当年早产身子不好,从小多病,又有宫中太后的不喜欢,英国公夫人对这个孩子更加偏爱些,每次见了都忍不住叮咛几句。 “舅母不必唤得这样疏远,叫阿卿心中不安。”英国公府上的长辈对自己都格外地好,凤卿心中更亲近外家,此时在肃王妃笑眯眯的目光里,只急忙说道。 “客气来客气去的,咱们还走不走呢?”肃王妃只笑着催促道。 凤鸣在后头动来动去,很是不安分,英国公夫人见着了,不由好奇地问道,“殿下这是有事儿?” “六哥呢?”凤鸣便问道。 “原来是寻六弟。”英国公夫人便抚掌笑道,“巧儿了,他今儿没去上学,正在家里头,一会儿我……” “在哪里 呢?”凤鸣急忙问道。 “想必一定是在大伯娘处。”肃王妃便笑道,“好容易在家,他还不做个孝子么?”见英国公夫人果然点头,便觉得自己真是太过聪明。 她六弟虽是庶子,然而却是英国公太夫人一手养大,最是个孝顺儿子,只是肃王妃想到了这个,便在英国公夫人的身边走着,一边看着丫头婆子忙前忙后撑着扇子,唯恐晒着了自己与阿元,与嫂子低声说道,“六弟年纪不小,是不是应该订一门亲事?”见英国公夫人点头,她便问道,“可有人家儿?” “你三哥的意思,是今年先下场,挣个功名再提亲。”英国公夫人只笑着说道,“这孩子自己也不着急的模样,你三哥想着若是能明年中个进士,岂不是年少有为?到时候便容易些。” “瞧三嫂的模样,是瞧中了谁家?”肃王妃便轻声问道,“若是真中意,我做了这个媒也是行的。” 阿元听着这意思,便感觉肃王妃与英国公一脉的几个堂兄弟感情很不错,便在心里头将这几个舅舅当做了亲近之人,见英国公夫人走得飞快,显然是觉得天气闷热,生怕自己小小一团闷坏了,心里便很感动,只老实地被抱着,一点儿都不捣乱,却见英国公夫人四处看了看,这才露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和气笑容,小声说道,“是郑阁老的嫡长孙女儿,花朵儿一样,况郑阁老如今在朝中正是春风得意,六弟若是做了他家的女婿,日后也能有一份助力。” 况郑家是清流,虽没有爵位,影响力却不小,英国公府一共不过四代,第五代还未长成,对读书人还是很重视的。 “原来是他家。”肃王妃眼角抽搐,没电了。 郑阁老这人她听肃王说过,特点就是耿直,说白了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啥都敢说,勋贵被他上表弹劾的不是一个两个,连当年圣人想要改建一下年久失修的避暑山庄都叫他给喷了一回,若不是圣人脾气好,还不定是个什么下场呢。只是肃王又说,这位阁老这样的脾性竟然还能安全地从先朝活到了现在,一路爬到了中枢,那真不是一般的读书人,很有些手段在里头,不能小看。 “听说郑阁老,对勋贵有些偏见啊。”肃王妃小声说道。 “你三哥很有信心,只等六弟高中。”齐六模样俊秀,翩翩少年,再有个功名一身的读书气,还迷不住一个老头儿?英国公夫人心里腹诽,却还是领着肃王妃进了一处极大的院子,阿元就见这其中山石嶙峋,绿意盎然,檐下是几个鸟笼子,很是可 爱,进了屋子只觉得一股子清凉之气扑面而来,一排丫头无声地侍立两旁,见了肃王妃等人急忙过来请安,一一退了出去,这才往上头看,就见正中坐着一位面容和蔼的四五旬的贵妇,此时正一脸惊喜地看过来。 “给大伯娘请安。”肃王妃走上去笑嘻嘻地说道。 “真是天最热的时候,你竟来了。”英国公太夫人一叠声地叫外头预备酸梅汤,此时见几个小子过来给自己请安,忙叫他们在一旁坐了,这才看着偏着头看着自己的阿元笑道,“这个就是你家的闺女?”见肃王妃点头,她只小心地将阿元接到手中,目中露出了真切的慈爱,温声道,“昨儿阿容来给我请安,便与我说是个可爱的孩子,如今一见,果然与别人家的女孩儿不同些。” “大伯娘喜欢她,自然什么都是好的。”肃王妃只笑了,见阿元自己很自觉地往英国公太夫人的怀里拱去,便无奈地说道,“这孩子粘人。” “女孩儿贴心。”英国公太夫人低头见阿元对自己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容,愈发欢喜,竟也不理旁人,只与阿元逗着手指玩耍。 阿元正觉得这位太夫人笑容温柔慈爱,叫自己心里暖洋洋的,就见她的身边,竟然探出了一名少年的头来,笑眯眯地看了阿元一眼后,便做出了委屈的表情与太夫人说道,“外甥女儿来了,母亲就不疼平安了么?”这少年容貌俊秀,举止温文,好一派温文美少年的模样,阿元见着他呼太夫人为母,又想到今日京中别房的几位舅舅都在外地,心里便晓得这就是凤鸣口中的齐六哥了。 这个“平安”,大概是小名儿,只是一个这么好看的人竟然还敢在母亲面前撒娇弄痴自称小名,还是叫阿元觉得有些违和极了。 “你还要与你外甥女儿争宠?真是叫我惯坏了。”太夫人嘴上嗔了那少年一句,然而眉眼间尽是喜悦,便叫阿元知道,这舅舅在太夫人心中的位置不低。 不过,不是说这位是庶子么?怎么瞧着亲子也不过如此的意思呢? 阿元正眨巴着眼睛努力卖萌刷好感的时候,便见少年一笑,在太夫人的面前说了几句什么,见太夫人嗔怪地锤了他一下,这才转身与看得津津有味的肃王妃笑道,“七姐姐好容易回来,便吃了饭再走?”他的目中露出了一个狡黠的表情道,“三哥今日回来的晚些,咱们开个大宴,也有对七姐姐与几位殿下的心意不是?” “你三哥今儿出去前就说了,”英国公夫人见少年一副得逞的模样,便含笑兜头泼了他一 盆冷水道,“今天外头进上了新鲜的野菜,天气闷热,已叫人预备了全素宴去去火气。”说完,便对着这少年露出了揶揄的笑容。 果然,阿元敏锐地见到,这少年的眼里,酝酿出了悲伤的泪水来。 ☆、第 20 章 “别逗他了。”见少年一转头滚进了自己的怀里,太夫人的脸上无奈极了,空出了一只手怜惜地摸了摸这孩子的头,这才在阿元囧囧的目光地叹气道,“都消瘦成了这样,难道还不能吃几块肉么?当年,我也这么刻薄过他?”这里的他,就是辣手无情的英国公了,见英国公夫人在一旁抿着嘴笑,太夫人便笑道,“传我的话儿出去,明儿再做全素宴,今天府里热闹,多做些新鲜花样给大家尝尝,再多做个……” “肘子。”阿元抖着耳朵敏锐地听到了这么两个字来,不由惊呆了,低头往下看了看文弱清秀的少年,感到幻灭了。 这样的少年,不是应该喝花露水儿长大的么?嘴里怎么能叫出肉这么俗气的食物来?! “红烧肘子。”不知道自己给阿元带来了多大的心理冲击的少年,还在继续说道。 “两个!”想了想,这少年狠狠地比划了一下,不由很有种狐假虎威的得意道,“有母亲的话,三哥还能说些什么呢?平安最喜欢母亲了。” 还会拍马屁,阿元面对这个舅舅,再也不知能说些什么了。 太夫人却很吃少年的这一套,此时笑得不行,一边手护着阿元的头,一边对着少年笑道,“你外甥女儿还看着呢,你有些做舅舅的模样。”见少年龇牙一笑,一脸温良地坐在了自己的身边,这才对肃王妃笑道,“你今日,怎么想起来过来?”见肃王妃一怔后转头去看不动声色的英国公夫人,便好奇地问道,“莫非还有事?” “王妃娘娘惦记母亲,特意过来,哪里还有什么事儿呢?”英国公夫人笑了笑,见太夫人的脸上露出了疲惫之色,急忙说道,“母亲大清早就起来,难免劳累了,便歇息一会子,等我与王妃娘娘说些贴己的话儿,再来陪母亲说笑?”见太夫人果然点头,便知她是真的有些累了,急忙对着她身边的少年使了一个眼色,叫那少年将阿元抱出来,亲手服侍太夫人更衣睡了,才出来往英国公府的正房去。 “那孩子的事情,你三哥没与母亲说,恐母亲气到。”英国公夫人一边走一边叹道,“母亲如今你也瞧见了,越发地精神不好,素日里连出门都懒得出来,不过是与小辈们说笑几句,哪里还能叫她为这些费心呢?”她的一侧,那少年,名为齐坚的,正脸上露出了忧虑之色,抱着阿元的手紧了紧,阿元抬头就见到这舅舅有些难受的模样,心里觉得他还是个有心人,不由叫了一声作为安慰。 “小鬼,猴子似的。”齐坚低头看了看努力卖萌的阿 元,露出了一个坏笑来,目中的忧虑瞬间便隐藏了起来。 阿元一口气险些没上来,瞪着这个小子,小脸一阵地扭曲。 好吧,虽然她现在还真没长开,可是在大家都赞美她可爱的时候,这样把真相说出来,是很拉仇恨的啊少年! 阿元默默地在心里的黑账本上记了这舅舅一笔,之前得此殊荣的,便是对她的小脖子小肚皮有执着兴趣的美人阿容了。 前头的话音还在隐隐地传来,就听肃王妃冷笑道,“父亲没了这么多年,为何今日才找到咱们府里来?”听英国公夫人劝了几句,她只恨声道,“莫非不是在忌惮我,恐我将那孩子吃了?”谁愿意多出一个庶弟来呢?只是肃王妃从不是个狠心的人,就算对那孩子没有好感冷淡些,却也不会做出什么恶毒刻薄的事情,此时肃王妃只咬着牙说道,“大伯父当年一没,咱们就分了家,各过各的。谁不知道?他不去寻四哥,不去寻五弟,倒来英国公府闹腾,真以为我不知道打的是什么样的算盘?!” 英国公所在的大房,与肃王妃的三房,论理分家之后再无瓜葛,不过是从前亲近,如今也不过是个分家的名头,其他照旧,只是这些自家人知道,旁人眼中,英国公府是已经分家单过了的。如此,三老太爷的儿子,为什么不去寻肃王妃的亲兄弟,反而扒着英国公府? 不过是瞧着三房的两个兄弟没有英国公府富贵,想要占大房的便宜罢了。 “若真是个好孩子,你三哥便留在府里又能如何?”英国公夫人便叹道,“兄弟姐妹之间,哪里能分辨得这样明白呢?” “就凭这孩子的行事,我就不能同意。”肃王妃顿了顿,便问道,“真是父亲的儿子?” “这个该是错不了。”英国公夫人便轻声道,“你三哥已经使人去打听过,并没有什么疑点,”见肃王妃频频冷笑,她也知道当年这对父女之间的恩怨,便安慰地说道,“只是你也别担心,你三哥的意思,是给他一笔钱,再给他在外地预备一些产业,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也就是了。”虽然血脉重要,可是这样并未生于英国公府之中的子嗣,总是叫人担心来历,因此英国公并不准备将他养于京中。 “若是他以后贪心不足,再回来闹怎么办?”肃王妃便急忙问道。 “既然好好的日子不过,咱们自然有手段料理。”英国公夫人目中一冷,却不愿惊住这个小姑子,只温声道,“娘家的事儿,你知道些也就是了,旁的不用你担心。”又岔开了 这些话题,只问肃王妃这几日进宫如何,又与她说些肃王妃几位出嫁的姐妹最近的情况,说到最后,见肃王妃脸色微缓,这才带着众人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使丫头们将点心茶水端上来,英国公夫人见肃王妃还是一脸的心事重重,心里也知道这个小姑子装不住事儿,心中无奈地一叹,还是与肃王妃温声道,“如此,咱们便去见见那孩子?”见肃王妃点头,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不想叫几个孩子牵连其中,这才笑道,“几个哥儿……” “我们陪着母亲吧。”凤卿却一笑,低声说道,“舅母的好意,我们知道,只是叫母亲一个人心里不欢喜,我们心里也不安,妹妹,”他见齐坚将阿元放在屋里的炕上,便说道,“叫妹妹在这等着我们吧。”他说完了这话,便听到兄弟们一片的应承声,肃王妃含笑看了他一眼,算是同意了他的话。 “我陪着外甥女儿吧,”齐坚正低头端详气哼哼的阿元,此时便抬头笑道,“也放心些。” “我陪着六哥。”一旁急死了的凤鸣急忙说道,在齐坚眯着眼睛看过来的时候,急忙在脸上挤出了一个谄媚的笑容,见这少年浑身一抖飞快转头,便有些挫败地低下了头。 肃王妃自然也不愿意叫凤鸣搀和自己的家事,闻言便带着自己的儿子们浩浩荡荡地走了,见他们走了,齐坚这才摸着阿元的小脑袋,侧头挑眉问道,“殿下寻我,可见是有事儿?” “六哥真英明。”凤鸣一点儿都没有觉得自己一介皇子,在个没有地位的少年面前这样有什么不对,反正当年在他第一次见着齐坚小小年纪,便用天真无辜的表情坑得一位王府嫡孙痛不欲生后,便深深地崇拜了这位老大,此时因得了德妃的差事,便想到了齐坚来,只急忙说道,“真有一件事儿要求六哥帮忙。”见齐坚点头露出了倾听的表情,他倒还算有些心眼儿,只说宫里服侍他的宫女叫人欺负了,想要报仇,便将汪家竟然用贱人骗婚的事情说了。 阿元鄙夷地见齐坚缓缓点头,头一歪,便对着放在炕上,离自己不过半臂的一碟子桂花糕流口水,心里第一次有了优越感。 汪家,汪家不是三公主的外祖家么,看起来这一回,只怕不是什么宫女受了委屈,而是凤鸣要给三公主张目呢。 到底觉得凤鸣没打着给人张目的名头卖了三公主,阿元还是对凤鸣的心性点了点头,点了头之后,闻着身边那香甜的味道,阿元小小地吞了一口口上,见那两个都没有注意到自己,便慢慢地伸出了小胳膊,艰难地 瞧瞧地向着那碟桂花糕探去,准备趁着这个好机会给自己甜甜嘴儿。 桂花糕,味道好极了。 被这甜甜的香气勾得口水直流的阿元,终于艰难地将小爪子放在了桂花糕上,抹了一手的糖粉,正要缩回来的瞬间,便见那白白的点心上,除了自己的小肥爪,竟然出现了另一只细长的手来。 ☆、第 21 章 阿元抬头,呆呆地看着自家的六舅舅,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嗯?”齐坚诧异了一下,低头看着阿元的小爪子,许久过后,微微皱眉道,“我听说,这么大的孩子,是不能吃东西的吧?”侧头见凤鸣点头,他这才转过来,对阿元痛心疾首地说道,“好外甥女儿,你怎么能这样不顾忌自己的身体呢?桂花糕,是你现在能吃的么?太叫舅舅担心了,为了叫你别犯错误,虽然舅舅很为难,可是如今,”他说到这里,重重地一叹,一把将一块桂花糕塞进了嘴里,含糊地说道,“只能勉为其难都吃掉,这样才行啊。” 俊秀的少年一边认真地给阿元擦干净小爪子,一边喃喃地说道,“记得,欠了舅舅一个人情啊。”这年头儿,像他这样好的长辈,去哪里找呢?齐坚颇有些感慨地想到。 阿元已经被这无耻的舅舅惊呆了,别说不会说话,就是会说话,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不带这么欺负小婴儿的! “六哥说得太对了!”凤鸣也觉得嘴里没味儿,此时也掂起一块飞快地咬了起来,叹道,“我一定是这天下最爱护妹妹的兄长了。”话说,作为一个因为太胖而被母妃禁止吃点心的苦逼皇子,眼下竟然能吃到又甜又软糯的桂花糕,凤鸣真觉得这人生圆满了。 齐坚与凤鸣在阿元悲愤的目光里,幸福地吃掉了长辈们限制的点心,这才一抹嘴儿,看阿元已经翻过身生气去了,齐坚只笑眯眯地将阿元抱在怀里安慰道,“这是为你好,不然,以后你变成了一个小胖子,就像,”他捂着嘴思考了一下,指着有些呆呆的凤鸣道,“就像殿下一样胖,那可怎么办呢?会嫁不出去的。”见阿元瘪着嘴扭头不理,他心里真是觉得可爱极了,抓着阿元的小肥爪说道,“真可爱,舅舅很喜欢啊。” 小包子什么的,软乎乎还是很叫齐坚喜欢的。 阿元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在齐坚的笑容里奋力地举起了小爪子,好好儿地给这舅舅在脸上盖了个戳。 “哈哈……”齐坚也不恼,只抱着这气性不小的外甥女儿滚在一旁笑了。 “六哥啊。”凤鸣在一旁等了半天了,此时便怯怯地问道,“那什么,你还没与我说说,该怎么办呢。” “这有什么。”齐坚一脸不以为意。他素来聪明,自然知道凤鸣没说真话,可是与他有什么相干呢?倒霉的又不是他,乐得看戏,此时只含笑说道,“瞧瞧,一个败家子儿,就把你难成这个模样。”他笑叹道,“ 不就是担心他以后再找你的那宫女的麻烦么,这样的人,什么诡计,都不如叫他吓破胆来的好使。拖到哪里好好儿地教教他规矩,顺便再叫他签个字画个押,欠个全家家底也就够了,保证翻不出你的手掌心儿。” 当然,这么缺德的主意,也只有面对贱人才好用,用到好人的身上,大家的压力也会很大。 “很粗暴啊。”凤鸣小声地说道。 “还真没有什么计谋在里头。”齐坚懒懒地说道,“对这样的人,用计都是浪费,咱们何苦与这样的人纠缠呢?只要他以后闭嘴,也叫他家里上下闭嘴,自然过太平日子。” “若是他不老实呢?”凤鸣便纠结地问道,“或是往宫里告我一状,说我仗势欺人怎么办?” “这样的事情还要你亲自出面?”齐坚诧异坏了,连他怀里的阿元都为凤鸣的脑子惊呆了,许久,少年方才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手下也有不少人,随便找一个,哪里用得着亲自出面?那小子面子忒大了些。至于不老实,”他一笑道,“这人败了家,哪里敢往外说呢?叫长辈知道了,岂不是叫他失望?他不只一个兄弟吧?”见凤鸣点头,齐坚便淡淡地说道,“所以你才能放心,这样的人,为了自己,也绝不敢说一个字,甚至还不敢叫家里的兄弟打你那个宫女的主意。” “多谢六哥了。”凤鸣早就想揍汪家的小子了,只是德妃一再叮嘱不可给三公主招惹出祸事来,他才强忍了,如今听了,便很是惊喜,立时便说道,“听说这小子很喜欢赌,等他赌输了银子,我就好好儿地收拾他!”说完,便摩拳擦掌,一脸跃跃欲试。 齐坚含笑看着这个热血上头的皇子,敛目不语,只轻轻地拍着怀里的外甥女儿。 德妃,真是个聪明人。知道作为皇子,太过聪明伶俐会叫中宫忌惮,便将凤鸣教养成纯善刚直的性情。又一意与中宫亲近,听说凤鸣对自己的两个嫡子兄长很是亲近,虽然这样,等于是断了他的皇位之路,可是一旦日后太子登基,自然会想到这个没有歪心眼儿的兄弟,自然会倾力赏赐,一个王位,是跑不了的。 为了这个皇子,德妃也算是费尽心思了。 不过他也喜欢这样的聪明人,至少不会自找死路,牵连到他,齐坚心里觉得凤鸣还算可交,便叮嘱道,“不管什么,别叫他知道殿下的身份。” “六哥对我真好。”凤鸣感动了,见齐坚的脸上对着自己正露出很亲近的笑容,便感慨道,“我心里真是欢喜。”在宫 中,除了他母妃与皇后一系,别的宫妃凤鸣对上的时候简直不要太小心翼翼,特别是有皇子的宫妃,见着他的模样就跟要吃了他一般,脸上还能端着温柔亲近的笑容,简直叫凤鸣毛骨悚然,也觉得在宫里讨生活心累,此时便低着头说道,“父皇若是早日将我分出宫就好了。” 唯一叫他不舍的,就只有母妃与皇妹了。 “总会有这一日的。”齐坚便安抚地笑道,“殿下性情舒朗开阔,日后自然会有前程。” 凤鸣重重地点点头,觉得心愿已了,自己的一点儿小心事儿便露出来了,此时小脸通红,怯怯地说道,“那个……也不知道贵府的二姑娘……”见齐坚挑着眉看着自己,他急忙说道,“不是,我就是,就是……”到底不敢说出来,只红着脸低下了头去。 阿元见堂兄这么一个春心大动的小模样儿,好奇的不行,只恨不能从齐坚的怀里爬出来揪着凤鸣的衣领问个明白,一时就在齐坚的怀里做反,很不老实。 齐坚看了看这个天生八卦的外甥女儿,目中闪过一丝无奈,却只含笑礼貌地说道,“家中侄女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 凤鸣低声嘀咕了一句,把头垂得更深,可怜巴巴的,阿元简直就能看到这少年身上的尾巴与耳朵一起耷拉下来了。 不过,二姑娘,莫非说得是她舅舅英国公的那双双胞胎女儿?阿元只知道大表姐与她二哥从小青梅竹马的情分,如今已经要定亲了,却不想凤鸣竟然瞧中了她二表姐。不过对这位,阿元可不怎么看好。 英国公一女已经要嫁入肃王府做世子妃,再将一个女儿嫁给日后必然会封王的凤鸣,这样的局面,哪怕圣人再信任英国公,也是不会愿意见到的。 无关信任,只关乎平衡。 她的那个舅舅能受帝宠这么多年,自然会想明白这个道理。 齐坚自然也想明白了,看向凤鸣的眼中就带了些怜悯,然而却只说道,“听说今年宫中选秀,太子殿下与二皇子殿下正妃侧妃都有了,这一次,该是三皇子与殿下了吧?”见凤鸣突然抬头脸色发白地看过来,齐坚心中一叹,只做不见,淡淡地说道,“想必圣人与皇后娘娘这样疼爱殿下,总是会给殿下寻一可心的正妃的。”一旦有了正妃,凭英国公的势力,哪里会叫自己的嫡女给一个皇子做妾? 这也算是隐晦的点醒凤鸣,叫他放明白点儿了。 “我……”四皇子张了张嘴,看着齐坚清明的眼,还有阿元看 着自己的目光,心里发疼,到底没有将“我知道了”这样的话说出口来。 ☆、第 22 章 凤鸣有些失魂落魄地走了,阿元就被抱在齐坚的怀里,见他自顾自地出了一会儿的神,觉得这舅舅心肠还不错的时候,就见肃王妃一脸的疲惫带着几个儿子回来,进了屋子也不说话,只撑着头闭目养神,许久方才叹道,“我竟没有见过,有这样无耻的女子。”她在肃王的关怀下娇生惯养,很久没有见到过那样的人了,如今若不是英国公夫人能干,喝住了那弟弟的泼妇生母,肃王妃真是要仗势欺人一把了。 “别担心,如今既然已经成事,今晚我与你三哥便将他们送走。”那孩子姑且不论,便是那孩子的生母就上蹿下跳的,若是留在京中,难免给英国公府与肃王妃招祸,英国公夫人已经想着将这对母子给扣在外地永远别再入京,却不好与肃王妃说这么多,只轻声安慰了片刻,见齐坚正抱着阿元笑嘻嘻地看过来,便笑问道,“四殿下回宫了?”见齐坚点头,她便探身去看点心盘子,不出所料地见到里头空空的,连点儿粉末都没有,便含笑道,“这是……” “殿下觉得咱们家的点心很不错。”齐坚努力地用无辜的表情对自己的嫂子说话,无视了怀里阿元鄙视的目光,显然这么个对话对他来说没有半分压力。 英国公夫人嘴角微微一挑,到底从小看着这六弟长大,也知道英国公对这个弟弟向来严厉,曾经叫这弟弟啃了一年的小青菜,心里也心疼他,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齐坚小小地吐出了一口气,低着头伸出舌头在嘴唇上舔了一圈,抹去了证据。 “啊啊!”阿元便对坐在自己身边的凤卿张开了小胳膊。 凤卿正在与凤唐低声说些什么,此时听到阿元的呼唤,很是心有灵犀地从一笑的齐坚的怀里接了过来,见这孩子拱着自己的衣襟,一只小胳膊愤慨地指着眨着眼睛的齐坚,一副告状的模样,便忍不住笑了,低头含笑问道,“妹妹想说什么?” 他抢了本公主的桂花糕啊! 阿元热泪盈眶,还在咿咿呀呀地叫着,便听英国公夫人好奇地问道,“这是……” “大概是饿了。”自家闺女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张开眼睛的时候不是寻她的美人大哥就是玩耍自己的那些小财产,肃王妃真是觉得这闺女是个奇葩,此时便抚着额头叹息说道,“说起来就叫人为难,”自己将在太后宫里尿了圣人一身的事情说了,肃王妃只在英国公夫人忍笑的目光里说道,“若不是吃得太多,何尝会这样丢人呢?日后长大了,只怕太后与圣人都会记得呢。” “很可爱。”英国公夫人却笑道,“小孩子,能如何呢?”见肃王妃一脸羡慕地看着自己,她便摇头道,“我家那几个,一个个效法他们的父亲,非要做出个老成持重的模样,远没有公主这样可爱天真,叫人见之忘忧。” 这个,是喜欢自己的意思了,阿元竖着耳朵听着,很是满意,慢慢地赞同地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之后用期盼的目光看着英国公夫人,希望她能再多说些。 小阿元,最喜欢听这样的好话儿了。 “我倒是喜欢两个侄女儿的娴静。”肃王妃便揉着手帕,在凤唐羞涩的目光里凑在英国公夫人耳边小声说道,“三嫂,便将大姐儿给了我如何?” 这就有求娶的意思在里头了,英国公夫人并不觉得诧异,毕竟凤唐与她的长女齐雅青梅竹马地长大,情分极好,况凤唐如今封了肃王世子,前程可见,又是给肃王妃做儿媳妇,哪里会有委屈呢?心里愿意了一大半,只是却不好越过英国公做主,便含笑点头道,“也要问问你哥哥。”说完,见凤唐眉目俊美,气度尊贵,又对自家的女儿有情,想到凤唐人品端方,更觉满意,脸上的笑容都遮掩不住。 “若不是大姐儿觊觎的人太多,哪里会这样急迫呢?”凤唐不过刚刚十岁出头,肃王妃并不十分着急,此时便笑道,“三嫂将两个丫头教养的这样好,以后也不知道谁有福,得了二姐儿去。”二姑娘齐善,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理家管事的本事也从英国公夫人身上学了个十成十,小小年纪便一身的气度,难得的是谦恭有礼,若不是英国公觉得皇家太糟心,便是做个皇子妃也绰绰有余。 只是皇家子弟大多妾室众多,英国公自己便除了英国公夫人再无姬妾,家风使然,哪里肯叫闺女吃委屈,这若不是凤唐素来老实,又有肃王妃在,想要娶英国公府的大姑娘,做梦去吧! “总要是个妥帖的人。”英国公夫人便一笑,说道,“都是自家人,我有什么与你说不得的呢?想娶我家的姑娘,只一条,终生不染二色,余下的,”她低声咳道,“还需要你三哥把关了。”若换个人,英国公夫人不会将话说得这样明白,可是既然是肃王妃,她素知这小姑子的人品,便没有顾虑,直言相告。 一旁在嫂子回来后便低头装老实的齐坚缩了缩脖子,给凤鸣再次点了一根蜡。 看起来,是彻底没戏。 皇子不纳妾?真以为自己是肃王呢?! “得了宝贝,谁还纳妾呢?”肃王妃快人快语地说 道,“咱们家从前没有这规矩,以后,也不会有!”说完,她眼眶一红道,“当年为了几个妾,咱们吃了多少的苦?便是因为这,我便看不惯那些妖精!”当年不说她的生母因父亲纳妾起了争执,被父亲一脚伤了肺腑,最后一病而死。就是如今的英国公太夫人,也曾因二房妾室庶女,与老英国公夫妻离心,怀着满心的悲伤过日子,后头若不是几个姐妹同心将那妾室庶女给踩得再难翻身,如今只怕这英国公的爵位都不知是谁的了。 说起了这个,肃王妃的心里便伤感的不行,只含泪说道,“咱们都吃过妖精的苦,我怎么舍得叫儿媳妇也吃与我一样的苦?” 当年的旧事,在与她同辈的姐妹之间的心上留下了无法愈合的伤口,也因为老英国公宠妾灭妻,因此姐妹几个对妾这种生物都带着极大的戒心,便是嫁做人妇,更是心中在意,夫君干什么都可以,只除了纳妾。所幸包括她在内的姐妹们遇上的都是难寻的好男子,哪怕是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却还是包容,圆了妻子的愿望。 英国公夫人也是其中的受益者,此时便叹道,“我知道你的心,所以并不为二丫头担心。”英国公府是个大家族,她有七个大小姑子,早逝了一个,一个沦落在别处也不必搭理,五个与自己很要好的姐妹里头,家里的小子不知多少,将齐善嫁到哪一家都能保证闺女的幸福,不然她也不会发此狂言了,此时见肃王妃心里难过,便含笑说道,“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如今咱们过得好,不比什么都强?” “叫三嫂看笑话了。”肃王妃一抹眼泪,便问道,“哥儿姐儿呢?” “前两日往外头寺里给母亲祈福去了,今儿应该能回来。”英国公夫人一边小心地给肃王妃擦眼泪,一边含笑说道,“要我说,订亲之事,不必大张旗鼓,倒现得张狂,”见肃王妃欲言又止,她便温声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叫大姐儿吃委屈,只是日后还要出嫁,那时再大办,又风光又体面,眼下只与你哥哥选个良辰吉日就是。”说完,她便笑叹道,“我眼下不敢应你,也是为了你哥哥只怕不会一次便应允。” 英国公那人,和善文雅,不过在儿女的问题上很有原则,哪里会一次便同意亲事呢?这不是给闺女丢份儿么?必是要折腾一下未来的女婿,好好儿地出口气才算完的,英国公夫人太知道丈夫的个性了,此时便露出了一个抱歉的表情说道,“若是你哥哥执拗了些,别与他一般见识。” “三哥从前就坏,如今也还是坏。”肃王妃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谁家的 女孩儿不金贵呢?当年肃王瞧中了她的时候,家中的伯父兄长轮番儿上,将肃王折腾的够呛,这才允婚,此时哪里还想得到一旁听得一脸菜色的凤唐是自己的亲儿子,只抚掌笑道,“也是要好好儿地折腾这小子几回,才叫他知道,齐家的女孩儿不是那么好娶的。” 王妃娘娘,您这,真的是亲妈? 阿元趴在笑得浑身发抖的凤卿的怀里,竟是被肃王妃的“大义灭亲”给震撼住了。 ☆、第 23 章 到了晚间,英国公家的两位表姐与表兄就回来了。 阿元趴在凤卿的怀里睡了很久,此时特别有精神,知道其中一个是二哥的心上人,一对儿小眼珠子跟探照灯似的,在面前的两个女孩儿的身上来回地看着。见这两个女孩儿一个着红一个湖绿,面容近似,只是着红的那个温柔和善,观之可亲,湖绿衣裙的那个女孩儿却是脸上带着几分端庄,叫人看了心里不敢轻狂。 唯一相同的,便是这两个表姐还真是美人胚子,小小年纪便现出了美貌来,着红的那个偷偷地看了一旁捂住了嘴勾起一丝笑容的凤唐,微微侧头,雪白的脸颊上爬过淡淡的红色,一双水灵灵的眼眸在灯火里微微发亮。 阿元看着,该是这就是她的大表姐齐雅了,另一个敛目沉静的女孩儿,便是二表姐齐善。 两个表姐似乎与肃王妃很亲近,只福了福便立在了肃王妃的身边小声说话,阿元顺便将头转到一旁,就见正有个男孩儿,脸上滚圆,一身的锦衣,正登登地跑到了阿元的面前,对正含笑摸着阿元的小肚皮的凤卿问道,“表哥,这个就是表妹么?”见阿元也偏着头用乌亮的目光看着自己,就露出了一个孩子气的笑容来说道,“我是你表哥,陪我一起玩儿吧。”见阿元嫌弃地看着自己,之后转身扑进了凤卿的怀里,他便觉得很是失落,低着头说道,姐妹们都不喜欢与我玩耍。” “阿元还小,以后会有这一日的。”这个是英国公的第二子齐晟,因是幼子,因此更活泼些,凤卿对他素来温柔,便含笑安慰道。 阿元见齐晟很是失落,想了想,肥爪落在他的头上作为自己的回答。 正在齐晟欢喜的叫声中得意洋洋的阿元,陡然见到门外正含笑而入的一名纤细的少年后,猛地张大了眼睛,小爪子放在齐晟的头上不动了。 谁能够告诉她,为什么坏阿容,会出现在英国公府里?!这不科学! 心里恨不能哭出来的阿元,见阿容正用笑盈盈的目光看过来,急忙往凤卿的怀里一滚,装起死来。阿容见阿元老老实实,将自己的小肚皮都埋进了被子里,心里觉得很有趣,只先上前给英国公夫人与肃王妃请安,之后便走到了凤卿的身边坐下,见齐晟正用敬仰的目光看着自己,便一笑,如春风一般叫人舒畅地说道,“怎么还在这里?大字写完了没有?诗书背会了没有?功课,先看看了没有?” 一句句带着笑意却如同利箭般的话,叫齐晟的小心肝受到了无情的摧残,嗷嗷叫着冲出了大 门。 阿元呆呆地看着这美人儿此时还是一脸无害的笑容,心里拔凉拔凉的。 “阿晟从小也就听阿容的话了,”英国公夫人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况齐晟每次被伤害后,还是锲而不舍地往阿容的身边凑,此时也不知是个什么缘法,只与肃王妃笑道,“这个混世魔王,也只阿容才制得住了,阿弥托福,”她念佛道,“也叫我清闲了许多。” 能制住混世魔王的,岂不是更可怕的存在?在那双总是含着温润笑意的眼睛落在了自己身上的时候,阿元又往大哥的怀里挤了挤。 “妹妹今日不大开心?”阿容见阿元的小模样,一怔之后便皱眉问道,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阿元从凤卿的怀里给抱了出来,放在自己的怀里低头看了看她,这才笑道,“似乎受了什么打击?”目光,却笔直地落在了心虚地抬头看屋顶的齐坚的身上,含笑说道,“莫非是被抢了宝贝,还是吃食?”竟是短短的时间便猜得差不多了,只是更将头放在阿元的面前安抚道,“以后等阿元长大了,哥哥给你很多喜欢的东西好不好?” 这张罕见美貌的脸落在自己的面前,就算知道是个坏蛋,可是阿元还是有些不争气地红了脸,又听到他这样关心自己,瘪了瘪嘴儿,将头埋进了这少年带着淡淡香气的怀里,决定将他当做是…… 一只带着叫人舒服凉意的手,在小被子的遮挡下,探进来在阿元的肚皮上轻轻地戳了两下。 阿元正心中感慨呢,惊觉自己的小肚皮又被戳了,一抬头,就见阿容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来,什么好感都忘了,只恨不能一口咬死这个坏蛋,顿时扑腾了起来,张着只还没长牙的嘴就要给阿容一口,见他笑得开心,只咿咿呀呀地叫起来,引起了肃王妃的注意,虽然还不能告状,可是却不着痕迹地掀开了小被子露出了自己的小肚皮,对着肃王妃委屈地叫了几声。 “这是肚子不舒服?”肃王妃急忙要起身。 “我给妹妹揉揉就是。”阿容被这么有精神的孩子气鼓鼓的模样逗得心里一片的柔软,见阿元的小肚子还气得一鼓一鼓,急忙笑道。 肃王妃素信阿容,又有意叫这两个孩子亲近,特别是想着若是阿容从现在便将闺女装在心里,便颔首道,“便尽托阿容了。” 少年一笑,低头一脸认真地给阿元一下一下地摸起了小肚子,口中笑道,“我给妹妹赔不是,不要生气,好不好?”这一笑温柔的叫阿元头晕目眩,况阿容的力道不 轻不重,又很清凉,既然无法拒绝,阿元觉得还是享受着更舒心些,不过一会儿,便在这少年耐心的顺毛里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示意叫他继续,公主大人先睡一觉,口中还打起了小呼噜。 阿容对这孩子将他当丫头使唤并不在意,嘴角的笑容越发地深了。 “阿容真是个好孩子。”英国公夫人见肃王妃竟然愿意叫阿容照顾阿元,心中一转便想到了原委,此时便笑道,“你是要将天底下最好的都收拢到肃王府里去?”见肃王妃一脸的得意,她心中觉得有趣,此时便温声道,“阿容他爹娘年内就要回京,若是你真有意,便上门与人说道说道,免得以后再岔了路去,”见肃王妃目中闪亮,她是知道这小姑子与城阳伯夫人交情好的,只摇头叹道,“没有想到,你们竟然还有这样的缘分。” 一旁的齐雅齐善娴静地坐着,只是齐雅到底年纪不大,此时见凤唐正对着自己笑,脸上就红了,只低声道,“二表哥在宫里日久,好容易回来一回,能留几日呢?” 一侧的齐善便微微探身,挡住了长辈的视线。 趁着这个机会,凤唐飞快地出手握了握齐雅的手指尖儿,这才在齐雅羞涩的目光里小声道,“明儿我还来见你好不好?” 他本就好看,又在心上人的面前,见她小小地应了,脸上便掩饰不住笑得夺目。 虽然阿元在闭目享受美人儿的服侍,可是眼下却耳听八方,嗅到了这其中八卦的味道,急忙瞪起了眼睛,使劲儿地向着凤唐处看去,见这少年已经一点一点地凑近了齐雅,一旁的二表姐齐善无奈得不行,便精神抖擞了起来,目光炯炯,正要瞧瞧凤唐的胆子究竟能多大,便在此时,听到门外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咳嗽,这一声仿佛晴天霹雳一般,劈得凤唐晕头转向,飞快地缩回了头做出了正经的模样。 齐雅已经掩面羞涩去了。 阿元好奇地探头探脑,想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叫她这有些小心眼记仇的二哥都很害怕,就见此时,一名俊秀的男子脸上带着笑容走了进来,他一进屋,小辈们便都站起了身,英国公夫人便含笑说道,“瞧瞧你,一回来连孩子们都不自在了。”虽这样说,目中却难掩喜色,显然与这男子的感情极好。 阿元听肃王妃唤了这男子一声三哥,心里便知道这便是她那英国公舅舅了。 “我还是觉得,不自在些,才好。”英国公的声音出人意料地好听,此时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了凤唐的身上。 阿元就见她二哥的脸色变化了数次,最后,蔫头耷脑做认罪状。 ☆、第 24 章 英国公是个很和善的人。 至少阿元对这舅舅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文雅温和的好人。也难怪她这舅舅听说在圣人面前很受宠,很被信任,只看一眼便能看得出英国公的那种持重来。这样持重的舅舅一进来,不说她二哥凤唐蔫儿了,连那个六舅舅齐坚都飞快地起身谄笑了两声,搓了搓手,谄媚地过来说道,“今儿三哥回来的晚,莫非是朝中事忙?不然,我给三哥……” “书读完了么?”英国公对这些小伎俩完全不上当,开门见山地问道。 齐坚被噎得一呆,咳了一声道,“七姐姐带着外甥女儿第一次家来,怎么说也不好读书不见吧?”见英国公眉头高高挑起,他心里流泪,只小声说道,“明天会补上的。”说完,见英国公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脸,心里就是一哆嗦,战战兢兢地露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问道,“三哥?” “偷吃没擦嘴。”英国公看着一点小小的粉末,目光平和地问道,“知道怎么办么?” “小青菜。”齐坚四处寻找帮手,见英国公夫人与肃王妃都低下了头,便很悲伤地说道,“要吃小青菜,小青菜真好吃啊。”见英国公满意地点头,这才在阿元解气的目光里奔出了门,一边回头紧张地看着他三哥有没有要追出来打的意思,一边撒丫子跑了。英国公隔着老远见这小子直奔太夫人的院子而去,不由无奈地说道,“还是个没长大的脾气。”只是脸上却也露出淡淡的宠溺来。 英国公与齐坚年纪相差不小,素来是将这弟弟当做儿子养的。 英国公夫人只在一旁笑道,“只不知心软的又是谁。”她的夫君虽看着严厉,却每每在齐坚可怜巴巴的表情下败下阵来,虽说是表面叫太夫人给制住,其实也是心里想着不能叫齐坚吃了委屈罢了。 “马上秋闱,后头还有春闱,六弟也辛苦呢。”肃王妃吞了一口口水,小心地给齐坚求情,见英国公含笑,便问道,“其实,六弟已经没有从前那么胖了。”之所以限制齐坚的饮食,实在是因为当初齐坚是齐家兄弟姐妹中最小的一个,被太夫人宠爱上了天,无有不应,什么好就给吃什么,几岁上便成了一个肉球儿,很叫人心中担忧他日后的形象,就为了这个,英国公才不得不做了恶人,给这撒泼打滚儿不肯节食的弟弟亲自监督了几年。 “不利养生。”英国公只淡淡地说道,见英国公夫人一脸的心疼,也觉得最近弟弟辛苦,只做不在意地说道,“做个肘子,给……”他侧头看了看正用闪亮的目光看着自己 的阿元,只含笑说道,“给外甥女儿加菜。”说完,便只将凤卿招到身边,一脸温和地询问功课起居,又温声道,“听说江南名医程静即将进京,当年程静欠过你二外祖父一个不小的人情,便叫他给你好好儿看看。” “舅舅政事繁忙,我还叫舅舅为我担心。”凤卿知道从小自己的身子就叫长辈们记挂,此时便心里酸涩的不行。 “你是我外甥,不担心你,又去担心谁?”英国公却是一笑,只温声道,“莫要多想,如今你已经是郡王,守着这个爵位,以后自然有尊贵清闲的日子过,如今也没有什么多心的地方,只好好儿地养着,这便是对咱们的孝心。”说完,便与英国公夫人笑道,“年前关外我记得进了些上等的紫参,给阿卿预备些,虽不是什么稀罕儿的玩意儿,到底是我的心意。” “已预备了,”英国公夫人便含笑道,“可见咱们疼阿卿的心都是一样儿的。” “舅舅,那我们有没有?”凤唐只心虚地做自己的布景板,很怕叫英国公想到自己,却不想他下手的凤玉凤阙此时不干了,上去就把英国公给围住了,叫道,“不要什么紫参了,听阿晟说有许多的外族的匕首弯刀,很是锋利,舅舅给咱们一把吧?”见英国公含笑点头,顿时做欢呼状在屋里头到处奔跑,撒着欢儿地折腾,阿元偷眼看了肃王妃的铁青的脸色,便觉得这两个哥哥大概要悲剧。 “不知郑阁老……”肃王妃想到齐坚的婚事,便好奇地问道。 “八/九不离十。”英国公便笑道,“郑阁老是聪明人,看着耿直罢了。六弟的品貌万里挑一,咱们家又有不纳妾的家风,外头还有二叔的影响在,郑阁老不会不愿意。”说到这个,英国公的脸色微微扭曲了一下,这才说道,“郑阁老与二叔的交情极好,我想着这大概就是缘法了。”英国公的二叔,齐家的二老太爷,那也算是个传奇的人物了,出身勋贵,却靠着科举晋身。一介庶子,却能娶到清流嫡女。一张嘴毒得能叫人吐血,满朝皆恨,却硬是能修下几个志同道合的好朋友。英国公每每想到这位二叔,都不知是该头疼还是发笑。 不过当年风雨飘摇,确实是这二叔庇护了府中,英国公心中还是十分感激的。 肃王妃也十分感激这位二伯父。毕竟,京中勋贵对她这样客气,也是因为这一张嘴喷遍朝中的二伯父,不愿因后院与这位二伯父交恶的原因。 阿元曾经听肃王与肃王妃对话的时候,听说过这位二外祖父,知道这是一个猛人,心中只觉倾慕 ,然而瞧着这模样似乎二外祖父不在家中,只好很遗憾地作罢,见此时英国公的目光犀利地落在了赔笑的凤唐的身上,急忙决定挽救一下这二哥,从阿容的怀里蹬起了小腿,冲着英国公的方向张开了小胳膊,就在挣动的时候,就听啪嗒一声,一枚紫玉从她的被子里落了下来。 阿元见着宝贝摔了,顿时心疼得想要流眼泪,却见此时英国公缓缓起身,俯身将紫玉拾起,见阿容恭敬地将阿元递给他,便满意颔首,很熟练地将阿元捞过来抱着,这才坐回去,对着阿元露出了一个笑容,抬眼对阿容笑道,“你还不错。”见少年脸上笑容不变,他便挑眉说道,“知道怎么做吧?” 这样含糊的话,却叫阿容听懂了,急忙起身道,“自然竭尽全力。” 英国公不过一笑,这才见怀里的小肉球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手上的紫玉,心里恶趣味起来,只将那完好的紫玉往阿元的左边一晃,见这小肉球一双眼睛嗖地一声向左边转去,脸上便露出了一个有趣的笑容来,将那紫玉晃到了右方,见这小婴孩儿沉默了一会儿,直接抱住了他的胳膊讨好地笑出了一脸的口水,只笑着与面皮抽搐的肃王妃说道,“这孩子很聪明,日后必不同凡响。” “三哥,放了她吧,”肃王妃无力地说道,“她还是个孩子。” 此时的阿元,已经奋力开始解救自己的宝贝了。 英国公却一笑,也从腰间解下了一个玉佩来塞进了阿元的手里,温声道,“这是舅舅给的,玩儿去吧。”竟是极温润的田黄。 阿元已经拜倒在这大方的舅舅的面前了,使尽了浑身解数给舅舅卖萌,作为自己的回报。 后脚太夫人便使人传话,说是今日大喜,叫英国公不要拘束了弟弟,英国公无奈地应了,这才一同用饭。待一家人用了饭,肃王才施施然地出现,给太夫人请安后带着媳妇儿子闺女浩浩荡荡回了肃王府里。刚刚到了王府外,阿元就见王府的两侧已经起了架子,正心中疑惑,便听肃王含笑道,“我与皇兄说了,以后阿卿的王府与阿元的公主府,便在家里的两侧。” “这个极好。”见凤卿一脸掩饰不住的笑容,肃王妃心里也欢喜,此时只抚掌笑道,“这才是一家子永远在一块儿呢,以后阿玉阿阙也要如此。” “都依你。”肃王喜欢看肃王妃露出这样的笑容,点了点她的额头,便温声道,“只是修筑王府,难免喧闹,皇兄过几日便要往避暑山庄避暑,咱们跟着去如何?” “都 去?”肃王妃听了意动,双目发亮地问道。 “都去。”见着媳妇这样可爱的模样,忍不住狠狠地抱了抱媳妇,大笑了起来。 阿元趴在凤卿的怀里,羡慕地看着肃王用溺爱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母亲,心里是说不出的羡慕。 她以后,也会遇上与父王一样的男子么? ☆、第 25 章 过了几日,天气炎热,圣人果然奉太后往避暑山庄去。 朝中半数的被圣人喜爱的臣子与宗室都跟着浩浩荡荡地往避暑山庄去。阿元被肃王妃带着,跟在太后的身边,坐着最舒服的车去了。到了园子里,太后皇后自然是住了最好的院子,余下的,肃王妃竟是在众妃之上混了一个很清凉宽敞的宫殿,临着一大片的湖水与竹子,荫凉清爽,一下子就叫因太小不能受用冰山的阿元感觉到十分舒服,不复之前的蔫头耷脑,越发地有力气与母亲兄长玩儿了。 这处宫殿离得圣人的后宫很远,单独隔开,显然是专门给肃王一家预备,阿元叫肃王妃抱着,看着出出进进的宫女们将各色的摆件用品摆放好,又取水来给主子们洁面,自己便趴在水盆边上拍打里头的清水,一边偷看肃王妃打扮,见她依旧打扮得郑重,便知她一会儿只怕还要给太后去请安,便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兜儿,看着上头一对儿胖胖的莲花,便觉自己十分可爱,这才满意。 肃王妃装扮了一回,便叫肃王拉着往太后处去了,阿元叫凤卿抱着,见他敛目无声,便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 凤卿一怔,低头见了阿元挥舞着小手的模样,露出了一个笑容,然而到底在临近太后寝宫的时候,不顾阿元的挣扎,将妹妹递给了身后的凤唐,恐太后因自己的缘故厌恶妹妹。 肃王眼角余光见了凤卿这样懂事,心里微微一叹,只招呼道,“阿卿过来。”见凤卿乖乖地上前来,他只拉住他的手狠狠地握了握,这才笑道,“一会儿与你祖母与皇伯父道个谢,你皇伯父这回难得的大方,封了你郡王,简直叫父王大开眼界!”说完,便噗嗤噗嗤地笑起来。 “圣人你都敢编排!”肃王妃嗔了一句,到底见凤卿脸上难以压制的笑容后不再多说,只往宫中而去。 刚刚进去,阿元就听到一屋子女子的软语轻声,见着肃王领着妻子进来,太后的脸上已经欢欣无限,只连声问道,“我的孙女儿呢?怎么不见?”见凤唐乖乖地将阿元送到她的眼前,太后只欢喜的不行,将阿元抱出来放在怀里,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并无发热,这才与肃王妃说道,“这孩子还小,日日跟着你们,来回行走也是辛苦,不如就在我宫里留几日。我这宫里更清爽些,平日又清净……” “还能与母后好好儿地玩耍。”肃王一边笑一边戳穿了太后的意图,之后只笑着叫凤卿坐在自己的身边,见太后的嘴微微抿起,便含笑说道,“阿卿心里感激母后,只是我与他说,到底是亲祖母,说 这些岂不是见外?不如无病无灾,才是对长辈的孝道。”顿了顿,便有意无意地说道,“这孩子与阿元阿唐感情都好得很,竟是一刻都离不开,因着这些,身子渐好,母后不必担心。” 太后见凤卿低眉顺眼,十分恭敬的模样,就想起当年的那女子,也是仗着一副听话的模样,叫皇帝犯下了大错,此时本是想要冷笑一声,然而见凤唐坐在凤卿的身边,一脸的关注,连手里的小婴孩儿都很亲近地冲着那孩子叫了两声,心里知道这是肃王夫妇真将凤卿当做亲子,心里又有些愧疚,这才忍了忍,淡淡地说道,“阿卿辛苦,一会儿便叫太医也给他看看,免得叫咱们都担心。” 然而这一句关心的话,却叫下头竖着耳朵听着的众妃心中大惊。 肃王长子不招太后待见,这已经不是一年两年,怎么这一回,竟是格外地恩宠了呢?心里嫉恨,几个妃子的脸上虽然还有笑容,然而却很勉强。 见着这么喜怒形于色的宫妃,太后心里只暗道一声蠢货。 她当年冷对凤卿,一则是因为确实恶心皇帝做出的这件事儿,不愿意见到这样的子嗣在面前碍眼,也有为幼子抱不平的原因。另一则,却是为了安抚皇后与太子,毕竟皇帝做出这样的事情,自己若还是对着这孩子宠爱不绝,难免叫皇后心里憋闷,既然已立太子,她便不想再生出别的枝节。只是如今却又不同,皇帝已经封凤卿为王,在太后看来,这便是最后的赏赐,以后凤卿的身世就此再也与宫中无关,永远是肃王的儿子,又并未叫肃王吃亏,她为何还要咄咄逼人? 如今,打的可是肃王夫妇的脸。 心里叹气,太后也觉得心越发地软了,想到之前皇后也与她央求,多给凤卿脸面,虽皇后这般也是为了讨圣人喜欢,可是她却不能不应承了。 “平安康健,日后,才能庇护弟妹。”太后不大的声音在宫殿里回荡,肃王妃的眼睛已经红了,凤卿怔怔地看着软化了的太后,许久,起身给太后磕了一个头,恭声道,“绝不负皇祖母的教诲。” “本宫与圣人说了,”皇后目光温和地看着凤卿,含笑说道,“以康为你的封号,日后,你便为康王。”对凤卿亲近,便是示好肃王一家,不说肃王,便是肃王妃的娘家英国公府也会承这个人情,对于太子来说,这都是不可小觑的助力,与其为了当年的一点虚无的爱恨纠缠不休,还不如好生拉拢宗室,给太子铺路。毕竟圣人正当盛年,今年又有选秀,宫中的妃嫔与皇子会越来越多,皇后虽并无谋 朝篡位之心,却也想要未雨绸缪。 谁知道圣人日后,会不会厌弃太子呢? 肃王却不管这些,他只知道如今宫中缓和,总是对肃王府有利的,此时越发卖力地笑道,“皇嫂的恩情,我们也记下了。” 阿元呆呆地听着,见竟然是一副大团圆的结局了,简直兴奋的不行,抱着太后的胳膊便撅着小嘴儿给了祖母一个香吻,之后拍着手咯咯地笑起来。 “这孩子。”太后一脸宠爱地低头,摸着阿元的小脸说道,“是个赤诚之人。” “小孩子,都可爱的紧。”徐妃见连凤卿都有了封号,不再是普通的郡王,眼里恨不能滴血,此时只起身,抚了抚头上的金步摇,越发地妖娆,笑声道,“就是臣妾的八公主,如今也可爱的不行,如今见着了阿元……” “唤她荣寿。”太后淡淡地说道,“你是长辈,不知道只有怀着虔诚的心日日念着这样的祝福,才能叫这孩子一生长生平安么?” 本宫恨不能这孩子现在就去死! 眼见太后这是在找茬了,不过徐妃也知道,太后的性情冷淡,除了皇后德妃,不过是当年圣人未即位前潜邸的几名姬妾还能得个太后的好脸色,后头进来的都不大讨太后喜欢,咬了咬牙,只忍着心里的怨恨轻声说道,“荣寿与八公主年纪仿佛,眼下八公主也来了,不如叫八公主也来陪伴太后,也有叫两个丫头一同亲近玩耍的意思。”想到自己圣人的血脉八公主连个大名儿都没有,肃王家的却有了封号,徐妃只恨得不轻,到底叫三皇子给自己出了主意,只打算奉承这小丫头几句,靠着她先给八公主讨些好处。 只是自己的公主却要靠着王臣的女儿才能上位,只叫徐妃憋屈得恨不能吐出一口血来。 “我精神短,哪里有时间看顾两个呢?”太后却只冷淡地说道,“听说八公主找不着娘就大哭不已?” “不过是孩子认生。”八公主确实不大给力,徐妃只强笑道,“娘娘慈爱,八公主必能感觉到的。” “日后再说吧。”太后还能不知道徐妃打什么主意?此时只看着阿元抱着自己的一根手指头流口水,目光温和地说道,“若是你觉得八公主在宫里烦心,便与圣人说,叫圣人再给她寻个高位的养母。” “不如送到臣妾的宫里,也解了臣妾的寂寞。”皇后此时微微一笑,便急忙给太后垫牙。 太后果然满意颔首。 皇后惯会装模作样,一 副慈母的做派,宫里的几个公主都与皇后颇为亲近,徐妃哪里肯叫皇后照顾自己的女儿,此时只心恨皇后,想着如何在圣人面前告状,便只低头说道,“娘娘处日日都有命妇请安,哪里得闲呢?还是臣妾多受累吧。” 顿了顿,她的心中一转,便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神色,含笑问道,“听圣人说,要给年长的公主们赐婚,也不知道,”她目光在不动声色的皇后的身上一溜,这才笑道,“不知是个什么章程。” ☆、第 26 章 “此事,虽然与你无关,”皇后也不是吃素的,见这徐妃张狂的不行,心里厌恶,却只含笑点出了徐妃的没有地位,无权对公主的亲事置喙,这才现出了自己身为皇后的地位来,与一同看过来的太后笑着禀告道,“本是要禀告母后的,只是刚刚来了避暑山庄,舟车劳顿,臣妾恐母后费神,想着过几日再禀告,左右还来得及,只是既然妹妹问起,我便与母后请旨?” “说说看。”若不是三皇子与徐妃亲近,徐妃还育有八公主,太后如今还并未想要放弃这两个孩子,眼下就能叫徐妃滚蛋。然而到底冷淡,只对着皇后温声道,“你素来妥帖,我很放心。” 皇后谢过了太后,这才笑道,“理国公家的孩子圣人心里喜欢的紧,瞧着又与四公主年纪品貌相当,因此想要结一对良缘。”见太后果然非常满意,这才笑道,“至于三公主,母后也知道,这孩子文雅良善,因此圣人更属意读书人,如今听闻礼部尚书家的长孙不错,如今已中了举,只等来年高中,竟是挑不出不好的地方来,竟也合适。”见太后颔首表示可以,皇后一颗心这才吞回肚子里,笑道,“若是母后亲自赐婚,这两个丫头的体面岂不是更大?” “你啊,惯会给她们拉好处。”太后虽是嗔怪,然而看着皇后的目光却十分温和,只含笑道,“此事,我便应了。至于两个丫头的嫁妆,除了内务府备的,另从我的私库走一份,可是我做祖母的心意了。”说完,见阿元费力地从小被子里踢出了两颗红宝石来,微微一怔,只以为是阿元热了,却还是给阿元添脸面地笑道,“瞧瞧,咱们的阿元,也知道心疼姐姐们了。” 阿元却觉得自己破财了。 当初的三公主抱着自己的时候很温柔,阿元虽不过见了三公主一面便很喜欢,如今三公主有了良缘,自己本是要有一番心意的,没想到一赐婚就是俩,坑得她不得不还给素未谋面的四公主一颗宝石,心里心疼得直哼哼,然而面上,却只做出了天真无邪的表情,挥动着藕节似的小胳膊叫着,见太后一脸疼爱地看过来,便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脸。 “这孩子才多大呢。”太后却只笑道,“你想着你的姐姐们,皇祖母也有东西想着你。”说完便从自己的身后取出了一个不小的匣子来,慢慢地打开。阿元探头,就见里头全是雕琢成了小动物的玉石,憨态可掬,显然是刚做出来给自己玩耍的,另有一侧拇指盖尔大小的珍珠,除了几枚正白色,便是各种好看的颜色,十分醒目。再隔了一个格子,便是各种的宝石玉料,皆是色彩斑斓 ,叫小孩子喜欢的,心里便感动太后的心意,也不碰这匣子能叫她发财的珍宝,一头往太后暖暖的怀里拱去。 “母后如此,儿臣也来凑趣儿。”比起宫里的公主,皇后自然更喜欢与圣人血脉无关的阿元,只也叫宫女捧出了一个盘子,就见其上便是象牙珊瑚琥珀之类,并未高出太后的那一份。 “母后与皇嫂这样惯着她,她日后越发地骄纵了。”肃王妃只推道。 “咱们皇家的公主,骄纵些又如何呢?”太后只叫肃王妃坐下,这才抱着阿元笑道,“你们也累了,便自去休息吧。”自己却抱着阿元软乎乎的小身子不撒手,显然方才不是说说,竟是不将阿元还给肃王夫妇了。后两个彼此苦笑了一声,知道太后这是要歇息,便起身领着儿子们走了。后脚皇后便歇着众妃与太后告退,偌大的宫室里一会儿便空空荡荡。 阿元就见太后看着空荡的宫室出了一会儿的神,神色十分寂寞,也知道这位老人虽然尊贵至极,可是却未必多快乐,只老老实实地做乖巧状,待太后回神,这才张着小嘴儿做出了一个哈欠的模样,软软地趴在太后的怀里。 “我的小阿元这是累了?”见阿元哼哼了两声,太后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起身一边温柔地拍着这个孩子,一边在宫女无声的簇拥下往里头走去,口中轻声道,“和皇祖母一起歇,好好陪陪皇祖母。” “咿呀……”回答她的,是一声嫩嫩的叫声。 一老一小在宫人的服侍下在床上困觉,都觉得这日子过得舒畅极了,却不知徐妃刚刚与众人分开,便已是一脸的怒色,大步地走着,到了自己的宫里,见这宫室全不似太后皇后宫中那样华美,甚至还不如肃王夫妇的那处,便再也忍不住,只一把将一旁架子上的花瓶举起砸碎,这才尖声道,“太欺负人了!”见身边的心腹宫女一脸焦急地往外看去,匆匆地关上殿门,她只冷笑道,“怎么,莫非我还要怕叫旁人听到不成?!” “娘娘噤声。”这宫女是徐妃从家中带来,忠心耿耿,只无奈地说道,“隔墙有耳,您莫要忘了,那里,”她指了指偏殿小声道,“还有个新宠呢。” “太后这样叫我没脸,莫非在自己宫里还抱怨不得?”宫女指的,正是当日太后打脸提的那个贱人,徐妃只恨得不行,咬着牙说道,“捧着一个个出身低微的,不就是在给我好看?皇后,肃王妃?”她冷笑道,“一个娘家败落成那样,还好意思装出一副母仪天下的模样。一个破落户儿,偏与我充王妃娘娘的款儿, 连个小丫头片子都来要我的强,真以为我不知道她们打的是什么主意?” “娘娘身份尊贵,更要有身份,况,”这宫女只安抚道,“圣人对皇后并无不满,便是装,娘娘也要装出恭敬皇后的模样呀!”她的这位主子,生为高门的嫡女,自幼被奉承着长大,生就了一副不能吃亏的霸王脾气。可是若是在外头还行,这在宫里头,都是小心谨慎为上,如她主子这样张狂,只怕早晚都要吃亏。心里忧虑,这宫女便低声道,“眼瞅着这就又要选秀,宫里要进新人,娘娘还与公主纠缠什么么?” 好好儿地抓住圣人的心,生个自己的皇子,才叫大事儿呢。 “我就是看不惯!”徐妃只恨恨地说道,“八公主是圣人的幼女,娇宠一些怎么了?凭什么不能给封号?” 都什么时候了还纠缠这些,这宫女服侍了徐妃十几年,知道她拎不清轻重,只劝道,“别的公主也未封,娘娘只安心就是。”见徐妃只一脸怒色不肯听,她便转过来说道,“圣人传话儿过来,说是今日来咱们这事儿,奴婢先服侍娘娘理妆,叫圣人欢喜欢喜如何?”果然见徐妃的脸上的得意洋洋,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低头亲事服侍徐妃洁面梳妆,给她换了现出了妖娆身姿的宫装来,打扮得花枝招展,这才与徐妃一同等着圣人驾临。 待到了天色将晚,圣人也未来,徐妃的脸上就十分不好看,只强压怒意。直到到了晚上,圣人才姗姗来迟,见了徐妃的靓丽模样目光一亮,只噙着笑容说道,“叫你等急了?”见徐妃低头不语,他只笑道,“去给母后请安,正好见到阿元,这小东西越发地可爱,玩着玩着便忘了时候。”想到阿元流着口水在自己的怀里拱来拱去,圣人的脸上便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徐妃强压着自己的火气,只强笑道,“公主可爱,这又不是臣妾第一天知道。”见圣人看着自己的目光变得幽深,她只觉浑身发烫,却还是强打精神告状道,“还是圣人脸面大些,臣妾这样牌位上的人,竟只敢称公主一声荣寿呢。”感到圣人微微松开了手,慢慢地应了一声,她只含泪说道,“见着了公主,便叫臣妾想到可怜的八公主。那孩子才多大,就这样不受待见,太后不喜,连陛下都忽视她。”说完,便掩面在一旁轻轻地抽泣,整个人儿如同带着露水的花朵般颤巍巍的较弱。 圣人却直起了身子,默默地看着她流泪,哭得叫男子见到心里都发疼,却陡然想到了从前,当先帝还未驾崩,也曾有个女子,这样哭着,只将他与太后险些哭成了废人,目中便飞快 地闪过了一丝厉色,却瞬间便恢复了惯常的平和,此时,只温声问道,“如此,你又觉得朕该怎么办呢?”他的嘴角,却露出了淡淡的讥讽之色。 ☆、第 27 章 徐妃只心中惊喜不已,哪里看得到圣人的表情,只急忙过来伏进圣人的怀里,见圣人一动不动,心里不由不安,却还是急忙说道,“堂妹都有了封号,八公主叫人比下去,这不是叫宫里轻视她?不如……” “原来,这是在与阿元计较。”圣人淡淡的笑声从徐妃的头顶传来,只笑得她心里微跳,然而一抬眼,圣人还是一副温柔的模样,徐妃心中稍安之时,便听得圣人笑道,“若是封了小八,她的姐姐们岂不是叫她比了下去?宫里难道不会轻视她的几位皇姐?”将徐妃推到一旁,圣人的脸色冷淡了下来,只淡淡地说道,“朕突然想起还有些事儿,你自己歇息吧。”说完,看都不看惊怒的徐妃,抬脚就走。 一路面无表情地走着,圣人就见前头有灯火过来,见打头的是个面容白皙干净的少年,便驻足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去?” 来的这个,正是皇三子凤桐,此时见了圣人急忙请了安,低眉顺眼地说道,“回父皇的话儿,儿臣往姨母的宫里去。”三皇子的生母慧嫔是徐妃的庶姐,凤桐与徐妃之间有亲,极为亲近。当年圣人做太子时,先帝总是想着要废太子扶自己心爱的幼子福王上位,京中勋贵虽不至于对圣人落井下石,然而却也不肯叫家中的嫡女嫁到当时的太子宫中去,徐家便是送了妾室所出的庶女入太子宫中。待圣人即位,眼瞅着皇位稳固,这才又将身为嫡女的徐妃送了进来,以博前程。 “去你徐母妃那儿?”圣人见天色已晚,心里便有些不虞,只是想到凤桐的生母慧嫔素来是个老实人,若不是身份太低,又有徐妃在前头压制,早就应该是妃位。如今虽有封号,到底嫔位有些低了,心里怜惜些,便温声问道,“你母妃听说病了,如今可还好?”见凤桐迟疑了片刻才点头,心里更加不快,却还是忍了,说道,“好好儿地照顾你母妃。”说完,便问道,“这么晚,你徐母妃处还有什么要紧事?” “我听说姨母身子不爽利,因此想看看。”凤桐低着头说道。 慧嫔虽然是生养他的人,不过徐妃的地位却更高贵,更合适他皇子的身份,因此比起生母,凤桐还是与徐妃亲近。 “姨母?”圣人却玩味地念叨了这称呼片刻,脸上波澜不惊地说道,“既如此,你便好好儿地探望你‘姨母’吧。”到底最后,露出了冷笑来。 凤桐却并未听出来,只低头送圣人走了,这才转头往徐妃之处而去。刚刚进了宫室,便见满屋子的花瓶碎片,徐妃此时跟个疯婆子似的尖叫,震的凤桐耳 朵疼,急忙过来说道,“姨母这是怎么了?”见徐妃一呆后转头大哭,他只问了一旁脸上劝慰的宫女,这才眉尖一皱,与徐妃摇头说道,“母妃这般,岂不是叫父皇不快?”见徐妃恶狠狠地看过来,他便急忙说道,“父皇素来看重王叔,姨母这样与王叔争执,如何能叫父皇心里欢喜呢?” “我还不是为了你!”徐妃只尖声道,“肃王家的那两个小子,将你打伤了,你父皇统没有一句话出来,难道我就眼瞅着此事过去?!” 凤桐的目中闪过一丝狰狞,只强忍了低声道,“下一次,便叫他们知道我的手段!” “凤卿封康王,凤唐封肃王世子!”徐妃此时还在圣人说走就走,只怕明日要被众妃嘲笑的愤怒里,见凤桐明显地一怔,便冷笑道,“你比他们年长,怎么就落在了他们的后头?”见凤桐闭目不语,她只说道,“你母妃是个没用的废物!这么多年还就是个嫔,连着你的出身也不高。瞧瞧你的好四弟,装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谁都没有他更有主意!”见凤桐目中闪过怨毒之色,她便继续说道,“老四的生母早就死了,家里也败落,这不就攀上了德妃!一口一个母妃叫得好生亲热,谁知道肚子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身为皇子,谁会没有想要搏一搏的心呢?! “姨母说得对。”凤桐却是一副醒悟了的表情,咬牙切齿地说道,“老四,我还真小看了他!”他素来将目光放在太子与二皇子的身上,却没有想到后头的弟弟也不容小觑了起来,冷笑说道,“德妃再好,也与他无关,想要攀附定国公府,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能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凤鸣只觉得还有些隐隐作痛,怒声道,“当日凤玉凤阙两个混账,将我打伤,若不是老四先往父皇处告了我一状,父皇怎会罚我闭门思过!” “如今你见着了?”徐妃冷笑道,“你想要兄弟情深,偏有人要你的命呢!”在宫中走了几步,徐妃的脸色愈发地不好看了,只对着凤桐说道,“我听说今年选秀,淮安将军的次女,沈静伯的孙女都要进宫,这两个出身不比我差,我只恐圣人贪新鲜,将我撇在一旁。”见凤桐侧耳聆听,她只冷冷地说道,“不管如何,你往外头传我的话出去,别叫这些妖精进来!” “父皇选秀,谁敢阻拦呢?”凤桐觉得这姨母真是天真极了,只苦笑道, “就算进来,我也要这些妖精没有好下场!”徐妃怒声说完,这才对着凤桐好奇地问道,“你这么晚来寻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也是老四的事儿。”凤桐此时便冷笑道,“前几日,他先去肃王府,又没皮没脸地跟着去了英国公府,姨母如今说起来我才觉得,这小子只怕是有自己的心思,想要挣一挣了。”顿了顿,他便说道,“我问起的时候,他还支支吾吾的,不肯说的模样,这其中必有蹊跷。”见徐妃若有所思,他急忙问道,“姨母想到什么不成?” “德妃素来奉承皇后,外头老四又讨好肃王与英国公,”徐妃慢慢地说道,“听圣人的意思,你们也要分府出去,此时必然会封爵,难道会是因为这个?”见凤桐眉头一皱,便急忙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英国公还有一次女。”凤桐目中闪过一丝冷色,慢慢地说道,“老四若是真老实,不想与我相争,必然不会算计娶勋贵之女。若是他真的在打英国公之女的主意,我只怕,他是真想要如何了。”到底天色太晚,他也不能再在徐妃的宫室之中多呆,只与徐妃低声商议了几句,又忍着不耐烦去看了看在襁褓中的八公主,这才一路地去了。 圣人半夜从徐妃的宫里出来,果然叫众妃嘲笑了徐妃几日,照着平常徐妃早就大怒,然而这一次圣人却似乎真的对她冷淡了下来,素日里只歇在皇后处,便叫徐妃老实了许多,只装听不着。 阿元却与太后的感情更好,一老一小同吃同睡,最喜欢的就是在树荫下纳凉,太后虽然知道阿元年纪小听不懂,可是却很喜欢讲自己当年闺中的趣事,见着阿元不时地张着圆滚滚的眼睛拍手直笑,她便觉得心里熨帖,越发地不愿将阿元离手,竟是宫妃的请安也以天气炎热给免了,自己自在地与阿元亲近,有了个有鲜活气儿的孩子在身边,她只觉得自己的日子也活泛了起来。 这几日又有几位公主一同来给太后请安,太后的脸上更加地欢喜,见着花朵儿似的几个女孩儿一同站在自己的面前,她只觉得赏心悦目,还有阿元探头探脑的小模样儿,只叫她笑着与眼前的女孩儿们说道,“可歇好了?莫要中了暑气。” 最前头的一个,便是如今如释重负的三公主。她虽然不知道凤鸣究竟用了什么法子叫外祖家偃旗息鼓,可是心里却是真心感激皇后与德妃,此时急忙笑道,“给皇祖母请安,是我们的光彩,欢喜还不得,哪里会累呢?”见阿元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想到这孩子竟然还为自己奉献了一颗宝石,便忍俊不禁,对着阿元飞快地眨了眨眼,在这孩子陡然张大了嘴时偷偷地笑了。 阿元确实很震惊。 这位三公主,眼瞅着活泼 了许多啊。 就在阿元不知道三公主这算不算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时候,便见一侧,一个不过五岁的女孩儿滚了出来,一把就抱住了太后的腿,笑嘻嘻地叫道,“皇祖母抱我,叫我与阿元妹妹在一块儿。”说完,便对着阿元比了比自己的手腕儿,笑道,“妹妹记不记得这个?我是你五皇姐。”说完,自顾自地就凑在了阿元的小肉脸上,飞快地啾了一下,得意洋洋地笑道,“妹妹的脸软软的!” 阿元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肉脸,许久,觉得自己吃了大亏了,为了讨回来,奋力挣扎,也将自己的小嘴唇儿,戳在了这五皇姐的脸上! ☆、第 28 章 几个女孩儿围在太后的身边,果然就叫气氛活跃了许多。 清凉的树荫下,三公主抚琴,阿元第一次见到的,笑容活泼开朗的四公主吹箫,五公主在一旁忙手忙脚的拨弄琴弦,还有阿元在这淅沥沥的琴声与呜咽的箫声里拍着手叫着,太后看着这几个孩子脸上的笑容,自己的面上也露出了轻松的模样,目光温和宁静,竟是有一种不愿意打破这一切的感觉。看着看着,太后的眼睛便湿润了起来,只是恐叫孩子们看着了为她担心,急忙侧头拭去了眼角的泪光。 早些年,先帝还在,她叫个贵妃压得连头都抬不起来的时候,何曾想过,会有今日的儿女绕膝? 几个女孩儿的悦耳的笑声里头,无忧无虑的,叫太后也感受到了当年的少女时光。她看着这几个孩子出神,便没有见到皇后歇着德悄悄地走到她的身后,也不说话破坏这仿若梦中的一切,只无声地坐了下来,直到女孩儿们的琴声停了,太后的表情再次变回了素日的温和,便上前给太后请安,便听太后指着皇后笑道,“你这大咧咧地来了,莫不是也想着偷闲一回?” “哪里有那么多的事儿呢?若臣妾说,给母后请安,再看看几个孩子才更打紧些。”皇后细细地看了太后身边的饮食,见并无寒凉之物,这才放心,又见宫女们取了冰凉的果子,又只命几个女孩儿不许贪凉多吃,殷殷地告诫了许久,这才与太后笑道,“母后前几日赐婚,叫两位驸马家里头荣耀极了,今儿理国公府与尚书府都有人来谢恩,母后给她们一个掩面,见见她们吧。” “这些事儿,还需要我做什么呢?”太后却听得欢喜,嘴上虽这样说,到底满意,只温和地说道,“我不耐烦动,叫她们过来就是。”见一侧的两位公主脸上都一片的红润,便叹了一声道,“驸马可来了?”见皇后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这才慢慢地说道,“把屏风竖起来,也叫两个孩子隔着屏风见见,心里有个章程。”虽说宫中也重视规矩,不过这样简单的相见,太后却并不以为意。 总不能掀开盖头才知道驸马的模样吧?太委屈公主们了些。 “母后这样说,臣妾只代两个丫头谢过。”皇后见五公主已经一头扑进了德妃的怀里,只一笑,爱惜地摸了摸五公主的小脸儿,这才侧头与太后笑道,“也叫小四过来?”?见太后脸上忍不住的笑容,她便含笑说道,“这孩子如今长大了,口口声声要与姐姐们做靠山,臣妾想着,也得叫两位姐夫看看小舅子的威风,日后也知道些好歹,别一不小心,招了小舅子 的恼怒,吃了苦头。” “小四这样才好。”愿意庇护姐妹兄弟,这样的皇子才是太后喜欢的孩子,况凤鸣素来憨直,难得的一根筋的人,太后也乐得这样的皇子在,总比觊觎皇位好些,便点头笑道,“也叫他见见。”恼怒,还能有什么恼怒呢?只有叫公主伤心,才会叫皇子小舅子恼怒不是?长辈们不好出头的事儿,有个横冲直撞什么都不怕的在前头张目,太后更欢喜些,此时便对德妃颔首道,“你将一双儿女,教养的很好。” “娘娘偏心他,方才这样觉得,不然哪里比得过他的几个哥哥呢?”德妃只谦逊地说了。 皇后却只含笑听着,见五公主扒着德妃,一双眼睛却频频地往阿元处看,只笑着说道,“喜欢堂妹么?”这样不需要勾心斗角的相处,也叫皇后更自在。 “喜欢!”五公主毫不犹豫地说道,“小五以后,要给妹妹做一辈子的姐姐,不叫别人欺负她!”说完,只与阿元两个呵呵地傻笑了起来。 “你们以后,也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皇后的目光温柔如水,只将一旁羞怯的三公主与四公主也拉在自己的面前,温声道,“能生在皇家做姐妹,是你们之间的缘法,出嫁在外头,宫里或许消息不通,可是你们却要记得,今生为姐妹,便要守望互助,帮衬自己的姐妹,不要叫这缘分断绝,彼此扶持,才能在京中更加稳固。”她的目光落在四公主的脸上,含笑道,“你的公主府,我做主建在了理国公府的对面,虽是公主,却是小辈,与长辈的请安,却不可骄狂不往。” 理国公府的太夫人可不是吃素的,四公主若是真想充公主的款儿,只怕当头就得是一棒。 然而见四公主明媚没有忧愁的笑脸,皇后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怜惜。 都以为这话,她是为了叫四公主日后能帮扶不如她的三公主方才这样说,可是皇后自己却知道,这些,却多是为了四公主。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四公主嫁入高门,给太后的长姐做长孙媳妇,固然风光。可是这样的人家儿,哪里是那样好讨生活的呢?虽说理国公府并无失礼不规矩的地方,可是就是按着这规矩,四公主的驸马身边,也已经有两个长辈赐下的经年的通房。虽不叫有孕,可是杵在那里,哪里会不碍眼呢?倒是三公主的驸马因闭门苦读,还未有屋里人,这一来一去,也不知道两个孩子哪个更舒心些。 亏了先朝的时候,便免去了驸马试婚之事,不然皇后还真觉得作为公主,也没有什么趣味了。 到底太后在,皇后只教导了几句,见三公主与四公主相视一笑,目中都带着姐妹之情,心里松缓些,这才使宫人去传驸马与四皇子,自己便与太后回禀些宫务,阿元见她不知何时起,竟不再套那些闪亮尊贵,却十分尖锐的指套了,心里很厚脸皮地将皇后的这一转变,归到了是因为疼惜她,恐伤了她上面,这才扭着自己的小肥爪,在太后的怀里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皇后的手,之后脸上露出了一个快乐的笑容来。 “这孩子竟这样亲近你。”太后见阿元扭着小身子自己高兴得咯咯叫,只与皇后道,“你对她的善意,这孩子自然能感觉到的。”见德妃只面带微笑听着,并不随意插话,也知道她的秉性,因此不欲冷落她,和声说了几句,见德妃一脸恭敬地回了,便对圣人宫中,有这样的皇后与妃子愈发满意,此时只冷笑道,“哀家只说天热不要来请安,便真的不来,可见在一些人的心中,哀家不过如此。” 皇后知道太后这是在挑徐妃的毛病,旁人不过是连带,只不敢多说,只含糊地说道,“大抵是病了。” “所以,才大半夜的将皇帝从你的宫里哭出来,忙不迭地去见她?”说起来太后就有气。皇后当年在圣人储位不稳的时候,是与圣人共患难的情分,况性情温和开阔,太后自然是喜欢的,昨夜里知道徐妃称病,还敢使宫女去皇后的宫里请圣人过去,只怒道,“还知不知道规矩了?皇后的寝宫,也是她一个妃子能冲撞的?”见皇后只淡淡一笑不以为意,便叹息道,“这么个妖精,手段这么花样百出,我看着不喜欢,今年选秀,也要好好儿地挑挑,别叫宫里再有这样的人。” “八公主确实病得不轻,”皇后只低声说道,“臣妾今儿也去看过了,小小的婴孩儿,浑身发烫,哭得什么似的,也难怪徐妃心里紧张些。” “况,”皇后只和声道,“圣人并未委屈我,昨夜里去见了一回八公主,便回了臣妾处安置,并没有留宿徐妃宫中。”也就是因为这,徐妃看她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显然没想到比起给她脸面,圣人更在乎,更维护的是皇后的面子,因此本就得了圣人这样的偏爱的皇后,也懒得与一个小小的妃子计较。 她身为皇后,膝下两位嫡子,只要不行事踏错,自然可以安安稳稳,为何要自降身份,与一个妃子争斗呢? 只今年选秀,选几个年轻美貌的新人,与徐妃闹去就是。 “德妃这是想要说什么?”皇后雍容大气,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见德妃的脸上露 出了迟疑的表情,便含笑问道。 德妃脸上一紧,然而瞬间便恢复了恭敬,只低着头恭声道,“臣妾,想求娘娘今年的选秀,不要给小四指妃。” “这是为何?”太后心里破喜欢凤鸣,况自凤鸣之后,宫中皆是公主,凤鸣是最小的皇子,太后本是想要给凤鸣寻一个好的正妃照顾他的起居,见德妃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便十分疑惑地问道,“若是不指,秋天里小三小四要封爵,难道叫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府里头?”正要再说些什么,却陡然听到远处传来了喧哗声与劝阻声,竟是热闹极了,太后被惊着了一下,就见一个大宫女一脸慌乱地过来,只低声道,“禀娘娘,三皇子与四皇子在前头打起来了,奴婢们拉不开,眼下……” 她一抬头,就见到德妃的目光冰冷地向着那处看去,竟是被唬住了。 第29章 两个皇子打架,太后哪里有心思再问究竟,只匆匆地起身就要过去,皇后急忙起身笑道,“母后往那处去,若是有个冲撞,不是叫两个孩子都心里不安?”她顿了顿,见德妃垂下了头,眼角却带着几分冰冷,显然是怒极,知道德妃素来对四皇子上心,待之如亲子,此时只安抚地拍了拍德妃的手,这才领着宫女往外头去了。 阿元还是第一次见到德妃这样冷肃的表情,虽然这表情消失的极快,却也叫她忍不住缩了缩小脖子,然而却有些羡慕叫德妃露出这样表情的凤鸣,只从太后的怀里探出了头来偷偷地看着德妃。虽然不知道三皇子是做什么的,不过那日凤鸣对她发自真心的笑容还在眼前,阿元心里便先入为主地将三皇子当做了坏人,心里便很有些同仇敌忾的心情。待不大会儿功夫,见皇后引了两个少年过来,后头还有不认识的陌生人,便做出了很正经的……婴儿模样,伏在太后的怀里。 “给皇祖母请安。”两个鼻青脸肿的少年给太后请了安,彼此对视了一眼,同时冷哼一声偏过了头去。 “彼此兄弟之间,你们竟然还能下这样狠的手!”太后本以为拉不开是个夸张的词,谁知见了两个少年这副模样,只心里生出了怒火,厉声道,“你们的拳头,就是挥给兄弟的?!” “这个要问四弟,为何要先行动手,难道忘了我是兄长不成?”阿元见凤鸣身边的那个锦衣少年,目中带着几分寒光,此时竟有些恶人先告状地说道,“我正与两位妹婿说话,谁知道四弟冲过来就打,这是要做什么?!”他冷笑着对对他怒目而视的凤鸣说道,“难道四弟在宫里打旁人不算 ,如今拳头就要落在兄长头上,才觉得威风?!”一转头,便含泪与太后哽咽道,“皇祖母,孙儿不是第一次被打,难道就因为我母妃地位低微,就能叫人随意践踏么?” 这少年竟是在阿元惊讶的目光中,扑到了太后的脚下痛哭。 阿元怜悯地看了一眼被气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地咬住了嘴唇倔强地不说话的凤鸣,见三皇子一边哭一边偷偷打量太后的脸色,又隐约地想到这个家伙似乎从前还说过她家美人大哥的坏话,心里便气愤极了,从小被子里挣扎出来,奋力地给了这家伙的脑袋一脚,还未待三皇子反应过来,便裂开嘴大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往太后的怀里钻,顺便又不着痕迹地冲着这小子的脸上也来了一脚。 阿元还从未表现出对某人的不喜欢,太后心里也惊讶,然而见三皇子捂着脸抬头,看着阿元的目光竟带着阴毒之意,心中便是一凛,只沉默地看了看这个孙子,便只冷淡地说道,“你心里有委屈,我知道了,”见三皇子目中露出了一丝得意,她只在心里摇头,便对着凤鸣问道,“你素来是个妥帖的好孩子,”眼角的余光见三皇子脸上发白,她只做未见,一边安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阿元,一边与凤鸣说道,“究竟出了何事?” “三哥犯了口舌,我听了不喜欢。”凤鸣的目光飞快地掠过了柔声细语地在一旁安慰阿元的三公主一眼,脸上憋得通红,只咬着牙说道,“孙儿在宫里动了手,自然认罚,只是别的孙儿却不认!”到底是什么口舌,他却不愿说了,只做出了一副随意打骂的表情来。 “小四素来心直口快,”德妃心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此时心中暗恨三皇子,却知道不能在此时做出与皇子为难的模样,只温声道,“兄弟们打架,算什么呢?只是小四到底鲁莽了些,三皇子再不好,却也是他的兄长,怎能这样说动手就动手呢?”不着痕迹地给三皇子定了罪,德妃这才含笑说道,“三皇子已受了这样的苦楚,徐妃素来疼爱他,亲娘都靠后的,如今还不得心疼得不行?娘娘且看着徐妃的一番慈心上,饶了三皇子,只罚小四吧。” 这一番话说得十分感人,俨然一副大公无私的模样,可是阿元却听得浑身直冒凉气,这才知道,原来温和的人一旦急眼,真是能一口把你给咬死! 短短的几句话,三皇子不敬生母,捡着高枝儿飞,徐妃勾连皇子的大标签,算是牢牢地贴住了。 “小四也伤的不轻。”皇后哪里肯叫凤鸣吃委屈,此时急忙说道,“母后便饶了他们两个, 日后臣妾一定尽心管教。” “既如此,你回去吧,且叫徐妃不要担心。”太后明白德妃的意思,只是徐妃真心叫她厌恶,连带三皇子这样与她走得近,便叫太后心里不喜欢,只叫一脸不甘的三皇子下去了,这才见阿元一边打嗝儿一边不哭了,还好奇地看着龇牙咧嘴的凤鸣,心里摇头一笑,只将凤鸣唤到了自己的面前,见阿元的小爪子在凤鸣手臂的伤口上一戳一戳,急忙握住了她的手,这才与凤鸣问道,“是你不能说的?” “嗯。”凤鸣的目光,落在后头拘谨地立着的两个年长些的少年的身上,目光微微一顿,便低声应道。 他今日好容易得了空,因前些时候好好儿地收拾了汪家的那小子,叫他以后不敢再拖累汪嫔与三公主,正得了母妃的夸赞心里快活,想着往肃王叔处去寻几个堂兄弟玩耍,就听说两位驸马进了宫,心里好奇以后的姐夫长什么模样,他便一路兴冲冲地过来了,却见着他好三哥比他还早,已经与两位驸马搭上了话儿,正说着什么。早知道这三哥不是个好东西,凤鸣只留了个心眼儿,偷偷上前,一听就勃然大怒。 他的好三哥,正一脸关切地在与三驸马交流三公主的外祖家极喜欢她,还往宫里送了许多的玩意儿。眼瞅着这小子不坏好意,凤鸣哪里还能忍得住,竟是也有叫三皇子说不出那些关于红豆数珠儿的事儿,跳出来闷头就打,堵住了三皇子的臭嘴,如今虽然太后也在询问,他也知道三公主这桩事儿不是好事儿,只忍着不肯说,只想着回头叫德妃提醒三公主,好好儿地将此事与三驸马掰扯明白,免得夫妻生了嫌隙。 一边想,凤鸣一边还用“凶狠”的目光看了看身后的两位驸马,直叫两名刚刚领教了小舅子的凶横的文弱少年头上冒汗。 亲哥都说揍就揍,姐夫,算个屁啊!况且瞧着太后的模样,苦主三皇子竟是就这样偃旗息鼓,四皇子一点儿错都没有,就叫两位一开始还觉得自己蛮幸运的驸马心里打起了鼓,心里暗暗定计,不要与这小舅子对上,不然没有皇子的身份,在这样威武的家伙面前,真是凶多吉少。您说公主怎么办?呵呵……铁打的公主流水的驸马,这次被揍死,换了新的不就是了? “叫你来,是为了叫你见见你的姐夫,你偏成了这样儿。”皇后只将凤鸣拉在身边,一边温柔地给他拍打身上的灰尘,这才推他道,“泥猴儿一样,快去好好儿地拾掇拾掇。” “叫姐夫们看笑话了!”凤鸣豪迈地在两名少年强笑的表情里大声道,“我与姐姐 们感情好,本是想着与姐夫们念叨念叨,叫姐夫们别薄待了姐姐,如今竟是不能够了,改日,我做东,算是给姐夫们赔礼。” 堂兄您再不走姐夫们就要给你跪下了。 阿元觉得凤鸣这妥妥的是在威胁啊,简直就是在用三皇子血淋淋的下场在告诉姐夫们——都老实点儿!不然老三就是你们的下场!心里很认同这种成亲前先给个下马威的做法,自己也努力地握着小拳头挥了挥,表达了一下自己与凤鸣一般的心情,不怀好意地看了看这两个少年。她,她虽然如今还小,不过总是会长大的,若是真敢叫她堂姐不开心,板砖啥的,公主殿下用的还是很趁手的! 凤鸣在皇后的催促里换衣裳去了,太后这才看着眼前这两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满意地点了点头,只含笑说道,“日后,不可叫公主吃委屈。”见这两个少年低声应了,这才点头,目光落在了身侧,因事发突然并未来得及竖起屏风,因此只大大方方地站在她的身边的两个女孩儿,到底满意,只叫这两个少年走了,又与两府中的女眷说了几句话送出去,这才对着一旁的皇后说道,“今日的事儿,不过是兄弟拌嘴,无关其他。” 若是宫外有了凤鸣不敬兄长大的话头,到底与凤鸣不利。 这个皇祖母,很偏心呀。阿元偏着头听着太后为凤鸣打算,心里这样想着,却觉得自己更喜欢自己偏心眼儿的皇祖母了。 被外祖母的偏心眼儿打动了的阿元,却听到此时,突然一声凄厉的哭嚎,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一头撞了过来,扑在了太后的脚下只嚎啕道,“皇祖母,给孙女儿做主啊!” 第30章 阿元被这女子凄厉的哭喊唬了一跳,探头出去,就见这半点儿都没想着先给太后皇后请安的,却是一位妙龄的女子,美貌绝伦,眼角眉梢却带着几分自矜的尊贵,哪怕是这样狼狈,却还是叫人有无法忽视的感觉。然而见到这女子脸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儿,阿元心里便倒吸了一口凉气,感觉到挥出这巴掌的人的那种深深的凶残。 “你这孩子怎么过来了?”太后却似乎并不是很喜欢这女子,然而见她已经这样一脸伤痕,到底忍不住心软,只将阿元放在三公主的怀里,自己扶起了哽咽的女子,叹息道,“不是叫你在京里好好儿地待着?千里迢迢的,你这幅样子赶过来,叫人怎么说你呢?你的脸面,还要不要?”见这女子还要呼喊,只呵斥道,“闭嘴!这一次,又是什么事儿?!” “二皇姐先理妆吧。”三公主 与四公主对视了一眼,心里都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亏了方才的两位驸马已经退下去了,不然见着两位公主有这么一个皇姐,再想想二公主的名声,那还得了?只怕心中就要生出芥蒂之心来。想到二公主的生母唐妃叫破了自己外祖家的秘事,叫自己的姻缘险些一脚踩空,况素日里二公主一向傲慢,不将出身低微的三公主放在眼里,三公主还没有圣母到别人糟践自己还巴巴儿地往上头攀扯,不过见阿元软乎乎地趴在自己的怀里,恐她惊到小小的婴孩儿,便出声轻声道。 阿元这才恍然大悟,知道来的这位,竟是才从前听说过的大名鼎鼎的二公主。 据说这位堂姐最新的传闻,是一碗药下去落了二驸马身边通房的胎,顺便在二驸马家中很是恶毒地诅咒了一下关于断子绝孙是个什么意思,京中侧目,只是大抵此事已经解决了,也不知眼下,都是因为什么事儿了。偷看了二公主娇艳脸上的巴掌印儿,阿元缩着脖子将头埋进了三堂姐的怀里,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往软绵绵的地方拱了拱,蹭了蹭自己的小脸儿。 “我与皇祖母说话,有你什么事儿?!”二公主却并不领情,此时明白过来,先给太后与皇后德妃施礼,这才冷笑一声道,“怎么着,瞧着我的笑话,你觉得自己得意了是不是?”她刚入避暑山庄,先去见了她的母妃唐妃,见唐妃一脸恨恨,知道两个妹妹一个嫁给有上进心的有为子弟,一个嫁给理国公府的嫡长孙,心里只恨得不行,再想到当年,她也是目光很好地看中了自强的读书人,偏父皇棒打鸳鸯,叫她姻缘不顺,只抹了一把脸讥讽道,“怎么着,现在就要与你皇姐充大学士夫人的款儿?” “够了!”太后见二公主在自己面前也敢这样放肆,只呵斥道,“你来哀家这儿,就是为了与你皇妹滋事?”比起温柔可人的三公主,素来跋扈的二公主在太后心中向来形象不大好。 “皇祖母,若是皇祖母都厌弃了我,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呢?”听到太后竟然更偏心三公主,又见太后的目光温和地对着三公主温言抚慰,二公主的心疼的厉害。早年她未出嫁,因大公主早殇,她其实是实际上的长女,很得圣人的宠爱,连皇子都靠后的,这才养出了她说一不二的性情,只是在姻缘上栽了一个大跟头,很不如意,待回宫,她便惊愕地发现,圣人的目光,更多地落在了她的几个妹妹的身上,特别是德妃所出的五公主,还有肃王府的荣寿,竟是有风头无两的势头。 眼角的余光见着五公主已有按捺不住的模样, 不是四公主偷偷地抓着她的手,就要上来与她争执,二公主气得不轻,觉得这几个皇妹这是无视自己的威严的意思,竟一时忘了自己此番前来所谓何意,只流着眼泪与太后哽咽道,“当年皇祖母何等慈爱,如今,竟是叫孙女儿自生自灭么?”她仰着头说道,“既然孙女儿这么讨人嫌,便叫我一头碰死了,大家清净!”说完,作势一头向着一侧的石栏碰去,到底叫皇后急忙使人拦住,这才哽咽了起来。 这一哭,便哭出了可怜的意味。 太后与皇后对公主素来优容,况当初,太后也是真心疼爱过二公主的,此时心里便软了,只将倔强地立在一旁的二公主唤到了自己的面前,这才叹道,“说说,这次,又闹什么?”摸了摸二公主的脸,太后只问道,“是驸马打的?我说你也是,闹成这样,驸马跟着没脸,莫非这日子不能好好儿地往下过?”到底叫身边的大宫女往寝宫去了取白玉膏来,亲手给二公主上了药,摇头道,“你的脾气,也该改改,你家驸马,还不够听话的?” 二公主初嫁之时虽然名声不大好,不过这样身份尊贵的公主下嫁,二驸马一家是真心将二公主当祖宗似的供着,无有不应。倒是二公主,说什么要给心上人守身如玉,连同房都不肯,初时二驸马也忍了,毕竟还有一句话,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不是?不料二公主愈发地张扬,竟是屡屡对公婆不敬,摆着公主的谱儿给人当主子,呵斥驸马,不过半年,二驸马便生了异心,日日也不去公主府感化公主老婆了,只在府里纳了几个妾室自在逍遥。 太后当初就为二公主糟心的不行,只是二公主却似乎一门心地厌恶驸马,谁又能说出什么来呢? “讨几个通房,还敢有孕,这叫听话?”二公主只切齿道,“贱人就是贱人,竟敢越过我去生下庶子,这不是在打皇家的脸面?!” 皇后嘴角动了动,有心想说既然如此,你倒是给人生一个呀,然而想到唐妃素来都不是省油的灯,恐她在这上头做文章,便只吞下了嘴里的话,只侧耳聆听,并不多言。 二公主也知道皇后并不是很喜欢她,只是对于皇后,她并不是十分在意,此时只与太后哀求道,“这日子,孙女儿是真过不下去了,还求皇祖母帮帮我,叫我和离。” “就为了这个,将你打成这样?”太后一开始,不过是以为这是二驸马怒极给了二公主一个耳光,然而见二公主对自己的问题避而不谈,又想到从京城到此处,也有几日的行程,什么伤也都散了,便看了看二公主脸上 ☆、第33章 阿元叫人抱进来的时候,正一眼对上这女孩儿。哪怕自己也是个女孩儿,都被这样淸艳到无法描述的容颜给震撼了一下,就见这女孩儿一身素雅的桃花锦衣裙,一枝盛开的桃花自衣领延伸到了肩膀处,衬得那张脸更加地动人心魄。一把乌黑的长发懒懒地挽着一个髻,只插了一对儿白玉玉兰花模样的发钗,除此之外,竟是再无旁物,可是就这样简单,却叫这女孩儿如同暗夜里的明月一般姣姣生辉。 阿元的目光落在这挺直了脊背无声落泪的女孩儿的脸上片刻,便哭着张着手向肃王的方向伸去。 她才生下来不久,虽然这几个月凤卿也病了几回,可是她却没有想到,凤卿竟然一病就会这样重。 此时阿元的心里,恨透了二公主。若不是她生事气急了凤卿,也不会有今日之事。可是也觉得是自己之故,心里愧疚的不行,叫肃王抱在怀里,便憋得小脸通红。 “没事,阿元别担心,你大哥,”肃王低头安抚地拍着阿元的小身子,忍着心里的悲伤低声说道,“这孩子有神灵庇佑,不会这样离开。”这话,也不知是说给阿元,还是说给自己听。毕竟,凤卿几次这样大病,却也没有这次这般来势汹汹,连太医都不敢用药。目光落在了那只是闭目无声的女孩儿的身上,肃王心里微微一叹,还是温声道,“你也去见见你表弟。” 到底在心里可惜,暗道了一声只怕无缘。 这女孩儿是肃王妃堂姐,英国公亲妹之女,与凤卿同年。从小青梅竹马的情分,就为了凤卿的身子,甚至拜了一位名医为师努力学习医术,就是为了在日后给凤卿调理身子,没想到眼下,却又是这样的局面。心中默默叹气,肃王却见这女孩儿并不动,便疑惑地问道,“阿舒?” 这女孩儿名为蒋舒云,她家中世代书香,外祖父又是阁臣,如今父亲官拜正四品佥都御史,称得上是名门望族,她又是家中的长女,素来为长辈喜爱,因此名为舒云,有云卷云舒之意。 蒋舒云却并不动,只立在堂中,忍着自己的眼泪,低声道,“姨丈的意思,我明白,只是,”她再次哽咽了一声,便低声道,“我与二外祖父传书,请那位有名的神医前来,如今听说正在路上,请姨丈与诸位大人费心,叫表弟再坚持几日。”她长了凤卿几个月,此时便唤了凤卿一声表弟,见肃王闻言目中一亮,连一旁的太医也连声称颂那位神医不同凡响,这才微微一福,低着头往里头去了。 “还请诸位大人费心。”虽然神医也未必能治 好凤卿,可是肃王与阿元的心里都生出了希望来。肃王对着几名太医缓缓颔首,迟疑地看了怀里的阿元一眼,见她的一双眼睛毫不迟疑地向着凤卿的所在看去,嘴角勾起,便不顾忌讳,带了阿元入了里间,见肃王妃伏在一旁哽咽,蒋舒云已经接过了丫鬟手中的帕子小心翼翼地给凤卿敷脸,便将阿元放在凤卿的身边,看着她立刻便抱住了大哥的手臂,这才扶着肃王妃的肩膀轻声安慰。 此时在外的凤唐兄弟都冲了进来,都是自家人也不避讳,只轻声彼此安慰,便坐在一起,也不假手于人,只亲手照顾凤卿。 隔了一日,阿元正趴在凤卿的手臂上打盹儿,便见外头传来了大声的叫唤,一抬头,就见四皇子凤鸣风风火火地抓着一个口中骂骂咧咧的老头儿冲了进来,叫道,“神医,神医来了!”一把便将那龇牙咧嘴的老者给拉到凤卿的床前,凤鸣也不顾肃王一家如何瞠目结舌,只顿足叫道,“神医来看看,阿卿如何了?!”说完,便转头与肃王说道,“我昨儿听说了这事儿,便想着去迎迎神医,果然见到,这才快马加鞭带着神医来了!” 到底是行宫,若是这位名为程静的神医想要入宫,只怕还要多费口舌。凤卿病重之事如今在宫中闹得沸沸扬扬,凤鸣如何能不知道?偷偷听到德妃与皇后的谈话,却是皇后想着专门遣人去引神医入宫,凤鸣便自己偷偷地跑了出来,路上果然遇上了程静,便一路抓着这位神医入了宫中来给凤卿看病。 “小四若有冲撞之处,还请神医看在他担忧堂弟的份儿上,不要与他计较。”肃王此时便急忙对揉着自己腰的程静说道。 一旁的肃王妃如同见着了救命稻草,一叠声地使人出去传东西,补偿神医。 “不必了。”阿元瞪着眼睛,就看着这老者嘴里低声嘀咕了一些什么,虽看着玩世不恭的模样,然而目光落在凤卿身上后,便郑重了许多,一挽袖子便将手搭在了凤卿的手腕上,闭目沉吟了许久,这才低声道,“脉相很乱,且虚浮无力,根子里带出来的弱。这孩子是早产?”目光落在忐忑的肃王夫妻的身上,他便淡淡地说道,“不过这不是重点,而是,他孕育的时候,似乎母亲思虑过甚,有惶惶不可终日或是悲苦之意,这如同胎毒,与生俱来,不好根治啊。” 他说到这里,肃王妃一阵摇晃,险些厥过去。 思虑过甚,悲苦,自然是有的。 当年凤卿的生母背负着那样的孽缘,连安国公府都不能回去,又叫宫中遗弃,再如何舒朗开阔, 也难免生出了离世之意。肃王妃当年并未在意这个,毕竟这样的经历太过离奇,心中烦闷在所难免,可是如今听到这竟然是凤卿的病根,肃王妃只觉得浑身突突直跳,再也坚持不住,身子一软便往地上滑去,叫肃王眼明手快给接住,只伏在肃王的怀里哽咽道,“没想到,没想到竟是这样!” 母亲叫父亲宠成那样,有什么惶恐或是悲苦呢? 凤唐兄妹几个虽然觉得有些违和,然而此时正是要紧的关头,竟是将程静的诊断给抛在一旁,只急声问道,“可还有救?” “想叫他活着么?”头发胡子花白的老者整了整自己叫凤鸣拉扯得歪歪扭扭的衣裳,侧头懒洋洋地问道。 凤唐一把按住身边两个恨不能给这老者一拳的兄弟,深深一礼,口中道,“还请神医出手救救我大哥!若是,”他咬着牙说道,“若是能叫大哥痊愈,凤唐愿倾力相报!”他是肃王府的世子,这一句倾力,便是很重的承诺了。 虽然觉得这神医态度叫人生气,可是凤玉凤阙还是忍着心里的焦急给程静施礼。这老者本就在观察几个男孩儿,见到了此时,身为宗室子弟的几兄弟竟愿意在自己面前低头,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正要说些什么,就感觉自己的手叫一只小小的手给抓住了,一低头,就见凤卿床上的那个小小的婴孩儿,抓着自己的手,眼里滚出了眼泪来。诧异不已地伸手给这孩子抹眼泪,他这才叹道,“很多年,没有见到这样齐心的兄弟了。” 他成名三十几年,十年前便不再问诊,就是看烦了大家族中的争斗,下毒的,诅咒的,还有陷害的,作为大夫他见了不少,眼见兄弟阋墙。如今见着最黑暗污糟的皇家竟然还出了这样的亲近的兄弟,便有些感慨,此时便收了方才的戏谑,郑重地说道,“几位殿下放心,康王的健康,包在老夫的身上。”他既然敢说这话,自然是有几把刷子,便含笑道,“只是康王殿下体内的胎毒日久,拔出全部还需要一些时间,不过,”他慢悠悠地说道,“今日醒来,应是没有问题的。” “只要神医能救我儿……”肃王一脸郑重地说道。 “我救他,又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程静却挥了挥手,满不在乎地打断了他的话,这才对着凤唐兄弟颔首道,“虽然日后,殿下的身体还是虚弱,可是活到四世同堂,老夫还是可以做到的。”说完,便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立在肃王妃身后,一双狭长的凤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凤卿的蒋舒云,这才捋着胡子慢悠悠地说道,“若是娶一个精通医理 的媳妇,那就更合适了。” “神医说得对!”知道凤卿竟然能够痊愈,肃王妃简直将程静崇拜到了极点,哪里管他说了什么,只没口子地应承同意。 倒是肃王见程静胸有成足,知道凤卿无碍,心里活泛了起来,见肃王妃已经头昏脑涨了,便嘴角微微一抽,看着那老者哈哈一笑,也不去看蒋舒云是个什么表情,只低声无奈地说道,“你知道他说了什么?”见肃王妃回头瞪他,他也不恼,只拉着媳妇走到了凤卿的身边,一脸认真地看着程静再次给凤卿号脉,之后,便过来写药方子,嘴里骂道,“这么虚还给吃人参!热毒出不来,身子还能好?!” 见他有精神骂人,肃王心中更是轻松了许多,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只低头认了罪。 只是此时肃王处声势稍缓,另一处雕栏画栋的宫中,三皇子看着头上缠着头带,哭哭啼啼的徐妃,目中现出了一丝阴鹜来,低声道,“太医院,一个太医都没有?” “为了那个一个病秧子,如今太医院里,除了一个给太后皇后看诊的,都在肃王处,可是那一个,不定什么时候就叫太后召唤,谁敢使唤呢?”徐妃此时只倚在床头垂泪道,“我的宫里,圣人这几日来得越发地少了,前头里还歇在德妃处一回,除此之外,便只是皇后皇后皇后!”见身边的大宫女一脸惊慌地进来要掩她的嘴,她便瞪起了眼睛喝骂道,“胆子这样小,你这是来服侍我,还是给皇后做奴才的?!” 之后,便与三皇子凤桐抱怨道,“不过是个宗室,还能越过我去?你病了,你父皇也没有这样着紧,竟将整个太医院都搬过去了似的!太后也不知道发什么疯,还说出太医与凤卿同死的话来,不是说他不受宠么,怎么就成了如今这样?”见凤桐咬牙切齿,她便继续说道,“肃王一家,这恩典也太过了,我听说今儿一早,凤鸣就风风火火地往肃王宫里去了,这么上杆子巴结,可见是个聪明人了!” “又是他!”摸着嘴角的淤青,凤桐目中闪过一丝厉色,冷笑道,“老四是个没脑子的,还敢往浑水里趟,找死不看日子呢!” “听说这一回那病秧子病重,与二公主有关。”徐妃便若有所思地说道,“圣人不知其中原委,却还是大怒,那天晚上就叫二公主滚回京里去,又呵斥了唐妃,我瞧着这两个,是有失宠的架势了。”说完,便眉头染上了愁色道,“竟看重到这个份儿上,只怕日后,你是不及他的。”挑拨了几句,见凤桐的脸上染上怒色,这才满意地说道,“你是我的亲外甥,姨 母难道会眼看着你比老四那莽货还不如?以后圣人在我宫里,我总是要给你说些好话的。” “多谢姨母。”凤桐感激地一礼,这才沉着脸说道,“姨母乃是宫妃,病成这样竟无人看顾,我是看不过去的,一会儿便去王叔那里,给姨母寻个太医来。”见徐妃的脸上露出了欢喜之色,这才微微颔首,一路忍着气往肃王处去了。 肃王处,却是一片的笑声。 神医,真的不是吹出来的。程静几根银针下去,又给凤卿灌了一碗药,虽然凤卿未醒,然而连阿元都能够看得出来凤卿的脸鲜活了许多,不再如之前那样的死白,连呼吸都有力了起来,此时一块大石落了地,那程静已经甩着手,在一群太医崇拜的目光里打着哈欠走了,阿元这才滚到凤卿的身边,试探地握住了他的手,见不是那样冰冷,便眉开眼笑了起来,一边含糊地叫着,一边在凤卿的身边乱滚。 还没滚几下,就叫一双温软的手给接住,阿元好奇地抬头一看,就迎面叫蒋舒云那张美丽得叫她心惊肉跳的脸给冲击了一把,如今轻松了,就有时间看着美人儿流口水了,阿元呆呆地看着这样的美人对自己露出了一个宛如冰雪化开的笑容,嘴角便很羞耻地有口水滴滴答答地染湿了身上的小被子,似乎见美人还很和气,一爪子便搭在了美人的手上,傻笑着摸了摸。 “这是你表妹,”肃王妃经了此事,更喜欢姐姐的这个女儿,目光温和地在后者有些羞涩的目光里说道,“别管别的,你只唤她阿元,她也喜欢。”果然见阿元欢欢喜喜地叫了起来,便爱怜地摸了摸蒋舒云熬得通红的眼睛,温声道,“你几日都未合眼,如今去休息吧。” “我想看着他醒。”蒋舒云只小声求道,“姨妈,别赶我。” “你这孩子。”肃王妃照顾了凤卿这么久,自己都熬不住,更何况蒋舒云,只是想到这孩子素来固执,只好与她说道,“阿卿没这么快醒,我不赶你,只是阿元在屋里憋得久了,你带着她去外头走走可好?”见蒋舒云微微犹豫,低着头看了阿元期盼的眼神后,点了点头,这才在脸上露出了笑容,催着蒋舒云往外头走了,自己坐在了凤卿的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儿子,等着他醒过来。 阿元叫蒋舒云抱着,真是舒服的紧。她到底还小,强挺着陪着凤卿,却还是忍不住睡了,想到蒋舒云竟是日夜都不合眼,如此情深,甚至不在乎她的大哥是个病人,便对这表姐喜欢极了。见她种种行事,显然是对凤卿有情分的。虽然并未从凤卿的口中有过这表 姐的只言片语,不过女子的声誉很重要,只怕凤卿也是恐自己一病没了,叫蒋舒云以后无法嫁人,阿元还是能够理解的。叫她诧异的,却是蒋舒云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竟是与凤卿身上的一模一样,便叫她如同撞破了一个大秘密那样手舞足蹈了起来。 蒋舒云只觉得表妹似乎比寻常的婴孩儿活泼了许多,不过到底是自己嫡亲的表妹,蒋舒云性情虽然恬静,却并不讨厌阿元这样活泼,此时不愿在宫中乱走,便抱着阿元坐在离肃王宫里不远的一处绿荫底下,看着不远处的宫女们拾掇花花草草,只将脸贴在阿元的小脸儿上,低声道,“他能痊愈,日后不再受这样的折磨,我,我真欢喜。” 阿元也很欢喜。 阿元蹭了蹭美人柔嫩的脸蛋,笑得见牙不见眼。 “我这一生,只愿他平安康健,安享太平。”蒋舒云浑然不知道怀里这个小东西,她,她有着成人的灵魂,此时还在不知情地将自己的小秘密给吐露出来,完全没有见到阿元已经叫这表姐加未来的大嫂的深情告白惊喜得呆住了,只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小声道,“那么,是不是当年他的承诺,便能够兑现了呢?” 什么承诺? 阿元拱着小身子急坏了。 “只要他能活过十五岁,便娶我。”蒋舒云红着脸喃喃道,“其实他不知道,只要能与他在一处,哪怕只有一日,我都欢喜。”下意识地摸了摸一脸憧憬的阿元的脸,她便轻声道,“他与我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有了这样的誓言,便是他不要我,我又能去嫁给谁呢?”得到了这样的情谊,蒋舒云就觉得,哪怕这一生都不再嫁人,可是有她心爱人的这些回忆,也足够了。 “他说只要我一个。”到底是女孩儿,蒋舒云说到这里,便十分羞怯,便只抱着阿元低低地笑了,这一笑,仿佛空气里都泛起了清雅的香气一般,叫阿元晕头转向的同时,也叫另一个看过来的少年迷住了眼,怔怔地看了过来,竟驻足不动了。 蒋舒云只觉得一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带着几分放肆,叫自己很不喜欢,皱着眉头向着前头看去,就见一陌生的少年正对着自己露出了惊艳的表情。混未想到后宫之中竟然还会有这样的男子出现,蒋舒云便微微皱眉,面无表情地起身,抱着阿元就走,才走了几步,便叫那几步奔过来的少年拦住,对着她笑道,“你是谁?为何在这宫里?”说完,见蒋舒云只低眉敛目,便温声道,“我是皇三子凤桐,你不要害怕。” 却不 知蒋舒云听到这是三皇子,眉头皱的更紧了。 她方才见识过风风火火,一片赤诚的皇四子凤桐,只觉得心神开阔,可是见这皇三子目中晦暗,偏要做出一副大方的模样,便觉得厌恶,只不将这情绪放在脸上,低声道,“给殿下请安。”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 阿元早就认出凤桐这家伙了,见他竟然似乎对自己的美人表姐起了坏心思,新仇旧恨加一块儿,便张牙舞爪地对着凤桐伸出了小爪子。见了这个受太后喜爱的小崽子,凤桐只在心里咬牙,却不将一个婴孩儿放在眼里,只对着蒋舒云挑眉笑道,“怎么,莫非是皇婶的亲眷更高贵些,连本殿下都不配知道你的名字?”能够出现在肃王处的女孩儿,自然只可能是肃王妃娘家的女眷,虽然从未见过蒋舒云,可是凤桐看着蒋舒云的目光,却带了几分炙热。 这样的美人,也算是难得一见了。 “还请殿下自重!”见凤桐竟然要来拉着自己的衣袖,蒋舒云脸上就是一变,向后退了一步,郑重地说道,“冲撞了殿下,是臣女的不是,还请殿下见谅。”说完,便绕过了三皇子就走。却并未见到,对她竟然在自己摆明了身份后还这样冷淡,凤桐已经生出了怒意,想到肃王妃的家中,除了英国公还算能入眼,其他的他也并不放在眼里,心中便生出了一股子戾气,冷笑道,“自重?!不自重,你又能奈我何?!” 大不了,将这美人收入府中,做个侧妃日日赏玩也是好的,更何况还能打肃王夫妻的脸,还真是一箭双雕! 想到此处,凤桐的目光就亮了起来,一步向前便要抓蒋舒云的肩膀,眼看就要美人在手,凤桐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却冷不丁,便叫一只手斜刺里伸出来,死死地握住,他下意识地转头,便对上了凤唐一双愤怒的眼睛。 ☆、第34章 “三哥。”凤唐将凤桐的手腕子握得咔吧一声,听到凤桐一声闷哼,心里冷笑一声,这才侧头,示意露出了惊容的蒋舒云回去,对着凤桐冷冷一笑,挑眉道,“三哥有什么事儿,还要与我表姐说?” 见凤桐疼得脸色发白,却只目中一闪,他便淡淡地说道,“该想的三哥自然要想,不该想的,”他冷笑道,“也别自己做梦!”说完,便将凤桐的手甩在一旁,慢悠悠地说道,“若是叫皇伯父知道,本该在外头上进的三哥却在这里调戏女孩儿,只怕对三哥会不大好,对不对?”说到最后,已经带了威胁的意思。 凤桐手腕差点叫凤唐掰断,心里恨得咬牙,本想闹个天翻地覆,叫那女孩儿名声尽毁,不得不嫁给他算了,然而听到凤唐提到了圣人,心中就是一凛。 比起美人,还是圣宠更重要些。想到此处,凤桐便勉强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道,“不过是好奇,何尝需要堂弟费心呢?”见凤唐并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模样,也知道他与太子二皇子走得近,不过是圣人往避暑山庄避暑,叫太子与二皇子在京中留守,如今不见面,方才有了空闲,便只将心中对圣人偏心的愤恨压在心底,对凤唐颔首道,“我姨母病了,太医院的太医只顾着皇祖母与母后,因此我来想与王叔求一位太医。” “姨母……”凤唐将这么个称呼含在嘴里品了品,见凤桐到如今都未曾发觉这里头的不对,也懒得提醒他,脸上也露出了虚伪的笑容道,“到底是外甥,就是这么贴心。”侧头叫远处等着的一个小厮往里头请太医出来,凤唐便含笑与凤桐说道,“请徐妃娘娘保重身体,不然,日后只怕叫皇伯父担忧。”担忧?在宫里,皆是庶母,哪里还有什么姨母?!凤桐觉得母家更重要,甚至凌驾于皇家,这简直就是在找死。圣人没听过也就罢了,听说过这样的称呼,只怕徐妃与凤桐失宠也就在眼前了。 好整以暇地抱臂看着不甘不愿地往蒋舒云消失之处看了一眼才走的凤桐走得不见了踪影,凤唐脸上的笑容这才冷了下来,心里暗道了一声蠢货,他唾了一口,这才自己往屋里去了,却将凤桐记在了心上,等着他墙倒众人推的那一日再一一清算。 至于如今,一个宗室世子,找皇帝的麻烦,圣人的心里,只怕要对他生出不喜欢来。 到底不愿意叫肃王妃多心,况凤桐是皇子,就算告了状,顶多是申斥一番罢了,倒叫家里人不痛快,蒋舒云不知凤唐已将此时禀告了大怒的肃王,自己只将此事掩在心中,只等着回去告诉自家父亲,求父亲 张目。阿元却替表姐委屈极了,只日日躺在凤卿的身边,想着如何报仇。 她虽然是女孩儿,可是十分小心眼儿,记仇的功力很不一般,如今二公主与凤桐已经超越了所有人成了她的大仇人,只等她能够行动,就要报仇。 肃王妃哪里知道阿元在想这些呢?日日紧张地看着程静给凤卿施针,又用药调理,过了三日,便见凤卿慢慢地张开了眼睛,有些迷茫地喃喃道,“我还活着么?!”他昏昏沉沉的时候,只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却没有想到,竟然还有醒转的这一天。还未多说,就听到身边传来了一声抽噎,袖子一动,他勉强侧头,就见妹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全是眼泪,怯怯地看着自己,也不敢靠近的模样,嘴角便露出了笑容,挣扎着摸了摸阿元的头顶,低声道,“妹妹在,我很欢喜。” “你这孩子。”肃王妃也在一旁落泪,只拉着凤卿的手絮絮叨叨道,“江南的神医进京了,说是你的病并非无药可救,以后你能长命百岁的。”一边说,她便一边摸着凤卿的头发说道,“以后,可别再这样吓人了。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办呢?”见凤卿眼角滚下了泪来,只急忙强笑道,“这是喜事儿,以后你的身子会好好儿的,咱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长命百岁?”凤卿的目中,露出了希望的神色,见到蒋舒云立在肃王妃身边,也含着眼泪看着自己,心中却生出了无限的欢喜来,低声道,“以后,我也能好好儿地过日子。”若是真的这样,他便不会辜负了心爱的女孩儿了,对不对? 见肃王妃急忙将要往自己身上滚的阿元抱走,凤卿只在蒋舒云走过来的时候,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若是我能给你幸福,等我们长大,就成亲,好不好?” “嗯。”蒋舒云清冷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个鲜明的笑容来。 肃王妃此时立在门口,赶着也扒着门框偷看的儿子们出去,自己看着那床榻前一双美貌绝伦的璧人,只觉得十分欣慰。 凤卿病愈,然而恢复起来也很慢。阿元守了美人大哥几日,见他如今见着自己就往外撵,显然恐过了病气儿给自己,便怏怏地回来太后处,见这位老人似乎也吃斋念佛,有给凤卿祈福的意思,便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心里感激,与太后愈发地亲近了。 待回了京,太后已有离不得阿元的意思,只径直地将阿元抱入了自己的宫中抚育,完全无视了圣人无奈的苦笑与肃王夫妻哭丧着脸的表情,自己只与阿元在宫中玩耍。这一耍赖, 便过了数月,竟是除了肃王妃来给自己请安,绝口不提放阿元回肃王府。阿元也有心陪伴这其实十分寂寞的老人,况也知道眼下肃王府两侧皆在破土动工,连凤卿都安置在别院里,愈发地不肯回去了。 这一日,三公主正得了几片极美的枫叶,想着与太后赏玩以做孝道,更何况眼下正是选秀,宫中秀女极多,三公主在自己的宫里,频频听汪嫔说起秀女之事,便觉得十分心烦,有心想与汪嫔说道说道,既然早就失宠,管她谁入宫都一样的事儿,只是瞧着汪嫔的模样,她还是不忍心说这些,只好出来解闷,如今太后对她日渐和蔼,她自然不是二公主那样将自己折腾失宠,如今连驸马一家都不将她放在眼里的蠢物,也是要投桃报李一二的。 如太后与阿元那样一见面就对眼儿的缘分,是真的不多见。更多的,却是情分都是日积月累地相处出来的。 堂妹虽然受宠,然而三公主对本不属于自己的恩宠并无嫉妒,想到皇后与她说起,来年公主府便能建好,她便能够出嫁,三公主的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想到那日见到的驸马年轻文雅的脸,只觉得脸上发烫,甩开了身后跟着的宫女到了太后的寿安宫。她素来常来,宫人们也不阻拦,只领着她往偏殿走,心中正疑惑的时候,三公主便听到有清脆的小铃铛的声音从偏殿传来,还有婴孩儿咯咯的笑声。 听见这是阿元的声音,三公主也觉得这样没有忧虑的笑声叫人心里松快,便紧走了几步,一进殿门,就见极大的殿上,尽数铺着厚厚的绒毯,一个穿得跟红包儿似的小肉球儿,正撅着自己的小屁股在地上飞快地乱爬,一边爬,一边白嫩的小脚踝上的金铃铛便清脆地响起来,这小包子侧头看了三公主一眼,脸上便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流着口水扑上来,抱着三公主的大腿不撒手,还使劲儿地往三公主的身上扒拉。 见阿元这样淘气,三公主无奈极了,只俯身将阿元抱起来,看着她的小肥爪毫不犹豫地向着一处叫轻纱遮蔽之处指去,叫道,“呀!”皇祖母在那里! 三公主只往那处走去,果然挑开了纱帐,就露出了含笑看着阿元的太后,心里有些无奈,却觉得太后这是往孩童上过了,三公主却还是觉得欢喜,只将阿元在手上颠了颠,这才揶揄地笑道,“可见皇祖母费心,阿元,这是又沉了。” “呀!”阿元骄傲地扬了扬自己的小脖子,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的小肚皮越发鼓鼓的有什么不对。 作为一个幸福的小婴儿,可不就应该可劲儿地长肉 么! “这可是福气!”太后已经因此时叫圣人提过一次意见,显然圣人也恐日后弟弟愕然地发现,宝贝闺女竟然在宫里被养成了一只小猪崽儿该有多么的崩溃,只是饶是圣人,也败退在自个儿亲娘与侄女儿两双可怜的目光里,默默地背下了一个史上最可怕的黑锅,此时抬头便得意地笑道,“她皇伯父心疼她,只说不能叫宫里委屈了她,哀家也拧不过皇帝去,也就允了。” 正在御书房与人说话的圣人冷不丁就打了一个大喷嚏。 “父皇爱护阿元,这就是最大的福气。”三公主只掩着嘴儿笑,见阿元在自己怀里腆着小肚皮的小模样,心里软乎的不行,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这才与太后笑道,“才得了几片枫叶,孙女儿别的没有,只能以此给皇祖母赏玩了。”说完,便将火红的枫叶恭敬地奉给太后。 “你是个好孩子。”太后抚摸着红叶,目中温煦,之后,却似乎不在意地问道,“听说,前儿宫里有秀女做了一首赏枫红的诗句,连皇帝都赞不绝口,很出风头,是谁家的丫头?” 太后许久都未出宫,却还是连这些都知道。三公主心中一凛,便只恭声道,“并不是大家闺秀,似乎出身不高,不过据说极美,又有才情。”这样的秀女,她还是很喜欢的。毕竟出身摆在那里,再受宠,也到不了高位嫔妃。没看慧嫔,诞育了三皇子凤桐,可就因为是庶女,便低了后入宫,身为嫡女的妹妹徐妃一头么。 太后也想到了这个,便一笑,慢慢地说道,“三日后,就是选秀,哀家倒是要好好儿地看看,究竟是怎样的才女。” 抖着耳朵的阿元猛地叫了一声,表示给皇伯父选妃,侄女儿也应该在场! 阿元拼命地在三公主的怀里做反,她如今胖乎乎肉嘟嘟的一团,娇弱的公主哪里有力气抱着她,只累的脸上全是香汗,见太后揶揄地看过来,三公主也做不出坚强的模样了,只赧然地将阿元往地上一放,低声道,“皇祖母,阿元孙女儿如今都抱不动了。”见阿元呆了呆,便气哼哼地自己飞快地爬远了,坐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背对自己,显然是叫自己去哄她,而太后也是撑不住笑了,便红了脸。 阿元久等三公主不来,不时地回过头偷偷去看这堂姐,乌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快去,不然又要生气半日了。”太后指着不甘的小红包儿,对着三公主笑道。 三公主见阿元眼巴巴的模样,只好忍着笑走到了她的身边,低声道,“妹妹 还要与姐姐生气么?”见这小肥仔儿捂住了脸气哼哼的,却从手指缝里偷看自己,便俯下了身来握了握她的小肥爪笑道,“不然,姐姐带你出去逛御花园,给你摘花儿?”果然见小堂妹的眼睛亮了,对着自己咿呀咿呀地叫个不停,她的目光落在了这偏殿上四周都用柔软的棉布抱住了尖利的角,用最厚实的地毯铺了地的画面上,再回头看到太后对阿元露出了宠溺的笑容,便在心里叹了一声。 如此相待,说一句掌上明珠,也不是虚言了。 “叫你身边侍候的抱着她就是。”太后见三公主爱护阿元,心里便很满意,只温声道,“带她出去也好,叫她见见宫里的景儿。”她年纪大了不爱动弹,却也不愿意拘束了孙女儿。见三公主果然点头,太后也不多说,只叫宫人进来,给乖乖的阿元披上了小衣服,仔细地包住,这才与三公主殷殷地说道,“只去看花儿,莫要离水太近。”小孩子正是多动的时候,她生恐阿元出了意外。 或许是由爱而生怖,如今的太后,总是在阿元离开自己不见的时候,心里担心她是否会生出危险。 这样的感情,也只有在当年她作为皇后,生下圣人与肃王时,日日守在儿子身边半刻都不敢离开时的心情了。 阿元叫三公主的大宫女抱着,催着这宫女走到太后的面前,探出小身子给了皇祖母一个大大的香吻,这才挥着小爪子叫三公主带着她出去玩儿。 等玩儿回来,她又能有胃口吃很多的奶了! 三公主哪里知道这已经圆滚滚的小堂妹如今还在惦记吃食呢?只出了宫门,微微犹豫了些,便往御花园走去。因眼下秀女们住在宫中的储秀宫,三公主恐阿元叫这些入宫的女子冲撞,便避开了储秀宫的那一处,往靠近了诸妃之处而去,沿途见各家妃嫔的贴身宫女都若有若无地往储秀宫走,心里就是一晒,再一次告诉自己,只要做个老实本分,不到处投机的公主,她会过得很好,便沉下了心,只对那些宫女视而不见。 阿元见那宫人们的手上大多托着些首饰布匹,虽然好奇,然而想到如今宫中选秀之事,便明白了几分。 虽然明白了,她却心里不爽快了起来。 若说一开始,她不过是当选秀是场笑话,那么此时,阿元就觉得心里为皇后难过了。 作为皇后,要用一张平静欢喜的脸,来亲手给自己的丈夫挑选喜欢的女子,分享自己的宠爱,看着年轻貌美的妃嫔占据丈夫的身边,这样的感觉,并不会好受。 哪怕是皇后心里并不在意这些,可是看着自己的父王独宠母亲的阿元,还是为她伤心。 为什么皇帝,就一定不能只有皇后一个呢? 正是正午的时候,暖洋洋的阳光照在阿元的身上,阿元到底年纪小,便有些睁不开眼睛,只对那些宫人视而不见。三公主也不愿意与这些人有接触,便只到了一处石亭里,叫身边的大宫女小心地在极大的石桌上铺了厚厚的毯子,将阿元放在上头,自己扶着阿元的小身子,叫大宫女去采些鲜艳的花朵来,自己便小小地与阿元说道,“咱们不看叫人不喜欢的人,对不对?”她心里却是为皇后与德妃,对新要进宫的秀女感到担忧。 皇后与德妃与她有再生之恩,人心都是偏的,她其实不愿意叫那样叫圣人喜欢或是看重的秀女入宫与皇后德妃相争。 听说这一届的秀女里,有几个的家世极好,远远地超过了皇后,就算德妃也能够并肩,这就叫三公主生出忧虑来。 若是这样的女子入宫得了宠再生出儿子来,只怕就是祸患。 圣人春秋鼎盛,可是太子也正是崭露头角的时候,若是一个不小心…… 三公主打了一个机灵,然而到底觉得自己想多了,见阿元趴在自己的手里好奇地向着四处看,她便叫宫女将刚采下来的几只山茶放在阿元的面前,见这小红包好奇地伸出胖指头一点一点,脸上便露出了一个笑容,童心大起,只抓着一只茶花,看着自己的小堂妹抓着另一端,撅着小屁股使劲儿,只笑得合不拢嘴,另一只手护着阿元的身后,只小声说道,“若是你三皇姐一松手,阿元会不会滚起来呢?” 这样圆滚成个小肉球儿,一定会的吧? 三皇姐变坏了! 阿元眼泪吧唧地看着三皇姐,哼哼唧唧地撒娇。 到底不忍叫阿元难过,三公主只好缓缓地松了力道,叫阿元抱住了这茶花笑出了口水,自己坐在桌子上,小心地将茶花塞进了怀里,认真地拍了拍。 “这是要给皇祖母的么?”三公主便含笑问道。 “咿呀。”阿元飞快地举起了另一朵花,给自己漂亮的三皇姐。如果她现在能顺溜地说话,一定会含情脉脉地加上一句——最美的花儿给最美的三皇姐你呀! “公主与殿下这样亲近,奴婢们看着心里都暖和。”见三公主忍不住将肉嘟嘟的堂妹与茶花一起抱在了怀里,一旁服侍了三公主近十年的大宫女便低声笑道。 “这是个好孩子。”三公主看着阿元,便低声说道,“只愿来日,我也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好孩子。”说完,却觉得自己说得轻狂了,便只红着脸偏开了头去。 正低着头与阿元玩手中的茶花,三公主却听到外头传来了争执的声音。其中一个极为尖锐的,正是她一贯看不上的徐妃。想到徐妃三番两次拿阿元作伐子给八公主垫牙,三公主的眉头便皱了起来,只做不闻,然而不大会儿功夫,听那里的声音越发的尖细,到底徐妃是她的庶母,不好视而不见,只好亲手将阿元抱起,带着几名惴惴不安的宫女走到了那里,却见一长串的宫人之上,正立着两名宫装女子,一名美貌妖娆,气急败坏,正是“久病不愈”的徐妃,另一个,却是一名极为秀美脱俗,有高傲之色的年轻姑娘。 见了那女孩儿,三公主的目光便闪了闪。 这女孩儿,正是这一届做了一首诗词,大出风头的秀女,想到这女孩儿圣人多半已经惦记上,三公主便忖思了片刻,念到她的出身不高,脸上只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上前给徐妃失礼,恭声道,“给徐母妃请安。”见徐妃冷笑一声只做不闻,也不在意,对着那昂着头,目下无尘的女孩儿温声道,“此地不该是秀女该来的地方,你回储秀宫去吧。” “慢着!”徐妃如今被圣人冷落,本就心有不甘,听说今年圣人提前瞧中了个丫头,坐稳了要入宫的,早就醋意大发,恨不能生撕了狐狸精,这好容易撞上,哪里会叫三公主这样放走,只冷笑道,“你说得好生轻巧,一个秀女,冲撞了宫里的高位妃嫔,就想这么走了,哪里有这样的好事!”见那女孩儿已经不将她放在眼中,心下已是大怒道,“本宫出身名门徐氏,入宫便是妃位,你小小的秀女就敢不将我放在眼里,日后可还了得?!” “娘娘自己撞上来,莫非还在臣女束手么?”这女孩儿只冷冷地说道,“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娘娘若是非要辨个明白,便请圣人裁断!” 这话说得不仅叫徐妃大怒,连三公主与阿元都是脸上一变,看着这女孩儿目光不大友善了起来。 后宫之事,别说这女孩儿只是一个秀女,便也是妃位,面对比自己资历老的徐妃,也不该这样放肆。况且张口闭口圣人如何,又将后宫之主的皇后立于何地? “若是你真的有理,便请母后裁夺。”三公主本是想要交好这女孩儿,然而此时,一颗心便没了这心情,只冷淡地说道,“父皇日理万机,前朝已叫他心烦,难道到后宫,却是叫人拿这样 的小事叨扰的么?”见这女孩儿一怔,便与徐妃福了福身,沉声道,“徐母妃若是不欢喜,便往储秀宫中,请管事嬷嬷定夺就是,何苦在此地争执,坏了您的体面呢?”说完,便叹气道,“到底不过是秀女的身份。” 言下之意,就是徐妃拉低了自己的身份了。 那女孩儿再次一怔,看着三公主的目光,便变得羞恼了起来。 三公主却心里冷笑,打定了主意叫这必将承宠的丫头知道知道,这后宫,任谁承宠,却只能是皇后的天下! ☆、第35章 徐妃没有想到,这一次,三公主竟然是有站在自己一方的意思,虽然心里知道这丫头未必有什么好心,此时却也冷笑着与这秀女说道,“储秀宫中的秀女,早就有不许在宫中乱走的规矩!你又是什么东西,连宫规都不守?如今下次,没准儿哪天你入了宫,只怕还要踩在我们的头上,叫我们参拜你呢!”这几句话说得不像,三公主嘴角微微一抽,到底没有与她计较,只敛目客气地说道,“不如,请徐母妃教教她规矩,只是,”她温声道,“三日后就是陛见,母妃若是叫这位伤了脸,只怕……” “哼!”知道这是三公主提醒自己别闹得过分,叫皇后也吃挂罗,徐妃只不客气地说道,“不过是个秀女,家里卑微到连给我徐家提鞋都不配,还真以为自己得了青眼就能横行么?!”见三公主冷眼旁观,她也本色演出,摆足了就是欺负你你能把我怎么着的模样,大庭广众将这女孩儿一通的羞辱,又一叠声地使人去传储秀宫的管事宫女,立意要拿这秀女之中最出彩的尖儿给这届的秀女下马威,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直叫这自得了圣人的赞许,便在秀女之中独占鳌头的女孩儿恨不能死过去。 不过是狗咬狗,三公主抱着阿元冷眼旁观,见徐妃有愈发过分的模样,便微微皱眉,只掩住了兴奋地看泼妇的阿元的眼睛,低声道,“不能看这个。”嫉妒女子的脸,三公主不希望这孩子这么早就看到。 徐妃正叫身边的大宫女将这秀女押住,想要教训教训她,便见远远的,有皇后宫中的大宫女过来,只对着她与三公主福了福,这才恭敬地说道,“娘娘听人禀报了园子里的事儿,虽这秀女有错冲撞了娘娘,然而到底是初来不懂规矩,还请娘娘饶了她这一次,只记在心上。若是再犯,便数罪并罚,好好儿惩戒!”说完,却立起了身子对着那秀女呵斥道,“宫里的规矩你不懂?!若是不懂,也不必进宫侍候了!” 这秀女的脸色骤变,只觉得这宫中竟是没有一个好人,颤抖着说道,“我是圣人亲口……” “后宫之中,自有我们皇后娘娘做主,你触犯宫规本就不对,圣人也不会驳了娘娘!”这等得了个圣人好脸色便张狂的东西,这大宫女在宫中十几年,见得多了,只冷笑道,“我若是你,就消停些!不然,只怕圣人第一个就要送你回家去!”说完,又对着匆匆赶过来的管事宫女呵斥道,“你们在储秀宫,怎么教的规矩?!竟乱成这样!御花园里都是贵人,是能随意行走冲撞的?每人三个月的俸禄,自己明白明白!”说完,就是对着徐妃与三公主一礼,甩手 就走,连解释都不听。 这样风风火火,只叫阿元看呆住了,心里这才知道温和的皇后也有这样厉害的一面,只是心里却忍不住为皇后担忧,恐她因此事,恶了圣人。 不过想到以皇后的妥帖,自然不会忘记圣人的想法,阿元这才微微放心,只对着三公主叫了两声,表示这地儿公主殿下不爱待了。 三公主也懒得看这二位如何,只对徐妃告退,自己想了想,便走出了几步低声道,“去见见父皇好不好?” 阿元想了想,知道三公主这也是为皇后担心,只趴在了她的怀里乖乖不动。三公主只当她是同意,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阿元前去圣人处卖萌。 刚刚到了御书房,三公主就叫人拦住,等待通传。阿元等了会儿,就见出来了个大内监,赔笑引了三公主进去,还未见着圣人,就听到了圣人的大笑传来,显然心情极好的。阿元心里松了一口气,睁眼一看,就见宽敞的御书房里,圣人正一脸笑意未退,与下手的两名男子说话,一个面容俊美无铸,正是阿元的美人爹爹肃王,另一个,却是身形高大健壮,面容刻板威严的英俊男子。 阿元瞥了那人一眼,只觉得那人一身的气势逼人,有一种肃杀之气,又见他铠甲在身,便知只怕是从边关回京的武将,只觉得这人好生英武,恶狠狠地看了几眼,对着看到自己,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一脸惊诧的肃王叫了一声,便在三公主的怀里挣扎了起来,叫她把自己放在了圣人面前的铺着毛毯的地上,扭着小身子奋力爬到圣人的腿边,熟练地抱大腿,拽衣服,往上爬,之后搭着圣人熟练伸过来的大手爬到了圣人的腿上,在圣人低下来的脸上吧嗒了一口,顺手将皇伯父御案上一枚鸡血石小印章默默地揣在了小肚兜里,这才趴在圣人的怀里心满意足地不动了。 肃王见这闺女这般顺手牵羊一气呵成,慢慢地揉了揉眼睛。 这二位这么熟练的配合,看起来这不是第一次一起玩耍了啊。 叫圣人与太后横夺了闺女的肃王,心里升起了浓浓的嫉妒,想到方才闺女不过与自己招呼了一下,眼睛里便没了他,越发地心酸,哀怨地向着圣人看去。 圣人却得意极了,拍着阿元软乎乎的小身子,对着下头抓狂的肃王使了一个炫耀的眼神,越发地抱着阿元问道,“朕的小公主,父王与皇伯父之间,你更喜欢谁呢?” 狗腿阿元无视了美人爹爹嫉妒的目光,张着小胳膊一把抱住了皇伯父的脖子蹭了蹭。 作为一个还要在宫里混的公主,阿元觉得,必须有奶就是娘! “皇兄很好!”肃王不是在宫里,此时一口血都能喷出来给这黑心的闺女看看,又见入宫前就已经很圆润的闺女,如今竟已经成了一个肉球,颤抖着嘴唇看了那上头已经闹在一起的家伙,只拉着身边那武将的手含泪说道,“湛兄!”见那武将无声地看过来,便叹息道,“不管如何,闺女已经是你家的了,不能再反悔的!”这丫头再这么丰满下去,只怕就要嫁不出去,如今已经自投罗网的女婿,肃王可不能眼瞅着跑了! 肃王觉得要和阿容他爹打好招呼! 这武将用沉默无声的面孔看着脸上十分生动的肃王,只不动声色地疑惑着这厮究竟再说什么。 吃错药了——这是风尘仆仆进京陛见,遇上了有病却不肯治疗的肃王后,这武将的唯一判断。 圣人已经叫软乎乎的一团给彻底征服了,就算阿元还不会说话,却还能抱着这十分活泼的丫头笑得合不拢嘴,此时已经打开了面前一个小匣子,露出了数十个材质温润的玉石印章给阿元,却见这小婴孩儿很有骨气地一扭头,对着印章视而不见。 作为有节操的公主,她一天只从皇伯父的桌上拿一个! “你也来看看这孩子。”圣人只抱着好奇地转头的阿元,对着那敛目端坐,如同大山一般沉稳的武将笑着说道。 “公主确实可爱。”那武将抬眼看了阿元一眼,见这小肉球反射性地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笑脸,一点儿都没有如同家中侄女儿一般那样害怕自己,便在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缓和的笑容来。 “城阳伯能说出这话,可见是阿元当真叫人喜欢。”肃王目光微微一闪,便只对着圣人笑道,“臣弟,还从未见过城阳伯有违心之言。” 阿元听得分明,竟是自己的父王,在皇伯父的面前,努力地给这威严的武将,刷了一下忠诚度。 只怕这位武将,与肃王府的交情匪浅,不然阿元可还从未见过肃王这样卖力地给外人说好话。 “不错!”圣人却当真开怀地笑道,“朕的城阳伯,确实从不妄言!”他顿了顿,便温声道,“这么多年,你从未改变。”城阳伯,是圣人自太子宫中便深信,登基后亲手提拔上来的亲信,一直以来荣宠不绝,从一介草民,一路提拔到禁卫大统领,领兵权镇守边关,又赐伯爵之位,多年以来哪怕是京中数次有人攻歼,却不曾相疑,是圣人宠臣之中的宠臣。 城阳伯却只敛目无声。 阿元看着这木头模样的城阳伯,只觉得好奇的不行,然而却觉得城阳伯的爵位有些熟悉,似乎听说过,便低头回想了起来,想了又想,陡然小脸一抽,竟是忍不住伸出了自己的小肥爪使劲儿地揉了揉眼睛,再次向着城阳伯瞪去! 城阳伯,城阳伯不是坏阿容的父亲么?! 想起来那秀美绝伦,笑容如同春风,一颗心黑得流墨水儿的阿容,再看看这一脸威严沉稳,诚实可靠,最重要的是猿背蜂腰的城阳伯,只叫阿元觉得,自己的小脑袋有点儿慢! “阿元喜欢湛伯父么?”见阿元呆呆地看着城阳伯,肃王的一颗心哟,就跟从醋缸地浸过了似的,只用酸溜溜的语气看了一眼板着脸能吓哭小孩儿的城阳伯,心说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城阳伯这么可怕的模样闺女都看得津津有味,只怕合该是一桩大好姻缘。 默默地在闺女不知道的时候卖了闺女,肃王见阿元偏着小脑袋好生疑惑的模样,嘴角便露出了一个笑容来说道,“皇兄,看这丫头的模样,可是要与城阳伯亲近的意思,咱们也别阻了她的亲近?”见圣人露出了不愿意的表情,然而却在一名内监匆匆进来,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后,眉头微微一皱,便再接再厉地笑道,“也叫咱们阿元再添些家财?”果然见圣人哈哈大笑,命城阳伯上前叫阿元抱住,这才微微一笑。 阿元被这一身冷硬的城阳伯抱在怀里,与他大眼瞪小眼儿了一会儿,见他竟是抱孩子很熟练的模样,就在心里生出了一个坏笑。 这么熟练,看起来在家里,这位伯爷没少被使唤呀。 愿意抱孩子的男人,好男人! 想到这么高大强壮的男子,这要是一巴掌下去,坏阿容还不得被揍飞?阿元便决定好好儿地刷刷伯爷的好感值,日后坏阿容再敢捅她的小肚皮,她就要与伯爷告状,好好儿地抽他! 想到这里,阿元便越发地露出了可爱的表情,嘴里咿咿呀呀地坐在了城阳伯的怀里乱扭。 城阳伯看着这孩子在怀里自得其乐的模样,嘴角露出了笑容,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阿元的小脑袋,之后方才坐回了肃王的下手。 圣人在上头看着,心情便好了许多,只问在那内监进来后脸色微变的三公主道,“今日,怎么你竟亲送阿元来了?” “儿臣往皇祖母处请安,皇祖母命儿臣带阿元出来。”三公主恭敬地说道,见圣人并 未露出不虞的表情,她微微犹豫,这才继续低声道,“只是方才冲撞了徐妃娘娘与一位秀女,心里不安,儿臣便想与父皇先行请罪,还请父皇饶了儿臣这一次的不敬。” “徐妃,不过是你的庶母,你身为帝姬,何来冲撞只说。”比起后宫的诸妃,圣人显然更重血脉,此时不在意地说道,“徐妃猖狂,叫她老实儿点也就是了。至于那秀女,”他在三公主微微屏息之中冷淡地说道,“不过瞧着有几分才气,竟说出那样的话来,可见不是懂事的,难道放在后宫做第二个徐妃?罢了,不过是个女子。”说完脸上方才露出了笑容道,“你母后恩威并施,很有风范。” 竟是对曾被他称赞过的那秀女完全没有留恋一般。 三公主看着圣人信重皇后,心里一松,然而心里,却生出了对她母亲汪嫔的苦涩来。 圣人的心里,诸妃都不过是解闷儿,平衡前朝的玩意儿,只有皇后在他的心中完全不同。 阿元虽然在扒拉着城阳伯的手臂想要去抓他身边一个香香的,绣着青竹很有意境的荷包,却也在竖着耳朵听着圣人处的对话,见圣人完全信任皇后,便放下了心来,只抓着那荷包对着城阳伯傻笑。见她目光炯炯,显然另有所图,城阳伯嘴角微微一翘,从腰间解下了一块羊脂玉的玉锁来,放在了阿元胖乎乎的小手里,这才与一旁看着的肃王说道,“阿容与我通信,言及公主极喜美玉,要我备上。” 看着阿元抱着美玉眉开眼笑,肃王眼角一抽,这才低声咳道,“其实,瞧着你亲近,方才收的。不然阿元何曾收过旁人给的东西呢?!”说完,越发地理直气壮了起来,仰着头说道,“可见这就是缘法了!”又笑容满面地问道,“阿容这样惦记阿元么?给你写了信?说了阿元多少的事情呢?我家阿元这样可爱,一件件写到,只怕就要……” “哦。”城阳伯面对肃王养女儿的滔滔不绝,只淡淡地应了一声,便抱着阿元不动了。 热情的肃王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就觉得讪讪的。 城阳伯出了名的不苟言笑,实在叫肃王觉得牙根痒痒。 就在此时,就听又有内监进来,低声与圣人说道,“二公主给陛下请安来了。”目光落在圣人陡然沉下来了的脸上,又偷偷看了一眼肃王冰冷的目光,这内监心里恨得那瞎闹腾连累人的二公主要死,却只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二公主说来给肃王殿下请罪,此时跪在外间不肯走。” “这话说的有趣。”涉及阿元 与凤卿,肃王哪里还肯做个好人呢?只冷冷地说道,“若想请罪,为何不往本王的王府,定要闹到皇兄的面前?况她又是如何知道,本王今日进宫?不知是何人,在窥视御前。”见圣人脸色很不好看,他便低声叹道,“阿卿病重,皇兄也是知道,太医院束手无策,险些叫弟弟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话说完,果然见圣人脸上露出了悲痛的表情,便继续说道,“程神医言及阿卿他娘孕中悲苦,因此叫阿卿染了胎毒,如今想起,臣弟还觉得心中生悲。” 孕中悲苦。 圣人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似乎想到了当年的那个不是绝美,却很有坚持,给了他继续走下去的动力的女子。虽然那女子的面容早已模糊,可是圣人每每想到,总是愧疚不已。 无法给她名分,叫她仓皇地躲在弟弟的府里,生下了儿子,却难产而死。 他此生,为了正统,都不能认回的儿子。 “既然她想跪,就叫她跪着!”圣人冷冷地说道,“一句赔罪,阿卿险死还生,阿元叫她诅咒,便能一笔勾销不成?”在三公主惴惴不安的表情里,圣人只冷声道,“还是朕对她太过纵容!既她这样横行,京中颇有怨言,便传朕的旨意,夺了她公主府禁卫,叫她日后,好好学学怎么为人妻子!”说完,又沉声道,“唐家如今愈发地不像话,这几日弹劾唐家的折子朕都看腻了!既如此,抹了唐彦的差事,叫他闭门思过。” 这唐彦,乃是二公主的亲舅舅,唐家最有能为的一个,此时削了官位,便叫唐家的声势大跌,二公主与唐妃也要有所牵连。 三公主在一旁只觉得看了一场大戏,背后都叫冷汗浸透了。 当年二公主受宠犹在眼前,也曾叫三公主羡慕的不行,可是眼下厌弃也只是眨眼的事情,竟叫二公主跌落谷底,再难翻身。 失了帝宠的公主,这下场三公主简直都不敢想象。 帝王的喜怒,不过是在一念之间。 阿元却没有想这么多。有好日子过的时候,谁想着以后的万一呢?倒叫眼前都不快活,翻了翻心里的小黑账,阿元便在心里对坏阿容冷笑了一声。 “阿卿如今身子刚刚好些,日日念着要见这丫头,臣弟求皇兄给个恩典,叫这孩子去见见她大哥,也叫弟弟全了自己的思念之苦如何?”肃王对圣人的雷霆之怒完全不在意,只笑嘻嘻地说道。 “那孩子,难道不是在与蒋家的丫头好好儿地吟诗作对?”圣人有什么不知道的, 此时目中露出了满意的表情,颔首道,“蒋家的门风,一直都很清正,若是两个孩子有意,来日朕便赐婚如何?”他心中记挂有缘无分的儿子,自然时时在意,凤卿与谁亲近,他了如指掌。想到蒋舒云与凤卿宛若一双璧人,圣人心中只觉得畅快,大笑道,“天下,除了阿卿,谁能配得上蒋家的舒云?” 蒋舒云虽年纪小声名不显,然而皇后曾召她入宫,后与圣人道蒋舒云的美貌有倾国色。 你家那狗屎三儿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也不知你知道不知道! 肃王心里骂娘,嘴上却越发地欢喜地笑道,“如此,臣弟便谢了皇兄的成全!” 圣人愈发地欢喜,哪里知道肃王心里嘴上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呢?只颔首允了肃王的所求,却还是连声道,“阿元只能出去一日,明日,你是一定要将她送回来的!”见肃王无声地看着自己,他便叹道,“不然,不叫你带走?” 既然圣人这么无赖,肃王能说什么呢?只好点头,带着阿元往太后宫里去,忍着心头的无奈看着一老一小抱头依依不舍,不知道的还以为要走个十年八年呢,见太后好容易放开了阿元,又叫身边最得用的大宫女数人,抱着阿元惯常用的小玉碗小被子小肚兜儿小金锁一路浩浩荡荡地随着他出了宫门,肃王的心里正觉得好生悲苦,深深地觉得亲娘与亲哥夺走了自己的闺女,回到王府,对着肃王妃一阵的抱怨。 刚要带着阿元往别院去见凤卿,肃王府的管事儿便送来了一封拜帖,上头明晃晃的刺金书帖很是郑重,阿元甚至还嗅到其上有淡淡的清香之气,便见肃王妃看了这拜帖,立时便与肃王笑道,“竟是她回来了,这么多年未见,我心里想念她,如今方才开怀。”说完,竟露出了一个很快活的笑容,叫肃王看得心里嫉妒不已。 阿元从未见肃王妃这样亲近过哪个外府的夫人,心中好奇,便听她父王语气酸酸地问道,“城阳伯夫人,比本王还要叫你喜欢?”目光已经十分危险。 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对的肃王妃,侧头想了想,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肃王气煞! ☆、第36章 肃王其实很想表现一下拂袖而去,不过看着肃王妃自己欢欢喜喜地抱着同情地回看美人儿爹爹那张气急败坏的脸的闺女走了,还是觉得好男不跟女斗来着,抹了一把脸,默默地诅咒了一下无处不在的城阳伯夫妇,这才亦步亦趋地跟上了媳妇儿,往里屋去作怪了。 阿元听肃王妃多少提过城阳伯夫人的事迹,只觉得这才是个牛人。 靠着身份高贵,嫁给有能力有爵位的丈夫算什么呢?城阳伯夫人的前半生简直就是一桩女子励志史。小小年纪,家里穷,叫亲娘给卖到了英国公府里做丫头,多凄凉?就这么个卑贱的出身,愣是能得了英国公府太夫人的宠爱,小姐一样地跟着英国公府的几位姑娘一同长大,顺便攒了一笔银子供着自己的亲兄长读书中举,自己年纪到了,迷得当时年轻的城阳伯晕头转向,连丫头身份都顾不得了,硬生生地娶回了家里来供着,独宠一生不说,据说在家中说一不二,很有分量。 顺手再帮自己的高中了的兄长娶了一位宗室郡君,生生地结了皇亲。 阿元深深地敬佩这位叫自己亲娘念念不忘的牛人,想到城阳伯那般刻板的模样,脑海里便出现了一个很美貌很妖娆,很能迷惑人的女子的模样。 一般这样的男子,都喜欢狐狸精似的美人儿。 然而这形象,却在阿元第二日,见到笑盈盈上门的城阳伯夫人后,完全地颠覆了。 美貌,可是却十分温柔,眉眼之间的平和安宁,叫阿元看了一眼,心里的杂念便全都消散了。这样沉静的女子,叫阿元的心里生出了一个词来。 岁月静好。 竟是这样娴静舒雅的女子,且瞧着十分的年轻,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显然日子过得很舒心,方才这样。 “你可算回来了。”肃王妃只顿足,上前拉着城阳伯夫人的手,在后者温柔的笑容里抱怨道,“你走了,大姐姐二姐姐,几个姐姐都不在京中,我想念的不行,你们却统未有书信与我。”见城阳伯只微笑听着,她便叹道,“当年咱们在一处,何等的快活,如今竟是不知多年不见,我只恐生分了。” “心在一处,何来生分呢?”城阳伯夫人只笑着摊手,温和地安抚道,“我知娘娘心里的想念,何尝不是如此的心情?只是到底山高水长,只在心中记挂罢了。”见肃王妃如小女孩儿一般扭着自己的手不放,只脸上露出了包容的笑容,温声道,“这一次回京,我家伯爷只怕就要在京中当值,十年之内,我只恐娘娘厌 了我,不然是不能出京了。”言罢,便将目光落在了好奇地看着自己的阿元的身上,看着火红小的肉球儿圆滚滚的,面容似乎有瞬间的扭曲,极快地恢复了平静,只笑道,“见着了公主,倒叫我想到了另外一个。” 肃王妃的表情也有些诡异,小声说道,“是六弟?” 六舅舅?阿元耳朵扑棱扑棱地竖起来。 城阳伯夫人却笑而不答,只与肃王妃笑道,“昨儿刚进京,我便去给太夫人请安了,我瞧着太夫人精神还好,这才放下心来。”城阳伯夫人乃是太夫人膝下被抚养长大,太夫人当年为了能叫她嫁给城阳伯,费尽了心思,较之亲女也不差什么了,因此城阳伯夫人一直对她心中如同生母般敬爱,此时只念佛道,“我如今,只望太夫人无病无灾,叫我能承欢膝下。” 说完,便只使丫头上来,端上了一个描金小匣子,与肃王妃笑道,“这是我在寺中供奉了十年香烟的平安符,只得了三枚,两个给了我婆婆与太夫人,这一枚我自己个儿留着无用,便给了公主,叫她戴着,就是我的心意了。”说完,便将这匣子打开,露出了一枚小小的白玉平安扣来,阿元探头看了一眼,不知为何竟似乎真的感觉到一股宁静的气息,却听肃王妃在一旁坏笑道,“你这个,可是给儿媳妇儿的见面礼?” “这话,也是姑娘……”城阳伯夫人无奈地看了肃王妃一眼,低声道,“也是娘娘该说的?需为着公主的声誉着想呢。” “我也只敢与你这样说,旁人面前,我嘴巴闭得比海蚌都严实呢。”似乎叫城阳伯夫人这么说教惯了,肃王妃有些心虚地辨了一下,这才推了城阳伯夫人一把问道,“你应是不应呢?” “这是他们自己的缘法,我们何苦插手呢?”城阳伯夫人出人意料地豁达,只含笑说道,“若是有缘,自然能够相聚。” “我只看中了你,只放心叫阿元在你的身边罢了。”肃王妃低声叹道,“这个小天魔星,我心里很是不安,想着女子不易,虽心里喜欢女孩儿,可也不敢有女孩儿。”见城阳伯夫人敛目,侧耳倾听,她便叹息道,“如今她还算得宠,有个公主的封号,几个哥哥也能做她的靠山,可是我却想着,那些为着咱们家声势而来的男子,对阿元又能有多少真心呢?” “不管真心如何,总是要做出真心的模样,不叫公主吃了委屈,这就足够了。”城阳伯夫人劝道,“真心假意,谁又能分辨呢?索性快活地过日子,不去想他。” “我就是放不开这 个。”肃王妃摸着阿元的小脸儿,低声道,“我把她托付给你,也就放心了。” “既如此,我有三个儿子,娘娘瞧中了哪一个,尽管要去就是。”城阳伯夫人不过是逗肃王妃欢喜,并未一定放在心上。 她眼看着阿元还小,日后未必没有自己的打算,何苦在此时定要做个决定呢?然而阿元却觉得心中一动。 城阳伯夫人与肃王妃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她的儿子,便不是自己的表哥,就叫她心里能够接受。况别看肃王妃单纯,可是却也不是好糊弄的,城阳伯夫人能与她交好这么多年,可见是真好人,这样的婆婆,岂不是与母亲无异?想到城阳伯夫人美貌,阿容也是美人,只怕另两个也定是很好看,又想起肃王妃说过,城阳伯家从老一辈儿就从不纳妾,这么一想,阿元就觉得这是天作之合了,扭着小身子就爬到了诧异的城阳伯夫人的面前,扒着她的胳膊就往怀里钻,小屁股一扭一扭地哼哼。 未来的婆婆,一定要对阿元可好可好呀! “这是……”城阳伯夫人哪里见过这么赖皮的孩子呢?竟看着哈哈大笑的肃王妃说不出话来,许久,自己抿嘴笑了,只将阿元拥在怀里,温柔地说道,“公主这是喜欢我么?” 城阳伯夫人的怀里又暖又香,阿元幸福地在她的怀里打了一个滚儿,娇气地叫了一声。 这么温柔的婆婆,阿元以后一定会孝敬您的! “瞧瞧,瞧瞧我家的阿元,这就知道讨好婆婆了。”肃王妃对着哭笑不得的城阳伯夫人说道。 城阳伯夫人却只一边笑一边给怀里的阿元顺着嫩嫩的小脊背来回地磨搓,叫阿元舒服得眯起了眼睛,蹬着小腿儿往她的怀里依偎而去,顺便听肃王妃旁敲侧击地问道,“对了,你回京,阿容的婚事,可有定论了?”问完,便屏住了呼吸,听城阳伯夫人回话。后者却只轻轻地抚摸着阿元软乎乎的小身子,低声叹道,“我何尝不想叫他成家呢?只是当年白马寺的高僧曾言他命中有姻缘天注定,不宜早娶,我如今也不知这姻缘在何处了。” “天注定。”肃王妃目光漂移了一下。 若是赐婚,可不是天注定么。 坏阿容连媳妇都娶不上,阿元听得快活极了,恨不能现在就往阿容的面前耀武扬威。 “娘娘也知道,当年高僧曾给阿容算了几卦,其余的皆一一应验,我哪里敢在这上头胡乱行事呢?”城阳伯夫人便低声道,“如今,我只想着随缘二字, 随他自己的心意就是。” “我瞧着,那大师断的极准,既云不宜早娶,便放着吧。”肃王妃不怀好意地建议道。 城阳伯夫人用信任的目光看着她,只叫后者低咳了一声,坚决不去看那张温柔的脸。 坏阿容未来的媳妇,一定是这世上最可怜的媳妇儿,没准儿就要天天被戳小肚皮什么的。阿元猛地打了一个冷战,愈发地往城阳伯夫人的怀里依偎而去,眼珠子转了转,觉得很应该见见阿容的两个弟弟,挑一个好好培养,最好从娃娃抓起,养成个听媳妇儿话的好夫君,自己方才能过幸福的日子,便抱着城阳伯夫人的胳膊,努力地吊在她的身上,预备一会儿跟着她出去见见两个“备胎”。 肃王妃心里装着坏主意,此时哪里还敢与城阳伯夫人再说这些呢?只岔开了话题,皱着眉头与她说道,“我听三哥说,二姐姐把自己的闺女嫁给了姐夫同僚家中,这是不是有些仓促了?”她低声道,“二姐夫不曾纳妾,二姐姐又是个温柔的性子,我只恐我那外甥女儿没见过后院的争斗,再吃了什么亏。”说完便抱怨道,“大姐姐还曾与她说过,若是担心闺女,便两家结亲,这亲上做亲,姨妈做婆婆,总不会亏待了外甥女儿吧?” 肃王妃的二姐是她的庶姐,秉性温软,姐妹几个中,最叫肃王妃上心的。 “二姑太太虽想如此,无奈上有公婆,哪里是自己能做主的呢?”城阳伯夫人只安抚道,“只是我听说那家里也是与二姑太太婆家交好的,想必性情相投,看着世交的情分,也不会叫表姑娘吃亏。” “世交?”肃王妃只扣着自己的胸口问道,“世交能比亲姐姐还要省心么?!” “况我怎么听说,那家家道中落了?”肃王妃便咬着嘴唇担忧地说道,“只怕叫外甥女儿吃委屈呢。” “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城阳伯夫人的心中,却自有丘壑,悠然地说道,“家道中落?我只盼着那家里要靠着表姑娘过日子呢。只要掐住了银子,谁敢与表姑娘如何呢?”见肃王妃张大了嘴看着她,城阳伯夫人只温婉一笑,嘴里说出的话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表姑娘出嫁,我嫂子家里的女兵叫我讨出来两位,最是武艺高强的,又有嬷嬷在,那家人老实过日子也就罢了,若是不老实,要文要武,随他喜欢。” 说完,眼角眉梢便蹦出了几分厉害来。 阿元张着自己的小嘴,和亲娘一起呆呆地看住了说着彪悍的话,笑得很温柔的城阳伯夫人,许久, 用力地揉了揉眼睛。 这个……未来的婆婆,似乎有哪里不对呀? “原来如此。”肃王妃在这里头只当了个听众,此时便低着头小声说道,“想必嬷嬷,是六姐姐送的?”这里头的六姐姐,便是蒋舒云的生母,英国公的亲妹,很是个厉害人物,一张嘴念着规矩便能将人坑死的角色,肃王妃从小与这位六姐并城阳伯夫人一同长大,只知道开开心心过日子,也不过是待万事平息,才知道身边的姐妹都不是吃素的,此时便生出失落的心来,撅着嘴说道,“我平白为这些担心,竟是完全没用!” “娘娘念着表姑娘,谁会不欢喜呢?”城阳伯夫人似乎惯会哄着肃王妃一般,如同对婴孩儿一般温柔地说道,“娘娘这样的心,叫我心中感怀极了。” 正说着话,肃王妃见阿元不老实,便探身过来点着阿元肉呼呼的大脑门儿说道,“阿元是在看为娘的笑话么?”觉得触感肉呼呼的,便觉得有趣,还要在阿元无奈的目光里再点点,就叫城阳伯夫人含笑按住了,看着后者低下了头,在阿元泪眼汪汪的目光里给闺女揉着头,温柔地说道,“娘娘喜欢与公主玩耍,却也要想着不能自得其乐呢。”见阿元用力地点着自己的脑袋,便一笑,与肃王妃说道,“娘娘如今有了公主,可是得偿所愿了?” 肃王妃与城阳伯夫人,都不知是命好还是命歹,连生了几个都是儿子,盼着闺女盼得眼睛发红,如今肃王妃如愿,便叫城阳伯夫人心里生出淡淡的嫉妒。 “阖该我儿女双全呢。”肃王妃眉开眼笑地看着闺女恨恨地看了自己一眼,就扑进了好友的怀里,哼哼唧唧地撒娇,便只笑道,“若是你羡慕我,只将阿元带回家去养着,我必不会叫你失望的。”又将阿元素日里的趣事说了,听得城阳伯夫人目中异彩连连,便心满意足地停嘴,看着阿元被夸奖得在好友的怀中得意洋洋,越发地撒娇打滚儿,便眨着眼睛,做出了与阿元一般的娇气模样问道,“阿容几个呢?” “在前头与王爷回话儿呢。”城阳伯夫人摸着阿元的小身子,温和地说道,“昨日在宫里,王爷为我家伯爷说了几句好话儿,伯爷心里也感激。”他们夫妻在关外经营许多年,在军中颇有影响力,若是叫圣人忌讳,只怕连家里的几个孩子的前程都要受阻,因此肃王的好话,便十分珍贵。 “都是一家人,何谈这些。”肃王妃见好友眉目惬意,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便忍不住低声问道,“你刚回京,便去见了大伯娘,今日又来见我,这整日里不在家里 ,你家的那弟妹,可说了什么好听的话没有?”见好友微微一笑,便冷笑道,“那是个什么东西,敢在我们的面前这样张狂!当年凭她的家世,给我提鞋都不配!不过是出了几个做官的长辈,便将她能成这样?!” 这里的弟妹,便说的是城阳伯夫人的三弟妹,仗着娘家是清流出身,很是看不上城阳伯夫人做过丫鬟,整日里折腾。 “她不过是担心我的身份,牵连了她的亲女罢了。”城阳伯夫人并不以为意,只淡笑道,“她只想着分家,或是挤兑了我出伯爵府,也不想一想,这京中,是她识得的人多些,还是我多些。”况且京中都是势利眼。城阳伯如今正受帝宠,此时分家,便是城阳伯的错,旁人说起,也只会说是这三弟妹不知轻重分寸。只冷眼旁观,便能叫这弟妹的名声低落,何苦城阳伯夫人自己动手呢? “我只可怜我那侄女儿,是个好孩子,只是……”城阳伯夫人说到此时,便摇头笑道,“罢了,走一步算一步。若是她待我恭敬,我为她寻一个好人家又有何难?”若是不恭敬……城阳伯夫人只怜惜地抚摸着阿元,嘴角的笑容,却叫阿元觉得凉飕飕的,“若是与她娘一样,虽不落井下石,我也只好冷眼旁观了。”若不是城阳伯的三弟与她从小一同长大,城阳伯夫人如何会这样轻轻放过! 阿元只觉得被这温柔的手拍得好生舒服,竟昏昏欲睡,却还是抱着未来婆婆的胳膊不撒手。见她困倦,城阳伯夫人急忙将她哄了哄,看着她闭上眼睛,这才将阿元放在一旁的床上,自己对含笑看着她的肃王妃竖起了一根手指,两个人往外间去,说这些年的一些心里话。一时间里屋静悄悄的,阿元忍不住困倦睡了一会儿,再醒来,就见屋里只有个丫头靠在一旁绣花,不时地回头看自己一眼,两位长辈的声音便在外间隐隐传来。 阿元蹬着小腿儿醒了醒神儿,正要叫几声,叫那丫头把自己抱出去与婆婆玩耍,冷不丁就见到自己所在的床上,正放着一盘子雪白的点心,想到这大概是方才肃王妃携着好友出去,忘了叫丫头收拾,目中便一亮,吞了吞口水,阿元小心地看着那丫头还在绣花,便一骨碌坐了起来,小心地爬到了这点心的旁边,且看着这点心上头一层雪白的糖霜,内里却是带着几片嫣红的花瓣儿,闻着还有一股子玫瑰花儿的香甜气,阿元肉嘟嘟的小脸儿上,就露出了幸福的表情,仰着小脖子默默地感谢了一下上天。 天可怜见,小阿元,已经很久没有吃到甜甜的点心了。 搓了搓自己的小爪子,阿元只 笑得连口水都流出来了,见了这么可爱的点心一时竟有些舍不得吃,只绕着这点心盘子爬了几圈儿,使劲儿地抽动了几下小鼻子,这才一边傻笑一边向着点心伸出了热情的小肥爪,眼看着就能将点心抓在手里,便听到自己的背后,传来了一声轻笑声来,如同春风一般温润,却叫阿元陡然浑身汗毛直竖,一转身,就见到风仪秀美的少年,正对自己露出了一个温润的笑容来,侧头问道,“阿元这是在做什么?” 眼见竟然是坏阿容,阿元嗷嗷叫了两声,一屁股坐在床上,冲着阿容蹬起了小脚丫,叫他离自己远些,然而见这少年一点儿都不害怕公主殿下这么可怕的威胁,反而上前坐在了自己的身边,顿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只冲着那急忙上来给阿容请安的丫头叫了两声,见这丫头半点儿都没有想过自家小主人的安全问题,竟然默默地退了出去,心中悲愤,对着阿容再次叫了两声,便撅着小屁股飞快地往床里爬去。 阿容只是看着那小婴孩儿气哼哼地扭着小身子爬走,目光落在了手边的点心盘子上,便一挑眉,探身过去便把嗷嗷直叫的阿元抱在了怀里,知道这小婴孩儿对美色最是没有办法抵抗,便将自己的一张秀美的脸凑近了阿元,果然见她的眼珠子都看直了,心里只觉得有趣,却知道若是此时笑出来,这孩子又要恼羞成怒,便只抿着嘴温柔地说道,“阿元这样不喜我,叫我好生难过。”说完,秀眉微皱,竟有捧心之态。 阿元看着这少年颦眉的姿态,下意思地捂住了自己发热的小鼻子。 阿容正留意她的动静,见阿元已经开始对着自己流口水了,便觉得十分满意,摸了摸阿元的头,这才温和地问道,“阿元方才,在做些什么?”见这小婴孩儿心虚地扭头不理,便慢悠悠地问道,“是觉得点心很可口么?其实,”在阿元诧异转过来看着自己的目光里,他便低声笑道,“虽然阿元年纪小,不能多吃,可是只尝一些甜甜嘴儿,还是可以的,对不对?” 知己呀! 小阿元觉得阿容这么看,也不是那么讨厌了,顿时含着热泪期盼地看着这个开明的哥哥,眼见这少年低头含笑,伸出了细长白皙的手,捏起了一块点心来,急忙张开了自己的小嘴巴,目光炯炯,要求投喂。 “果然很甜。”阿元殷切的目光里,这少年却只一笑,悠然地将这点心,送进了自己的嘴里,这才对傻眼了的阿元温声道,“阿元感觉到没有?” 被坏阿容再次欺负了的公主殿下的回答,就是奋力扑来,啊呜一口,狠狠地 啃在了这未想到阿元爆发,呆住了的少年的嘴角,将少年嘴角那点点的糖霜舔到自己的嘴里,这才一边吧嗒嘴儿一边抖着浑身的小肥肉满意地点头,心里想着。 果然很甜! ☆、第37章 见着这秀美的少年头一回失去了平和的笑容,摸着嘴角默默地看着自己,阿元只觉得战胜了坏阿容一回,很是快乐,冲着阿容叫了两声,便耀武扬威地仰着自己的小脖子,等了会儿,见阿容低下了头,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便不怀好意地凑近了这少年,准备再啃他一口,然而顺着阿容垂下的头,就叫她看见这少年一段细腻白皙,仿佛她手中上好的羊脂白玉般的颈子,与那垂落的长发旁红润的嘴唇,便再一次呆住了,咽着口水看着阿容发呆。 坏阿容的这张美人脸,还是很叫人发晕的。 就在阿元纠结的时候,就见这少年垂着的头微微一动,竟是再一次笑了一声,之后一偏头,一双潋滟的眼睛向着阿元看来,低声道,“方才,很喜欢么?” 确实很甜。 被阿容的笑迷得五迷三道的,阿元呆呆地点了点头,浑然不觉阿容脸上的笑容愈发地深了。 “如此……”阿容挑眉,手落在了那点心上,在阿元垂涎的目光里,再一次放进了自己的嘴里,一边咬着点心,一边含笑问阿元道,“给阿元一些,阿元要不要?”说完,便将如今沉甸甸的阿元颠了颠,托在了自己的怀里,将剩下了很小一口的点心掐在手里,放在了阿元的手边低声道,“你还小,不能吃这么多的甜食,只是叫你遂了心愿就是,好不好?”见阿元火急火燎地抱住了自己的手,张开嘴便咬住了那块点心,不由摸着她肉呼呼的小身子含笑道,“不要着急。” 他这才发现,原来看这婴孩儿心满意足的模样,心里也很欢喜。 虽然点心不多,可是阿元也知道自己如今不好克化这些,也不计较,只吃了那点心,意犹未尽,又将阿容纤细的手指尖儿上的糖粉舔干净,这才在少年意味深长的目光里,满足地翻过了自己的小肚皮,如同这些日子在太后宫中吃饱了以后那般哼哼唧唧地叫了起来,将阿容的手往自己的小身子上放,叫他给自己揉揉,促进一下消化,等着一会儿还能继续吃些。 看着这孩子理所当然的模样,阿容无奈地笑了笑,便在阿元惬意地眯着眼睛小声叫唤里,熟练地给她揉肚子,摸着这软绵绵热乎乎的手感,便愈发地笑了。 阿元正在享受美人儿的服侍,一边想着当初有句古话叫“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只觉得自己作为公主,小小年纪便实现了一半儿的人生究极目标,很是满意,便听到外头有声音传来,懒洋洋地偏头,就见肃王妃与城阳伯夫人一同进来,看到 了阿容与阿元十分和谐,肃王妃的脸上便露出了欢喜的模样,与好友笑道,“他们倒是好,有,”挤着自己不多的墨水儿,肃王妃只艰难地说道,“有青梅竹马的情分。” 城阳伯夫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只抚了抚自己鬓角的花贴,见阿容眼下还抱着阿元不放手,心中不知为何也是微微一动,却想不明白哪里不对劲儿,只笑了笑,与身后说道,“与兄长学着,以后要与公主……” “叫阿元。”肃王妃便在一旁起哄道。 “与阿元妹妹一处,不许叫人欺负了她。” 阿元听到城阳伯夫人的话,便知道这只怕就是她下头的两个儿子,心里正憋着坏主意,顿时一个机灵,从阿容的怀里翻身滚到床上,趴在床上殷切地向着对面儿看去,心里便美滋滋地想着,城阳伯夫人与阿容都是这样美貌,只怕两个小的会更好看更水灵儿些,此时怀着无数的目的,就见两个高大的孩子应了一声,自城阳伯夫人的身后转了出来,看着那比阿容还高大的孩子,阿元顿时呆住了。 “阿同与阿怀,如今愈发地肖似父亲了。”肃王妃没有见到阿元垂下来的小脑袋,只转头与好友笑道,“三个孩子,只阿容不似父亲,却也不似你。我瞧着,竟与他舅舅有几分相像。”与城阳伯夫人一同坐在了阿元的身边,肃王妃便一脸八卦地说道,“说到阿容的舅舅,我听说两年前在外任上,你那嫂子挺着剑一路追杀一名下官家的庶女,后头还带着兵围了那下官的府邸,险些烧了人家的房子?” 城阳伯夫人的嫂子,乃是宗室女。虽如今的礼法多有严苛之处,然而对于皇室女子却更宽容些,便使宗室贵女的行为有些叫世人吃不消,如今肃王妃说起,便感叹道,“我倒是羡慕这样的性情,不然只做个贤良的妻子,给夫君娶小老婆养庶子庶女,这日子如何能快活呢?” “以讹传讹罢了。”城阳伯夫人听了这样夸张的传闻,便微微皱眉道,“如今京中愈发地不像了。不过那时是上门叫骂了几句,怎么就成了我嫂子跋扈围府呢?”见肃王妃嘴角微微跳动,她也知道站在人家大门口破口大骂也很彪悍,只无奈地说道,“我嫂子是宗室贵女,身份本就尊贵,难道下降我家,就是为了吃委屈?我是断见不得这些的,那庶女……”城阳伯夫人冷笑了一声,显然是动了火气道,“想攀附我哥哥,回头提携自己的娘家,打的一手好算盘,不叫她知道知道厉害,还真以为给我哥哥往衙门里送几次饭,叫人见着了,名声坏了,我哥哥便非纳了她不可么?!” 说完,脸上便露出薄怒来。 阿元从未见过这样站在嫂子一面讲话的小姑子,越发地觉得城阳伯夫人性情与自己相投,这才再次看了看那两个年纪相仿,此时挺直着后背如同兵士一般站立的男孩儿,见一个七八岁,另一个比兄弟还小些,虽然年纪小,却有了刻板的表情,到底舍不得这么好的婆婆,便决定对这两个男孩儿挽救一下,只爬到了床边,一双滚圆的大眼睛叽里咕噜地转着。 阿容低头看着阿元一脸坏主意的模样,不知她想要做什么,便准备静观其变。 阿元眯着眼睛看了看这两人,便冲着年长些的那个男孩儿咿咿呀呀叫了一声,伸出了自己的小胳膊。 这男孩儿,在阿元期盼的目光里,茫然回望。 还不抱着公主殿下服侍! 阿元再次叫了两声,见这小子目光越发迷茫,呆头呆脑,便决定不给这差点儿被幸运之神青睐的家伙第二次机会了,心里默念“你以后一定会后悔!”,一边一转头,对着下头那更憨厚些的男孩儿转过了小胳膊。 “大哥……”这名为阿怀的男孩儿本不过六岁,不过是身材随了父亲,方才显得年长些,见阿元这样机灵古怪,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无措地四处看了看,见自己的母亲与王妃娘娘都收了话儿含笑看过来,却坏心地不出声与他分说这小婴孩儿想要做什么,顿时眼睛里就急出了眼泪来,急忙与自己最崇拜的大哥请求支援,见大哥看着那小肉球儿的目光很有些异色,便委屈地不敢多问了。 原来,这小肉球儿竟然还敢踩在自己的船上,巴望自己的弟弟。 阿容简直要被这小东西气笑了,见这肉嘟嘟的小红包儿还在不耐烦地冲着三弟阿怀叫唤,便伸手一捞,将阿元捞在手里,低头,目光如同秋水一般地笑问道,“阿元觉得我哪里不好么?”见阿元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看那两个一根筋的弟弟,便伸出手来在阿元白嫩的胖下巴上挠了几下,见阿元往自己的怀里一滚,这才满意,一边给她挠痒痒,一边不怀好意地说道,“以后,不能随便叫人抱你,须知男女授受不亲,叫人看到,于你的名声不利。” 这竟是好话,阿元感动了一下,看在阿容这是在为自己着想,便没有反抗。 城阳伯夫人带着几分兴味地看着阿容,见这少年在母亲的注视下有些孩子气地红了脸,也不点破,只与两个小儿子温声道,“听清楚了没有?与姐妹们玩耍,需要注意分寸。”说起这分寸二字,她的 目光,便扫过了阿容,继续落在了心虚地缩着头不说话的肃王妃的身上,看着后者对自己赔笑,到底心软了,一叹道,“还是要公主自己喜欢的。”这样筹谋,本是对阿元未来幸福的保证,可是对于城阳伯夫人来说,阿元可爱,本人的意愿,却更重要些。 “我瞧着,我闺女翻不出阿容的手掌心儿呢。”眼见阿元已经叫阿容摸顺了毛儿,软乎乎地趴在少年的怀里娇气地指着点心盘子,却在少年摇着头说了什么后抱住了少年的胳膊不撒手了,肃王妃就小声嘀咕道,“阿元似我,哪里是阿容的对手呢?”见城阳伯夫人含笑摇头,一脸无奈,便偎在好友的身边小声说道,“有阿容如同王爷爱护我一般爱护阿元,这,才是天作之合呢,对不对?” 城阳伯夫人只是笑,却不肯说话了。 阿容年长阿元这么多,肃王妃竟然都肯想到以后的亲事,她何苦在此时泼冷水呢?况阿元确实不与寻常的孩子一般,虽然古怪,却不见吵闹叫人心里不耐,城阳伯夫人还是很喜欢的,也觉得阿元很好。只是想着这孩子如今还不知世事,心里便一叹,只想着若是苍天庇佑,日后阿容与阿元真的有个好结果,才叫人满意。 如今她的夫君已在朝中炙手可热,又有了爵位,虽根基没有别家勋贵那样底蕴深厚,却也能配得上公主了。 想到这里,城阳伯夫人便不再继续为以后的事情担心,只含笑看着阿容托着阿元说笑,再看看下头两个憨憨地看着哥哥的小儿子,不由捂住了嘴,默默地想着,莫非是当年生育阿容将儿子们的心眼儿都用尽了?怎么就这么呆呢?到底觉得有趣,便只在一旁抿嘴一笑。这一笑有如春华绽放一般,又有一种经年的韵味,叫正在与阿容讨价还价,争取再吃点儿甜嘴儿点心的阿元看了一眼就怔住了。 婆婆真好看,不过叫儿媳妇压力很大呀。 不过,阿元见那名为阿怀的小子这么憨厚,心里便不由搓了搓爪子。 看他这样听阿容话,忙前忙后地给阿容端茶什么的,简直就是一个完美小弟,虽然不适合做夫君,可是以后做个鞍前马后,在公主殿下欺负人时给递刀的小弟,也很不错。肥爪子摸了摸自己的肥下巴,阿元忍不住咯咯笑了两声,三层的小肥肉一颤一颤的,心里美得很,却不知这一副小模样全落在了正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的阿容的眼里,后者秀美的脸上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容,阿元没有看到,一旁如同护卫般立在大哥身边的阿同与阿怀,却同时抖了抖身板。 上一次大哥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得罪了他们三兄弟的武威侯家的嫡幼子,可是叫大哥坑害得被亲爹抽打的差点儿去上吊呢。 阿元自然不知道此时抱着自己的这美人儿的心里,已经决定要她知道知道脚踩两只船是一种多么不应该的行为,还在扒着美人儿的衣襟傻笑。这么一相处,便有了和睦的味道,见阿元与阿容玩儿得好,肃王妃更是心里欢喜,只对着城阳伯夫人挤眉弄眼,很是古怪,便叫后者看着一屋子丫头抖着身子当没看见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含笑说道,“叫人看见,又有人要说娘娘不稳重。” 说完了,却自己也孩子气地伸出了小指,在脸上刮了刮。 能在京中混出头,肃王妃与城阳伯夫人在人前撑着温柔可亲或是稳重大方的形象,如今在从小一同长大的好友的面前,便露出了彼此的真性情来。 “大爷如何了?”这里的大爷,便是凤卿了。城阳伯夫人与肃王妃笑了一会儿,便疑惑地问道,“我回京前,听说大爷的病好了许多,这次本就是想来看望,也有叫我宽心的意思,没想到似乎不在府中?” “与舒云往别院静养去了。”肃王妃便笑着说道,“咱们府里两侧如今这么大的响动,阿卿本就身子弱,这么如何能休息好呢?况,”她小声笑道,“有舒云在,我乐得给两个孩子多相处的时候。” 城阳伯夫人见她真心真意地将凤卿放在心上,敛下了目中的叹息,脸上却还是无懈可击的笑容。 她从小冰雪聪明,又是与肃王妃一同长大,连出嫁都相差的时候不多。当年肃王妃第一次有孕,她曾去探望,当时便觉出了不对,且圣人与那女子之事,她机缘巧合曾经闻听过一回,从凤卿出生,她心里便想着这恐怕不是肃王妃之子,然而因肃王妃爱重凤卿,又牵扯皇家秘事,她自然是要装傻做不知道的,只将凤卿当做肃王妃亲生一般看待,也不阻拦凤卿与阿容的亲近,只是人心皆偏,这些年,她便是在外任,担心的都是圣人为亲子考量,将肃王世子之位给了凤卿,叫凤唐一脚踩空。 “如今,正是皆大欢喜。”城阳伯夫人在肃王妃迷惑的目光里低声说道。 “可不是,六姐姐从前还担心舒云的婚事,恐叫舒云受了委屈,如今嫁给阿卿,六姐姐还要担心什么呢?”肃王妃无知无觉地笑着说道。 城阳伯夫人目光温和地看着眼前天真烂漫的好友,嘴角勾起了温情的笑容。 当年英国公府出嫁的几个女孩儿,肃王妃心 胸开阔,从未改变。 “回头,寻个空闲,咱们一同相聚吧?”城阳伯夫人便含笑说道。 肃王妃自然是点头的,只拉着好友说说笑笑。到了晚间,便见肃王一脸笑容地领着城阳伯进来,一同相聚了片刻,便开了饭,众人皆入座之后,阿元便流着口水,小鼻子使劲儿地抽动着在床上叫唤。这小模样可怜极了,叫阿容看着便有些不忍,过去将她抱在了怀里坐回到饭桌上,看着这小肉球儿还敢做出一副懵懂的模样,装傻去抓桌上的大肉,便握住了软乎乎的小肥爪笑道,“吃了这个,小心病了。” 不给吃,你抱本公主上桌做什么?大家吃肉我看着?! 阿元默默地愤怒。 就在她想着撒泼打滚儿讨口肉吃解馋的时候,便见房外传来了笑声,一抬头,却见脸上带了几分红润的凤卿与蒋舒云一同进来,两个极美的人物走在一处,竟有谪仙的风采,仿佛仙人从画上走下来了一般,顿时眼睛就亮了,哪里还管阿容与大肉呢?拼命地扑腾起来,向着凤卿的方向探身求抱。 凤卿见了阿元的急切,脸上便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来,揶揄地看了阿容一眼,便亲自过来抱阿元,却冷不丁觉得手上一沉,险些将流着口水的妹妹给掉地上去,叫蒋舒云帮着坐到了座位上,这才低声道,“怎么这么……”然而见妹妹一身软乎乎的小肥肉也很可爱,也知道这妹妹素来机灵,只掩住了不说,只笑着说道,“这么可爱呢?”说完,便如同从前一般抵着妹妹的大脑门儿呵呵地笑了。 妹妹这么肥,叫手无缚鸡之力的兄长抱得很艰难啊。 阿元被夸奖了一下,洋洋得意地,用居高临下的目光扫视了桌上的众人,心说还是美人大哥有眼光啊。 撅着嘴啃了美人大哥一口,又咿咿呀呀地伸出小肥爪揩了一旁浅浅笑着的蒋舒云的油水,另一种意义上吃着肉的公主殿下这才心满意足地滚在大哥的怀里,见一旁的丫头已经将奶送上来了,便摊着小肚皮仰天张大了嘴,闭着眼睛等待美人大哥的投喂。果然等了一会儿便有一小勺奶水落进了自己的小嘴里,她咕噜一声咽下去,这才很满意地再次张嘴。待觉得自己饱了,阿元只懒洋洋地叫了两声,便有人温柔地给自己擦嘴。 这样的生活真是堕落呀。 被服侍得眉开眼笑的阿元这才张开了眼睛,却就见到自己的眼前,现出的是阿容一张含笑的美人脸来,见他将手上的小碗放在一旁,用柔软的帕子给自己擦嘴,急忙转头去看 本叫她以为是在给自己喂奶的美人大哥,却见凤卿虽抱着她,却只是含笑看着阿容动作,便撅着嘴往凤卿的怀里拱,顺便将嘴上的奶迹都蹭在了大哥的衣襟上,听着一桌人都在笑,她就见阿容回了桌位,却还是淡定地微笑着,半点儿都没有不好意思。 “阿容对阿元真好。”肃王妃小声说道。 “这本就是应该的。”凤卿却觉得阿容很有眼力见儿,满意极了,此时淡笑道。 阿元就见满桌人,就连那两个呆头呆脑的阿同与阿怀都看着自己,却只有城阳伯谁都不理,只敛目,默默地扒着手上的一个蟹子,也不叫上前的丫头动手,自己便将蟹肉蟹黄剔在手边的小碟子里,眼看冒尖儿了,又细细地淋上香醋姜汁,无声地推到了城阳伯夫人的眼前,继续低头给城阳伯夫人手边的一块鱼肉挑刺,口中还低声道,“到底寒凉,别吃得太多,与你身子不好。” 肃王见这家伙这么细心,只觉得要气死了。 秀恩爱秀到别人家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讨厌了!眼看肃王妃咬着嘴唇羡慕的不行,肃王咬牙切齿地想着城阳伯这个家伙,当年离京的时候可还没有这么狗腿呢,如今这是更上一层楼的意思?心中愤恨,他便忍不住愤愤地拖过了一只肥蟹,心里骂娘,手上却不停地取了蟹肉,殷勤地与肃王妃问道,“要不要吃些黄酒?”只一叠声地叫丫头下去取暖暖的黄酒来,一边挑衅地向稳如泰山的城阳伯看去。 京中第一爱护妻子的,永远是肃王殿下! 城阳伯沉默地看着得意洋洋的肃王,不动声色,然而挑鱼刺的筷子,却越发地动的飞快了。 阿同与阿怀被父亲夹在中间,看着两个气场不对的长辈,茫然四顾,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元吧嗒着小嘴儿看着一个比一个殷勤的长辈,心里羡慕的不行,然而目光落在了刚刚喂自己吃奶,还很耐心给自己擦嘴的阿容的身上,竟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了快活来。 ☆、第38章 “所以说,三皇兄是什么意思呢?” 正是秋天,御花园中的花朵儿开得正好,清凌凌的湖水旁,一个穿着大红洒金小衣裳的胖团子,正懒洋洋地趴在石桌上,叫身后的随行宫女退到了远处,自己逗着石桌上一只四爪朝天的小乌龟,一边扒拉乌龟,叫它翻不过来身子,一边用老气横秋的语气叹道,“皇兄,不是皇妹说你,您这可真是太笨了啊,这都几年了,你这也算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怎么就搞不定我表姐呢?” 说完,圆鼓鼓的小胖脸儿上就露出了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道,“没准儿,我表姐都要嫁人,都不知你是哪根葱哇!” 叫她这么一打击,本就趴在她对面装死的少年,浑身抽搐了一下,不动了。 自从堂妹会说话,他就已经领教了被毒舌打击的悲伤很多年了。 阿元看着自家的四皇兄凤鸣装死,抓了抓头,将小乌龟放在他的面前,为难地说道,“要不,你直接与我舅舅说,就说想提亲,不就了了?” 如今她已经五岁了,五年来,半数时间在府里与肃王夫妇亲近,另半数时间,便是住在宫中,与太后作伴。当年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凤鸣便一直对她很不错,这几年下来,她也算是看明白了这皇四子,是个良善爽直的,况在宫中,四年前三公主与四公主出嫁,素日里阿元只能与五公主玩耍,有了颇有童心的凤鸣作伴,也叫她觉得在宫中的日子过得很不错。当然,宫中颇有些讨厌的人,不过谁不往开心的地方想呢?至少阿元,是对讨厌的人视而不见的。 凤桐,当年看中了她舅舅英国公的嫡次女齐善,这些年便一直没有娶亲,听说因英国公府不喜纳妾,如今连个服侍的宫女儿都没找,还是很叫阿元敬佩的。 在皇家,凤鸣这般愿意守身如玉的皇子,是真不多了。就比如那不是个东西的皇三子凤桐,如今侧妃就有两个,庶妃更不用提了,如今正妃还未进门,竟连庶子都生出来了,用阿元的话来说,就是谁嫁谁倒霉。 只是前两年,她舅舅已经叫长女订给了阿元的二哥凤唐,如今若是再与皇子联姻,便有些太过招眼。不是因为这个,德妃作为凤鸣的养母,只怕早就去与圣人求亲了,哪里会拖到如今呢? “不不不!”听见阿元这样说,凤鸣哪里还敢装死,顿时就急了,跳起来拼命地摇手,在阿元诧异的目光里,他便有些失落地说道,“你说得对,她还不认识我呢,若是以后事情不成,坏了她的名声怎么办?”顿 了顿,他便又凑近冷阿元,赔笑道,“好妹妹,你与你表姐也亲近,可曾听说,她中意了什么人没有?”见这圆滚滚的小团子瞪着眼睛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自己,也知道这么问个小孩子关于感情的问题有点儿不对头,只好小声道,“我是真喜欢她。” 不然,也不会为了齐善,为了那一点点渺茫的希望,一守就是许多年了。 阿元看着堂兄,也觉得他可怜。 凤鸣是个实心眼儿的人,若是真能与她表姐成亲,阿元觉得这家伙只怕就是第二个父王,绝对是爱护妻子的,想了想,到底想要帮这堂兄一把,况能够再与皇子联姻,与她舅舅也有好处,便故作老成地拍了拍凤鸣的肩膀,很豪气地在凤鸣急忙弯下腰叫她拍的动作里满意地说道,“皇兄放心,皇伯父那里,我会敲边鼓的。”当然,成不成的就与她无关了。 “阿元你真是个好人!”被堂妹的拔刀相助感动得热泪盈眶,凤鸣握着堂妹的小爪子,哆哆嗦嗦地送怀里摸出了一对儿雪白的牙雕来,赔笑着送到了高高地仰着小脖子,像只骄傲的小鸡仔儿的阿元的身前,热情地说道,“妹妹拿去玩儿吧,都是做兄长的一番心意。”说完,讨好地问道,“阿元还缺什么么?” “四皇兄为什么不问问我?!”在一旁冷眼旁观了很久的五公主忍不住了,一把就抓住了凤鸣的衣袖,蹦着高儿说道,“难道我不是妹妹了么?皇兄这样偏心,我生气了,很生气!” 五公主与阿元玩在一起,如今愈发地坏了,简直就是个天魔星。凤鸣哪里敢得罪她,只抹了一把脸,从怀里再次掏出了一只珍珠小发簪来哀怨地说道,“这个是买个你的。”有这样的两个妹妹,皇子殿下只觉得作为兄长的威严荡然无存,不由悲从心来地说道,“回头我与母妃说去,也叫母妃好好儿地教导你们,不然,你们日后可怎么嫁的出去呢?” 谁尚了这两个都得去上吊啊! 一边说,一边见两个妹妹头碰头地比对了一下彼此的礼物,之后不怀好意的目光,便落在了他的衣襟上。 凤鸣眼看不好,抓着衣襟转身就跑,后头两个尊贵的女孩儿撇着小胖腿儿就追,更后头,就是一群想要哭出来的内监宫女们,一边叫着“殿下小心!”,一边跟着追了出去。 凤鸣只恐跑得快了,叫后头两个妹妹跌着,此时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冷不丁就见到前头有圣人的依仗停着,就见圣人挽着一名姿容姣好的妃子正含笑看来,急忙停住了,往圣人的面前去, 口中恭敬地说道,“给父皇请安。”目光落在了那有冰雪之姿,换句话说就是有点儿目中无人的妃子一眼,微微皱眉,却还是知礼地低下了头,不敢去看那名年轻的妃嫔。 圣人见他这样规矩,便十分满意,此时见着两个丫头嘻嘻哈哈地过来,便含笑问道,“这是在做什么?”叫阿元与五公主到自己身边,亲手给两个孩子擦了汗,这才温声道,“园子里到底寒凉,小心受了风,又病了。”他说这话时目光慈爱无比,阿元心有所感,只笑嘻嘻地抱着他的胳膊说道,“皇伯父不知道,四皇兄小气极了,好容易出去一回,只一次给我与皇姐一点儿的东西,都说兄长要爱惜妹妹,我们自然要与皇兄计较。” 虽看似告状,可是语气却亲昵,圣人含笑看了正对阿元龇牙咧嘴的凤鸣一眼,这才假作怒意地说道,“却是要罚!” 阿元与五公主却不当一回事儿,只一左一右,隐蔽地将那妃子给拱到一边儿,与圣人笑道,“就罚给皇兄一个心爱的媳妇儿,叫皇兄日日得河东狮吼呀!”不过是做童言童语,说完便嘻嘻哈哈地拱在一起笑了。 凤鸣的一颗心猛地提了起来,小心地看着圣人挑眉,之后,便忍不住小声说道,“若是,若是真的有那一天,就算河东狮吼,儿臣也是愿意的。” 圣人见他期期艾艾的模样,心里好笑,却并未应承什么。 凤鸣的心思,他多少能猜出来几分。英国公是他亲近信任的人,凤鸣的心性他也多少明白,并没有什么野心。如今装糊涂,不过是看着这群小家伙儿故作老成地揣测他的心意感到又气又笑,也有赌气的成分。 若是凤鸣如今敢大大方方地走到自己的面前求娶齐善,他也不会否决,不过看着几个孩子齐心地在一起为了凤鸣努力,却也有趣,叫圣人在前朝烦闷的心情也愉快了许多,此时便装傻地说道,“大抵这样的女子,都是叫宠爱惯出来的!若是多个侧室,只怕就要柔情似水了。” 说完,圣人便假作慈爱地与脸色大变的凤鸣问道,“不如,先赏你个侧妃?”见着凤鸣小脸儿扭曲,一副要晕倒的模样,便在心里大笑,眉眼见愈发地温和了。 阿元抱着皇伯父的粗大腿,看着皇伯父这样坏心地欺负自己的儿子,不由可怜地看了似乎很想要晕过去的凤鸣一眼,嘴上就叫道,“四哥欢喜得要晕过去了!” “别别!”凤鸣眼含热泪,真心想给圣人与妹妹跪下,只摇头拒道,“儿臣不是个有魄力的,王妃,王妃只要一个就 足够了。”说完,脸上就红了。 自己的儿子,竟然叫好友的闺女吃的死死的,圣人心里也很无奈。 他心里知道,能将话风传到他的耳朵里来,这里头只怕就有皇后与德妃的手笔,存的只怕是想叫他潜移默化,日后提及的时候不会觉得突兀拒绝。不过想到皇后不在意凤鸣结亲勋贵,并不忌惮他的皇子,也有容人之量,到底目中闪过一丝温情来,喃喃道,“到底,我并未看错。”他的皇后,愿意为他的皇子的幸福费心筹谋,这样的心情,叫他心中只觉得这后宫之中,还是有他的妻子真心为他的。 “圣人。”一旁的那年轻的嫔妃,自从几个皇子皇女出现,如今都被挤到边角处了,到底脸上挂不住,便带着几分怨气地唤了一脸温柔的圣人一声。然而这一声呼唤后,却叫她冷不丁地看到圣人的脸色陡然不快了起来。 圣人的脸色一变,这嫔妃脸色就白了。 后宫之中,因触怒圣人失宠的妃嫔不在少数。当年传说宠冠后宫的徐妃,就是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如今失了宠。虽还有些圣眷,可是气势却已经跌落,如今在宫中也湮灭于众人了。 阿元才不管这妃子心里想些什么呢。对于她来说,这后宫之中,除了太后,余下只有皇后与德妃叫她真心亲近,旁的都不过是路人。虽然如今皇后与德妃并不在意恩宠,可是阿元却还是气不过叫圣人留宿在年轻的妃嫔宫中。如今见了圣人不喜欢,阿元心里便愉快了起来,只低头与五公主使了一个眼神,便与圣人愈发地撒娇,叫那妃子在一旁自己忐忑。 说起这嫔妃,其实对阿元也并不陌生。当年这女子还是秀女时,便与徐妃在御花园中争执,是阿元亲眼所见。一副目下无尘的模样,叫阿元讨厌极了。 这么清高,做什么偏要混到后宫里给圣人做妾呢?不过是摆着这么个脸孔,去求更多的荣华富贵罢了。 心里鄙夷这女子,然而阿元的心里却多出了无奈来。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从前叫肃王妃担忧的,那二姨母嫁到低门去的表姐所嫁的人家儿,竟然还与这女子有亲,便叫阿元在心里生出了对表姐的担忧来。 养出这样装模作样的女人的人家儿,只怕也是道貌岸然,拿着规矩做不是东西的事儿。 “圣人若是厌了臣妾的陪伴,只说一声就是,何苦还要在这里折辱臣妾呢?”这嫔妃,如今被称作王贵人的,便一双妙目含着清凌凌的泪水低声道,“叫几位殿下看着,我还有 什么体面呢、” “难道贵人的意思,是本宫碍眼,不该在贵人面前出现的意思么?”阿元便不客气地转头问道。 “你下去吧。”圣人便有些不快,看着王贵人还要再说,便冷淡地说道,“今儿叫你陪朕游园,是你辛苦了,回去歇着吧。”说完,只俯身对着阿元与五公主含笑道,“一会儿,去皇祖母那里好不好?”见两个丫头欢呼,便含笑道,“还是笑着好看些。”见王贵人还不走,便沉了脸色问道,“朕的话,你也不愿意听从了么?”到底心里生出了不喜与厌烦来。 阿元是知道这皇伯父很渣,如今亲眼目睹,眼看他对上一刻还颇为疼爱的妃嫔转眼便无情了起来,不由缩了缩脖子,只叹在这皇伯父的心里,亲情远比美人儿重要的多,看着王贵人跌跌撞撞地走了,便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王贵人当年与徐妃争执,据说圣人心里就觉得这不是个规矩的人,就算对她的才情相貌都很满意,却说什么都不肯要了。还是皇后进言,说是不过是小错,叫圣人错过了这样的美人儿可惜,方才有机会留在宫中。可是圣人却不肯给她高位,入宫不过是个常在。这都五年了,虽然素日里宠爱不绝,却不过还是个贵人的身份,这命也不知是好还是坏了。然而阿元明白皇后的心思,便只做旁观。 有规矩知进退,叫人称颂的,只有皇后一人就足够了。妃子是给圣人解闷儿的,若是也端庄起来,还叫皇后怎么混呢? 圣人素日里不在意后宫这些弯弯绕绕,如今想得也没有阿元多,此时见阿元自在起来,便含笑问道,“怎么自己便笑了?” “昨儿父王送进来的家书。”阿元伸出手叫圣人把自己抱起来,搂着圣人的脖子笑道,“说二哥哥已经到了汴州,如今平安的很,我心里很快活。”半年前,圣人的一道圣旨,便叫她二哥凤唐与二皇子一同出京巡查各地州府,如同钦差一般,这是圣人的信任,可是头一次看着兄长出远门,也叫阿元心里不安极了,此时方才放下心来,还与圣人笑嘻嘻地说道,“听说南边儿的小银鱼儿鲜美极了,以后叫二哥给皇伯父进上来呀?”说完,眼珠子便乱转,捂着小嘴笑得见牙不见眼。 “是进给朕,还是进了你的小肚子?”阿元贪吃,喜欢银子,嘴巴也坏,一身的坏毛病,偏圣人喜欢的紧,越看越爱阿元发坏的小模样,此时拍着她圆鼓鼓的小身子笑道,“叫你父王见着你又沉了,只怕又要怨到朕的头上。”肃王一直觉得,自己的闺女很乖,变成如今的小肉球儿,都是一 心往闺女嘴里塞吃的的皇兄的错。 “我是公主,公主不是都说千金之躯么?”阿元便狡辩道。 “于是你就往千金上长?”圣人便大笑起来。他素来对不牵扯政事的公主更优容些,此时便抱着阿元,牵着五公主往太后的宫里去。凤鸣在后头垂头丧气地跟着,一同入了太后的宫中,喝了一肚子的茶水,这才告退出来,想着回德妃的宫中请安。如今他年纪渐长,在外头已经有了王府,因此并不经常进宫,心中对德妃很是思念,便想着如何叫德妃见着自己更欢喜些。 还未到德妃的宫中,低着头的凤鸣便叫前方一人拦住。抬眼看去,见正是与他不和的三皇子凤桐,想到他这几年在京中到处地摆出“礼贤下士”的模样,凤鸣就恶心的不行,冷着脸绕过了凤桐就要走,却听见后头冷笑道,“怎么着,四皇弟,如今见了兄长,连句话都没有?” “若是你觉得我无礼,只往父皇处告我去。”凤鸣最讨厌这种装模作样的家伙,翻着白眼儿说道。 说起这个,三皇子便气。他身为皇子,何等的尊贵,如今却连一个只知道讨好姐妹,在两个小丫头面前做小伏低的弟弟都不如了。想到方才,凤鸣就是打着亲近妹妹的旗号在圣人面前卖乖,还顺路摸进了太后的宫中讨好,凤桐便觉得心里憋屈的厉害,死死地看了凤鸣一眼,他便冷冷地说道,“莫非四弟,如今是在为兄的面前炫耀不成?”说完,便只淡淡地说道,“只是我瞧着四弟给两个丫头片子做奴才,总觉得不好。” “皇兄做奴才都叫妹妹们看不上,做什么还在我的面前装蒜呢?”凤鸣如今也不是当初一言不合举拳就揍的鲁莽少年了,叫阿元培养了这么多年,他嘴皮子也滑溜了起来,甩着手慢悠悠地说道,“什么时候,皇兄也巴结上妹妹,得着弟弟的好处,再来与我分说这些!”见凤桐的脸腾地就红了,他只觉得心里解气极了,抱着手臂看着目中愤怒的凤桐说道,“未叫皇兄在我的面前屈身,已经是弟弟恭敬兄长了。” 凤桐虽然年长,可是养于德妃宫中的凤鸣的身份却更高一些。当年两位皇子出宫,分封之时,圣人册了凤桐为郡王,却直接给了凤鸣亲王的爵位,以示对凤鸣的养母德妃的恩宠与对德妃身后定国公府的看重。这般弟弟压过了兄长,叫凤桐的心中耿耿于怀了许多年,如今叫凤鸣叫破,便叫他心中恨极了这个碍眼的弟弟,只浑身气得发抖,指了指这个一脸不在乎的弟弟,转身就走。 眼见气跑了讨人厌的兄长,凤鸣心里真是舒 泰万分,愈发地崇拜当初一脸坏笑地教了他这几句话的堂妹,只觉得堂妹真是睿智无比,看着凤桐的身影消失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到了德妃的宫里,给母妃请安后,见德妃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犹豫之色,便急忙问道,“母妃可有心事?”见德妃只含笑摇头,便过来拍着自己的胸膛说道,“母妃连儿子都要隐瞒么?如今儿子已经封王,但凡有事儿,儿子都能解决!” “后宫之事,你莫要插手。”德妃怜爱地看着如今长大了的儿子,温声道,“我已与你母后暗地里在圣人的耳边透出了些风声,只是我想着,你这一厢情愿的也不是个事儿,做夫妻,到底是两情相悦更好些。若是齐家小姐愿意,方才是良缘,对不对?”若是赐婚,英国公府自然无法拒绝,可是这与巧取豪夺有什么区别呢?德妃不愿意做那样的事情,虽想儿子心想事成,却也不愿意委屈了齐善。 “那,那我该怎么办呢?”凤鸣已经十六,封王后也在京中行走,如今却手足无措了起来。 “怎么着,也得叫人家小姐知道,你是谁,对不对?”见凤鸣这样羞涩,德妃心里只觉得又安慰又失落,温和地说道,“叫齐家小姐知道你的心意,这才是正途。” “她不喜欢我怎么办?”凤鸣期期艾艾地问道。 “那就用真心叫她喜欢。”德妃看着眼前的儿子,只觉得自己没有得到的幸福,能叫这个儿子给另一个女孩儿也是好的,叹息了一声道,“你素日怎么讨好两个妹妹的?能叫妹妹们真心与你亲近,想必齐家小姐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需要用真心,方才换得真心。你,明白么?”见凤鸣用力地点头,她的脸上便露出了笑容来,继续说道,“妻子,齐也,不是你身边的物件儿,你要好好相待,不要再三心二意叫她伤心。” 当然,凤鸣若是敢叫齐善吃委屈,只怕英国公府的男人能把他给剁了。 德妃心里觉得有趣,之后便皱眉,在凤鸣认真的表情里郑重地说道,“至于你杨家的那个表妹,日后,还是不要亲近,免得坏了你的体面!” 面对母妃严厉的目光,凤鸣下意识地向着宫外朗朗青天看去,只觉得自家母妃一句话下来,外头都能六月飞雪了。 他简直比窦娥还冤! ☆、第39章 不提凤鸣在德妃的宫里赌咒发誓和那莫名其妙的表妹没有任何关系,就说如今的太后宫中,便是其乐融融,太后皇后俱在座,看着阿元与五公主嘻嘻哈哈地在很大的宫室里跑着,太后一边探着身紧张地看着,唯恐两个孩子磕了碰了,皇后便在太后的身边与也含笑看着两个孩子的圣人低声说道,“这两个丫头,也不知是如何修来的缘法,竟这样亲近。”从三公主出嫁,阿元在这宫中,便只与五公主情分最好。 “彼此真心相待,自然会有这样的情分。”宫中的伎俩,圣人其实门儿清,不过是懒得计较罢了,此时看着皇后风韵犹存的脸,便温声道,“宫中杂乱,不省心的不少,若是有难以决断的,你便来与我说。”见皇后看着自己的目光带着婉转的深情,他便握了握皇后的手,轻声道,“不论如何,我总是会护着你的。”能在皇后面前不用“朕”这个称呼,圣人对皇后的心意已经很明了了。 皇后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温和的男子,似乎想到许多年前,当她怀着担忧恐惧的心情嫁到太子宫中的时候,那还是个年轻的青年的太子,对着她微微一笑,温和地说道,“夫妻到白头,咱们与旁人不一样,对你来说,我不是‘孤’,只是我。”那个时候她就记得他对自己的心意,也知道在他的身边,哪怕总是会有许多美丽年轻的女子,到底都不一样。这么多年,这个人努力地完成自己的承诺,除了当年凤卿的生母外,从未因别的女子,给她委屈。 在皇家,在皇帝的后宫,她已经知足了。 目光带着几分柔和地看着圣人,皇后握了握圣人的手,因宫中的一件突然发生的事情而有些不快的心情也明朗了起来,整了整心情,她便含笑说道,“说起来,臣妾要恭喜陛下。”见圣人的眉头挑起来,又凑近了些,皇后就见正在打闹的两个女孩儿,已经一脸揶揄地看了过来,想到这还是在太后的宫中,脸上就红了,只推了推圣人的身子,与圣人笑道,“恭喜陛下,又要做父亲了。” “嗯?”太后的注意力也被拉了回来,自从八公主出生,宫中便再无喜事,圣人还年轻,却不再有子,也叫太后心中记挂,闻听此言,便急忙问道,“是谁?”又皱眉道,“这样的大事儿,为何不来回我?!”说完,脸上便有些不好看。 “皇伯娘想必一知道,便来告诉皇祖母啦。”阿元蹦蹦跳跳地过来,从怀里掏出凤鸣给的一对儿小牙雕来,给了太后一个叫道,“阿元与皇祖母,一人一半!”说完,便用力地点了点头,见太后的脸色好了许多,便笑嘻嘻 地拱进太后的怀里做出一副小大人儿的模样叹气道,“皇祖母听到弟弟,就连阿元都不在意了,阿元好难过呀。”扭着肉呼呼的小身子钻进了太后的怀里。 “我的阿元,谁都比不上。”太后见阿元如此,便心疼了,一叠声地摸着阿元的小身子说道,“皇祖母最爱阿元。” “母后还看不出,这是看中了昨日的蜜汁蒸肉?”圣人也知阿元是在叫太后开心,此时便故意说道,“只要母后不吝啬,阿元就知道母后的爱了。” “只是你王弟上一次进宫……”太后见了阿元滚圆滚圆的小身子,虽然心里觉得可爱,可是想到前几日肃王进宫看闺女,见着了一个圆鼓鼓的小肉球儿一路嘻嘻哈哈地滚过来,那几乎厥过去的模样,便迟疑地看了圣人一眼,到底舍不得叫贪吃的阿元饿着,稳稳心,便颔首道,“既然皇帝赐阿元御宴,哀家如何能阻拦呢?”见圣人苦笑着摸了摸鼻子,阿元已经打着滚儿地叫好,便叹气道,“你皇伯父这样溺爱你,叫皇祖母也拦不住呢!” “皇伯父赐,不敢辞也!”阿元摇头晃脑,与太后一老一小做出了不甘不愿的模样,一起看住了圣人。 “皇后只说喜事儿吧。”圣人见太后笑了,便急忙岔开话题,与含笑看着的皇后说道。 “是王贵人的喜事。”皇后眼角微微一顿,便笑着在圣人眉头微皱中,故作不知地说道,“这孩子年轻不知事,竟不知自己有了身孕,还是太医例行把脉才知晓,如今臣妾已吩咐她在自己宫中将养,不必给臣妾请安了。”说完,便又问道,“这是天大的喜事,陛下何不给她个体面,升升她的位份?”说完,便似乎不在意地说道,“她侍奉陛下素来勤勉,这入宫数年,也不该再身处低位,也有别叫以后的小皇子身份低微的意思。” “年轻不知事,还是故意不叫人知道,防备着谁?”太后见多了这样的小伎俩,此时便冷笑道,“哀家就是个聋子瞎子,才叫这丫头给瞒住了!”说完,脸上就又有些不好看。 王贵人隐瞒有孕,还不是防备叫皇后加害?这就算不说出来,太后也看的门儿清。虽然皇后素日里未必清白,可是在圣人的子嗣上一向开朗大气,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皇子公主出生,见王贵人这样上蹿下跳,太后便沉了脸冷冷地说道,“作为皇子,便是皇帝的子嗣,哪里有随母地位低微的说法?我瞧着王贵人不好,便在这位份上好好地呆着!不然日后,只怕还要掀起风浪来!” 皇后见太后怒极,便急忙起身道, “是臣妾说错了话,叫母后生怒。” “与你何干。”太后摆了摆手,便与下头仰着头看着自己的阿元与五公主殷殷地说道,“这妾室仗着宠爱,就敢不将正室放在眼中,皇祖母很看不惯这样!王贵人生性奸狡,这样的女子到处都是。若是日后你们也遇见了,便不该一念之仁,只将这祸害打死!有皇祖母在,看谁敢与你们分辨道理!”这简直就是在教育两个处世不深的女孩儿日后遇上夫君的妾室,先要了半条命的意思了,圣人也知道太后颇有些迁怒自己宠爱这等不知分寸的妃子,只好苦笑着与皇后对视了一眼。 “母后叫王贵人休息么?”五公主天真地眨着眼睛问道,“可是,为何方才,王贵人还与父皇游园子呢?” “这是真的?”太后的目光如电一般射向圣人。 “不过是在御花园遇上了,叫她陪伴罢了。”圣人微微皱眉,想到在方才王贵人一副在风里等候自己多时,一身瑟缩的模样,脸上就露出了一丝厌恶。 愿意舍了身子等他,这是不错的情趣。可是揣着他的娃还不保重身子,还想着争宠,莫非在她的眼里,龙裔就这么不值钱? “传朕的话下去,叫王贵人好好养着,若是这一胎有了什么,旁人不管,她便自己去冷宫呆着吧。”圣人淡淡地吩咐了身边的内监,见两个女孩儿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不由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含笑问道,“朕的脸上,有什么么?”见阿元与五公主叫着扑上来抱他大腿,只一边训斥“哪里还有女孩儿的样子!”,一边俯身接住了两个女孩儿,与皇后笑道,“这是在为朕处置了王贵人快活?” “真心与陛下亲近,您却生出这样的揣测。”皇后心知两个孩子是圣人偏向了自己而快活,目光一暖,却只摇头笑道。 “这样亲近,为何还要吵着出宫?”圣人故作不快地点了点阿元的额头,见这孩子笑嘻嘻地顺着就往自己的身上爬,便将阿元抱在膝上,摸着五公主的头笑问道,“宫外头,可还有什么揪着你们的心?”此时见怀里的胖团子与下头的小姑娘两个孩子双眼放光地一齐动手解自己的香囊,不由无奈地说道,“两个天魔星,这已经是第几个了?”到底自己解下来,将这不知是哪个妃子费心做的香囊毫不可惜地放在五公主的手里,摇头笑道,“竟是两个财迷。” 五公主很娴熟地将香囊打开,将里头两个手指肚大小的小如意取出来,那香囊只往地上一丢,这才与开心的不行的阿元分赃起来。 见五公主 将香囊丢了,一旁的内监赔笑着将这香囊给收了等着扔掉,圣人却只对着脸上微红的皇后笑道,“还请皇后娘娘怜惜我,叫我不致身无外物。”见皇后将自己身侧的紫色凤凰纹图样的荷包解下来挂在了他的腰间,这才继续看着一脸心满意足的阿元,就见白胖胖很是讨喜的小家伙很是狡黠地说道,“皇伯父自己不想要皇伯娘的荷包儿,咱们哪里得的这样轻松呢?” 见圣人被她说中了心思,她便抱着圣人的脖子笑嘻嘻地说道,“宫外头可好玩儿啦,三皇姐如今常有热闹的宴会,里头小姑娘多得很,我和五皇姐喜欢呢。” “三皇姐家还有好看的歌舞。”五公主眼珠儿一转,便求道,“父皇也一同去看?” “女孩子家家的玩意儿,朕去做什么。”圣人只摇头,然而见阿元与五公主都很喜欢,微微迟疑,这才与皇后温声道,“平昌家这样热闹,下次若是再有酒宴,便赐些酒水,给阿元与福寿解闷儿。” 几年前公主出嫁,圣人索性分封了公主的封号。二公主为敏柔,三公主为平昌,四公主为咸阳。因分封诸公主,圣人也懒得再有第二次,另封了五公主为福寿,下头六公主七公主皆早殇,只余下徐妃所出的八公主为南阳公主。这其中只有阿元与五公主的封号最贵重,京中早就流传圣人膝下最得宠的便是福寿与荣寿两位公主。如今再在酒宴上特赐酒水,显然就是有为阿元与五公主造势的架势了。 圣人也知道,只有京中皆知阿元与五公主受宠,这两个孩子才能这样肆无忌惮,无所顾忌地长大,无人敢非议半句。摸了摸两个没心没肺地叫好的孩子的头,他便含笑道,“都是朕骄纵的你们!” “最喜欢皇伯父了!”面对对自己好的人,阿元向来最可爱,此时一嘴用力地啃在圣人的脸上,在圣人还未说话的时候,突然就是脸色一变,捂着嘴做怒目金刚状! “这是怎么了?”圣人还是很喜欢阿元这样带着口水的亲近的,见阿元捂着嘴很悲愤的模样,竟有嫌弃的感觉,便有些失落了,然而再看阿元已经很伤心地捂着嘴,便忘了那点子失落,叹气道,“是皇伯父身上又有味道了么?” 阿元矫情,若是圣人的身上有女子的脂粉香,便很嫌弃的样子,如今圣人见阿元只拼命摇头不说话,还扑棱着想往地上跳,只牢牢地抱着这小肉球儿,笑眯眯地说道,“是皇伯父的不是,好不好?” 阿元只拼命地捂着嘴摇头。 圣人看着这小东西这样闹腾,目光若 有所思地落在了她肉嘟嘟的小爪子上,见她捂得死紧,眼睛里还带着紧张,心中竟是一动,忍不住笑着去拉阿元的小肥爪,口中笑道,“难不成,咱们家的小公主,这是要有漂亮的小白玉要珍藏?”一边说,一边与好奇地看过来的太后与皇后笑道,“都说是玉齿,这可不全了阿元的心意?”见这小胖丫已经自暴自弃地松开了手,吐出了一颗小门牙悲愤的不行,只指着阿元大笑。 “这是换牙了?”太后只赶紧叫宫女去传太医,自己便见阿元此时也不笑了,只抿着小嘴儿垂着头丧气,便笑道,“这又不是什么坏事儿,阿元莫要不欢喜。” “皇伯父的面皮太厚了!”左右也无外人,阿元便恶人先告状地叫道,“坏了阿元的牙,皇伯父坏!”说完,一腆自己的小肚皮做愤怒状。 她一说话,就露出了自己的门牙来,圣人离得近,就见到喜气洋洋的小肥仔的嘴上豁了一个黑洞洞的缺口,不由捂着嘴侧身在一旁笑个不停,摸了摸龇牙咧嘴的阿元的小身子笑道,“有阿元在,朕真是心无忧愁。”和前朝的那些老狐狸玩心眼儿的郁闷,竟是全都不见了,看着这个大怒,气哼哼地要往下爬的小肥仔,圣人只用力地抱着笑道,“朕的开心果儿!” 太后与皇后见阿元张着缺牙的小嘴巴看了圣人许久,这才反应过来飞快地去捂自己的嘴,不由都摇着头笑了。 这是什么? 这就是日后会成为大美女的公主殿下的黑历史哇! 阿元一想到日后,当自己腼腆一笑的时候,这几个目击证人就会想到自己缺了门牙的模样,不由心灰意冷地垂着头说道,“作为绝世美人的阿元,怎么能被人看到这一幕呢?”话说,难道历史上,美人儿们换牙的时候,都没有阿元这样的不幸,没有人见到么? “绝世美人,绝世美人。”圣人只觉得开怀的不行,一边擦眼角,一边顺着阿元的话儿笑道,“皇伯父这就传话儿出去,不许叫宫中之人,直视公主殿下,如何?” “好极。”阿元有气无力地说道。 真有这样的旨意传出去,荣寿公主在宫中霸道的名声,算是砸瓦实了! 皇后见阿元很哀怨的模样,也知道小孩子最爱美,如今的打击可真不轻,便含着笑容说道,“阿元莫要伤感,不然,皇伯娘叫小厨房做些阿元喜欢的点心,开心开心?”见阿元咧着豁牙的小嘴儿对自己一笑,便觉十分可爱,只强忍住笑意,与摇头微笑的太后笑道,“今日,母后还是莫要 叫这孩子见人,免得恼羞成怒。” 太后自然是应承的,圣人笑了半日,心怀大畅,见了阿元吐在一旁的小牙,心中一动,只叫内监捧着带走,作为日后在肃王面前炫耀的资本,这才扬长而去。皇后跟着圣人一同走了,余下的阿元与五公主,便伴着太后继续在太后宫中嬉闹,阿元知道一旦换牙,只怕这只是一个开始,又有随后赶来的太医的叮嘱,竟是连太后宫中都不出,只等着自己把牙齿长齐全了再说。 然而躲了几日,就有三公主的请柬上门,看着五公主兴致勃勃地说起,这一次三公主的府上还有稀罕的舞蹈,阿元素来爱热闹,心里就有些蠢蠢欲动,回头看了看银镜中自己的小嘴巴,只要不裂开嘴笑,也不至于暴露自己无齿的真相,阿元心中动摇,到底与太后请假,自己便与五公主一路往三公主的府中去了。 自从当年成婚,三公主的日子就过得不错。至少夫妻之间琴瑟和鸣的,三驸马是个聪明人,尚了公主,自然行事谨慎,又有当年凤鸣凶神恶煞一般,早就将三公主当仙子般供起来。若说初时还有些不情愿,然而三公主性情温柔和顺,完全没有宗室女的张狂跋扈,不过相处了一年,三驸马的一颗心就扑在了公主老婆的身上,再也没有了半分不情不愿。如今三驸马已中了进士,得圣人看重,愈发地与三公主恩爱了起来,这成亲几年,素无通房妾室,虽然三公主还未有子嗣,不过却也并不着急。 如今三公主过得好,便有了闲暇招了京中的女孩儿在府中闲话玩耍。她的公主府不小,做了流水宴倒也有趣,阿元来过几次便喜欢的不行,此时与五公主到了三公主府,跳下了车便往府里跑,迎面就见府中还另有一副公主的仪仗,对视了一眼,见着其中有四公主身边的宫女,便知道四公主已经先到了,从前与四公主相处的不错,阿元便十分快心,与堂姐一同往里头冲。 才到了公主府的花厅外,阿元便听到里头有小小的哽咽声传来,还有一声声低低的安慰,心中微微一动,两个孩子对视了一眼,只挥退了身后跟着的宫人,偷偷地凑到了花厅处,便听里头四公主哽咽的声音说道,“老太太从不因这些与我为难,驸马也是好的,与我说儿女都是缘法,这都不是着急的事儿,都年轻着,总是有的,只有婆婆,嘴上不说,却给了驸马两个丫头,说是随意使唤,这,这岂不是就在明晃晃地叫驸马收房?” “妹夫又如何说呢?”三公主便叹着气摸着妹妹的头发,此时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当年四公主得了理 国公家的亲事,她也是羡慕过的,只是瞧着从前性情开朗的四公主如今也垂泪不已,便觉得比起妹妹,自己真是幸运极了。 与四公主一般,她也是几年未孕,可是夫家总是在安慰她,哪里如理国公家这般刺心呢? 有底气的勋贵,竟是连公主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 “他只当那两个丫头就是使唤丫头,连房都不叫进的。至于老太太,当年我未进门,就将驸马身边的通房都打发了。”四公主口中的老太太,就是太后的长姐,理国公太夫人了,说起她,四公主的声音便带了几分感激,与三公主低声道,“这是咱们姐妹说知心的话儿,当初我未能有孕,本以为老太太会刁难我,可是到如今,老太太也都半句责难都没有,也不赐人,只说叫我好生调养,并不着急,实在叫我感激。” “既然太夫人与妹夫都这样,你还担忧什么呢?”三公主便松了一口气,凑在四公主耳边低声道,“说句不好听的话,有太夫人在,你的那婆婆算什么呢?到底要听太夫人的不是?至于日后,”她拍着四公主的手温声道,“你只将那两个丫头往太夫人处走一圈,太夫人自然会有道理。”见四公主慢慢点头,她便推了她一把笑道,“我还当是什么事儿,不过是两个没有叫人看中的东西,如今你来,是在炫耀你家驸马不成?” “我只恐日后此事不绝。”四公主想到自家驸马,脸就红了,只扭着手小声道,“如今一双两好的,凭什么将驸马分一半儿给别人呢?” “咱们可是公主,断没有叫驸马三心二意的道理。”三公主见四公主自己叹气,便安慰道,“实在不行,叫四弟再与他姐夫吃杯酒?”这话说完,就见四公主飞快地摇头,脸上煞白地说道,“罢了罢了,这个算了,皇姐不知道,”她咳了一声方小声道,“驸马说,成亲前四弟请两位驸马喝酒,回来了,我家驸马,就,”在三公主好奇的目光里,她低声道,“就做噩梦了。” 谁见着恨不能一脸横肉的家伙说着不小心,一刀子下去将桌上烤全羊剁成两半儿时杀气腾腾的模样,都会做噩梦的。 想到凤鸣这个著名的,被京中称作莽夫的事迹,躲在门外偷听的阿元便忍不住捂着自己的小嘴儿偷笑不已,见两个姐姐还在说知心话儿,五公主听得一脸的津津有味儿,她却觉得无趣,只自己甩开了要跟过来的宫女自己一路滚着往公主府的花园走,才进了花园,就见花园里有人影晃动,仔细一看,竟正是凤卿与阿容坐在一处,不远处隔着一处花墙,那边却是蒋 舒云与齐家姐妹,几个人正在说话,见着了美人大哥,阿元眼睛顿时亮了,一头就扑进了凤卿的怀里。 然而刚从凤卿有些清冷的怀里探出头,就对上了阿容皱着眉看过来的目光,不知为何,阿元缩了缩小脖子,竟有点儿心虚。 ☆、第040章 几年的调养,凤卿的身子已经渐好,虽还有些弱不禁风的模样,然而却比从前强壮了许多。然而再强壮,遇上了分量不轻的公主殿下,也有些吃不消了。 俊秀少年的脸上不大一会儿就有点儿冒汗,然而看着怀里已经爬到自己腿上的妹妹,凤卿只忍住了,温和地摸了摸阿元的头含笑道,“皇伯父给了你几日的假?”见阿元不似从前那样活泼,很秀气地抿着小嘴儿摇了摇头,只以为她还在作怪,便笑着说道,“过几日是大外祖母的大寿,想必父王会与皇伯父请旨,叫你也去拜寿。”他口中的大外祖母,便是肃王妃的大伯母,英国公的母亲,这位英国公府的太夫人一向温和慈爱,阿元这些年也常往英国公府去,是拿英国公太夫人做真正的长辈的。 阿元听了便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一旁桌上的果子上一瞬,犹豫了一下,还是很有志气地偏开头。 阿容在一旁含笑看着阿元心虚地扭头不看自己,再见她看着果子吞口水却不肯抓来吃,完全与素日里的形象不符,挑了挑秀美的眉毛,便自己取了一个果子悠然地削皮切块,后见凤卿不着痕迹地抹汗,似乎有抱不住小肉球儿的架势,便只一笑,对着凤卿含笑道,“叫我抱着妹妹吧。”见那小肉球儿戒备地转头看过来,便抬了抬手上的果子,见阿元果然眼睛大亮,只问道,“过来,我喂你吃。” 阿元看着有些不怀好意的阿容,用力地摇了摇头表示拒绝,小肥爪指了指那果子,再指了指自己的面前表示——果子留下,你,消失! “叫阿容喂你。”凤卿是真撑不住了,心里觉得皇伯父真不是个东西,把个好好儿的妹妹养成了一个小肥仔儿,这若不是早就有了个冤大头在这里守着,妹妹只怕还真不大容易嫁出去。心里想着叫阿元与阿容亲近,便只在妹妹不情愿的目光里将这小肥仔一递,落在了阿容的怀里,这才故作正经地说道,“都说七岁不同席,阿元还小,我便不拿这些规矩与你说什么了。” 在阿元用力地将肥爪子落在自己脸上的时候,阿容只是微微一笑,将这小色鬼笑得迷迷瞪瞪的,这才看着蒋舒云从花墙的另一侧过来,含笑给凤卿拭去了脸上的薄汗,这才笑着用小签字插了果子喂到在他怀里东嗅西嗅,之后突然勃然大怒地要跳下地的阿元的面前,见这小丫头竟是怒极的模样,只将果子放在一旁,双臂一揽将这小肉球儿揽在怀里,下巴抵在阿元的小肩膀上笑眯眯地说道,“上一次,是我的不是,阿元还要与我见怪么?” 叫阿容欺负了好几 年,阿元总是在听到坏阿容用这种叫人心里痒痒的声音与自己道歉,早就想不起这家伙对自己干了什么了,阿元听着近在咫尺的少年那稳稳的心跳,和淡淡的香气,心里扑通扑通直跳,跳完了,却更加地恼怒起来,一转身两只小肥爪就扯住了少年的衣襟,大叫道,“你身上怎么这么香?!”还是脂粉香!坏阿容这是从哪里染上的香气?太叫公主殿下生气了! 阿容一怔,目光落在阿元气势汹汹的小模样上,竟有说不出的喜欢,只坏心在凤卿无奈的目光里问道,“阿元觉得呢?”之后,看见愤怒的公主殿下来不及掩饰自己的豁牙,现出了一个冒风的黑洞洞在,知道这是能叫阿元恼羞成怒的事情,只憋住了,看着阿元又拱进自己的怀里用力吸了一口气后,二话不说就扭动着要往下爬,急忙抱着她小声道,“是母亲想着亲手学做香料给太夫人祝寿,方才染上的。” 阿元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在阿容的身上嗅到香气后这么生气,听见阿容的解释,却只仰着小脖子傲慢地说道,“本公主,本公主只是好奇来着。”说完,却心情很好地往那果子流着口水看去。 “阿元会生气,我很欢喜。”阿容却凑近了垂涎欲滴模样的小肉球儿,微微一笑,一股子仿佛带着香气的笑容扑面而来,温声道,“以后,都不会有香气的。” “本宫前儿个得了点儿香料,可以赏给你。”阿元觉得这样的美人儿,身上带着清香,那是多么风雅的事情呀,此时哼哼唧唧地说道,“你都十五了,还没娶上媳妇儿,这再没点儿手段,以后真是叫人为你担忧呀!”说完见着美人大哥与几个表姐都一同含笑看着自己,便很没皮没脸地指着果子指挥道,“还不喂本宫吃果子?”真是太没有眼力见儿,难怪娶不上媳妇! “我服侍公主进果子。”阿容转头噗嗤笑了一声,之后却为难地说道,“只是,公主殿下,您的嘴,张得太大了。”他在阿元猛地转头骇然的目光里,指着自己雪白的牙齿小声笑道,“露出来了。” 阿元方才得意忘形,竟然忘了自己如今是个豁牙肥仔儿,一转头,又见美人大哥正扶着表姐的手撑着额头笑得浑身乱颤,不由怒了,大叫道,“本宫,本宫只掉了一颗牙!”然而一边说完,却觉得门牙松动,不自觉地就去碰自己的小门牙,眼睁睁地看着另一只牙齿落了下来,不由呆住了,哆哆嗦嗦地抬头,突然眼睛里就滚出了泪花来哭道,“我说我不来,皇祖母非叫我来!如今,如今都知道啦!” 说完,也顾不得是在坏阿容 的怀里,转身就抱着少年有些纤瘦的腰肢嚎啕。 “快给我看看。”阿容此时只在凤卿的笑声里将揉眼睛的阿元挖出来,仔细地看了看阿元的牙床,见并未流多少血,知道这牙是早就要掉的了,便松了一口气,只闻声问道,“很疼么?” 疼的是受伤的心呀。 阿元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憋着嘴儿认真地生气。 阿容见她雷声大雨点小,就知道她也是在装模作样,不由将放在一旁的果子块儿喂给她,眉眼温和舒展,轻声道,“吃果子吧。” 坏阿容此时没有笑自己,阿元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一口咬下了果子,一边吧唧嘴儿一边含糊地说道,“别看我掉牙了,谁没掉过牙呢?”狡辩了一下,见阿容只是含笑听着,便觉得阿容还是很不错的人,便转着眼睛嘀嘀咕咕地说道,“以后,本宫……”到底觉得这称呼太绕口,只好换回了自己习惯的,小声道,“我,我以后会变成大美人的。”说完,用力地点了点头。 “阿元现在就很好。”长成美人?长成美人,迷住一群小少年,跟他争媳妇儿? 阿容觉得,两口子里,有他一个美人儿就够了,余下的阿元,还是继续心宽体胖,不招狼崽子为好,此时便坏心地喂完了阿元果子,又取了一块白糖糕来含笑劝道,“你最喜欢这个了,尝尝看,可喜欢?”见阿元眼睛大亮,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险恶用心,便露出了一个笑容来,摸了摸阿元的小肩膀,见着这小肉球儿抱着白糖糕吃得正一脸幸福,叫自己摸了两把都只是缩了缩小身子没有反抗,越发地将手边的果子汁凑在阿元的手边,很殷勤地说道,“别噎着。” 他的小阿元,一定要保持现在的好身材呀。 在阿容充满了希望,阿元奋力埋头苦吃,这样和谐的气氛里,凤卿冷眼旁观,只握着蒋舒云的手轻叹道,“作为一个兄长,我能忍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阿容这么坏,简直叫凤卿看得牙根儿都痒痒,若不是这两个乐在其中,凤卿真想把四兄弟召集起来,好好儿地与阿容聊一聊人生与理想。 蒋舒云是个安静的性子,只坐在凤卿的身边含笑看着,低声道,“若是有一个,不在意我的模样,只爱我这个人,还有什么缺憾呢?” “我不是么?”凤卿偏头,在蒋舒云的耳边小声笑道,见这少女的面上一片薄红,唾了他一口坐在了两个表妹的身边,只目光温和地看着自己重要的妹妹爱人与好友,觉得人生圆满。从前几乎要死去的时 候,他何尝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幸福的日子呢? 待阿元吃饱喝足,满足地将小身子摊在阿容的怀里,只挺着鼓鼓的小肚皮,看着眼前的三个表姐,如今豁牙已经暴露,公主殿下便已经自暴自弃了,只厚着脸皮打招呼道,“给表姐请安。”见蒋舒云探身过来给自己擦嘴,急忙自己用贡缎的袖子飞快地擦嘴,问道,“好久没有给六姨母请安了,我如今在宫里不方便,表姐别忘了阿元的心意。”蒋舒云的母亲是她姨妈,看着温柔可亲,实则阿元见了这位六姨母,就如同见了小时候的教导主任,比在肃王妃面前都老实。 “母亲也想念你,上一次母亲过生日时,你的那小荷包儿母亲很欢喜。”阿元作为宗室女,却没有盛气凌人,反而与几个姨母相处得都很好,蒋舒云含笑说道,“只是母亲也说,‘只怕阿元是不敢来见我的。’”她一摊手,偏头一笑,目光流转潋滟,带着几分少女的俏皮来问道,“这个,是为了什么呢?” “这个……”阿元对了对自己的胖手指,心虚地说道,“真的是一言难尽呀。”难道要她说,自己随了亲娘肃王妃对琴棋书画的一窍不通,一不小心在六姨母最喜爱的一副锦鸡图上留了一点点墨宝么?这多难为情,还不如叫它成为自己与姨母之间的秘密吧,也叫姨妈与侄女儿之间,更亲近些对不对? 蒋舒云不是个计较的性子,见阿元摇着小脑袋不肯说,便只揶揄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只笑道,“可见,这是你与母亲的秘密?” “表姐最好了。”阿元急忙给表姐拍马屁,见一旁齐雅齐善两位表姐只笑着看着,便一笑说道,“我竟不知道,三皇姐竟请了表姐们来府里玩耍。”到了此时,也并无旁人过来叨扰,阿元就知道只怕三公主这一次是想着叫她在公主府里与家里人亲近些,心里为了这心意感动,她便只从怀里翻出了一个小荷包来,小心地翻出了几个光芒闪烁的小钻石来,数了数,数出了四个来,一个给了阿容,另三个便放在了表姐的手上说道,“这是北边儿哪个小国的贡品,皇伯父见我喜欢,就都赏了我,如今也给表姐们,全当是个玩意儿。” 这种钻石,她还是在这个时代第一次见着,很是稀罕的模样,便是贡品,其实也不多,圣人见她喜欢,便给了她。她素来不肯在这上头吃独食的,匀了五公主一半儿,自己所剩无几,给了眼前几个亲近的人,剩下的就要收到自己的小库房里,没事儿的时候擦亮看着开心了,见着阿容捧着钻石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便只撇着嘴说道,“这个是给姨妈的,不是 给你的。”城阳伯夫人与肃王妃亲如姐妹,从阿元会说话,便以姨母呼之。 见她还想到自己的母亲,阿容的目中闪过了一丝笑意,只将这钻石贴身收好,偏头笑道,“要我如何感谢公主呢?” 这家伙模样这么美,阿元觉得看一眼心里便跳的飞快,哼了一声便只说道,“这是我对姨妈的心意,才不叫你谢!”见三个女孩儿看着这个都露出了新奇的表情,便有些失望地说道,“可惜,就是太少了,不然许多攒在一处,亮晶晶的才好看。” “这样的玩意儿,只一个就很难得。”齐善便含笑说道。 阿元见齐善一脸的温和,不知为何,总觉得面对这位表姐,有面对六姨母那样的紧张感,丝毫不敢调皮的,只老老实实地将小爪子放在肚子上说道,“表姐喜欢就好。” 见她这样老实,凤卿也觉诧异,对着低头一笑的齐善笑道,“这小天魔星,连皇伯父都制不住的,竟独听你的话。” “这是阿元与我亲近,对不对?”齐善只偏头笑问道。 阿元讨好地笑了两声,之后看着齐善温润的眉眼儿,就觉得十分伤感。 她这样听表姐的话,日后若是凤鸣真的心愿得偿,娶了表姐进门,那她还怎么欺负四皇兄呢? 想到不能欺负四皇兄,阿元真的觉得很惆怅,便小小地在阿容的怀里长吁短叹的,阿容听见了,只低头问道,“这是心里头藏着事儿?” “才不要告诉你!”阿元觉得自己叫阿容猜不着心事了,占了上风,便得意地一笑,见不远处,三公主已经带着两个妹妹过来,急忙从阿容的怀里跳下来迎过去,一同到了此地,三公主便笑道,“另有几家的小姐,都是亲近的人,我安排在湖中心的小凉亭里,隔着水看歌舞,又凉快又清雅,妹妹们觉得如何?”她目光一转,落在了一旁的凤卿与阿容的身上,继续笑道,“我还请了四皇弟,只是如今现在他还未到,且等等他,你们往疏风居自在饮酒?” “四皇兄还未到?”凤卿诧异道,“四皇兄的诚王府,离皇姐家最近,竟此时还未到?”两位皇子分封,三皇子得了一个“顺”字,凤鸣却得了一个“诚”字,这其中谁更得圣人的喜欢一目了然。至少阿元就觉得,其实在圣人的心里,儿子们都是个什么德行他一清二楚,不过是顾虑着这是自己的亲儿子懒得计较罢了,三皇子凤桐名为顺王,那圣人的意思就很明白了——老实点儿,别蹦跶! 只是瞧着凤桐如今上蹿 下跳的,明显是不了解圣人的苦心,一直在努力地挑战老爹本就很不耐烦的神经了。 比起装模作样的凤桐,阿元更喜欢一根筋的凤鸣,此时目光落在了没有什么反应的齐善的身上一瞬,便捂着嘴坏笑道,“四皇兄一定是在为难!”见多少知道凤鸣心意的五公主也依偎在自己的身边窃笑,便小声与堂姐说道,“说不定,现在正抱着许多的衣服,不知道穿哪一件能显得更帅气更好看呢。”说完了,两个女孩儿便一同鼓着小脸儿细细地笑了起来,倒叫三公主疑惑地看过来笑道,“这两个丫头疯了不成?” “阿元与福寿从小就能给自己找乐子。”凤卿年长,此时一手指点了两个妹妹一下,见阿元与五公主都抱着他的手臂不撒手,便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来。 阿元一边与五公主说笑,一边去看四公主的表情,见她此时面目舒展,还依稀是从前快活开朗的模样,显然叫三公主与五公主劝得心里不那么抑郁了,便不欲在此时叫四公主上火,也不多问,只放了凤卿过来与三公主好奇地问道,“三皇姐都请了谁?”京中勋贵的女孩儿不少,可是能看对眼儿做个好朋友的却不多,三公主虽然温和,然而如今二公主早就失宠失势,她才是这一辈儿公主里打头的,如今眼光也很高。 “定国公家的几位姑娘,还有,”见五公主听见自己的表姐们过来,脸上露出了欢喜之色,三公主便继续笑道,“还有城阳伯府的姑娘,另安国公家的小姐病了没来,虽人不齐,却也还算热闹。” 阿元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去看阿容,见他脸上带笑,不见半分阴鹜,不知为何竟为他感觉心里难受,只撇嘴道,“城阳伯府里头,我是只认一个的,另一个跟着来,真是好厚的脸皮!”她本就刻薄,如今受圣人宠爱,更是肆无忌惮,在京中除了亲近的长辈能制住她,也并无旁人能叫她嘴里留点口德,此时只捂着嘴笑道,“这样大咧咧地上门,是巴望着日后叫贵人相中不成?” 她刻薄的,便是城阳伯府的三房嫡女了。 城阳伯夫人是阿元最亲近的长辈,却叫一个弟媳妇看不起,阿元早就觉得那三房太太叫人恶心的不行。如今城阳伯府只两个女孩儿,二房三房各一个,二房的女孩儿是很敬爱城阳伯夫人的,这也就罢了。然而三房那个,处处随了自己的亲娘,摆出一副清高自诩的模样,傲慢的不行,就叫阿元讨厌的很,若不是看着如今城阳伯府未分家,自己若是使小性子会叫城阳伯夫人难做,她现在就叫那小丫头滚蛋! 阿容看着阿元为自己抱不平,只将她拉在一旁小声问道,“这是在为母亲生气?” “姨母以德报怨,我不明白。”三房这样傲慢,若阿元是城阳伯夫人,早就将这一对儿母女撵出府去,眼不见心不烦,城阳伯夫人却愣是能耐得住,只做出无视的模样,不争不辨。 “这才是母亲的厉害处。”阿容便摸了摸阿元的小脑袋温和地说道。 三房这么个模样,其实并未影响到城阳伯夫人真正的利益,因此他母亲也随着她在府中折腾。总之折腾下来,不过是夫妻失和,公婆厌恶,京中也满是他三婶得了城阳伯的便宜还作怪的传闻。至于那个堂妹,既然能在外头都一副高傲的模样,不愿提及能给她涨身份的伯娘,那谁还能说什么呢?年轻女孩儿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这些家中有即将能够成亲的儿子的贵妇的眼中,他堂妹这样小家子气,日后的姻缘,只怕也高不了。 摆出了一副为了伯府忍了委屈退让的模样,才叫城阳伯夫人的实惠更多呢。不然闹起来,父亲与叔叔们之间有了嫌隙,又算谁的呢? 在阿元懵懂的目光里摸了摸她的头,阿容只笑得很有深意地说道,“总是不叫你受委屈就是。” “与我有什么关系?”阿元莫名其妙地说完,陡然便心虚了一下,上下看了阿容一眼,心想莫非坏阿容猜到了自己想要从他两个傻弟弟里头挑一个嫁掉?不过这几年,她就发现,阿容的两个弟弟太憨厚,实在不是她的菜,她已经惋惜很久了,此时便故作沉稳地挺着自己的小肚皮严肃地转身说道,“本宫不与你在这里多费唇舌了!还是看歌舞重要些!”这一转头,就在阿容愉悦的笑声里,阿元的眼睛落在了不远处正鬼鬼祟祟地躲在树后偷看的凤鸣的身上,眼睛就瞪圆了。 她堂兄,怎么跟偷鸡贼似的?! ☆、第41章 凤鸣今天的衣裳,是真的很诡异。至少以阿元的审美,是绝对接受不了的。 从来一身普通的缎子就能做衣裳的凤鸣,今日竟然穿了一身绛红色的锦袍,不但如此,那锦袍上,还细细地绣出了碗大的牡丹来,在衣裳之上开得如火如荼,很是好看。这件衣裳,阿元的美人爹得肃王也有一件。本就白皙俊美的男子,叫这大红色映衬得眉目似画,风流写意,因此叫阿元看过一回就念念不忘。不过如今,穿在了有些强壮,还有点儿黝黑的凤鸣的身上,竟叫阿元眨巴了一下眼睛,便不忍目睹地转过了头去。 太惨了! 凤鸣这是第一次正面来见心上人,此时心中忐忑的不行,见自己已经叫妹妹发现,急忙再低头整了整这件仿效肃王叔做出来的美丽的衣裳,这才鼓起了勇气走出来,脸上带着几分红润地大步走到了被他这衣裳惊得说不出话来的众人的面前,低声咳了一声,紧张地瞥了立在阿元身后的齐善一眼,这才磕磕绊绊地说道,“我,我来早了。” 三公主微微一顿,到底作为主人,只无视了凤鸣的语病,含笑道,“三皇弟来得正是时候。”见凤鸣有些紧张地笑了,她知道些弟弟的心思,目光落在齐家姐妹身上一瞬,见齐雅齐善两姐妹侧身低头,便心中一叹,只笑着说道,“都是亲近的人,哪里这样多礼呢?”便在凤鸣游弋的目光里唤了齐雅齐善在自己面前,指着这两姐妹笑道,“这是英国公家的小姐,素日里常进宫,只是因缘巧合,你们竟未曾见过。” “给殿下请安。”齐雅已经订给了凤唐,此时大方些,齐善却恪守规矩,并不因凤鸣的身份高贵便巴巴地上去,只低着头给凤鸣请安后,退在了三公主的身后,也不上杆子地与皇子说话,显然对得到皇子的垂青没有兴趣。却不见凤鸣正眼巴巴地看着她,目中带着几分痴意,见她无动于衷的模样,便神情低落了下来,低声道,“你也安。”一双眼睛不敢叫人知道自己的心思,却觉得离齐善这样近,心里有些快活。 阿元看着这四皇兄傻乎乎的模样,叹气不已。 这么呆,真的能娶到媳妇儿么? “皇兄来晚了,叫我们怎么罚你呢?”决定给凤鸣制造一个机会,阿元便腆着小肚皮走到凤鸣的面前,仰着头问道。 “不如,我请大家去看酒喝歌舞?”空气里,仿佛还能闻到齐善身上刚才过来给自己请安时的香气,凤鸣还是个未经事的少年,此时已经有眩晕的感觉,见堂妹拔刀相助,急忙露出了一个和气的笑 容。 阿元一把捂住了脸,觉得堂兄已经没有抢救的必要了。 齐善早就听英国公与她说过,圣人有一子鲁直憨厚,确切地说就是有点儿傻,她从不以为然,毕竟,能在宫中生活,怎么可能是个傻子呢?然而今日听这位皇子不过几句话,竟大半都颠三倒四,便心里觉得这多半是真的了。再抬头认真地去看这位传说中的诚王殿下,迎面就见到了一片的红色,嘴角便微微僵硬了一下,再次用力地看了凤鸣一眼,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却恐叫这不知性情的皇子恼怒,便飞快地低下了头,掩住了嘴角的一丝笑意。 凤鸣确实是个英俊的少年,不过却不似肃王那般白皙优美,因此并不合适这装扮。 不过此时的凤鸣却很开心,见着齐善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便觉得还是今日的衣裳格外地提气。 这已经是心上人第二次看他了。 凤鸣心里美滋滋的,见阿元已经张着自己的小嘴儿看着自己不动了,形如雕塑,目光落在了她的嘴上,突然指着她的嘴叫道,“你的门牙呢?!”他可爱的堂妹,竟然变成了一个小豁牙?! 阿元沐浴在姐姐们诧异的目光里,几欲晕倒,心里暗暗地记了这个堂兄一笔。 戳伤疤,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戳伤疤,这皇兄绝对是故意的! 面对堂妹记恨的目光,凤鸣迟钝地抓了抓头。 前头小肥团子正羞愤的不行,后头的一对儿风姿翩翩的美少年,却头碰头地含笑说着什么,就见凤卿目光落在了不动声色的阿容的手上,摊开了自己纤细的手温声道,“给我吧?” “什么?”阿容一笑,如同天上的浮云般飘渺,只是说起话来,却没有什么仙气儿了,“我的就是我的,为什么要给你呢?”他媳妇儿的小门牙,怎么能落在别人的手里?大哥也不行! “我妹妹的。”凤卿着重在“我”上顿了顿,想到前几日肃王进宫,回来后掀了桌子,竟是叫举着阿元第一颗小门牙笑得得意洋洋的圣人气得险些吐血,便摇头叹道,“日后才是你的,如今……” “一直都会是我的。”阿容挑眉,只将手上的阿元的小乳牙收在了荷包里,目光温和地说道,“她的一切,都有我的相伴。”才说到这里,就见前头那肥团子已经登登登地跑过来,抱着自己的腿磨牙小声道,“四皇兄是坏蛋!叫他可晚可晚才娶上媳妇儿!”阿容心里微微一动,摸了摸阿元柔软的发顶,只小声说道,“你若气他, 便想个法子,叫他不开心一下,自己就开心了。” “看我回宫,怎么欺负他!”阿元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肥嘟嘟的小脸上全是坏水儿,只叫阿容看的心里痒痒,见前头的人都在与凤鸣说话,只俯身抓着阿元的小爪子咬了一口,见这肥团子圆滚滚的眼睛瞪圆了,便在嘴里呵呵地笑了起来,拍着她的小肥肉说道,“不是想看歌舞?别管别人了,只自己好好儿地玩儿一场,回头回宫里也不寂寞了对不对?”见这肥团子一脸没心没肺的笑容,不由心疼地摸了摸阿元的头发。 宫里,哪里是那么容易呆的地方呢?便是阿元受宠,可是宠爱越多,在宫中便越发地拘束,阿元看着在宫中活泼,行事肆无忌惮,可是阿容从凤卿的口中却还是能够听得出来,这孩子的行事其实严守着底线,绝不肯去触碰圣人或是太后的逆鳞,这是这个,还要讨好长辈,不知就要耗费多少心血。旁人眼中的荣宠,阿容却觉得这孩子实在亏得慌。 “赶快长大吧。”阿容轻声说道。 长大了,嫁给他,他就叫她能在身边真正地随心所欲。快快活活地过日子。 “你打什么坏主意?”阿元却眯着眼睛看了阿容一眼,扭着小身子便跑开了,自己去推着怔怔的凤鸣叫道,“四皇兄去和哥哥们喝酒。”又趴在急忙蹲下来的凤鸣的耳边小声道,“三皇姐给皇兄留的那处,正好看得见湖中心的亭子呢,皇兄是不是很高兴?”见凤鸣一脸惊喜,她便掩住了嘴角的坏笑,偷笑道,“皇兄要好好儿地看。”亭子里头都挂着轻纱,凤鸣能看见里头的人才见鬼,这就叫看不见,他也吃不着。 公主殿下觉得自己是个从不记仇的好孩子,一旦有仇,她当场就给报了。 “阿元你真是我的好妹妹。”凤鸣感动的不轻,见一旁的五公主还在嘻嘻哈哈地与四公主说笑话儿,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兄长大人的心意,便只凑在阿元白嫩的小耳朵边儿上说道,“我从西域商人那儿,得了几瓮葡萄美酒,甜丝丝的,还香的很,都能当熏屋子的了,都是阿元的!”见阿元的小胖脸儿上露出了垂涎的表情,觉得这一回算是拍在了妹妹的马屁上,便也十分得意,不由抓着头露出了一个憨笑。 这个……阿元见了堂兄穿了一身风流的衣裳,却露出了这种傻笑,便用自己滚圆滚圆的小身子挡住了凤鸣的脸,一脸扭曲地说道,“谁叫皇兄穿这衣裳的?”太缺德了这个!这不是欺负人么! “王叔啊,怎么了?”凤鸣疑惑地问道。 “我父王?”阿元瞪着眼睛问道,实在想不明白自家的爹爹竟然会这么坏! “王叔说,这颜色最好看,”凤鸣的眼睛向着背对着自己与三公主交谈的齐善看去,羞涩地说道,“况我见王叔穿起来好看极了,想来不错的、”又充满了希望地对一脸同情的阿元问道,“是不是比从前好些?”他红着脸小声道,“她刚才看我了。” 这样的情况,阿元能说什么呢? 当然,肃王若是知道凤鸣这小子竟然敢在闺女面前毁他形象,一定会吐血三升。谁知道羞羞答答的侄子来问什么衣裳好看,是为了自己穿呢?还有点儿审美没有?! 只是阿元对这里头的缘故没什么兴趣,只抓着凤鸣的衣襟出主意道,“今日不宜过急,不然就是个登徒子了。皇兄只要正人君子一点与哥哥们去喝酒就是。”见凤鸣恋恋不舍,显然舍不得放弃与齐善亲近的机会,她也觉得皇家能出这样纯情的少年真够奇葩的,不由同情地在堂兄骇然的目光里叹气道,“还有,千万别说话了,堂兄,你方才,还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么?!” 凤鸣听阿元这么说,就觉得有点儿不妙。再细细地回想了一下方才头昏脑涨时说的话,顿时脸色就变了,看着阿元的眼神如同见了鬼,眼睛里差点儿滚出泪水来,竟是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转身什么都不说就踉踉跄跄地冲了出去,无视了阿元的叫唤,只想着寻个无人之处大哭一场,哀悼一下这出师未捷的初恋,这跑着跑着,就脚下一绊,闻听后头齐善一声惊呼,他忍住了这个踉跄,悲伤地回头,却见心上人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竟觉得自己的伤心被安抚了,变得快活了起来。 “哎哟!”舍不得与齐善的目光错开,凤鸣只觉得头上一痛,竟是撞在了树上,在齐善那震惊的目光里,也觉得自己太过丢人,捂着头上的大包飞快地跑了。 “四皇弟。”凤鸣实在太不给人长脸,就算想要说好话儿,三公主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此时见齐善一脸震惊,显然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年,便艰难地笑了笑,温声道,“素日里,还是很机灵的。”说完了这个,她只觉得看到了方才的一幕,自己都不能相信,只能去看素来古灵精怪的堂妹,见阿元眼睛乱转,只对着有些莫名的齐善笑道,“不过今日得见,也是有缘了。” “三皇姐不知道,”阿元却在此时板着手指头笑嘻嘻地说道,“四皇兄是个一根筋,傻傻的。”见三公主眼角直跳,她便扑过来抱着齐善的手抱怨地说道,“在宫里头,哪 个皇子没有侍妾呢?就四皇兄,非说什么身边的女子只一个喜欢的人就足够了,如今还没与身边的宫女有个什么呢。”见齐善脸上温和了许多,知道这表姐长在素无妾室的国公府里,对洁身自爱的男子更看重些,便笑嘻嘻地说道,“四皇兄这多傻呀,竟说只娶一个王妃,旁人都不要呢!” “四皇弟确实这样说过。”三公主聪明的很,见阿元说出这样的话,便只对着面前的女孩儿,做出了无奈的表情说道,“连父皇都拿他没有办法,只叫他自己做主。” 阿元也知道,齐善的性情颇为严谨,不是听见了有好男子便动心的,果然一抬头,虽见着表姐的眼里有对凤桐的赞赏,可是却十分平静,便知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恐叫齐善存了戒心,只说笑着将此事岔开,另说些宫中的典故来叫众人喜欢,三公主本是笑眯眯地听着,待听到宫中王贵人有孕,与四公主一同脸色便僵硬了起来,许久,方才强笑道,“这倒是宫中的喜事呢。” “怨不得,前儿个那王家竟然还有人登门,想必是炫耀了。”四公主与三公主一样,都是几年未曾有孕,正是心里不自在的时候,听了这个,再心胸开阔的都觉得不快活,只与三公主冷笑道,“不过是个胎,是男是女还未作数,这就猖狂了起来,还敢往我家上门攀亲戚,若不是老太太宽和,我就要把这不知礼数的打出去!”见阿元怔了怔,也露出了几分不自在,想到阿元的一位表姐正嫁到这家,心中后悔失言,只过来握着阿元的手笑道,“不过他家上门的里头,倒是有一个小媳妇儿很是规矩可爱,我见了喜欢。”这个,说的便是阿元的那位表姐了。 “连位份都没进,有什么好张狂的。”阿元便冷笑道,“不过是京中都瞧着这一胎稀罕,方才给了些脸面,却不知竟有人不要脸起来。”想到表姐秉性温柔,如今厚着脸皮往别人府上上门,还不定如何窘迫,阿元便愈发地气恼,见齐家姐妹也都皱起了眉头,这都是嫡亲的表姐妹,说话便不客气了起来,只继续说道,“我母亲说,二姨母就要回京了,看见了表姐如今这样,还不知要如何伤心。” “在家中金尊玉贵长大,却要在王家这小门小户吃委屈不成?”齐善眼角一跳,只淡淡地说道,“看起来,该是叫父亲与弟弟们走一趟!” “不然,还真以为我英国公府无人呢!”齐雅也顿足冷笑道,“才一个贵人就敢在京里这样张狂,不将勋贵放在眼里,败落就在眼前,不如将表姐先带出来,免得日后再这样丢脸!”世代大族的勋贵,哪里有如这样的 巴巴上门的呢?简直就叫人笑话! 阿容在凤卿的身边,默默地看着阿元气鼓鼓的小脸儿,觉得这一生气气来,竟都没有了光彩,叫他看着心里不快活,只默默地在心中记住了王家,等着回头就清算一把,也叫阿元别为了这样的小人生怒。 本是宫中的一件喜事,却叫几个女孩儿各自想到了不开心的地方,阿元便觉得王贵人还真是个扫把星,又想到这人得了皇后的允许不用给皇后请安,还真的就敢闭门在自己宫中不来见太后皇后,眼角便沉了沉,此时却只拱着小爪子说道,“是阿元的错,叫姐姐们听到了这些不欢喜,阿元赔罪啦!”说完团团地扭着小身子作揖后,只抓着三公主的手笑道,“回头再处置这样的讨厌鬼,今儿姐妹们都在,何必叫她坏了兴致呢?” “只你的一张小嘴儿巴巴的,好的坏的都是你。”三公主拖长了声音点了点阿元的头,叫丫头们领着凤卿与阿容往别处去,自己便牵着阿元的手笑道,“一会儿若是你不快活,姐姐是不叫你走的。”见阿元捂着小嘴儿不知在笑什么,便俯身问道,“这是换牙,有没有很疼?”见阿元摇头,她便说道,“今日不能叫你吃太多的点心,免得坏了你的牙。”见这肥团子哼哼唧唧地拱在自己的身边,她只与身边的四公主笑道,“阿元贪吃,又心眼儿多,皇妹莫要叫她得逞。” “皇姐放心就是。”在姐妹之中,四公主便觉得在婆婆面前那种喘不过来气儿的感觉消失了,此时恢复了少女的性情,在阿元愁眉苦脸的表情里娇笑道,“必不叫阿元称愿的。”见这白胖白胖的小团子裹在红衣裳里嗷嗷叫着向着自己扑过来,只抱住了活蹦乱跳的阿元,心里默默地叹气。 苍天庇佑,叫她能给驸马生下一个孩子,哪怕是个女孩儿,就算死了她也愿意。 阿元只装作没有看到四公主脸上的暗淡,在堂姐的身边撒娇弄痴,卯足了劲儿地叫堂姐笑了,这才心满意足地退到后头,和与自己同来的五公主咬耳根道,“你都听见什么了?” “理国公夫人要四姐夫收通房,四姐夫不愿意,”五公主将阿元拉在后头,窃窃私语道,“理国公夫人还给了四姐夫一个耳光!”见阿元露出了不敢相信的模样,五公主也是在宫中长大,哪里真天真到傻乎乎的呢?此时脸上便露出了冷色来,小声说道,“后来我才知道,怨不得理国公夫人这样非要闹得四姐姐夫妻失和呢,原来,”她低声道,“她不是四姐夫的生母。” “可是四姐夫是嫡长孙!”阿元听了这个, 竟诧异道,“从前未听说啊!”况理国公夫人她见着过一回,与四驸马有几分相像,她年纪小,对这些有心无力的,并未上心,如今竟是刚刚知道。 “是四姐夫前头没了的生母的庶妹。”五公主脸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来说道,“我也看明白了,她如今也有个儿子,听说很是聪慧,还能不巴望府里的爵位?若不是太夫人还在,护着四姐夫,她那枕头风儿厉害着呢,听说连理国公都觉得四姐夫没有弟弟聪明。”说了这个,五公主便叹气道,“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如今我看来,竟是贴切极了。什么嫡长,也就太夫人看重罢了。” 理国公太夫人,便是太后的长姐,素来是个明白人,愿意迎娶四公主,一个是叫理国公府从此流有皇家血脉,另一个,就是用四公主的身份来压制理国公夫人的野心了。 “她给了四姐夫耳光,就这么无声无息了?”阿元不可思议地问道,“理国公什么都未说?”明晃晃的巴掌印儿在脸上,这还不能做罪状?驸马,这也算是皇族之人,还能叫个继母打在脸上?!这简直就是在打皇家的脸! 不过这年月儿,讲究孝道,真真儿的可恨。 “你还说呢,那位国公爷也真有趣,听了夫人的话,只说四姐夫不孝,叫母亲伤心失望,哪里为四姐夫张目呢?”倒是理国公太夫人勃然大怒,只将理国公夫妻招到自己的面前,扬言要休妻,休了这个不慈的继母,倒叫理国公先痛哭失声,回头又骂四驸马心怀叵测挑唆家中失和,又有何面目做理国公世子。 种种行径只叫五公主听姐姐说起,都凉入肺腑,此时便低声道,“这世间,竟还有这样无情的父亲,无情的夫君。”四驸马的生母遇上这样的夫君,也算是倒霉了。好好儿的儿子却要被庶妹作践。 “于是?”阿元便继续问道,“太夫人怎么说?” “撵了理国公夫人去庄子上了,”五公主扒着阿元的耳朵小声说道,“只是理国公正在家里闹腾呢,说是逼走继母,他要去告四姐夫忤逆!” ☆、第42章 忤逆?! 阿元简直要气笑了,避了避前头的两个姐姐,她只脸上露出了讥讽的表情低声道,“理国公不想好好过日子了?真以为凭着太夫人,他就能在京里嚣张不成?”坏了四驸马的名声,虽然圣人嘴上不会说些什么,可是以后还能给理国公府好果子吃?这简直就是理国公在拿整个家族与太夫人做要挟,想到这里,阿元便低声问道,“那理国公夫人,很美么?”她虽见过一次,可是却并未将注意力放在这人身上,也没觉得多好看,不想竟能叫理国公迷得长子都不顾了,简直就是个蛇蝎妇人! 在宫中,五公主与阿元最好,素日里也知道她的性情,最是爱恨分明。若是遇上她心里亲近的,毫无下限地撒娇弄痴都无所谓。可是碰上叫她厌恶的,如同理国公这样的贱人,阿元的心里只怕已经生出了怀恨之意。只是五公主也不是在宫里纯良地长大,平日摆出一副可爱懵懂的模样,不过是讨长辈喜欢,此时见阿元已经有些怒意,便毫不掩饰,只眯起了有些狭长的凤眸冷笑道,“这就是庶女的好处了,惯会装柔弱的,叫理国公只觉得满府里都亏待了他的夫人呢。” 正经的世家嫡女,平日里都有一种严谨的风范,哪里是这样女子的对手,况四驸马的生母早逝,理国公只看新人笑,哪里还记得旧人呢。 “太夫人那样好的人……”阿元口中便“啧”了一声。 太后长姐,公府老太君,公主做孙媳妇,这简直就是人生大赢家啊,没想到碰上个脑残儿子,如今还不定气成什么模样。 “据说,理国公夫人还想把自己亲姐姐的闺女给四姐夫做二房,说是给理国公承继香火,四姐夫不愿意,又骂那丫头好好儿的正室不做却给人做二房,太不要脸,叫理国公夫人大怒,这才给了四姐夫一个耳光。”五公主只愤恨地顿足道,“还亏了四姐姐是个心宽的人,若是换了我,一鞭子下去抽死那小贱人才算完呢!”说完,便拉着若有所思的阿元问道,“你可有什么法子没有?” 阿元虽然小,主意却很多,从来两个女孩儿在宫中行走,都是年纪小的阿元出主意,五公主已经习惯了,只含恨道,“四姐姐是公主,多尊贵的人,为何要碰上这样的婆婆?!” 阿元此时只能苦笑。 五公主说要杀人,她还真信,可是四公主却又与她不同。 五公主的生母是四妃之一的德妃,外祖家是京中显赫的定国公府,又得圣人太后喜欢,自然无所顾忌。可是四公主却身份来 不得这样尊贵,虽然平日里也受宠,可若是敢这么干,坏了皇家的体面,还不定圣人心里怎么想呢,只是她虽然与四公主不如与三公主来的亲近,却也不愿意叫堂姐不快活地过日子,想到理国公行事连那对自己很慈爱的太夫人都气着了,只咬了咬牙,心里生出了一个主意来。 “都说父父子子,咱们最重孝道了。”阿元咬着自己的小牙齿,见身边的宫女儿都离得很远,便趴在五公主的耳边小声说道,“只是我想着如此,只怕四姐夫要吃些苦头,也不知道四姐姐舍不舍得。”说完了,便在五公主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听得五公主目中大亮,连连点头,这才解气地缩回脖子,只与堂姐说道,“别叫四姐姐知道是我想出来的主意!”她这么小,竟然这么坏的主意都想得出来,只怕叫人觉得心肠恶毒了。 “你放心。”五公主与堂妹情分不比寻常,知道她忌讳什么,只拍着自己的胸口笑嘻嘻地说道,“此事,是我想出来的,与旁人有什么相干呢?”顿了顿,这才握着阿元肥肥的小爪子诚恳地说道,“况,你是我妹妹,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护着你的名声的。”又笑道,“这一下,我可算出了一口恶气,到时候,你要不要与我一同往理国公府去看热闹?” “不好吧。”阿元心中意动,却还是装模作样地摇着小脑袋说道。 “我就知道你想去。”眼见小肥仔儿的眼睛里都放光,五公主一笑,这才冷笑道,“打量着咱们投鼠忌器,不敢把她怎么着?这就叫她知道知道,招惹了皇家,是个什么下场!”四公主嫁入理国公府,就是那家的人了,皇家插手过多总是非议,可理国公府也不该这样欺负人。 “好久没给太夫人请安了,咱们很应该去见见。”阿元便笑嘻嘻地瘪着小嘴儿说道。 寻了个这么光明正大的理由,阿元的心情好极了,只是见前头的姐姐看过来时急忙扑腾到姐姐们的身边,只露出了乖巧可爱的一面,像只小动物一样撒娇,哄得自己喜欢的几个姐姐们都笑了,这才在蒋舒云一脸温柔地俯身将她的包包头整了整后,牵着表姐的手往湖心的小亭子走去。 三公主说得倒是很对,一入了这亭子,阿元就感觉到一股子清凉的气息合着清润的水汽迎面扑来。亭子里此时已经有几个女孩儿正倚在一旁说笑,见了三公主与人进来,皆起身含笑过来,厮见过后,这才皆落座。看着三公主身边的丫头上了精致的点心与茶水来后默默退去,这才有个一身月白洋纱裙子的女孩儿,只挽着笑嘻嘻的五公主侧头与阿元说道,“ 我就知道,有阿元的地方,绝对有表妹。” 这女孩儿美丽温和,还敢大咧咧地叫阿元与五公主的名讳,自然是与阿元极亲近的,阿元只捂着嘴脆生生地说道,“康儿姐姐只是为了要见五皇姐,方才记得我么?”这女孩儿是定国公的嫡次女,五公主的堂姐,素来温雅大方,平日里出来,与蒋舒云两个将两个小姑娘照顾得极好,如今正在议亲。只是虽然与这女孩儿也很亲近,阿元却不肯如在三公主等姐妹面前那般骄纵了,只做出了很有规矩的模样来,虽看着还小,又有一种威仪。 “哪里是要见我,分明是想着叫我给预备嫁妆。”五公主便故作哀愁地与阿元叹道,“这下好了,我那小库房里的金珠宝贝,都要与表姐添妆去了。” “说得这样小气。”这女孩儿脸上羞红一片,只点了点五公主的额头便坐了开去,倒叫五公主围着她赔罪个不停,这才无奈地笑了。 这一亭子的女孩儿都在笑着看着五公主做小伏低的模样,阿元的目光,却在低头笑着喝茶的时候,隐蔽地看向角落处,隐在纱幔处的两个女孩儿身上,见其中一个一脸快活地拍着手看着五公主愁眉苦脸,一脸的无忧无虑,另一个却努力挺直了脊背,做出了端庄沉静的模样来,脸上虽然带着笑,却不达眼底,便在心里撇了撇嘴,只冲着前头的那个女孩儿笑道,“阿容哥哥也来了,我就知道,总能见到阿瑶姐姐的。” 阿元一说话,那女孩儿的目光便偏了过来,然而却不敢与方才定国公府的小姐一般肆意,只起身过来坐在阿元的身边笑道,“大哥就说过,公主必过来的,大伯母也叫我与公主好好儿地玩耍呢。”见阿元抿着嘴笑,很是秀气,便感叹道,“殿下如今,越发地有笑不露齿的模样儿了,”说完,便露出了羡慕的表情小声说道,“怎么我就不会呢?”她母亲是武官之女,最喜欢的就是张嘴就笑,她也觉得很好看,父亲很喜欢,可是她瞧着京中的大家小姐,似乎都笑不露齿,很有规矩。 阿元脸皮一抽,真想告诉她若不是自己没牙,也喜欢一笑露出八颗牙的,只是太掉价,只好含糊地问道,“姨母怎么说呢?”这里的姨母,便是城阳伯夫人了。 “大伯娘说叫我做自己。”名为阿瑶的女孩儿便红着脸说道,“一装就装一辈子,这日子过得得有多苦啊。”想到大伯娘说起,若是一个男子喜欢你,那不管你是个什么模样都喜欢,阿瑶便红了脸,只是不好意思与阿元说这些,只小声说道,“我觉得大伯娘说得对极了。”她父亲,就是这么对她 母亲的。叫她看在眼里,只觉得羡慕极了。 到底与她不熟,阿元只笑眯眯地听着,却不肯多嘴,只是不知为何,竟想到了在坏阿容身边什么都敢说敢做的自己来,猛地打了一个机灵,将这莫名的感觉晃走,她的目光便落在了对面的那与阿瑶同来的女孩儿的脸上,见她因阿瑶傻乎乎的与谁都说知心话儿,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神色,目中光竟还带着几分不齿,只心中冷笑了一声,叫这清高的姑娘去做壁花,心里想着这女孩儿那不屑地看着阿瑶的眼神,心里就生出了火气来。 这是瞧着阿瑶上杆子巴结自己,看不上阿瑶的行事? 这两个,就是阿容的两个堂妹了。与自己一处的阿瑶是二房嫡出,天性爽直,与阿元相处的还不错。倒是这个三房所出,总带着那么一股子“仙气儿”,清高自诩的模样,实在叫人腻歪的不行。 再一想到这女孩儿与她那同样清高的娘给城阳伯夫人添了不知多少堵,阿元目中微微一沉,这才笑嘻嘻一脸懵懂地与阿瑶说道,“前儿我皇伯父说,山西布政使为官不利,叫人参回京了,现在京里头这事儿说得沸沸扬扬的,也不知究竟是什么缘故。” 阿元笑得天真又懵懂,阿瑶却叫她梗了一下,强笑了一声,下意识地去看角落里头脸色大变的堂妹。 阿元一边笑一边喝茶,欣赏那女孩儿的表情,见她一双眼睛此时雾蒙蒙的,便觉得开心了,心情大好地往外头看去,扭头与正默默地看着她发坏的三公主笑道,“三皇姐,不是说有很好看的歌舞?” 湛家的那个女孩儿,一开始还对堂姐阿瑶主动侍奉到一个小丫头的面前十分不齿。 堂堂伯府千金,身份也很高贵,却要在宗室贵女面前折腰,与她那看着谪仙一般,却时时地讨好荣寿公主的堂兄一样,将家里的脸面都丢尽了!本就觉得羞耻,她已经强忍了心里的不喜欢应了公主的邀约前来,就是为了不叫人挑出错儿来叫家里为难,怎么想到这个年纪不大的肃王家的公主,竟然还提到了她舅舅的事情,岂不是在故意给她难看? 没错,阿元口中的山西布政使,就是这女孩儿的嫡亲的舅舅,也因为家中有这么一个出息的靠山,她与她的母亲,才会这样看不上佞幸出身的大伯娘一家。不说大伯娘迷惑了大伯父从一个小丫鬟爬到了伯父人的位置,就是这位伯娘家中的兄长,也很叫人不齿。就因为长得好看些,读书人的风骨全都不要了,巴结了宗室的贵女上位,虽如今确实风光得意,可是在她这样清流出身 的女孩儿的心里,哪里是看得上的呢? 母亲巴结郡主县主,这做儿子的堂兄,就要巴结还是个小丫头的公主了! 实在丢人,名声都叫她们败坏了! 只是到底舅舅的事情叫人颜面无光,这女孩儿如今哪里还想得到对旁人的鄙夷的,只觉得沐浴在闺中女孩儿异样的目光里坐立不安,脸上稍得通红,只低声说道,“我舅舅,我舅舅也是叫人诬陷的。”说完了,脸上就一片通红,眼里羞耻得想要落下泪来。 若她舅舅真的定罪,虽与她无关,可是罪官的外甥女儿…… “咱们女孩儿家,吃吃喝喝,吟诗作画,何等有趣,前头的事儿,哪里是咱们应该管的呢?”阿元叫三公主探身过来,拿扇子拍在了手上,这才讪讪地将要去抓点心的小爪子收回来,只掩唇和气地笑道,“本宫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竟叫这位姑娘伤感起来,多坏兴致呀,罢了罢了,看在阿瑶姐姐的情分儿上,就当本宫说错了话,还请姑娘别放在心上。”不就是仗着你舅舅不把她姨母放在眼里么,这就大庭广众地扒了你的这层皮,看你还骄傲什么! 心肠本就挺坏的阿元觉得解气极了,见那女孩儿愤恨地扭头,脸上几滴清泪,顿了顿,却还是觉得不应该与一个年轻女孩儿计较这么多,只轻声道,“清者自清,皇伯父不会冤枉好人。”这也算是安慰了,毕竟若是这女孩儿的舅舅真的清白,她皇伯父虽然在后宫很渣,在前朝,却还算是颇为开明。当然,若是不清白,城阳伯府那位三夫人也不知道日后还端不端的起架子看不起人。 阿元一心只以为自己是在安慰人,却不想那女孩儿已是气苦,心里恨上了她几分。 如今谁不知道,她舅舅下了大狱,外祖家使尽了浑身的解数却只等来了一个交由大理寺查办的消息。外祖家没了法子,只能求到了城阳伯的面前,谁知道城阳伯竟是记恨之前母亲对城阳伯夫人的不敬理都不理,只做壁上观。城阳伯到底隔了一层,母亲抹了一把脸,低声下气地去求父亲,这总是亲戚了吧?谁承想她那个狠心的只想着兄长嫂子的父亲,只是出去往衙门问了一回,回来就只与母亲说这案子入了圣人的法眼,如今谁想救都不好使。 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可是她就是知道,父亲这是恨母亲这些年在府里与祖母伯娘生事,不愿意管罢了。 何等狠心! 这女孩儿心里恨极,只是想到不愿意在外人的眼里失了体面,只冷冷地往位置上一坐,倒 叫阿元身边的阿瑶不好意思去安慰了。 戳伤疤什么的,也不是每个人都有阿元这样凶狠的。 阿元见这姑娘把自己的好意往地上踩,到底想着阿容不愿与她生出争执来,便只与一旁虎视眈眈,不许她多吃点心的三公主软绵绵地叫道,“三皇姐,歌舞呀。”见后者不过是无奈地摇头笑了,拍了拍手,就见那湖中一群衣裳飘逸的美貌女孩儿们滑出,在粼粼波光的水面上合着琴声做舞,仿佛飘在水面上一般轻盈好看,阿元不由来了兴趣,就听三公主在一旁笑道,“这下头的石桥隐在水下,是不是别有风趣?” 一群好看的女孩儿们在满湖的莲花之中跳舞,确实很好看,阿元扒着亭子里的栏杆,一双眼睛瞪圆了,看的兴致勃勃。 三公主本就是想着叫妹妹们散心,此时也不说扫兴的话来,又与一旁看着歌舞的蒋舒云等人邀诗,却见齐善铺开了极大的画纸,想了想,这才下笔,不过一会儿,一副碧波上做歌舞的画卷便栩栩如生,蒋舒云是个诗情画意都很精通的人,便只在齐善的画上沉吟后写了一首五言律,又给一众姐妹们传看,得了称赞这才罢了,众人放在静下心来看着歌舞说笑,十分自在。 五公主这已经与表姐说笑回来,此时扒在阿元的身边,见不远处的一个院子里,也有几个少年正在看向湖里,真是凤卿几个,她那情场失意的好四哥也厚着脸皮在其中探头探脑,微微犹豫,还是没有去将齐善身边的纱幔给挑开,只对着看过来的阿元小声说道,“就算心悦之,也不该唐突了姑娘家的清名,对不对?”见阿元目中微微一亮,很是肯定她的话,五公主这才一笑,贴着阿元的耳边说道,“四皇兄喜欢齐家姐姐,可是我瞧着,齐家只怕不会简单地应。” 这话,问问当年险些叫齐家给欺负得要去上吊的肃王,就知道了。 事到如今,自家美人爹得都念念不忘当初的“厚待”,阿元自然是知道的,只同情了一下四堂兄,这才忍笑道,“皇姐未觉得,皇伯父很是缓和?”见五公主微微点头,显然也从圣人日常的调侃中看出了什么,她这才目光柔和地向着那院子看去,见几个少年皆不过是在说笑,并未在意那湖中美如画卷一般的美人,心里觉得欢喜的不行,只轻声道,“所幸,皇伯父是个好父亲。” 真想要插手凤鸣的婚事,早几年就能不顾凤鸣的意愿下旨赐婚了,可是圣人并未这样做,只叫凤鸣由着心意,这自然是看出什么来了,不过也并未阻止,可见圣人的心中,儿子的幸福也很重要 ,也对皇子接连与英国公府联姻并无忌惮。 况且…… 阿元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手挽手笑着指着那些歌妓的齐雅齐善的身上,觉得自家舅舅那么会拍马屁的一个人,哪里会叫她皇伯父舍得怀疑呢? 连定国公家的几位姑娘都兴致勃勃地看着,阿元冷眼就见三公主在微笑着沉默了许久后,将阿瑶唤到了面前,只含笑问道,“今日的歌舞,可叫你喜欢?”见三公主与四公主看着阿瑶的目光都带着柔和与善意,便觉得哪里怪怪的,再见到三公主往阿瑶的手上拍去,竟是一副很亲近的模样,只睁大了眼睛,低声说道,“怎么这么喜欢么?” “再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了。”阿瑶竟是个爽快的姑娘,便笑嘻嘻地说道。 “你不知道吧,叫你偷偷地跑掉。”躲在姐姐的门外偷听了很久的五公主便很是得意地说道,“瞧瞧三皇姐那喜欢的样儿,你还不明白么?这是,”她偷偷地贴在阿元的耳边说道,“这是要娶了湛家的姑娘做弟媳妇儿呢。” 阿元的小肥脸一跳,小声道,“怪不得。”怪不得这一回请了安国公府与定国公府的小姐外,只邀请了城阳伯家的姑娘,这原来是三公主在给自己相看弟妹。 心里觉得三公主的眼光不错,毕竟三公主的婆家不算勋贵,不过是新荣之家,如定国公府那样的勋贵看不上这样的人家,还不如去寻在京中炙手可热,只是根基不深的城阳伯家。阿元见三公主看着阿瑶的模样几乎要用慈爱来形容了,轻声道,“城阳伯没有闺女,两个侄女儿便与亲女无异,三皇姐这一次捡了大便宜了。”说完,便只将目光,落在了那角落里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这一切的城阳伯府三房女孩儿的脸上,摇了摇头低声道,“也不知这位,知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桩好姻缘。” 能将两个一同请来,想必一开始,三公主也并未作准想要定下哪个。 ☆、第43章 这一回,阿元还真是猜中了。 三公主很犹豫。 城阳伯是圣人的心腹,朝中非议不少,可是架不住圣人喜欢,听说连太子也喜城阳伯沉稳可靠。况虽她知道的不多,却也知道肃王瞧中了城阳伯的长子欲为女婿,只要成事,城阳伯府至少三代的富贵可保。毕竟,有公主下嫁,这简直就算是一张很大的免死金牌了。这样又实惠又风光的城阳伯,自然就成了三公主心中最好的亲家人选,只是可惜了城阳伯没有亲闺女,二房与三房这两个,就叫三公主觉得挑不过来了。 她不知道阿元对三房这丫头有敌意之时,只看夫家便觉得头疼。阿瑶出身的二房确实不错,况她又是伯府长女,第一个女孩儿总是不同,只是阿瑶的父亲却是武职,与三公主婆家这样的书香门第不大相符。三房的这姑娘倒是清流出身,不过行事颇有些清高,不大合群,三公主要个弟妹是来和睦相处的,不是放在家里供起来的,便不大喜欢。不过今日见阿元张口就给了这姑娘没脸,就叫三公主觉得无需犹豫了。 能叫阿元这么不给脸,想必这其中还不定有什么事儿呢,三公主想了想阿元背后的太后圣人,自然懂的挑选。 况阿瑶没有城府,三公主也不愿意寻个叫自己不自在的弟妹,更是觉得阿瑶这样也很好。 眼见三公主和颜悦色地与阿瑶说笑,不动声色地瞧着她的规矩,阿元便觉得有趣。 长这么大,除了在宫里见着那些妃子用各种的面貌勾搭她的那个皇伯父,她还没见过做媒的呢,便歌舞都不看了,只躲在仗义地掩住她的五公主的身后偷偷地看着三公主已经不露痕迹地将话题转移到了她有个小叔子,如今年纪不大却十分懂事,读书都不用别人催促的,今年又要下场考试试试自己的学问,不过并不是个书呆子,平日里骑马练剑很是强壮等等,不由捂着自己的嘴偷偷地说道,“听了三皇姐的话,我还以为这是二郎真君下凡了!” 五公主早知堂妹促狭,此时只勉强忍住了嘴里的笑,小声道,“我瞧着阿瑶也叫真君迷住了眼。”可不是么,阿瑶没听懂三皇姐与她说这些做什么,不过因母亲的缘故,她是最崇拜读书人的,平日里就很信服自己的堂兄阿容,如见听三公主说得天花乱坠,只拍着手笑道,“竟是听着就叫人心折了。”不过,公主殿下与她说这么多做什么?莫非是要叫她与那位公子比试一下武艺么? 亲娘出身武将世家的阿瑶艰难地表示,若真如此,要不要用上真本事呢? 亏了从前见识过阿瑶抡大刀时的凶残战斗力,阿元虽然狡猾,却也不知道这姑娘心里的纠结,不然这蔫儿坏的肥仔儿一定很没有同情心地给那真的只是为了强身健体武艺其实不怎么样的“二郎真君”点一排蜡。 三公主何曾知道这些呢?见阿瑶是真心爽快,并无扭捏,心里更是喜欢的不行,只觉得这才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弟妹呢,只温柔地拍着阿瑶的手含笑道,“有了好机会,你们也一同跑马玩耍。”见阿瑶犹豫,她只对着身边的妹妹牵了牵嘴角,就听四公主也在一旁笑道,“都是亲近的人,哪里这么多的规矩呢?况我们皆在,谁又能说出什么?”只安抚了阿瑶,三公主这才转头与那阿瑶的堂妹说了几句客气话道,“阿镜素来风雅,不如作诗?” 这三房的名为阿镜的女孩儿见堂姐在公主面前犯傻,正是脸红的不行,见三公主垂询,便只不卑不亢地说道,“此处歌舞不似人间,非诗词能够详诉。” 诗词乃是雅兴,哪里是叫人命令出来的呢?只是三公主到底是天家贵女,这阿镜也不愿意与她生出龌蹉来,不愿意作诗,只小小地奉承了三公主一下,便再也不说话了。虽然这句话倒是她强忍着给三公主一句好听的了,可是却见一旁的齐家姐妹齐齐地看了看手中新鲜出炉的诗画,默默地将诗画放在一旁,不愿与她计较。 三公主没有想到这姑娘竟然还敢给自己这么打脸,到底看在城阳伯的面上,忍了忍,心中暗暗地记下了这一笔等着日后清算,这才含笑点头,侧头与阿瑶说话,说到喜欢的时候,更喜欢阿瑶天真烂漫,只连声叫身边的丫头去将自己的首饰取来,就见她抓着一只镶着一款极大的璀璨红宝的蝶翼金钗就给手足无措的阿瑶插上了,口中只笑着说到,“这是父皇前儿赏我的,并未上头,我喜欢阿瑶,便将这金钗赠你,只望阿瑶莫要忘了我的情谊。” 作为公主,能用一个赠字,这显然是很尊重了。 那红宝在阿瑶的头上灼灼生辉,晃得众人眼花缭乱,显然是很贵重的了。 财迷二人组的五公主与阿元同时隐蔽地吞了一口口水。 这若是放在自己的小库房里,就好了。 还未进门,竟这样爱惜,阿元嫉妒死了,只趴在五公主的肩膀上小眼珠子转个不停,觉得以后自己也该与城阳伯夫人讨些什么来做压箱底儿才好。 三公主见阿瑶通红着脸,只觉心满意足,又故作不知地挽了阿瑶坐在自己的身边,与众人说笑。 说说笑笑就到了晚上,眼见天色将黑,三公主恐几家的女孩儿叫家中等待,便送了几家姑娘出去,又好生地告诫了阿元不许她再吃这样多的点心,免得日后长大还是一副圆鼓鼓的模样,就在此时,嗯嗯啊啊应着,其实什么都没听进去的阿元就见远处两名青年一同骑马过来,皆是眉目清朗,目光清明,竟是两位姐夫一同回来,就见这二位一同下马,三驸马含笑与三公主做了问安的模样,倒叫三公主嗔着推了一把,显然感情很好。 阿元早知道这二位腻腻歪歪的,三驸马那时泡在公主府里乐不思蜀的,此时也不在意,却向着那脸色温和地走过来的四驸马看去,见他白净的脸上此时看不出什么,却还是觉得这姐夫着实有点儿惨,这尚了公主还这么苦逼,若是没有公主媳妇儿在前头给他挡着,还不得把日子过成小白菜啊,心里摇了摇头,不过想着这小白菜……不四姐夫竟然能抗住了没纳妾,只觉心中颇有好感,便很八卦地围观四驸马这是来做什么。 “我奉公主回府。”四驸马不知道还有阿元与五公主两个小姨子正在一旁目光炯炯,只含笑过来握了握四公主的手,面上不透出什么,只温声道,“我陪公主在公主府住几日。” “你不回去,不好。”四公主犹豫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低声道,“父亲还在与老太太闹腾,若是,若是实在不行,你就将那表妹纳了吧,就算做个摆设……”这是她与三公主商量出来的办法。四驸马这位继母不过是想着往夫妻二人的房里添人,既如此,便纳了,也不叫长辈们挑毛病,只是纳了以后去不去睡,就是小夫妻院子里自己的事儿了,理国公夫人再能,难道连这么私密的事情都要管? “有一就有二,”四驸马脸上微微动容,然而见四公主脸上露出了舍不得的模样,心里也难过,只低声道,“就算是摆设,也杵在你的眼前,岂不是叫你吃委屈?”说完,便只摇头笑道,“左右还有老太太在,咱们也只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一边说,便一边给四公主擦眼泪,口中说笑道,“千万别叫诚王殿下见着,不然只怕我就要成那只烤全羊!” 四公主的眼泪都叫四驸马说出来了,此时却只能噗嗤一笑,一双带着泪光的秀目一瞥,只嗔道,“四皇弟今日还真在,你要不要与他分说?” “待我做了负心人,再与殿下说所这个。”四驸马只笑眯眯地说道。 “只是你住到公主府,只怕叫人非议。”自己的公府不住,却为了奉承公主日日歇在公主府上,连亲爹母亲都不管, 岂不是叫人诟病? “老太太叫的。”四驸马对明理的理国公太夫人是真心感激,此时便含笑说道,“这些你都不必担心,明儿祖母便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到时自有公道。”理国公不是要告儿子忤逆么?行!老太太这回也算是气得狠了,儿子不要脸,那就不要,反正她也不是就这么一个脑残儿子,她先往宫里与太后圣人说道说道理国公气病老娘是个什么章法。况与其叫理国公做蠢事连累整个理国公一脉都跟着倒霉,还招皇家的愤怒,理国公太夫人遗憾地表示,只能叫这儿子自己背个罪名了。 一大家子和一个儿子,真是很容易选择。 阿元在一旁听四驸马对四公主确实很有情分,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表示这个姐夫还不错,只腆着自己的小肚皮转着眼睛与五公主嘀嘀咕咕了一阵,这才两个人一同坏笑了起来,觉得此此事不用自己的计策就能摆平了。毕竟后院儿的弯弯绕绕,都不如理国公太夫人往宫里的雷霆一击了。正揶揄地看着四驸马扶着四公主上车,阿元正要回宫去,明日里听太夫人告状看大戏,就见府门处,几个少年一同出来,纷纷与三公主夫妻告辞。 眼见凤鸣一脸失神地看着英国公府的马车载走了心上人,垂头丧气地去了,阿元只奔到凤卿的面前,哪里还有在亭子里谨慎的模样,只扒拉着美人大哥的袖子叫道,“阿元舍不得大哥,大哥抱抱阿元。”说完,就一脸幸福地张开了自己的小胳膊等着凤卿抱她。毕竟,素日里只要她这么干,她的好伯父可是最愿意抱着她到处逛园子的,简直不要太幸福。 凤卿默默地看着肥仔儿连小嘴儿都嘟起来,心里软乎得不行,却还是衡量了一下自己的破身体,只蹲下来将阿元抱在怀里笑眯眯地问道,“这样儿妹妹喜欢么?”若是这肥仔儿不减肥,康王殿下觉得抱起这妹妹和小时候一样玩儿飞飞真不是人类能干出来的事儿。此时见阿容目光凉凉地走到自己身边,心中也觉得要气一气好友,只含笑道,“妹妹从小,就与我亲近成这样,日后,”美貌的少年轻轻叹气,看着阿容俊俏的脸上生出了雾气,只温声道,“可怎么办呢?” 见阿元快活地如同小猪仔一样拱进了凤卿的怀里,阿容目光沉了沉,这才咬着牙说道,“是啊,该怎么办呢?”若不是舍不得将这见异思迁,见着个美人就往前凑的小东西吊起来打,他一定要好好儿地教导教导这肥团子什么叫弱水三千,其他美人都是浮云。 在大哥带着一股子好闻香气的怀里打了一个滚儿,阿元只趴在凤卿的肩 膀上,看着阿容的脸色不是那么美妙,这才放心地露出了一个豁牙笑容,坏坏地说道,“本宫,本宫的事情,叫你费心啦!”这美少年烦恼的模样也很好看,简直叫阿元心里开心的不行。 “公主殿下只记得今日这句。”阿容自然是愿意为她费心的,见阿元还未觉出这里头的不对,这才在凤卿的笑声中上了马,带着两个堂妹回城阳伯府。阿元抻着脖子看着他走了,一转头就对上了凤卿含笑的目光,竟觉得有些心虚了起来,急忙扭着凤卿的衣袖问道,“大外祖母大寿,二哥不能回来,这可怎么办呢?”她在心里,将宫里与家里分得很是清楚,如凤鸣,她只呼皇兄,更亲近的称呼却只在家中的四个兄长上。 “阿唐有寿礼进京,你不要担心。”凤卿见这妹妹转移话题,也不戳穿,只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道,“还是那句话,在宫里,不要委屈自己,嗯?”他搂紧了阿元软乎乎的小身子含笑道,“妹妹是用来疼爱的,不是用来在宫里为府里的男人们邀宠的。你,”他见阿元无精打采地低着头,只温声道,“哪怕你叫太后与圣人不喜欢,可依旧是我最好的小妹妹,知道么?” 凤卿只恐阿元在宫中只做出圣人与太后喜欢的模样,磨灭了自己的心性。 “我喜欢皇祖母和皇伯父,喜欢叫他们看着我就开心。”阿元在凤卿关切的目光里,心里暖和的不行,只得寸进尺地蹭着美人大哥的俊美的脸,小声道,“这就是我的本心,一点儿都不委屈的。” “这就好。”凤卿如同阿元幼时那般用额头顶了顶阿元的大脑门儿,这才拍着她笑道,“五皇妹笑你呢,快起来,若是回宫晚了,岂不是叫太后为你费神?”见阿元恋恋不舍,只把自己的脑袋往他怀里钻,也觉得舍不得,心中一叹,便安抚道,“过些日子,大外祖母便要大寿,皇伯父总是会叫你出宫的。”手里自己却也不愿意放开妹妹了,还是阿元有了个大饼在前头,便飞快地点头,从凤卿的怀里出来,一步三摇头地与五公主上了车一同走了。 “你与康王兄感情真好。”五公主见阿元趴在座位上往后头看,而凤卿只立在原地目送两人的车离开,心里有感,便感叹道。 “这话叫四皇兄听见,他又该哭了。”凤卿消失不见了,阿元才舍得回身坐下,翻着白眼儿说道。 “所以才不能叫他知道呀。”想到平日里凤鸣一脸讨好的模样,五公主只笑得不行,拉着阿元的小肥爪不怀好意地说道,“与你说件事儿,”见这肥团子好奇地看过来,她只笑 嘻嘻地说道,“我听见母后与母妃说话儿了,说你如今分量不轻,虽父皇总是心疼你,却也不能叫你这样下去了!”想到皇后与德妃担忧阿元的小肥肉实在太多,还有此时面前小肥仔儿一脸惊恐的模样,她便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皇伯娘与德妃娘娘,不能这么对阿元!”阿元想到肥嘟嘟的肉和甜丝丝的点心不见了,只觉得人生都昏暗了,身边还有一个坏心堂姐在开心地大笑,顿时萎靡不振,想着皇后的威严,只能含泪想着要走走皇伯父的美男计路线,争取逃出一线生机。 此时阿元心中悲愤,只想着明日理国公太夫人进宫叫她好好地围观一下,却不知此时,知晓四驸马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去了四公主府后,理国公府已经是一阵震动。 理国公太夫人的正堂,年迈的老人闭着眼转动手中的佛转,坚决不去看眼前自己那个一脸愤怒的中年儿子,口中念念有词,却只掩住了她的一脸疲惫。 就算是当年,先帝不喜安国公府,不喜当时还未上位至尊的太后圣人,她嫁在这理国公府里,都从未吃过半点儿委屈。活了年纪一大把,她竟没有想到,这人生中最不顺遂之处,竟是她的亲儿子带给她的。听着理国公在自己面前转着圈子大声斥骂四驸马竟敢眼见母亲被逐不出面,简直丧心病狂,理国公太夫人到底按耐不住,猛地张眼,一双眼中射出了厉光,将那方才还理直气壮的理国公唬得向后退了一步。。 “要休了那女人的是我,要你儿子往公主府安抚公主的也是我。”太夫人此时一脸冷漠地说道,“一切都是我的吩咐,你骂你儿子做什么?怎么着,我见你这么激愤,竟似也要指到我的脸上?!”她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叫理国公心中害怕的笑容来,冷声道,“为了个女人,你就要将你的老娘也跟着逼死?!”虽看着依旧平和,却叫理国公心中生出了恐惧来。 理国公自然是知道自己的母亲的。 他的父亲当年,虽尊重发妻,可是却也是姬妾无数,可就是这么着,虽也有庶出的子女出生,出息的却一个都没有,皆叫眼前这个一脸慈爱,将庶女庶子当亲生养的母亲给养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废物点心,无法动摇嫡出一脉在理国公府中的地位。就这样,还叫他那父亲感动的不轻,只觉得妻子是心胸宽阔,将一干儿女都当亲生的待,如今叫理国公想起来,背后都冒凉气。 想到当年老理国公后院里不动声色抬出去的尸体,理国公猛地打了一个寒战,顿时语气就软了,只目光游弋地 说道,“母亲,她如今是我儿女之母,若是休了,几个小的如何在府里自处?”听太夫人冷笑一声,他只哀求道,“那几个也是您的嫡孙,况您看看小二,聪明伶俐,又孝顺,您不能眼看着他不管啊!”又骂四驸马道,“死心眼子,只知道公主公主,如今还没有子嗣,这是想叫咱们府里绝后啊!何其歹毒!” “小二,”太夫人目中闪过一丝厉色,却孩子冷淡地说道,“那孩子很好。”见这已经中年却还是糊涂成这样的儿子惊喜抬头,她只觉得心中悲凉,浑身突突直跳,心中一惊,太夫人只忍住了心里的惊疑,冷淡地说道,“可是再好,他生的晚了,你,懂么?!”理国公府,从来都不一定非要个聪明伶俐的掌舵人,正相反,如同四驸马一般,知道轻重,没有迷了心的继承人,才是太夫人看重的。 想到四驸马与四公主琴瑟和鸣,不愿纳妾,种种行事已叫四公主一颗心完全倒向了他,太夫人的眼中便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再次向着理国公看去,只冷冷地问道,“你知道,我为何一定要给大哥儿,娶个公主么?”公主是尚来的,自己还有公主府,若是个拎不清的,在夫家做主子吆五喝六也并非不可能,可是太夫人却还是仗着与太后的姐妹情分,寻了一个最可心的公主给长孙尚来,这就是为了理国公府日后的荣华了。 只是对上了理国公一脸的不解,太夫人到底心中叹息。 或许是报应,她养废了那么多的庶女庶子,就为了叫嫡子没有威胁,可是没有了庶子威胁长成的这个儿子,却是这样没有出息的模样。 理国公府的男子,到了这一代,竟没有成器的,若不是太夫人拼着一口气在宫中回转,如今的理国公府,只怕也要衰败了。 所以,她才娶了公主回来做孙媳妇。 将孙女儿嫁给皇子,这是蠢事。况皇子的后院儿侧妃庶妃无数,谁能保证什么?公主却不一样。平日不牵扯前朝,圣人便更放心更疼爱,一点点请求,也通常不会驳斥,只要不如二公主那样自己作死,有了一个心想着夫家的公主,比什么都强。若是再有个子嗣,不管是男是女,这就是天大的造化,日后,流有皇家血脉的理国公府也能靠着四公主不至于彻底败落。她为子孙铺就了一条最顺畅的道路,可是他们却不肯珍惜。 “蠢货,蠢货!”太夫人喃喃,之后就见理国公的目中陡然伸出了亮光,心中竟是狠狠一抽。 就在她有些茫然的时候,却见这个儿子,已经扑到了她的面前,一脸惊喜地叫道 ,“母亲提醒了我!我知道,该给小二如何谋算了!”说完,只笑嘻嘻地说道,“母亲疼我,再给儿子,往宫里走一遭?” ☆、第44章 太后宫中,此时灯火通明。 阿元坐在软绵绵的大床上,小短腿儿不着地地看着面前一脸无奈地给自己擦脸的太后很讨好地笑。肥嘟嘟的小肥仔儿,露着一嘴的豁牙,分外地可爱,方才还嗔她回来晚了的太后也忍不住笑了,点着她的大脑门儿无奈地说道,“小魔星,只知道与皇祖母撒娇。”见这小丫头哼哼唧唧地拱进了自己的怀里,便下意识地抱住,拍着她的小身子温声问道,“去见你三皇姐,开不开心?” “三皇姐可好啦。”阿元只笑嘻嘻地从太后的怀里探出一颗小脑袋,眼珠子转了转,这才说道,“四皇兄也去了,不知道父王与四皇兄说了什么,叫他竟穿了一身的大红衣裳,喜庆是喜庆,只是比阿元还村些,我瞧着都惊了,也不知道吓没吓到齐家的两位表姐。”说到这里,见太后的目中露出了了然之色,她便知道,凤鸣的心思只怕也没瞒过太后,便想着给这苦逼皇兄说说好话儿,便偏着头不解地说到,“四皇兄呆呆的,是因为什么呢?” “小精灵鬼儿,你还不知道为什么?”太后一笑,又皱眉道,“你两个皇姐,还未有孕?”见阿元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便低声叹道,“这两个孩子这是怎么了?不是没有福气的人,怎么就在子嗣上这么不顺?”皇家公主,也没有眼看着夫家绝后的道理,可若是瞧着驸马纳妾延续血脉,太后却很不愿意。在她看来,这世上的妾室,都是不怀好意的祸害! “皇姐还年轻,皇祖母别着急。”阿元伸出小肉爪儿给太后顺气儿,目光还有些飘忽地说道,“姐夫们还有弟弟呢……”见太后一怔,她心里一跳,只吞着口水对着自己的胖手指说道,“延续香烟,姐夫们的哪个弟弟不行呢?”说完便捂着嘴大叫道,“童言无忌,一家之言!”说完,也不顾自己还未换衣裳,只往软乎乎的被子里一滚,太后还在愣神之时,就见这小肥仔儿自己把自己卷成了一个蚕蛹默默蠕动。 “确实是孩子话。”太后虽觉得这话有理,不过若是传出去,这还了得?只用眼里的目光叫一旁的宫女们管住自己的嘴,念着阿元对姐姐们的关切,目中便很是温和,只含笑俯身过去将阿元从被子里翻出来,见她还一脸通红,便感慨道,“阿元也知道为皇祖母分忧了。”见这小肥仔儿还从手指缝儿里偷看自己,便露出了严肃的表情道,“这话,不许与旁人说,知道么?” 若是叫外头的人知道荣寿公主很有些“自己生不出来就叫驸马弟弟去生,驸马别想!”这么个意思,日后,哪家的勋贵敢娶这么个凶残 的儿媳妇儿呢? “只在皇祖母面前,我才这么说的。”阿元心里忐忑,生怕太后觉得自己坏而觉得失望,然而见这老人并无异样,只心里酸酸的,抱着太后的手臂,小狗一样地蹭了蹭,小声道,“皇祖母对阿元可好可好,以后阿元长大了,好好儿地孝顺皇祖母,叫您每天都开心。” “只要你以后,叫皇祖母少操些心,就阿弥陀佛了。”太后只念佛道,“前世修来你这个小冤家,这么闹腾,可怎么是好哟。”虽是嗔怪,语气却愉悦欢喜,显然这么冷寂的太后宫中,能够个撒欢儿叫她日日上心的小东西,叫太后平淡的日子也多了许多的趣味。见阿元一边笑一边扒自己的小衣裳,这才掩着她的手说道,“又这样儿,这都什么天了,凉着了,再病了,皇祖母可不管你了。” 见这小肥仔老实地耷拉着头听了,只叫宫女奉来厚实的寝衣,看着阿元不叫旁人服侍,自己换了衣裳,这才拍着她的身子温声道,“你好好儿歇着,今儿一日,在外头也累了,明日,皇祖母听你说白天的趣事。”说完,这才起身领着一群宫女走了,只剩了两人挂了纱帐守在外头,对里头一只肥嘟嘟的小团子在大床上滚来滚去充耳不闻,彻底地做了个聋子瞎子。 阿元滚了一会儿,便也觉得累了,打了个小哈欠便沉沉地睡去,不知为何,今日就梦见了白天,她正志得意满地坐在阿容的怀里指挥他给自己扒蟹子吃,正吃得正美,陡然就闻到了一股子脂粉香气,与白日闻到的一模一样,心中疑惑,一面就见一名看不清容貌的窈窕女子走到了阿容的面前扭了扭自己的腰肢,于是,觉得自己以后也能这么苗条的公主殿下,只觉得身体一空,竟是叫坏阿容给放在了地上,那家伙竟头也不回地跟着妖精走了! 还没给公主殿下扒完蟹子呢! 混蛋! 阿元气得头昏,不知为何还心里疼得厉害,似乎有什么一直存在的东西再也不见了,只嗷嗷叫着就追了出去。 “坏阿容!坏阿容!” “殿下!” 阿元一脸冷汗地猛然坐起,目光呆滞了片刻,这才对上了床前两名一脸焦急的宫女儿,心里还因为坏阿容有些砰砰跳,然而她也知道,这两个不会因此事便将她叫醒,只揉着眼睛问道,“什么事儿啊,不能明天说?”外头还漆黑一片,其实还很能睡一会子的,能吃能睡方才长出了一身的小肥肉的公主殿下只往被子里一滚,含糊地说道,“快说。” “太后惊怒,请公主 看看去。”就有一个胆子大些的飞快地说道,见那方才还昏昏欲睡的胖团子猛地就掀开了被子坐起来,只急忙说道,“理国公府进宫来请太医了,说是太夫人突然病重,太后听了现在还没回神儿,只说要亲往国公府看望,叫圣人与皇后娘娘给哄着了,如今也有些不好过。”话刚说到此处,就见阿元已经慌慌张张地跳下了床往外跑,只连声道,“殿下先穿鞋。”便提着阿元的鞋子追了出去。 阿元哪里还管脚下的冰凉,只一路跑到了太后的寝宫,就听到太后厉声道,“孽障,孽障!”声音显然气急了,激动到极点,还用力地咳嗽了起来。 “母后别担心,太医院去了大半,必不会叫太夫人有事。”皇后温润的声音响起来,阿元顿了顿,便撒丫子奔进了寝宫,只一头扑进了太后的怀里叫道,“皇祖母别生气,别叫阿元担心。” “谁把阿元唤醒了?!”摸了摸阿元的衣裳,只觉得一股子凉气,太后再见阿元的脚上连鞋都没穿,竟是就这样跑过来的,立时勃然大怒道,“还能不能好好服侍公主了?!” “是我突然醒了,心中不安,皇祖母别怨她们。”阿元听着两个追进来的宫女儿都跪下请罪了,只摇着太后的手臂说道,“若是因为阿元叫皇祖母心里难过,阿元没脸再陪着皇祖母了。”见太后叹着气抱住了自己的小身子,她只问道,“听说太夫人病了,连夜请太医呢,皇祖母快叫太医正也去,好好儿地给太夫人把脉。” “瞧瞧,阿元稚子,都知道关心你姨母,我竟不知道这理国公满府上下这么多的儿孙,到头来还要住在外头的四驸马往宫里请旨!”太后说起这个,手都在哆嗦。 她这一辈上,除了长兄安国公,就只有长姐理国公太夫人。当年她做皇后,为圣人厌恶,贵妃逼宫,何等凄凉,只有理国公太夫人敢出来护着她,将贵妃驳斥得倒退出了坤宁宫。这样的姐妹情分,到了晚年,虽知道太夫人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可是她还是称了她的意愿,将四公主下嫁到了理国公府上,也是为了给理国公再寻个靠山的意思,没想到这才几年,竟出了这样的事情,怎能不叫太后惊怒交加。 “究竟姨母因何事病了,咱们也并不知道。”圣人对很明白道理的这姨母印象不错。 他自登基,京中多少勋贵都图着荣华将闺女往宫里送,只有安国公府与理国公府安守本分,将女孩儿们外嫁,并未送入宫中,这就叫圣人心中觉得两府很和心意,因此平日里也更给体面。如今太夫人病了,他又是挂 念这姨母,又挂念四公主,便含笑道,“只叫理国公入宫,问个明白,也就是了。”然而到底只以为太夫人是年老的老病,并未当真,又劝道,“姨母夜里发病,谁能知道呢?也是情有可原。” “皇帝的意思,是……”太后怒极,只想问问圣人若是没人知道,太夫人就活该一个人凄凉死去?然而话到嘴边,却叫怀里的阿元轻轻地拉了拉手,见圣人目中全是突然醒转的血丝,也知道方才自己盛怒之时迁怒了,心中颇为后悔,只转了话题道,“是叫理国公自己分辨?”见圣人含笑点头,这才捂住了额头叹息道,“是哀家大惊小怪,叫这后宫都不安静了,皇帝明日还要早朝,莫要在这里耗着,不然身子怎么受得了?” 圣人正担心太后要给他没脸,见太后生生地转了回来,心中一动,见太后怀中的小肥仔儿拱了拱,到底心中便愉快了起来,又听见太后还是更关心他的身体,急忙说道,“比起姨母,不过是一夜未睡,儿子哪里这么单薄呢?”说完,便只靠在了椅子里闭目养神,显然是等着理国公进宫,他要亲自问话了。 再好的母子情分,大庭广众的给圣人难看,也会叫圣人心中生出芥蒂来。 阿元拉住了太后,这才小小地吐出了一口气来,见皇后只对着自己含笑点了点头,便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听见外头已经传理国公进宫,她便听太后低声说道,“阿元在皇祖母处先睡一会儿。”似乎是感觉到阿元的不情愿,太后只温和地说道,“皇祖母知道你的心,一会儿理国公进宫必叫你起来的,如今歇歇,别叫人担心你。”见阿元犹豫地点了点头,脸上便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摸了摸她的发顶。 “阿元过来。”圣人素喜阿元的赤诚之心,此时张开了眼睛,叫阿元扑进了自己的怀里,好好儿地抱住,这才含糊地说道,“有皇伯父,莫要担心。”抱着这一团小肥肉,圣人也觉得心里实诚了许多,两个人便靠在一起假寐,也不知过了多久,阿元朦朦胧胧就听见外头有响声传来,一张开眼睛,就见下头已经跪了不少的太医,太后正急切地问道,“可是诊出来什么不曾?” “怒,怒极攻心。”所以说太医真是一个高危险的工种,这换了旁人家,就算是怒极攻心,也能春秋笔法地转成别的,如今宫中的主子都在,借这群太医一百个胆子都不敢说话,只是理国公太夫人能无缘无故地怒极攻心?只怕这其中就有秘闻,太医们最怕的就是秘闻了,此时皆忍着心中的悲剧感,伏下头不敢去看太后那张一怔之后猛然狰狞了的脸,只不知时间停 了多久,方才听见圣人在太后呼哧呼哧地喘气儿里说道,“行了,下去吧。” 太医们如蒙大赦,纷纷退出了宫外。 “怒极攻心!”太后只连声道,“理国公呢!给哀家传进来,哀家倒是要问问,究竟是因为什么,竟会叫人怒极攻心!”一张手,竟是将手中的茶碗用力地砸在了地上,骂道,“混账!” 太后正在盛怒,阿元叫圣人死死地扣在怀里,也知道不宜在此时叫太后憋着这口恶气,无声地看着太后接连砸了几个茶盅,圣人这才关切道,“母后莫要生怒,怕是这其中犹有误会?”听太后连声冷笑,只对着一旁敛目不语的皇后使了一个眼神,叫她不要在此时说话,免得叫太后扫了面子,在后宫生出闲话来,这才继续厚着脸皮道,“一会儿儿子亲审理国公,必给姨母寻个公道。” 阿元敏锐地感觉到圣人对理国公不大喜欢。 太夫人这位皇伯父还唤一声姨母,理国公好歹是太夫人嫡出,说句越矩的话,这才是圣人的亲表弟呢,然而圣人却只口口声声唤他为理国公,这其中只怕另有缘故了。 须知圣人早知道理国公是个蠢货。 当年他还未即位,先帝更喜四子福王,吵吵着废了他的太子位给他那死鬼四弟让位,满朝都在非议,这位理国公表弟倒是也干净利落,直接做了福王的好朋友,哪里还记得自己的苦逼表哥呢?从那时起圣人就默默地记住了这么个东西,若不是理国公太夫人确实在维护他的地位上出了大力,早在即位之时,圣人就要夺了这表弟的爵位叫他回家吃自己了,只是没想到到了如今,这表弟还折腾,简直叫圣人心里也有火儿。 阿元也知道此时不是自己娇气的时候,只闭着嘴默默地等着。 不大一会儿,外头就有通传说理国公到了,太后揉着额头听见了,便与圣人道,“此事,皆交予皇帝,哀家只听着就是。”见圣人领了这话,便叹息道,“这些个冤孽,竟是叫人不得闲的。” 话音刚落,就见外头正有一对脸上忐忑的夫妻一同一脸恐惧地快步进来,二话不说就跪在太后的面前,左边的那锦衣男子只伏在地上哭道,“姨母为我做主!”竟正是理国公夫妇。 阿元一探头就见这二人目中闪烁,就知道这不定是在路上串通了什么话儿来糊弄人呢,便在嘴里小小地嗤了一声,十分不屑,这声音虽小,却叫圣人听见,因向来看不上理国公,便觉得阿元与自己同仇敌忾,摸了摸怀里的肥仔,见太后理都不理这 两个,便冷淡地说道,“今日,求母后没用,朕亲审你们两个,若是叫朕听出一点错儿来,”圣人向前探身,脸色冰冷地说道,“别怪朕治你欺君之罪,嗯?!” 理国公身子一抖,知道这位皇帝表哥一向对自己不大喜欢,想到太夫人在自己面前,听了自己的话后慢慢地倒下的模样,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便在此时,还被圣人抱在膝上,十分爱重的荣寿公主的身上,心里也觉得自己委屈的不行。 他不过是与母亲说,四驸马之所以被看中,不过是尚了四公主之故。太夫人的身份这样尊贵,为何不能再给他心爱的小儿子也尚一位公主呢?这不就叫太夫人心里的谋算全都应验了么?况如今的宫里,早就失宠的八公主自然不去说她,剩下的公主里,五公主连着德妃定国公一脉,荣寿公主来头更大,后头有肃王康王英国公,若是能够娶进家门,别说三代,五代之内,理国公府可无忧矣。 这还是理国公夫人想到的,理国公觉得确实没错,便与太夫人得意洋洋地说了,谁知道太夫人就怒极攻心了呢?他,他也不是故意的呀! 当然,这大实话若是真跟着眼前的圣人说了,他就等死吧,理国公闭了闭眼,想到自己的夫人与自己说的话,心一横,只含泪说道,“表哥……” “叫圣人。”圣人可还记得当年这厮瞧着自己要被废,连句“表哥”都不肯唤,只冷冰冰地叫“太子”的时候呢。 阿元见理国公一脸羞臊,便觉得皇伯父只怕是十分讨厌这理国公,看了看这没有美感的大叔,便向着他的身后,那畏畏缩缩,据说是引起了这一切的那位狐狸精似的理国公夫人好奇看去,见那年轻的妇人也不过是窈窕一些,细眉凤眼,虽也好看,不过一身的弱不禁风,竟似乎离了人就活不了的模样,觉得这样的女子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阿元只觉理国公审美诡异,喜欢这样丝箩一样的女人,便无趣地缩回了头,趴在皇伯父的怀里与他一同审视地看着叫冤的理国公。 “圣人,微臣真的冤枉!”理国公此时回过劲儿来了,此时真不敢把这罪往自己身上揽,只讷讷地说道,“不过是与母亲闲话家常,说到了一些不快活的事儿,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说人话,你不懂么?”圣人只冷冷地问道。 “不过是母亲担忧大哥儿的子嗣,所以才……”理国公吞吞吐吐地说完,又向着圣人看去,见圣人的脸上一片的平静,只赔笑道,“天家贵女下降,这是莫大的荣耀,只是这数年未孕,母亲 多操心些也是有的。”只将自己置身事外,倒叫阿元听着这意思,是四驸马夫妻生不出孩子来,才叫太夫人给气病了,这样颠倒黑白,只叫阿元惊呆了,正要张口驳斥,却听见圣人无波无澜地问道,“照你这么说,还是朕的错,将公主下嫁,误了你家的子嗣?” 话虽平静,却有种风雨欲来之势,显然圣人的心情不那么美妙。 理国公一窒,觉得圣人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这不是应该叹息一声儿女都是缘分,还请理国公府上下宽心,子嗣总是会有的。再心怀愧疚地给太夫人赐下珍贵的药材,叫太夫人安心静养,多加安抚么? 怎么就变成是他在指责圣人的错儿了呢? 若不是心里腾腾地冒火儿,阿元都想竖着自己的小肥爪赞一声皇伯父真是给力! 眼见理国公这么个废柴已经目瞪口呆地看着脸色平静的圣人,阿元便拿自己的小肉脸蹭了蹭圣人的脸颊,叫圣人摸了摸头,这才老实了,转头看理国公怎么继续往下掰扯。却见理国公已叫圣人一击不知天南地北,那理国公夫人眼见不好,只好披挂上阵,含着眼泪膝行到了理国公的身边,一脸深情地扶住了夫君,在后者猛地露出了感动的表情里,只露出了隐忍的表情低声道,“有几句话,臣妇不知该不该说。” “你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与否,难道还要来问朕?”圣人也就对着有数儿的女人怜香惜玉,换个人在这位的眼里那都不好使,这都是后宫中无数妃子用血泪趟出来的经验了,如今最新领教的,就是这位理国公夫人了,就见这女子抬头惊讶地听圣人用没有表情的脸讥讽地说道,“难道你嫁入公府这么多年,一点轻重规矩都不知道?简直就是蠢物!”这么刻薄,竟叫阿元都呆住了,只仰着小脖子看着圣人的脸发呆。 皇伯父只怕是知道些什么,不然,不会对个外命妇这样呵斥。 却不想那理国公夫人反应更快,只微微震撼了片刻,便只流着眼泪伏在地上说道,“臣妇嫁入夫家十几年,虽不敢说通晓规矩,然而却用心侍奉母亲夫君,下教养子女,不敢有一日懈怠,圣人之言,臣妇不敢应,也不能应!”一抬头,竟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第45章 阿元真被这理国公夫人给恶心着了。 白莲花儿她见着过,后宫里有的是,要哪款有哪款,只是圣人眼前还摆出了这么一个架势的,她还真是第一次见。抖了抖自己的小肥肉,阿元便一头钻进了圣人的怀里,就感觉皇伯父的身子也在抖,显然也是被恶心的不轻,心里便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正要安抚一下这么可怜的皇伯父一下,却听头上,圣人竟然突然笑了,之后,方淡淡地说道,“没想到,朕与母后皇后大晚上的不睡,就是在看你们这群蠢货!” “圣人!”理国公叫圣人给按了个蠢货的名儿,此时脸色便一白。 “大哥儿资质平庸,况还是驸马,就是没有爵位,以后生子,圣人看在公主的面上都会赐爵,何苦还要与二哥儿挣这爵位呢?”圣人面无表情地说着这些,阿元探出头来,就见理国公夫人那张婉约的脸上惊恐莫名,仿佛是见了鬼一样,便知晓这只怕是她想要夺爵时与理国公的花言巧语了,想了想当时的画面,再想了想这女人若是一副梨花带雨这样可怜,理国公叫她说动还真有可能,便小声叫道,“坏!”若不是在皇伯父面前做个好孩子,她现在就要用“贱人”呼之了。 圣人看着怀里的小肥仔儿张着圆鼓鼓的大眼睛,小嘴一鼓一鼓,就如同一只小仓鼠一样可爱,便抱着阿元小声道,“阿元不喜欢,皇伯父送阿元往后头睡?”叫阿元在此处,圣人自然有他自己的用意。作为宫中受宠的公主,阿元只见识过旁人的善意,这在他膝下时还好,总能叫他护住,可是嫁人后呢?面善心恶的总有不少,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这孩子如同四公主一样吃了亏,可怎么办呢? 叫她早早见识到,以后也能更明白世情。 只是此时圣人见阿元气鼓鼓的,却有些不忍了。 理国公没有想到,夫妻之间的话竟然都叫圣人给听到,此时只惊恐莫名,有了大难临头的预感,然而见到圣人的目光都被怀里的那个荣寿公主抢走,他目中一亮,只哆哆嗦嗦地说道,“圣人说的是,今日不过是些家事,何必叫公主看着害怕呢?”又推了一旁呆住了的妻子,见她已经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的样子,只呵斥道,“还不与圣人请罪?!”到底这妻子是他真心喜欢的,还是不愿意叫她被圣人不喜。 “行了。”见阿元用力摇头,圣人摸了摸她的发顶,这才撑着下巴淡淡地说道,“爱护儿女的好继母,朕,是见识了!” “皇帝还与这两个孽障说这些做什么!”太后只叫理国公夫妻这 么无耻气得浑身乱颤,厉声道,“夺爵,夺爵!” “母后息怒。”圣人一直是个温和的人,此时只俯身看着在太后“夺爵”的声音中无力地趴在地上的理国公,低声道,“当年逆王谋反,朕办了不少的人家,却独独地放过了理国公府,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么?” “陛下仁厚,不忍……”想到从前自己还真没看重过这位圣人表哥,理国公强笑道。 “不是为了少死几个,”圣人的嘴角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理国公,温声笑道,“是因为姨母,朕不忍姨母为了你这么个东西伤心,方才放过了你。不然,一个理国公府,朕还并未放在心上。瞧瞧,你还在做梦呢!”听见怀里小阿元嗬嗬地笑起来,圣人只觉得这真是个坏丫头,却将兴致勃勃地往外爬,想要看清理国公一脸扭曲模样的阿元往外头推了推,这才喝了一口茶,在小肥仔眼巴巴求继续的目光里一笑。 “姨母!”理国公眼见圣人脸色不善,只转头就要往太后的身边扑,想要争取一线生机,却被内监按在地上,而太后闭上了眼,只做不理,叫他心中绝望。 阿元殷勤地将圣人手上的茶杯接下来吹吹凉,十分讨好。 看着这肥仔儿忙碌,圣人只觉得有趣,顿了顿,看向理国公的目光,却仿佛带了刀子。 “理国公府传承百年,老祖宗厉兵秣马的那点子功劳早就没了,如今这么风光,全凭姨母。你莫非以为,朕还是为了你们理国公府不成?姨母,”他轻叹了一声道,“当年求娶咸阳,有私心,朕是知道的。只是我信姨母的人品,能够善待我的帝姬,因此方将公主下嫁,没想到竟成了叫你们谋算的目标?上蹿下跳,可将朕放在眼里?” “不是的。”理国公夫人只含着眼泪,一脸的柔弱悲伤地说道,“大哥儿,我是真心在教养。臣妇此事上,是有私心,可是圣人在上,臣妇不敢说假话,这么大的爵位,谁不上心呢?大哥儿的子嗣本就会有爵位,难道就叫二哥儿看着这一切,到头来出府做个分家?!太不公平!”说完,只伏在理国公的身边哀哀地哭泣。 “既然给人做了继室,本就要有儿子不如前头元妻嫡子大的准备。”皇后冷眼旁观,见这女子就算落泪,竟也风华不减,种种分辨只叫人心中微微惊诧,而圣人一讪后,也不愿与一介女流多费唇舌,只与阿元头碰头一同看太医留下的药方子,小声讨论,便在理国公夫人骇然抬头的目光里说道,“这场富贵,本就不是你的,费尽心 思图谋不属于你的荣华,如今还振振有词,简直可笑!” 皇后虽出身不高,然而这些年圣人一直都极为尊重爱护,后宫很少有敢与她争锋之人,如今积威日盛,说出这样的话来,便叫人心中惊惧。 “只将太夫人气得病倒,”皇后才不知道太夫人究竟是因为什么病了,不过这并不妨碍她顺手将这屎盆子扣在理国公夫妻的脑袋上,只含笑说道,“这已是不孝!又冲撞御前,这又是不忠!不忠不孝之人,有何德何能执掌理国公府?臣妾恳请陛下,为了京中宗室与勋贵不再非议,下旨夺爵,也给京中惊醒。” “夺爵,倒叫姨母心中不安。”圣人顿了顿,见药方子上并无稀罕的药材,显然理国公太夫人这一病虽来势汹汹瞧着吓人,可是却并未有碍,便放下心来,只淡淡地对着拼命摇头的理国公道,“看在姨母的情分上,朕给理国公府一个颜面,你,”他敛目道,“请旨让爵吧,从前之事,朕不会再追究。”说完,便起身抱着阿元走到脸上微微缓和的太后面前,恭敬地说道,“姨母无碍,母后若是担心,明日只使人往理国公府去,瞧瞧姨母。” “都听皇帝的。”圣人孝悌,比眼前被“让爵”的理国公强上不知多少。太后的脸色温和了许多,只拍了拍圣人的手,瞧着阿元咬着自己的胖指头不说话,一双眼睛却因熬夜熬得通红,不免心疼,只叹道,“你们都是好的,哀家也算是有子孙福。”见圣人一笑,并不多说,便摸着阿元的小脸蛋儿说道,“阿元呢?” “明儿,明儿阿元去看望太夫人,心里担心。”阿元指着自己的心口小声说道。 虽理国公夺爵,看着皆大欢喜,然而太夫人有这样的儿子,四驸马有这样的父亲,本就是件伤感的事情。 她宁愿平平淡淡,也不喜欢过别人眼中“精彩”的日子。 眼见阿元小脑袋无力地耷拉下来,太后又心疼长姐又心疼孙女儿,看着那理国公更加迁怒,只冷冷地说道,“从此,你便往别院处,没有哀家的旨意,理国公府,不准你再回去!”做事自然要做到底,阳奉阴违,太后见识了不少,便是日后四驸马袭爵,这理国公自己又回来非要做个老太爷,谁又能如何呢?到时理国公府又是鸡飞狗跳。想到这里,太后就觉得恶心的不行,冷道,“带上你心爱的媳妇,不要再回来!” “不!”理国公夫人眼见竟到了如此地步,十几年的心血叫一张圣旨便满盘皆输,顿时双目赤红地冲过来,在被内监拦住来时尖声叫道,“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大哥儿是您心坎儿里的孩子,二哥也流着与你一样的血!”见太后一震,她只嚎啕大哭道,“尚了公主,做个世子,大哥儿什么都有了,您与老太太为了大哥儿费尽筹谋,可是,可是不能不管二哥儿啊!那孩子真的聪明可爱,您看看他,看看他!” 哭到最后,只几欲疯狂,这样的对儿子的疼爱,就叫皇后看着心中都不忍了起来。 “夫人若是当真这样爱自己的孩子,为何当年一定要与人做继室,叫儿子低人一等?”阿元只忍不住出口问道。 若不是想着谋算公府爵位,理国公夫人本可以给人去做原配,或许没有理国公府这样荣华富贵,可是却也不会叫儿子比不上原配嫡子。 理国公夫人的哭声,在这童言之中,戛然而止。 呆呆地看着圣人怀里,一双眼睛清明透亮的荣寿公主,理国公夫人的心里只觉得被看透了一般。 为什么要做继室? 还不是因为她的那个高人一等的嫡姐!明明是她更善解人意,明明是她更讨当时还未娶亲的理国公的喜欢,明明是她更好看更出挑!可是就因为嫡姐是嫡,她是庶出,生生地叫人夺了大好的姻缘,踩着她的心嫁入了她梦寐以求的理国公府! 凭什么呢? 理国公太夫人慈爱,嫡姐进门就有孕,她心里恨得不行,日夜诅咒,苍天庇佑叫她如愿以偿,嫡姐生子的时候血崩死了。她嘴上说着照顾嫡姐的儿子嫁入了理国公府给这个她喜欢的男人做继室,称心了十几年,儿女绕膝,可是每每见到那个长子,心里就如同生出一根刺来! 府里的爵位,本该是她儿子的,却叫这孩子给占住。当年他母亲夺了自己的男人,如今他又来夺她儿子的前程,这叫她如何能忍?! 可老太太这样偏心,竟叫这么个平庸的孩子尚了三公主,当场便压制了她。天幸公主数年未孕,如今眼看着一切顺遂,却在今夜被尽数打破。 “阿元困了。”阿元眼见理国公夫人委顿在地,不知在想些什么,连哭泣都没了,只觉得厌烦,便撅着嘴小声道,“明儿,明儿再说。”太夫人无事,一群人还为这两个熬夜?别开玩笑!不说太后皇后,圣人日日早朝的,岂不是很疲累? “拖下去。”太后只伸手费力地将阿元抱过来,叫一旁有些担忧她抱不动过来的宫女走开,这才对着圣人殷殷叮嘱道,“你姨母的事儿,以后不必你再担心,都有哀家呢。前头,”她难掩厌恶地说 道,“前头,皇帝只想着叫他赶紧上折子!”说完,便一边与阿元温声道“今晚与皇祖母一起睡”,一边领着宫人径直走了,独叫圣人一脸无奈地收拾残局,也就罢了。 阿元只与太后一同睡了,心里挂念太夫人,到底不安,便有些睡不着,天才亮便醒了,只等着太后起身,便自己飞快地穿上了小衣服在太后的身边亦步亦趋。 太后见这小肥仔儿连衣裳都选了简单的月白,点了点她的头,这才听外头皇后与德妃领着五公主来请安,便与阿元叹道,“皇后昨夜未睡,今日一早就来,实在辛苦。” “皇伯娘看不着皇祖母今日无恙,哪里会心安呢?”阿元便抱着太后的手臂说道。 “真心假意,只在这样的时候便能看清。”太后之所以对皇后满意,就是因为皇后的心确实是真诚,而非在表面对“太后”的顺从,此时脸上便含笑道,“德妃,也是好的。”虽然在她心中不比皇后,却还是有些分量了。 德妃素来行事谨慎谦恭,以皇后为先,自己也不争宠,阿元总觉得德妃的心思从来没放在圣人身上过,不过是做个合格的摆设而已。此时听太后说了,心里一动,只拉着太后的手说道,“从小儿太夫人最疼五皇姐与阿元了,今日皇祖母给个恩典,叫我们姐妹同去。”也一同去看看昨儿还叫四公主哭的家伙,是个什么下场。只是,阿元心里便一叹。 她本与五公主出主意,想着叫四驸马先来一场苦肉计,只死死地顶住理国公的嘴,叫他别将不孝这么个罪名给安在四驸马的头上去。过后,再寻事挤兑继母,筹谋爵位。却没想后宅的这些伎俩,在绝对的皇权的面前,是这样轻而易举就就破了。这就叫阿元心中对皇权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她的心中也颇有所得。 作为一个公主,背后的靠山是一个很靠谱,很疼爱儿女的圣人,那么,为什么遇事还要哭哭啼啼,叫个臣下给唬住呢?旦有不平事,只往靠山诉说委屈就是,不给办再自己想办法,日子过得也快活轻松许多。 正神游天外,阿元已经叫太后牵出了寝宫,迎面就见皇后与德妃坐在座上低声说话,皇后与德妃与太后请安,阿元又给两位长辈请了安,众人坐下,阿元便缩在五公主的旁边,听她小声说道,“听说昨夜,咱们宫里大热闹。”五公主一边说一边见阿元打着小哈欠,眼圈黑黑的,便心疼地说道,“昨日没睡好,你这么早起来,难道还要与父皇一同上朝去?”说着便叫宫女取了帕子来给阿元敷眼睛。 “别说,除了太夫人叫人担心,我真是见识了。”阿元只仰着头叫五公主给自己敷眼睛,口中便笑嘻嘻地说道,“皇姐这么早也过来,想必也知道些?” “母后昨夜里从皇祖母宫里出来,就请了母妃过去。”五公主眼睛亮晶晶地说道,“我想去见见四姐姐,可是怎么与皇祖母说呢?” “我都求完了。”阿元坏笑一声道,“比起雪中送炭,本宫,本宫更喜欢落井下石来着!” “本宫也这么觉得!”五公主的脸上,露出了与阿元一模一样的坏笑来,彼此看了一眼,就觉得对方真是自己的知己。 叫四公主委屈了这么多时候,若不看看这些坏人最后的下场,外加踩一脚,怎么着都不安心不是? 一对儿姐妹在阴影里头碰头地说话,便听皇后温声道,“臣妾已备好了最好的药材,就等着往理国公府去,不知母后还有什么要带给太夫人?”见两个丫头的小模样儿都憋着坏水儿,她心里摇头,微微皱眉道,“理国公如今正逢大乱,阿元与福寿过去,只恐冲撞了,不若叫小四跟着过去?”她口中的小四,便是一直觉得自己初次见面不完美,如今一心在家做宅男琢磨怎么叫心上人另眼相看的凤鸣了。 “小四,是个不错的人选。”凤鸣对几个姐妹都是真心相待,他一个王爷去了,又能镇场子又能给四公主五公主与阿元撑腰,太后便觉得很满意,赞赏道,“还是你处事周全。” “这个,倒是德妃提醒了。”皇后却不居功,只将一旁沉默的德妃推了出来,见太后颔首,便低声道,“还有事想要启禀母后。”见太后点头,她便说道,“上次选秀,已经五年,如今,是不是应该再次选秀,也有充裕后宫之意?”见太后眉头皱了起来,她只强忍着心里的不愿意说道,“宫里的嫔妃,都是老人,这……”难免不新鲜了,叫圣人不喜欢了。 “皇帝怎么说?”太后只叫阿元与五公主吃早饭,自己一边喝茶一边问道。 “圣人说,宫中嫔妃不少,秀女之事并不着急。”皇后想到圣人并无要再纳妃嫔,心里敞亮了些,此时只低声道,“只是这规矩……” “充裕后宫,就是为了绵延子嗣。”太后见皇后面上宽和大方,可是做女子的,谁愿意再迎新人来分享夫君的宠爱呢?心里到底怜惜皇后,只温声道,“如今宫中皇子皇女不少了,这都是你的功劳。王贵人还怀着一个。如今后宫的嫔妃确实不少了,皇帝的心思也不该用在后宫上,这不像话。”见皇 后起身请罪,她便笑道,“这哪里是你的罪过?你也是谨守宫规罢了。只是这秀女……” 太后的目光,便落在竖着耳朵听着的阿元与五公主的身上,笑了笑,这才说道,“这几年,且缓缓,或是给太子选几个良家子,多给哀家生几个小乖孙,也是好的。” 阿元与五公主都小小地吐出了一口气来。 每每有新人入宫,两个小姐妹都为皇后与德妃抱不平,如今没有了新人,后宫事端少了,谁会不高兴呢? 皇后如今,是真的感激太后了。 宫里皇子皇女很多么?可是谁嫌少呢?太后如今这般,已经是对皇后的一种立场很鲜明的维护了,皇后心里头感激的不行,便想着投桃报李,与太后恭敬地说道,“小二家的王妃已经没了三年,如今府里头还没有个正经主子,只是臣妾到底目光短浅,不如请母后做主,也是小二的荣耀了。”皇后两子,长子便为太子,次子如今为郑王,只是命不大好,正妃三年前一病没了,如今连个儿子都没有,很叫皇后操心。 如今太后对她善意,她便想着可与太后的娘家安国公府联姻,也有给安国公府一个保障的意思。 果然,太后听明白了,而且心情确实很不错,然而想到如今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太后只点了头,并未一定应允,又叫两个女孩儿过来嘱咐了几句,便叫阿元与五公主领着宫里的赏赐一路浩浩荡荡地去了理国公府。才一进门,阿元就见不少的下人在府中乱走,对门儿的四公主府府门大开,另有四公主的贴身宫女一脸惊慌地进出,竟只给阿元与五公主磕了头,便一路惊慌地往后院去了。 阿元心里一惊,又见太医匆匆而至,惊声道,“难道是太夫人……”又叫人气着了,身上不好? “回公主的话儿,”四公主的宫女还留了一个给众人领路去后头,此时只低声道,“国公爷中毒了,如今已经垂危。” ☆、第46章 理国公中毒? 还是在自己家里? 阿元与五公主相顾,皆骇然变色,正要继续问这宫女详情,却见里头院子里,一个妖娆打扮的女子冲了出来,一头便往公主的依仗撞来,口中叫嚷道,“世子下毒了!国公爷叫世子毒死了!”一边说一便就想冲出去往大街上嚷嚷,阿元眼见众人都被这变故惊着,心中一惊,知道这若是叫人听着,不管是不是四驸马要啥亲爹,这罪名也有些风雨了,咬了咬牙,她只尖声道,“给本宫拿下!” “拿下她!”五公主也反应过来,厉声道。 跟谁阿元前来的,都是太后宫中最忠心的宫人,此时两个有力气的内监上前便将这女人给摁在了地上,阿元就见她张口欲叫,小脸蛋一抽,只厉声道,“堵嘴!” 眼见四公主的那个贴身宫女此时一脸咬牙切齿地上去将那女人的嘴给堵了,阿元这才放心,恢复了平静的模样,只冷声道,“冲撞公主,还敢妄议主子。”她从未见过理国公府有这么个女子,况见她打扮得虽然很富丽,却一副轻薄的模样,便知道这大概是后院的妾室,此时只冷道,“国公爷福大命大,满院子的太医,你就口口声声说死了,这就是在诅咒!” “掌嘴!给姨娘一点子记性!”这种要在外臣府中动手的事儿,阿元与五公主又不是傻子,再义愤填膺也不会这样去做,倒是四公主的贴身宫女,此时简直恨得不行,只强撑着一口气不晕过去,见阿元并无不可的意思,她心中虽然惊惧荣寿公主这样小的年纪就这样厉害,然而想到这位公主抚于太后宫中,心智更胜普通孩童也是有的,便只将此事放在一旁,看着那滚在地上的女子恨得眼里出血,冷笑道,“府里现在一团乱,姨娘还在添乱!不叫姨娘知道知道厉害,只怕往后还要继续声势!” “我是长辈!”那女子见她声色不同往日,便怯了,只叫嚷道。 “老太太国公爷是长辈,我还没听说过一个下贱的妾,敢在公主面前称长辈!”那宫女似乎在四公主面前很得脸,只冲着左右呵斥道,“还要我亲自动手不成?”就见那一旁的侍卫领命过来,架着这女子到了别处,一声声响亮的耳光与惨叫想起来,这宫女这才勉强地笑了笑,对着阿元与五公主福了福低声道,“若不是两位殿下,这一回,咱们公主可就吃了大亏。” 这个妾是理国公夫人的心腹,只怕方才这一出,也是出自理国公授意,想要先毁四驸马的名声。 “皆是姐妹,说这些生分。”五 公主只扶起了这宫女,微微犹豫,便低声道,“四姐姐如今可还好?” “只是方才国公爷事出突然,大家伙儿都惊了,如今我们公主正等在外头,听太医诊断。”这宫女儿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低声道,“不是我与两位殿下碎嘴子,实在是这府里有些人,披着人皮不干人事儿!若不是咱们公主心里不存事儿,只怕难死了都没人知道。”说完了,眼泪便落下来,哽咽道,“时不时地就整出一出来,好在太夫人护着,公主又多住在公主府,不然恶心也得恶心死!” “噤声!”隔墙有耳的道理,阿元一直都懂,此时只往理国公后院去,一边低声问道,“这次,为何牵扯上了四姐夫?” 她明晃晃地都听见她皇伯父叫理国公让爵了,四驸马脑子再进水,也不会在此时毒死对他没有约束力的理国公。 “早上公主与驸马给国公爷请安,下头的人上了一盏燕窝给驸马。”说起这个,这宫女的脸上便是一片惨白,在阿元颔首中,她飞快地说道,“驸马没喝,只放在一旁。也不知道国公爷今日是怎么了,昨天半夜从宫里回来,隔着公主府都能听见哭声。这大早上请安,看着驸马就跟见了仇人一样,几句话就骂上了,因驸马孝顺,并未反驳,国公爷却叫骂了一炷香的时候,口里渴了,便喝了驸马的燕窝,就,就……” 当理国公口吐鲜血的时候,众人几乎惊呆了,后头理国公夫人就冲出来,抓着呆滞了的驸马就要他给理国公抵命,状若疯癫,如今太夫人还病着,竟是无人敢出来辖制她。 “胡闹!”阿元的眼角,便迸出了几分严厉来,小脸死死地绷着,沉声道,“燕窝有毒,这是送上来的事儿,与四姐夫有什么关联?况,”她冷冷一笑,一只小手在阳光下猛地一握,冷笑道,“照我瞧着,这是国公爷爱子心切,这才替了四姐夫遭了此劫。此时,只怕这燕窝,是冲着四姐夫去的!”四驸马一死,理国公便是让爵,便宜了的是谁,简直就是一目了然。 到时候随意找个替罪羊,又能说出什么来? 总不能死了理国公的长子,再杀了他的幼子抵命吧? “公主不知道,国公爷前头可吓人了,指着那燕窝就骂驸马不值得这么好的东西,因此方才夺了驸马的燕窝。”这宫女一脸惊魂不定,只垂泪道,“老太太病了,这府里竟是连要人命的东西都上来,叫人怎么放心呢?” 理国公夫人这么嚣张,只怕也是笃定,毒死了四驸马,理国公也会护着她罢了。 “内宅妇人,本宫见得多了,也没见过这样的蛇蝎心肠!”阿元在京中行走,英国公府,城阳伯府都去过,虽也是兄弟大家,妯娌众多,却也没有生出这样的事儿来,大多其乐融融,此时只低声道,“皇祖母叫我看尽世间百态,如今,确实是如此了。” “真是打得好算盘。”五公主想着其中最大的受益者,竟骇然道,“就这样有恃无恐?”然而想到太夫人年纪大,若是理国公夫人干出这样的事情叫人捅出去,理国公的嫡幼子也保不住,这长子膝下两个嫡子都废了,对太夫人的冲击太大,这是瞧准了众人投鼠忌器不敢真的拆穿了她叫太夫人费神,又有个糊涂的理国公,到时只要装可怜哭诉一下,理国公自然会为她遮掩。 “传话出去,给本宫好好地查!”五公主脸色一正,对着自己身边的宫人眯着眼睛冷冷地说道,“想要趁着乱磨灭证据?本宫偏不如她的意!”内宅这点儿事儿,全挂子武艺的有多是,五公主管不过来,也没心去管别人家的闲事。然而此时既然牵扯到了四公主,作为妹妹,她便不能袖手旁观。 “先给太夫人请安,回头收拾她!”阿元板着脸冷笑道,“任她机关算尽,如今,也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心!”低声叫身边的宫女回宫将理国公府上之事告知太后与皇后,阿元这才有时间一撇,却见凤鸣跟在自己的身后许久,只知道揉着眼睛,竟是傻了一般,心里知道,在皇子的面前,大凡女子都是一副柔顺可爱的模样,哪里会有这样惊天动地的表现,想到这堂兄是对自己表姐有心的,便有心叫他日后擦亮眼睛,免得叫与理国公夫人一样的小白花给唬住,与表姐生出嫌隙来,便低声叹道,“这就是心怀叵测的女子了。” “竟这样狠毒。”凤鸣喃喃道。 他的心里只觉得发凉,便是在宫里长大,可是德妃素来不许他搀和后宫诸妃争宠,恐他移了性情,此时竟是亲眼目睹,不知为何,想到这些扭曲的脸,他便只想去见一见齐善,那样安宁的模样,与清冽明亮的眼睛。 想到齐善,凤鸣只觉得心里暖和了许多,沉默了许久,便低声道,“日后我的后宅,只会有一个妻子。”从前他也是这样说,可是那不过是自己的一腔爱意,如今,却更添郑重,却是为了守护自己心爱的女子的承担了。 “奸狡之人到处都是,挑唆夫妻失和,从中渔利的也有不少。”阿元摇了摇头,叹道,“光风霁月之人,哪里斗得过这样的人呢?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可人,叫人怜惜,可是却想着更好的前 程的,四皇兄还未见过。”她顿了顿,便低声道,“四皇兄只需知道,女人一多,争斗便会不停止。” “皇兄知道了。”凤鸣摸了摸阿元的头,摇头道,“小孩子家家,不要这么多心思,以后到叫人操心。这些,”他拍着自己的胸脯道,“都交给你四皇兄!”说完,便一左一右地牵起了阿元与五公主的手,只飞快地进了后院,就听此时理国公的后院真是哭声震天,一群衣裳华丽的女人们抱头痛哭,一副理国公命不久矣的模样,这些女人哭得实在投入,也不知是在哭理国公这个夫君,还是在哭理国公死了的日子,竟都没有对阿元等人进来有一丝的反应。 不过,理国公可还没死的,哭什么丧呢? 阿元心里摇头,便趴在凤鸣的耳边小声道,“大概,国公爷是没事儿了。” “为何?”凤鸣还未见太医,听阿元竟然这么肯定,急忙问道。 “瞧瞧一个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好看得很,连妆都没花。”说起这个,五公主更有经验。凤鸣因是皇子,便是在后宫也见不着多少宫妃的模样,五公主却在皇后与德妃的身边见识多了,此时便嗤笑道,“但凡真心在意,还能连妆容都在意么?可见这是在做戏给你们这些男子看呢!”说完,便露出了淡淡的讥讽之色,只低声与阿元说道,“若是日后,有人敢在我的驸马的面前这样哭,本宫,”她轻声道,“本宫就把她那张脸皮都给扒下来!” 凤鸣正觉得受教,冷不丁听到五公主这样杀气腾腾,又听阿元在一旁点头同意,竟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之后,便见阿元转头,肉肉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个和气的笑容道,“四皇兄,一定也会帮皇姐与阿元的,对不对?” 阿元这样的表情下,凤鸣抖了抖,立时说道,“妹妹们花朵儿似的,哪里能做这些呢?日后真有人敢如此,四皇兄亲手去扒皮,绝不叫妹妹们动一根小指头。”心里觉得日后驸马要努力威胁,驸马身边的女人还要给抽筋剥皮,凤鸣只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在一条繁忙的大路上奔跑一起不回头了。见两个妹妹点头,他只迟疑道,“如今,该如何?” “也不知太夫人如何了。”四公主的那个贴身宫女,已经往太夫人的房里去通传,阿元在外头等着,不耐烦见这群后院的姬妾,只四处看着,不大一会儿,就听见对面的屋里有喧哗与吵闹声,一声尖锐的哭声歇斯底里地传了出来叫道,“国公爷!你带妾身一起走吧!在这世上也是受罪,与其叫人作践,不如就一同往下头去,咱们一家人,永远 都不分开呀!”说完,便是四公主的呵斥,还有女子孩童的哭声,眨眼间那屋子便敞开,就有个柔弱的女人抱着一个孩子冲出来,一头就往下方的柱子上撞去。 “拦住太太!”四公主跟着叫人扶出来,此时气的浑身无力,再见到凤鸣牵着两个妹妹看,更觉得丢脸,只捂住了脸往一旁躲去。 阿元一见理国公夫人这是公然撒泼,还要带着自己所出的嫡幼子做出一个要去死的模样,竟是在要挟四公主一般,心中一急,正要命人拦住,却听到此时,突然传来一声很有威势的声音道,“叫她去死!”阿元骇然转头,却见此时,太夫人扶着丫头颤巍巍地走了出来,虽头上还勒着布条,却看着很有力气,一双平日里很慈爱的眼睛里,如今却是叫人心悸的寒光,此时这位老妇人,只在理国公夫人哭声戛然而止时,冷冷地说道,“既然她不想活,就叫她去死!” “老太太。”四公主叫奔出来的四驸马扶着,夫妻二人听了这话都呆住了。 理国公太夫人只摇了摇手,止住了众人的请安,此时站在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颤抖着看她的理国公夫人,讥讽道,“怎么着,你不是很想死么?若是想死,我成全你!”她厉声道,“理国公府,从来不缺正室夫人,我也不缺孙子!死了你这个毒妇,我就再娶个好的,照样有孙子!”说完,只对左右道,“还不服侍你们太太上路?!”眼见几个婆子低声应了,上去就拉着挣扎着的理国公夫人往柱子上撞,这才低声道,“当年,我看走了眼,本以为你是个好的,又有你姐姐的情分在,能好好儿养育大哥儿,没想到,你竟然生出这样的心肠来!” “老太太要二哥儿眼看着祖母逼杀母亲么?”太夫人说杀人,那就是真杀人,她手底下的婆子也是很干脆,都一点儿迟疑没有,一下子就将理国公夫人的头上撞出了血来,此时白面佳人叫血糊了一脸,生生地透出了狰狞的模样,叫阿元看着心中不由自主地对太夫人生出了敬畏来,抬头看去,就见太夫人此时的目光充满了冷酷,竟是生出了杀心的模样。 “逼杀母亲?”太夫人冷冷地说道,“你为何不与他说说,生母毒杀亲父,是个什么道理?” “不是我!是他!”理国公夫人见太夫人如此,眼瞅着这就是要处置她了,尖声叫道,“老太太不能因为疼爱他,就将一切往我的身上推!明明是他的燕窝,为何说是我?!光天化日日,连点王法都没有?”见太夫人冷笑连连,此时竟还有时间叫丫头抬来个软榻斜坐,完全没有往里头看一眼理 国公此时如何的想法,理国公夫人只觉得浑身发抖,突然抱着儿子哭道,“我侍奉老太太十几年,是否真心,老太太真的一点都没感觉出来么?!” “真心?”太夫人便淡淡道,“别在这里恶心我!当年,就是你的这句‘真心’,叫我信了你是个好姑娘,没想到却引来了毒蛇。罢了,”她突然叹气道,“你认与不认,都是这么回事儿,我如今只问你,是想现在就死,做个愿与夫君同生共死的妻子,给你儿子剩下点子体面与情分,还是我现在就往宫里出首,告你一个毒杀亲夫,嫁祸继子,叫你儿子这一生都活在你的阴影下头,再也翻不了身!” 说到此处,见理国公夫人一脸呆滞地跌在了地上,却也不去理会,只将阿元等人招上前,脸上竟是缓和了下来,温声道,“有没有吓到?” “您昨儿病了,阿元担心的很,早上我还给她揉黑眼圈。”五公主不肯对旁人的家事指手画脚,此时只对院中的一切当没看见,只指着有些不好意思的阿元的脸说道,“皇妹担心您,听说昨儿您身上不爽快,往皇祖母寝宫去,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 “我的公主。”太夫人只一把将软乎乎的阿元抱在怀里,心疼的不行道,“这身子可是自己的,总这样折腾,可叫人担心。” “我只想着您,哪里还想到别的。”阿元很熟练地依偎进了太夫人泛着药香的怀里,很不放心地问道,“太夫人如今真的好些了么?不要与阿元一样,不听太医的话,糟蹋自己的身体。”‘说完,便一连声地说道,“皇祖母皇伯父皇伯娘德妃娘娘,大家都一夜没睡,您的身体最重要了,别为了小事儿上火。”她拱着自己的小身子说道,“方才阿元在外头无状了,太夫人别与阿元见怪。” 这样又懂事又乖巧,太夫人看着同样一脸关切的五公主与阿元,心里默默地一叹。 她那儿子,真是个眼光不错的,瞧中的就是皇家最看重的两个公主,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尚了一位公主,便已经是她舍了老脸的结果,若不是她一怒病了,叫理国公真往京中咧咧出去,只怕当场就要与大半个京城的宗室勋贵结仇。 这两个孩子的出身在皇女之中可说是最高,背后的外祖家与京中姻亲不少,哪里是个不能袭爵的二子能够觊觎的。况,这二子还是出身庶女的继室所出,更是落了下乘。 “不知国公如何了?”见太夫人陷入沉思,统未想到自己还有个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好儿子,凤鸣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死不了。”太夫人眼角闪过一丝怒色,见理国公夫人还在哭泣,只冷冷地说道,“我这人,说到做到!若是明日你还在,宫中,我可不嫌远!”说完,也懒得看她,只起身叫阿元与五公主扶着,慢慢地走到了理国公的屋里,见理国公此时仰面躺在床上,一脸的憔悴,脸色苍白,心里也有些难过,然而想到这个儿子如今越发地不像样,眼神便冷漠了下来,只在理国公转过头来的时候,沉声道,“你让爵的折子呢?!” 圣人命理国公今日便上折子让爵给四驸马,可是如今理国公这差点儿去见了祖宗,才醒,迎面老娘也不问他身子如何,竟劈头就问这个,再坚强的人也受不了这个,竟叫他陡然气息紊乱了起来,呼哧呼哧地说不出话来。 阿元偷偷一看,只觉得这位国公爷是一口气上不来,没叫毒药毒死,就要叫亲娘气死的节奏。 “祖母。”四驸马是个纯孝的人,见这短短几日,因为自己,竟叫祖母病倒,父亲险些死去,只觉得心里难过,一偏头,却见四公主走过来牵住他的手,对他微微一笑,满眼的亲近与支持,心里感激妻子对他的心意,便鼓起了勇气跪在了太夫人的面前,轻声道,“为了一个爵位,叫家中不宁,是孙儿的罪过。”感觉到四公主跟着他默默地跪在了自己的身边,他只飞快地落下泪来,哽咽道,“不过是个爵位,只要能叫祖母父亲弟弟都开心,孙儿便不要了,又能如何?” 说完,便伏在地上无声地落泪。 “我与驸马,总是一体。”四公主仰着脸说道,“求老太太与父亲息怒,爵位,我与驸马愿意让出。” 况日后四公主若真有了血脉,出生不论男女,圣人都会赐下爵位,四公主实在懒得再为了这么个爵位叫自己糟心。 “不是你的,肖想也没用!是你的,谁都抢不走。”太夫人见惯了人生的,自然看得出四驸马夫妻是真心不愿与人相争,目中温和,便再次变得严厉了起来,在理国公听了四驸马说的话后猛然亮起的眼睛里,只说道,“你们两个,是好孩子,我很欣慰。可是这世道,没有好孩子就要吃亏的道理!爵位的事情,不是你们说推就推的,此事,也不是你们该管的,日后,叫我听到不想袭爵的话来,家法就叫你们尝尝!” “老太太。”四公主低声唤了一声。 “母亲!”理国公哪里是想要自己的爵位落在个不喜欢的儿子的头上的呢?见太夫人张口便驳了四驸马,一张脸更白了,只哀求道,“小二……” “你还念着他?”太夫人突地冷笑了一声,嘴角划过刻薄的痕迹来,讥讽道,“你这儿子的亲娘,差点叫你下黄泉,你险些做了这么个糊涂鬼,如今,还做梦呢!” ☆、第47章 理国公一直都以为,是亲儿子要干掉老子上位,没想到竟叫太夫人当场给说穿了其中的缘故,竟是傻了一般呆呆地看着自己一脸冷漠的亲娘,脸上变换了许久,陡然吐出了一口血来,尖声叫道,“母亲,您为何骗我?”那个当年初见,就很柔弱,没有他就活不下去的女子,怎么会有这样的狠心,连他都毒死呢?觉得太夫人这是在挑拨离间,他只悲怆地说道,“让爵的折子,儿子会写,可是母亲为何还要糟践她?” 竟是一转头,便对着下头与四公主一同起来,敛目低头的四驸马厉声道,“逆子!那是你的母亲,你的亲弟弟!” 阿元见他到了此时还如此偏心,只觉得心中不平,只忍不住叫道,“国公爷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多叫人害怕呀!国公爷,您别怕,皇伯父一定给您做主!”见提到圣人,理国公的表情有些扭曲,她便飞快地说道,“不如叫皇伯父还您个公道!阿元听见这样的事儿,真为了您生气!”说完,便抬头向着沉默的太夫人看去,见她脸上并无不喜,便只小声道,“阿元,阿元是担心国公爷的。” 理国公眼看这荣寿公主竟然这一回这么为他着想,惊呆了,心想着果然天理昭昭,连个孩子都看不过去长子嚣张,此时连声道,“既如此,便告到圣人面前,我倒是要看看……” “那便往宫里去。”太夫人面对这样的儿子,是真的失望了,此时也懒得再与他多做纠缠,只淡淡地说道,“只是,到时你可莫要后悔。”这么心疼爱妻,那么,就叫他亲手送爱妻一程,也是全了一回夫妻情分。 况且,如此行事,日后理国公夫人所出之子,只怕恨上的就是送生母去死的理国公,哪里还有旁人什么事儿呢? 太夫人心中一定,看着目光闪亮的理国公,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之后,便只往凤鸣看去,颔首道,“还请诚王殿下张罗。”见凤鸣微微一怔,便点头,这才露出了笑容,只对着连连点头的理国公吩咐了一声,便在后者不甘不愿的目光里带着小辈出去。这一出去,便露出了疲惫的模样,叫四公主急忙扶住,目中温和地拍了拍她的手,只对着阿元与五公主轻声道,“今日府中乱糟糟的,两位公主便先回去。太后那里,”她顿了顿,这才轻叹道,“莫叫太后太过操心就是。” “若是想叫皇祖母省心,您就得保重。”阿元嘟着嘴小声说道,“如今还有四皇姐在,您还担心什么呢?要回去,在床上,好好休息。”说完,便只拖着太夫人的手说道,“太夫人不要费神。” “我扶老太太回去。”这样显示自己孝道的机会,四公主哪里会错过呢?只送了阿元与五公主走了,这才低声与太夫人说道,“老太太,真要闹到宫里去?” “闹!为什么不闹?!”太夫人送走了宫里来的几个,这才身子一软,叫四公主扶着坐在了外头的软榻上,虚弱地说道,“不撕撸开,以后大哥儿袭爵,也不会有好日子过。我不是为了你们!”见四公主露出了不忍之色,她只淡淡地说道,“理国公府,多少代了,不能就因为这些内争,断在我的手里!只要你公公名声坏了,才能叫你们以后的日子都顺遂,况,”她仰面冷笑道,“我倒是要看看,待他知道,他心尖儿上的人,是这么个东西,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也希望到时,能还给她一个明白了的儿子。 太夫人心中百转千回,只叫四公主担心不已。阿元与五公主此时却相顾无言,对视了许久,五公主方低声道,“没有想到,这后宅,就是这样的你死我活。”若不是太夫人出来镇住了场面,今日谁吃亏,还真不一定。 “都是男子的错。”阿元便哼道,“若是没有三心二意,只守着一个女子,谁会坏心成这样呢?男子的错处,却要女子之间挣成这样,真是没有意思。”她喃喃道,“就算是再喜欢一个人,可若是他心里不是只有我一个,我也不会要了。”虽然就算是她从前生活的现代,这样的条件也很苛刻,可是阿元却觉得如今的生活自由自在,为何一定要给自己寻个那样不将自己当做唯一的人,倒叫日子过得不快活呢? “你这话……”五公主面露骇然地看着阿元,许久之后,却吐出了一口气来,摊手说道,“有理极了。” “我一直都可有理。”阿元被夸奖了,此时仰着小脖子骄傲地说道。 肥嘟嘟的小肉球儿像只骄傲的小鹌鹑,挑帘子探头进来想要与两个妹妹说话的凤鸣便噗嗤一笑,正要揶揄一下,也显摆显摆自己如今的口齿,便听见五公主继续说道,“若是日后,叫我遇上这样的男子,一顿鞭子抽死他不算,我还要叫他以后,永远都不能对女人再起心思!”说完,便一脸狰狞地做了一个刀斩的动作,犀利的目光笔直地落在了震惊中的凤鸣的脸上,当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凤鸣嘴角动了动,飞快地缩回了头,不敢再往里头看这两个可怕的妹妹了。 阿元眼见太夫人无事,四公主夫妻无事,此时心里便敞亮了起来,只爬出来抓着默默擦汗的凤鸣的后摆,坏笑道,“四皇兄昨儿,一 定一宿没睡。”指了指凤鸣的黑眼圈,缺牙肥仔儿坏坏地说道,“昨儿,阿元在表姐的面前,说了四皇兄的好话,四皇兄要表达一下自己感激的心意呀。” 后头的五公主听了这话目光大亮,虽然觉得自己并未在此事之中对皇兄拔刀相助,不过却一直都在心里放着这事儿呢,这样的心意不是也很叫人感动,便探出一只手,抓住了凤鸣的另一块后摆威胁道,“皇兄可要想好,不然,只怕皇妹就要说点儿坏话!” 简直就是当面在威胁。 凤鸣悲愤得欲生欲死,然而在两个坏皇妹的面前低声下气惯了,只伤感地说道,“你们究竟要怎么样?” “四皇兄的心意,我们怎么知道呢?”阿元与五公主对视了一眼,一同笑嘻嘻地说道。 “前头里,有人给我送了两块屏风,竟是双面绣,便与了你们吧。”凤鸣很有些肉疼地说道。 那屏风皆是十二扇大屏风,一绣山水一绣花鸟,生动可爱,他本是留着当以后的聘礼的,谁承想遇上了两个劫道的,竟破了大财。 “我们不要屏风。”叫人惊讶的,却是这一回小财迷竟然没有被打动,只用凤鸣感觉大事不好的预感里,五公主笑眯眯地说道,“作为善解人意的妹妹,我们怎么能要皇兄的心爱之物呢?” “你们要做什么,说罢。”凤鸣抹了一把脸,做大义凛然状。 这个皇兄最没有架子,阿元喜欢地扑在他的身上讨好地说道,“我与皇姐,好久都不出宫,外头这么多热闹的事儿,竟都不知道。”理国公家这样的变故,若不是涉及到了四公主,也传不到宫里,哪里能叫阿元知道呢?此时想着只怕以后不知外头的热闹,她便对一脸大事不妙的凤鸣笑道,“皇兄如今住在宫外,真叫阿元羡慕呀。以后,有什么新鲜事儿,皇兄一定要来与阿元与五皇姐说的,对不对?” 所以,继威胁姐夫,废掉姐夫身边的小妖精后,诚王殿下就要成为京中头一号的八卦头子了么? 凤鸣在两个妹妹撒娇的声音里悲伤地抬头看天,许久,只好流泪道,“知道了。答应你们了!”简直就是命中克他的! 阿元与五公主终于满意了,见凤鸣犹豫了一下,只小声地询问齐善对他的印象,,再坏的包子也舍不得叫这皇兄受刺激了,阿元动了动自己的嘴,便在五公主一脸为难的表情地含蓄地说道,“皇兄,结果是不错的,我表姐记住你了。”这么个喜庆的穿着,连树都撞了,齐善对诚王殿下的印 象,确实很深刻。眼见凤鸣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阿元再缺德也受不了这么善良的目光,只小声说道,“四皇兄啊,下一次,别穿红衣裳了,平常些,平常些就好。” 再穿下去,这皇兄是真没戏了好吧? “不好看?”凤鸣一惊,脸色发白。 “表姐是个低调的人,不喜欢太热闹。”阿元委婉地表示。 这倒是实话,齐善为人内敛,一向不大喜欢咋咋呼呼的人。 “平常些,平常些。”凤鸣说这话时,阿元敏锐地见到他的头上在冒汗,不由觉得自己的命真不大好。 怎么遇上的,愿意试试一双人的好男子,都是自己的亲近人呢?难道这就是做公主的代价不成? 心中唏嘘,她便与五公主坐回了车里,只到了宫里头,叫凤鸣送出来,只听见圣人传召阿元,五公主便对她笑嘻嘻地点点头,自己往太后宫中禀告了,只叫凤鸣领着阿元去了圣人的宫中。看着圣人和颜悦色地与凤鸣说了几句话,看着这四皇兄还是有些魂不守舍地走了,自己便很熟悉地爬到了圣人的膝上端正地坐好,用很严肃的表情说道,“太夫人还好。”一转头,见圣人竟只是嗯了一声,便不在意地看着手中的奏折,便吧嗒了一下小嘴儿,自己伸手去抓圣人桌上的点心。 “不撑得慌?”圣人一手搂着小肥仔儿,一手看了一会子奏折,一抬眼,却见一盘子的点心都不见了,阿元正用舌头尖儿舔着自己嘴角的点心碎屑,无辜的不行,只摇头无奈地笑道,“叫你父王知道,只怕又要寻朕的麻烦。”不过圣人也觉得肃王一脸气恼的模样很有趣,只坏心地与阿元说道,“前几日,我用你的小牙齿叫你父王看了,你父王的脸色,很有趣。”朝政繁忙,用什么来调剂一下呢? 圣人果断地选择了看弟弟吐血。 “皇伯父真坏。”阿元感慨了一下,便没心没肺地将亲爹丢在一旁,拱着小爪子讨好地说道,“再给一盘点心,真好吃呀。” “也并未缺了你的吃食。”圣人只笑了,使一旁偷着乐的贴身内监去给阿元张罗吃食,这才看着一本正经的阿元笑道,“你在理国公府里头,听说很有威势?”见小肥仔儿洋洋得意,他便摸着她软软的头发笑道,“做的不错。朕喜欢的孩子,就该有这样的手段。”见阿元欲言又止,他便淡淡地说道,“姨母求仁得仁,既然她想要朕出手,朕便成全了她。”况他早就看理国公不顺眼,叫他一败涂地,也是称愿。 “皇 伯父不觉得阿元跋扈?”看着圣人一脸的笑意,阿元便有些忐忑地说道。 今日在理国公府,她确实有些轻狂了,只是她的心里,却并不后悔。 循规蹈矩,人人都会,可是眼看着亲近的人要受到伤害,还能按捺得住的,阿元却不敢苟同。 “跋扈。”圣人不由笑了,从手边抓过了一个小小的白玉印章,放在手里慢慢地把玩,口中淡淡地说道,“你见过真正的跋扈么?”仗着身份随意伤害别人,将别人的尊严踩在脚底下,这才是跋扈,圣人很庆幸自己宠爱的子女中并无这样的存在,只感慨道,“若你只将这称作跋扈,日后,朕只有欢喜的。”见阿元不懂的模样,他只笑道,“不过是瞧着你倦了,若是回你皇祖母的宫里,只怕又要折腾,不如在皇伯父这儿睡会儿?” “阿元只担心太夫人。”阿元老实地说道,顺便趴在圣人的身上表示自己一点儿都不困,只想开心玩耍。 “你小看了姨母。”圣人却实在不愿再听见理国公府的事情了,此时不以为然地说道,“姨母这人,大风大浪不知见识过多少,你只放心就是。”见阿元的脸色好了许多,他只挥手叫服侍的人出去,亲手喂了阿元两块点心,这才拍着她圆滚滚的小肚皮笑道,“再吃下去,就要变成小猪仔儿。”又叹息道,“若不是身子强健,朕如今都抱不动你。” 阿元却很得意,只从圣人的膝上跳下去,落在书房中又厚实又柔软的毯子上,想到这还是自己被太后抱养在宫中后圣人铺上的,心里便暖洋洋的,只在圣人温和的目光里,有心叫他心里放松些,便只腆着自己的小肚皮,做出了威严的模样,板着白里透红的小脸儿在地上踱了几圈步,便用深沉的声音说道,“本宫身为帝姬,得圣人宠爱,自然要以皇家体面为重,不敢随意……” 不过几岁大的孩子,非要做出了一个大人的模样,还这样圆润,如同一只肉球在地上滚来滚去,圣人只笑得不行道,“好了,阿元的威严,皇伯父知道了,快快回来,皇伯父请公主殿下吃点心。” “公主怎么能吃这么多的点心!”阿元斥责了一声,见圣人拍着大腿笑得不行,鄙夷了一下皇伯父超低的笑点,便在书房里蹦蹦跳跳地叫道,“点心太少啦,御膳房这是在偷懒儿啊,叫人再上来点儿热乎的!”说完,便在书房里撒着欢儿地蹦跳奔跑,只呼呼地跑了几步,陡然一个不小心叫地上的毯子绊倒在地,竟是做出了五体投地的模样来,趴在地上不动了。 就在阿元挣扎 着想要爬起来的时候,就见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一双很熟悉的鞋子,一只白玉般的手叹了过来,便听一声无奈的声音道,“才多久没见父王,何须这样大礼?” 竟是肃王不告而来。 圣人见肃王的目光,笔直地露在了自己桌上的点心上,不由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只轻声道,“阿元有没有摔伤?” 自然是没有,只是公主殿下却在见到了肃王那样忍笑的眼神后,感觉到自己的心灵受到了伤害,抱着美人爹爹啃了一口,便一滚,飞快地爬起来跑了。 见阿元扭着小身子似乎很羞愤地走了,肃王远远地看了片刻,这才转头叹道,“这孩子叫皇兄宠得无法无天。”虽这样说,表情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只怕圣人若是真应了这一句,肃王殿下就要当场翻脸。 肃王口不对心的毛病从小就有,圣人只当做没听出来,此时只笑着说道,“昨夜里朕没有休息好,今日又看了几张折子,实在心绪难平,因此,便唤你来与朕开解开解。”见肃王此时一身绛红的广袖长衫,衬着白皙俊美的脸,叫人看着心折,不由叹道,“你还穿这个,老四叫你祸害的还不够?”竟是对凤鸣发生了什么心知肚明的模样。 “您放心吧,只要老四不纳妾,这个媳妇儿,她是跑不了。”肃王自己就是娶了英国公府的姑娘做王妃,自然知道齐家的女孩儿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对凤鸣的这点子挫折完全不当一回事儿,只笑道,“如今英国公府上,是英国公齐峥当家做主,姓齐的虽然不是个东西,不过在儿女的姻缘上一向开明,不大喜欢联姻,只想着眼对眼儿就行,还算和气。我若是皇兄,眼前赶紧叫老四抓紧,不然以后英国公府的长辈回来,只怕我当年吃过的苦头,老四也要再尝一回。” 英国公府的长辈,那是连皇子都不放在眼里的。肃王当年顶着圣人的亲弟的名头,在长辈的手里吃了不知多少的大亏,如今想起来都心里发凉。 “儿女都是债。”圣人感叹了一下,便将手上的折子丢在了肃王的怀里,与肃王抱怨道,“你瞧瞧,这徐家与王家,还叫朕过些松快日子么?今天我弹劾你,明儿我弹劾你,这是要做什么?”徐家,就是几年前颇为受宠的徐妃的娘家了。似乎徐妃将自己的失宠都算在了王贵人的身上,一直以来都对王贵人很有敌意。这如今又得知王贵人有了龙种,更是大怒,只叫徐家在前朝与王贵人的王家过不去,这三天两头的,实在叫圣人烦透了。 “若不是为了几个皇子皇女,朕……”圣 人摇了摇头,越发地羡慕如今活的轻松自在的肃王。 肃王只扫了两眼,嘴角微微一勾,便不在意地说道,“新欢旧爱,端看皇兄心里还念着谁罢了。只是,”他笑眯眯地说道,“不过是两个妃妾,不过是普通的皇子,却争得跟乌眼鸡似的,这里头,可是有什么缘故?”见圣人目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冷色,肃王轻松地捅了这两家一刀后,很潇洒地将刀一丢,再也不继续往下说叫圣人对他起疑了,只用可怜的目光叫圣人对他闺女被养肥了这件事生出了心虚来,狠狠地刷了一下自己在皇兄心里的好感值,这才心满意足地出来,前往太后宫中准备抓捕眼里没爹的小肥仔儿一只。 不过,肃王却注定要在太后宫中扑一个空。 此时的阿元,却是立在御花园的一角,眼看着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儿,此时一脸气势汹汹地站在一名一脸清高的嫔妃的对面儿,冷冷地说道,“就是你,仗着有孕在身,将宫里搅得一团乱?”这嫔妃正是有孕的王贵人。自她有孕,便宫中事情不断,常拿肚子疼等借口将圣人从各个嫔妃的宫里请过去专门看她。况皇后宽和,从不克扣她,如今王贵人只想着什么便去内库取,管事的大内监得了皇后的话并不推拒,越发叫王贵人觉得这是圣人对自己的深情,竟是有些张狂了起来。 便如今日,王贵人想要游御花园,竟是早早地就清了这御花园的一角,只自己自在赏玩。 种种行事,自然叫人恼怒,此时王贵人面前的女孩儿,就是徐妃所出的八公主。 徐妃出身很高,又正正经经地得过宠,虽然如今败落了,却无人小觑,又溺爱自己唯一的女儿,便叫八公主十分骄纵,在徐妃宫中说一不二,本就听说过王贵人可恶,却并未见过她。今日八公主不过是兴致来了,想要游园子,却叫王贵人的宫里人给“清”了,顿时勃然大怒,只指到了此时脸色微变的王贵人的脸上冷笑道,“一个小小的贵人,你有什么脸,叫本公主给你让路?!” “我身怀龙裔。”王贵人脸色很不好看,觉得这八公主实在骄横。 “这才几个月,你嚣张什么。”八公主叫身旁的人拉了拉,叫她莫要祸从口出,却只冷笑着将那宫人推到一旁,上来就要推搡王贵人,叫人拦住了,只气急败坏地说道,“我才是父皇最应该疼爱的孩子,偏左一个右一个地来与我争宠!荣寿仗着皇祖母不将我母妃放在眼里,不过是个只知道拍马屁的蠢物!如今你还想着有天大的造化,来与我争夺父皇的宠爱么?!” 虽然八公主年纪与自己一般,说话颠三倒四,可是阿元还是觉得自己听明白了。 这是在记恨自己受宠的节奏。 徐妃这样将自己的恶意教给还不辨是非的八公主,真的好么?阿元觉得这样对八公主的成长很不利。 就在心里想着如何叫八公主别叫徐妃这样的情绪影响的时候,隐在角落的阿元,就猛地见到正与八公主争执的王贵人的身后,一个容貌很是平常的小太监,偷偷地将怀中紧抱着的一只白猫,向着王贵人的方向放了过去。 ☆、第48章 看到此时,阿元不想理这两个人也不行了,挥了挥手,叫无声地候在自己身边的大宫女上前将那猫给抓住,阿元顿了顿,放在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只对着含恨看来的八公主颔首道,“八皇妹。” 八公主与她同年出生,然而却小了半个月,因此她方才如此呼之,只是这明显很和气的称呼一点儿都没叫八公主感到高兴,目光落在了那温顺地趴在宫女手中的猫上一瞬,八公主的脸色便扭曲了,尖声叫道,“你敢坏我的事儿!” 这样小,如何能想出这样歹毒的谋算来,况也太蠢了些。 王贵人这一胎若是这样没了,难道八公主还能逃得了? 阿元虽也很讨厌王贵人,烦她的假作清高,可是稚子无辜,并不想叫王贵人这腹中的胎儿出了状况。且皇后统御后宫,就算此事是八公主作怪,皇后却要担上一个监管不利的罪名来,这就不是阿元想要看到的了。眼见王贵人看着那猫脸色陡然就白了,显然也想到八公主想要做些什么,阿元便不再多说,只摸了一把这猫的毛儿,一双眼睛,冷冷地落在了方才放了猫的太监的身上,见那人一脸的惶恐,只冷笑道,“你好大的胆子!” “荣寿!这可不是你的肃王府!”八公主眼见阿元要追究的模样,顾不得别的,上来就往阿元的脸上抓去。 两个不大的孩子就要纠缠在一起。阿元本就不是一个小孩子,此时便不想与八公主多事,只往后头让了让,然而见八公主不依不饶,便冷笑道,“怎么,八皇妹,这是要与我往皇伯父处辨一辩?”见八公主停住后,一张小脸上全是愤恨,小小的身子也在害怕地颤抖,又有些可怜她,便低声叹道,“皇妹已是帝姬,何苦还要为这些纠缠?皇祖母皇伯娘都关爱咱们,心里存着那么多的事儿,哪里能过得快活呢?” 见徐妃的怨恨给迷住了眼,这样移了性情,只怕日后,圣人也不会喜欢的。 “这宫里,只你喜欢装好心!”八公主却不领情,只唾了一口,冷道,“你得了我的好处,自然说话不腰疼。若你真的为我着想,那,”她眼珠子转了转,这才说道,“便将今日的事儿,不许与父皇告状!不然,我就当你是个假仁假义的!” 阿元有些失望。 宫中公主之中,她与三公主五公主最好,却没有想到八公主这样驳斥自己的好意。谁都不是贱皮子,她也懒得再与她分说,只摇头说道,“今日之事,本就与我无关。八皇妹若是想要皇伯父不知道此事,不如去问王贵人。 ”说完,见王贵人正扶着宫女捂着小腹,一脸愤恨地看着满不在乎的八公主,便摇头说道,“想叫王贵人撤手,便不是我能管的了。”说完,见那太监已经害怕地磕头,便轻声问道,“皇妹做此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若是皇伯父勃然恼怒,这人,又是个什么下场?” 八公主一窒,只冷笑道,“一个太监罢了,死了也就死了,又能如何?”对于高高在上的公主,一个小太监的性命,真不是太在乎的事情。 “这也是一条人命。”阿元沉默了片刻,看着那小太监害怕得涕泪横流,只好说道,“这些虽都与我无关,这小太监也确实犯了错,可是为何而起,皇妹心里清楚。我……”她虽然只想要将这小太监送到管事大太监处,可是却也知道,徐妃只怕不能留这人了。心里觉得在这古代,一条人命就这么不值钱,她忍不住说道,“虽有错处,只惩戒就是,莫要伤了人命。” “假仁假义。”八公主嗤笑了一声,只使人将那小太监拖下去,自己便只对着那惊魂未定的王贵人威胁道,“你给我听好了!不过是个贵人,你算什么呢?我母妃可是妃位,我外祖家也不是你这等破落户能比得上的!”见王贵人一脸羞愤,她只瞥了偏头不语的阿元一眼,讥笑着拖着声音道,“生母不尊贵,便是装出尊贵的模样儿来,也是东施效颦!”这里,便含沙射影地指了阿元的生母肃王妃不过是出身英国公府的旁支了。 阿元面无表情地看着八公主得意,也不说话,上前就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眼见自己一个小小的巴掌印印上了惊呆了的八公主的脸上,这才没什么表情地说道,“再辱及我的母妃,我要你好看!”她如何叫人说道两句,都无关痛痒,可是罢了。可是八公主竟然捎带上了肃王妃,实在就叫阿元忍不住。况八公主才多大,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里头没有徐妃日夜的念叨,阿元都不相信! “你竟敢打我?!”八公主在徐妃宫中娇生惯养,哪里吃过耳光,竟捂着脸不知该如何动作。许久,方才尖叫道,“荣寿!你一个宗室女,竟然敢打帝姬!” “打的就是你!”阿元不仅胖,而且很有力气,八公主那小身板在她的眼里真不算什么,此时见八公主还有些不忿,只上前就将她推倒在地,骑在她的身上将她死死地扣在地上,这才露出了怒容叫道,“你再敢与我支吾!”“听见八公主竟惊惧地看着她的一张小胖脸扭曲得吓人,之后竟大哭了起来,这才起身将她往一旁一丢,指着她警告“我说话,从来都算数!今日,你就算是告到皇伯父处, 我也不怕! 八公主在身后被这变故惊得大惊失色的宫人扶起来,见从来都笑嘻嘻很乖巧的阿元此时竟是很吓人的模样,只一边哭叫一边叫道,”“我与父皇说去!”这话刚说完,却叫身后的那宫人给拦住了,恨得不行,转身劈手就给了那宫人一耳光叫道,“你也要拦着我?!” 那宫人见阿元只冷笑,心里知道在这皇家,再小的孩子都不能等闲视之,此时只觉得八公主傻得要命,只忍着羞臊低声道,“公主别去。” “就算父皇喜欢她,可是我才是父皇亲生,她难道还能越过我去?!” “若是你去寻皇伯父,先把这猫怎么险些落在王贵人身上的原因解释一下呀。”阿元一见八公主不开心了,这坏肥仔儿竟然觉得开心了起来,总之已经给肃王妃报了仇,她便欣赏了一下那颇为聪明的宫人纠结与欲言又止的脸,这才笑嘻嘻地继续说道,“八皇妹,不是我这宗室女说你,好容易使唤只猫做点儿坏事儿,你能不能寻只别人没见过的?拿徐妃娘娘心爱的猫来干这样的事儿,你是很怕皇伯父不知道是谁干的吧?” 当然,徐妃只长脸不长脑,阿元真是知道得太清楚了。 目光落在了那宫人的身上,阿元心里觉得这宫女很有些机灵的模样,此时再细看,竟发现这宫女儿虽不施粉黛,正经是个绝色佳人,大抵是做了几年的宫女,行事有些卑微瑟缩,却还带着一种柔弱与楚楚可怜,眼珠子一转,便想给徐妃的宫里放把火,只叹息道,“你是我堂妹,做堂姐的,怎么会不想你与徐妃娘娘好呢?皇伯父如今很累了,若是往徐妃娘娘的宫里去,只贴心的一杯茶,一个小小的安慰,皇伯父也会喜欢的。” 一脸为圣人费神的模样,实在叫人感动。 “若是两位公主叙完旧,可否与我说说,这猫是怎么回事?”王贵人一生的荣华都指着腹中的骨肉,此时险些叫八公主给干掉,便忍不住硬邦邦地说道,“这样不将龙裔放在心上,实在叫人心寒。”王贵人的目光落在同时一怔,之后一同看来的两个小孩子的脸上,却见这两个年纪不大的孩子目中都带着森然之意,心中不知为何竟感到恐惧,只退了一步,到底为自己竟怕了两个孩子而羞恼,只冷笑道,“难道还想,叫我将今日之事抹过去?” “贵人这话,我就觉得有意思了。”阿元竟叫她搂在一起给定罪,心情就不打美妙了,冷笑道,“我救了贵人,如今贵人反倒要倒打一耙,莫非以为我荣寿,是好欺负的不成?”她的包子脸瞬间 便鼓了起来,死死地盯着王贵人说道,“本宫也告诉你,这宫里,还没有敢与我这么说话的!”想到王贵人,她便想到自己的那位嫁到王家的表姐,心里恶心的不行,只冷淡地说道,“我劝贵人一句好话,少蹦跶老老实实地在宫里做你的贵人!不然,京里徒增笑料罢了!” 王贵人叫阿元这句话埋汰的不行。 她自然知道,因她有孕,家中的人都觉得翻了身,能与京中的勋贵来往了,然而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作为皇子或是皇女之母,她难道连这点儿体面都没有?脸上挂不住,又见阿元的脸上全是讥讽与嘲笑,她便按捺不住,只恨声道,“公主这话,是在羞辱我么?” “羞辱你,又怎么了?”阿元今日叫八公主这熊孩子气得不轻,王贵人又是她讨厌的人,此时便管不住自己的嘴,尖酸地说道,“想要翻天,且等你先升个位份吧!况!”她恶狠狠地说道,“少把皇伯父张口闭口挂在嘴上!皇伯父在前朝操心国家大事,贵人算是什么东西,也有脸叫皇伯父为你费神?皇伯娘慈悲,可怜你孤零零一个人在宫里,给了你些体面,你还在这儿做梦呢!不知感恩,偏要在宫里上蹿下跳,你真以为自己是金凤凰?!” 她敢这样嘲笑,也不过是因为圣人已经不再喜欢这个女子,不然,就算是为了与圣人之间的和谐,她都会考虑再三。 “你!”王贵人指了指阿元,又看了看一脸敌意的八公主,竟是努力气喘了一口气,苍白着脸说道,“我知道你们想要做什么,不过是想着叫我气急了失了这孩子,我偏不叫你们与背后的那人得意!”这宫里,全是对她有敌意的人。皇后,看着大方,不过是在圣人面前故作贤良,她如何能看不出来?大家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她若是此时遂了她们的愿,这才是亲者痛仇者快! “不过是与贵人说笑几句,贵人偏偏说出这样的话来。”阿元脸色一变,却只做出担忧的模样,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这才说道,“什么得意呀故意呀的,阿元听不懂,听得心里怕极了。一会儿就去问问皇伯父,这是个什么意思?”见王贵人已经气得不行,她只笑嘻嘻地说道,“宫里太医隔一天就给贵人请个脉,据说这胎像稳固的很,贵人千万别说与阿元说了几句话,就肚子疼。” 说完,只做出了怕怕的模样,眼珠子一转,便将八公主挤到了前头叫道,“莫非是因为八皇妹之前的猫?”她又不是活雷锋,过过嘴瘾就是,想要给八公主背黑锅,却是说什么都不肯做的。 八公主叫 这肥仔一拱,不由自主地被拱到了前头,见王贵人一双眼里全是愤恨,头脑一热,况本不将一个贵人给放在眼里,只仰首道,“就是要下了你的胎,又怎样?一个贵人,身份卑贱,如何敢生育皇子,与我并肩!”叫那频频拉扯自己的宫女滚一边儿去,八公主便在阿元窃笑之中诅咒道,“生下来又如何?不过是个奶娃娃,能活到几岁,都不知道呢!” 阿元见八公主这么给力,心里小人儿默默地给她点了一个赞,便要撤退。 今日肃王进宫,只怕就是要看望她的。没事儿的时候,她实在懒得与这二位她都不怎么喜欢的纠缠,此时只扭头就要走,却冷不丁就见到另一处,皇后正缓缓地走过来,心里就有些心虚,只快步跑到皇后的面前,祈祷了一下皇伯娘没见着自己方才欺负人的模样,只皱着小胖脸做出了最可爱的模样,连露出了豁牙都不顾了,甜甜地叫道,“皇伯娘也来赏花儿么?”见皇后似笑非笑地低头看着她,阿元只讨好地伸出两只小肥爪来抱住了皇后的手,扭着小身子说道,“昨儿皇伯娘就折腾了一晚上,今儿,今儿应该好好休息。” “你啊。”皇后方才自然听见阿元与王贵人的冲突,见她维护自己,心里到底觉得疼爱这些孩子没有白费,却心疼阿元有了这样的心机,然而见阿元目光清明,到底不忍,只俯身道,“当日德妃,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在阿元恭敬地低头听着的时候,她只温柔地摸着阿元的发顶,柔声道,“便是在这宫里,妃嫔之间的争斗,也不该将你们这些孩子给卷进来。”目光局限与后宫女子争宠,不论皇子或是皇女,都落了下乘。 “作为皇裔,当心胸开阔疏朗,为世人表率。”皇后扶着阿元的肩膀温声道,“阿元为皇伯娘不平,皇伯娘很欢喜,可是却不愿叫你日后,为了这些失了尊贵与体面。”见阿元有些羞愧地点头,她只拉着阿元的手含笑道,“对的人,便倾心相交。不好的人,只以大义规矩约束,方是正道,叫人信服。” “阿元知道皇伯娘的话了。”皇后作为一国之母,有这样的胸襟自然是好事,阿元也感激皇后教导自己这些。不过在她看来,大义规矩啥的,有自然好,没有,那也不能束手待毙叫小人得意不是?特殊时候,使些小手段也是必须的。当然,这些都不能叫为她担心的皇后知道。 “方才本宫就听到此处喧哗,你们在闹什么?”皇后见阿元受教,嘴角便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她只有两子,并无女儿,素来将阿元当亲生的待,只握了握阿元的小肥爪,这才牵着肥仔儿,一 双凤目严厉地向着王贵人看去,冷冷地说道,“既然入了宫,便是皇家的人,谨守宫规,你不懂?”目光落在了愤恨的王贵人的脸上,皇后只一字一句地问道,“谁给你的胆子,敢在御花园里清场?!” 皇后也没有这么大的体面好吧? “臣妾心里憋闷,往御花园怎么了?”王贵人先叫八公主指着鼻子骂,又有阿元的威胁,此时连皇后都这样欺负人,便含泪柔弱地说道,“娘娘不能因臣妾有孕,便这样羞辱臣妾,叫臣妾难过!” 阿元转头,只对一个宫女低声叫她去传太医,见这宫女领命去了,这才放心。 王贵人最近幺蛾子不少,别叫皇后吃了亏。 皇后听着阿元在一旁的叮嘱声,心里熨帖,此时见王贵人的脸,竟然也不觉得厌烦,并理睬她,只对着不情不愿地走过来给她请安的八公主淡淡道,“今日之事,本宫记在心里了。若是再叫本宫看见,你母妃,便别怪本宫不讲姐妹情分。至于你……”她见八公主毫不悔改,自然不愿意接这么个烫手的山芋,便叹道,“到此为止,不然我虽平日不教养你,可是责罚一个公主的权力,还是有的!” 八公主在阿元的面前被皇后呵斥,只觉得心里恨得不行,想着徐妃与她说的话,便觉得皇后确实仗着自己生了太子,便不将皇女当人看。 这才是皇后,就这样折辱她。以后若是叫太子登基,还能有好?这是第一次,八公主的心里生出了怨恨的情绪。只在阿元微怔的目光里,不敢抬头叫皇后看到自己怨恨的眼神,只飞快地给皇后行礼后,自己飞快地跑了。 “皇后娘娘如今,是要叫坑害臣妾的凶手逍遥法外?”见皇后不过是骂了八公主几句,便放她走了,王贵人惊怒交加,也不哭了,只尖声道,“难道臣妾的胎儿,就活该被害么?”她这样尖锐,平日里一张清丽脱俗的美貌容颜已经扭曲得不行,叫人看着便心生恶感,只是皇后却只是问道,“说她坑害你,你可有证据?”见王贵人一怔,这才发现放跑了方才的那个抱着猫的小太监,皇后便淡淡地说道,“龙裔贵重,不想有什么闪失,你便只在自己宫中就是。” 阿元心道了一声厉害。 她方才虽然字字讥讽,其实都是看似大公无私的好话,叫人听了挑不出理来,都要赞一声她真心为王贵人着想。可是八公主却不同,到了最后已经有了诅咒之词。若不是圣人对儿女颇多优容,当场打死她也不为过。只是再如何,皇后若是出手惩治,只怕徐妃就要 抱着八公主往圣人面前哭诉叫皇后与一个小娃娃苛责,就算圣人不会与皇后生分,却到底不美。如今皇后高高提起轻轻放下,八公主看着未吃亏,可是这等言语只要传播开,八公主哪里还有什么好名声呢? “走吧。。”皇后眯了眯眼,只对着正魂游天外的阿元笑道,“与皇伯娘回宫,咱们传新鲜的点心。”竟对王贵人的哭闹全然不理。 “贵人尊重,叫人送她回去?”阿元偏头说道。 “这是自然的。”皇后不欲与王贵人废话,只想着等她生子后再一一清算,嘴角露出了讥讽的笑容,却一闪而过,皇后这才牵着阿元头也不回地往自己宫中去了。阿元叫她牵着,看着她没有表情的脸,只迟疑地说道,“她真与皇伯父告状怎么办?” “你放心就是。”皇后如今,只希望王贵人真的去圣人面前告她一状。 王贵人仗着龙裔骄狂,皇后真的不知?自然不是。 她不仅知道,而且王贵人如今这个模样,还是她特意纵容出来。如今王贵人果然与她想象的那般猖狂,目下无尘,皇后只觉得称愿。 圣人还春秋鼎盛,以后还有多少皇子皇女谁都说不好。他对皇后一向爱惜尊重,皇后舍不得算计他的子嗣,可是却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皇子蹦出来,这就是在坑害自己与太子了。因此皇后如今要做的,就是确保这些皇子,都不会得到圣人的宠爱,不叫圣人另眼相看的皇子,便不会对太子有威胁,这才能叫皇后放心。 王贵人这一胎,都说是皇子,皇后便不想眼看她坐大。 只能算计王贵人失了圣人的宠爱,日后这个孩子,才会叫他得不到圣人的重视。 至于叫王贵人完全失宠,皇后也不会叫她有这样的下场。 真的叫圣人对王贵人彻底失望,引得圣人将这皇子给了宫里的高位嫔妃,岂不是给人做嫁衣裳?后宫之中,如德妃那般叫皇后全心信任的,再也没有第二个了。那几位高位嫔妃,出身好性情好,缺的就是个儿子,皇后傻了才会将皇子送到对自己威胁最大的敌人的手里。因此只叫王贵人这样带着圣人不喜欢的皇子在后宫讨生活,这才是皇后心里最好的一种结果。 此时,一低头,见阿元懵懂,皇后便忍不住怜爱地揉了揉她的小脸蛋笑道,“竟又长肉了。” 她嫁入帝皇家,只能这样算计着过日子。可是她却希望,她疼惜的女孩儿,能有世间最幸福的姻缘,与夫君毫无猜疑,和和美 美地过日子。 阿元蹭了蹭皇后温柔的手指,与这位疼爱她的女子腻歪在一起,却不知后头,王贵人一脸泪水地走回了宫里,只伏在床上悲悲戚戚,,暗道自己人生坎坷,之后,却只对着身边的宫人咬牙道,“往我家传话儿出去,叫爹爹与哥哥着紧,寻门能压倒徐家英国公家的亲事,好给我挣脸面!”说完,便掩面道,“叫母亲去那女人处问问,张口闭口是荣寿公主的表姐,我是亲戚,感情都在唬我?!怎么叫我受这样的折辱?!” 不提王贵人处被气得不轻,觉得阿元这是特意在皇后面前给她下不来台,就说阿元处,刚刚在皇后宫中陪着皇后说话到了晚上,前头理国公的纠纷就已经尘埃落定。 圣人为了理国公太夫人,一直在容忍当年不将他放在眼里的理国公。如今好容易等到连太夫人也对理国公失望了,那还等什么?等太夫人心软么?第一次这样迅速地就将理国公给办了。 都不用四大名捕什么的出马,理国公府这点子算计便已经昭然若揭。 理国公夫人毒害夫君,陷害继子,挤兑公主,气病了老太太,这样不孝不慈不敬的毒妇,还有什么可说的呢?理国公已经被自家爱妻的一张从未见过的狰狞的脸惊呆了,无法动作下,还是理国公太夫人请旨,夺了理国公夫人的诰命,休还母家。 旋即下狱,彻查理国公中毒之案。 虽后头便有理国公夫人身边的下人出头认罪,担了罪名,将理国公夫人换了出来,然而如此,却更合太夫人的心意。 理国公夫人如今的娘家,是四驸马的亲舅舅在当家。与理国公夫人有嫌隙的嫡兄会如何招待这个敢对四驸马这么个亲外甥这样狠毒的庶出妹妹,太夫人表示她一点都不想知道。毕竟,死了不如活受,太夫人已将心里的愤怒完全按在了理国公夫人的身上。 只有理国公夫人所出之子可怜些,然而太夫人却还是狠了狠心,只将已经被夺爵的儿子与这个孙子一并送去了庄子,并不准备叫这孙子出人头地,只叫他安享平淡富足的日子也就罢了。 毕竟,一个带着仇恨的出息的弟弟,对于四驸马来说,是真的威胁。 短短半日理国公府已经改换了主人,阿元竟都没有反应过来。然而见到圣人这样兴致勃勃地对理国公下手,心里还是默默地叹息。 她也觉得理国公夫人之子无辜,可是人心偏颇,她亲近四公主四驸马,自然要站在姐姐的立场想想。太夫人不忍对孙子动 手,如今的结果,已经是最好。至于圣人晚上心情大好地往皇后宫中,说起理国公如今又毒又惊又气,竟是瘫痪在床,便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还与皇后撞了两盅杏花酒,表达了一下心中的快乐。 只是这快乐,却在阿元就要回太后宫中寻还眼巴巴等着自己的肃王时,皇后宫外,一声尖锐的哭声给打断了。 ☆、第49章 圣人被蠢货表弟理国公的苦逼娱乐了的心,一下子就郁闷了起来。 圣人也是人,也是想过快活日子的,这种一入了后宫见天儿地见怨妇脸是个什么节奏?还叫不叫人过好日子了? 皇后却不以为然,只含笑叫身边的宫女往外头将那个哭得跟死了爹的嫔妃带进来。 阿元却没有什么兴趣,此时整个小身子都扒在皇伯父的怀里,坐在巨人的膝盖上上了桌儿,一对儿小筷子飞快地向着一盘红焖羊肉招呼,只吃得是满嘴流油,一边吃一边一本正经地说道,“有点儿老了。”见圣人转着手中的汝窑酒盅噗嗤一声笑了,这才指挥道,“皇伯父给我夹那个!”说着,见一旁的宫女上来要将她指着的樱桃肉给端来,便翻着白眼儿说道,“好不懂事,这是,这是阿元与皇伯父之间的默契。” 圣人心情叫贪吃肥仔儿给逗坏了,任劳任怨地执着筷子给这埋头苦吃的孩子夹肉吃。 这二位很和谐,一头哭着进来的徐妃,眼见圣人一脸温柔的表情抱着一个侄女儿,想到在自己宫里哭哭啼啼的八公主,心情就不是那么明媚了,本是几分假哭,如今却眼里真的滚出了泪水,狠狠地瞪了那一眼没规矩的荣寿公主,这才哭着叫道,“陛下给臣妾做主!”说完,便指着一脸莫名其妙的阿元说道,“臣妾的八公主,在花园里好好儿地玩儿,怎么就冲撞了荣寿,偏要将她打成那样?!” 呵呵……这莫非是来告状? 阿元不出声,只自顾自地吃东西,顺便还给圣人喂了一口,给皇后夹菜,特别的乖巧可爱,半分凶神恶煞,如白天将八公主骑在身子底下揍的凶悍都没有。 圣人一见徐妃就头疼。 他喜欢美人儿,可是这美人儿实在太麻烦。从前还好,如今徐妃的行事日渐离谱,好容易去她宫里,只是各种抱怨嫉妒,谁心情好得起来呢?况为了王贵人有孕,前朝徐家接连弹劾王家,便叫圣人觉得这徐妃的心有些大了,竟然还妄图影响前朝,此时心里有了不喜欢,便只将嘴里的菜吃了,也与阿元一般给含笑低头吃菜的皇后夹了一片素心白菜,这才慢慢地说道,“你为何,不给皇后请安?” 徐妃此时,正怔怔地看着圣人一脸温情地给那虚伪伪善的皇后夹菜,这二人之间此时竟有一种叫她无法进入其中的亲近,又见圣人只对着皇后微笑,连看自己一眼都没有,只觉得心里叫圣人狠狠地捅了一刀般。她本就骄纵,如今圣人对她不喜欢,也不过是无事,并无苛责,便有些忍 不住道,“难道见到臣妾,陛下只有这一句话?”听到八公主受伤,圣人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如何叫徐妃能够服气? “罢了,都是宫中的姐妹,徐妃妹妹也是急了,陛下莫要与她计较。”皇后自然自在,只顿了顿,目光落在了徐妃的脸上,欣赏了她的脸色片刻,口中却很是温和地说道,“只是没有规矩,倒叫旁的妹妹们不服,宫中再难建立威信。”见圣人不以为意,只扒拉着阿元好奇的小爪子不叫她抓酒盅,落在素不将她放在眼里的徐妃的身上,便严厉了起来,沉声道,“便罚徐妃半年的俸禄,以为警戒。” 徐妃出身大家族,宫里妃子的那点子银子她并不放在眼里,可是这是脸面,代表自己的脸皮叫皇后扒下来踩,如何能忍,只转头急切地看向圣人。 “皇后公允。”圣人便颔首道。 圣人一直都觉得,既然他已经将后宫交给了皇后,约束嫔妃,赏罚之事,便无需他多费唇舌,如此,也能叫皇后的威信叫人不敢轻视。 “不过是小姐妹们一处玩耍说笑,叫妹妹一说,倒叫人听了如阿元欺负了南阳一样。”南阳公主,便是八公主的封号了,此时皇后唤了她南阳,却叫阿元的小名,谁远谁近当真是一目了然,在阿元想要张口说话之时,皇后便含笑与圣人说道,“若臣妾说,南阳也孤僻了些,臣妾膝下,阿元与小五都玩儿得很好,只她叫妹妹约束在自己宫里,虽有美名,哪里是能快活的呢?” 说起这个,圣人便一脸不虞。 皇后对于公主,都是真心疼爱,徐妃行事却叫人觉得这是恐八公主叫皇后害了去一般,况八公主小小年纪便一身戾气,哪里有孩童的乖巧可爱,因此圣人心里也是有点儿不喜欢的。 “皇后娘娘这样说,不是在避重就轻?”徐妃只哭道,“玩耍说笑,用得着往人身上招呼?不能因您宠爱荣寿,便拿我的八公主做垡子!” “此事,我自己与皇伯父说。”见圣人不动声色,阿元就知道他并没有太过在意,阿元却不愿叫皇后给自己背罪名,只从圣人的怀里爬出来,站在地上仰着头说道,“皇伯娘来得晚,只见我与八皇妹拌嘴!我骗了皇伯娘,确实与八皇妹动手了!”将皇后从这里头摘出来,她方才理直气壮地说道,“不过,没有缘由,阿元可是不讲理的人?” “你有什么缘由?”圣人自然是知道御花园的争执的,不然也不会听到八公主受伤也不闻不问,然而见阿元一副昂然的模样,便含笑问道 “堵着有孕的嫔妃,这是身为皇女应该做的么?”阿元也不客气,只义正言辞地说道,“况能够进宫,能够服侍皇伯父,这就是天大的造化,何来卑贱一说?作为皇伯父的嫔妃,如何能叫人诋毁?”竟统不提她是为了肃王妃的出身揍了八公主,不过圣人见她还知道给肃王妃遮掩,肥嘟嘟的小脸上不红不白,便笑着摇头,这才有些严厉地看着徐妃道,“这些,你为何方才,不都与我说?” “王氏什么出身,八公主骂她难道也有错么?”徐妃伤心地问道,“难道一个贵人,比陛下的亲闺女还强些?” “自然不是。”圣人只冷淡地说道,“王氏,比不上南阳。”见徐妃目中一亮,他方才更冷淡地说道,“不过,你在朕的面前,给阿元上眼药,说她跋扈,真以为朕听不出来?还是,”他陡然露出了一个冷笑来说道,“真以为朕是个聋子瞎子,不知道你们在后头弄鬼?!”说完,便一脸失望地说道,“看在顺王与南阳,还有慧嫔的脸面上,朕一直待你不薄,却未想竟养大了你的心!” “况王贵人也有皇伯父的骨肉呢。”阿元毫不犹豫地拿着王贵人捅了徐妃一刀。 这徐妃从小就对她有莫名的敌意,从前她小,又不会说话,如今不报仇,难道还等着留着过年? “如今之事,谁对谁错就此作罢。”皇后眼见徐妃有崩溃的表情,只温和地说道,“圣人今儿也劳累,妹妹何苦在这里叫陛下费神呢?待来日,陛下自然会去安慰你与南阳。” “皇后娘娘说这话,可是在羞辱臣妾?”听了什么“待来日”,徐妃便忍不住哭着说道,“后宫里头,谁不知道皇后娘娘霸着陛下,如今说这话,可是在刺臣妾的心?臣妾不是个受宠的,却也……” “够了!”徐妃的一番哭闹,只叫圣人耳朵疼,此时见徐妃指摘皇后,顿时大怒,起身将手中的酒杯一掷,厉声道,“你平日,就是这样与皇后说话?”他平日里大多是温和的模样,哪里有这样的大怒,徐妃头一次见,竟是惊呆了,只呆呆地看着圣人,就见后者用力地喘了几口气,这才呵斥道,“都是朕的宠爱,纵的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一个妃位,也敢与皇后争锋么?!” “陛下。”皇后却知道,圣人如此恼怒,一半是确实为自己在张目,另一半,却实在是想到了圣人还为太子的时候,那位得宠的贵妃的原因,此时急忙起身道,“陛下莫要动气,徐妃今日行事猖狂,臣妾自然会有责罚。” “你素日里温柔,便叫她蹬鼻子 上脸!”圣人只死死地看着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徐妃,一字一句地说道,“徐氏无德,何以匹配妃位?降为嫔,锁宫思过!”见徐嫔瘫软在地,只冷冷地说道,“晦气!”便一甩袖子,自己离了皇后处往御书房自己生闷气去了。 阿元远远地看着皇伯父走了,也觉得他的这股火来得古怪,然而见皇后一脸了然,便知道这里头自然是有原因的。对于不该自己知道的,她素来不怎么好奇,只看着皇后此时叫宫女送了哭哭啼啼的徐妃走,这才与皇后告辞,脚下跟叫狗撵的似的往太后宫里去,一路上揍得飞快,便叫她头上冒汗,只一头冲进了太后宫里便叫道,“皇祖母给阿元糖水喝!”说完,便舔着自己的嘴巴说道,“带味儿的,不要白水!” “这是什么毛病,怎么就不能喝白水?”她一路如同个球儿一样滚进来,简直惨不忍睹。肃王见这小肥仔儿进来就要吃的喝的,脸上就发青,想了想自己与肃王妃的美貌,再看看阿元这一身小肥肉儿的模样,不由与太后抱怨道,“皇兄这是要做什么?如此娇养阿元,日后可还了得?”他还不知道闺女白天在御花园中的丰功伟绩,因此还觉得闺女只是体型上比较彪悍。 阿元瞠目结舌地看着肃王这么晚还在宫里,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才笑嘻嘻地给他行礼,之后便说道,“白水没味儿,噎的慌。” “听听,难道水还能噎人?”肃王看着闺女,发愁啊,只叹气道,“这样心宽体胖的,说好的大美人呢?” “以后一定是大美人。”阿元只转身扑进了更疼爱她的太后的怀里,见太后叫宫女儿取了红枣茶来,便咕咚咕咚喝了,一抹嘴儿,这才拍着自己的小胸脯与太后说道,“方才皇伯父很生气啊,还降了徐妃娘娘的位份,徐妃……徐嫔娘娘还是叫人抬着走的。”说完,便将徐妃的种种说了,就见太后脸上露出了冷笑的模样来,讥讽道,“仗着徐家,她素来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哀家就知道她风光不了,如今,可不是如此?” 圣人吃过嫡庶不分的亏,况如此也会叫前朝动荡,哪里会叫有野心的人逍遥自在。 肃王只当没听见,只摸着腰间的玉佩,见阿元转头看着自己,便笑问道,“小没良心的,还知道你父王坐着呢?” “父王此时还不出宫,一定是为了阿元了。”阿元见太后脸上露出了不舍,便试探地问道,“莫非,是为了要带阿元出宫?” “你大外祖吗的寿辰将至。”肃王便温声道,“况你母妃与大哥也想念你,难道,阿 元竟一点儿都不想念我们么?” 若说阿元不想出宫,那是假话,只是感觉到太后的不舍,她便一边抓着太后的手,一边坏笑道,“想母妃与大哥,可想可想。”至于肃王殿下,对不起,没份儿。 肃王叫这倒霉闺女给气得直搓牙花子,然而见太后笑了,便也只能忍了这口气,又与老娘再三保证过几日就将这肥仔儿送回来,这才抱着这沉甸甸的小东西出了宫往肃王府而去。一路上只想着将这肥仔儿给抓在手里好好地收拾,没想到这小东西是个很没有骨气的,见他要抽自己的小屁股,完全没有一点儿障碍地就趴在他的怀里可怜巴巴地求饶,那无辜的小眼神儿,只叫肃王心软了,竟没有舍得下手。 当然,之后肃王殿下就后悔了。 刚回王府,将这小东西抱进了屋子,这肥仔儿便一路扑进了肃王妃的怀里告状道,“父王要抽阿元的小屁屁!” 沐浴在爱妻爱子谴责的目光里,肃王转头看了看外头,觉得这时候都能下鹅毛大雪了好吧。 “不过肃王这么疼爱阿元,哪儿能舍得下手呢?”阿元捂着嘴坏笑,一边将自己的小豁牙给掩住。 这可是黑历史,不能再叫更多的人看见了! 肃王哪里不知道这闺女的心思,不过今日实在是晚了,他也恐孩子们休息不好,见不但肃王妃,就连下头的三个儿子都在看他,便低声咳了一声,做出了威严的模样道,“顽皮!还不回去歇着?”见儿子们老实地应了,这才无奈地对上了阿元狡黠的眼睛,心里默默地想了想,便吓唬道,“不乖的孩子,会被丢掉!”见这肥仔儿用鄙夷的目光看着自己,到底觉得自己有些失败了,只对着一同鄙夷他的肃王妃做出了可怜的模样来说道,“王妃还不送她回房?” 闺女回来,将王爷赶到书房睡,真的大丈夫? “我自己能走。”阿元觉得美人爹爹如今还用美色迷惑肃王妃,真是太不动与时俱进了,只自己跑到了门口说道,“我能自己走。” 在宫里虽好,可是阿元还是觉得自己家的王府更自在。自己在极大的府里晃荡了一会儿,阿元便去房中休息。到了第二天,她起身往肃王妃处请安,就见除凤卿之外,她平日里只在宫中读书的三哥凤玉,四哥凤阙皆在,便觉得这也算是团圆了一回,只给肃王妃请安后扭着小身子跑到兄长们的面前,抬着头用期待的表情看着哥哥们。这眼神实在强烈,就叫凤玉凤阙扛不住了,只问道,“阿元要什么?” 肃王妃连生四子,好容易得了个闺女,宝贝的什么似的,不仅自己宠,还拎着儿子们的耳朵叫他们也把阿元放在心上。况凤卿聪慧,凤唐忙碌,只凤玉凤阙离得近,又疼爱妹妹,阿元在宫里没少欺负两个哥哥。此时见到阿元发亮的眼睛,凤玉心里就觉得还是自家妹妹可爱些,只身后掐了阿元的小胖脸一把笑道,“要什么哥哥都给你寻来。”说完,便与肃王妃说道,“前头里我去承唐侯家做客,他家的姑娘瘦得跟木头似的,真是难看死了,偏还在自己得意,觉得自己是绝世美人!” 要他说,还是如同阿元这样,全是小肥肉儿才好看不是? 肃王妃被儿子的话震的两眼冒金星。她再疼爱闺女,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自家闺女肥城这样有哪里好看,觉得儿子的审美这是出现了问题,肃王妃眼前发黑,只喃喃地说道,“我知道承唐侯,他家的女孩儿,据说天下的风流都汇聚于他家,最是出美人的了。”不仅这样,凤玉凤阙如今也大了,前一阵子圣人给这两个孩子每人封了一个公爵之位,如今也只剩下相看个好媳妇儿就是,肃王妃满京的女孩儿都瞧遍了,还真相中了承唐侯家,叫凤玉当头一闷棍,如今就不知天南地北了。 阿元也龇牙。 虽然她现在肥嘟嘟,可是不代表以后也肥嘟嘟好吧?觉得虽然自己魅力无穷,生生地掰歪了凤玉的审美,阿元还是想叫亲哥的眼光大众一些,便张牙舞爪地说道,“美人都很抢手,三哥没戏的!难道三哥要仗着自己是宗室,便去抢夺别人的心上人么?” 凤玉想了想,记得依稀里城阳伯家的阿容就是对自己妹妹有点儿那么个意思的,想到阿元这么小就有人仰慕,他便觉得妹妹说得有理。能叫他发现的美,只怕早就叫什么表哥表弟学生啥的给发现了,此时便有些失望地说道,“既如此,我就将就些,也就是了。” 肃王妃捂脸,一脸不忍直视。 “阿元想要出去?”凤卿忍笑问道。 凤玉确实不喜欢苗条的美人,如同蒋舒云那样的绝色,在他的眼里也不过是尚可罢了,完全没有动心的模样。此时只摇头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弟弟妹妹,只点着阿元的大脑门说道,“外头乱糟糟的,人又多,去做什么呢?”见阿元哼哼唧唧地撒娇,他便笑道,“可巧儿,前儿府里新置了个庄子,不然,待大外祖母寿辰过了,我陪你去住几日,松快松快?” “大外祖母的寿辰,听说几位姨母能回京的都回京了。”凤玉便在一旁说道,“还有二 外祖父,也从南边儿回来,只怕不知有多热闹。” 英国公如今在朝里春风得意,又有肃王妃诞育子女在宫中得宠,如今英国公府很是风光,英国公太夫人作为英国公的生母,自然是受到京中勋贵的重视。虽亲近的人家儿未动,然而已经有一些疏远的人家,或是一些找不到门路的小官往府中送了寿礼。英国公尽都笑纳,之后回身就将这些与圣人做了禀告,先给自己打了预防针,又有阿元在一旁给这舅舅不着痕迹地说好话,因此虽然如今往英国公府上门的不少,圣人却并未十分在意。 “说起姨母。”阿元想到前些时候听到的传闻,便转头与肃王妃说道,“我听说二姨母家的表姐,在京中有些尴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自己的外甥女儿,叫王家指使得在京中各家勋贵处走动,很有些上杆子的意思,肃王妃也觉得脸上不好看。然而这外甥女儿是出嫁女,她哪里有立场责备,此时见养在深宫的阿元都知道了,便觉得头疼地说道,“当初我就说,这不是亲姐妹家,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哪里知道以后呢?偏你姨母不信,如今可好,丢人丢得满京都风言风语,连着英国公府都受连累。” “王家张狂,只怕皇伯父不会容忍。”凤卿对这位表姐的印象不深,不过却也不会袖手旁观,只淡淡地说道,“若表姐真的艰难,不如……” “儿子都生了,莫要说这个。”这个时代,女子不是被逼到绝处,谁会想着和离呢?况又有儿女的牵绊,肃王妃便叹道,“总要想想哥儿姐儿的前程。”父母和离,对于子女也是一种冲击了。 “既然如此,”凤卿看着身旁很有些力气,这些年连着饭点儿与三皇子凤桐打架的两个弟弟,脸上便露出了一个看似飘渺的笑容,如同仙人一般不染尘埃,然而说出的话,却带着一种叫阿元骨子里冒凉气的阴柔来。 “英国公府出身的女孩儿没有吃委屈的道理。也该叫表姐夫知道知道,少将妻子的脸面往地上踩,叫妻子顺心如意,大家才能过得好,这,是个什么意思了。” ☆、第50章 (1) 儿子们都大了,肃王妃还愁什么呢? 从前肃王给力,有了烦心事儿,没到肃王妃跟前就被疼爱妻子的肃王解决了。如今肃王殿下依旧给力着,康王殿下站起来了,肃王妃满意地看着含笑的长子与拍着胸脯叫“大哥”说得对的两个小儿子,便只心情很好地说道,“如此,便交给你们几个。”越发地觉得如今自己没有什么波折,她便一转身趴在了梳妆台上得便宜卖乖道,“从前,我何曾想过,会有今天的日子呢?” 她闺中时,也不过想着嫁给一个老实的夫君,简简单单地过日子罢了。 见肃王妃目中闪着光芒,脸上发红地笑了,显然是想到了自家美人爹爹的缘故,阿元咧了咧嘴,只冲着门口也在捂脸发笑的肃王挤眉弄眼,小脸蛋儿那叫一个生动活泼,只叫肃王进来抱着她就往天上扔道,“阿元这是在羡慕你母妃?”见这肥仔儿在空中张牙舞爪,咯咯直笑,肃王只觉得这小东西落在了手上竟是猛地一沉,心中一凛,可不敢再把她往天上丢了,只将意犹未尽地抱着他大腿求再扔一次的阿元妥善地放在了地上。 这么有分量,还是脚踏实地最好了。 凤卿见阿元鼓着眼睛扒拉肃王的衣摆,只对着想要上前的凤玉摇了摇头,不叫他过去妨碍这父女之间诡异的亲近方式。 肃王刚刚练了武回来,此时带着肃王妃与几个孩子上桌吃饭,见阿元颇有礼仪,且并不贪吃,心中先疑惑了一下,然而想到太后的“嫁祸”,就觉得阿元这是被皇兄“逼迫”了,心中感慨了一下,只叫阿元吃些小青菜,自己便没有见到闺女一脸的扭曲,只与肃王妃含笑说道,“过几日,是衍王叔的生辰,预备些礼,别叫人说出闲话来。”见肃王妃应了,他便继续说道,“还有顺王,听说生了长女,我是他王叔,只预备长命锁也就是了。” “正妃没进门,他竟然儿女双全了。”肃王妃便觉得没有胃口了,只皱眉说道,“况我听说,他那府里还是个得宠的庶妃当家,这样嫡庶不分,日后只可怜他的正妃。”不是谁都有那么好的心理素质刚进门就当娘的,况且大家世族,看着规矩多,对于庶长子是十分忌讳的,稍微有点儿规矩的人家,为了说门好媳妇,不与亲家没结亲就结仇,都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忍了忍,肃王妃方才疑惑地问道,“徐家也是大家族,就看着顺王这么不规矩?”顺王凤桐的外祖家便是徐家,想到这里,肃王妃便摇头说道,“徐妃张狂,倒是可怜慧嫔了。”慧嫔作为顺王的生母,却因 为是庶出而叫顺王轻慢,就叫肃王妃觉得有些恶心了。 生母都能如此对待,顺王其人可见一斑。 “已经是徐嫔了。”肃王老神在在地说道。 凤桐为何火急火燎地生孩子,连正妃都顾不得了? 还不是因为太子已经有了嫡子庶子的缘故。这没有上进心的皇子都不是好皇子。顺王想要上位,这其中,子嗣,也是加分项。 “如今慧嫔娘娘还有个封号,徐嫔连个封号都没有。”宫中的风云变幻,只叫肃王妃瞠目结舌,阿元偷眼儿见肃王转头,飞快地塞了一块酱牛肉往自己的嘴里,躲在震惊了的凤玉的身后吃了,这才很乖巧地一抹嘴儿说道,“三皇兄那人,讨厌的紧,咱们不说他了。”想到那小子当年觊觎蒋舒云,如今还贼心不死,阿元便摩拳擦掌,觉得应该找个时间捅他一刀。 “也是。”肃王妃觉得自己误了,只笑道,“又与我家无关,说这些真是晦气。”见肃王眯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便推他道,“我想请外甥女儿过来,你觉得如何?” “王府之中,你做主就是。”肃王见媳妇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脸色也温柔了,语气也放轻了,只叫阿元在一旁看的吃不下饭。 两个老夫老妻腻腻歪歪地吃了饭,肃王精神抖擞地上朝去和人勾心斗角了,只留着肃王妃心情不错地给阿元二姨母家的那位表姐下了帖子,只叫她来说说过的什么日子,若是叫她听出一点儿错了,只怕王家就要立时倒霉。阿元目送了帖子出去,只陪着肃王妃过了一会儿,骗了一手的宝石首饰,正觉得自己很发财,就听见外头有通传的声音,未见过这位表姐,阿元只兴冲冲地出去,然而当头却见一名风气翩翩的美少年,噙着温柔的笑容从门口进来,见阿元趴在廊下往这头看,只笑得眉眼弯弯道,“阿元是来迎接我么?” “怎么是你。”见竟然是阿容,阿元便滚了出来,只觉得自己很霸道地拦住了这少年,一看这还是自己的主场来着,便用很不客气的语气说道,“你来做什么来了?” “当然是见你。”阿容俯下了身,对上了阿元的眼睛,一脸认真,目光清澈潋滟。 这,这剧本不对! 阿元本以为阿容又要笑她,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换了剧本,一时便手足无措,又对上了阿容那双眼睛,只觉得自己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只色厉内荏地叫道,“本宫,本宫回来,你怎么知道?!”别跟她说什么心有灵犀啊,不然公主殿下真的会翻脸! “自然是知道的。”有了肃王这么个叛徒,阿容表示简直不要太容易。不过自己可不是个卖队友的人,阿容只握了握阿元的小爪子,含笑问道,“我很想念阿元,阿元呢,有没有想我?” 说得好像离别八百年似的,其实前天才刚见过好吧? 阿元叫他一拉手,又听到他说想念,只瘪了瘪嘴儿,转头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阿容看着这肥仔儿一脸死不承认的模样,心里终于放下了一颗心来。 这么可爱的肥仔儿,估计不仅他觉得可爱,这世上的狼崽子,都会觉得可爱的,先在阿元的心里给自己打下了根基,阿容只手上一翻,雪白修长的手掌心,便露出了一件东西来,他低头看了看,便温声道,“阿元看看,喜不喜欢?” 阿元好奇地转头一看,见竟是一根乌木小暂子,并无其他的装饰,只在尾处刻了一朵小小的梅花,十分素雅,只是却还透着些笨拙与稚嫩,远远比不上太后给她的那些乌木簪子,便好奇地用手指头捅了捅那簪子,偏着头说道,“这么小,也只能给小孩子戴。”这簪子并不长,一看就是给小孩子戴着玩儿的。 “给阿元戴。”阿容温和地说道,“我第一次做这个,有些生疏,以后就好了。”说完,只动了动自己的手,见阿元扭了扭自己的身子,有些别扭,却没有说不喜欢,只一边笑一边将这小簪子插在了阿元的包包头上,低声笑道,“还是这样叫我觉得更喜欢。”从前觉得缺点儿什么,大概就是因为这小家伙儿没有自己的东西吧? “你的手,是读书人的手,做什么还雕这些。”阿元只看着阿容的另一只手隐在宽大的衣袖里,知道那上头只怕还带着伤痕,却在见到阿容温和如春风的笑容时,怎么也舍不得戳破他的隐藏,只仰着头娇气地说道,“刀子那么锋利,你拿在手里,多吓人呀。” “熟能生巧而已。况,”阿容只将白玉一般的手落在阿元的发间,一边给她摆正包包头,一边笑着说道,“湛家的男子,都喜欢做这个。”当年,他爹就是用一根不值钱的簪子搞定了他母亲的。想到时到如今,母亲也很珍爱父亲送与她的每一根簪子,而且还能说出这些簪子的典故来,阿容便露出了笑容,不欲叫阿元害怕了自己,只温声道,“只望日后,你会记得每一次。” “本宫,才不稀罕呢。”阿元觉得阿容这是吃错药了,却还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小簪子,笑出了一嘴的小豁牙。 阿容却并不笑她,只 在阿元反应过来去捂嘴的时候,低声道,“我跟你说过,你的什么样子,都很可爱。” 秋天的阳光里,白衣少年立在自己的面前,用这样温柔的声音说话,阿元就觉得阿容这是太犯规了,只笑了两声,之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叫道,“坏阿容!”叫完,便扭着小身子往屋里跑,半路就叫阿容从身后拉住,就听阿容含笑的声音问道,“我这是,怎么又叫公主殿下不开心了呢?”他见四处的丫头都避开,便按住了这小肥仔儿,看着她在自己手里扑腾道,“公主说了,我都改?” “你竟然跟妖精跑了!”阿元半真半假地说道,“蟹子都不给我扒了!”想到那时的心里不舒服,再见到阿容此时的表情,她便撅着嘴小声说道,“不是你说的,总是会在我的身边么?” “妖精?”阿容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见阿元的小模样儿,便只安慰道,“我总不会是先离开的那个。”若是日后,阿元真的有了心上人,若是他倾尽全力都不能挽回她,他只会祝福她以后的美满,不会再留在她的身边给她困扰。 母亲说得对,阿元是个心软的孩子,他不能仗着这个,就去叫她为难。 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红着脸蛋儿哼哼唧唧,阿容脸上微笑,心里却是一叹。 阿元亲近他,自然是好的。只是先动心了的那个,总是会是患得患失的那一个。比起无忧无虑的阿元,他心中的心思,总会更多。 从前喜欢欺负她,叫她把目光放在自己的身上。可是那一天,母亲意味深长的话叫他清醒。 “阿元这样戒备你,真的是应该有的姿态么?”温柔的母亲,第一次拉着他的手说道,“想要叫一个人心里有你,就要对她好,比对自己还好才对。你的心情,也应该叫她知道。” “阿元想吃蟹子,我扒给你吃。”见阿元用眼睛一撇一撇地过来,阿容只觉得心里软乎的不行,过来牵着阿元的手,见她这一次,果然没有反对,也没有与自己故意作对,心里对母亲的话有了几分认同,口中只轻声笑道,“你的脸上有些不好看,是心里存着事儿?” 阿元摸了摸自己的眼圈,觉得阿容真是够神的,口中便叹气说道,“宫里那样儿,谁会过得好呢?”不过是含糊了一句,这才继续说道,“前头里,四姐姐家的事儿你知道了?” “理国公家拉出那位前夫人的时候,我与母亲正巧见到。”阿容便低声说道,“此事,凭我的本意,理国公自然不对,可是四驸马护不住 自己的妻子,也太软弱了些。” 满京城都觉得四驸马可怜,阿容竟然说出这话来,阿元便诧异抬头,见阿容姣好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阴郁,这少年只目光落在远处,沉声道,“理国公夫人薄待他与四公主,并不是一朝一夕,从前,他做什么了呢?步步退让的后果,便是蹬鼻子上脸,连累妻子伤心,祖母大病,连父亲都跟着遭殃,这,便是没有承担。”四驸马温和,不喜争斗算计,固然没有错处,可是叫妻子跟着吃委屈,就是没有承担了。 不是叫他做个逆子,可是动点儿脑子,这很难么? “一个男子,连妻子都庇护不了,反倒要叫祖母与岳家出手方才脱困,又无法约束后宅。”阿容顿了顿,这才含笑说道,“幸亏,四驸马是个没有仕途之心的人。”不然,还不叫朝中的老油条给嚼吧嚼吧吃了?! “你说的,很有道理。”阿元本是不服气想要反驳,可是张了张嘴,竟然觉得阿容说到自己心坎儿里去了,此时便有气无力地垂下了头。 “日后我的妻子,就算所有人都说她是个恶人,不喜欢她,可是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会叫她在我的身边过快活的日子。”阿容继续说道,“理国公护不住理国公夫人,又不敢争锋,不过如此。”理国公夫人被哭着喊着休出府去,理国公就算碍于皇命,却连头都不敢露,完全想不到过去的情分,也实在叫人恶心。 阿元呆呆地抬头,看着身边这少年光洁的侧脸,竟移不开眼去。 她见过这样的男子,以后,还会有什么样的人,能够打动她呢? 心里觉得有些低落,她只紧了紧小肥爪里阿容的手,耷拉着头说道,“进屋吧。” 阿容也知道适可而止,只温柔地笑了笑,一抬头,就见凤卿站在门口一脸微笑地看着,他的身后,一左一右凤玉与凤阙如同门神一般虎视眈眈,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硬敌,只好用温柔的表情与这三个挡道的家伙说道,“我来给王妃请安。”凤卿就不说了,看着温柔其实最坏,他只对着凤玉凤阙笑道,“前几日,父亲从前的部将回京来给父亲请安,我家二弟三弟得了几把很好的弯刀,还说要与两位殿下去比武,不知……” “弯刀?”凤玉眼睛亮了。 “比武?”凤阙只差欢呼了好吧? “湛大哥里边儿请。”两兄弟便露出了热情真诚的笑容,完全忘了方才还要剁了胆敢摸自家妹妹小肥爪的姓湛的去喂狗这个问题。 面对两个家伙的叛变,阿元默默地记在心里的小黑账上,等着以后报仇。 阿容简单地拿下了两个大舅哥儿,这才心满意足地领着阿元往肃王妃处请安。不过说了几句话,便听外头有禀告的声音,说是肃王妃的外甥女儿来了。阿容微微犹豫,却还是避开了,只往凤卿说说话,只有阿元伴着肃王妃,好奇地见一个年轻美貌的小媳妇进来,进来也不多看,只过来给肃王妃请安道,“给姨母请安。”说话温柔如水,便叫阿元十分亲近。 “环姐儿来了。”见这小媳妇起色还好,衣裳首饰都并不陈旧,肃王妃便知道她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本就是担心外甥女儿吃亏,如今见了她,肃王妃只笑问道,“你出来,可有人问你没有?” 这小媳妇姓陈名环,听了肃王妃带着几分机锋的话,只急忙说道,“家里头婆婆问了几句,听说是姨母找我过来,便急忙给我备车,恐我叫姨母久侯。”说完,目光落在了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阿元的身上,只红着脸说道,“这就是公主了?” 她语气温柔恭敬,却带着对天家的敬畏,肃王妃心疼她,只温柔地说道,“都是姐妹,何必这样见外?你表姐表妹,也只称她一声阿元。”叫陈环坐在自己的身边,这才说道,“昨日在宫里,阿元不小心,与王贵人有了冲撞,他们家,没有对你有什么不好吧?”见陈环脸上微微一动,便皱眉道,“我与你的母亲是亲姐妹,断断没有生分的道理!肃王府虽不是一等的人家儿,不过照看你,还是尽够的。” “婆婆虽不大欢喜,却也没有说我什么。”陈环只笑着摇头,想了想,脸上便红了,低声道,“当年六姨母送了我两个嬷嬷,城阳伯夫人送了我两个女兵,婆婆虽嘴上不好,却也是胆小的人,并不敢与我苛责什么。”说到底,还是城阳伯夫人送的那两个王府女兵厉害,动了恐叫宗室贵女生怒,况对于读书人来说,这两个女兵武力值特高,时间久了,又有她的嫁妆要打点夫君的仕途,婆婆的嘴上便不好说什么了。 “不苛责?”肃王妃冷笑道,“不苛责,叫你舍了脸面各处上门,又是为了什么?!”见陈环低头不语,她只责备道,“我是你亲姨母,难道在你的心里,说句真心话儿都不行?” “日子并不难过,所以我才如此。”陈环只低声道,“婆婆是有些糊涂,可是却并不是大事。前些时候,是因贵人之事往各家登门,只是如今却好了许多,毕竟……”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个清淡的笑容道,“家里并不富裕,这样花销,实在叫人觉 得艰难。”在肃王妃张大了的嘴里,她只红着脸说道,“若不是我还有姨母们当年给的嫁妆,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阿元被这内情惊呆了,深深地向着窗外看去。 王贵人若是知道,只怕更要羞臊了。 “银子什么的,哪里是应该挂在嘴边儿上的呢?”陈环从前,有些畏惧几位姨母。 她的母亲是庶出,本就腰杆子不硬,几位姨母嫁去的都是极好的人家,与母亲同父异母的七姨母还是王妃,就叫她心里不敢攀附,免得叫姨母们觉得自己市侩。如今见肃王妃真心疼爱她,便心生亲近,说了大实话,想到家里那一家子的做派,她只觉得想笑,却又觉得厌烦,摇头说道,“不懂家计艰难,家里早就败坏空了,如今全靠我的嫁妆田的出息,哪里还能与我说那么多难听的话呢?” “王贵人就这么个玩意儿,竟然还敢摆出清高的模样来?”想到王贵人对着自己一副“冰清玉洁不食人家烟火”的模样,肃王妃便觉得世界之大了。 陈环只笑了笑,却不多说了。 那一家子都带着仙气儿,银子放在手上都觉得肮脏,她真不知道当年祖父祖母是怎么与这样的人家儿做了好朋友,还想着联姻的。 “不管如何,这一次,是阿元连累了表姐。”阿元只探头出来,拉着陈环的手说道,“只是谁都不是吃素的,若是王贵人要寻表姐的麻烦,只告诉我来,表姐不好说话,在宫里头,我还不信制不住一个小小的贵人!”说这话的时候,阿元的脸上便生出了几分厉害来。 “无需表妹,”陈环只揶揄地一笑,低声道,“只要与婆婆提一提银子,自然能够偃旗息鼓。”况家中的女兵只要一瞪眼睛,她那只敢在嘴上说说的婆婆,就蔫儿了。 “不过,”陈环陪着肃王妃说话,又笑了一场,这才犹豫道,“我家的那位贵人,又从宫里透出了话儿来,想要将我家的小姑子与勋贵联姻,引为臂助,这个,实在是有些难办。” 第51章 “看中了舅舅家的晟表弟。”陈环见肃王妃迷惑不解,便小声说道,“这一回给太夫人祝寿,只怕婆婆也要登门。” “痴心妄想!”肃王妃听到王家竟然还有这样的奢望,竟气笑了,只拍着桌子冷笑道,“打量咱们家的哥儿,随她挑呢!”齐晟是英国公幼子,自幼最受宠爱,不说英国公,就说肃王妃,都不会叫他与这么个破落户儿结亲。想到此,肃王妃便再一次摇头冷笑道,“ 你这婆家,真是拎不清,竟然还能做官?真叫我大开眼界!”也不怕把自己的脑袋做进去! 陈环只敛目不语。 脑子清楚,会做了二三十年的芝麻官儿,倒叫女孩儿进宫后方才得了体面?只是这么算计勋贵,这是她的亲舅舅家,也就罢了。换个勋贵人家儿,早把王家给抹平了。如今脑子不好使,还非要入京到处现眼,若不是她上辈子倒霉做了这家的媳妇儿,没准还能看个戏。 “若是到时我婆婆有什么冲撞处,还请姨母与舅舅们不要见怪。”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儿子,陈环也不愿坐以待毙,陪着这群人上蹿下跳叫人诟病,此时只露出了请求的模样来与肃王妃说道,“宫里的事儿,我们人微言轻,我与表妹也并不亲近。”说这话时,她看向阿元的目光便带了歉意,却还是说道,“想从我这里走门路,只怕是不能够的了,我只想安守本分,把哥儿带大,别生出旁的来就是。” 肃王妃见外甥女儿懂事明白,也很欣慰,却还是觉得她委屈了,却见陈环只低声道,“姨母莫要为我张目,不然叫她们知道我在姨母舅舅的心上,日后要求更多。”她只想披着羊皮过日子,只要她的夫君还对她一心一意,便吃些亏也无所谓,然而再吃亏,却也不能连累舅舅姨母也跟着吃亏不是? 舅舅与姨母们,可没欠了她的。 “你这样懂事,我心疼。”肃王妃拍了拍陈环的手,却还是说道,“只是,你比二姐姐更有气性,也不知是随了谁。”她的那位二姐姐,当真是软乎乎的,只知道逆来顺受。若不是嫁了一个有良心的夫君,早就入土为安了,哪里还会享福到如今呢?见陈环微笑不语,她只认真地说道,“你想的很多,可是姨母还要与你说,若是王家真的苛待你,莫要支吾,英国公府,一定会给你张目。” “母亲当年就说过,我是齐家的血脉,舅舅姨母永远都不会嫌弃我。”陈环眼圈一红,之后便强笑道,“这进京也许多日子了,这京里的人家儿看着富贵风流,内里却不知多肮脏,只咱们家,太太平平的,叫人心安。”旁人家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哪里有英国公府的和美呢?说起这个,陈环也觉得自己十分幸运。 “若是当年……”肃王妃有些怅然了。 阿元抖着小耳朵听着,只觉得这位表姐真是个不错的好人,而且并不软弱,也有自己的算计,能把日子过得很好,心里本就亲近母家,她便笑嘻嘻地抓着陈环的手问道,“如今,我也有小外甥了么?”见陈环嘴角微微抽动,几乎 不能保持自己的淡然,她便做出老气横秋的模样说道,“我这个姨母,该给外甥见面礼。。”只比自己小一岁的外甥,公主殿下表示认下来完全没有压力。 她想做长辈想了很久了。 看着阿元憋坏的肥包子脸,肃王妃真是无奈极了,又觉得陈环对自己的心意,便只留她吃饭,午后的时候,陈环的夫君,王贵人的堂兄便一脸诚惶诚恐地过来接人,也不知在前头,凤卿兄弟与他说了什么。只是这位便宜表姐夫见到陈环的时候,如同见了救星一般,只殷勤地带着妻子走了,阿元隔得老远,就见这位对肃王府很是敬畏的模样,心里好奇凤卿与他说了什么,她美人表哥却只是笑着摇头,怎么都不肯与她多说。 阿容却在凤卿的监督之下,只坐在一旁翻看阿元无事时的字帖,又带着些不怀好意地叫阿元过去,握着她的手写了几个字,一脸的悠闲写意,完全没有觉得将这肥仔儿困在怀里什么的有什么不妥。毕竟,从前抱都抱过了,这些算什么呢?阿元自己也喜欢阿容怀里淡淡的清香与凉气,况阿容确实是个美人儿,公主殿下对美人向来都另眼相看的。 凤卿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两个这么大咧咧的,一边觉得自己引狼入室,一边独自觉得气闷。肃王妃却觉得两个孩子越亲近越好,只拉了儿子们不许搞破坏。这到了晚上,直到肃王回来,阿容隐蔽地谢过了这位很通融的老岳父,这才甩着袖子慢悠悠地走了,只剩了凤卿等人呆呆地看着哼哼着的阿元摸着头上的簪子一蹦一跳地走了。 几日的自在,便到了英国公太夫人的寿辰。 因肃王妃一直都视这位太夫人为母,这些日子便对寿礼格外上心。阿元就见肃王妃使人预备了几车的寿礼,金佛屏风寿面样样俱全,这才跟着肃王妃一同出来,准备往英国公府去。 才一出门,阿元就叫前头混在自家几个哥哥里头的凤鸣给镇住了,见这位四皇兄一脸腼腆,穿了一身宝蓝色的常服,格外地英姿勃勃,便觉得有些不好了,只过去,抬着头问道,“四皇兄也跟着我们去?”太夫人寿辰的家宴,这位凑什么热闹呢?不带这么自来熟的! 凤鸣脸上一红,然而想着还是媳妇最重要,便厚着脸皮说道,“太夫人是王叔的长辈,那自然也是我的长辈,做晚辈的,怎么能不给太夫人祝寿呢?”说完,便低声一咳道,“我,我已预备了寿桃等物,虽不值钱,却也是我的心意了。”他已经咨询过德妃,后者对送金送银都觉得俗气,只叫凤鸣准备了风雅之物,又前往京外的佛 ☆、第50章 (2) 善多少知道了些里头的意思。听到今日凤鸣不请自来,如今阿元还紧着说凤鸣的好话,她又想到当日第一次相见,那人慌乱而走,一头撞在树上的模样,只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来,虽还并未对凤鸣生出喜欢的心思,然而却觉得这人心思纯良真诚,是个可以交付终身之人。 如今,还要小表妹牵红线,也叫齐善觉得有趣,又有些遗憾。 这么喜欢,为何不敢自己走到她的面前,亲口与她说呢? 阿元偏头偷看了齐善一会子,见她面带笑容,并无不喜之意,这才松了一口气,只偷偷地起身,想着去叫凤鸣准备好,他未来的媳妇儿似乎知道了,还不赶紧上! 见她偷偷地溜走,齐善也不揭穿,只唤了丫头跟住阿元,便也罢了。 阿元却在后院走了一会儿,却并未寻到阿容等人,心里正觉得好奇,就见前头的一排房子,真是齐坚的院子,心里一动,她便生出了坏水儿,也不急着寻凤鸣了,只往齐坚的书房轻车熟路地去,挥着小肥手叫丫头们都走开,自己便趴在了齐坚的书房窗外往里偷偷地看,就见这六舅舅从一个很隐蔽的小格子里翻出了一个纸包儿来,一打开,阿元就闻到了一股子肉香,齐坚似乎陶醉了一下,之后,便摸起了几块儿来塞进了嘴里,余下的重新包好,依旧放回那小格子里,顺便往上放了几本书。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呀! 阿元抻着脖子摇头晃脑。 里头俊秀的青年一边哼哼一边心满意足地嚼着肉干儿吃。 阿元见六舅舅竟然这么惬意,心里嫉妒极了,只飞快地爬下来,踮着脚尖儿走出了齐坚的院子,觉得别人吃肉她看着实在太虐,如今急需阿容的安慰,正走着,就见前头英国公大步而来,急忙给这位舅舅请安,就叫英国公俯身摸了摸她的头发后,好奇地问道,“舅舅要往哪里去?” “你二外祖父回来了,我去叫你六舅舅过去。”英国公温和地牵着阿元的手,只在阿元目光飘移中问道,“他在自己的书房?”见阿元应了,他便问道,“在宫中,可有吃委屈?”见阿元摇头,英国公只含笑说道,“英国公府的姑娘,不管去哪里,都不能吃亏,知道么?” “舅舅放心,有皇伯父在,宫里敢与我呛声的好没生出来呢!”阿元觉得既然与舅舅抱了同一条大腿,很有必要给大腿说几句好话,便笑嘻嘻地说道,“皇伯父人那么好,对我与舅舅总是很关照,谁敢顶着皇伯父找便不自在呢?”叫英国公低 笑着弹了一记,她便急忙说道,“三皇兄这次竟然送了翡翠观音,这么好的寿礼,只怕皇伯父过生辰都没有这么大方,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舅舅可要当心。” “小机灵鬼儿。”英国公便含笑说道,“我已往圣人处递了信儿,莫要担心。”凤桐看着一副“闲王”的做派,只叫英国公看的想笑,只因不愿意看他那张装模作样的脸,因此他才寻了个借口出来,此时见阿元很明白,便笑着说道,“天底下,哪里有白吃的宴席呢?这个道理,舅舅还是懂的。” “是我多心了。”舅舅多聪明的人呀,哄得皇伯父听见他就笑容满面的,阿元觉得自己是瞎操心。 “你知道与舅舅说这个,舅舅很高兴。”英国公只拍了拍她的小脑瓜儿,便不再出声,只走到了齐坚的书房外,见外头严阵以待,好几个小厮守着门,便一挑眉问道,“都站在这里做什么?”一边说,一边便推开了书房的门,就见齐坚此时正一本正经地立在书案后头提笔写字,便一挑眉道,“母亲大寿,还这样用功?” “勤学不倦,勤学不倦。”齐坚默默地擦了一把汗,这才赔笑说道。 阿元没进来,只趴在门边儿上,看着英国公踏入了书房,四处看了看,齐坚在后头亦步亦趋,外头几个小厮浑身发抖,心里想了想,便嘿嘿一笑,飞快地取下了自己的小荷包儿,从里头翻出了两块宫廷秘制牛肉干儿来,抓在小手上俯身,无声地就将那牛肉干滚到了英国公的脚底下,可巧的是,还正对着方才的那个小格子。干完了坏事儿,阿元这才在一群小厮惊呆了的目光里缩在一旁。 英国公一脚,便踩在了一个不明物体上,抬脚,低头,之后,一脸温和笑容地对张着嘴儿目瞪口呆的齐坚问道,“这是什么,嗯?” “三,三哥!”齐坚冤死了,那什么,他明明把所有的肉干都收好了好吧! “这不是我的!”想到未来的小青菜,齐坚脸绿了,求饶道,“我书房的肉干,它,它都切成的是方块的!”这个,是圆的! 英国公:……呵呵。 阿元笑死了,捂着自己的豁牙缩在门后听里头六舅舅一声惨叫,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起身,之后,便在看着自己面前,正用一种很古怪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不知何时出现的陌生老人家那无法诉说的表情里,慢慢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坏笑变身成了哀痛道,“阿元,阿元真心疼六舅舅呀!” 那老人的目光,更奇异了…… 第54 章 没听见对面传来声音,阿元只张开了自己的小爪子偷偷地看去,就见对面的老人,正用兴趣盎然的目光看着自己。 这是一个很好看的老人家,虽然年纪大了,可是却并不叫他的风仪退色。阿元见了这位,就心里生出好感来,正要再说话,却见这老人家对着自己,慢慢地竖起一根食指压在了嘴边儿上,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心中正觉得好奇,阿元就看见这老头儿动作十分敏捷,一个箭步就窜过来了,趴在门板后阿元的身边,小声说道,“哈哈,小六又叫峥哥儿抽了?这么有趣,为什么没人来与本太老爷说?!” 简直就是太不孝! 阿元:…… 小厮们:…… “这位老爷爷。”阿元觉得自己已经很坏,没想到竟然还强中更有强中手,嘴角微微抽搐,就见这老头儿将她拉在了身边,低声道,“不要暴露!”刚回府就更看到这个,老天真是待他不薄! 一群小厮此时双腿发软,不知道这么个情况下,是大喊一声解救里头他们的主子六爷得罪国公爷老太爷外加坏公主,还是默默地当布景板叫这三位爽了第二天叫六爷收拾。 总之,都很苦,就是了。 里头,齐坚已经乖乖地将书房里的牛肉干儿给摸出来坦白从宽了,眼看他眼角的泪花儿,英国公也觉得不忍,到底他最心疼这个弟弟,只看了这肉干儿一眼,便温声道,“你幼时,便有太医来说过,不宜吃过油过肥腻的东西,与你的身子不好。”听齐坚可怜巴巴地应了一声,他只如同小时摸了摸弟弟的发顶,将肉干塞进他的怀里温和地说道,“不过,吃些肉干无所谓,哪里还需要避人呢?” 他能说,躲着偷偷吃这种感觉真是好极了么? 齐坚不敢,因为只怕他一说,他哥就得抽他,此时见英国公并不在意这些,心里只想将陷害他的坏蛋吊起来抽打,齐坚便可怜地说道,“不想叫三哥为了我再操心。”他眼里全是真挚,叫英国公的心里暖呼呼的,只无奈地笑道,“多大了,还这样孩子气。”又翻看了齐坚桌上的书,见都是做学问的,便十分满意,只笑着说道,“二叔回来了,你与我一同去迎接。” 阿元觉得里头“二叔”一出口,身边这老头儿就抖了抖。 齐坚急忙应了,想到如今郑氏的所在,心里好生心虚,恐叫英国公见到自己的小秘密,急忙说道,“那快走吧。”媳妇儿千万别这个时候回来啊。 英国公觉得弟弟古怪,不过两人的二叔回来,谁会不高兴呢?并未将此时弟弟的异状放在心上,两个人转身就准备往前院去。还未出门,就见远处,郑氏已经小心翼翼地亲手捧着一碗香喷喷的东西进来了,她看着这东西的目光太专注,仿佛自己的一切都在这上头,竟头也不抬地说道,“六爷,这是我从小厨房带回来的炖鸭子,你这几天竟都瘦了,快先补补……” 齐坚默默地流泪了。 被媳妇放在心上,每天想法设法给自己带肉吃,这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不过如果这其中,还有只三哥在虎视眈眈,那简直就是悲剧。感觉到身边英国公的沉默,齐坚哽咽了一声,默默地唱起了一首关于小青菜的歌曲,表达了一下心中对于蔬菜的迫切的心情,之后,就在郑氏见到含笑而立的英国公大吃一惊后,垂头待罪道,“三哥我错了!” “鸭子炖的不错。”英国公温和地说道。 齐坚觉得自己真是大难临头,正要求饶,就见门口人影一闪,一个老头儿窜了出来,鼻子动了动,之后,用很活泼的声音对着呆住了的郑氏问道,“这是什么呀?”一边说,一边就顺走了这碗鸭子,掀开了就笑得很开心地说道,“一看,这就是炖了三天的肥鸭,我说小六儿,你还挺会享受的不是?”见齐坚见到他的瞬间一脸扭曲,这老头儿伸手对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只肉球儿的阿元招手道,“一起过来尝尝?” 在齐坚怨恨的目光里,阿元默默地走了出来,扒在了这老头儿的身边,看着这碗鸭子吞口水。 “这孩子,有前途啊!”老头儿似乎专注卖队友一百年,一张嘴就把阿元给卖了,更丧心病狂的是一边卖肥仔儿一边还有很看好的表情看着她,感慨道,“想当年本老太爷这个年纪,可还没坑害过长辈呢。”重要的是还知道自己不能力敌,玩儿了一手好嫁祸隔岸观火,就叫这老头儿用看宝贝的目光看着干笑的阿元说道,“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你这手丢牛肉干儿干得不错!” 这老头儿的意思,难道宫里头都很不是东西? 阿元深深地阴暗了一下。 “原来是你!”可算找着大仇人了,六舅舅此时默默地咬牙,记了这外甥女儿一笔。 “这么有前途,拜本太老爷为师呀?”阿元如今,不用多叫人介绍都听明白这位是谁了,此时这位英国公他二叔,正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肥公主,期盼地说道,“有了本老太爷的教导,小姑娘,你以后……” “会嫁不出去的。 ”眼看阿元要被拐,还是舅舅给力,英国公出手就拦住了。 “真是造孽。”齐坚觉得这么坏的外甥女儿再叫奸坏奸坏的二叔教导两年,这简直就要逆天啊。 郑氏手足无措地左看右看,之后,怯怯地躲在了夫君的身后。 她想起来了,这个看起来很和善的老人家,她祖父在她出嫁前曾告诫过,遇上了英国公府的二老太爷,离他远点儿。 据说这人特别坏,从前每次上完朝,都有人要追出来砍的那种坏。 面对小辈们的无奈,二老太爷简直完全不放在心上。见阿元虽然有些垂头丧气,却一点儿都不害怕他,就觉得这孩子有前途,值得培养,顿时侄子们也不看了,只拉着阿元的小爪子,要将那碗鸭子递给她,笑眯眯地说道,“吃到肚子里的,才叫自己的,对吧?”见阿元咧了咧嘴,便一转头,用痛心疾首的声音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里说些闲话?说好的开席呢?!” “二叔。”英国公无法力敌,只能换了招数,带着些威胁含笑说道,“二婶儿说,一会儿亲自与您谈谈。” 说到自家的老妻,一直很霸气的二老太爷瞬间就没电了,耷拉着头,便听到英国公继续说道,“听太医说,您如今虚不受补?这鸭子……” 侄子这么坏,真的没有问题?! 二老太爷愤怒地看了威胁自己的侄子一眼,从阿元手里夺过,将鸭子往一旁赔笑的小厮的手里一塞,拒绝回答侄子的问题,用脚下生风的速度消失。 阿元呆呆地看着这位长辈,想了想从前,肃王妃与她说起过这位叫人很有安全感的二老太爷,只觉得心中高大的那个英雄的形象……更高大了。 “舅舅带你往前头去。”外头陆续上门贺寿的太多,英国公不可能一直在这里耗着,虽然关系疏远的不过是送了寿礼就走,然而英国公府本就是个大家族,子孙枝繁叶茂,只是亲近的人便已经很多,想了想这个,英国公便低头摸着阿元的头笑道,“若是不喜欢前头,便去寻你表姐。”感觉到阿元的目光飘移,一副心虚的模样,他便笑问道,“怎么,你与你表姐,生出什么来了?” 阿元一转头,就对上了齐坚狰狞地笑着的脸,小肉脸儿一抖,决定抱紧舅舅的粗大腿,只无耻地拱进英国公的怀里,觉得安全无比,默默地给了齐坚一个胜利的表情,这才笑嘻嘻地说道,“我与二表姐说了几句话,可巧儿叫二表姐有所得,如今可不敢再过去啦!” “有所得?”英国公似笑非笑,掐了阿元的小脸蛋儿一把,这才慢慢地说道,“你与诚王,倒是很好。” “诚王确实是个老实人,如今还管我叫六哥呢。”齐坚其实觉得凤鸣很不错,见英国公并无反对,便给这苦逼皇子说了一句好话。 “能叫你们两个,一起说好话儿的,确实很有一套。”英国公见阿元很紧张地看着自己,便一笑道,“齐家的女孩儿只选自己喜欢的夫君,若是他能叫善姐儿点头,能请来赐婚,能效法你父王当年给善姐儿画个押,我这里,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好人来着,干坏事儿的,都是别人不是? “画押?”阿元嘴角抽搐了一下,这才知道原来自家父王还有这样的“想当年”,难怪一说起英国公府,肃王总是一脸血的样子。 “真,真强大。”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以后公主殿下出嫁,也得叫驸马画押一下呀! “好孩子不能知道这个。”英国公摸了摸阿元的头,抱着她就往外走,才走出一半儿的路,就见远处一名俊秀的男子缓缓而来,见到英国公,便含笑过来道,“三哥,听说宫里要赐伯娘御宴,刚刚出了宫门,就要到咱们府上了。”他说起话来温润和气,又带着几分文官的文雅,便叫阿元心里觉得很是亲近,况这男子还是肃王妃同父异母的庶出兄长,阿元的亲舅舅,阿元便很老实地唤了一声,“四舅舅。” “阿元。”这名为齐宣的男子,便温和地笑了笑,上前将阿元抱过来,只用带着笑意的声音道,“赏赐一会儿就来,三哥先换身衣裳,也郑重些?”见英国公点头,他似乎顿了顿,方才说道,“我已使人往后院儿传话,三哥不必担心。” “有你在,,我是不担心的。”齐宣素来精明,是英国公的左膀右臂,如今在朝中兄弟二人彼此守望互助,很有默契,因此英国公只笑了笑,又对着努力扒着自家舅舅的阿元说道,“这小东西,你送到善姐儿处吧。”听见齐宣带着笑意应了,这才侧头看了亦步亦趋的齐坚夫妻一眼,得到这两口子统一的讨好的笑容,也侧头无声地笑了一声,这才施施然地走了。 齐宣之前一直在外任上,今年刚刚进京,阿元虽然与他接触不多,却也感觉到这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又和气,便只抱着舅舅的脖子笑眯眯地说道,“舅舅若是累了,可以放阿元下来,阿元可以自己走。”千万别应啊,公主殿下觉得亲舅舅的怀抱真是舒服极了。 她的这点儿小心思哪里瞒得 过在官场厮混的齐宣,只点了阿元的大脑门儿一记,又与齐坚吩咐了两句,齐宣便抱着这个真心挺沉的外甥女儿往女孩儿处去,一边走便一边听阿元小嘴不停,巴巴地说道,“方才王家来了一个美人儿,可好看!和蒋家表姐都差不多了。”这男子是笑着听着,又见这肥仔儿贼兮兮地四处看了看,这才凑在舅舅的耳朵边儿上说道,“不过,要我说,还是大哥与坏阿容最好看!” 齐宣的笑容完全没有变化,可是阿元却敏锐地觉得,在说到后一句的时候,齐宣的气息有一瞬间的停滞,之后方才全无异样。诧异地看了齐宣一眼,阿元有些不明白,却还是觉得四舅舅虽然在笑,心里却并不怎么高兴,便决定说些叫舅舅喜欢的事儿,便好奇地问道,“表哥也回来了?听说如今在读书,阿元最喜欢读书人了!”齐宣只有一位嫡妻,膝下两子,其中一个还在外地书院求学,一个跟着夫妻二人回来,据说书读得极好,已经下场考中了秀才。 “喜欢读书人?”齐宣噗嗤一声,看着一本正经的肥仔儿笑了,只摇头道,“若是真这么喜欢,以后舅舅教你读书,如何?”说完,便用揶揄的目光看着小脸扭成一团的阿元。 “还是算了,脑子不够用呀。”听说读书人日日起的比鸡早,作为一只还在成长期的公主还说,这实在太折磨人了,阿元干笑着摇了摇自己的小爪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说什么了。 齐宣才抱着阿元走出十几丈来,就见前头几名少年嘻嘻哈哈地过来,脚下一顿,他便立在原地,见里头除了自家的几个孩子外,凤桐凤鸣也在其中,便不卑不亢地请了安,之后,就在阿元的扭动中无奈地放了这肥仔儿下来,看着她扭着扭着就扑进了凤卿的怀里了,那兄妹两个瞬间就黏糊在了一起,把旁人都当了布景板,都是自家的孩子,也并不需要忌讳什么,便只笑道,“既然见着了你们,我便将阿元托付给你们了。” “前头事儿多,舅舅忙吧。”凤卿便笑着抬头说道,见一旁的阿容眯着眼睛看着阿元先扑进了自己的怀里,也觉得有些得意,更紧了紧手里的小肥仔儿。 阿容用目光与自己的好友表示——你好样儿的! 两名美少年对视的模样,当真好看,齐宣一脸温和的笑容看了看凤卿,又看了看阿容,不着痕迹地在他的身上停了停,这才唤了自己的长子齐浩过来,只温声道,“你母亲在后头等你,一会儿人多些,你护着母亲,莫要叫她被冲撞了。”见齐浩应了,这才笑道,“今儿只与你兄弟们说笑,功课,不急在这 一时。”见儿子的脸红了,只说道,“读书不是一朝一夕,中了秀才,已是万中取一,后头也莫要急切,还是身子要紧。” “四叔就是这样操心。”一旁英国公的幼子齐晟,便哈地一声笑了。 阿容转头看了齐晟一眼,后者的笑声被卡在了脖子里,没电了。 “阿晟很听你的话。”齐宣见齐晟似乎很在乎阿容的模样,也觉得诧异,见阿容给自己施礼,这才笑问道,“你是湛兄的长子?”见阿容因他初见便叫出了自己来历微微惊讶,他又顿了顿,似乎在打叠精神地说道,“我与你舅舅是幼时的同窗与好友,你很像你舅舅,却不大像你父亲与……”他温和地说道,“与你母亲。” “长辈们都这样说。”阿容见他对自己很和气,虽然从未听母亲或是舅舅说起过这么一位好友,然而能见过舅舅从前,该是熟人,便十分恭敬地说道。 “你父亲母亲,可好?”齐宣说了这话,似乎有些沉默,之后便露出了一个笑容来说道,“湛兄那样的人,如何能过得不好呢?是我多此一问了。”之后,目光便飞快地撇开,只落在别处,与阿元笑道,“去吧,好好玩儿吧。”自己便径直走了。 这位舅舅走得太快,转眼便消失了。 阿元见阿容看着齐宣的背影若有所思,都不看自己了,便只扑到这少年的怀里,狠狠地照着他的手臂就是一口,这才凶巴巴地说道,“看什么呢?舅舅比我还好看?!” “自然不是。”齐宣很内敛,说这几句的时候,大家都未感觉出什么,可是阿容却只觉得有违和之处,然而齐宣的目光带着善意,他也不会戒备这样的人,此时便想着回头问问父亲母亲与这位的渊源,此时地低头看着抱着自己的腰的肥仔儿,低头笑道,“我只想着,等太夫人的寿宴过了,我陪你去街上逛逛去,如何?”见阿元目光大亮,他便笑道,“总是憋在府里头,会闷的。” “阿容真是个好人!”阿元感动坏了,觉得阿容这才叫有求必应来着,又扒拉他的衣袖小声道,“我要听阿容吹笛子,行不行?” “行。”阿容一笑如同春风,只偏头道,“明儿你好好儿休息,后日我带你出去,”又俯身凑在阿元的小耳朵旁,看着这小东西的耳朵扑棱扑棱抖,只笑眯眯地用手摸了一把,这才说道,“不带你哥哥,就咱们俩,我什么都应你,好不好?”一起玩儿什么的,还要大舅哥儿跟着碍眼,当真不能忍。 阿元听了顿觉此言大善,立时就将自 己给卖了,拍着手叫道,“好呀好呀。”又小声地在凤卿意味不明的目光里说道,“大哥跟着咱们,大伙儿都看他去了,谁来见识公主殿下的美貌呢?”见怀里的美少年噗嗤了一声,便眯起了眼睛威胁道,“难道不是?” “天底下公主殿下最可爱。”阿容憋着笑容拍马屁,况他真心觉得阿元可爱,因此语气真诚极了,将公主的马屁拍得格外舒服,他正要再接再厉,就见一旁的凤鸣忍不住了,只在一旁幽怨地说道,“我说二位,能别无视别人的存在么?”什么我的眼里只有你,简直就是在拉仇恨值好吧?况诚王殿下姻缘不顺,看着黏黏糊糊的家伙们,总有一种抱报复社会的想法。 叫凤鸣这样一提醒,阿元就回过神儿来了,看着凤鸣一脸抓狂的模样,便称叹道,“皇妹好容易与三舅舅说了许多的话儿,舅舅还有些口信儿来,既然四皇兄不想知道,那就叫它……” “我太想知道了!”一见阿元的小模样儿,凤鸣就觉得自己时来运转了,顿时脸上就拨开云雾见太阳了,只几就到了阿元的面前,低头赔笑道,“好皇妹,你都听着什么了?”见阿元从阿容的怀里出来,叫阿容牵着走,他便亦步亦趋地跟着,口中还求道,“你说啊,你倒是说啊,只要你说,皇兄什么都答应你。”等把心上人娶进门,这妹妹再吊起来抽也不迟。 “舅舅说,这事儿,他不管,你只去问二表姐。”阿元笑嘻嘻地转头说道,“二表姐处,四皇兄何必这样忐忑呢?只直接去问,死不死的,不都是个结果么?”当然,齐善大概不会拒绝这么一个实心眼儿的人,不过现在就告诉四皇兄,这不是太没有难度了么?没有难度,是不会珍惜的不是? 见凤鸣患得患失地跟在自己的身边,阿元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努力帮助别人的好人,一旁的阿容还在说道,“阿元就是这么好心肠。”听了表扬,肥公主的小脖子挺起了了,走得跟骄傲的小鹌鹑似的。 眼见英国公府这些少爷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跟在后头的凤桐嘴上带笑,却恨不能将这群家伙全都宰了算了! 就在他继续隐忍之时,却听见另一侧有女孩儿的笑声传过来,更似乎有优雅的清香在凤桐的鼻间浮动,惆怅间的顺王殿下,突然想到了一种能与英国公府更为亲近的方式,不由眼睛亮了。 第55章 凤卿转头,就见凤桐目中闪烁,再听到那头的女孩儿的笑声,便微微皱眉,只含笑问道,“三皇兄,这是在想些什么?”他的身后,凤玉凤阙也一脸 ☆、第50章 (3) ”圣人只觉得怀里的妻子死死地抱着自己的腰,见五公主已经踮着脚尖儿出去,便含笑道,“叫小五知道,只怕不知该如何笑你。” 听着圣人愉悦的笑声,皇后却觉得自己心里疼的慌。 不叫凤桐去就藩,真的是为了圣人? 并不是这样。 皇后心里,不知多厌恶这个想要拉她儿子下来的孽障,可是若是叫他就藩,就离了她的眼皮子底下,更用意叫他勾连地方,生出祸患,这才宁愿自己恶心着也不肯叫凤桐远离京中。 她心里有圣人,甚至当年愿意与圣人一同去死。可是她也是个母亲,不能为了自己的丈夫,就坑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耳边听着圣人心心念念地为自己打算,她心里有愧,却不能多说。 正在此时,圣人便听见外头有通传的声音,闻听凤鸣求见,圣人只好放开了皇后,给她擦眼睛笑道,“若叫小四见着你哭了,只怕心里不知如何腹诽朕。” “小四从小孝顺。”皇后忙转身擦了眼睛,这才回头笑道,“臣妾心里,这些孩子都是臣妾的亲骨肉,因此,如今只想求陛下一事,求陛下允了臣妾。” “你说。”圣人挑眉,见此时凤鸣风风火火地进来,也喜欢这孩子的爽快劲儿,然而见凤鸣满脸笑容地进来,目光落在皇后发红的眼睛上一瞬后,竟是怔住了,脸上带着些不知如何是好地看过来,只急忙说道,“可不是朕招惹了你母后。”说完,便与捂嘴笑了的皇后抱怨道,“这几年,朕背的黑锅还少?只怕在外人眼中,朕就是一个很可恶不讲理的人了。” 凤鸣听了这个,这才呼出了一口气。 德妃素来以皇后为马首,凤鸣也从小跟着太子屁股后头转,可不愿叫帝后生出嫌隙来,见本无事,不过是这两位天家夫妻不知道闹什么幺蛾子,他心里果然腹诽了一下,这才与两人请安,之后便跪在了圣人的面前,仰着头求道,“求父皇将齐家二姑娘指给儿子!”见圣人脸上高深莫测,他只大声道,“若得齐家女,儿子愿,愿,”他求救地看了看一旁的皇后,见她含笑颔首,便狡猾地说道,“此生愿只一位王妃,必然不叫父皇为了给儿子指妾室多劳神的!” 一脸诚恳,仿佛是为了圣人着想。 圣人低头,看着这小子一张“父皇你占了大便宜!”的脸,不知为何,竟只觉得,生个儿子再养大,可真是个亏本儿的买卖! “齐家丫头愿意?”见不得儿子的快活模样,圣人 便有些不怀好意地问道。 满头是汗的凤鸣猛地顿住了,看着含笑的圣人,只觉得当头就是一记闷棍。 ☆、第57章 阿元这两天是真的心虚,原因就在阿容当日临走时,对自己那幽怨的一瞥了。 她当然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只是好容易叫舅舅松口,这不是赶在一起了么,难道阿容觉得,自己不想上街玩儿,吃有特色的点心么?不过阿容那双上挑的凤目中潋滟的忧伤还是叫公主殿下辗转反侧,心里觉得憋得慌,一向吃嘛嘛好睡嘛嘛香的阿元惊恐地发现,晚上竟然睡不着觉了,连着两个晚上都梦见了阿容那双眼睛,阿元默默地在自己柔软的大床上打了几个滚儿,之后搓把脸,使人往城阳伯府下了拜帖,等着把表姐的亲事搞定,就上城阳伯府做客,看望……呃,看望城阳伯夫人。 这么点儿事儿就愧疚成这样,阿元就觉得自己没当负心女的本钱。这以后要是伤了某个少年的心,公主殿下还不愧疚死啊。 这是款待表姐们之前的事儿,阿元下了拜帖,不多时城阳伯府便回了信儿,知道那日城阳伯夫人与阿容都在府里,阿元便捂着嘴笑了,之后,便一心使唤肃王府里的丫头,好叫自己的公主府第一次出现在大家眼前不那么凄凉。 那一日阳光明媚,阿元穿得好生喜庆,头上一对儿包包头,额前叫笑嘻嘻的肃王妃给带了一颗红宝,又鲜艳又可爱,对着镜子扭了扭,觉得美得很的阿元便窃笑地领着身边宫中出来服侍自己的大宫女往公主府去了,不过等香茶点心预备上,便见几个女孩儿一同联袂而来,今日不过是亲近的几家姐妹,并无忌讳之处,彼此相处也自在的不行,请了几位女孩儿入了公主府一片不小的园子,里头花朵儿开得正好,阿元就听一旁的蒋舒云温和地说道,“这景儿倒是雅致。” 说起来,能用了那么多的银子,用了那么多稀罕的山石花草,还一点儿都没有暴发户的气息,也真叫蒋舒云诧异了。 这里头,要感激皇伯父的拔刀相助来着。 阿元却只腆了腆自己的小肚皮洋洋得意地说道,“这,这都是我的眼光好。”若不是她有眼光抱住了皇伯父的粗大腿,能有今天好看的院子么? “论起王婆卖瓜,阿元无人能出其右。”齐雅便在一旁笑着揶揄道。 阿元默默地看着这表姐,决定原谅她因自家二哥不在,因惆怅而对自己生出的小小的嫉妒。 几个女孩儿说笑几句,便一同坐在一处汉白玉的石桌旁,看着一群美貌秀雅的丫头穿得鲜艳好看,手中挽着一个个精致的小花篮执着银剪刀剪下开得最盛的花朵来,在花中嬉笑,齐雅见阿元很是欣赏 得意地看着这美人儿成群的花间景色,不由低声叹道,“表妹的胸襟,确实宽阔。”若是她,会愿意叫这么些好看的女孩儿们在自己的眼前晃悠? 阿元也知道齐雅在想些什么,不过对于一个喜欢看美人儿的肥仔儿来说,只要这群姑娘别心思大了往自家父王哥哥面前凑,只安心地在自己的公主府里给她养眼,她还是愿意照拂这些纯良可爱的姑娘的。日后只由着她们出府嫁人,给一份嫁妆,也算是有了好前程。毕竟她走了运做了公主,便也希望能叫自己眼前的人都能有好日子过,也不辜负了她的这一番好日子。 “不过,这公主府确实心思足。”蒋舒云一边看着手上的玫瑰花茶,又见桌上大多是一些花朵儿做的点心,微微一笑,便温声道,“还是表妹的心思细致。”不是谁都那么爱吃肉的,如阿元的几位表姐,口味颇为清淡,阿元自然也要用些心。 听到蒋舒云的夸赞,阿元得意地笑了几声,这就暴露了本来面目道,“我使人剪了不少的菊花儿来,一会儿咱们几个下锅子吃,可美味了。” 这样不离本行儿的话,就叫女孩儿们笑开了,阿元见她们自在,目光落在了微笑给姐姐们续杯的齐善的身上,心里默默地着急。 她那四皇兄不会傻到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意思么?大好条件都创造出来,如今,这日上三竿,人怎么还不见呢? 若不是为了他,自己能推了阿容? 心里急的打滚儿,阿元面前却只做出了一副平静的模样来,只听着姐妹们说笑,一边还添些话,听见有自己认识的人,急忙问道,“是湛家哪位姐姐?”听说三公主亲自上门给自己的小叔子提亲,阿元想到湛家的那两位姑娘,便几些好奇地问道。 “是湛家二房的阿瑶。”想到当日的两个女孩儿,阿元活泼开朗,远比她的那个清高的堂妹来得叫人喜欢,齐雅便笑着说道,“三公主的诚意很足,湛家这才同意,便往湛府送了不少的礼,很是重视。”说完,见阿元微微点头,便皱眉问道,“只是他家的三房,今日有些变故。我知道你与伯夫人感情好,这里头要谨慎些,别叫伯夫人为难。” “三房坏事儿了?”这年头儿,再不好的家人,哪怕分了家都是一家子兴衰在一处的,阿元听了一惊,想到那日城阳伯夫人并未露出异状来,急忙问道,“姨母可还有恙?” “姨母无事。”蒋舒云的母亲也是与城阳伯夫人从小的交情,阿元还未出生时,城阳伯夫人最疼爱她,彼此如今也十分 亲近,见阿元急了,便忙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脸说道,“是三房太太的娘家。”见阿元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显然是记起了那家的顶梁柱下了大狱的事儿,便低声道,“大理寺亲查,拢共十项大罪,若不是圣人看在城阳伯的情分上,就是一个抄家流放的罪名。” 其实大理寺上的折子,也是请抄家,成年男子皆流刑,还是圣人唯恐京中趁着此时踩城阳伯一脚,因此留中,之后改了折子,只判了革职,抄家,三代之内不准科举,却还是留了这家一线生机。不过圣人这些年治下越发温和,能有这个局面很是平常,京中虽多非议城阳伯在其中只怕使了大力,到底不过是嫉妒小人的嘴脸。然而,想到呼啦啦的一个大官门,败落不过数日,蒋舒云也有些唏嘘。 “从前,还与这家的小姐一同聚过,虽性情不相投,只是眼瞅着熟识的人就这样从此变了身份,到底心中难过。”蒋舒云便摇头叹道,“圣人还是仁君之治,虽抄了这家,却留了一间宅子,这就是能叫他们有个落脚地儿了。”见阿元听到这里脸色猛地就变了,她急忙问道,“莫非我说错了话?” “他们家如今败落,穷了,岂不是还要登姨母家的门打秋风?”阿元便脸上不虞地与蒋舒云说道,“表姐也知道,姨母这人,最是心软,这若是以后成了成例,不仅养着他家的三房,再帮着养着三房家……” “这个不会。”齐雅犹豫地说道,“听说那家是清流,最有风骨。” “风光的时候才有风骨。”齐善却更加敏锐些,微微皱眉道,“只要这一家子,说是求伯府帮着他们教养儿几个姑娘,这就已经很是麻烦。”能养出那样三房家的母女的,还犯了这么多的事儿,真是个清高的人?早就开始帮着母亲英国公夫人管家的齐善就不信。 她正觉得应该改天请母亲提醒英国公夫人几句,毕竟以英国公数家姻亲,都是一荣俱荣,恐叫这不知心性的人给败坏了,就一抬头,正见着不远处,正有个高大的少年立在树下,痴痴地看过来。齐善心中一惊,惊觉自己方才的百般算计算计落在了凤鸣的眼中,不知为何心中一沉,可是之后,却觉得有些坦然自在。 她不知道凤鸣喜欢了她的什么,可是对于齐善来说,却从未想过要压抑自己的本性。 她就是这么一个心思多,百般筹谋的人,凤鸣此时若是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失望离开,远比日后成婚后察觉,夫妻失和彼此痛苦一生来得强些,因此想明白了,她便不再觉得心慌,只平静地对着那大步走过来的凤 鸣与姐妹们一同起身颔首,并无异样。 在场的都是凤鸣的嫂子弟妹,况都很亲近,凤鸣也不担心生出非议来,况前日他叫圣人亲手当头一棒,如今还眼花缭乱,心里急得慌,竟是呆呆地看着面前敛目平静的女孩儿,手心攥出了汗水来,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了很久,这才磕磕绊绊地说道,“二,二,二……” “二什么啊。”阿元挥退了左右,一转头见他还在“二”,就觉得觉得这堂兄真是够二。 “二姑娘真是聪慧,面面俱到,叫人钦佩。”凤鸣刚才躲着偷听齐善说话,听她将那些事儿说得很是全面,只觉得心里崇拜的不行,心里想到若是以后有这么个媳妇儿谨慎又细腻冷静,诚王殿下就美得不行,傻笑着说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二姑娘细致若斯,可见对城阳伯夫人是真心挂念,这样的心意,不知道,不知道……”他偷眼给阿元使了一个眼神,换来这肥仔儿疑惑的目光,实在觉得堂妹这不给自己机会,只好厚着脸皮说道,“不知道小王有没有这个福气,以后得二姑娘维护。” 说完,这少年屏住了呼吸,一张脸就红透了。 二姑娘诧异极了好吧? 寻常的男子,不是都喜欢善良纯洁,小白花儿一样的女孩儿么?她方才还等着这位诚王殿下心上人的幻想破灭,痛心疾首地问问自己“二姑娘你的慈悲心呢?!你怎么能这样想那些可怜的姑娘们!”这样的愚蠢问题,可是怎么就变成了眼前的一幕了呢? 抬眼呆呆地看着这个自己红着脸的皇子,齐善很想问问这剧本是不是拿错了,然而此时的话又叫她怎么接呢?只好无措地立在原地,看着眼前一双眼睛清亮透彻的少年,不知为何,心中便是微微地震动,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若是能与这样的人白头到老,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母亲总说她算计太过,恐日后不易有良缘,可是如今,不就是有这么一个人,哪怕是知道她的本来面目,还是愿意喜欢她么? 阿元本来还想继续当看不明白四皇兄的暗示,,围观一下王爷是如何告白的,却只叫蒋舒云拎住了小耳朵,龇牙咧嘴地被提着走了。 齐善看着那肥仔儿恋恋不舍,频频回头地走了,这才侧头微笑了一下,见那凤鸣看到自己笑了,便也跟着笑了,脸上也有些发烫,微微一福便问道,“不知王爷……” “我喜欢你!”凤鸣想到临来前,母妃告诉她要单刀直入,顿时忍不住大 声地说道,“真的喜欢!”见不仅齐善震惊,连本以为自己这次没戏的阿元都在听到了这个以后奋力转头,用八卦的目光看来,凤鸣为自己的冲动默默流泪,只缩着头小声说道,“喜欢你很久了,只是我害怕你觉得我唐突,因此不敢与你说话。”他抬眼,看着一愣后默默地做出了倾听的姿态的女孩儿,心里只觉得满腔的情意都要涌出来一般,低声道,“我这人,有点儿鲁莽,不如几个哥哥聪明能干,这辈子,只能做个闲散宗室,指着父皇赏的爵位过日子。” “您是亲王。”眼见凤鸣有些失神,齐善竟有些不忍叫他低落,便温声道。 “可是还是配不上你。”凤鸣看见她一脸的关切,只露出了一个笑容,便沉声道,“我能给你的,只有我的一颗真心。”他用手敷上心口,抬头,用认真的声音郑重地说道,“我这一生,愿效法王叔,不纳二色,这辈子,我就对你好。”见齐善看着自己不说话,他强笑道,“我不会说好听的话儿,也不是讨人喜欢的人,可是我对你的心是真的,若是叫我他日变心,天打雷劈……” “莫要诅咒自己。”看着眼前情真的少年,齐善只叹息了一声道,“殿下的话,已是我听到的最好听的话儿了。” 凤鸣呆呆地,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心上人的意思。 “圣人,愿意赐婚么?”英国公府的女孩儿,认定一人,便不会优柔寡断,更不会故作矜持。齐善叫凤鸣震动了自己的心思,此时只一笑,看着已经呆若木鸡的少年,偏头笑道,“若是没有赐婚,家父是不会允的。”不过,这样认真的少年既然敢走到自己的面前,想必赐婚之事,已得了圣人的允诺。 “有有有!”凤鸣的脑子缓了不知多久,此时终于反应过来了,见齐善侧头用帕子掩着自己的嘴笑,心思都飞在天上一般,竟是用力地掐了一把,惊喜道,“这次不是在做梦!”齐善愿意嫁给他,这是他最喜欢的一个梦,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如今竟是美梦成真,凤鸣只想将眼前这个女孩儿抱起来用力地扣在自己的怀里,然而却也知道齐善是为了自己的真心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日后还需用更真的心叫她认同自己,只忍住了心中的欢喜,看着齐善道,“谢谢你!” 齐善看着这样的少年,到底没有觉得后悔。 “有我在一日,我就叫你每天都过得快活。”凤鸣低声道,“以后,等太子即位,咱们把母妃也接出来,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他知道自己不是勾心斗角的料,也没有想过入朝,只想以后清闲自 在,身边有自己的母妃妹妹和媳妇儿,一生平静。 “我既答应了殿下,无论殿下日后如何,都一生相随。”齐善觉得这是自己说过的最叫人脸红的话了,可是见到凤鸣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不安与仰慕,心中一软,还是忍不住安抚他。 “你说的所有的话,我都信!”凤鸣重重点头,之后,便在齐善的面前一脸欢喜地转圈子说道,“一会儿,还要往国公处请见?”见齐善颔首,他高兴极了,只继续说道,“还有父皇处,你放心,赐婚之事,我都会预备得风风光光,我,我叫你做满京城都羡慕的人!”说完了,他抹了一般头上的汗,傻笑了一下,便从怀里摸出了一打田契地契来,嘴里嘀嘀咕咕地塞进了诧异的齐善的手里,说道,“这是母妃给你的。” “给我?”齐善摸着着厚厚的地契等物,往后翻了翻,见皆是各地的良田与红火的铺子,其中几个极有名气,便一惊,郑重地要将这些交换道,“无功不受禄。” “母妃说,若是你答应了,以后就是我媳妇儿了。”凤鸣说到“媳妇儿”,又傻笑了一下,之后用很理直气壮的声音说道,“作为夫君,不是应该把身家都交给媳妇儿保管么?母妃说了,这些本是应该当年我出宫建府的时候就拿出来的,只是我那府里冷清的很,只几个小厮管家,哪里是能托付这些的呢?如今正该给你,都是你与咱,咱……”他想说咱儿子的,只是有这贼心没这贼胆儿,到底不敢说出来。 “那便成亲之后。”齐善见凤鸣的眼睛贼兮兮的,脸上也红透了,只将这些往凤鸣的怀里一塞,顿足走了。 凤鸣未见齐善转身的瞬间,脸上的笑容就掩不住,此时抓着怀里的地契,跟在齐善的身后亦步亦趋地问道,“我说错了什么?你别恼,我给你赔罪。”他给两个妹妹赔罪简直轻车熟路,此时就觉得很是应该给心上人做小伏低,赔笑道,“你不喜欢,那就等成亲之后。那什么,再与我说说话儿吧,只要能见着你,我就快活。”说完,却感觉脚下的袍子叫什么给拖住,一低头,就见不知何时而来的阿元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奸诈的笑容来说道,“阿元陪四皇兄说说话呀。” “你!”眼见齐善捂着脸飞快地羞走了,凤鸣心里恨不能跟去,低头见这肥仔使出了千斤顶来,不敢下手抽这熊孩子,只能哭丧着脸俯身问道,“祖宗,祖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诚王好容易与佳人有了默契,却叫这熊孩子给打断,还有比这更叫人吐血的事情没有?! “小心唐突佳人呀皇兄 。”两辈子完全没有恋爱经验的公主殿下,此时还舔着脸卖弄自己的小常识,与俯身的凤鸣摇头晃脑地说道,“我表姐,脸皮儿可薄!好容易答应你,这已经是极限,你这么死……”见凤鸣瞪她,阿元便含蓄地说道,“这么热情,倒叫我表姐不知如何自处了。”求完亲就托付身家,她怎么遇不着这么好的夫君呢?阿元有些惆怅地看了连连点头的凤鸣一眼,眼珠子轱辘轱辘直转地说道,“有这时间,皇兄还是要与我舅舅说些好听的话,对不对?” “真是太对了。”凤鸣摸了摸阿元的小脑袋,见这肥仔高高地仰着头不可一世,便感激地说道,“皇兄有今日,都是阿元你的功劳!这情分,我记在心里了!日后刀里来火里去,都一句话的事儿!”说完,不舍地看着齐善走了的地方发了一会儿的神,觉得此时搞定泰山泰水更重要些,便一同一阵风一般想着公主府外卷去,刚刚出了公主府,就见旁边的肃王府门外,肃王正下马回家,见了风风火火的凤鸣,便含笑扬声问道,“这是叫阿元撵出来了?” “皇妹温柔,哪里会做这样的事儿,王叔玩笑了。”凤鸣此时看谁都欢喜,便急忙过去给肃王请安。 温柔? 肃王正笑着的脸默默地扭曲了一下,他再亏心,也没有那么厚的面皮,觉得自家那四处放火捣乱的肥仔儿温柔。 不过肃王据顶还是无视了这个诡异的问题,见侄子满面春风,竟是心中一动,含笑问道,“这是有什么喜事儿?”心中却已经猜出了几分缘故。 “侄儿大喜。”凤鸣见着了肃王,便想到前日在英国公府听到的一桩事儿来,觉得自己很用该仿效王叔,便急忙恭敬地说道,“还有一事,想要与王叔求教。” “何事,你说。”肃王将手中的马鞭往一旁小厮的怀中一丢,颇有一番风流写意,此时便只笑道,“王叔何曾会对你隐瞒?” “就是……”凤鸣此时四处看了看四周,便飞快地窜在了风姿不减当年的王叔的耳边,小声问道,“王叔,当年你那切结书怎么写的,给小侄做个参考,别叫我走冤枉路呗?”最后的切结书只要能叫老岳父满意,这喜事儿,不是就成了? 肃王俊美的脸上的笑容,在这熊侄子殷切的目光中,凝固了。 将马鞭抓过来,他突然觉得手里痒痒。 ☆、第58章 黑历史被侄子揭穿什么的,肃王忍不了也不想忍。 拖着倒霉侄子进了肃王府,抽得这小子哭爹喊娘,心里爽了的肃王这才放凤鸣连滚带爬地走了,将马鞭往地上一丢,便往肃王妃处而去。抽了侄子,肃王现在分外神清气爽,因此进了大屋,见肃王妃正拄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很是可爱的模样,不由叫屋里侍候的丫头出去,露出了笑容来只过去坐在妻子的对面含笑问道,“这是在想些什么呢?”肃王妃难得有这样认真的时候,也叫肃王觉得好奇了。 “阿玉阿阙这两个,前儿又去打架,才有人告上门来。”肃王妃便叹气道,“从小儿就打架,连顺王都敢动手,我瞧着这是不是有些霸道了?”凤玉凤阙是肃王最小的两个儿子,从来在宫中都很受看重,后头又有了阿元在宫中得宠,两人在太后的面前也很得意,因此养成了霸王脾性,直叫肃王妃脑仁儿疼。 “这算什么。”肃王却不以为意,只坐过来给肃王妃捏了捏头,凑在她的耳边轻轻一笑,叫媳妇的脸红得发烫,觉得十分满意。 就算,就算没有当年的切结书什么的,他媳妇儿还能嫁给谁呢?肃王殿下的人格魅力早就叫小姑娘芳心暗许了好吧? 觉得侄子在这点上拍马都追不上自己,肃王便一边笑一边说道,“咱们家,显赫太过,都是人尖子还不叫我皇兄吃了?老三老四就不错,你瞧瞧凤鸣,比他三皇兄差了多少的脑子?更叫圣人喜欢不是?”见肃王妃疑惑地转头看他,肃王便笑叹道,“谨慎有谨慎的好处,如这样儿没什么忌惮的,却不是坏事儿。”凤卿凤唐太过精明,有两个傻点儿的中和一下,倒显得肃王府不是那么显眼了。 “我是不懂这些的,只是你这样说,我便心里。”肃王妃依偎在丈夫的怀里,小声道,“你总不会伤着我们娘儿几个。” “我得护着咱们的七姑娘是不是?”肃王亲亲肃王妃的指尖儿,脸上露出了淡淡的温情,戏谑地笑了,见肃王妃红着脸推他,只笑着往一旁一歪道,“我回来时,见着了凤鸣,这小子红光满面,只怕是好事临头。”见肃王妃并不意外,想了想便笑道,“阿元这孩子,也不知是个什么脑袋,只喜欢凑这样的热闹。” “若不是心里有诚王,阿元又不傻,做什么推善姐儿入火坑呢?”肃王妃便笑道。 “你把皇家叫火坑?”肃王脸上表情就古怪了起来,扑到了咯咯直笑的肃王妃的身上,张口就露出了一嘴的牙齿,啃在了求饶的媳妇儿白嫩嫩的脸上 ,也不起身,只压着肃王妃笑道,“这么说,你夫君我,是火坑里的柴火不成?”他眼珠子转了转,便声音低哑了起来,慢慢地凑在了肃王妃纤细的脖子处细密地咬了两下,声音之中带了几分魅惑道,“难道,你就是那火坑上肥嫩嫩的小兔子?” 说完了,便有点儿忍不住了,想要把这小兔子给一口吞掉。 就在肃王就要下嘴,就听见门外传来咔吧一声,本是叫他咬得直笑的肃王妃顿时脸上就变了,一把将身上的夫君推翻在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急忙问道,“是谁?!” 隔了一会儿,竟无人应答,肃王脸上便黑了,好容易消了火儿,自己出了屋子,就见外头远远地立着几个丫头,皆是低着头,统没有往此处看的,心中疑惑,却见门口掉了一个小小的精致的秋香色荷包,一翻开里头还有几块肉干蜜饯,眼角一抽,就想回去抽阿元这个熊孩子,到底忍住了,只回屋与有些不安的肃王妃笑道,“无妨,是阿元那孩子方才走了。”说完,便把荷包放在了肃王妃的面前。 “青天白日的,你就做怪,以后,叫我怎么见闺女呢?”肃王妃见竟是阿元撞见了他们俩的亲热,顿时羞的不行,只去埋怨非要做坏事儿的肃王。 面对媳妇的埋怨,肃王默默地担下了,将肃王妃哄了又哄,才哄得她笑了,自己便往后头去,准备与闺女谈一谈人生理想啥的。 熟不知阿元此时小心肝儿是好一阵地跳,知道这一回是大难临头,只叫宫女出去,自己一边跑的吐舌头一边往床上拱,把自己滚成了一个圆球,躲在厚厚的被卷里,这才放下心来,不再担心一会儿小屁股被抽打,之后,便腹诽两个儿子闺女一大把的家伙,竟然里屋都不进就敢柔情蜜意,也不怕教坏了小朋友。 今日凤鸣一番表白后,齐善初逢大事,哪里还在公主府里坐得住呢?只与阿元道别,便回府告知长辈去了。 阿元有了这样的喜信,心里自然也很欢喜,因此便匆匆地跑回来想着与肃王妃显摆显摆自己的功劳,这一路兴冲冲地,虽然入门的时候听见府里的下人说肃王抽了凤鸣一回,她却并未在意,只盖因叔侄两个好着呢,抽抽打打也不是一次两次,到了肃王妃的院子还不等几个丫头阻拦,便直扑大屋,谁知道会遇上这样的事儿呢? 蔫头耷脑地趴在床上等着父王过来与自己“谈心”,阿元却不知为何,想到了阿容也很纤细白嫩的脖子,心里总觉得痒痒的很,阿元脸上也觉得红了,只抖着小耳朵拼命地念经,想着把 阿容的小脖子给念走,才念了几句,就见一脸黑色的肃王挑帘子进来,对着自己露出了一个很有含义的笑容来。这一次,也不用念经了,阿元默默地抬头,等待肥仔儿被抽打的命运。 等凤卿得了信儿过来救妹妹的时候,肃王连抽两个熊孩子,此时早就心里爽地走了,只留了一只滚在被子里泪流满面的肥仔。 对于这等悲剧,凤卿也很无奈,总不能大喊一声“报仇”,从父亲的身上抽回来吧? 安慰了可怜的妹妹一回,凤卿许下了无数的好处,这才见这小东西哼哼唧唧地扒着自己的衣襟睡着了。这一睡就天昏地暗,总归第二日,当阿元精神抖擞地上了车往城阳伯府去的时候,公主殿下已经原谅了父亲的恼羞成怒,只咧着嘴儿摸着肃王妃新给她绣的小荷包,摸着鼓鼓囊囊的荷包,嗅着淡淡的蜜饯甜香,想着母亲对自己的深情厚谊,怀念当荷包出现后肃王那哀怨的小眼神儿。 心情不错,到了城阳伯府之时,阿元自己就在迎出来的城阳伯夫人眼前自己滚着跳下了车,只唬得城阳伯夫人惊的不行,上前将她抱住,只嗔道,“这若是摔了,谁不心疼呢?” 她的身后,不由自主地伸出了一只手的阿容默默地将手缩了回去,只忍着心里的惊喜,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一时欢喜,叫姨母受惊,是阿元的不是。”阿元笑嘻嘻地拱了拱城阳伯夫人,目光落在了后头阿容的身上,不知怎么就有点儿目光游弋,不过城阳伯夫人的怀里暖呼呼的,阿元也忘了阿容,只一边抱着姨母的胳膊,一边四处看了看,见出来了不少的人,连二房都出来迎自己,便有些不好意思,只从城阳伯夫人怀里出来,与湛家二太太笑道,“本宫本是过来探望姨母,倒叫一家子都不安静,,实在有愧。” “这算什么。”这湛家二太太是个爽利的人,只看了含笑不语的城阳伯夫人一眼,眼角眉梢都带着亲近,只笑着说道,“难道过来见公主一次,能累着我?我也想与公主说笑儿呢。”说完,就推一旁含羞的闺女,与阿元笑道,“阿瑶素日里出去,公主很护着她,我便再次多谢一回,又有什么打紧呢?”说完,想到因阿元之故,自己的闺女也能嫁到尚书府去,与公主做妯娌,看向城阳伯夫人与阿元的目光越发感激。 若不是看在这二位,京里的女孩儿多了,湛家二老爷虽也是在朝中厮混,也是也没有这样的能耐,与尚书府联姻。 “阿瑶姐姐与我亲近,您这样儿出来说,倒显得见外了。”阿元老气横 秋地说完,又对着后头红着脸笑的阿瑶眨了眨眼,便使人从车里捧出了一个镶嵌了美玉的匣子来笑道,“阿瑶姐姐的喜事儿近了,这是我给姐姐的心意,姐姐别嫌弃,只当是咱们的情分。” “这如何使得。”这年头儿,哪里有公主给臣女礼的呢?湛家二太太不是个只知道得意的人,只连声道。见阿元只拿着匣子笑,便求助地去看自己心里无所不能的大嫂,却见城阳伯夫人笑了一阵方与她说道,“既然是公主的心意,何必推了,倒叫公主为难呢?”这才使阿瑶给阿元道谢,取回了匣子,在城阳伯夫人的身边小声道,“若不是看在嫂子的面上,我们哪里有这样的光彩呢?” “这也是她们两个投缘。”城阳伯夫人见阿元穿得单薄些,只急忙领着她回屋去。 湛家二房母女两个感激的不行,况也不算是外人,便一同往屋里去,走了一会子,阿元再看了看,就有些奇怪地问道,“不知阿镜何处?”她口中的阿镜,便是湛家三房的那位眼界很清高的姑娘了,此时见自己来了,这姑娘与湛家三太太都未出来,便有些不快。 对于一个公主上门拜访,出来相见这是该有的礼数,没见二房母女两个就迎出来了么? 阿元对这样的礼数虽然并不在意,可是却也不是软柿子。这明晃晃的就是在说“不就是个公主,咱们不把你放在眼里”的模样,虽不叫阿元憋气,可是却也有些不快。有气憋着素来不是阿元的性格,此时,她越发地觉得三公主眼光不错,挑中了阿瑶做弟媳,而不是那莫名其妙的阿镜,见城阳伯夫人含笑看了她一眼,便有些心虚,缓了脸色只对有些尴尬的湛家二太太笑道,“不过是我随口一问,大伙儿别放在心上。” 虽嘴上这样说,到底记仇了就是。 “阿镜出了些事故,因此不能前来。”湛家二太太迟疑了一下,便含糊地说道。 说起这个,阿元敏锐地见到城阳伯夫人叹息地吐出一口气来。 “今日是好日子,莫说这个,倒叫阿元为我们家担忧。”城阳伯夫人笑着将此事岔开,点着阿元的小鼻子笑道,“小没良心的,有姨母在,你还巴望谁呢?”见阿元很有眼色地嘻嘻哈哈地笑开了,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媳最是心直口快的,便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得到了一双委屈的眼睛,城阳伯夫人不禁哭笑不得。 阿容只慢悠悠地跟在众人的身后,看着阿元扭着小身子与城阳伯夫人撒娇,很是亲近,也觉得欢喜,然而一双清凌凌的凤目落在了后院的一 处,便露出了一丝厉色,见阿瑶听到后头,脸上已经有些白了,心疼这个堂妹,便只温声道,“不必在意旁人的说道。” “大哥。”阿瑶见城阳伯夫人与湛家二太太拉着阿元走的远了,这才眼眶通红地小声道,“是我,抢了阿镜的婚事么?” “胡说什么。”阿容一讪道,“这婚事,是三公主上门提亲,难道我们还能左右公主的意思?”见阿瑶还有些愧疚,便安抚道,“别听三婶儿的胡扯,你也不看看她如今是个什么模样,她的话,你能信?” “只是,”阿瑶张了张嘴,小声道,“我样样不如阿镜,怎么公主就看中了我呢?”三公主替她的夫家礼部尚书府来提亲,张口就说看中了自己,想要结亲,那时候阿瑶只觉得心里欢喜的不行。况这也是喜事儿,家里喜气洋洋,大伯娘只想了想,便一口同意了,好容易三公主走了,她正快活,就见湛家三太太领着泪流满面的阿镜一同撞进来,只说城阳伯夫人不公道,将大好的姻缘从阿镜的手里抢出来给了她,也不管旁人怎么说,就认定了是两个嫂子从中作梗。 想着阿镜的人才模样确实比自己强的多,阿瑶便忍不住有了些想法来。 “这就是个人的缘法,你是咱们家的长女,匹配个尚书府的二子,也是寻常。”阿容开解了妹妹,见她点头,便含笑说道,“当日三公主过来求亲,你也躲在屋里,可曾见公主问候一句阿镜?”见阿瑶摇头,他便温声道,“这就是了。虽你以为自己不如阿镜,可是在人家的眼里,阿镜,”想到另一个堂妹的那清高爱得罪人的模样,阿容便摇头道,“阿镜是不如你讨人喜欢的。” 阿瑶从小就信服这个大堂兄,如今见他这样说,心里便信了几分,红着脸说道,“倒叫大哥为我担心。” “你是我妹妹,便是为你担心,难道我会不可以?”阿容弹了这个爱胡思乱想的妹妹一记,这才笑着说道,“能叫公主看中,这是你的性情入了贵人的眼,别移了性情,也不必多做奉承,维持眼前就好。”如同城阳伯夫人喜湛家二太太开朗活泼,阿容想着,三公主也会喜欢生性似母的阿瑶的,有心叫妹妹以后嫁人能自在点儿,他便笑道,“日后若是有为难的事儿,只看看二婶如何与母亲说,你也那样与公主说。” 想到母亲三旬的人还赖在大伯娘身边,伯娘无奈又爱惜的模样,阿瑶觉得自己悟了。 小脸儿发红地对着好心堂兄用力点了点头,阿瑶便一阵风地向着里头跑去,这风风火火的模样,只叫阿容 无奈至极。 待阿容进了大屋,就见阿瑶已经目光炯炯地看着此时的湛家二太太没有了外头的稳重模样,伏在一侧的小炕桌上偷偷地摸另一侧城阳伯夫人剥下的玫瑰瓜子儿吃,眼见城阳伯夫人见她偷吃却只装没看见,妯娌两个很有默契,阿瑶就默默地记下了,留着以后这点儿小乐趣都用在三公主的面前。 阿元却抓着两个小核桃傻傻地看着湛家二太太变脸,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了看自家姨母,抹了一把脸,这才一脸扭曲地嫉妒道,“姨母都不给我吃。” 正偷吃的湛家二太太叫阿元叫破,讪讪地正了正身子,不敢抬头去看城阳伯夫人的脸色。 “叫阿容陪你,不是更合适?”城阳伯夫人只笑了笑,见阿容已经走上前来坐在了阿元的身边,这才与阿元笑道,“昨儿你在公主府里设宴,听说热闹的很,可有什么趣事?” 自然是有的,只是凤鸣求亲这样的事儿,还有湛家二房在,阿元也不能说,只捡了些有趣的事儿,又夸张地描绘了一下当时府中的美景儿,这才得意地缩回头,只见阿容垂着眼睛认真地给自己扒小核桃,一双白皙纤长的手指看的她眼晕,偷眼看了看这少年雪白的脖子,阿元不自在地扭了扭自己的身子,不知为何,便急忙从盘子上掂了一点点心送到阿容的嘴边说道,“阿容哥哥辛苦了,吃点儿点心吧。”见着自己的小手儿上还有点儿不大干净,便有心缩回手,到底在阿容看过来的时候停住了。 阿容见阿元鼓着脸有点儿不安地看着她,见她小手要缩不缩的模样,只笑了笑,也不嫌弃,低头将阿元手上的点心吃了。 他一低头,雪白的脖子离阿元更近,只叫阿元眼睛都直了,急忙回过头来默默地念叨了几遍美人是祸水,这才偷偷地往衣裳上蹭了几下手,自己努力地吃小核桃。 此处正欢欢喜喜地说话儿,却见湛家三房的院子里,一对儿母女正对着流泪,彼此无言。 一旁有个丫头看着外头的动静,又见里头两位主子都没有反应,只急的跺脚,再也忍不住便进来劝道,“荣寿公主上门拜访,太太与姑娘方才不去迎接也就是了,如今连个面都不露,这可不是在小看公主么?”荣寿公主虽只是宗室女,可架不住来头大,惹了她一个,后头得罪的那不是一家两家。见湛家三太太只冷笑不语,这丫头是忠心为主的,只叹气道,“舅老爷如今的光景,正是落魄的时候。您若是还这样儿,家里真没活路了!” “莫非就为了这个,就叫我巴 巴地去给一个奶娃娃低头?!”湛家三太太是个很好看的女人,此时梨花带雨,更有风姿,只伏在桌上流泪道,“大嫂那样的人,做丫头长大的,惯会奉承,如今对着一个孩童都巴结。我却做不出来!凭什么,凭什么叫我受这样受难堪呢?”又骂这丫头道,“你娘当年是我的陪嫁,我还想着你也有你娘一样的风骨,没想到叫湛家调理了几年,竟市侩成了这样!” “奴婢一心为太太,何曾说过假话?”这丫头叫主子骂得狗血淋头,也觉得心灰,此时便哭道,“奴婢劝太太,别再与夫人生分了,前头里老爷就为了这不肯回来歇,如今,如今太太是要真正生分么?” “你当我稀罕么!”湛家三太太想到丈夫这些年的冷淡,如今还见死不救,顿时便忍不住了,拍着桌子怒声道,“我好好儿的诗书人家的姑娘,嫁给他一个兵家子,还不够委屈的?为了婆婆哥哥嫂子,就来与我争吵,连女儿都不顾了,这是为人夫为人父的道理?他湛家从前也不过是在外头种地的,泥腿子出身,字都认不全,竟然还敢看不起人,如今不来,正好清净!” “母亲说得对。”一旁的阿镜便含泪道,“父亲忒狠心了些,昨儿母亲才说要接表姐进来,多大点儿事儿,父亲竟不肯,这样无情无义,只叫人心寒。” 听了这话,那丫头竟连眼泪都忘了流了,只呆呆地说道,“舅老爷家的姑娘,叫咱们府里养着,这也不是规矩呀。”怪不得三老爷又与太太吵了架,摔门而走,若是知道她主子说的是这个,她跪着求也不能叫主子把这话说出口,此时这丫头心里也知道不好,顾不得别的,只低声求道,“太太,如今咱们家败落了,何必要与老爷也生出嫌隙呢?姑娘要嫁人,少爷要娶亲,哪样不是大事?老爷对您也有情分,您服个软,将这事儿揭过去,咱们也……” “服软?”湛家三太太便冷笑道,“谁做初一,我就做十五!他这样对我,来日,我也都还他!情分……”她满含怨恨地说道,“他既厌了我,便去寻愿意给他服软的新人去,凭什么叫我低声下气呢?” ☆、第59章 阿元此时正与城阳伯夫人说得热闹。 三公主求娶阿瑶,就是为联姻而来,既然已经示好,自然会做的越发看重。隔三差五就送些东西,名贵的如同簪子首饰,寻常的如外地进上的新鲜果子,只要能想到的,就有阿瑶一份儿,给足了面子。既如此,城阳伯夫人自然感怀在心,也不落礼数地回敬了尚书府与公主府许多的东西,两家还未结亲,却已经很是亲密。三公主的愿望达成,湛家也很满意,连三公主的夫家礼部尚书府都欢喜,竟是皆大欢喜的模样。 又听说阿瑶未来的那位夫君,如今昼夜苦读,誓要今年考出个功名来给自己与妻子提气,湛家就更满意了。 谁不喜欢上进的人呢? 一屋子正笑得开怀,阿元还满意地指挥阿容给自己喂点儿茶水喝,就见外头一个丫头挑帘子进来,给众人行礼后,便走到城阳伯夫人的身边低声道,“太太,三老爷与三太太闹起来了,三太太吵吵着要上吊,满府里都担心,奴婢想着,是不是……” “这次又怎么了?”城阳伯夫人还未开口,一旁正抓着嫂子撒娇的湛家二太太一双眼睛腾地就立起来了,只冷笑道,“三天两头吵吵个没完!每次都叫嫂子去,难道嫂子活该给他们理这些破烂事儿?!”说完,便抱着城阳伯夫人的胳膊说道,“嫂子别去!那人眼睛长在头顶上,惯看不上咱们的,何必去碰这晦气。”又骂湛三道,“连媳妇儿都管不住,叫公公与母亲气得在南边儿不愿意回来,还叫嫂子吃委屈,如今闹一闹,竟是活该!” “你这炮仗脾性,竟是不改。”城阳伯夫人无奈地摸摸她的脸,见这弟妹一脸委屈,便温声安抚道,“这是三弟夫妻自己的事儿,你放心,我不去。” “嫂子每次都这么说。”湛家二太太便埋怨道,“若是我,休了这个败家的妇人,再娶个好的进来,才叫如意呢。” “儿女这么大了,说这个伤情分。”城阳伯夫人也觉得疲惫,低声叹道,“非是为了弟妹,而是我只心疼三弟,我本想着吃些委屈不疼不痒,只叫你三弟的日子过得松快点儿也就完了,竟没有想到竟有人得寸进尺,不知分寸!”说到此,城阳伯夫人姣好的脸上便生出了厉色来,冷冷地说道,“这几年,我也看明白了,三弟妹这么爱闹腾,竟是不愿意过太平日子,既如此,我何必再给她脸面呢?” “她连三弟都不当一回事儿呢。”见城阳伯夫人面上严厉了起来,湛家二太太只觉得快意,急忙添柴,见城阳伯夫人看过来,她 便飞快地告状道,“从前我瞧着嫂子爱惜她,不敢说,如今也不瞒着嫂子。她,她还称三弟是兵家子。”说完,见着城阳伯夫人目中陡然闪过的阴郁,便有些害怕了,只小声说道,“我说错了话儿,叫嫂子生气,是我的不是。” 阿元也在一旁听得皱眉。 本朝文官清贵,大多看不起不学无术,泥腿子出身,只仗着一把子蛮力挣些军功便敢与他们并肩的武将。这兵家子,就是在朝中文武相争时出现的骂人话了,湛家三太太竟然这样辱骂自己的夫君,叫阿元听着也觉得有些不欢喜。 “兵家子,兵家子!”城阳伯夫人却已经气得笑起来,冷冷地说道,“既然如此,便叫她知道知道,嫁入了府里,她也做了这么多年的兵家子!”说完,霍然起身,对着那屏息静气的丫头道,“都过去看看!我还不信了,在自己家里,我还训斥不了一个无德的妇人!”见湛家二太太有些羞愧自己多舌地过来扶她,便温声道,“能告诉我这个,是你对家里的一片真心,不然,闹腾成这样,你三弟还受委屈,咱们家,岂不是娶了一个祖宗回来?” “若是三弟夫妻生出嫌隙来,我……”湛家二太太便羞愧道,“我还有什么脸再对着三弟呢?” “便是生出嫌隙,也是她自己作出来,与咱们都无关。”城阳伯夫人便冷冷地说道。 “我陪着姨母一块儿。”城阳伯夫人素来温柔,阿元还未见过她发火,此时很怕姨母吃亏,便自告奋勇地说道。 城阳伯夫人却犹豫了起来,顿了顿,便摇头道,“这样不堪入目,污了阿元的眼。”见阿元失望低头,便只对阿容说道,“看住你妹妹,不许叫她为了这些烦心。”说完,这才一路与湛家二太太走了。 眼见她走了,阿元便抬头,用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年,却见阿容摇头说道,“母亲是对的,你别去。”见阿元扭来扭去地频频往外头看,他只伸手将这小东西拉过来,抱着她肉肉的小身子含笑道,“阿元只需要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就是。”这小东西生来就是为了无忧无虑的,叫她见着这府里的一切,搅了心里的快活,阿容也觉得不忍。 “非也非也。”阿元却摇头说道,“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前些时候理国公家的大戏,我从头看到尾呢。”见阿容看着她不动弹,便抓着阿容得手讨好地说道,“你放心,我厉害着呢,才不会叫这些人给移了性情。况且,况且叫姨母孤军奋战的,我心里头舍不得呀。”一边说一边拱进阿容的怀里,一边吃这美 人儿的豆腐,一边求道,“带我去呀,带我去呀,我乖乖的,要不,你陪着我?” 见阿容还是摇头,便威胁道,“皇伯父都说叫我见见这样的世间百态呢,难道你要抗旨不遵?” 见这龇牙咧嘴的肥仔儿连抗旨都说出来了,阿容忍不住噗嗤一笑,摇着头笑道,“只是你烦了,便告诉我,我带你回来?” “我可听话。”阿元就拍着自己的小胸脯保证了一下自己是良民,这才叫阿容带着往三房处去。 这一路,城阳伯府里的大致就叫阿元看得分明。 这是一间五进的宅子,饶是阿元也觉得真是不小,见阿元到处看,阿容便耐心地说道,“当年父亲立了军功,有了爵位,因此圣人便赐了这宅子下来。” “皇伯父真大方。”阿元正往三房处走,就见过了垂花的拱门,就有极开阔的园子,远远地还有很大的院子有人进进出出,想到那该是三房之处,便小声道,“伯爷与姨母,对这母女可真好。”这么大的院子,还有这么多的下人,简直就是在白白养活这些人,想到就是这样,城阳伯夫人还落不下一个好儿来,阿元便恨恨地说道,“吃着姨母用着姨母,还这样对姨母,简直就是白眼狼!” 阿容见她真心为母亲生气,目中便闪过了一丝温和来。 想了想,他想着叫阿元多知道些自己的事儿,便温声道,“两位叔父,是母亲带着长大的,因此母亲一直很关照叔父。”况城阳伯夫人不是个小气的人,只要叔父们能过得好,她并不在意一点的财物或是屋子。 阿元撇嘴,却不说什么,只是迈着小短腿儿走到了院子门口,就听见里头有嚎啕大哭的声音,另有女子的呵斥声,听出了那是湛家二太太,阿元只躲进去,就见中庭的院子里,一名美貌的妇人跌坐在地上,一旁阿镜也跪坐在她的身边,两个人一起哭得什么似的,城阳伯夫人一脸沉默地立在不远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更远处,还有一个哪怕这美妇哭出血,却还是一脸漠然的男子,牵着一个惊慌的美人儿一句话都不说。 哪怕此时,这院子里只有那美妇凄厉的哭声,可是阿元还是看明白了。 “湛三,湛三!”见众人静默,竟无人与她做主,湛三太太再也哭不下去,只流着泪就要扑到那男子的身上,一双眼睛赤红,全是怨恨,尖叫道,“你当年,是怎么答应我爹娘的?”见这男子脸上微动,她只尖利地笑起来,厉声道,“‘湛家虽出身微末,可是却也知礼仪懂规矩!这一 生只纳一妻,倾力护之!’,这,不是你们湛家说的么?!如今,如今食言而肥,你们一家子都该天打雷劈!” “够了!”城阳伯夫人只想着教训教训这个不懂事的弟妹,却没有想到湛三竟然还带回来个女子,此时也有些无措,然而听见湛三太太竟然说出这话,顿时呵斥道,“难道你儿子闺女不是湛家人?有这样诅咒夫家的没有?!”见那女子满脸怨恨地看着她,她便冷冷地说道,“莫非落到如今,不是你自作自受?我只问你,兵家子,是不是你说的?”见湛三太太一脸慌乱,她便沉声道,“纳妾,是三弟的不是!可是你不愿服侍三弟,难道叫他有个妻子只当没有?!” 湛三太太没有想到,私下的抱怨竟然会叫人知道,惊慌的不行,她也知道这么说是犯了忌讳,反而想到不给自己做脸的丈夫,她便厉声道,“不管如何,纳妾,我决不允许!” “那就和离吧。”城阳伯夫人,慢慢地说道。 “嫂子。”城阳伯夫人这话一出,院子里的几个人都愣住了。 湛三动了动嘴,见城阳伯夫人看过来,目光温煦,眼里一热,只低声道,“全凭大嫂做主。” “和离……”湛三太太几乎不敢相信,口中喃喃了许久,突然尖声道,“湛家凭什么休我!”她拉着一旁惊得只知道哭的阿镜叫道,“我给你们湛家生儿育女,没有一丝过犯,如今你要休我?”见城阳伯夫人只冷冷地看她,湛三太太便尖叫着说道,“为了一个妖精,要休掉正妻!还是你看着我家倒了,就以为能压服我?!”她大哭道,“什么和离,就算是死了,我也绝不出湛家!” “既如此,以后就给我好好儿服侍三弟!”城阳伯夫人厉声道,“你给我记住了!我宁愿要三弟和离,娶一个愿意好好过日子的媳妇儿,也不叫他看着你的脸色过日子!” “你说了这么多,为何不说你们湛家无情无义?!”湛三太太只伏在地上叫道,“你欺负我也就算了,阿镜的婚事,叫你给了阿瑶,我也忍了。我娘家哥哥那样儿被关着,你们作为姻亲竟袖手旁观,眼看着我哥哥遭难,也就那么回事儿,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是眼前呢?连侄女儿都不叫我见,还带着个妖精来臊我,湛家这一出出的,简直要逼死人!还要我好好服侍他?” “母亲。”阿镜也抬头,看着无动于衷的湛三含泪道,“父亲这样对待母亲,真是叫人心寒。” “呸!”湛三太太只抬头唾道,“你也只配,叫这样下贱的歌妓服 侍你!” “既然你一定要掰扯明白,我今日,也好好儿地与你说道说道。”城阳伯夫人冷淡地说道,“不说从前,你目下无尘,我敬你是官门千金,不愿委屈了你。就说眼前,尚书府的婚事,从来都不是湛家做主。你以为如三公主那般的人物,我寻常说道两句,便能叫公主改变心意?”见湛三太太微微一怔,她便讥讽地说道,“你该回去问问你的宝贝闺女,在公主府里,是怎么回话。若不是那日皆是相熟人家的姑娘,只怕就要结仇!” “这个我也听过。”湛三淡淡地在妻子不敢置信的目光里说道,“之前,礼部尚书便与我透过口风,我也觉得还是阿瑶合适,因此回了话儿。” “觉得阿瑶合适?”湛三太太简直不能相信!厉声道,“礼部尚书是清流出身,阿镜才合适!阿瑶是什么?作诗画画都不会,只知道没心没肺说笑!连点儿礼仪都不懂,你是阿镜的亲生父亲,你竟然把这样的婚事推给侄女儿!”她拉着阿镜叫他看,尖声道,“你看看你的女儿!你看看她!这样的人才,你为了个侄女儿把她踩进泥里!湛三,你还有没有心!”说完,就与阿镜哭成一团。 湛二太太叫这弟妹暴风骤雨地骂了一回,这才反应过来,反唇相讥道,“人家看不上你这假清高的才女,难道还怨我闺女讨人喜欢挡了你的路?”她只冷笑道,“若是如此,天底下比你闺女可爱的多的去了,且有的埋怨呢!”湛三太太若是骂她,看在小叔子的面上忍忍也就过去,可是千不该万不该来骂她闺女,谁家的女孩儿不是宝贝?凭什么要受旁人的指责呢? “你竟不问,我为何推了尚书府的婚事。”妻子一味的指责叫湛三也觉得累了,此时便低声道,“阿镜的性情,嫁到公主面前,你以为有好果子吃?咱们家,咱们家再显赫,难道比得了皇室?”他浑身发抖,低声道,“我早就想好,也求了恩师帮我相看,给阿镜寻个出息的进士,出身不必很好,只要有心,愿意好生招抚我的女儿,就凭这,不管多少的银子我都愿意给阿镜做嫁妆,叫她以后衣食无忧。” 况有城阳伯府一日,便是阿镜的倚靠,女婿家不如湛家的家事,自然不敢欺负这个目下无尘的女儿,到时再有湛家的提携,叫女婿做个官,挣来诰命,不比在尚书府里强? 他一颗心为了孩子,如今阿镜竟也觉得是自己阻了她的大好姻缘。 没法儿与女儿计较这些,湛三便忍了忍,只沉声道,“我的儿女,我自然会好好看护,绝对不会叫他们有一点儿的闪失 。至于你……”他慢慢地说道,“你哥哥敢做这样的大事,罪上天听,如今留了一条命,你还真以为是圣人仁慈?”见湛三太太抬头,他便笑了笑,露出了愧疚来说道,“是大哥往圣人面前请罪,才有了你哥哥的一线生机。” “你,你没有说过。”湛三太太此时才知道竟然还有这样的秘闻,竟呆住了,讷讷地说道。 “都是一家人,大哥也懒得说这些。”湛三手死死地握紧,嗤笑了一声道,“你要接你侄女儿进来,难道你不知道,你也是借住在这伯府里头?”他抬头,呆呆地看着一旁不说话的城阳伯夫人,眼眶发红,只强笑道,“从小儿,一碗馄饨大哥只吃一口汤,”见城阳伯夫人眼泪落下来,他只用手抹了一把脸,低声道,“为了有好日子,大哥从军去拼命,我家里穷,还是大嫂叫老师教我与二哥读书写字,平日得闲出来,还要帮着母亲张罗家里的事儿。” “何必说这些。”城阳伯夫人便低声道。 “从小儿大哥饿着我吃着,长大了家里富贵了,娶了媳妇一起吃着大哥大嫂的,还叫大嫂受委屈。”湛三强笑道,“我们都占着府里的,如今,这人竟然还有脸把娘家外甥女儿也带来一起吃。” “说到底,说到底,”湛三太太本有些坐立不安,然而听到最后,不知触到了她心里的什么,竟尖叫道,“说到底,还是为了你大嫂!”见湛三脸上狰狞看来,她只尖声笑道道,“湛三!你口口声声大嫂大嫂,为了她,你连妻子儿女你全都不顾……” “掌嘴!”却见此时,突然自角落里,闪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来,却是一脸怒色的阿元出声,整个人气得浑身发抖,只叫外头突然冲进来的两个宫女,指着湛三太太咬着牙说道,“给我撕了这张敢胡说八道的嘴!”若是之前,她也不过是看热闹罢了,城阳伯夫人其实并未吃亏,况她眼见那湛三有决绝之意,本在幸灾乐祸,却听见这么一句,简直觉得龌龊到了极点,忍不住跨出,她只对着那惊住了的湛三冷笑道,“湛大人这样的妻子,在家里都敢风言风语,本宫瞧着,若是出去,只怕什么都要啰啰出来!” 这女人若是敢在外头说这么一句,城阳伯夫人的名声就完了! “太太病了,收拾出一个院子,好好儿地养着。”城阳伯夫人也知道厉害,没有想到这弟妹竟是个蠢货。这样的名声传出去,别说她风声不好,就是阿镜,难道还能嫁出去?眯了眯眼,她只对着张口欲言的湛三摇手说道,“此事,你别沾!”她叹气道,“你还有儿子闺 女呢,父亲圈了母亲,以后你们父子还能相处?恶人,还是我来做。” “嫂子啊。”湛家二太太拉着她的手,见她含笑不语,这位也是个厉害的人,竟咬了咬牙,也转头来吩咐,“使人往我屋里去,把那两个会武艺的婆子叫来,就说弟妹身子不好,恐叫人冲撞,谁都不许见!” “你也只管嚷嚷。”阿元便对着那怨恨地看着两个伯娘的阿镜说道,“我伯娘若是名声坏了一点儿,别管是谁干的,本宫就算在你的头上!”眼见那阿镜恨不能吃了自己,她便冷冷地说道,“我若是你,就放明白了!不然,你信不信只要我荣寿的一句话,你就在京里过不下去?!还有你的几位舅舅家的表姐,”见阿镜一脸的鱼死网破,阿元也做出了一副坏人的模样,很反派地说道,“她们,你也得顾一顾是不是?” “你竟然拿她们来要挟我们!”湛三太太刚提起一口气,就听到了这个,恨不能再晕过去算了。 “就要看你们识不识相。”阿元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漫不经心地说道,“从前我姨母,何等退让,倒叫你们猖狂起来,也不看看,这是城阳伯府!你们在别人家欺负人家的主母,换个人,早叫你们滚蛋了!” 一旁的湛三听着阿元指桑骂槐,不由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苦笑。 城阳伯夫人只护住阿元,对着湛三太太冷淡地说道,“从此以后,弟妹就静养,什么时候愿意好好过日子了,什么时候出来。别想着先出来骗我,”她冷笑道,“但凡以后你在家里再生事,”她探身道,“你哥哥一家,就不知是个什么下场了。” 湛三太太素来见她慈眉善目,没想到这厉害起来,竟似乎能吃人,心中不知为何竟生出畏惧来,只抱着不知所措的阿镜浑身发抖。 见了她这模样,城阳伯夫人却只是叹息了一声,叫人抬着挣扎的湛三太太走了,自己便只用不赞同的目光与湛三说道,“怎地竟然还带回来一个来?如此,难怪你媳妇发疯。”虽然媳妇不好,可是纳妾却有些过了。 “说不纳妾,不管她好不好,我就一定不纳妾。”湛三面对城阳伯夫人,却露出了柔软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那女子,低声道,“我就是寻个人来刺刺她的心,叫她有个忌惮的人,能老实点儿。”见城阳伯夫人一怔,他便只命那女孩儿退下去,这才低声道,“她求我给她赎了身,我叫她给我演场戏,之后两清,谁知道竟闹大发了。”见城阳伯夫人恨不能抽他的模样,湛三便笑嘻嘻地说道,“大嫂放心,这丫头留 了把柄在我手里,绝对不敢往外说半个字。” “这等行事,颇不光明磊落,不可再用。”在湛三连连讨饶的声音里,城阳伯夫人郑重地说完,这才低声道,“到底是你的原配,又有儿女牵绊,我只望她今后明白事理,与你清净度日,不然,却也只能休了。”她顿了顿,便沉声道,“至于阿镜,明儿到我的面前,也要她明白明白道理了!” “全凭大嫂。”湛三感激地施了一礼。 见此,阿元默默地抹了头上的汗,心说虽然这一次撕破了脸,不过日后大家清净,还是很好的。 她不听话的事儿,是不是能抹过了? ☆、第60章 阿元不听话自己跑来,城阳伯夫人停下手就要来收拾她。这肥仔儿也知道厉害,没想到这姨母彪悍起来也很吓人,哪里敢触她的霉头,只将倒霉的阿容往城阳伯夫人面前一丢,自己一路滚着就跳上了车冲出了城阳伯府,逃命似的回了家中。 又在家中厮混了几日,阿元就听英国公府的表姐们传出话来,英国公正在用神探一般的眼睛考察着妄图叼走他宝贝闺女的凤鸣狼崽子,从前阿元二哥凤唐吃过的苦头,再一次在凤鸣的身上重演,叫诚王殿下每天疲于奔命,如此这般考验了几日,见凤鸣没有一点儿的埋怨,英国公满意了,虽然他的身后,还有一只二老太爷跳着脚儿地叫嚣好好使唤一下这狼崽子,不过英国公只当没听见,含蓄地点了头。 凤鸣得了老岳父的首肯,幸福得不行,跟着脚地往宫里去请旨,很担心有个夜长梦多。 为了叫圣人开心,这有个媳妇儿就没有妹妹的家伙,还得了肃王的使唤,顺手拎着与自家大哥依依惜别的肥仔儿一同进了宫,一路叫阿元挠了一脸的血凛子,凤鸣还是傻乐地到了圣人的宫外,正要进去,就见圣人身边的近侍正出来,急忙过去问道,“父皇如今可能接见我与皇妹?” “顺王殿下在。”诚王顺王不睦,京里都知道,这近侍见诚王的脸色微微变了,也觉得晦气,之后,便急忙说道,“两位殿下稍后,奴婢先去通传,没准儿圣人还能愿意先见两位殿下。”圣人说起谁才会笑容满面,平日里宠爱的是谁,这近侍自然是知道的,见凤鸣与阿元点头,他便又小声说道,“似乎顺王殿下是来请求赐婚的,也不知是哪家的千金有这荣耀。”简直前世不修,才会这辈子进门就当娘! “三皇兄想娶正妃?”凤鸣与阿元对视了一眼,便不以为意地说道,“看起来徐家这一回要开心了。”他还以为凤桐是想要娶徐家的女孩儿呢。 这近侍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什么,只往里头传话,果然,听了凤鸣与阿元过来,圣人便很是欢喜,只命一旁脸色有些难看的凤桐去一旁,见门口一闪,一只肥仔儿滚了进来,敏捷地就爬到了他的腿上端正地坐好,张着小爪子就去抓他桌上的点心,不由笑着说道,“才进来,不与皇伯父说些话,先吃起来,这是什么道理?”却还是叫一旁赔笑的内监端着茶侯在一旁,随时帮助有可能噎着的小肥仔儿。 阿元埋头苦吃,充耳不闻,过了好一会儿,在打着嗝儿指着下头巴巴看来的凤鸣说道,“四皇兄急得慌,连饭都不等阿元吃完,饿了。”说完,就 不怀好意地笑了。 圣人也看见下头蠢儿子的火上房的模样儿了,此时也是一笑,知道这儿子心里急,却坏心地不去理他,只低头逗阿元说话,两个人在上头开心,下头的两位王爷,就都不怎么开心了。 凤桐不知道老四为什么进宫,可是他进宫,是想求着圣人赐婚,娶英国公家二姑娘的,才想开口,就见两个家伙给拦住了,又有些嫉妒地看着上头圣人细声细气地问那个肥仔儿点心好不好吃,竟是连他都未见过的温柔,一时间便嫉妒万分,只忍了忍,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来,与圣人笑道,“皇妹倒是与父皇没有隔阂,见着父皇竟都不用请安。” 圣人一顿,知道这儿子是在挑唆他觉得阿元无礼,心里见这儿子连个与自己没有妨碍的孩子都容不下,已经存了失望,便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之后,摸着阿元的小脑袋说道,“虽是天家,却也是一家子的寻常亲情,多了计较,岂不是不美?”见凤桐讪笑低头,便只问此时对凤桐怒目而视的凤鸣道,“你来给朕请安,可是有事?”想到之前肃王绘声绘色地给他讲怎么抽这个蠢儿子的,圣人便忍不住用复杂的目光看他。 凤鸣现在恨不能一拳揍飞这个爱告状的老三,听见圣人问话,这才有些茫然地抬头,见上头一大一小都用一模一样鄙夷的目光看过来,顿时觉得受伤了,只叫道,“做什么这么看我?” “这是你与你父皇说话的态度?!”圣人捶桌怒道。 “叉出去,叉出去!”肥仔儿挥舞着点心嗷嗷直叫。 “不不不!”凤鸣抱怨完了,就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急忙赔笑拱手道,“父皇息怒,皇妹……”真想抽这肥仔儿,凤鸣默默地扭曲了一下,便讨好道,“皇兄前儿得了两匹小马,纯白的,一根杂色都没有,送给皇妹好不好?”见圣人与阿元都满意地看着自己,这才咳了一声,一脸郑重地轰然跪在了圣人的面前,磕了一个头,这才朗声说道,“儿臣,恳请父皇赐婚!” 见他一脸的喜色,圣人就知道这亲事算是成了。心里感慨与英国公竟还有这样的缘分,圣人也懒得再拖延,只含笑道,“既如此,三日后,便给你赐婚。” “儿子查过,明日就是良辰吉日。”凤鸣遇上亲事,绝对是不要脸的,此时厚着脸皮就笑嘻嘻地说道,“我知道父皇疼我,就再疼一下,明儿就赐婚吧。”三日那么久,诚王殿下受不了哇。 对上了儿子恳求的目光,圣人便一笑,摸着怀里的小肥仔喃喃道,“莫非如今 ,都是闺女更尊贵些?阿元放心,日后,绝对不会叫人这么简单就把你娶走。” “容易得到的不珍惜,西天取经八十一难呢,作为皇伯父喜欢的公主,怎么也不能差呀。”阿元一点儿都不害羞,美滋滋地说道。 凤鸣飞快地低头,生怕自己脸上惊呆的表情叫这记仇的皇妹见着。 “说得对!”圣人叫侄女儿这么配合给娱乐了,全然没想到日后驸马想要上吊的心情,只拍着阿元的小肉,叫凤鸣立在一旁,别跪在他面前碍眼,这才脸上笑意微缓的凤桐问道,“你来,又是为了什么?” 这样不公平的待遇,叫凤桐恨得不行,却还是强笑道,“可巧儿,儿臣也与四皇弟一般,来请父皇……” “若是赐婚,便不必再说。”圣人便淡淡地说道,“你的婚事,朕早有章程。”见凤桐好奇地看着自己,他心里一叹。 若这样的人是他的兄弟,早几百年就叫他送地底下与先帝喝茶了。可是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不是谋逆什么的,他是真舍不得狠下心宰了他,又担心日后自己驾崩,他会做出什么不容于新君之事,只能此时便打掉他的野心,抱着暖呼呼的阿元的手紧了紧,圣人方才慢慢地说道,“既然你也怎么急,明日是良辰吉日,朕便给你与老四赐婚,也叫你们俩的王府赶紧有主事的王妃。” 虽然凤桐觉得自己似乎搭了老四的顺风车有些不快,然而圣人既这样说,他便心中一动,抬头问道,“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到时你就知道。”圣人见凤桐先前想求自己赐婚,便知道他只怕看中了谁,只是这儿子素来是个眼界高的,看中的必然是高门贵女,他却不想从他的嘴里听到这些,只堵住了凤桐的嘴,之后,便冷淡地说道,“听说你的府里,是侧妃在管家?”见凤桐目光一闪低声应了,圣人便不耐烦地说道,“朕没空瞧着你们的后院儿,可是只得一句,”他顿了顿,便冷冷地说道,“正妃,是朕赐给你们的!别叫朕知道,你们在外头打了朕的脸!” 两个皇子同时一抖,皆应下了,圣人这才满意,又低头与阿元笑道,“待你三皇兄与四皇兄大婚,就是你哥哥的亲事,高不高兴?” “快点儿叫皇兄大婚呀!”阿元表达了一下自己急切的想法,又笑眯眯地贴在圣人的耳边边儿上说道,“多谢皇伯父给我表姐做主。”怎么才能不打圣人的脸呢?善待圣人所赐正妃呗,这种圣人出头的意思,可比切结书什么的有用多了。 “回去多谢 你皇伯娘。”若不是皇后提了一句,圣人才不会管这些。 两个皇子低头看地,耳朵却扑棱着,凤鸣见过两人更亲密的时候,不以为然,然而凤桐隐约地听到一句“皇伯娘”,不知为何,竟是心中一紧。 他的婚事,竟有皇后插手,只怕不妙。 然而到底圣人威压,凤桐又不似老四这样不要脸连个奶娃娃都去奉承,便不敢开口相问,只觉心中忐忑。 圣人玩笑了一会儿,作为皇帝,自然不能闲着,只叫凤鸣领着阿元去太后宫中,这才叫孩子们出去,自己看折子。 三人晃晃悠悠地出了圣人处,凤桐回头,见阿元正瞪着一双滚圆的眼睛,显然是在对凤鸣威胁什么,有些不耐,却还是做出了善意的模样来问道,“你们两个,怎么每天都有许多话说?” “感情好,自然话很多。话不投机半句多,三皇兄懂的。”阿元小脑袋一偏,很客气地笑着回道。 见她竟这样猖狂,凤桐脸色一青,也懒得摆出什么兄妹情深了,恶狠狠地摔了袖子就走。 见他走远,阿元这才唾道,“竟在咱们面前摆谱!” “若不是母后母妃叫我不要与他相争,叫他知道知道我拳头的厉害!”还不知道媳妇儿被觊觎了一把的凤鸣便挥了挥自己的拳头,见阿元同仇敌忾,便很是开心。又见远处,得了信儿的五公主正一脸急切地过来,便捅了捅摸着肥下巴不知在想什么坏水儿的肥仔道,“五皇妹过来接你了,你自己回吧。”见阿元扭头看他,凤鸣便有些脸红地小声道,“赐婚这样的好事儿,正该与母妃先说说。” “母妃在皇祖母处,四皇兄一起。”五公主已经过来,只拉着笑道,“若是此时去,咱们还能看场好戏。” “什么好戏?”阿元吃饱了没事儿干,便好奇地问道。 “八皇妹跪在皇祖母处,给徐嫔请罪呢。”五公主便小声说道,“父皇禁了徐嫔的足,却没有禁她。如今都跪了一上午了,皇祖母恼她拿自己的身子骨儿威胁她,也生气起来,如今不肯见她,正闹得厉害。”说完,又迟疑道,“方才是三皇兄?”听阿元将圣人处的事儿说了,便只咬牙冷笑道,“好个无情无义的人!徐嫔是他姨母,五皇妹是他妹妹,素日都待他不薄,如今正是紧要的时候,他竟不闻不问,只知道赐婚?” “自古雪中送炭都弥足珍贵。”阿元虽这样感概,却也没想当徐嫔的炭。 众人说了这一回也就完 了,只往太后宫中飞快而去,刚刚到了门口,见几个宫女迎出来,阿元就听到八公主凄厉的哭声,想到她到底是个孩子,便凝目看去,就见八公主小小的一团竟哭得泪人一般,一旁有个有些陌生的宫妃模样的女子在一脸担忧地要扶她,却叫她狠狠地推搡到一旁,眼见那宫妃手上见了血,八公主还在指着她叫道,“不要你假好心!”说完,便只尖叫道,“皇祖母!我母妃这么多年,养育我与三皇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为了一点子的事儿夺了母妃的荣光,我不服,不服!” 一偏头,见始作俑者阿元出现在自己面前,顿时眼睛红了要扑上来,“都是因为你!” “小八,别!”那后头的宫妃一脸惊慌地拉着她,只低声道,“随姨母回去。”到底顾不上自己流血的手。 “那是慧嫔?”见那宫妃与八公主以姨母自称,阿元直觉地想到了凤桐的生母,素日里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此时便好奇地看过去,就见那宫妃衣着简单干净,脸上有些怯懦模样,然而举止柔和,也不凌厉,此时只动了动,将八公主藏在自己的身后不叫三人的目光落在八公主的身上,又轻声道,“咱们回去,等明儿,我求你三皇兄过来给你母妃求情。”她对着自己的儿子,竟用了一个“求”字。 阿元看了看这两个人,心里莫名地难过,便一言不发地进了太后的宫里。 此时的太后,果然是一脸怒色,只在宫中怒声道,“这是在逼迫哀家?若是不放徐嫔出来,这是要死在哀家的面前?!” “这孩子也是爱母心切,难免举止不当。”皇后不喜欢徐嫔,可是看着八公主那样小的孩子,觉得可怜,便只求道,“母后息怒,且饶了她一回,使人送她回去也就是了。” “你这样心软,可怎么是好。”太后只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皇后飞快地笑了笑,却不辩解,只下首的德妃温柔地说道,“皇后娘娘心疼陛下的子嗣呢,既如此,太后娘娘便全了娘娘的心意,饶了八公主这一回吧。” “你们两个都给她求情,也就罢了。”太后等闲不会驳了皇后的脸面,沉吟了片刻,便淡淡地说道,“若是她下次再敢如此,便无需你们求情,哀家直接办了她!”她怒声道,“无规矩不成方圆。都如她一般,日后宫中如何清肃?!”见皇后起身应了,使人往外头叫八公主离开,太后这才揉着眼角说道,“这段时候,别叫她出来,哀家见着她就脑仁儿疼。” 八公主这是失宠的节奏。 阿元心里默默地给八公主点了一根蜡,虽觉得为了母妃,就算拼着失宠也应该,可是使出这样激烈的办法,却有些冲动了。 “还有慧嫔。”太后叹道,“这是个不错的人,可惜了。”有这么折腾的徐家顺王八公主,慧嫔再老实,也被捆在这一条船上下不来了。徐家的荣与辱,慧嫔都要跟着承担。 这个话儿不好接,此时宫中都是一片静默,太后也知道,便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见她心情不好,阿元便只伏在太后的膝上,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陪着,好一会儿,太后方才笑了一声,打起了精神拍着怀里依恋地抱着她的孩子,与面前站立的两个孩子问道,“这么齐刷刷地来皇祖母的宫里,又喜上眉梢,可见是有好事儿?”见凤鸣红着脸抓头发,便含笑点头道,“看起来,是小四的好事儿近了?”听见怀里的阿元也咯咯直笑,想了想,便抚掌道,“到时候,哀家这儿,也独出一份儿聘礼,给你压箱底。” “这如何使得。”德妃便在一旁起身推道。 “这是给孩子们的,又不是给你的。”太后嗔了她一嘴,这才与凤鸣笑道,“皇祖母的手里,好东西多得很,与其收在库里不见天日,不如拿出来给你们年轻人把玩。” “皇祖母的东西那么珍贵,只怕要好好儿地锁进床头去,夜半偷偷看。”阿元便笑嘻嘻地说道。 “你愿意,皇祖母给你打个大大的床头箱子。”太后点了点阿元的小脑袋,这才与皇后说道,“哀家瞧着,小四急得慌,赶紧预备起来,不然只怕小四着急。”见凤鸣笑嘻嘻地并不否认,她也觉得喜欢这样实诚的孩子,又见凤鸣频频地向着阿元与五公主看去,知道这里头不定许下了多少的好处给两个坏丫头,也懒得揭穿,只命小辈坐下说话,倒叫自己因八公主不快的心松快了许多。 见太后精神不济,皇后也很有眼色,只说道了几句便起身告退。 眼见众人都退了,太后这才将阿元与五公主都放在眼前,摇头叹道,“这宫里,竟是个天底下最乱的地儿,何曾叫人省心了呢?”见阿元不解,她便说道,“你以为,徐嫔为何急了,竟叫八公主出来给她求情?” “这是为何?”徐嫔这都降位多久了,八公主才出来折腾,阿元也觉得怪得很。 “皇帝临幸了徐嫔宫里的一个宫人。”太后淡淡地说道,“转头就移出了她宫里,封了常在,据说这常在从前是徐嫔的跟前人,你也得知道,越是亲近的人,反噬起 来便越狠。”那常在背叛了徐嫔,只恐日后徐嫔翻身把她给咬死,此时竟日的给圣人吹枕边风,况徐嫔本就不清白,这常在也是个机灵的,见圣人看重皇后,便只将徐嫔诅咒皇后之语一句句说给圣人听,这样的话不用编造,圣人只听了便大怒,更不肯放徐嫔出来。 “如此,徐嫔还能翻身?” “徐家人进宫了,”太后便冷冷地说道,“所以,才说这宫里热闹,一个个儿地巴望着这点子富贵,连点子人情都没有了。”见阿元缩着小身子有些害怕,她便叹气道,“如今,皇帝指望不上,徐家这是看中了你们三皇兄,想要出个女孩儿给他做正妃。” “皇伯父不会肯的。”阿元便闷闷地说道。 “荣华富贵迷了眼,还能看出来这个?”太后便淡淡地说道,“我只与皇后说,叫她给皇帝传话。徐家女可为侧妃,日后,皇子也不可委屈自己的正妃,看重嫡庶,决不可叫侧妃张狂!”如此,徐家便是赔了个闺女,与太后便觉得无所谓了。 太后的脸上有些冷酷,阿元这才明白为何皇后要那样与圣人说起正妃之事,竟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博弈,也觉得累得慌,便摸着太后的心口小声道,“阿元累了,皇祖母陪阿元午睡。” “皇祖母陪陪我与皇妹。”一旁的五公主便也拉着太后的手急切地说道。 “也罢。”见两个女孩儿都看着自己,太后还是一笑,摇头道,“叫她们自己折腾去吧。”她已是太后,就应该安享尊荣,为何还要为了这些费心呢? 想开了,太后便有如释重负之感,况又与阿元许多日未见,便一同去睡了。 圣人却是说到做到,果然,第二日,便有两道赐婚的旨意下来,一道将英国公府二女赐给诚王为正妃。另一道,却是赐太常寺少卿之女为顺王嫡妃。不提朝中对这两道赐婚旨意的反应,只当顺王府中,一脸震惊的凤桐,接着手中的圣旨,心中生起了无法抵御的挫败。 ☆、第61章 太常寺少卿,圣人这是要逼死自己的亲儿子么? 凤桐只觉得心里头冷的慌,没有想到,断了自己路的竟然是自己的父亲。然而昨日,圣人的意思还在眼前,亏待正妃,便是对圣人不敬,这叫凤桐无论如何都不敢露出怨言来。只挤出了笑容敬谢皇恩,后就听见齐家二姑娘竟给了凤鸣做正妃,一时间凤桐的脸上险些没保持住完美的笑容,飞快地狰狞了一下,这才忍着心中的怨恨送了传旨的内监出了王府,想了想,便一路进宫。 走到了生母慧嫔处,凤桐就见这慧嫔所住的宫冷清清的,眼睛眯了眯,他只大步进去,就见慧嫔正一脸喜悦地在与身边的小宫女说话,见他竟好容易来了,急忙起身过来,一脸的慈爱道,“今日怎么有时间过来?”竟有些小心翼翼,似乎生怕那句话不对,便叫儿子不耐烦转身走了。 “父皇给我赐婚了。”慧嫔自从进宫,就没想过敢去和皇后等人争宠,只躲起来过自己的日子,凤桐对慧嫔的胆小讨厌透了,此时便讥讽道,“听说昨天你去拉八皇妹回来?”徐嫔已受厌弃,他恨不能现在就与她划清界限。慧嫔还往上亲近,这不是蠢货是什么? “总是你妹妹与姨母。”慧嫔讷讷地说完,之后便眼睛一亮,急切地说道,“你要大婚,这个宫里都传遍了,我听说是太常寺少卿之女?竟是一段良缘。”太常寺少卿这样的职位,虽无实权,然而却十分清贵。这样人家儿养出来的女孩儿,也不会离谱到哪里去。慧嫔此时便念神佛道,“也叫我心里头放下一块大石。”她一生只有这一子,虽与她不亲近,却还是叫她念着的,只恐儿子在婚事上栽了跟头,此时有了良缘,便更加欢喜。 “良缘?”凤桐嗤笑道,“一个四品,就能做我的正妃,你说这是良缘?”见慧嫔无措地看着自己,他只忍耐了片刻,便问道,“你知道,老四的正妃是谁么?”不用慧嫔回答,他只自己说道,“是齐家二姑娘!英国公一门勋贵,何等势力,这样的人家儿,才是我想要的!”见慧嫔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便停住问道,“你要说什么?” “四皇子养在德妃娘娘膝下,自然是尊贵些。”慧嫔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况,有那样的岳家,你要做什么呢?”听见儿子冷哼一声,她顿时抖了抖,这才低声说道,“我虽愚钝,却也知道中宫稳固,只要你愿意做个平安王爷,皇后娘娘仁慈,必然不会与你为难,何苦还要挣那最后一步?”她求道,“如今,你是皇子,是王爷,这已经是极致的尊贵,圣人给了你脸面,你便不要再冒头了 。” 若是没有皇后太子,她或许不会这样拉儿子的后腿,可是她也是见识一些皇位争斗的,当年的福王,可不是叫圣人给赐死了么?想想这个,慧嫔便觉得心凉。 “我也是皇子,为何不能挣一挣?!”凤桐本就心中恼火,见慧嫔只知道躲事,顿时恼了,转身就不顾慧嫔的挽留出了她的宫中。 刚刚在宫里头走了一会儿,凤桐就见远处一潭湖水边儿上,一只很喜庆的肥仔儿正在嘻嘻哈哈地追着一个年少俊秀的少年跑,见那少年只是含笑倒退着,一双眼都看着那肥仔儿,凤桐心里就觉得不爽极了,只露出了一个有几分恶意的笑容来,挑眉过去,含笑道,“哟,这是谁?不是荣寿妹妹么,怎地今儿不在皇祖母处奉承,倒知道与男孩子亲近了呢?”这其中的含义可多了去了,又暗指阿元马屁精,又说阿元为了个男人就连祖母都不孝顺了。 见着这厮阿元就觉得烦,见他竟然还敢在自己面前废话,叫在宫中见着阿容的欢喜都不见了,只收了脚儿,满意地见阿容过来半步上前护着自己,也挑眉晃着自己的小短腿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哟,这不是三皇兄么,大喜的日子不给皇伯父磕头去,怎地竟气冲冲的,倒知道拿皇妹我来撒气呢?”这其中的含义也很深刻,顿时叫凤桐白了脸,越发觉得与这皇妹不对路。 “你血口喷人!”凤桐怒声道。 “对不住,我从来不喷‘人’。”阿元满不在乎地挖着耳朵,满意地见凤桐气得不轻,一边觉得这厮心理素质太差,这才一句话就歇菜了,见阿容只看着自己牙尖嘴利,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恶毒,就不由自主地笑起来,看在一脸恼火的凤桐的眼里,更像是这个皇妹在瞧不起他了,想到阿元受宠,此时相争,不管有理没理,只怕圣人都要先骂自己,凤桐便暗道了一声晦气,觉得自己冲动了,便只冷冷地说道,“皇妹好一张嘴,只望日后,也这么好使!” “既然是皇妹自己的事儿,还是请皇兄先管好自己就是。”肥仔儿一翻白眼儿,觉得这厮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见她这样慢待自己,凤桐便不由想到昨日在圣人面前,隐隐听到的皇后二字,此时只觉得自己想明白了,自己婚事不顺,就是皇后在后头给圣人吹了枕头风,将皇后恨得牙根痒痒,他便不再多说,只拂袖而去。 “什么人呀这是。”阿元其实今天很快活,却叫凤桐突然窜出来给了自己一下子,便哼哼着与阿容说道,“我就说,三皇兄简直讨厌极了!” “徐家在前朝屡被弹劾,如今据说连顺王正妃也落于旁人手,这并不奇怪。”阿容便摸了摸阿元的头,揶揄地说道,“心里苦,你可怜可怜他,也就是了。” 他这样说,阿元的眼前仿佛就见到一个落魄的顺王殿下可怜巴巴的样子,窃笑了两声,这才故作沉稳地说道,“老实点儿!说!”她颐指气使地仰着小脖子说道,“怎么就进宫来了?”湛家虽是新贵,可是却也不敢叫阿容这样大咧咧地进宫乱晃吧? “你不知道?”阿容挑眉,见阿元露出了气恼的模样,这才一笑说道,“圣人命几家勋贵的少年子弟入宫做侍卫,以后,宫里还要公主殿下好好儿地帮扶在下。” 阿元心中一动。 圣人招了阿容这样的子弟进来,自然不会是用来站岗的,只怕这是选了几家放心的心腹,将这些子弟收在身边调/教,以后该是有大用的。心里为阿容得圣人青眼欢喜,然而她想到从前阿容读书的模样,便有些黯然地说道,“你不科举了么?”从前,她见阿容读书写字,还在钻研八股,便知道阿容是想要自己考出一番功名来的。如今圣人叫他进宫做侍卫,便是断了他的科举之路,阿元就觉得为这人心里失落。 阿容见阿元胖胖的小脸儿上全是难过,微微一怔,便觉得心里柔软起来,只俯身握住了阿元的手,含笑开解她道,“我是父亲的长子,若是去科举,本就不像。况,”他眨眨眼说道,“便是不去考试,只自己做学问,又有什么不一样的呢?”见阿元的小脸儿缓和了起来,他目中一片涟漪,只笑着说道,“多谢公主为我担心。” “胡说!本宫,本宫就是在宫里见着你,可烦!”阿元才不肯承认呢,顿时跳脚。 “这如何是好?”阿容见这熊孩子在自己面前蹦来蹦去,想到这丫头竟然之前忘了与自己的约定,哪怕日后找补地上了门,却也不是当时了,便决定叫熊孩子知道厉害,只温声笑道,“圣人,不巧将在下分到了太后宫中,专门负责太后与公主的安慰。” 阿元停住了,惊恐捂脸! 阿容一笑,露出了一排很是闪亮的白牙。 “我说,我说昨儿你怎么对我笑,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阿元觉得自己似乎被坏阿容盯上了,急得直叫唤,见阿容一点儿都不在意地抓着自己的小爪子,嘴里还说道,“在咱们回太后宫里去。”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抽抽着问道,“回?”竟敢用个回字,还能不能叫公主殿下快乐地在宫里长大了?! 正被阿容回头一笑笑的心里发凉,阿元便耷拉着头挫败了。 虽然不想承认,不过能在宫里见到坏阿容,她,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不过不能说出来叫坏阿容骄傲,必须要口是心非。 一边往太后宫里挪,阿元偷偷抬头,见阿容的脸上全是笑容,便咳了一声道,“昨儿,四皇兄答应给我一匹小白马,一会儿,你与本宫一起去见见。”说完,便笑得眯起眼,很有一种发财了的小模样儿。 阿容很喜欢看她没事儿躲在角落捂着荷包偷着乐的样子,此时见她性情好,便含笑顺着她说道,“若是白马,可起了名儿?” 阿元一怔,这才发现这个问题,想了想,便试探地问道,“叫白云?”她更想叫白马“银子”,不过这么着有点儿太凶残,阿元觉得为了肃王夫妻的健康,还是柔和些为上。 阿容侧头,见阿元的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一副“求表扬,求夸奖”的模样,不由心里觉得可乐,只温声道,“是个不错的名字。” 阿元觉得自己的才华出众了,撇着一双小短腿嘚瑟。 两人的身后,一群宫女捂着嘴亦步亦趋,眉眼弯弯。 阳光下遛遛,阿元觉得浑身上下都暖呼呼的,便叫阿容领着直奔宫里的一处小马场,一进去,就见外头正聚着几个人,竟是五公主带着两个不认识的少年,指着马场里正在说话,见了阿元进来,五公主先是叫阿容的美貌震撼了一下,之后目光落在了阿元叫阿容牵着的小爪子上,只坏坏地笑了一下,便招呼道,“可是看四皇兄说的那两匹小马驹?”阿元看着跟谁都好,其实很不喜欢与寻常人亲近,能这样平常地叫个少年牵着手,可见这是常态,便叫五公主心中想到了什么。 “这是城阳伯家的阿容。”阿元却只先将阿容的身份与五公主做了介绍,这才笑呵呵地说道,“我来看看白云讨不讨人喜欢。” “白云是谁?”五公主好奇地问道,完全没有这堂妹还没见着马,就先取了名儿。 阿元用“你很调皮”的目光看她。 “这两位是我外祖家的表哥表弟。”五公主叫阿元看的脖子发凉,抖了抖,急忙转移话题,将身边两个面露好奇的少年唤到身边。 众人厮见过,阿元就好奇地看了看这两个有些羞涩的少年。 她之前在英国公府,多少听说过一些德妃娘家的事儿。据说德妃出身的定国公府,男丁大多懦弱不成器,定国公府的富贵显 赫,有如今的老定国公的努力,也有当年德妃与她的妹妹,已没了的福王的正妃的血泪在里头。德妃运气好些,还能在宫中过安静的日子,那位福王妃据说在福王事败后撞柱而死,一缕芳魂消散了。凭着两个女人,定国公府才起来有了如今的荣华,初时阿元还觉得不大相信,可是看着眼前这两个模样俊秀文雅,可是却连头都不好意思抬起来的少年,她便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声。 若这就是定国公府的子孙,只怕不出三代,定国公府也要败落。 五公主也想到了这个,目光微黯,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个女孩儿都沉默了下来,阿容见阿元并不是心里难过,便放下心来,只往马场看。那两个少年之中,年长的那个,却隐蔽地动了动,偷偷地拉住了五公主的衣摆,仿佛这样便生出了勇气来,对着阿元轻声道,“常听表妹说起殿下,如今可算见着真人儿,如今只觉得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心生亲近。”他说起话来又温柔又好看,可是阿元就敏锐地见到,在这少年拉住了五公主后,他身旁那个年纪小些的,便目光有些暗淡地收回了似乎也想亲近五公主的手。 虽然这说话的少年目光清澈良善,说起话来也讨人喜欢,可是阿元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阿容对自己说话的模样。 心有所感地看了看阿容,就见这少年似乎感觉到自己的注视,竟回头对自己一笑,阿元心里一跳,之后,便只撇开头去,侧头问道,“小马呢?我的白云呢?” “你放心,四皇兄不敢不送来!”五公主未见身边两个少年的暗潮汹涌,只杀气腾腾地说道,“若是敢不给,他可还没娶着媳妇儿呢!”到时候,闹个洞房,她能叫四皇兄去上吊! 凤鸣只怕正抱着圣旨躲在屋里哭呢,阿元想了想四皇兄苦尽甘来欢喜得痛哭流涕的模样,抖了抖身上的小肥肉,便坏笑道,“四皇兄如何我不知道,不过我瞧着,三皇兄的心情很不美丽。” “若是我,我也不会高兴的。”五公主似乎为凤桐说了一句话,之后却突然变脸道,“活该!”叫这老三总是挤兑她四皇兄,叫徐嫔当年猖狂的时候,把德妃不放在眼里。 狠狠顿了顿脚,五公主便冷道,“他不是个好人,活该娶不上好媳妇儿!”见阿元不明所以,便小声说道,“你只在宫里,不知道外头的事儿。那太常寺少卿家的千金,真不是白给的。” “那该是清流出身。”阿元便皱眉道。 一般这种人家儿出来的,都很知 书达理。如湛家三太太那种脑残,其实还真是少数。 “父是清流,母,”五公主眼见前头两匹一模一样的雪白小马叫宫人给迁过来,顿时兴奋了,只命拉在自己的面前,就见这两匹小马都很温顺可爱,浑身雪白,油光水滑,不由喜欢的不行,只侧头与听到一半儿被憋得够呛的阿元仰头说道,“你的叫白云,我的,就叫白雪,咱俩是一对儿!”说完,两个女孩儿都嘻嘻哈哈地笑起来,一起伸胳膊去摸这小马的皮毛。 这话出口后,阿容嘴角一抽,扭头用力地瞪了还跟着五公主拍手的熊孩子一眼。 五公主身后的两个少年的眼里,却露出了羡慕来。 阿元叫阿容背后一眼看的抖了抖,就见了那两个少年依赖五公主的模样,便觉得五公主很是强悍,这一下子就征服了两个怀春少年,心里正坏笑,就听摸着白马的五公主继续在耳边说道,“那姑娘的母亲,是已经过逝的忠武将军的独女,虽这忠武将军官衔不高,可是武力强悍,这位太常寺少卿家的姑娘,遗传了她祖父的武力手段,所以,”她忍不住丢给呆住了的阿元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小声道,“你懂的,对不对?” “再强悍,也不敢对皇子动手吧?”阿元想了想凤桐的小身板,就觉得若圣人真知道这其中内情,还赐婚,没准儿是真恨这儿子。 简直生不如死。 “她连郡主都敢揍,遑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五公主不以为意地说道,“不过这人倒是爽快,并不刻薄,为人也公平,只要三皇兄别自己出幺蛾子,有这样的王妃支立内宅,也是好事儿。”说完,便冷笑道,“三皇兄的后院乱糟糟的,我在宫里都听说了,若是我说,很应该有这样一位正妃镇住这些妖精!” “若你这样说,我倒觉得可惜了。”好姑娘配给凤桐,阿元觉得简直就是糟蹋。 “她若是日后有子,便能继承王爵,这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五公主不管旁的,只看中实际好处,此时便小声与阿元说道,“只是三皇兄有了庶长子,日后一个不好,就是个麻烦。” “横竖不是咱们该管的,日后且看着就是。”阿元不当一回事儿,顿了顿,目光隐蔽地看了看后头那两个少年,只笑嘻嘻地说道,“这是皇姐的表哥表弟?”这年头儿,表哥表妹,表姐表弟,简直就是绝配。 “你看出来了。”五公主却脸上没有半分羞涩,沉默了片刻,便低声道,“日后的驸马,会是其中一个。” 阿 元见她并不十分欢喜,便露出了担忧的模样。 五公主见了只笑了笑,低声道,“定国公府这一代,没有女孩儿入太子宫中服侍。”见阿元想明白了一些什么,露出了骇然,她便叹气道,“这一代,能靠我母妃,下一代怎么办呢?若是还送人入宫,难免叫父皇生出忌惮之心,不如,叫我嫁过去,一个公主,至少也能保外祖家三代富贵了。”见阿元露出了不赞同的模样,她便笑道,“你与我母妃一样儿,担心我过得不好,其实这亲事,本就是我自己的主意。” “恐不是良配。”阿元憋了半天,便低声道。 “你能与我说出这样的心里话,可见是真的与我好。”五公主出了一会儿的神,便摇头笑道,“不过,我却与你不同。你瞧瞧,”她挥了挥自己手里的小马鞭,这才说道,“我性情有些说一不二,若是遇上个强硬的驸马,只怕日日打起来,不如寻这样温柔听话,还把我放在心上的,只要同我一心,不生二意,我就用公主之名,护定国公府一世。”况公主之子,都另会赐下爵位,守着这些爵位,定国公府也倒不了。 她母亲出身定国公府,她也应该保这个姓氏不要衰落。 “挑了哪个?”五公主自己既然有主意,连德妃都劝不动,阿元也觉得败了,便低声问道。 “没准儿。”五公主却苦恼了起来,顿了顿,小声道,“表哥更温柔些,况是长子,我应该嫁给他。可是,”她叹气道,“我却更喜欢表弟。”至少,表弟不会与见了一面的女孩儿,就说心里生出亲近来。况且想到表哥院子里一堆“可怜可叹”的美貌丫头,五公主便微微皱眉。 她是想用自己的婚事提携定国公府,可是,却也没有想过,要在这婚事里吃委屈。 “不过,今儿我见着一位夫人进宫给母妃请安。”说到这里,五公主的脸上便露出了疑惑来,低声说道,“这夫人陌生的很,而且,母亲的模样……”想到德妃见到那赔笑的女人后,皱起的眉头,五公主只觉得古怪的紧。 ☆、第62章 不过,这暂且被抛在脑后,阿元的注意力,全叫面前的小马吸引了。 “想上去?”阿容见她摸着小马的脖子流口水,不由一乐,只俯身将这张牙舞爪的肥仔放在马背上,见阿元紧张地张着手抱着马脖子,目光就柔软了起来,温声道,“别怕,我护着你。”他张开手,护在了阿元的身边,就见公主殿下紧张的心情放松了许多,见下头的小马不动弹,自己也胆儿肥了起来,只仰着脖子叫道,“本宫,本宫无所畏惧!”说完,就很得意地四处逡巡。 五公主年长些,早就玩儿过这个,身后比废材肥仔强了许多,自己翻身跃马,只稳稳地坐在马背上对阿元挑眉道,“跑一圈儿?” 阿元目光游移,呵呵直笑。 跑一圈,走一步肥仔公主就要掉下来! 为了转移目标,奸坏奸坏的公主殿下就指着那不远处的两个定国公府的少年笑嘻嘻地说道,“我皇姐难得有雅兴骑马,这么好的时候,两位不陪皇姐遛遛?”见这两名少年的脸同时红了,就呆了呆,心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公主殿下调戏了两个小姑娘,却见年长的那个迟疑片刻,只拉着五公主的马鞍小声道,“这马未叫人试过,殿下先下来,免得马惊了伤着。” “四皇兄哪里会用没训熟的马给我。”见那年纪小的少年脸上害怕的要命,却去牵一旁的高头大马,五公主便微微皱眉,只唤道,“我不过是与阿元说说,你别上。” “这么多的下人,哪里跌伤了我呢?”那少年白着脸强笑了一下,该是在家中也骑过几回,叫太监扶着上了马,小心翼翼地走到了五公主的面前,低声道,“别搅了表姐的好兴致。”见五公主眯着眼睛看他,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目光落在下头兄长的身上后,想到了家中母亲叮嘱的话来,目光便暗淡了许多,只低着头说道,“我占了兄长的马,兄长陪着表姐说话吧,我,我先骑马走走。” 说完,就叫人牵着这马缓缓地往马场里头走去。 阿元看着这少年似乎退让的模样,再看看五公主沉默的脸,便觉得有些无趣了。 阿容对这表兄妹的纠葛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只一手扶着阿元,一手牵着缰绳问道,“过了瘾,就下来?”阿元纯属有心没胆儿的主儿,别看马不动她嚣张极了,马一动,第一个嗷嗷叫的就是她! “下来?就不!”阿元哼哼了两声,斜眼往下看阿容,见这少年眼里只有自己的影子,还仿佛泛着涟漪,脸上就微微发烫,在马上扭 了扭,这欠抽的肥仔儿便挥着手里的小马鞭,乐得露出了小豁牙,隔空做策马扬鞭挥斥方遒状叫道,“驾!驾!驾……嗷嗷!”就见这一个不小心,小马鞭便猛地抽在了马屁股上,那白马温顺,本就是受过调理的,得了这么明显的“暗示”,觉得是自己该行动的时候,慢慢地动了。 一只肥仔儿,在白马一动时,麻利地滚了下来。 阿容眼疾手快,上前抱住了这叫唤的小东西,只忍着笑看着阿元闭着眼睛嗷嗷叫,不由笑问道,“骑马的滋味,怎么样?”虽有马鞍,可是两手都不拉缰绳的骑马人,不滚下来简直没有天理。 “滋味好极了。”阿元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对护驾及时的侍卫大人含泪微笑。 五公主早就翻身下马来看阿元,见这皇妹毫发无伤,此时正趴在美少年的怀里娇气着不肯起来,嘴角一抽,越发觉得这皇妹占人便宜,然而见阿容并没有什么被冒犯的表情,便松了一口气,只唤那定国公府的表弟回来,众人也不看马了,命马场的内监好好看顾这两匹小宝贝,这才依依不舍地往宫里走,一边走,五公主就见阿元仗着方才惊了耍赖不下来,不由笑道,“前儿王叔还进言,叫父皇不可再由着皇妹的性子,这才几天,便明知故犯了不成?”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阿元就见阿容抱着自己走的蛮高兴,便抱着阿容纤细白皙的脖子很欠揍地说道,“皇姐这是嫉妒!”五公主这么沉,这两个少年捆一起,也抱不动她。 五公主脸色发青,对阿元点头,表示自己记仇了。 阿元摊摊手,表示无所谓呀。 阿容就含笑见这两个女孩儿瞬间就闹在了一起,虽觉得自己夹在中间殃及池鱼,可是看着阿元眼睛都笑没了的模样,便觉得这宫里也算是没白进。 父亲问他愿不愿进宫护卫圣人的时候,他就想着,似乎如此,也没什么不好。 他是伯府长子,理应挑起府中的责任。若是科举,走清流的路,只怕十年也不过是兜兜转转地进个四品,熬资历就要熬几十年,倒不如走眼前一途。 圣人召集几家勋贵子弟入宫,每人都是五品禁中统领,依靠帝宠,只要脑子不残,几年之内连跳几阶都是寻常,到时候出宫再转六部,起点便高出旁人许多。虽圣人身边聪明人多,寻常一点儿的都要被排挤,可是凭阿容的灵活,也并不会吃亏。既然有这样的好事儿,何必再纠结呢?况圣人亲自问询,多大的脸面,他也不会推拒。 而且还能在宫里见着阿元,也叫他觉得这买卖不亏。 阿元已经隔着阿容与五公主战在了一处,正闹着,就见阿容往太后宫里去,五公主只笑着说道,“我母妃前儿得了些好看的料子,说是给阿元做衣裳,咱们一起去瞅瞅?” 阿元也数日未见德妃,便点头,腆着小肚子指挥阿容往德妃宫里去。 五公主就见那美少年叫阿元指挥着,含笑应允,却不见卑微,自有一番风姿,看着阿元的目光也温和,便在心里一叹。 她如今也是能够先赐婚的年纪了,可是大好的姻缘,又在哪儿呢?表哥表弟,也叫她心里烦闷,觉得不如从前无忧无虑的快活。 众人到了德妃的宫里,便一同去给德妃请安。不提旁人,阿元是常来的,只飞快地从阿容的怀里爬下来,便与又和好了的五公主手拉书地往德妃的宫里跑,一进去,就见里头德妃高坐,脸上有些发沉,另有一名中年妇人一脸讨好地说些什么,见两个女孩儿跑进来,便起身,看着德妃将这两个一同抱住,便急忙笑道,“这就是娘娘的帝姬?”见五公主与阿元都好奇看她,陪起笑就要上前。 “今日不早了,夫人若是无事,便可回去。”德妃淡淡地说道,见两个孩子满头是汗,不免嗔道,“这野去哪儿了?竟生了这么一身的汗,小心吹着了,又病得哭起来!”到底取了怀里的帕子给阿元擦脸,又给五公主抹了抹,见下头身边的大宫女已经端了茶来,只往两个孩子的手上一放,不由带了些无奈的笑容温声道,“喝些热茶,暖暖身子。” 阿元咕嘟咕嘟喝了这甜丝丝的红枣茶,一抹嘴便笑嘻嘻地说道,“四皇兄赠了我与皇姐雪白的小马,好看的紧,我与皇姐跑马去了。” 那妇人听见“四皇兄”,目中便生出异样来。 那模样有些激动,又有些嫉妒,就叫随后进来的阿容微微皱眉,将这妇人的模样记在了心里。 “你莫要再欺负你皇兄。”凤鸣对两个小的千依百顺,德妃自然是喜欢兄妹亲近的,只是如今却更心疼儿子,只点着眼前笑嘻嘻的两个小脑袋叹道,“两个小天魔星,这么叫人头疼,日后,只你们皇嫂才能制得住你们。” “二表姐且疼我们呢,哪里会为了皇兄不要我们呢?”阿元就理直气壮地与五公主挤眼睛,坏笑道,“没准儿,二表姐还更喜欢咱们俩呢。” “骑马觉得如何?”德妃拿捏不住这两个小坏蛋,便不动声色地换了话题。 阿元一下子就没电了。 “好得很。”许久,这肥仔儿才弱弱地说道。 “滚下来的姿势特别好看!”五公主只笑嘻嘻地扑在德妃的怀里,回头就给阿元插把刀。 德妃埋怨地看了她一眼,将阿元翻来覆去地看,轻声问道,“可有伤着?” “有护着的人呢。”五公主一边笑便一边指了指下头与定国公家少爷站在一起的阿容,就见德妃见了阿容,目中也闪过一丝惊艳,便笑着说道,“这是城阳伯家的大公子,父皇招进来做皇祖母宫中的侍卫,与阿元最是要好的了。”见德妃点头,她便偏头笑道,“可将阿元放在心上,骑马的时候护得紧,谁都插不上手的。” “这才叫,护花使者!”阿元厚着脸皮得意洋洋,觉得自己是牡丹,是玫瑰,是芍药,统没想过公主殿下是朵大王花。 德妃只掩着嘴看着两个孩子逗自己开心,孩子们的说笑,只叫她觉得这叫人心都凉透了的宫里开始有点儿暖和气儿了,又叫阿元与五公主卖力地说笑了一回,心里感慨,却还是不愿意叫这两个费神,笑了一场,只招了阿容到面前说话,见他举止斯文有礼,温文尔雅,偏长得也俊俏,出身勋贵,心里就微微一动,然而见这少年眯着眼睛看着阿元笑的模样,到底暗道了一声可惜。 若是这孩子并未与阿元交好,倒应该给她做个女婿,如今也只有看着可惜罢了。 心里惋惜,德妃便再看看娘家的两个外甥,多少便有不足之意,然而想到五公主倔强,这两个外甥性情柔和好拿捏,也只能咬着牙认了,温声说了几句,便只笑着说道,“罢了罢了,今儿我也累了,不叫你们在眼前,你们也别只知道闹我,还不去给皇祖母请安?”又细心叮嘱道,“皇后娘娘如今忙着顺王诚王的赐婚,别去惊扰她,后头你们再去给娘娘请安。”见两个女孩儿都应了,这才使人往后头取东西,笑道,“还是你四皇兄孝敬的我,只是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何苦打扮得花哨呢?不如叫你们穿着,我也开心。” “母妃年华正好,穿什么都好看。”五公主知道德妃不喜争宠,也不多说,却还是希望德妃素日里有点儿稀罕的玩意儿排解宫中的日子。 阿元也连连点头。 德妃的年纪不过长了肃王妃一些,她母亲如今还是个小姑娘的模样,德妃却似乎已经开始吃斋念佛了,也叫阿元觉得有些心疼。 “求仁得仁罢了。”德妃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 从她当年进了太子宫,就立志当个摆设,无需得宠,只需代表家族,能在宫中屹立不倒,也就是了。如今圣人皇后该给的体面都给了,她儿女双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德妃很满足,不满足的人到处都是。就见那几匹夹着金线,色彩华艳的料子进上来,阿元正抱着德妃的脖子感谢,那下头几番想要插嘴,却没有成功的妇人,便寻着了机会,此时赔笑说道,“到底是诚王殿下有本事,这样的料子竟都能寻见,妾身在外头,何曾见过这一点尺头呢?想是诚王殿下孝顺,进给了娘娘,不然,我家的那几个女孩儿,只日日地盼着表哥能过来好好关照,却只不得见呢。” 见阿元好奇转头,她便飞快地说道,“我家那几个,不如殿下尊贵,只是这心里为了诚王殿下的心,却是一样的。” “夫人的话,我听懂了,改日,会与诚王说道说道。”德妃便冷淡地说道,“因是诚王赐婚,这是大事,为了前头的情分,虽夫人往宫里请安不和规矩,瞧着诚王的脸面,本宫也允了,只是既然说到这里,本宫也想与夫人说一句心里话。”见那妇人一脸的隐隐不满,她便淡淡地说到,“当年,杨家姐姐一病没了,诚王养在我的膝下,这,从此诚王就只是我的儿子,定国公府的外孙,日后夫人也不必再说你那杨家的表姐表妹,知道么?” “养恩重要,可是生恩就不重要了?”这妇人闻言,眼泪就落下来,捂着眼睛说道,“娘娘的话,臣妾听明白了,只是,这也是诚王的意思?竟是只认定国公府,不认他的母族了么?” 德妃可不是儿子养大了,再憋屈还给你的圣母,此时便嗤笑了一声道,“这话说的,叫人听不明白。”见这妇人抬头,她便讥讽道,“前几年,诚王没有给你们家置地置宅子?实话告诉你,这笔银子,都是本宫给的,就是叫你们老实儿点儿,别给本宫找麻烦。”见这妇人骇然起身,她便冷笑道,“莫非,你还真以为本宫不知道,前几年你们找到诚王的面前,说道了不少我不是生母,情分比不上前头杨妃的话?” 杨妃,便是凤鸣的生母,凤鸣刚出襁褓,杨妃就一病死了。杨家也不是大户人家,没两年便败落了下去。 “这是,这是……”这妇人没有想到,这与凤鸣说的“真心话”竟能从德妃的嘴里听到。 “诚王早就都与本宫说了,不过是瞧着你们不易,本宫并未计较,谁承想,你还真敢在本宫面前摆你亲戚的款儿。”德妃摸着五公主的脸,声音愈发地冷淡,“知道本宫 为何叫你进宫听你说了这么些苦水?是诚王,求到我的面前,叫你们消停!”听见这妇人叫了一声“不可能!”她却只冷笑道,“不是诚王肯,本宫不会将这些与你说,况,诚王说了,他赐婚,这是喜事儿,可谁想叫这喜事儿变得叫人心里不快活,他只怕就要不顾从前的那点子情分了。这个,你听明白了么?!” 她俯身,高位嫔妃的气势一下子就压倒了那讷讷的妇人,冷冷地说道,“这,也是本宫的意思!” “娘娘的话,臣妾听不明白。”那妇人只强笑了一声,之后便扑在德妃的面前叫道,“我知道我家落魄了,殿下更亲近能帮助他的安国公府,可是,可是这也不能将亲舅舅亲舅母往泥里踩呀!”她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只抱怨道,“宅子地,有是有,只是只够勉强度日,哪里能过得好些呢?诚王殿下如今贵为亲王,提携提携他舅舅,提携提携他表哥表弟,又有什么难的呢?这也太狠心了些!” “他舅舅,是定国公世子,且安好呢,你不必挂怀。”德妃便淡淡地回道,见这妇人如同见了鬼一样看她,她便沉声道,“当年诚王的出身,我并未隐瞒他,生母是谁,他也知道。如今他更亲近我,是十几年的母子情分换回来的!诚王,是本宫的儿子!”她碰地一拍案桌,惊得那妇人一跳,只眼角迸出了淡淡的杀机道,“本宫这后半辈子,都指望诚王!谁若是敢坏我们母子的情分,本宫,要他的命!” “至于你,”德妃冷笑道,“还想往诚王府里送个闺女当妾,去碍了我儿媳妇的眼,离间他们两口子,我只告诉你,白日做梦!” “我们只是去做妾,难道这也不行?”这才是这妇人进宫的目的,然而方才好说歹说,竟都是不行,如今德妃竟斩钉截铁拒绝,就叫这妇人忍不住道,“娘娘就这么不想诚王殿下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么?” “他自有正妻,哪里需要旁人?”德妃见阿元一脸动容,眉目便温和了许多,却还有些带着冰碴子说道,“我给你句实话,诚王纳妾之事,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况,”她嗤笑一声道,“拿表妹做妾,你还真想得出来,以为本宫是傻子?”这样的妾室,不管有没有情分,只因着血缘,就能叫以后的诚王妃心里膈应,结亲本就是结两姓之好,英国公府本就是硬碴子,就为了不坑自己儿子,德妃也断断不会叫凤鸣与齐善之间生出芥蒂。 “就这样儿吧。”德妃也懒得与这妇人多说,若不是凤鸣求到她的面前,她也确实不愿叫凤鸣背上不念生母母族的恶名,见这杨家的人 一次她就恶心一次,此时只挥了挥手,冷冷地说道,“给本宫记住了!若是外头有诚王一点的闲话,”她的手指,在空中用力一握,尾指的宝石护指泛着冰冷的光,“定国公府,可不是吃素的!” 这妇人没有想到,德妃竟会这样强硬,只畏惧地看了她一眼,见这位嫔妃的眼里全是冷光,自己便打了一个寒战,话都不敢说便叫人拎了出去。眼见她走了,德妃这才有些疲惫地靠在一旁,只低声道,“你四皇兄还要与这杨家翻脸,好歹叫我劝住了,不然日后,只怕就叫人攻歼。” “莫非他家想塞个妾给四皇兄?”事关齐善,阿元急忙问道。 “不然你四皇兄为何要翻脸?只想守着媳妇儿,偏有人不要脸,你四皇兄为了你表姐恼了,”德妃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又有些骄傲的模样道,“这才是我的儿子!”只知道风流快活,见异思迁的人,再好,她也不会当成自己儿子。 “皇兄都有皇嫂,为何还要纳妾?!”五公主便硬邦邦地说道,“古往今来,男子风流快活,为何不看看后头是多少女子的血泪?!”这话便很超越时代了,简直就是一代女权主义坚强斗士!阿元听得眼睛都瞪圆了,没想到五公主比她这个从前的现代人还要现代,就听见五公主说道,“独夫独妻怎么就不能过日子?还没有嫡庶之忧,琴瑟和鸣,何等快活。女子为一生只一个男人,为何男人不能也守着自己的贞洁?!” 阿元默默地抹了一把汗。 还贞洁…… 德妃实在无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教导错了,竟叫五公主对婚事有这么多的条条框框,然而这些自然是她心里称愿的地方,却也不能说出来,见那两个外甥,年长的那个微微皱眉,隐有不认同之意,显然觉得五公主秉性太过刚烈。然而那个小的…… 德妃竟险些不顾仪态揉揉自己的眼睛。 那个小的竟然在点头,而且,竟然是在真心认同五公主的话的点头。 眼见五公主一边说,一边往下看时,目光落在那表弟脸上时带笑的模样儿,德妃的心里,也有了计较。 更还有一只肥仔儿,蹦着高儿地大叫,“五皇姐说的太对了!” 然而,就在五公主发表她的惊世之言时,本该在王府之中感激上苍的凤鸣,却灰头土脸地在一个白胡子老头儿的面前罚站,老老实实地唤道,“二外祖父。”见这老头儿“哦呵呵”地笑了,顿时眼泪就出来了,恨不能立时给这老头儿抱大腿,只 忍着心里的苦水一边罚站一边嚎啕道,“纳妾,纳妾的事儿,我冤枉啊!” ☆、第63章 “别害怕。”二老太爷的表情,却和气极了,整个儿一个无害的老头儿,眼见凤鸣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害怕的不行,他便笑眯眯地说道,“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这是大喜事儿啊!”见凤鸣浑身发抖,他便叹气拍了拍这小子的肩膀诚恳地说道,“叫王爷多个喜事儿,咱们英国公府,也为王爷高兴。”说完,露出了一嘴的大白牙,就等着凤鸣敢点头,二老爷太就要翻脸抽他。 “拒了拒了,我拒了!”凤鸣见二老太爷笑,却已经知道不好,竟飞快地叫道,“什么妾,什么表妹,那都没有,没有!”见二老太爷背着手眯起老眼看着自己,他福至心灵,刷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叠得整齐的白纸,双手奉到这老头儿的面前,表情十足十地恭敬,含泪说道,“这是小王……” “咳……”老头儿老眼昏花地咳了一声。 “这是侄孙女婿从王叔哪儿讨来的切结书。”为了这切结书,诚王殿下三顾茅庐,被恼羞成怒的肃王抽成了猪头,终于感动了冷血无情的肃王殿下,得到了当年肃王留给英国公府的切结书原稿,照瓢画葫芦地写了一遍,自己方才敢仗着胆子前来,眼见这老头儿满意点头,接过了白纸,慢慢地看着,心里松了一口气,赔笑在一旁继续说道,“您也知道,我生母早逝,那杨家总是生出些事端来,这一次,是我疏忽了,日后,绝对不会叫二姑娘受这样的委屈的!” “那杨家,到底也是你的母族。”二老太爷心里满意,却还是装模作样地说道。 凤鸣却是一讪。 他鲁直,却不知傻子。杨家为何巴巴地找上门,他简直看得太明白。可是就是看出了杨家这不安分的心,他才会更加厌烦。 明明听到他亲口说,这一生只娶一位王妃,还想着将家里的女孩儿送上门,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心里都明白。 不过是打着担心他的旗号,妄图荣华富贵罢了。 想到这里,凤鸣的脸便肃然了起来,只在二老太爷的面前俯身,沉声道,“请二外祖父,与二姑娘传个话。”他抬头,一双眼睛清明透彻,大声道,“从今以后,杨家的女眷,再也不会上门!不只是杨家,”他咬着嘴唇说道,“在这京城,没有人能给我喜欢的王妃委屈受!欺我王妃之人,就是我凤鸣的敌人!”他不会叫妻子怀着忐忑的心过日子,只要她在自己能够保护到的地方,过得快快乐乐。 “这,还差不多。”二老太爷这回是真满意了。 这样的好女婿, 哪里寻呢? 见凤鸣已经怀着担忧的目光看过来,他便和声道,“看看王爷!多大点儿事儿,咱们也没当一回事儿不是?怎么就唬得不行?莫非是杨家逼迫太过,叫王爷急了?真是罪过罪过。”不仅翻脸不认,还顺手把这屎盆子扣在了杨家的头上,心里想着这杨家好大狗胆,这必须要斩草除根一下,二老太爷却笑得更慈爱了。 不着急,这妥妥的是要剁了自己的节奏。 说起来,这位二老太爷真敢干出来叫齐善“病逝”的事儿来,就算齐善好好儿地嫁进来,只要诚王府再有一个女人进门,那绝对是死全家的节奏,可是凤鸣的心里,还是为能娶到齐善心里欢喜。 他喜欢她,那就喜欢她的全部。 娶了这样刚烈的女子,他早就有所觉悟了。 诚王殿下和慈祥的老头儿相视而笑,气氛很是和谐,却不知宫里,阿元与五公主再次组成了关于“夫君要纳妾,搞死他全家,公主又再嫁”的统一联盟,回头蹦蹦跳跳地辞别了已经捂着脸说不出话来的德妃,出了宫阿元的脸就落下来了,只眯着眼睛走在通往太后宫里的路上,拉着阿容的手,觉得阿容的手暖呼极了,她心里的愤怒少了些,只咬着牙小声道,“杨家,这事儿没完!” 敢撬她表姐的墙角,简直就是贱人! “若是你能越过诚王,便可。”知道阿元心里憋着坏主意,阿容也是见识过这等巴巴上来的亲戚的,想到最近几回,他那三婶娘家女眷进来哭穷,母亲什么都不说,只将堂妹立在里屋看着那些素日里摆出高人模样的女人们无所不用其极,就为点儿银子就丑态百出,简直就是杀人不见血。回想当时阿镜崩溃一般的模样,阿容便温声道,“若是你不愿意,便我来帮你?” 到了这一代,城阳伯府与英国公府已经同气连枝,这样的好姻缘还有人想要啃一口,阿容也很记恨。 “不必。”阿元只冷冷地说道,“杨家,虽是女孩儿不要脸,可是没有长辈支持,如何会闹到德妃娘娘面前!”她眯了眯眼睛,轻声问道,“离大婚,还有数月?” “嗯。”阿容温和地应了一声。 虽凤鸣着急,然而皇子亲王大婚,哪里会那般仓促,种种下来,数月都是少的。 阿元停下来,碾着脚下的泥土,看着后头的大宫女们离得远了,便扒在阿容的身边小声说道,“此事,就要一劳永逸,叫他们滚蛋!” “你要如何?”阿容想了 想,便点了点阿元的大脑门儿,叹息笑道,“你要叫诚王亲口叫他们离开?” “换了旁人来,就伤了四皇兄的脸,你也知道,三皇兄等着看四皇兄的笑话,不能叫亲者痛仇者快不是?”阿元便慢慢地说道,“今儿我看着女眷,就知杨家只怕在京中,打着四皇兄的旗号也很骄狂,既然如此,如今不好好儿治治,日后叫人弹劾,这都要四皇兄背着。”她叹息道,“这认识的人,真不好下手,不然,只求着六姨丈如前头徐家那样弹劾几次,杨家就完了。” 她与凤鸣亲近,因此更不会大咧咧地去叫他撵走外家。毕竟再厌烦,可是凤鸣的心里还是有杨家的,越亲近便越不敢去赌人心,阿元不愿意因为这,便与凤鸣生分。 而蒋舒云的父亲,她六姨丈如今官拜右都御使,那是最大的御史头子。 “叫诚王拿主意就是。”阿容侧头,含笑说道,“自从封王,杨家便有些张扬,如今早做了断,也是为了诚王的前途。”不然,母族生事,自然也要算凤鸣一笔。 “要我说,先套麻袋往死里揍一回,才能叫他们老实。至于怎么揍……”阿元摇头晃脑,侧头看阿容的脸色,见他并不在意自己出了坏主意,便得意地腆了腆自己的小肚皮,耀武扬威地走在前头,一边很有公主范儿地说道,“阿容呀,你这么聪明,这么能干,很有前途!好好干!本宫看好你!”说完,回身窜到笑得浑身发抖的少年的身边,扒拉着他的袖子,一双眼睛全是八卦地问道,“你家那位三太太,如何了?” “关着呢。”阿容见这小东西机灵百变的模样,真心觉得快活,只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叹气道,“前些时候,我堂弟从国子监请假回来,他一回来,三婶就消停了。”说起来,他的这位堂弟倒是个好孩子,大概是因男孩儿都养在前院,受到的影响不大,堂弟与他更为亲近,为人也很明白,这一次回来,就是为了叫湛三太太消停的,况这堂弟嘴皮子很溜,一张嘴将本是要诉苦的湛三太太说晕了过去。 想到堂弟只问湛三太太,若是没有城阳伯,只凭湛三,只凭他那传说中的好舅舅,他能不能有资格进国子监与勋贵子弟一同读书时湛三太太那张哑口无言的脸,阿容便一边笑一边叹道,“兄弟同心,我便已经满足。” 况,想起他堂弟说倒了母亲,回头就去问阿镜,这些年除了阿镜常将府里打的首饰或是宫里赏出来的料子给表姐表妹,可曾得到一丝半毫的回馈,叫妹妹哭着骂他“市侩!计较!”时恼火的脸,和上去就给了 阿镜一个耳光叫她放明白谁才是一家子,阿容便摇头说道,“五弟是个明白人。” 只要他这堂弟日后不犯糊涂,三房便无忧矣。 哪怕是阿镜教导不出来,可是亲兄长能干,谁又敢欺负她呢? “只要姨母无恙,我也不管别的。”阿元便无所谓地说道。 “母亲如今,并无忧恼。”阿容见阿元这样担心城阳伯夫人,便含笑说道,“如今说道开了,她也不必担心家中生分了,如今只随心所欲,谁也说不出话来。”况湛三这一次也实在没脸了,只说若是再有此事,不如分家,这话,也当真吓住了湛三太太,如今只好安心“养病”。 若是分家,实在不是湛三太太愿意看到的。伯府千金,与一个文官家的姑娘,分量差的远。 两个人一路说,便一路到了太后处,可巧儿,太后正寻阿元,见她出去一回,竟领了一个看了叫人心里就欢喜的美少年回来,简直对宝贝孙女儿的能耐刮目相看,又见这孙女儿牵着这少年的手就进来了,不由就乐了,只笑道,“哟,这是哪里出来了一个少年郎?”只抱住了嘻嘻哈哈跑过来与自己说白马可爱的阿元,见阿容给自己见礼,如同青松一般挺拔秀美,便十分满意。 “这是城阳伯府的阿容,皇伯父安置他在咱们宫里护卫。”阿元一个“咱们宫”,叫太后乐呵的不行,老太太年纪大了,更喜欢年轻人在身边说笑,见阿容美仪容,知礼仪,只想了想从前进宫给自己请过安的城阳伯夫人的模样,便笑着说道,“这孩子肖似母亲,只这神气儿,与他父亲仿佛。”圣人招入宫中的勋贵少年,自然是要刮目相看,况太后也只圣人看中城阳伯,此时便与阿容温和地说道,“既入了咱们宫里,便是哀家面前的好孩子,不必讲究那么多的礼,只与从前一般,当咱们宫里,是家里就是。” 阿容低声应了,见前头阿元对自己挤眉弄眼,便忍不住抿嘴一笑。 太后的目光何等敏锐,一眼便见到阿元使眼色,低下头,这肥仔儿还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目不斜视的模样,便叫她觉得新奇,只对着阿容笑道,“哀家膝下这个小魔星,除了与她几个兄长亲近,竟还未见她与外男与你般,可见你们从小就好。”见阿容竟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是”,便笑着说道,“既如此,你们便只在哀家这宫里玩儿就是,只要能看住这小魔星,哀家谢你。” “公主可爱,阿容自当竭尽全力。”阿容顿了顿,便只立在了一侧,不再多言。 “这样好的孩子。”太后见他不生骄狂之心,便更加满意,眼见阿元松了一口气,只抓着点心吃吃喝喝,便摸着这孩子的发顶叹息道,“也不知你订了亲没有,不然……” 阿元正吃得开心,听了这个险些喷出来,只捂着嘴咳了几声,见太后急的将自己的茶盏喂在她的嘴边,便大口喝了几口,这才拍着自己的小胸脯,在阿容意味不明的目光里飞快地说道,“坏阿容可坏,这谁家的姑娘遇上他,不是该哭了哇!要我说,还得是更坏的来降服他!”见太后忍笑看着自己,便有些心虚,复又梗着脖子说道,“他才多大,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着什么急呢?” “确实不着急。”阿容只在一旁笑眯眯地回道。 阿元傻笑了一下,避开了太后的目光,一溜烟儿地往后头去睡觉了。 太后本就喜欢好看的年轻人,特别是阿容,谈吐温雅,又说话有趣,很能讨老太太喜欢,不过几日,太后的一颗心就被阿容收服了,在这太后宫里,竟是除了阿元与五公主,旁的皇子公主皆靠后,只叫想着装把孝顺子孙的顺王恨得牙根痒痒,却又不敢再生事,只看着太后口中八句阿元五句五公主,剩下的三四句皆是阿容如何如何。 这样的喜欢,圣人也喜欢见到,只看着老太太将阿容宠幸起来,并不觉得越矩,只是见阿容竟然这么有本事,便准备过几年,便将他送入太子宫,跟着太子办差,也有待新君登基给阿容的前程铺路的意思。 阿容这样得宠,只叫阿元嫉妒坏了,不过看在他喜欢护着自己到处转悠,公主殿下还是很满意的。又听在宫外,凤鸣的亲外祖家生出了好大的事端来,那位在京城最大的青楼为了争夺一位最新的花魁,从而脚踢三四五位花中好友的花间勇士,脚踏高楼栏杆,叫人扯进去后,还奋力吼叫“我表弟是诚王!”后,就叫气急败坏的凤鸣忍不了了,只请奏了圣人,叫杨家人离开京城往远地做官,也算是一场终结了。 至于为何做官之地是百族混杂,官员死亡率极高的荒蛮之地,一位笑眯眯的老头儿坐在自家大院儿里表示,老太爷的一番心意,感谢什么的,就不要再与做好事儿不留名的好人一叙了。 能活着回来再说吧。 “没见人听见吧?”听到这么劲爆,阿元便担心地问道。 她当日就叫阿容在外头看住了杨家几个嚣张的人,就是生怕此时关键时候,杨家人做出点儿事儿来,叫凤鸣的名声有碍。 “无事,有人看着。 ”阿容想到当时他听闻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只立时叫诚王赶紧过去,便笑眯眯地说道,“那屋子隔音的很,门一关,那位大少爷叫破喉咙别人也听不见,因此诚王的声誉还在。”只是叫诚王隔着屏风好好儿地观赏了一把,浑身气得乱抖。 “你又做了什么?”知道阿容这家伙坏啊,阿元便很敏锐地问道。 “没什么。”阿容温柔一笑,点头给阿元剥椒盐小核桃,仿佛自己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剥核桃。 不过是被揍的倒霉蛋儿里面,有个顺王的好表弟,这一位也很火爆,一挥手就砸了这青楼,很不幸那夜半正有一位心绪不宁,想着各处溜达的巡城御史目睹了这一暴行,深深地为之愤慨,第二日,顺王外家徐氏纵容弟子在青楼大打出手的折子,就上了圣人的御案罢了。至于圣人心中怎么想顺王与徐家,就与阿容无关了。 祸水东引,不叫诚王吃挂罗,那就只能委屈顺王殿下了,谁叫御史来得这么巧,只见着顺王他表弟了呢? 想到当日顺王还敢对阿元冷言冷语,阿容的目中便暗了暗,之后,便更温柔地给扒在自己身边的阿元剥松子儿瓜子儿,将这些拢在一起喂给大爷一样张着嘴等待投喂的公主殿下,阿容满意地看着这熊孩子满身的小肥肉儿,便微笑起来,实在觉得自己蹲守不易,一边给阿元顺毛,一边喂食更多的好吃的,含笑道,“慢点儿吃。” 阿元幸福得不行,哪里知道坏阿容的险恶用心,将这些好吃的吧嗒吧嗒都吃了,再次张嘴。 这两个都觉得快活之时,却有人看不过眼儿了。 肃王今日进宫,正巧见着这么一幕,眼见闺女都胖成球儿,这湛家小子还继续喂呢,顿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只用威胁的表情瞪了阿容一眼,之后再一看,嘿!这小子竟还委屈上了,秀致的面庞此时竟带上了淡淡的不安,正有些诧异,却见着另一头,太后正扶着宫女过来,一眼瞄见阿容的愁色,老太太不干了,顿时指着冤枉的肃王道,“做什么惊着阿容!” 肃王冤枉的不行,竟有百口莫辩之感,况有觉得阿容这小子竟然能使太后向着他,实在奸猾。 阿容也惊了。他摆出这样子,是给阿元看,妄图叫公主殿下生出些对他的关心的,哪里知道竟叫太后也看见骂了肃王,急忙起身笑道,“叫太后娘娘担心,不过是想到了些外头的事儿,并不与王爷相干的。” “阿容别怕他。”太后便挥了挥手,很有气势地说道,“哀家养的儿子,哀家 自己个儿还不知道?这是瞅见你与阿元好,心里冒酸水儿。”见肃王苦笑,她便冷哼道,“只知道欺负你闺女,你可曾想过,当年,你母后可这样约束过你?” “这不一样。”肃王讪讪地说完,见太后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后,急忙将身后的一名老头儿让出来,含笑说道,“这是江南的程名医,医术高明,当年,阿卿的病就是叫程老看好的。”见太后点头,他便赔笑道,“母后的身子,我与皇兄都担心不是?正好程老这次又进京,因此儿臣请了程老入宫,也是给母后看看。”果然见太后满意地点头,这才吐出了一口气来。 年纪大了,还有什么比儿孙孝顺更叫老太欢喜的呢? 太后对着那程名医微微颔首,却不急着看着,只赐座,又问肃王道,“阿卿今年,如何了?” “身子好了许多,只是到底从前不康健,我与王妃也不敢叫他累着。”肃王叹气,似乎不经意地说道,“况阿卿性情恬淡,也不喜入朝,如今在王府做个闲散宗室,倒也自在。” “如此,便叫他莫伤着身。”太后知道这肃王是告诉自己凤卿不会涉足朝纲,这心头的事儿去了,便觉得对这孩子有些怜惜,与肃王说道,“这是你的长子。”她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你还是好好儿地照料。他的王府,就在你的隔壁?”见肃王点头,太后便敛目道,“这样很好,你们有父子之缘,这本是不易,日后,莫要叫这情分没了。” 肃王躬身应了,这才含笑继续道,“他两个皇兄都要大婚,儿臣想着,完了是不是就叫阿卿成婚?” “哀家记得,他的那个未婚妻子,是蒋家的姑娘?”太后想了想,便笑道,“那可是个绝色的美人,人瞧着也安静,很叫人喜欢。”想到了这个,她便转头与一旁的宫女说道,“去收拾几件首饰摆件儿出来,赏给齐家蒋家,还有那个……”她迟疑道。 “太常寺少卿王家。”肃王截口道。 “瞧哀家这记性,也是老了。”太后便笑道,“这三家的姑娘,都赏一份儿下去,哀家的孙媳妇儿,也该尊贵起来。”之后,却又命人拾掇出更贵重的一份,指名给了太子妃,这才算完。 肃王含笑看着太后折腾老了一圈儿,这才拱手笑道,“母后,还是请名医看看?”见太后应允,这才请那位阿元也见过的老头儿过来,一脸郑重地给太后把脉,这程静便颔首道,“娘娘的身子硬朗,素日也保养得益,并无不好。”见众人皆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他便继续说道,“ 素日里也要心平气和,小老儿再留几个药膳食补的方子,平日吃上,也无需再进补药,只要常吃,便能叫身子骨康健。” 阿元偷偷地在阿容的帮助下,往嘴里抿小瓜子,一边点头。 程静的药膳,她还是见识过的,那叫一个香,药性又温和,可比补药强多了。况她从前也常听这程静说补药的药性到底凶猛,因此平日也更注意一些。 太后觉得这老头儿有两笔刷子,更加欢喜,有心叫阿元也看看,免得小孩儿易病,然而,刚刚将不情不愿的肥仔儿推出来,就见程静的老脸纠结了起来。 “这个……”老头儿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这肥仔儿,皱眉道,“问题不小。” ☆、第64章 阿元呆住了,显然没有看出来这是个什么意思。 程静一向调理凤卿的身体,因此阿元与他也还算熟悉,这老头儿在她面前晃了不是一回两回,怎么就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呢?侧头看着露出一脸关切模样,很是慈父的肃王,阿元却直觉地觉得,这俩有阴谋! 太后却关注了起来。 她最宠爱阿元,自然对名医的态度生出了担心来,只连声指着嘴角抽搐,与自家父王对眼儿的肥仔,一叠声地问道,“阿元这是如何?问题?哪里不好么?”一边说便一边将阿元揽在怀里,摸着她浑身的小肥肉急切地说道,“这身子骨儿,哀家瞧着不错,又是因为什么呢?” “殿下看着不错,”程名医眼角一抽,显然也对溺爱孩子的老祖母不敢苟同,便正义地说道,“只是,有些肥胖!” “小孩子家家……” “太过肥胖,于身子不利。”程名医老眼一翻,只淡淡地看着阿元,很是严肃地说道,“虚弱。气喘,体虚,虚汗!到了夏日,还会喘不上来气,可是?”见太后连连点头,他便说道,“这皆是因肥胖而起,公主身体贵重,若是太后娘娘当真疼爱她,便不该由着殿下的性子胡闹!”他本就是狂悖之人,因此连个太医都干不成,只严厉地说道,“若是想要公主殿下身子康健,便不要再由着公主的心意进食。” 阿元可算知道这老头儿是干什么来了,这妥妥的是要断自己吃食的节奏,一时间就将这老头儿当成了阶级敌人,大叫道,“皇祖母不要听信谎言!” “那又该怎么办?”太后还没糊涂,知道什么是对孙女儿好,也不理阿元的最后挣扎,只连声问道,“哀家要如何是好?” “多吃青菜少吃肉。”这老头儿目光漂移地看了一脸叹气的肃王,之后,便咳了一声,毫不同情即将悲剧的肥仔儿,继续道,“点心、肉干,这些,为了公主,都不许她吃。且,”他淡淡道,“一日,只需三餐即可,不必另开小灶。” 太后连连点头,只叹道,“若只是这个,哀家自然能将阿元看住。”虽然心疼些,可是总比叫名医再看出什么毛病强。 阿元翻着白眼倒在了太后的怀里,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阿容一脸疑惑地将目光在这程名医的身上逡巡,感觉到他敏锐的目光,老头儿有些心虚,却还是顽强地顶住了这目光的压力,叫自己特别地学术可靠。 “没想到,不过是与母后说话,却叫看出 了这样的事儿。”肃王心里看着肥仔儿翻白眼,都要笑死了,却还是忍着心里的笑,只对太后说道,“母后这一次,莫要再心软,阿元,也该好好儿地管束。”见眼见木已成舟,太后与肥仔抱头含泪的模样,肃王只觉得无奈极了,然而阿元太胖,这是实打实叫肃王担心的,因此狠了狠心,只不看老娘与闺女的眼泪汪汪,他只严肃地说道,“儿臣,可将阿元托付给母后了。” “叫哀家做这个,实在是……”太后觉得自己残忍了。 肃王只苦笑一声,然而这一次,却实在不肯通融的,这一次虽然是程静配合,也确实是为了阿元好,只低声道,“是真的有碍。”上头的那些毛病,阿元都有,这本就不是健康的模样。 程静却不以为然。 这年头儿,后院儿的女人都溺爱幼子。就如外头的英国公府,那如今玉树临风,从前就是一个肥包子的齐六,还不是哭爹喊娘地要吃肉,也是名医前辈亲自走了一趟,唬住了英国公太夫人,叫她狠下心袖手不管,才有了如今京中出了名儿的美青年。 眼见太后应了,肃王方才带着程静出了宫。 这一回太后可算是惊住了,哪里还敢给阿元吃肉?就算是肉,也是精瘦的一小块,又断了点心甜汤零嘴儿,不过几天,就饿得一只肥仔儿满宫乱窜,一双眼睛绿油油的巴望各宫桌上的吃食。 好生焦躁。肥仔儿打着滚儿糊弄吃的,馋得眼泪就要出来了,叫宫中诸妃看着就觉得可怜极了。 然而在宫里,太后才是说了算的,哪怕阿元再可怜,上从圣人皇后,下到阿元身边的大宫女,就没人敢顶风作案,冒着叫太后恼怒的风险给阿元送点儿吃的,没几天,阿元的脸就真的消瘦了下来。 生活实在太苦,公主殿下觉得好生悲伤。这一次,正趴在阿容的怀里有气无力地装死,阿元便听见阿容低声道,“宫里无趣,不然,我陪你出宫走走?” 阿容多少也知道,程静的嘴里大概不全是实话,阿元饿成这样也实在叫他心疼。可是他却还是不敢去赌那万分之一,只好摸着阿元的小脑袋,见着这孩子消瘦下去的侧脸叹气。 继承了肃王与肃王妃的血缘,阿元自然也是个漂亮孩子。此时脸颊两侧的小肥肉消去,那张小脸儿越发地精致了起来,又因衣裳开始合身,不再如球儿一样圆鼓鼓,便有了几分如同凤卿凤唐那样卓然的风姿,况阿容生了一双与肃王一般上挑的狭长凤眼,便是阿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只怕再过两 年,阿元的模样儿长开,就不知要勾走多少少年的目光。 “要出宫,又与皇祖母怎么说呢?”饿了两顿,阿元也已经习惯,如今不过是被打击了一下,心头创伤严重,有些萎靡,其实看着银镜里自己越发好看的模样,公主殿下也挺美,见阿容低下头来对自己笑,阿元心里莫名雀跃,也想着出宫玩耍,只是却有些迟疑。 “太后心疼你,也叫我带着你开心开心。”太后这些日子也日日关注阿元,见她瘦了,果然就少了许多从前的状况,且人也精巧了许多,便真正地信了名医的话,又见阿元无精打采,便叫阿容领着她放松心情。 “如果出宫,能吃好吃的零嘴儿么?”阿元充满希望地问道。 “这个不行。”坏阿容温和一笑,低声道,“我会看住你。” 阿元就觉得很失望,不过如今阿容对自己有求必应,就叫公主殿下想着再接再厉,哼哼唧唧地往阿容的怀里拱,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两个人正笑成一团,却见此时二人所在的隐蔽的凉亭的远处,缓缓走过来一位嫔妃,见着了阿容与阿元,便远远地停下了。阿元急忙从阿容怀里钻出来,见竟然是凤桐的生母慧嫔,再如何也是圣人宫中的长辈,只叫身为男子的阿容留在原地,自己便过去给慧嫔施礼,只含笑道,“您如何走到这里来?”这里靠近太后宫中,又十分偏僻,慧嫔来太后宫中的时候少,连阿元都觉得她陌生。 “不过是外头日头好,出来走走。”慧嫔哪里敢叫阿元把这礼施全,只急忙过来扶她,然而想到什么,却急忙收回了手,温和地看着阿元,轻声道,“心里欢喜,便觉天气明媚。” 阿元心中一动,抬眼去看慧嫔的眼睛,就见这女子一脸的欢喜温柔,很是恬淡,想到凤桐的咄咄逼人,还有徐嫔的张狂,不由在心中微微一叹。 徐家如今在前朝并不好过,盖因徐嫔之故,圣人恶了徐家。可阿元就想着,若是当初,徐家不为了荣华富贵将徐嫔送入宫中,只叫慧嫔这样安分守己的庶女在宫中,也未必会落得今日进退不得的局面。 慧嫔欢喜,只因今日太后邀了齐家与王家的姑娘入宫相看,她未来的儿媳妇也在其中,远远地看着,就觉得那是一个很爽利的女孩儿,她过去了,这女孩儿也并不因自己身份卑微而轻贱,恭恭敬敬地给自己施礼,眼里还带着亲近。这样的模样,只叫在宫里熬油一样熬了这么多年的慧嫔想要落泪。 儿子,儿子不太孝顺,可是这儿媳妇 ,似乎是极好的。 然而这些,慧嫔也没法儿与旁人说,见阿元没有半分不耐烦地看着自己,她只在心里想到了八公主,心中微微叹息,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温声道,“我听说公主近日吃的少些。”见阿元脸红了,有些不自在,她便局促地笑了笑,低声道,“这话,原不该我来说,只是儿女难受,做爹娘的,只怕就要难受百倍千倍,”她顿了顿,便有些怯地说道,“公主莫要生了芥蒂,日后,你才会知道做父母的心。” 说完,见阿元看着自己呆住了,便有些慌乱地摇手道,“不过是一说,公主若是不喜欢,我,我……”她也是见太后约束阿元,恐叫阿元小小的心里想不明白太后的苦心,因此忍不住说了一嘴。 “多谢娘娘教诲。”阿元却有些惭愧,只觉得自己叫太后父亲母亲都担心了,此时叫慧嫔一语惊醒梦中人,不由感激地躬身道,“若不是娘娘,阿元还只见了自己,未见长辈的慈心。” “我也只是由己揣人罢了。”慧嫔看着阿元伶俐可爱,又懂事听话,心里也很喜欢,本能地想要伸手摸摸她,然而想到忌讳,还是忍住了,只又轻声叫阿元不要在外头着凉,自己方才缓缓地走了。 眼见她走了,阿容才过来,就见阿元有些复杂地看着慧嫔的背影,低声道,“可惜了。”这样的女子,虽不精明,也不厉害,却是难得能静下心来度日的人。 “她很喜欢你。”阿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也叹息道,“眼神,是瞒不了人的。”慧嫔看着阿元的目光带着善意与一点慈爱,阿容远远地看着,都觉得凤桐此人,简直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有这样的母亲,竟然还不满足。 “只望三皇兄日后,莫要牵连了她。”阿元想到凤桐种种,便摇头道,“听说,他的王妃也是个不错的女子,三皇兄不是个东西,可是却很有福气。”只是看起来,凤桐是对这福气不屑一顾了。 到底唏嘘了一阵,阿元便将这些放在了一旁,只平日里见到慧嫔,虽不是十分亲近,却还是会恭敬几分。因慧嫔的话,如今吃起青菜来,阿元便认真了许多,也不打滚儿了,甚至连行事都不再十分幼稚,只叫太后啧啧称奇,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毕竟,阿元已经开始长大,若是还天真懵懂,日后只会叫太后为她担心。 在宫中安静地过了一个多月,阿元已经消瘦了许多,又时常与五公主跑马,竟是变得苗条了起来,她本就长得好,眉眼显露出来,只叫太后看着心里更加欢喜, 使人重做了衣裳,叫这孩子也带了几分风姿来。这才在太后宫中老实了几日,这一天,阿元正陪着太后说话,就见皇后与德妃联袂而来,上前见了礼,彼此坐下后,皇后也对阿元的变化看习惯了,只对着太后笑道,“这小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模样,阿元臣妾前日才见过,今日再见,竟又有些不同。” “阿元眉眼之间,与太后娘娘有几分仿佛,如今稳重了,连神气儿都肖似。”德妃也在一旁笑道。 阿元咧嘴一笑,破了方才的沉静,然而太后却很是得意地笑道,“这孩子本就与哀家有缘,哪里有一处不像呢?”说完,回头摩挲阿元的小脸,也很是欢喜。 跟着来的五公主脸上有些苍白地走到阿元的身边,见阿元担忧地看她,只强笑道,“前几日病了一场,恐过了病气与皇祖母与皇妹,因此未给您请安。”她似乎是真病了,竟有些病歪歪的,又有些弱不禁风,叫阿元握了握她的手,只觉得满手冰凉,也顾不得别的,阿元只摇着太后的手小声道,“我带皇姐后头歇去。”回头见五公主目中露出了几分感激,便不由心里有些疑惑。 五公主素来强健,前几日还与她跑马来,这一病也有些气势汹汹的模样了。 。 “快去歇着。”太后见五公主果然不好,心里也急了,又嗔德妃道,“孩子病着,叫她养着就是,这巴巴儿地过来,不是折腾孩子?” “她记挂太后娘娘与阿元,臣妾哪里劝得动呢?”德妃只急忙起身告罪,又做出了可怜的模样来,倒叫太后摇头笑了。 阿元只拉着有些没力气的五公主到了后头,叫她躺着了,就听前头皇后正与太后含笑说道,“前儿王贵人的胎已经稳了,太医说是个皇子……” “皇子公主,都是好的。”太后光孙子就有四个,因此对是男是女一点儿都不在乎,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此时只对皇后道,“你素来谨慎,这些交给你,哀家也放心。” “臣妾瞧着她如今也还好,想着叫她娘家的人进来瞧瞧她。”皇后便笑道。 有孕的嫔妃有机会叫娘家人进来,这是惯例,因此太后便点头道,“你做主就是。”就算皇后真的要算计王贵人的胎,太后也只会偏向皇后,毕竟皇后两子,无论如何都不能有差错。 阿元侧耳听着皇后又将宫中的诸事与太后禀报,便转头,只伏在五公主的身上试了试她的额头,皱眉道,“究竟是何事,竟叫皇姐大病了一场?” “还不是表哥。”五公主没力气地抱着阿元,只小声说了一句“硌手”,轻声说道,“前儿舅母家的远房一位表姑娘,父母双亡,投到了定国公府里。”见阿元点头,她便淡淡地说道,“是个能哭会哭的好姑娘,可怜极了,没有了表哥,就跟不能活似的。我好容易出宫寻思给舅舅舅母请安,这姑娘见了我,离了老远就害怕的什么似的,竟似我要吃了她的模样。” “只怕那时,还有你表哥在。”阿元无语望天,深深地觉得这姑娘脑子不好使。 若是五公主要嫁定国公府上的少爷,就算这少爷心里不愿意不喜欢,可是作为一个小辈,也是没有能力拒绝的,这姑娘在这少爷身上使什么劲儿呢? “表哥担心坏了。”五公主只觉得厌烦,挥了挥手,无力地说道,“只护着那姑娘退了好几步,又劝我莫要惊着了小可怜儿呢。” “然后呢?”阿元还未见过真人版的这种剧情,两样放光地问道。“可把我恶心坏了,既然她觉得我欺负她,我还不把这虚名做实惠了?我一鞭子就抽那姑娘身上,叫她赶紧滚蛋。”五公主咳了两声,悲伤地说道,“真真儿地无妄之灾。”见阿元怀着八卦的模样凑过来,她便望天道,“表哥对我好一副失望的模样,又觉得我不是他心里那个可人的女孩儿了。”这话说的她正要给这表哥也来两下叫他长长记性,那头儿表弟就跑过来,一反害羞的小模样儿,与兄长吵了起来。 “感情是与我炫耀来着。”五公主看中了可听话的表弟,身为好姐妹的阿元自然一清二楚,见此时五公主脸上淡淡的笑容,阿元便推她道,“还有什么,一起说呗。” “表弟只说,既然我动了鞭子,自然有我的道理,这里头,还不定是谁的错儿呢。”想到表弟有些瘦弱的身子还拦在自己面前,五公主笑了笑,这才继续说道,“况表弟说了,就算恶毒,怎么了?难道身为帝姬,连抽一个民女的权力都没有?” “喂!他的三观呢?”阿元听得满头黑线。 五公主得意地笑了一声,显然也是很得意的,便抓着头发说道,“母妃与舅母说好了,日后长大些,我便嫁给表弟。”表兄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她实在消受不起。而且当她看着表弟那一双认真的眼睛,哪怕他文武都不成,却还是叫五公主有点儿移不开眼睛,想到这里,她便叹息道,“简直就是乐极生悲,争执时,我一不小心跌后头的水里了,”见阿元一副“你脑残?”的模样,她便争辩道,“叫宫女挡着,总是没看见。” 这还不是最苦的,落了水,会游水的五公主自己游上来就是,谁承想傻瓜表弟见了,奋勇无比地跟着往水里蹦。 “可恨的是,他竟然不会水!”想着表弟那跟秤砣似的往水下沉,五公主怒儿锤床! 阿元哈哈大笑,只笑得喘不过来气儿。 “这么呆,真的没问题么?”阿元抹着眼泪问道。 “他若是聪明,我也不喜欢他了。”五公主含糊了一声,嘴角也不由翘了起来。 “赶明儿,我得好好见见这么一个大英雄!”阿元努力地竖了竖大拇指,这才笑嘻嘻地说道,“过几日,咱一块儿出宫转转,我也去瞧瞧那表姑娘。”这样敢拿公主往下踩的,也算是很有勇气。 “叫舅母给送别院去了,不许她再见表哥。”定国公家的男人都不大成气,然而女人,不论是娶进来的,还是嫁出去的,都不是一般的女子。定国公夫人眼见自己这外甥女儿是这么一副做派,还很有些要跟自己儿子比翼双飞的意思在里头,哪里忍得下去,只雷厉风行地送祸害出了定国公府,又告诉自己那悲伤的大儿子关于“若是怜惜,一起走,没人拦着”的意思,镇住了觉得天下女子都可怜可爱的长子,回身就教育更有前途的小儿子别跟着大哥犯傻去了。 “叫我说,还是一个巴掌拍不响。”阿元停住了笑,只说道,“没有给她捧场的男人,她做这么一张脸也没用不是?”见五公主嗤笑一声,阿元便也笑道,“不过,这样的好姑娘都是试金石,只一试,便全试出来了不是?” “罢了,说这人我都烦。”五公主只坏笑地凑在了阿元的身边,小声说道,“外头,都说我厉害,你也不差什么。”见阿元抬头看天,她便眯着眼睛问道,“王贵人前儿哭着喊着要出来,你与父皇说了什么,叫她被继续圈着?” “她知道这是个儿子,心思又大了,我给她醒醒神儿。”阿元便冷笑道,“巴望着我家表哥呢,想着与英国公府结亲!听着话头似乎结不成亲,她这儿子都生不出来,我自然要担心地与皇伯父说道说道,别叫我的小皇弟叫个糊涂人给闹没了。”这么不拿龙裔当回事儿的妃嫔,还真不多,阿元只对圣人讲了讲王贵人看重娘家更胜龙裔,连这么个皇子都顾不得地随意折腾,想要拿捏主子,当然,阿元的语气是担忧委婉的,不过圣人的脸色就不大美妙了。 不然,皇后也不会这时候叫王家人进来,不过是为了叫这一家都放明白些。 “可巧儿,我还知道点 子事儿。”五公主见阿元侧头,便轻声道,“王家那个蛮好看的姑娘,叫王鸢的。” 阿元想到那个很实在的美人儿,印象不错,便微微点头,好奇地问道,“她如何?” “她议亲了。”五公主吐出了一口气来。 ☆、第65章 王鸢的年纪也不小了,议亲很平常,阿元并没有当成一回事儿,只是看着身边的一盘子点心,吞着口水忍了忍,还是没有往嘴里塞。 她答应过不叫太后再为她的身子担心的。 “能娶到她,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王鸢秀美绝伦,是美人中的美人,况她并不愿意入英国公府,就叫阿元有几分好感,此时便笑着将点心端给五公主,姐姐吃着她看着,只笑问道,“是哪家的公子?”若是个小门小户,王鸢,还真是可惜了。 五公主看着阿元的目光带着几分为难与复杂,在这皇妹含笑看过来的时候,沉默了片刻,便叹气道,“看起来,阿容还未与你说起。” 阿元一怔,不明白这其中有阿容的什么事儿,只是还是老实地说道,“他前儿染了风寒,与皇祖母告了假,在家中养病。”前一阵子,她只听说清晨的露水风雅,外头小姐都有的,只与阿容随意说了一嘴,没想到这人竟然真的自己在家里头在清晨的凉风里等着,一连几日,总算给她积满了一个小瓮,算是叫她在与贵女交际的时候很有面子,自己却病倒了。 想到那少年对着自己微笑的模样,阿元就低声说道,“比起什么劳什子露水,我更想他好。” 那么多的宫女丫头,这人偏要自己做,叫阿元心里触动,却有有点儿难过。 也不知,日后,是谁会嫁给这样的人。若是阿容娶妻,她就不会再这样亲近他了。 “真是……”见着阿元的模样,五公主便摇了摇头,叹气道,“我说,阿容与你知无不言,哪里会瞒着你这个。”见到阿元如今越发精致漂亮的脸转过来看着自己,五公主便按住了她的手,恐她发怒,低声道,“与她议亲的,还是你的外家。”她苦笑道,“我说了你别恼,王家这姑娘本事不小,攀升了你舅舅家的表哥。”阿元素来厌恶王贵人,不假辞色,哪里肯与王家做亲戚。 “什么?!”阿元的脸色陡然变了,此时只眯起了眼冷笑道,“莫非,还是我看走了眼?这难道是稳住了我,又图谋英国公府?” 王鸢若是有这样的心机,实在叫阿元刮目相看。 “不是英国公家,”五公主仔细地看着阿元,见阿元不怒反笑,便抖了抖,急忙继续说道,“是你那庶出的四舅舅家的长子,听说如今两家已经换了更贴,只是,”她轻声道,“没有想到,你那四舅舅那样聪明的人,会愿意娶王家姑娘。”阿元的四舅舅,正是肃王妃的庶出兄长齐宣,与肃王妃同胞 ,温和稳重。阿元想到四舅舅亲切的模样,诧异了一下,便低声道,“这不对呀。” 王鸢若是想要图谋英国公府,不该嫁到已经分家出去,算是旁支的三房来。 摸着下巴想了想,阿元便摇头,轻声道,“还是不对,我舅舅,可不是这么容易就往坑里跳的人。” “我不过是与你说了,其他的也不知道。”五公主趴在床上,更觉无力,眼睛里都冒星星,摇头说道,“不过是结个亲,也不算什么,这京里就这么点儿人家儿,有亲的不知多少,多少还嫁到仇人家的呢。”见阿元还坐在小凳子上不说话,知道她素来对外家上心,想了想,便捂嘴说道,“不过,你那表哥真是福气不小,要我说,王家姑娘虽然名声不大好,可是实在是个美人儿。” 王鸢虽然这在京中叫母亲上杆子走了几家,高门大户对她有所非议,然而另一件不能否认的,却是她的美貌。这美貌别说如今给个文官家做长媳够了,入宫做娘娘都是平常,不过没正经嫁到英国公府,反而只很浪费地嫁入了早已分家的旁支,这王家关起门来还不定怎么吐血呢。 “我倒不是为了这个,”难道结了亲,英国公府就能给个贵人撑腰,阿元就要赔笑脸?阿元并不在意王鸢嫁谁,只皱眉道,“舅舅家的表哥,我见过,是个读书人,我只恐这姑娘性情奸狡,拿捏了我表兄,日后祸及家门。”见五公主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神色萎靡,只她还未痊愈,只放柔了声音叫五公主睡去,又听见前头太后与皇后德妃正在说及这次要给诚王顺王大婚的琐事,便不耐烦听,自己领着得用的大宫女出来散心。 如今宫中平静,圣人对自己的后宫向来不大看重,不过是几个妃嫔,平日的恩宠也没有什么偏颇,连争宠的几个早几年都叫皇后不动声色地打了下去,此时便无人敢冒头。譬如在御花园里截住圣人的,如今还真是一个都没有。阿元领着人浩浩荡荡地在御花园里逛游,却发现如今阿容不在宫里,叫她玩耍起来也没劲儿了。好哥哥顺王凤桐也在家里头闭门诅咒自己的姻缘,叫阿元连个对喷的人选都没有,一时间公主殿下就感觉寂寥万里了。 正抱着一只花惆怅间,阿元就见前头,正有几名女眷叫人领着往这头来,前头一个中年女子倒是仰着头有些得意,后头的女孩儿便有些规矩,连头都不抬。 这几个女眷正叫阿元拦在前头,前头的内监见正是如今很是得宠的荣寿公主,急忙赔笑上来请安,就叫阿元认清了后头的几个,却正是王鸢与王家太太。 见自己的表姐陈环不在其中,阿元心里便冷笑了一声,只立着不动,目光有些发凉地看着这几个王家女人。 “给公主请安。”王鸢见阿元的目光带着几分冷意地落在自己的身上,心里就咯噔一声,想着只怕她已经知道自己的亲事,又想到从前自己口口声声不愿嫁入英国公府,此时便觉得羞臊的不行,见自家的母亲与伯娘都似乎是儍住了,只立在原地不动,心里只觉得着急,急忙给阿元请安,见这女孩儿竟一动不动地受了自己的礼,显然是对自己生出了隔阂,眼睛里就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四周的宫女与内监已经隐蔽地看过来,王鸢见长辈还没回过味儿来,只保持着福身的模样,拉着母亲的衣袖低声道,“母亲给公主请安呀。” 自家的闺女,就要是荣寿公主的表嫂。自己的儿媳,是这公主的表姐。更有王贵人,怎么说也是她的长辈,前头的两个女人真不愿意叫阿元得意,也觉得给一个小姑娘施礼有些伤体面,然而见阿元一双眼沉默地看过来,竟觉得心里惊慌了一下,叫那目中的光芒刺得眼睛疼,只来不及想,便也一同拜下道,“见过公主。” 若是旁人,阿元不过是嬉笑两句也就是了,此时却只稳稳地受了这几个的全礼,方才淡淡地说道,“宫里规矩大,看在表姐的份儿上,本宫这儿也不过是简单过去,几位也莫要再在宫中冲撞了贵人。毕竟,虽然好不容易进宫一次,也不能给王贵人丢脸不是?”见王鸢的脸腾地红了,她竟觉得有些看不清这些个美貌佳人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漠然地说道,“能进宫,是皇伯娘的恩典,几位别辜负了就是。” “贵人娘娘得圣人宠爱,咱们感激在心。”不爱听阿元口中皇后皇后的,就有一个沉不住气的女孩儿,不顾王鸢的阻拦,脱口而出。 阿元叫这女孩儿驳了话,却也不做声,只冷冷地看着。 “公主说话,有你说话的份儿?”后头就有大宫女出来呵斥道,“宫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撒野?!咱们公主说什么,你听着就是!难道还要圣人往王贵人处下一道旨,叫她理一理王家的家教?!” “你!”那女孩儿容貌不如王鸢,却也是秀美可人,此时叫人劈头盖脸地呵斥,众目睽睽,就有点儿下不来台。 “王贵人品阶不高,难免疏忽也是有的。”阿元漫不经心地说道,“况,只进宫一次,几位再进来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规矩这玩意儿,”她淡淡一笑,“学了以后也没用。” “妹妹身子不好,先回家去,回头你的好意我再与贵人说。”见阿元拦住众人不走,王鸢就知道阿元这是恨自己食言,只拉着那女孩儿劝了几句,哄着她不说话了,这才强笑了一声。 “本宫表姐,如何不见?”阿元便慢悠悠地问道。 “嫂子有孕了,在家养胎。”王鸢只愧疚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儿,此时看不出她的表情,便觉得忐忑,飞快地说道,“况大哥今儿休沐在家,正好陪伴嫂子,因此未能成行。”说到这里,她便有些惭愧地说道,“嫂子这里里外外忙道,好容易歇歇,我也舍不得叫她动弹。” “嫉妒的妇人!”那女孩儿便在后头小声说道。 “住口!”王鸢转头厉喝。 “这么看着,姑娘是对本宫的表姐不服气?”阿元见说起陈环,这几个有异,便侧头,不耐烦地指着手足无措的王鸢冷笑道,“你说!” “有孕了还不叫我哥哥纳妾,不是嫉妒是什么!”王鸢阻拦不及,又有那前头两个妇人袖手旁观,那女孩儿便嚷嚷了出来。 “你说的很是。”阿元却只淡淡地一笑,对上了王鸢惊恐的目光,突然一笑,温声道,“王家姐姐听说要嫁给我大表哥?”见那前头两个女人的脸色变了,她便悠悠地说道,“王家门风这样贤惠,想来,是不会嫉妒我家表哥多几个丫头红袖添香的,对不对?” 王鸢嘴里发苦,然而却也觉得嫂子有孕,后头母亲就忙不迭地给哥哥送丫头有些太过分,此时便惭愧的不行,低声道,“不是嫂子不容人,”见阿元看过来,她想到家中陈环的辛苦,再也不愿意叫自己说亏心的话,只仰首大声说道,“嫂子一有孕,便想着给大哥安排服侍的人,很是宽和,还是大哥忙着朝里头的事儿,没心思在这上头,方才连着母亲的丫头一起推了,就算如此,嫂子也留着那几个丫头在院子里,好生照顾。” 阿元见王鸢行事依旧磊落,目光便缓和了许多。 “至于贤惠,”王鸢露出了苦笑,低声道,“给夫君张罗服侍可心的人儿,是正妻的本分,我,我也是如此。”说完了这个,便似乎没有了力气。 “如此,本宫也只说一句话。”阿元看着王鸢,叹息了一声,只沉声道,“我表姐,万里难寻的,谁都不是没来历的人,若是叫我表姐心里不痛快,”阿元一抬眼,冷冷地说道,“本宫就叫别人跟着不痛快!”王贵人还捏在后宫里头呢。 王鸢悚然而惊,却还是忍住了没有说话 。 见阿元转身就走,王鸢只顿了顿,竟是飞快地向着她追去,口中只呼道,“公主留步!”见阿元回头冷淡地看着自己,她声音有些哽咽,只忍着心里的难受低声道,“寿日那日,殿下的笑靥还在眼前,如今,是将我当路人看待么?”见阿元只是看着不远处的宫殿不说话,她飞快地走上几步,小声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嫁到英国公府里去!只是,”她含泪道,“我只是,想与太夫人亲近些,只是这样。” 太夫人,是她见过的最温柔的人,符合了她对长辈的一切的希望,从那天开始,王鸢就想着,如果更承欢在这位老妇人的膝下,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呀。 不会如同母亲这样摆着臭架子,内里却想着攀附勋贵,也不会如同京中贵妇那样笑里藏刀,只是温暖地看着自己,多好啊。 “我,我知道我配不上英国公家的公子,”王鸢浑身发抖,眼泪几乎要流下来,在阿元诧异地目光里轻声道,“可是我想亲近太夫人,所以,才选了你表哥。”虽然是分家的三房,然而太夫人对小辈的慈爱不是假的,只要,只要她嫁过去,就也能…… “你为了太夫人给自己寻夫君?!”阿元简直不可思议,上下打量羞愧的王鸢,不由惊声道,“那我表哥?” “我是耍了手段。”王鸢低声说道,“可是后头,我对你表哥的心也是真的。我真的喜欢他。”那样的少年,虽是读书人,可是一点都不酸腐,性情开阔温柔,对她也是从心里的尊重,王鸢为什么会不喜欢呢?她的心本来就不高,本只是想着寻个简单的人家儿嫁过去,过自己的小日子,忍了忍心里的悲苦,她只走近了阿元,抚着自己的心口说道,“我对你哥哥的心是真的,对太夫人的心也是真的,你放心,”她突兀地笑了一声,轻声道,“我知道你讨厌什么,堂姐……” “王贵人只是你的堂姐。”阿元冷淡地说道。 “齐家是我的夫家,出嫁从夫,我日后,不会叫王家的事情,牵连到英国公府的头上。”王鸢只笑了笑,摇头说道,“日后,家里头的事儿,旁的我都会应允,只牵连到英国公府的,我都不会偏颇娘家。” “只望你对我表哥,有几分真心。”旁人的事儿,阿元管不着,况连舅舅自己都答应了,自然有他的想法,阿元也不想插手,此时见那远处看着王鸢的女眷不耐烦了,便敛目说道,“去见王贵人吧。”她顿了顿,便嗤笑道,“你的性情,倒是与王贵人还有方才的姑娘不大相似。”见王鸢脸红了, 她只是摇头说道,“王贵人能见家眷,是皇伯娘抬举她,你也放明白些,别叫人心寒。” “堂姐在宫里……”王鸢脸色就变了,见阿元抬眼看自己,只觉得身子发冷,咬牙问道,“她又做了什么?” “到时候你自己看就是。”王贵人那人,还有不对家里人诉苦的?阿元想了想到时这人梨花带雨哭诉的模样,只看着王鸢,警告道,“我与王贵人的交情,很不好。”到时候,王贵人只怕就要咒骂她,阿元眯着眼睛看着王鸢点头,便冷笑道,“类似诅咒污蔑,本宫从来都不害怕。”见王鸢脸色白了,也不理,径直将手中的一朵名为金背大红的菊花一把抓碎,冷冷地说道,“若是叫本宫知道,我表姐,因这里头的事儿吃了委屈……” “不会。”王鸢急声道,“不说公主,只嫂子为咱们家劳心这么多年,我与哥哥,就不会叫她吃委屈。” “这是你说的。”阿元也不想在这儿说这个了,只冷淡地对王鸢点了点头,自己走了。 王鸢看着这一回声势不同的阿元,想到前一次在英国公府里,那个抱着齐家姑娘撒娇的小姑娘,这才突然发现,原来宗室贵女,是真的可以翻脸不认人的。 心里苦笑了一声,她也知道这一次是自己做了叫人无法容忍的事情,然而想到从此以后,就能亲近那位和善的太夫人,王鸢的心里就升起了勇气。 嫂子与她说的话,是对的。 情分,都是日积月累,用真心处出来的。只要她勤勉孝顺,好好儿服侍夫君,日后,总有叫人放下成见的那一天。 心里叹息了一声,王鸢就转身向着母亲走去,往王贵人的宫里去了。 “殿下很少有疾言厉色的时候。”见后头王家女眷的影子都不见了,便有个机灵的大宫女上前,却见阿元走的飞快,然而脸上并没有什么怒气,便只赔笑说道。 几个大宫女都是从小就服侍阿元,阿元对她们素来优容,此时也不恼,只摇头笑道,“对她,我并没有什么想法,这样严厉,还是做给那两个老的看。” “若不是如此,只怕等回去,她们就要磋磨表姑娘。”另有个宫女,阿元出宫常带着她,也识得阿元的几个表姐,便笑着说道,“从前是里头的信儿送不出去,这好容易见着,王贵人还不把殿下说成是个大恶人才怪!”生出不好的心,拿捏陈环,就能出口恶气了。 “我本来就祸害过她,其实她也没说错。”阿元便叹气道,“只是,冤 有头债有主,有什么冲着我来,做什么要欺负表姐呢?”拍了拍自己已经变得平坦的小肚皮,公主殿下对没有小肥肉的模样很惆怅,摇头晃脑地说道,“我坏,我自豪!有能耐,咬我,咬我呀!”说完,也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坏蛋,蹦蹦跳跳地在后头宫女的簇拥下去寻圣人解闷儿。 圣人此时,却还真坐在书房之中。 阿元轻车熟路地进去,给圣人笑嘻嘻地请安,就见圣人的对面,正坐着一位面容严肃,带着几分刚硬不妥协感觉的老者,这老者一身书卷气,看着便很有读书人的死硬的模样,正板着脸与带着些苦笑的圣人说话。阿元就见圣人似乎对这位老者也很没辙,却有些容忍,便有些好奇地看了这老者一眼,却见后者看到了公主殿下,竟然起身,很端正地就要施礼,口中道,“老臣,见过公主!” “这如何使得。”能在圣人面前混个座儿的,那都不是一般人,况这老者年纪大,阿元从来不是能心安理得叫长者在自己面前俯身的人,自然,某些人是除外的,此时只急忙避开了,求助地向着圣人看去。 圣人满意极了。 老臣有礼,自家的好孩子也很礼遇这些老臣,这都是皇帝教的好不是?此时便笑着阻拦道,“阿元最是个尊重朝臣的孩子,郑大人不必这样多礼,倒叫阿元不安。” 这位郑大人便严肃地点头,用能把小孩儿看哭的严厉目光看了看对自己咧嘴笑的阿元一眼,见这荣寿公主倒是天真可爱,又不骄横,想到家中孙女儿说起这位公主性情很好,便微微点头,勉强挤出了一个满是褶子的笑容来。 “说起来,郑大人还与阿元有亲。”见阿元好奇看过来,圣人便觉得有趣,只笑眯眯地对这一头雾水的侄女儿指点道,“阿元难道忘了,你家六舅母?” 齐坚的妻子郑氏,也是姓郑,阿元顿时便想到这位就是郑氏的祖父郑阁老,此时便笑道,“竟还是长辈。”见上头圣人对自己微微颔首,她心中一动,便对着这郑阁老施礼道,“是阿元怠慢了。” “公主客气。”郑阁老严肃地回礼。 一老一小于是大眼瞪小眼儿,却在此时,便听圣人抚掌笑道,“如此有缘,不如,阿元拜入爱卿门下,学些道理如何?” ☆、第66章 阿元眼角一跳。 郑阁老是三朝老臣,如今还是阁臣,总理天下事,是辅助圣人的肱骨,便是皇子于上书房读书,也没有这么一位位高权重的老师。如今竟要收个奶娃娃,简直就像是笑话一样。 郑阁老却并没有拒绝,只是看着强笑了的阿元若有所思。 “并不一定要有名分上的师徒关系。”圣人见眼前一老一小僵住了,便露出了一个和气的笑容,温和地说道,“阿元这孩子很聪慧,只是年纪小,叫太后娇养,朕寻思着,叫爱卿教导她一些道理,行事上会更有进益。”郑阁老本就是个老顽固,在朝中连太子的帐都不大买,脾气倔强的很,圣人这样安排,一则是为了叫阿元与清流中的郑家更加亲近,另一则,也是为了日后,叫太子看在这些阿元的情分上,能善待老臣了。 谁叫老臣之中,旁人都很伶俐,只有这么一个老东西很不讨人喜欢呢? 太子虽谨守本分,不常进宫串联,不过却很疼爱阿元这个堂妹,况皇女的老师,可比皇子的老师安全多了,也不至于会有忌讳。 不过…… 圣人看着已经蛮好看的阿元,有些不怀好意地想着,郑阁老家可是个大家族,五子八孙重孙九人,其中小辈里头,很有几个与阿元年纪相当的聪慧少年,这若是搭上了关系,或许日后还会从郑家出个驸马? 郑家家风严谨,若是阿元以后嫁进去,也不会吃委屈。 阿元还不知道自家皇伯父打了这么多的主意。 读书,她还是很喜欢的。只是恐叫朝中非议她张狂,不敢这样大咧咧地向郑阁老拜师。如今听圣人不过是日后求教些学问,就心里一松,仰脸对着那还在沉思的郑阁老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完全没有阴鹜的笑容来。 小小的孩子,玉雪可爱,眉眼儿又精致,一双眼睛里清澈中带着几分狡黠,饶是郑阁老古板,却也很是喜欢这样可爱的孩子。况阿元有礼,郑阁老心中已经软了大半,又想着这位荣寿公主的六舅舅,可是他最喜欢的孙女婿来着,那也是个聪明玲珑,却行事清正的孩子,又想到肃王府的家风,已暗暗点头。他也能想得到这是圣人在为自己未雨绸缪,心里也是感激圣人对自己的爱护,顿了顿,便俯身道,“陛下只命,老臣自然要听从。” “如此,便大善了。”圣人抚掌道。 他就知道,这世上,哪里会有不喜欢阿元的人呢? 越看阿元越喜欢,圣人便冲着 已经对郑阁老笑得见牙不见眼,正殷勤地奉了一盏热茶给脸上缓和的郑阁老的阿元,见这小东西登登登地跑过来,便将这孩子如从前一般抱在膝上,感觉到这孩子一身小肥肉不见了,心里好生失落,却还是笑问道,“这么属意这个师傅么?” “老师平日要为皇伯父分忧,如今还要抽空出来教导阿元,何等辛苦?”阿元便笑嘻嘻地扒拉着圣人腰间的荷包,抬头,一双眼睛很是明亮地说道,“读书可以知礼仪,陶冶心性,阿元怎么能不感激老师呢?况师者,长辈也,阿元对自己的长辈,自然要可好可好。”她倒是个会顺竿爬的,张口老师闭口老师,只叫的郑阁老的胡子得意地撅了撅,看向她的目光更是温和。 “这话,是谁教给你的?”阿元素日受宠,年纪小却却这样有明白事理,圣人却觉得有些心疼了,只摸着瞪着大眼睛的阿元温和地说道,“跋扈些,也没什么。”他这么喜欢的孩子啊,却约束着自己的行为,不肯肆意,这叫圣人心里如何能不心疼呢? 他是皇帝,皇帝就是要保护自己的孩子快活才对。 郑阁老在下方仔细听着,初时还连连点头,很为阿元的知礼满意,后头听到圣人说出这样的话来,老脸就是一沉,慢慢地说道,“陛下,老臣,这是要忠言逆耳了!”有这么教孩子的么?怪道前头二公主嚣张跋扈,京中非议,这么一个圣人爹,还有不出错儿的?还是肃王的根基好,这生出的孩子就算得宠也知道礼仪,不然落在圣人手里,还不定养出什么样儿的小霸王来呢! 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郑阁老深深地愤慨了。 后宫小霸王阿元含蓄地,甜甜地,无辜地一笑,特别乖巧。 “就是因为有皇伯父,阿元才要做个好孩子。”披着羊皮的狼崽子此时拍皇伯父的马屁完全没有压力! 郑阁老的话叫圣人脸色发青,恨不能将这个不给面子的老东西叉出去,后头好侄女儿安抚了他的心,越发觉得阿元贴心,圣人便揉了揉这孩子的头,温和地说道,“如此,今日你父王接你回家,回头你去郑卿府上去叨扰叨扰。”打定主意不去看郑阁老的老茄子脸! “老师?”小小的孩子转过头,张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过来,好生可爱。 “老臣自然在家中静待公主。”荣寿公主得宠,看起来也并非没有道理,郑阁老便点了点头。 圣人见他应了,这才露出了笑容,又见阿元有些郁郁寡欢,只含笑问道,“这是怎么了?”他说话 并不顾忌郑阁老,然而郑阁老却很有眼色,此时告退出去,这老者一回头,就见那个得宠的公主似乎是在告状,趴在圣人的耳边扭着小身子,如同寻常人家的小孩子一样与圣人说了些什么,反倒是圣人哈哈大笑了起来,竟是十足的愉悦,就叫郑阁老脚下一顿,带着几分沉思地出宫去了。 “这么说,没有了阿容,你还不能稳当地骑马了么?”圣人此时在里头,便笑眯眯地问道。 “没有阿容,不安心呀。”阿元摇头晃脑地说道。 “城阳伯家的孩子,确实叫人心里踏实。”圣人故意这么说,就见阿元低着头笑了,心里便微微一动,想到阿容那张秀美的脸,也有觉得很是喜欢,然而到底自家孩子是最好的,圣人也不欲叫一个人掩住了阿元的眼睛,此时便抱着阿元笑呵呵地说道,“你看着这郑卿黑面神似的,他家的孩子,颇有几个不随他,又聪明伶俐,若是你愿意,倒是可以做个玩伴,日后有个去处。” “玩伴,是缘分,怎么能说遇到就遇到呢?”阿元做出了一个老成的模样,倒叫圣人喜欢的不行。 见圣人笑了,阿元偷偷覰了他一眼,这才笑着说道,“皇伯娘今儿给皇祖母请安,还说着两位皇兄的大喜事,皇伯父好人做到底,多赏赐两位皇兄皇嫂,也叫京中都知道,皇兄们在您心里的位置呀?”见圣人摇头笑,她便再接再厉地说道,“三皇兄家又叫人弹劾了,前日进宫,我瞧着他不大开心,皇伯父还是安慰安慰他,别叫喜事儿前头变得不开心不是?” “他心中狭隘,对朕心怀愤懑,无论如何,都不会知足。”圣人微微皱眉,低头见阿元一脸担忧,不由笑着说道,“听说他进宫,又与你生事了?” “太子哥哥从前说过,”见圣人不快,阿元挥着小爪子给圣人扶胸口,嘴里巴巴儿地说道,“便是在外头,兄弟姐妹之间,哪里又有不拌嘴的呢?不过是些小口角,谁都不会放在心上的,闹一闹也就是了。”说完,她小脸儿红了,只对着自己的手指偷看圣人,小模样儿乖巧极了,小声说道,“我的嘴也坏,也气了三皇兄的,皇伯父这各打五十大板,把我们都放了吧?” “太子知道疼爱弟弟妹妹,这才是做兄长的模样。”凤桐与阿元又起了龌龊的事情,圣人是知道的,后宫谁能瞒的了他呢?他并未在意这些小事,只觉得凤桐这么大的人,竟还容不下小小的妹妹,有些气闷,如今听了阿元逗他开心的话,便用力搂了搂这个小东西,慢悠悠地说道,“下一次若是再遇上他,无需再 与他客气。兄友弟恭,他对你这样刻薄,你也不必将他当做兄长。” “皇伯父这话,叫三皇兄听了岂不是难过。”阿元便哼道,“虽然我与三皇兄平日常拌嘴,可是兄长就是兄长,这个不能乱了次序。” “老实孩子,就是吃亏。”圣人也知道阿元有自己的小心眼儿,然而这又如何呢?再有小心眼儿,却还是恪守本分,这就是叫人喜欢的地方了。然而今日阿元这看似不是告状的告状,还是叫圣人心里有些不喜欢。毕竟,这回回发生的事儿,确实是凤桐屡次挑衅,莫非还不叫人还击?闭了闭眼,圣人便冷冷地说道,“虽有次序,还是有尊卑。这一次,便看在你的面上饶了他,不过既然他对朕赐下的婚事这样不满意。” 阿元低头,端着圣人的茶杯小口抿着茶水喝。 一进来就说这么多的话,真的很口渴呀。 “徐家的那个丫头,便做个庶妃就是。”圣人淡淡地说道。 正妃侧妃才能上皇家的玉蝶,庶妃不过是听着好听些,实际上是个没有名分的妾室罢了,阿元咳了一声,只当没听懂。 徐家的一个小王八蛋,竟然在外头散播谣言,说她大哥是个痨病鬼,简直叫阿元听了就暴怒不已,虽许久叫人连连弹劾,可是这口气,还是叫阿元出不出来。 还想做郡王侧妃? 做梦去吧! 顿了顿,阿元这才拍着手笑道,“三皇兄真是好福气,前头三皇嫂进门,后头便就要娶一个小嫂子了。” “一个庶妃,算什么嫂子。”圣人听了阿元的话,也觉得不妥,沉吟了片刻,便慢慢地说道,“王妃进门,这庶妃也要明白点道理,怎敢与王妃争锋?”他目中有些冷漠地说道,“便叫她延后一年再入顺王府,这一年,也叫宫里的人出去,教教她怎么做郡王庶妃!”比起顺王凤桐,作为一个父亲,饶是儿子不好,他也会觉得这是其中有小人挑唆,大半不是儿子的错,因此格外讨厌上蹿下跳,叫顺王跟着折腾的徐家,此时便是不打算给徐家一点脸面了。 “皇伯父要给徐家哪个姑娘赐婚呢?”阿元便好奇地问道。 “给皇子做庶妃,自然要徐家嫡女。”圣人目中露出了一丝厌恶来,低声道。 这就太恶心人了啊。 徐家虽不是百年望族,然而在本朝,那也是一等一的人家,不然徐嫔当年,不会一进宫就是妃位。正经的嫡女竟然要给个郡王做妾,那以后徐家的 姑娘可怎么办呢? 阿元心头一顿,一仰头却见着了圣人目中的一点冷光,心里就是一哆嗦,转移了目光只当没看见。 她的这个皇伯父,看着温和内敛,其实小心眼的紧,当年皇伯父还未登基,做个储位不稳的太子的时候,徐家竟然敢拿慧嫔那样的庶女来敷衍他,哪怕是日后圣人登基对徐家也很优容,可是这种叫人轻视的仇却还是叫圣人记在心中。而且这位皇伯父还很能忍,这竟然忍着忍着就过了这么多年,找到了明确的理由方才发难,如今徐家在朝中不稳,后头再叫圣人恶心了一把,当真苦逼。 当年你不是拿庶女糊弄我么?行!这一回,叫你给我儿子做个妾! 圣人不知阿元看出了他的心思,此时心情大好,只抱着阿元说说笑笑,直到晚些时候,终于能接闺女回家的肃王上门领人,阿元方才拜了太后,与肃王一同出宫。 阿元欢欢喜喜一家团聚,然而却不知王贵人的宫中,此时软软地趴在软榻上的美貌宫装女子,紧紧捂着自己的小腹,一根纤细的手指指着自己的堂妹,脸上气得扭曲,只颤抖着尖声道,“你,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就算皇后仁慈,可是姐姐也不该仗着有孕,避在宫中,不给太后皇后请安!”王鸢此时立在宫中,只一甩手将过来叫她闭嘴的母亲甩开,直直地说道。“当年诸妃有孕,哪个皇后没有格外优容?便是如今的徐嫔,别管是不是有人逼迫,也隔三差五地与皇后说话,怎么我听说,到了姐姐这儿,这几个月了,胎位也稳了,还是这样不知礼数?!” “这是陛下的意思。”王贵人有些炫耀,有些得意地说道。 王鸢悲哀地看着眼前这个还在得意的堂姐,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圣人这几个月,可曾来看望姐姐?”王贵人这真是走在找死的路上,王鸢看着家中的长辈竟然还由着王贵人胡闹,心里就忍不住生出寒气儿来。 就算是个皇子,可是要长成也还要十几年,谁知道在这宫里,会发生什么? 听到王鸢这样问,王贵人就有些不自在。 自从她有孕,圣人便不大过来,便是她闹腾,大多数时候圣人也只是置之不理的,然而这些话,她却不想告诉眼前的堂妹,叫她嘲笑自己失宠,只强笑道,“陛下自然是疼我的。”然而想到就算是个公主,也能将陛下从自己宫里拉走,王贵人便脸色扭曲了一下,狠狠地说道,“福寿荣寿这两个,简直就是混账!帮着皇后德妃争宠,也不瞧瞧,半 老徐娘,还有什么脸在圣人面前谈笑!”说着这话,竟是一副刻薄尖酸的模样。 “姐姐如何变成这样?”都说宫里是吃人的地方,从前王鸢还不信,只是如今瞧着在家中,连喝茶都诗情画意的柔媚女孩儿,竟成了眼前这副可怕的模样,她只觉得悲伤,低声道,“皇后是后宫之主,育有太子,德妃膝下诚王也很受宠爱,外头的定国公府,一根手指头都能将咱们王家给摁死,姐姐不想着如何侍奉皇后,日后给姐姐的孩子一个好前程,为何还要得罪人呢?” 日后太子即位,王家又该如何自处? “皇后处处摆着贤良的款儿害我,你竟然还向着她说话?!”王贵人憋闷的不行,只伏在一旁痛哭道,“你究竟是谁的妹妹?!” “不是你妹妹,我也不会说这个!”王鸢梗着脖子说道。 “这孩子失心疯了,娘娘别在意。”王家太太在后头听得害怕,只拉着王鸢叫她住嘴,口中赔笑说道,“您如今身子贵重,千万别为了这点子小事生气。”说完又转过身来骂王鸢道,“还不与你姐姐道歉!” “道歉?道什么歉?我没错!”王鸢叫自己母亲给甩开,只冷冷地指着还在哭泣的王贵人说道,“我劝姐姐老实儿点儿!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念头呢?叫我说出来,大家不好看!”说完,便只挥了挥袖子,慢悠悠地说道,“你叫三妹妹去讨好户部尚书家的老太太,”她说到这里,方才还在御花园与阿元对嘴的那个女孩儿便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见了她这幅模样,王鸢便冷淡地继续道,“又叫我与英国公府上走动,别说皇后娘娘,傻子都能看明白了!” 王家根基不高,无法与皇后太子对抗,可是王家的女孩儿都很美貌,这就是资本,只要能凭着这张脸嫁到高门,王贵人也算是与京中权贵有了转着亲,这就已经书算是有了助力了。 “我没有想到,姐姐这样儿,皇后娘娘竟然还能容你将这孩子生出来。”王贵人这是明显有了点儿小心思了,也对,宫里的女人,谁会甘心叫太子登基,皇后得意呢? “圣人的话儿,她还敢违背么?”王贵人不以为然。 “所以,有姐姐这玩意儿,我还真担心以后王家毁在你手里。”没有心计手段,还敢巴望富贵,简直叫王鸢气笑了,然而想到之前,阿元那双冰冷的眼睛,王鸢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知道这不仅仅是阿元,还是皇后在透过阿元来警告王家,可怜这些女人只知道炫耀,愣是看不住皇后的心意来,顿时浑身发 抖,低声道,“我就要嫁入齐家。” “日后,看荣寿公主如何嚣张!”王鸢日后就是阿元的嫂子,王贵人想到阿元素日在自己面前的张狂,便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来,又皱眉说道,“还有陈氏,”她说起陈环来,明显有些厌恶道,“门第低,还闹腾,婶子好好儿管管。” “娘娘还是莫要再管我家的闲事!”王鸢见王贵人愤愤抬头,只慢慢地说道,“我嫂子短了一根汗毛,只怕姐姐在这宫里就要不自在!我若是你,现在就回去把我嫂子供起来好好儿地养着,千万别叫她找着与娘家,与公主诉苦的机会,不然,只怕这宫里,你就要住得不安稳!至于我,”她笑了笑,眉头都不动地说道,“不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说日后,我也不会叫你随心所欲,坑了王家!” “你!”王贵人指着王鸢,竟说不出话来。 “日后我是齐家妇,不过是隔房的,想必也帮不上姐姐什么忙儿。”王鸢这话,就是拒绝仗着英国公府给王贵人支持了,不仅如此,她还指着一旁有些害怕的堂妹,低声道,“妹妹年纪小,不知道事儿!可是有脑子的人家,都不会拿鸡蛋往石头上碰!嫁到尚书府里去容易,可是妹妹要人家帮你试试,只怕连妹妹都要吃挂罗。”见一家子的女眷簇拥在王贵人身边,皆都不以为然地看着自己,王鸢只觉得悲凉。 她的姐姐,若是得宠,怎么可能到了如今,还只是个贵人的位份? 乱花迷眼,还眼花缭乱,这就是倾门的大祸! “既如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王贵人便骂道,“这是攀附了英国公府,连我这个姐姐都不放在眼里呢!” 这话说完,王家的女眷就又是一阵的安抚,王鸢看的气闷,只出了宫,心里乱的厉害。 她此时已经纠结的不行,只想着日后嫁到齐家,也老实儿本分,好在王家大难的时候还有能力去捞家里人出来。另一头,阿元就坐在马车里,见肃王端详自己的目光好生满意,便咬着牙说道,“父王可满意了?”联合个老头儿来糊弄人,险些把个肥仔儿给饿死,她父王的心大大地坏! “这是为了你好。”肃王幽幽一叹,见阿元扭过头不理他,便慢悠悠地笑道,“不然你二哥回来,见着了你,岂不是要惊诧?” “二哥回来了?”凤唐与二皇子郑王一同出京,这好容易差事完了,能回来了,阿元便欢喜了起来,然而,却见肃王的眉宇间,有淡淡的忧虑,不由好奇地问道, “难道二哥,还有什么不对?” 肃王的眼睛突然闪了闪。 ☆、第67章 “并没有什么。”肃王见闺女不信,不由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声道,“不过是前头见着了些不好的事儿,叫你二哥有些受不住罢了。”外地官员,远离京畿,做起坏事来简直就是肆无忌惮,凤唐与郑王一路走回来,也见识了不少,竟是在京都这等繁华之地外,看到了更多的黑暗与压抑,虽这些作为肃王这样常在朝中厮混的人不在意,然而在还是年轻的凤唐的眼里,就有些太过了。 “这才是皇伯父的用意。”凤卿虽然身子好些,然而到底不能与常人相比,因此不能出仕。凤唐是肃王世子,日后只怕要在朝中厮混,圣人这样做,也是叫他早早就看到天下之事,又有郑王作陪,这就是在培养凤唐了。 阿元到底心疼,便小声说道,“父王与皇伯父告假,叫二哥歇歇。” “父王还能不知道这个?”见他们兄妹情深,肃王的目光很是温柔,然而想到这次回来,凤唐的神情很是异样,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阿元只知道兴冲冲地掰着手指头算二哥给她带了什么好礼物,没有见到肃王的表情。 马车一路回了肃王府,阿元一跳下车就往后院儿跑,如今小肥肉不见了,公主殿下只觉得自己如同蝴蝶一般轻盈,也嘚瑟着大叫着冲进了肃王妃的大屋,就见里头,一脸无奈的凤唐正被肃王妃抱在怀里,给大哭的母亲小心地擦眼泪,见了阿元进来,先是一愣,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好看的小丫头是谁,之后,便露出了笑容,对着阿元招手道,“妹妹过来?”只将阿元拉到面前,掐了她的小脸蛋儿一把,只含笑问道,“你的小肥肉呢?” “都是故事了。”阿元惆怅叹气,摸着凤唐的脸叹息道,“这也是咱们兄妹,同甘共苦了。”说完,便摇头晃脑地在二哥的面前,描绘出了一个心里想念兄长,茶饭不思的好妹妹的形象来。 凤唐这一次,是真吃了些苦,一张脸消瘦的厉害,然而却却还是俊美惊人。此时叫阿元一逗,只笑起来,满室的光彩都被他的笑容压倒了一般,只摇头笑道,“莫非,我真的会信不成?”他素来精明,锋芒毕露,很少有这样温和的时候,只叫阿元看着他的美貌就往他的怀里钻。 “只是阿唐确实吃了苦,母亲这些时候,多给阿唐补补。”肃王妃好容易叫这兄妹俩给劝住了哭声,就见着凤卿领着凤玉凤阙进来,口中温柔地说道。 凤唐看着凤卿的方向,目中露出了淡淡的复杂之色,然而在后者那温润的目光里,还是闭了闭眼,起身迎过去,低 声道,“我回来了。” 从小,凤唐与凤卿最好,甚至因凤卿病弱,凤唐更像个兄长照料他,这份上心,是凤玉凤阙都从二哥的身上得不到的,然而阿元却觉得,见到凤卿的那一瞬间,她的二哥的呼吸似乎停顿了一下,虽然此时看起来毫无异样,可是还是叫阿元心中起了疑惑。只是瞧着此时这一对儿如同光辉的少年彼此站在一起,兄弟情深,她还是觉得自己想多了,便趴在肃王妃的身边看着四个兄长聚在一处,听凤唐说外头的见闻。 因在母亲面前,凤唐也不说那些叫人心中抑郁的事情,只将沿途的风土人情,稀罕的事儿说给大家听,说到最后,有些苦闷的脸上便带了些从前的神采飞扬来,见一旁含笑听着的凤卿递了茶给他,也顺手接了过来,便叫在一旁仔细看他的阿元,认定了这是二哥离家太久,对家里头的人不习惯,如今找回了从前的感觉,果然就没有隔阂。 凤卿也是如此想。 凤唐对他有些别扭,连阿元都看得出,更遑论心思敏锐的凤卿,只是见着后头凤唐又好了,便叫他松了一口气。 处在中二期的弟弟们,真心要小心奉承来着。 不知道自家大哥“顽皮”了一把的凤唐,此时便只叫小厮出去,抬进来十几箱沉甸甸的描金红木大箱来,吩咐放在地上,这才转头与肃王妃与阿元笑道,“这是外头的有趣的玩意儿,给母亲与妹妹解闷儿。”见弟弟妹妹已经大呼小叫地上来开箱子,便有些无奈地与凤卿道,“这简直没有些礼仪了。” “一家人,总是板着算什么呢?”凤卿只温和一笑,不以为意。 凤唐的目光,落在凤卿云淡风轻的脸上,双眼的深处闪过一丝暗潮,还是归于寂静,只做若无其事地说道,“是啊,咱们本就是一家人。” “二哥可给表姐留了?”阿元小小的一团,叫凤玉凤阙放在箱子里,霸占了一个大箱子,只目光狡黠地问道。 “留了。”给未来媳妇儿留点儿好东西,凤唐才不觉得脸红呢,只慢悠悠地说道,“这些,都是母亲与你的。”看着这小团子哈地一声,竟是在大箱子里头那云霞一般灿烂的昂贵丝绸里打滚儿,不由一脸扭曲地骂道,“牛嚼牡丹,简直就是牛嚼牡丹!”这些丝绸,是江南上供的最好的丝绸,便是宫中都没有这样鲜亮的颜色与花样,寻常女孩儿得了一匹,不压箱底也差不多了,竟叫自家妹妹在上头打滚儿。 “妹妹开心,就是你的心意了。”凤卿却在一旁笑着安抚了 一下气得直翻白眼儿的弟弟,之后,便拍着手鼓励道,“再滚一圈儿!” 最听哥哥话的熊孩子努力滚动。 凤唐面无表情看着这个熊孩子,缓缓起身。 熊孩子突然不动了,从箱子边儿上趴着,偷看二哥的行动。 俊美无铸的少年优雅地一抖袖子,就要走到箱子边儿上去。 凤玉凤阙大叫一声拦在箱子前头,口中大叫,“别管我们,妹妹快走!”这种英雄一般的话,两位已经很想说一次过瘾了。 熊孩子已经嗷嗷叫着跳下了箱子,抱头扑到了肃王妃的身后。 凤卿笑得浑身发抖,只捂着脸伏在桌面上,看着挑眉的凤唐优雅地坐回了自己身边,喘着气儿笑道,“别欺负妹妹。” “太坏了!”叫二哥给骗了的阿元,从同样义愤填膺的肃王妃的身后探出头来,与母亲一同指责二哥这种错误的行为。 肃王立在门边,看着屋里头这样快活,眼睛里有明亮的光彩闪过。 “既然回来,明儿往宫里给你皇伯父磕头。”走到妻子的身边,将后头的破孩子给拎出来,只叫两个小儿子抱着妹妹就跑,肃王便含笑说道,“这一次,皇兄说你做的不错,还想着赏你。”见凤唐笑了笑,他便摸着下巴说道,“我就与你皇伯父说,赏什么,都不如赏个媳妇儿不是?该是叫你成亲的时候了。” “要娶媳妇儿啦!”地上三个小的,就开始闹腾起来。 饶是再持重,凤唐的年纪也不大,此时脸就红了,然而却还是说不出“儿子年纪还小”这样的话来,只好起身小声说道,“全凭父王做主。”说完了,便露出了少年的羞涩来,显然是对娶媳妇这事儿很满意。 见他这般,肃王掩住了有些探究的眼睛,只和声说道,“既如此,你还要与你舅舅说说,别叫人觉得咱们家失礼。”不过想到凤唐年纪比凤鸣小些,却娶了姐姐,凤鸣娶了妹妹齐善,肃王便揉着眉头觉得好生艰难。 凤唐的脸上已经是全然的欢喜,见着弟弟妹妹又大呼小叫地往箱子里爬,也不开训了,只与凤卿在一旁小声说话,自己就当没看见。 最后,公主殿下打败了两个兄长,心满意足地拖着大半的箱子回了自己的房间,摸着里头比皮肤还要细腻的丝绸布料,还有宝石首饰笑得直流口水。 第二日,凤唐往宫里去,阿元便收拾了一下东西,从心疼得直流眼泪的肃王的手里顺走了一副 古画,预备做给老师的束脩,正点齐了礼物,又给郑阁老的府上下了拜帖,说明了三日后正式登门,就见外头有女孩儿的小声传过来,探出头去,见竟是几位表姐过来,便笑着出去,很是乖巧地说道,“才要去恭喜表姐们,表姐们竟然自个儿就来了,这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呀。” “贫嘴。”凤唐得了信儿,竟一夜都等不及,半夜就翻墙头去英国公府上与齐雅说道说道成亲的事儿了,虽然刚刚爬上墙头,就叫机敏的英国公亲手给抽了下来,不过最重要的话还是说了的,此时齐雅想着昨日差点儿放狼崽子进来格外生气的英国公抽的凤唐直讨饶,后头还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老头儿跳着脚叫好,脸就红了,揉着手里的帕子点了点阿元的小脑袋。 “瘦了。”齐善看了看阿元,捂着嘴笑了。 阿元无奈地看着两个表姐揶揄的脸,再看看齐善,便好生悲伤。 她四皇兄真有老婆命,这妥妥的是要在她与五公主面前翻身的节奏。 “莫非表姐是在给四皇兄出气?”阿元便郁闷地说道,“阿元才应该是表姐喜欢的人!”说完,便猴儿在两个漂亮表姐的身边讨好地说道,“不然,以后表姐多后悔呀。” “哪里会有不喜欢阿元的人呢?”一旁蒋舒云看的有趣,只笑了笑,便拉着阿元往肃王妃处去,与肃王妃说了半日的话,这才出来,见阿元欲言又止,便含笑问道,“有什么,你就问吧。” “王家姑娘的事儿。”阿元也不客气,只往表姐们之间一坐,深深地觉得皇兄们还没享受到的左拥右抱,公主殿下先享受着了,这破孩子也不怕叫几个兄长听见抽她,只两只小爪子不老实地搂在姐姐的腰间,坏笑道,“真是好幸福的日子。”兄长们没抽她,倒叫齐善一扇子敲在头上,这才老实,只好奇地问道,“四舅舅怎么应了她家?” “四舅母心疼表弟,才允了。”蒋舒云一边给姐妹们倒茶,一边温声道,“王家姑娘美貌温柔,和气的不行,表弟实在喜欢,跪在四舅母的面前只说非卿不娶,瞧那模样确实是上心了,况四舅母也相看过那王家姑娘,除了家里头有些拎不清,倒是个明白的人,哪里会拒绝呢?”她便又叹道,“四舅舅倒是有些不乐意,不过也不能眼睁睁地逼死表弟,也就这样儿了。” “不过,我瞧着四叔有些古怪,竟没有下力气拦着。”想到堂弟跪在自家四叔面前,仰着头坚持时,四叔脸上那有些复杂的表情,齐雅便小声道,“可是这王家也忒吝啬了些,虽然咱们 往家里娶媳妇儿,也不看重什么,只是前面换了庚贴,四婶送了许多的首饰料子给王家姑娘,回头,府上的下人竟是连个赏封都没得着。”虽然分家,然而四老爷齐宣的府邸就在英国公府隔壁的街上,那府里发生了什么,只凭着下人的说道就能一家子都知道了。 “清高么。”阿元便冷笑道。 “不只是一个赏封的事儿。”齐善淡淡地说道。“只怕她嫁进来,也要艰难。”高门大户,最重这些规矩,王家吝啬了一个赏封事小,然而却叫齐家的下人对这要进门的少奶奶生出了鄙夷之心。本就是不规矩,使了手段嫁进来,再无法在下人面前有威信,这在大宅门里头可不容易过得好,然而想到到底是隔房的亲事,齐善虽在意,却也不肯多讲究这些,只慢悠悠地岔开了话题,低声道,“杨家有人找上门来,要我给她做主呢。” “杨家不是离京了么?”阿元一惊,急忙问道。 “可是还有人舍不得表哥不是?”齐善笑了笑,想到那个柔媚多姿的女孩儿哀哀切切地跪在她的面前求她成全她时的模样,便慢慢地说道,“真是个聪明的姑娘。”知道凤鸣就要进来看她,麻利儿地自己就跪在地上了,倒显得她张狂,想了想那时的模样,齐善便笑道,“确实比我强些。”膝盖那么软,可真比她这样的硬骨头强多了。 “缺男人是吧!”阿元猛地将手上的杯子给丢桌子上去了,冷笑道,“放了她全家一条生路,这是给脸不要脸?!” “说起来可怜。”齐善压了压眼角,说着可怜的话,然而语气平静冷淡,摸了摸阿元的头,笑了笑方才说道,“抛家舍业的,老子娘都不要了,自个儿一人孤零零地留在京里,多可怜呢。”圣人叫杨家离京,这是滚蛋的意思,不想掉脑袋的杨家人闷不吭声地收拾包袱滚了,都没敢支吾的,倒是杨家的好姑娘不愿意就此离开表哥,哭着喊着领着两个丫头留了下来,这也是杨家的最后一搏了。 没有了亲人,表哥就是最亲的了,凤鸣再冷血,也不能看着亲表妹孤苦无依不是? “人呢?”蒋舒云之前也不知道竟还有这样的事儿,急忙问道。 齐雅心性温柔,便有些不安地看了看不动声色的妹妹。 “四皇兄怎么说?”在凤鸣面前下跪,这姑娘太有心机,说什么阿元都不能叫这样的女孩儿祸害人。 “他说,要跪滚大街上跪去,看见的人多,这才好看。”想起凤鸣暴怒的脸,齐善便笑了,一双有些冷淡的眼 睛里泛起了一丝涟漪来。 “不过,真是不好处置。”蒋舒云低声道,“若不是诚王的表妹,合该一通板子下去打死。” “这姑娘现在在何处?”阿元便摸着下巴问道。 “自己住在杨家的宅子里头呢。”齐善便含笑说道,“你四皇兄今儿说要带我去见识见识,你要不要也一起来?” “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呢。”阿元拍着桌子说道,“怎么不去?咱们一起!”正说着,就见远处,凤鸣正一脸笑容地过来,虽然知道成亲前这样频繁见面不大规矩,然而阿元还是没说什么,只起身,见着凤鸣过来,露出了一个笑容来说道,“四皇兄春风满面,这是有好事儿?” “我给表妹寻了个好姻缘,咱们一起过去。”凤鸣在堂妹毒辣的小眼神儿里抖了抖,这才有些怯地与齐善小声说道。 “全凭王爷做主就是。”齐善难得地温婉。 “不不不,除了这些肮脏事儿,别的我都听你的。”凤鸣就嘿嘿地笑了,竟是一副好生清爽的模样,见他如此,齐善只挑了挑眉,便跟在了凤鸣的身后,几个姐妹与肃王妃打了一个招呼,便一同上了凤鸣的大车,一路往一处大宅子去了。刚刚进了这宅子,凤鸣刚跳下车,阿元就在车里听见有个丫头激动地喊道,“王爷过来看姑娘了!”说完了,就见那宅子里,匆匆地赶出来一个身姿纤细柔软的姑娘来,这姑娘见着了凤鸣,两只眼睛就红了,只哀声唤道,“表哥!” 凤鸣充耳不闻,只先将齐善与阿元扶出来,这才转身,有些冷淡地说道,“我带着王妃过来看看。” “表嫂。”这姑娘一副被伤害了的模样,摸着自己的心口,对着齐善唤了一声,又向着后方退了退,竟似乎是齐善怎么着她了似的。 “我表姐还没嫁呢,你乱叫什么!”凤鸣不好动手,阿元殷勤地将后头两个表姐接出来,通不用丫头婆子的,此看见这么一个画面,只觉地就想到了五公主口中那小白花儿的做派来,可算是见识着也恶心着了,便很不客气地翻着白眼给了这姑娘一句。 “不是,怎么不能叫呢?”凤鸣从阿元的话里听到了巨大的危机,顿时一个激灵。 表妹这个折腾,没准儿这媳妇儿就要飞了啊! “四皇兄这么聪明,你懂的。”见那对面的杨家女孩儿还在用愤怒的目光看着自己,阿元便板着手指,慢悠悠地说道,“我若是你,就别这么看我,不然,治你个藐视皇 族的罪过!”她一抬眼,冷笑道,“什么东西,你爹娘奉旨出京,你却不愿意,这是对皇伯父的旨意有所不满么?”见那女孩儿脸刷地就白了,阿元便继续说道,“抛家舍业,你这牺牲可真够大的,只是……” “表哥。”这女孩儿有些挂不住了,一双满是泪光的眼睛求助地向着凤鸣看去。 “连你亲爹亲娘都不要,谁敢娶你这样的姑娘呢?没准儿,”对上亲人,阿元可爱乖巧,可是对上敌人,阿元也能残忍的不行,就当没看见这女孩儿的模样般,继续说道,“什么时候,你连夫君与儿女都不要,去巴望更大的荣华富贵了。” “这是我皇妹荣寿公主,你不愿意听,也只好听着。”凤鸣此时,面无表情地说道。 荣寿公主的外家是英国公府,这明摆着是给齐善出头来了。见那模样冷淡,就跟个冰窟窿一般的女孩儿,只淡然地立在众人的身后,都无需说话,就有这么多的天潢贵胄给她出头,这杨家姑娘只觉得心中怨恨的不行,只猛地跪在了阿元的面前,含着泪就磕头道,“我知道公主姐妹情深,可是我,我是真的心爱表哥。不求做妻子……” “你也敢说做妻子?”阿元冷笑就打断了她的话,慢悠悠地说道,“你真以为我不明白?你跪在我眼前,不定心里怎么咒骂我。” “我不敢……” “京中日后,只怕还要有荣寿公主跋扈,使臣女跪拜的传闻,对不对?”阿元不客气地说道,“也叫我四皇兄见到,我是怎么欺负你,心里与我生出些芥蒂。”她口中啧啧出声道,“心思不少啊你,不过,”她冷笑一声,慢悠悠地说道,“跋扈什么的,本宫还真不害怕!随人说去!不过,今日你家门庭紧锁,我想着这名头,是传不出去的,”她恶劣地对着那惊骇抬头的女孩儿笑眯眯地说道,“想跪着与我说话,那就跪着好了。” 这女孩儿竟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公主,竟呆呆地看住了阿元,反应不过来。 “几位何苦,在此咄咄逼人!”却在此时,那宅子的后院,又走出了两名少年与一个少女来,看向众人的目光,便带了几分厌恶来。 “皇家子弟又如何?难道就能不讲王法?!” ☆、第68章 “哟,这是还有一两个好朋友的意思?”阿元就冷笑了一声,脸色傲慢地说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本宫的面前高声?!麻利儿地滚蛋,不然,别怪本宫不客气。”说完,便对着那杨家姑娘冷冷地说道,“贱人!以为叫人看着,本宫就不敢治你?!就叫你知道知道,什么是王法!” 说到王法时,她的目光,便讥讽地向着那三人看去。 “哪怕是公主,也不能这样看不起人!”中间的少女,一身素雅的月白长衫,浑身带着书卷气,只是此时却义愤填膺地看着阿元,见她小小的一团,嘴却这样毒辣,便恨恨地说道,“杨家姐姐不过是喜欢上一个人罢了,凭什么要受你们的指责?”见那女孩儿哭倒在地,这少女急忙去扶她,看向阿元的目光好生愤怒道,“姐姐别难过,咱们不与她一般见识!” “混账!”阿元身后的几个大宫女都要出言呵斥,凤鸣就先不乐意了,出来指着这少女便冷冷地说道,“哪里来的不知分寸的丫头,敢与我皇妹这样说话,简直就该掌嘴!”他本就是皇子,从前与阿元或是五公主面前做小伏低,不过是因自己是有血缘的兄长,愿意护着妹妹罢了,并不是对哪个女孩儿都这样和气,此时见这少女被他说得白了脸,也不愿意叫阿元出头给他说话了,此时指着杨家的那个女孩儿冷冷地说道,“你喜欢我,我就要喜欢你么?!” “你怎么这么说话?!”那少女愤怒地说道。 “再这样与本王说一句,就送你去大理寺!”凤鸣的目光冰冷了起来,看着那少女惊诧不已,只对着自己的那个表妹冷冷地说道,“一开始,我就说过,除了正妃,我不会再有别的女子,这个,本王以为你听明白了。”见她瑟缩,凤鸣只眯着眼睛轻声说道,“可是,有了这话,你还敢跪到我王妃的面前,这里头打的是什么主意,我明白的很。”谁家女子,都会对夫君家的“表妹”这种生物有些戒备,有了这样的一跪,说好些,齐善就要疑他心里究竟喜欢的是谁。说不好些,身为顶尖勋贵的嫡女,齐善的身份不让凤鸣,一怒拒婚,也不是不可能。 “当初,你与我承诺。此后,不管旁人说什么,只要你说不是,我便都不会相信。”齐善有些清冷的声音从凤鸣的身后传来,后者转头,就见如花的女孩儿之中,他喜欢的那个人立在中间,对着他微微一笑,不过是很简单的笑容,却叫凤鸣想要落泪。 他喜欢的这个人,相信他,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你把我们之间的那点子兄妹情分 折腾没了。”凤鸣对着齐善一笑,转头对自己的表妹慢慢地说道,“看在从前我母妃的情分,我将杨家照顾的很好,可是却叫你们算计上了我。”他呵地一声笑了,脸上带着几分厌烦地说道,“既然表妹你这么想念家人,舅舅舅母又说你的婚事由我做主。那,”他指了指外头,笑了笑,轻声道,“我给你选了一门好亲事,你自己好好过日子吧。” “凭什么你能做主!”那一旁的少女又忍不住尖声道,身旁的两名少年,一个年长些的露出了一样的愤慨,却有一个七八岁的漂亮男孩子,只好奇地看着阿元无聊望天的模样,一双眼睛里全是好奇。 “这已经是你第二次对本王无状了。”凤鸣心里完全没有应该对女士绅士点儿,或者说叫他绅士的女人真的不多,此时便不耐烦了,侧头看了阿元一眼,后者一挥手,就有数个大宫女出来,一把将那挣扎的少女给按住,架在了一旁。见那少女挣扎不停,口中尖叫,阿元便慢悠悠地说道,“你再叫唤,下一次,就是侍卫们过来了!”为了这少女的清白的名声,阿元才叫宫女制住她,不然坏心些,叫几个侍卫一拥而上,这少女哪里还能嫁得出去呢? “妹妹!”那年长的少年惊呆了,想不到转眼之间,诚王竟然还敢翻脸。 “多谢公主维护我堂姐。”那个小的却很是机灵,见是宫女,竟松了一口气,对着诧异看来的阿元拱了拱手,便拉着身边少年的衣角低声道,“二哥,左右不过是见过几面罢了,又是人家的家事,咱们何必参合。”见自家堂兄用震惊的目光看过来,这男孩儿就对着凤鸣一礼,歉然地说道,“是我们无状了,此间之事,我兄妹三人只记在心中,必然不会与旁人说。” “皇家子弟,就能欺负人么?!”他话音刚落,凤鸣的脸色已经缓和,那少年却指着他说道,“曾祖父何等威名,却叫你这样卑躬屈膝败坏了!你的风骨呢?!”又指着凤鸣说道,“你这样逼迫一个女子,来日,我曾祖父必将弹劾你!” 尼玛你竟然就这么简单就给曾祖父拉了两个大仇人! 这少年说出此言,那男孩儿就见诚王与阿元几个女孩儿的脸色都变了,顿时发现这妥妥的是结仇的节奏,飞快地拉住了还要保持风骨的蠢货堂兄的手,厉声道,“二哥闭嘴!” “你曾祖父是谁?”阿元却在一旁突然问道。 “我曾祖乃是如今内阁大学士,世人都称一声郑阁老。”那少年显然对自己的家世十分得意,也不管堂弟的阻拦,仰着头自报了 一下家门。 阿元的眼前,就出现了一张黑漆漆的老脸,眼角跳动了一下,再认真地看了看这两名俊秀少年的脸,实在觉得不像,摸了半天的下巴,不由皱眉地问道,“你们打着郑阁老的旗号出来得罪皇族,你曾祖知道么?”简直就是家门不幸呀,阿元觉得再放这么缺心眼的家伙在京里逛他十几二十年,郑阁老就要结仇满天下。 还是很无辜的那种。 不过听说郑阁老当年被贬官贬得灰头土脸,出京时心疼儿女只带了老妻上任,将子女托付家中没有机会管教,如今几个儿子都不大成器的传言也是有的。 “曾祖为人刚正,最看不起你们这些勋贵纨绔!”那少年继续拉仇恨,这一拉,就是一京城的勋贵子弟了。 “二哥胡说什么!曾祖何曾说过这话!”那男孩儿转眼之间竟听见自家二哥说出这话,尖声呵斥了一声,飞快地对凤鸣施礼,脸上带着急色道,“殿下息怒,我这堂兄前几日刚刚进京,还没有学会好好说话。” “这才叫吐真言不是?”凤鸣阴沉沉地说道。 “蠢货。”阿元冷笑了一声。 “不,”这男孩儿脸上的汗刷地就下来了,只勉强笑道,“曾祖最是忠心之人,哪里会说出这话。不过是二哥拿着曾祖做筏子,给自己脸上添光彩罢了。”他飞快地说道,“曾祖膝下这么多的儿孙,二哥如何能听曾祖的庭训呢?”一边道歉,一边想着回头赶紧叫曾祖把这嘴里招祸的二哥给制住,不然只怕就是大祸。 “既如此,这次便罢了。”阿元在凤鸣不可思议的目光里,对着这男孩儿一笑,笑得特别亲切。 这男孩儿眨了眨眼,竟没有想到荣寿公主竟然这样和气,完全没有皇族的跋扈,自己也觉得有些惭愧,连连拱手道,“多谢殿下手下留情。” “阿元。”凤鸣低声唤道。 “先叫表妹消失。”阿元恶狠狠地,背着人踢了凤鸣一脚。 “不用他。”齐善冷眼旁观,此时便叹气,低声道,“我不能总是叫他挡在我身前,安享这份心意。”见阿元看过来,她便笑着看了凤鸣一眼,只将后者笑得五迷三道的,轻声道,“我也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谁喜爱我,我自然是心里有所动的。”凤鸣这样的感情,石头都能捂热乎了,何况是人心。 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媳妇,这几日叫二老太爷操练得很苦逼的诚王殿下,突然有了苦尽甘来的感觉。 “ 杨家姑娘。”齐善居高临下,隔着远远的距离看着那个怨恨看来的女孩儿,慢慢地说道,“有些话,不需要说的太明白,我如今,只与你说一次。”她看了热泪盈眶的凤鸣一眼,嘴角微微勾起,看着那女孩说道,“齐家的女子,从来不与旁人分丈夫。诚王,是我心仪之人……” 阿元惊恐地见着凤鸣的眼角湿润了。 抖了抖自己的小身子,阿元就听见齐善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庭院里回响,“纳妾,我是不会同意的。不单是你,就是诚王日后若是心里有了旁人,想要与我分男人,只能踩着我的尸体过去。你,明白了么?”若是死的不是她,自然就是奸夫淫妇了! 见到齐善带着冰冷杀机的目光,这杨家的女孩儿头一次感觉到世家贵女的那种自上而下的压力,竟浑身发抖,不能动弹。 “你表哥给你寻了人家,就好好儿地嫁过去。”齐善淡淡地说道,“再叫我看见你一回,别怪我手下无情,送你上路。” “你敢草菅人命!”见杨家的女孩儿此时悲声哭倒在地上,转眼就见凤鸣手下的内监给拖下去了,那郑家的少女便气得不行,另看着阿元,冷笑道,“你们这样张狂,必然……” 余下的话,竟是一个耳光就叫那男孩儿给抽没了,后者抽了堂姐一个耳光,此时脸上就带着几分疲惫,对着张口要给她点儿教训,此时闭上了嘴的阿元满意颔首。 她打人耳光有什么意思呢?眼瞅着自己人抽自己人,才叫有趣呢。 “你敢打我?!”那女孩儿被抽懵了,竟呆滞了许久,方才转头看着自己这个年纪小的弟弟。 “姐姐再说错话,就不是一个耳光的事儿了。”这男孩儿垂着眼睛说道。 又跟自己没有一铜钱的关系,阿元只没有诚意地说了一句,“果然有郑阁老家风”,认真记住了这三人的模样等着日后收拾,便抓着傻乐中的凤鸣出来,跳上车预备先将齐家姐妹送回去,顺便看望一下太夫人。 “我说,就这么放了他们几个,是不是太不合适了?”凤鸣扑棱了一下脑袋,皱眉问道。 “谁说我要放了他们了?”阿元也很诧异,转头看着问道。 “我还以为,怎么也得叫人绑着这几个送回郑家,叫郑阁老管教管教。”凤鸣便皱眉说道,“郑阁老虽然脾气有点儿硬,不过为人还算不错,这在子孙上若是招惹了祸事,这不是无妄之灾么。”京中多权贵,如同凤鸣这样被喷了也没记仇的还真不多, 此时凤鸣也是为了郑阁老考量,只希望他早些发现子孙有碍,赶紧教导,免得日后生出祸端。 “本宫是多好的人呀,自然要亲自上门不是?”阿元就笑嘻嘻地说道,“皇伯父叫我跟着郑老大人学习道理来着,我三日后就上门,到时候好好儿说道说道。”吃瘪了不记仇,简直不是公主殿下的作风,到时候阿元可是要亲自看着这几个挨抽的。 不然没看着,那多遗憾。 凤鸣看着阿元脸上的坏笑,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 这皇妹坏得很,自己操心自己都不够,做什么还要操心她呢? 阿元已经翘着小脚丫憋坏水了。 这到了英国公府上,阿元就一路滚着往太夫人的院里去。太夫人如今安享清净,见着了猛然瘦了的阿元,只心疼得胸口疼,又抱着阿元说了一回狠心的舅舅老爹对肥仔儿们可怕的摧残与逼迫,只叫阿元也伤感了起来,赶着英国公进门之前吞了一大块的蜂蜜糖糕来,还没等咽下去,就见舅舅进来了,这破孩子嘴上还带着蜂蜜,就见清俊的男子带着几分笑意看过来,一个打滚儿滚到舅舅的面前,将自己的脑袋按在了舅舅的怀里,使劲儿蹭掉了蜂蜜,一张嘴,讨好笑道,“阿元可想舅舅啦!” 英国公低头,看着胸前的一大块污渍,提起阿元就要抽她的小屁股。 小乌龟一样被舅舅提起来的公主殿下在空中无助地嗷嗷直叫,可怜巴巴地向太夫人求救。 “母亲这是惯坏了她。”见阿元耷拉着小脑袋在手上晃悠,一贯雷声大雨点儿小的英国公还未待太夫人出声,自己就已经摇头笑了。 后头跟着进来的英国公夫人噗嗤一笑,看了口不对心,此时摸着阿元的小脑袋很是温柔的夫君,只笑道,“不过,阿元消瘦,倒是一件好事。”孩子太胖,其实也很糟心。 “熊孩子欠抽。”两人的身后,就见齐坚探出了一个头来,曲指在阿元的头上弹了一记,笑嘻嘻地说道,“你倒是多吃点儿叫舅舅瞧瞧啊。” “怎么说话呢!”英国公反手就抽了弟弟后脑勺儿一下给外甥女儿出气。 当然,从来不吃亏的外甥女儿被提在半空,突然精神了起来,张嘴就给了自家六舅舅的敢在公主头上动土的手指一口,非常凶残。 “嗷嗷。”齐坚别看在外头好生稳重,在家里就开始跳脚,抱着自己的手指滚到太夫人面前求安慰去了。 “二哥回来,带了许多的新 鲜玩意儿,阿元预备了一份,给家里舅母表姐们玩儿。”英国公夫人恐阿元伤着,嗔了丈夫一记,将阿元抱在怀里,坐在了椅子上,趴在舅母软乎乎的怀里,阿元幸福得直眯眼,就拱着舅母献宝。 “还说呢,”英国公夫人一笑,这才对上头太夫人笑道,“母亲不知道,世子送来了许多箱子外头的东西,国公爷不叫人进来,好说歹说送进了门,这还不叫雅姐儿善姐儿动呢。” “臭小子敢半夜爬墙,焉能饶了他。”英国公笑眯眯地说道。 “爬墙,是个有益身心的运动。”阿元奓着胆子给二哥说了一句好话。 英国公此时的表情,似乎很想将公主殿下一同丢墙头上去。在这样温煦的目光里,阿元缩了缩小脖子不说话了。 英国公满意转头,又温声道,“听说你要拜师郑阁老?” 阿元沧桑远目。 圣人有什么决定或是想法,总是会告诉英国公,如果不是阿元怕被皇伯父与舅舅联合双抽,她一定会感慨一下“这才是真爱”。 你我之间永远没有秘密啥的…… 英国公陡然觉得外甥女儿的表情猥琐得叫他手里痒痒。 “阿元。”见阿元一脸神魂飘荡的模样,英国公夫人便推了推她,见这孩子回神儿,不由好笑道,“竟是个孩子。” “可巧儿,今儿还遇上了老大人家的几个小辈。”阿元趴在舅母的手臂上吃了些不甜不咸硬邦邦只能用来磨牙的小面饼,想着这就是为了一直在减肥的六舅舅专门预备的特种食品,心里默默流泪,还奶声奶气地卖萌道,“味道好极了!”见英国公夫人越发笑眯眯地将这小面饼往自己嘴里塞,一边心里骂自己嘴巴欠,一边含泪将怎么收拾杨家女孩儿还有郑家小辈的话说了,就见英国公若有所思看着自己。 “做的不错。”许久,在阿元险些吐奶的压抑里,英国公缓缓颔首,“齐家的孩子,确实应该有这样的气势。” 不错您放什么冷气啊舅舅?! 阿元默默腹诽,就听见上头,正当孝子的齐坚噗嗤一声乐了,只扬声道,“我就说,二叔看上这丫头,真不是没有道理。” “看上我?”阿元诧异地指了指自己。 “二叔说你坏的天崩地裂,简直就是罕见的人才。”齐坚笑嘻嘻地说道。 阿元鼻子都气歪了。 什么叫天崩地裂呢? “行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英国公便摇头道,“二叔本是要亲自教导阿元,没想到竟然杀出来一个郑阁老。”想到自家二叔那种跟谁都能结仇的“人格魅力”,再想想郑阁老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英国公竟然觉得这二位简直就是难分伯仲,说不出谁更难搞一些,此时看着阿元黑白分明,无辜看过来的眼睛,英国公的心里同情外甥女儿不行不行的,只叹气道,“可怜。” 阿元觉得一种巨大的危机从天而降了。 就在想要问问舅舅这其中奥妙,就听见外头传来低低的咳嗽声。这声音一过来,英国公便沉默不语了,果然下一刻,就帘子叫人挑起来,一个老胡子老头儿,一脸和善地笑眯眯地进来,只对着上头太夫人拱了拱手,叫了一声“大嫂”,这才说道,“跟嫂子处寻张软乎点儿的皮子,弟弟家里的那些,都不够软乎。” “弟妹要用?”太夫人便点头,叫身边的丫头去库里取,见只二老太爷一个人过来,便皱眉道,“莫非是又病了?” “快入冬,她就不大爱动弹。”二老太爷笑笑道,“并无事,嫂子放心就是。”说完了,见英国公夫人的怀里,一只软乎乎的小崽儿张着眼睛看过来,顿时眼睛就亮了,招呼道,“这不是小七家那个谁么。” 那个谁默默磨牙。 绝对是故意的! “二叔。”见这二叔又要欺负人,英国公无奈地指了指阿元道,“这孩子过来看望长辈,二叔……” “知道了,真小气。”二老太爷叫侄子威胁了一下,这才恢复了点儿力气,眉飞色舞地说道,“在门口,嘿!本老太爷见着诚王了!” 这一句话含义比较深刻,英国公真不想知道在女婿诚王身上又发生了什么可怕的悲剧,只捂着头,却见二老爷不说话了,只笔直地看过来,不由奇怪道,“二叔做什么这么看我?” “一种直觉。”二老太爷别看老了,却有如同野兽一样的感觉,此时慢悠悠地说道,“有叫本老太爷不大开心的事儿发生了。” “阿元要去给郑阁老当学生。”英国公便坦言说道。 二老太爷露出了一个嫉妒的表情,咬着牙说道,“这个老东西,本老太爷教了一个侄儿出来,给他做了孙女婿了。”他说完这个,上头的齐坚隐蔽地抖了抖,就听这老头儿继续说道,“好容易看中一个小孙女儿,他竟然还要与我抢,简直不能忍!”说完,便指着上头一脸悲剧的齐坚道,“你外甥女儿去的时候,你也去, 务必要杀杀那老家伙的威风!”说完,便哼哼了起来。 齐坚苦笑领命,觉得自己这一回要当一回夹心饼。 黑面神郑阁老,抽起人来也很疼呀。 阿元却笑嘻嘻地看着齐坚一脸苦水,并不出言相救。这陪了长辈吃过饭,阿元方才告辞回家。至于凤鸣,早就美得脚不沾地地走了,顺手将他杨家表妹订给了远离京城的一家小官。 凤鸣恼怒这表妹纠缠不清,险些坏了自己的姻缘,也懒得挑挑拣拣,不过是看着这小官有个官衔,说出去好听些,叫他不会担上对表妹不善的恶名。只是那小官家境不过勉强糊口,上有老下有小的,又在远地任官,他那表妹不喜欢的条件全都很是符合,便是凤鸣隐蔽的报复了。 况婆家这样穷,杨家姑娘没有本钱自己回京中来,凤鸣只叫她自己消受这好日子了。 风平浪静了三日,这一日一清早,阿元就叫肃王妃给提起来,用心打扮成了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这才在过来接她的齐坚夫妻的带领下,往郑阁老的府中去了。 六舅母郑氏今日也很一脸的快活。她自出嫁,虽然也能回来省亲,不过到底不好总是折腾,这一段时间也想念娘家人了,有了这机会,又听说阿元与自家还有这样的缘分,顿时开心的不行。 只是这开心,却在入了郑家大门,要下车的时候,见着了一个也扶着丫头下车的女子后,郑氏的脸色有些勉强了起来。 ☆、第69章 新遇见的这女子,阿元就见她一身百蝶穿花大红衣裙,头上一只凤凰吐珠嵌红宝金步摇,胸前还挂着一只赤金八宝金项圈,打扮得花枝招展,似乎比郑氏年长了几岁,见着因阿元过来,有些浩浩荡荡的队伍,又见了郑氏此时叫一脸笑容,模样清俊的齐坚扶着,身边还拐着一个漂亮富贵的小姑娘,不由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嘲笑的笑容来,抚了抚头上的金步摇,这女子就过来了,挑眉笑道,“这不是五妹妹么。” “三姐姐。”郑氏顿了顿,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齐坚敛目,看了看媳妇儿,又扫了这美貌的女子一眼,只温声与郑氏说道,“该给祖父请安去了。” 这女子见齐坚与郑氏说话的模样,竟似乎不敢大声恐惊了她一样,又见郑氏还是一副软绵绵没有主意的模样,便露出了嫉恨的表情,只笑道,“怎么着,这莫非还怕我吃了五妹妹不成?”目光落在齐坚的脸上,这女子便狠狠揉了揉自己手中的帕子,又笑道,“祖父那么繁忙的人,哪里有时间见你呢?还是与我去给祖母请安吧。” “走吧,”齐坚对这女子理都不理,只拉着郑氏与阿元就走。 “你别走!”这女子就要上前拉人,正叫阿元带来的宫女给拦住了,只气得顿脚,还是不敢也往郑阁老的书房去,只好往后院去了。 郑氏此时叫齐坚拉着,一边走一边侧脸看自己的夫君,越看脸上的笑容越欢喜,只看的连一旁打酱油的阿元都看不下去了,无力地与正沐浴在媳妇仰望天神一般的目光里,心里爽的六舅舅捂脸说道,“克制点儿嘿,这还有个心灵好生纯洁的好孩子呢。” “宫里出来的小崽子,还能纯洁?”齐坚低头,一脸“你别逗了”的笑容。 对这样只知道与自己对着干的坏舅舅,阿元真是没有什么好说的,此时便好奇地问道,“刚才谁呀?” “你舅母的堂姐,”齐坚嗤笑了一声道,“真以为自己是个天仙儿呢,竟日里花枝招展的,简直不知所谓。”在他的面前还捏着嗓子说话,一脸娇羞的模样,简直叫齐坚恶心透了,不是瞧着是郑氏的亲戚,当胸一脚都是轻的。 “我娘家是三房,这是我家大房的堂姐。”郑氏便在一旁小声解释道,“因是嫡长房,因此堂姐的脾气要大些。”郑家子孙多,还是大房更被看重。 阿元便点了点头,又想了想,便好奇地问道,“郑家,有个比我大些的男孩儿,很会说话,也很明白事理的模样,不知是哪个 。”见郑氏想了想,只是摇头,也觉得郑家这样的大家里头,想寻个这样的人不容易,便搁下了,只往郑阁老处去。到了书房,就见郑阁老正坐在上头,一脸严肃地看过来,齐坚素来尊敬这个媳妇儿的祖父,急忙与郑氏一同拜下,口中说道,“给祖父请安。” 一转头,就见阿元这个熊孩子,此时已经跑到了郑阁老的面前,刷地抽出了怀中的卷轴,一脸献宝,惦着脚尖往郑阁老的手里塞,口中叫道,“老师,给阿元瞧瞧这画儿。” 竟然没被抽! 齐坚见郑阁老虽然黑着脸,不过还是温和地展开了这卷轴,不由为自家外甥女儿的魅力惊呆了。 简直就是通杀的节奏。 郑阁老此时正细细地看着手上的古画,许久,方才颔首道,“不错,很有魏晋时期的风流风骨。”说完,也不客气,只将这古画往一旁的画缸里放去,说道,“这束脩我受了。” “宝剑赠英雄,名画拜名师。”阿元摇头晃脑拽了一下自己可怜的墨水,之后,眼巴巴地向着郑阁老看去。 “不可谄媚!”郑阁老脸一沉,哼了一声。 阿元笑嘻嘻的就当没听见。 “你也来了。”郑阁老素来都很喜欢齐坚这个孙女婿,目光有些温和,口中却还是严肃地说道,“你如今在翰林院,要守本分,好生做学问,不要叫外物影响,也不可随意站队。” “孙儿明白。”齐坚躬身说道。 这是郑阁老亲手挑的孙女婿,简直不能再满意,点了点头,他便颔首道,“去后头给你祖母请安去吧,公主这里,我还有些话要说。回头,你再过来,”见齐坚点头领着有些担忧看过来的郑氏走了,郑阁老这才说道,“殿下如今年纪小,也该知道揠苗助长的道理,不必急于求成,只稳固自己的功课,有不明之处,可随时来询问老臣,”他顿了顿,表情有些异样,却还是说道,“或是,贵府的二老太爷亦可。” “多谢老师。”阿元如今字儿还写得乱七八糟呢,不过是先占个坑罢了,此时便拱手应了。 “习字也要跟上,字如其人,从字上,便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情来。”郑阁老从一旁端出了一叠字帖,只看的阿元眼角抽搐,慢悠悠地说道,“殿下每日连几篇大字,日日不断,数年之后,便该有所成。” “数年不断。”原来在古代,学习也好生艰难。 阿元含泪微笑,谢过了郑阁老的一番心意。 见她受教,一点儿都不娇气,郑阁老满意了。但凡文人,总是会对爱听他讲话的多说几句,郑阁老觉得阿元没有公主的习气,想了想,便说道,“老臣还有几个重孙也在读书,圣人的意思,也是叫殿下有几个同学一同学习,老臣这就叫他们过来。日后还可以彼此对比功课,不生懈怠之心。”说完,便使外头的小厮去请人过来,不大一会儿,阿元便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依稀有些熟悉。 书房门开了,几个少年就一脸恭敬地过来,见曾祖的书房里竟然还坐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便都是一怔,然而其中的两个,却是脸色微变。 “你们识得?”郑阁老混迹朝堂目光犀利,一眼就看到对面重孙的不自在。 阿元这眼瞅着是郑阁老还叫这几个孩子给瞒下来了,也不欲出口做恶人叫郑阁老心里不痛快,便只笑嘻嘻地,闭口不言。下头的那个男孩儿,此时便闭了闭眼,低声说道,“在外头见过一次。”他也知道,堂兄堂姐的事儿是瞒不下来的,此时阿元不说,不过是看着郑阁老,若是他也不说,回头这位公主就能告状,此时便跪在地上,低着头将在外头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脸上也带了几分羞愧。 郑阁老脸都气青了。 他是得罪了不少人,可是却都是有理有据,光风霁月,还没有这样莫名其妙就结仇的,顿时恨得不轻,只抓了桌上的砚台向着那一同跪下的年长的少年掷去,骂道,“你父亲就是这么教你的?!” “曾祖息怒。”那男孩儿便急忙磕头。 阿元也起身,只过来安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这一次是我与四皇兄也就罢了,下一次,便不知会得罪谁。” 见她这样云淡风轻,郑阁老先气了个倒仰。作为一个在朝中厮混,还混进了内阁的家伙,郑阁老再耿直,也不是傻子。哪怕阿元说得很和气,可是看着她只笑嘻嘻地看着自家的孙子,他就觉得心里疼的慌。 摆出与人为善的脸,等着报仇,还叫人说不出不是来。这才多大的孩子就这么机灵,怎么阁老大人的孙子们,就这么愚蠢,出门几句话竟能与人结怨呢? 想到这里,郑阁老越发不肯罢休,要给这几个小子点教训看看。 “殿下说的是。”郑阁老年纪大了,精神竟然好得很,此时缓过来气儿,竟中气十足,半点儿头晕脑胀都没有,只叫外头进来人,当场就将这两个少年摁倒,板子就上去了。 阿元只口中一边担 忧地叹气,一边伸着小脖子给那个被打得哭爹喊娘的年长的少年数数,心里那叫一个舒畅,眼见这小子被板子打烂了半边屁股,这才装模作样地叹道,“太过,太过!”她好心地说道,“老师生了这么大的气,阿元不安极了,罢了,郑家姑娘那头儿,您就饶了吧,不然打成这样,一个姑娘家怎么做人呢?” 原来还有一条漏网之鱼,郑阁老猛地精神了,老眼一翻,一名小厮直奔后院而去。 阿元再次重重叹息,目光落在了那年少的男孩子的身上,觉得这事儿里,这位真是殃及池鱼,比较无辜。 况见那个男孩儿疼得咬牙,却不肯出声大叫,阿元也有些佩服,只转头与郑阁老求情道,“这位师兄并未出言不逊。” “兄长口出狂言,却不能制止,这就是他的错。”郑阁老却只看着板子打完,目中露出了些心疼,却还是厉声道,“再叫我知道你们在外头口无遮拦,就不是这几板子了!”说完,见阿元机灵古怪,却还是感激她,不然得罪了宗室,哪里是一通板子能算了的呢?阿元如此,也是做给诚王看,他自然是明白的,便叹气道,“叫公主费心了。”他位极人臣,得圣人青眼,甚至以公主相托,却没想到竟家宅不宁,出了这样的蠢货,不由心生唏嘘。 那个男孩儿苍白着脸侧头去看自己的兄长是否安好,这才挣扎着爬起来对着郑阁老施礼。 “叫师兄去擦药吧。”阿元便急忙笑道。 这少年感激地看了阿元一眼,对这个愿意给他求情的公主心里生出几分好感来。 “殿下都这么说,你们还不下去?”郑阁老冷哼了一声,又与阿元说了几句,这才送她出来,两人一出门,阿元就见那男孩儿正立在不远的廊下,扶着描金的柱子看过来,见了两人,便缓缓地过来。 “这是?”阿元便好奇道。 “那一日,是我与兄长冲撞了公主,因此过来赔罪。” 郑阁老便很满意,点头道,“知错就改,很不错。”见这曾孙笑了,便指着他与阿元说道,“这是老臣的曾孙郑琳,虽不肖,读书尚可,倒是可与公主亲近些。” 能从这样严厉的人的口中听到“尚可”,可想这郑琳书读得应该很是不错,阿元又见郑阁老目中有些骄傲,便也对面前就算听了夸奖也不骄不躁的少年刮目相看,只笑着说道,“如此,我便与师兄日后探讨功课,师兄莫要觉得阿元愚钝。” “不会。”听见阿元似乎无忧无虑 的笑声,郑琳只觉得似乎连身上的伤都不那么疼了,一咧嘴也笑了,到底年纪不大,便露出了几分稚气来,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术业有专攻,还望殿下日后也能给我解惑。” 郑阁老看着这两个孩子,只觉得心情大好,微微颔首,便只叫郑琳带着阿元在家中转转,自己回书房摸着新得的古画好好儿研究去了。 阿元与郑琳在这郑家走,四处看着,就发现这真是一个不小的家族。 郑阁老清廉,况从前也没捞着什么油水,因此没啥钱,这如今的宅子还是御赐的,不然只怕连这么能叫子孙都住着的宅子都买不起。然而阿元见郑琳虽然穿着朴素的衣裳,却眉目中坦然,便觉得这个朋友交的很不错,见郑琳不时地龇牙咧嘴,便皱眉道,“不然,我送你回房间躺着养伤吧。” “不好,”郑琳却一笑,抓着头小声道,“母亲知道,只怕又要哭个不停,听了脑仁儿疼。”他侧头看了阿元一眼,便红着脸说道,“况叫长辈担心,还是叫我难安。” “如此,你叫我去寻舅舅舅母就是。”阿元知道这郑琳是顾忌她在,不好撇下她回去养伤,便只笑道,“日后常来往,你伤好了咱们再接着玩儿。” 郑琳其实也疼得要死,见阿元这么说,想了想,便点头笑道,“也好。”领着阿元走在一条石卵小路上,他便回头笑道,“你舅母,就是我的堂姑姑。我是二房孙,堂姑姑是三房。”见阿元一怔后微微点头,他便歉然地说道,“方才我那堂兄堂姐都出身大房,如今也得了教训,日后不敢再造次了。”说完,便低声道,“我本是要将此事告知祖父的,只是堂姐回来大病了一场,我,我就想着拖几天,待堂姐病好。” “你这心,是好的。”阿元看着四周的景色,觉得很是不错,口中却淡淡地说道,“只是,还是那句话,这一回你们撞上的是我与四皇兄,若是换了别人,这拖了几日,没准儿就是坑了你全家。”见郑琳的脸色陡然就白了,她只笑了笑,温声道,“不是唬你,朝中多变,一个不经心就有危险,老师若是没有防范叫人突然发难,你岂不是郑家的罪人?”郑琳还是没有经验,阿元也是要他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轻重缓急。 “我没有想到。”郑琳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下一次,少说这样的话就是。”阿元便告诫道。 “多谢你。”郑琳再次感激了阿元一回,便不再说些什么,只在前头领路。阿元跟着他走出了很远,就见前头有数个院子错落 有致地分布,只叫郑琳引着进去,就见一座不小的院子里头,摆设都很简单,也没有多少奇石山水,然而却十分洁净,廊下头摆着几盆花草,生机勃勃,叫人看着心里敞亮。外头正有个小丫头,见了郑琳急忙喊了一声“小少爷来了!”就赶忙给郑琳与阿元挑帘子。 阿元一进去,就见一间透着淡淡香气的屋子,屋子里头此时坐了几名女子,齐坚不在,想是叫郑家的男子给叫走了,见郑氏已经起身过来,便笑嘻嘻地打了一个招呼。 郑琳将她送到,眼见这几个女眷过来给阿元请安,便退了出去,回去养伤。 阿元只等众人落座,便坐在了郑氏的身边,就见郑家的这几个女眷,皆是目中温和有礼,便在心中点头,想着难怪郑氏温柔,想来这是家传,又见自己在,倒叫几个女眷不自在,不能好好儿地说话,便伏在郑氏的怀里打了一个小哈欠。 “这是累了?”郑氏低头小声问道,“不然,咱们回家?” “舅母好容易回来一回,怎么能因为阿元困了,便这么走了。”阿元便摇头,靠在郑氏的肩头摇头道,“无事。” 见阿元亲近郑氏,又愿意为她着想,这几个郑家的女眷的眼里都闪过了兴奋的笑意,显然是对郑氏如今的日子很是欢喜。 “若是殿下累了,便往里间休息一会儿?”便有个年长些的女子,含笑问道。见阿元点头,急忙使丫头将里头收拾了,引了阿元进去,见她也不嫌弃床铺简单,对着自己颔首后翻身就睡了,便露出了笑容出来,推了推一脸认真地剥瓜子,将瓜子放在一起聚成小堆的郑氏道,“没想到,你也是傻人有傻福,竟有这样的福气?” “啊?”郑氏茫然抬头,见姐姐嫂子都含笑看着自己,这才想起来方才听见了什么,就红着脸小声说道,“祖父爱惜,叫我嫁了好人家儿。” “你那三姐姐,可羡慕你不行。”便有一个女子在一旁露出了讥讽的表情,冷笑道,“当初,听见是要嫁个庶子,她哭着喊着不愿意,倒叫这亲事非要落在你的头上,谁知道你竟是越过越好,她如今,也只是个花花架子,还不知心里悔成什么样儿呢。”又与身边的女眷说些那大房三姑奶奶出嫁后不如意的日子,什么如今手底下光妾就是七八个什么的,只叫郑氏局促地笑了笑,想到方才那姐姐有些不善的目光,还是没有跟着落井下石。 当年,她也是知道些亲事是怎么得来的。 英国公亲自领着庶弟上门求亲,祖父本就想在最 被重视的大房挑出她三姐姐来嫁过去,谁知道三姐姐听说齐坚是个庶子,听说还是个丫头生的,便哭着喊着不愿意,只叫祖父烦了,也不愿意成个亲反倒结个仇,因此才从三房选了老实的她嫁过去。她本是要预备做个老老实实不冒头的庶子媳妇,等日后分了家,夫君继续科举,自己用嫁妆多置几亩田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却在嫁过去之后方才发现,所谓的庶子媳,竟过得的是仙宫里的生活一般。 才定亲,光聘礼,就是一万两的银票压箱底,又有首饰布匹药材食材无数,只看得人眼花缭乱。这些祖父都没留,又归在了她的嫁妆里带走,也是为了叫她在国公府里站得稳脚跟。 嫁了人,夫君俊秀和气,房里没有妾室,婆婆和气,大伯嫂子和气,小可怜儿庶子比嫡子还受婆婆的宠爱,婆婆背地里还偷偷地给她塞了万两的银票与百倾的大庄子的田契,只说给他们夫妻零花,别手头紧。其实不过是变着法儿地给他们塞钱罢了,这嫁过来几年,都是吃着公中的,每月还有月银,通没花出那些银子来,嫁到外头的姑太太也都很可亲可敬,如今齐坚又入了仕途,锦绣前程就在眼前,便显得她的日子过得好了。 她也确实过得好。 “到底是咱们家的姑娘有福气。”上头,郑氏的母亲便喜气洋洋地说道。 郑氏抿嘴儿笑了笑,决定不提醒母亲当初知道自己要嫁给据说没前途的庶子时咒诅大房的模样了。 “不过,我听说荣寿公主在宫中得宠的很,太后一时都离不了的,没想到竟也没有什么架子。”便有郑氏的嫂子小声说道,“与妹妹这样好,我瞧着是极亲近的。”若不是与郑氏亲近,阿元也不会这样客气。 “阿元是个好孩子。”手边的瓜子仁儿,郑氏小心地收在荷包里,预备给阿元一半,夫君一半,此时抬头认真地说道,“又孝顺又知礼,怎么能不被人喜欢呢?”虽然齐坚与阿元经常斗法,在国公府里闹得鸡飞狗跳,把英国公逼急了甚至亲自拎着竹板追在两个熊孩子后头抽打,可是郑氏还是能感觉到阿元与两个舅舅的亲近,此时说完了,便小声说道,“不过,太后娘娘确实很喜爱阿元,便是阿元离宫,也常赐下宫中之物,没有不想着她的。” 女眷们的目光落在了她的头上,就见郑氏简单的堕马髻最下头,插着几只玉色相同的玉兰花簪子,这几朵花显然是同一块极品玉料上切下来的,难得得是玉色温润透亮,显然很是贵重,似乎是进上的首饰,想到郑氏与阿元亲近,难保这样只在宫中见 过的首饰不是阿元赠的,便都多了几分羡慕。又想到如今齐坚入翰林,背后又有英国公府支持,本就是一家人感情好,如今竟更是亲近了起来。 “只是,很该有个孩子,也不拘男女。”郑氏进门也时候不短了,便有一妇人忧虑道,“英国公府也不小,就怕他家急了,再……” “齐家的男人不纳妾,”郑氏的心病也是这个,不过她操心的是没有孩子叫长辈放心,关于会不会纳妾却并不是很在意,毕竟这些年齐坚的心她都看明白了,便很有信心地说道,“就算是有女子送上门,夫君也不会多看一眼的。”说完,一脸的“夫君都是对的,夫君一定要相信”的模样。 这傻乎乎的呆样儿,就叫大家担心的不行,沉默了一会儿,就有个女眷强笑道,“你怎么这么有信心?”男人不愿意纳妾,猪都会上树了好吧? “夫君说已经有了我呀。”郑氏理直气壮地说道。出嫁前祖父就告诉她,英国公府不与众人同,是有承担的。嫁了齐家的男子,便一定要真心相待,永不相疑,相信夫君的每一句话,这样,就能得到夫君的真心。她听了,于是就有了今日一双两好的幸福。 女眷们再次沉默了一会儿,纷纷觉得这位嫁人了好几年竟然还能很傻很天真,简直就是奇葩。 自然,奇葩是到处存在的,至少齐坚的面前,就也有这么一个。此时俊秀的青年一脸笑容停住在脸上,看着眼前的郑家的某位大舅哥儿,目中露出了讥讽道,“堂哥的意思,是要给我赠个妾?!” ☆、第70章 天底下,只听说有婆婆给儿子房里塞妾的,兄长给弟弟个妾的,却从没听说过,妻子的娘家哥哥给妹夫一个妾。通常来说,不是应该妹夫纳妾时,大舅哥儿打上门去叫骂么?怎么这郑家的大舅哥儿,就这么有“觉悟”呢?饶是机灵如齐坚,他也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醒了醒神儿,便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正露出了亲近笑容的男子,眯了眯眼,心中寻思了起来。 这家伙是郑家大房出身,按说只是郑氏的堂兄,平日里与齐坚并不亲近,谁承想竟然这个时候跳出来,就叫齐坚觉得有趣了。 然而心中,到底为郑阁老感到惋惜。 这位阁老大人一辈子刚硬强悍,连圣人都佩服的,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不肖的子孙。 那男子正等着齐坚回话,然而许久听不到动静,便疑惑了起来,也不顾齐坚比他小了不少,只赔笑说道,“说起来,还是妹妹的不是,这几年过去,还跟长不大似的,这看着叫人为妹夫心焦啊。”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搓着手说道,“妹夫这般年纪,还没有个一男半女,这可怎么是好?是我郑家对不住妹夫啊。”说完,也不顾齐坚还未回话,只转头催促道,“还不叫人上来给姑爷瞧瞧!” 眼看着小厮领命去了,这男子这才继续笑道,“是个绝色,妹夫一定喜欢。” “你……”俊秀的青年,脸上便露出了一个清俊的笑容来,这男子一见他态度和气,目中就是一亮,正心潮澎湃间,就听见这青年含笑问道,“你赠妾给我,祖父知道么?” 祖父知道,还不抽死他?! 这男子在齐坚平和的笑容中,不知为何,竟感觉到一种凉意,只强笑道,“不是……” “你能,代表祖父,代表郑家?”齐坚继续用客气的笑容,说着不客气的话,只将那男子憋得满脸通红地说道,“往脸上贴金,这也不是回事儿不是?”说完,齐坚一笑,就听见外头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转身,果然见到一个穿着轻软纱衣罗裙的绝色少女,一脸羞怯地走了进来,怯怯地立在了不远处,低着头露出了一截白嫩的颈子,如同湖中青莲一般娇嫩可爱,便连齐坚身后的那男子的目中,都放出了光芒来。 齐坚心里冷笑了一声,目光落在了这少女的脸上,只将这少女看的脸红的不行,这才看都不看那男子,只含笑说道,“是个好姑娘,”见那少女目中微亮看来,柔情万种,便笑眯眯地说道,“不过,一个女子,就想叫我给你出大力气,堂兄是不是想得太美?”齐坚 转头,就见这男子脸上苍白,便冷笑道,“堂兄的闺女,出口无状,得罪了诚王,如今,还想叫我给她出头?!咱能要点儿脸么?!” 当日在杨家出言不逊的少女,正是这男子的嫡女,然而齐坚没有想到,为了自己的闺女,这贱人竟然连妹妹都卖! “京里不都说,诚王与妹夫关系好不是?”这男子在齐坚尖锐的目光里,竟仿佛见到了祖父郑阁老的影子,此时便强笑道,“况红袖添香,这也是雅事。” “雅事?”齐坚嗤笑一声,讥讽地问道,“那堂兄,怎么不给你家三姑奶奶家送这么个绝色?!这么厚此薄彼,好人儿不想着您亲妹夫,难道我那三姐夫,是后妈养的?”门口遇见的那郑氏的三姐,也是这男子的嫡亲妹妹,齐坚就奇了怪了,怎么郑家的奇葩,还都聚在大房?莫非是大房风水不好? “你你你……”没想到齐坚平日里笑眯眯的,翻起脸来这么快,一口一口地噎人,这男子就忍不住了,只恨恨地说道,“妹夫不愿意也就罢了,莫非非要侮辱我么?!” 真当他愿意把这么个美人儿给了妹夫呢?这是他好不容易在江南寻到的瘦马,给自己用的,若不是方才郑阁老处来了几个嬷嬷,按住了闺女就是一阵好打,命闺女去跪佛堂,没郑阁老的吩咐不能出来,如今又羞又伤厥了过去,他又知道闺女得罪了皇室,府里老太太发话不准叫闺女再在京中走动,他哪里舍得将美人相赠呢? 不管怎样,闺女大了,正是相看人家的时候,这得罪了诚王与荣寿公主,谁家敢顶风作案,娶她闺女呢?闺女嫁不到高门,如何能给他带来助力呢?况,诚王与公主,会不会恨屋及乌,恶了他这个做爹的,挡了他的仕途呢? 一想这个,这男子就恨不能掐死坑爹的闺女! 见齐坚一脸的鄙夷,他气上加气,便有些不快地甩袖说道,“都是一家亲戚,咱们这都大事化了不是?难道真的要我去给诚王谢罪?” 好歹他祖父也是郑阁老,怎么能在诚王面前这样丢脸呢? “祖父的脸,早都叫你们给丢尽了。”怨不得郑阁老会愿意与英国公府联姻,这妥妥的是寻思着他百年之后,给这些没出息的儿孙一个靠山,摇了摇头,齐坚也懒得与这蠢物废话,只呵斥开了那脸色灰败,眼泪要落不落的少女,直奔郑阁老处而去。 他可不是吃亏的人,这么叫人算计,必须要告状! 这男子一愣神儿,就见齐坚已经跑远,顿时脸就白了 ,后头追着就跟了过去,却见齐坚一头撞进了郑阁老的书房,片刻之后,传来了一声暴怒的喝声,顿时双腿发软,知道自己这次是大难临头。 前院儿的事儿,后院女眷还听不见,郑氏此时正与母亲姐姐说话,正说到了自己不会管家,英国公夫人对她如同对闺女一样爱护,就听见里屋有悉悉索索的声音。郑氏一顿,便熟练地站起了身,脚下不停地向着里屋走去。后脚女眷们也跟着进去,就见一个漂亮小姑娘,正呆呆地坐在床上,抱着被子揉眼睛,一边还把小脸往被子里拱来拱去,抬眼见郑氏过来,就习惯地眯着眼睛张手要抱。 郑氏非常熟练地将这小姑娘抱在怀里,放在一旁。 不管是夫君齐坚,还是外甥女儿阿元,起床的时候,都懒趴趴,恨不能拱在别人的怀里。 飞快地将已经拱进怀里的阿元掏出来,郑氏面不改色,在母亲几乎瞪掉下巴的目光里,用帕子给阿元擦了擦小脸,冲着白嫩嫩的小脸蛋儿上亲了一口,见公主殿下这才满意地哼哼,便给她重新梳了梳头发,看着一旁服侍的宫女给阿元奉了茶,这小东西偏头喝了两口,继续在她的怀里放赖,便很有经验地小声说道,“我剥了好多的小瓜子儿,阿元要不要来吃?” 软绵绵的小身子一动,郑氏就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也忍不住与阿元一起笑了起来。 郑家的女眷都看傻了好吧? 阿元却不以为意。 在她看来,郑阁老是她老师,郑氏是她舅母,这都是长辈,做什么要摆出公主的款儿呢?此时便也对着下头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两个的女眷咧嘴一笑,飞快地下地,只拉着郑氏的手小声说道,“都是自家亲戚,只做寻常就是,不然,如何我如何敢登门呢?” 郑氏自然是同意的,况阿元本就与她亲近,她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便也与母亲笑着说道,“阿元才醒,咱们出去透透气儿。” 闺女嫁得好,连公主都亲近,这自然是好事。郑氏的母亲许夫人,此时便连连点头,觉得闺女确实没有嫁错人,心中只念神佛,恨不能将给了郑氏这么一场姻缘的郑阁老感激到天上去。只忍着心里头发出的欢喜之意,对着阿元温声道,“公主还喜欢什么,只与我们说来,咱这就叫小厨房去做!”说完,就在阿元纠结的目光里满是期盼,见阿元垂头丧气,便疑惑地向着闺女看去。 “阿元这几日身子不爽利,不吃外头的东西。”外甥女儿被勒令吃小青菜不吃肉,这叫齐坚 乐得在家里打滚儿,郑氏自然也是知道的,又不好叫阿元暴露,此时便艰难地撒谎。 闺女什么性子许夫人还是知道的,见她目光漂移,阿元抬头看天,就知道这其中大概有事儿,然而郑氏不愿意说,她也不勉强,只笑了笑,使人出去绞了果子汁出来给阿元,这就一同在外头说笑,阿元只坐在郑氏的怀里,看着郑家的母女说话,心里便也觉得松快,正笑嘻嘻地听着,就听见前头有吵嚷的声音,之后一个丫头匆匆地进来,只给许夫人福了福,急声道,“前头五姑爷与二爷吵起来了,连老太爷都在骂人,三老爷叫奴婢过来请太太去劝劝。” “这是怎么着?”许夫人一惊,便皱眉道,“咱们家的姑爷,最是和气,怎么就与人吵起来?”她一边说一边起身,见这丫头支支吾吾,便心中一凛,扬声道,“你说!” “是,是二爷要送姑爷一个妾。”从来报这种破事儿都很苦逼,这丫头都要哭了,只连声道,“奴婢也听得不真切,不过似乎就是这么个……” “什么?!”郑氏还呆呆地抱着同样呆呆的阿元反应不过来,许夫人已经气得要冒烟儿了。她好不容易得了一个满意的女婿,还没偷着乐完呢,这就要叫人给背后捅一刀,捅一刀的竟然还是自己的一家人,只尖声叫了一声,这位慈眉善目的夫人的脸上就布满了杀气,与一同一脸愤怒起身的闺女儿媳一起就要往前院走,走了两步一回头,就见傻呆呆的小闺女还在抱着公主不动如山,便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还想什么呢!” 再想,女婿都没了! “夫君给我出气呢,我等他再骂骂就去。”郑氏与突然呵呵直笑的阿元对视了一眼,决定先叫齐坚爽了,自己再出现。 许夫人气得发抖,指了指郑氏,彪悍地带着长女与儿媳就直奔战场。 郑氏与阿元对视了一眼,彼此泄气,也不能叫许夫人顶在前头不是? “其实,去见见夫君的英姿,也是可以的。”郑氏望了望老娘彪悍的背影,便对阿元说道。 还英姿…… 阿元叫六舅母给恶心坏了,真心想说她六舅舅就是一个大狗熊,此时看在半个荷包儿的瓜子儿的面子上,便含蓄地点了点头,从郑氏的怀里跳出来,落在地上走了两步,这才挽着也起身的郑氏仰头说道,“走着!”这一对儿呆呆的舅母与外甥女儿便踏着小碎步往前头走,走到了前院,就见此时,本是来掐架的许夫人竟是傻傻地立在不远处,更远处还传来了郑阁老中气十 足的喝骂声。 唯恐天下不乱的阿元往远处眺望,就见齐坚此时正一脸悠闲地站在脸色漆黑的郑阁老的身后,一点儿吵架了的模样都没有。倒是前头她家老师,此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一个跪在地上低头不说话的男子骂道,“孽障,孽障!”真是从里往外败坏,郑阁老没有想到,他的好孙子,竟然还有这样的“出息”。 早年得罪了先帝被一贬再贬,郑阁老承认自己没时间管教子孙,只是这也不是理由来着,怎么自己就这么不幸,摊上了这种倒霉孙子! 指了指这个孙子,郑阁老本是个严厉的脾气,此时只冷冷地说道,“你的心性,竟然只知道走这样的歪门邪道?我郑家的家风,就是叫你来这么败坏的?!”见这男子不服气,他沉默了片刻,便低声叹道,“罢了,罢了,既然你这样有能为,便离了郑家,自己好好儿地寻出路吧!”这话中的意思,却是要逐这个孙子离家单过了,见院中的众人都有些不安,还有人似乎想要劝劝,郑阁老便摇头道,“能想到这样主意的,我是管不了,也只好眼不见为净了。” 说着这话,他便叹息道,“那也是你的堂妹,你竟然也舍得。” “我也是为家里好。”这男子就争辩了一句。 “得罪人的,可不是你妹妹。”郑阁老眼睛瞪了起来,抬脚就将这男子给踹得倒在了一旁,只厉声喝道,“自己教不好女儿,还要旁人来为你还账?!” “父亲。”许夫人也恨不能抽死这隔房的侄子,只是看着这人竟嘴里吐血,知道郑阁老这是怒极,急忙过去说道,“别气坏了身子。”然而到底心中痛快。 早年郑阁老被贬官,家中的几个儿子都吃了苦头,这大房因年长,更是艰难,因此郑阁老一直都对长房更多愧疚,如今发达了,别的几房都顾着郑阁老不大与长房相争,愈发地惯起了这一房的气焰,不说如今这事儿,就是那几个小丫头,也都叫许夫人觉得有些过了,见此时这男子跪在郑阁老面前连连磕头认错,便快意了起来,见齐坚只笑嘻嘻地过去在郑氏的耳边说了几句话,便微微点头。 不管为了什么,只今日对郑氏的维护,这个女婿便很不错。 “祖父,”郑氏听了齐坚的几句话,此时便站出来,小声说道,“您为了孙女儿张目,这已经很叫孙女欢喜,只是二哥虽然今日错了,到底是一家人,您就饶了他,别叫他离家了。” 郑阁老一怔,看了正立在郑氏身边的齐坚一眼,冷哼了一声。 阿元也笑嘻嘻地说道,“今日是我与老师拜师之日,生出这样大的气来,不是叫人觉得不快活?今日也就算了,且看以后呀?” 饶了这家伙?简直就是做梦。只是如今叫他滚蛋,没准儿啥时候郑阁老心里想念,这厮又王者归来了。不如就叫他在郑阁老的眼皮子底下多做几件蠢事,郑阁老目光如炬,从前是对自家儿孙有信心不在意,如今知道家中还有这等蠢货,还不打着探照灯看着这几个?时间久了,没耐心了,就有好看的了。 况且郑阁老这样严厉,只怕这一回,家法是要请出来? 果然,郑阁老铁面无私不是吹的,这不仅对外人严厉,对家中犯了事儿的孙子也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情,请出了家中的一根打狗……竹板子,懒得给这孙子留什么脸面,只叫一群脸红的女眷退了出去,这就当众扒了这人的裤子,亲自监督狠狠地抽了这个家伙一阵。 阿元初时只听见一阵的哭爹喊娘,心里笑得不行,本欲观望,却叫嘴角抽搐的齐坚一把捂住了眼睛扭着不许她看乱七八糟的,只好听着凄惨的叫声自己脑补。 郑氏此时,正看着那缩在角落里的绝色少女,回头偷看齐坚,见他正与做反的外甥女儿搏斗,便悄悄地走到那少女的身边,小声冷哼道,“夫君是我的!”见这少女惊恐地看过来,她努力想了想母亲凶神恶煞的模样,对着少女便说道,“我这人,最好说话了,只是谁敢与我夫君有首尾,我,我,”她鼓起了勇气说道,“我就卖了她!”说完,便警告道,“我可是说真的,我什么都能让,就是不让夫君!” 你夫君那么凶残,自己个儿留着吧! 美人儿想要做妾,是为了享福的,不是为了叫人抽打的。见识到了齐坚几句话就坑了从前的主子,还面不改色地看着人被抽得要断气,这少女也是害怕了,此时便飞快地点头,缩到了更角落里。 郑氏满意了,一脸快活地回到了齐坚的身边,笑眯眯地不说话。 就在齐坚一边偷偷掐媳妇儿的手,外加与熊孩子做斗争时,一场惨绝人寰的家法结束了。郑家大房冲出了几个人来,只哭着喊着将那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倒霉蛋抬走,郑阁老这才缓了脸色,对着阿元拱手道,“叫公主看笑话了。”见阿元不以为意,这才松了一口气,然而目中却露出了几分落寞,叹道,“子孙不肖,无人能够继承老臣的衣钵了。”齐坚倒是不错,可是却出身英国公府,注定不能给郑家做当家人。 见郑阁老 面色疲惫,齐坚也很有眼色,只告辞,与阿元一同出了郑府。 齐坚见媳妇乏了,只叫她歇着。倒是阿元,睡了一个午觉,此时那叫一个精神抖擞,只趴在他的耳边小声问道,“我老师,瞧着有分家的意思?” “看出来了?”齐坚淡淡地一笑,轻声道,“不分家,一家子仗着他的势,只怕要出大乱子。”见阿元点头,他便继续说道,“与其日后被攻歼,不如现在就撒手,就算也与他有关,不过却也挨不到根本。”只要郑阁老不倒,郑家就算犯了什么事儿都不会出大事。 阿元扒拉着自己的小耳朵,哼哼了一声,之后往一旁一滚,悠闲地说道,“作为一个公主,对前朝,咱真的不大感兴。”对上了齐坚鄙夷的目光,她便笑嘻嘻地说道,“一个公主,是不能随意插手前朝的。咱们只能影响它。”女子涉政,这真是一个严肃的话题,沾上了的就不带有好事儿的。不过用一点点的影响力“不小心”影响一下还是没有问题的。 “二叔真是毁人不倦。”这口气一看就出自英国公二老太爷,齐坚看了笑得奸猾的熊孩子一眼,抖了抖身上的寒毛,不说话了。 六舅舅实在不耐烦这熊孩子了,忙不迭就送了熊孩子回肃王府。暴击了一下六舅舅的公主殿下分外满意,跳下了英国公府的车便蹦蹦跳跳地往后院跑,顺便跟肃王妃八卦一下郑家几房那不得不说的故事。才跳到肃王妃处,就见此时屋里,正坐着一个有些病态的美少年,顿时停住了,心里竟有些心疼地上去拉着含笑看来的阿容的手问道,“你病还没好,怎么不歇着?” 阿容本就眉目秀美,如今病了,脸色与嘴唇都有些苍白,人也露出了虚弱的模样,竟有一种脆弱的美感,只是这美感叫阿元心肝儿疼,摸着他有些凉的手,阿元便垂着头小声道,“都是因为我任性。”她也是叫阿容养得任性了,只为了一点儿的事儿就闹腾个不停,如今后悔极了。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呢?”阿元侧头咳了一声,见阿元还有些没有精神,便笑眯眯地说道,“不过叫殿下心疼我,我也觉得欢喜了。”说完,便温声道,“听说殿下今日去了郑府?”见阿元靠在自己的身边,虽心里愿意,却还是轻声道,“远些,别过了病气给你。” “病了我也愿意。”阿元往阿容的身边拱了拱,之后,便慢慢地说道,“皇伯父叫我跟着老师学习呢,以后出宫也方便,不必经常困在宫里。” “郑阁老为人方正,这很好。”阿容顿了顿,见阿 元默默点头,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之后眼角一跳,竟觉得胸闷气短,皱眉道,“不过,这是要你跟着郑府的小辈一同学习的意思?”怎么,总是叫他从这里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味儿呢? ☆、第71章 (1) 阿容的表情很不妙,阿元疑惑地看了看他,见这少年的脸色更加苍白,心里就很难受了,只急忙从桌上摸去,见一旁正有一盏温热的银耳雪梨汤,便拿在手里往阿容的手上放,嘴里就急切地说道,“喝点儿糖水,润润嗓子。” 一边说,小鼻子闻到甜甜的味道,就馋得直咽口水。 阿容正在心中百转千回,一低头就见阿元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自己,一时就觉得自己的阴晦都消失不见,想他守了这么多年,不过是凭着自己的心意,又与阿元有什么相关呢?不管日后如何,如今阿元最亲近的人,不就是他么?况且,日后这样外头的少年,不知有多少,他哪里能防得过来?因此此时便只露出了一个笑容来,端了这盏糖水,见阿元动了动自己的小嘴儿,不由从里头舀了一汤匙儿,先喂到阿元的嘴边,笑道,“阿元先尝尝。” 阿元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肚皮,好生忧伤。 吃,或是不吃,这真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不过一点儿,不妨事。”阿容是知道阿元如今立志做个乖孩子,是不敢自己吃点心的,却还是温声笑道。 “那好吧。”阿元早就馋得不行了,见阿容也觉得没问题,顿时啊呜一口吞了这口糖水,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连眼睛都眯起来了。 阿容喜欢看着阿元用这样的表情面对自己,此时只笑了笑,又给了阿元几口,见一旁含笑看着的肃王妃连声说,“行了行了,”这才将剩下的面不改色地自己喝了,觉得身子清爽了许多,再看阿元自己吃饱喝足,便很直觉地往自己怀里拱,顿时抱着这小东西,想了想,有些不怀好意地说道,“既然开始读书,没有一手好字可怎么办呢?郑阁老到底是朝臣,总不好拿这些去烦他。况,”他低头,见阿元仰头看自己,便笑了,继续说道,“叫旁人知道阿元的字儿不好,不是叫人笑话?” 阿元想了想,想到郑阁老给自己的字帖,觉得阿容说得太对了。 “我记得,你就是写得一手好字。”肃王妃也觉得如此,见阿容在自己对面坐着,便拍手笑道,“一事不烦二主,既然如此,这孩子的字便交给你,若是你不嫌烦,便过来教教她。” 阿容一笑,低头看阿元,果然见这孩子的眼睛亮了,带着几分期盼地看着自己。 阿元也说不清能与阿容一同写字是个什么感觉,只觉得满心的欢喜,能与这人更亲近些,想着心里快活,然而却不肯这样表达,只口是心非地说道,“罢 了罢了,一时找不着人儿,本宫就勉为其难吧。”说完重重一叹,可是一双眼睛却贼兮兮地去看阿容的脸色,见这美如明月的少年弯起了眼睛笑得清润,知道他心里也是愿意的,便将自己的脸埋到他的衣襟里,忍不住咧嘴笑了。 “之前,往郑阁老家中去,可见了什么人没有?”坏阿容不着痕迹地探查敌情,他很清楚地记得,郑家很是有几个与阿元年纪相仿,还很伶俐的男孩儿的。 “除了闹了一场,也没什么别的。”郑阁老,阿元很喜欢,郑氏,阿元也很喜欢。可是郑家的其他人,公主殿下真是想起来就烦,此时便不耐烦地挥手道,“别提,提了我生气。” “若是生气,我给你出气。”阿容笑着摸了摸气鼓鼓的阿元,就听见她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地说些孩子话,心里竟然不觉得厌烦,只在自己低声咳嗽的时候才侧开头去。 阿元见他这个模样,心疼的不行,越发地围着他打转。 却不知房外,正有一双少年正默默地看着。凤卿姣好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显然对阿容的上心很是满意。倒是凤唐,俊俏的面上此时阴晴不定,然而见自家的傻妹妹自投罗网,扭着身子往阿容的怀里钻,只咬了咬牙,小声说道,“臭丫头实在不争气!”阿元对人,其实也颇为冷淡,不然凭着肃王府与圣人的娇养,平日里来来去去的男孩子不要太多,阿元却一个都不走心,除开亲戚,竟只有阿容叫她这样亲近。 “阿元明白着呢,若不是对她真心好,她哪里会这么亲近。”有目的的亲近,阿元似乎有着非常敏锐的直觉,从小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这年纪也不小了。”凤唐还是有些不愿意,到底见妹妹快活,也就好忍了。侧头见凤卿一脸的温柔,嘴角动了动,还是忍住了嘴里的话,只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前儿皇伯父寻大哥,听说是想着升升大哥的爵位?”凤卿初封康郡王,圣人一开始忍了这么好几年,如今见太后待凤卿缓和了,便想着趁着凤卿即将大婚继续升升,只拿着凤唐的肃亲王世子位上“兄怎可弱于弟”为由,想叫凤卿也享亲王爵位。 “我拒了,”凤卿目光温柔地看着屋里的母亲妹妹,见这两个呆呆的女子都拍着手与阿容说笑,很是悠闲,便慢慢地说道,“一门两亲王,如今在皇伯父朝还好,若是日后太子即位,哪怕是对咱们再优容,可是也得避嫌,别叫人忌惮不是?”肃王一脉两位亲王,这在宗室也是强权了,凤卿自然不会傻到看重眼前的一点虚名,叫日后肃王府上不太平。 说到这里,凤卿就见凤唐用叫人难懂的目光看着自己,觉得这是弟弟愧疚了,只摇头笑道,“郡王已经很好,况且,日后若是我落魄了,你还会袖手旁观不成?” “自然不会。”凤唐自回家中后,时不时目中出现的晦涩,竟在凤卿的这一番话语中消失不见,此时竟觉得心中豁然开朗,只露出了一个明朗的笑容道,“咱们是亲兄弟!”他重重地咬了咬这三个字,便抬脸说道,“永远都不会变。” “自然。”凤卿心说没见连王府都修在一起了么,然而见弟弟难得的心情好,也不欲打破,又含笑问道,“这一次,与郑王一同出去,可有进益?”郑王是太子的嫡亲弟弟,皇后第二子,是个十分内敛端肃的人,从前郑王与凤唐交情很不错,如今又一同出去,该是更亲密些,果然见凤唐点头,他便笑着说道,“京中还有他的喜事儿呢。” “他要迎娶继妃之事?”凤唐便皱眉,然而想到到底与自己关系不大,便摇头道,“虽我与郑王亲近些,不过不瞒哥哥说,这继妃的人选,咱们可莫要参合。”见凤卿疑惑,他犹豫了一会儿,这才低声道,“郑王府里,有个得宠的庶妃,因郑王平日里护得紧,也不叫外头传出去,皇后娘娘竟也不知道。如今郑王正是对这庶妃上心的时候,真是谁家姑娘嫁过去谁倒霉。” “总不会宠妾灭妻。”若是真有那么一天,皇后头一个就要收拾郑王。 “这个倒是不会。”凤唐便淡淡地说道,“我见过那庶妃一次,是个老实的人,不然从前没了的那个郑王妃也不会什么都闹不出来。况郑王也是个规矩的人,该有的体面,都不会差了的。”正室得脸,妾室得宠,只要不乱了尊卑嫡庶,那就是常态,到底也无人在意,然而见过了肃王夫妻的倾心相待,还有自己与齐雅的青梅竹马,凤唐总是觉得这样的姻缘叫人不舒坦,此时便摇头道,“何苦去做个摆设。” “你别不信,这样的摆设大把的姑娘要做。”凤卿更通透些,自然看明白凤唐的意思,此时便摇头笑道,“郑王正妃,虽是继室,然而前头郑王又没有嫡子嫡女,这就与原配一样儿,哪里会不招眼儿呢?”他叹气道,“如咱们家里的,又能有多少呢?只咱们自己做的,也就是了。”他心里有愿意一生相待的人,自然愿意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凭什么去要求别的人呢? “是我误了。”凤唐便皱眉道,“郑王也说过不会亏待正室,只是……” “到底那姑娘可怜。”凤卿便叹息道。 “我也曾劝过郑王,将那庶妃也扶正就完了,只是我瞧着郑王的意思,是不愿意扶妾做妻的。”做过妾的,再扶正,一旁的家中倒是随意,可是如同郑王这样的皇子,便很不乐意了。 “罢了,莫要再说,总归不是咱们家自己的事儿。”迎娶正妃,也是一种联姻的手段,郑王正妃是一个不小的政治筹码,哪里能这样废了呢? 凤唐也能想明白,此时便点点头,又与凤卿说了一会儿闲话,这才转头准备走了。只是听见里头传来了阿容的笑声,他还是没忍住,只低咳了一声,便在凤卿好笑的目光里挑了帘子进了屋,就见阿元此时正一双小爪子在阿容的身上上下其手,当真叫人目不忍视,脸色发黑,还是忍住了,只对着阿元招手道,“妹妹。”见阿元不情愿地松开了笑眯眯的阿容,一扭一扭地拐到自己的面前,凤唐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张脸,也很俊美,虽然不如阿容秀美,可是叫妹妹露出了这么一个表情,就叫世子觉得很上火。 “真是个小没良心的。”凤唐鼻子都气歪了,只将阿元举起来,见她笑嘻嘻地扭来扭曲,到底这股火儿就没了,无奈地说道,“二哥对你不好?怎么我瞧着,我竟不如阿容呢?” “一样的,一样的。”阿元被举高高,真是有趣的时候,此时扭着小身子讨好了一下,又两眼亮晶晶地说道,“再高点儿,再高点儿。” “别摔了她。”肃王妃见这兄妹两个此时玩儿起了抛妹妹的游戏,顿时有点儿担心了,见熊孩子还快活得嗷嗷直叫,便很犯愁道,“竟是这样的脾性,怎么就不能淑女些呢?”说完,便念叨起在外头见识过的别家的小姐的端庄稳重来,扼腕道,“都是叫你们宠的。” 凤卿含笑进来,就听到了这么一句,嘴角动了动,还是没好意思说妹妹的性情简直与他这母妃一模一样,然而见肃王妃丈八烛台照不着自己,便也觉得无奈了,只摇头道,“才叫妹妹节食,如今母亲又叫她淑女,这一样儿一样儿的,总要叫人喘口气不是?”见阿元从半空落下来,稳稳地叫凤唐接住,此时趴在兄长的怀里嘻嘻直笑,便与瞪眼睛的肃王妃笑道,“别是母亲心虚?” 肃王妃还真是心虚。 她也觉得亲闺女和当年的自己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个叫人头疼的,只是这个是绝对不能承认的,不然以后怎么在儿女面前摆谱呢?便色厉内荏地说道,“你长大了,这竟是要在我的面前翻天!好好好,我是管不了你的,待你父王回来,叫他与 你好好儿地说。”说完了,见凤卿嘴角一翘,要继续说些什么,立时便捂着头哀哀地说道,“头疼。”说完,便忙不迭地扶着忍笑的丫头匆匆忙忙地走了。 大哥一句话就送走了老娘,阿元简直佩服极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崇拜地向着凤卿看去。 凤卿却只是一笑,见凤唐打定主意不叫阿元往阿容处凑合,便任他坐在不远处逗弄妹妹,自己坐在了阿容的身边,只低声笑道,“我瞧着,你以后要苦些。” “既是珍宝,哪里有容易得到的呢?”阿容却不以为意,况凤唐的心性他早就知道,虽然性子刚烈,然而却对亲近的人有所不同,如今明晃晃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小心眼儿,也是与阿容亲近的表现了,想了想自己亲爹城阳伯迎娶母亲时的种种考验,阿容觉得这眼前的简直不值一提,便笑了笑,只低声说道,“圣人果然要晋你亲王?” “嗯。”凤卿此时,便又笑了,感激地说道,“亏了你看出了圣人的心思,不然猛然问我,我竟不知该如何作答。”突然天上掉馅饼,谁能反应过来呢? “圣人这些天,在太后面前连提你数次,我就觉得不好。”阿容敛目,低声说道,“亲王郡王虽只差一步,却是个要命的事儿。”听凤卿在自己身边笑,他也笑了,目中露出了一丝狡黠道,“我就说,这亲王爵位,哪里有银子要紧呢?一年多个一千两,小心把命搭进去。”亲王的年俸不过多了郡王一千两,这一次凤卿拒绝了圣人,圣人便觉得凤卿老实得叫人心疼,竟赏了凤卿一个极大的皇庄作为补偿,也有给凤卿即将大婚添彩的意思,这一个皇庄一年的出息,就不知是多少个亲王俸禄了。 宫里头的主子又都觉得凤卿懂事,不因皇伯父的宠爱生骄,这才是大便宜。 “闷声发大财,才是臣子之道。”阿容纤长的手指敲着桌面轻声说道。 “你这样圆滑,我以后也不必为阿元再担心。”凤卿便笑着揶揄道,“只是我有三个弟弟,你可小心了。” “殿下先将自己的婚事圆满了,再来说我。”阿容眉头都不动地说道。 与阿容说话,凤卿总是愉悦的,便是斗嘴也觉得心里轻松,此时也不恼,只笑眯眯地说道,“你放心,本王将那皇庄子往六姨母的面前奉上,便是六姨丈再想使绊子,也不怕了。”谁家的闺女都是宝贝,蒋舒云又是父母的长女,因此凤卿很不容易得到未来的老泰山的松口,然而这一次,他便走了捷径,拿着自己的真心刷了一下姨母的好感,这 将全部身家与真心一同奉给妻子的感情,还是叫心软的姨母动容了,也不管姨丈如何跳脚,含蓄地点头允了大婚。 这可比还在英国公手里挣扎的凤唐强出去百倍了。 想到凤唐如今被英国公收拾得没力气的模样,凤卿虽是兄长,还是有些不厚道地幸灾乐祸。 阿元虽然在与二哥说笑卖乖,可是一双眼睛就时不时地往阿容与凤卿的方向看,此时见那一双同样秀美的少年笑起来,不由心里痒痒,然而见凤唐一双手扣着自己,眼珠子一转,便偷偷坏笑了一声,凑在凤唐的耳边小声说道,“前儿,我与表姐们出去了。”见凤唐一双泛着桃花般的眼睛之中有淡淡的水光流转,便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一个赞,再接再厉地说道,“雅表姐,瘦了。” “瘦了?”凤唐的手里就是一紧,稳了稳,便轻声问道,“出了何事?” “这个……”熊孩子欲言又止。 “莫非是受了委屈?”凤唐眯着眼睛问道,然而心中却忍不住生出了怒意来。 他媳妇儿,哪个吃了熊心豹胆的敢给委屈?剁了他! “唉!”阿元面露忧色,重重一叹,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见她这幅模样,凤唐就觉得自己猜着了,又见阿元不肯说,便温和地说道,“你只说说是哪个敢生事,放心,我绝不叫人知道是你告诉的我。”齐雅温柔,吃了委屈也只知道瞒着自己,凤唐心疼极了,立志这一次要给自家媳妇做主。 “这可是二哥要阿元说的。”阿元低头对手指。 “说罢。”凤唐露出了一个笑容来,觉得自己特别和气。 “因为知道要与二哥成亲,心里烦,吃不下睡不香的,所以表姐瘦了。”阿元一摊手,见凤唐愣了,扣着自己的手下意识地松开,顿时跳下了二哥的膝盖,只一路滚着往阿容的方向扑去。后头凤唐可算是反应过来这熊孩子是在晃点他,只气得脸色发黑,咬牙骂道,“给我过来!”这一次,不抽这熊孩子,世子殿下实在咽不下去心里的恶气! 竟然敢嘲笑他! 阿元一跃而起,跳入了阿容的怀里,见这少年将自己给护严实了,顿时得意洋洋,探出了一个头来,在凤卿无奈的笑容里,笑嘻嘻地对着咬牙切齿的二哥笑道,“阿元记错了,表姐是胖了,因为二哥这些时候不在京里,表姐心情好,吃的也多了些。”说完,便扭着小身子叫道,“恼羞成怒啦,恼羞成怒啦。”竟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显然也对二哥这些日子在舅舅手里苦哈哈地讨生活觉得有趣。 “真是……”凤卿见弟弟已经眯起了一双狐狸眼,顿时知道这弟弟是记了妹妹的小黑账,很想告诉熊孩子什么叫“不做死就不会死”,然而到底觉得这般兄妹大战更有趣些,便笑眯眯地坐在一旁,看着熊孩子继续蹦跶。倒是阿容眼见不好,立时便侧头用力地咳了几声,只咳得满脸通红,这才对着笑眯眯别的凤卿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凤唐歉然地说道,“前儿得了风寒,竟不大好,若是无事,我便先告辞了。” 说完了,便起身,往门口走去,顺便将怀里的熊孩子卷着一同逃离。 挑了帘子出去,阿容便飞奔了起来,只夹着还嘻嘻笑的阿元很有风范地逃窜,后头就听到凤唐一声厉喝,一转头,就见凤唐果然黑着脸追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一只竹板,显然是叫妹妹气得不轻,脚下更加健步如飞了。 这种公主殿下气得世子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被追着打的戏码,简直这些日子每天都在上演,王府中的下人都见怪不怪了,反正就凭着公主殿下的小短腿儿,世子竟是从来都没有撵上过她,更别提被竹板抽打了。既然没有惨案发生,丫头小厮们也各司其职,都没当一回事儿,各干各的,只听见世子喊打喊杀,前头咯咯直笑,同时觉得,不愧是皇家子弟,这联系感情的方式也怎么与众不同。 当然,正在得意的公主殿下还想不到,数年之后,当她有了心上人,记仇的二哥是怎么料理她未来驸马的了。 阿容抱着熊公主在前头跑,后头苦逼兄长一路追,这你来我往了几圈之后,凤唐正要使点儿力气,就听见不远处,就传来了惊讶的呼声,一转头,就见凤鸣捂着嘴瞪着眼睛看着他,正要说话,就见凤鸣已经忙不迭地跑到了阿元的前方,张开了自己的胳膊将抹汗的阿容与得意洋洋的熊孩子皆护在了身后,之后,语重心长地与凤唐说道,“皇弟,虽然阿元确实很坏,可是,咱也不能这么抽孩子不是?宽容点儿……”他用圣人一样的口吻劝道。 虽然他一直都想抽这熊孩子来着。 不过,作为兄长,不就应该心胸宽广么? 正在玩耍的兄妹两个,看着一脸圣洁的四皇兄,同时无声了。 第72章 “皇兄怎么来了?”说起这个,凤唐就有气。齐家的两个女儿,凤鸣与齐善,只受了一点点不疼不痒的刁难,他舅舅就放行了,况之前凤鸣将自家的表妹扫地出门,这大大地愉悦了 英国公府的男人们与女人们,如今在府上真是无往而不利,见这位皇兄此时红光满面的脸就知道他过得很不错了。 世子殿下呢?简直就跟后妈养的一样,还是亲舅舅,那真是往死里收拾他,如今凤唐一想这个,就觉得心肝儿疼。 面对凤唐不善的目光,诚王殿下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了,又一转头,见到身后的阿元,伏在阿容的怀里眯着眼睛看他,顿时一抖,收了满脸的春风得意,只抿嘴儿说道,“二皇兄这不是回来了么。那个什么,太子在太子宫里头设宴,我过来寻你们。”德妃对皇后一向恭谨尊重,从不越界,因此两宫素来和睦,凤鸣叫德妃潜移默化,对太子与二皇子郑王素来当亲兄长看的,他为人又憨直爽快,并未有异心,太子平日里,对他也很照拂。 凤唐微微皱眉。。 这一次,他与郑王前往外地,确实生出了些不小的事情,不过是担心母亲妹妹为自己忧虑,因此隐瞒了下来,这些倒是与肃王说起过,此时见太子相邀,只怕给郑王与自己接风为一件,另一件,就是询问当时的状况了。只是他从小在宫中与太子郑王交好,到底也为朝中事情担心,此时只犹豫了片刻,便微微颔首,低声与凤卿说道,“我去去就来。”见凤卿点头,他便与一旁瞪着眼睛看过来的凤鸣说道,“此时便走。” “都去都去。”眼见凤唐是想来个单刀赴会的节奏,凤鸣急忙说道,“太子说了,寻常的家宴,咱们也当好好儿聚聚。”说完,便笑道,“我已使人去唤凤玉凤阙,咱们带上阿元一起走吧。”见阿容在一旁立着,一张秀美的脸令人心旷神怡,想到这小子与阿元之间要好,便有心叫他多在太子面前露脸,笑道,“阿容也去,宴上也有几家的子弟,你也不必拘束。” “阿容病了。”阿元出生那一年,太子正得了长子,却因没有闺女遗憾的不行,阿元的存在简直满足了太子对于软乎乎的小女娃的一切的想象,况阿元出身宗室,又不是那些碍眼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太子喜欢起来完全没有压力,虽然因已经年长,避讳后宫不能经常入宫,然而素日里与皇后处送了不少的吃食珍宝,将阿元当闺女疼爱长大的,阿元平日里便对太子亲近,心里雀跃,然而见到阿元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便抱着他的脖子小声说道。 凤鸣一怔,觉得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天魔星露出这样的表情,心中有一种古怪的感觉,然而到底没有往深处想。 “我无事。”阿容只低头,看见阿元用小脸蹭自己的脸,目光便柔软了起 来,轻声道,“阿元想要我陪着,我便陪着你去。” “回去好好儿歇,我不用你陪我。”阿元却摇头,低声道,“你早日病好,我心里就安慰些,咱们就又能总是在一处了。” 阿容的眉眼叫阿元说得散开,口中嗯了一声,这才抱着阿元到凤鸣的面前。温和地说道,“实在是身子不爽利,殿下的好意,只能辜负了。” “你的身子要紧些。”凤鸣一瞅这明显是要自己抱着堂妹开路的节奏,然而美少年的诚恳的请求,他还真是有点儿舍不得拒绝,模样好实在是很吃香,此时将阿元接过来,见阿容往里头去给肃王妃辞行,这才将怀里对自己龇牙的阿元放在地上,跟着给肃王妃请安去了。阿元心里正失落,就叫凤鸣这位皇兄给放地上了,一侧头,就见黑着脸的凤唐站在自己的身边,对着自己露出了一个有些狰狞的笑容来。 “二哥我错了!”熊孩子一点儿骨气都没有,放乱世那就是叛变的狗腿子,眼见四皇兄没有理解阿容将她放在怀里的含义,此时落在了苦主的手里,顿时过去滚到了二哥的面前飞快地抱大腿,仰头可怜巴巴地叫道,“再也不敢啦!” 这话,都被经常招猫逗狗的熊孩子用烂了,凤唐想要狠心不理,反而对上了下头那双无辜的圆眼睛,还是心软了,手里的竹板就落不下去,只点着阿元的大脑门含恨道,“再有一次,决不饶你!”见这熊孩子欢呼着顺着他的腿得寸进尺地往上爬,便冷哼着将这熊孩子抱起来,冷道,“一点儿骨气都没有!”当然,有骨气的妹妹,他也不是很喜欢就是。小孩子么,不就应该软绵绵地长大么? 凤卿笑眯眯地看着口是心非的弟弟,笑着摇头。 这兄妹二人才将官司给理清了,那头凤鸣已经出来,阿容自己告辞走了,阿元便与几个兄长一起去太子宫吃饭。刚刚入了太子宫,下了马车就见几个小萝卜头儿围过来了,一起上来请安后,几个小萝卜头就将高高地被兄长抱起,此时高傲得如同一只小公鸡似的阿元给围起来了,都抱着凤唐的大腿,用崇拜的目光叫道,“姑姑,姑姑!”见阿元一脸高深莫测地伸出手缓缓向下一压,便都老实地排成一排,特别地规矩。 凤卿一见这么训练有素,自家妹妹又洋洋得意,转头噗嗤一声。 凤唐真是没想到短短几年,自己这个妹妹已经成了皇孙中的带头大哥,无奈地弹了阿元一记,将她放下来,转眼就见这熊孩子被萝卜头给淹没了。 阿元目送兄长们走了,去说 ☆、第71章 (2) 己做主,阿容不知道,那就是忠靖侯也就是心里爽,还没与人露口风呢,这算什么呢?见侄子忐忑地看着自己,阿元觉得这个小东西还是很向着自己的,便满意地说道,“愿意将此事告知与我,我记得你的情。” 凤腾果然眉开眼笑,嫩嫩的小脸儿笑成了一朵花儿。 阿元见这小孩子可爱的不行,忍不住掐了他的小脸儿一把,便一边走,一边含蓄地探查敌情道,“不知,侯爷属意府里的哪位姑娘。” “是我大舅舅家的嫡女。”凤腾便急忙说道,“今年才十四,模样好看,人也规矩,不过完全没有姑姑这么招人喜欢。”阿元是个小霸王,能说出这么明显是马屁的话,凤腾是算是很拼了。 公主殿下对这马屁坦然受之,默默微笑道,“这么爱说真话的人,现在已经很不多见了。” “姑姑面前,怎么能撒谎呢?”凤腾一点儿都没觉得自己是在拍马屁,他一直都觉得荣寿姑姑是自己的偶像来着,此时说的话一点儿都不打磕绊,说完了这个,便继续狗腿地跟在阿元的身边,殷勤地给她开路,一边说道,“只是母亲也说了,这年头儿,只有男方上门求亲的,哪里有女家上杆子的道理呢?若是城阳伯家有意,只微微示意就能上门了,何必闹得太过呢?” 阿元如今在太后宫里,见天儿地叫阿容与自己在一处,太子妃又不是个死人,哪里看不出来呢?只是这牵涉到阿元的清誉,太子妃不好与家里说的明白了,因此方才会含蓄地点了一下家中。 “说的太有道理了。”阿元深以为然地点头。 “外祖觉得母亲说的很对,因此还真跟城阳伯喝了几回酒。”只是这酒喝的太挫败了点儿。城阳伯是个武人,哪里明白弯弯绕绕呢?大多是忠靖侯在那里侃大山,城阳伯沉默地听着,这一来二去,忠靖侯倒是觉得自己寻到了难得的知己,可是城阳伯却从不肯在亲事上松口,也真是叫人无可奈何了。见阿元扑棱着耳朵听着,凤腾这小坏蛋半点儿都没耽误地就将自己的外祖父给卖了,此时还在兴奋地说道,“最后,其实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怎么说?”阿元急忙问道。 “长子似乎不行,次子总该可以了吧。”凤腾笑嘻嘻地说道,“外祖将我表姐许给了城阳伯的二公子,如今在家里偷着乐呢。”忠靖侯得了一个孙女婿,如今就跟偷了鸡的黄鼠狼似的,那叫一个美啊,特别是见着了如今壮实的不行,如同小牛犊一样的半大小伙子,只觉得见到了天神一 般,瞬间便将忠靖侯府里头那些病歪歪弱的不行的少爷们给比下去了,只嚷嚷着好女婿呢。 阿容的两个弟弟,一个阿怀一个阿同,那小时候就比阿容还要高大结实,完全随了城阳伯的品格,如今年长,就跟着城阳伯在军中厮混,如今叫阿元看着都跟铁塔似的,阿元深沉地想了想阿容二弟阿怀的提醒,嘴角动了动,便露出了一个笑容来说道,“这小子可厉害了,阿容说在军中,他与阿同,一人能把好几个人一起丢出去。” “哦哦。”凤腾眼睛亮了,飞快地记下来准备日后讨好外祖父。 “人也憨厚。”阿元瞥了这个小鬼一眼,也有心显摆显摆自己与城阳伯府的亲近,颔首道,“若是亲近的人,阿怀是最听话的了。”一板一眼的阿怀,阿元婴儿时还打过主意来着,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她只想得到阿容,竟对两个小的下不去手,只好愤愤撒手,只当兄长看。 不过,忠靖侯能不在意城阳伯夫人的出身,愿意将嫡孙女相托,也叫阿元心中生出了好感来。 “如此,外祖父只怕要开心死。”城阳伯正是京中春风得意,多少人家瞧着的,只是阿容平日里对女眷温文有余热情不足,使不上力,另外两个小的多少人家盘算着,却叫忠靖侯拔了头筹,忠靖侯如今正得意这手笔呢,哪里有不炫耀的呢? 阿元却反应过来,只拎着笑嘻嘻的凤腾的耳朵凶狠地说道,“好啊,方才,你是在吓我!” “姑姑吓到了什么呢?”凤腾眼珠子乱转地说道。 “还不是为差点掉火坑里的姑娘担心么。”这可不是公主殿下跳脚的时候了,口是心非是阿元最大的特点,此时她便装模作样地说道,“你年纪小,不知道啊,坏阿容,那不是一般的坏,我也是为了姑娘们担心不是?”见凤腾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她,便黑着脸恐吓道,“别叫姑姑生气!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见他无辜地看着自己,这才迈着八字步得意洋洋地说道,“不过,阿容只在我的身上使坏,你们想也想不着。” 什么嫡女嫡孙女儿的,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被人使坏,是件很得意的事情么? 年幼的皇长孙长了见识,一路点头地跟在毁人不倦的姑姑的身后大开眼界了。 阿元杨首挺胸在前头开路,这短短的一路便走出了很久,直到前头正有一名年轻的女子浩浩荡荡地带着人过来,阿元一脸无往不利的表情便收起来了,只上前笑道,“给皇嫂请安。” 这年轻的女子衣着华美,面上笑容叫人望之可亲,此时只扶住了阿元嗔道,“在我的面前,还要做鬼么?”见阿元扮了个鬼脸,便也笑道,“太子传话说你出来了,我许久不见,便带人来迎你。”见阿元笑嘻嘻地抱着她,她便无奈地说道,“你这个猴儿,不在皇祖母与母后的面前,越发地不好管教了。”却只是拉着阿元的手,一同到了一处假山上的凉亭里,使人预备了点心与茶水,这才笑着说道,“我有一事要求你,你可应?” “瞧皇嫂说的,”阿元最会甜言蜜语了,此时便笑眯眯地说道,“为了皇嫂,阿元可是赴汤蹈火两肋插刀在所不惜呀。”说完,便张着好奇的眼睛问道,“皇嫂有何事吩咐阿元呢?” “你的这张嘴。”太子妃笑得花枝乱颤,越发地觉得还是女孩儿贴心,就算是好听的话,也招人喜欢不是?可比一旁的凤腾只知道张着眼睛傻笑可爱多了,此时掐了掐阿元的小脸蛋儿,不知情的情况下给自己儿子报了一掐之仇,这才笑道,“我听说,城阳伯夫人是你的姨母?”见阿元毫不犹豫地点头,她心里暗叹那位夫人的好运气,却脸上不动声色,只温柔地说道,“说起来,我与伯夫人,还有亲家之缘。” 太子妃对旁人之前的出身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做过丫头怎么了?本朝的开国皇帝,那从前还是个要饭的呢,不也是开创出了一个盛世皇朝来?太子妃看中的,也是日后。况能从丫头做到伯夫人,这是个什么人物?太子妃自然是对这样的强人礼遇的。 “长生都与我说了。”阿元便笑嘻嘻地说道,“这都是缘分,日后,我与皇嫂不是又近了一层?”见太子妃果然欢喜,她到底是机灵人,惯会看人眼色的,便也有眼力见儿地说道,“说起来,忠靖侯府从前与英国公府也有亲呢。”虽然那亲,也不知是通到哪里去了,不过有什么关系呢?能论出来就是好同志,阿元此时便继续说道,“府上的姐姐,阿元心里向往,却无缘得见,这实在叫人遗憾。”说完,便轻轻地叹气。 “若是你喜欢,叫她来给你请安。”太子妃便合掌笑道。 “一处玩儿就是。”果然,太子妃的意思是叫阿元与忠靖侯府的那位姑娘好好亲近,日后,也能一同看似平常地上城阳伯府的门,给城阳伯夫人点儿好印象呢。这是对城阳伯夫人有利的事情,阿元自然不会傻乎乎地拒绝,只对着太子妃笑了两声,便约定了到时一同玩耍,哄了哄脸色有些疲惫的太子妃,虽然也知道她大概是心中还有别的烦闷 ,却不开口相问,说了些话也便散了。 前头此时也宴罢,也不知商量出了什么,凤卿与凤唐使人传话给阿元叫她回家,阿元便敏锐地感觉到凤唐的脸上有些不大欢喜,急忙问道,“莫非是有谁给二哥气儿受了?” 凤唐摸了摸她的头,只对凤卿皱眉道,“要我说,老三府上的那个就是个祸害,该是要尽早除去。”那个长史,总是叫凤唐心中不安,哪怕知道兹事体大,这人也不敢胡乱谣传,可是凤唐的心中还是生出了杀心来。 阿元侧头听着,就见凤卿的脸上带着几分疑惑,然而见凤唐的目光晦暗不明,凤卿沉默了片刻,便低声问道,“太子面前,我不敢多问,这其中,莫非是另有缘故?”见凤唐沉默不语,却还是默认,他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低声道,“你既然不愿说,我便不问。你既然觉得那是个祸害,便除了,又能如何?”见凤唐诧异抬头,他便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来,轻声道,“你是我的亲弟弟,我不帮着你,帮着谁呢?” “我有苦衷。”凤唐张了张嘴,却只说出了这个。 “我总是信你的。”凤卿拍了拍弟弟的手,温和地说道,“我的心里,谁都越不过你们去。”哪怕是他不喜欢杀人,不喜欢见血,可是弟弟想要那个人的命,他也会为了弟弟去做的。 凤唐低头,握了握兄长的手,许久,便轻声道,“只恐打草惊蛇,叫王叔心中忌惮。” “忌惮又如何呢?”一旁跟着点头的凤玉便扬声道,“谁敢与我肃王府为敌?” 凤唐不是一个冷血的人,可是却心心念念地要杀人,阿元只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大对劲儿,却还是没有插嘴,只默默地瞧着兄长们开始再一次地讨论如何行事。到了后头,她便也倦了,靠在凤卿的怀里昏昏欲睡,这一睡便睡了过去,待醒来的时候,便已经是在府中,外头竟有些微亮,竟是叫她睡到了第二天的早上。心中也觉得自己有点儿往猪崽儿的方向发展了,她便飞快地跳下了床一路往肃王妃的正院去给父亲母亲请安。 一进门,就听肃王妃笑道,“咱们的公主可醒了。”阿元睡过去,那真是打雷都打不醒,特别的没心没肺,虽然这一点上随了肃王妃,可是肃王妃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警醒的人,从来都不肯承认不说,还喜欢嘲笑自家的闺女。 肃王温柔地看着肃王妃抚掌笑,跟在后头添柴道,“这才叫心宽呢。” 阿元耷拉着眼睛坚决不去看这一对儿爹娘,只扑到了凤卿的怀里揉眼 睛,就见肃王妃嘲笑了一下闺女,心里快活得意,只在一旁翻看些什么,不大一会儿,便丢出来一张帖子冷笑道,“得罪了我的闺女,只送点子寻常玩意儿就完了,真以为自家是贵不可言么?”说完,便与一旁有些愣神的阿元说道,“那郑家这么个家教,能教导你什么呢?圣人的意思也就是这样儿了,日后,你还是少登门吧!” 拉了一车的果子就当赔罪,真当宗室这么不值钱? “只怕不是老师的手笔,”阿元可看着那帖子牙疼,然而想了想,却只笑道,“老师为人虽然方正,却也不傻,这是在结仇么?我想着,只怕是郑家大房自作主张,老师还不知情。”见肃王妃缓和了些,她便笑嘻嘻地转头道,“亲自上门,未免有些大张旗鼓,老师干不出这个,不过我猜想,今日散朝,老师会亲自与父王赔礼的。”郑阁老为人不是弯不下去腰的,既然是自家做错,应该不会当做未发生。 肃王见阿元敏锐,便满意地点头。 这样聪慧,便是读书差了点儿……咳,那就再多读些书吧。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阿元又劝肃王妃道,“谁家没个立不起来的人呢?我瞧着郑家二房家教就很不错,况六舅母也出身郑家,就当是瞧在老师与舅母的面上吧。” 肃王妃与郑氏的关系也很不错,想了想,便点头叹道,“你说的很是。” 阿元只笑了笑,见凤唐的脸上带着几分轻松,知道这是昨日几个兄长已经讨论出了一个法子了,却也不多问,只笑着与众人吃了早饭,这才出来遛食儿,才出来,就见一个宫女捧着一张刺金帖子过来了,奉到自己的面前低声道,“这是给殿下的拜帖。”见阿元接了,又低声道,“前头宫里使人传话儿出来,太后娘娘念着殿下,只问什么时候回宫。” “与那人说,过两日我便回去。”阿元哪里能忘记太后呢?此时便一边说一边开了帖子,见竟是忠靖侯府的拜帖,不由为太子妃的神速惊呆了一下,之后目光落在了这帖子上那一手漂亮的小字上,真心羡慕的不行,然而却也能从这些字上,看出这帖子的主人性情温柔,并不尖锐,有心也与忠靖侯府的姑娘结交,便点了头,用自己的一手烂字毫不脸红地回了这姑娘,这才在府里头预备起来。 果然到了午后,被帖子刺激了一把的公主殿下,正在奋力握着笔描红的时候,就听见外人有人通传说忠靖侯府的姑娘到了,收了笔刚刚出来,就见几个宫女,正引着几个女孩儿过来。最前方的一个,美貌清雅, 气度娴静从容,不过是一身淡绿宫缎衣裙,头上插着一只嵌翡翠宝石花簪子,淡扫蛾眉,却愣是将她身后一个一身大红,头上金累丝嵌宝石蝶恋花簪照得阿元眼睛花的美貌少女给比了下去。 知道这大概就是忠靖侯府的姑娘了,阿元便只含笑看过来。 那几个女孩儿见着阿元,急忙过来施礼,阿元只扶住了最前头的那个少女,旁人却视而不见,只含笑说道,“既是皇嫂家,都是一家人,何必这样客气。” “礼不可费。”这女孩儿却只摇头,郑重地给阿元福了福,半点儿都未因阿元年纪小而轻视,之后,这才温柔一笑道,“姑母早就与臣女说过,殿下性情温和,最是平易近人的,只是臣女,也不能仗着这个,便失了分寸。”她说起话来温温柔柔的,面上完全没有忠靖侯府嫡女的骄矜,阿元心里就为自家姨母欢喜极了,只觉得城阳伯夫人这一次,是得了一个好儿媳妇儿,又有太子妃的面子在,面上就越发亲近了起来,只挽着这女孩的时候笑道,“咱们里头说话。” “殿下只呼臣女阿慧就是。”这女孩儿得阿元青眼,却还是恭敬地说道。 “阿慧可爱,我心生亲近。”阿元侧头,见这阿慧低头笑了,脸上露出了红润,便笑眯眯地说道,“以后咱们常来常往,多说说话,我在外头也不寂寞不是?” 阿慧早听太子妃说过,只要心中不生出歪心,阿元是最好说话的人了,此时果然,心中也是一松。毕竟,谁遇上一个骄横的公主,再温和也受不了不是? 她心中安心,却不见她的身后,那个比她年幼些的少女,看向她的目光,便多了几分嫉恨。 太子妃的侄女儿,这么温柔,这么美貌,最重要的是,嫁的不是阿容,而是阿容他弟,对于公主殿下来说,这是一个多好的好朋友的设定哟。此时,见阿慧犹豫了一下,轻轻地牵住了自己的手,小声说道,“臣女越矩了,”阿元一点儿都没觉得被冒犯,反而带着几分热情地说道,“咱们几家从前,也都是亲戚,我与皇嫂好生亲近,哪里还要阿慧这样小心呢?若是这样,咱们以后可如何相处呢?” 阿慧果然低头,对着阿元抿嘴儿笑了。 阿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自然见到了后头那少女有些不善的模样,想了想那位忠靖侯世子的家庭构成,便想起这姑娘,竟是阿慧的一个庶出的妹妹。 她对庶女并没有偏见,只是既然做了庶女,就应该安分守己一些,今日阿慧的拜帖并未写是带 着妹妹一同前来,可是这姑娘竟然来了,想也知道只怕是在府中有好一番的折腾。又穿得比阿慧还要光鲜,就叫阿元心中有些不快。这样急急冒头,连嫡女的风头都想掩盖的庶女,实在叫人欣赏不起来,况瞧着这模样,竟是将阿慧恨上了,这样小心眼儿,谁敢亲近呢? 见那女孩儿目光闪烁地向着王府四处看,阿元便不动声色地转头,与阿慧笑道,“咱们进屋说话。”说完了,便拉着阿慧直往里头走,一边小声问道,“听说,你定亲了呢,真是恭喜你了。”当然,若是对象换了阿容,那可就不一定是这么个态度了。 眼见阿元用八卦的小眼神儿一撇一撇地看过来,好生可爱,阿慧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又想到太子妃与她说过,以后只怕阿元还会与她更亲近些,虽然不知这话从何说起,然而她素来敬佩太子妃这个姑姑,便全心地信了,此时也有些脸红,低声道,“确有此事,”见阿元咧嘴笑了,她心中动了动,便低着头小声说道,“是城阳伯家的二公子,听说武艺高强,叫人钦羡。” 她来这肃王府,就是想通过阿元与未来的夫家好生走动,因此也不愿隐瞒。 “阿怀可是个老实人。”阿元往后瞅瞅,果然后头的得力的大宫女便将阿慧的那个庶出的妹妹不着痕迹地隔开,阿元这才露出了认真的表情说道,“既然太子妃托我,我便与你交个底,咱也不扯虚的了不是?”听见阿慧小声应了,她这才郑重地说道,“城阳伯府,规矩向来不大,头一个,就是夫君不可纳妾,这个你应该也知道。”阿元便低声道,“这倒不是白纸黑字写下来的,不过湛家的男子大多重诺,有了妻子,便不会再看别人了。” “这个我是知道的。”当日祖父偷偷地与人询问城阳伯府的故事,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个,湛府的三位长辈,都只有一妻,下头的小辈到了如今,房里也干净的很,就是为了这个,哪怕湛家的少爷是个不成器的,她也愿意嫁到城阳伯府去的,毕竟,独夫独妻地过日子,对于这些京中大族长大的女孩儿来说,简直就如同生活在天上一样,可望而不可及,阿慧想到这里,便红着脸轻声道,“若能得一心人,便是吃苦我也是欢喜的。” “哪里会叫你吃苦呢?”阿元笑嘻嘻地说道,“还不得心疼死个人?” 这明晃晃地就是调戏了,若说这话的不是个女娃儿,阿慧大耳瓜子都得抽上去。只是如今她的脸上竟是红透了,竟也不顾尊卑,轻轻地推了阿元一把道,“殿下竟会笑我。” 艾玛这 小脸蛋儿小眼神儿,阿元心里痒痒,只扒在美人儿的手上叫道,“羞什么呢,羞什么呢?咱们谁跟谁呢?那什么,”她的一双小爪子已经不老实地在美人儿的身上摸起来,一边就疑惑地说道,“怎么没个荷包儿啥的,你这,叫我怎么与阿怀交代呢?” 阿慧眼含热泪,简直头一次遇上流氓,只急忙道,“并没有的,下一次,”她小声扭着自己的衣角说道,“必然会请殿下帮我的。”她如今,方才的娴静就不见了,有了些女孩儿独有的稚嫩与羞涩。 阿元也不过是玩笑一下,若是叫阿慧被吓跑,岂不是罪过,此时便罢手,却还是看起不经意地笑道,“我姨母性情温柔和善,除了衣食起居,从来不大管爷们房里的事儿,只是阿怀几个都是敬爱母亲的人,只要阿慧尊敬我姨母,便自然会夫妻和睦。”这就是在不着痕迹地警告了,毕竟,谁知道这样的贵族女孩儿,会不会如同湛家三太太那样看不起人呢?阿元可不是城阳伯夫人那样温柔的人,若是叫她知道阿怀阿同的媳妇敢对城阳伯夫人不敬,别管是谁侄女儿,她都抽死她! “殿下这话说的很是。”阿慧便郑重地说道,“为人媳妇,尊敬长辈,晨昏定省,这是天经地义。我虽见识浅薄,却也不敢罔顾孝道。” “阿慧真是个好姑娘。”阿元便笑眯眯地说道,“城阳伯府,也有两位小姐,一个已经在备嫁,嫁的是我三皇姐家的小叔子。”见阿慧感激点头,她便含笑道,“另一个,如今养在我姨母的身边,年纪也不小了,只是她母亲病了,不大好相看人家。”说到病了的时候,阿元有些异样,阿慧冰雪聪明,立时便能够知道,只怕这位姑娘与城阳伯夫人并不十分亲近,心中已然有了定计,便感激道,“多谢殿下提点。” 要出嫁的那个未来小姑子可以好生走动,至于另一个……平淡待之即可。 阿元见阿慧又端庄了起来,也觉得这样的女孩儿,就算是做城阳伯家的长媳也尽够了,想到城阳伯竟然没松口,她就在心里默默地抹了一把冷汗,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不过谁理会这些呢?此时,只领着阿慧穿过了游廊,指了指远处的假山池水嬉笑几句,这才与阿慧一同入了自己特有的小花厅,众人坐下,这才对着下头的那个女孩儿客气地说道,“姑娘不必多礼,只当在家中就是。” “殿下说的,实在叫臣女汗颜,这满府的风流气象,只叫人瞧着眼花缭乱呢。”那女孩儿急忙笑着说道,“臣女在家,父亲唤我一声阿碧,殿下若是欢喜,便一次称呼臣 女就是。”她一颦一笑都带着几分特别的妩媚风韵,嘴上也讨巧,瞧着确实比一旁只抿嘴笑的阿慧比了下去,若不是阿元是真不大喜欢她,倒是觉得她比阿慧更讨喜些。 只是,到底叫阿元的心里分了远近,便只含笑点头,不过是有些平淡了。 这女孩儿见阿元口有可无地对自己点头,目中便现出了一丝不甘来。 她在家中,虽然是庶女,可是伶俐讨喜,很叫人喜欢,从来都能压阿慧一头,没想到眼下,却似乎落了下风。 “过几日,本宫再出宫之时,想着往城外进香,阿慧若是有空,便与我一同去如何?”阿元赶在这阿碧又要说话之前,便转头问道。 “殿下相邀,怎敢不从呢?”阿慧只温柔一笑,却当看不见妹妹羞臊的脸,抬眼感激地说道,“到时比不会望的。”只怕那时,她还能在那佛前,见到自己未来的夫君一面,也算是能叫自己心里安稳些了。见到身边的庶妹还跃跃欲试,荣寿公主的表情已经有了几分不耐,她便在心中叹息了一声,转头低声与骤然含泪看来的妹妹说道,“阿碧别去了,你身子弱,冲撞了怎么了得。” 这个妹妹心里想的,她多少也能知道一些,左右是想自己图个好姻缘。只是姻缘是祖父做主,她便是与自己出来,又能如何呢?这见不着肃王府的几位小主子,也见不着城阳伯家的少爷,花枝招展给一位公主看,能喜欢才叫见鬼。 “妹妹虽身子弱,却也虔诚礼佛,姐姐何必将我困在府中呢?”阿碧便含泪说道,“若是我去了,叫姐姐不快心,直说就是。” “妹妹说对了,我还真不开心。”阿慧便有些冷淡地说道,“想要礼佛,在府中就是。”见阿碧含泪,她便冷冷地说道,“若是你不愿意,尽可以往祖父处告我,我是不在意的。” 没想到阿慧是个硬骨头,阿元就多了几分兴致,觉得这姑娘更招人喜欢了。 做个嫡女若是还跟包子似的,叫庶出的妹妹给踩得翻不过来身,也太没出息了些。 眯着眼睛瞧着阿慧又低声呵斥了一下这个妹妹,阿元只当没听见一眼在一旁喝茶,之后有含笑与这对儿姐妹说笑了几句,这才使人送了她们出门,之后,便摸着下巴,很是觉得春天来了,这一对一对儿的,也叫人心里觉得羡慕。默默地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感慨,公主殿下这才拍着小肚皮继续自己写字的大业了。 此后的数月,便叫阿元觉得说不出的忙碌。 ☆、第71章 (3) 叫她下旨呵斥她!” “一个贵人,如何敢下旨呵斥臣妻!”王鸢骂了这妹妹一回,只冷冷地说道,“堂姐月份大了,正是要紧的时候,我只告诉你,方才的事儿,为了堂姐,也什么都别说!不然引动了堂姐身子不好,你的罪过可就大了!”说完了,便也不再去看这顿足的妹妹,回身也不去与王贵人见面了,只飞快地出宫去盘算如何请陈环回头。 阿元并不知道王鸢的堂妹,并没有听从姐姐的话,反而更加一肚子气地去与王贵人添油加醋去了,此时她也只是慢悠悠地在园子里逛,看着四处的姹紫嫣红,目光落在了前头越走越近的小夫妻的身上,便撇嘴道,“这么亲热,这对小孩子冲击得多大。”陈环的事儿,她并不担心。她舅舅英国公可不是吃素的,陈环若是受了半点儿委屈,王家早就叫英国公给干掉了,没有风头传到宫里,这就是说明陈环并未吃亏。 “王家的那位长子,是个实心人。”干脆利落地就带着陈环从家里搬出来了,也放了话,只要别叫他夫妻失和,人家还是愿意回去孝顺父母的,这不是很孝顺的儿孙么? “只要他明白事理,我就不担心了。”这样的事儿,只要夫君不生外心,谁使劲儿都不好使。可是若是夫君动了念头,便是王爷公主,天王老子来了,也是压服不住的。想着陈环虽然摊上了不晓事的一家子,然而到底夫妻同心,阿元便羡慕的不行,只飞快地瞥了阿容一眼,低声道,“为女子的,夫君如何显贵富贵都不重要,只一心一意,才快活呢。” “若是我,也只一个妻子,便足够了。”阿容含笑低头,看向阿元的目光仿佛融入了闪闪的星光,只叫阿元呆呆地看着他。许久之后,阿元便咬了咬牙说道,“姨母说你命里不易早娶,可有这话没有?”见阿容含笑点头,阿元的脸就红透了,却还是知道要主动出击,壮着胆子见宫女们都远远地避开,前头那两个还在你侬我侬,便对着阿容招了招手。 第77章 阿容一挑眉,想瞧瞧这丫头究竟想做什么,便俯身过来。 阿元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美人面,恶向胆边生,啊呜一口就扑上去啃了呆住的阿容的嘴唇一口,只觉得柔软清冷,带着几分淡淡的冷想,小心肝儿扑腾扑腾直跳,只却瞪着眼睛色厉内荏地叫道,“给,给你盖个戳儿!” 阿容虽然不明白这话,却也见阿元脸红了,况这样的意思如何能不明白呢?只眯起了眼睛对着阿元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来。 “本宫,觉得你挺惨,”阿元见阿容没有被唐突的恼羞成怒,也没有抽自己,便觉得阿容这坏蛋没准儿也在打自己的主意呢,心里就美得不行,又有了底气,吧嗒了一下嘴儿,这才仰首挺胸很是傲气地说道,“虽然你好看,可是年纪大了,更不容易娶到媳妇儿呢。”觉得这张脸其实七八十岁都能迷得大姑娘晕头转向,阿元就觉得自己很有先下手为强的手段,把自己佩服得不行不行的,越发地腆起了小肚皮。 “殿下说的是。”阿容忍笑,努力诚恳地面对这个骄傲得跟小公鸡似的公主殿下。 “本宫啊,与姨母可好啦,你这老大难,只怕姨母也跟着操心,如此,便勉为其难,接收一下你就是。”公主殿下哼哼唧唧,斜眼瞅着美少年,很是想听听他是个什么意思。 “这个,殿下错了。”阿容眉眼温润地说道。 阿元心里一惊,只觉得要坏菜,顿时怒了,只抓着阿容的手叫道,“你你你,你占了本宫那么多的便宜,抱都抱了亲都亲了,难道不想负责么?!” 虽然自己为了占美人儿便宜,常往美人的怀里拱,可是这美人儿,也没将她推开不是? “是我心悦殿下,因此愿意耐心地等下去,直到殿下愿意。”阿容俯身,忍不住顶了顶突然呆了的阿元的额头,轻声道,“这些话,怎么能叫殿下先说呢?” “心悦的意思,是喜欢我吧?”阿元眨巴着眼睛呆呆地问道。 “不然,为什么我要等到如今呢?”阿容本以为自己要继续耐心地等,等着叫自己心焦,等得狼崽子们都跑出来与自己抢肥公主,谁知道竟然有今日之喜,他只觉得心中落下了最大的一块大石,虽也知道阿元年纪小,日后还不知前程如何,可是眼下,他只欢喜的不行,眉眼也舒展了,声音也温柔了,眼见肥公主很无耻地扑上来一边嘀咕“这是公主殿下私人的”,一边一双小色爪在自己的身上到处摩挲,只坦然受之,一点儿都没有被调戏了的羞恼。 其实,调戏什么的,他也是很喜欢的不是? 前头凤鸣正快活地与媳妇说话,不经意地一个回头就瞧见了后头的事儿,只吓得一哆嗦,轻声道,“好啊,这光天化日的,这就要对美人儿下毒手啊!” “怎么说话呢。”齐善嗔了他一句,见后头两个都喜笑颜开,也觉得快活,点了点夫君的头,见他被点之后一脸的飘忽,便叹息道,“除了阿容,谁还配得上咱们的阿元呢?” “这个倒是真的 。”凤桐同意道,“换个人,就能叫皇妹欺负死。”不被欺负死,也得自己找根绳子去上吊,这如同阿容这样一直顽强地护卫在阿元身边,竟然还没有心理变态想着报复国家的,真心没有。 “今日的话,你只去与父亲说去。”齐善捂嘴一笑。 温和儒雅英国公若是听见女婿对自家外甥女儿这么个评价,一定温和儒雅地抽得他满地找牙。 凤鸣想到成亲之前自家老泰山的温柔一刀又一刀,哆嗦了一下嘴唇,垂着脑袋不说话了。 “我瞧着,三嫂如今的精气神儿不错,又有了身孕,竟又有些与从前不同。”与凤鸣凤桐的交恶不同,齐善与顺王妃倒是很亲近,虽不常走动,可是每每的心意却都是俱在的,见凤鸣并不阻拦自己与顺王妃交好,她便目光温柔地说道,“前头你们男人间的事儿,我不懂,也插不上嘴,只是在后头,却不能不一团和气。”若是她与顺王妃也不和,那么看在圣人太后的眼中,就是不懂事了。 “我娶你,就是叫你随着心意过日子的。”凤鸣不大注意这个,便大咧咧地说道,“你觉得她好,便走动。不喜欢,便当空气就是。” 这已经是他第无数次这么说了,齐善目光温煦地应了,只牵着他的手,含笑说道,“我过得快活,都是因为有王爷在。”见凤鸣笑了,她便温声道,“前儿在府里,我使人建了一个小小的武场,王爷喜欢舞刀弄枪的,便叫我瞧着也好。”听见凤鸣欢欢喜喜地应了,她目光一转,便笑眯眯地说道,“今儿出宫,咱们何必还在府里呢?不如去肃王府,给姑……”她一顿,这才微微红了脸说道,“给叔王与婶子请安。” “这个好。”凤鸣嘿嘿地笑了。 这俩人走着走着就不管后头的妹妹了,阿元也不指望他,此时只小小地又给了阿容一口,这才觉得很应该端起来了,便从阿容的怀里钻出来,认真地说道,“那什么,你是我的了啊,以后,不许你瞧别人。” “我瞧过谁呢?”阿容不由一笑,见阿元满意点头,他便低声笑道,“见过了殿下这样可爱的女孩儿,谁能在我心上呢?”这话说得太无耻了,只怕京中八成的女孩儿知道自己远不如熊孩子“可爱”都得大叫一声投井自尽。 “这个倒是。”阿元特别地自信,此时便满意地说道,“所以,你捡了大便宜了你知道么!回家,要虔诚地给佛祖拜一拜才对。” “回府就拜。”阿容也不驳她,温和地应了。 公 主殿下更得意了。 只是快活了好一会儿,阿元这才反应过来,只心里很爽地说道,“该去给皇伯父请安了。”她想了想,便与阿容说道,“你莫要去了,不然,今日之事,只怕皇伯父还要牵连你。”虽然王贵人一家很蠢,可是圣人到底不愿意叫人见识到他的后宫有多蠢。阿容不在面前,也就忽略过去了。若是阿容此时出现在圣人的面前,圣人只怕心中会有些痕迹,到底不美。 “如此,你自己也小心。”阿容便叮嘱道。 “皇伯父不会伤我。”阿元挥着手叫阿容走了,这才慢悠悠地往圣人的书房去。听了通传知道圣人屋里没人,公主殿下便不客气地进去了。一进去,就见大大的案桌后头,圣人正一脸专注地看着一本本的折子,看的太认真,竟是自己进来了也头都不抬。 阿元不当一回事儿,只悄悄走到了圣人的身边,熟练地爬上了一下小小的脚踏,就开始自觉地研磨桌上的朱砂,特别的乖巧伶俐。 圣人批折子,公主磨朱砂。两个人这样配合地过了许久,圣人淡定地看完了最后的一本折子,就见阿元一脸认真地盯着自己眼前的朱砂,对折子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不由无奈地一笑,心说自己故意给这孩子瞧瞧关于这孩子亲近人的折子,竟然她完全不动心,实在辜负了自己的一番美意,然而更多的,却是对阿元这样明白而喜欢,只将这孩子捞过来,觉得这瘦了竟有些不如从前软乎,含笑问道,“今日,怎么有时间往皇伯父处来呢?” “来与皇伯父告状。”阿元一点遮掩都没有地说道。 “说来听听。”比起玲珑心的人,圣人更喜欢阿元什么都摆在脸上,也知道她要告谁,却只是含笑问道。 “王贵人家的女眷冲撞我,我放了几句狠话,如今倒觉得只怕叫皇伯父为难了。”宫里的事儿,圣人想知道的一定能知道,阿元的小心机在与前朝勾心斗角的圣人面前完全不够看,她也不愿意与圣人做出虚伪的模样,倒负了圣人对自己的真心的爱惜,此时直言不讳地说道,“王家不敬,今日藐视我,来日,只怕连旁人都不放在眼里,我是不能容忍的,虽叫皇伯父为难,可是却不后悔。” “既然不后悔,便如此下去就是。”圣人摸了摸阿元的头,见她张着眼睛看来,便温和地说道,“皇伯父总是向着你的。” “王贵人不过是个低等嫔妃,却敢往宫外赐人。”阿元便小声说道,“就算那不是阿元的表姐,阿元也觉得这有些越矩了,叫旁人瞧着,竟 似乎是宫里没有规矩呢。” “当日她报给我与皇后,只说是一个宫女大了要放出宫去,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圣人记性不错,顿时便想起来了,想到王贵人干出这样的事情,只觉得满心厌烦,对她的儿子也不那么期待了,此时,便抱着阿元若有所思地说道,“王氏愚蠢,不是能够教导龙裔的人,日后,”他却突然皱眉道,“这个孩子,真是有些叫朕为难了。”他的目光,看着面前的桌案道,“若是个皇女,就好了。” 这句话,估计圣人都不需要从别人嘴里听到答案,阿元只抓着皇伯父的盘龙扣当个聋子。倒是圣人出了一会儿的神,回过神儿来,低头看着阿元一脸的没意思的模样,便笑问道,“才听说你与湛家那小子在御花园里快活的不行,这见了皇伯父就不得劲儿了,莫非,我是不如湛家小子的?”顿了顿,见阿元捂着自己的小嘴儿嘻嘻地笑,他便无奈地说道,“这湛家的小子,也不知是走了什么好运,竟能得你的青眼。” “先下手为强呀。”熊孩子用“人格魅力”征服了一个美少年,此时也美,便摇头晃脑地说道。 圣人偏头噗嗤一乐,摸了摸这得意洋洋的熊孩子的头,这才含笑问道,“要不要,皇伯父给你指婚呢?” “指婚是指婚,只是,兄长们若是看阿容不顺眼,这也要来个九九八十一难。”阿元旧事重提,此时目光狡黠,坏笑道,“我喜欢阿容,可是,无伤大雅地欺负一下,这多多好的情趣呀。”她顿了顿,蹭着圣人的衣襟笑嘻嘻地说道,“我还知道呢,舅舅怎么欺负了四皇兄,回头都与皇伯父说了,您还笑得不行,给舅舅支招来着。” 苦逼皇子凤鸣真是前世不修,不仅摊上了世上第一难搞的老丈人外加叔祖父,还遇上了一个特别喜欢看儿子疲于奔命娱乐自己的凶残的父亲,至少阿元是知道,每当英国公进宫,御书房里传来的圣人愉快地大笑,可不仅仅是圣人见到了好朋友来着。 被聪明的侄女儿拆穿了,圣人不由摸了摸鼻子,摇头笑道,“如今,可不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阿元嫌隙地看了皇伯父一眼,想了想,这才叹了一声,先将桌上的茶水喝了,摆足了谱儿这才一小口一小口地吐气儿,像只小青蛙一样,慢悠悠地说道,“见月明?您上回是不是与舅舅说,叫舅舅去管四皇兄要什么小木雕?”凤鸣的手艺不错,知道齐善喜欢稀罕的玩意儿,便自己也学着雕些木雕出来,出师后也孝敬了圣人皇后,不过都不多,大头还在他媳妇儿的手里呢 。 圣人眼红了,觉得自己的存在感微薄了,偷偷指挥英国公去管凤鸣要木雕,还要一套一套的,英国公面前,凤鸣哪里敢吐出半个不字呢?含泪雕完了,累的吐血,只抱着软乎乎的媳妇儿哭泣,却不知狠心的老泰山后头还有个狠心的亲爹,那木雕如今还在圣人的宫中妥善地摆着呢。 “难道皇伯父没分给你?”圣人脸上挂不住地问道。 阿元望天,觉得叫圣人一击即中了。 “我才不稀罕。”望了会儿天,阿元便理直气壮地说道,“四皇兄那点子手艺,算什么呢?皇伯父是没看见,阿容给我的簪子,都可好看!”伯父与侄女儿此时沐浴在外头泻进来的阳光下,头碰头地小声嘀咕,就听见那熊孩子似乎占了上风,此时叽叽咕咕地说道,“阿容的手艺才巧,而且,他特别的有原则,从来不给别人雕簪子。”簪子,是公主殿下的独享之物,阿元只要想一想,都觉得好生欢喜。 圣人动了动嘴,还是没有说出反驳的话来。 若是普通的木雕,他还能仗势欺人命阿容雕一个呈上来。可是簪子这玩意儿不大,含义却很要命,他若是管一个美少年大咧咧地要一只美少年亲手做的簪子,那后果…… 心里啧了一声,圣人头一次败在了厚脸皮的侄女儿的手里。 点了点阿元的头,圣人也觉得这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在朝中的压抑也好了些,又与阿元说了一些孩子话,就听见阿元很熟练地摸走了自己案上的一锭松烟墨,圣人的脸色便精彩了起来,只问道,“你功课不多,要墨做什么?”这块松烟墨,确实是外地特意进山的好东西,可是阿元一直都只喜欢金银珠宝,哪里有这么“风雅”的爱好呢? “阿容字儿写得好极了,皇伯父这不是应宝剑赠英雄么?”阿元飞快地回答,这才将自己喜欢的一只白玉小龟塞进了荷包,嘴里嘀咕道,“这小王八儿不错。” 眼见熊孩子不但自己拿,还给心上人也拿,圣人此时终于明白什么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胳膊肘儿往外拐了,只恨恨地点着阿元的小脑袋说道,“给皇伯父等着。”侄女儿舍不得收拾,侄女儿的心上人,只好在此处顶上了。默默地在肚子里笑了一声,坏心的皇伯父便低头问警惕的外甥女儿道,“阿容年纪也不小,很该历练起来,朕看好他,这几年叫他见识多些,以后才好大用。” “您想叫他往前朝去?”阿元抖着小耳朵敏锐地问道。 便是圣人,也 得叹一声这孩子确实机敏,只听了些话音,便能知道自己的意思,此时便含笑道,“你倒是明白。”见阿元露出了舍不得的模样,他的心里便有些难受,只摸着阿元的头说道,“不然,且再留他几年陪你?” “男子的前程可不在后宫。”阿元嘟着嘴说道,“他是个有能为的人,怎么能困与后宫,只做个侍卫呢?”虽然她是快活,可是却不愿意见到阿容蹉跎时光,见圣人低头认真地看着自己,阿元心中一动,只叹道,“虽然日后我想他,可是能叫他给皇伯父出把子力气,不也算是阿元在皇伯父的身边尽孝了么?”她精神微微一振,勉强地笑了,说道,“有什么累活儿,别人不爱干的,您就使唤他就是。” 就算是圣人想着这么干,如今叫阿元说得心软,也绝了之前的想法了,此时想了想,便摇头笑道,“那是你喜欢的人,他父亲也很得力,如何倒落于人后?”闭目想了想,圣人便含笑道,“户部正有缺,你父王又管着户部,便叫他好生与你父王学吧,日后若是好,再想别的。” “皇伯父的朝廷,皇伯父说了算。”阿元的豁牙可算是长齐刷了,如今特别地爱笑,外加炫耀自己的小白牙,对着圣人笑得天真烂漫,这才在心里觉得满意了。 虽然不是六部之首的吏部,不过户部也很重要,也算是不错的地儿了。 没有她方才的那点子小说法,只怕圣人就要将阿容给送到太子宫去。虽然太子地位稳固,阿元也愿意叫阿容与太子亲近,以图新朝,然而此时圣人正是春秋鼎盛,阿容作为掌禁军的城阳伯的长子,还不到与太子亲近的时候。 趁着此时先把朝里混明白了,日后太子总是会重用他的。 阿元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这与圣人说话,就听见外头有莺莺燕燕的声音,隔了一会儿,便有人进来禀告道,“常在小主亲手做了玉露羹,来给陛下请安。” 圣人挑眉,然而见阿元一脸的不乐意,便只笑道,“将东西放下,叫她回去。”见阿元扭头不理,圣人只摇头在心里叹气,与那内监道,“叫她安分些,不要总出这样的花样!御书房,也是她能来的地方?”见训斥了那常在,阿元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圣人也知道阿元不喜欢宫中的嫔妃,便无奈地说道,“怪道母后总说,你是个痴儿。”换了别个,只怕就为了不叫自己生气,绝不会在脸上露出对自己后宫的这种毫不掩饰的不待见。 “整日家都打扮得妖妖叨叨的,阿元不喜欢。”阿元自幼长于宫中,什么没有见过,哪 怕是叫皇后护着少看了许多的污糟事儿,该知道的,她也都知道。 嘴上都是好姐妹,背地里一个个地捅刀子,不说旁的,前头里一个美人歌声好听,叫圣人随口赞了几句,竟然就轻狂了起来,还没轻狂几日,却不知缘故倒了嗓子,如今疯疯癫癫,到处叫说有人害她。这样的事儿连皇后都防不过来,也叫阿元觉得烦心极了,只低声道,“与皇伯父憋着难受,不想瞒着。” “这话,只与皇伯父说,别出去说了得罪人。”圣人并不动怒,只默默阿元的头,有些为她担忧。 若是这孩子无人能护住,这么个性情,如何能过得好呢? “阿元不傻,除了您,我才不与旁人说这个。”阿元依赖地抱着圣人的脖子,拱了拱,这才小声说道,“因为是您,阿元觉得说什么都自在。” 这样全心的依赖,正是长在天家的皇帝缺少的,摸了摸这个有些痴意的孩子,圣人还是心中一叹,低声道,“不管到了什么时候,皇伯父总是站在你这一边的。”见阿元应了,他这才叫人将那雨露羹带下去赏人,托了拖阿元的小身子笑道,“一会儿,与皇伯父去皇后宫中,总叫你开心了吧?” 见阿元果然点头,他一笑,正要揶揄一下这个差别对待的小东西,却见门外,一个小太监踉踉跄跄地冲进来,扑到地上头也不敢抬地呼道,“陛下,后宫过来报信儿,王贵人小主难产了!” 第78章 书房的气氛,一下子就冷了。 阿元有些不自在地在圣人的怀里扭了扭,这才小声问道,“皇伯父要不去瞅瞅?” “朕又不是太医,去了难道就能叫她好了?”阿元素日呆在太后宫里,也不知道后宫里女人争宠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然而圣人却熟悉的很。单单这个月,王贵人拿这么个理由烦了他不下五次,哪怕是对这个未出生的孩子再上心,狼来了的故事也就圣人觉得这王贵人拿他当傻子糊弄。 冷漠下来的圣人便叫阿元心里一松。 她刚与王家女眷在御花园里起了冲突,后脚王贵人就难产,这难道不是给她在上眼药?若不是这个,她才懒得多问一句。见圣人不上心,阿元便放心了,只四处看着,见那小太监哆哆嗦嗦地还没走,便皱眉道,“怎么不回去禀告?” 这小太监只伏在地上,口中惊慌地说道,“回殿下的话儿,小主这一胎太医说不大好,皇后娘娘已经过去了,娘娘说,请陛下也坐镇,有个主心骨儿,也好叫 后宫安心。”他出来的那会儿,王贵人的尖叫简直叫人听了骨头缝儿里发麻,那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来,叫这小太监想着就害怕的不行,如今说起话来尤带着恐惧,只是皇后那时的脸色太吓人,圣人若是不去,他哪里敢复命呢? “皇伯娘也在,只怕这一次是真的不大好了。”阿远犹豫了一下,便想明白了。 只怕是不好决断。 若真是难产到最后有个什么,主持生产的皇后只怕就背上恶名,此时不叫圣人在前头端着,岂不是吃亏? “既然是皇后的话,便去瞧瞧。”圣人一皱眉,本不愿意过去,却不愿驳了皇后,因此点头。见阿元飞快地跳下来立在一旁,他笑了笑,便起身拉着阿元的小手去了王贵人的宫里。 此时这不大的宫里,已是大乱。阿元才进去,就见不少的宫女内监脚步匆匆地进出房间,整个宫中都带了叫人紧张的气氛。一声声的女子的凄厉的叫声在宫里回响,圣人快步带着阿元进来,就见宫中的主座上,皇后脸色十分难看地坐着,诸妃皆目光闪烁地坐在她的下手。 下头跪了几个女人,正是王家的几个女眷。圣人进来了也不理会旁人,只坐到了皇后的身边,握住了皇后的手低声道,“叫你受累了。” “为陛下的子嗣,这都是臣妾该做的。”皇后温柔地说完,见下头一个美貌的女孩儿一脸愤恨地抬头,便冷笑道,“怎么,这是在与本宫含恨?” 阿元探头一看,正是王鸢的堂妹,这女孩儿如今脸色发白,显然也是惊惧万分。 不过,圣人进了宫中,目睹王贵人这样艰难,第一句话就是为了皇后,通没有问王贵人一句话,若换了阿元,一口咬死圣人的心都有了。 “这是怎么回事?”圣人此时听着女人的尖叫便有些心烦意乱,知皇后温和,寻常不会叫外命妇跪着说话。 “这几个,不知轻重,在后宫随意搬弄是非,累得王贵人难产,臣妾这才命她们跪着,静思己过,只是如今瞧着,竟是恨上了臣妾了。”皇后不是个软柿子,这简简单单地几句话,便叫圣人的脸色难看了起来,也叫圣人为王贵人确实难产有些怜惜的心也消了,眼见圣人的脸色不好,皇后的目光一沉,只将阿元照过来叹道,“还议论阿元,实在叫臣妾气不过。” “原来,王贵人难产都是阿元害的。”阿元慢慢地说道。 “莫非与公主无关?”那少女抬头,姣好的脸上此时泪流满面,只哭着说道 ☆、第71章 (4) 见里头欢声笑语,阿元正在城阳伯夫人的身边撒娇,后头湛家二太太捂着嘴直笑,见着了阿瑶,顿时快活了,连声道,“今儿是什么好日子,竟都回来了?” “你啊。”城阳伯夫人一脸温柔地将阿元送到儿子的身边,这才拉着一身大红裙装,头上八宝珠串晃动的阿瑶的手笑道,“瞧着这精气神儿,就知道日子过得不错。” “婆婆夫君对我都宽和,公主也护着我在京中走动。”阿瑶急忙先将礼送上来说道,“是我的心意。”之后,便小声说道,“公主说了,伯娘辛苦,母亲辛苦,很该好好儿地孝敬。”阿元一探头,就见大盘子上竟是一些上供的料子与首饰,另更多的竟是宫中精选的滋补之物,便笑嘻嘻地说道,“这与我的相似。”她的东西是从宫里带出来的,阿瑶的,就可想而知了。 “真是良缘!”知道这是三公主出手预备的,湛家二太太只欢喜的不行,真是越看阿瑶越爱。 “妯娌和睦,有三公主照应,咱们也放心些。”城阳伯夫人也快活,又细细地问了阿瑶在夫家的起居,只叮嘱她不要仗着宠爱就怠慢了夫家,见她脆生生地应了,这才满意。 “三妹妹怎么不见?”阿瑶左看右看妹妹不见,急忙问道。 自从三太太被关了,阿镜便养在城阳伯夫人的面前,这段时间虽然没有多大改善,只是还是叫城阳伯夫人教养得明白了一些,日日都不会落地在伯娘面前,这一次自己回来,竟然没看见妹妹,不由有些疑惑。 “她母亲病了,我叫她瞧瞧去。”城阳伯夫人说了,这才含笑说道,“你若是担心,便去瞧瞧,只是别过了病气就是。” 阿瑶应了,只滚在湛家二太太的怀里笑道,“先叫我与伯娘母亲亲近些。”见城阳伯夫人点头,她便又迟疑道,“妹妹年纪与我仿佛,也不知……” “这些咱们心里有数。”阿瑶虽然从小就叫阿镜瞧不起,可是对这个妹妹却一直很上心,此时也不念从前的恩怨,轻声道,“阿镜的性子有些孤高,伯娘母亲给她挑人家,别叫她以后吃了委屈。”她小声说道,“如今羡慕咱们家势力的不少,昨儿我与公主出去,还有几家人打听阿镜,只是虽门第高些,内里却都很糟心,我想着阿镜若是嫁到这样的人家,不定怎么吃委屈呢。” 自从圣人将阿容放到了户部,一开始就是正五品的主事,这已经是很宠幸了,眼见圣人的宠爱从城阳伯延续到了下一代,这时候还不赶这个热灶简直没有天理,不提待字 闺中的阿镜,就是湛家的几个小子,如今也是个香饽饽,对于阿容,城阳伯似乎有些别的想法,前几日里定下了湛家第二子的忠靖侯,如今都叫人诅咒的不行,实在觉得便宜了这个老家伙。 “这个,我也听到了一些。”城阳伯夫人笑了笑,又看了一眼有些得意的阿元,这才慢慢地说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儿,也不希图富贵,只看家风。只是,”她目光温煦地说道,“你能想着妹妹,这个,就很好。” “我也长大了呢。”阿瑶不好意思地回了,听见母亲在一旁问自己屋里的事儿,便急忙说道,“咱们府上没有这样的规矩,夫君屋里没人,婆婆也是不管这些的,我日子过得松快。” “这就是很好了。”阿元在一旁听着,便笑嘻嘻地说道,“三皇姐最是明白了,就是冲着咱们府里,也不能做出叫人不快的事儿。” 阿瑶感激地听了,之后,却默默地品了品阿元的这句话,突然问道,“咱们府里?”这个,论不上“咱们”的吧? 阿元一时不查口误了,小脸抽搐了一下,抬头望天,就是这样厚的脸皮,也忍不住红透了。 第80章 不提公主殿下眼下是如何的恼羞成怒了,只此时,三房的屋里,阿岳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妹妹,竟张了张嘴儿,说不出话来。 “我就说,从来忙得连人影儿都不见的五爷,怎么有空踏到咱们这偏僻地方了呢。”湛家三太太自从被关了禁闭,如今越发地阴阳怪气,只冷笑道,“感情,是上杆子为你伯娘说话,把你妹妹做个这样的臭媒!”见阿岳说不出话来,她只抱着含泪哭泣的阿镜哭道,“你妹妹好歹也是伯府小姐,你就这么糟蹋她?” “我糟蹋妹妹?”阿岳此时的脸色黑色不行,只冷冷地说道,“母亲这话,我是不敢认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个不顾人伦的畜生!”见湛家三太太怔住了,他便淡淡地说道,“母亲为何会落得如此,真觉得我是个傻子不知道?妹妹的婚事,我觉得这样就很好,翰林出身,书香门第,您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况门第低些,也能叫城阳伯日后说得上话,就算阿镜不明白,可是只要娘家不倒,谁敢对她做什么? “你怎么不说他家里竟是那么穷!”湛家三太太尖声道,“你妹妹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难道能过那样只能吃糠咽菜的日子?”她只抱着露出了惊慌脸色的阿镜,大声道,“谁都别想磋磨我的女儿!”又骂道,“你那个伯娘,最是个心里藏奸的,平白地叫你妹妹见 着你舅母的丑态,如今想起来就做噩梦,也多亏了她这么干,”她便冷笑道,“也叫我们母女知道,这世道,只有银子才是最重要的!” 若不是没有银子,她那可怜的嫂子,怎么会求到城阳伯夫人面前! “这样的人家,我是不愿意的。”阿镜便小声哭道。 “不愿意也不行!”阿岳骂不了母亲,还骂不了妹妹么?此时便冷笑道,“父亲与我,是没有能力叫你富贵的!若是你实在不愿意这家,便一辈子别嫁人!” “有你这样与妹妹说话的没有?”湛家三太太操起身边的东西劈头盖脸就往儿子的脸上丢,叫骂道,“你们父子,都是一样的无情无义!” “若真是无情无义,父亲现在早就抬人进来,哪里还有母亲说话的余地!”阿岳叫母亲砸了一脸的血,此时也是大怒,厉声道,“母亲到现在,还要执迷不悟么?!”见骇住了母亲,他这才努力喘出一口气来,指着哭哭啼啼的阿镜说道,“我只问你最后一次,这婚事,你愿不愿意!”他心中也惊醒了起来,若是阿镜说什么都不愿意,那么真有个问题,以后难免牵连城阳伯府。 若真的不愿意嫁,虽然可惜,他也只能婉拒,总不能结亲反倒与结仇似的。 “我不愿意!”阿镜哭道,“阿瑶还能嫁到那样的人家儿,我差什么呢?” “行,”如今竟然还要与阿瑶比,阿岳气得笑起来,冷冷地说道,“你别后悔就行。” “去与你那好伯娘说!”湛家三太太叫道,“她不是能耐么?她把自己儿子订了忠靖侯府,与太子妃连亲,怎么到了侄女儿的身上,就这么吝啬!”她尖声道,“既然是个贤良人,就给我贤良着瞧瞧,少拿好听的对付我!” “胡说什么!母亲看着还需静养!”眼见她口出愤懑,阿岳只气得浑身发抖,又恐叫人听见,倒叫人家冷了心,只一把将阿镜拖出来,指着湛家三太太说道,“伯娘不欠我们什么,阿镜的亲事,以后我不会再叫伯娘为咱们家操心!家里的情分,不能叫母亲败坏了!母亲好好儿地养病!你跟我走!”他将挣扎的阿镜拖着拖出了屋子,这才指着噤若寒蝉的几个丫头厉声道,“看住你们姑娘!若是再叫姑娘与太太见了面,说出什么好听的来,板子打不死你们,我就卖了你们!” 说完,将妹妹丢在了外头的地上,也不顾阿镜的哭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厢三房正破口大骂,那头阿岳已经到了城阳伯夫人处,一进屋就 给城阳伯夫人跪下了,低声道,“伯娘的好意,只怕我们就不能受了。” “她不愿意。”虽然早就知道这么个结果,城阳伯夫人便叹了一声。 阿岳也觉得难过,低头流泪,什么都不说。 “罢了,她若是不愿意,我就回了。”城阳伯夫人笑笑,将阿岳扶起来温声道,“多大点子事儿,竟叫你难成这样,男儿有泪不轻弹呢。”只拿帕子给这孩子擦脸,又安慰道,“你母亲对我有些误会,只是你做儿子的,却不可轻慢了母亲,要心存敬畏,好生孝敬她,爱护你妹妹,知道么?” “伯娘更叫我无地自容了。”比起母亲的尖酸,城阳伯夫人的宽容更叫阿岳悲伤。 “只是,如今这婚事……”城阳伯夫人却真是难了,总不能真在府里放个老姑娘吧? “她愿意什么样儿的,便自己去寻吧。”阿岳心灰意冷道,“脚下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随她去吧,省得她日后,再抱怨别人。”见两个伯娘都叹气,便摇头道,“也只希望,她日后若真的能够嫁到自己喜欢的人家儿,也莫要后悔。” 阿元在心里默默地觉得城阳伯夫人确实很高杆,就这么轻松,便抛了阿镜这么一个麻烦,又得了三房的感激,又叫湛家三太太被关得不见天日,真是叫阿元叹为观止。 三太太不这样闹腾,以后阿镜的破亲事还得叫城阳伯夫人头疼。如今,倒是无需理会了。 “你是她哥哥,好好儿地劝劝她吧。”城阳伯夫人一开始,就觉得若是阿镜同意,这就是一桩好婚事,若是不愿意,也就那么回事儿,谁还会这样的祖宗上心呢?此时也不推,便顺着阿岳的话应下了,又关切地说道,“你正读书呢,别拖累了功课。” “多谢伯娘。”阿岳感激地应了,这才退出去回头好好儿地收拾阿镜去了,倒是阿元目送她走了,只猴儿在城阳伯夫人的身上撒娇打滚,见城阳伯夫人无奈地真点自己的头,这才对着一旁的阿容使了一个得意的表情,笑嘻嘻地说道,“姨母这样慈爱,阿元瞧着感动极了。”见城阳伯夫人意义深长地看着自己,阿元便厚着脸皮小声说道,“以后,姨母多疼疼阿元,这多好呀。” “你哪里需要我来疼呢?”城阳伯夫人一见这模样,就知道如何了,心里只念神佛,叫儿子的心事没有落空,自己便含笑说道,“只要你们心里欢喜,我再没有不愿意的。”这,就是在隐晦地表达自己的同意了,果然阿元的心里便松了,又殷勤地在屋里窜来窜去 ,给城阳伯夫人端茶倒水,忙碌的不行,孝敬了一番,这才凑在阿容的身边小声感慨道,“瞧瞧,这年头儿,我这样的好姑娘可真不多了啊。” “是,独一份儿的。”阿容忍不住笑了,伸手就给摊开了小爪子的公主殿下捏胳膊捏腿儿,特别狗腿。 “瞧在你这么殷勤的份儿上,本宫,本宫赏你。”熊孩子又不老实了,一双小眼睛叽里咕噜地转,一看就没想好事儿。 “且容我一日吧。”阿容只笑着求饶,一点儿风骨都没有,眼见公主殿下满意,美少年的脸上笑,心说等把你骗成亲的,叫你知道厉害。 公主殿下怎么能知道这么可怕的心里活动呢?若是知道了,一定飞奔着跑了,此时还一脸不客气地指挥心上人给自己扒果子皮儿,一边哼哼唧唧地放赖道,“容哥儿,叫本宫听听,你如今的差事儿如何呀?”挺胸凸肚,不可一世,简直就是地主老财地干活! “差事很好,多谢殿下为我张目。”阿元可不是做了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这救了阿容一把,必要请功的,早就将自己出的一把子力气给阿容说了,这番心意,也叫阿容心里欢喜,抱着这熊孩子甜言蜜语了一会儿,这才含笑问道,“如今,你还常到郑阁老处读书么?”见阿元爽快地应了,阿容便做不在意地问道,“听说郑家二房有个少爷书读得不错,郑阁老都另眼相看的,不知是哪个。” “必是郑琳的。”郑琳自从屁股上的伤好了,便与阿元一同读书,这人处事明白,又温文尔雅,还不是一肚子坏水的人,真正的温润君子,阿元觉得这师兄还是不错的,听见阿容问,便急忙说道,“这倒是个老实人,只是郑家太糟心,我去了就烦,也与旁人接触不着。”郑阁老拼了老命分了家,可是就算分家,这些“孝子贤孙”的也常上门来,简直是逼着郑阁老驾鹤西游的节奏。 怎么别人家的儿孙都出息,他的就这么坑爹? 郑阁老如今分外怀念从前没升官的日子,至少家中的蠢货还知道收敛着点儿。 “不喜欢去,只点个卯就是。”阿容便给她出坏主意。 阿元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回头,见阿容俊美的脸上带着叫心里心里直动的笑容,眼珠子一转,顿时小声笑了,凑在阿容的耳边得意地说道,“这屋里,怎么这么酸呢?” “因为我醋了。”阿容特别的诚实,一双波光粼粼的秀目对上了阿元的眼,坦然地说道。 这么坦然,公主殿下的脸红了 ,飞快地眨巴着眼睛,见阿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又甜蜜又欢喜,搓着自己的衣角,她便忍不住小声道,“吃什么醋呢,吃什么醋呢?”她捂住了小嘴儿笑,有些不好意思,却又有些快活,只抱着阿容的脖子小声说道,“我心里,就喜欢你。”郑琳很好,不过,既然叫阿容觉得不自在,作为一个有责任心,又承担,立志要为美少年的后半辈子负责的公主殿下,阿元觉得还是远着些吧。 朋友什么的,这在古代真是一个特别暧昧的词儿。 阿元不想脚踏两只船,也不想给别人当什么红玫瑰啥的,自然不会再顶着阿容的不快活故意找事儿。 有些事情,有些玩笑,是不能在情人之间胡乱开的。 阿容只是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心意,余下的也不多说,只微微地笑了,与阿元约着过几日往京城外的温泉庄子去玩耍,后头阿瑶虽然嫁的得意,却还是与许久不见的母亲抱头哭了一回,待晚上,阿元便与回来了的湛家长辈吃了晚饭,得了美少年的全心的服侍,这才心满意足地去了。 她与阿瑶依依不舍地走了,回过头来,湛家三老爷便脸色沉了下来,只听了儿子说出的话,便叹息道,“你母亲,是个拎不清的人。”若不是为了这个儿子,他早就将这败家的妇人休了,也比她在家中祸害一家子强。想了想,他便狠狠地说道,“阿镜,这叫你母亲给教导成了这样,简直就是……” “和离吧。”沉默了许久,也是一脸疲惫的阿岳便低声道。 “胡说八道!”听了儿子嘴里竟然也说出这话,湛三险些一个耳光抽过去,指着他骂道,“你浑说什么!” “父亲难道这后半辈子,就这样守着?”阿岳只觉得嘴里发苦,若不是实在叫他寒了心,他如何能劝父亲离了母亲呢,只低头含泪说道,“父亲不知道,这几日,舅舅总是来国子监寻我,寻不着我,就巴结我的那些同窗。”能够进国子监读书的,都是有爵的勋贵子弟,阿岳若不是因兄长们都谦让,也不会有这个机会入国子监读书,他本就因只出身三房,不敢在国子监里行事踏错,却没有想到,坑了他的竟然是自己的亲舅舅,亲表哥。 “你遇着什么了?”湛三也知道便宜大舅哥儿如今有点儿不要脸面,顿时脸就沉了,急忙问道,“你与你大伯父说了没有。” “咱们家自己的事儿,总是叫大伯父伯娘担心算是什么?”阿岳只摇头,低声道,“种种丑态,我也不叫父亲跟着生气了,只是因舅 舅与表兄,如今我在国子监也艰难了起来。”这样丢人现眼,那些眼高于顶的子弟怎么会有不讥笑的,不过是顾忌城阳伯府之势不敢使在脸上,只是从骨子里的那种对他的轻视,使在叫阿岳浑身发抖,咬着牙说道,“若不是,若不是我应了大哥以后给咱们府里考个进士出来……” “混账!”湛三暴怒。 他厌恶妻子,可是这么多年却还是这么过,甚至连个姬妾都没有,说到底都是为了这个儿子,如今儿子的脸叫人往地上踩,只叫他气得浑身直哆嗦,忍着心中的怒气,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低声道,“这事儿,我知道了,以后那一家子,不会再与你纠缠!”既然不叫他儿子好过,他还管什么情分呢?听说他那舅兄如今虽然结了案,后头还有不少的事儿,这一次,他定叫这一家子寻个好去处。 据说西北挖煤不错? 湛三心里想着,一头听见儿子默默地哭了,他也觉得心疼,安抚地说道,“没事儿,日久见人心,这样的变故也好,你也能看清楚那国子监里,人人的心思来。” “我就是觉得难。”阿岳抹了一把眼泪,低声道,“我不敢与伯父说,表哥,表哥还在外头嚷嚷,说我与表妹青梅竹马,早就有了情分。”这就是在逼着他娶表妹,以后一辈子给他们家当牛做马了,可怜他含蓄地与母亲说了一回,母亲竟然还叫他可怜可怜他舅舅,也提携提携表兄,反正与表妹也是亲上做亲的,有什么关系呢?想到母亲如今理所当然的脸,阿岳便忍不住问道,“我是母亲要给舅舅家的补偿么?” 湛三闭了闭眼,就知道这个妻子不能要了。 他这辈子如何都无所谓,可是若是谁敢毁他儿子的前程…… 就算是发妻也…… “国子监祭酒冯大人,曾与我说过你的功课很好。”阿岳虽然出身勋贵,然而却没有寻常勋贵子弟的纨绔气,读书很用功,自然能在一群同窗之中脱颖而出,况身份上也合适,湛三见儿子一脸的不解,便轻声道,“冯大人家,据说还有一个小女儿,嫡出,生性温柔,据说你见过几回,可是这样?” 阿岳的脸上一下子就红了,只迟疑了许久,方才低声应了,又急忙道,“不是故意唐突冯家小姐的,只是碰巧儿罢了。” “天底下,哪里有这么碰巧的事儿。”湛三却哼笑了一声,淡淡地说道,“这是瞧中了你,要招你做女婿的。” “嗯?”阿岳到底是个少年人,此时就呆住了,之后,脸上 腾地红了,喃喃道,“儿子,儿子没想过这个。”只是到底,在心里浮现出了一个有些模糊的纤细的少女的模样来。 “那就现在想。”湛三不客气地说了,顿了顿,便摇头道,“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去与冯家下定,定下了你,再定下你妹妹,”他便叹道,“不带累你们的婚事,我就与你母亲和离。”若是休妻,到底叫儿子女儿以后不好看,和离虽然也是那么个意思,却蒙了一块遮羞布,也算是那样儿了。 “叫父亲费心了。”阿岳低声道。 “别与你伯父伯娘说这个。”湛三苦笑道,“不然,只怕要生出波折来。”哪怕是和离,他也不会叫妻子去喝西北风,可是想借着这层再来连累他儿子,那时不能够了,想到自己本以为就这样儿也就过了,湛三便叹道,“没有想到,咱们家,竟走到了这一步。”见阿岳也黯然,他便警告道,“冯家是清流之中的中流砥柱,不说冯大人,就是他们家往上追溯,连阁臣都坐过,不是确实觉得你不错,又有咱们湛家不纳妾的家风,寻常这便宜也落不到你的头上,你放明白点儿!” 阿岳默然。 他父亲,就算是叫母亲给气得吐血,这么多年也没有纳妾,这就是他的榜样了。 “只要她不与母亲似的,我自然一心待她。”阿岳低声说道。 有了儿子的这个保证,湛三这才满意,又听了关于闺女的择偶标准,简直恨得吐血,到底无可奈何,只叫儿子好生劝导,自己便回书房继续一个人睡觉去了。 闺女主意正,他是管不了了。 阿元哪里知道,这湛家就要变天呢?回家的数日,王家的热闹也瞧了,据说那宫里,王贵人如今已经苦的不行,到底是皇后仁慈,实在看不下去有人的作风,也不愿苛待了九公主,方才能叫这母女过得好些了,然而却也只是好些了,几日前,竟是连洗三都免了。此时宫中风平浪静,阿元便没有什么心思回去,好容易等了许多天,阿容得了假期,就预备好了一同往湛家的温泉庄子去。 才收拾好,阿元便听见外头有大大的笑声传来,无奈地探头,果然是五公主一身华丽地过来了,这位估计是已经与肃王妃请完安了,只扭着阿元的手笑嘻嘻地说道,“有这样的好事儿,你竟然也不寻我一起,可见,我素日里是白疼你了。”温泉庄子,五公主也很喜欢不是?若不是肃王妃说起,这一次竟险些落了她。 “皇姐这神采飞扬的,一看就知道日子过得不错,我哪里知道你 有空没空呢?”阿元张口就恶人先告状,又笑嘻嘻地说道,“不如同去?” “同去同去。”五公主在宫里呆的浑身痒痒,此时眼睛放光,一边笑一边说道,“这样的好事儿,为什么不去呢?” “您表弟,也请着?”阿元决定嘲笑一下这个皇姐,然而却见这位皇姐当真认真地思考了起来,顿时嘴角抽搐了,一脸扭曲地问道,“我说,你们真的这么要好了?”虽然五公主的那个小表弟确实长得很好看,跟个小姑娘似的,只是阿元总觉得这少爷有点儿二,还不是一般的二。 “一直都这么好好吧。”五公主老实不客气地说道,“湛家的庄子那么大,多个人难道你心疼么?”见阿元老实地点头,五公主叫这妹妹给噎坏了,只恨恨地说道,“心疼也得叫他与我一起!”见阿元小脸儿上露出了一个你知我知的坏笑,她也不瞒着,只大大方方地说道,“我觉得表弟很好,很合适做我的驸马。” “你表哥怎么办?”阿元想着从前还有个怜香惜玉的表哥来着,便不怀好意地问道。 “他?”五公主却只是一撇嘴,冷淡地说道,“表哥那样温柔的人,如何能想得起我来呢?” 第81章 阿元也不多问了,点头应了五公主,使人往定国公府去送信儿,自己便与五公主在屋里说话,没一会儿,就见阿容一身清爽地过来,阿元心里高兴,只也顾不得五公主八卦的眼神儿了,也很大方地指着含笑的阿容说道,“我的!” “殿下的。”阿容也笑眯眯地说道。 五公主被这两个没羞没臊的家伙惊呆了,早就忘了方才是谁表弟驸马地乱叫了,只抖着手指看着一个坏笑一个狐狸笑的家伙,许久,方才认输道,“是我败了。” 独孤求败肥公主殿下左顾右盼洋洋得意。 阿容只看着这熊孩子,低头笑着不说话了。 一对儿小姐妹不大一会儿就又玩到一起去了,五公主喝了一口阿元屋里的糖水,觉得这味儿就是与宫里的不大一样,多喝了一口,一边说“给我带些回宫,”一边又说道,“前儿安国公府的姑娘进来给皇祖母请安了。”见阿元一边点头一边与阿容凑在一起黏黏糊糊,五公主羡慕了一下,却还是继续说道,“从前我还觉得那姑娘不过是寻常,今日仔细地瞧了,嘿!那气度就是不一样!” 她平生所见的女孩儿不知多少,可是这样神情惬意,仿佛天上云朵一般的女孩儿,真的是生平仅见。 ☆、第71章 (5) 故,我去瞧瞧,两位公主便在这儿坐一会儿。” 眼瞅着贵妃醉酒没戏了,阿元便起身笑道,“今日来便是叨扰了,日后又不是不登门了,咱们便先回去,来日再过来。” “我与阿元来日再看舅母。”五公主也觉得不对了,见阿元一说告辞,定国公夫人的脸上便露出了隐隐的松动,心中也是一动,便也笑着告辞。 “如此,来日我必做东,请两位殿下的。”定国公夫人后院儿起火,是真没心再与人奉承了,此时也不客套,只叹息道,“家中竟生出了事端来。”旁的不说,只起身要送两个女孩儿,只是才走了一步,竟是头晕的不行,扶住了一旁的丫头,咬着牙强笑道,“便不送两位殿下了。”到底心中暴怒,恨不能将贱人往死里打,却还是忍住了。 阿元只一边叫定国公夫人留步,一边想着只怕定国公府出了大事,不然五公主曾说过,她的这位舅母,比男人还强些呢,哪里会这样受不住事儿呢?心里也不欲参合别人家的家事,她脚下不停,然而还未出花厅,就见外头,竟是一个满眼都是眼泪,此时披头散发的丫头扑进来,也不看别人,只冲过去跪倒在地,抱着大怒的定国公夫人的双腿哭叫道,“太太给我们家姑娘做主!” “闭嘴!”阿元与五公主还没走,定国公夫人只厉声喝道。 “我家姑娘清清白白的人,如今与大爷搅在一张床上,这要姑娘怎么做人!”那丫头跑来就是为了闹事儿的,此时见花厅有人,前后不知多少的人侍奉着,便知道这是有身份的人,越发地要将事情闹大,只尖叫道,“大爷与我家姑娘做了夫妻,太太总该给个说法,不然,就是逼着我们姑娘去死!”说完,就又是一阵的大哭。 第83章 “贱婢,你敢坏我儿的清誉!” 什么叫引狼入室,这个就是!定国公夫人浑身气得发抖,她一时的好心,没想到接进来一个白眼狼,巴望她的儿子,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 庆振是有些拎不清,可是这是她的长子!日后是要袭爵的! 一个孤女,竟然有这样大的胆子,这是在逼迫她要娶她做儿媳妇儿?别做梦了!未来的定国公夫人,怎么能是这样一个品德败坏的女子,今日闹得人尽皆知,以后传出去,定国公世子夫人,就是这么一个货色?定国公夫人如今气得浑身发抖,只厉声叫一旁的丫头堵住了这个小丫头的嘴,脸上狰狞万分,哆嗦着冷笑道,“想就这么得着好处,你简直就是做梦!” 撑死了叫这贱人做个妾。 只是,庆振还未定亲,这屋里有两个通房丫头也无伤大雅,大家爷们儿都是这样。她这外甥女儿,到底是良家,有了这样的事情,只怕就是做妾,为着名声着想,也不能是贱妾,这样一来,哪个好人家愿意将姑娘嫁给一个前头还有个表妹做妾的人呢?宠妾灭妻这就在眼前的节奏! 定国公夫人已经说不出话来,阿元与五公主努力做个透明人,特别希望定国公夫人当自己不存在。 她又不是疯了,这样的八卦,能听么?! “叫殿下受惊了。”定国公夫人心中百转千回,不大一会儿就想出了一个道道儿来,此时方才从气怒之中缓过来,一见阿元与五公主正立在后头,顿时脑子里哄地一声,知道这一回算是丢人丢到大街上去了,不过想到五公主与自家有亲,阿元与德妃又亲近,到底松了一口气,只挤出了笑容来,过去歉然道,“家中有贱婢污蔑主子,也是我治家不严之过,殿下别放在心上。” “舅母哪里能管到旁人的心思呢?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这起子小人心里想的是什么呢?”五公主一笑,只安慰道,“只妥善治了也就是了,您放心,我母妃早就给表哥相看姑娘呢,只要事儿办明白了,谁在乎一个女人呢?”五公主挑了表弟做姑妈,这庆振做兄长的,德妃虽然气他无能,到底是自己的侄子,也不忍心,因此已经在心中过了无数的见过的女孩儿,要给庆振择一个如定国公夫人的姑娘。 就算日后男人撑不起定国公府,女人也行。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谁家都如此。”定国公夫人殷切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阿元也知道这位心里放心不下,便笑道,“一个丫头罢了,何必当真。” 定国公夫人心中一定,这才叹息道,“家门不幸,这真是家门不幸。”见两个女孩儿都不接她的话茬,显然是对定国公府上的破事完全没有兴趣,她这才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含笑送了两个祖宗出门,刚送了人出门,一回头脸上就落下来了,只领着五大三粗的婆子丫头直奔后院,一进一个十分华丽的院子,定国公夫人就见满院子的娇俏艳丽的丫头,正六神无主地流泪,其中几个还在与另几个对嘴,从前不当一回事儿,如今见儿子的院里竟然有这么多的小妖精,定国公夫人真是气得半死,只厉声道,“都给我捆了!” 后头婆子领命,只将这些哭着求饶,衣裳比小姐们穿得还精致的丫头们捆了,还有个婆子上去与定国公夫 人赔笑道,“太太也该管管了,大爷院里的丫头,那整日家跟小姐似的,要星星咱们不敢给月亮,竟还敢与二爷顶嘴的,您瞧瞧那打扮,不知心里藏着什么奸,等着巴望大爷呢!”她添油加醋,只以为给这群素日里眼高于顶的丫头们上了眼药,却见定国公夫人此时慢慢转身,死死地看了她一会儿,伸手就是一个大耳瓜子! “胡言乱语什么!”定国公夫人可知道,这样的名声出去,她儿子还怎么定亲呢?只呵斥道,“滚下去!再叫我听到这个,我要你的命!”然而到底心中叹气。 都说长于妇人之手,可是在定国公府,却是定国公夫人在前头支撑定国公府,定国公多教养两个儿子,就在谁都没有发现的时候,两个儿子歪了。次子还好,脑子不好使胜在听话,可是长子…… 脸色冰冷了许多,定国公夫人深吸一口气,一把推开了房门,就见庆振的房里,一个少女衣衫不整地伏在床上哭泣,她的儿子六神无主地披着衣裳,脸色煞白地坐在一旁的椅子里,已然是傻了,眼见母亲进来,这少年仿佛找着了主心骨儿,急忙起身,眼里竟带了委屈的泪水,叫道,“母亲,不是我!”他也没有想到,昨日睡得很好,可是为什么第二天的早上,表妹会与他睡在了一起。 “孽障!”定国公夫人一个耳光过去,打得儿子眼中惊惧,这才冷冷地问道,“做下了事来,还想推脱么?” “真的不是。”庆振眼见母亲对自己失望,也不敢多说,只含泪跪在了母亲的面前,低声道,“儿子虽然怜惜表妹,却也不会这样唐突,实在是不知究竟是个什么缘故。”然而,他心里还是对表妹如此,有了几分愤懑。前头她得罪两位公主,惊惶不安,也唯恐叫定国公夫人知道,再赶她出府。之前就因为与五公主的冲突,她叫定国公夫人撵到了外头,还是庆振为她说情才得以回来,因她可怜,庆振答应她昨日之事不会与旁人说,她脸上感激的笑容还在眼前,没想到这立刻,就算计了他。 原来他怜惜的表妹,竟然也这样狠毒! “不是。”定国公夫人见儿子委屈,心中也生出了疑虑来,然而见那少女时不时地看着自己,目中闪烁,心中便是一惊,眯着眼睛想了想,便转头与后头的丫头说道,“把大爷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一个一个地审!我倒是要知道,究竟是谁胆子这么大,敢算计大爷!审出来的,”她眯着眼睛看着那少女,轻声道,“一律打死!” 她素来和气,这少女竟是头一次见她这样狠心,浑身瑟瑟发抖,心 中竟生出不安与惶恐来。 定国公夫人冷笑。 既然这眼瞅着是外甥女儿自作主张,那必然是买通了内鬼,不然不会这样顺利地叫她在这屋里呆了一晚上,心中更气,定国公夫人便指着那上头怯怯的少女说道,“给我老实点!外头若是有你半个字的消息,我们家是爷们儿,风流快活的不过是玩笑,你想想你自己!” “姨母。”听明白了定国公夫人的威胁,这少女惊慌失措,只张着眼睛哀求道,“我如今已是表哥的人,您不能……”若不是舍不得这其中的荣华富贵,她也不会这样着紧地赖在表哥的身上。 “好好儿服侍表姑娘,姑娘守着孝呢,往爷们儿的床上爬不像话!你!”她指了指那少女,冷冷地说道,“给你爹娘佛前祈福去,你是个孝顺的人,先好好儿地跪上三天,免得叫你爹娘气得活过来掐死你!” “姨母……”佛堂里,连个软垫子都没有,便是个男人,跪在那样坚硬冰冷的地上三日,只怕也要变成残废,这少女只觉得浑身冒冷气,终于知道自己是叫定国公夫人心中生出杀意来,然而给父母祈福,怎能拒绝呢?只流泪趴在床上哀求道,“姨母怜惜我。”然而只说到这里,就叫一个婆子抓着头发扯下了床,衣裳散乱,狼狈地滚在了地上。 “表姑娘这几日饮食素净些,只喝些水就是。”庆振就傻傻地听见定国公夫人温柔地说到。 “我与表哥情投意合,姨母,看在表哥的份儿上。”定国公夫人若是喊打喊杀,这少女自然有法子脱身,可是眼下她方才知道定国公夫人的厉害,心里慌了,只搓着手给定国公夫人磕头,又转头与庆振哭求道,“表哥救我!” 想到表妹算计自己,庆振心里虽可怜,却并未觉得这是重罚,只想着叫她长些记性,便狠心地转头不看。 爷们儿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呢?定国公夫人心中冷笑一声,只命人如同拖着奴婢一样拖着这少女走了,眼见府中丫头知道了风向,这才懒得与庆振废话了,只使人套车就往宫里去了。 既然她儿子对这丫头并没有什么心思,如今落在她的手里,她慢慢儿来,也叫这胆敢坑害她儿子的丫头知道,勋贵的后院儿里,除了荣华富贵,还有什么! 往死路上走,她成全她! 德妃与她说的那家,似乎很是不错,她不能叫这丫头日后进门,离间了小两口之间的情分。如今杀鸡儆猴,也叫府中这些有心思的丫头瞧瞧,有没有这条小命攀上庆 振。 定国公夫人火急火燎地进宫见德妃去了,阿元与五公主便心中动荡,也不回去,只命车往街上乱逛,五公主有些沉默,片刻便扼腕道,“没想到表哥这样糊涂。” “这事儿,咱都没有插嘴的余地。”阿元便劝道,“他自己乐意,谁能如何呢?”那就是一位怜香惜玉的主儿,况阿元并不觉得,庆振是良配。毕竟,这位爷他怜惜的不是一朵娇花,而是整个一座大花园来着,就算是与那表姑娘成了好事,这性情也变不过来,以后这表姑娘有得磨呢。瞧表哥怜香惜玉,与瞧夫君怜香惜玉的心情,那可是完全不同的。 “瞧了他,心里就烦闷。”五公主一想到这么个主儿,便龇牙道,“亏了日后我还有自己的公主府,不然成天对上这么一群,真是没意思透了。” “人家也不想见你,担心什么呢。”五公主就是一母老虎,娇娇弱弱的小白花最怕这种心狠手辣的母老虎了好吧。 只是想到了母老虎,阿元不由就想起了顺王妃来,这位能文能武,全挂子的武艺,实在也叫人很钦佩了,想到这几回见着的顺王凤桐的那张苦逼的脸,阿元打心眼儿里快活的不行,一边隔着帘子往外看,一边在嘴里坏笑,精致漂亮的小东西缩在角落发出了桀桀的笑声,只笑得五公主头皮发麻,心里觉得这皇妹年纪越大毛病越多,却也心情好了些,挑起了帘子往外看,看了看,口中便轻咦了一声,指着不远处刚从一家书铺走出来的男孩儿说道,“那不是你的那个什么师兄么。” 阿元好奇探头,果然见着是郑琳从一间铺子出来,她一探头郑琳就见着她了,眼中也是一亮,大步地过来隔着车笑道,“竟然遇上了殿下。”见阿元笑了笑,他犹豫了片刻,便劝道,“街上人多,殿下就算是出游,带的人也多些,不然冲撞了可如何是好?” “多谢师兄。”阿元想了想阿容,便决定别那么亲热了,只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又说道,“最近事儿忙,来日,我就给老师请安去。” 平日里的阿元更活泼些,嘴里有趣的话也多,今日却冷淡了许多,郑琳有些愣神,便担心地问道,“殿下因何事心情不好么?” “并不是。”阿元对上了他担忧的目光,便抓着头笑道,“平日我也是如此,不过是寻常罢了。” “若是心里不松快,或许我也能排解一二。”阿元漂亮可爱,又机灵古怪,郑琳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孩儿,心里到底觉得对她有些不一样,眼下见阿元淡淡的,不知为何心里便生 出了失落来,然而瞧着阿元又心里生出欢喜,他年纪小,也不大明白怎么就这么多的感觉,便只笑道,“曾祖也记挂殿下呢,常与我说起殿下的功课如何如何,殿下若是上门,曾祖必是欢喜的。” “师兄回吧,好好儿地读书。”郑阁老对早慧的郑琳的期望很深,是希望他用心读书,日后郑家再出一个阁臣的,阿元明白这个,便催促道。 郑琳本是想再与阿元说说话,只是见阿元脸上虽然很和气亲近,然而却有一种疏离的感觉,心里有些失落,却还是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便先回了。” 眼见郑琳回头看了阿元几眼,这才走了,一旁不吭声的五公主便笑嘻嘻地问道,“你怎么不与他多说几句话?” “何必多生纠葛呢?”郑琳待她与旁人不同,阿元又不是死人还能感觉不出来?不然也不会叫阿容一说便心虚了,此时只笑道,“本就无意,倒害了他,这叫什么事儿呢?”给人暧昧,叫人对自己依依不舍,留恋万分,或许有女子喜欢这样,可是阿元却不喜欢的。 五公主知道阿元一向有自己的主意,也不劝,这才慢悠悠地说道,“你这样着紧他,日后,若是他得意起来,恃宠而骄,该怎么办呢?”男子,若是觉得女子对他一心一意了,便不当一回事儿地多了去了,阿容虽然不错,可是五公主哪里会放心呢?阿元是个傻的,横冲直撞地就扒住了阿容,可是五公主总觉得有些担心。 还恃宠而骄…… 阿元觉得五公主这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却只美滋滋地滚到五公主的身边,嘿嘿笑道,“我信他。”说完,就又是一阵的傻笑。 五公主还能说什么呢?只好无奈摇头,正预备再与阿元说说别的,就听见外头有人过来,凑到了车前小声问道,“可是福寿公主驾前?”福寿公主,正是五公主的封号,她心中一动,听见外头宫女的回话,只扬声问道,“是谁?”不大一会儿,就有宫女探进身来,恭敬地说道,“前头是顺王妃的车,王妃见着了咱们的车,说是眼熟,因此使人过来问问。” 听见是顺王妃,阿元便不能装傻了,探头出去一看,就见不远处叫人护住的车前,顺王妃正探出头来对自己笑,她虽然与凤桐不和,然而对顺王妃却没有什么好迁怒的。冤有头债有主,何必与人多生事端呢?便命人驾车上前,这才一笑俩酒窝,好生可爱地问道,“皇嫂身子重,这样奔波可不好,要做什么,只使人做去,何必亲自在外呢?”她说得亲近,便叫顺王妃的目光更柔和了 。 “我因有孕,想着亲自往寺里还愿,并没有多劳动。”顺王妃见阿元与五公主对自己不生芥蒂,心中便很是感激,又因这两个小姑子的温柔,联想到自己的沾亲带故的小姑子八公主,顿时觉得这真是前世不修,夫君是个贱人,连小姑子都不好搞,若不是婆婆是个好人,她拿刀痛死这群子不省心的家伙都有了,心中感概,然而摸摸自己的小腹,顺王妃的眼里又生出了希望来,见阿元这样关切,又玉雪可爱,她就想到了自己的骨肉,便真心地邀请道,“既然遇上,便与我一同回府坐坐?” 说完这话,顺王妃就后悔了。 阿元与凤桐交恶,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还不定这小姑娘心里怎么想这是一把鸿门宴呢。 就算凤桐恨她欲死,可是还真敢在自己府里宰了她?阿元见顺王妃不安,便笑道,“有什么呢?还要多谢皇嫂的靶镜,我与皇姐都很喜欢。” “叨扰皇嫂了。”五公主也不当一回事儿,虽然与顺王妃不如与诚王妃齐善那样亲近,到底对这位无辜的女子没有什么反感。 顺王妃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慢慢地点了点头。 这么良善的女孩儿,难怪会得圣人与皇后喜欢,确实比那要命的八公主强出几条街去。 她也不客套,只叫阿元与五公主上了自己的车。郡王妃的车架,十分地宽敞华丽。因顺王妃有孕,车里头都是用最柔软的丝帛厚厚地铺着,只恐伤了顺王妃的胎,阿元一钻进去,就觉得这车里暖洋洋软乎乎的,心里想着回头也把自己的车拾掇拾掇,务必要舒舒服服地才好,只是嗅到了车里头淡淡的香气,阿元便一皱眉,心里犹豫了再三,还是忍不住劝道,“皇嫂正是身子重的时候,这香气太重,只怕心神不宁,不宜休养。” 她都不用想前世什么的,单就后宫里头,拿香气干坏事儿的就不是一个两个。 顺王妃听了,心里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前儿回家,她母亲也是这样劝说过她,这样是亲人的才说这样着紧的话,可是阿元竟然能注意到这样的小事,还来提醒她,这情分就不一样了,大抵是有孕,心里更柔软一些,顺王妃想到那个贱人夫君,只觉得眼里酸涩,却还是强笑道,“记得了,这是佛寺的檀香,我不过是沾染了些,平日里也只在屋里摆些果子罢了。”又拉着阿元的手感激道,“多谢妹妹为我着想。” “我也是多事了。”阿元笑了笑,又扶着顺王妃歪在了一旁,这才问 道,“皇嫂去了哪家的佛寺还愿呢?”这么灵,她得记下来,以后也用得着哇。 顺王妃笑眯眯地说了,顿了顿,又从怀里取出了两个小小的白玉的平安扣来,下头是平安如意的结,很是可爱,见阿元看过来,顺王妃也不说别的,只将这两个平安扣每人一个放在阿元与五公主的手上,抚着自己的小腹笑道,“这是在寺里求来的,虽不值什么,到底含义不同,给妹妹们戴两天,就是它的造化了。”这两个本是她给凤桐求的,不过想着凤桐的那张尖酸虚伪的脸,顺王妃心说给个屁!这胎若是儿子,她巴不得这贱人去死! 眼角露出了淡淡的狰狞,顺王妃想到前两日自己的陪嫁丫头哭着扑在自己面前求自己救救她,不想叫凤桐收房,顺王妃就是满肚子的火气,只按捺住了,见阿元与五公主并不推辞,这才觉得心里松快了许多,脸上又露出了笑模样,只是笑着看着阿元与五公主凑在一起,比对谁的更好看些,顺王妃的心思就飘远了。 她从赐婚,就听见自己嫁的是特别要命的顺王,当时吐血的心都有了。爹娘抱头痛哭了一场,到底皇命难为,也就咬牙忍下。后头顺王竟然憋着气摆出了礼贤下士的模样登门,父亲虽每次送走了他就要大骂,可是还是得在外头摆出了一副对顺王很满意的模样,就是想叫这人看在这些情分上待自己好些。可是她得着了什么?前头的闹腾的妾室不说了,就这么个贱人,还是皇子呢,统没见过女人似的,整日里巴望她的陪嫁丫头,简直就叫她恶心! 后宫之中,没有不和气的人,就两个蠢货,叫她全都摊上了,这前世得造了什么孽呢? “这次,是我们占了皇嫂的。”小小的平安扣不大,可是却是羊脂白玉,最精细的雕功,五公主与阿元在后宫敛财经验丰富,一眼就看出这只怕是顺王妃要给要紧的人的。 “只要妹妹们喜欢,这算什么。”顺王妃又亲手端过来果子碟子,只推到了阿元的面前,顿了顿,便含笑问道,“前儿我进宫,听说王贵人处的九公主身上不大好,我身子重不耐烦动,也不知是个什么章程。”她对九公主兴趣不大,可若是九公主入了谁的眼,得了宠,她就要掂量着,免得得罪了人。 “皇妹是早产,又是在这样的冷天儿,难免身子弱些,母后命王贵人精心呢。”顺王妃恐得罪宫中,战战兢兢的模样,五公主也很明白,此时便直言道。 皇后不上心,可见是不得宠的了。 顺王妃心中嘀咕了一声,也不再窥探后宫,只将 这方才往佛寺去沿途的风景与阿元说了,又笑道,“待过几日,春暖花开,妹妹们去踏青倒是很不错。”说完,便摇头道,“我是家中的独女,这没有姐妹在身边,竟觉得有些孤单。若是妹妹们无事,便来与我说说话儿,也叫我别困在府里,一点儿意思都没有。”府里的女人们的人心,她可不愿意去赌,还是光风霁月的两个皇妹更牢靠些。 “只要好茶点心备着,便是常去又如何?”阿元笑嘻嘻地说道。 还能见见凤桐,叫他气死才好呢。 顺王妃笑了,又说了两句,阿元只觉得这位皇嫂是个难得的心胸开阔的人,虽然也曾见过她在府中对着姬妾喊打喊杀,可是就凭着如今顺王府里什么都没有闹出来,就知道这位一开始不过是在立威。她母家低微,难免叫人瞧不上,这年头儿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事儿,初嫁之时她若不是豁出去脸面不要,如今只怕还在顺王府哀哀切切地当个摆设呢。 如今这是叫人不敢招惹了,便又和气了起来,才是聪明人呢。 之前本就与顺王妃交情不错,再说了几句话,阿元的伶俐便回来了,只将顺王妃笑得只抹眼泪儿,这才拉着阿元的手叹道,“多亏了妹妹,与我排解了。”说到了这个,不知想到了什么,顺王妃的目中便生出了厉色来。 ☆、第84章 “皇嫂有孕在身,只需心情愉快,旁的以后再说。”五公主也是个心软的人,此时将造孽的凤桐骂得狗血淋头,面上只露出了恳切的表情来。 “这个我明白。”见五公主以为她是在担忧府上的侧妃庶妃,顺王妃笑了笑,也不辩解,只是有些疲惫地歪在一旁,含笑看着活泼的阿元与五公主。 府上的姬妾,她早就折腾得见她如同见了鬼,她也不图什么姐妹情深,也不稀罕什么恩宠,如今她只想着将正妃坐稳当,好好儿地保养身子,活得比顺王久,生两个儿子,眼不见心不烦也就是了。余下的,随便顺王如何折腾,只要不来碍她的眼,那都是无所谓的。可就是这么朴实的愿望,顺王竟然还这么吝啬,不仅自己叫她憋气,还领着一个讨厌的八公主日日地在她跟前蹦跳,不是八公主是皇女,她大耳瓜子抽她的心都有了。 心里咬咬牙,顺王妃也知五公主劝得有理,也不再想八公主这死孩子怎么就能这么讨厌,连兄长房里的事儿都敢插手,她便顿了顿,敛目道,“不管如何,我总会为了这个孩子保重的。” “若是皇嫂在府里烦了,便出来往宫里去,皇祖母也喜欢小孙孙呢。”阿元便笑道。 “皇祖母与母后,对我没有不好的。”饶是顺王妃,也得叹一声皇后的心胸,这么一个拼命要拉她儿子下马的庶出皇子,娶了她这么一个媳妇,皇后竟然对她与对旁人无有不同,只要赏赐,那就是一模一样,平日里也慈爱,叫顺王妃的心里亲近,也曾想过劝顺王别干不要命的事儿,老老实实地当个郡王,到底见着顺王那混账模样,叫她给吞下了。 顺王妃正心里盘算着,等以后生出孩子来,便常去皇后处走动,至少也别叫顺王牵连了自己儿子,这一路缓缓地,就到了顺王府的大门口,车刚进去,正有数不清的丫头过来给挑帘子扶人下车,顺王妃就见远远地跑过来一个婆子,认出这是自己的心腹陪房,再看这婆子脸上紧张的模样,顺王妃就知道只怕自己不大开心的事儿发生了,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只忍着心里的气冷冷地说道,“又怎么了?” “八公主又来了。”这婆子微微犹豫,便小声说道。 “这些日子,她还真当这是自己家了。”眼见这婆子一脸的愤怒,顺王妃便冷笑了一声,露出了一贯的泼辣来,冷冷地说道,“瞧着徐嫔的面上,我给了她两天好脸色,还真以为是我祖宗呢!”又骂徐嫔道,“什么东西,难怪降了位份!一个嫔罢了,又不是我正经的婆婆,竟然还有脸赐 身边的人给王爷当通房!还要不要脸?这名声传出去,不叫人讲究死?!” 就算是姨母,可是也是庶母。庶母身边的大宫女拿来做妾,还想巴望那个位置,所以顺王妃才说顺王是个蠢货! “娘娘噤声。”顺王妃泼辣,婆子可不泼辣,只急忙顿足道,“若是叫人听见,可怎么好。” “听见就听见,难道她还能出宫杀了我?!”慧嫔倒是个好人,知道她有孕,只恨不能拿最软乎的东西把她抱起来,爱护之心,亲娘也就那样了,因此顺王妃也是真心孝顺慧嫔,婆媳相得的,因她有孕,慧嫔还从宫里传话出来,府上的姬妾,谁敢叫王妃生气,都拖出去打死!这样的心意,只叫顺王妃感激的不行,却没有想到这才多长时间,亲婆婆一点儿话都没有,另一个没那么名正言顺的,倒上蹿下跳。 阿元与五公主无奈地对视,只觉得今日可真是够要命的,前脚才有定国公府的狗血大戏,后头这又对上了八公主。只是两个坏蛋素来不耐烦八公主,也知道她人小心黑,恐顺王妃在她的手上吃亏,便也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低声道,“八皇妹手底下没轻没重,皇嫂离得她远些,别冲撞了。”八公主最喜欢推人了,这推顺王妃一把,不是害人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才是正经的小姑子,谁会知道这其实是最与夫君不对付的呢? “我理会的,只是一会儿,妹妹们不可为我参合这里头的事儿。”顺王妃便叮嘱道,“妹妹们还小呢,只看着就是,若是叫人拿住了把柄,日后恐也不利。”见阿元与五公主点头,她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安心,只挺直了脊背,仰头进了正院的花厅,就见雕栏画栋的宽阔的大花厅里头,八公主正端坐主位,小脸儿上板的死死的,也不用人服侍,只露出了明显的恶意。 她的下头,却又是一个眉眼娇媚可爱的女孩儿,这女孩儿此时有些忐忑,却又有些得意地看着四周的摆设,只觉得满眼的富贵,之后,便赔笑与八公主说话,模样儿殷勤极了。 见着那女孩儿,顺王妃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个厌恶的模样来,却只缓缓入了花厅,见八公主也不起来,便慢慢地说道,“八妹妹今儿倒有空。” 八公主见着后头的阿元与五公主,气得眼珠子都红了,只狠狠地看着这个从来不知好歹的皇嫂,腾地蹦下来,指着顺王妃冷笑道,“我说我来了府里,你不在,我还当你是有要事,原来是陪着你的好妹妹们出去!”她喝道,“难道你不知我来?为何今日还要出去?!” 这话说的没有道理极了,顺王妃身经百战的,也不动怒,只淡淡地说道,“谁又不是八妹妹肚子里的蛔虫,能知道什么呢?倒是八妹妹,不请自来,这,算是恶客吧。” “殿下好心来看望娘娘,娘娘怎能这样说话。”那女孩儿便忍不住在一旁挑拨道。 “我与妹妹说话,有你什么事儿!”阿元是见识到顺王妃的混不吝了,此时这位王妃只挑眉笑道,“是瞧着我死了没有,还是想气气我,叫我一尸两命呢?” “你!” “还有,”顺王妃伸出了自己修剪得很好的手指,一边翻看一边慢悠悠地说道,“姑娘得父皇指婚,有天大的造化,能嫁进来做侧妃,我也不是个不能容人的。只是父皇说是半年后接人,过段时候,我自然会一顶小轿到你的府上亲自接人。瞧在你是王爷的表妹的份儿上,也给你摆酒乐呵几天,总不会亏待了你。不过,”顺王妃曼声笑道,“这还没到时候,姑娘就等不得要与你表哥做好夫妻,日日上门,这叫人怎么说呢?” “你有孕,还不许我表姐进门照应表哥么!”八公主见徐家姑娘不是顺王妃的对手,便冷笑了一声,骂道,“毒妇!我要去禀告父皇,叫他治你!” “这年头儿,哪里有还没出嫁的小姑子管着兄长屋里事儿的,传出去得多龌蹉。”顺王妃不动声色地说道,“八妹妹,你是王爷的妹妹,嫂子今儿劝你一句,少干这么没脸的事儿,不然说出去,叫京里笑话你,以后,哪家里敢娶你做儿媳妇儿呢?没准儿你这做媒做上了瘾,下一回,该往公公房里放小丫头了。”这话说的恶毒极了,连阿元都没有想到,方才还一脸笑容的顺王妃,翻过脸来就能笑眯眯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八公主也叫这话说得呆住了,见她傻眼了,顺王妃就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贱人赶着上门找骂,又很悠闲地说道,“我若是殿下,就别往父皇的钉子上碰!我想着,八妹妹还没有这么一份儿宠爱,叫父皇把你装心上呢!” 五公主默默地给自己擦汗,沧桑望天,这才知道,原来泼妇就这么一个模样。 “你敢这么与我说话!”八公主嘴上斗不过顺王妃,果然又叫又骂地要扑上来厮打顺王妃,叫四周的丫头给拉住了,又挣动起来,指着顺王妃骂道,“你这个贱人!” “赶巧儿,你皇兄也是贱人,咱们这才叫天生一对呢!”顺王妃抬起了眼皮子,冷冷地笑了,之后,又厉声道,“没见公主身上不好,还不拖下去好好儿地看 着!若是传到宫里去,有一个算一个,我叫你们好看!”说完了这个,她的目光便死死地看住了跟着八公主一起出来的宫女,冷笑道,“姑娘们听得热闹,只怕要回宫里添油加醋呢!”见这群宫女当场就跪下了,顺王妃只笑笑,也不避人,笑眯眯地说道,“若是你们老实,待日后,都有个好前程,不比守着八妹妹强些?若是真不识好歹,那我也就无话可说了。” 八公主与徐嫔早就失宠了,这些宫女有点子门路的早就去了别的宫里,这些剩下的本就无望,听了顺王妃这话,知道这位在宫里还算得太后喜欢,都生出了希望来,跪在地上皆说道,“愿听娘娘吩咐。” “你这个毒妇!”八公主本就见识不多,翻过来倒过去的也就是这么两句话了,再也说不出别的,平日里还能仗着骄横恶心人,如今顺王妃不吃她的这一套,竟是彻底地傻眼了,只浑身剧烈地挣扎,到底叫人拉了出去,听着八公主的哭嚎,顺王妃只觉得最近的恶气出了不少,便往一旁一坐,见那徐家的女孩儿一脸惊慌地看着自己,只淡淡一笑,有些冷漠地说道,“姑娘还在。” “我,我……”柔弱的小白花儿们,最怕遇上不按常理出牌的母老虎了,这徐家的姑娘哪里见识过这个呢?只双腿发软,摊在椅子里头起不来,哭着说道,“你这样对公主与我,表哥是不会放过你的!” “我如何,就不是姑娘该管的了。” 顺王妃冷笑一声,慢慢地一挥手,就见外头围观的姬妾都匆匆地进来,她也不说话,只往主位一坐,一旁的一名侧妃便一脸谄媚地上来,一边亲手给她端茶,一边殷勤地问道,“娘娘这回出去松快松快,果然精神好了许多,贱妾瞧着,也为娘娘高兴呢。”她奉承完了,后头早就叫顺王妃抽得服服帖帖的姬妾们皆赔笑,应声而起,围在顺王妃的身边特别的温顺。 顺王妃冷冷地冷了一声,姬妾们训练有素地不出声了。 徐家的那女孩儿,见那侧妃正是因诞下了顺王长子而得意非常的那个,从来眼睛长在头顶上,如今竟是一副服帖畏惧的表情,哪怕是知道顺王妃在给自己看这个,到底心里发凉,生出了恐惧来。 顺王妃完全不把她当一回事儿,只默默地用嘴唇碰了碰那茶杯,之后往下一坐,问那侧妃道,“大哥儿,可还好?” “有娘娘在,哪里不好呢?”敢生下顺王的庶长子,这侧妃也算是有点儿能耐的,只是遇上了顺王妃,那时真心不够看,况顺王妃对这个长子并没有什么苛待之 处,平日里也不亲近,倒叫这侧妃放下了心,又因宫中的宠爱,圣人又最重嫡庶,这侧妃的争宠的心也淡了,知道顺王是个喜新厌旧的人,不如靠着王妃,如今也仗着自己在姬妾之中很有地位,领着姬妾在顺王妃的面前小心服侍,也有为自己儿子以后讨个前程的意思。 众姬妾早就知道圣人赐了一个徐家的表姑娘过来做侧妃,心里恨得什么似的,谁愿意头顶上除了正妃,再来这么一个祖宗呢?越发地排挤她,又恭敬王妃,叫这姑娘心中害怕。 另有姬妾,还在掩嘴笑道,“姑娘好生看着如何服侍王妃,日后才好做姐妹呢。” “罢了,若你你规矩,我面前,也有你一口饭吃。”顺王妃眼皮子都不抬,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讽来。 阿元只默默地看着,就见顺王妃颔首后,便探身与她笑道,“府里有一金糕做得极好,酸酸甜甜,我用着不错,两位妹妹尝尝,与宫里的滋味儿不同呢。” “皇嫂只叫人送上来就是。”五公主觉得顺王妃真是自己的偶像来着,这么干,人生才痛快不是,见那徐家的姑娘哭哭啼啼,她便有些担心道,“三皇兄处……” “无事的。”顺王妃笑笑,正安慰了两个妹妹,就见外头,凤桐气急败坏地进来,指着她厉声道,“你又闹什么!”从娶了这么个王妃,他的日子过得就不顺,这眼下前朝他已经露出了败势,后院里这群女人折腾个没完,简直叫他连个清净都没有。见着一边儿还有人哭丧,凤桐是彻底不耐烦了,指着自家的便宜表妹喝道,“你哭什么哭!”到底徐家还有用,虽然对这表妹没有什么感情,他还是强忍着温言道,“别哭了,一会儿表哥使人送你回去。” “哟,王爷怜香惜玉呢。”顺王妃稳稳端坐,含笑说道,“怎么着,若是心里想要接人进来,王爷也知道,我不是不能容人的人。” 凤桐愤怒地看了这个王妃一眼,只呵斥道,“你闭嘴!”见顺王妃目光冰冷地看过来,他心中竟一个哆嗦,想到太常寺少卿如今换了个人一样,理都不理自己,也不顾自家闺女的意思,凤桐就气儿不打一处来。 她的岳父,与郑王走得近,简直是最无耻的背叛! “见过三皇兄。”凤桐这一次大概是真气得要命,进了花厅这么久,竟然都没见着阿元与五公主,头一次当了布景板的阿元便拱拱手,见凤桐愕然看来,不由露出了一个自己觉得很和气的笑容,只叫凤桐恶心的够呛,懒得理睬这个妹妹,只问道,“八妹妹呢?” 听说八公主来王府闹场,凤桐厌恶的不行,只觉得八公主真够讨人嫌的,不过到底她还有用,只好忍了。 “后头歇着呢,八妹妹这一回过来,可是为王爷张目,说我是个贱人。”顺王妃含笑说道。 凤桐眼角一跳,觉得妻子叫妹妹骂了也无所谓,本就是他讨厌的女人,因此只嗯了一声。 “我与王爷夫妻情深,哪里敢只独得这称号呢?”顺王妃便继续笑道,“于是,我告诉她,她三哥也是个贱人来着,咱们这啊,才叫天作之合呢。”见凤桐陡然抬头,她只含笑问道,“王爷,你说,对不对?” “你!你!”本应该在后院看自己脸色的女人,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自己是贱人,天潢贵胄的凤桐目眦欲裂,只觉得自己要爆血管,浑身气得乱颤,只话都说不清了,恨顺王妃欲死,然而此时,竟是不能动作,也知道这王妃,不管怎么冷待她,人家都无所谓,只是叫阿元与五公主瞧着,他是脸上实在挂不住的,立时便拔剑,指住了自己的妻子,骂道,“今日,我定要杀你!”他这话一出,已经直奔纹丝不动的顺王妃而去,一众姬妾都尖叫着四散,有几个丫头奔上来,却叫凤桐踹到一旁。 “你这个……”将剑架在顺王妃的脖子上,凤桐一脸狰狞地说道。 “我劝王爷别说难听的,不然夫妻一体,我是什么,王爷就是什么。”顺王妃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要叫夫君给杀了,此时悠闲地扒了一个果子咬着,给起身的阿元摇了摇头,叫她不必过来,这才叹息道,“我这个肚子啊,金贵!每日里都要吃些果子,这到了时辰,也顾不得王爷要杀我了,只能先吃些,以后啊,他也未必能受用得着了不是?” “你威胁我!”凤桐的脸色变了,然而却真是不敢给妻子一剑。 这腹中的,是他的嫡子!圣人最重嫡子,若是这个没了,他岂不是更要落后?况,自己杀了这个王妃,圣人更要大怒,他就是眼瞅着要失宠了。 这贱人竟然将自己拿捏得这样准,知道自己不敢动她! 凤桐是真恨了,他很圣人为什么这么偏心,给他指婚了这么一个东西! 蒋御史家的大姑娘,明明是他先看上的,圣人给了凤卿了!英国公府的二姑娘,他要请旨,后脚就赐给了凤鸣,行,这两个他巴望不上,可是怎么也该给他一个温柔婉约的王妃吧,总得叫他这日子过得快活些。圣人偏不!赐了这么一个要家世没家世,要教养没教养的破落户,日日受她的挤兑 ,只叫凤桐恨不能哭出来,到底咬了咬牙,收了剑,凤桐只冷冷地说道,“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便只对着阿元冷笑道,“怎么着,三皇兄府里的这出戏,如何?” “还行吧。”若是凤桐真敢给顺王妃一剑,阿元心里还能佩服他一些,如今见他色厉内荏,便托着下巴说道,“比戏班子还差些。” 顺王妃噗嗤一声偏头笑了。 凤桐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厥过去,只觉得这王府是真不能留了,又有些不忿,只坚强地厉声说道,“这是我的府上!” “多新鲜呀,谁也没说这是别人的来着,这不是您的王妃您的表妹么。”阿元拍了拍自己吃得鼓鼓的小肚皮,就见凤桐用恶毒的目光看过来,心里知道这货恨不能毒死自己,也不当一回事儿,只笑嘻嘻地说道,“三皇兄,我瞧了这么久,愣是没看明白,你在气什么。”见凤桐咬牙切齿,她便笑道,“气大伤身,您是国家栋梁,开心点儿,还能多活几年不是?” 臭丫头这是骂自己是短命鬼?! 凤桐已经忍无可忍,霍然起身,就要过来,见他暴怒,阿元便淡淡地说道,“不巧皇妹身边都是皇祖母的人,三皇兄敢碰我与皇姐一下,你是知道的。” 太后如同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了自己的眼前,凤桐举目四望,顿时悲凉,心中气得要死,指了指阿元,又看了看一脸不以为意的顺王妃,冷笑道,“你们都是好样的!”说完,便袖拂袖而去,竟是看都没看连连呼喊他的徐家表妹,径直出了王府。眼见他走了,阿元这才起身,慢慢地说道,“今日实在是叫咱们惊着了,皇嫂日后,莫要这样冲动。” 狗急跳墙呢。 “不如此,下一次我还不死在他手里?”顺王妃靠着硬气方才能立足,此时也觉得一股火儿出来,心中畅快,只笑道,“如今,我请妹妹们吃酒!”又使人拖着徐家的这姑娘走了,这才笑道,“八妹妹还要再歇歇,身子骨儿弱,就是这点不好。”说完了,便悠闲地说道,“徐嫔娘娘如今没事儿干,竟担心我,我心里不忍极了。只想着叫徐嫔娘娘,再有些事儿干才好,对不对?” 眼见顺王妃带着几分毒火的眼睛,阿元为这个皇子媳妇之中头一份儿地泼辣的皇嫂觉得有些佩服了。 佩服之后,熊孩子顺手又给徐嫔娘娘点了一根蜡。 ☆、第85章 阿元在顺王府鸠占鹊巢,吃得好生开心。待吃饱喝足了,顺王的人影都不见,顺王妃不当一回事儿,阿元更不当一会儿事儿了,说笑了一回,只送五公主回宫,阿元这才回了肃王府,只将今日的事儿与肃王说了,便笑道,“这位三皇嫂也是妙人了,只是我还是不明白,怎么就闹成这样,倒像是要撕破脸的模样,叫人瞧着也古怪。” “郑王府里一个长史,是顺王妃母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因此他们家如今与郑王走得近些,老三见着了,焉有不记恨的?这是先下手为强,不然若是被老三困在府里,那才是死定了。”顺王妃这也是奋力一搏了,不能压服了顺王,只怕她就是能生出这个儿子来,也没有机会养他。肃王只觉得凤桐如今越发地混账,不欲说他,只冷哼了一声,见阿元一边坏笑一边不知想些什么,便不由气道,“别人家的闲事儿,你倒是管的宽!” “不管这个,我还能做什么呢?”阿元顶嘴道,“可无趣!”特别是圣人如今又与皇后第二春了,哪里还记得犄角旮旯里头眼巴巴的,没人想到的小可怜儿侄女儿呢?不自己找点儿乐子,阿元憋死了。 “做什么,去看看太子!”肃王骂道,“这么机灵,多走动走动,你能累死?”瞧他皇兄这模样,日后太子是稳当了,就这时候还不赶紧热络起来,这简直就是天理不容!他可没有想过,肃王府的兴盛,只在皇兄这一朝好吧? “太子如今正忙着正事儿,哪里又有时间与我玩儿呢?”阿元便理直气壮地说道,“还有凤腾那小子,好啊,年纪不大,特别地会折腾,我作为长辈,老胳膊老腿儿的,哪里折腾得动呢?”说完,还小小地叹息了一声,特别地生动。 外头听得噗嗤笑起来的凤卿实在忍不住了,进来轻轻地敲了妹妹一记,这才在阿元不服气的眼神里摇头笑道,“你放心,太子见了你,必喜欢你的。” “这是为何?”阿元便疑惑地问道。 太子对她好生疼爱,跟闺女也差不多了,不过阿元的心里,还是知道分寸的,也不会恃宠而骄,仗着太子的宠爱做些什么。她还是明白圣人与太子区别的,此时见凤卿言语之中有些别的味道,便好奇地问道,“前儿太子刚折了一个儿子,我可不这时候去触霉头。”虽然那孩子是庶妃所出,不过几日便早殇了,太子的心情能好才有鬼,谁会这时候登门找不自在呢? “太子妃又有孕了,太子哪里还记得这个。”凤卿笑了笑,便说道,“你机灵古怪的,今儿在外头,我遇上了太子, 太子还说叫你去陪陪太子妃,没准儿以后这孩子也与你一样可爱伶俐。” “如我一般,这个可有些难度了。”阿元的脸皮那真不是一般地厚。 肃王也很不要脸,此时都叫阿元给刺激得一个机灵,还是忍住了没说话,只上上下下打量这个熊孩子,想知道她是从哪儿得来的这份信心,见阿元仰着头得意洋洋,精气神儿似乎很不一样,他心中一动,只含笑问道,“我瞧着,这是有喜事儿的模样?”见这熊孩子傲然地从嗓子眼儿里憋出了一个嗯字来,他气得牙根痒痒,便不着痕迹地说道,“难道,与阿容一同出去一回,这么开心?” “那当然。”阿元从前那都是口是心非,这次得意了,竟带出了些口风,就叫肃王目中一闪,默默地诅咒还真成功了的狼崽子。 凤卿也听出来了,只是他素来都喜欢阿容,也不多说,只拉着阿元叮嘱道,“阿容如今在朝中资历浅,正是要紧的时候,你不可耽误了他。”阿容如今在户部,凤卿说完一抬头,就见正署理户部的肃王眼珠子乱转,知道这父亲只怕是心里生出了什么坏主意来,有心叫他温柔点儿,别折腾得太狠,不过想到如今谁家的女婿不经此一劫呢?也就罢了,将阿元从屋里带出来,将熊孩子塞进了被窝,正要走,就见一只小爪子伸出来,抓住了他的衣袖。 “怎么了?”凤卿俯身,见床上精致漂亮的小东西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心里柔软,便摸了摸阿元的头发。 “以后,大哥有小侄子了,还会像现在这样喜欢阿元么?”阿元怯怯地问道。 凤卿,是与她最亲近的人了,从小抱着她长大,在她的心中到底不同,如今表姐蒋舒云有孕,阿元心里欢喜的不行,然而却也生出了惶恐,恐兄长只记得自己的孩子,对她不会如从前那样上心了。 “阿元在我的心里,永远都不会变的。”凤卿见阿元不安,便坐在床旁,看着熊孩子利落地爬到自己的怀里,只觉得心里柔软一片,温声道,“只是我的心里多了几个人,并不会叫我忽视了我的小妹妹的。”见阿元撅嘴,他便笑眯眯地说道,“到时候,阿元也有个玩伴,你想想,小小一团的小娃娃,怎么欺负都不会告状,与阿元从前一样一样的,多有趣?” 不能说话只会生闷气时的小婴儿,最可爱了。 “喂!”才感动了一把的公主殿下,听到了这个,脸黑了。 她想起了当年所有的黑历史好吧? “使劲儿地欺负,不 过要紧的时候,阿元自己就知道保护侄儿了。”凤卿见破孩子滚到床里不理睬他了,也不计较,只趴在阿元的肩上又安抚了几句,这才放心地出来,又对着阿元身边服侍的人吩咐了几句,叫人看顾公主,这才满意地走了。虽然如今分家,不过两府内部打通了,他走得也方便,回了康王府,他就见蒋舒云正坐在灯下等着自己,淡淡的烛火下,那张侧脸美得叫人惊心动魄,凤卿的目光温软了,上前低声道,“怎么不休息?” “等你回来。”蒋舒云将凤卿的衣裳也不用人服侍,自己退下来放在一旁,这才问道,“父王处有什么么?” “并没有,我与阿元说说话。”凤卿笑了,也不说阿元的担忧,只笑问道,“听说阿元对你上心的很,如此,我都落在你的后头了。” 蒋舒云嗔了他一声,这才说道,“我在外头听说了些话儿,因不大好,因此想着叫你也知道些,也别恼怒。” “是说福寿与阿元跋扈吧?”凤卿冷笑道,“我就奇了怪了,当年的二公主,当街强抢状元郎做驸马,这都没落个跋扈的罪名,怎么到了我妹妹这儿,还什么都没做,就担了这样的虚名。”见蒋舒云欲言又止,他心中一动,急忙问道,“莫非还有别的?” “倒也不是,只是母妃气得不轻。”蒋舒云恐他气大伤身,便温言道,“前日我听外头的人说起,竟有阿元善妒,见不得美貌女孩儿的意思,这不是太奇怪了么?”见凤卿点头,她便叹道,“阿元是我的亲表妹,这样的话,我如何能忍?因此求了父亲,想知道知道是谁在后头造谣,你知道我听着了什么?”蒋舒云的父亲蒋御史,如今是都察院最大的头子之一,有个风吹草动真是特别的容易。 “是谁?”凤卿只眯着眼睛问道。 “是郑家。”蒋舒云便叹道,“真是虎父犬子!郑阁老那样的人物,竟生出了那样的败家的儿子来。前年阿元给了他们家姑娘没脸,那姑娘据说还上了吊。”她说的,就是那在凤鸣表妹家出言不逊的姑娘了。 “死了么?”凤卿有些冷漠地问道。 “救回来了,只是却不大如意,因这个,嫁的人家也只是一般,因此记恨了阿元,只觉得这是阿元之故。”眼见凤卿脸上的笑容越发地温柔,她便继续说道,“她平日里,也与一些相交出来的女眷走动,你也知道,下头那些人家儿,嫉恨勋贵的多些,这丫头传出些什么来,便闹的沸沸扬扬的,又因别的缘故,便还带上了五公主,前头御史还上了本,只是我父亲想了很 久,竟将这折子递上去了。” “岳父做的不错。”凤卿忍着心头的杀意,微微一笑,温声道,“有这样的传言,甚至这传言都到了御史耳中,这就是阿元吃了委屈了。这样委屈,若是不叫圣人见着,那不是可惜了么?”只是他还是摇头说道,“还是不对,几个女眷,不可能将这事儿闹得这么大,我寻思着,还有人在里头浑水摸鱼,想要败坏妹妹。”说完了这个,凤卿的目光便冰冷的不行。 阿元对他的意义又不同,当年他亲手将小小一团的妹妹带大的,如父如兄,这孩子倾注了自己全部的心血,想了这个,他的脸上就露出了几分杀机来,低声道,“不管是谁,敢这么干,别怪我心狠手辣了。”说完,便又说道,“回头,往郑阁老处传个信儿,自己家干出了祸事,叫郑阁老自己看着办吧!” “只怕郑阁老舍不得。”凤卿这是要那丫头的命了,蒋舒云便迟疑道。 “若是不担心一家子去死,他就跟我顶着。”凤卿温柔地一笑,轻声道,“以为,我不出仕,手里没权,就拿捏不住他么?!” 蒋舒云见凤卿心里有数,便应了。 过了几日,果然便含蓄地给郑阁老处传了一个口信,又有确凿的证据,并没有说些别的,只是这其中的意思,却叫人觉得浑身发抖。至少郑阁老知道自己竟然家中出了这样败家的孙女,气得几乎没去见了祖宗,到底强撑一口气,将这嫁出去的女孩儿喊了回来,也不知说了什么,竟也不叫回夫家去,不过几日,竟暴毙了,这样利索的动作,方叫凤卿心中缓和了许多,见着了郑阁老依旧温文有礼,使人如沐春风,只是郑阁老再见这位温柔如水,然而手段酷烈的康王,却打心眼儿里生出寒意来。 笑里藏刀也不过如此了。 凤卿所做,不过是将那郑阁老膝下大房儿孙所有的罪状誊抄了一遍,一同送到了郑府。 一个女孩儿死,还是大房一家子都跟着死,这才是凤卿给郑阁老的选择,都没有第三种的,郑阁老再觉得罪不至死,却也只能咬着牙送了曾孙女儿归西,以保大房。 自然,这其中的缘故,阿元不知道,凤卿与郑阁老也从来没有想着与她说。倒是从宫中,圣人单独赐给了五公主与阿元每人一个百倾的皇庄子,阿元就知道只怕这是圣人在做给旁人看,以示她的帝宠不绝。 果然,在宫里皇后也赐下了不少的珍宝首饰后,京中的流言消散了许多。 这些流言,对阿元来说不疼 不痒。若是她还没有个心上人,为了以后的姻缘,还能急上一些,不过如今有个阿容蹲守,阿元真是轻松极了,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顶着坏名声嫁不出去,虽然不知怎么回事,郑阁老大病,往御前还上了请罪折子,如今在家修养,然而对她还很好,使人带来了不少的字帖叫她不要落下了功课,心里感动,阿元也投桃报李,将宫中的点心送去了一盒,只说叫老师甜甜嘴儿。 “据说我那老师还哭了呢。”此时趴在太子妃的身边,阿元只转着圈子,一边疑惑地说道,“老师不是那哭哭啼啼的人呀,怎么一盒点心感动成这样。”当日送东西的婆子见郑阁老老泪纵横,捧着点心落泪,回来与阿元说起的时候,只叫阿元惊讶极了。 那样刚强的老人,竟然就为了点心哭了。 觉得老师大概是喜欢这点心,大方的公主殿下又送了两盒,只叫心里有愧的郑阁老无地自容。 阿元待他真心,然而坑害了她的却是自己的子孙,这才是郑阁老大病的原因。不是凤卿表示到此为止,郑阁老是预备统统告知阿元,等阿元裁夺的。 “你的这张嘴,叫人爱不得恨不得。”郑阁老饱经风雨,还能因为这个落泪?太子妃就知道这里头有事儿,只是见阿元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便知道她是在逗自己开心,心里也慰藉,将阿元唤到自己的面前叹道,“只望这个,是个如阿元一般的小姑娘。”她儿子够多的了,不稀罕了,还是闺女金贵些。见阿元小心地伏在自己怀里,不去碰她的肚子,太子妃面上又柔和了许多,只问道,“前儿在顺王府,你们闹了一场?” “皇嫂怎么知道?”阿元便问道,“五皇姐与你说了?” “八妹妹往父皇处告了老三媳妇儿。”太子妃就奇了怪了,怎么就有人好好儿的日子不过,竟天地折腾叫人不快活,此时便冷冷地说道,“可巧儿,她前头,慧嫔先告了徐嫔一状,只说她心怀叵测,见不得顺王好,不愿意顺王生出嫡子来,因此兴风作浪,想要坑害顺王妃。”能将婆婆处得与亲娘似的,顺王妃也算是本事不小,这不,慧嫔亲自出头,将徐嫔与八公主干过的破事儿都哭着说了一边,圣人当场大怒,呵斥了还敢来告状的八公主,之后…… “徐嫔又被贬了位份。”太子妃心里也快意,却只淡淡地说道。 “又贬?”阿元如今不在宫里,信息极具滞后,此时眼珠子都瞪圆了,引得太子妃一笑,只呆呆地说道,“这再被贬,可就是贵人了。”小小的贵人,在宫里一掐一大把 ,算什么呢?况,别管徐家如何,就徐嫔……徐贵人如今的身份,子以母贵,连八公主的身价都暴跌了好吧?想着从前三公主就是因母家低微,议婚的时候方才叫人头疼,阿元便直搓牙花子,口中说道,“瞧吧,瞧吧,都说不做死就不会死呢,古人诚不欺我,徐贵人如今,真是求仁得仁了。” 喜欢折腾,如今不就报应了么? “父皇这一次是真恼怒了。”徐贵人这可不是凤桐的生母,也没有记在她的名下,就敢越过皇后给顺王妃添堵,不仅不将皇后看在眼里,这么瞅着,似乎力挺几位正室儿媳的圣人也没叫徐贵人当回事儿,圣人那小心眼儿,见过的人都知道,还能轻饶得了她,只传旨说贵人的身份低微,不能主位一宫,叫徐贵人迁到了偏殿去,那偏殿之中本就挤着几个小贵人,整日里争吵的,圣人狠毒,又提了另一个嫔妃的位份,叫她住了主殿。 “只怕主殿那个,是从前徐贵人的那个贴身的宫女吧。”阿元知道皇伯父的心性的,便木然地说道。 “你猜着了,”太子妃也觉得怨不得圣人喜欢阿元,这真是心意相通,便颔首道,“虽然也是个贵人,不过后宫里头,父皇说了算,如今叫从前身边侍候的住了自己的地方……”太子妃只觉得圣人这一手,却是很狠戾了。 徐贵人从前对身边服侍的人非打即骂,那人哪里有不记恨的呢?克扣的厉害。 “她若是不心怀坏心,谁会上杆子欺负她呢?”阿元便低声道,“若不是三嫂强悍些,谁能受得了那个滋味!”还在怀着丈夫的孩子,后脚他就要宠爱别的女子,你还得在一旁张罗着看着,太子妃叫阿元说动了心事,心中也是一叹。 皇后是个很好的婆婆,虽也指了几个侧妃给太子,然而大抵都是圣人亲自圈定透过皇后赐的,皇后自己倒是不喜欢给下头的儿媳妇儿赐侧妃庶妃,只是就是这样,太子宫中,女人也很不少了。虽然太子对她温柔尊重,平日里就算有孕也歇在她的房里,可是书房侍候着的那个丫头,还是叫太子妃明白的。 心里虽然有些发苦,然而这世上,能有几个肃王,几个诚王呢?能坐了太子妃的宝座,她自有心胸,也不是儿女情长的人,只将失落的心收了,又低头与阿元笑道,“你说的这话,可莫要再与旁人说,不然,一个嫉妒的帽子下来,以后可怎么办呢?” 阿元却不当一回事儿,只说道,“皇祖母皇伯娘皇嫂都疼我,我还怕个什么呢?愿意与我一双两好过日子的,我自然真心回报,若是 负了我……”她只要那人的命就是。 “还说!”太子妃拍了她一记,却又想了想笑道,“不过,这一胎若是个女孩儿,便叫她跟着你,也别去学什么三从四德的了。”但凡能说出三从四德的,都是要求别人,自家的闺女可绝对不能如此,多委屈呢? 见她精神好些,阿元也就放心了,不然之前,总觉得太子妃恹恹的,阿元也知道太子宫里不太平,只是她从来都不敢越界管太子宫的闲事的,此时也不能问,只装着懵懂,说了些外头的趣事,说着说着便说到了温泉庄子,将那股子舒服劲儿拼命地说了,见太子妃也露出了向往之色,只扒着她笑道,“到时候,叫太子带着皇嫂出去玩儿,可暖和了,回来了,感觉肉皮儿都细腻,不一样了呢。” 说完,还似乎是想要来一首诗词助兴,只是翻遍了肚子里的墨水儿,愣是没想出什么来,真是憋得够呛,叫太子妃见了,只乐得不行。 “罢了罢了,你再与我在这儿纠缠,只怕我就要笑坏了。”太子妃知道太子的心意,这是唤了讨人喜欢的阿元叫自己开心呢,只是阿元实在段数太高,她不敢留了,只使人端上了许多的小巧玲珑的首饰来,取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簪子给阿元别上,这才笑道,“可巧儿外头进上些首饰,我瞧着小小的,上不了自己的头,与你倒是合适。”说完,又取了靶镜来给阿元看,见阿元美得不行,便摇头叹道,“八妹妹要着老三家媳妇的麻烦,也是因为这个了。” 顺王妃每人一个靶镜,不偏不倚,却着实惹怒了八公主,认为这个嫂子是看不起她,不然为何不多给她几个呢,因此告知了徐贵人,方才引出了后头的一桩桩事故来。 “欲壑难填的人,总是要求多些。”自己真好看呀,瞧瞧那小鼻子大眼睛的。阿元美了美,就见外头,凤腾已经一脸喜色地进来,只在她的身边打转,见了他的模样,太子妃也觉得有趣,只捂嘴笑道,“这孩子,从小也就与你亲近。”却又叮嘱儿子道,“皇姑姑是长辈,你要恭敬些,不许与皇姑姑生事,知道么?” “知道,我与姑姑谁跟谁。”凤腾急忙笑道,见阿元斜着眼睛看他,顿时表忠心地说道,“皇姑姑最好了,您放心,以后我长大了,一定会孝顺您的!”说完,也觉得这话说的有水平,得意抬抬头,等着姑姑表扬。 阿元:…… 这种安享晚年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第86章 这话,说的叫阿元觉得不对味儿极了。 反复地品了品这句话,还是觉得哪里不对,阿元黑着脸看着这个倒霉侄子,只觉得熊孩子都该吊起来打,一点儿都没有她自己就是熊孩子里最熊的那个的觉悟,见太子妃已经转头噗嗤一声笑了,她无奈回头看了这皇嫂一眼,只勾了勾手指,将这连连点头的倒霉侄子给骗出来,逮着没人的地方一顿暴打,觉得爽了,这才摁着着嗷嗷直叫的小子冷哼道,“孝顺我?!” “怎么了?我一心都是姑姑来着。”觉得自己一片好心喂了狗的凤腾委屈极了。 “别伤心了,姑姑疼你。”见这小屁孩还委屈上了,阿元便低声咳了一声,只抓着这熊孩子的爪子,见他又眉开眼笑了,这才小声说道,“我这些日子没来,可不是不把你放在心上啊,你可别多心。”平日里凤腾与她要好,阿元可不愿意叫他觉得自己没把他放在心上。不提一起长大的情分,就说凤腾待他的心,她也不能当个没心没肺的人不是。 “我知道,不就是皇弟没了,姑姑你不愿意来么。”比起丧子难过的太子,一个异母弟死了,凤腾的表情出人意料地冷漠,这小小的孩子混迹宫中,哪里那么天真无邪呢?此时在阿元有些诧异的目光冷冷地说道,“要我说,弟弟生出来,也真是个祸害,不是早死了,我也……” “噤声!”阿元伸手就给了这口无遮拦的侄子一下,拉着他走到开阔无人处,死死地看着低头不说话的凤腾,只觉得数日之前还是个小萝卜头儿,天真可爱跟着她到处闹腾的孩子,竟变得叫自己陌生了起来,只冷冷地说道,“这话,从谁的嘴里说出来,都不该你说!”见凤腾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也无奈的不行,坐在他的身边说道,“你是皇长孙,只要不行事踏错,总不会落于人后,况就算心里有什么,面上也该兄友弟恭才是。” 哪怕背后打出人头狗脑子来,太子的面前,也得是好兄弟。 “父亲宠爱弟弟,我心里不快活。”凤腾凑到阿元的面前,知道这个姑姑从来对自己最上心的,便是他同母弟弟都没有这样的认真,此时便小声说道,“总是叫我谦让弟弟,以后,莫非还要我让出更大的?” “不过是些玩意儿罢了,实惠的不让就是。”阿元明白太子为何喜欢幼子,谁不喜欢软乎乎的小婴儿呢,此时便劝解道,“只是,你父亲心里也明白的,小儿子是用来宠爱,可是正要肩挑门户,能够托付重任的,还是你这个嫡长子!”将嫡长子重重地咬死了,见凤腾的眼睛亮 了,阿元便绷着脸继续说道,“你读书比我多,便应该知道,当年汉景皇帝以诸妃诸子相托栗姬,栗姬不肯,方才叫本已到手的皇位飞到了武帝的手中!” 这个,简直就是最大的教训了。 千百年来都告诉后宫与皇子们,在皇帝的面前,你得装!哪怕等老皇帝死了再干掉碍眼的兄弟呢。 凤腾的脸,也紧绷了起来,看着阿元认真的模样,许久,只觉得心里温暖,低声道,“我知道了。”顿了顿,方才小声道,“这些话,我连母亲都不敢说,只能叫姑姑与我排解。” “你还小呢,况皇伯父春秋鼎盛,哪里是你该操心的时候。”阿元没想到小破孩儿的中二期还挺早,给他排解了一回,见他点头了,这才笑嘻嘻地说道,“如今,你只要做个好皇孙,好皇兄,这些,都在皇伯父与太子哥哥的眼里。”本朝最重嫡庶尊卑,凤腾这点儿小担心,在阿元的眼里简直不是事儿。就比如如今的圣人,据说当太子的时候,先帝心心念念想废了他,想了十几年,想到死也没废成,这就是嫡长的底气了。 “我在外头,可是最可爱最善良的皇长孙!”凤腾心中大事尽去,此时也活泼了起来,炫耀了一下自己,这才趴在阿元的面前,认真地说道,“只是,之前我说的,都是真的。”见阿元疑惑看过来,他只勾住了阿元的手指,来了一个拉钩的动作,轻轻地说道,“除了母亲,只姑姑对我一心了,等我日后真有了那一日,就叫姑姑做天底下最尊贵的公主。” “姑姑现在就很尊贵了。”阿元抹了一把汗说道。 “如今,姑姑也不能随心所欲呢,等以后,我叫这世间,谁都不能叫姑姑折腰。”凤腾笑嘻嘻地说道,“我也不能。” “不错啊,甜言蜜语的,小东西你很有前途。”凤腾才多大,童言童语的,阿元并未当真,只恐凤腾觉得自己轻视了他,便含笑道,“如此,姑姑就等着这一天,啊!” “好!”凤腾笑着应了,这才爬起来,又拖着阿元起来,口中说道,“姑姑来的真是时候,小厨房里正研究出了点心,味儿特别的好。”见阿元一脸的扭曲,这又变成了熊孩子的凤腾,急忙说道,“一点儿都不叫人变胖,我记得呢。” “别说废话!你弟弟们处送了没?”阿元抽了这小子一下子,这才慢慢地说道,“弟弟么,只要照顾的好,你有能耐叫人臣服,就是最好的臂膀,不然,你也得想想自己做错了什么,竟叫弟弟们起了逆反之心。”见凤腾应了,又保证与 弟弟们亲近,这才点头,心里觉得皇家的皇子皇孙真心累,怨不得从前有一句“最悔生在帝王家”呢,这日子过得是多么的苦逼呀。 还是皇女好,谁都不忌讳,只要不作死参合前头的事儿,那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跑不掉的。 觉得这辈子真是投了一个好胎的阿元,便很是沾沾自喜。 凤腾偷眼叫阿元一脸美滋滋的表情,急忙狗腿地问道,“姑姑想什么怎么开心。” “这个,是姑姑的一些小秘密,不能告诉你。”阿元说完,便挺胸凸肚地指挥道,“去,既然你说吃不胖,还不领路,咱们大开杀戒!” 凤腾觉得这话不是这么说的好吧,不过姑姑说的话,那都是对的来着,此时还在崇拜期的皇长孙一脸快活地在前头领路,只走了几步,就见前头正有些女子过来,阿元眼睛尖,顿时就瞄着里头的阿慧了,这姑娘可是订给了阿容弟弟阿怀的,以后与阿元也有缘分,见了她,阿元的脸上便露出了一个欢喜的笑容来,只扬声招呼道,“竟是阿慧进来?!” 阿慧正跟在一名中年美妇的身后走,听见阿元的招呼,心里也欢喜了起来。 托了阿元的福,她刚刚定亲之后,便踩着点儿去了一趟寺里,“赶巧儿”了那天城阳伯夫人叫阿怀护卫着也去寺里上香,又“赶巧”见了一面。叫她知道,城阳伯夫人是一位柔软和善,观之可亲的人,而阿怀……阿慧脸红了。 从前母亲就说,阿怀必能叫她心里喜欢的,那天见了,只觉得那是一个高大强壮的少年,似乎能把自己整个人都抱在怀里似的,叫阿慧只看了一眼就脸红心跳,心里却生出了心安的感觉来。 手无缚鸡之力,不能护住妻儿的男子,真不是阿慧心里喜欢的对象。 想到城阳伯夫人笑眯眯地受了自己的荷包,回过身儿便挂在了那也红着脸憨笑的少年的腰间,阿慧便真心感激阿元能给了她这见一面的好机会,也知道阿元素来与城阳伯夫人亲近的,竟因此生出了亲近的感觉,只侧头与看过来的母亲说了,就见风韵犹存的母亲的目中就是一亮,带着她便过来。 见众人要请安,阿元只笑道,“又不是在外人面前,哪里这么多礼呢?”这话说得亲近,也有不是外人的意思了,阿慧的母亲,忠靖侯世子夫人目中就是一亮,显然对阿元的善意很受用,也露出了亲热的模样来笑道,“殿下这是与太子妃说了话出来?”太子妃是忠靖侯的最小的女儿,与忠靖侯世子夫人相差了许多,世子夫人嫁 进来的时候,婆婆不过一年就没了,忠靖侯没有续弦,因此太子妃算是世子夫人教养长大,彼此十分亲近。 “皇嫂有孕,我只恐叫她累着,因此出来逛逛。”阿元只笑了,见阿慧眉目之间带着几分欢喜,便也心里敞亮,只与世子夫人笑道,“夫人快进去吧,一会儿,我请阿慧与我说话。” “如此,咱们先去给太子妃请安。”世子夫人见身后的庶女一脸的跃跃欲试想要说话,心中冷笑了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只与阿元与凤腾告退,便一径地走了,看着她走了,阿元这才收回了目光,却见凤腾看着阿慧的背影,与她有些冷意地说道,“姑姑看看,这就是不同母的坏处。我舅母,待那庶女如何?也是费心养大的,如今,这个还巴望着阿慧的好事儿呢。” “这怎么说?”阿元心中一动,便笑道,“想要嫁到湛家?一个庶出还想这么便宜的事儿?” “她想跟着阿慧嫁过去做滕。”黑着脸的皇长孙慢慢地说道。 “滕?” “滕!”面对阿元一脸的不可思议,凤腾严肃地点了点头,见自家姑姑的嘴角抽搐了起来,他便咳了一声,一同与姑姑望天,喃喃地说道,“这脑子……” “怎么长的。”阿元默默地接了下去。 都什么年代了,还整出一个滕来,这不是脑子进水么。想到方才世子夫人的脸色确实难看,阿元便叹气道,“你这舅母,这涵养不错啊。”谁家庶女要是敢跟自己说给自己闺女做滕,阿元非弄死她不可!这么妥妥的小三儿么!还三儿的是自家姐妹,还要不要脸呢?一想这个,阿元就笑了,只摇头道,“真是一个喜欢动脑子的姑娘。”她也瞧出来了,大凡比较受宠的庶女,总觉得自己与嫡女也不差什么了,这婚事,为什么不能与嫡女一样儿呢? “挺有前途,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阿元给这自己找死的姑娘下了一个评语。 与城阳伯府,这可是联姻,不是多个姑娘就是好事儿的好吧? “舅舅在外头打拼,哪里还知道这里头的事儿呢?”凤腾就笑嘻嘻地说道,“还觉得那丫头是个友爱姐妹,愿意给阿慧‘分忧’的。”见阿元抬头看天,他继续卖力地给自己表功,只笑着说道,“我瞧舅母心里恨得不行,到底觉得那丫头的心思不错,因此帮了一个小忙,希望她日后不要谢我。”他摇头晃脑地感慨道,“本长孙,那当真是做好事儿不留名的。” “忠靖侯?”阿元的思维顿 时与侄儿同步了,两个熊孩子凑在一起,一同在阳光下发出了叫人骨头发凉的坏笑。 “做的不错,姑姑看好你哟。”凤腾可真够坏的啊,这就把这事儿捅到忠靖侯的面前去了,那老头儿虽然阿元没见过面,不过一听就是老奸巨猾,还能不明白这个?不定心里怎么想收拾不安分的庶孙女儿呢。觉得凤腾做得好,阿元只顿了顿,便笑眯眯地说道,“既是如此,这姑娘今日进来,只怕是另有缘故了。” “外公一念之仁,想再给她一个机会。”太子妃给这姑娘瞧中了一个夫君,虽然寒门出身,奈何自己还算得力,中了进士,如今在太子宫里当差,若是这姑娘愿意,太子妃舍出了一个庶出的侄女儿,能换来一个日后前程不错的晚辈。若是这姑娘不愿意……既然那么诚心地想嫁到城阳伯府去,太子妃少不得要帮她一下,送她一份儿大好的前程了。 “外头马车都备上了,只要她不干,母亲就送她往外地的庵里去,以后青灯古佛的,倒也是一场功德了。”凤腾憋着笑说道。 作为嫡出,凤腾对庶出还闹腾有野心的存在有天然的厌恶,此时便特别的积极。 “阿弥陀佛。”阿元装模作样地念佛,又带着几分慈悲地说道,“愿意留她一命,皇嫂真是心地慈悲来着。”说完,脸一垮,不感兴趣地说道,“送走就送走吧,与咱们有什么关系呢?又与她不熟,赶紧地,咱们去吃点心。”又窃窃私语,小声威胁道,“不许叫皇祖母知道,倒来为我悬心!若是叫我听到外头有点子风声说我偷吃,呵呵……”她就在凤腾赔笑的模样里意味深长地笑了。 “我懂的。”狗腿皇长孙乖巧地说道,“还有果子露,姑姑一会儿润嗓子,别噎着。” “话说回来,你的那些弟弟呢?”阿元探头探脑,见这几回凤腾都没有带着弟弟过来,急忙问道。 “读书呢,他们都没我聪明,不如我学得快,学得好。”凤腾在耷拉下来脸的学渣姑姑怨恨的目光里,炫耀了一下自己的学霸,还不知道自己捅了姑姑的肺管子呢,只殷勤地领路,一边说道,“这时候,还没下学呢,等下了学,咱们一起玩儿。”径直走到了自己的宫里,凤腾因是皇长孙,且太子不愿他长于妇人只手,因此挪到了单独的一宫。此宫虽然不大,然而却什么都备着,阿元早就来过,对外头的山石花鸟视而不见,直奔宫殿而去。 一入其中,果然就嗅到了甜甜的香气,阿元闻了闻,就知道这其中少油少糖,却用了足足的别的香料,见这点 心还是温热的,便不由转头,对着正眨巴着眼睛看过来的侄儿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我记得你的情。”这样把她放在心上,这侄儿也算是没白疼了。 凤腾果然眉开眼笑。 阿元悠闲地用了点心,只打着小饱嗝儿,喃喃地说道,“这小日子,咱过得还是不错的。” 正说着,就听见外头有笑声传过来,阿元探头一看,就见世子夫人领着阿慧过来,后头就没跟着那个庶女,心里就知道结果。对别人家的家事实在没有兴趣,她也不多问,只请世子夫人与阿慧坐了,这才笑道,“皇嫂精神还好,夫人可放心了?” 世子夫人果然欢喜,连连点头道,“多年没有动静,如今,也是意外之喜。”谁不喜欢子女多呢?太子又不是养不起,嫡出的儿女越多,太子妃才立得稳当呢。只是世子夫人见凤腾跟着阿元来头走动,瞧着是极亲近这个姑姑的,心里也有些为他不大亲近忠靖侯府惋惜,到底对阿元高看一眼,只感激地说道,“虽是旧话重提,然而殿下对阿慧的帮助,却是叫我心中感激的。” 先小夫妻见了面,日后,这情分就慢慢儿地出来了。 想到城阳伯夫人有意无意地说起阿怀屋里没人,以后也不会有,世子夫人只觉得想要笑出声来,心说怪道都想嫁到城阳伯府去,这不纳妾的家风,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呢? “我与阿慧一见如故,自然亲近,愿意为她筹谋。”阿元知阿慧的心性不错,此时只笑道,“还是她与姨母投缘,不然,姨母再不会这样喜欢阿慧的。” 这话说到世子夫人心坎儿里去了,这父母的眼里,自家闺女总是最招人喜欢的,此时喜得不行,只连连点头道,“还是伯夫人慈爱温柔,叫阿慧生出了孺慕的心意来。” 能觉得快活,这就好。阿元满意地点头,见这模样是对城阳伯夫人没有什么忌讳的,这才颔首笑道,“咱们以后总在一处,这不是很好?”又使人传了茶水上来,与世子夫人喝了,世子夫人的眉目之间似乎也带着几分思绪,阿元只当未见,与阿慧小声说笑,却不知世子夫人的心中,却是对她起了几分心思。 她的嫡四子,年长阿元五岁,如今还没有定亲。虽然前儿外头风评荣寿公主跋扈,可是眼瞅着也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儿,该是有小人恶意中伤罢了,这样得宠的公主,又得太子皇长孙的亲近,简直是万里挑一,世子夫人有心结个亲,只是到辈分不对,只与太子妃提了提,就叫太子妃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因 太子妃说不好,世子夫人素来信这个小姑子的,因此也只能惋惜了两声,暗道一声无缘。 阿元叫世子夫人的两眼看的浑身汗毛直竖,忍着心里的不自在装着没见着,凤腾在后头眼珠子乱转,不知在想些什么,此时也捂着嘴躲在阿元的身后,这与世子夫人与阿慧套了一会儿的交情,皇孙们下学了。世子夫人就见凤腾的宫中,突然就冒出了不知多少的小萝卜头儿来,只叫她头晕眼花,满眼上蹿下跳的猴儿,这群猴儿直扑过来,围着阿元一个个地大叫道,“姑姑,姑姑!” “规矩点儿!排队!”作为姑姑最亲近的侄儿,皇长孙殿下拿出了自己的威严,只是不大管用,一群猴儿孩子统不理他,成群地扑向了“花容失色”的公主殿下! “艾玛!”险些叫这群破孩子压成相片儿,阿元只了,艰难爬出,窜起来一人一个脑瓜蹦儿,骂道,“故意的是吧!想叫姑姑生气,是吧!”她龇牙威胁道,“再敢这么干,以后,姑姑就不带你们玩儿了,知道么!”见猴儿孩子们无辜地看自己,觉得自己这一次威武了的公主殿下,拿出了气势喝道,“说话!” 没见过这等大世面的世子夫人呆坐在椅子上,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一群皇孙蔫头耷脑地过来,给姑姑谢罪。 阿元这才满意,见凤腾在后头一人一脚踢这些不听话的弟弟,便一摆手说道,“此事,以后再说,大伙儿来的这么齐,”见前头一双双的眼睛贼亮贼亮的,皇姑姑豪气地一挥手叫道,“咱们走着!”说完,便气势汹汹地领着嗷嗷叫好的侄子们出了凤腾的宫门,想了想,直奔后头的大园子,后头世子夫人跟出来,却见烟尘滚滚,皇孙们杀气腾腾,只顿足道,“这,这可如何是好?”这眼瞅着是要祸乱太子宫的节奏! 阿慧同情地看着几乎要晕倒的母亲,捂嘴笑了一场,这才有些坏心地问道,“母亲,现在,您还想叫弟弟去尚公主么?” 世子夫人的眼角,猛地抽搐了。 ☆、第87章 花园之中,已经鸡飞狗跳。 一群无法无天的猴儿孩子,从花园的一头一路摧残到了另一头,特别的凶残。其间摧残花草无数,满地狼藉,另有被拔了毛儿的山鸡,被撵得大怒的仙鹤,几只梅花鹿上,还有几个拖着鼻涕的小崽子在背上策马扬鞭嗷嗷直叫,后头跟着的守园子的内监在这群祖宗的屁股后头亦步亦趋,眼见精致美观,仿若仙境的花园短短时间都看不出个模样了,只在心里哽咽,后头叫道,“殿下们小心,莫要摔着。” 凤唐跟着太子进来领家中小崽子回家的时候,正看见一个熊孩子,正高高地站在假山上君临天下,双手叉腰做魔王状,口中还叫道,“我是谁?!” “姑姑!”一群猴儿孩子还没人敢上这么高的假山,顿时被勇敢的姑姑折服了。 “听不见!我是谁!”熊孩子继续折腾。 “天上地下最可爱最强大的姑姑!”凤腾就在后头跳着脚儿叫道,就差来一句“仙福永享寿与天齐”了。 太子站在一脸铁青的凤唐的身边,笑得浑身发抖,抹了眼泪花儿,只拍着弟弟的肩膀哽咽道,“再可爱,再强大,也先叫阿元下来,这磕了碰了了怎么好?” “熊孩子,真是个熊孩子!”凤唐顿足,却不敢高声,只怕自己惊着了假山上的妹妹,此时只心里一股恶气,回头恶狠狠地说道,“等下来非抽她不可!” “下来再说吧。”狠话,谁不会说呢?凤唐已经说过不知一次,统没有碰过阿元的脑袋一下的,只是太子笑过了,也觉得担心,恐阿元伤了,便自己过去,见阿元蹲在假山上看着自己,便伸出手温声道,“太子哥哥在下头护着你,别怕。”果然见阿元露出了信任的笑容,毫不犹豫地往下跳,太子只接住了这软绵绵的小东西,见她缩在自己怀里咯咯地笑,只觉得心情大好,笑道,“这么相信我么?” “太子哥哥总会护住我的!”阿元仰着头叫道,顺便抱着太子蹭了蹭,不着痕迹地将一脸的黑灰蹭在了太子明黄的衣裳上,后头凤唐看着,几乎要晕过去,只厉声道,“还不过来!” 阿元探头,对着自家二哥眨巴了一下眼睛,吐了吐舌头,之后只往太子的怀里钻,叫道,“好害怕呀!” “行了行了,多大点事儿,与妹妹计较什么呢?”太子的心情不错,此时只当和事老,见凤唐一张俊美的脸上铁青一片,便很有经验地说道,“瞧瞧,这就是没有子嗣之故,待你有了孩子,便知道熊孩子都是一个样 儿,多了,你也就习惯了。”他这宫里,一群的熊孩子天天做反,不是心理素质不错,他早就上吊去了,见凤唐只咬牙应了,这才小心地将阿元放在凤唐的怀里,见阿元对自己恋恋不舍,一双小爪子乱扑腾,心里快慰了,只低声训道,“方才多危险,也不怪你二哥生气。” “我脚下稳当着呢。”阿元贼兮兮地凑到了太子的耳边,小声说道,“我瞧着呢,那处的下头,是一片的新翻的泥土来着,特别的软乎,就是掉下来也没什么关系。” 太子一愣,之后看着机灵古怪的阿元,无奈地笑道,“怪道你竟成了他们的头儿。” “叫太子哥哥与皇嫂快活一下,就是我的功劳了。”熊孩子的属性之一,就是特别的会顺杆爬,见太子欢喜,她便恬不知耻地说道,“我做姑姑的,带着侄儿们玩儿,太子哥哥怎么赏我呢?”伸手就要东西,太子早就知道妹妹的属性,只挥了挥手,使人从上来了一盘子雪白的东西,这才笑道,“缅甸送来的象牙,最好看的,给你留着做首饰,攒嫁妆吧。” “嫁妆早就攒着呢。”阿元也不客气,收了这一盘子满满的象牙,只想着回头做点儿有趣的东西,这才叫凤唐带回了家。 在车里坐着,见凤唐黑着脸看自己,阿元便急忙赔笑道,“二哥,我真的错了,”偷眼见凤唐的脸色未变,她便乖乖地说道,“再也不敢爬高了!” “你这样叫人担心,可怎么是好呢?”凤唐摇了摇头,只叮嘱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这样,不是自己没事儿找事?”见阿元确实往心里去了,到底不忍苛责,轻声道,“难道二哥,还会真的伤了你不成?”见阿元躲在一旁,小身子一拱一拱的,看着就是在面壁,凤唐心里更软了,心里想着,妹妹也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来着,便只温声道,“罢了,不骂你,叫二哥瞧瞧你磕着了没有。” 太子叫阿元往下蹦的时候,凤唐的心都要从心里蹦出来了。 “一点儿都没有。”阿元装模作样,此时转头,见二哥果然缓和了,便又拱回来,贴着兄长坐了,这才小声说道,“二哥心里有事儿?” “不是大事。”凤唐禀告了圣人,这段时候一直在追查英王之事,那老家伙一副老实的王叔的模样躲在封地不出来,可是这京中多少的风波只怕都有那老东西的幕后黑手,凤唐是年轻人性子急躁,只说干掉这老家伙就完了。到底是圣人想得多些,恐宗室动荡,因此一直在寻找证据,不过这些事儿,他不愿阻了妹妹这样快活的日子 ,只温声说道,“你只记得,除了皇伯父与父王,宗室之中,不是谁都是咱们的长辈,能够亲近的。” 他只恐阿元年纪小,叫人给骗了。 “这还用二哥说,傻子都知道。”阿元见二哥的脸又黑了,急忙求饶,之后,却有些愤愤地说道,“也不知道二嫂怎么喜欢了二哥!这样小气,怎么过日子呢!” “告诉你怎么过日子!”凤唐气得要死,只将这死丫头拉过来,翻过身来就要打屁股,这熊孩子一点儿出息都没有,顿时哭爹喊娘,嗷嗷直叫,不知道的还以为车里发生了什么惨案呢,凤唐见这熊孩子干打雷不下雨,有心收拾她,举得高高的手却怎么也落不下来,就听见这熊孩子还在哭道,“再也不敢啦,不敢啦!”如同一只翻过壳的小王八似的,叫凤唐见了不由嘴角翘了起来。 阿元哭了好一会儿,偷眼见二哥的脸上笑了,这才松一口气,只爬起来赔笑,正哄了兄长高兴,待进了家门,顿时跳下来叫道,“二哥打人了!”说完,就撇开小短腿儿往屋里跑,凤腾就见顿时凤玉凤阙两个脑子不拐弯儿就跑出来“护驾”了,闭了闭眼,忍住了心里的怒火,这才进屋,就见阿元此时正与肃王妃抱头痛哭,一旁的肃王与凤卿笑得要死,连自家的媳妇儿都捂着嘴偷笑,只觉这府里是真不给人活路了,咬着牙问道,“很有趣么?” 肃王妃与熊孩子抱在一起惊恐看来,真是栩栩如生。 凤唐气煞,又忍了忍,只低声在媳妇儿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待回屋收拾你!”见媳妇儿的脸上露出了害怕的表情,觉得自己夫纲振奋,这才满意,坐在了自己的位置对着桌面点了点。 肃王妃抖了抖,低头松开了熊孩子。 熊孩子也抖了抖,一娜一挪地挪到了他的面前,一抬脸,狗腿地看着凤唐,又忙碌地端茶倒水,口中不停地说道,“二哥今儿去接阿元,真是辛苦了。” “辛苦了。”肃王妃觉得自己很无辜,也跟着讨好地说道。 肃王在一旁看的无奈极了。谁会相信,媳妇儿养了十几年,最后跟闺女似的呢?见阿元还在可这劲儿地卖萌,他摸了摸下巴,觉得这蠢萌还是送给母亲更合适些,便笑着说道,“在家了这么长时候,明儿我送你回宫。”见阿元想了想便老实地应了,他也觉得不知为何这丫头竟是这样地乖巧,到底满意,却也不当一回事儿,只带着儿女吃了饭也就散了。 阿元为何愿意回宫? 看徐贵人如今的 凄惨呗。 这位打从阿元一出生,就开始挤兑肃王妃,拿她当踏脚石妄图叫八公主踩着她上位,这点子仇公主殿下全都记得真真儿的,如今见仇人落魄了,虽不至于落井下石,不过围观一下还是可以的,对进宫也不觉得多不舍了,第二日叫肃王丢进了宫里,先去寻太后,祖孙两个多日不见真是特别地亲昵,贴在一起就不松开了,只叫过来给太后请安的五公主瞧得浑身发麻,只是想着阿元的小心眼儿,便也不流露出来,只忍了。 阿元哄好了皇祖母,这才快活地出来,与五公主一同出来,见她眼角眉梢也带着几分轻快,不由笑道,“有好事儿不成?” “表哥要成亲了,这不是好事?”五公主横了阿元一眼,便笑问道。 “谁家姑娘这么倒霉啊。”从来不知道口德是什么的公主殿下不客气地问道。 “喂!”好歹是表哥来着! “是谁家姑娘上辈子这么恶贯满盈啊?”简直就是上辈子造孽,这辈子才没投个好胎。 这一回,好歹还婉约了一些,五公主也无奈了,只是也觉得那家的姑娘够倒霉的,便叹着气儿说道,“是靖北侯家的大姑娘。” “皇姐是什么意思啊?”见五公主的表情有些复杂,阿元便好奇地说道。 “真是说来话长。”五公主如今,也不知道是她表哥庆振倒霉些,还是那位靖北侯家的大姑娘更倒霉些,此时竟忍不住一叹。 从这里感觉出了不同的味道,阿元的一颗揣满了八卦的小心真是扑通扑通直跳,只两眼放光地问道,“时间不是有多是,说说。” “那姑娘,是个会武艺的。”五公主艰难地说道。 其实,会武艺也不足以描述这位靖北侯家颇具传奇意味的大姑娘。这位姑娘出生的时候,靖北侯正与夫人在边关挣命呢,从战争中出生的女孩儿,从小就会舞刀弄枪,不到十岁就跟着父亲上了战场,如今还领着一队的军队,不过是朝中没有女将的先例,将这名头挂在了她的弟弟的名下,然而指挥的人,冲阵杀敌的人,第一个永远就是这位大姑娘。 五公主说到这里,阿元已经听得佩服极了。她素来敬仰这样比男子还要强悍的女子,不由扼腕道,“可惜之前不得一见,不然说什么我都要与她做好朋友的。” 五公主目中复杂地看了一眼对这样不知杀了多少人,浑身都是血气的女孩儿完全没有鄙夷的阿元,心里也觉得自己是不如她洒脱的,便 叹道,“母妃也是这样说。”见阿元好奇地看过来,她便无奈地说道,“不过,寻常人家儿,谁敢娶她呢?竟嫁不住去,这在家都成了老姑娘了也没有人上门提亲,靖北侯家也急的什么似的,只她自己个儿不着急,说是若是不行,一辈子不嫁人也就完了。” 阿元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竖了一个大拇指,之后,便迟疑地说道,“你表哥那小身板儿,还不够人家一根手指头呢吧?” 五公主斜了她一眼,便理直气壮地说道,“表哥自己没本事,自然要娶一个厉害些的媳妇,只是我见过那姑娘一回,不是个柔和的人,很是强硬,一身上下硬邦邦的,一眼看过来,我都觉得害怕的。”军中混出来的,自有一股子杀伐之气,哪里是五公主这等只知道在闺中强横的女孩儿受得了的呢?想到那跟男子也差不多的少女,五公主抖了抖自己的小身板儿,强笑道,“表哥有福。” “纯糟蹋了一个好姑娘。”阿元却觉得庆振软绵绵的小样儿,实在配不上靖北侯家的大姑娘。 “母妃千挑万选,可算挑出了一个合心意的,满意的不行,也与靖北侯夫人透了口风,那夫人早就愁得什么似的,知道竟然是定国公府给世子求娶,顿时就愿意了几分。”五公主继续八卦道,“前儿表哥不是生出事故来了么?舅母是个厉害的人,二话不说便进宫请罪了,母妃气表哥自己不尊重,想着与靖北侯赔罪,婚事成不成还是另说,只别叫人家觉得是咱们拿人取笑,再结个仇什么的。”定国公府的事儿,虽定国公夫人命下头封口,不过却定然瞒不住外头,不如先说了,倒显得自己家中无辜些。 “靖北侯夫人这样也愿意了?”阿元就在心里为那姑娘感到可惜了。 “确实愿意了,不过靖北侯夫人也说了,人嫁过去,嫡长子满三岁前,表哥不能有庶出的儿女。”这是一片慈母心了,小孩子早夭的多些,可是大凡过了三岁,身子骨儿也就算是长成了,大抵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也是最好的一条路了,只是五公主听着也不对味儿,低声道,“我倒是觉得这婚事虽成了,也是长辈们一头热,那位大姑娘看着就是很有主意,见了表哥一面,也没有什么反应,看着似乎是……” “没把你表哥当盘菜!”有点儿能耐的都看不上这种软绵绵的男子吧? “喂!”五公主鼻子都气歪了,只觉得阿元这张嘴真讨厌,更气人的是,阿元还真就说出了她心里头的想法来,此时便叹气道,“母妃也瞧出来了,愁的不行,只望表哥争气些,拿出平 日里的手段来,起码别叫人当……”后头有些不像,五公主还没有阿元那样口无遮拦的,此时便吞了后头的话,揉着眼角说道,“不过这姑娘确实有能耐,若是真嫁到定国公府,日后表哥只在后头厮混,前头都不用发愁的。” 这倒是很有经验了。如今的定国公,五公主她舅舅,那就是一个温柔的人,一片叶子掉下来都能悲伤春秋的神奇存在,亏了定国公夫人是一心为他,不然定国公如今是个什么模样谁都不知道呢。 “呵呵……”男人不成器,倒叫女人在前头苦苦支撑,阿元对这样的货色已经无话可说了。 “真是一门好婚事。”阿元叹气道,“德妃娘娘真的不容易呀。”这得翻遍了全国的女孩儿,才找着了这么一位,阿元觉得德妃娘娘为了这娘家不成器的家伙么,也是蛮拼的了。 “不是当年……”五公主含糊了一下,小声说道,“母妃何苦到宫里来受罪呢?”如今德妃就跟守活寡也没什么两样了,竟日里清心寡欲,叫五公主看了也跟着难受,只是德妃只愿意当个摆设,五公主也没觉得争宠与如今有什么分别,因此也就这样儿了。然而瞧着外头那些女子的活泛气儿,五公主便低声道,“这么一个吃人的宫里,不知有多少女子的眼泪在里头。” 圣人与皇后越加亲密,那就代表整个儿后宫都失宠了,这些女子,又该怎么说呢? 五公主也不是心怀愤懑,不过是抱怨了一句,阿元也只当风太大没听见,不大一会儿,五公主自己就缓过来了,拉着阿元笑道,“等那位大姑娘再进宫,我来寻你去见她。” “这样的巾帼英雄,是该好好亲近的。”阿元一笑,便与五公主手挽手在御花园里逛游。如今诸妃失宠,没人有心思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给瞎子看,也没心情逛什么御花园了,因此御花园中格外地萧条凄凉,阿元与五公主一边走,一边就听她说定国公府的后续,知道那位表姑娘叫定国公夫人给关了,据说给母亲守灵的时候不小心跪废了腿,便觉得心中生出了寒意来。 就算庆振对这表妹有心,如今见着了一个已经不那么完美的女孩儿,还能有多少的喜欢呢?定国公夫人如此,真是狠辣了。 “去了外头做正头夫妻,不比在定国公府做妾强?”阿元便叹道,“定国公夫人不缺她的那份儿嫁妆,只要她安分些,再没有不好的。” “她是想给表哥做妻,哪里是做妾。”五公主便摇头道,“看不明白,舅母怎么会要她这么一个儿媳妇。” “你表哥呢?”阿元心说知道自己要娶一位女将军,这位的心里不定多吐血呢。 “只见了靖北侯大姑娘那么一面,也不知道那姑娘与他说了什么,我瞧着竟魂不守舍的,似乎被打击得不轻。”五公主也忍不住皱眉道,“想来,那大姑娘看不上他,也没有什么好话。”再没有好话,这女将军也得娶进来,五公主想到那后院的一群花枝招展的丫头,便叹气道,“他屋里的一群的小妖精,都叫舅母给卖了,有两个还是与表哥做了夫妻的,”说起这个,她也有些脸红,却还是继续说道,“舅母只问了问她们自己的意思,一个愿意走的,送了嫁妆嫁出去了,另一个不愿意走的,叫舅母送庄子上配了小子。” 定国公夫人不动则已,一动就是雷霆,别说吓坏了定国公府里里外外有“雄心壮志”的姑娘,就连她表哥都大病了一场,眼下,还病歪歪地在床上躺着呢。 阿元一想那少爷病歪歪,满眼悲凉只觉天下之大无处容身的模样,不由噗嗤一笑,见五公主瞪她,顿时讨饶道,“对不住,这个真没忍住。” “你这个……”五公主想要点点阿元的头,到底忍住了,只叹息道,“人家大姑娘也是刚烈性子,我只望表哥能真的明白过来,与人家好好过日子,就算不能支立门户,也别叫人家寒心,对不对?”拼死拼活给你撑着府里,后头你还想抱着小老婆逍遥自在,做什么美梦呢! “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阿元终于当了一把有学问的人,之后便叹道,“哪里有这么多的好事儿呢?” “说起来就烦,快别说了。”起头儿的是五公主,如今说得闹心的也是五公主,她立在御花园敞亮的空场处,就见着远处的湖水旁起了几个新的秋千架,到底是女孩儿,喜欢这样的玩意儿,便只拉着阿元过去散心,才走了几步,就见另一边,也飞快地过来了几个人,打头的就是有些气急败坏的八公主,觉得这段时候八公主十分活跃,五公主是个嘴里不让妹妹的人,不由冷笑道,“哟,我当是谁,原来是什么都能管的八妹妹,我说八妹妹,你这不在宫里孝顺徐贵人,宽贵人的心,却跑到这里来,怎么我就觉得不是滋味儿呢?” 谁是圣人呢?徐贵人落魄了就可怜起来,那从前仗着得宠藐视德妃的账,又与谁算呢? 五公主眼下这一肚子的火儿,便撒出来了。 ☆、第88章 得宠的公主与不得宠的公主,在宫里的待遇是天差地别的。 至少眼下,已经有宫女赔笑来拉着八公主往后退,不叫她冲撞了五公主与阿元,却看着五公主冷笑不善的脸,统没有人敢碰她一根手指头的。 若是从前,那位还是徐嫔,谁敢呢?不过眼下,慧嫔因顺王妃之事,与这个妹妹在宫中已成水火,徐贵人如今又被贬到了泥土里。不得圣人喜欢,母亲又失势的八公主,便不大在这些眼睛最毒辣的宫人的眼里了。 眼见八公主已经挣扎着叫人往后拉扯,阿元便皱眉,慢慢地说道,“八妹妹穿得少些,带回去别病了。”见八公主怨恨地看来,一点儿都没有感激阿元这是要救她,阿元顿时一讪,觉得自己简直白做好事儿,便偏开了头去,见着远处的不少宫女都看着,便与五公主小声道,“别太过了,倒叫皇伯父恶了你。” 五公主也觉得有理,方才不过是一时激愤,真想对和与阿元一般大的小丫头使坏,她还真做不出来。比起八公主,她倒不如去寻徐贵人的麻烦,因此点了点头,只冷冷地对八公主说道,“日后,你消停些,少在外头吆五喝六的,真当没人治你不成?”见八公主还听不明白,她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便摇头叹道,“只要你日后老老实实,不再如从前一样,父皇与母后自然不会忘了你,别再把自己往失宠上折腾了。” 哪怕是与八公主不和,五公主还是没有狠得下心。 好姐姐的一番好心喂了狗。 八公主已经哭喊了起来,只对着五公主叫道,“你这是在嘲笑我么?!好啊,你们一个一个在宫里结成一党,欺压我母妃,害她失宠落到现如今这个地步,还想要再来欺负我么?”见五公主脸色发青,冷笑一声拉着阿元转头就走,她便叫道,“你别走!你给我说明白!不是你在父皇面前进我们的谗言,我们怎么会这样!”竟是还想要甩脱宫女,扑上来厮打这两个姐姐。 “徐贵人把她教废了,简直就是混账!”五公主气得浑身乱抖,只拉着阿元走出了老远,这才恨道,“这些话,哪里是个小丫头能想出来的?可见是徐贵人日日诅咒,方叫她记住了,有了此言!”说起了这个,五公主只觉得匪夷所思。将八公主教成这么一副模样,徐贵人是不是疯了? “心存恶念的人,总以为是别人在害她。”阿元淡淡地说道,“她一点一点干出的这么些事儿,与我们有关么?怎么就成了咱们坑害她?”明明是自己作死,作到连慧嫔那样小心翼翼的 女人都忍不住出来告她,竟然还觉得自己做的很对么?阿元对这样讨厌的人完全无语了,只牵着五公主的手不耐烦地说道,“提她的名字都脏了我的嘴!如今她日子想必过得不错,就叫她好好儿地过下去也就是了。” 徐贵人如今在从前的宫女手底下讨生活,还有那么些人踩着饭点儿欺压她,阿元都不用看都知道她过得是什么日子。 与冷宫也差不多了。 五公主叫阿元排解了,方才觉得回过气儿来,此时也不提这个了,逛了逛园子,便与阿元笑道,“从前阿容还在的时候,你也没有这么多的时候与我玩耍,如今,倒叫我捡了便宜。”阿容已经不做侍卫了,身为外臣哪里还能进宫呢?阿元听了只觉得满腹的心酸泪,叹着气儿说道,“罢了,距离产生美,距离出来了,这美,就更出来了。”她本来想要胆大包天地说一句“小别胜新婚的”,不过公主殿下是个含蓄害羞的人,哪里能这么直言呢? 含蓄害羞的公主殿下,刚刚回了太后宫里,就见着了太后下手,正端坐的一位美人儿,流着哈喇子就扑上去了,险些把含蓄的口水抹人家美少年的衣襟儿上。 “容哥儿怎么进宫啦?”上头太后见美少年一脸无奈地给这熊孩子擦口水,已经笑得歪在了一旁,阿元脸皮厚啊,才不去看后头五公主给她刮脸呢,只抱着阿元的脖子问道。 “因要离宫,因此今儿来给太后娘娘磕头。”阿容在太后宫里,多承太后的照拂,只当晚辈待的,之前因刚刚接手差事有些忙不开,如今差事好些,便想着来给太后专程磕个头,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又见怀里的熊孩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心里也欢喜的不行,不着痕迹地搂紧了,这才抬头与上头的太后温柔地说道,“殿下也只在太后娘娘的宫里,才这样笑逐颜开。” “阿元是哀家的宝贝,哪里舍得叫她难受呢?”除了节食一事,太后对阿元简直就是有求必应,阿元这要是还觉得过得不顺心,那真是该天打雷劈了。 阿容模样儿秀美,为人温柔,太后喜欢的什么似的,见阿容在下头抿嘴儿笑,她到底想了想,便命人去取了一个描金红木匣子来,叫人送到阿容的手边,温和地说道,“你如今得了皇帝的青眼,可见是有本事的,到底在哀家的膝下养了一场,这些,便给你拿着戴,若是叫人欺负了,便来与哀家说,哀家与你做主。”阿容打开了匣子,就见里头大多都是花样不同的玉佩,很是奢侈,急忙起身道,“怎能得太后娘娘的赏赐,无功不受禄呢。” 刚说完,就感觉腰间一痛,叫人拧了一把,阿容吃痛低头一看,熊孩子鼓着眼睛正瞪他呢。 “瞧瞧,这是在替你心疼呢。”太后见了下头一双小儿女的模样,便笑了。 阿容的赏赐,就是自己的赏赐,怎么能代替自己往外推辞呢?阿元得意的不行,往里头看了看,就见其中有一对儿的小鱼图样的玉佩,精致可爱,便飞快地扒拉出来,给阿容挂上一个,又给自己挂上一个,小声说道,“再盖一个戳儿。”说完了,想到上回盖戳的作为,小心肝儿扑通扑通直跳,一抬头,就见阿容的脸上带着几分薄红,正对她笑呢。 太后细细地看着下头这两个孩子,虽然觉得阿容年纪大了些,不过于男子倒不是很重要,又美貌又温柔,重要的是阿元喜欢的什么似的,便在心里微微点头,使人送上了一匣子宫中打制的首饰,与阿容温声道,“哀家年纪大了,打了首饰也不能用,倒浪费,你母亲教导你得很好,是个有些本事的人,这些,便赐给你的母亲,奖她这些年,对你的细心的抚育。” 太后赐臣妻首饰,这是天大的荣耀,京里只怕都要侧目的,阿容有心为母亲做脸,这一次便也不推辞,只起身恭敬地磕头道,“代母亲叩谢太后娘娘。” “是个孝顺的孩子。”太后喜欢纯孝之人,见了没有不欢喜的,连连点头,这才又温言与阿容说了几句,见猴儿在他身上的阿元急的不行,知道这是有亲近的话要说,叫他们退出去,这才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只对着下头的五公主皱眉道,“今儿在宫里,你们见着小八了?”见五公主点头,太后便叹气道,“哀家,也不知前生造了什么孽,竟摊上这么几个祖宗!” “八妹妹还小呢,以后就明白了。”五公主很没诚意地劝了一句。 “这么小就知道挑唆兄嫂不和,心性坏成这样,与徐贵人一个模子出来的!”太后不缺孙女,因此叫她不喜欢的,她也懒得再费心了。 五公主目光一闪,之后便做出有些不自在的模样说道,“也是我急了,须知徐贵人是徐贵人,八妹妹到底是我的妹妹,哪里能那样对待她呢?” “你有这样的心很好,只是却不知道,人心毒恶,那起子人未必将你当姐姐。”五公主与阿元都是自幼叫太后养大的,太后自然对她们不同,见五公主过来趴在她的膝上,便叹息道,“有你与阿元承欢膝下,也是哀家这辈子的福气了。”她想着近日圣人与自己说的话,便叹息道,“以后,你也未必能再添兄弟姐妹了, 这几个,与你投缘的,便好好儿地,做一辈子的姐妹吧。” 五公主一颤,听出了太后的意思,心里为皇后欢喜,却也为自己的母妃难受,顿了顿,只敛住了心神,小声说道,“如今,宫里都传父皇免了这回的选秀呢,如今听皇祖母的意思,是真的了?” “哀家也觉得,宫里的女人够多的了。”之前为了开枝散叶也就罢了,如今长成的皇子皇女不少,何必再进新人呢? 况皇后是与圣人同甘苦共患难过来的,太后也舍不得再委屈她。 “若是皇祖母不选秀,那二皇兄怎么办呢?”想到了这个,五公主的目光便又调皮了起来,抬头,脸上是有些幸灾乐祸的模样儿,小声说道,“二皇兄说得硬气极了,什么没有在婚事上叫人不自在的道理,怎么就日日在安国公府外转悠呢?”特别悲剧的是,英明神武的郑王殿下,转了能有半个月,竟然连安国公府的大门都没踩进去过,就叫五公主觉得有趣极了,哪里还管什么兄妹情深呢?只尽情嘲笑。 “快别提他,连他弟弟都不如,哀家真是白疼他了!”说起这个,太后就想晕过去算了。 郑王作为皇后嫡子,那气度与威严便又与下头的弟弟们不同,又恭谨谦和,虽然严肃了点儿,不过太后素来是另眼相看的,不然也不会将娘家的侄孙女儿给了他做继妃。可就是这么一桩大好姻缘,如今可是叫太后操碎了心,只觉得心肝脾没有不疼的,咬着牙,摸了摸五公主笑得一点一点的小脑袋,这才叹气道,“瞧瞧小四是怎么做的?嗯?若是心动了,只上门就是,日日徘徊,这是还等着人家出来请他上门呢!” 郑王其实,对安国公府的姑娘很满意,不是一般的满意,不过作为一个威严惯了的王爷,他做不来四弟那种死缠烂打的不要脸,心里喜欢的不行,却拉不下脸讨好老泰山与未来媳妇儿,只是什么都不做吧,他心里又不得劲儿,因此每每“顺路”、“无意”经过一下安国公府家的大门,就等着出来个爷们儿见着了他,惊喜一下,迎到府里叙叙旧啥的,这一来二去的,情分不是就处出来了么? 安国公府给他的回答,就是大门紧闭,从来都没有出来过主子。 郑王白折腾了半个月,满宫其实都知道了,只是皇后也知道郑王是个严肃的、不苟言笑的人,恐他恼羞成怒,不好直言叫他换个方式,到了如今,郑王殿下还当望门石呢。 太后哪里有不知道的呢?只是想起了这个,她也觉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郑王已经很难搞,安国公府的那丫头也不是一个省心的,只拿这婚事当联姻呢,想好了要将郑王妃当个职业,把郑王当顶头上司,这,这么两个凑在一起,怎能不叫太后头疼呢? 只是太后在这儿与五公主头疼,那头儿,阿元已经笑得在阿容的怀里打滚儿,许久,方才抹了眼角的泪花儿,打着嗝儿小声说道,“怎么求到了你的面前?”郑王,与阿容八竿子打不着是吧?怎么有了疑难的问题,竟然问起了与他关系不大的阿容呢?只叫阿容奇怪极了。 阿容也觉得奇怪。 他与郑王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况郑王年长,素日里也只与凤唐交好,对于凤唐,阿容只觉得必须捂住眼角的抽搐。这位二哥已经含蓄地找了他不知多少的麻烦了,简直是年度最难搞的大舅哥儿。 须知郑王已经注意到阿容许久了。 不是每一个好汉,都能将天魔星的毛儿摸得那么顺溜的,但看连在太子宫中都能大闹天宫的熊孩子,却在阿容的手里那么老实,郑王就觉得阿容不一般。况阿容模样儿那么好看,总是占了大便宜的,郑王喜欢顺眼的人,因此一直对阿容很有好感,这几日因婚事被折磨得不行,他急病乱投医,遮遮掩掩地问到了现在特别幸福的诚王凤鸣的头上,凤鸣如今快活,自然也希望皇兄快活的,因此便将“帮”了他大忙的阿元供了出来,只说这都是皇妹的一番辛苦。 “阿元是个好孩子!”凤鸣一脸认真地说道,郑王心里恍然大悟,面上冷酷地点了点头。 不过,作为皇兄,作为一个有威严的皇兄,怎么能去问妹妹怎么追求王妃呢?这不是以后都要在妹妹面前抬不起头来么?想到阿元从前对自己的尊敬,郑王还是没搁下脸皮来,只好想到了与阿元极亲近,又不是他皇弟的阿容来,叫他来探探阿元的口风,瞧瞧这事儿还有挽救的余地都没有。 “回头跟二皇兄说,这姑娘不好攻破,我未必答应,叫他欠你一个人情。”做媒,公主殿下最喜欢了,虽然眼下白眼狼四皇兄是个娶了媳妇儿就翻脸不认人的节奏,不过公主殿下向来心胸宽大,不爱计较,只等着日后给四皇兄穿穿小鞋也就是了,如今听见郑王心里是喜欢这个王妃的,她不知为何竟然心里生出了欢喜了,也为那姑娘感到有些高兴,因此心里愿意,却还想拿捏一下。 与冷冰冰的联姻相比,彼此有情的姻缘,还是叫阿元觉得更合适那姑娘呢。 “别拿捏太过了。”阿元眼见郑王一脸沉着 ,却带着几分挫败的模样,便很好心地说道。 “人家那是黄花大闺女呢,二皇兄都过了几手了?!”阿元翻着白眼儿辩解道。 “你!”阿容眼睛瞪大了,看着在自己面前如今什么都敢说的阿元,许久,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她理直气壮的小脸儿,轻声笑道,“以后,除了我,不许与人说这个。”过了几手……这话叫郑王听见,非吐口血不可。 “本来就是。”阿元便扭着阿容的手指,有些叹息地说道,“二皇兄与四皇兄又不同。”凤鸣喜欢齐善,那是真心喜欢,一心一意,除了齐善那眼睛里就没有别的女人了,成亲之前,独个儿住在王府里,据说都不需要丫头服侍,统统都是小厮,且不准值夜的,就是因为这,才叫有些疑虑的英国公感动点头,成就了一桩姻缘。可是郑王,别说别的,就说他心里喜欢安国公府的姑娘,可是府里如今那么多的姬妾,估计那也是该睡就去睡,半点儿没闲着。 “他后院那么多的女人,我再叫这姑娘跟他动了心,这不是坑害人么?!”阿元便小声说道。 她的这一句句,早就叫阿容知道了她的心意,此时见阿元敛目,有些不欢喜地坐在自己的怀里,有气无力的,阿容想了想,便点头道,“你说的很是。”一点儿都没有觉得阿元这是矫情。 “你觉得我说得对?”阿元眼睛亮晶晶地问道。 “感情,若是能分成那么多份儿,还有什么真心可言呢。”阿元一笑,摸了摸阿元脸,也似乎在表白自己的心意,此时温和地说道,“感情都是对等的,既然郑王想要得到那姑娘的全部真心,也该用自己的全部真心来对待。”他顿了顿,微微一咳,含糊地说道,“身体上也是。”嘴里嚷嚷着我只爱你一个,后头去亲近一个又一个别的女子,这算什么呢? “这样,我就放心了。”熊孩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一下子就猥琐了。 “我只说你也不知该如何也就是了。”叫阿容说,郑王这样端着,就是还觉得自己身份不一样呢,难怪人家安国公府不叫他进门,这得多把自己当回事儿呢?为了喜欢的姑娘低头,哪里有这么难呢? “不,你只说是我说的话,”阿元不欲叫郑王恶了阿容,便小声说道,“就是真心换真心,二皇兄能做到什么程度,就能得到多少的回报,余下的,叫二皇兄自己悟去吧。” “好。”阿容应了,这才笑眯眯地问道,“这几日,听说你过得分外精彩,可是?”他隐约听到外头有人弹 劾阿元,半夜知道,半夜就去了肃王府,得了凤卿的几句话,如今心里有底,见阿元脸上并无异样,便将口边的安慰收了,只轻声说道,“你只记得,不管你有什么样儿的罪名,我的心里,你都不会变。”他目光一转,便带着几分调笑道,“我倒是希望你嫁不住去,日后,也好不做第二个诚王呢。” 凤鸣叫英国公与二老太爷整治得哭爹喊娘,阿容想一想阿元的亲爹兄长舅舅们,就觉得后背发凉。 遇上了这么可怕的娘家,他,他觉得还是私奔吧! “好啊!”公主殿下不知道坏阿容在想坏主意呢,此时龇牙咧嘴地扑上来,抱着阿容就在他白皙的面颊上咬了一口,叫这少年愣了一下,之后,这少年胆儿也肥了,见四下无人,回头也给了她一口,捂住了小胖脸儿上的牙印儿,公主殿下呆呆地看着美少年露出了洁白锋利的牙齿,顿时打滚儿恶人先告状道,“好啊,这还没怎么着呢,你就敢反抗啦!以后,还有本宫的活路么?”撒泼打滚儿,非要美少年把脸凑过来,她要再咬一口。 外头,过来与妹妹说话的五公主简直都惊呆了,瞧着那笑眯眯,俊秀到了叫人心肝儿疼的美少年,还真的听话地凑到了厚脸皮的熊孩子面前叫她张着大嘴得意洋洋地啃了一口,觉得世界被颠覆了的五公主,就跟飘的一样出了宫门,一路晃到了德妃的宫里,把自己关在了门里往床上锦被里一滚,只辗转反侧不能自己,许久,便跳了起来,刷刷地在桌上的纸面上写下了几个大字,小心地折好了,这才出门,就见德妃正不知她出了什么事情,担忧地立在她的门口。 心虚地与德妃将此事圆了过去,五公主便使人立时将这张信纸送到了定国公府,自家的小表弟的手里。 小表弟红着脸,呆呆地打开了表姐给自己的第一封书信,一打开,只觉得一股凶残扑面而来。 “你愿意被我啃么?” ☆、第89章 阿元可不知道,自己与美少年的嬉笑,给自家皇姐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只与阿容笑了一场,到底如今他是外臣了,不好再在宫中多呆,哪怕是阿元再恋恋不舍,阿容也摸着全是熊孩子口水的脸心满意足地走了。 一出宫,阿容就见着前头,冷着一张脸的郑王殿下远远地走来,心里不由觉得有些无奈,他还是急忙过去,恭声道,“给王爷请安。” “真巧,能在这儿遇见你。”再一次与人“偶遇”的郑王,淡淡地说道。 真当美少年眼睛不好使么?出宫的时候,那个探头探脑的小太监就暴露了王爷好吧?只是,阿容是多么圆滑的人呢?怎么能拆穿已经很艰难的郑王殿下呢?只微笑了一会儿,方在郑王冷肃的目光里,轻声道,“已与公主说过了,公主说了,王爷的心意叫人感动,虽然她年纪小,不知能有什么作为,只是却还是想将从前与诚王殿下的话儿,与王爷再说一遍。”慢慢地将阿元的话说了,他就见郑王的脸上,尽是一副若有所思。 不欲在这样的事情上居功,阿容可没想过做一个佞臣,此时笑了笑,便准备离开。 “我记得你的情。”就在阿容上了马,就听见后头的郑王,淡淡地说道。 记得情有什么用,女人那么多,多少的好主意都白给。 阿容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儿,心说等着碰壁去吧!却还是转头,笑得温润和气道,“殿下之事能圆满,就是我的心愿了。” 郑王见他并不骄纵,便满意地颔首道,“太子说你万中取一,我还不信,如今看来,你确实不与众人同。”回头,好好儿栽培一下,没准儿以后在朝中还能与他有些帮助。不过想到阿元的那张坏笑的脸,郑王便默默地觉得,落了这么大的一个把柄在这熊孩子的手里,以后,还不定叫她怎么勒索呢。 阿容目送脚下生风的郑王去了,这才带着太后赐的东西往家走,待回了家,也不回去换衣裳,只捧着东西到了上房,就见屋里的气氛有些凝重,城阳伯夫人正皱眉与有些气愤的湛家二太太说些什么,显然是在宽慰,下头竟是阿岳也在,这个三房的堂弟眼下满脸的苦涩,叫人看了都心疼。心中一动,他只不动声色地坐到了母亲的身旁,将两个匣子推到了城阳伯夫人的面前,含笑说道,“今儿去给太后娘娘磕头,娘娘赏下来些东西,母亲收着吧。” “你大了,自己收着,以后给你媳妇儿管。”城阳伯夫人听到阿容得了太后的赏赐,只觉得与有荣焉,方才的不 快活也散了,此时脸上带了几分红光,温声道。 收着呢,熊孩子除了给城阳伯夫人的首饰没动,挑走了不少的玉佩,“帮”他收着呢。 阿容脸上露出了一个不由自主的笑容,却还是回过了神儿来,只急忙推了推其中的一个,笑道,“这是太后娘娘特意给母亲的,母亲只自己戴。” “容哥儿出息,连嫂子在太后娘娘面前都得脸。”湛家二太太羡慕的不行,况与城阳伯夫人亲近惯了,便快人快语地说道。 她“容哥儿”一出口,阿容便不由自主地想起来公主殿下贼兮兮地叫唤了,嘴上咳了一声,笑而不语,见一旁的阿岳有些苦意,便笑道,“今日能回来,可是有事?”见阿岳走到自己身边欲言又止,他素来喜欢这个弟弟,便在匣子里取了一枚鲤鱼跃龙门图样的羊脂玉佩来挂在了弟弟的腰上,温和地拍了拍他说道,“好好读书,给咱们家出个读书人。” “不不!”眼见兄长给自己系上了玉佩,阿岳已经满脸通红,只急着往下解,低声道,“这是太后娘娘给大哥的,怎么能给我。” “既然给你,你就用着,他是你哥哥呢。”城阳伯夫人已经开了匣子,叫红着脸的湛家二太太先挑,又亲手从里头取了一个梅花样儿的红宝金钗给二太太插在头上,此时便笑着与阿岳说道,“大哥照应你这些弟弟是应该的。”她轻叹一声道,“都是兄弟,哪里有那么多的门道呢?”又迟疑了一下,取了一对儿一模一样的八宝如意手镯,给了二太太一个,另一个便放在阿岳的手里,温声道,“好歹是宫里出来的物件儿,这个你给阿镜带回去,叫她开心开心。” “伯娘的心意,侄儿明白,只是这个就不必给她了。”温柔慈爱的城阳伯夫人,险些叫阿岳的眼泪出来,只哽咽了一声,将镯子放在了桌上,有些冷意地说道,“贪心不足,给了再多也是白给。” “你这孩子。”城阳伯夫人嗔了一声,只是也知道这一回,阿岳是真伤了心,便也没有继续强叫他收,此时只叫阿容坐在一旁,脸上带着几分严肃地问道,“你母亲如今不管这些,伯娘便越俎代庖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喜欢你舅舅家的表妹?” “绝不是。”阿岳一下子就跪在了城阳伯夫人的面前,只觉得这个摸着他的头,全心为他,而不是要把他卖了的女人才是自己的母亲,此时含泪说道,“侄儿虽然不明白大道理,可是却也不是那样轻薄的人!”听见城阳伯夫人叹了一声,他只喃喃地说道,“侄儿对她,是真的从来都没有 做过什么,何来与她青梅竹马,许过什么盟誓呢?”当日他将国子监的事儿与湛三老爷说了,只气得他父亲不行,也不知父亲使了什么手段出来,舅舅再也不敢往国子监去寻他,他正松了一口气,想着终于能好好儿地读书,却叫城阳伯夫人给招了回来。 原来他舅母,竟然带着表妹上门,哭着喊着要个“说法”。 什么说法? 他做了什么得给人个说法了呢? 不过是舅舅家败落了,想着借着他扒上城阳伯府,好再作威作福呢。 可笑他亲娘,竟然还真的不相信自己,当头给了他一个大耳瓜子,骂他,“无情无义的小畜生!” “既然你是真没有这个心,我就回了。”城阳伯夫人也知道,湛三已经要和离,此时便叹气道,“好好儿的一家子,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儿呢?”到底含笑说道,“你父亲说了,国子监祭酒冯大人家有些口风出来,这个,你若是愿意,伯娘便厚着脸皮上门,给你把这门媳妇娶回来。”这一次见阿岳的脸上露出了红晕,却并不拒绝,便知道他的心意,抚掌笑道,“这不是了结了?” “那舅母与表妹……”阿岳迟疑道。 “由她们闹去,没凭没据,难道丢的是咱们家的脸不成?”湛家二太太便不以为然地说道。 换了从前,阿岳难免心软,只是他舅舅舅母这么心心念念要毁他,圣人也接受不了,此时他心里恨得什么似的,只咬牙说道,“既然舅母闹上来,可见是不怕丢脸的,那我一个男子,又怕什么呢?” “冯大人家风清白,这事儿,也得好好儿地与人家说明白了。”阿容沉吟了片刻,便慢慢地说道。 “这是极好的姻缘,说起来,倒是咱们家高攀了,自然不能有闪失。”城阳伯才显贵了一代,没发达的时候,也就是个山里打转的的猎户,这些世代的书香门第,哪里能看的起呢?别看勋贵更得意富贵些,不过也不大叫人看得上呢。 勋贵高门,更想与清流结亲,想着改换门庭。这一次冯家竟然愿意与湛府结亲,自然是看中了阿岳的学问与人品,城阳伯夫人说什么都不能叫这好事儿丢了,此时便连声道,“预备东西,明儿咱们就上门。” 明日,太后赐首饰给城阳伯夫人的事儿就能传遍京城,这也是极大的荣耀了,趁着这股子东风,将阿岳的婚事定下来也就是了。 “便托付给伯娘了。”阿岳再老成,眼下也红了脸,有些不好意 思地说道。 “只要你们兄弟和睦,为家里一心,伯娘做什么都欢喜。”城阳伯夫人也笑了,见阿岳应了,不由又看了一眼笑眯眯的儿子,见阿容此时又魂游天外了,心里竟觉得欢喜,只含笑说道,,“阿岳是你的弟弟,平日里你也帮衬些。”见阿容急忙应了,便与湛家二太太笑道,“瞧着他们一个一个地长成,我才发现,咱们竟都老了。” “嫂子哪里老呢?还如同从前呢。”湛家二太太扯着她的袖子撒娇。 “罢了,你的嘴里抹了蜜,我是甜的不行的了。”城阳伯夫人含笑摇头,又盘算了一下,这才对阿岳轻声道,“你母亲那儿,我去了不合适,你便将自己的心意与你母亲说说,也叫她高兴高兴。”冯家的家世,可比湛三太太的娘家强出几百条街去,她以后,怎么再自诩读书人家的出身呢? “是。”阿岳想到母亲,脸色僵硬了许多,却还是点头应了,摸了摸腰上的玉佩,低声叹了一口气来。 说到底,恐城阳伯夫人惊怒,他还有一件大事没说,若是说了,只怕阖府都要震动了。 阿容低头,就见弟弟的表情不对,便皱眉问道,“这是有什么还不能开解?与我说说,总能叫你心里活泛些。” “并没有什么。”阿岳微微一顿,然而见兄长与两位伯娘都担忧地看过来,他嘴角动了动,还是忍不住了,轻声说道,“今日,在母亲处争执,我听见母亲露了一些口风。” “什么口风?”阿容将弟弟扶在身边坐了,这才问道。 阿岳的模样似乎有些羞愧,有些难以启齿,低声道,“方才在母亲处,我听着的意思,竟是不知什么时候母亲瞧中了淮南王家的幼子,想着将阿镜嫁过去给他们家做儿媳妇儿。”说完,他就觉得脸上臊的慌。城阳伯府如今在京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儿,哪里有城阳伯府的姑娘日日盘算人家大家公子的呢?人家淮南王府,知不知有阿镜这么一个人都不知道呢。 想着母亲的异想天开,阿岳接下来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淮南王府?”城阳伯夫人皱眉道,“这府里与我家素无往来,你母亲怎么知道了这么一家。”而且淮南王可是宗室,算起来该是圣人的远枝的堂兄,这样的身份,哪里是城阳伯府能够高攀的呢? “不知舅母与母亲怎么说的。”阿岳也觉得没有主意,低声道,“要不,再多放些人看着母亲吧,不然日后恐闹出什么来。”见城阳伯夫人颔首,他便沉静地说道,“ 阿镜的姻缘,父亲给她瞧着呢,伯娘日后,不必为她上心,日后若是有个什么,没准儿还要落在伯娘的头上。”吃力不讨好,最伤情分了。 阿容却微微皱眉,低声道,“淮南王妃,从前我在太后宫中见过一两次,那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想了想,见阿岳看过来,他便苦笑道,“太后曾说过这位王妃之事。淮南王府上姬妾无数,硬是没有一个生出庶子来,况我见她与阿元说话,脸上在笑,眼睛里竟带着冷淡,阿元那样的孩子,见了一面就不大愿意与她亲近,可见一般。”这话听得阿岳浑身发抖,只喃喃地说道,“竟是这样的人么?” 这样的人做婆婆,那竟是要命了。 “我隐隐地记得,”城阳伯夫人再讨厌阿镜,也不能叫她跌进泥里,此时摆了摆手,想了一会儿方说道,“这位王妃五子,前四个都娶了亲,只最后一个,听说是个文武都不成的纨绔子,家里通房不知多少,因眠花宿柳的,京中好人家儿的姑娘没有愿意嫁的,因此耽搁了下来。若你母亲说的是这个,我劝你叫她别再想了,不然,不是误了你妹妹的一生?”她叹了一口气,拉着阿岳的手温声道,“听伯娘一句,嫁人,不在乎什么锦衣美食,只自己过得快活就是。” “我知道了。”阿岳听得犹在梦中,低声道,“亏了与伯娘说了,不然……” “家里的长辈到底知道的多谢些,这也不算什么。”阿容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含笑说道,“好了,去吧,只是有一件,别与三婶冲撞了,好好儿地说。” “我记得了。”阿岳感激地点头,又给城阳伯夫人拜了拜,这才径直地走了。眼见他走了,城阳伯夫人便叹气道,“也是你三婶家中生出了变故来,方才移了性情。”记忆里,那个骄傲的,一身读书人模样的女孩儿,到底在这岁月的磋磨中消失不见了。想了这个,城阳伯夫人便觉得有几分感慨,低声道,“若是她能悔悟,也不致走到今天。” “三弟要和离,那之后可瞧中了谁家没有?”湛家二太太便好奇地问道。 “哪里那么急,只和离,就叫三弟的心灰了一半儿,娶亲也不能是眼前了。”城阳伯夫人摇头,又与阿容问道,“阿元处,你既然已经要好,便上心些,以后也主意着别与旁的女孩儿太亲近了。” 阿容低声应了,湛家二太太却琢磨出味儿来了,急忙笑道,“莫非咱们家,还能出个驸马不成?”她只拍手笑道,“那可是天大的造化。” “不过是玩儿得亲近些,公 主年纪小,哪里懂这个。说这个倒叫咱们有些不恭了。’城阳伯夫人却摇了摇头,不肯继续往下说,随即岔开了话题笑道,”阿瑶不是说这两天回来?你不预备些她喜欢的吃食点心,竟还有时间管这些?“湛家二太太是个不大走心的人,急忙将方才的事儿忘了,只一心一意地去合计闺女的吃食。见她已经嘀嘀咕咕起来,城阳伯夫人这才对着阿容含笑点头。 谁不瞧着阿容好呢?湛家二太太的娘家也有意结亲,只是若是当面推拒到底不美,这影影绰绰地与湛家二太太说了,她也不会将阿元供出来,只是若娘家有意,她也直接就能拒绝了。 阿容只想了一会儿别的,又问了城阳伯夫人些家事,这才走了。 到了第二日,阿元刚从床上醒过来,正满床地打滚儿放赖,就见五公主匆匆地进来,拉着她笑道,“那位女将军进宫来了,咱们去见见?” 这是件好事儿,阿元一下子就精神了,爬起来穿了衣裳就登登登地出来,与五公主直奔德妃宫中而去。一进去,就听见德妃的笑声,另有定国公夫人的说话声。她心里仰慕,急忙探头进去看,就见里头,正坐着几名女眷,坐在最下头的,就是一位身材高挑,凤目凌厉的女子,一身的气势逼人,此时端坐不动,腰间竟笔直,有军中之风,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这女子转头,就见宫门处,正有个可爱漂亮的小姑娘,扒着门探出了一个小脑袋来,对上了自己的目光,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这女子似乎有些冷厉,然而也挡不住阿元无差别的笑容,不由也在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熊孩子多会顺杆爬呀,眼见这女子对自己不讨厌,顿时滚过来抱大腿,仰脸看着这女子笑道,“这位姐姐好看!”说完,用力地点了点头。 “瞧瞧,这见了阿栾,哪里还见得着我们呢?”德妃见阿元喜欢这女子,便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给娘娘请安。”阿元也不撒手,远远地给德妃请了安,就张开了小爪子求抱。 这名为阿栾的女子哪里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孩子,顿了顿,薄冰般的目中破开了一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俯身就将阿元轻而易举地抱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膝上。 “这个是荣寿。”五公主之前是见过的,德妃便指着阿元与下头的一位面容有些风霜的妇人笑道,“最是个混世魔王,只是没想到,竟与阿栾有一见如故之缘。” “见过公主。”阿栾的声音有些嘶哑,却很是好听,阿元眼里 直冒小星星,只扒着她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哪里这么多客气话儿呢?叫我阿元就是。”当然,若是换了一个她不喜欢的人大咧咧地叫她,大耳瓜子抽死她。 阿栾看阿元可爱,似乎很想掐她的脸一把,只是动了动,却还是没有抬手。 她的手,握刀握了十几年,已经很粗糙了。 阿元可不管这个,见她似乎很喜欢自己,顿时就美上了,在阿栾的怀里滚动,一边腹诽真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一边嘴里嗷嗷直叫地说道,“这位姐姐,以后常来看看阿元,别不理睬阿元呀。”说完,见这女子的眼里透着笑意,便急忙说道,“听说姐姐在军中厉害,阿元可佩服,以后跟着姐姐学,姐姐别嫌弃我。”说完,便转头与德妃笑道,“以后只叫姐姐与阿元一处,阿元虽然在京里的见识少些,却也能指给姐姐些典故呢。” “你姐姐平日里忙得很,不准你去闹她。”德妃便嗔道。 “并不忙的。”阿栾十分沉静,握了握阿元的小爪子,感觉这小手儿软乎乎的,便想要松开,却见熊孩子急忙把爪子往自己的手里塞。 “瞧瞧这快活样儿。”五公主见不知为何,表弟也进来了,此时瞧着自己的目光火急火燎的,便只转头与阿元笑道。 “有缘千里来相会呀。”熊孩子抱着女将军的脖子,摇头晃脑地说道。阿栾听得有趣,只从桌上取了茶来喂给她,见她小松鼠一样动着嘴儿抿水喝,心里觉得欢喜,便也觉得,似乎嫁给一个废物点心,也不是叫人特别不快活的事儿了。 单单就这么个小丫头,也蛮有趣。 远在定国公府里缠绵病榻的大表哥,还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个搭头,阿元却一边喝茶一边贼兮兮地笑,跟偷了鸡的小黄鼠狼似的,竖着耳朵对着阿栾小声嘘了一下,就听见五公主正小声与小表弟疑惑地问道,“你似乎有话想说?” “嗯!”庆光用力点头,小脸儿通红。 “什么,说来听听?”五公主一笑,见这表弟目中带着几分羞涩,不时地抬头看自己,便含笑问道。 “我,我愿意叫表姐啃我的!”少年有些羞涩,却好生清晰的声音,陡然放大,在殿中回响。 “噗嗤……”阿元转头,喷了一地的茶水。 ☆、第90章 除了羞涩得不知道该将眼睛往哪里放的庆光,整个宫中的女人们都惊呆了。 五公主可算想起来她昨天做了什么了,呆呆地看着用羞涩的小眼神儿偷看自己的表弟,强笑了一声,挣扎着抬头,就对上了无数意味深长的目光,其中德妃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面貌面对自家彪悍的闺女了,动了动嘴,方低声对下头笑得合不拢嘴的定国公夫人说道,“嫂子放心,福寿,”她咬了咬牙说道,“会负责的。” “都是一家人,难道我会不信娘娘?”定国公夫人恨不能现在就叫五公主啃儿子一口,把事儿砸瓦实了,此时只连声道,“他们表姐弟之间的事儿,便叫他们自己拿主意就是。”说完,便与下头的那位靖北侯夫人笑道,“夫人也别觉得咱们没有规矩,实在是从小儿一起长大,口无遮拦惯了,也是不将夫人当外人。” “这话说的,都是一家人。”靖北侯夫人也笑了,见下头五公主与自家女儿也很亲近,便在心中松了一口气,与德妃笑道,“都是女孩儿,一会儿这丫头,便托付给两位公主了。”说完,又与阿栾笑道,“你粗手粗脚的,别叫公主们伤了。” 阿栾沉声应了。 阿元抬头,只觉得这阿栾带着一种女子罕见的俊美,看着英姿飒爽的,很有一种亲近感,便拍着手笑道,“哪里的话呢?阿栾姐姐愿意与我玩儿,高兴都来不及。”又指着一旁桌上的点心,目光特别地诚恳地说道,“那个桂花糕,可好吃了。” 阿栾顿了顿,取了一块过来,见阿元眼巴巴的,便送到她的嘴边。公主殿下心满意足地吃掉了点心,只嘿嘿笑了,上头的德妃无奈地说道,“这孩子,就知道仗着别人心软,欺负人呢。” 这算什么欺负人呢?靖北侯夫人倒觉得阿元这是在亲近呢,只含笑不语,看向阿栾的目光便安心了许多。 从万里风沙的边关回京,她本担心阿栾,是无法叫京中这些娇娇弱弱的贵女们接受的。 阿栾也不以为意。她生就了男子的胸怀,平日里也不将外头的那些小姑娘有意无意的排斥放在心上,此时见阿元与她亲近,因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软乎乎白嫩嫩的小姑娘,便觉得心里似乎对她有些不同,见她抱着自己娇娇气气地哼哼,也十分有趣,便也不放开她,只认真地将桌上的点心一个一个喂给她吃,不大一会儿,熊孩子扬天倒在美人儿的怀抱里,袒着小肚子只哼哼。 阿栾十分有耐心,又给她揉肚子。 “阿栾是个细心的 人。”定国公夫人正观察她,见她很喜欢小孩子,也十分温柔,之前的一些担心也尽去,只盘算着赶紧娶了这儿媳妇儿,此时看向靖北侯夫人的目光更加亲近,含笑说道,“日后,咱们府上,我是放心交到阿栾的手上了。” 阿栾敛目,手中停了一瞬,之后便继续给阿元揉肚子,目中却现出了淡淡的讥诮来。 那么一个草包,见着自己就吓得发抖,竟然有胆子成亲么? 阿元也觉得这似乎不大般配,不过靖北侯夫人都连声说好,也知道她这是不愿意女儿再耽搁,况庆振是定国公府长子,以后的定国公,这样的身份,打着灯笼都难找的。 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阿栾,阿元索性只照着自己的心意,搂着她的脖子说一些傻话。不大一会儿,便又有外头皇后身边的宫女进来,赏了阿栾许多的物品,这是瞧在德妃的面上,靖北侯夫人却为这善意感到惊喜,欢喜的什么似的。待出宫,靖北侯夫人就见远远地阿元还在不舍地跟着,与阿栾招手,便很快慰地说道,“你能在德妃娘娘与公主的面前有了这样的好感,日后在定国公府,我是不愁的了。” “只那庆振,不是良配。”阿栾便淡淡地说道。 “他那样废物,以后,定国公府还不是你说了算?”靖北侯夫人便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况且,你都多大了?你,你是要为娘的为你担心死么?!” “金戈铁马,才是我喜欢的日子,如今困在这么一个小院儿里……”阿栾摇头,低声道,“这些我不喜欢。” 靖北侯夫人只觉得自己大概上辈子做了孽,才生出这么一个讨债的,只觉得满心的疲惫,哀求道,“你这眼瞅着定亲了,别说这些了,以后,生儿育女,才是女子的正道。” 阿栾不欲叫母亲为自己忧心,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头应了。 “家里你那些刀枪棍棒的,可收了吧,不然,谁敢与你亲近呢?”想到定国公府的那少爷要哭出来的模样,靖北侯夫人就叹气,这,这到了洞房,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事啊。 “随他就是。”阿栾不耐地回了母亲的话,到底不继续忍着听,偏头到了一旁了。 阿元还不知道靖北侯夫人都愁得要死,此时还在兴奋地与五公主谈论这位女将军,只觉得心生敬慕,低声道,“真是走了狗屎运。”庆振那小子真会投胎,未来的定国公,还有个这么好的媳妇,还求什么呢?到底她心里嫉妒的不行,只与五公主说道,“若是日后,庆振那 小子敢欺负阿栾,我可是不会放过他的!” “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阿栾一拳头能把庆振砸成肉饼,五公主便叹气道,“阿栾心胸开阔,我也是希望他们琴瑟和鸣的。”比起那些闺中小女孩儿的许多的小心思,五公主也更喜欢阿栾这样万事不放在心上的人,与她亲近,心里也跟着松快。 “叫他的病赶紧好,做给谁看呢?”要定亲,却病了,这不是明晃晃地与人说他不喜欢这门亲事。 “舅母省得,绝对不会叫他这样肆意的。”五公主安慰了一回,这才罢了,又与阿元说了一会儿的话,便一同回太后宫中,就见此时太后的宫中,正坐着几位嫔妃赔笑侍奉,太后的脸上淡淡的,阿元一眼看去,就见那几个皆是后来叫圣人纳入宫中的嫔妃,家中都有些势力,便微微皱眉,只与五公主躲在后头偷听,就听见里头,一个面容俏丽的女子含笑说道,“因许久没给太后娘娘请安,我们心里不安极了,因此方才给太后娘娘请罪。” 说完,一双妙目便四处看,似乎在等着什么。 这些伎俩,太后见得多了,便淡淡地说道,“哀家的精神短,不耐烦人多,你们的孝心哀家知道,以后不必请安。”说完,便见阿元与五公主鬼鬼祟祟,便含笑招手道,“大清早的,这是去了哪里?” “去德妃娘娘处玩儿了。”阿元抻着小脖子叫太后给她擦汗,这才笑嘻嘻地说道,“早知道皇祖母处早上就这么热闹,谁出去呢?” “你爱热闹,皇祖母是受不住了。”太后的一句话,便叫下头的诸妃变了脸色,此时只淡淡地说道,“都回宫去吧,你们在想些什么,哀家知道,只是如今哀家不管后宫之事,皇帝如何,哀家也不会管。至于你们,”她沉默了一会儿,在这诸妃期待的目光里说道,“安守本分,不然,哀家是容不得的。”这些妃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太后很是清楚,不过是嫉妒皇后如今独宠,想要求自己出头叫皇帝雨露均沾罢了。 不过,雨露均沾,这在后宫岂不跟笑话一样?太后心里嗤笑了一声,懒得废话,只叫这些妃子出去。 眼见太后都不肯多管,诸妃都露出了失望的模样,不过还想说些什么,却实在没有立场。 帝后和睦,这是好事儿啊,哪里有名头去破坏呢? 眼见这些不甘的妃子们走了,阿元便想到早就看明白了的德妃,心中也为这些女子一叹,却还是没有出头,只见太后低头,看着自己含笑说道,“你最近,竟又做了大 事儿。” 阿元可不敢应。她干的坏事儿太多,谁知道是哪一件呢?不由拱在了太后的怀里讨好了一下,这才心虚地说道,“不明白皇祖母的意思呢。” “你劝郑王的话,哀家知道了。”太后也觉得阿元心思端正,况安国公府的那姑娘,是她的本家,哪里不会愿意她美满呢?此时便含笑低头道,“皇祖母也谢你。” “这怎么说的,”阿元脸红了,小手扒着太后说道,“不过是一说罢了,还是,还是,”她勉强地说道,“还是二皇兄的悟性好。”见太后笑开了,急忙问道,“二皇兄说了什么,叫皇祖母这么欢喜呢?” “这话,你只问你二皇兄去。”太后一指,就见后头转出来了一个严肃的青年,这青年大步走过来,阿元挪着小屁股就往后躲,直到郑王一把按住了她,熊孩子顿时双手抱头求饶叫道,“再也不敢啦!” 这得是干了多少的坏事,才能这么熟练呐。 郑王嘴角抽搐了一下,将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东西抓过来提在手里,这才对笑得不行的太后,与已经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五公主点了点头,抓着嗷嗷直叫的妹妹扬长而去。 阿元是真怕叫兄长抽打的。 只是此时偷眼看去,见郑王脸色淡淡的,却并不见恼怒,心里有些放松,顿时胆儿肥了,悬在半空讨好道,“二皇兄今日,也特别的英明神武。” “你说的对。前头,我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郑王自持元后嫡子,可是叫阿元的一句话方才点醒,他身份尊贵不差,人家安国公府,也不是白给的好吧?如今的安国公,可是太后的亲哥哥,当年圣人即位,是出了大力气的。他家的女孩儿,别说给一个亲王做继妃,便是去做皇后也是使得的,怪道不给自己开门呢,实在是自己有些混账了,想明白了这个,郑王便弯下了腰来,备齐了礼很诚恳地上门,果然,这一次安国公府的大门,很轻松地就给敲开了。 “呵呵……”阿元心说您可别把本宫摔下去啊。 “只是……”郑王皱眉,低声道,“怎么还是不冷不热的呢?” 安国公府的这位女孩儿,是有名的美人,性情秉魏晋风流,见之忘忧,郑王也算是一见钟情了,可惜美人客客气气的,一点儿都没动心,也实在叫郑王挫败了。 “心诚则灵。”阿元双手合十,特别地虔诚。 郑王无奈地看着这个怎么也不肯说实话的小东西,嘴角动了动,这才将她抱在 怀里,见她庆幸地开始拜天,便抿着嘴,严肃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便低声道,“你只说,究竟是为了什么就是。”他在太后宫中的石亭之中坐下来,将妹妹放在自己的面前,轻声道,“我很喜欢她,所以,也希望……” “二皇兄也喜欢府中的那些美人儿不是么?”阿元忍不住说道。 郑王沉默了一会儿,便皱眉道,“那些不过是寻常解闷儿的,与她不同,怎么能沦为一谈?”见阿元不认同地看着自己,他便慢慢地说道,“我心里有她,这样,还不够么?”哪怕他府里的女人再多,可是看重的却只是那一个,可有可无的女人,何必计较那么多呢? “什么叫寻常解闷儿的!”阿元便有些不快了,只甩了郑王的手,顾不得怕这个哥哥了,沉声道,“天底下的女子,没有卑贱这一说。所谓的解闷儿,还是对妻子的爱护不够,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见郑王沉默地看着自己,阿元只激动起来,站起来说道,“天底下,谁家的女子,丈夫说着爱你,后头去叫她独守空闺,去睡别的女子,心里能好受呢?”她慢慢地说道,“二皇兄自己做不到,就别要求人家姑娘家,一心一意地为你,这,这不是在人的心里捅刀子么!” 说完,便气鼓鼓地远着坐了。 “原来,你是在说这个。”郑王敛目,却不再说话了。 阿元眼见就是在与郑王争论什么,谁敢往前头凑呢?远远地,那些宫女都不敢靠近,阿元连口凉茶都喝不上,心里也憋火,只冷冷地说道,“如今,不是很好?反正婚也赐了,人家姑娘是一定要嫁给二皇兄的,你要的,总能得到。到时候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您有一个为你操持家中的王妃,也不担心这是个妒妇坑害你的小妾,人家姑娘也不会伤心等你到天亮,你好我好大家好就是。” “你……”看着气愤的阿元,郑王若有所思地说道,“哪里来的那么些的理?”只是阿元的话,却叫他想到了弟弟凤鸣。这小子娶了王妃,竟是不染二色,从前叫郑王有些不以为然,只是如今想起凤鸣与王妃相视而笑的模样,却叫他心中莫名生出了别的感悟来,看着撇过了脸的妹妹,郑王便低声道,“难道,还要我散去府中的姬妾不成?”说起这个,他还是有些皱眉。 “那是二皇兄的后院,不是我的。”阿元顿了顿,便低声道,“可是若是我,我的夫君有了我以后还去亲近别的女子,我便不会再将他放在心上了。” 肃王便只一妻,这是家风,阿元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能够 理解的,郑王便点了点头。 “这些,是我自己的想头,未必是人家姑娘的意思。”阿元便小声叹道,“没准儿,就是二皇兄不招人喜欢呢?” “你!” “多少的真心,换多少的真心。”阿元撇嘴,小声说道,“二皇兄自己努力吧,反正,媳妇儿是自己的,怎么过日子,你自己合计呗。”说完,恐叫恼羞成怒的郑王拖出来打,急忙一溜烟儿地跑了,后头郑王看着这孩子狗撵的似的跑了,竟不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来,想了想,便起身只往宫外去了。 才出了宫,郑王就见着自家的傻弟弟正一脸幸福笑容地飘过来,感觉自成婚,凤鸣就格外地红光满面,郑王便忍不住叫凤鸣停下,见这弟弟一脸的不愿意,只觉得有些憋气。 什么时候,做兄长的叫人烦成这样呢? “咱们几日不见,你来我府里喝酒。”郑王便做出了和气的哥哥的模样。 若是从前,总是特别严厉的郑王做出这样亲近的模样,凤鸣早就受宠若惊了,只是眼下,这弟弟竟然有些不乐意,还频频地将手往后背。郑王殿下目光如电!顿时问道,“手上的是什么?!” “没什么。”凤鸣目光漂移了一下,转身就跑,那姿态,与方才逃跑的熊孩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站住!”论身手,是个凤鸣也不是郑王的对手,诚王殿下顿时叫皇兄给按住了,只急的不行,喊道,“做什么啊!”却叫郑王顿时翻过了手来,郑王就见弟弟的手里,竟然掐着几朵花儿,不由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王妃说母后宫里这几朵花,格外地好看呢,与别处的不一样。”凤鸣就笑嘻嘻地说道,“反正如今母后花儿多的是,不缺这一朵两朵的,我掐回去给王妃簪花,开心开心。”一边美滋滋地说,一边生出狗胆来拍他皇兄的手叫道,“小心点儿,别碰掉了花瓣儿!” 郑王叫这弟弟大牙都要酸倒了,竟说不出话来,许久,便鄙夷地说道,“外头有多是,非得这么偷着来?” “旁的也没叫王妃一赞不是?”凤鸣理直气壮,只觉得叫王妃赞过的花,那就格外地俊。 郑王实在受不了这个,只忍了忍,见宫门处车水马龙的,两个皇子实在显眼,不由摆了摆手,慢慢地说道,“罢了,与我走,我有些事儿问你。”见凤鸣不情不愿,只在后头放赖,他眯着眼睛看了看这弟弟,低声道,“想叫我揍你?!” 凤鸣抬头,傻傻地摇 了摇头。 “那就与我走。” 凤鸣暗道了一声晦气,小心地举着几朵鲜花招摇过市,一点儿都不觉的丢脸,只见郑王一路带着他回了郑王府,一进门就见几个美貌温柔的女人出来迎接郑王,顿时就觉得不自在,只觉得闹腾得不行,又叫这胭脂味儿熏得鼻子痒痒的,转头打了一个喷嚏,这才在郑王有些复杂的目光里摆手道,“等我走了,皇兄再享受这个吧,弟弟我实在觉得眼睛花得很。” 郑王慢慢地挥手,叫姬妾们走了,这才淡淡地说道,“看起来,你在府中,没有这场面。” “王妃每日家都等我下朝呢。”凤鸣傻笑起来,又指挥郑王府的下人道,“去!赶紧弄个花瓶来!”这讨厌的皇兄不定墨迹到啥时候,花儿蔫儿了找谁赔? “夫纲不振!”郑王冷冷地说道,“一个王妃,就将你拿捏住了?” “什么叫拿捏,”凤鸣皱眉,觉得这话不好听,反驳说道,“我心里欢喜着呢,女人那么多很有趣么?谁能与王妃似的,真心待我,将我放在心尖儿上呢?更何况,”他有些小扭捏地说道,“王妃,这不也是我心尖儿上的人么,弟弟一时都离不得的,哪里有空去瞧别的女人呢?” 郑王竟不是何时,这弟弟竟然这么会甜言蜜语了。不过,在他的面前甜言蜜语,这就太过分了!沉默了片刻,便低声道,“就算你心里有她,也不妨碍去亲近别的女子不是?” “那怎么能一样?”凤鸣小声说道,“我满心都是她,别的女人,我哪里有心去下嘴呢?”他整日家恨不能挂在媳妇儿的腰间,别人,别人哪里能叫他有精神去分这么点儿的时间与注意呢?见郑王府的外头,此时便有些女乐响起,琴声哗啦啦地响,凤鸣一边觉得皇兄真是会享受,不过见他此时似乎是在沉思什么,并不注意这些,不由有些急了,只连声问道,“二皇兄,划出个道儿来!您这寻弟弟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就为了与他谈谈夫纲?还是免了吧,诚王殿下没觉得眼下吃委屈呢。 “心尖儿上的人。”郑王的目光放空了,低声道,“你说,若是你,为了一个女人,会不会遣尽府中的旁人,只与一个女子过日子呢。” “这是必须地!”凤鸣拍着桌子肯定地说道。 郑王无奈扶额,他只觉得,自己似乎被个一肚子古怪的妹妹,与个惧内的弟弟,给掰歪了。 ☆、第91章 作为一位根红苗正的贵族青年,郑王殿下对于有了喜欢的女人以后就不能睡别的女人这么一个复杂的问题,实在有些接受不能,此时化身思考者坐在桌旁不语。 十分高贵冷艳。 诚王殿下作为一个好弟弟,实在也没办法欣赏到这种美。此时饿得眼珠子都发红的诚王,默默地吞了最后一块点心,含泪对远处躲着不敢过来触主子们霉头的贴身小厮看了一眼,见那小厮哭着摇头,眨眼就消失在了他的眼界之外,诚王心中破口大骂,等着回家收拾这么一个不忠不义之徒,耷拉着脑袋再看看蔫儿了的花朵,此时也恨不能大哭一场,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含泪道,“二哥!” “嗯?”思考中,暂时没想出什么的郑王疑惑抬头,见到眼前弟弟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由皱眉道,“你怎么还在?” 这年头儿,无情无义,过河拆桥的简直不要太多。若是从前的诚王,只怕要大叫一声上吊而死,不过如今经受了英国公府老泰山的一番折磨之后,诚王殿下的忍受能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此时忍着心里的憋屈,低头不说话。只有一声声肚子的叫声表达着作为一个弟弟的怨恨的心情。 “既然饿了,便在我这儿用过之后再回去。”郑王是个大方的,疼爱弟弟的人,此时也有些为弟弟心疼,便慢慢地说道。 “下回吧。”凤鸣便低着头小声说道,“王妃在家等着我呢,”一抬头,就见到郑王鄙夷的目光,凤鸣却好生炫耀地说道,“王妃今儿亲自下厨呢,我,我还说要帮她打下手。” “君子远庖厨!”郑王的脸黑了,目光沉沉地看着这个喜气洋洋的弟弟,觉得这真是太没出息,冷哼道,“你是皇子,是亲王!天潢贵胄!怎么能亲自往厨房去?!”他拍桌呵斥道,“莫非诚王府里,没有厨子了?”还有那个弟媳妇儿,竟然敢使唤自己的夫君,还有三从四德没有?!觉得弟弟是个傻子,郑王便苦口婆心地说道,“你喜欢王妃,宠宠也就罢了,如今,是个什么事儿呢!” “嘿嘿……”凤鸣只当没听见,小声说道,“王妃心疼我呢,舍不得叫我动刀子,平常在厨房,我也只劈柴添柴什么的,没干过什么累活。” 很显然,哪怕是亲兄弟,对于累活的定义也很不同,郑王听了弟媳竟然胆子这么大,叫个王爷给她劈材,鼻子都气歪了,有心说说,又不是自己媳妇,大伯子还能管到弟媳身上去?只指着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的弟弟恨道,“有你哭的那一日!” 凤鸣对兄长的诅咒充耳不闻,只眼巴巴地问道,“二哥,你还有事儿么?” “滚吧!”郑王气死了,用力地指了指门口。 凤鸣从善如流,“滚”出了正堂,郑王哪里会这样叫弟弟走了呢?急忙送他出门,就见这如今越发傻乎乎的弟弟,正提着一个愁眉苦脸的小厮骂道,“平日里吃的玩儿的你跑第一,如今主子有难,你跑的比猴儿都快!”就见那小厮求饶,四皇子大人便恨恨地说道,“不把王妃身边的绿玉给你做媳妇儿了!”一时之间,那小厮哭得更大声了,眼见这家伙哭了,诚王殿下心满意足地上马,对着已经目瞪口呆,浑身乱抖的兄长拱手笑道,“二哥别送了,我这就走了。” 又踢那哭倒在马下的小厮道,“还不带上花一起走!”蔫儿了也是一番心意呢。 小厮如同风一样卷起了花瓶,在主子身边一脸严肃地待命。 面对这么一对儿蠢货,郑王真心说不出什么来,只挥了挥手叫这两个赶紧滚蛋,又使府中亲兵护送弟弟回去,这才回身往正厅走,然而见华灯初上,满府里的灯光照影,如花的美眷簇拥而来,竟不知为何,有些羡慕弟弟如今过得快活的日子。 不提诚王如何回去哄媳妇儿,也不说眼下郑王的纠结,只此时的阿元,便觉得这一回大概是冲撞了二皇兄了,虽然有些后悔,觉得很应该说得委婉一些,不过却不觉得自己的意思有什么问题。又担心受了封建礼教荼毒,三妻四妾惯了的二皇兄抽她,最近一段时候,公主殿下特别的老实,只在太后宫中做起了大家闺秀来,寻思着若是二皇兄过来,她也好赶紧跑太后面前求救命。 这么老实,太后就不习惯了,虽然心里欢喜阿元日日陪伴自己,太后却还是有些疑惑,这一日,眼见阿元绕着自己殷勤地给自己捶背,不要宫女侍候,太后一回头,就见这小丫头的脸上竟是快活无比,眼睛亮晶晶的,便笑问道,“这就这么高兴?” “孙女儿一针一线都是皇祖母赐予的,也只有这么点儿力气与心意是自己个儿的,能孝敬皇祖母,阿元开心。”阿元一边给太后捏肩膀,一边认真地说道。 她是真心敬爱太后,为她做这些事情,也是心甘情愿。 “小小的人,哪里有这么大的力气呢?”太后见阿元额角全是汗,便心疼极了,拉着她坐在自己的身边,与自己拱在一个软榻里,这才给她擦汗,见阿元笑嘻嘻地在自己手里胡乱擦了几下就完,便嗔道,“外边儿虽然暖和了些,这天儿也厉害 着呢,仔细受了风病了。”见这孩子老实地应了,便笑叹道,“也只你知道这些鬼花样儿。”到底心中熨帖,只摸着阿元的小脖子笑眯眯地问道,“说说,这如今怎么就这么老实呢?” 阿元迟疑了一下,小声说道,“我说话没轻没重,只怕冲撞了二皇兄呢。” “是什么?”阿元最机灵了,哪里会说错话呢?太后也觉得好奇起来,使人端了茶来喂给阿元喝了,便问道。 阿元犹豫了一下,见左右也无旁人,便红着脸趴在太后的耳边小声说了。 太后听完,心里也觉得阿元这般为安国公家的女孩儿上心欢喜,然而听了阿元的某些话,便摇头道,“竟是个傻丫头。”阿元的性情,是她最放心不下的,看似圆滑,可是对于一些事情,却格外地较真。就如同眼下,别说皇子,都说外头的种地的多打了几斗米都要多娶个媳妇儿呢,怎么可能有只有正妃的皇子呢? 肃王、诚王,这才是异类,若不是太后从前吃过苦,实在不愿意再叫这苦头给下头的儿媳妇孙媳妇吃一回,哪里会有眼前的自在呢? “我总是看不惯的。”阿元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小声辩解道,“想想这个,我的心里就不快活。” “你这样的心性。”太后一叹,见阿元鼓着小脸,心里发软,也想到从前自己的悲哀,只觉得或许这个孩子是说的不错的,没有妾,那是何等的快活呢?心里怜惜她,太后便低头问道,“阿容,你可问过他么?” “他许我,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呢。”阿元脸皮再厚,与长辈说这个有些脸红,然而心里却快活,只厚着脸皮如同小松鼠一样爬到祖母的耳边,与她交换这个秘密。 太后含笑听着,低下头就见到阿元肖似自己的眉眼间是一派的欢喜快活,没有一丝阴鹜,不知为何,太后竟觉得想要落下泪来,看着这小小的孩子依偎在身边,小声说着与心上人的开心话,她一边笑,一边用力搂了搂这个孩子,这才觉得,这巍峨却空旷的太后宫里,还是有一些热乎气儿,叫人过着有盼头的,许久,低头见阿元偷吃了鸡的小黄鼠狼似的鬼鬼祟祟地偷笑,太后的心里默默地做了个决断,却不动声色,只含笑说道,“难得阿容是这样的好孩子,他如今忙着,只怕也辛苦,你也该常去看望他,叫他心中有数。” 阿容年长,太后也是舍不得阿元早嫁的,只怕这婚事就要蹉跎。太后不赌人心,只想着用一切的办法拴住这个孙女儿喜欢的少年,叫他能给阿元幸福的后半辈子。 “知道了。”阿元缩了缩脖子说道。 “你二皇兄不是个小气的人,你怕什么呢?竟是做贼心虚。”太后只笑道,“与你二皇兄好好儿说,皇祖母听你的好消息。”见阿元点头,她便笑道,“不管如何,也叫你二嫂谢你。” “这是哪里的话呢?”阿元不好意思地扭着自己的小身子说道,“怎么说,也是阿元正经的表姐呢。” 太后含笑应了,顿了顿,见阿元可算放心了,只想了想便笑道,“左右天气不错,你出宫去,给皇祖母跑了腿儿。”见阿元侧耳倾听,她便有意无意地拨弄着手腕儿上的象牙数珠,慢慢地说道,“湛家的老大媳妇儿,是个不错的人,又知礼仪,哀家很喜欢。可巧儿小厨房出了一道糖蒸酥酪,甚是美味,哀家本是欲赏京中几家公府的,如今,算上她,也不多这么一份儿。” 太后常赏点心料子首饰与外命妇,然而大抵不过是安国公府或是与太后有亲的几家罢了,如今竟然赏了城阳伯夫人,这实在是难得的荣耀,比之前叫阿容带回的首饰郑重许多。城阳伯夫人素日在京中多因出身被人诟病,哪怕城阳伯如今权势不小,无人敢露在脸上,不过背地里非议的不是一个两个,眼下太后竟愿意给城阳伯夫人撑腰,谁还敢记得从前呢?眼馋还差不多。 阿元快活的不行,急忙拱手道,“多谢皇祖母!” “我赏了她,你谢什么呢?”阿元赤诚,珍惜的人恨不能将自己的真心双手奉上,太后如今只庆幸城阳伯夫人母子都是心中纯良之人,不然还不将阿元给卖了啊,只摇头点了阿元的额头一记,无奈地说道,“带着哀家的赏去吧,回头回来,与皇祖母吃饭。”见阿元欢欢喜喜地应了,太后这才满意,使人将赏赐装了叫阿元带走。 城阳伯夫人出身不高,如今,太后偏要抬举她,叫人不敢小看她。日后若是给阿元赐婚,方才能显得将她嫁到城阳伯府去,并不是失宠。 “谢祖母对阿元的一片慈心。”阿元什么不明白呢?心里暖洋洋的,拱了拱太后的手忍着心里的快活说道。 “快去快回就是。”这也是叫阿元去见见阿容的意思了,太后便催促了一声。 阿元这才带了太后的赏赐,一路沿着大街很是显赫地往城阳伯府去了。听见外头有避道在侧的人询问,又有一些小宫女说了是太后赏赐的话,阿元这才满意,给城阳伯夫人在外头刷足了存在感,阿元这才一路奔着城阳伯府去,这一次更郑重些,就见城阳伯府的 中门大开,城阳伯夫人领头,府中能动弹的女眷俱出来迎接,显然是早就有内监通传了,城阳伯夫人按品级装扮,格外地郑重,此时迎了阿元下来,阿元先一本正经地宣了太后的口谕,这才笑嘻嘻地将手边精致的食盒递给城阳伯夫人,见她脸上有淡淡的疲惫之色,便疑惑地问道,“姨母的精神不大好?” 城阳伯夫人恭敬地接了太后的赏赐,含笑看了阿元一眼,温声道,“你这孩子,竟给姨母要了这么大的体面。”她不是傻瓜,自然知道这代表什么。 有了太后的青眼,她日后在京中立得更稳当更风光了,只怕再也无人能够小看。 “皇祖母喜欢姨母呢。”阿元扶着城阳伯夫人笑道。 京中外命妇多了去了,太后能想到一个与自己没有关系的伯夫人?城阳伯夫人摇了摇头,却不再说什么,只拉了阿元会后院,叫阿元坐了,自己恭恭敬敬地将这糖蒸酥酪供起来,这才换了身上为接赏赐穿上的大礼服,换了家常的打扮回来,见阿元左顾右盼,便笑道,“阿容如今接了个差事儿,忙得很,这不到晚上是不要想回来的。”见阿元被自己看破讪讪的,也不取笑,拉了阿元坐在自己身边温声道,“你最近在宫中,可还好?” “没有比我更好的了。”阿元急忙笑了,只是见城阳伯夫人的脸色实在不好看,一旁的二太太也是带着几分怒火,便疑惑地问道,“姨母可是有什么无法决断之事?” “还不是阿镜!”城阳伯夫人摇头不语,一旁脾气本就暴躁的二太太便脱口骂道,“也不照镜子瞅瞅自己,就是个四品官的嫡女,满京城多了去了,相看个亲事活脱脱要了她的命似的,这是又哭了一场了,只说咱们要害她呢!”见城阳伯夫人皱眉,她便急忙与阿元说道,“殿下评评这个理儿,亲事是老三,她亲爹给寻的,我与嫂子为了忌讳,通没插一根手指头的!就这样儿呢,还说咱们心怀叵测呢!”还敢说她闺女阿瑶傻不愣登却嫁了高门的话,只叫二太太恨不能给这死丫头一耳光! “阿岳今儿放假,说要回来,叫他与阿镜说吧。”城阳伯夫人对于这样的人,哪里愿意管呢?也懒得给阿镜分辩湛三辛辛苦苦寻来的这门好亲多么难得,只淡淡地说道。 从前翰林院的亲事早就黄了,城阳伯夫人听说那家的夫人也是手快的,如今已经定下了安阳伯家的小孙女儿,正经的大房出身,以后兄长袭爵的。毕竟能与清流结亲,是勋贵们最喜欢的亲事了。如今湛三寻的,却是同僚家的幼子。因恐阿镜无能,湛三 战战兢兢,连长子都不敢相看,定了这不用担大事儿的幼子,虽这同僚不过是五品,比他还低了一层,不过家中却很是富贵,不愁生计,家中人口也简单,那同僚虽也有几个妾,不过几个儿子都是嫡出,因此十分和睦。婆婆妯娌都是出了名儿的老实人,简单说,就是面团一样的脾气,包子一样,很能撑得住阿镜的事儿精脾气。 阿岳作为兄长,早就没口子地点头了,只觉得这是天作之合,然而城阳伯夫人听见了这家中的条件,就觉得够呛。 这家的官职,还不如湛三,一个五品。只怕眼高于顶,只觉得自己能当娘娘的阿镜不会愿意的。 果然,湛三这话一出口,今日阿镜在府中就是一通的大闹,只哭得什么似的,觉得父亲这是被人撺掇了要糟践她,说死都不愿意,只叫湛三大怒,拂袖而去了。 “要我说,只一通板子下去,她就知道好歹了。”给脸不要脸,阿元的脸上就冷淡了,只皱眉与城阳伯夫人道,“随她闹腾去,我倒是要看看,她到底能闹腾出什么花样来!”见城阳伯夫人含笑点头,知道这姨母不是心软的人,阿元这才哄了她露出笑容,又说了些闲话,正等着阿容回家,就听见外头有少年带着怒气的声音,不大一会儿,就见阿岳一脸怒容地进来。 阿元的目光落在他的腰间,见正是阿容得到的玉佩之一,心中便对这少年与阿容的亲近多了几分了悟,虽与他不过是一面之缘,然而见他面容白皙清秀,彬彬有礼,也十分赏心悦目,又与城阳伯夫人亲近,便心中点头,觉得湛家三房还是有明白人的。 “这是怎么了,竟气成这样?”城阳伯夫人只将阿岳拉到身边问道。 “不知好歹的东西!”阿岳一回家就听见了今日之事,还没走几步,就有湛家三太太的丫头来请,显然是要与他抱怨的。只是他是真没有觉出来这里头谁有什么坏心思,只对这个脑子不好使的妹妹失望透了,此时急忙给屋里的人施礼后,这才与城阳伯夫人说道,“大伯娘别惯着她的毛病!顺风顺水这么多年,她忘了自己的出身了!既然不愿意好好过日子,便由她去!” “她是你妹妹。”城阳伯夫人叹道。 “叫我娶表妹成全仁义道德,把国子监祭酒家的亲事退了的妹妹?”阿岳冷笑一声,目中生出了怒意来。 借了前一阵子太后赏城阳伯夫人与阿容的东风,国子监祭酒家再清贵,可是也是随风儿走的,眼见城阳伯府一家子都得宠,阿岳自己又争气,哪里还会不愿 意呢?虽端了端读书人的架子,不过城阳伯夫人却深知三顾茅庐的,上门提亲了三次,备了叫读书人喜欢又不失贵重的大礼,里子面子都给了,也算是有心,冯大人觉得很不错,清高地点了点头,又有意无意地命女儿出来见客,那么一个知礼仪懂诗书的女孩儿,重要的是,对长辈十分尊重,一下子就叫城阳伯府的男人女人们喜欢了。 这样的好亲,也就阿镜能说出煞风景的话来。觉得兄长这是背弃了青梅竹马,娶了一个只是能给他前程的女子,实在市侩外加无情无义,立逼着哥哥去退了这亲事,别辜负了表妹,还似乎想着与人家冯大人家的小姐说道说道,可是叫满意这婚事,正偷着乐的阿岳气得浑身发抖,呵斥了一回,叫人看住了这不知道好坏的妹妹,却不肯去见她了。 见了脑仁儿疼。 阿元都惊呆了,心说这可真是没有最脑残只有更脑残。 “那这亲事。”城阳伯夫人便迟疑道。 “父亲已经婉拒了。”阿岳冷冷地说道,“父亲说了,妹妹既然立志服侍母亲,不愿意舍了母亲嫁人,日后,便给她与母亲个庄子,好好儿地住着,别出来了!”那庄子上服侍的丫头婆子不会少,衣食也不会克扣,只叫她们过上好日子,却不能叫她们再出来了,日后,他只怕也不会愿意见到母亲与妹妹了。想到日后只怕这两个还要离间他与妻子的情分,或是毁他前程,阿岳便觉得毛骨悚然,低声道,“不能再叫她们出来了。” 他舅舅那一家子,已经叫父亲坑到大狱里等着定罪了,只是父亲这一次出手很重,只怕舅舅这一家不死也是个流放,这是为了他的以后,然而想到母亲如今恨父亲欲死,他就觉得心里难受。 “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好日子在后头呢。”湛家二太太是看着阿岳长大的,忍不住安慰道。 “侄儿知道。”阿岳抹了一把脸,挤出了一个笑容来,见两个伯娘都担心地看着自己,他急忙安慰道,“侄儿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好生安抚了两位长辈,阿岳正想着告退,却见外头,又有个丫头有些不安地进来,请了安,这才与城阳伯夫人禀道,“太太,外头,有给二姑娘提亲的上门了。” ☆、第92章 “提亲?”城阳伯夫人便一怔。 勋贵人家儿里头,哪里有媒人提亲的说法呢?两家相看了一下,觉得合适,志同道合,便定下来互换了庚帖也就是了。城阳伯夫人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很就久没有见过什么媒人,心里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却还是不动声色,只与也是微微愣神的阿岳问道,“难道,是你父亲与谁家有了约定?”若是湛三出手,也不会不与她提前打个招呼的。 阿岳便皱眉道,“父亲没有说过。”见城阳伯夫人颔首,他便慢慢地边想边说道,“此事,怪的很,哪里有不打招呼便来提亲的呢?大伯娘不必理会,侄儿想着,只怕是外头哪家的破落户儿打听着咱们府里的声势,想要占便宜呢。”城阳伯府如今正是鼎盛,阿岳想着,大概是谁家落魄了,指望娶一个湛家的姑娘,与湛家做了亲,以后狐假虎威。想了这个,阿岳便想起了他的好舅舅,越加地心烦道,“虽然阿镜到了这样的人家自在,却叫咱们府里不安定,拒了就是。” “既然你这个说,便拒了。”城阳伯夫人觉得这媒人无礼的紧,当是在外头呢说上门就上门,着实没有体面,便点了头,只叫个丫头出去叫那媒人走了就是,只是等了一会子,却见那丫头又回来了,脸上带着几分惊容,似乎有些不对,便急忙问道,“莫非那人不肯走?” “太太,那媒人说,是淮南王府家托她来做媒,因此……”王府提亲,谁敢叫人走呢?这丫头不敢做主,到了城阳伯夫人的面前恭敬地说道。只是这丫头的心里却有些称奇,只觉得二姑娘竟然有运气得王府青眼,这说起来,岂不是与皇家联姻,天大的造化! “淮南王府!”阿岳听到这个,就想起来前儿母亲说的话,只是这段时候母亲一直被看着,他本以为无事,没想到竟果然生出了事端来,脸上就有些变色,与同样脸色凝重的两个伯娘对视了一眼,便轻声道,“既然是淮南王府,只怕就不能这样赶出去了。”见大伯娘点头,他也想知道作死的妹妹与母亲究竟作到了哪一步,实在不行,也可以说八字不合,心里气得要死,只勉力忍住了,对着那丫头挤出了一声来道,“请进来!” 阿元见阿岳跟便秘似的,虽然心里也生气,却还是忍不住偏头笑了。 城阳伯夫人正觉得厌烦,就见阿元笑了,一脸的坏坏的小模样,心里大畅,又见阿岳气得浑身发抖,便指着阿元笑道,“这是在笑谁呢?”她话音一落,阿岳的目光也跟了过来,这少年见阿元一脸的没心没肺,想到她的身份,到底是聪明人 ,便忍不住也露出了一个笑容来说道,“是我着相了,殿下笑我也是有的。”阿元出身肃王府,城阳伯夫人的嫂子也是宗室女,淮南王府若是在别处还能抖抖威风,逼迫个亲事。可是城阳伯府,却不够看。 眼见阿岳脸上松快了,阿元只笑道,“一会儿,也叫我见见淮南王府的媒人。”淮南王妃与她在太后宫中有过几面之缘,那真是个要命的祖宗,刻薄无情,最是能捧高踩低的,有用的时候把人夸成天仙儿,没用的时候往人身上踩上一万只脚,便是阿元,见了这么一个人物都觉得有些接受不来,也因为这个,这位王妃膝下数子,本也是王府高门,却没娶上什么真正的千金,不过都是些上杆子奉承王府的人家,如今皆被她拿捏住了,不敢有异动的。 因了这个,方才的恼怒散去,阿元竟然觉得这亲事是天作之合了。 阿镜,不就是想嫁个高门么,淮南王府可是真正的高门大户,最叫人欢喜的了。 至于日子过成什么样儿,阿元觉得那就与大家伙儿无关了。 城阳伯夫人也想着了,敛目沉思,到底没有做声。 不大一会儿,阿元就见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很有喜感的婆子扭扭捏捏地进来,见了上头的几个城阳伯府的主子,只急忙拜倒,嘴上赔笑道,“给太太们请安。” “你是来提亲的?”城阳伯夫人是彻底懒得管阿镜的闲事了,阿岳也不愿意叫恶名背在伯娘的身上,便在一旁开口相问,见这媒婆点头,他便忍不住问道,“你这样胸有成竹地上门,莫非是与人有了约定?”他顿了顿,方才冷笑道,“城阳伯府虽然不大,可是却也不是谁说来就来的,王府势大,难道就以为我们一定会允了这亲事?也太自信了些。”光天化日打着淮南王府的旗号上门,若是不想结仇,岂不是要捏着鼻子认了这亲事? 这媒婆叫阿岳有些狰狞的模样唬了一跳。见女眷的脸上不善,心里发突突,急忙赔笑道,“不是两家有了默契,这才叫人来提亲的么?”这与淮南王妃说的对不上啊,想到那位王妃笑眯眯地说起城阳伯府已经允婚,这媒婆的身上就有些发抖,知道这一个不小心,只怕要被面容不善的湛家给活撕了,急忙从怀中取了一只崭新的荷包来托在手上飞快地说道,“二姑娘都赠了这荷包,怎能不认了呢?” “什么?!”阿岳没想到湛府严密成这样,竟然还叫人钻了空子,脸上变色探头一看,就见这不大的荷包上,绣了一对儿色彩鲜艳的鸳鸯,一旁还绣着一句“只羡鸳鸯不 羡仙”,明显就是阿镜的手笔,竟想不到那样清高干净的妹妹,竟然还有脸写出这样的浓词艳曲,私相授受,简直就丢尽了湛家的脸,一时间眼前发黑,又见两位伯娘竟呆住了出不来声,撑着一口气不敢晕过去,只拍着桌子怒道,“叫二姑娘过来!” 混账,简直是混账! 怒气过后,阿岳的眼里便滚下泪来。 “这是怎么了?”湛家二太太急忙叫丫头给阿岳送了帕子,见阿岳捂着眼睛哽咽,只连声道,“她不好,你说她!何必叫自己心里苦呢?”说完,便瞪了这媒婆一眼。 女子赠出这样的荷包,实在是有些要命,这媒婆不是急眼了,也不敢取出来,此时也后悔,缩在角落不吭气儿了。 阿元心里的小人儿双手合十,对着上天拜了又拜,觉得阿镜这么干这是大快人心,这不是妥妥的要嫁到淮南王府的节奏么?心里觉得务必要为这桩亲事出一把力,也全了这些年自己与阿镜的情分不是?反正这姑娘眼瞅着特别地想嫁到王府去,阿元忍着心里的快活,面上露出了忧虑来,低声道,“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如今,只恐咱们几个不愿意也说不上话。若是湛家三太太愿意,这就是有了长辈之命,如何能不成事呢?” “荷包也在,不好说别的,且看着吧。”若是没有这么个证据,城阳伯夫人还能支吾一二,可是证据人家手上攥着呢,这也拒绝不了不是? 正说着话,就听见外头有急切的脚步声,阿元就见阿镜打扮得好生美丽,冲了进来,见着了那媒婆便焦急地问道,“是王府来提亲的么?”见这媒婆一脸的惊慌,便觉得这是受了面前这起子眼红她的长辈的威胁了,脸上变色,硬邦邦地站在中间,觉得自己有了前程了,也不请安,只冷冷地说道,“王府上门提亲,这是喜事儿,难道两位伯娘,竟然要毁了我的姻缘么?!”竟是愤愤不平。 “你放心,咱们统没说一个字儿的,只是请你过来问问,那荷包是不是你的。”一个王府的幼子,在京中算什么呢?阿元完全没有放在眼里,只心眼很坏故意说道,“若是你叫人冤枉了,本宫给你做主!” “自然是我的!”阿镜如同白天鹅一样骄傲地说道。 成了! 阿元心里说今儿本公主推了你一把,不过咱是个低调的人,不需要什么感谢了,以后你过得不好一点儿,公主殿下就满足了,脸上就露出了为难的模样,摊开手与城阳伯夫人小声道,“这个……就不好办了。” 城阳伯夫人是真烦了这一桩桩的破事儿,此时也不管阿镜日后会不会有好日子了,只对着阿镜问道,“你母亲愿意?” “我也愿意!”母女二人被人欺凌至此,不就是因为没有得力的靠山么!阿镜心里对日后嫁到王府后,回来叫这些欺负过她的长辈对自己折腰的画面想了无数遍,见城阳伯夫人有为难之意,只以为她是心里害怕了淮南王府,心里竟生出快意来,冷笑道,“伯娘不必为我推了,若是不愿意这家,我就吊死在家门口!也叫外头知道知道,两位伯娘,是怎么逼死自己的侄女儿的!” “畜生!”阿岳在一旁叫阿镜一句句,肺都要气炸了,忍不住长身而起,兜头就给了妹妹一个耳光,只抽得她跌倒在地,这才声音哆嗦地说道,“这些年,这些年伯娘真是白疼你了!” “我就是愿意!”阿镜被这一耳光抽得眼前发黑,见兄长脸上通红,只冷笑道,“无情无义的小人,有什么脸面来训斥我!”说完,也不管别的,只奔过去将一张庚帖塞进了那欲哭无泪的媒婆的手里,叫道,“我母亲已经允了,这亲事,就算是成了!” “你!”阿岳阻之不及,又不能往那媒婆的手中夺了庚帖,竟险些背过气儿去。 “我的亲事,自然是母亲做主。伯娘,应该知道这个!”阿镜转头,冷冷地说道。 “你父亲知道么?”城阳伯夫人便淡淡地问道。 说起湛三老爷,阿镜的目中便露出了惊恐来,此时却只提着一口气傲然地说道,“别管父亲同不同意,我已经与王府说好了!若是大伯娘愿意得罪淮南王,尽管拒绝!只是,也要想想伯父们与父亲的前程!”见城阳伯夫人敛目,她自觉得意,便继续很傲气地说道,“能与王府联姻,这是湛府的光彩,日后我嫁过去,一定好好儿地服侍公婆,没准儿还能叫王爷一高兴,提携提携伯父!” 到时候,湛家都要看她的脸色,讨厌的两个伯娘,她也能俯视相看,再也不是眼前被作践的模样。 阿镜说到这里,见众人皆无声了,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仰着头走了,竟是看都没有看气得发昏的兄长一眼。眼见她这样拎不清,阿岳的心也灰了,此时沉默了许久,见女眷们无声,也生出了恨意,再也理不得好坏,只对着那赔笑,不知如何是好的媒婆说道,“你回去,就说这婚事,我家应了!”见城阳伯夫人看过来,他便低声道,“从前侄儿便说过,她挑了自己以后的路,便不要后悔,我也不会再阻拦她了!” 如今再阻拦,除了徒增怨恨,还剩下什么呢?不如做个“好”兄长。 “若是今儿的事儿,叫王妃知道一点,本宫只怕你的脑袋要搬家,明白么?”城阳伯府的种种分歧不愿意,没有必要,阿元不愿意叫淮南王妃知道,因此便对着那媒婆冷冷地说道。 她自称本宫,可见是皇女。京中城阳伯夫人亲近的皇女,还有谁不知道呢?这媒婆立时便晓得这位只怕是荣寿公主,想到这位公主的跋扈名声,她脖子发凉,急忙应了,见再也无人说话,反正事儿办成了,何必节外生枝呢?急急忙忙地回去禀告这个喜信儿,之后,整个城阳伯府便再次喧闹了起来。 湛三知道这亲事之后,很是漠然,动手就开始给闺女预备嫁妆。 淮南王府对这亲事很急,定了一个月后便娶亲,因此许多大件的家具都来不及预备,湛三也不管,看了府里的例,按了阿瑶出嫁时的银子给阿镜预备了,然而这些在阿镜看少了许多,又闹了一场,湛三一点儿都不理,只说府里就这样儿了,若是愿意,可以将湛三太太的嫁妆分给她就是,湛三太太却不肯,因此还是城阳伯觉得闹腾个没完,又给了五千两的银子,就这样有些穷酸地做了阿镜的嫁妆。 待万事定矣,皆大欢喜之时,阿元也在宫里听着外头的情况呢,知道阿镜出嫁,便好生满意,觉得送了这败家精离门,以后方才叫大家伙儿清净自在呢,想着这阿镜的嫁妆不过是两万两银子的意思,淮南王妃见了还不得气死啊,便躲在宫里偷笑,叫与她一起的五公主有些疑惑,只是这事儿只能自己偷着乐,阿元不能与五公主说,只好转移话题问道,“瞧着皇姐愁眉不展,这是有什么不欢喜么?” “还不是表哥。”五公主真心觉得愁人,不过与阿元向来不忌讳的,便与她一同坐了,这才看着眼前的一个小小的汝窑小茶盏出神,许久,方才低声道,“靖北侯家的婚事,只怕要黄。” “啊?”靖北侯家的大姑娘,那时阿元的偶像来着,此时也呆住了,急忙问道,“已经与德妃娘娘处言谈甚欢,这,这一点儿预兆都没有呀。”当时,她可是记得靖北侯夫人愿意的不行的,连庆振房里有通房丫头都忍了,连这都忍了,还有什么越不过去的坎儿呢? “靖北侯回来了。”五公主低声道,“一回来就带着大姑娘去见了表哥一面,正好一头撞见他家那个表妹正扑在表哥的怀里哭,表哥也是的,见了大姑娘害怕的要命,只往床里躲,靖北侯瞧见了就大怒了,又有表哥只说心里头慌 喘不过来气儿,这不是给人上眼药么,侯爷便很不高兴,出来了就与咱们说婚事要另算。”当然,靖北侯的原话是,“既然这么不愿意,何必强自为媒呢?” 人家宁可养一辈子的老姑娘,也不愿意跟你玩儿了。 “定国公夫人……”要说定国公府里,阿元还觉得谁比较无辜,就是定国公夫人了。 定国公夫人都傻了好么,五公主想到当时舅母一脸惊怒说不出话来的模样,心里心疼极了,耷拉着头低声道,“你不知道,舅母是真心爱这大姑娘,只是,”她叹气道,“到底是心事付流水了。”靖北侯拂袖而去,定国公夫人后头就厥过去了,大病了一场,五公主再去探望的时候,就见她头发都白了大半,便小声说道,“这一回,舅母是真的气疯了,拖了那表姑娘进了柴房,关起门来就是一通的好打。” 阿元本就觉得这不是良缘,只是却还是说不出这样没心没肺的话来,便陪着五公主叹气,又问道,“打死了?”若是打死,也不过报个早夭罢了,算什么呢? “舅母恨她欲死,哪里能叫她这样简单地死了呢?”这姑娘作了第一场的时候,定国公夫人便叫她跪废了一双腿,如今哪里会这样简单就饶了她,浓浓地熬了参汤,吊着这姑娘的一条命,按着饭点儿打她,这几日过去,已经去了大半条命了,想到定国公夫人的狠戾,五公主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目中带着几分惊恐地说道,“只是,她病没了的信儿已经报到衙门,也给她出了殡。” 却没弄死她?阿元想不明白定国公夫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世上没了她这个人,如今舅母,将她丢到大街上去了。”定国公夫人将这姑娘又养好了伤,拖着她丢在了乞丐堆儿里,亲眼见了那从前柔弱的女孩儿,后头甚至为了一个馒头被人殴打,连本来面目都看不出来了,五公主浑身都害怕得直突突,见阿元的一张小脸吓得发白,脑门儿上全是冷汗,这才握了握妹妹全是汗的手,有些哆嗦地说道,“我,我都两天没睡好了,如今与你说了,你也知道,这几天便也陪陪我。” 两个女孩儿,做的最恶毒的事儿也就是给人几个耳光,何曾见过这样厉害的内宅手段,一时都懵了似的。 “按理说,那姑娘做了初一,定国公夫人做十五罢了。”阿元强笑,安慰道,“皇姐何必为此惊惧?夫人如何,这些年莫非你不知么?做亲人自然是要全心相待,只是对敌人,特别是坑害了你的敌人,做什么都不稀奇。”这姑娘毁的不仅是庆振这一 桩婚事,更有可能是定国公府的未来,定国公夫人这么收拾她,也算是情有可原了。只是想到庆振的温柔,阿元便问道,“大公子……” “表哥当场就晕过去了,如今老实得什么似的,只是我瞧着竟有些……”五公主想到庆振竟如今是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便叹气道,“日后,还不定如何呢。”庆振叫定国公夫人吓破了胆子,如今竟有些不敢与人亲近,丫头什么的都不敢用了,只叫了两个老实的小厮在房中服侍,就是生怕哪个女人又与定国公夫人这样毒辣,没准儿哪一天,也拖了他出去做乞丐呢。 “如今,竟是判若两人了。”从前,这是个护花使者呢。 “不说这个,”五公主摇手说道,“舅母是不管表哥如何的,如今托母妃再给表哥相看一家好姑娘,母妃如今也愁得慌,这表哥这样儿,现下不敢叫女人沾边儿,以后可怎么做夫妻呢?” 阿元咳了一声,低下了头去。 五公主与阿元不过是抱怨罢了,如今说完了这些,也觉得心里透亮了些,拉着阿元与她同住。 阿元也吓得够呛,做了两天的噩梦,到了阿镜出嫁后的三朝回门,她就知道这丫头只怕要作死,有心给城阳伯夫人撑腰,便与太后请旨,见五公主并不大开心,便邀了五公主同去,只说是谢当日阿容邀众人往温泉庄子上去的情意,这才浩浩荡荡地出了宫,直奔城阳伯府。到了门口,就见已经有车架,心知这是阿镜已经回门了,也不理睬,使人通传后进了大门,扶了迎出来的城阳伯夫人与湛家二太太笑道,“我陪着皇姐出来散心,想念姨母,因此厚颜过来。” 这一边说便一边进了正厅,就见堂上湛府的男丁也在,便避到里头去,就见极大的屏风后头,一对儿喜庆装扮的男女正坐着,便有些皮笑肉不笑地问道,“没打搅了姨母吧?” 心里知道阿元这是来为自己张目,城阳伯夫人哪里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呢?只温声道,“你来了,府里竟都亮堂了呢。” 阿元一笑,却见那对面,阿镜见到自己纹丝不动,她身边的青年,却一脸陪笑地起身相迎了,态度之谦恭,便叫预备再给这姑娘上点儿眼药的公主殿下很是满意了。 ☆、第93章 淮安王府的五爷是个有名的纨绔。 可是谁说纨绔就一定是蠢货呢? 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纨绔,谁能往死里欺负,谁碰一根手指头都不行,那必须得是必修课,不然一不小心招惹了一个硬点子,只怕日后想做纨绔都没命做了。对于京里的纨绔来说,有帝宠,不怕事儿,后头靠山硬的阿元与五公主,就是这里头的翘楚,眼见阿元满意地看了过来,这位名为凤城的小青年儿,已经满脸堆笑地迎上来笑道,“这吹的是什么风儿呢?怎么就这么巧,遇上了两位皇妹呢?”嘴里叫着皇妹,脸上都跟与祖宗说话一样儿了。 “堂兄过来给我姨母请安,我来瞧瞧。”淮安王府是远枝,轮到凤城这儿的时候,只怕连爵位都未必能给他这么一个幼子,阿元心中知道,只怕淮安王妃愿意与城阳伯府联姻,就是为了给儿子寻一个有力的岳家,日后便是王府分家,这小子也能过上继续纨绔的日子,况这里头英国公府还在后头撑着,实在便宜。阿元也很佩服这位王妃会盘算,可是再能盘算,也没盘算明白,娶的这个儿媳妇儿不愿意配合你。 眼见阿元与城阳伯夫人这样亲近,凤城眼睛都笑眯了,面对城阳伯夫人这么一位隔房的伯娘,跟见了亲岳母似的,统没有半点儿宗室的傲气,只十分恭敬地说道,“皇妹常来看长辈,这是应该的。”又嘴巴很甜,清秀的脸上竟然还带着几分似模似样的羞涩来说道,“便是我,得了这半日伯娘的慈爱,也心生孺慕,若是伯娘不嫌弃侄女婿烦得慌,我便厚颜,常来常往,也尽尽孝心呢。” 城阳伯夫人被这家伙给刺激的不轻,然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安之若素,只温和地说道,“你们小儿女相敬相爱,就是对咱们最大的孝心了。” 凤城的脸上,更加羞涩感激了。 阿元趴在城阳伯夫人香香软软的怀里,也不由暗叹这位便宜堂兄真是一位妙人。 这么能搁下脸来,愿意讨好长辈,怨不得纨绔了这么多年,还过得这么滋润呢。 五公主张了张嘴,对这堂兄实在说不出话来。不过城阳伯夫人与德妃也是有交情的,这么多年来,每年逢年过节,德妃的生辰,城阳伯夫人都必然会有礼进上,格外的亲近,德妃虽然讳莫如深,从不肯与五公主说当年的事情,然而五公主却还是知道德妃对城阳伯夫人不同。 德妃也曾与她感慨说,当年旁人对城阳伯夫人与肃王妃的恩惠,如今倒落在了她的头上的意思,只是五公主再问这恩惠因何而 起,德妃却说什么都不肯说了。 “殿下好容易来一回,便在咱们这儿用一次饭。”城阳伯夫人眉眼温润,拍了拍怀里的阿元,便对五公主招呼道,“可巧儿南边来了些新鲜的河鲜,咱们清凌凌地做了,虽不如宫中美味,却也还算清淡可口,全当给殿下换个口味儿,来个清粥小菜?” “这话说的,是我与阿元偏了夫人的好东西呢。”五公主只笑着说道,又坐到了城阳伯夫人的身边模样亲近,眼见阿元偷摸摸地看阿容的踪影,便暗暗地对着妹妹刮了刮脸表达了一下自己的鄙夷,这才在城阳伯夫人含笑的目光里说道,“阿元这丫头,好不容易出宫,王府都没回,竟来了夫人的府上,这一颗心里,全是您了。”说完,便掩嘴儿笑了,却是隐晦地告诉城阳伯夫人,这是特意来给人撑腰的呢。 “两位殿下的心意,我是尽知的。”城阳伯夫人便含笑道。 五公主见城阳伯夫人明白自己的意思,觉得这是给阿元刷了刷未来婆婆的好感值,特别地得意,因之前定国公府的变故的惊惧也去了几分,只是见凤城还在眼巴巴地看着,便出言请他坐回去,这青年一动,五公主就见自从她与阿元进来,那阿镜竟然就是安坐不动,如今竟还是有些傲气地坐着,也不理睬旁人,她本就不是个温和的性子,此时便冷笑道,“哟,堂嫂这是看不起我呢!” 这话就厉害了,凤城不晓得湛家的恩怨,哪里知道这妻子是个什么意思呢?又见五公主脸色不善,顿时便有些坐蜡。 定国公府还是轻的,只是五公主的后头,可还有个颇有帝宠的诚王凤鸣,这才是德妃与五公主立足京中最大的底气! 想到凤鸣疼爱妹妹,凤城的汗就下来了,急忙拉扯了一把有几分气恼地看向五公主的阿镜,口中小声说道,“见了人,怎么不理,这是做主人家的规矩?” 阿镜没有想到,五公主出言折辱她,凤城竟然不向着自己的妻子,竟然还有叫她与五公主赔罪的意思,新仇旧恨地,此时便眼里带了泪意,咬着牙低声道,“你是她们的兄长,难道眼下,不是应该她们来拜见我这个嫂子?!”人伦有序,这是天道!难道还要嫂子上杆子去与两个小姑子赔笑?! 凤城霍然转头看她,目中带着几分惊诧! 叫两个有封号的公主,来拜见一个小小的王府的幼子媳妇?脑子怎么长的?还有没有智商了? 心里咯噔一声,凤城就觉得这媳妇似乎与从前想的不大一样,只是他可是听说 ,先头那位湛家大姑娘给三公主做个妯娌,城阳伯府后面还隐隐地提携了大姑娘的夫君呢,想必阿镜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媳妇儿脑子不好使,她身后的岳家好用就行了,嘴巴动了动,到底忍了,只轻声命阿镜不要说话,这才在五公主冷笑看过来的眼里急忙说道,“这是新媳妇儿腼腆,且瞧在哥哥好容易娶了一房好媳妇儿的份儿上,妹妹便揭过去吧。” “这个也是,阿镜姐姐不喜欢伯娘教导她,因此没有湛家大姐姐那样在伯娘面前自在呢。”阿元精致白皙的脸上,便露出了一个天真的笑容。 凤城却从这里头听出了骨头碴子。 什么叫不喜欢伯娘教导?难道,是不与城阳伯夫人亲近的意思?!若是不亲近,那他费力娶一个四品官家的闺女做什么?吃饱了撑着了?! 心里带了几分犹疑,这人脸上就露不出来方才与阿镜的举案齐眉的模样了,沉默了一会子,便强笑道,“以后,却请伯娘费心教导她了。” “她已是出嫁女,伯娘再伸手也不合适。”阿岳无声地坐在一旁,方才心里还为这两个情分不错有些开心,到底是自己的妹妹。只是眼下见凤城反应了过来,心里为妹妹感到难受,却还是知道,只要她一日不改了自己的性情,这一天终究会来,不过是早晚罢了,不愿叫城阳伯夫人为难,便在一旁淡淡地回了这话。 他是阿镜正经的兄长,却有些漠然的模样,凤城微微皱眉,隐蔽地碰了碰阿镜,叫她说些软乎话。毕竟是一家人,哪里有隔夜仇呢? 阿镜今日上门,本就是为了示威而来,况嫁到王府三日,淮安王妃对她很是看重,几个嫂子都靠后,那位王妃只恨不能将她当亲闺女待,也叫阿镜得意,因此今日来了,也是要看看伯娘堂兄懊悔讨好的嘴脸。还没见着就叫阿元与五公主给阻了,眼下正在气恼,因凤城对她有些另眼相看,此时便只甩手,也不看夫君难看的脸色,缓缓起身,死死地看着脸色不动的城阳伯夫人,冷冷地问道,“我母亲呢?!” “你母亲病着,你不是知道?”湛家二太太便冷笑了一声。 凤城目光四处看,见房中气氛不对,便暗自皱眉。 “你若是想念她,便带着侄姑爷去见见她,叫她高兴高兴。”城阳伯夫人不说放湛家三太太出来,只是和声说道。 “岳母既然病着,怎敢叨扰休养呢?且歇着,又不是日后不来,能见的时候多了去了。”凤城可算是看明白这一家子不大和谐了,只是他迎 娶阿镜,本就是意在大房,亲岳母病不病的一点儿都不在乎,只要城阳伯夫人心里喜欢才是最重要的,此时见这位伯娘脸上淡淡,便在一旁笑道,“来日咱们登门,伯娘别嫌弃多了两副筷子就行了。” “你们愿意来,这些算什么呢?”城阳伯夫人知道今日阿元的一句挑唆,叫淮南王府知道了阿镜与家中不谐,日后只怕过不上好日子了,却只是温和地说道。 阿镜立在屋里许久,竟是没有理睬她,心里恨得要死,死死地咬着嘴唇含恨看来,许久,便低声道,“我已是宗室,难道伯娘,就是这样与宗室,与皇家这样不敬的么?!” “难道你嫁了宗室,就是为了来在母家耀武扬威?”城阳伯夫人从不是吃素的,此时脸便搁下来了,淡淡地说道,“还是,这是要治全家一个大不敬,方现出姑奶奶的威势来?!” 城阳伯夫人的话堵得阿镜反驳不了,许久,她竟然猛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哭道,“伯娘从前欺负我们母女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如此对我么?”她回身就推呆住了的凤城,大声哭道,“我受了这样的屈辱薄待,五爷竟只知道看着么?!” 凤城傻傻抬头,正对上阿元一双讥诮的眼,之后看着自己的脑残妻子,很想问她一句——难道,还要本少爷顶着一群祖宗,来给你报个仇?! “这话,我不爱听!”阿元冷冷地在一旁说道,小脸上已经沉了下来。 凤城转头,眼见这是得罪了阿元的节奏,心里顿时气急败坏了! 面对阿镜的异想天开,觉得她实在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的凤城早在心里腻歪的不行,况就是真心喜欢阿镜,他觉得在阿元与五公主的眼里,自己还算不上一根葱,乱出头的下场,只怕是变成死纨绔。大好的人生还在眼前,他且没过够呢,心里这几日本就对要求特别多,连亲近小丫头都不许的阿镜烦的慌,眼下是真的不耐烦了,却不好在岳家的家里说出重话,不然没准儿以后有个变故,人家又和好了,岂不是要记恨他呢? 顿了顿,这人方才咳了一声道,“妹妹说得对,你也太娇气了些。方才说什么傻话呢,一家人,说这些岂不是生分?”见阿镜含恨,他也不说别的,眼角使了一个眼色,就见跟来的丫头婆子已经上来,笑着将愤愤不平的阿镜给按住了,这才起身,对着城阳伯夫人郑重施礼,口中说道,“是阿镜胡言乱语,我代她给伯娘赔罪了。” 见城阳伯夫人脸色淡淡地点头,他便陪笑道,“伯娘疼爱她,不将她的 不晓事儿放在心上,侄女婿却不安极了,回头好好儿地教她,下回来,一定又是一个规矩的人。” 又与阿元赔笑道,“也给妹妹赔罪了。” “累了。”阿元才不叫城阳伯夫人把原谅的话说出来呢,此时便软趴趴地缩回姨母的怀里冷淡说道。 “累了,姨母送你去后头歇?”城阳伯夫人低头含笑。 “开席吧。”阿岳瞅着妹妹这么往死里折腾都觉得累得慌,再如此只怕今日她还要说出别的好听的,此时便轻声说道。 “吃了宴,咱们再歇。”提了吃的,阿元眼睛就亮了,又疑惑问道,“阿容怎么不见?” “一会儿你就见着了。”城阳伯夫人笑了,露出了一贯的慈爱来,又使人往前院去请三位老爷,都是一家人也不避讳什么,便在中庭摆了酒宴,酒宴上凤城颇为伶俐,十分讨巧,不着痕迹地就与湛家亲近了起来,这忙了,也顾不得吃了委屈的妻子了,又见城阳伯态度还算是客气,便觉得这也算是成功了,又恐功亏一篑,只吃了酒,便只说叫家里叨扰了太久,预备告辞离去。 湛三看着这小子精乖,揉了揉自己的眼角,便对着阿镜问道,“你与女婿一起走?” “难道我还要留着?”阿镜便冷笑道,“这府里,竟都是看不见我才快意呢,我何必讨这个嫌?!” 凤城恨不能吐血! 才刷完好感,后脚这妻子就毁他的心血,这简直就是要命的节奏!心里恨得不轻,他便在一旁挤出了笑容道,“家母喜欢她,一刻都离不开了,要怪,就怪她太讨人喜欢,竟……” “哼!”阿镜一声冷笑,凤城说不下去了。 湛三却并不动怒,见女婿手足无措,便将手中的酒杯放下,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也就罢了,我本是想着,今日我与你母亲要和离,你想着母亲,如今也倒还省心。” 此话如同晴天霹雳,顿时叫阿镜惊住了,许久,她突然尖叫道,“你要休我母亲?!”她几乎要扑上来一样,惊声道,“你凭什么休她?!” “是和离。”湛三冷冷地说道,“当年,你母亲不贤,我本就是要与她和离,只是因你与你哥哥之故,方才容忍至今。如今,”他轻声道,“你已嫁人,你哥哥也定了亲,再无顾虑,眼下也是我与她缘分断绝的时候了。”见阿镜身后,凤城的目中闪烁,他只觉得疲惫,摇着头说道,“你母亲就算是和离,我也会给她充足的银子,她的嫁妆,也 带回去,从此以后,各自保重也就是了。” 他言语坚定,显然不是一日的决定,阿镜却觉得父亲是见着母亲的娘家失势方才如此,只唾道,“小人!” “说什么是什么吧。”湛三无所谓这些,便冷淡地说道。 “你也同意?!”阿镜一指不说话的阿岳,恨道,“为了奉承大伯父大伯娘,你连咱们母亲都不要了?!” “若是舅舅没有想着抱我们家的大腿,我也不会如此。”阿岳带着几分讥讽地说道,“回头,你给舅舅送行的时候,也问问看,他对咱们家做了什么。”他舅舅眼瞅着就流放边关,一辈子都不能回京,阿岳算是如释重负了。 “无情无义的小人,我,我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家人!”阿镜只觉得这府中竟是一些心怀歹意之人,此时也梗着脖子冷笑道,“和离就和离!日后,你们别后悔!”说完,心里便决定立时与淮南王妃告状,请她将这起子小人治罪,越发地不肯留了,也忘了先去安慰安慰湛家三太太,拉扯着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夫君就走了,眼看她带着怒气扬长而去,湛三的心情并不好,只默默地坐在一旁。 “这样败家的媳妇,早该休了!”湛家二老爷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人,便将筷子往桌上一丢,冷笑道,“这些年,她折腾的厉害,还不是你纵的!” 阿元已经吃的很饱,也不去听这兄弟几个说话,爬下了饭桌,就见外头阿容正有些疲累地匆匆进来,见了已经散了,便皱眉道,“竟没有赶上。”心里,却将命他翻看旧卷宗的肃王默默地诅咒了一下,心说老泰山大概是从前被英国公府折磨的不轻,如今,正是用多年媳妇熬成婆的劲儿往死里折腾他呢! “不愿意在咱们这人呆着,自然是要回去。”湛家二老爷冷笑了一声,这才问,“肚子饿了没有?吃点子东西垫垫。” 阿容正见着不远处阿元对着自己龇牙乐呢,急忙回了二叔的话,这才走到城阳伯夫人的身边,对着正也一同看着自己的阿元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含笑道,“早知你来,说什么我都早些回来了。”见阿元美滋滋地摇头晃脑,他隐蔽地摸了摸阿元的小肚皮,觉得鼓鼓的,顿时用谴责的目光看了这没忍住嘴儿的破孩子一眼,这才在城阳伯夫人这一桌坐了,见阿元也殷勤地爬过来看着他,眼珠子乱转,便笑道,“这是在做什么?” “嘿嘿……”阿元一脸的你懂的。 阿容确实懂了,此时便老实地先夹了些青菜,自己吃了些,又 亲自喂给了有些嫌弃的阿元。公主殿下本是想将这些青菜吐掉,不过似乎美少年夹给她的格外的香甜,便摇头晃脑地吃了,这才小声说道,“大好的天儿,咱们做些别的?”见阿容脸上抽搐了一下,便急忙问道,“难道,你是不愿意么?” 再叫你爹见着,非往死里折腾我不可。 阿容这才明白,怨不得这年头儿,有句话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呢,这肥公主一句话,就叫他有点儿想要顶着肃王的杀人眼大步作死的意思来,心里直抽抽,他却还是欢喜的不行,含笑点头道,“好。” “做什么呢?”阿元眼珠子乱转,看着阿容比自己还红润的嘴唇,觉得自己又饿了。 美少年不知道自己叫个流氓公主惦记呢,此时便想了想,这才笑道,“如今外头正是春暖花开,咱们走走,你喜欢什么,我给你买回来?” “阿元只有半日的假,一会儿就得与我回宫了。”五公主才不承认自己羡慕嫉妒恨了呢,便在一旁很煞风景地说道。不过见着阿元一脸憋屈地看着自己,小表弟不在身边的五公主心里爽了,越发地对着哭笑不得的阿容仰着头说道,“总是叫阿元往外头寻你算什么呢?你应该,常常来见阿元的不是?” 什么叫难缠?阿容算是知道了。熊孩子可是在宫里住着,那里是能想见就见的么?难度颇大。不过眼瞅着熊孩子被提醒了一下,露出了奸诈的笑容,美少年真心想要揉眼角,那破公主还在得意地说道,“皇姐说的太对了!容哥儿,”她只奸坏奸坏地说道,“万水千山总是情,那什么,为了本宫,就算是要突破重重阻碍,也是容哥儿你必须要做的不是?” 她正得意,却见城阳伯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知道了。”阿容觉得这一回,只怕要狠狠地刷一下宫中几位老大的好感度了。 阿容含笑应了,阿元心里快活的不行,却愣是能摆足了谱,瞧着就特别有公主的威严,不大一会儿,这几个便笑成了一团,此时,湛三已经起身往后院去了,阿元就知道只怕不妙,不大一会儿,就听见后院传来了惊天的哭闹,许久之后,湛三眼圈通红地大步出来,后头湛家三太太叫人扶着,更后头,是许多的大箱子,眼见这么快就收拾好,阿元便知道湛三这一次只怕是来真的,这是早就预备好,就等着阿镜出嫁便和离了。 “嫂子,嫂子你跟他说说话儿,别休了我!”湛家三太太从前有恃无恐,不过是因湛家的家风纯良。如今眼见 是再难转圜,立时便软了,伏在城阳伯夫人的面前哭求道,“他素来听你的,你只要一句话儿,一句话而就够了!”说完,她大哭道,“除了湛家,我还能到哪儿去!”娘家倒了,她一个女人要何等的艰难。 湛三太太只觉得心里茫然的厉害,竟不知哪里是自己的前程了。 “咱们两个,缘分尽了。”湛三也觉得惆怅,只是这些年的争吵寒心,旧时的情分早就湮灭了,他低头看着湛家三太太,露出了淡淡的哀凉来,轻声道,“就这样儿吧,以后,你寻个可心的人,好好过日子吧。” 这是妻子经常抱怨的一句话,抱怨他没用,总是叫她吃委屈。 湛家三太太看着这个依旧英俊的夫君,见到他目中的决绝,想到旧年,也曾琴瑟和鸣,恩爱欢喜,再看到如今,夫君再无转圜,可是她的一双儿女,一个冷眼旁观,一个竟没有了踪影,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追悔莫及。 她哀叫了一声,慢慢地摊在了地上。 ☆、第94章 再后悔,也晚了。 无论湛三太太这回说什么,怎么哭求,甚至也说日后绝对不会再犯。湛三都不肯回头。 阿镜的婚事叫湛三太太这样拿来折腾,是压倒了湛三心中犹豫的最后一根稻草。什么都不说,便将阿镜订出去,全然不管淮南王府与城阳伯府之间的交情如何,已叫湛三知道的那一刻,便对妻子彻底冷了心。只是他到底还算有些良心在,恐妻子日后生活有碍,便又自己拿出了一万两的银子来作为妻子的生活之资,之后,便一封和离书塞进了妻子的手里,只叫湛家三太太呆呆地坐在了地上,再也无法动作。 她兄长与娘家的男丁被关起来,女眷却还是在的,只是眼下的境况也很差,眼见她带着大笔的银子归家,欢喜还来不及,也不去上门与湛家吵闹,哄着她将银子与嫁妆拿了出来做一家子的生活之用。后头又有家中的男丁被定罪,往衙门里打点了许多,一关一卡都要塞银子,不到半年,便将从前的地与铺子都卖了,这才堵住了衙门里头那些贪得无厌的人的胃口,见着了家里的男丁。 湛三太太如今在家,初时也还为家里的兄长外甥担心,然而银子越来越少,也觉得有些不安,本是不想再给家里人的银子,然而此时,没有了丈夫,谁听她的呢?嫂子带头将她的银子都搜了出来扬长而去,竟将她丢在小屋子里置之不理。又因后头银子打点了许多,家中又穷困了下来,便舍不得给她吃好菜好饭,只是清汤寡水地留着她的一命,打着她的名号往城阳伯府或是阿岳处要银子,被打出来了,便直接找上了嫁在淮南王府的阿镜。 阿镜的日子,如今并不是十分好过。 她前脚走,后头父母便和离。凤城本就对她与湛家的关系心生疑惑,眼下什么都不用问了,全知道了。知道了这是个没有用的人,心里气愤,觉得这是阿镜联合湛家三太太骗婚的凤城,便与淮南王妃告了状。淮南王妃并不是一个易与之人,最是嘴甜心苦的,知道了这个也气得倒仰,只是还有一线希望,虽待阿镜不如从前,却还没有撕破了脸训斥这个儿媳妇,又见阿镜无知无觉的模样,便飞快地给儿子塞了两个年轻美貌,又知趣儿的丫头,后脚便进了宫。 给太后请安奉承了一回,淮南王妃就找上了阿元。 此时的阿元,正拿着阿容给自己专门画的画像与五公主显摆心上人多才多艺,叫五公主拧着嘴呢,却见远远地一身尊贵打扮的淮南王妃过来,心里就一动,有心继续“帮帮”阿镜,便起身笑道,“皇婶儿怎么 来了?” “我与太后娘娘请安,又想到你与福寿在宫里寂寞,便来与你们说说话儿。”淮南王妃是个严厉不大好相与的人,此时脸上虽是在笑,可是却叫人骨头里发寒,阿元就没想到阿镜竟然还能觉得这么个婆婆是个和善的人,此时请淮南王妃安坐,便笑道,“皇婶儿把我们放在心上呢。”顿了顿,便有些不经意地问道,“前儿刚见着堂兄往城阳伯府回门,因后来生出些变故来,堂兄没受惊吧?” “他是哪个牌位上的人,受惊又如何呢?”淮南王妃见阿元提起来了,脸上便带了几分笑容。 “也请皇婶儿好好儿安慰阿镜呢。”阿元重重地叹道,“虽然我与她的话不多,素日里也没有什么交情,到底是新媳妇儿,心里慌呢。” “我的为人你还不知?”淮南王妃掩唇笑道,“定然亏待不了她。”她笑了一场,便问道,“听说她与伯夫人顶嘴了,这孩子竟是无礼的很,不知如今伯夫人是否还见怪,若是见怪,我上门给伯夫人赔罪。”哪里是赔罪呢?这是上门要套交情呢。淮南王府虽是宗室,可是却不如城阳伯简在帝心,风光得意。如今有了交情,哪里有不上门的? 阿元只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看着眼前的小小的桃花杯,含笑说道,“姨母最是个心胸宽阔的人,况都习惯了阿镜这样说话,也不在乎了。” 淮南王妃的脸上,就有些不好看了。 习惯?什么叫习惯?出言顶撞都还有习惯的?不说阿镜无礼,只怕城阳伯夫人心里不定怎么记恨呢,本是要结亲,没想到这是结仇的节奏,淮南王妃恨不能一口老血吐出来,觉得这买卖真是赔得厉害,只强笑道,“如此,只是我那儿媳妇儿到底也是侄女儿,不在意她的顶撞也是有的。”只是这一回,目中的冰冷已经掩饰不住。 活雷锋阿元却笑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左右不是湛家的人了,哪里能小心眼儿呢?”又小小叹气道,“皇婶可是有福,阿镜最是个孝顺的人了,为了自己的亲娘,连生父都愿意呵斥,想着寻公道呢,这样孝顺,日后自然也能孝顺您。”一抬头,便眼巴巴地露出了羡慕的表情说道,“您的眼光真的不错,亏了三皇姐相中的是湛家大姑娘,不然阿镜哪里能偏了您呢?” 感情还是别人挑剩的! 淮南王妃一辈子不让人的,此时捡了别人不要的,肺都要气炸了,又听见这阿镜竟是与湛府撕破了脸,只觉得心口一阵地疼痛,哆嗦着嘴说不出话来,然而阿元这一脸的与 人为善,叫她也说不出别的来,她心中也是有计较的人,见阿元脸上在笑,眼里全是冰冷,便知道阿镜只怕得罪过这个得宠的公主,不然不会这样隐晦地给阿镜上眼药,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含笑起身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放心。 放心什么呢? 阿元只送了淮南王妃走了,这才带着笑容回了五公主的身边,一根小指头在自己的画像上来回地抚摸,见五公主低头看着自己,便一笑,低声道,“当年,她与她母亲苛待我姨母,这种深仇,我一生不敢相忘!”见五公主过来摸她的头,阿元便悠然地笑道,“当年恶心了我姨母多少年,如今,我就叫这母女活受多少年,也叫她们知道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要她的命容易,可是阿元,这一次只叫这两个活受!想必湛三太太的娘家,与淮南王妃,不会叫她失望。 淮南王妃确实没有叫阿元失望,因阿元,她心里已经很厌烦阿镜。况阿镜并不会做人,她平日里喜欢,也不过是瞧在她背后的娘家。娘家如今应该是指望不上,那还等什么呢?凤城是她的幼子,最疼爱的,她也舍不得叫他因这么个东西吃委屈,一路回了王府,刚到大门口,就见几个衣裳破旧,模样谄媚的女眷围在王府门前,叫人拦着不叫进去,淮南王妃有些不快,便使人去问。 “五少奶奶的舅母?”淮南王妃听了,顿时大怒,也不出去,只厉声道,“赶出去!”竟敢围着王府,脸面都叫她们给丢尽了!见那几个下人迟疑,便也不管,只冲开了这几个女眷,叫车直接进去,这才冷笑道,“再不走,打折了腿丢出去!”说完了,又使人去唤几个儿媳妇去见她,待梳洗更衣过后,就见自己的房里,几个儿媳妇都低眉顺眼地立着等她。只阿镜不在,心里恼怒,她只坐在椅子上与人冷笑道,“瞧瞧,这是不将我放在眼里,如今王府里头,竟是她的天下了!” 她是头一次对阿镜表现出恼怒来,一旁的几个阿镜的妯娌心中快意,却只赔笑不说话。 淮南王妃捧着茶盏冷笑等候,许久,方才见帘子一挑,婀娜的阿镜摇摇摆摆地进来,也不待她请安,手中的茶盏便劈头盖脸地向着阿镜的脸上砸去,后者哪里想到昨日还拉着她叫“我的儿”的婆婆,今日就能动手呢?竟叫茶水泼了一口一脸,十分狼狈,又被茶盏砸得头上青肿不堪,一时间竟儍住了。 “好个老五的媳妇!”淮南王妃今日气得不轻,只厉声道,“看你刚嫁进来,我对你宽厚些,竟纵得你不 将长辈放在眼里!”见阿镜竟委屈地流泪,想要辩驳,便只冷笑道,“怎么着,这是气性大,要与我说道说道?呸!”她骂道,“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东西!今日我叫你不来,来日,只怕我死在床上,你竟还拍手称愿呢!”又骂道,“不孝的东西!快快滚出去,免得脏了我的地儿!” 一群儿媳妇幸灾乐祸看着阿镜被淮南王妃厌弃,又赶紧上来劝婆婆息怒。 阿镜如今,也有一肚子的委屈。 从淮南王妃赏了两个丫头,阿镜并没当一会儿事儿。婆婆这么喜欢她,怎么可能算计她呢? 只是从凤城去那两个丫头的屋里睡,阿镜只觉得心里竟是想要苦出水来。 湛家男子皆无妾,她就一直以为自己的夫君也必然是没有妾的,两个妖精横空出世,更多的王府里的妖精开始有意无意地在凤城的身边打转,甚至连身边的陪嫁丫头都活泛了起来,阿镜便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与凤城争吵了几场,这人可不是湛三那样妻子再折腾也忍得住的,竟是连她的面都不见了,只与解语花厮混,将妻子撇在空房里,那些妖精人前一套背地一套,凤城不在,便对她冷言冷语地讥讽不将她放在眼里,她但有动怒,这几个便与凤城告状说是主母刻薄,只叫她夫妻离心,眼下竟是越发地冷淡了。 今日,阿镜是来与婆婆告夫君一状的,却没有想到婆婆不问青红皂白,实在过分! “母亲,母亲怎么能这样欺负人?!”想着想着,阿镜就将这话给问出来了。 几个妯娌都惊呆了,回头看她,想不明白怎么有人敢指到淮南王妃的脸上。 淮南王妃却早就知道,这儿媳妇是个蠢货,此时只冷笑一声,冷冷地说道,“怎么着,难道还要我供着你不成?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东西!”见阿镜看着自己呆住了,她一转头,便傲慢地说道,“就你这德行,嫁到王府里来是天大的造化!竟然还想与我理论?”她的手指指了指进来的几个丫头,挑眉说道,“你们一会儿,便跟五少奶奶回房去,见着了五爷,就说是我的话,他媳妇儿不好,我给他几个好人儿,给他分忧!” 这就是明晃晃地塞妾,且是不能随意喝骂的妾了。 阿镜单纯地在城阳伯府长大,哪里见过这样的后宅,只觉得当日王妃“佳儿佳妇”的笑言还在眼前,后脚,这人就翻脸无情了。心里觉得悲苦的不行,便听淮南王妃冷冷地嗤笑道,“一个四品的出身,竟然还想在王府出头!”又冷冷地呵斥她道,“以 后,别叫我看见你!不然,别怪我送你回去与你母亲作伴!”这话,却是淮南王妃睁眼说瞎话了。她看明白了阿元的态度,冷待阿镜是一回事,可是真要休了她,那就是往城阳伯府上泼黑水,到时只怕就要交恶。 眼里看着淮南王妃眼里的嫌弃与鄙视,阿镜心里疼的厉害,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外头有脚步声,就见凤城挑了帘子进来,给母亲请了安,看都不看阿镜一眼,只笑道,“这是谁胆子这么大,不将母亲放在眼里呢?” “除了你的好媳妇儿,得了你的势,谁会伤我的心呢?”王妃便冷笑了一声。 凤城有些无情的目光在阿镜的身上一扫,这才笑道,“她不好,母亲教她,也叫她知道知道规矩,不然,竟还以为自己是个天仙。”想到阿镜嫁进来的最开始的两天,把他院子里从人到景儿嫌弃个遍,觉得低俗,他偏偏还要忍她,凤城就很不开心,此时便淡淡地说道,“要打要骂,随母亲就是。”说完,这才涎着脸笑道,“儿子在外头看戏,见着了一个小旦水灵的紧,母亲给我点儿银子,叫我别丢了王府的脸。”他素来是个荤素不忌的,只是只要不带回王府,淮南王妃心疼儿子素来不管,因此便很理直气壮地要钱来包戏子了。 “夫君!”成亲时的温柔似乎还在眼前,可是转眼,这人就叫阿镜陌生了起来。 “好生服侍母亲吧!”凤城不耐地将她搡在一旁,对着淮南王妃说了许多的笑话儿,见母亲笑了,这才放心。 “不能拢住爷们儿的心,你也真是个废物。”淮南王妃给了银子,凤城笑嘻嘻地就走了,见他走了,王妃便讥讽道。 阿镜在妯娌们嘲笑鄙夷的目光里已经呆滞了,竟连晕过去都不能,只被婆婆冷嘲热讽,却觉得这一幕,似乎从前在哪里见过。 “外边的那些破落户儿再来寻你,别怪我休了你!”淮南王妃气道,“还敢来这儿!简直不知所谓!”说完了,又眯着眼睛想了想,便懒懒地说道,“五少奶奶身子不好,只在屋里好好儿地静养。谁敢放五少奶奶出府去,”她目中一厉,轻声说道,“就自己请罪吧!”若是叫阿镜出了王府,回头与城阳伯府求助,这就不好了,淮南王妃最是知道这里头的学问的,便断了阿镜最后的希望。 眼前阿镜顿时晕了过去,淮南王妃只嘀咕了一声,“瞧着就是个福薄的。”也就丢在一旁,只是没有了王妃的撑腰与丈夫的宠爱,王府的深宅大院,哪里是人能住的地方呢?只下人的磋磨就叫阿镜苦不堪言,后悔的 不行。 原来,真的不是嫁到高门,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了。 阿元在淮南王府的这桩亲事里出了大力,只是却说什么都不能承认的,此时她正坐在德妃的宫里,就见德妃一脸不舍地看着前头无声端坐的一名少女,许久,德妃方才叹息了一声,对着这脸色肃然的少女叹息道,“这婚事,我定国公府对不住你。”见那少女起身,她便问道,“这是又要离京么?” “父亲说边疆不稳,预备与我回去。”这少女正是阿栾,如今与定国公府的亲事黄了,她却并不对德妃心怀怨愤,此时恭敬地说道,“在京中几日,娘娘对我处处照拂,阿栾感激于心,日后若是能有机会再次回京,定会来给娘娘请安。”靖北侯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定国公府大公子不是良配,母亲在家里眼睛里哭出了血,定国公夫人几次登门,想要挽回这桩婚事,靖北侯说什么都不干。 阿栾的性情更似靖北侯,对他的决定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况不过是不嫁人罢了,比起与女子们在后宅争斗,她更喜欢战场上大开大合,只是对定国公夫人的慈爱,阿栾也是很感激的,想到国公夫人疲惫的脸,阿栾迟疑了片刻,便与德妃说道,“府上的大爷听说身子不大爽利,切莫逼迫过甚,竟过犹不及了。”她看不上那人,只是却也不会对那人如今的惨状幸灾乐祸。 那不是她的性情。 便是德妃,如今也得叹一声可惜了。 这样心胸的女孩儿,阴差阳错竟然没有与他的那个侄儿有个结果,谁的心里不会抑郁难平呢?又想到庆振如今已成惊弓之鸟,竟似乎对女子有了些恐惧,便继续叹气。 她的一生都在为定国公府筹谋,可是最大的挫折,却也是来自定国公府了。 德妃也觉得累得慌,又温言与阿栾叮嘱了几句,便使人抬出了一口不大红木箱子来,亲手打开,阿元往里一看,就见里头皆是年头不短的人参等物,显然德妃为给阿栾礼物也是费心了的,又听见德妃温和地说道,“你往边关去,多些药材总是好的,我在宫中也不大能用的上,便给了你,也是咱们的一场缘分了。” 阿栾谢过,这才从德妃的宫中出来。 阿元与五公主对视了一眼,便追了出去,就见阿栾似乎知道,正等在远处,阿元有些舍不得,一头滚进了阿栾的怀里,抬眼眼巴巴地问道,“阿栾还回来么?” 阿栾似乎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影转瞬即逝,目中却很是温柔,握了握阿元的小手, 轻声道,“待父亲不再驻守边关,我便回来。”见阿元抓着自己的手哼哼唧唧的,竟觉得这是此生见过的最软和的可爱的孩子了,犹豫了片刻,便从怀里取出了一对儿带着尖牙的手串儿,有些不自在地说道,“这是我亲手在山里打了一只猛虎的虎牙,并没有往佛前供奉过,却是我心爱之物,便赠给两位公主,日后,且莫相忘。” 阿元与五公主对她的善意,她自然不愿意忘记,这也是来到京中,最大的收获之一了。 阿元与五公主已经用看英雄的眼神看阿栾了。 一个女子,能打杀猛虎…… “阿栾愿不愿意娶进门一个?”阿元的小爪子死死地抓着手串,呆呆地问道。 五公主猛地回头,几乎被这死丫头惊呆了。 叫阿容听见,这简直就是找死的节奏啊! 想到阿容的小心眼儿与笑里藏刀,五公主看着阿元飞快地就把那手串套上了,默默地给这熊孩子点了一根蜡。 阿栾也笑了。阿元是在玩笑,可是却也是在表达自己的亲近,她自然是欢喜的,此时还见到这眉眼精致漂亮的小姑娘,羞答答地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平安扣来与她说道,“这个是从前母亲给我求的,赠给阿栾,只望你日后平安。” “也望阿栾日后,平安顺遂。”五公主也郑重地从荷包里翻出了一柄小小的如意,赠给阿栾。 “来日相聚,殿下们莫要忘记我。”阿栾再次谢过,又妥善地将这些收起,这才看着阿元与五公主低声道,“只愿此生,护卫国祚,佑这天下,佑两位殿下平安。” 阿元听得心里激荡,与五公主送了阿栾出宫,这才叹息道,“见了阿栾,我才知道,女子的人生也可以如她一样宽宏壮丽。” 五公主一同点头,竟觉得这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心意坚定不输男子,也低声道,“这样的女子,竟然与定国公府无缘,是我们的损失了。”她此话,却是成空。 多年之后,当靖北侯回京,她才会发现,原来兜兜转转,阿栾虽然没有嫁给庆振,却还是与定国公府有千丝万缕的缘分,那个时候,五公主只觉得那立在晨光中的女子,虽然脸上有了一道无法痊愈的伤痕,可是与沉默高大的青年并肩而立向着自己走来,竟叫她欢喜得说不出话来。 德妃的心情不好,五公主便与阿元叹息道,“母妃给表哥寻了几家姑娘,只是都不大如意。” “莫叫德妃娘娘太过伤神了。 ”这一次,阿元破天荒地没有嘲笑庆振,低声说道。 “且看吧。”五公主叹息了一声,就见前头,正有一人信步而来,竟正是郑王,正要打个招呼,却见阿元打了一个寒战,转身撒腿就跑! ☆、第95章 二皇兄拎着垂头丧气的倒霉孩子缓缓踱步,身后的五公主亦步亦趋,一边用怜悯的目光向着被提在半空的阿元看去。 这是要被抽打的节奏。 走到了一处石台处,郑王挥退了宫人,这才将可怜巴巴的熊孩子给放在地上,俯身用严肃的目光看她。 阿元小小吞了一下口水,突然冲上去抱大腿,嘴里叫道,“皇兄我知错了!”觉得这么个台词,似乎对每个皇兄都这么说过,公主殿下觉得这大概也算是一种成就了,不由在心里得意了一下,再用怯怯的,水灵灵的小眼神儿对着郑王做无差别攻击,果然见二皇兄的目光软和了,心里给自己点了三十二个赞,这才笑嘻嘻地说道,“我就知道,皇兄不带为了人家安国公府的表姐,来伤害我的!” 于是,熊孩子就能这么戳倒霉皇兄的伤疤么? 五公主觉得阿元这简直就是在作死,果然见着郑王的脸黑了,正要挺身而出拔刀相助,就听见后头,少年清越的声音急急地传过来,回头一看,阿容脚步匆匆,到了郑王的面前施礼之后,便轻声道,“王爷手下留情,公主,”阿容顿了顿,方才叹息道,“这张嘴,王爷应该尽知的。”阿元自从会说话,经常拉仇恨,不是平日里这熊孩子太会卖萌,早就被人道毁灭一万次了! 郑王横了阿容一眼,见他对自己赔笑,觉得这小子还算是义气,轻轻弹了阿元的额头一记,这才淡淡地说道,“不过是来看看你。” 阿元呆呆地看着阿容立在自己身前,觉得这身影真是好生高大,之后有些窃喜,转头对着五公主挤眉弄眼,显摆的不行。 小表弟,有阿容这么会保护心上人么? 对于自家表弟成为了对照组,五公主表示很愤慨,自然是见不得阿元得意的,眯着眼睛笑了笑,之后慢慢地伸出手,露出了方才阿栾所赠的虎牙手串,脸上露出了一个威胁的笑容对着阿元晃了晃。 熊孩子方才差点出墙,五公主殿下可是证人呢。 阿元立刻就懂了,心虚地看了前头正与郑王恭敬地说话的阿容,觉得若是叫这位知道,那简直就捅了火山来着,哽咽了一下,耷拉下来脑袋表示认输了。 五公主拿了这么一个大把柄,这是准备威胁阿元一辈子的,顿时得意起来,只在阿元的面前横着走了两步,这才笑嘻嘻地说道,“皇姐疼你,啊!” 被皇姐的无情无义伤透了心的阿元啊呜了一声,一转头就钻进了诧异的阿容的怀 里,一双小爪子上下其手,寻求安慰。 “男女授受不亲!”郑王老古板,顿时脸黑了,左右看了看,没找着柳条啥的来抽这个……敢张开手叫妹妹犯错误的美少年,只好亲自上手,把恋恋不舍的破孩子从美少年的怀里拎出来,就见那双小爪子拼命向着阿容扑腾,顿时觉得不好了。 兄长为情所困的时候,这么秀恩爱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心中大怒,郑王拎着阿元就走,后头阿容无奈望天,片刻,就在五公主捂着肚子大笑的笑声中亦步亦趋地跟在郑王的身后,也不敢说什么招人喜欢的话来叫郑王吐血了,只默默地跟着,就见郑王走了许久,突然回头,这少年的脸上这才露出了温柔的笑容道,“王爷寻公主,却是为了何事呢?”这么闷骚,难怪追不上媳妇!笑眯眯的美少年脸上温柔,心里默默腹诽。 “本王……”郑王嘴角动了动,这才慢慢地说道,“很喜欢未来的王妃。” 阿元表示这话谁都会说,家里的妾们才叫打脸呢。 “那些侍妾,跟了本王多年,若是如今一并赶走,叫她们流落武艺,本王也会看不起自己。”见阿元在自己手里点头,郑王觉得这些日子想的自己头疼,却还是冷冷地说道,“既然服侍了本王一场,本王不做无情的人。日后,”他低声道,“富贵荣华,锦衣美食,我都能给她们,只是从此,却不会再亲近了就是。”府中的女子,大多也就是为了过上尊贵的日子罢了,他这些都给予,便是再有些对不住的地方,也就是那样儿了。 世间安得双全法呢? “这个,也算是二皇兄难得了。”郑王真要是为了一个王妃,从前的女人都赶走,那样绝情的人,阿元也会觉得害怕了。 “从前的一切,本王无法否认,只是日后,我愿意与她过她想要的生活。”郑王这些天,正在观察两个弟弟的王府,只觉得顺王府里鸡飞狗跳,顺王一天天的目光疲惫,倒是诚王府里欢声笑语,凤鸣天天红光满面的,谁不羡慕他呢?想了想,郑王便与阿元微微笑了笑,这才沉声道,“我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妹妹是知道的,我做了承诺,以后,你是不必担心的。” 郑王重诺,阿元素来知道,此时便点了点头,有点儿小矜持地说道,“且等皇妹给你筹谋啊。” 这么一个得意洋洋的熊孩子,阿容心里真为她的小屁股担心。郑王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来,这才颔首道,“我等着你就是。”之后,方才与阿容问道,“你今日怎 么进宫来了?” “王爷有个折子急得很,命我送到宫中来。”这点儿小事儿,何曾用他呢?肃王这是有心折腾他,阿容心里牙痒痒,然而想到圣人见了自己,便命他来见阿元,这皇伯父的态度倒是蛮和善,肃王也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便有些得意地说道,“圣人见了下官,便想起下官在太后宫中侍卫,命我来给太后请安。”见郑王点头,这才笑道,“王爷若是无事,我便送公主回去。” “别忘了。”郑王也还有差事,又叮嘱了阿元一句,这才走了。 眼见二皇兄走了,阿元这才又扑进阿容的怀里。五公主早就拂袖而去,不爱看这两个无耻的家伙了,阿元觉得心上人的怀里暖洋洋的,便抬头问道,“这一日,有没有想念本宫啊?” “想,一想着你帮了阿镜的大忙,我就特别的欢喜。”阿容摸了摸阿元的头发,含笑说道,“多谢你为了我。” “这世上,有因才有果。”阿元有些忐忑,小声问道,“你不会觉得我有些歹毒吧?”她这么干,真是坑了阿镜一辈子了,她素来在阿容的面前讨人喜欢的很,哪里露出过这样尖锐的面目呢?见阿容微笑摇头,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声说道,“你放心,你不喜欢的人,我才这样坑她,若是你喜欢的人……” “殿下也喜欢?” “男人我就也喜欢,女人么……”阿元露出了一个凶巴巴的表情,小手做刀凶残地向下一劈,“你懂的!” 阿容见她杀气腾腾,都要笑死了,只含笑抱她说道,“男人也别喜欢了,不然,我也是要……”他也用力地将手刀劈下,喘着气儿笑道,“殿下懂的。”然而笑了一场就见阿元露出了小手腕上,露出了一个陌生的手串来,觉得新奇,便好奇地问道,“这是哪儿来的?”他这模样,不过是寻常的好奇罢了,落在有些心虚的公主殿下的眼里,却有些捉奸的味道,熊孩子只觉得五雷轰顶,顿时抱头叫道,“我没有出墙!” 阿容沉默了。 阿元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含泪微笑,努力地说道,“听我解释。” 多少情人之间的误会都是不听解释而来的呢?阿容便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心里却并没有多在意。 阿元为人素来光风霁月,不是个见异思迁的,阿容并不担心这个,只是瞧着阿元心虚的模样有趣,忍着心里的笑,听了阿元将阿栾之事原原本本地说了,这才叹息了一声,摸着眼前乖乖的小脑袋含笑道,“日后, 我竟连女子都放心不下了。” 阿元赔笑。 眼见她已经知道自己的错误,阿容便拉着她直往太后的宫里去了。阿元带着美少年在宫中招摇过市了一把,一回宫,就见太后的宫中正有人进来,阿容到底是外男,见此便不好给太后请安,在外头给太后磕了一个头便走了。阿元与他约了过几日再相见,这才不舍地进去,就见殿中,脸色红润,气色越发好了的皇后正坐在太后的下手说笑,目光频频地落在了下头,带着十分的满意。 阿元见下头正是安国公府的女眷,这才知道闷骚的二皇兄进宫干啥。这妥妥的是追着媳妇儿过来了,觉得浪子回头金不换,阿元便过去给长辈们见礼,这才与太后笑道,“方才在宫里,孙女儿见着二皇兄了。” “这孩子差事儿忙,怎么竟还有时间进宫呢?”皇后见下头安国公家的那女孩儿得体浅笑,眉目之间是一派的舒朗,十分喜欢,便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 “谁知道呢。”阿元摊开小手愁眉不展地说道,“说了好些我听不懂的话来,这是个什么意思呢?”说完便将郑王的话说了,做出了特别单纯的模样,拉住了皇后的衣袖问道,“皇伯娘明白么?” “既然有了王妃,自然是该如此的。”皇后自然是看重嫡妻的,此时便满意地点头。 阿元偷看看下去,见那安国公家的表姐正敛目若有所思,便心里觉得有门儿,再接再厉地说道,“可巧儿了,过几日三皇姐家里头有宴呢,听说是在京外的溪水边上的小园子里,又清闲又雅致,表姐也去,怎么着都是自家的姐妹,咱们一起玩儿,日后才好更亲近呢。”见那名为怀锦的女孩儿点头应了,这才转头与太后皇后笑道,“还是我的面子大些,如今也得意了。” “咱们都不如你就是。”皇后心愿得偿,便点了点她的头,见阿元如今越发地清瘦,却觉得有些心疼了起来,摸了摸她的脸说道,“素日里,也别委屈了自己。” “我这是有自觉的意思了。”阿元臭美了一下,这才与那怀锦含笑,相约了时候。 过了几日,三公主处果然热闹了起来,只是三公主日子过得滋润,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宴客呢?不是早先郑王求到眼前,她是不准备做这个红娘的。不大的园子里头大多是青竹,绿意盎然,带着几分清香与阴凉,三公主别出心裁,只将这一回的宴席放在了竹林之间,合着清风,又有一条活水从外头引过来做潺潺的溪水,隔着青竹哗啦啦地轻响,竟连乐器都不用了,整 个席面上,用青竹盛起的酒菜,也算是费心了。 阿元趴在桌子上,就见怀锦懒懒地坐在下头,面上却有些沉静,便凑过去有些八卦地问道,“表姐,二皇兄那儿,您怎么说呀?”怀锦看着就是个有主意的人,阿元实在看不出她的想法来,见怀锦一双微挑的眼睛看过来,便轻声道,“若是二皇兄无心,我也不劝你这个了,谁愿意为了一个男人去伤心呢?只是如今他也算是做到了极致,表姐不妨对二皇兄好一些,就算是还没有多少情分,可是……” “他若真心待我,我便不负他。”怀锦见阿元的小脸上全是在乎的模样,心里微暖,此时便带着几分郑重地说道,“他只有我一个人一日,我就全心将他当做自己的夫君。若是来日,他负了我,”见阿元咳了一声,她便温言说道,“女子的世界,也未必都只能有夫君对不对?”名川大山,到时候她且自在逍遥,又何必将心都不在她身上了的男子放在心里,为他伤心呢? 阿元就知道这位表姐不是个寻常人,这样豁达,也叫她觉得郑王苦逼,这还不如看上一个三从四德的简单女子呢。 她就见不远处的竹林里,郑王正隐在阴影里向着此处看来,心里为他情路还算顺畅觉得欢喜,然而却在郑王似乎要走出来的时候,听怀锦轻轻一笑,目光流转地说道,“只是,我是不在意负了我的男子的,只怕我家中的七个兄长,是不大能答应的。”哥哥多了的好处,就是人多力量大,就算是王爷又怎么样呢?真叫人生气了,谁能拦得住被揍的命运呢?怀锦说完,见阿元震惊地张大了嘴看着自己,便笑眯眯地说道,“所以,我是不担心的。” 阿元艰难地点头,目光敬佩,献宝地说道,“其实,我家的兄长也很多。”以后,可得叫坏阿容小心着。 两个女孩儿觉得自己找到了知音,顿时凑在了一起研究起对于夫君要冷血无情这么个话题了。怀锦初看有一番风骨,深交之后,也确实不与众人同。阿元与这表姐这才见过几面,竟是一拍即合,嘴里说个不停。阴影里的郑王默默地站着发抖,也不知是吓得还是被死丫头们气的,只忍着,又见阿元奸笑了一声,探头探脑看了远处的姐妹们一回,这才悉悉索索地说道,“二皇兄,还给表姐准备了一封书信,”她得意洋洋地炫耀道,“是我友情提供的哟。” 怀锦低头,见阿元的小脸上全是“快来夸奖我”的急迫,还不知道熊孩子的本性,还以为这家伙真的干了什么好事儿,便好奇地问道,“书信?” 远远地躲 着的郑王严肃地将手抵在嘴边咳了一声,这才在阿元催促的目光里走过来,到了眼前喜欢的女孩儿的面前。他年纪仅比太子小一些,哪里还如凤鸣那样跳脱呢?瞪了妹妹一眼,这才将手中的一封书信放在了怀锦的手中,见她缓缓打开,心里有些欢喜,有些忐忑,竟是此生都没有感觉到的快活,不由低声问道,“写了什么?” 怀锦双手抖了一下,抬眼看他。 “皇妹说,叫我看了就不灵验了。”郑王自悔失言,警告了看了正滚在一旁笑得不行的妹妹,想着当日这熊孩子神神秘秘地将信封好放在自己的手上,听说里头是一首旷古烁今,感天动地,甚至叫一位绝代佳人有了这样的誓言之后,心甘情愿地在个西湖边儿上等了十八年,一点儿都没想过离开去寻第二春的绝代好诗,虽然觉得皇妹这么干有点儿脑残,可是更脑残的是,他竟然还真信了,真的将这信交给了怀锦。 “很不错。”怀锦低头看了这诗词一眼,眼角抽动了一下,艰难地说道。 正紧张地等着她回答的兄妹二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我就说,本宫出马,那简直就是无往不利!”阿元觉得自己有做媒的天赋,如今只觉得找着了人生的真谛,顿时翘起了尾巴。 难得她给力了一把,郑王的嘴角也微微咧开,竟然没看见怀锦看向自己的那复杂而纠结的目光,只肃然地说道,“我的心意,都在此中,这辈子,你只看着我所做,若是来日相负,我……” “不必赌咒发誓。”怀锦带着几分风情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来,温声道,“我信你,这就足够了。”当然,若是这人负了她,赌咒发誓有什么用呢?不如来点儿实在的,比如说弄死他也就是了。 郑王可不知道最毒妇人心呢,闻言严肃的脸上缓和了起来,见阿元还在一边儿看着,便觉得很烦这妹妹,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过河拆桥。 以目视之,这熊孩子蠢的不行,不看自己的立场,郑王便忍着一会儿抽她的想法,厚着脸皮轻声道,“府里的姬妾,我送到了王府的的偏院,以后咱们自己住主院,井水不犯河水就是。”见怀锦点头,他便问道,“你还有什么,便与我说。” “只要不来争我的夫君,我便许她们一世的荣华与虚名。”如同侧妃庶妃这样的名头,怀锦并不在意。 今日顺王妃也来赴三公主的宴席,此时正与诚王妃齐善坐在一处。她远远地就看见面色严肃刻板的青年,对着那柔媚的少女俯下了身, 眼睛里是不容错辨的温情,只觉得这样的画面,就连看着都幸福的不行,想着自己的府中那无情无义,恨不能叫自己去死的丈夫,目中现出了一丝黯然,然而飞快地便化作了坚强,此时只转头与齐善笑道,“日后,咱们可是要添一个二嫂了。” “你是个有福气的人。”齐善只温和地说道。 她如今独宠,却都未能有孕。顺王妃与顺王势同水火,却这么快就要有自己的子嗣。对于女子而言,最大的成功也就是在这子嗣上了,见顺王妃点头,齐善的目光便温柔地落在了她的小腹上,轻声说道,“三嫂要保重身体。”犹豫了片刻,她方才说道,“王府里的那些人,什么时候收拾不行呢?便是三皇兄那样儿,嫂子也莫要再与他争执,日后待这孩子出生再一并清算才好。” 顺王妃秉性厉害,齐善只恐她有孕动气,伤人也就罢了,且伤了自己的身子。 “慧嫔娘娘说了。”顺王妃是喜欢齐善这个妯娌的,因齐善性情沉静,不喜道人是非,她也喜欢与她说话,此时也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有心与齐善分享,便目中带着些水光低声说道,“娘娘说我有孕在身,府里经不起大动静,况哪里有王妃吃着苦给人生孩子,倒叫王爷在一旁另纳新人的呢?只叫徐家的那个,再晚些入王府来。”见齐善露出了欢喜的笑容,顺王妃也觉得至少婆婆慈爱,也算是满足了,便低声道,“娘娘去求了圣人与皇后,皇后娘娘已经允了。” 她如今什么都不图了,只图生个嫡子,叫慧嫔欢喜,叫自己后半辈子有个倚靠。 “既如此,三嫂更要上心,不要负了爱惜你的人。”齐善的手温柔地覆在顺王妃的手上,温声道,“到时候,咱们带着这个孩子,好好儿地过日子。”她就见顺王妃的手也是一动,翻手与她的手握紧在了一处。 阿元处,公主殿下却是看着郑王与怀锦低低地交谈,觉得有些有趣的时候,就听见怀锦有些迟疑地问道,“亏了这书信不是王爷写的,不然,我只觉得酸的厉害。”简直连牙都酸倒了好吧。想了想,怀锦看了心虚的阿元一眼,便含笑将信往觉得有些不好的郑王的面前一放,郑王正皱眉间,就见一旁脸色一变的阿元早就窜出去了,动作敏捷的厉害,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叫郑王凝神一看,却见泛着一丝香气的信纸上,正是一首很出名的情诗。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当真是情意绵绵,然而怀锦,却有些面色古怪 地问道,“王爷真的不知道里头是什么?”不是觉得酸倒牙了,才谎称是妹妹的手笔吧?毕竟,一封信放在手里这么久,怎么郑王就这么有信心,不去看看里头的内容呢? 在心上人一脸“你是闷骚?”的目光里,古板的,严肃的,正直的郑王殿下,脸色慢慢地黑了…… ☆、第96章 秋日里,正是秋高气爽,高大的桂花树下,桂花甜甜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秋日高悬,有一种懒洋洋的气息。 开得正好的桂花树下,正有几个锦衣孩子嘻嘻哈哈地玩耍。这是在宫中,几个孩子都是宫中举目的主子,玩儿起来的时候,一群的宫女都在后头护着,唯恐几个小孩子磕了碰了,却叫这几个孩子挥退到了后头,只凝神盯着对面桂花树下的一个纤细婀娜的女孩儿,就听这女孩儿一声快活地招呼,几个孩子拔腿就往她的身边跑,这少女也是口中叫道,“一二三木头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猛地转头向后看去,露出了一张精致美貌的脸来。 几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同时停住,摆出了各种诡异的姿势,面部表情十分严峻! 只有一个不过五岁大小的孩子,浑身的小肥肉一颤一颤的,圆成了一个小肉球,此时刹不住脚,顿时向前翻滚了几圈,趴在了地上不动了。 见是他摔倒,后头的宫女们跟死了亲爹也差不多了,哀叫着上来就要扶这祖宗起来,就见这小东西一拱一拱地,慢慢地抬起了一张圆鼓鼓的包子脸,看着前头只看着他的少女,委屈地伸手叫道,“阿姐啊!”见姐姐不动,他自己个儿委屈了一下,也不叫几个宫女过来扶他,自己慢慢儿地滚动了起来,像只小乌龟似的艰难地爬起来,这才吸了吸鼻子,自己竟然就笑了起来,咯咯地就往那少女的怀里扑。 “哎哟喂我的心肝儿我的宝贝儿。”方才还叫这孩子自力更生的阿元,这才抱着坚强的胖弟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叫道,“可心疼死姐姐啦!” 两姐弟在一群围观党呆滞的目光里抱头痛哭。 许久,阿元觉得表现得爽了,这才抱着这胖弟弟给他擦脸擦手,见弟弟揪着自己的衣裳笑嘻嘻地直乐,便点了点他的大脑袋无奈地说道,“怎么总是傻傻的?” “你再这样说,五弟没准儿更傻了。”五公主从远处抓着马鞭意气飞扬地走过来,眼下她正是十八岁的鼎盛的年华,眉眼之间的明艳俏丽挡都挡不住,又因在宫中受宠,自然有一种骄傲盛气的仪态,叫人见了便难以忘怀,若不是她的指婚早,早就定下了母家定国公府,只怕京中勋贵们请婚都要络绎不绝。此时她走过来,掐了一把五皇子肥嘟嘟的小脸蛋儿,见这肥弟弟将脸埋在妹妹的怀里害臊了,这才笑道,“也就你,能跟他玩儿到一起去。” 阿元都十五了,竟然还能带着一群小东西玩耍,也叫五公主佩服了。 阿元如今 一双狭长的,肖似肃王的凤眼里,带着几分潋滟的流光,只横了五公主一眼,就叫她觉得心中竟然被这一眼看的心头发烫。心里想着从前竟然没有发现这妹妹是个祸害,五公主却不动声色,只小声说道,“你小心着吧,不然,你家的阿容又要进宫了。”阿元越长越好看,大家伙儿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到,肃王府与宫中,这些年勋贵人家的夫人没少带着家中适龄的少年进来,这就叫阿容心里的危机感越发地大了。 不过公主殿下吊死在了歪脖树上,这些年过得跟苦行僧也差不多了。 “进宫了,才好相聚呀。”阿元隐蔽地臭美了一下,这才见五皇子露出了一个豁牙的笑容对着自己笑,一时竟想起了从前自己缺牙时的悲剧,便恶狠狠地说道,“再看,就把你吃掉!” 五皇子是五年前,皇后老蚌生珠诞下的幼子,因是宫中最小的孩子,因此极得太后与皇后的溺爱,然而这溺爱,竟然也没有叫五皇子的性情有所骄横,这孩子生来就是一副快活的模样,就算是摔倒,也不过是象征性地掉几滴金豆子,之后自己就又笑得很开心了。太后喜他讨喜可爱,又十分乖巧,这些年一直将他养在太后宫中,因此与阿元是十分亲近的。 况阿元的性情也是爱说爱笑,两姐弟特别地亲近,知道姐姐这是口是心非,肥皇子吧嗒了一下嘴儿,裂开豁牙笑得小狗一样讨好地说道,“桂花,糕。” 这话出来,除了阿元深以为然,觉得这弟弟有前途,不说五公主,连宫女们都受不了了。 谁能想到,帝宠最厚的荣寿公主喜爱桂花,喜爱到连御花园都专门开辟了一个角落来栽种了许多桂花树的原因,是因为这位公主殿下特别地喜欢桂花点心呢?难道宫中饿着这位公主了?不过,自从五皇子能吃点心了之后,御花园中继续扩大的桂花树栩栩如生地表达了吃货们那深刻的心情,此时五公主已经掩面,下头窈窕秀致的少女,拉着自家肥弟弟的手,一同向着花儿开得最好的一株桂花树痴痴仰望。 “还不赶紧采些花儿下来给姑姑叔叔做点心!”后头,就有一个八九岁的少年,无奈地看了这一对儿年纪不大,辈分奇高的祖宗一眼,转头吩咐。 后头宫女们反应过来,急忙应了,纷纷去摘这些桂花。 “多采些,回头做些桂花酱来做桂花豆腐。”阿元吸溜了一下口水,很有经验地说道。 “皇姐说得对!”宫中新一代肥仔儿拍着手叫道。 “够了,”五公主 见着后头几个侄儿的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揉了揉自己的眼角,拉住妹妹的手,在她疑惑的目光里叹气道,“你长辈的威严呢?”现在都是有侄儿的人了,怎么还能这么不稳重呢? “姑姑有没有威严呀?”阿元笑嘻嘻地转头,目光在自家的几个侄儿的脸上逡巡了一下。姑姑不怀好意的目光叫几个小子都惊了,知道这姑姑心眼儿可小了,顿时纷纷点头,其中阿元的亲侄儿,凤卿的长子凤钧,便急忙笑道,“姑姑就是姑姑,都在咱们心里装着呢。”说完,还捅了捅放才出言的那少年,问道,“对不对?” 那少年就是顺王妃之子凤舟,此时目光温和地看了正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阿元一眼,偏头一笑,这才回头严肃地说道,“对。” 一群剩下的小萝卜头儿皆上蹿下跳,俨然姑姑在心里的地位比亲爹亲娘还要重要。 肥皇子与被人仰慕得不行不行的姑姑站在一起,仰着小脖子共同感受崇拜的目光,觉得自己此时特别地威风。 五公主被这俩没脸没皮的打败了,想用马鞭抽这两个熊孩子,却还是舍不得下手,只恨恨地指了指,这才带着妹妹弟弟与一群倒霉侄儿一同往太后的宫中去,口中还低声说道,“今儿几位皇嫂都在呢,你自己躲出来了,不知道眼下有人在皇祖母面前献殷勤呢。”说完,便是冷笑连连,露出了几分不善来。 “她愿意献殷勤,也就那样儿,全当叫皇祖母开心了。”阿元不以为意,只含笑说道,“皇姐不是也出来了。” “我那是不愿意看她那张脸。”五公主冷冷地说道。 她与阿元年长,就要嫁人,太后的身边难免叫人看着空虚,就有人动了心思,想要插一手进来,得太后的喜欢。只是,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呢?不说旁人,就是太后自己,也是不大喜欢的。 太后年纪大了,精力本就不大旺盛,如今五皇子养在她的身前,旁人在她的面前晃悠,简直叫太后头疼的很。这也是瞧见了太后不为所动,五公主方才这样冷冷的,不然就她那霸王脾气,早就抽了那人几百次了。 阿元见五公主恨恨的,也不回话,只拉着肥仔儿的小爪子,回头问默默走在身边的凤舟道,“这几日你归家,三嫂可还好?” “徐侧妃又闹了一场,不过叫母亲给了两个耳光,去与父王告状。”凤舟不着痕迹地走得与阿元近了些,觉得心里快活,这才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来。因顺王不是个东西,这孩子便有些早熟,看起来比一旁 笑嘻嘻地几个堂兄弟都来得稳重。几个侄儿里,也与阿元感情最好,见阿元担忧地看着自己,凤舟便偏头一笑,含笑道,“姑姑别担心,父王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也就敢嘴上说说罢了。” 顺王妃如愿以偿诞下了嫡子,顺王只觉得五雷轰顶气得不行,眼瞅着顺王妃有了儿子越发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这人也横下了心来,专门在家捧着庶长子与顺王妃相争,只是叫他没有想到的,却是那庶长子的生母已经被顺王妃给收拾得服服帖帖,就算有顺王的抬举,竟不敢与顺王妃生出二心,直叫顺王骂烂泥扶不上墙。只是顺王妃对这些都不大在意,只问顺王,敢不敢真的废嫡立庶。 开玩笑呢吧? 圣人当年差点被废掉,那还在眼前呢,最是忌讳庶子上位,顺王但凡敢这么干,这简直就是作死的节奏。 顺王叫顺王妃一句话就整没电了,特别叫他痛苦的,却是圣人紧跟着就立了凤舟做顺王世子,正式定下了名分来,就叫顺王徒叹奈何了。 借他八百个胆子,也不敢与圣人顶牛。 顺王府稳当了,顺王还是不甘,因此便冷着顺王妃母子,只宠幸妾室,其中来自徐家的那位侧妃得到的宠幸最多,又脑子不好使,特别地喜欢在顺王妃面前找抽,顺王府的日子如今过得也热闹。 阿元实在不明白,顺王妃儿子都老大了还留着顺王做什么。想当年老一辈儿里头,宗室中有一位彪悍的郡主,夫君也是个王八蛋,这位郡主是个狠得下心的人,只忍着,忍到了生下了儿子来,不忍了,干掉了夫君与婆婆,叫自己的儿子做了侯爷,从此一生顺遂,日子过得格外的爽快,实在是宗室贵女的一代楷模。虽然顺王才是自己堂兄,不过这几年越发地蹦跶,在朝中也隐隐地召集了一批人出来,叫阿元烦的很。 凤舟见阿元一脸的不以为然,便在心里苦笑一声。 顺王妃忍了这么多年,还是为了他的祖母慧嫔。 慧嫔对顺王妃和善,虽然这些年不大与顺王亲近,可到底是母子,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平日里冷着也就罢了,若是儿子死了,慧嫔这样老实的女人只怕就要伤心死。顺王妃是不愿意叫婆婆伤心的,也只好忍着顺王。亏了她秉性厉害,连顺王也就敢冷待,不敢干别的,不然换了一个人,也就是个少活十年的命了。 “你还有咱们呢,别去管无关紧要的人。”见凤舟有些黯然,阿元便轻声安慰。 父亲成了无关紧要的人,这算是什 么呢?凤舟心里已经对无情的父亲没有什么情分了,低低地应了一声也就罢了。 他有母亲有祖母,还有许多对他好的人,这就已经得到很多了,再多的,却也有些奢侈了。 眉目化开了阴郁,凤舟便含笑与阿元说道,“若是姑姑开口,求曾祖母叫我在宫里松快几天,那就更好了。” “你放心,包在我身上。”阿元拍着胸脯,之后望天道,“你五叔也能出一把力呢。” “包在叔叔身上啦!”跃跃欲试想要发言很久了的肥皇子拍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皮,仰着头很骄傲地说道。 “多谢五叔。”每次见到五叔都觉得很有喜感怎么办?凤舟憋着一股笑,严肃地谢过了正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五叔,回头看了几眼捧着一溜儿的桂花的宫女,心里竟觉得欢喜了起来,忍不住以下犯上,俯身就掐了五叔的小脸蛋儿一把,之后,飞快地王前头去追几个堂兄弟了。 眼看着这几个小的倒是兄友弟恭,阿元就觉得心中十分欣慰,诡异地生出了老怀安慰的感觉来,之后觉得自己沧桑了,咳了一声,拉着捂着自己的小脸蛋儿惊呆了的肥仔儿,一路就滚进了太后的宫里,就见太后的面前,皇后德妃坐在上头些,下头是几个皇子妃,笑嘻嘻地拉着五皇子给长辈们请了安,这才拉着肥仔一同扑进了太后的怀里,叫道,“皇祖母!” “哎哟喂哀家的心肝儿!”太后如今与阿元说话越发地像了,都说老小孩老小孩的,竟也比从前轻快了许多,只将两个拼命往自己怀里拱的小祖宗抱住,这才笑问道,“这是从哪儿回来,滚得跟泥猴儿似的?”她的目光,就落在了五皇子的一身泥上,听了阿元将方才这肥仔已经肥得在地上滚之后,笑得合不拢嘴儿,只喘气儿道,“这有些阿元从前的品格了。” 明明是青出于蓝来着,公主殿下觉得自己当年可没有这么胖得连腿儿都看不见了,便决定反驳一下。 “舟哥儿方才掐孙儿的脸呀!”与姐姐一样儿,肥仔们都特别喜欢装大辈儿,肥皇子鼓着胖胖的脸告状。 顺王妃捂着眼睛笑得不行,许久,便在皇后无奈的目光里笑道,“这是儿臣要给母后请罪了。”话说这叔叔比侄儿还小,也十分稀奇了。 皇后年纪一把,挣命一样生出的五皇子。因这些年圣人独宠,这简直就跟爱情的结晶也差不多了,因这个,便对五皇子很多的宠溺,见这肥仔儿得意洋洋,便摇头说道,“要怪,就怪他的包子脸,谁不惦记呢? ”说完了,自己也上去掐了一把,在儿子眼睛里全是泪花儿的小眼神儿里,慢慢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下头还有几个作陪的妃子,不敢在这时候做出头鸟,便跟着一起赔笑,听顺王妃与皇后笑言。 慧嫔心满意足地抱着自己的乖孙子,一脸万事足矣的模样,满眼都是幸福,此时还与凤舟连声说道,“这一回,在宫里陪陪祖母,别回去叫祖母见不着你。”凤桐不孝,她如今的一腔的爱都放在了顺王妃与凤舟的身上,一时都离不得的。 凤舟应了,这才无赖地对着肥仔五叔拜道,“下次不敢了。” “下一次,可以掐另一边儿。”其实吧,肥仔们都觉得掐脸是一种表达爱的方式,掐一掐有益身心健康的。 阿元已经笑得滚在了太后的身边说不出话来了,此时叫太后低头给她喂些茶水,这才抹着眼泪笑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头里,我还没有这么招人喜欢呢。” “皇姐真是谦虚了。”肥仔讨好地转头,拱着小拳头谦虚道。 太后只抱着两个小的,看着这两个说着孩子气的话,只顿了顿,便转头与皇后温声道,“外头虽不如夏日闷热,却也不大爽快,赶明儿你再使人给孩子们预备些凉爽的东西,别叫他们身上不舒服。”见皇后应了,这才含笑往下看,就见满眼都是自己的子孙,也觉得心里欢喜,越发地精神了,挨个儿皇子妃问过去,只问得差不多了,这才对着正含笑坐在下头的太子妃道,“你的身子,可还好些?” “已经大好了。”太子妃虽是这样说,脸上却还带着几分苍白,阿元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气血两亏,心里也关切,急忙与太后说道,“皇嫂身子要紧,多叫太医给皇嫂把脉调理,也叫咱们放心呢。”数年前太子妃生下了一个女儿,因着了别人的道早产,累的那孩子与太子妃的身子都不大康健,这些年,太子日日关切,宫中也看重她的身体,只是眼下不能累着,不然就身子受不住。 “我就说过,妾室多了,总是生出事端来!”太后眼见太子妃这样,心里自然是心疼的,便转头与皇后叹道,“叫这孩子受苦了。” 当年太子妃就是叫个心怀异心的侧妃给推了一把,险些一尸两命。虽然那侧妃连同家族都叫勃然大怒的圣人给诛了,可是就算死了再多的人,太子妃的身子也好不利索。因这个,皇后心里头难受,这些年也不肯再给儿媳妇儿塞妾,连太子都对妻子心中生出了惭愧来,见她拖着病怏怏的身子前后为自己操持家 事,竟不愿再伤妻子的心,这些年于女色上也淡了许多,大多时候都陪伴妻子的身边。 太子妃也不知道如今的日子是好是坏,只是虽然身子不大好,可是太子愿意守住自己,她的心里还是快活的,况不过是不大能劳累,又不是天不假年,她也并不是十分放在心上,此时见太后感叹,急忙笑道,“儿臣得长辈垂怜,已是天大的福气,若是这还说受苦,那这世间,谁还愿意去过快活日子呢?”她见皇后似乎要对自己说些什么,便恭敬地说道,“皇祖母母后对儿臣的爱护,儿臣都在心里的。” “听听,竟这样贤惠孝顺。”太后便叹气道。 这是在给太子妃做脸呢,几个王妃谁会拆台呢?只含笑听着太后与皇后夸了太子妃一回,阿元竖着耳朵听完了,这才放心地缩回了耳朵,趴在太后的膝上不动了。她素来与几位皇嫂交好,哪里还有什么形象可言,只与五皇子一起在太后的膝上放赖,不大一会儿,两个熊孩子滚到了一起,头碰头地昏昏欲睡。因这两个显然是疲惫了,太后也不大愿意说话了,见她露出了倦意来,显然是想带着两个孩子往后头去歇着,皇后很有眼力见儿地就起身,带着德妃就准备回宫。 眼见皇后起身,嫔妃们与皇子妃便都起身告退,正是要一同退出去的时候,却听见外头一声少女欢快的笑声传来,如同银铃一般悦耳,笑声之中,就见一个身穿淡粉色绫纱衣裙,头上蝴蝶振翅嵌红宝金步摇的绝色的女孩儿,快步走了进来,手上小心地托着一个不大的小炖盅,口中笑道,“皇祖母,这是孙女儿特意给您做的莲子羹,您尝尝,可还对味儿?” “噤声!”太后的脸色,却并没有因这女孩儿的殷勤而舒展,猛地落了下来,低声呵斥道,“没见着你姐姐与弟弟正睡着!” 太后的声音严厉,只如同一盆冷水,将这女孩儿脸上的欢喜全都浇灭了。 五公主居高临下地立在太后的身旁,看着这女孩儿捧着炖盅儿竟被太后呵斥得傻了,便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来。阿元偷偷翻开眼皮,看见五公主的笑容,就觉得为了皇姐的难道的好心情,她还是出把力,继续睡着好了。 ☆、第97章 这女孩进来,皇后的脸上就淡淡的。 谁会喜欢一个处心积虑要在太后面前争宠的庶女呢? “我……”一腔的热血被太后泼了一头一脸,这女孩儿就委屈了起来,本就是十二分的淸艳的脸上,竟带着一丝苍白,叫人看了就怜惜,正要说话辩解一二,却叫太后严厉地看着,只扫了闭着眼睛似乎熟睡的阿元与五皇子,便咬了咬自己的嘴角不说话了,倒是下头的一位有些年老的妃嫔,看了她几眼,心中生出叹息来,却还是起身给太后施礼,轻声说道,“是臣妾没有教导好九公主,还请太后娘娘不要见怪。” “出去!”怀里的肥仔儿哼哼唧唧地扭了扭,太后满眼的目光都落在五皇子的身上,只不耐烦地挥手。 若是这九公主,只是对自己有孝心,她何尝会这样反感。竟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争宠,暗地里挤兑阿元与五皇子,太后在后宫多少年,如何看不明白呢?不过是瞧着是圣人的子嗣,因此只不放在心上罢了,可若说喜爱她,瞧着九公主那张肖似王贵人的脸,就叫太后讨厌。 小小年纪,生出了这样的美貌来,就叫人心里膈应的慌。 “九公主好生教养,无事的时候,便留在你的宫里,总是这样咋咋呼呼的,哪里是公主的体统呢?”太后摸着两个孩子的头发,轻声说道,“满宫里,可有公主不看着自己的身份,自己下厨的没有?大张旗鼓地你就去做菜,不是叫人笑话?!”如阿元,也曾偷偷地与五公主给太后做过点心,只是那也是在小厨房里,没说一盘子点子越过了大半个宫里,大家都知道了的。 这是给太后做点心呢,还是显摆自己孝顺呢? 九公主的脸腾地就红了,只是她也害怕叫太后不快活,便低着头,心里却不由得想到了眼前正睡着的阿元。 一个宗室女,竟然比她圣人的血脉还要尊贵些,在太后的面前得脸,竟似乎是自己远远不如她似的,凭什么呢?阿元的模样没有她好看,性情没有她温柔,听说这些年,光是读书就险些要了她那老师郑阁老的老命,哪里如她博学多才呢?不过是赶上了好时候,在太后最喜欢孩子的时候到了太后的身边,抢了先机罢了,哪里如她这样讨喜温柔呢? 九公主心里想着事儿,忍了忍心头的气,只弱弱地问道,“我给皇祖母的点心……”她泫然欲滴,确实可怜。 那妃嫔只轻声道,“且叫人收着,你皇祖母要用的时候,自然就见到了。”多年前,九公主叫人发现是个 傻子,除了吃睡竟是什么都不会。王贵人受不住就上吊死了,倒将个不明白这一切的傻女儿留在了宫里受苦,后来太后问谁愿意接受这个孩子,别的妃子哪里愿意要一个傻子呢?只她远远地看着呆呆地只知道对着自己裂开嘴笑的孩子,却突然觉得,虽然这是个傻子,可是她却从心里喜欢。 她愿意养一个傻子,这样就觉得心里有了奔头。 谁知道后来九公主自己好了,竟聪明伶俐了起来,比从前更知道怎么讨她喜欢,这妃嫔虽然觉得这是老天开眼,心里也很欢喜,可是却还总是想到当年那个,虽然什么都不懂,却似乎知道她夜里寂寞,用暖呼呼的小身子与她拱在一起的那个傻子。 “走吧。”本就觉得九公主还是本本分分地做个老实人才好的这个妃嫔,便拉了拉有些不甘不愿的九公主的手,给太后施礼之后,便跟在皇后的身后走了。 阿元见皇后与王妃们走了,就活泛了起来,起身,抽了抽自己的小鼻子,抱着太后的手笑道,“很香甜呀。” 一旁,肥仔儿皇子也小狗一样眼巴巴地看着那小小的炖盅,眼睛里亮晶晶的,叫太后无奈地笑了,只温声道,“若喜欢,皇祖母现在使人做去。”又再次告诫吃货们道,“旁人手里过过的东西,都不准吃!”要她说,九公主伶俐太过,实在叫人放心不下,这么多年冷着,这丫头竟然还能撑着一张小脸往前凑,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样的城府,实在叫人吃惊戒备。 宫里,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有眼力见儿的人精的。 五皇子乖乖地应了,这才坐在软榻上等着好吃的,见他这么肥,竟然没有被勒令节食,从前遭了大罪的阿元嫉妒的不行,不怀好意地与太后问道,“皇祖母,五皇弟是不是也得注意饮食呢?” 太后犹豫了一下,到底说道,“当年瞧你不吃东西,哀家的心都要碎了,如今再来一回,不是要哀家的命么?”她见阿元坏笑,便叹息道,“你啊,别唬你弟弟了,男孩儿胖一些,算得了什么呢?”当年,她是生怕阿元胖了以后嫁不出去,五皇子可没有这种忧虑,作为嫡出的皇子,以后亲王是跑不了的,那只有女人怕失宠的,哪里会娶不上媳妇呢? 五皇子扑在阿元的怀里,特别的可怜。阿元低头看了一眼,就笑开了,揉着眼睛就与太后笑道,“瞧着他,我就觉得自己从前特别美。” 可不是特别美么,用胖嘟嘟的小身子打败了京中无数的美人抢了美少年的心,这是一旁姑娘干得出来的么?五公主 想到阿容这几年官路顺遂,年纪轻轻如今已经往四品佥都御史上去了,顿时觉得羡慕的不行,心里叹气,觉得妹妹的运气真好,不过想到自家的表弟,她也觉得圆满了许多,此时见太后欢喜,犹豫了一下,便与太后低声道,“前儿我往宫外去,正经过徐家。”见太后的脸上有些不好看,她便小声说道,“瞧见八妹妹从里头出来,身边还与徐家的五少爷有些个牵扯。” “她的事儿,哀家懒得管了,随她去吧。”太后便淡淡的。 五公主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忍住,伏在太后的面前说道,“在外头,谁不知道她家里头那五少爷是个多情的人呢?素来与外头的名妓应和往来的,虽都说这是风雅之事,只是孙女儿还是觉得那是个火坑似的,八妹妹虽然与我不睦,可是我也不想叫她在婚事上栽跟头,这不小心嫁错了人,岂不是一辈子的事儿么。”她与八公主是有争执,平日里关系也不好,只是五公主如今自己过得快活,便不愿旁人也过得不幸,因此就算知道这话不该自己说,却还是忍不住说了。 “你啊。”五公主的心地,也是太后喜欢她的原因之一,沉吟了一会儿,便斟酌着说道,“罢了,且先记在心里,左右没有皇帝点头,她也嫁不得那人,不过是年少情怀罢了。”听见五公主松了一口气,太后便与两个孙女儿笑道,“不过,这事儿在小八的面前不准露口风出来,不然,还以为是你们嫉妒她的姻缘,日后,只怕要生出些波折来。”听见两个女孩儿应了,这才拍手笑道,“去玩儿吧,别与哀家这么个老婆子一处了。” 太后年纪大了,这时候确实是要休息的,阿元几个退了出去,五公主正要与阿元说些少女的心事,就见后头,小跟屁虫肥仔皇子已经摇摇摆摆地跟了过来,顿时无奈了,回头拉着他的手恐他跌了,这才问道,“你怎么这么黏糊呢?”见肥仔儿笑嘻嘻地拱在她的怀里,阿元的脸上却淡淡的,便笑问道,“还在为我的话不快活呢?” “八妹妹那事儿,从谁的嘴里说出来,都不该从皇姐的嘴里说。”阿元便皱眉道,“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八公主年长了以后,那就是个火药桶。若是真与那小子感情不错,知道五公主坏了她的姻缘,还有不爆炸的?虽然伤不了人,可是叫人惦记总是不合适的,觉得五公主这一次竟圣母了,阿元便叹气道,“再是姐妹,且叫旁人说去就是。”圣人又不是个瞎子,只要不是故意要坑八公主,哪里会叫她嫁回徐家呢? “你以为我是为了她?”五公主没好气地说道,“虽她可怜 ,我却觉得我们两个更可怜呢!”不然,她再觉得为八公主不值,也不会进言。 “这话怎么说?”阿元疑惑的问道。 “后头我掩住了没说。”五公主顿足骂道,“统没有一点儿脑子的!你猜猜,她后脚去了哪儿?”见阿元脸上有些不好看,她便叹气道,“跟了那小子往湖上的画舫就去了,还要结识几个‘奇女子’!这若是叫京中人看见,咱们的名声也跟着完了!”本朝对女子本就苛刻,虽然宗室女还算是优容些,可是作为公主,可以厉害,可以跋扈,甚至插手朝政,撑死了也不过落个“牝鸡司晨”的骂名,却决不能有跟名妓交往的名声,不然,算是人就毁了。 八公主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如何会不牵连与她同在宫中的五公主与阿元呢?想起来当时险些被气死,五公主便摇了摇手,恨道,“我瞧着,她是不顾体面了!” “有人看着她去了?”阿元也知道这里头的厉害,顿时脸色就变了。 “我还能叫她往画舫去?”五公主冷笑了一声,冷冷地说道,“叫我拦下来了,只告诉她,敢上去,我一把烧了那画舫,叫她做个风流鬼!” “徐贵人如今,越发不顶用了。”能活了十年,没有同王贵人一样去上吊,阿元也很佩服徐贵人了,只是想了想,她便笑道,“这不是对皇伯父生恨,因此要调教出一个不要脸的闺女,毁了皇伯父所有的闺女吧?” 肥仔儿皇子一边偷偷地啃手里的肉干儿,一边贼头贼脑地偷听,把他这位八皇姐再次记在了心里。 “徐家那小子什么来路?”阿元便有些疑惑地问道。 她如今对外头的子弟了解不多,只知道徐家出了一个很出名的人物,听说是个风流不下流……咳咳……与阿容打听这个的时候,美青年醋了,几天对着自己笑,笑得公主殿下毛骨悚然的,从此对这位传说中的人物有了一种特别的恐惧,一说到这人,就浑身不自在,恨不能下手痛扁的那种,此时到底是好奇竟然能够有降服了霸道的八公主的存在,便忍着心里的折腾好奇地问了一句。 “京中出名的青松公子。”五公主是知道阿元恶心什么的,故意将这么个“雅号”一说,果然见妹妹恶寒得打了一个寒战。 “京中变化真大。”什么时候,竟然还有雅号什么的了呢?阿元觉得自己沧桑了。 肥仔儿皇子也觉得自己手里的肉干都吃得不香了,抖了抖身上的小肥肉,扑进了阿元的怀里表示需要安慰。 “倒也有些文名,只是太风雅了,前头落第后,便不肯往朝中钻营了,日日的风花雪月,竟还叫京中的姑娘们很是仰慕,觉得这样远离勾心斗角的朝堂的,才是真正的谪仙人呢。” 阿元抱着五皇子肉肉的小身子,一同严肃地点头。 “你家阿容,早就不被追捧了。”当年,城阳伯府的阿容那是出了名的美少年,可招人喜欢了,是京中夫人太太心目中好女婿第一位,只是时光是把杀猪刀,虽然如今美少年风采依旧,只是变成了美青年,不过大家伙儿都觉得,这年纪的别人,儿子都能打酱油了,这位美青年,怎么就还不成亲呢?听说家中连个婢妾都没有,这就叫人犯合计了,竟是不敢再给他说媒了。 没准儿,美青年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阿元也是知道这些传闻的,不过从来与阿容都不把这些当回事儿。 等以后公主殿下嫁过去,那不就叫大家都明白了么?不是难言之隐,这叫一往情深,绝世地好男子! “还是少些追捧的人吧。”夫君太美肿么办?公主殿下很为难的。 “你说这话,我倒觉得有趣了。”五公主笑了一回,见阿元与五皇子都对青松公子露出了鄙夷的目光来,想了想,便公正地说道,“你别说,这个人,确实模样儿不错。”虽不如阿容秀美绝伦,可是却有一种极为清俊多情的感觉,又加上会说几句酸诗,出身也还算不错,就带了几分光环了。 正说着,却见前头八公主就带了一个青年过来,阿元远远地就见到一个翩翩的公子带着温和的笑容走在八公主的身边,八公主看见了这头的两个妹妹,脸上便露出了十分的得意来,拉着那青年就过来了。眼前这家伙不如阿容美,气度不如阿容,阿元只觉得这京里的姑娘眼睛不好使,却只是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来,颔首道,“八妹妹,好久不见啊。” 八公主冷笑一声,回头看了看如青松一般的青年,一边对着五公主与阿元抬了抬下巴。 她处处不如这两个,却只在这上头,强出了两个废物姐姐八条街去! 一个的未来驸马是个出了名儿的废物,一个年纪都能当她爹了,哪里比得上自家的表哥呢?八公主今日前来,本就是有心炫耀,想到之前与五公主在画舫外的争执,她的脸色沉了沉,只冷冷地说道,“怎么着,皇姐这是嫉妒我,不愿意看见我快活,想着撵我走呢?”见一旁的肥仔儿用愤怒的目光看着自己,她心里恨得厉害,然而渐渐长大, 她也有了几分城府,只淡淡地说道,“原来皇弟也在。” 皇后坑害了她的母妃,自己上位,是八公主心中最恨之事,况徐贵人在宫中吃足了苦头,衰老得不像样儿,竟是与太后一样年纪般,八公主看着便觉得难过极了,如今也知道自己是不能冲动的,便心里诅咒这个弟弟,只对着阿元洋洋得意地说道,“这是我家的五表哥,皇姐见识得少,只怕也少见这样的人物,妹妹今儿来给皇姐开开眼,免得日后出去了,倒叫人家觉得皇姐不知世间男子呢。” “这话若是皇妹再说,做姐姐的也只好掌你的嘴,叫你知道道理了。”阿元从来都不是好惹的,狗改不了吃屎,她从来不信坏人变好人,此时对八公主一点儿怜惜都没有,只淡淡地说道,“知晓世间男子这样的话,是该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阿元意味深长地说道,“说出来都脏了我的嘴,只是我想着,不过是个男子,拿出来炫耀,做什么呢?” 眼见她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这徐家的青年就有些不自在。他在京中素来是被吹捧的,此时便有些迟疑地说道,“殿下……” “一个外男,便是得了允许入宫,也得知道规矩!”五公主深恨自家表弟成了对照组,便有些冷淡地说道,“还真以为有几句奉承的话,你就是天仙儿了?!” “你!”八公主大怒! “差的远呢,”阿元摊开手叹息道,“八皇妹,你的见识少些,见了个人就如同见了天神,皇姐我劝你安分些,待日后皇伯父赐婚,才是你该炫耀的时候不是?” 两个女孩儿连番地敲打,直叫八公主在这表哥面前的威严荡然无存。这青年的目光微微闪烁,显然也是发现,虽然八公主不是个得宠的公主,可是竟然不能反驳两个姐姐,这,就算是娶回去,不能为徐家进言,又算什么好处呢?八公主的性情本就乖戾,他也是忍了许久的,忍了这么久没有得着好报,就叫他有些不耐烦了。 他是家中最出色的男丁,自然应该娶一个最有力的妻子,为徐家增添光彩。 想到这里,这青年心中便有些活泛,只是他却并没有想现在就得罪八公主,只是对着五公主与阿元微微俯身,恭声道,“徐祤,给两位殿下请安。” “哟,可算是想起来了?”阿元便笑眯眯地说道,“我还以为,青松公子的腰硬得很,是不能与宗室折腰的呢。”握了握自家怀里肥仔儿的手,她便冷冷地说道,“我皇弟在你的面前,你竟只知与我们施礼, 这样的规矩,真是匪夷所思。”她一笑,看着一脸恨毒的八公主,一字一句地说道,“怪道,是徐贵人的母家呢。” “你侮辱我母妃?!”八公主已经忍了阿元很久了,正要上来厮打,却叫这徐祤拉住,阿元就见这青年俯身与八公主细语轻声地说话,叫这少女的脸色缓和了下来,想到这青年的传闻,便觉得心里有些恶心,拉了五公主便预备走,冷冷地说道,“宫里人多得很,八皇妹小心些,别冲撞了宫里的娘娘们,不然,再是株青松,也叫人给你砍折了!”她说得叫人下不来台,五公主却觉得快意极了,抓了抓手中的马鞭冷笑道,“再废话一句,本宫叫你知道厉害!” 这么个玩意儿,一点都不如自家的驸马。 两个公主同时心有灵犀了。 徐祤动了动嘴,也发现这两个不好惹。不过母老虎他是不在乎的,叫他在乎的,却是这两位公主能不能给他带来好处。想到这两个,一个是德妃之女,背后连着定国公府。一个是肃王女,肃王一门两王两公,便心中微微动摇,见八公主面上愤怒,他心里猛地想到了一个主意来,急忙露出了谦恭的笑容,温和地说道,“殿下常在家中与我说,宫中姐妹不多,因此有些寂寞。殿下们别嫌弃我多事,只是这既然有缘分做姐妹,是天大的缘分,且都将过往放下,化干戈为玉帛不是大善?” 说完了这个,就见五公主与阿元都看着他呆住了。 许久,五公主方才反应过神儿来,只冷笑道,“你是哪根葱,敢来管我的闲事!” “表哥一心为我,只是这人心险恶,还是不要为我费心了。”八公主感动得什么似的,越发觉得表哥贴心,此时见徐祤的目中带着怜惜看着自己,眼泪差点儿出来,只觉得这世上,有表哥也就够了,便拉着青年的衣袖说道。 “你看着憔悴,到底是我的妹妹,我心里哪里能放得下呢?”徐祤一叹,回头,用恳求的目光看着两个如同看猴儿戏的公主,简直就是特别的温柔,轻声道,“殿下们的心,如大海一样宽阔,我这位表妹也只是口中厉害,通没有坏心的,便是在宫中吃了多少委屈,也只有忍受,没有仇怨的,这样的心,两位殿下竟然没有半分动容么?”说着说着,这家伙的嘴里,就出现了好大一朵陌生的白莲花。 白莲花的名字,就是小可怜儿八公主。 对于这么一个说辞,一旁都听得恶心了的肥仔儿皇子,用一个嘹亮的响屁,完美地做出了回答。 ☆、第98章 这一个响屁,犹如一记耳光,狠狠地抽在了这徐祤的脸上。 青年的脸皮一下子就红了。 阿元仰了仰头,觉得弟弟干的好。 “啰嗦了这么久,本皇子早就忍不住啦。”肥仔儿用委屈地目光看着眼前这个家伙,扁着嘴儿叫道,“说了这么多的话,你想做什么呢?难道,我们就应该听你在这里大放厥词么?”他竟是恶人先告状,觉得这家伙太坏,明明看出来皇子大人想要放屁,却还在这里说话,这不是眼看着就要叫皇子憋着么?对不住,对于一个只有五岁的肥仔儿来说,憋着,这是个不存在于字典里的词汇。 有屁就放,就是这样潇洒。 “是在下的不是。”哪怕这个屁奇臭无比,青松公子还是得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个屁。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日后,莫要在这样儿了,多讨人厌呀。”肥仔儿在两个姐姐笑得恨不能捶地的动作里,腆着自己的小肚皮严肃地教育了一下这个不懂事的小青年儿,见他受教,这才满意地收回了目光,转头与阿元着急地说道,“咱们赶紧走吧,不然,八姐姐哭起来,竟是谁欺负了她似的,多可怜呀。”说完了,在八公主目眦欲裂之中,肥仔儿幽幽地说道,“虽然八姐姐是个温柔不与人计较的人,可是也气大上身,若是憋着,憋着气放不出来,那就更叫人担心了。” 这话说的乱七八糟的,不过对于一个只有五岁的小肥仔儿,还是很能气人的。 八公主叫这弟弟气得浑身乱抖,然而却被苦笑的,还有点儿脑子的徐祤给拦住了。 这可是圣人最喜欢的五皇子,八公主真要敢干点儿什么过火儿的,等着叫圣人扒皮吧! 五皇子得意的不行,仰着小脖子在两个姐姐们的前头走了,后头阿元笑完了,抹着眼泪儿感激了一下娱乐自己的两个猴儿道,“那什么,这戏唱得不错,赶明儿你多进宫啊,也在徐贵人面前唱唱,这样儿,徐贵人才能笑口常开呢。”顿了顿,便又对着气愤的八公主笑道,“慧嫔娘娘处,便别去了,不然,这还不知是不是见着娘娘日子过得好,倒叫她心里生气呢。” “给本宫小心了!”五公主一鞭子抽在了徐祤的脚下,冷笑道,“什么东西!” 这两个转头就走,走了一会儿,就见五皇子窜了过来,圆滚滚的大眼睛小狗儿一样水润乖巧,讨好地说道,“方才,我怎么样?” “太有前途了。”阿元表扬了一下,叫这肥仔儿再接 再厉,这后头,便摸着自己精致的下巴笑眯眯地说道,“这秋天到了,听说二皇兄处有好吃的肥鱼与螃蟹,正好今儿皇嫂进宫来,咱们去吃大户怎么样?”作为一个横行京城的公主与一只宫中一霸的肥仔儿,吃大户成了这两个吃货心中永远的主题,有了王妃的几个皇子真是被两个熊孩子祸害得苦不堪言,只是两个熊孩子很是记仇,寻常捏着鼻子也只能忍了。 “大善!”五皇子蹦着高儿地拍手欢呼。 五公主握了握自己的鞭子,还是无奈地点头了。 “走着!”阿元小手一挥,带着姐姐与弟弟向着皇后的宫里奔去,走得飞快,不过一会儿就到了皇后的宫里,也不叫人通传,直接进去,却见宫中正有太子妃与郑王妃与皇后说话,顿时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上前就坐在了郑王妃下手,笑呵呵地看着郑王妃不说话了。 肥仔儿也跟上前来,对着皇嫂特别地可爱。 “知道了,一会儿与我出宫就是。”郑王妃怀锦是个特别聪明的人,顿时便领会了熊孩子们的想法,之后想了想自家夫君郑王见到这两个后必然的黑脸,忍不住就笑了。 皇后将五皇子唤到自己的面前,温柔地给他理了理衣裳,目中露出了十分的慈爱来。太子妃见了,便心中一动,与皇后笑道,“五皇弟如今,越发地活泼了。” “从前他小猫儿一样儿,我心疼的什么似的。”皇后生下五皇子的时候年纪不小了,五皇子自然不如旁人那样康健,如今日日的调理方才好了许多,皇后素日里是十分挂心这个小儿子的,也恐自己年长了,走在这孩子的前头,有心叫五皇子与兄长们亲近,好以后的日子顺遂,有人照顾,便温声道,“日后这孩子若有不是,你们做嫂子的,要好好儿地教导他。” 情分都是处出来的,不然,阿元如何能与五皇子经常往皇子们的王府去呢? “五皇弟聪慧可爱,儿臣瞧着就爱得什么似的,况弟弟明白事理,哪里有要教导的地方呢?”太子妃急忙说道。 五皇子知道这是在夸奖他呢,顿时仰着自己的小脑袋撅起了尾巴。 皇后对太子妃的亲近十分欢喜,又闻声叮嘱了她几句,便笑道,“前儿圣人开了库房,给我了不少的药材,这些放着也是白放着,我给你们都收拾出来一份儿,带回去放着难免有用得上的时候。”又拉着阿元笑道,“你母亲处,我也使人送过去了。” “皇伯娘都想着母亲嫂子呢,我还管什么呢?”阿元没 心没肺地说完,这才与告退的太子妃与郑王妃一起出来。太子妃与几个妹妹弟弟说了几句话后,精神不济地走了,阿元便一同坐在了郑王妃的车上,众人说笑了一回,方才到了郑王府。这府里是常来的,阿元早就熟了,待进了门,她自己就跳了下来,转头抱着肥仔儿下地,这才自己就往郑王府的正院走,眼瞅这就是一个恶客。 一进门,就见郑王已经下朝回来了,此时正坐在红木大椅之上,脸色淡淡地翻着手边儿的书,他的身边,却有个一脸娇弱的丽装女子,看着郑王的目光竟是含情脉脉,一边伸出手似乎要给郑王倒茶,只是叫郑王横了身边的小厮一眼,那小厮急忙上前将这女子给隔开,不叫她走到郑王的身边去。眼见郑王这样冷淡,这女子眼里就闪动起了点点的泪光,看着可怜极了。 阿元在门口冷哼了一声,大步就过来了。 郑王真心不愿意见着这妹妹的脸,因为每次见到,自己总是会被翻出小黑账来,还要舍出不少的好吃的,只是妹妹到了自己面前,他只好忍了,况也舍不得叫妹妹吃委屈,便放下书,颔首道,“你今儿竟来了。”见阿元目光在那女子的身上一划,他露出了几分无奈来,对着这女子道,“你那院子里的事,本王如今不管,只去问王妃就是。”见这女子怔住了许久,方才小声应了,他便继续说道,“无事的时候,在自己院子里住着就是,不必出来。” “王爷……”这女子喃喃地唤了一声。 阿元敛目不语。 这个人,郑王大婚之前她还没有听说过,后来往郑王处时候长了,常能见到这女子不甘的脸,方才知道,原来在郑王妃之前,郑王也很宠爱过这位庶妃,虽然身份低微了些不能请立侧妃,然而却也凭着温柔可人得了郑王的喜爱,若是就这样儿过下去,没准儿还真能给郑王生儿育女得宠一生。只是郑王妃横空出世,短短的时间便占据了郑王的心,这心里有人了的男子,十分的绝情,只不理睬她,将她与旁的姬妾都丢在了小院儿里,没有重要的事情,是不见了的。 况后头叫郑王呵斥了几回,这庶妃早就不大出来了,怎么就这时候冒头了呢? 郑王淡淡的,这女子的话就说不出来了,正要上前,却见郑王妃缓缓地进来,顿时脸色就变了,竟是怯怯地看了郑王妃一眼,慢慢地躲了躲。 “哟,这瞧着是怕我吃了谁不成?”郑王妃便淡淡地笑了。 见她过来,郑王便起身,自然而然地伸手扶着她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见郑王妃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口中哼了一声,却还是转手将手边自己的茶杯给了郑王妃,一边看着她喝茶,一边问道,“宫中如何?” “除了太子妃身子不大爽利,别的倒还好。”郑王妃见那庶妃的脸上露出了伤心的模样,只在心里觉得好笑,却还是问道,“你这是有什么事儿禀告?”那群姬妾住在小院儿里,郑王妃是懒得理睬的,因此从这里头选了这庶妃出来,若是有事儿便与自己禀告,若是无事,平日里也不去搭理。因这个,这庶妃便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些,在她的面前更得脸些,有了不一样的想头,这些都在郑王妃的眼里。 “今日开全鱼宴如何?”见这庶妃讷讷不言,也说不出什么,郑王妃便转头与郑王含笑问道。 “多做点儿荤菜,喂家里后头的那几只猫。”郑王拒绝承认这些肉是给弟弟妹妹预备的,不然兄长的威严岂不是荡然无存? 熊孩子们已经很要命了。 “这猫胃口大了点儿。”阿元见郑王待王妃体贴,便笑嘻嘻地揶揄道。 郑王一本子敲她头上,见这妹妹抱着头在椅子上打滚儿,一只肥仔儿在一旁上蹿下跳地哀嚎,只觉得王府成了猴儿山,见郑王妃还看着特别地有趣,便无奈地说道,“亏了兰哥儿在后头睡着,这要是过来了,咱们都不用吃饭了。”到底在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来,显然是口是心非的。 凤兰是郑王妃所出之子,今年与五皇子同年,生得玉雪可爱,又是郑王的长子,因此很得郑王的喜欢,因今日精神不好,因此郑王妃并未带入宫中,只是在府中歇着,想到了这个孩子,郑王连目光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是个古板的人,当年刚刚娶了前头的王妃,虽然姬妾无数,可是却还是坚定地认为嫡长子必须从王妃的肚子里先生出来再说庶子的事儿,因此前头王妃没有子嗣,他也不肯叫姬妾们先生下庶子。王妃一病没了,他便等着继妃,这等来等去等找了个心里喜欢的人,如今又只有这一个妻子,便更看重嫡子些。眼见他说起儿子的目光这样温柔,那庶妃的脸上就露出了哀怨来。 当年前头王妃在的时候,她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机,怀过一胎的,只是叫郑王知道,竟是勃然大怒,亲手叫她堕了这一胎,又冷了她半年,好容易才叫她回转回来。也是从那个时候,这庶妃知道了郑王的底线,再也不敢自己做主。好容易等继妃进门,王爷王妃夫妻情深,满府的姬妾都成了摆设,这庶妃只觉得五雷轰顶了一般,先试了想要出头,却叫郑 王亲自给骂了回去,她便安下了心只等着。 这一等,就是十年,前年圣人立了凤兰做了王府的世子,这庶妃就觉得,是应该自己出头的时候了。 十年,什么样儿的美人也都腻歪了不是? 只是眼前,却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这位继妃看着云淡风轻,可是一双眼睛似乎什么都能看出来一样,叫她心虚的不行。对这王妃打怵,可是这庶妃看着郑王妃那张眉目精致的脸,默默地摸了摸自己有些苍白的脸,便知道,再不寻个机会亲近王爷,只怕这辈子再难翻身,叫人给忘到天边儿去了。况她也有些不服气。郑王妃除了出身好些,哪里比得上她呢?竟独宠,简直就是一个妒妇,也不知宫里头皇后娘娘是怎么容下了。 心中百转千回,这庶妃就痴痴地看着郑王,想到他从前最喜欢自己的清秀柔弱,可是眼下,却不肯看自己一眼,就觉得伤心。伤心之后,却又觉得,等日后王爷再到了她的房里,或许当年的心就又回来了。 郑王妃眼睛毒的很,自然看出来了这庶妃的不安分,只是却只当不见,只含笑看着郑王无奈地伸手给熊孩子揉了揉额头,许下了不少的好处,这才叫熊孩子不嚎了。 “你怎么还在?”郑王转头就对上了这庶妃的眼睛,觉得这目光叫自己不舒服,便淡淡地问道。 “只是想与王爷告退。”这庶妃温柔地问道。 “下去吧。”郑王命她下去,这才对郑王妃有些皱眉地说道,“她不对劲儿,看着她些。” “有什么不对劲儿呢?”郑王妃便笑道,“这是想念王爷的意思了。” “你!”郑王素来是说不过这个王妃的,又觉得说这个实在不大丈夫,弟弟妹妹们看着呢,便无奈地说道,“她若是再不安分,要罚要关随你,只是别叫她出来碍眼。”顿了顿,郑王便有些冷酷地说道,“叫人好好儿地护着兰哥儿,如今这府里虽然清净,可是难保有人心中生出恶念来。”眼下,他是真后悔当年纳了那么多的姬妾了。女人多了便不太平,就算如今远着,可是却还是叫郑王心中戒备,恐这些女人闹出什么来。 眼下,他方才觉得弟弟诚王府里只一个王妃好了。 一个女人,不仅事儿少,便是连子嗣上都不用万事小心。若不是还是有些对这些服侍过他的女人不忍,他真恨不能都送到庄子上算了。 郑王妃只笑眯眯地听着他的裁夺,也不添油加醋。 她向来不喜欢在郑 王从前的姬妾的问题上多说什么。 待郑王好容易叮嘱完了,阿元才吐出了一口气来,小声与五公主说道,“二皇兄好生啰嗦。” 郑王威严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冷着一张脸问道,“赶巧儿你来了,我问问你,你最近的功课如何?”见阿元精致的脸一下子就扭曲了,二皇兄满意了,只端着架子训道,“虽然是公主,可是该读的书,也该好好儿地读,莫要懈怠。”郑阁老给这妹妹当了老师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眼瞅着要被这个熊孩子折磨得上吊的节奏,郑王想到如今郑阁老的脸更黑了,便觉得有些同情。 这前世得造多大的孽,才摊上了这么个熊孩子呢? “你老师前儿往父皇处上了致仕的折子,我瞧着这一回是心意已决了。”郑阁老这些年一直在请求致仕,言道德行不足以匹配内阁,圣人是知道这里头的缘故的,不过是因子孙不肖罢了,也觉得家中之事与朝堂无关,他还是很喜欢郑阁老理事的才干的,因此一直不允,只是这两年郑阁老年纪大了,难免精神不济,瞧着他确实不愿意继续干了,圣人这才想着再寻一个能臣入阁。 “老师如今,只想着在家好好敦促我师兄赶紧考出来。”阿元便说道,“他虽然致仕,可是从前的门生犹在,日后提携我师兄也是有的,若是还不致仕,倒叫他不自在了。”郑阁老是个古板的人,若是自己在朝提携曾孙,他只怕是搁不下这张脸来,不如致仕,这样倒还叫他觉得自己不曾在公事上徇私。 “说到门生,倒是叫我想起了一个人来。”郑王慢慢地说到。 见他这是要与自己说道说道前头的事儿了,阿元这些年也听过一些,暗暗地在圣人面前敲边鼓,已经很熟悉操作模式,便点头做出了聆听状来。 “直隶总督今年应该转回京中。”郑王冷冷地说道,“这是个能臣,我瞧着父皇的意思是想要培养他入阁的。可巧儿,”他喝了一口茶,慢慢地说道,“这人当年,是徐家的门生,年年往徐家送年礼的,情分不一般。” “三皇兄只怕要欢喜了。”阿元便笑了笑,娿只是挑眉道,“只是,能做到直隶总督,这不该是个蠢货,想来也能明白皇伯父的心意,若是他真想入阁,我瞧着,得先跟徐家断一断。若他当真情深意重,”在郑王带着笑意的目光里,阿元一摊手叹道,“这年头儿,聪明人有的是,听说,两广总督也是个能吏不是?”圣人最厌恶结党,这也是为何直隶总督到现在还没有入内阁的原因,圣人不会想给太子留下一个 心怀异心的阁臣的。 “是人是鬼,只在这十日了。”郑王觉得与这妹妹说话十分愉快。 直隶总督已经到京,十日之内,若是与徐家还这么黏黏糊糊的,圣人只怕就要成全他了。 能力愈大,又不肯对太子低头的,自然要死得快些。 阿元对朝中的勾心斗角不太感兴趣,不过朝中的风向如何,是阿容如今需要关注的,咬着牙记下了直隶总督这个家伙,阿元这才若无其事地与郑王妃说话。 外头的事儿。郑王妃不大管,因此默默地听完了,便与阿元笑道,“我听得云山雾罩的,难得你还能与你皇兄说的下去。瞧着你们说话的模样我就欢喜,若是喜欢,你便常来陪陪你二皇兄,也叫他欢喜欢喜。” “还是不要了。”这是兄妹二人同时出口的话。 “二皇兄很嫌弃我么?”在郑王一脸不善之下,阿元恶人先告状地露出了伤心的模样来,缓缓地起身叹道,“罢了罢了,我是个讨人嫌的,还是先走了,免得叫二皇兄看了吃不下去饭呢。”说完,就要拔腿逃跑,就听见后头郑王冷哼了一声,悲伤了一下,这才转身回来赔笑道,“我是恐二皇兄烦我呢。” “王府里不差你这一双筷子!”王爷的潜台词就是,随便来,一点儿都不烦人。 不过,这句话在熊孩子们占据了整个饭桌,疯狂扫荡盘盘碗碗之后,郑王举着筷子后悔了。 放眼望去,那菜盘子叫一个干净,简直叫王爷没有下筷子的份儿。 五公主看着两只吃货鼓着嘴飞快地动着,如同饥饿的松鼠一样,只觉得恨不能钻桌子底下去,只强笑道,“这个,大概是没有吃饱……” “再来一碗!”肥仔儿敲着自己的小金碗叫道。 “别吃多了撑着。”郑王妃想到上一次,这肥仔儿竖着进了郑王府,最后挺着个小肚皮哼哼唧唧地横着回去,不由给他捏了一把汗,口中有些担忧地说道,“若是再积食,遭罪的可是你自己。”见肥仔儿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她狠了狠心,还是摇头道,“你才多大的孩子,这些就足够,不能继续了。”说完,也觉得自己心狠了,使人将肥仔儿面前的小碗收了,这才笑道,“待你想来,嫂子还招呼你。” “男子汉,怎么能这样安享口腹之欲!”严肃的兄长大人冷冷地说道。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有着急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婆子一脸惊慌地进来,禀告道,“王爷,那 院儿里,”她含糊地指了指姬妾们住的院子,这才说道,“有一位侧妃娘娘上吊了!” ☆、第99章 阿元正小口小口地喝汤填肚子呢,闻言险些把嘴里的汤喷出来。 肥仔儿也在一旁举着小勺子不动了。 “皇兄府里忙着,咱们在这儿难免碍事,先回了。”五公主一手拉起了阿元,一手拎起了弟弟,有些不自在地说完,便使人出去套车,想着回宫去。 作为弟弟妹妹,参合兄长的家事做什么呢? 郑王没想到这群姬妾安分了几年,如今竟还闹出这样的幺蛾子来,皱了皱眉,还是起身道,“我送你们出去。”他话音刚落,就见外头跌跌撞撞地进来一个女子,此时这女子一脸的泪痕,很是伤感,入了门竟是看都不看这旁人,一头扑倒在郑王的面前,口中哽咽地叫道,“求王爷给姐姐做主!”正是方才离开的那个庶妃,只是她的脸上早就没有了方才的温柔,只是一脸的悲伤,弱质纤纤,另有一种楚楚动人。 郑王妃正拉住了阿元给她擦嘴,看着这庶妃的做派,脸上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来。 “胭脂都不掉,可见是用心了。”阿元探头看了一眼这庶妃,便与郑王笑道。 真的伤心,怎么还能有这样一张美丽干净的脸呢?眼瞅着这是借着人命给自己搭梯子呢,阿元最厌烦这个,况正妃还在,一个庶妃蝎蝎螫螫地想要出头,算什么呢?唯恐郑王一个大男人叫这点子女人的小手段给哄了,阿元便多了一句嘴。 那庶妃一惊,回头看了阿元一眼,之后目光落在了郑王妃与阿元交握的手上,顿时哭道,“贱妾的心,王爷如何能不知道呢?殿下想着为王妃出头,可是也不能这样糟蹋贱妾!”说完,一个头就磕在了冷眼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郑王的面前,趴在地上流泪道,“王爷,王爷姐姐是当年服侍过您的人,就为了这个,求王爷开开恩,去看看姐姐,也叫她走得安心些。”说完竟大哭。 “感情本宫倒是个恶人了!”叫人指到脸上,阿元只冷笑了起来,淡淡地问道,“人死了没有?” 一旁追进来的婆子,是郑王妃的心腹,此时见这庶妃仗着个要上吊的女人在郑王面前出头,也恨得不行,急忙回道,“叫人救下来的及时,吓得不轻,却瞧着没有大碍,奴婢已经使人去请太医,一会儿好好儿给人看看。” “日子过得这么好,却要上吊,这不是给二皇兄上眼药呢?”阿元目中冷冷地看着那庶妃,淡淡地说道。 “你啊。”郑王妃拉着阿元不叫她再说,见阿元担心地看着自己,便小声凑在她的耳边温 声道,“咱们要信你皇兄,对不对?”别说郑王如今没有这个心,就是有,满府里的年轻的美人儿多了去了,这庶妃比她还年长些,还想着从前的宠爱,多傻的一个人呢? 果然,郑王看着面前哭着来抓他衣角的庶妃,沉默了片刻,方才慢慢地说道,“这么说,她上吊,竟是因对我心怀愤懑。你也是如此?”见那庶妃一震,骇然抬头看过来,竟是连眼泪都忘了往下流,郑王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诮来,轻轻地说道,“便是当年,你们愿意入我的府中,便应该知道,得宠失宠,不过是一念之间,与人无尤。便是没有王妃,世间的女子这样多,你们几个失宠,也是早晚的事,对不对?” “王爷!”这庶妃叫了一声,却还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她早知会失宠,可是不甘心的,却是在得宠的时候,便被郑王抛在了脑后,彻底地情断。 “本王许你们荣华富贵,安享余生,本以为已经足够厚道。”郑王敛目,一脚将这庶妃踢在了一旁,冷冷地说道,“你们求的,不就是这个?如今心大了,还想着巴望别的?说说,”他脸色不动,缓缓地坐回了椅子,撑住了头慢慢地说道,“这回,是要构陷到谁的身上呢?因王妃苛待,还是觉得郑王府住得不爽快,想往庄子上去?”他并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因此当年只是隔开了这些姬妾,却还是允她们住在王府里,如今瞧着,这种好心,却是祸家之本。 “王爷说到这里,贱妾就说说心里话。”这庶妃眼见郑王无情的眼落在自己的身上,竟是惶恐的不行,咬了咬牙,便含泪柔声说到,“从服侍王爷,贱妾的心里满心都是王爷。当年,王爷也是喜欢过贱妾的不是么?”想到旧年的恩爱,她便落泪道,“谁愿意做个庶妃呢?为了王爷,外头的正头夫妻我不去做,留在府里叫谁都能踩我一脚。后头王妃进门,我也是全心侍奉,这都是为了王爷。” “莫非,本王还要感激你?”郑王的嘴角讥讽地勾了起来。 此时,外头又有个婆子进来,在郑王妃的耳边飞快地说了些什么,郑王妃的脸上有些变色,叫郑王看到,来不及与这庶妃说话,便问道,“怎么了?” “侧妃醒了,如今,竟指是……”这婆子有些为难,却还是低声道,“是叫人哄骗,给挂到梁上假装上吊,就是为了求王爷去见她一回,怜惜她。只是……”这婆子见那庶妃脸色煞白,竟浑身发抖,便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只是后头,假上吊成了真上吊,有人想要她死了,自己在王爷面前……”说 到此,就见到郑王那一张脸已经阴沉得叫人害怕,竟说不下去,只在一旁四处看着,不知该如何动作。 “没有想到,我的府里,还有这样的女中豪杰。”郑王冷冷地往下看,看着那脸色苍白,带着慌乱的庶妃,低声说道,“本王素来待你不薄,竟没有看出来,你是这样的蛇蝎心肠!”踩着人命去巴望恩宠,这样的女子,郑王想想都觉得心里发凉。又想到这次是侧妃遭难,若是一不小心,叫凤兰遇上这女人,郑王只觉得一股子凉气从背后生出来,竟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王爷,王爷我是为了王爷啊!”这庶妃没想到竟然这样简单被人供出来,心里只恨人来得早些,叫那侧妃没有死透,然而此时心中恐惧,也知道自己只怕是再难脱身,一时间再也不似方才那样有美感地哭泣,胭脂糊了满脸,只哀哀地说道,“我只是心里有王爷,可是您再也不肯来,我……” “当年,你兄长为本王的侍卫,为了护住本王死在了外头。”郑王面无表情,声音冷酷地说道,“为了这个,本王就想要善待你。本想预备丰厚的嫁妆将你嫁出去,也能富足美满,偏你不愿意,要留在王府。瞧在你哥哥的情分,本王给你请封庶妃,给你体面,叫你在府里过得很好。便是王妃后头进门,姬妾之中,你的体面也是独一份儿,本王觉得,已经对得起你的兄长了。” 郑王妃在一旁敛目,轻轻一叹。 若不是郑王与她说过当年的故事,她如何会容忍这庶妃呢?不过都是瞧在逝者的情分罢了。 这庶妃只是哭泣,却还是低低地叫道,“您待我有情分,那么为何,又撇了我呢?”她伤心地说道,“贱妾不是要与王妃相争,可是只是叫贱妾沾沾您,王妃都不肯,满府的女人都成了摆设,王爷,王妃这样嫉妒,便是与您也是有碍的。” “你把这些,推到王妃的身上,可见就是个蠢货。”郑王淡淡地说道,“若是本王想要宠幸谁,王妃如何能拦得住?不过是本王如今,心甘情愿守着王妃,旁人不想碰了,你,明白了么?”这样直接的话,是郑王十年来第一次说起,郑王妃远远地看着这个脸色刻板的男人,突然觉得心里酸涩的不行,回头轻轻地按住了眼泪,只走过去俯身握住了郑王的手,这才在那被打击的不轻的庶妃震惊的目光里,与郑王双目相对,轻声说道,“王爷这话错了。”她顿了顿,方才温柔地说道,“如今,就算是王爷想要宠幸别人,我就算是杀了天下所有的女子,也是不许王爷去的。” 当年,她还能怀 着平淡的心,觉得自己能与郑王举案齐眉,各自快活,可是这十年,这个男人一直守着自己的承诺,只一妻,再也没有动摇。 这与诚王凤鸣的一心一意不同。毕竟,这个人,是本对一夫一妻最不以为然的人。 如今,郑王妃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慢慢的都是他,再也不能回到从前心静如水的平和了。 便是付出一切,她都不能再松开这个人的手。 “多谢你。”郑王叫她一句话竟说得心里充实了起来,反手便与郑王妃的手交握在了一起。 那庶妃已经看的呆住了,眼泪慢慢地流下来,竟一脸的绝望。 “王府里,不能有你这样歹毒的人。”郑王看了看她,慢慢地说道,“这些年,你一直不大安分,王妃却一直都没有在本王的面前说过你的半分不是,可是为了这个,我就不能委屈的王妃。”他敛目,缓缓地说道,“不要怨本王心狠,只是能想要人命的人,下一次,也未必不能掀起更大的风浪。心思坏了的,本王不赌她的心慈手软。”他本就是一个冷酷的人,在前朝不知弄死过多少的政敌,又如何会在内宅心软,此时便轻声道,“本王,赐你白绫,给你一个全尸。” “王爷!”这庶妃本想着并没有出人命,就算叫郑王厌弃,也不过是送到庄子上静思己过,或许日后,郑王夫妻失和,还能想到她的好处,将她接回来。却没有想到,郑王竟是出手就要人命,一时竟慌得不行,正要上来求饶,却见一旁的小厮已经上来,死死地摁住了她,堵住了她的嘴,将她往外头拖。 阿元见那庶妃挣扎地回头,口中呜呜直叫,闭了闭眼,并不开口求情。 郑王妃能忍这女人许多年也未下杀手,已经是这不安分的庶妃多活出来的命格了。 “那院子里的,也都送庄子上去吧。”郑王弹着手里的扳指,见郑王妃一震,不由抬头,竟在严肃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痕,挑眉道,“莫非,王妃还生怕叫外头的人,论一声嫉妒?”能将郑王府里头的姬妾都撵到庄子里去,独占郑王府,只怕京中的勋贵,都要说一声郑王妃厉害嫉妒了,不然,怎么就这么干脆呢? “这样的名儿,我只恐来的晚呢。”郑王妃忍了忍眼里的泪光,却只掩嘴笑了。 她本就生的美貌风韵,此时在灯火之下,衬着摇曳的宝光,竟妩媚动人,只叫郑王的心里热了起来,方才的阴郁便慢慢地退去,正要与妻子讨论一下该给府里添丁进口了,就见不远处,两个 熊孩子都目光灼灼地看着这边的动静,非常的八卦狗仔,小眼神儿那叫一个猥琐,见两个人越凑越进,熊孩子们的嘴里竟然还发出了桀桀的笑声,衬着漂亮的小脸儿,竟说不出的诡异。 郑王沉默了。 一旁被熊孩子们拖累的要死的五公主欲哭无泪,只想大难临头各自飞。 郑王缓缓起身,走到了手牵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弟弟妹妹的面前,二话不说提起就要打。 阿元到底是个女孩儿,况也大了,郑王来不及收拾她。不过肥仔儿还是在的,此时叫兄长翻过来露出了小屁股,顿时惊呆了,划拉了一会儿,突然哭叫道,“母后,母后皇兄要杀人啦!”扑腾了几下,叫自家无良的皇姐也嗷嗷地叫了起来,还未待郑王动一根汗毛,就已经闹得惊天动地。 不带恶人先告状的! 郑王殿下气坏了! 正要给这两个好看,郑王的目光,却猛地落在了门口,就见大门口,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团子,正扶着门好奇地探出一个头来,见到郑王提着肥仔儿怔怔地,顿时裂开了一个没牙的笑容,扑到了肥仔儿的面前,研究了一下这肥仔儿此时的状态,之后,便叫道,“父王,坏!”说完,做就义状挺了挺自己的小肚皮,一本正经地说道,“皇叔,是长辈呢,作为侄儿,皇叔有难,侄儿应该挺身而出,以身代之,求父王放过皇叔,一应之事,冲着兰儿来!” “英雄啊!”阿元就在一旁感叹极了。 “说得好!”肥仔儿拼命地拍着胖爪子给这跟自己一边儿大的侄儿鼓掌。 凤兰抓着自己的小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之后,眼睛闪亮地问道,“侄儿救了皇叔一次,那么,下一回进宫,能叫侄儿也骑一骑皇叔的小木马么?”太后宫里,有一个阿元特意给肥仔儿设计的小木马,特别的有趣,凤兰觊觎很久了,只是郑王世子是个腼腆的人,不好意思说呢。 “当然!”肥仔只求能逃出生天,没口子地应了。 “父王还不快快放开皇叔!”对着肥仔儿,凤兰特别有小辈的模样,对上了老爹,那就是祖宗了,此时很有气势地指挥道,“碰破了皇叔的一点儿的皮儿,兰儿,兰儿,”他眨巴了一下大眼睛,在郑王黑漆漆的脸色里说道,“兰儿就不跟父王亲亲了!” 严肃的二皇兄竟然还有和儿子玩儿亲亲的时候!听到了不得了的八卦的阿元眼睛睁大了,果断地认定二皇兄是个闷骚! 郑王叫这胳 膊肘儿往外拐的熊儿子气得肝儿疼,将弟弟丢到地上,见这熊孩子们打了一个滚儿手拉手就跑了,熊儿子竟然还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出去要一起走,只恨得咬牙,回头对着郑王妃骂道,“都是你惯的!” “我可没和兰儿亲亲呢。”平日里,最宠熊孩子的也就是郑王了,眼下竟然还恶人先告状,郑王妃觉得实在太讨厌了! 郑王能说说什么呢?指了指王妃,想要来一场拂袖而去,到底舍不得,亲自出去送了妹妹弟弟上了车,又将依依不舍地扒着车门的熊孩子夹在胳膊底下,送了熊孩子们走了,这才想要教训教训儿子,待一低头,对上了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严肃的郑王殿下严肃地咳了一声,之后,将儿子抱正了,感觉到儿子软乎乎的小身子依赖地趴在自己的肩膀上,却慢慢地露出了一个温情的笑容来。 郑王妃提着一盏宫灯看下院子里的一双父子,目中也温柔起来。 这一回,是不是真正地就只有他们一家人了呢? 阿元撞破了二皇兄的大秘密,一路回宫还扑哧扑哧地直笑,五公主觉得自己的小命儿得不到保障,哀怨的不行,一边诅咒两个祸头子,一边无力地叹道,“消停些吧。” 不过她似乎也知道这些个不好使,便动了动嘴,之后,见阿元毫无诚意地点头,她便轻声说道,“你瞧瞧,这满府的妻妾,竟是要吃人呢。” “谁家都这样儿,不过,二皇兄能狠得下心,也是难得的了。”男人么,怜香惜玉,便是知道歹毒,可是那么一个深情款款的人在面前,多大的罪都能免了的。郑王竟然出手就弄死了,阿元觉得他虽然凶狠了些,可是在护住郑王妃的面上瞧着,也算是有担当了。顿了顿,她便看着五公主坏笑道,“皇姐能说出这个,这是心有所得么?”见五公主红着脸唾了一口,便笑嘻嘻地说道,“可见,该求皇祖母把某人嫁了呢。” “难道你不想?”五公主反问道。 “想啊,”阿元满不在乎地抱着昏昏欲睡的肥仔儿,只觉得抱着就是浑身的小肥肉,这才明白为啥当年自己那么受欢迎,这肥嘟嘟的,确实手感好来着,便笑眯眯地说道,“不过,咱是个淡定的人,只想,不说。” 这么得意的模样,五公主哭笑不得,许久,想到了身边,便来了兴致,与阿元笑道,“前儿阿栾给咱们送来了不少关外的东西,我瞧着里头还有虎皮与银狐皮,难得的竟是没有破损,可见阿栾待咱们的心越发地好了。” 阿栾当年与 父亲再次离京,做了女将,这一回圣人给了她名分,为靖北侯帐下的偏将,虽然职位不过三品,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满朝都有非议,认为女子为官未免有失纲常,却还是叫圣人给驳了回去。 “不论男女,为朝流过血,便不能叫这血白流。”当时,圣人就用这样的话,叫阿栾也算在本朝的史书上记了一笔了。 阿元自然是为了好朋友欢喜的,她素来仰慕阿栾,见圣人也喜欢,便越发地亲近,这些年常有书信往来,若是有好的兵器或是稀罕的兵书,便往阿栾处送,阿栾自然感怀这样落在心坎儿里的心意,因此这些年在关外驻守,有了什么稀罕的东西,便运回京中给阿元与五公主作为自己的心意。这一回想到那里头整张的虎皮,小市民阿元想到上辈子自己与老虎最亲密的接触就是往老腰上贴了一封虎骨膏药,竟忍不住想在毛茸茸的大虎皮上来回打滚儿。 “给皇祖母做个褥子,再……”阿元便板着自己的小手飞快地念叨了起来。 “我的便给母后母妃处做了就是。”五公主搓了搓手,与阿元笑道,“难得的是那几张银狐皮,这一回到了冬天,虽能压住我们呢?”雪亮的银狐皮罕见的很,这若是用来做衣裳,还不叫人羡慕死?如今大了自然爱美了的五公主便目中发亮。 阿元也欢喜了一回,决定到时候把阿容迷得五迷三道的才好,便拍着肥仔儿肉肉的小身子说道,“要我说,还是阿栾对咱们好呢。”见五公主点头,她想到今年圣人的旨意下来,召靖北侯回京,便期待道,“阿栾必是要回来的,这一回好好儿地聚聚。” “前两年她嫁了人,咱们也只送了礼,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叫阿栾愿意下嫁,应该错不了的。五公主也心中好奇的紧,见阿元笑眯眯地点头,她便笑道,“说是边关的一个年轻的武将,不过也该有过人之处。听说这一回父皇下旨,也叫这武将的一家子回京,该是想要人都见见。”她的目中,却露出了一丝疑惑来,低声说道,“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总觉得母妃的模样儿怪怪的。” “怎么说?”阿元便疑惑道。 “前儿母后屏退了服侍的人,与母妃说了什么,从那以后,母妃就怪怪的。” 经常在出神的时候流眼泪,可是流着眼泪,德妃的脸上,却能生出欢喜的笑容来。 ☆、第100章 “皇姐没有问过么?”阿元便好奇地问道。 五公主摇头叹道,“母妃不肯说呢,不过,我瞧着似乎不是什么坏事儿,因此也没有多问。”不说皇后待德妃并无苛责,就是瞧着如今德妃脸上的欢喜,五公主也能知道,只怕这其中是有什么叫德妃忍不住欣喜得连眼泪都忍不住的事情。 “若是娘娘想叫皇姐知道,那必有那一日的。”阿元安慰了一下,见五公主点头,这才有些迟疑地说道,“别说,我前头回家的时候,恍惚与母妃说起阿栾的亲事,才说了一个头儿,母妃竟吃惊的不行呢。”肃王妃对阿栾没有兴趣,却似乎是在自己说出了阿栾所嫁的那户人家之后,肃王妃竟呆住了,她本就是个心思烂漫的人,不是肃王捂住了她的嘴,似乎还要多问问阿元什么。 “这里头必有缘故。”五公主便沉思道。 “说多了叫人心里多事。”阿元对这些不大在意,长辈不愿意叫人知道的,她向来老实不去多问,只扯开了话题,与五公主一同回了宫中。五公主自己回了德妃处,阿元便与肥仔儿一同回了太后宫中,一进宫门,就见宫中大亮,此时太后还未休息,见了两人,先叫五皇子去睡了,这才唤了阿元到了自己眼前,温声道,“去了你二皇兄的府上,可还快活?” 阿元便将郑王府上的事儿说了,太后早就知道了,此时不以为意,不过是说些心思恶毒这样的评语,这才对着阿元笑道,“哀家听说前儿个,你湛家的那姨母的家中似乎有些喜讯儿,”见阿元抬头看天,似乎也知道些,太后便叹了一口气道,“难得阿容能守了这么多年,如今哀家也是心疼他了。”阿容出身尊贵,自己的前程也好,模样那是京中出名的好,就这么守着个肥仔儿守到现在,守到前一阵子,连自己的弟弟都有了儿子,自己连媳妇的影儿都没见着呢,也是叫太后怜惜的了。 “我,我这不快要长大了么。”阿元如今十五,觉得自己还是个花骨朵儿似的呢,就有些心虚地说道。 “你啊,也只阿容能这么受着你的脾气了。”阿元瞧着笑眯眯的,其实也是个霸王脾气,说一不二的,太后如今觉得幸亏有阿容愿意接手,不然以后换了谁家都是要命的,想了想,有心叫她与湛家更亲近些,便含笑道,“听说湛家这几日竟是热闹的很,你回家去,与你母妃一起去瞧瞧,从前都是一起长大的,你母妃一定愿意。”到时候阿元还能见一见阿容,又能与湛家的几个孩子好些,太后也算是费尽了心了。 “知道了,皇祖母且安 心就是。”湛家,阿容的两个弟弟阿怀阿同都已经成亲,二房的老四还在外地求学,今年回来就要相看亲事,三房的阿岳儿子都能打酱油了,阿元也觉得阿容有点儿惨,便厚着脸皮地说道,“其实吧,若是皇祖母能劝服父王与皇伯父,我这儿时刻准备着呢。”准备啥?给人做媳妇儿呗。 这么厚脸皮,太后都接受不了了,笑得不行,只撵她道,“真是女大不中留,罢了罢了,这事儿,包在哀家的身上。” “可不能说是我说的啊。”阿元一边往外走,一边叮嘱道。 这要是叫肃王知道自己着急嫁人,那还不吃了敢跟王爷抢公主的坏阿容啊! “你这孩子!”太后笑得不行,指着阿元道,“快走吧,不然,哀家要撵你了。” 娱乐了太后一回,公主殿下得胜回宫,舒舒服服地睡了一晚上,第二天爬起来便回了肃王府。果然见肃王妃正念叨着往湛家去。先与自家的几个侄儿玩耍了一会儿,阿元便跟着肃王妃坐车往城阳伯府去。一进了门,就见外头正有个年少的女子含笑等着,见了车架急忙上来扶了肃王妃下车,口中笑道,“母亲处还有客,知道王妃过来,因此遣我过来迎接。”一边说一边亲热地带着肃王妃与阿元往上房走,口中还笑道,“这一回,咱们府里可是蓬荜生辉了。” 这女子面容俏丽,脸上却带着锋芒之气,面容竟与阿容有三分相似,正是阿容三弟阿同的妻子,也是他舅舅家的表妹苏蓉。 这苏蓉是个厉害爽快的脾气,因家风之故,身边还有几个女兵,最是个强悍的,因她作风彪悍,为人却豪爽,与阿元的交情不错,此时偷偷对着阿元挤了挤眼睛,示意一会儿出来独自聊聊,这才与肃王妃边走边说笑。因她的母亲也是宗室女,因此与肃王妃更亲近些,此时便笑道,“二嫂如今还坐着月子,出不来,不过孩子倒是可爱的紧,叫母亲抱着呢,您瞧了,只怕也要说一句可爱呢。” 这个孩子,就是阿容二弟阿怀的儿子了,城阳伯夫人这个年纪做了祖母,也觉得欢喜的不行。 “阿慧如何?”阿元便问道。 阿慧虽然是太子妃的本家,不过为人温柔,并不是个掐尖要强的人,与妯娌相处的不错,苏蓉一提她就笑开了,只捂嘴笑道,“精神好着呢,只是不敢见风。” 说到此时,便已经到了上房。阿元一进屋,就见城阳伯夫人正与一名贵妇说话,阿慧的母亲,忠靖侯世子夫人正满足地抱着一个还没张眼的小婴儿笑 得不行,好奇地凑到世子夫人的面前看了看这个看着不大点儿的小东西,阿元只觉得小小的一团,便与世子夫人笑道,“果然是个齐整的孩子。”这孩子随了阿慧,看着纤细些,可比阿怀那副木讷的模样强多了。 “阿慧竟觉得不如他父亲呢。”世子夫人想到阿慧有些不满意的脸,想到五大三粗的女婿,便抽了抽嘴角。 要不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呢,阿慧的眼里,夫君那样高大强壮,黑不溜秋的,才叫好孩子呢。 阿元咳了一声,觉得这话可不好接啊。说起来,她觉得阿慧这审美委实有点儿问题。不过老实人说实话的下场大多会被抽打,她,她还是深沉点儿吧。 “如今,我才算是放心了。”城阳伯府,那真是万中挑一的好人家儿。婆婆温和,家风好,男丁都不纳妾,世子夫人瞧着阿慧这几年红光满面,比在家中还自在,哪里有不欢喜的呢?如今再有个儿子立住了脚,那还愁什么呢?此时欢喜的不行,见阿元将一副精致的长命锁放在这孩子的小被子里,也不推辞,只笑道,“偏了殿下的东西了。” “这算什么,只他健康平安,就是我的心愿了。”阿元也不提去看望阿慧,除了这时候,什么时候去不行呢?便坐在一旁逗了逗这孩子,却不知上头,与城阳伯夫人并坐的那贵妇,正有意无意地往下看她,见她言笑可爱,目中清透,便在心里微微点头,转头与城阳伯夫人笑道,“没想到,你们两个竟有这样的缘分。”说完,便叹道,“这孩子瞧着可人儿疼,日后容哥儿,便托给她了。” “你这话说的,我闺女那是没挑的。”肃王妃看着与她极熟悉的,便翻着白眼儿说道,“天底下,谁有我家阿元这样叫人喜欢呢?要我说,你这都是担的没用的心。这两个孩子只要在一处,自己就快活地的不行。” “我一句话说出来,你后头有许多话跟着。”这贵妇瞪着眼睛说道,“可不是当年跟在我身后郡君长郡君短的时候了。” “那,那都是一家人了么,怎么也不能如原先生分不是。”肃王妃心虚了,便狡辩道。 “感情从前是与我生分呢。”这贵妇就呵呵了。 自认是个粗嘴笨舌的人,肃王妃恨恨转头,坚决不说话了。 这才几句便吵上了,两个人竟然各自抓着城阳伯夫人的袖子要求做主,夹在中间的城阳伯夫人无奈极了,只好与那贵妇说道,“二嫂一来,就与王妃斗嘴,可不是方才王妃没来的时候,想念念叨王妃的样子 了。”见肃王妃得意起来,又与她叹道,“王妃也是,二嫂说要进京,是谁拍着手叫好呢?如今又这样儿,竟叫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她说,太难侍候了些。 “原来,还是想见我的。”这贵妇是城阳伯夫人的二嫂,出身衍王府,正经的宗室贵女,人都称一声陈留郡君,当年还是姑娘家的时候,那是领着肃王妃与城阳伯夫人玩耍的,眼下觉得得意了起来,便坐在一旁,一边磕瓜子一边覰着脸上通红的肃王妃。 几个祖宗的官司,世子夫人与阿元是坚决不抬头理会的,只竖着耳朵听。 “就那么一点点儿。”肃王妃小小地比了比自己的手,顿了顿,便四处看,问道,“阿容呢?” “叫肃王使唤干活儿呢!”陈留郡君便骂道,“欺负我外甥,简直就是要找死!从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我回了京,他再敢欺负阿容试试!”陈留郡君当年也是提过枪使过刀,性情彪悍的存在,从前与夫君在外任上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竟然知道肃王敢欺负自己外甥,便卡巴卡巴地捏手指,慢悠悠地说道,“这小子胆子越发地大了,实在叫我生气,赶明儿,我得去府上做客才是。” 面对这么一个嚣张的郡君,肃王妃扁了扁嘴,不说话了。 这位郡君,当年先帝还在的时候,连先帝最宠爱的福王都敢骂敢揍,何况“区区”肃王。 “谁家的闺女不金贵呢?”肃王妃小小地争辩了一下,之后,也有些心虚地说道,“这也是历练阿容呢,锦绣都没说什么,你,你怎么管的这么宽呢?”说到最后,越发地觉得自己占理了,便抬首挺胸了起来,只叫哭笑不得的城阳伯夫人拦住了这两个,颇为公正地说道,“这话说的是,不是王爷这样叫阿容凡事亲恭,他办差也不会这样明白,况,”她顿了顿,便笑道,“要我说,也是姑娘家金贵些。人家好容易养大的闺女便宜了咱们家,这些又算什么呢?” “瞧瞧你这做亲娘的。”陈留郡君便撇嘴笑道。 “莫非阿同上门的时候,嫂子欢欢喜喜就应了?” 陈留郡君咳了一声不语。 当初阿同迎娶苏蓉的时候,也被她折磨得不轻来着,其实吧,这也就是与肃王五十步笑百步,谁也别说谁。 眼看着这两位偃旗息鼓了,城阳伯夫人这才算放心,又叫阿元过来,细细端详了,见她精神不错,这才满意,使她与苏蓉出去了。 阿元一与苏蓉出来,就见她松了一口气的模 样,显然也觉得在屋里压力很大,两个人走到了苏蓉的院子里,待丫头们上了茶,阿容一边喝茶一边笑眯眯地说道,“我瞧着,这是有事儿等着与我说呢,说出来听听?”苏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真当她看不出来么?不过是想着逗弄她罢了。眼下见苏蓉吩咐了丫头出去,显然很是郑重,便有些疑惑了,只好奇地问道,“这是怎么说?” “这话,我不愿意告诉母亲,恐她心软,因此与你讨个主意。”阿元那就是以后的大嫂,都说长嫂如母。虽然这家伙比苏蓉小了许多岁,可是苏蓉却觉得阿元十分聪明,便有些为难地说道。 “什么事儿啊?”见苏蓉这样为难,阿元便好奇了。 苏蓉敛目,缓缓地喝了些茶水,这才叹气道,“前头的那位三婶,你还记得么?”湛家三太太自从和离,便没有什么音讯了,后来阿元听说她与自己的兄嫂一同出京去了外地,这一去便再无关注。阿元也不大在意这些,听到苏蓉说这个,便是一怔,之后便点头道,“自然是记得的,”见苏蓉脸上不自在,便问道,“你见着她了?” 苏蓉是城阳伯夫人的侄女儿,自然从前见过湛家三太太的,当然,如今和离,也只能称一声陈氏了,此时便说道,“你不知道我在哪儿见着的她。”见阿元侧耳倾听,她便叹道,“是在外头的一处小宅子里,苍老的不成样子,我远远一瞧险些以为认错了人。” 想到陈氏那满头灰白的头发,苏蓉便叹道,“我使人去问过,据说她的银子都叫嫂子给拿走了,后头去了外地,又为了生计叫她嫂子嫁了一回,听说也并不是一个好人家儿,后脚那男人死了,她就叫前头妻子留下的孩子给撵出来,她嫂子不叫她回家,只好自己卖了东西上京,如今住在闹市里,给人浆洗或是做些针线度日。” 阿元听了,却确实觉得有些凄惨,不过与谁有关系呢?叫陈氏变成如今这样儿的,可不是湛家呢,顿了顿,便皱眉道,“她为了娘家与咱们数次争吵,没想到竟是娘家坑害了她。”当初,为了娘家,陈氏闹了不知多少场,叫夫妻离心,也叫阿岳从此与她断了母子的情分。想到这,阿元便迟疑地问道,“她这样艰难,怎么没有来寻阿岳或是阿镜?”湛三不要指望了,不用想都知道必然是要再另娶妻子的,可是阿岳与阿镜是陈氏的亲生子,落魄到这个时候还不来求助,就叫阿元觉得有些古怪。 “她又嫁过人了,如何有面目过来呢?”苏蓉便叹息道。 不同于男子另娶,这女子再嫁,便是不贞洁的 意思,若是有子女,不愿与这样的母亲亲近也是有的。 “这事儿,我劝你只当不知道就完了。”阿元的目光沉了沉,这才淡淡地说道,“既然已经和离,便与湛家无关。便是有关,也只是阿岳与阿镜之间的事情,如今你又有了新的三婶,此时说出来,不是叫人恨你多事么。”说完,便劝道,“当日和离,湛家给了她不少的银子与地,竟都败光了,难道如今再心软接回来么?如何安置呢?那岂不是家中无宁日?”她心里或许觉得陈氏如今可怜,可是却也不能叫她心软到再生出波折来。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顾虑,我才为难,你说的也对,她从前那样刻薄姑姑,如今我哪里有那样的好心,再理这些呢?”若是阿岳与阿镜自己都不知道母亲的境地,谁还能多管闲事呢? 说到了陈氏,苏蓉便想了想,与阿元笑道,“你说说咱们的这位新的三婶,我瞧着竟有些胆小的意思了。”湛三虽然和离,可是到底难过的不行,几乎死过一回似的。缓了五年才缓过来,他年纪虽然大了些,又有了嫡子嫡女,可是到底是城阳伯的亲弟弟,自己也有前程,况前头的子女都大了成了亲,不再在家中计较。 又没有婢妾,他也算是个钻石王老五,虽然嫡女不大可能给,满京城的人家都想着把庶女嫁过去也好,毕竟与城阳伯连亲,也算是很不错了。 这一回,湛三真是放亮了眼睛,求了城阳伯夫人细细地打听了这些女孩儿的人品相貌,方才订了其中的一家。 如今的湛家三太太,虽然是个庶女,可是却是勋贵之中安阳伯府出身,因不大受宠,隐形人似的存在,家中的嫡母不大看得上她,因此不知不觉便耽误了亲事,一直到了十九岁还待字闺中。这一回安阳伯知道湛三要议亲,却不想要些年纪小的耽误人家姑娘,一不小心就想到了自家的这个庶女,觉得这是个天作之合来着,亲自与湛三喝了几回酒,隐隐地将此事说了,后脚城阳伯夫人便打听了一下,知道这是个老实的姑娘,从来不与人相争的,便应了。 给湛三做继室,太厉害的,难道叫她与阿岳日日争吵么? 越老实越好呢。 湛三自然没有什么意见,预备了聘礼,便将人娶了回来,果然这三太太是个老实本分的,从来只低头管自己小院子里的事儿,知道阿岳不会与自己亲近,便也不去碍眼,本分地服侍湛三的起居也就完了。 “若是陈氏回来,只怕她受不住。”湛三太太真是一个老实本分,连争吵都不会的 人,从前阿元还见过,因城阳伯夫人素来待弟妹们好,湛三太太初嫁过来的时候,城阳伯夫人见她衣裳寡淡,给她了几匹精致的料子与首饰,前脚她感激地接了,后脚阿元就见到她偷偷一个人抱着这些东西抹眼泪,一副感动的不轻的模样,也不知道在她娘家安阳伯府过的是什么苦逼日子。 这样的人,哪里招架得住陈氏与阿镜呢? 苏蓉也觉得阿元这话说的有理,只是却还是笑道,“我瞧着三叔与她的感情越发和睦了。” 湛三吃够了苦头,如今有个本分的,全心将他放在心上的媳妇儿,那还不跟进了蜜罐子似的啊,苏蓉在外地多年,不知道前头陈氏是何等的要命,阿元也没有想说什么的意思,又与苏蓉说了些话,听说阿岳的妻子如今也对湛家三太太这位后母十分恭顺,便笑道,“这才是和睦的一家人呢。”说完了,就见苏蓉的脸色有些古怪,急忙问道,“瞧瞧,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我说的不对?” “你忘了说阿镜了。”苏蓉便叹息道。 “她不是在淮南王府学规矩呢么。”阿元便嗤笑了一声。 阿镜自嫁到淮南王府,只过了两天的好日子,三朝回门的时候就叫人给揭了底儿,后头阿元又在淮南王妃的面前好好儿地“夸”了她一回,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翻身,如今在淮南王妃的手底下讨生活,日子过得苦不堪言,瞧着比城阳伯夫人还要显老,后脚淮南王妃瞧她被治得规矩了些,便放了她出来回府给人露个脸,她也曾哭诉过,不过这样的王府的亲事,城阳伯府谁有资格上门给她讨这个公道呢? 说了两次不管用,阿镜也绝望了,不敢再说,恐回去叫淮南王妃更折腾她。只是后头,湛三另娶,她气恨了起来,在娘家闹了一场,叫湛三大怒,后脚淮南王妃便将她领回去训斥,这学规矩学了好几年了,就再也没怎么出过淮南王府。 不是苏蓉说,阿元险些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了。 “前头淮南王府给咱们道恼儿来了。”苏蓉叹气,见阿元一脸的冷淡,便摇头说道,“她前头掉了一个哥儿,都已经七八个月了,很是伤身子,这调理了几年,好容易再又怀上了,没想到不知怎地,竟又掉了。”想到传话的人说,阿镜如今消瘦得不成样子,苏蓉便与阿元轻声道,“听说,是姑爷收了一个女人进府里头,进门就是侧室姨娘,压倒了阿镜的声势,阿镜的性情你也知道,本就敏感多思,因此就……” “这话,就说的不对了。”阿元的目中,却露 出了些思索来,慢慢地说道,“那小子屋里的妾多了去了,阿镜早就应该习惯,怎么就能因为这个,连孩子都看不住呢?” ☆、第101章 别看凤城对阿镜挺不是个东西,在湛家面前,出了名儿的好女婿。 前年城阳伯夫人过生日,这位侄女婿羞羞答答地提前两天来了,王府嫡子之尊,亲自在湛家忙前忙后招呼待客,特别地孝子贤孙,对着城阳伯夫人,张口就是“咱伯娘”如何如何,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才是湛家的种呢。 这样殷勤知趣,哪怕是知道他与阿镜之间不睦,可是谁还能做出冷脸来呢?阿元本就也是为了给城阳伯夫人撑脸面,因此时,状似无意地在圣人的面前提了提关于一个迷惘的,赋闲在家不知做什么好以致走上了歧路,其实根基不错还是很能抢救一下的贵族小青年儿的问题,圣人本就对宗室更为温和,闻言也觉得有理,便召见了一下这个迷惘的小青年儿。 话说回来,凤城虽然是个纨绔,可是那张脸当真还是能看一看的。 圣人一见这张秀气害羞的脸,便觉得能有这样一张脸的,不能坏到哪里去,想了想,竟给了凤城一个五城指挥使的职位,叫他发挥去了。 虽然官职不高,也只管着京中的治安训诫火禁啥的,不过京中宗室子弟在家吃自己的多了去了,凤城能自己有了这么一个不错的差事,已然是天大的光彩。淮南王妃大喜,宗室子弟何其多,凤城能在圣人面前挂号,知道这是阿元在圣人面前透了话,也知道这是因城阳伯夫人之故,竟亲自上门,与城阳伯夫人亲家相称,如今走动的十分热络,虽对阿镜已经不咸不淡,然而待湛家的兄弟几个,却也颇为尽心,在外颇为关照,竟当真有姻亲的意思。 寻常人家的联姻,正妻本就不过是摆设,谁能管到人家的房里去呢?城阳伯夫人并非以德报怨的人,也并不大询问阿镜在王府之中的生活,不过是与淮南王妃走动。 不过,阿镜如今,正妻的体面还是在的,哪怕凤城对她冷淡,一个月里,还是能歇在阿镜房里一二日的,这成亲数载,阿镜难得有孕,如今竟落了胎,也不知下一次还在什么时候呢。 “听说那姨娘厉害的紧,况也是好人家出来的,”苏蓉对阿镜没有什么感情,说起这个也没有忌讳,只凑到阿元的耳边小声说道,“听说是因阿镜数年未孕,王府的那五爷膝下空空,王妃却不愿意叫他得了血脉低贱的庶子,因此特意寻了这家来,不过是家道中落,然而兄长在王府里给王爷做长史,也算是读书人家的出身,王妃见了一眼就爱上了,亲自聘来做了二房。” “只要城阳伯府不倒,那王府总是会有她一口饭吃。” 阿元沉默了一会儿,便淡淡地说道。 淮南王府虽然在京中不显,然而子孙多有出息,不是为了使湛家与淮南王府交好,阿元也不会费心筹谋,在圣人的面前给凤城说好话,引得淮南王妃对湛家生出亲近来。 湛家根基到底浅薄,只有世代与宗室勋贵联姻,才能够不只显贵在这一朝。 而就算看在城阳伯府,阿镜虽然日子过得艰难些,却也不会叫人作践。 不过淮南王妃不顾及城阳伯府,就给凤城纳二房,可见也是急眼了。 “据说是个绝色,迷得姑爷找不着北,阿镜心里悲苦,也不知在王府生出了什么事故来,那孩子竟落了。”这里头只怕还有其他的猫腻,然而阿镜的胎一落,凤城已经自己大哭着往湛府负荆请罪,言道是自己无德,竟失了嫡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连连说自己的不是,这样可怜,看出这小子是在装模作样的女人们懒得为阿镜出声,厚道的湛三与阿岳还真觉得这姑爷是在心中愧疚,竟还安慰了几句。 其实,对于阿镜这么多年没有给凤城诞下嫡子,湛三与阿岳还是很有些理亏的。 总不能叫人绝后吧? 凤城带着岳父与大舅哥儿的安慰心满意足地走了。 “既然父兄都无话可说,咱们也别参合。”阿元敛目,淡淡地说道,“那是个不知好歹的人,便是你上门给她讨公道,她也还以为你是在她的面前落井下石。”阿镜是个什么性子,她真是太知道了。 “我明白,不过是与你说说,这心里头也不憋得慌。”苏蓉在京中的好友不多,可是与阿元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当年刚刚回京,苏二姑娘来见自家早有婚约的未婚夫阿同,就见一个小屁孩儿挺着小肚腩颐指气使地使唤自己的心上人,顿时就捅了马蜂窝了,二话不说上来就把个嗷嗷直叫的熊孩子给摁住了,一脸的凶神恶煞。熊孩子那是白给的么?必须不是!回头一口就啃在了苏大姑娘的手上,眼见这狗嘴竟然咬破了自己的皮肉,二姑娘大怒,立时便与个熊孩子在地上滚成了一团,只看的呆呆的阿同目瞪口呆。 打了一场,鼻青脸肿的两个女孩儿自己爬起来,同时给了傻乎乎的阿同一脚,自己各自挽着头发仰着一张埋汰小脸儿骄傲地走了。 后头阿容知道,竟是一个傻弟弟引发了这场血案,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不过是命委屈的不行的弟弟去好生抄了几日的大字,只将个不爱读书的弟弟逼得苦不堪言。 至于阿元,这样可怜,必须给美少年看见不是?日日被美少年亲自上药,还温柔地问“疼不疼”,连果子都切成不用张大嘴的小块儿吃,就叫趴在美少年膝上哼哼唧唧的公主殿下觉得,打架,其实还是一项有益身心健康的运动来着。后头便是太后圣人见到,阿元也不过是笑嘻嘻地说是玩笑,这就叫知道了她的身份的陈留郡君在外头松了一口气,越发地叫苏蓉过来赔礼,不过两个女孩儿一见如故,竟要好了许多年。 苏蓉又知道阿元日后的婚事大概是要落在阿容的身上,与阿元的关系也越发融洽。 “咱们这府里,也开始热闹了。”阿元便笑眯眯地说道。 “可惜不是嫡长。”苏蓉意味深长地看了转头咳嗽的阿元一眼,想到阿容素来不肯在婚事上逼迫她,只心甘情愿地等着她自己点头,便点了点阿元的小脑袋方无奈道,“你也想想大哥吧。”与阿容同年的男子,谁没有儿子了呢?说句猥琐点儿的话来,阿容这样憋着憋着,可别憋出毛病来。 “讨厌!”阿元捂脸,“羞答答”地推了苏蓉一把。 能上马提刀的湛府三少奶奶,险些被这“轻轻”的一推给推地上去,见阿元已经哈哈大笑,顿时红了眼睛,扑上来与阿元好一通地打闹,两个人在炕上滚成一团,竟是衣裳都凌乱了,许久方收了,叫丫头进来给两个人重新梳妆,叫丫头们下去,苏蓉方笑道,“你这么个性子,竟叫人不知该说什么了。”寻常得宠些的公主,哪里会这样与人说笑呢?似乎想到了什么,苏蓉便笑问道,“我听说五公主的公主府起的差不多了,这是要大婚了么?” 德妃与定国公府早有默契,对于在自己即位便投诚的老定国公与安分老实的德妃,圣人还是很喜欢的,见五公主自己也喜欢,便早早指婚允了,只等五公主大了便成亲。 “听皇伯父的口风是。”阿元笑了笑,想到如今越发用蠢话堵得自己吐血的那个定国公府小表弟,脸就黑了。 苏蓉只当看不见,与阿元轻声笑道,“早前府里接了定国公府的帖子,你也知道,姑姑如今不愿意动,二嫂又在月子里,因此命我过去。我也无聊,不如你也过去,咱们也有个伴儿。” “哟,这还是姑姑呢。”阿元可算是寻着她的错儿了,便覰着她笑起来,脸上揶揄。 苏蓉沉默了,咬着牙问道,“你是不是故意找茬?”很有一种要再打一架的模样。公主殿下老胳膊老腿儿的,哪里扛得住这个,顿时求饶起 来,只与她笑道,“五皇姐必然会去,到时候我与她一同出宫,也算是有个伴儿。”见苏蓉这才点头,又见左右无人,便疑惑道,“你的女兵呢?”苏蓉的母亲陈留郡君是个女中豪杰,据肃王妃与她偷偷透露,这位郡君爵位不高,却实在是个胆大的姑娘,当年在外一眼看中了城阳伯夫人的兄长,倒追起来连没皮没脸的肃王都汗颜的,最后成功打动了美少年的心,抱得美人归,这些年恩爱异常,夫妻琴瑟和鸣,家中并无姬妾。 当然,阿元就觉得,能顶住了陈留郡君手上一队的女兵还敢纳妾的,那得是怎样的色中饿鬼,不要命的那种呢? 陈留郡君最有名的,就是那些彪悍的女兵了,这些女兵,自然也分给了自己的两个闺女。 “借我大姐姐了。”苏蓉提了这个就烦,此时便与阿元抱怨道,“你说说我那大姐姐,虽没有个爵位,可是有外公家王府做靠山,王爷做舅舅,母亲做郡君,竟然还三从四德了起来,这才多久呢,为着个贤良的名声,竟然还想先给大姐夫纳个妾!”见阿元正喝水呢,此时突然就喷了,也觉得匪夷所思,只无奈地说道,“她的那屋里,竟是乱套的很,我听了,自己虽没有主意不好管她的闲事,不过这些女兵借给她,也很能照看她了。” 苏蓉的长姐是家中的长女,虽然耳濡目染,看过了陈留郡君拔刀追杀敢送上门的妖精,不过在她的心里头,还是觉得世间女子当以贤良为上,况因陈留郡君嫉妒的名声,她在婚事上确实很受挫折,竟有些名声的勋贵不敢迎母老虎进门,恐一家子掉。 陈留郡君愁白了头,本都想要将这闺女嫁回到娘家去了,到底有那不怕死的,看中了陈留郡君的势力,愿意豁出个还算优秀的儿子来。 因这个,苏蓉的长姐便对母亲陈留郡君颇多怨言,出嫁之后,连母亲赠给自己的女兵都不带,自己带了丫头与陪房便嫁了过去,因她温柔和善,因此夫家竟是惊喜,日子过得也还不错,这一次也不知听了谁的撺掇,竟觉得作为女子,很应该不嫉不妒,给夫君纳几房小妾,红袖添香,开枝散叶才是正道,眼下正寻摸着给夫君几个美妾,以示自己的贤良,还打听到苏蓉的面前,便叫苏蓉为着姐姐操碎了心。 “我说,是我听错了吧?”阿元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贤良”的勋贵女孩儿呢。 “不然,父亲还未回京,母亲快马加鞭地回来做什么呢?”苏蓉头发都要为这姐姐愁白了,此时唉声叹气地说道,“还不是为了大姐姐。她这么个性子, 真要有两个妾在家里,还不定被人家怎么挤兑死。况,你也想想,这如今,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她这一步一步地退,大姐夫日后得寸进尺,可怎么活呢?”她将手上的茶杯往桌上一丢,心烦意乱地说道,“嫡子还没生呢,竟想着坑自己!” 大姐与她一同养在陈留郡君的膝下,一样米养大的人,性情竟全然不同。 因她大姐之故,因此陈留郡君也吃了教训,说什么也将苏蓉订给了湛家,也有怕她在外头吃亏的意思。 “这也太贤良了些。”阿元虽然与苏蓉的长姐没有见过,然而因与苏蓉投契,便也很上心,急忙问道,“如今,你大姐夫可应了?” 苏蓉沉默了一回,许久方才有气无力地说道,“哪里敢呢?母亲一回京,亲自召了大姐夫过来询问此事,你也知道母亲的性情,最是暴烈的,只问到大姐夫的头上去,大姐夫当场就给母亲跪下了,赌咒发誓没有这个心,眼下回家,正劝着大姐姐别‘帮’他呢。”不是哪个男子,都敢顶着彪悍的岳母去风流快活的,陈留郡君实在是个要命的人,说要你死就绝不把人砍残废的。谁敢纳妾呢?苏蓉的大姐夫痛哭流涕,也是因自家还仰仗苏蓉家的缘故,眼下只将苏蓉的长姐供起来苦求呢。 “找出来那个出馊主意的,才是正途。”阿元不由提点了一句。 “你竟说着了!”苏蓉只知道烦心,竟没有想到这个,顿时抚掌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最有主意的人,因此方与你说道排解。”说完,便露出了几分杀气地说道,“竟这样祸害大姐姐,叫我知道是谁,几鞭子抽死她!” 阿元只觉得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苏蓉那姐姐自己就是个包子,还能赖别人坑她?不是这一个,以后也必然有的。自己没有个主意,说啥信啥才是最要命的。然而这些,瞧在苏蓉的面上,她竟是说不得,因此便只笑了笑,见苏蓉目中放光,便再次笑道,“我若是郡君,便往你大姐姐的夫家去,将那人揪出来,只拉在满府的人的面前一鞭子一鞭子下去抽死她,这才叫杀鸡儆猴呢。” 反正陈留郡君的名声在那儿呢,怕什么呢? “只恐大姐姐又与母亲离心了。”苏蓉意动,却还是为难地说道。 “天底下,哪里有不为子女的爹娘呢?”阿元便叹道,“你瞧着吧,就算是知道,郡君也会这样的。”比起离心,为人父母的,更担心的是儿女日子过得不幸福了。 只是陈留郡君的心意,也不知道这位 大姑娘能明白多少。 “多谢你了。”苏蓉感激地伸出手,握了握阿元的手,顿了顿,便拭了拭自己的眼角,往外头看了看天色,这才与阿元笑道,“平日里这时候,大哥也从外头回来了,我这儿可不敢再留你,你只去吧。”说完,竟也觉得脸红了起来,只伏在一旁笑了。 阿元却觉得这有什么好脸红的呢?不过是两情相悦罢了,古人也真够没见识的。对着大惊小怪的苏蓉龇牙咧嘴了一番,臭美的公主殿下还是坐在苏蓉屋里的梳妆台上好生打扮了一回,这才觉得自己美得天崩地裂了,得意洋洋地走了。 不叫人跟着,阿元便自己在园子里徘徊,果然不大一会儿,就见远处,越发秀美的青年,正一脸笑容地快步而来,见了她也不说话,只过来握住了阿元的手,好一会儿方才温声道,“到底是秋天,风冷的很,你这样在外头可不好。”见阿元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他竟也不放开自己的手,义正言辞地说道,“手冰成这样,不是叫人担心么?我给你暖暖。” “本宫允了。”公主殿下才不能告诉坏阿容,这是自己故意冰了手,给坏阿容已经亲近自己的好机会呢。 阿容见漂亮的女孩儿仰着头得意洋洋,顿时偏开头笑了一下,这才颔首道,“这是微臣的体面。” “知道就好。”阿元瞅瞅四下无人,叫阿容越发秀美的风仪勾搭得心里痒痒,好几日没见了,此时分外想念,恶向胆边生,拱到阿容的面前,向着那张白皙细致的脸就一口啃了过去,阿容也不恼,知道这公主是属狗的来着,只默默地受了。 眼见他这么“贤良淑德”,阿元一颗黑得看不见本色儿的小心顿时张狂地跳动了几下,眼珠子一转,伸出了自己的小舌尖儿,在这青年脸上的牙印上轻轻地舔了两下。 “你可积点儿德吧。”阿容再淡定,到底不是个死人,心里的火儿一拱一拱的,又见到一张精致漂亮的小脸儿,此时竟差点忍不住,眼见阿元一脸的坏笑,觉得自己摊上这么一个黑心公主,简直就是少活十年的节奏。 “本宫给你的福利来着,不要就算了。”阿元叫青年发烫的手握得手疼,心里得意,觉得自己魅力无穷,便得便宜卖乖地说道。 阿容闭了闭眼,见阿元竟然还在坏笑,顿时忍不住了,伸手弹了她的额头一记,叹息道,“还要我等到什么时候呢?” “二十岁吧。”阿元嘿嘿一笑。 阿容叫这破公主气得要死,到底舍不得抽她, 又想到了什么,便挑眉道,“原来,今年便有好消息么?”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对上了阿元目瞪口呆的脸,便很温柔地说道,“府里拾掇的差不多了,若是你喜欢,便是与你住到公主府上去,我也是愿意的。”见阿元脸上红了,便笑眯眯地说道,“早我就知道了,圣人手上允大婚的圣旨是两张,不过是叫你快活快活。” “你早就知道了。”阿元觉得这货实在太聪明,以后只怕没有公主殿下的活路了。 圣人虽然舍不得她,不过也知道叫阿容等到现在不大人道,因此早就想着赐婚了。阿元隐隐约约地听见,却只当不知,本想逗逗更急的阿容,没想到他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风声,竟比自己知道的还明白。 “说说,知道了这好事儿,你的差事有没有不上心呀?”觉得必须得转移话题,不然成亲以后自己这点儿黑心都得还回去,公主殿下便很心虚地转移话题道。 “你放心,不敢误了差事的。”阿容忍着笑,拉着阿元往园子里的石桌前坐了,此时便温和地说道。 阿元想到郑王与自己露出的口风,急忙将那总督之事与他说了,叫他小心,莫要与这人太过接近,却见阿容不知为何又笑了起来,顿时好奇地问道,“难道我说的有哪里可笑?” “并不是。”阿容便摇头,先感谢了阿元的心意,美得她摇头晃脑,这才含笑说道,“你说的这人,我已经知道了。”见阿元露出了倾听的模样,他微微一顿,便笑道,“这是个十分能见风转舵的人,知道徐家的大船靠不住,眼下四处专营,想着另寻个靠山,前儿还寻到了父亲的面前。堂堂总督,一品大员,在父亲的面前竟能折腰,什么好听的话儿都出来了,可见是个有上进心的人。” “没皮没脸,也是朝中技能了。”阿元便小声说道。 阿容眼皮子一跳,无奈地看了看她,便继续说道,“他想什么,父亲知道,只是父亲素来心中只有圣人,对结党没有兴趣。”管着禁卫军的,都得是孤臣,跟谁都称兄道弟的,哪个圣人敢放心将自己的安危放在这样的人手上呢? “然后呢?”阿元听见了这样的八卦,便十分好奇地问道。 “总督大人急了,因此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来。”见阿元张着一双上挑的凤眼看着自己,阿容有心逗逗她,便笑眯眯地说道,“总督府上,还有一位待字闺中的小姐,总督大人欲与湛家联姻,从此以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湛家,除了你四弟 ,可都成亲了,他莫非瞧中了你四弟?”阿元觉得不好,竟忍不住起身在阿容的身边走了两圈,这才好奇地问道。 秀美绝伦的青年含笑摇头,慢慢地指了指自己。 公主殿下沉默了。 “好你个陈世美!”许久之后,终于想明白的了自己被挖墙脚儿的公主殿下,暴跳如雷!此时张开了血盆大口就向着阿容那张美貌的脸恶狠狠地啃了过去! “敢爬墙,本宫跟你拼了!” ☆、第102章 这年头儿,痴情女子负心汉! 公主殿下蹲苦窑一样苦苦等了十几年,好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见着点儿亮儿了,一转眼,蹲守了许多年的夫君就要被妖精叼走,这样的悲愤是平常人难以理解的,心里真是肝火大盛,觉得自己十几年的爱心喂了狗的公主殿下,翻身就将那扑哧扑哧直笑的美青年给摁在石桌上了,挽着袖子狠狠地在这青年白皙俊美的脸上啃了几口,之后,带着点儿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叫道,“得不到你的心,就先得到你的人!” 说完,一脸横眉立目,就要给哈哈直笑的坏阿容宽衣。 “殿下且饶了我。”这样快活的日子,这样叫自己幸福快活的女孩儿,阿容只觉得天都亮堂了起来,此时笑得不行,只叫阿元扯松了衣襟,露出些精致的锁骨来,目中带着潋滟的水意,只叫阿元看的一颗小小的色心砰砰直跳,这才握住了阿元的手,忍不住紧了紧说道,“不过是个玩笑,母亲早就拒了。”说完,便温和地看着呆呆的阿元痴情道,“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叫我可爱可恨可怜……” 被美色迷得五迷三道的公主殿下,冷不丁听到了这个,顿时滚到一边儿吐去了。 太恶心人了! 阿容只仰天躺在石桌的冰凉的桌面上,笑得浑身乱抖。 “我说,不带这样儿的啊。”要不怎么说阿容坏呢,这么恶心的台词,简直就是故意在刺激人。阿元觉得这家伙如今不大听话了,黑着脸就摁在了阿容的肩膀上,只是却还是有点儿疑惑地喃喃自语道,“怎么这词儿,这么熟呢?”太熟悉,似乎之前,她与谁说过来着。 “你与定国公府的二爷说过。”阿容笑笑,好心地提醒了一下。 阿元想起来了,深沉地望天,许久没有说话。 定国公府那小表弟,是个傻帽儿来着,公主殿下多坏的人,怎么能听她的话呢?竟是对阿元深信不疑。前儿个阿元觉得很应该帮帮小表弟,便将这么一套教给了他,叫他往五公主的面前背诵一下试试效果,小表弟还真去了,在瞠目结舌的五公主面前羞答答地表达了一下自己那多情多思的心,笑得阿元在后头打滚儿。虽然后头被五公主追杀了很久,不过能见到这么不多见的,跟画片儿似的台词,也算是小小的收获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啊?”阿元缩了缩脖子,苦着脸问道。 她喜欢恶心别人,可是恶心自己就实在太不人道了。 “很有趣,母亲也说 很有趣。”阿容笑完了,伸手就在阿元白嫩嫩的小脸儿上摸了一把,觉得手感不错,这才笑眯眯地说道。 “连姨母都知道了?”阿元只觉得五雷轰顶,浑身无力地趴在了阿容的身上,直往他的怀里拱,不由有些崩溃地说道,“姨母只怕,觉得我脑子有病了!”不是脑残,怎么能若无其事地说出这样的话呢? “母亲不过是吃惊。”想到城阳伯夫人实在觉得阿元鬼主意多,是个能叫人喜欢的女孩儿,阿容就觉得很满意,见阿元软绵绵地趴在自己的怀里,到底觉得有些不自在了,将这女孩儿往外推了推,正要说话,冷不丁一转头,却惊见不远处,自家的三弟阿同,正用惊呆了的目光看向自己与怀里的阿元,阿容飞快低头,就见自己衣襟都散开,竟是莫名地心虚,只将阿元微微推开,自己侧身理好了衣裳,这才对着弟弟招手道,“怎么不过来?” “过来!”从小,阿怀与阿同就是这破公主手底下使唤的人,阿元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颐指气使地叫道,“快点儿,不然收拾你!” 面对这个很可能会成为自己大嫂的破孩子,本就憨厚木讷的阿同低头忍了。 可还有不能忍的呢。 跟着夫君过来的苏蓉,见着自家夫君又被这破公主欺负了,顿时气得不轻,扑上来就要拧阿元的嘴! “以下犯上了!”阿元见着苏蓉凶神恶煞地扑上来,顿时嗷嗷直叫,顿时就嚎上了,“疼死本宫了!” “松手。”阿容将干打雷不下雨的破公主拉到自己的怀里,对着苏蓉露出了一个美得叫人眼睛疼的笑容,特别地笑里藏刀。 “我,我还没碰着她呢。”被这一对儿的无耻惊呆了的苏蓉喃喃地说道。 “碰着了,咬你!”阿元有了靠山,顿时撅起了自己的尾巴,得意洋洋地说道。 阿容在她的身后微微一笑,作为回答。 苏蓉气得眼睛发黑,见自家夫君竟然还呆呆地看着,似乎都没看明白这场面是个什么意思,顿时觉得自己败了,只放了一句狠话道,“等我告诉母亲去!”说完,就顿着脚要走。 “别顿了,腿疼。”阿同就在一边儿有些担心地说道。 阿元对上了那么一张木讷的脸,却见苏蓉看着阿同那张在外头练兵变得黑漆漆的脸脸红了,竟觉得这年头儿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感慨了一下,这才抖了抖自己的衣裳,回头得意地看了一眼自家心上人的芙蓉面,觉得简直就是美得 叫人晕头转向的,便拉着阿容的手,得意地说道,“还是本宫的眼光好些。”说完,听见苏蓉这是要往上房去,便也与阿容跟着走,才走了几步,就见不远处,正有个年轻的妇人,捧着一个木盘子带着几个丫头往上房走,见正是新进门的那位三太太,苏蓉便招呼道,“可是三婶儿?” 那妇人急忙转头,一张不过是清秀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模样儿来,顿住了,见几个小辈走过来给她请安,便红着脸说道,“我做了几件小衣裳,都是从前嫂子们送我的好料子,想给哥儿做心意的。” 阿元探头,就见那几件小衣裳针脚细密,竟似乎都揉进了布料里,连料子都软和的很,看着就不磨人,觉得这位三太太也算是尽心了,便笑道,“可见是费了不知多少的心血了。”上头那大片的荷叶童子戏水图,颜色鲜亮可爱,图样精致,可见是用心绣的了。 “我在家里,闲着没事儿便做些针线。”因是公主开口,三太太便有些局促地说道。 这位三太太愿意对小孩子尽心,可见是个温驯的女子,阿元又刚刚听苏蓉说过,这位三太太如今一心服侍湛三老爷,也不刻意地去奉承阿岳,不多管闲事,很知道忌讳,便生出了几分好感,况从前走动也是识得的人,因此态度可客气,众人走到了上房,正见着上房里多出了一个美貌温婉的女子来,正坐在城阳伯夫人的下手含笑说话,见了众人进来,便起身相迎。 这女子是极陌生的,阿元从来都没有见过,此时见了便有些疑惑。 城阳伯夫人先将三太太迎到自己的面前,见她红着脸将手上的小衣裳奉给自己,看了看,便皱眉嗔道,“这是给你做衣裳的,怎么竟偏了这孩子?”见三太太只露出了微笑,抿着嘴儿不说话,便温和地说道,“府里头料子多得是,你只问老三要,何必用了自己的呢?”见三太太想要说些什么,城阳伯夫人便温和地说道,“瞧瞧你这一身儿,都上身了多久了?” 说完,便扬声叫丫头取了料子来,交给三太太身后的丫头叫她带回去做新衣裳。 “我不是要嫂子的东西。”三太太手足无措地说道。 “你给这孩子做衣裳,是你的心。这个,”城阳伯夫人笑道,“也是我的心了。”又劝了,放叫她收了,叫她坐在自己身边,这才指着那美貌女孩儿与阿元笑道,“大姐儿你是未见过的,都是自家姐妹,以后都在京中,竟有个新去处。” 那美貌女子温柔一笑,起身过来给阿元请安,叫阿元扶住了 ,这才回头看了城阳伯夫人一眼,竟目光孺慕,十分亲近的模样,回头与阿元说道,“姑姑说的是,以后,便仰仗公主了。” 这位,应该就是苏蓉口中的长姐苏玉了。阿元瞧她对城阳伯夫人很是亲近,然而对自己的母亲陈留郡君似乎有些冷淡,便觉得这是应了方才苏蓉所说,只是见她并不似一个不明白的人,心里觉得奇怪的很,到底不好在刚刚结识的人面前说些什么,便只笑了,拉着苏玉与自己同坐,一并说笑。阿慧的儿子已经叫奶娘抱下去,世子夫人也去看望阿慧,此时屋里也只有亲近的人,阿元说说笑笑倒也快活。 阿容在一旁,含笑看着阿元在自己的家人面前如鱼得水,便觉得心里欢喜的不行。 才说了几句,陈留郡君最是个忍不住话的人,见苏玉并不是很与自己说话,便有些难受,此时见丫头端上来了点心,急忙笑道,“这是玉姐儿最爱的芙蓉糕,且尝尝。” “多谢母亲了。”苏玉却淡淡的,侧身接了这点心,随意地放在了桌上。 这样的态度,只叫阿元皱眉。苏蓉是个与母亲一般无二的炮仗脾性,顿时大怒,起身就冷笑道,“我瞧大姐姐这样儿,竟似乎母亲亏欠了你?!” “二丫!”陈留郡君见苏蓉这样厉害,便唤了一声。 城阳伯夫人知道的事情少些,眼见不对,便皱起了眉头来,见苏玉眼里也带着些泪光,急忙对苏玉唤道,“玉姐儿过来。” 当年城阳伯夫人生下阿容,因是儿子,因此格外地喜欢女孩儿。可巧陈留郡君处就是个丫头,城阳伯夫人喜欢的不行,时常将苏玉接到府中玩耍,多少也有些养育之恩。况城阳伯夫人温柔贤惠,从不做出格儿的事情,叫人尊重。苏玉的心里,对城阳伯夫人是当母亲仰慕的,比陈留郡君更甚,此时叫姑母召唤,便委屈地走到城阳伯夫人的面前,一张嘴,还未说话,便委屈地落下了泪来。 “这是怎么了?”眼见几个小辈都沉默了,城阳伯夫人一边给苏玉擦眼睛,一边好奇地问道。 “母亲全心为了姐姐,姐姐有什么好哭的!”苏蓉便冷笑道,“莫非,不叫大姐姐吃委屈,竟还成了错处?!” “你叫我在外头成了妒妇,难道还不叫我委屈?!”苏玉回头哽咽地说道。 苏蓉气得不轻,只将前些时候的事情一并说了。说完了这个,城阳伯夫人便沉默了,许久,方才叹息了一声,见苏玉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似乎是要她给自己做主,心里 为这叫母亲护得有点儿发傻的孩子一叹,这才温声问道,“跟姑姑说说,为什么要给姑爷纳妾呢?”见苏玉张口欲言,她伸出手制住了她的话,挑眉问道,“就为了不叫外头,说你嫉妒容不下人,就为了一个好名声?” “母亲那样儿,我不喜欢。”苏玉看了一眼沉默的陈留郡君,便小声说道。 “你母亲,也都是为了你。”城阳伯夫人温声道,“名声是什么呢?你得意些,日子过得好些,叫自己心里松快,名声有什么关系呢?”听见苏玉似乎小声说了什么,她便笑道,“你姑父,也只有我一个,自然我也是个妒妇了,可是只要心里舒坦,我觉得这样的名声,也很值得。” 苏玉这才想起来,姑姑家也是没有妾的,顿时红了脸,小声说道,“姑姑温柔……” “那是人的性情,你母亲。”她回头笑看陈留郡君,这才挺起了身子慢慢地说道,“宗室贵女,凭什么为外头的人折腰呢?”见苏玉敛目不说话了,她便问道,“你说要给姑爷纳妾,可是若是真有了这样的女子,你心里不难受么?” 苏玉自然是想过这个的,闻言便低声道,“世间女子都是这样儿过来的,心里难过,日子久了也就好了。” “这话才是唬人呢!”阿元便在一旁笑了,看了阿容一眼,扬声道,“这年月儿,家里妾越多的,方才这样标榜,不然,可叫她们怎么活呢?我瞧着,这是嫉妒大姐姐日子过得好,方才要离心你们夫妻的情分,想着叫大姐姐日子过得不欢喜了,人家才欢喜了呢。”见苏玉竟呆呆的看着自己,一脸被惊着了的模样,阿元便笑呵呵地说道,“我劝大姐姐,这世间,除了自己个儿的亲人,谁说的都别信,可不是自家的闺女,日子不快活也不心疼呢!” “可是……”苏玉本就是个没有主意的人,此时叫大伙儿轮流地劝,竟有些动摇了起来。 “况,”阿元冷笑了一声,看着一旁一个目光闪烁的婆子,冷冷地说道,“这样撺掇大姐姐,不定是在心里盘算什么好处呢!”说完,便见苏玉向着那婆子疑惑地看去,便抬眼笑道,“不会是这妈妈家里头,也有个花容月貌的小丫头,想着给大姐姐分忧吧?” 苏玉想到这个亲近的婆子果然与自己隐隐说过,顿时脸就变了! “这才是为了自己的亲闺女呢,竟连主子都敢卖。”阿元笑嘻嘻地说道。 “郡君!老奴……”那婆子在陈留郡君冷厉看过来的目光里,顿时跪下了,竟连连磕头,磕得 头破血流都不敢停下来,眼见她吓破了胆,阿元也在心里嘀咕了一下,不知陈留郡君这究竟是怎样的母老虎,竟一眼就将人吓成这样儿,到底与目瞪口呆的苏玉笑道,“不是郡君这样着紧大姐姐,谁会将大姐姐的欢喜放在心上呢?”这话说完,陈留郡君的眼眶就红了,苏玉正迟疑地看过来,见到素来刚强的母亲竟哭了,便不知该怎么办了。 自她记事气,母亲便十分刚烈,哪里有落泪的时候呢? “母亲。”苏玉便唤了一声。 “你是你母亲的长女,她对你的心,连你弟弟都靠后的,只你才能伤她的心。”城阳伯夫人便叹气道,“这么多年,你妹妹,你弟弟,都是自己顾着自己,只你养在你母亲的身边,小时候,你母亲多抱你弟弟一回,你都哭闹起来,硬是不许,”她摸了摸苏玉的头发,温柔地说道,“莫说天底下无不是的父母,就说你母亲对你的心,你自己拍着心口问问自己,可对得起她么?” “世人对我存了偏见,可是我倒是感激这些世家对我的评价,也叫人认清了这些人家的真面目,不叫你嫁进去受罪。”陈留郡君捂着脸哽咽道,“叫我瞧着你房里多出妾来刺你的心,我宁愿你做个老姑娘,也好过叫你日日难过的强。”她握着苏玉的手,这一次这女子竟没有甩开,陈留郡君心中惊喜,只含泪道,“母亲莫非还能害你么?家中妻妾成群的,还有什么好日子能过呢?” “亏了大姐夫明白,不然真纳了,大姐姐就得哭死。”苏蓉冷眼旁观,此时冷笑道。 苏玉讷讷地,有些明悟了,却还是有些迟疑。 阿元却知道这些不是一朝一夕能回转的,此时只打消了苏玉的这样的想法就是,便只抚掌笑道,“只这老奴可恶,我瞧着竟是不忠的很,大姐姐很应该自立起来,也叫下人瞧瞧大姐姐的威风,不然,下一次算计大姐姐的奴才,还不定是从哪儿就冒出来了呢。” “殿下觉得该如何呢?”苏玉觉得阿元对自己十分上心,心中是信任阿元的,便回头问道。 阿元笑眯眯地看了那婆子一眼,目光一转,这才笑道,“这事儿简单的很,外头都是这样处置,大姐姐既然想与外头相同,便照我说的来就是。”见苏玉急忙点头,她咳了一声,方才慢慢地笑道,“将这老奴带回府里去,也莫说些什么纳妾的话,不然大姐姐不是不贤良了么?”果然苏玉觉得这全是为自己着想,飞快点头,在一旁阿容含笑的目光里,阿元心里有些得意,便继续说道,“只说这老奴不忠, 给她几十板子就是,将大姐姐院子里的奴才都带出来,好好儿地看着也就完了。” 她侧头掐下来桌上花瓶里头的一朵花朵来,用力一握,面上却带着几分善意地说道,“也莫要喊打喊杀的,上天有好生之德呢。五十板子打不死,只放她一条生路就是。”她说完,口中便念佛道,“也是大姐姐的一番慈悲了。”五十板子打不死的,她还真没见过呢。不过,糊弄苏玉却是尽够的了。 “阿元想的妥善。”城阳伯夫人的目光沉了沉,便点头微笑。 苏玉本性温柔,见长辈并未想着要这婆子的命,虽心里气这婆子背主,然而也为她松了一口气,顿时便起身红着脸说道,“多谢公主了。” 以后你还能谢我,才是本宫的好处呢。 阿元面露和煦微笑,心说你要不是湛家的亲戚,这么一个糊涂人,真是懒得管你。 有强悍的靠山,却能把日子过得这样糊涂,也算是一种能耐了。 感慨了一下,阿元就见苏玉抱着陈留郡君抱头一起哭了,觉得应该没有自己的什么事儿了,便过去与城阳伯夫人说话。城阳伯夫人只觉得这丫头如今越发地古灵精怪,喜欢的不行,有心叫她与阿容多亲近,因此不过说了几句,便将阿元往儿子的身边一丢,自己拉着陈留郡君与苏玉走了。苏蓉在后头瞧着,只觉得脑仁儿疼,叫憨厚地护在她身边的阿同牵着走了。 阿元只起身与屋里的二太太三太太告辞,便与阿容出了屋子,只在后头园子里走动了一会儿,偷眼见阿容一本正经的模样,可不是刚才笑得跟狐狸似的了,便顿住了,严肃地唤道,“容哥儿!” “殿下有何吩咐?”阿容业务已经相当熟练,便含笑问道。 “唤你一声来听听罢了。”破公主见阿容走到自己的身边,顿时眉开眼笑,壮着自己的小色胆,贼兮兮地说道,“多唤唤你,以后,才好疼你呀。” 阿容简直要叹气。 这公主,知不知道以后嫁过来,自己不用忍了以后,会有个什么下场呢?该是不知道的,不然,不会这样自己把自己往坑里填呢。 见阿元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很得意地捂着嘴跟偷油的小老鼠似的悉悉索索地笑了,阿容忍不住摇头,然而想到了什么,一双秀致的眉便慢慢地蹙了起来。 “差点儿忘了与你问了,”阿容见阿元疑惑地看过来,迟疑了片刻,便轻声道,“我怎么在京里,听说你盛赞了徐家的五公子,他 磊落似青松,还夸他人物俊秀,心悦之,意欲把臂同游呢?” 据说,喜欢的不行,就差人约黄昏后了? ☆、第103章 阿元正美滋滋的,当头就叫阿容一盆冷水泼下来了。 “什么?!”抽搐着嘴角,阿元呆呆地看着眼前正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美青年,努力地想了想,因自己经常爬墙,本想抱头求饶来着,不过再努力一想,顿时怒了,只顿足恶狠狠地说道,“是谁?!我的眼光,哪里这么差呢?”说完,便拉着美青年的修长的手,表达了一下自己不是始乱终弃的人,努力用诚恳的目光说道,“容哥儿啊,别听外头那乱七八糟的,就算你人老珠黄,可是本宫对你,还是很喜欢的,啊!” 阿容笑眯眯地点头,面露感激地说道,“如此,微臣的终身便托付给殿下了。” 等成亲以后,好好儿地收拾你! 阿元得意的不行,绕着为自己特别上心,上心得夜不能寐黯然消瘦了的美青年走了两圈,这才摸了他光滑的尖下巴一下,之后,脸色就沉了下来,冷冷地说道,“敢在京中,传我的闲话,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她对外头的传言向来没有什么兴趣,只是眼下,竟然有这样的风声,就太恶心了,想了想,她便冷冷地说道,“真当我是随人拿来垫脚儿的玩意儿呢?”徐家竟然敢以她的名头成全徐祤的名声,简直就是找死! “要不要我来?”阿容笑眯眯地问道。 敢拿他家的熊孩子开涮,必须干掉! “不用,我自己来。”阿元转了两圈,好生安抚了一下美青年那颗担忧迷惘的心,这才一路直奔苏蓉的院子,就一推门就见一对儿小鸳鸯正惊弓之鸟一般地分开,顿时羡慕了一下,只装着看不见,见阿同默默地退散了,这才抓着苏蓉的手笑嘻嘻地说道,“往宫里与家里去实在麻烦,听说大姐姐这次回来,是还你那些女兵的?”见苏蓉疑惑地点头,阿元便卡巴卡巴地捏了一下手指,一脸彪悍地说道,“大姐姐不喜欢,借给我!” “你做什么去?”苏蓉见阿元杀气腾腾,便觉得自己也热血沸腾,眼睛蹭地就亮了,一把将阿同给丢到一边儿,便过来拉着阿元笑眯眯地说道,“算上我一个!” “走着!”阿元一挥手,带着苏蓉出了湛家,领着一群的女兵浩浩荡荡地直奔徐府,沿途行人侧目,实在壮观。 到了徐府的大门前,阿元只挥手,冷笑道,“砸!” 她日后,是要嫁给阿容的,若是名声与别的男子有了关系却不吭声,日后只怕一顶绿帽子要被人按在阿容的头上,这才是她决不能容忍的。 她宁可叫 人称一声母老虎,也不能叫她的心上人叫人非议妻子的清白! 后头的女兵应诺,顿时走出了两名高挑的女子来,反手竟然就是两柄重锤出现在手中,一把将过来询问的徐府的门子推到一边儿上去,上去一锤子就砸碎了徐家的大门,这样大的响动自然叫里头的人听见了,就见几个徐家的人骂骂咧咧地出来,一眼就见到了正冷笑的阿元,打头的一个青年,脸上抽搐了一下,便急忙上前赔笑道,“不知是殿下前来,有失远迎,还请殿下莫要见怪。” “不知?”阿元便冷笑道,“我还以为,做了亏心事,怎么也得提着你们的脑袋等着本宫呢!” “好大的脸,什么东西!”这一路阿元已经叫徐家干的破事儿说了,苏蓉见这小子竟然有胆子招惹阿元,自然是要为自己的好友张目的,此时只冷笑道,“也不瞧瞧你们家的门楣,有什么脸得殿下夸赞!仗着殿下养在深宫不知外头的世事,随意地毁殿下的名声是吧?告诉你们,外头咱们可都还没死呢!叫姓徐的出来!当面对质,我倒是要问问,什么时候殿下夸了这么一个东西了!” 这大家伙儿,可都姓徐呢。 四周围观的不少,况徐家这条街上,勋贵高官无数,各家都出来旁观指点,徐家的这青年的脸顿时就通红了。嘴角动了动,只叫人赶了这些围观的人走开,这才赔笑道,“殿下,有话好好说。” “滚蛋!”阿元脱口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叫你家主事的出来!”反正,京中关于她跋扈的非议从来都没有断过,如今,她就给世人瞧瞧,什么是跋扈,什么是嚣张! 不然,还真以为她是个包子呢! “我父亲还未下朝,至于五弟,也还没有归家。”这青年是徐家的第二子,人都称一声徐二,此时将想出这么一个给自己添光彩的主意的弟弟在心里骂得狗血淋头,眼见阿元杀气腾腾,竟不敢叫人唤弟弟回来,此时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不管如何,请殿下看在宫里贵人与公主的情分上……” “徐贵人在本宫面前,有个屁的脸面!”阿元便冷冷地说道,“平日里,本宫看着好欺负?往京中传本宫的闲话,徐贵人如此,别怪本宫无情,往皇伯父面前说说道理!”说完,只一挥手,冷笑道,“给本宫好好砸!皇伯父处,自有本宫去告罪!告罪之前,本宫也要带着这群王八蛋一起去死!”说完,也不多说,只叫人将那徐二一把摁在了地上,方悠然地与苏蓉笑道,“不过是点子闲事,本宫却是不怕闹大发的。” “我便陪着殿下又如何呢?”苏蓉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便笑眯眯地与阿元站在了一起。 “殿下如此迫害下臣,不怕被人弹劾么?!”徐二差点儿被女兵摁扁了,此时努力高声道,“殿下的眼里,没有王法了不成?!” “王法,本宫就叫你知道知道什么是王法!”阿元也不说别的,口中呵斥了一声,就有几个健壮的婆子出来,照着徐二就是几个耳光。 这样当面打脸,徐家的脸都叫抽没了,阿元的彪悍也叫人觉得,这已经不能用母老虎来形容来,唯恐这位彪悍的公主迁怒,跑的更远了,徐二的脸被几下子抽的通红的时候,就见徐府半天都没有动静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了急切的脚步生,一会儿,就见八公主正一脸愤怒地冲出来,眼见徐二萎靡在地,眼睛顿时通红,厉声道,“给我住手!” 这些女兵,大多是陈留郡君带着出头的,哪里将个软弱的女孩儿放在眼里,只充耳不闻,不大一会儿,徐府的大门就已经被拆掉了。 “我就知道这里头,有你的‘功劳’。”满天下,念念不忘毁阿元名声的,也就那么几个,此时阿元见五公主气得浑身发抖,便慢悠悠地挑了挑细长的眉头,含笑说道,“瞧瞧,不收拾几个狗腿子,八妹妹且舍不得露面呢。” “你!”八公主气得不轻,恶狠狠地看了那几个女兵一眼,这才指着阿元怒声道,“能将你与表哥的名声放在一起,是你的荣光,你竟厉害了起来!这样欺负人,莫非就因你得宠些,就要将我们徐家逼上绝路么?!” “好一个你们徐家。”阿元抚掌笑道,“可见,八妹妹不愿意做凤家的女孩儿呢!”见八公主被堵住了嘴,这才冷冷地说道,“我的荣光?我堂堂公主,要借这么一个东西的光,你做梦呢!”见八公主不说话了,怨恨的不行,本不耐烦与她纠缠,冷道,“我今日,只寻徐祤的麻烦,八妹妹若是没有什么别的,便少管,如今出头,竟是狗拿耗子!”说完,踢了踢脚下的徐二问道,“想起来你弟弟在哪儿了么?” 徐二被这当头的祸事刺激得快哭出来,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一张嘴,只吐出了几颗大牙来,心中却后悔不迭。 早知道荣寿公主是这么一个母老虎,他当日,也不会在家中同意弟弟来这么一个想法了。 将阿元与徐祤的名声拉在一起,在八公主处说是为了毁荣寿公主的名声,可是只有徐家自己人知道,这是在叫天下皆知,叫圣人无法反驳,最后,将荣寿 公主赐婚给徐家。 这才是能叫徐家光耀门庭的最好的一条路。 至于八公主,她这样心地善良善解人意,应该会懂舅舅们与表哥们为了家族的那无奈的心情的。 可是眼下,徐二是真后悔了,招惹了这么一个阎王,好处没见着,祸事先上门了。 努力地睁着眼睛看着那敞风的大门,徐二悲从中来,顿时眼泪滚落。 “好啊你!”眼见表哥竟然哭了,八公主与徐二虽然没有徐祤那样感情深厚,可是,却还是怒上心头,怨恨地看着冷笑的阿元,含恨道,“狗仗人势的东西,不过是父皇宠爱你几日,你就真把自己当公主了!我告诉你,麻雀就是麻雀,你再怎样嚣张,也做不了凤凰!” “可别说,八妹妹这金凤凰,还比不上我这麻雀呢。”阿元对这样的话大多无感,此时便仰天道,“我已是公主,封号荣寿,若是心里不欢喜,八妹妹大可哭去。”她笑眯眯地问道,“八妹妹的封号是什么来着?我竟记不住了,可见是信手拈来,大家都不大当一回事儿不是?” “肃王媚上,你不过……”八公主叫阿元气得口不择言,竟是脱口直指肃王,然而还未说完,竟是当头就挨了一个耳光,这耳光抽得她竟是双眼发花,好容易忍住了嘴角的腥甜,她怒然转头,就见阿元已经立在自己的眼前,脸上没有了笑容,正死死地看着自己,见八公主看过来,那张精致的小脸儿上,便露出了冰冷的表情,轻声道,“再叫我听见一个字,现在本宫就要你死!” 谁都不能侮辱她的父母,圣人的公主也不行! 一向笑眯眯的阿元头一次露出这样狠戾的表情,八公主竟骇住了,捂着脸看着她不敢说话。 “今日,姓徐的不出来,你就替他去死!”阿元懒得再继续费心,只指了指徐二,慢慢地说道。 苏蓉在后头,只觉得开眼了一样,竟觉得阿元这样实在解气。 若是默不作声,吞了这口气,以后徐家不定如何猖狂,还敢编排出更厉害的传言来。 更何况京中,可不是只有徐家一家。以后都效法之,岂不是叫人头疼? “表哥没在府里。”八公主哪里见识过这样的阵仗,此时竟委屈得要哭出来,眼见阿元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只忍着心里的委屈哽咽道,“表哥往外头去了,我,我已经等了他……”刚刚说到这里,竟是看着阿元的身后露出了惊惧的表情来,阿元心中一动,猛地转头 ,却见竟是骂骂咧咧的诚王凤鸣,带着许多的侍卫,拖拽着一个鼻青脸肿的青年踉跄而来,见着了阿元,凤鸣的目光就是一亮,信手将那青年给拽到她的面前,这才问道,“你也是为了这小子?” “他胆子不小,我来瞧瞧。”阿元见徐祤此时一张脸竟看不出本来面目,惊弓之鸟一般,便笑眯眯地说道。 “不治治他,叫京里头的人知道你冤枉,还以为你是个轻薄的人。”凤鸣此时叫妹妹感激的目光一瞅,顿时意气风发,威武的不行,此时竟仗着狗胆上来摸了摸公主殿下的脑袋,欣慰得在心里泪流满面的,便细细地与阿元说道,“你闹一场,与这小子撕撸开,是对的,不然,还真以为你与他有点子什么,以后可如何是好呢?”虽然知道阿元与阿容之间的感情很好,湛家也是厚道人,可是凤鸣为了妹妹着想,还是不愿意叫湛家因为这些没影儿的事儿对妹妹生出隔阂来。 关系到阿元一辈子的幸福,他自然要上心些。 “多谢四皇兄。”阿元拱了拱凤鸣的手,真心说道。 她从小就亲近凤鸣,兄妹自幼相厚,此时也不说别的,便立在了凤鸣的身边,听他唠叨道,“你也太冲动了些,这小子不是个东西,有你皇兄在,出来收拾也就是了,偏你要亲自出手,这不是叫外头的人说你是个……”母老虎么。觉得这话说出来,这小母老虎非翻脸吃了自己不可,凤鸣艰难地忍住了,又继续说道,“我说在上朝的时候,二哥怎么对徐家穷追猛打的,原来竟还有这样的事儿!” 郑王今日,对徐家的几个在朝中为官的竟有赶尽杀绝之势,眼下正在都察院混资历的阿容,也一反常态,接连弹劾了徐家数项罪过,后头还有些肃王等人打酱油往死里坑这几个,一直都反应很慢的凤鸣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好容易下了朝,见那姓徐的竟昏倒在地叫人不知抬到哪里去了,便与郑王询问缘故,得知竟然妹妹叫人给污蔑了,诚王殿下肺都要气炸了,气势汹汹地往徐府就来了,这半路冤家路窄,遇上了徐祤,顿时当头一阵暴打,之后才拖着往徐府而来。 一来,就见妹妹正发飙呢。 心里觉得女人是老虎,凤鸣一边腹诽阿容口味真重,一边与阿元问道,“眼下,怎么办?” “他愿意与公主亲近,我成全他。”当街打死臣子,不是一个老实的公主的作风,阿元不怀好意地看了那青年一眼,便笑道,“今日,四皇兄给我出了气了,我向来是个心胸宽大的人,哪里计较这些呢?罢了罢了,且 瞧在徐贵人与八妹妹的情分上,饶了他们这一回,下不为例就是。”说完,便露出了十分宽宏大量的模样,和善地看了那惊恐看着自己的八公主一眼,温声道,“瞧瞧,还是八妹妹的面子大不是?” 呵呵拆了人家的大门,给了人家耳光,可真是心胸宽大呢。 苏蓉在后头只看的击节赞叹,觉得这瞪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简直太叫人值得学习了,难怪这是在宫里出来的呢。 “你啊,从小就心软。”凤鸣向来是个选择性的瞎子,只当没看见八公主脸上的巴掌印,与徐二已经只剩一口气的模样,发自真心地怜惜地对这心软的妹妹说道,“真是叫人担心极了。” 公主殿下坦然受之,含蓄地笑了笑,深情地说道,“都是自家姐妹,哪里有解不开的仇怨呢?” “皇兄!”八公主真是恶心透了,似乎又害怕又委屈,叫阿元看过来的那带着厉色的目光一瞥,顿时就哭了出来,顾不得与凤鸣有嫌隙,上前就抓凤鸣的衣角,指着自己的脸落泪道,“她……” “便宜你小子了!”凤鸣恰好一转身,躲过了八公主的手,此时便殷勤地来扶阿元,叹息道,“瞧瞧把你气得,竟脸色都不好了。”对这妹妹活动了一下后红光满面的脸怜惜了一回,他低声道,“皇兄知道你心里难过,只是忍忍,以后,皇兄不会再教你受这样的委屈了。”见阿元过去与苏蓉说了几句话,后者便意气风发地带着女兵走了,凤鸣目中一转,便与阿元笑问道,“回宫里去?” “叫父王瞧见我,不是为我担心么。”阿元幽幽一叹,见凤鸣使人叫了车架过来,与凤鸣一同上了车,便晃晃悠悠地往宫里去。这一路低头想着后头该如何,又听见凤鸣竟今日朝上的事情说了,阿元便很满意,想到阿容为自己出气,竟都不露口风,便美滋滋地说道,“怨不得,竟还与我玩笑呢。”原来,都给她报过仇了。 真是胳膊肘儿往外拐,难道一同出头的郑王与肃王是死人?凤鸣被欺负惯了,此时敢怒不敢言,将阿元带到了宫里,犹豫了一下,便见阿元竟是一路直奔圣人的书房,心里也觉得今日她闹腾的动静大了些,竟不安了起来,哪里敢放阿元一个人,提脚就跟上去了。 阿元一路都不打磕绊地冲进了圣人的书房,却见此时,果然顺王凤桐正跪在圣人的面前含泪说些什么,此时见圣人看过来,也不说自己的委屈,上前就给圣人跪下了,仰着头说道,“今日阿元无状,请皇伯父治我的罪。” “这是做 什么。”阿元从小到大,哪里这样直愣愣地跪过呢?圣人顿时便心疼了,在凤桐目眦欲裂之中亲手拉了阿元起身,这才含笑问道,“这样郑重,可是你做了什么?”见下头的凤桐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圣人便微微皱眉,与阿元温声安慰道,“便是做了,皇伯父也不会罚你。”说完,还摸了摸阿元的头。 凤桐这贱人,果然来告自己的状了。本就因这些年,这人连发妻嫡子都刻薄相待看不起他,阿元隐蔽地看了凤桐一眼,这才露出了不安来,红着眼眶小声说道,“皇伯父面前,我是不敢撒谎的,实在是怒极攻心,叫我失了规矩道理。”见圣人露出了凝重的表情,她往圣人的身边凑了凑,这才露出了心虚的模样来,轻声道,“外头我与徐家五爷的传闻,竟是沸沸扬扬的,说我好生欣赏徐五,与他有些手尾,这不是在欺负人么!” 圣人微微眯眼,沉声问道,“你与徐家?”圣人见识多,自然立时便想明白了,便冷冷地说道,“徐氏可恼!” 凤桐正要诉一诉徐家的委屈,闻言心中一紧,不甘地闭上了嘴。 “我急了,又年幼,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呢?见湛家有几个女兵,便夺了来,往徐家讨公道,结果这姓徐的无耻之尤,大门紧闭不说,待我砸开了门,徐家满府的老太太太太竟都避而不见,叫个不能做主的徐二出来与我敷衍,其势嚣张,我虽只是宗室女,可是一日还是公主,皇家的脸面便不能砸在我的手里,自然是要教训一二的,没成想才给了这人几耳光,八妹妹便舍不得了出来。” “怎么还有她在?”圣人厌恶徐家,八公主竟然还顶风作案经常登门,这明显是不将圣人放在眼里,圣人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八妹妹喜欢徐家,一口一个咱们徐家好生亲近,可见是融洽的了。”面对圣人这样的聪明人,什么小心眼儿都不好使,直来直去才是王道,阿元便不客气地告状道,“八妹妹说我狗仗人势呢,还论及我父王,若只骂我,她是妹妹,我也忍了。可是父王是她王叔,这样不恭敬,实在叫我心中怒气难平,因此,”她怯怯地对了对手指,小声说道,“侄女儿给了八妹妹一个耳刮子,求皇伯父别与我计较。” 方才还是请罪呢,现在话锋一转,熊孩子就求着别计较了。 “畜生!”八公主逮谁咬谁的德行,已经叫圣人厌恶至深,冷冷地说道,“辱骂长辈,这样没有规矩,哪里是个公主的模样!”见阿元偷眼看自己,便安慰道,“不要与她一般见识,你也莫要难过,这本不是你的 过错。”说完,圣人便冷冷地说道,“另有徐氏,简直叫朕忍无可忍!”说完,便闭目不语,显然是在想着如何处置。 阿元却只是一笑,轻声道,“徐氏不过是犯了口舌,若是治罪,难免叫世人觉得皇伯父肆意,于皇伯父清名有碍,终归这口气我已经出了,且饶了徐氏这一次吧。”治罪?只怕就算是治罪,也都不是大过,不如叫她“帮帮”徐氏的忙,日后,且好好儿感激她的一番好意吧。 是谁说过,与人有仇,便把自家的败家闺女嫁过去呢?叫阿元看,这才是至理名言呢。 ☆、第104章 “南阳,如今何在?”圣人摸了摸阿元的头,觉得这才是懂事的孩子,越发地不愿委屈了她,便往一旁正殷勤地使人送帕子的内监总管问道。 南阳,就是八公主的封号了。 这总管正热情地使唤人给要命的祖宗端甜甜的茶水上来,不是自己是个内监,恐叫阿元嫌弃,他自己都恨不能夺过宫女手上的帕子来给这在圣人面前最得宠的公主擦脸。此时听了圣人的话,目中一闪,便往外出去探听,不大一会儿,就匆匆地进来,脸上与圣人赔笑道,“回陛下的话儿,南阳公主此时,也已回宫,只是大抵是觉得徐贵人主子更亲近些,回自己宫里待了一会儿,眼下正往书房来。” 眼下之意,就是八公主不相信圣人会给她做主,先去与徐贵人讨主意去了。 一旁眼看阿元没有吃亏的凤鸣,便在心里微微发紧。 他眼见这内监总管的话一落地,圣人的脸上就难看了起来,不由转头向着往圣人的身边委委屈屈凑过去的妹妹一眼,想到这个妹妹,从来不与这些内监宫女交恶,且在圣人的面前颇给这些内监脸面,这才有了隐隐的明白。 这些才是圣人身边最贴身的人。能贴身,自然是信任的,一句带着歧义的话,就能叫人跌落谷底。 “徐氏,”圣人知道八公主的做派,左右不过是那一两句话,便没有了兴致,只对着阿元温和地说道,“攀扯宗室,这是大罪,然荣寿有悲悯之心,与朕求情,朕不忍坲了她的美意,便不多做追究。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徐氏一门,教养不善,子孙败坏,何以立于朝堂之上?罢官,三代之内,不义叙用。徐五,”圣人目光森然地说道,“罪魁祸首,不惩治,宗室只怕不定,流放漠北,刺配……” “父皇饶了表哥!”圣人的话音未落,就听见外头,传来了一声尖叫,阿元就见宫门大开,两个华衣女孩儿竟是一同扑了进来,其中一个,竟是满面的惊慌,只扑到了圣人的脚下,抬着头露出了自己一边红肿的小脸来,对着圣人哭道,“父皇什么都不问,就要治表哥的罪么?表哥何其无辜!父皇!”八公主此时,便抱着圣人的腿哀求道,“表哥是冤枉的!皇姐悍然出手,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表哥,您为何只听她的谗言呢?!” “八姐姐别难过,仔细脸疼。”后头的那美得连阿元都为之失色的女孩儿,此时也含泪过来,跪在八公主的身边,双手颤抖地摸了摸八公主的脸,含泪道,“八姐姐的脸还没有用药就过来,以后,落下了伤疤可 怎么办呢?”说完,便也委顿在一旁,有些委屈地哭起来,见阿元带着讥诮的目光看过来,九公主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却还是没有与阿元对上视线。 这个堂姐享受了太多的荣光,况还有五公主这样的宫中姐妹,她便是想要接近,想来也看不上她。可是八公主却不同,这是一个蠢货,只能拿自己当出主意的军师,徐家只要不倒,她日后未必不能翻盘。到时候,她便可以跟着一同风光起来。况就算八公主没用以后风光不起来,她也有法子,踩着八公主爬上去。 谁会不可怜,总是叫八公主欺负的小可怜儿呢? “比我出手的时候,厉害了许多呀。”圣人对这样的小儿女吵架并无兴趣,此时也懒得多问,阿元见着圣人的不耐,便笑嘻嘻地说道,“八妹妹,我觉得无辜的紧,这么着吧,我再给你一耳光,若是能抽得你脸上左右对称,我现在就给你请罪如何?”说完,便转头与微微皱眉的圣人笑道,“想叫皇伯父生怒,八妹妹也是拼了。” “今日之事,我只问你。”圣人无奈地看着添油加醋的阿元一眼,之后,便与八公主问道,“你的心里,徐家竟比你的皇姐,更重要些?”果然见八公主的脸上露出“本该如此”的表情,圣人便越发失望,冷冷地说道,“看起来,对于徐家,你的情分颇深,竟深过了你姐姐的体面。不管这一回,”他冷声道,“徐五是不是无辜,可是他攀扯了你皇姐,便是打死,也是应该,如此,你明白了么?” “父皇的心里只有她,何必说这些!”八公主听得心冷,想到这些年自己母女受到的冷待,顿时用力地向着阿元指去。 “竟对朕心怀愤懑,可见你的心中,竟是大不孝!”圣人也恼火了起来,拍案厉声道,“难道,竟还要朕与你谢罪不成?!” “父皇息怒,八姐姐眼下心绪动荡,并不是有意冒犯父皇与皇姐。”九公主眼看不好,急忙拭干了眼泪,柔弱地伏在地上求情道,“求父皇网开一面,饶了徐家。” “方才,阿元已经为徐氏求情,只你们几个,竟是以怨报德!”圣人冷冷地挥手道,“出去吧,别叫朕再见着你们!”眼见八公主还要哭叫,只觉得自己的头上突突地跳,圣人便冷笑道,“若是不愿意这么出去,朕就命人叉你们出去!”又指着一旁不说话的凤桐骂道,“你四弟,还知道带人给你妹妹寻公道!你是兄长,竟只知告状,这样的心性,叫朕如何敢将大事付诸你的手里,只怕哪一日你有利可图,朕叫人杀了,你也还拍手称愿!” 这一席话,只骂得凤桐脸色苍白,一颗心冰凉。 圣人喜人心纯良,对这老三的花花肠子实在没有什么兴趣,只看了一眼,便叫他滚出去。。 阿元冷眼见了凤桐目中带了愤恨地拉着八公主与九公主出去,这才急忙送桌上奉了茶给圣人道,“今儿是我叫皇伯父费神了,且先喝口茶,皇伯父歇歇。” “都是孽障!”圣人见凤鸣在一旁不说话,脸上便温和了许多,含笑说道,“阿元素日里欺压你,我听说你每每在你王妃的面前哭诉,没有想到,第一个为她出头的,竟然还是你。” 凤鸣便傻笑了起来,诚实地说道,“王妃都给儿子排解了,况且,”他有些害臊地红了脸儿说道,“不叫王妃觉得儿子受了委屈,如何能怜惜我呢?”说完了,便与圣人抱怨道,“自从家里添了两个小子,儿子的地位越发地低了,前儿不是月圆么,说好了与王妃独个儿赏月的,这两个破孩子……” “咳!”圣人便微微一咳。 破孩子?怎么说话呢! “这两个小子,”凤鸣委屈得不行,此时便认命地告状道,“不知从哪儿祸害了回来,竟叫宋王叔亲自上门讨公道,儿子,儿子给王叔赔罪回来……”嘿!两个破孩子跟着王妃去洗洗睡了! 说好的花前月下呢?! 圣人叫这栩栩如生的描述逗得大笑,只觉得有这么一个蠢蠢的儿子,也是不错的事儿。 都精的跟顺王似的,一个赛一个地糟心,简直就是要送圣人驾鹤西游的节奏。 阿元听了这个,心虚地往阴影里躲了躲,心说可不能叫你们知道,俩破孩子往宋王府里给宋王世子的脸上画吐舌头小人儿的简笔画,是她教的呢。 “儿臣求求父皇,将这两个小子多在宫里留几天,别这么快就回府了。”儿子,凤鸣当然是喜欢的,这可是他与自家王妃的爱情结晶来着。可是这么熊,只叫诚王殿下不知前路在何方。此时求了求圣人,见圣人一边笑一边摇头,凤鸣便充满了期待地搓着手求道,“一个月,回府十天就行了,都说距离产生美,以后儿臣看着这两个小子,也不会总想抽他们了。” 和阿元相似的熊孩子,凤鸣想抽很久了,不过刚刚拿起了小竹板做个严父的威严出来,就被自家王妃抽得哭爹喊娘了。 “要不,我去瞧瞧?”想到宋王世子这家伙竟然还越发地爱往俩破孩子的身边凑,老大不小了还喜欢这个,阿元觉得自 己作孽了,便决定挽救一下。 “你可别来!”公主殿下难得的好心喂了狗,眼见圣人微微颔首,有同意的模样,诚王殿下脸色大变,出声阻止,眼见妹妹有要委屈的趋势,顿时头皮发麻,先与圣人告状道,“这孩子一来,府里竟开了锅,儿臣家的葡萄架都被摇倒了,儿臣那几日……特别的凄凉。”不说那葡萄架,是他专门使人搭起来,预备与王妃一同在累累的果实之下享受另一种悠闲的,就说那倒霉催的葡萄架好了,倒下来的时候,前世不修的诚王殿下被正中面目,于是…… 一道道的血凛子之下,诚王殿下看向天空的目光特别地忧伤。 他铭心自问,这群熊孩子们,为什么不去祸害别人,只来祸害他?!羊毛人家还都知道不能只薅一只羊身上的呢!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熊孩子们? 熊孩子们早就见势不妙一哄而散了! “不能叫他们见面,不然,儿臣真的没法活了!”凤鸣哭惨了,想要将这些年的悲催都哭出来一样,忍不住扑到了圣人的面前,抱着大腿就把鼻涕眼泪往圣人的衣摆上抹。 圣人都要笑死了。 儿子这么蠢怎么办?必须要给儿子做主! 看着蠢儿子哭得伤心的不行,圣人脸色一转,对着窃笑的阿元责怪道,“下一回,不许这样闹你皇兄了。”得到了蠢儿子那感激的,孺慕的目光,圣人心怀大畅,觉得这才是叫自己多活几年呢,便慢悠悠地继续道,“不然,葡萄架再倒了,你皇兄,可怎么见人呢?” 凤鸣眨巴了一下眼睛,竟没有转过弯儿来。 阿元知道这皇兄是担忧圣人的身子,因此耍宝,便也坏笑道,“一月坏一次,一次只叫皇兄倒霉一个月!” 哄着圣人笑了一场,阿元这才告退,凤鸣见圣人案上的折子竟摞得老高,也不忍打搅圣人,也跟着阿元出来,一对儿兄妹在宫里慢悠悠地走,沉默了一会儿,凤鸣方才偷看了阿元一眼,小声说道,“阿卿这一回,做了一件大事儿,我与你说了,你别担心。”见阿元诧异看来,他便小声说道,“还是二皇兄与我说的,你大哥与二哥,往江南使人查案,绝了徐家的本家了。” “什么?”阿元脸上一变。 徐家在江南,方才是本家。凤卿这一次竟然这样凶残,便叫她惊讶了。 这不亚于掘了徐家的祖坟了。 虽然震惊,可 是被倾力维护的感觉,竟叫阿元觉得想要哭出来,忍了忍心里头的难过,她便低声道,“恐叫皇伯父怪罪,况,”她低头道,“如何堵得住天下人的口呢?”难道要说,就为了妹妹委屈了,就灭了人家满门?凤卿与凤唐的名声,还要不要呢? “阿卿是什么脑子,你担心什么呢?”凤鸣见这妹妹漂亮的大眼睛里竟是湿润了起来,,急忙安慰道,“徐家在江南,仗着宫中有徐贵人与慧嫔,又有三哥与八妹妹,又天高皇帝远的,嚣张跋扈,草菅人命,简直就是罄竹难书,阿卿突然发难,这些罪证就都来不及遮掩,这一条条的大罪下来,竟也没有无辜之人,因此只使人往京中告了徐家一状,阿唐又在大理寺出了一把力,江南徐家便被抄了家。” “京中的徐家,我瞧着竟是不知此事?”阿元便疑惑地问道。 “知道些,不过还想着捞他们出来呢,小辈们知道的不多。”凤鸣转头,笑眯眯地说道,“你大了,不立威一次,以后在京中站不起来。”见阿元默然点头,他便笑眯眯地说道,“外头有哥哥们呢,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与五妹妹自在地过日子。”他摸了摸阿元的头,温声道,“徐家这一回,罢官去职,三代以内是完了,我瞧着父皇厌恶了徐氏,以后这徐氏,是过不了安生日子了。” “我若是皇伯父,也好好儿地叫他们活着。”阿元笑嘻嘻地说道,“这么恶心人,哪里这样就够了呢?”见凤鸣不明白,她便笑道,“八妹妹今日,可是深情的不行,她与我同年,只怕这指婚,也是要过来了。” 凤鸣想了想要命的八公主,再想想徐氏,竟突然对徐氏生出了淡淡的怜悯来。 真是……活该啊! 感慨了一下,凤鸣便坚持要将阿元送回太后的宫里去,走到半途,却见一丛丛的开得浓艳的花树下,一个淸艳妩媚的女孩儿正怯怯地立着,眼见凤鸣与阿元,急忙盈盈地过来,轻声道,“方才在父皇处,小九不知内情,竟叫皇姐生气,是小九的不是。”九公主此时头上只簪了一朵小小的白色的花朵儿,越发地娇弱可人,此时一双美目含泪,竟似乎要跪到阿元的面前道,“求皇姐别与我见怪。” 眼见她双膝就要落地,阿元竟不动等着她跪,九公主咬了咬牙,还是停住了没跪下来,屈膝哽咽。 “下一次,少搀和我们的事儿。”凤鸣便淡淡地说道。 这话说的有些冷酷了,九公主竟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宫中的传闻中,这个鲁莽 憨直的皇兄是对姐妹们最爱惜的,为了几个姐妹,没少生出事端来,九公主这些年一直想与他亲近起来,只是因诚王府前些年刚刚添丁,这位兄长大多在家中陪伴妻子儿子,不大进宫,便是进宫,身边也跟着那个目光仿佛能看破人心的诚王妃,九公主每次对上诚王妃,叫那双冰雪般凛冽的眼睛一看,都觉得自己的那点儿小心思被看破了一样,又因这王妃与阿元是表姐妹,越发地不敢往前凑了。 好容易有了机会,没想到这皇兄竟这样冷淡。 “在宫里消停儿的,不然,本王饶不了你!”方才九公主的做派,凤鸣看的真真儿的,真正的傻子在宫里也活不到成年,凤鸣不过是喜欢姐妹们,方才愿意忍让,然而九公主那样给阿元上眼药,种种阴暗,便叫凤鸣十分不喜,此时呵斥了一声,见这妹妹摇摇欲坠,便冷笑道,“本王忘了告诉你,你这样的模样,本王见得多了!再不老实,便将你告到皇祖母处,好好儿教教你怎么做个公主!” 宫里的女人这德行的多了去了,叫凤鸣看,这还是修炼不到家呢。 阿元便意味深长地看着九公主没有说话。 九公主的来历有些问题,这个她心里是明白的。一个傻子突然精乖精乖的,阿元又不是真正的古人,哪里不明白呢?不过是懒得在意,毕竟,也没有说这年头儿只许阿元穿,不许别人穿的不是?只要井水不犯河水,又有什么关系呢?只是阿元瞧着九公主似乎觉得自己很应该得宠一样,竟隐隐地与自己与五公主对上了,便叫阿元觉得好笑,到底懒得与九公主说说怎么在古代过日子,便只挥手道,“快去瞧瞧你那可怜的八姐姐去吧,不然,你八姐姐的耳光,你这弱质纤纤的,可挨不起。” “多谢皇姐提点。”九公主在宫中不得已,连个封号都没有,自然不敢多说,只施了一礼,飞快地走了。 “她有些古怪。”凤鸣口中嘀咕了一声,见阿元不当一回事儿,便也丢开了,又与阿元笑道,“今日,我瞧着女兵不错,能护着你,又没有什么妨碍,叫人说不出来什么,以后,皇兄也送你们两个。”正说着话,远处就走过来两个,阿元见了便顿住了,脸上露出了微笑来。 来的正是五公主,另有一个面容沉静,仪态从容的少妇,身上是端正的暗红色正装,瞧着便十分地沉稳,见了阿元,脸上便露出了恭敬的笑容来,福了福,这才立在了五公主的身边。 “表嫂就是这样放不开。”五公主虽然这样说,态度却十分的和气,似乎与这少 妇的感情不错。 这女子正是定国公府的大奶奶,五公主的表嫂。当年靖北侯一怒退婚,定国公夫人几乎要为了儿子死过去,况庆振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竟是瞧着女子有了很大的畏惧感,这些年德妃与定国公夫人为他操碎了心,只想给他聘一个合适的女子。德妃还未寻出来,定国公夫人却在一日,在外头见到了这位大奶奶,彼时这位大奶奶,不过是个商户女,父亲病死了,只剩下了寡母弱弟,四周都是觊觎他家家业的亲戚,就是这样儿呢,这位大奶奶竟然杀出了一条血路来,文斗武斗全刮子的武艺,压倒了狼虎一样的叔伯,保住了家业不说,还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定国公夫人一眼就看上了,这样的女子,天生就是支立家业的,因此也顾不得这就是个商户之女,配不上定国公府的门楣了,亲自上门求亲。 初时这位还不大愿意,恐门不当户不对不是良配,然而定国公夫人哪里舍得放弃呢?连连照拂,也叫她心中生出感激来,又听了定国公夫人原原本本的旧事,微微犹豫,还是应了。 眼下,是这位大奶奶嫁入定国公府的第四年来,定国公夫人心满意足,初时还带着她在勋贵之中走动,待她都能担得起,便不再管府中的事儿,安心地颐养天年。 “表嫂这次进宫,所为何事呢?”阿元便好奇地问道。 “听说圣人下诏,召外地的武将回京,”庆大奶奶微微一笑,便温和地说道,“听说这次回来的武将之中,有咱们府里头的远房亲戚,因这个,德妃娘娘请母亲进宫来说话,母亲想着叫我也听听好安排,便叫我一同进来。”她说话细声细气,叫人听了心里舒坦,可是谁又能知道,当日,阿元亲眼所见,这位庆大奶奶提着一把杀猪刀将想夺她家业的叔叔给追杀得鞋都跑丢了不敢捡呢? 阿元此时见着这位庆大奶奶,就想起当日,被她抡着飞出,在空中划过了雪亮的刀痕,差点儿宰了她叔叔的杀猪刀来。 “定国公府里头,什么时候有这样厉害的亲戚了?”五公主却觉得诧异了起来,急忙问道,“母妃怎么没有与我说?”若是定国公府有这样能在外领兵的出息人,定国公夫人,何苦为府中这样操心呢? ☆、第105章 “娘娘许是有自己的计较。”庆大奶奶便温言道,“前儿我还听母亲说起,等表兄到京,便与咱们一同亲近呢。”说完,这面容温和的女子就笑了,只含笑道,“听说表兄在边关立下了不小的功劳,这一次进京,怕是要再升。” “如此,我就放心了。”定国公府有能支立门户的男子,德妃与五公主也能心安,不然日日担忧家族败落,谁会不感到疲惫呢? 然而五公主还是小声说道,“是哪一位远房的亲眷呢?” “说是远枝的一位姑太太。”庆大奶奶知道的也并不多,便在一旁回道,“听说与娘娘从前在一处长大,后头嫁了人,这些年便再无联系。因圣人召武将入京,这位姑太太便跟着夫君儿子一同回来。”她想到了定国公夫人与德妃惊喜的模样,便在心中有了揣测,笑道,“我瞧着,母亲与娘娘都是真心欢喜,该是从前的情分不浅。”说完,脸上露出了些疲倦来,五公主见了,急忙说道,“嫂子跟我在外头逛了一会子了,你如今身子重,还是回宫吧。” 庆大奶奶刚刚有孕,只是看着不显罢了。 “我与四皇兄也去给德妃娘娘请安去。”阿元还有心与五公主说道说道方才的事儿,便上去扶庆大奶奶。 “如何该偏劳殿下?”庆大奶奶急忙笑道。 “她这性子,最喜欢软乎乎的小孩子,日后嫂子叫她带着小侄儿玩耍,她就欢喜了。”五公主便在一旁笑劝道,“与嫂子亲近呢,不然,这丫头最是个无情的人了。” “这话说的,倒叫我要说道一二了。”阿元见后头的宫女过来扶了庆大奶奶,便罢手,只转头与五公主笑道,“是谁,帮了五姐姐一个大忙呢?”不是她,就庆光那么一个蠢蠢的小表弟,什么时候才会吟诗作对,表达自己那多情多思的心呢?见庆大奶奶扶着宫女在前头走了,这熊孩子的脸上就露出了坏笑来,拱到了五公主的身边挤眉弄眼地说道,“那小子如今心心念念嫁入呢,皇姐怎么能这么蹉跎人家的岁月呢?” 五公主的脸,如同被吹了气的青蛙一样鼓起来了,指了指阿元坏笑的脸,竟说不出话来。 说起来,作为要入赘的驸马,用个“嫁”还是比较准确的。 “今年就娶。”觉得自己被熊孩子带歪了,五公主恨恨地回道。 在后头竖着耳朵偷听的凤鸣,目光呆滞脸色木然,觉得经历了这么玄幻的说法,日后就算自家儿子羞答答地要嫁人,也不是什么晴天霹雳的事情 了。 说好的男子气概呢? 想到上一回,已经与这小表弟说了说什么叫男子汉,那小表弟怯怯地应了,诚王殿下不由在心中生出了一种挫败感来。 “毁人不倦啊。”感慨了一下妹妹们的坑人功力,凤鸣决定做个聋子做个哑巴,坚决不出声了。 “表嫂的气色如何,不错吧?”前头,五公主已经与阿元悉悉索索地说起话来,看着前头小心地走着的庆大奶奶,五公主便叹道,“真是难为她了,操持府里,还要照顾我表哥,如今有孕了还要在宫里府里忙前忙后的,实在艰难。”顿了顿,便与阿元叹道,“你看着她面上显不出什么,其实苦水不能与人说罢了。” 庆大奶奶虽然得定国公夫人青眼,爱之重之,可是身份摆在那儿,一家子都是商户,又没有个能出息的男丁,因此京中的贵妇瞧在定国公夫人与德妃的面上不敢说什么,隐隐的冷待却是少不了的。 难为的是庆大奶奶心胸宽阔,不然若是个心思细腻的,哭都要哭死了。 “如今有了子嗣,不论是男是女,总是叫她站稳了脚跟的。”阿元便安慰道,“你嫂子家不是听说有个弟弟,正在读书么?只要读出来,何曾不能与你嫂子撑腰呢?”庆大奶奶家也不是普通的商户,家中号称有百万之富,不然寻常那些亲戚也不会也脸面都不要了,来逼迫寡母弱子的。有了银子,再有个弟弟走科举,那便不再是低劣的商户了。阿元见五公主微微点头,便轻声道,“皇姐有这样的妯娌,也是有福。” “她前脚有孕,后脚她母亲就进来。”五公主偷偷地小声说道,“她那母亲是个耳根子软的,没个主意。嫂子嫁到公府来,何等光彩,那些叔叔婶婶的靠过来讨好她,竟回转了过来,如今竟然还似一家人一样相待,我嫂子听到就急了,说是这些叔伯不是好的,偏偏她母亲说什么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见阿元正拿不可思议的眼神看过来,五公主也觉得无奈极了,便低声说道,“平常家低些的门第,有女孩儿入了高门,恐叫家里的孩子在高门艰难,哪里愿意攀扯一点儿叫孩子被看不起呢?她们家倒好,知道了嫂子有孕,竟鸡犬升天了一样,日日想要求点子好处,嫂子她母亲竟然还真听话进来与嫂子说。” “这是见不得大奶奶好呢。”阿元便冷笑道。 若定国公夫人是个严厉些的,就此对庆大奶奶生出芥蒂也不奇怪。 “嫂子知道了,只动了些气,舅母,”五公主便笑道,“大怒,礼送 了亲家太太回家,不许她再来。这事儿一去,舅母又见表哥的院子里不稳当,便传了话儿,谁敢与表哥作怪,一律打死,因此嫂子的气色也就好了。” 阿元抬头看天,不大说话了。 就庆振那么一个小身板儿,眼下病歪歪的,还怎么跟人作怪呢? “总有不老实的丫头。”五公主小声说道。 两个女孩儿说说话,又五公主听说了今日之事,勃然大怒,却到底没有说什么,阿元却知她是暗暗记下了,因此劝了几句,倒叫五公主给驳了。 “这样的人,正道不好走,咱们也还施彼身就是。”五公主冷笑道。 阿元其实打的也是这个主意,此时便点头,预备叫外头也知道知道,什么荣寿公主与青松公子的,那都是给南阳公主打掩护来着。 诚王殿下在后头得到了启发,也一本正经地点头。 众人到了德妃的宫中,一进去,正见德妃与定国公夫人面上带着唏嘘之色在说些什么。见了几个小辈进来,便都笑起来。定国公夫人面容温柔地看着走到自己身边的庆大奶奶,只命她坐在自己的身边,又使人往上端滋补的燕窝来,亲眼看了她吃了,这才与好笑的德妃笑道,“这个孩子,身子不爽利,知道宫中有事,说什么都要跟着我进来,寻思着帮衬我。” “嫂子这是在与我炫耀了。”德妃便笑了。 “母亲慈爱,是我的福气。”庆大奶奶看向定国公夫人的目光带着十分的孺慕。 定国公夫人拿她当亲闺女待,这样的情分,她又不是个没有良心的人,哪里会不感动呢? “这孩子平日里辛苦,我多疼她些,算得了什么呢?”定国公夫人便叹道。 “你们婆媳相得,我瞧着就欢喜了。”德妃笑了一会儿子,见凤鸣跟着妹妹们进来,脸上生出了喜悦来,忙招手将儿子唤到面前,温声问道,“你差事忙,今儿怎么竟有空进来?”凤鸣正觉得母亲对自己挂念爱惜熨帖的不行,想着与母亲说说自己对母亲的想念之心,就听见德妃继续问道,“你既然来了,为何不带着两个哥儿进来?许久不见,可是想念的不行了。”说完,竟可惜了起来,显然觉得这儿子是不如两个乖孙的。 诚王殿下伤心极了,恨不能哭出声儿来。 什么时候,两个破孩子竟叫自己开始在老娘媳妇儿的心里靠边儿站了呢? “为娘的还是想你的。”德妃的轻飘飘的补充, 叫诚王殿下受伤的心里再中一箭,千疮百孔。 “母亲啊。”五公主探头瞧了这皇兄一脸要去死一死的模样,很同情地说道,“侄儿们不在,先拿皇兄将就些吧。” “咳……”这是在定国公夫人温和的目光里吃着燕窝的庆大奶奶差点喷了。 凤鸣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德妃,这么大的人了,卖起萌来哪里有软乎乎的小崽儿可爱呢?德妃觉得伤眼,不忍目睹地微微转头,眼见母亲这是对自己坏了愧疚,诚王殿下的一颗沧桑的心被治愈了,心说怨不得这年头儿都爱卖萌呢,原来效果着实不赖,便决定,等回了府,也跟自家媳妇儿卖个萌,争取将两个破孩子给整失宠,诚王殿下自个儿上位。 德妃再奇葩,也想不出这儿子老大不小还要跟孙子搞个“宅斗”,此时见定国公夫人正给受惊的庆大奶奶擦嘴,顿觉丢脸,忍了又忍,方才与儿子催促道,“去给你皇祖母与母后请安,回来母妃再与你说话。”见凤鸣做出了恋恋不舍的小眼神儿一步一回头地走了,德妃撑着额头片刻,这才无奈地笑了,抬头与一直憋着,憋得吐血,可算能哈哈笑起来的两个孩子说道,“你们四哥,越发地有童趣了。” 真不知撞了什么邪。 阿元滚在德妃的怀里,叫她给自己揉肚子,就听见定国公夫人安慰地笑道,“王爷与娘娘这么多年亲近,臣妾瞧着心里也快慰。”凤鸣并不是德妃的亲生子,然而如今竟与德妃亲近得连亲母子都眼红,就叫定国公夫人觉得这是好人有好报了。不然,瞧着宫里的慧嫔没有?顺王是她亲儿子,眼下,慧嫔竟都只敢指望自己的儿媳与孙子,儿子是个什么玩意儿,人家竟都不大在乎了。 真那模样,也是一种悲哀了。 “这孩子纯孝,是我的福气。”德妃为何能稳立宫中不倒?一则是定国公府,一则,就是拿她当亲母相待的诚王了。 “待日后……”德妃低声喃喃,连她怀里的阿元都听不清楚。 待日后,新皇登基,她便出了这宫去,做个王太妃,与儿子儿媳妇儿孙子一同过团圆的日子,再也不呆在这冷冰冰的后宫里了。 嘴角带了几分笑意,德妃便与阿元笑道,“说起来,竟是有缘了。”见两个女孩儿都好奇地看过来,她便笑道,“你可知,你们表哥如今的媳妇儿是谁?”她口中的表哥,就是即将进京的那位了,眼见德妃目中带着期待,阿元与五公主都心惊她对那位表哥的期盼,见她这样问,便不由摇了摇头,却见 德妃笑道,“就是你们常通信的那个,靖北侯家的阿栾。” 当年,德妃是真看中了阿栾的,后头一档子事儿出了,靖北侯大怒退婚,把德妃可惜的不行,以为无缘,却没有想到,竟兜兜转转的,阿栾再次落在了定国公府。 然而庆大奶奶在,说多了不大合适,德妃听见五公主与阿元惊呼,便只弯起眼睛笑了。 庆大奶奶在一旁含笑听着,并不将那位传说中的阿栾如何放在心间。 那是她前头定国公夫人看中的儿媳妇儿,是勋贵嫡女,强出自己八条街去。这些定国公夫人爱惜她,不愿叫她知道,可是却不知府里头那些小人,乱嚼舌根的不是一个两个,什么她不知道呢?不过,对于那样不独于内宅的女子,她也是心生仰慕的,况这里头有人家什么事儿呢?何必将这些抱怨在与之无关的女子的头上呢?只当懵懂,庆大奶奶便在一旁微笑道,“女将军是叫人敬慕的人,不说二位殿下,便是我听了也欢喜。” “他们家圣人另赐了宅子,旁的你也不必费心帮衬。”德妃温声道,“你才是最要紧的人,知道么?” “有了母妃的话儿,嫂子不爱惜自己,我就亲往府里坐镇。”五公主转头就笑道。 庆大奶奶急忙笑自己不敢,又说了几句闲话,这才与定国公夫人一同出宫。 阿元与五公主厮混了几日,只是还未等她动手,外头就已经有八公主为了自家表哥亲手熬伤药,顾不得公主之尊的话出来了。竟愈演愈烈,后头圣人不耐烦,只问八公主,见这闺女傻乎乎的竟然真的表示了一下自己愿意的事儿,也不废话了,又加了一道旨意,连着五公主与阿元的赐婚一同发了明旨。 次月,就有阿容竟升了詹事府詹事。这是正三品的官位,更重要的是,詹事府是为了辅佐太子的,如此,就有叫阿容亲近太子的意思了,圣人这样明显的偏心,实在叫京中侧目,一时间京中宗室勋贵的目光,皆投向了城阳伯府,都觉得阿容这个家伙实在是咬人的狗他从来都不叫。 不宜早娶,不宜早娶的,感情是在这儿等着呢。荣寿公主,这是大家伙儿都看中了的,自襁褓就得圣人宠爱的宗室女,位同皇女,与几位皇子王爷来往应和。 这小子一声不吭地就把公主抢到了手里,别说什么等了十几年的话儿了,这事儿搁在谁的身上,等几年就有了大前程,会不乐意呢?觉得湛家这次占了大便宜,一时间城阳伯府又成了香饽饽,比之从前城阳伯得圣人青眼时又炙 热了许多。毕竟,圣人与太子都喜爱荣寿公主,只要不是谋朝篡位这样的大罪,城阳伯府的兴盛就在眼前了。 京中非议不少,阿元也觉得有些不安。 阿容年轻,却叫圣人被送到了三品上去,这实在太招眼了,因此这一日,她犹豫了片刻,便往圣人的书房去,沿途拐了一只肥嘟嘟的肥仔儿。 两姐弟到了圣人的御书房,却正见圣人正在与人说话,见那中年官员脸上恭敬的不行,阿元便避在一旁,待这人与圣人说了话毕恭毕敬地出去,这才上来给圣人请安。 “那是直隶总督。”圣人看着阿元,便露出了一个笑眯眯的模样来。 感情这就是要跟公主抢夫君的直隶总督,公主殿下只觉得气鼓鼓的,恨不能追出去给这个老东西一脚,却还是坚强地忍住了,只与圣人有些不安地说道,“皇伯父对阿容的恩典,实在太过了。”说完,她就扭捏地说道,“知道皇伯父是因阿元之故对他另眼相看,可是太偏心,难免叫人非议,皇伯父素来英名在外,若是为了我叫人诟病,我哪里能心安呢?”说的多了,就直觉地操起了圣人面前的小茶壶对嘴儿喝了几口。 “嗯……”圣人笑眯眯地听完了,许久之后,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来,探身问道,“是谁说,皇伯父是因为阿元升了他的官位?”他笑呵呵地对目瞪口呆的熊孩子安慰道,“别多心,不是为了你,阿元哪里有这么重要呢?” 熊孩子黑着脸看着觉得自己说了一个大笑话,自己抚掌而笑的坏伯父,许久之后,一脸凶残地开始扫荡皇伯父桌上的小玉石小宝贝往自己兜里揣,口中恨恨地说道,“咱们的缘分尽了!” 欺负侄女儿的皇伯父,已经不是好伯父啦! 圣人已经笑得不行,觉得这么每日一笑的,他的身子都康健了许多,此时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儿,只含笑问道,“要不要皇伯父开了私库赔礼呢?” 四只小爪子伸到了他的面前,两双圆鼓鼓的眼睛带着期待看着他。 侄女儿与儿子真是活宝,圣人摇了摇头,这才与阿元笑道,“虽也是为了你,可是也有阿容之故。”见阿元侧耳倾听,他便笑道,“这孩子历练了多年,在六部与都察院都转了一圈儿,朕冷眼瞧着,是个有能为的,日后太子登基,也需要这样年轻能辅佐他的人才,因此方才升了他的官位。”他笑道,“朕后头,也会升另几个驸马,你不必担心。”见阿元这才满意地点头,却不提把宝贝还回来,圣人又乐了,点了 点阿元的脑袋笑道,“只知道与皇伯父计较。” “等以后,都能做嫁妆的。”阿元没皮没脸地说道。 “嫁妆!”一只肥仔儿偷偷摸摸地顺了一块点心吃的满嘴都是口水,含糊地相响应阿姐的话。 “嫁妆!”圣人一脸麻木地看着美滋滋的侄女儿,无奈地说道,“怪道你父王总是说胳膊肘儿往外拐,这拐的也忒偏了些。”拿着伯父的宝贝去给未来的婆家,圣人的心里,顿时充满了对爱将城阳伯的深深的嫉妒。 “一辈子风光,不如生个好儿子啊。”圣人发出了深深的感概。 阿元仰着头得意洋洋,表示自己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公主,必须要怜惜自家的驸马来着。 “到时候,皇伯父给你添妆,叫你风风光光地嫁人。”圣人许诺之后,却见肥仔儿正叼着胖手指眼巴巴地瞧着自己,显然是对父皇只给阿姐好处,却忘记了天下最可爱的胖皇子感到伤心,顿时心里软乎的一塌糊涂,将肥仔儿招到了自己的面前,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这才问道,“小五,想要什么呢?” “父皇!”肥仔儿们对抱大腿都有与生俱来的智慧,上去就抱住了自家老爹的大腿。 “有前途啊。”看着圣人俯下了身子与儿子嫩嫩的小脸蛋儿蹭来蹭去,公主对这弟弟生出了这样的感叹。 “除了父皇,还想要什么呢?”圣人起身,牵着软乎乎的儿子在书房里走了几圈,这才笑眯眯地问道。 对于这样幼子,没有了如对太子与郑王的那种期待,圣人更希望给这个儿子一个最快活的童年。 肥仔儿眨巴了一下眼睛,这才有些羡慕地软绵绵地说道,“前头,儿子去四皇兄的府上了,四皇兄,给侄儿们当马骑。”搞了一次宅斗,结果被技高一筹的破孩子们当成小白菜一样欺负了的苦逼父亲凤鸣,在五皇子去吃大户的时候,正悲剧被被儿子骑在脖子上在府中招摇,听着侄儿们的欢呼声,肥仔儿觉得羡慕极了,此时便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家突然看天的老爹。 “这个……”圣人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了,真心有点儿难度,不过想到几个儿子,确实都没有与自己这样玩耍过,想了想,觉得其实还是身强力壮的,便颔首道,“过来吧,父皇给你骑大马。”说完,便蹲下了身,笑道,“上来。” 阿元兴奋的同时,总觉得哪里不对,还没咂摸过味儿来,就见身边的肥仔儿已经扑到了圣人的背上拍着手笑了。 圣人微微一笑,托了托这儿子的小屁股,艰难起身。 突然,一声脆响,起到了一半儿的中年老男人,哼哧了一声趴到了地上,不动了。 阿元:…… ☆、第106章 (1) 圣人的寝宫,几个太医正一脸为难地忙忙碌碌。 皇后看着龙床上,脸冲下直挺挺地趴在床上,口中轻轻地呻/吟的圣人,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戳着一旁耷拉着脑袋做认罪装的肥仔儿嗔道,“怎么能这样闹你父皇!”多大岁数了还来这个,皇后只觉得圣人也是个人来疯,跟着儿子疯疯癫癫,眼下可好,这不就疯出毛病来了么?见肥仔儿怯怯的,皇后便侧头去问那倒霉的太医道,“陛下无恙吧?” “不过是抻了一下子,你骂小五做什么?”见儿子撅着嘴巴,圣人便急忙劝道,“是我起来急了,”见皇后责备地看着自己,圣人便笑道,“又不是大事儿,我与小五这样才亲近呢,下回咱们接着玩儿,对不对?”又龇牙咧嘴地说道,“这么瞧着,朕如今可是要强健一下身子骨儿,不然,以后与小五玩耍都不肯够了。”见肥仔儿哭咧咧地走到自己的床边上,便含笑说道,“不过是点子小事儿,不要叫你母后惊住了。” 其实,儿子愿意亲近他,他欢喜还欢喜不过来呢。 “怪我。”阿元便小声与匆匆赶来的五公主说道,“竟忘了弟弟眼下可沉了。”就肥仔儿那体重,别说没有准备的圣人,就换了年轻的小伙子都受不住呢。 不是吧您还来?! 瞧着圣人掐着肥仔儿嫩呼呼的小脸蛋儿约定下回再试,一众听说圣人伤了赶回来的皇子皇女的表情都扭曲了一下,之后,三公主便在一旁抚掌笑道,“谁家不如此呢?”见皇后看过来,她急忙上前与皇后笑道,“母后不知道,儿臣的府里头,驸马前儿为了给家里的小子釆湖中的荷花,竟跌进了水里头,叫人救出来的时候,吐了不知多少的水出来,却还抓着荷花不撒手,”听见姐妹们都笑了,她便一摊手叹道,“儿臣还嗔他是个傻子,如今瞧了父皇,才知道天底下父母的心呢。” 她说了这个,就是在给五皇子圆场了,不然叫人知道圣人是叫五皇子给压伤了腰,不定说出什么来,因此皇后的脸上便露出了温和,问道,“如今驸马还好?” “好得很,还带着那小子满院子逛呢。”三公主急忙笑道。 一旁的几位公主,都劝起了皇后来,这才叫皇后不再对着五皇子生气。 肥仔儿眼下,已经爬上了圣人的龙床,在圣人的身边拱来拱去,小狗一样。果然就见圣人虽然疼的厉害,还是支出一条胳膊来抱住了这软乎乎的小东西。 圣人还很有兴致,皇后能说什么呢?况嗔了五皇 子,皇后心里心疼的厉害,如今有了三公主的台阶下,便不再多说什么,只含笑看着床上的父子两个嘻嘻哈哈地亲近。 亲的,同父同母的幼弟得宠,太子与郑王完全是喜闻乐见。此时含笑看着也就罢了,只顺王瞧了这一家子圆满的模样,心中大恨,此时便带着几分担忧地说道,“小五下一次,且莫这样任性了。” “他才多大,任性些朕也喜欢,”圣人正隐蔽地掐儿子身上的小肥肉呢,此时听了顺王这样扫兴的话,便淡淡地说道,“你年纪不小了,还与弟弟这样计较,叫人心头不快。” “下一回,小五只管来与儿子玩耍。”凤鸣便在一旁高声道,“父皇,父皇在一旁指挥就是。” “有事代其劳,才是皇兄们应该做的。”阿元便在圣人颔首中笑嘻嘻地说道。肥仔儿在兄长与姐姐们的笑声里,从圣人的怀里探出了一个小脑袋来,不好意思地扭动了一下小身子。 “你们这几个……”皇后无奈地说道,“我是管不了你们了。”说完,便坐在圣人的身边,只与太医问话,知道了圣人并无大碍,便松了一口气,使人往太后处传话,又命众人都出来。阿元从圣人的宫里出来,便笑了,只乐得不行,五公主在一旁无奈地看着她,许久之后,见皇子们都走了,这才叹气道,“你瞧瞧,宫中的兄弟姐妹都一条心,只三皇兄,张口闭口的小五的不是,这是要做什么呢?” “嫉妒呗。”阿元笑嘻嘻地说道,“皇伯父更爱小五,三皇兄自然心里不欢喜。” “我听说他在府中,偏爱徐侧妃之子,”五公主便叹道,“阿舟多好的孩子,竟叫他无视成那样,徐侧妃也是个蠢货,顺王府里有还有庶长子,那都老实本分不出头,她偏偏跳了出来,我听说这徐侧妃并不亲近慧嫔,反而与徐贵人走动的勤快些,这不是徐家叫父皇给罢了官么,这些时候常往宫中来。”慧嫔是徐家庶女,虽然如今位份高更得宫中的看重,可是在徐家看来,一个庶女,是远远没有出身嫡女的徐贵人来的尊贵的。 “知道姐姐在宫中,徐贵人还巴巴儿地进来争宠,一家子都是贱人。”阿元便冷冷地说道,“往来又如何,一个失宠的贵人罢了,八妹妹眼下非要嫁给这么一个不能出仕的东西,徐家可不要看重徐贵人么。”据说当年,徐贵人失宠之后,若不是家中实在再也寻不出适龄的女孩儿来,徐家本是还要打着谢罪的名义,再进一个女孩儿入宫的。只是那个时候圣人便与皇后感情很好了,便是有,大概也不会叫人入宫。 “八妹妹眼下是迷了心窍,日后……”五公主想了想便叹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罢了。”五公主与那徐五半斤对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阿元却不说话了,走了一会儿,便与五公主笑道,“说这些讨厌的人做什么呢?”她侧头瞧了瞧四周,这才与五公主小声说道,“皇伯父的心思,我问出来了一些,眼见是给皇女们做脸。先是阿容,我听着后头的意思,该是几位驸马,就算不能有个实权,可是清贵些的位置,也要安置的。” 五公主默不作声地点头,片刻便叹息道,“旁人也就罢了,可是我那表弟……”庆光实在是个文武不成的人,对五公主虽然一片赤诚,可是五公主真是找不出他的能耐来。 “起码,驸马都尉也不错了。”阿元便笑眯眯地说道,“皇姐的子嗣,落地就应该有爵位,这般下来,还担忧什么呢?” “罢了,有皇兄在,我担心这些都是无用。”五公主本是为了庆光担忧,眼下也释然了,正与阿元说话,一边与她说笑,听着阿元兴致勃勃地说起关于胭脂的做法,心情正爽快着,就见不远处,正有两个小少年正在争执,阿元见其中一个正是顺王世子凤舟,此时脸上带着薄怒,便在脸上皱眉,向着另一个看去,就见那个孩子比凤舟小些,一张十分漂亮的小脸,正抓着凤舟手中的一个匣子不撒手。 “那是……”阿元金额的那小孩儿有些陌生,便迟疑道。 “徐侧妃之子,”五公主便淡淡地说道,“不常进宫来,你该是见得少些。”阿元如今的侄儿一大把,哪里记得住无关紧要的呢,五公主却是个更精明些的,便记住了。 “不过是个侧妃之子,竟然能与世子抢东西?”阿元便对着身后的宫女道,“叫他松开!” 后头的宫女领命去了,到了两个孩子的眼前,也不废话,出手就一竹板敲在了那孩子的手上,手上一痛,这小孩儿顿时缩了手,凤舟飞快地抢回了匣子,见到后头正对自己龇牙笑的阿元与五公主,便露出了欢喜的表情,两只眼睛亮晶晶的跑到了阿元的面前,红着脸叫道,“姑姑。”他虽然年幼,可是论个头却与阿元差不多了,公主殿下冷眼看了那正对着宫女拳打脚踢的小孩一眼,便敲了敲凤舟的头说道,“谁敢与你抢东西,抽他就是,歪缠什么?没的叫自己失了世子的身份!” “姑姑说的是。”凤舟顿了顿,便飞快地将手中的匣子塞进了阿元的手里,见阿元诧异地看着自己,便小声说道,“前儿姑姑总是说外头 的核雕可爱,我正好得了几个,便给姑姑送进来。”祖母与姑姑待他好,他就用自己的真心却回报,凤舟见阿元打开匣子露出了惊喜来,便也欢喜了起来,此时便低声道,“不是不与他计较,只是在宫里,叫人多知道些侄儿的委屈与忍让,更好些。” 这些乃是他心中最阴暗的想法,若不是阿元,凤舟便是与祖母慧嫔,都不敢说的。 这年头儿,哪里有纯良的孩子呢?阿元到底是偏心的,便只颔首,就见那小孩蹭蹭地走过来,竟是气势汹汹,便冷笑道,“怎么着,这是还要与本宫比划比划?!” 这小孩儿还没走到阿元的面前,就叫人给摁住了,此时挣扎了起来,口中还骂骂咧咧的,如此模样,也叫阿元诧异,看了一旁面无表情的凤舟一眼,便皱眉道,“这样的教养,可不是个皇孙应该有的样子。”说到此处,正见远处八公主带着徐侧妃大步过来,便也觉得无趣了起来,对着那看着自己色厉内荏的八公主笑道,“八妹妹,耳光没有吃够么?”说完,脸上的笑容便落下来,指了指那孩子冷冷地说道,“一个皇孙,乱七八糟地在说什么?!徐侧妃,你教养不善,本宫如今几个耳光替三皇兄教训你,你也是该受的!” “多管闲事。”八公主便冷笑了一声。 “在外头,你们做什么都没人管,只是在宫里,你们算哪根葱呢?”五公主早就恨八公主恨得厉害,此时便淡淡地说道,“侧妃之子,还敢在宫里这样嚣张,三皇兄也有趣,竟连府中的脸面都不要了。”见八公主气得呼哧呼哧喘气,五公主便与那目光闪烁的徐侧妃淡淡地说道,“收起你的那点子小心思,还当是以前呢!徐家都倒了,凭你的身份,算个什么东西!世子是你能巴望的么?!” “臣妾没有……”徐侧妃便哭道,“不过是世子……” “行了,”阿元便笑眯眯地说道,“皇伯娘守着皇伯父,哪里有时间理这里头的官司。就送她们回去,叫皇嫂自己管束就是。”说完,便叹道,“阿舟便留在宫里吧,你是世子,身份尊贵,与这些人在一处,叫人看不起呢。”一边说,一边将目光落在气得浑身发抖的八公主的身上,带着几分戏谑道,“八妹妹宁可与上不得台面儿的妾在一处,也不肯去看望皇伯父,可见真心。” 方才连宫外的三公主与四公主都入宫,八公主却连个影子都不见,阿元便在心里觉得这妹妹脑子傻了点儿。 不在此时刷圣人的好感,偏拧着来,以后有什么好果子吃呢? 正在唏嘘间,远远地阿元就见慧嫔匆匆地赶来,见了众人微微颔首,竟是谁都不理睬,便只将凤舟抱住了,上上下下地瞧着,连声问道,“可伤到哪里没有?” “姨母为何不看看平哥儿!”八公主眼见慧嫔偏心,将个母老虎生的凤舟当宝贝蛋儿,唯恐磕了碰了,却将徐氏的血脉撇在一旁,顿时怒了,顿足叫道,“平哥儿才是姨母的亲孙子!”说起来,延续徐氏之血的凤平,应该更叫慧嫔亲近才是,眼看徐侧妃酝酿了一下,已经与被放开的凤平扑到一处去哭了起来,慧嫔面无表情地给凤舟理衣裳,许久,方才转头,对八公主冷冷地说道,“在宫里,哪儿来的公主的姨母?且换一声娘娘就是。”她是个老实的人,可是老实人若是认定了什么,可比聪明人难搞多了。 八公主的脸腾地就红了。 “至于你,”慧嫔看着那偷眼看自己的徐侧妃,目中闪过了一丝讥诮来,淡淡地说道,“我素日里从未在宫中见过,哪里知道你是谁呢?”想到徐侧妃只知道往徐贵人的面前奉承,慧嫔便拭了拭眼角,缓缓地说道,“我儿府中,我只认王妃与世子,旁的,也莫要往我的面前领,谁有那么多的精神理睬呢?”见那徐侧妃猛地不哭了,她便敛目转头与凤舟温声道,“与祖母回去,不要理会不相干的人。” “祖母。”凤舟轻轻地唤了一声。 “祖母虽然无用,可是护住你还是做得到的。”慧嫔摸了摸孙子的头发,转头,面上严厉地说道,“世子,才是王府的主子!再叫我知道,谁在府里外头的与世子相争,我的手段,你们想必也不想知道!”又淡淡地说道,“冲撞宫里,几位公主只怕你们觉得管不了你们,然我是顺王之母,可管的上了?二十板子,”她指了指徐侧妃,缓缓地说道,“教养不善的罪过!” 徐侧妃若是在宫中被慧嫔仗责,那体面就全完了。八公主急忙拦道,“住手!”然而她在宫中并不得宠,谁听她的话呢?到底叫人拉在一旁,亲眼看着徐侧妃被按在地上惨叫着挨了板子,只怨恨地指了指面无表情的慧嫔,使人扶着徐侧妃扬长而去,见她走了,慧嫔的脸色方才缓和了下来,摸了摸凤舟的脸温声道,“下一次,只拿出你世子的威严来,你是嫡子,没有祖母,圣人也能给你做主。” 又谢阿元与五公主道,“不是公主们张目,这孩子竟要吃亏。” 对于这位本分度日,从来不参合宫中是非的慧嫔,阿元与五公主也十分尊重,此时也只笑着推辞,又目送了慧嫔与凤舟走了, 方才一同回了太后宫中,一进去,就见九公主正在一旁服侍,阿元也不在意,只到了太后的面前,一边抓了桌上的点心吃,一边笑嘻嘻地将圣人处究竟如何说了,这才笑道,“四皇兄是罪魁祸首,如今认了,说是以后给弟弟做马骑呢。” “皇帝年纪一把,竟还这样淘气。”太后拿“淘气”来形容圣人,显然是并不将今日之事放在心上的,只是却叫阿元差点儿叫点下噎死,好容易顺了气儿,却听见太后竟然还在说道,“小五那么小小一团,他竟背不动,可见是身子不大康健。” 肥仔儿那还叫“小小一团”?!阿元被皇祖母睁眼说瞎话的本领惊呆了,再无耻,竟然也点不下去自己的脑袋。 五公主已经无语了,翻着白眼儿抬头看屋顶。 太后还在唏嘘道,“也不知小五惊吓成什么样儿,皇后必然是要骂他的。”听见阿元急忙说起圣人抱着肥仔儿一同歇了,太后这才满意道,“别叫小五吃了委屈,可怜见的,竟从没与哀家这样分开过,阿元说说,这不会夜里想念皇祖母,想的睡不着吧?”竟一脸担忧,只与身边忍笑的贴身宫女道,“快去叫小五屋里的小被子小枕头收拾出来给皇帝送去,不然,小五要哭的。” “从前,孙女儿也是夜里想着皇祖母直哭呢。”阿元便叹气道。 “我苦命的孙女儿!”太后眼下没有了担忧,顿时返老还童,抱着熊孩子祖孙两个抱头痛哭,一起怀念当年熊孩子咬着被角在空荡荡的,冷冰冰的宫里一个人说不着的悲伤岁月。 五公主被这向来吃嘛嘛好睡嘛嘛香的堂妹给恶心坏了,真想掀开她的脸皮瞧瞧到底有多厚。 九公主打着劝慰太后的旗号留在这里,却统不叫太后理睬,此时脸上的笑容都开始僵硬了,目中便带了怨恨地向着在太后怀里耍宝的阿元看去。 明明是个不学无术的古人罢了,竟得了宫中主子的宠爱,这样的风光。九公主之前也听说,这皇姐得了圣人的赐婚,要嫁到勋贵家中,听说那人是京中有名的美人,如今刚刚升官,日后还能袭爵,简直满天下的好事儿都落在这皇姐身上了,便在心中不服了起来。 不说上辈子如何,这一世,她一张眼就是个公主,虽然从前那个是个傻子,可是到底身份尊贵。仗着伶俐,谁不觉得她是个可人儿呢?况,她能够有这样的造化穿到了古代,自然是应该有些奇遇的,没想到万千宠爱没有,满腹的才华与经纶也用不上,连这美貌对她来说,在宫中也是不顶用的,之 前,她本还是想要换个男装偷偷出宫,结识些日后能守护她的男子,却叫养母厉声呵斥了,实在委屈。 她也知道古代名声要紧,可是这也不算出格儿呀,就如同五公主几个,不也是常往外头跑么? 心里实在不愿意见着阿元与五公主得宠的模样,九公主只在心中愤愤,与太后告辞便出了太后宫。 眼见她走了,阿元也并未在意,只得意洋洋地与太后显摆了一下阿容又升官了,这才叫受不了的五公主给止住了,却听太后笑道,“你们两个丫头,一晃眼儿也这么大了,成亲是喜事儿,到了那日,皇祖母有好东西,多多的给你们。”太后的目中却隐隐地带着不舍,然而也不说什么,只与阿元五公主说道了些关于如何做妻子做媳妇儿的话,叫她们不许仗着公主的身份在婆家任性,免得夫妻离心,这才罢了。 阿元不知道太后正盘算着选出几个心腹嬷嬷给她与五公主做陪房,以后辅佐,只说过了月旬,便听说各地边关的武将汇聚京城,心中欢喜的不行,待得知靖北侯与定国公府的那位远亲也入京,便与五公主一同下了帖子邀请阿栾入宫相聚。等了两天,果然就听德妃的宫中透出话儿来,阿元只欢欢喜喜地打扮了一回,把自己打扮的漂亮可爱,这才与五公主一同给德妃请安去。 然而一入正殿,却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哭声传来,听出那是德妃的哭声,阿元与五公主的脸上都变色,匆匆进去一看,就见德妃,此时竟不顾仪态,抱着一个跪坐在她面前的,看不清模样的女子嚎啕大哭,这样的痛哭,仿佛要将一生的痛苦都哭出来一样,阿元从来都没有见过,端庄的德妃也会有这样悲伤的时候,此时她紧紧地抱着那女子,仿佛松一松,这怀里的人就会消失一样,竟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恐惧。 定国公夫人,也软在一旁,看着那女子流眼泪。 “我在这里。”阿元就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似在安抚般地说道。 “活着啊,你还活着啊!”德妃只哭着,一遍一遍摩挲着女子的身上哭道,“我的寿儿,还活着啊!”说完,就已经抱着这女子泣不成声了。 阿元只呆呆地与五公主立在一旁,相顾无言,十分诧异。 还活着,是个什么意思呢? 第107章 德妃哭了一场,一旁也是眼里全是眼泪的定国公夫人抹了抹眼角,过来劝道,“寿儿风尘仆仆地才回来,这是喜事儿,娘娘别太伤感了。” “对, 对!”德妃连连点头,急忙将这女子拉起来,与自己坐在一起,一双手颤抖着摸着她的脸,哽咽了一声,只含泪笑道,“嫂子说得对,这是喜事儿。”说完,眼泪就忍不住又落了下来,狠狠地打了这女子几下含恨道,“父亲与陛下,都说你死了!你知道不知道,这些年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的心,怎么就这样狠,难道给我说一句平安,叫我心安都不行?!” “我当年出京,没有想过有回来的这一天,你当我死了也是应该。”这女子转头苦笑,阿元就见,这是一个十分文雅秀丽的女子,只是额头上,有一很重的伤疤,叫她的容颜变得有些狰狞,可是她笑着看人的时候,却叫人觉得心里暖和与信赖,叫人说不出的亲近。与德妃求饶了片刻,她便只慢慢地给德妃抹眼泪,温声道,“圣人这一次,许我留京。虽然不再是从前的身份,可是咱们也能这样在一处了。” “你在京中,只怕……”德妃犹豫了片刻。 “都说我是府里的远房姑太太,”这女子便笑笑,温声道,“况,这些年我对外,只说身子不好,不大与人走动,并无碍的。”顿了顿,便叹气道,“我只是有些愧疚,当年,他为了我舍了前程远离京中,这么多年叫我拖累着不能回京,如今就算回来,也不能封爵,我……”她强笑了一会儿方才低声道,“是我对不住他。”这里头的他,阿元听着揣测,便觉得该是这女子的夫君了。 不过,该有什么样的身份,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沈望抱怨了?”德妃便关切地问道。 “他说,不后悔,只是我心中难安。”这女子便摇头道,“与他一同在边关的有功武将,大多封爵,只有他,明明是主将,却……” “只要与你在一起,他怎样都快活。”定国公夫人便含笑说道,“不然,他军功极盛,想要勋贵之女,多了去了,会只守着你?” “都是当年的情分,你胡思乱想,不是伤他的心么。”德妃觉得,还是家里的姐妹更重要些,因此便很无所谓地笑了,之后有心岔开话题,便与这女子指了指不远处的五公主与阿元笑道,“瞧瞧这两个丫头,这个是我闺女,这个,你猜猜是谁?”她指了指阿元,笑着与两个女孩儿说道,“这是沈将军家的夫人,你们称一声姨母就是。” “这是齐家小七家的丫头。”沈夫人便笑道,“精气神儿像的很,活生生当年的小七,只是模样倒更似肃王,比小七好看许多。” “姨母您真有眼光!”听人夸自己是 个美人儿,阿元顿时撅起了小尾巴,得意的不行。 “脸皮,也与肃王有几分相似。”就见外头一声笑,正是当日,阿元在城阳伯付处见到的陈留郡君大步进来,笑看了阿元一眼,这才与德妃笑道,“我不请自来,做了恶客,请娘娘别与我见怪。”说完,掐了阿元的小脸儿一把,这才与沈夫人笑道,“小七与绣儿本是也要进宫,只我说,消停些吧,叫我先探探路,宫里头人多眼杂的,叫人见了一群女子哭哭啼啼,反倒见怪,不如出去,到你的宅子里去做客,这么多年也絮叨絮叨不是?” “你说的都有理。”沈夫人瞧着与陈留郡君情分很好,便含笑应了。 阿元左看看右看看,自动地坐到了下头笑道,“我就替母亲出席啦。” “小大人儿一样,比小七可是讨巧了许多。”沈夫人的目中,便露出了十分的怀念来,叫阿元瞧着,便觉得这一位只怕当年,与肃王妃交情不错。 “你这次回京,只带了大哥儿回来?”德妃便急忙问道,“不是说都叫进宫来叫我瞧瞧,哥儿呢?” “与儿媳妇儿一起往圣人处了。”沈夫人便笑道,“两个都是有能为的人,于军中颇有见地,圣人不弃,不因我的缘故冷待他们,还这样认真询问,天恩难以为报。” “几个孩子都进京了没有?”德妃便问道。 “还有一个在军中没有回来。”沈夫人便笑道,“还有一个姐儿,如今十六了,我本想在外给她订出去,没想到圣人命进京,因此带了回来,想着在京中议亲。”说完,便与德妃定国公夫人笑道,“我这身份,等闲不大好经常出来交际,不过我想着,圣人既然命我回京,便不大会追究从前,可就算如此,我也不想叫姐儿入高门大户,不然日后揭出来什么,不是还叫姐儿吃苦头么。” “你说的很是。”德妃迟疑了片刻,便颔首道,“实在不行,嫁回庆家也是应该的。”. “怎么没有带姐儿进宫来?”顿了顿,德妃便嗔道,“你也太小心了些。” “她在家里收拾宅子呢。”沈夫人便笑道,“下一次,我带她过来。不过这孩子是个安稳的性子,不如别的女孩儿伶俐。” “难道我还能嫌她?稳重的小姐我才爱呢。”德妃便握着沈夫人的手,叹息道,“当年,我就说你与沈望是断不开的缘分,可不就是应了这话?这么多年,再多的苦难,也都回转了。”听沈夫人应了,她便含笑说道,“有你回来,咱们庆氏,便再无 ☆、第106章 (2) 来了一场好戏。 本是要对肃王妃不轨的福王被亲皇兄压在床上,连衣裳都叫扯开,险些被采花。 “那时候,你湛家姨母也在。”肃王妃想到当年旧事,目中便温和了许多,摸着阿元光滑的小脸低声道,“那时候就知道福王在外头,你姨母为了我的名声清白,将我塞进了床底下,自己堵在外头。”若是没有肃王出现,等待两个女孩儿的会是什么?肃王妃觉得自己永远都忘不了也还是个小姑娘,在家里只会温柔地笑着的城阳伯夫人,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挡在了她的面前。 “所以,以后你也要对你姨母好,知道么?”这样的情分,亲姐妹也只如此了,肃王妃想着就觉得眼眶发热,低声说道。 对于女子来说,清白是何等的重要,阿元明白这个,便轻轻地点头。 怨不得,虽然城阳伯夫人出身不好,可是这么多年,与肃王妃亲如姐妹。 原来竟然还有这样的往事。 “也不知当初,父王到了哪一步。”觉得更应该敲诈老爹点儿宝贝孝敬以后的婆婆了,阿元便摸着下巴坏笑道。 “我依稀听到衣裳的撕裂声,还有福王的哭声。”肃王妃与阿元对了一个目光,同时傻笑了起来,浑然没有想到,“被”断袖的这位是夫君,是父王来着。 两个傻乎乎的家伙正在偷笑,就听到外头,陡然传来了一声巨响。做贼心虚的阿元飞快跑出去一看,就见肃王正在一旁默默挠墙,脸色特别地狰狞。眼见阿元出来,被这一对儿上辈子来讨债的母女气得浑身都疼的王爷殿下,厉声指着阿元道,“给我过来!”说完,就一边挽袖子一边走过来,显然是要抽这个熊孩子! 肃王可算明白自家的几个皇侄提到这熊孩子时那扭曲的脸色是个什么意思了。 熊孩子欺软怕硬,见肃王雄起,顿时想不起来嫁妆啥的了,觉得母女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脚下一转跟叫狗撵的似的就一溜烟儿地跑了。 肃王眼瞅着几个大宫女竟然还做出了壮烈的表情堵住了通路,暗骂了一声跟着破孩子的也都是脑残,往腰上一扯,不知拽下了个什么就往熊孩子的脑袋上砸,这破孩子被砸得嗷嗷直叫,捡起来凶器一看,赫然是肃王最宝贝的一枚玉佩,顿时又眉开眼笑了起来,一边暗道发财,一边捧着未来的嫁妆迅速消失。 肃王被这要钱不要命的熊孩子气得胃疼,见撵不上了,远远冷笑了一声,便大步进了屋里,就见也 是慌乱的不行的肃王妃正在里屋自己往床里爬,见了他气势汹汹的过来,顿时大惊,将被子往身上一蒙,做求饶状。 “断袖,嗯?”肃王对着一个被茧子,露出了一个狞笑。 这茧子抖得更厉害了。 “叫你知道知道,什么才是断袖!”肃王脸上飞快地露出了一丝笑意,之后便上去就把这茧子扑住了,将媳妇儿从被子里掏出来,口中便威胁道,“也叫你知道知道哭声是怎么传出来的!”真是气死王爷了,这媳妇儿与他睡了这么多年,竟然还在想当年的黑历史,莫非,这是最近王爷的体力不够,叫王妃生出了什么想法来?肃王从来都没有觉得大白天的把媳妇儿压在了身子底下有什么不对,狠狠地往那张可怜巴巴的小脸上亲了几口,这才放开,往一旁坐了。 “知错了。”肃王妃低眉耷拉眼地赔笑道。 “你啊。”不过是在玩笑罢了,肃王觉得这会儿心情不错,点了点肃王妃的脑袋,这才无奈地说道,“你瞧着吧,这一回,只怕这孩子又要与我有什么说道了。” “你欺负阿容欺负得那样厉害,还不准孩子心疼么?”肃王妃觉得阿容是多么好的孩子啊,就为了闺女,守了这么多年,多遭罪呀,怎么还能这样欺负人呢? 肃王真觉得憋气,忍着气慢慢地说道,“当年,我娶你的时候也老大不小了,你们家,可没说对我手下留情。”当初,他还以为要被揍成残废呢。 “那你也不是为了我,才守到那岁数的呀。”肃王妃呵呵了,非常犀利地说道,“阿容心里有阿元,那可是十几年,你……”她见肃王的脸又黑了,就怯怯地躲了躲。 湛家小子真够狡猾的,在王爷的咄咄逼人之下,摆出了委曲求全的模样来,一下子就叫肃王妃心软了,肃王觉得阿容这小子除了美点儿,实在有些不好搞,只是无力地坐在一旁,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肃王妃,犹豫了一会儿,这才缓缓地说道,“这回府中有宴,你往沈家下帖子就是。”见肃王妃诧异地看过来,他便敛目淡淡地说道,“皇兄的态度缓和了,要给老沈赐爵,虽不过是个伯,不过,咱们也不必如从前那样小心。” “怎么突然就……” “老四死了这么多年,一个女人能生出什么事端来。”肃王便嗤笑道,“当初皇兄送她离京,不过是皇位不稳,恐谁打着她的名号生出什么来,眼下天下承平,根基稳固,何必多计较。况,”他俊美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低声说道,“当年皇兄 愿意叫老沈带着她离京,就是存了施恩的心思,如今,也不过是叫这恩情更大,以后也叫沈家与定国公府更忠心罢了。” “你们外头男人的事儿,我不明白,只是寿姐姐到底算是苦尽甘来,我为她高兴。”肃王妃听说沈将军这一次竟然能因功封伯,便露出了欢喜来。 “老沈当年在军中,除了老一辈儿的英国公南阳侯,年轻些的都不如他。”肃王理智地说道,“他的军功最盛,行军颇有章法,连姓湛的都是从他的手底下起来的,这是个人物,若不是当年为了个女人……” 所谓姓湛的,就是如今的城阳伯了。 “喂!”眼见肃王脸上露出了不以为然来,肃王妃就不乐意了。 难道为了心上人失了前程,是一件不对的事情么? “应该的。”肃王讨好地哄了哄媳妇儿,这才说道,“不过凭他当年,封公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哪里这样艰难呢?只是,皇兄这样缓和,倒叫我有些奇怪。” “这是怎么说?”肃王妃好奇地问道。 “我本以为,这好处应该落在太子的身上。”肃王正了正衣角,眉头都不抬地说道,“待太子即位,再施恩沈家,沈家自然会对太子更忠心。”没有想到圣人自己就给办了,也叫肃王觉得,这位皇兄这些年,似乎更有些人情味儿了。 毕竟,少叫人家在边关吃了几年沙子呢。心中觉得圣人如此倒也叫人感慨,肃王再次想了想,便与肃王妃含笑说道,“与你商量个事儿,等沈家过来,你瞅瞅他家的那姑娘,若是还不错,便订到咱们家来。” “这个,真的可以么?”肃王妃自然是愿意的,却有些担忧地问道,“会不会叫圣人觉得你……” “沈家要起来了,这时候不烧个热灶,等什么呢?”肃王便笑道,“圣人能在此时将老沈召回来,还赐爵,这应该是要大用的了。西边儿不稳当……”他敛目,缓缓地说道,“说了你也不明白,只是皇兄信任的武将不多,姓湛的固守京城,掌禁卫,这是不能动的。旁的人,忠心的能力不行,有能耐的皇兄又不放心,老沈到底从前与我是至交,也早早就投靠过来,日久见人心,这么多年本本分分,还是很能相信的。” “圣人仁慈。”肃王妃便念佛道。 肃王心里嗤笑了一声,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圣人是信任沈家,不过,在这时候连沈夫人都找回来,只怕就打着扣着女眷的主意了。不过这年头 儿武将出京大多将家中女眷留在京中,一有边关苦寒,不忍家眷吃苦,一来就是为了安圣人的心的意思了。不过这些,他不愿与肃王妃说的太明白,不然这媳妇儿只怕又要难过了,忍住了心里头的想法,见肃王妃已经欢欢喜喜地爬下床来,寻摸着见面礼什么的,肃王便笑了笑。 他后头的两个儿子,虽然也不错,不过却傻了些,有个稳当点儿的媳妇与岳家,以后也能叫他心安。 肃王妃哪里知道夫君在打什么主意呢?不过是亲手书了帖子给沈家送去,之后便日日翘首以盼。 阿元在自己的屋里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老爹过来抽她。等了几天没有动静,公主殿下的胆儿就肥了,这一天做贼心虚地踮着脚尖出了屋子,听说肃王上朝去了,顿时就活蹦乱跳的了,在园子里蹦蹦跳跳,摧残了花花草草,阿元正往自己的头上插花呢,临水照影,觉得自己特别地美,就见不远处,比自己还好看的大嫂蒋舒云正牵着两个小正太过来了,阿元见着正是凤卿的两个儿子,就笑嘻嘻地晃过去,招呼了蒋舒云一声,俯身就掐了一把侄子水嫩的小脸儿。 “姑姑为什么不掐我的脸?”凤卿第二子还未取名,此时只用“寄奴”呼之,见阿元掐了兄长的脸,却没有掐自己的,就觉得自己被姑姑冷落了,扭着小身子自动把小脸凑到阿元的手边儿上求掐一把。 阿元被这样积极求掐脸的孩子惊呆了,转头见蒋舒云掩着嘴笑起来,这美人儿如今风华更甚当年,眉目之间逼人的丽色扑面而来,就叫阿元默默地吞了一口口水,低头掐了侄儿一把,见这小家伙儿捂着没牙的嘴笑得很开心,不由摸着这小东西的头发问道,“寄奴这是要做什么去?”这个孩子,当年在母亲腹中的时候,便胎像不好,太医见了都说八成养不住,只有凤卿夫妻不肯放弃,咬着牙挺到了八个月就生下了这个孩子,当初跟小猫儿似的,身体也不大康健,因这个,府中众人只用低贱的名儿唤他,想着叫他得以平安长大。 寄奴与五皇子年纪相仿,却不如五皇子肥嘟嘟的,有些瘦弱,因这个,两府之中便更爱重他一些。 “这孩子要去给母亲请安,我说且等等,祖母忙着呢,偏他不肯非要这时候过来。”蒋舒云便叫阿元牵着儿子走,见寄奴仰着小脑袋一叠声地询问阿元在外头带着五皇子玩耍的事儿,带着几分羡慕,脸上便有些黯然地与阿元叹道,“是我叫这孩子吃了大罪,如今想着,竟有些……” “寄奴不过是小了些,哪里那么多的担忧。”阿元 急忙安慰道,“小孩子转眼就大,嫂子担心什么呢?”见寄奴也笑嘻嘻的,秉承了父母的俊秀的姿容,有没有小肥肉,特别的漂亮,阿元便忍不住俯身在他的脸上啃了一口,见这孩子眼睛弯起来拍着手笑着往自己怀里钻,想到几个皇兄家那横空出世的熊孩子们,越发觉得自家这侄儿才乖巧呢,不由感叹道,“还是嫂子有福气呢。” 不然,摊上个叫诚王殿下天天哭着要上吊的熊孩子,可遭罪呢。 蒋舒云自然是知道诚王府的悲剧的,见这罪魁祸首竟然还敢说这个,不由转头噗嗤笑了一声,这才指着阿元笑道,“你这样促狭,日后可怎么得了。”顿了顿,叫两个儿子先走,这才与阿元一边走一边含笑说道,“我听你大哥的意思,是母亲瞧中的沈家的大姑娘?”见阿元也诧异看过来,知她不知这个,便笑道,“眼下沈家势头不错,圣人还要封伯,这位大姑娘如今是京中的红人,不少人家都打量着呢。” 阿元干笑一声。 哪怕求亲的再多,想必沈夫人都不敢将闺女嫁到一般的人家去。不然若是日后身份败露什么的,这位大姑娘还不定在婆家落到什么境地呢。 “既然母亲有这口风,便是父王也愿意的。”阿元便笑了,见蒋舒云也含笑点头,也不多说这个,只笑问道,“姨母处可好?我常出去玩儿,竟不常给姨母请安,实在是我的不是。”蒋舒云的母亲正是肃王妃的六堂姐,阿元从小便很尊敬这位叫人自动就不敢作怪的的姨母,一直都有请安往来,最近闹得太过,见着蒋舒云便问了一句,见这位素来云淡风轻的嫂子的脸上露出了迟疑之色,急忙问道,“莫非姨母处有碍?” “家中有些事端。”蒋舒云便皱着眉头含糊道。 “莫非蒋家,还敢给我姨母气儿受?”阿元便冷笑了一声。 当年她姨母,英国公府嫡女,何等的身份,做皇子妃都使得的,不是蒋家出身清流,她的这位姨丈确实情深意重,况容貌俊美绝伦,怎么会便宜了不过出了一个阁老的蒋家呢? 这样的底气,蒋夫人在家中一直立得很稳,况蒋大人是个爱重媳妇儿的人,这些年只与妻子亲近,蒋夫人的日子过得一直都不赖。 “有咱们的阿元张目,敢与母亲气儿受,这不是等着被打上门?”蒋舒云眉眼舒展了一些,揶揄了一下阿元前一阵子的英雄行为,见她咳了一声转头,这才笑叹道,“是二伯父家,乱糟糟的叫人头疼,因分家,父亲母亲本对他家的事儿不大管的,凭他闹去 ,只是这些日子闹得厉害了,竟阖府不宁,连父亲母亲都头疼的厉害。况这里头牵扯了四姨母家表弟的婚事,就更闹腾了。” “不是说,四姨母家的表哥是要给表姐的么?”阿元便皱着眉头问道。 这里头的表姐,就是蒋舒云的亲妹妹,蒋夫人的第二女,生的与蒋舒云仿佛,婀娜多姿,京中都夸赞是个美人的,只是性情却厉害些,不是个能叫人拿捏的人,因此蒋夫人犹豫再三,还是将她预备订给自己的姐姐家。毕竟,亲姨母做婆婆,自然会更关照爱惜些。何况这些年,英国公府几家姻亲多是没有妾室存在,恐家中女孩儿们受不住多妾室的人家,因此女孩儿的婚事便联姻往来,大多不肯往外嫁,免得在那样高门大户之中吃委屈,阿元的四姨母是个面对亲人温柔得仿佛春水的女子,对自家的外甥女儿更是疼爱。 当然,若是叫这位四姨母翻了脸…… 想了想当年,四姨母出手就摁死了一个妄图“薄命怜卿甘做妾”的美人儿,四姨丈后脚帮着媳妇儿将这美人儿给丢到了乱葬岗,阿元就对这对儿配合默契的夫妻生出了敬畏来。 这才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都不是省油的灯,偏偏这样性情的两个人竟然还极为恩爱,寻常人针都插不进去,就叫阿元看得惊叹连连了。 不过,表哥还是性情不错的,配上表姐正好。 “哪里是……”蒋舒云便苦笑道,“我那个二伯父家有个庶女,是眼下最得宠的妾生的,如今已经十五,婚事却没有着落,因这个他家也急了,听说二妹妹有了这样的姻缘,就想着巴望上来,没准儿表弟喜欢温柔的姑娘呢?” 四姨丈如今已经是三品通政使,仕途上也算是春风得意,他家的子弟大多科举,要订给蒋家的这位表弟年纪轻轻已经中了进士,况与妹妹青梅竹马长大的,自然是十分亲近友爱,却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人蹦跶出来,叫人气闷。 “一个庶女,还想要与表姐抢夺姻缘,脑子有病是吧!”阿元便冷笑道,“他们家也是的,嫡庶不分,一点子规矩都没有!怎么着,京里没男人了,非要生出事端来叫人不自在?” “移情呢。”蒋舒云便淡淡地说道,“据说二伯父当年有个情深意重的爱人,给他做了妾的,没想到不过几年就叫二伯娘给磋磨死了,二伯父是个念旧的人,虽然不敢与二伯娘翻脸,不过后头见着了与前头死了那个模样相似的女人,非说是什么转世,纳到府里来,二伯娘那人其实最是个耳根子软的,二伯 父不过哭一哭,哄她几句便不多计较了,这么多年这样下来,倒涨了那妾的气焰,从前因分家不大走动,眼下这眼红了妹妹的亲事,便给二伯父吹了枕头风,说自己的委屈呢。” “就该大耳刮子抽醒了她!”阿元便顿足骂道。 蒋舒云一窒,用诧异的目光看了这丫头一眼,这才抚掌笑道,“赶巧儿了,你与你表姐是一样的人,可不叫她给了那丫头两个耳光,叫母亲捆了给……” “送回府了?”阿元觉得这也忒轻飘飘了,便有些意犹未尽地问道。 “不是,”蒋舒云的脸色古怪了起来,显然也是为了蒋夫人的手段感到震惊,咳了一声道,“送到二伯娘的娘家去了。” 第110章 这个……把个妾送到主母的娘家去…… 阿元觉得自家的六姨母真不是一般的歹毒呀,蒋家那位二太太乃是宗室县主,娘家在京中那是说得着的厉害,这么一个敢与蒋家二太太挣风头的妾叫人捆了送去,阿元想了想那下场,眨巴着眼睛心有戚戚地问道,“还剩下点儿零件儿吧?”不叫人娘家给吃了这妾就奇了怪了,觉得六姨母这杀人不见血的做派实在值得自己学习,公主殿下幽幽一叹道,“姨母的心实在是太软了,竟连处置一个隔房不规矩的妾都舍不得呢。” 蒋舒云一张芙蓉面上带着微微的扭曲,张大了眼睛看着这个睁眼说瞎话的熊孩子。 “妾不好,自然是叫主母处置才叫应该,姨母如此,没有吵闹,也没有越俎代庖,不是很规矩么?多为家族和睦着想。”阿元仰天,握着自己的小爪子就用力地挥舞着说道,“咱们做女子的,就应该心肠软些!”剁了这妾也就是了,可别太凶残就好。 呵呵亏了您也是个心软的人呢。 蒋舒云幽幽叹气,觉得这妹妹到底是与母亲有共同语言,却也不再说,只拉着阿元往前院走,才走到门口,却听见里头有嬉笑的声音传来,蒋舒云脸上一笑,带着阿元进去,就见自己的两个儿子正与凤唐的长子凑在一处,与肃王妃说笑。几个孙子在身边,肃王妃本就年纪不大,十分娇艳的脸上竟带着十足的光彩,恨不能将眼前的孙子都抱到怀里去,此时看着孩子,便招了蒋舒云到眼前来,含笑说道,“过几日,你六舅舅家的哥儿满月,你与阿唐媳妇一起去瞧瞧,带点儿礼去。” 英国公府六爷齐坚连生了两个闺女,才得了个儿子,欢喜得什么似的,肃王妃素来疼爱这个幼弟,也因他有了儿子欢 喜的不行。 “我也去瞧瞧。”阿元与六舅舅的恩怨,早在婴儿时期,这坏舅舅抢了自己的桂花糕之后就开始了,这些年你来我往互相陷害,各有胜负,简直是前辈子修来的仇人,听见了这坏舅舅竟然有了儿子,心里小黑账哗啦啦直响的公主殿下白嫩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狞笑,默默地握紧了自己的爪子,目露凶光,特别地吓人。 至少,肃王妃就叫吓住了。 “你可别乱来啊!”肃王妃急忙叮嘱这熊孩子。 “您放心,那是我弟弟呢。”阿元心说真是因果循环,可是轮着公主殿下抢舅舅他崽儿桂花糕的时候了! 一点儿都没有觉得抢小婴儿的点心多不要脸,阿元见肃王妃瞧着自己迟疑,急忙赔笑拱到肃王妃的面前,跟一只无害的小动物似的作揖道,“还能去看看太夫人老太爷的,这也是我的孝心呢。”说到这里,她想了想,便带着几分担忧地说说道,“从入夏,我瞧着太夫人的身上就有些不好,听说天凉了还病了一场,外头的大夫总叫人不放心,虽太夫人不愿意请太医,不过程老大夫不是在大哥府里么,不如一同去瞧瞧?” 程老大夫,就是当年给凤卿看病的那位神医了,这神医在凤卿的身上是下了大力气的,关注的多了,竟然与年轻轻的凤卿一见如故,这些年凤卿专门在自家王府的前院留了一个单独的小院子,预备了下人服侍这老人,因他年纪大了,便不大出去,只在王府之中安享晚年,顺便专研些医书,帮着调理两府之中大人孩子的身体。 “便劳烦程老大夫过去一趟?”肃王妃也担忧英国公太夫人的身子,便与蒋舒云问道。 太夫人是蒋舒云的亲外祖母,她自然是愿意的,闻言便应了。 阿元这才放心些,见两位嫂子都在,这才笑眯眯地躲在了肃王妃的身后,继续笑道,“嫂子们处,许多的小孩子的玩意儿,不如也带给弟弟玩耍。”她目光奸坏奸坏的,显然也是知道那些玩具都是两个谪仙一样的哥哥亲手做的,果然见被揶揄了的蒋舒云无奈地看她,而齐善,却只是一挑眉,顺手抚了抚自己头上的簪子,含笑与她说道,“不比阿元妹妹,手上的心意多呢。” 阿元反射地去摸自己头上一根檀香木长簪,美得不行。 其实吧,公主殿下就是为了这簪子,才叫嫂子们特意往她头上瞅的。 不仅两个嫂子,几个侄儿围上来,一起仰着头看姑姑头上的簪子,熊孩子一点儿都不脸红的,只扭着自己 的小腰儿炫耀道,“这就是爱呀。” “噗嗤……”正喝茶的肃王妃被这没脸没皮的闺女给惊住了。 门口处,也传来一声轻笑,就见风流俊秀的凤卿,正扶着门笑得抬不起腰来,后头凤唐一张俊美的脸上阴云密布,瞧着那模样竟似乎是要吃人一样,这位老大瞧着公主殿下的目光实在太凶狠,阿元缩了缩自己的小脖子,正要求饶,却见这二哥突然扭头,用喷火的眼睛去看后头,一名美青年便缓缓走到了门边上,对着凤唐带着几分得意地笑了笑,特别不要脸地对着惊喜的公主殿下温声道,“殿下知道微臣的心,微臣就满足了。” “咳咳……”肃王妃这茶喷到一半儿,又险些被这无耻的美青年给呛死。 许久之后,木然地看着奔到了一处,仿佛恩爱夫妻乱世重逢似的俩人,肃王妃深深地觉得自己老了。 当年肃王没脸没追求她的时候,她本以为见到了这世上最大的下线,没想到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比起这两个小的,肃王殿下还远远不够水准呢。 “够了啊!”凤唐觉得阿容这小子竟然还敢登堂入室了,恨不能一口咬死这靠着一张脸迷得老娘妹妹晕头转向的家伙,忍了又忍,方才在阿容含蓄地对着自己笑的表情里,恨恨地坐在一旁与自家媳妇儿齐善问道,“方才说什么呢?” “六舅舅家的表弟满月。”齐善便低低地与他说了。 “干得好。”凤卿觉得阿容十分给力,小声在后头鼓励了一下这好友,这才将阿元拉到自己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这才笑道,“瘦了些。” “瘦了才是美人儿呢。”如今年纪大了,阿元不能如同从前那样往凤卿的身上拱,只用恶狠狠的目光在大哥的身上逡巡了几圈,就感觉背后发凉,知道因年纪大自卑了的阿容又醋了,阿元心里得意,见凤卿只无奈地笑着摇头,这才笑着与凤卿说道,“不美得惨绝人寰的,怎么对得起这些年的好吃的呢?” 凤卿脸上的笑意更盛,用力地揉了揉这耍宝的妹妹的头。 凤唐虽然瞧着是在与媳妇儿说话,可是一直都在竖着耳朵听着这头儿的话,此时默默地扶额,真心想要叫这熊孩子多读点儿书,不过瞧见了几个小的都在这熊孩子的身边拍手叫好,为了她做姑姑的尊严还是没有说话,只在齐善的耳边无奈地说道,“如今这丫头的遣词,越发地出神入化了。”竟连在朝堂之上无往不利的肃王世子殿下,都没法掌控熊孩子奔腾如野马的思绪 ☆、第106章 (3) 子眼里藏不住的欢喜,这妇人不是个膈瑟的性子,本就喜欢阿元的单纯可爱,况肃王府是朝中有数的实权王府,不管是为了儿子还是为了郑家,她都想着若是能有缘分,真是老天开眼。 虽然前头郑家大房闹出许多的事情来,然而郑家因郑阁老的荣光,也是数得着的人家,这妇人心里就存着希冀,因此一心敦促郑琳读书,心知,只要郑琳年纪轻轻就能考中科举,这样的人才,只怕肃王府都要侧目,到时候若是求情,有一同读书的情分,彼此知根知底,知道郑琳不是个淘气的,这婚事总是有几分希望。 就因为这个,她连儿子房里的丫头都盯得很紧,恐生出淘气的来,叫肃王府因此不喜。 没想到郑琳还未科举,圣人的旨意就跟一盆冷水似的泼下来,直接将她给打蒙了。 荣寿公主,赐婚给了城阳伯府的大少爷。 眼见儿子的目中露出了失意,这妇人心里哪里好受呢?然而如今,也只能叹一声天意弄人了。 郑阁老目光如炬,自然瞧得出来的,不过他虽然刚直,却不迂腐,本觉得若是两个小的能有缘分这是好事。然而眼下心事成空,郑阁老却不愿再叫郑琳因此生出纠缠来,急着给他订亲,相看了不少人家的姑娘,也与这妇人说不许她在外头露出什么风声,传出什么与人不利的传闻来。 “琳哥儿人物是咱们家头一份儿,一定不能马虎了。”郑琳长成,已是一个模样俊秀,风度翩翩的少年人,一身的书卷气,又不似郑阁老一张黑脸,与人总是笑若春风,叫心中欢喜,因此郑氏想了想,便叮嘱道,“嫂子精心些,实在不行,我求我嫂子去。”这里头的嫂子,就是在京中很吃得开的英国公夫人了。 “到时只怕要劳烦你去请国公夫人了。”这妇人强作笑意,到底点头应了。 说了一席话,郑家的女眷便也走了,眼见屋里都没人了,帘子哗啦啦地一挑,一个颇为猴急的青年便窜了进来,正是亟不可待的齐坚。搓着手到了郑氏的身边,六舅舅果然就见媳妇儿对着自己一笑,之后就有几碟子点心从桌底下端了上来,闻了闻久违的甜香,齐坚不由泪流满面,抓着媳妇的小手儿叹息道,“也只你想着我了。”说完,飞快地将一块白糖糕塞进了嘴里飞快咀嚼,一边往嘴里灌甜滋滋的八宝茶。 郑氏眼见他喜欢,便露出了欢喜来,只看着他吃,心里开心的不行。 狼吞虎咽地吃了许多的点心,满足了的齐坚便叹息道,“我就 说,三哥实在是烦,年纪一把了,还管这么多的闲事,你有发现没有,这几年,他越发地墨迹了。 英国公的闲话不是那么好讲的,郑氏的胆子还没有齐坚那么肥,嘴角抽了抽,还是没说话。 “我说,你说这是不是阿元曾说过的什么更,更……” “更年期?”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不过想到阿元说这话时坏笑的脸,郑氏本能地觉得这不是啥好话。 “就是更年期!”齐坚在自己的屋里,越发地作死了,此时拍着桌子笑得浑身抽搐,抹着眼泪打着嗝儿笑道,“活脱脱的,实在是贴切极了。” 郑氏觉得声音大了不大妥当,正要叫夫君小点儿声,就听见外头,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咳嗽声。 笑得嚣张极了的六舅舅听到这熟悉的咳嗽,顿时僵硬了。 郑氏只觉得腿软,哆哆嗦嗦地下地,缓缓打开了房门,就见外头,“被”更年期的英国公含笑而立,特别地笑里藏刀。 “三,三哥……” “偷吃……”被外甥女儿劝了,心里软了的英国公,本是想要亲自来请弟弟去自己院里吃饭,一起吃许多肥嘟嘟的肉给弟弟补补,没想到一片好心喂了狗,才到门口,就听到了这个,只觉得心里头的火儿一拱一拱的,见着里头弟弟嘴边的点心沫都没掉,面无人色地看着自己,却突然觉得有趣极了,只摆出了冷淡来,对着弟弟勾了勾手指头。 威风八面的六舅舅一溜儿地滚到了自家三哥的面前,可怜巴巴的抱大腿,仰头熟练地告罪道,“三哥弟弟错了!呜呜……”当年,熊孩子出身的六舅舅,业务简直不要太熟练。 英国公低头,对上了一双含泪的,可怜巴巴的眼睛,不由转头抵着嘴唇咳了一声,这才淡淡地说道,“更年期。” 抱着他大腿的那熊青年,哭得更伤心了。 “乖,三哥叫你知道知道规矩。”眼见一只小竹板出现在了英国公的手里,郑氏不忍目睹地转过了头去。 一声惨叫,划破了英国公府宁静的夜晚,特别地凄惨。 远远地,英国公夫人在自己的屋里木然翻了一个身,喃喃道,“非要作死……” 不提英国公府的惨案,就说过了几日,就是肃王妃宴请几家亲近的女眷。阿元翘首以盼,就见早早儿的,果然就是沈夫人带着阿栾与一个陌生的女孩儿过来。早就守在外头的肃王妃喜笑颜开地将沈夫人迎进门来,撅着 嘴依偎在沈夫人的身边,小声说道,“可想……你了。” “我明白,你这些年,你在宫里与德妃亲近,也是为了我的缘故。”沈夫人笑起来,摸了摸肃王妃的脸,轻声道,“当年,到底结下了善缘。” 肃王妃飞快地往她的手心拱了拱,那做派简直跟自家闺女一模一样的。 要不怎么说这是亲生的呢。 眼见她还跟小姑娘似的,沈夫人就知道她这些年被肃王保护得很好,眉眼都笑得弯了起来,无奈地说道,“怎么这么黏人呢?” 一旁看着肃王妃往人家沈夫人怀里钻的阿元仰头望天,她觉得没准儿过几天,沈大将军就要跟她爹肃王也喝几杯酒了,好好儿“谈谈”了。 “这位姐姐是?”心里给苦逼肃王点了一根蜡,没良心的熊孩子目光落在一旁,用含笑的眼神看着肃王妃与沈夫人的端静的少女,竟觉得这位姑娘可亲极了,便抚掌笑道,“一定是沈家姐姐了。” “过来叫我见见。”眼见这位沈家小姐模样端庄,自有一种尊重,然而面目柔和可亲,叫人观之如沐春风,一双眼睛中带着善意,肃王妃只觉得见到了当年的沈夫人,顿时喜欢上了,拉着这小姐到了自己的身边,上下看了,急忙使人送上表礼来,这才对沈夫人小声说道,“这孩子招人喜欢,我心里爱呢。”她说这话,只叫沈夫人的目光闪了闪,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这是珍儿。”沈夫人便叫这位沈珍郑重施礼,显然是从肃王妃的话里猜出了什么。 沈珍的脸上微微地红了,端正行礼后,这才避到了一旁,看见阿元对着自己笑,不由也回了一个一样的笑容来。 临来前,母亲就与她隐约地说过,她父亲沈望与肃王当年情同兄弟,且肃王与她母亲有恩,这一次肃王意欲结亲,这一次过来,一个是叫她在京中小姐的面前露脸,日后好在京中走动,一个,就是为了叫肃王妃相看了。想到母亲说起,肃王妃所出四子皆是磊落之人,沈珍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来。 她并不期待日后的夫君是个呼风唤雨的人,只要是个人品端正,心胸开阔,有承担的人,就足够了。 肃王妃越看这样端庄的沈珍越喜欢,心里正不知是该将这样的好姑娘给了凤玉还是凤阙,因此竟有些苦恼了。 这两兄弟,该不会为这么一个姑娘打起来吧? 肃王妃的忧虑完全没有必要,盖因等一会儿,几家女眷都到了 ,前头贵妇们一桌儿,后头小姐们一桌儿坐了,外头女乐响起来,就见凤玉兄弟远远地过来,因前头都是上了年纪的贵妇,小姐们在园子外头竖起的大屏风后头,这两兄弟过来也并不无礼,斯见过,肃王妃便指着面上似乎有些心神不定的凤玉与憨厚笑着的凤阙与沈夫人笑道,“这就是我家那两个小的了。” 说完,还凑到沈夫人的耳边小声说道,“喜欢哪一个,就与我说,谁珍儿挑皆是。” “哪里能这样无礼。”沈夫人便摇头笑道,“儿女之间都是缘分,咱们莫要管这些。况且,”她顿了顿,方才低声道,“他们在京中,若是已有喜欢的姑娘,莫要因为珍儿败坏了。” “我明白的。”肃王妃应了,这才见不说话的凤玉似乎在想什么,便好奇地问道,“怎么竟这样的神色?” “外头有女眷的马车惊了,三哥上去扶住,只怕是如今还没回过神儿来呢。”凤阙大大咧咧的,直言与母亲说了,见着后头又有两个女孩儿过来,便一指道,“就是表妹。”来的人真是蒋舒宁与蒋舒兰,此时娇艳的脸上都还有些惊魂不定,显然刚才吓得不轻,蒋舒宁倒还好些,蒋舒兰本就是个胆小的人,此时只忍着心里的害怕,郑重地给凤玉凤阙俯身道谢,小声说道,“不是二位国公爷,我与姐姐不知会如何了。” 凤玉梗了一下,看着眼角还带着泪痕的蒋舒兰,竟然说不出话来。 “这算什么,都是自家的姐妹。”凤阙豪气地一挥手,见凤玉不说话,与这年纪相仿的哥哥向来有什么说什么的,便推了他一把问道,“三哥合计什么呢?” “马没事儿吧?”凤玉嘴动了半天,磕磕巴巴地问道。 听听,还叫人话么! 感情表妹们差点叫疯马送去见祖宗,这表哥还在心疼马呢,统没想过问问表妹们是个什么心理活动。 向来不让人的蒋舒宁鼻子都气歪了,正要跳起来给这表哥一句好听的,却听见自家堂妹正用认真的表情想了想,之后,便安慰般地与担忧马匹的凤玉认真地说道,“表兄莫要担心,它没事儿,我已经瞧过了。”说完,还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么火星的对话,还能对接得这么没有压力,阿元听得在屏风后头噗嗤就笑出来了,探着脑袋看过去,就见蒋舒兰这么一个软乎乎的小姑娘,正特别地认真,她的那位好三哥此时看着她,耳根子都红透了,明显是有些状况的,心里正欢喜兄长们开窍了,阿元又一想到蒋舒兰已经定亲,脸上就 一变,急忙出来拉住了这两个女孩儿的手,这才与蒋舒兰笑道,“我这兄长憨直,表姐别见怪。” 若是凤玉真的看中了蒋舒兰,阿元觉得,虽然这是自己的亲哥,不过已经有人家儿的女孩儿,她也不能叫这哥哥与人家生出什么,败坏了人家的名节。 蒋舒兰更看重阿元些,此时便点头,避开了凤玉与凤阙,低着头走了。 凤玉有心回头去看她,只是到底是在许多人的面前,他还是明白规矩的。 阿元偷眼,见蒋舒兰并未将凤玉方才种种放在心上,也没有什么英雄救美以身相报的想法,显然是个规矩女孩儿,便在心里放心,只是心中到底可惜。 若是蒋舒兰没有定亲,她倒是喜欢凤玉能得偿心愿的。 到底是无缘罢了。 想到这儿,阿元便停下,只在京中这几家女孩儿的面前将沈珍郑重介绍,因她难得这样亲近谁家的小姐,况沈将军这一次回来只怕就要封爵的消息满京城都在传,几家的小姐便对沈珍高看一眼,况沈珍并不是一个尖酸刻薄的人,说起话来温柔和气,也不与旁人争锋,不大一会儿便与京中的这几家女孩儿亲近了起来,眼见她如鱼得水,阿元便松了一口气,又细细地问了蒋舒宁姐妹方才可有受伤受惊,这才罢了,偷偷地溜出来去寻阿栾。 果然,阿栾正在不远处的院子里等她,想到沈拓的醋性大得很,阿元心里腹诽,却还是规矩了起来,只与阿栾在园子里赏玩,不大一会儿,便有些忍不住地问道,“这几天,没有宫里的谁谁谁上门叨扰吧?”九公主看中了沈拓,也不知道这姑娘是不是一个明白道理的。 “宫里传了一封书信,不过叫我撇在一旁了。”阿栾便淡淡地一笑,见阿元脸上露出了气愤的模样,便安慰道,“这算什么呢?他与旁人无心,何必因这些叫自己不快活?” 阿栾的豁达叫公主殿下汗颜了一下。 要是换了阿元,不宰了敢挖自己墙角的小三才怪呢,不过想到阿栾的心性更似男儿,骨子里有一种疏朗与开阔,阿元便看开了些,只是却还是与阿栾说道,“她再敢传信什么的,便告诉我,我收拾她!”好好儿的公主,就算不得宠,却也是天家富贵了,竟巴望着别人的夫君,这是要做什么呢?阿元是最看不起这样觉得自己比人家妻子好,就想要抢人家夫君的人的,从前不过是对与自己一样是穿越女的九公主容忍,眼下却实在是生出了厌恶来。 更何况,沈拓还其实一点儿 都没有想过要跟美人儿九公主生出什么来,这样上杆子真的可以么? “有殿下在,我还担心什么呢?”阿栾狭长的目中有笑意闪过,见阿元抱着自己的手臂气鼓鼓的,便故意拍了这熊孩子一个小小的马屁。 公主殿下浑身炸起的毛儿果然被撸顺了,此时脸上要笑却拼命地忍住,鼓着包子脸一本正经地说道,“严肃点儿!”说完四处瞅了瞅,见沈拓没在,壮着自己的老鼠胆就往阿栾的身上拱,一边便笑嘻嘻地说道,“知道你不放在心上的,只是我心里过不去罢了。”顿了顿,便好奇地问道,“我隐隐约约地听说沈将军过阵子还要出京,你也要随军么?”若是阿栾也一起走,阿元觉得这就是又要分别了。 “只父亲出京,我与夫君留在京中任职。”阿栾犹豫了片刻,便低声道。 她是知道沈夫人的身份的,从她嫁入府中,沈家便没有隐瞒她此事,对于愿意为了婆婆远走边关的公公,阿栾还是很尊敬的,然而却也知道,因这个,圣人多少忌讳沈家,如今只命沈望出京,却将一家子都留在京中,看着是荣宠至极,可是这其中的防备,却也是显而易见的。况且,圣人并没有隐瞒这种心思,用沈夫人的话来说,留沈家上下一条命,圣人就已经很仁慈。 况留在京中,不用奔波,这一次,她也能有空暇给沈家生育子嗣了。 见阿元抿着至极的嘴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阿栾也觉得心里有一种欢喜来,摸了摸阿元白嫩的小脸儿就笑了,只笑了一会儿,却目光一厉,向着园子里一处假山后头看去,不大一会儿,就见一个锦衣少年磨磨蹭蹭地出来,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似乎是在烦恼什么,之后,对着阿元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来。 阿元却看着这个苦命的三哥,脸上露出了淡淡的怜悯来。 第113章 凤玉这一回是真动心了。 怎么会有这么软乎乎的小姑娘呢?特别喜欢害羞,当凤玉死死地勒住了疯马,迎面对上了一双带着水意的眼睛,就见那个好看的小姑娘怯怯地躲在自家表妹的身后,眼睛里全是害怕,却还是忍着眼泪对已经呆住了的自己小声问道,“你没事吧?”多么善良的小丫头呀,娇娇弱弱的,和自家的风风火火的妹妹完全不一样的类型,却叫凤玉的心突然扑通扑通地跳,竟然说不出话来。 因那姑娘是蒋家的小姐,况前头还有不少的贵妇小姐,凤玉是不好意思问出什么的,眼见阿元偷偷地出来往园子里来了,凤玉想 了想,就跟了上来。 阿元素来与京中的小姐们走动得不错,问她是绝没有问题的。 想着这个第一次叫自己脸红了的小姑娘,凤玉就对着外头看过来的妹妹憨厚地笑了。 “三哥啊。”阿元知道这哥哥是来问自己什么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无奈来,却只是招了招手,将这哥哥叫到眼前,见他目光带着期待,就觉得不忍心了。 凤玉因肃王的教导,素来洁身自爱,从来没有对女孩儿动过心的,这第一次喜欢一个姑娘,却成不了,何等的悲剧呢? “前头热闹的很,我寻思着过来与你说说话。”凤玉顿了顿,见阿栾很有眼色地走了,这才火急火燎地拉着妹妹躲在了一边儿小声问道,“前头,蒋家的那位小姐,是个什么来历呢?”对于妹妹,他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直接就问了出来。 阿元心里一叹,不愿意在此事上做出含糊的模样来,便直言道,“这是蒋家二老爷家的嫡女,母亲是宗室的广安县主,论起来,咱们也可称县主一声姨母。”见凤玉的眼睛亮起来,阿元只忍着心里的为难,慢慢地说道,“只是,这表姐已经订了亲事,汾阳侯家的嫡子,亲都订了,就等着明年良辰吉日过门儿。”说到了这里,她便不肯再说下去,偏开头去。 满心欢喜的凤玉竟叫妹妹这一席话跟一盆冷水泼下来似的,从里冷到外。 “定亲了?”这句话,就跟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似的,凤玉的脸都煞白。 一腔的热情成空,自然是心神大动的。阿元心里也不大好受,却只劝道,“蒋家表姐是个叫人喜欢的人,可是订亲了,三哥便不要多做纠缠。不然若是生出什么来,不只坏了表姐的名节,日后,叫她如何自处呢?”见凤玉如同梦游一样点点头,阿元便低声道,“我若是三哥,就不再与表姐见面,也莫要去撼动她的心神,不然这世间之事,不管是不是空穴来风,搁在男子的身上不过是无关痛痒,对于女子,却是要命的事情了。” 凤玉俊朗高大,又是国公,年少英武,就是阿元没有见过那位汾阳侯家的少爷,也知必然比不上他的。不过蒋舒兰是个实在的性子,应该不会看重这个若是凤玉忍不住与她接近,阿元只怕这表姐一头碰死都有的。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不知为何,阿元的心里,竟生出了这样的感慨来。 “我明白的,总不叫妹妹担心。”阿元说 的这样明白,凤玉勉强笑了一笑,只顿了顿,低声道,“我不会叫大家为难。”说完,挺直的腰杆子就软了,嘴角动了动,到底没有说些什么,也不想着往前院去了,耷拉着头就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见他受了这样大的打击,阿元就心知,凤玉的模样瞒得住别人,只怕也瞒不住家里头的精明的父亲与兄长,这一回,沈家的亲事就要落在她四哥凤阙的身上。只是凤玉虽然是自己的哥哥,阿元却也不愿意在这样的情况下拆了蒋舒兰眼下的姻缘。 谁知道人家蒋舒兰与汾阳侯公子,就不是良缘呢? 目送凤玉走了,阿元也觉得没意思起来,缓了缓心神,这才往前头去,就见前头已经热闹的不行。 虽然沈夫人的那张脸真的叫人心中惊疑,觉得这位怎么特别眼熟,不过能在京中混得开的贵妇都不是一般的人,自然明白圣人与肃王都不在意的含义,因此虽不十分热络,却都客气有礼。又见连新贵城阳伯夫人都亲近沈夫人,也都在心中揣摩起来。 阿元往前头给众人请安,这才到了后头,目光在只规矩地坐在一旁带着微笑听着小姐们说笑的蒋舒兰的身上过了一下,之后,便坐在了众人的中间,听众人说笑,这里头,沈珍不是容貌最美貌的,然而谈吐气质却是数一数二,虽有一二小姐嫉妒,大抵看着阿元笑吟吟地坐在沈珍的身边,便不大敢张狂了。 更何况,这位的身后,一家子的武将,随便哪个出来都不是好惹的。 “我听阿栾说,边关苦寒,沈家姐姐却也在边关带着人风雪里给将士们送热汤热饭,叫我听了真是钦佩极了。”阿元便抓着沈珍的手笑着说道。 “家中只我是个闲人,总要想些事情来为大家做,算得了什么呢?”沈珍便低声叹道,“我的日子还算好的,除了苦寒些,还有什么苦呢?殿下没有去过边关,没有见过百姓的生活,是京中见不到的贫寒,却还是一力支持朝廷,”沈珍目光中带着几分伤感地说道,“我知道的一位老妈妈,大儿上了战场,连尸体都没有寻回来。她哭了一场,把二儿补入了军中,不过三年,又战死了,最后的一个儿子,父亲说什么都不叫她送进来了,只她与父亲说‘边关不稳当,咱们自己个儿的家哪里能稳当呢?’,说什么都送了最小的儿子从军,自己在家中浆洗度日。” “这样的老妈妈,虽然身份低微,然而却叫我等自叹不如的。”阿元便叹息道。 席面上,各家的小姐也第一次知道边关竟然战事这样惨 烈,脸上都露出了哀容。 京中歌舞升平,哪里知道这些呢? “这最后一个小子,眼下在父亲的身边做亲卫,父亲实在不忍心叫他往前头去。”沈珍笑了笑,却只是低声道,“这位老妈妈的运气还算好的。边关战事频繁,每年阵亡的将士不知多少,多少的孤儿寡母,老弱妇孺。有一年蛮人攻的厉害,边关之中十家里九家的门前挂上了白幡,吃紧的时候,女人们都在后头拿着火油武器,等着与人厮杀。”她说了这些,却强忍住没有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天下承平,是军中的将士,用血换回来的。 “沈家姐姐说的话,我虽然没有看到,可是却觉得那画面就在眼前。”阿元脸上肃容地说道,“将士们流了血护佑了我等的繁华,我等却从不知道这些无名的英雄,也不知,”她低声叹道,“这些将士留下的家人,又该如何生活。” “我等姐妹,虽然于国无用,然而却愿意拿出自己的贴己,尽些自己的心意。”蒋舒宁最是个爽利的,便扬声道,“虽不能叫所有人都得到,可是这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了。” “若是皇伯父允了,大可多多益善。”这样涉及到了军中的事,虽然是极好的,阿元却也不会随意应承的。然而她也叫蒋舒宁说动了心思,心中盘算回到宫中便与圣人皇后请求,应该必会应得,到时候得了大大的虎皮,再盘算这些不迟,她便与感激地对着桌上这些都点头称是的小姐们感激地福了福后,将桌上的酒水一饮而尽的沈珍温声道,“若是珍姐姐不见怪,待过几日,这应该能更有好处。” “我只谢桌上的姐妹!”沈珍郑重地说道,“这样的心意,竟是可称恩义。” 一众方才还对她有些嫉妒的女孩儿们,都微微地红了脸儿,纷纷摇手推却。 勋贵中的女孩儿,不是只知道在后宅争斗的。 阿元心中叹息地看着眼前这个眼睛里似乎发着光亮的女孩儿,温柔稳重,却又有一种叫人说不出来的坚毅。 沈家的儿女,竟都是这样的人才。 觉得定国公府只怕这一回是真的要立起来了,想到与自己交好的五公主,阿元就在心里欢喜,待众人再次落座,已经开始询问沈珍边关之事,阿元就见蒋舒兰正用敬佩的目光看着沈珍,不由挨过去含笑问道,“表姐这是在做什么?” “若是可以,我也想做沈家小姐这样的人。”蒋舒兰怯怯地对阿元一笑,看着沈珍的目光带着十分的钦佩,低 ☆、第106章 (4) 年妻子对自己的“款待”,与顺王妃明言,想夫妻一起去给老不死的贺寿,做梦去吧! 顺王妃只咬着牙闹了一场,只是凤舟,见母亲实在难过,鼓起勇气追出了王府,想要求父王能转圜心意。 没有想到,大庭广众,父亲竟然就给自己没脸。不是阿元突然生事,明日京中,顺王世子是个连父亲都看不上的废物的名声,就要跟着他了。 “皇兄怎么说?”阿元只对着凤桐含笑问道,“皇妹想着,只怕皇伯父,特别爱听您苛待嫡妻嫡子的好事儿?什么岳家老泰山的,简直不是回事儿对不对?” “除了与父皇告状,你还有什么能耐?”凤桐叫这讨债的堂妹气得肝儿疼,却不敢硬气起来了。 圣人最恨嫡庶不分,叫他知道自己这么干,当时候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能耐不大,管用就行。”阿元慢慢地问道,“你就说,去,还是不去!” “一个毒妇,竟然还敢巴望叫我爱惜么?!”凤桐才不管凤舟在心里恨不恨他,从小凤舟就养在顺王妃的身边,能有什么亲情呢?只放了一句狠话,之后,却斟酌地说道,“不过,到底是父皇赐婚,不过是半日,也就罢了。”说完,摸了摸自己满是水泡的脸,心中记恨了这两个小崽子,冷哼一声转身走了,统没有再多看面上低落的儿子一眼。见他走了,阿元这才握着凤舟的手劝慰道,“不管如何,你要开开心心的。你得记住,你祖母,你母妃,这都疼爱你的长辈,以后的日子好坏与否,都指望你呢。” 凤舟也明白这个道理,心中却到底意难平。 这样的儿子,这样的夫君,这样的父亲,有,却还不如没有。 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大逆不道的心思,凤舟猛地在心中打了一个寒战,竟觉得想出那样恶毒的行为的自己,仿佛叫人不认识了,侧头看了看正关切地看着自己的阿元,凤舟觉得酸涩,却还是用力点头,露出大大的笑容来说道,“不会叫祖母母妃为我担心。”见阿元满意点头,他低头吃了姑姑夹给自己的菜,敛下的眼皮遮住了目中冰冷的光。 父亲作践他,他都能忍受,可是眼瞅着母亲叫他这样欺凌…… 阿元可不知道这素来都沉稳老成的侄儿心中生出了别的心思来,眼下招待了众人,出了酒楼,目送凤舟走了,这才转头对着蒋舒兰笑道,“既如此,我就不送表姐回家了。”说完,见阿容因走了电灯泡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觉得很应该给这心上人 点儿甜头,笑嘻嘻地在王旻俯身送别的时候,又似乎不在意地说道,“表姐心善,能将自己积攒的金银都舍出去给军中的孤儿寡母,是很难得的。” 说完,见王旻侧头看红着脸摆手的蒋舒兰的目光带着仿佛重新认识的惊奇,目中神采也不一样了起来,便在脸上露出笑容来。 蒋舒兰,也并不是个草包美人。 媒妁之言的夫妻,一开始或许没有一见钟情,可是天长日久,朝夕相对,他总会发现,蒋舒兰是个值得好好对待的妻子。 眼见这两人走了,阿元这才凑到了阿容的身边,离得近了,只闻到这青年身上淡淡的清香,公主殿下的心一下子就荡漾了,走了两步,虽大马路上不好亲近,却飞快地走到了一旁的小摊上,慢条斯理地翻检上头的东西。虽上头的首饰朱钗的不过是些不值钱的货色,不过颜色倒是鲜亮,便挑出了几只来,紧紧地抓在手里仰头看天,不说买也不说不买,前头卖钗的大娘看着这翻着白眼儿的小模样,又看了看后头无奈而笑的秀美青年,不由笑了。 “都要了。”阿容特别主动地说道。 “咳……”公主殿下淡淡地,威严地咳嗽了一声。 “余下的也包起来。”阿容秀致的眉眼间似乎能发亮,侧头看着机灵古怪的阿元,竟说不出的喜欢,取了银子收了这些不值钱的钗子,阿容认命地拎在手上,却听得便宜卖乖的公主殿下在前头眉开眼笑地说道,“本宫只不过瞧了瞧,你竟都买了,实在忒浪费了些,真是个败家少爷呀。”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不要脸,这公主还在大放厥词地说道,“日后啊,成亲了啊,你的银子可得归我管了。不然,叫你败光了,咱们儿子以后吃什么呢?”说完叹息,特别地忧虑。 还没成亲,就巴望着自己以后的银子了,阿容伸手将一只钗插在了她的头发上,温和地说道,“你的就是你的,我的,”她在阿元霍然转过来,双目放光中含笑道,“也是你的。” 公主殿下被这话撸顺了毛儿,哼哼唧唧地,小尾巴撅得老高。 余下的一路,一整条街惨遭扫荡。 公主殿下有了得力的,有眼力见儿的跟班儿,哪里能浪费呢?沿途风卷残云,只叫美青年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 这一天,这条街上开始流传关于一个败家闺女如何败光了自家爷们儿钱财,日子都不过了的传说。 公主殿下不知道自己就是这败家传说里头的绝对女主角,后头听到的时候 ,还特别得意地在熟知真相的阿容面前埋汰了一下这败家闺女,顺便表示了一下公主殿下是个特别简朴会过日子的人,只在阿容忍笑忍得扭曲的目光里得意洋洋,深深地觉得自己的形象特别高大。 此时,叫阿容大包小裹地送到了大门口,迎面就见凤玉凤阙打马回来,眼见前头阿元特别潇洒,双手空空,后头阿容亦步亦趋,手中提着不少的东西,凤玉真觉得阿容这真是叫人说不出不好的来了,急忙与凤阙将东西分开提了,这才对阿容笑道,“容大哥,下回,带个小厮什么的,怎么能叫你亲自动手呢?”却决口不提什么下次别这么破费了的话。毕竟,在两个兄长的眼睛里,阿容再好,也越不过妹妹去。 “我给她提着东西,心里欢喜。”阿容不过是一笑,见阿元抱着自己的手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不由也笑着拧了拧她的脸,两个人亲昵的不行,险些晃花了凤玉凤阙的狗眼。 正失恋的凤玉与苦逼追妻途中的凤阙,看着这一对儿柔情蜜意的,都说不出的伤感。 谈恋爱的人都该被人道毁灭! 两位国公爷鼻孔朝天,恶狠狠地往外喷气! 阿元也觉得阿容这样儿有点儿危险,可别将这两个本同情他的同盟逼到肃王与凤唐那头去,便咳了一声,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心上人,见两位兄长脸色缓和了,这才偷偷地给了阿容一个飞吻,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府里。兄妹三个一路说着话往府里去,阿元见凤玉的脸上虽有失落,不过精神比从前强了许多,便低声问道,“三哥眼下,可还过得顺畅?” 凤玉苦笑了一声,知道妹妹是担心自己对蒋家姑娘念念不忘,只是想了想,便直言道,“还是喜欢,不过她有了自己中意的姻缘,我何苦还去搅乱她的心呢?”喜欢一个人有很多方式,他喜欢过这个与他无缘的女孩儿,日后,只要她安好,一生顺遂,与他也就是圆满了,见阿元欲言又止,他便大咧咧地抓着头发说道,“妹妹放心,我不是个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人,日后我的妻子,才是我应该爱重保护的人。”这一场喜欢,就叫他变成回忆罢。 见他明白,阿元便松了一口气,又见凤阙低着脑袋特别地凄凉,有些头疼地问道,“难道四哥,也有什么解不开的事儿?” 凤阙哀怨地看了阿元一眼,动了动嘴巴,还是啥都没说。 作为京中熊孩子们老大的荣寿公主的亲哥,在沈府,顶着这么一个头衔的凤阙真是痛并快乐着。 沈府的女眷,出人意 料地和气,就算不大在后宅行走的阿栾,见他是阿元的兄长,也总是特别地和气。沈夫人说起阿元总是会笑起来,自然对凤阙很喜欢。至于沈珍,因阿元之故,对凤阙也格外的和气,虽然没有什么一见钟情吧,不过却也是和颜悦色的。只是,沈府的男人们,就不那好对付了。沈大将军是个严肃硬朗的人,虽与肃王有旧,不过对于想要娶走自己闺女的小子自然是不能简单放过,一日日的折腾得凤阙欲哭无泪。 这还不算什么,倒是沈拓,不知与阿元有什么仇,好么,都报在他的身上,想到借着对练好好儿地被沈拓锤了几回,凤阙就觉得自己的骨头疼。 “妹妹从前,与沈大哥有往来?”忍了忍,凤阙还是愁眉苦脸地问道。 “还好吧,”阿元不在意地说道,“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与他能有什么往来呢?不过我与他媳妇儿阿栾交情甚笃,特别特别地亲近。”用了两个特别,这就是很看重阿栾了。 凤阙觉得这里头没有问题,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被沈拓揍,抑郁了。 “那什么,媳妇儿么,不死命地追,是追不来的。”阿元安慰道,“这年头儿,女孩儿更金贵呢,凭什么人家养得白白嫩嫩的闺女,就便宜了四哥呢?” 这话真是说的很有道理,凤玉凤阙同时点头,做出了受教的模样来。 阿元这才满意颔首,挺着自己的小肚皮,颐指气使地指挥兄长们将买到的东西提到自己的院子里,偷偷藏到了自己的箱子里,等着以后拿出来回味。 过了几日,阿元便得了京中居住的恭顺郡主的帖子,因这位郡主是前头的长辈,祖母级的,在宗室之中也算是德高望重,因此阿元也不敢怠慢,到了那一日便坐车往郡主府去,刚到门口,就见极奢侈的大门之外,几驾车都汇聚而来,从里头探出了几张熟悉的姐妹的脸。见里头有沈珍与蒋舒兰,阿元心里便明白了几分,相视一笑叫人将车赶到郡主府里去,这才跳下车团聚说话。 “祖母说想请姐妹们过来玩耍,叫沈姐姐表妹都折腾了起来。”蒋舒兰红着脸小声说道。 “能往郡主处来,是我们得脸呢。”沈珍喜欢心地纯良的蒋舒兰,便柔声说道。 “不知今儿,能偏了我什么好东西。”阿元也喜滋滋地说道。 这位恭顺郡主,是蒋舒兰的外祖母,出身宗室远枝的恪王府,虽不过是个郡主,然而辈分却高,且当年在京中,那是出了名的厉害,寻常人都抵挡不住的。虽然厉 害,可是恭顺郡主却又识时务,从前就与宫中走得亲近,这些年圣人也颇为看顾,所出的两子皆出仕为高官,因此特别地风光。想到恭顺郡主府中就是没有妾的,阿元暗道了一声厉害,却不动声色,只看着周围的亭台楼阁与蒋舒兰笑道,“果然是美景。” “你喜欢,便常来。”蒋舒兰其实更喜欢郡主府,觉得这里更自在快活,平日里也拿郡主府当家住的,便很有主人姿态地说道。 “表姐这话,我就要当真,日后府里可别嫌弃我。”阿元十分顺杆爬地说道。 她年纪渐长,已经不大能如同儿时那样厮混,如今也要学着与宗室勋贵结交,往来联络,为肃王府,也为湛家在京中勾勒出自己的一张人脉网络来。 单单有帝宠,其实还不够,她要做的,就是把自己沉下来,在这勋贵圈子里扎根,叫肃王府与湛家永远稳当地立在京中。 “外祖母也一定欢喜。”从前蒋舒兰也曾听恭顺郡主说起阿元,这位秉性厉害的郡主对阿元敢打上徐家大门赞不绝口,也时常叫她学着这些,免得日后吃亏,只是蒋舒兰做不了,却也不妨碍她喜欢阿元这样的性子。觉得阿元仿佛是自己想象中的全部的理想一样,蒋舒兰红着脸牵着阿元的衣袖,一手拉了拉沈珍的手,低声道,“二姐姐今儿有事儿来不了,我是个笨的,若是有怠慢之处,别与我见怪。” 这里头的二姐姐,就是去与自家表哥压马路的蒋舒宁了。 “咱们亲近着呢,哪里有什么计较的。”沈珍安慰了一声,这才众人往正院去,一边走,蒋舒兰一边侧头在阿元的耳边说道,“昨儿,那人给府里送来了一套漂亮的玉杯,还有几样果子酒,说是给我赏玩呢。”说完,眼里就生出了单纯的欢喜来。 阿元微笑看着她欢喜的模样,为她高兴,却也知道,能叫王旻更加上心,只怕是这少年看出了大家对蒋舒兰的重视,还有她的纯善,因此重视她,对她生出了怜惜的心来。 “可见,这是与我炫耀了。”阿元摊着手,故作哀怨地说道,“我身边,怎么就没有这样的人呢?”当然,阿容送来的琉璃盏什么的,公主殿下压了箱底了。 “表妹笑我呢。”蒋舒兰换了从前,必然会诚惶诚恐的,如今却活泼了些,竟知道这是阿元在玩笑,只顿足道,“我拿表妹当知心人,表妹却笑我。”说完,掩住发烫的脸颊来,只对着阿元与含笑看来的沈珍低声道,“东西送进来的那天,我们府里的那个姨娘与妹妹也瞧见了,我看她们 盯着玉杯看的目不转睛,十分嫉妒我的样子,觉得心里欢喜极了,有些解气。” 这话论理,不该与人说的,只是蒋舒兰真心拿阿元与沈珍当姐妹,便轻声说道,“从前,我的什么好东西都叫父亲做主给了妹妹,只这一回妹妹管我要,我没有应。”她抬着头,目中闪闪发亮,有些坚定地说道,“不是什么,我都能让的。我,”她顿了顿,侧头对着看着她的阿元一笑,“我不是母亲。”母亲步步退让,让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却还在自己欢喜,可是她却不想做与母亲一样的人。 她想跟外祖母、四婶儿一样,守着自己的夫君,谁都不叫她靠近。 她不见,远远的敞开的正院里头,一个脸上精明冷肃的老妇人正看着她,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来。 另一个府里,却有一名美貌的女子,伏在一脸疼惜的,面容俊美的男子的怀里,呜呜哭个不停,只抹着眼泪哽咽道,“是妾身的出身,连累了姑娘。如今,只瞅着兰姐儿有了好姻缘,咱们姑娘的终身,竟还不知往哪儿去呢。”说完,只哭得梨花带雨,说不出的娇怯动人。 这俊美的中年男子也叹息了一声,低声道,“既如此,请王家小子过来,我与他说道说道,总不能叫咱们的女儿吃亏。”说完,一脸怜惜地低头,摸着爱妾的脸温声道,“放心,我多给他一个闺女,是看重他,难道他会不识抬举?” 这妾的脸上,果然露出了欢喜来。 第116章 王旻收到蒋家的信儿,说是未来老岳父有事相商的时候,是十分疑惑的。 这门亲事,说是与蒋家联姻,不过眼明的人都看得明白,汾阳侯府真不大看得上没用的蒋家二老爷。订下了这门与蒋舒兰的亲事,一样是看中了蒋二老爷的堂弟蒋御史,另一个,就大部分是因蒋舒兰的外祖家,那位在宗室中虽不是公主,却十分有影响力的恭顺郡主了。 从定亲到现在,汾阳侯府大多与恭顺郡主联络,跟这位便宜老丈人真是没啥交际。 若是从前,王旻只怕随意说个理由推了也就完了,只是之前,他又与眼下十分得宠的荣寿公主有多接触,是能看得出蒋舒兰与荣寿公主亲近的,因对这妻子有了更重视的感觉,况蒋舒兰虽柔弱,却心底纯善,这些日子往来,他心里渐渐有了这姑娘的影子,早就不单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了。 不愿给蒋舒兰的父亲没脸,叫她心里也跟着不自在,迟疑了许久,王旻还是收拾好了模样,做出了一贯 的翩翩少年郎的姿态来往蒋府去。 一张温文的脸,在见到了蒋家二老爷领出了自家的妾与个羞答答的美貌女孩儿之后,王旻脸上一贯的笑容就有点儿撑不住了。 这女孩儿他是知道的,蒋家的庶出女儿,蒋舒兰的庶妹。 目光落在这袅袅地立在面前,一股婀娜的美丽确实压过了蒋舒兰美貌的这个女孩儿的身上,目光再看看那一脸喜意的妾与含笑,用慈父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蒋家二老爷,饶是这王旻城府再深,也忍不住脸上的抽搐了,眼角乱跳,忍着心里的恶心,只勉强地施礼,脚下动了动,离那浑身都是香气的女孩儿远些,这才装傻问道,“正想给县主请安,眼下侄儿却未见到,不知县主在何处,总不好失礼。” 他口中的县主,就是蒋舒兰之母了,正常人想想,若是叫亲娘见着有人狗胆包天,要挖自家闺女的墙角,不大耳瓜子抽死这庶女才怪了。 到时候,王旻不用自己拒绝得罪蒋家,这事儿就揭过了。 此时这少年真是有些头疼。 既然敢娶恭顺郡主的外孙女,他就没想过再纳妾好吧? 蒋家二老爷言下之意里里外外都在说想要将这庶女跟着蒋舒兰也嫁到汾阳侯府去。因是“看重”他这个人,蒋家二老爷才含泪“委屈”了这个庶出的闺女,都是姐妹,哪里能抢蒋舒兰的正妻之位呢?先做个二房,到时候娥皇女英共事一夫也算是一份佳话了,不过蒋家二老爷的意思,就是虽名义上是二房,不过这庶女是他心爱的那个,平日里要好好儿地照看,别叫这庶女受了委屈。 至于蒋舒兰,这不是还将正妻的体面留着呢么?自家姐妹,她占了这么大的便宜,还应该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听了蒋家二老爷颠三倒四的话,王旻落在了这老泰山一张虽到了中年却依旧俊美的脸上。当然,若是不俊俏,宗室县主也看不上他来着。不过此时王旻看着这位的目光,就新奇了起来。 不是把长脑浆的本事,都用在长脸上了吧? 正常人能想出这脑残的主意来? 还有那羞答答的庶女,不是他秉性斯文,贱人之名就要脱口而出了。 等了半天,真正的蒋家二太太广安县主都没出来,王旻就有些坐不住了。 如今他与蒋舒兰感情正在慢慢好转,是不愿意叫她伤心的。 况,他也在心里盘算着,只从蒋舒兰的身世推起,自她而起,得罪她一 个,就是得罪了恭顺郡主,得罪了恭顺郡主身后的恪王府。又有荣寿公主在蒋舒兰身后撑腰,自己做点儿什么叫人生气的事儿,是不是就代表自家不将荣寿公主放在眼里呢?再想想这位公主身后的圣人皇子肃王府英国公府城阳伯付外加林林总总的姻亲,几乎遍布了整个京中,王旻就有点儿贫血,再淡定也就是个少年来着,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算了。 大半个京城都要得罪的节奏! 眼前还有个目光殷切的脑残在用期待的目光等着自己点头。 “这个……于理不合……”王旻想要骂人,此时孤军奋战的,脸上就露不出笑模样了,只淡淡地说道,“蒋家的门风素来清正,书香门第,怎好与人做妾?晚辈虽不成器,却不忍败坏蒋家门楣,伯父所言,晚辈今日只当没有听过,就此罢了。”他说完,就起身想要走,一边在心里合计等回头出了蒋家,就往恭顺郡主处去请罪,恶人先告状,免得日后有了风声,再说是他起了什么坏心。 到时候,是与恭顺郡主结亲还是结仇呢? 虽这庶女确实好看,不过天底下也都不是为了美人儿就脑残的。 “这怎么行!”蒋家二老爷就起身急切地说道,“不愿做妾……不然,这婚事换个人如何?”想到恭顺郡主在京中很吃得开,没准儿这次汾阳侯府的婚事给了自己的庶女,蒋舒兰过后儿还能有别的好亲事可以筹谋,比自家可怜的庶女要强出百倍来,何必抢她的姻缘呢?便异想天开地说道,“叫兰姐儿让一让,左右都是自家的姐妹,不会……” 王旻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他,不是有点儿涵养,真想问问他,叫自己娶个庶女,当汾阳侯府泥捏的呢! 一旁,那妾与庶女正用殷切的目光看王旻,目中带着晶莹的泪光,连连点头。 “这话,伯父与郡主说去吧。”王旻觉得跟一群蠢货再说一句,自己都跟蠢货似的了,况也真不大看的起这么一个岳父,只什么都不肯再说,甩着袖子就扬长而去,只是迟疑了片刻,觉得这黑锅必须要扣在老泰山的头上比较保险,也不回家,骑马就直奔恭顺郡主府上去了。 这少年急着告状的时候,阿元正在恭顺郡主处说笑。 这位郡主是宗室的长辈,只是虽行事厉害,却颇为明理,也不倚老卖老,对着阿元的态度也十分可亲,见阿元与蒋舒兰极好,她看在眼里,便连连颔首,一贯冷肃的表情也软和了起来,几个女孩儿在下头说话,她只是笑眯眯地听着,一叠声地使 丫头上点心茶水。 阿元见她满眼的目光都落在蒋舒兰的身上,带着格外的爱惜,心里就明白了几分。 蒋舒兰在恭顺郡主的心里,只怕位置不低,不然不会费心给她寻了王旻这样的夫君。 勋贵幼子,嫁过去不用管家,不用里里外外地操持,这日子过得就清闲。王旻虽是个冷淡的人,然而很有眼色,就算看在蒋舒兰身后的靠山,也必然不会亏待她。这世道什么感情都是保不准的事儿,恭顺郡主不能保证蒋舒兰能有魅力迷住夫君,那么就给她寻一个不能也不敢薄待她的夫君,也能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生。况王旻聪敏,日后前程也不会差,就算不能袭爵,也不可能叫人饿死。 就算是阿元,也觉得为这万般的筹谋羡慕了。 “前儿我回宫了两天,与皇伯父皇伯娘说了咱们京中姐妹们的义举,这里头表姐是个尖儿,皇伯父听了心里也欢喜,再知道这是自家的女孩儿,”说到这里,阿元就见恭顺郡主笑了,毕竟蒋舒兰这血脉太远了,哪里算得上是皇家人呢?不过这么听着叫人也很喜欢,恭顺郡主就听阿元笑呵呵地说道,“皇伯父与皇伯娘都说该赏,不过恐赏了金银,姐妹们再实诚地给捐了……”说到此处,她便无奈地一摊手,叹了一口气。 “你这个猴儿,还不快说……”一屋子的女眷都被阿元耍宝都逗笑了,恭顺郡主是个心思机敏的人,顿时想明白了阿元的意思,与阿元又亲近些,指着她嗔道。 “您府里,您说了算。”阿元这本来就是为了卖好的,毕竟,谁都不想做无名英雄不是?她给京中这几家勋贵之女挣到了好处,就是要叫人记住这情分的,不然圣人日理万机,她吃饱了撑的与皇伯父说这些?只顿了顿,阿元便眉飞色舞地说道,“皇伯父心里都记得这些的,只是到底是闺中的小姐,怎么加恩呢?还是便宜了姐妹们以后的夫家吧。”她只笑道,“待姐妹们日后成亲,不管夫君如何,皇伯父都赐三品诰命。” 三品,这已经是贵妇中很高的品阶了,花样女孩儿,才出嫁就能有诰命,说得不好听些,只怕比家里的婆婆品阶都高。 “皇恩浩荡。”恭顺郡主对别人家的女孩儿没有兴趣,只含笑说道。 “表姐最实诚,又是自家女孩儿,”在恭顺郡主眼睛越来越亮的时候,两个聪明人对视了一眼,阿元便含笑道,“还等什么成亲呢?过几日,咱们就要称表姐一声郡君了。” “到了那时,叫兰姐儿往宫里磕头!”恭顺 ☆、第117章 蒋御史听说堂兄家老岳母杀上门,眼下正大开杀戒的时候,眼前一黑,差点儿厥过去。 这堂兄,从前脑子就不好使,娶了宗室县主还不消停。为了叫他别被暴躁的恭顺郡主干掉,蒋御史愁白了头发,最后想了一招儿,把这堂兄送出京做官去,离得远了,不叫郡主看见,再脑残也人家也看不着,也就罢了。 消消停停儿地过了十几年,堂兄王者归来了。 如果不是心理素质好些,蒋御史吐血的心都有了。此时也不跟媳妇儿儿子闺女说话了,披着衣裳就出门,直奔蒋二老爷的府上,争取给这堂兄从郡主的手里抢一条命下来。 刚刚进门,就听到一声惨叫,叫的蒋御史一个激灵,匆匆进去一看,满地的鲜血叫他眼前发黑,再看看兄长还没断气,不过是伤着了,知恭顺郡主并没有杀人之心,他就松了一口气,只使人去传大夫来,自己进门,看都不看堂兄一眼,只给恭顺郡主施礼,口中恭声道,“给郡主请安。”顿了顿,方才低声道,“不知郡主今日来蒋府,是因何事?” “你问问这畜生!”恭顺郡主对温和知礼的蒋御史印象极好,在她眼里,守着妻子不纳妾的都是好男子,此时脸上微微缓和,只冷笑道,“叫个庶女,抢夺嫡女的亲事,不是蒋家门风清正,我倒是想知道知道,这是不是故意打我的脸!”说完,就有个丫头小声与蒋御史将之前的事端说了,只听得平日里稳重冷静的蒋御史也踉跄了一下,浑身发抖,许久之后,方才对一旁的蒋舒兰叹道,“是你父亲对不住你。” “四弟……”蒋二老爷疼得一张俊美的脸没有人模样了,眼见赶来的堂弟竟然不为自己张目,竟心若死灰,哽咽道,“她们要害死晴娘母女……”很有一种希望堂弟给妾与庶女报仇的意思。 你还想着妾呢! 蒋御史被这脑残的堂兄气得不行,叫阿元急忙上前扶住了,这才喘过气来,转头厉声道,“还不将那两个拖出去!”眼见祸乱家门的妖精被拖下去,蒋御史这才摆出了诚恳的脸与冷笑连连的恭顺郡主道,“这一次,是家兄的错,兄长,旦凭郡主处置。”说完,只掩面羞愧,再也不看地上用震惊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受伤的兄长。 恭顺郡主却摇了摇手,脸上露出了疲惫来。 若是可以,她真是想宰了这畜生,只是她的女儿广安县主,对这人情根深种,方才那一剑本是奔向了蒋二的命根子,却临时拐了个弯儿,就已经是恭顺郡主心中迟疑了。见蒋御史并不包 庇,她沉默了片刻,便淡淡地说道,“这府里,这几个妾室频频生事,是不能再留的了。”见蒋御史点头应了,她便指着悲愤的蒋二冷笑道,“就你这德行,还做什么官,误人误己!” “郡主的意思……” 恭顺郡主挑眉,慢慢地说道,“老实地留在家里吧,好好儿地照顾媳妇闺女,要是叫我知道,你再生什么幺蛾子,别怪我心狠手辣了。”若是这人现在死了,她闺女是深爱他的,只怕活不下去。连蒋舒兰的婚事都要因丧期耽搁,忍住了心中的杀心,恭顺郡主只目光冰冷地说道,“若是再叫我知道这些,日后,你的这群庶子庶女,别怪我一个一个地杀了,叫你知道厉害!” “多谢郡主开恩。”保了一条命,就算丢了官,可是还活着,蒋御史已经别无所求了。况他也觉得这堂兄过分了些,这一出出的,竟是在算计本是他最应该保护的亲人。 后头大夫进来,恭顺郡主眼见蒋二死不了了,竟又给这人的腿上捅了一剑,蒋二老爷那双修长的腿上,两个血窟窿对称了一把,方才唾道,“看在广安与兰姐儿,今日,且饶了你的狗命!” 见识不多的大夫当场就跪下了,好半天,眼见血流了满地,才想起来给蒋二老爷治伤口。 蒋二老爷只有进气儿没出气儿了都。 蒋御史只当没看见一样,不卑不亢地与恭顺郡主说话。 正说着话呢,就见外头一阵带着哭音的走动,阿元往外一看,就广安县主行色匆匆奔过来了,谁都不看,只扑到蒋二老爷的身上去,压得这人又是一声闷哼,眼见都是夫君的鲜血,心疼欲死,抱着翻白眼儿的爱人就哭起来,许久方才抬头悲声道,“母亲这是做什么!就不想叫我们过安生日子了?这一出出的,是要我去死,才能消停么?!”说完就是大哭。 阿元再次惊呆了。 不是贱人生事,难道恭顺郡主吃饱了撑的要杀了女婿?广安县主为何不问发生了何事? “他算计兰姐儿的亲事,难道还是我错了?!”恭顺郡主被这只知道夫君的女儿气得不轻,厉声喝道。 广安县主一怔,迟疑地看向蒋二老爷,蒋二老爷竟默默流泪,偏开了俊美的脸去,什么都不说,这模样,只叫她的心里疼的慌,再深的埋怨也没了,只顿了顿,这才与母亲哀求道,“夫君知道错了,况罚都罚了,求母亲放过他这一次。”说到这里,在恭顺郡主不可思议的目光里,她转头对着蒋舒兰说道,“母亲知道,这一 回你吃了委屈,你父亲也跟你赔不是了,都是一家人,哪里有这么多的仇恨呢?且揭过吧,咱们别再生事,叫家里不消停了。” 看着这样的母亲,蒋舒兰捂住了嘴,忍不住泪流满面。 “你跟兰姐儿说的这是什么话!”见外孙女哭了,恭顺郡主心疼的什么似的,转头骂道。 “女儿的家事,母亲何必参合。”广安县主刚说完了这个,迎面就挨了母亲的一个大耳瓜子,就见母亲看着自己的眼里尽是失望与冰冷,不由怔住了。 “我从前,就是这么对你的么?!”眼见广安县主对待蒋舒兰,却越不过自己的丈夫去,恭顺郡主就觉得心都凉透了,竟不知这女儿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上去又抽了广安县主一耳光,她这才厉声道,“从前,我怎么护着你的?!你如今,是怎么对待兰姐儿的?!你还有个做母亲的样子没有!”不说跟姓蒋的分辨,倒叫闺女忍了这口气,目光落在瑟缩在一处的这夫妻俩,显然是觉得自己是个恶人了,恭顺郡主闭了闭眼,只将看着母亲流泪的蒋舒兰拉在自己的身边,冷冷地说道,“兰姐儿,不能再跟着你们了!”见这两个抬头,便冷声道,“不然,就叫你们给败坏了!从此,你们两个好好儿过,再与我无关!” “母亲!” “别叫我母亲,我也不敢有你这样出息的女儿!”恭顺郡主尖声道,“从此以后,你再也与我无关!听好了!”她指着蒋舒兰,目光竟叫阿元觉得说不出的可怕,冷冷地说道,“从此,兰姐儿只是我的外孙女,你,再也不许以我的名号在外行走!”竟是与广安县主一刀两断的意思,说完,见蒋舒兰闭上眼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不去看父亲母亲,她便知道这外孙女是真伤心了,柔声道,“以后,有外祖母在,还是一样儿的。” “外祖母咱们走吧。”蒋舒兰不会与生育了自己的母亲怨恨,却也不想再面对这样的父亲与母亲了。 蒋御史叹口气,摸了摸蒋舒兰的头,温声道,“你记得,你有郡主,也有你四叔,总是一家人。”说完,就从怀中取出了一叠银票来,奉与恭顺郡主,恭声道,“知道府上不缺这个,只是留着给兰姐儿花销。” 谁家出来劝架还预备银子呢?阿元觉得这姨丈真是想的很全面。 恭顺郡主精神不济,带着蒋舒兰就走了。 “夫君。”广安县主急忙去照顾蒋二老爷,却被后者猛地推到一旁,厉声道,“你撺掇你母亲害死了晴娘,如今还来做好人,你以为,我 还会相信你么?”见广安县主呆住了,竟不知如何分辨,顿时唾道,“毒妇!” “夫君!” “滚开!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蒋二老爷怨恨到了极点,竟是再也不想忍耐,将哭着哀求的广安县主搡到一旁,再也不看她一眼,冷冰冰地说道,“咱们夫妻的缘分,从此断绝!” “明儿,送二老爷往通州乡下去,凝神静气。”蒋御史看着这对夫妻闹崩了,广安县主失了母亲与女儿,却被夫君怨恨仇视,心中一叹,只淡淡地与跟过来的管家吩咐,见这管家点头,他迟疑了片刻,便摇头道,“二嫂,便留在京中,不然日日相对,平添愤懑。” 果然过了几日,蒋二老爷被送到乡下,临走前广安县主眼里哭出了血,却叫蒋二老爷一张休书甩在了脸上。这休书虽然不会有什么效果,转眼就被蒋御史烧了,却叫广安县主几乎发疯,精神也不好了起来,在京中守着空房子,日日哭泣,只盼着夫君能回心转意。只是却不知,不过在通州住了几日,蒋家的庄子就叫怨恨的恭顺郡主府的护卫给圈住了,里头的蒋二老爷竟是叫天天不应,受尽了苦楚。 每三日就给一顿鞭子,这简直就是在要命了。 倒是阿元,送了姨丈回家,又与沈珍平成郡君相约日后再聚,大开眼界之余,却还是心中有些唏嘘,回了肃王府便去寻肃王妃去,小声将今日的事情说了,见肃王妃也觉得无奈,便叹道,“要我说,这样的男人,不过是好看些罢了,好看些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呢?” “她当年喜欢那人什么似的。”肃王妃便低声道,“明知道这人心里没有她,她也愿意嫁过去,谁说都不行。罢了,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左右你表姐叫接出来了,日后也不必再生闲气来。”见后头凤玉也在一旁听着,肃王妃一顿,这才慢慢地笑道,“没想到,汾阳侯府这小子是个不错的孩子,可见兰姐儿这姻缘,也是捡着了。” 阿元这样卖力地帮衬蒋舒兰,多少也是因为凤玉,此时也笑道,“表姐心里欢喜呢,况如今也厉害了起来,也该能过上好日子的。” 凤玉在一旁听了片刻,脸上就露出释然来。 他喜欢过蒋舒兰,自然希望她能幸福的。 阿元偷眼看他并不失落,知道他这是看开了,觉得这三哥还是很豁达的,便在心里点头。 肃王妃却知道一旁寻思着如何给这儿子相看个好姑娘,听了阿元说起今日在恭顺郡主府上遇到的平成郡君, 就笑起来说道,“这个,我与平成的母亲不过是交好,你姨母却与她家十分要好。”她说的姨母,就是城阳伯夫人了,见阿元诧异,她便摆手道,“从前你姨母养在太夫人的身边,与她母亲同寿县主是从小玩儿到大的,似乎还有什么渊源,一直都要好,日后你……”说到后来,就含糊了起来。 平成郡君家与城阳伯夫人交情很好,若是阿元能嫁到城阳伯府去,以后这还是能常见面的。 京里的小姐那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阿元就是点了点头。 过不了几天,阿元就听见蒋二老爷府上老爷被送到乡下去,倒叫广安县主独守空荡荡的府邸,谁都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因此她也不在意。因宫里太后连三地传信叫她回宫,也知道这一回在外头时候久了,阿元便往宫里去。回了宫里就往太后的宫里去了,就见很大的宫室里头,太后坐在最上头,与下头的五公主说话,大殿里头有一只肥仔儿从这头窜到那头,特别地快乐,眼见到阿元,这肥仔儿眼睛就大亮,一路就向着阿元的方向滚过来,做飞鼠扑。 阿元大惊! 这是要被肥仔儿压成相片儿的节奏! 还未待她闪到一边儿,迎面就叫这肥仔儿给扑倒了,两人在地上滚了一拳,公主殿下差点儿叫这小子把肺给压出来,这回真明白圣人折了腰时的苦逼心情了,默默流泪,感觉这肥仔儿咯咯笑着在自己的怀里乱拱,一副亲近的模样,顿时翻着白眼儿艰难地对着上头惊呆了的太后挣扎着说道,“皇,皇祖母,小五他,真的该减肥了!”说完,吐出了舌头,将脑袋歪到一边儿做昏死状。 太后拍桌大笑,五公主已经笑得连气儿都上不来了。 一群大宫女笑得东倒西歪,还得上来扶阿元起来,真是特别地辛苦。 太后的宫里,因一直都有小孩子在,恐磕了碰了,总铺着厚厚的毯子,阿元其实一点儿也不疼,不叫宫女上来,也睁开眼睛看着对着自己眨巴的大眼睛笑了一会儿,抱着这弟弟在地上滚了几圈,一口啃上了这肉肉的小脸蛋儿,这才抱着肥仔儿起来,坐在太后的身边叹气道,“小五这吨位,不是孙女儿说,现在我才知道什么叫万金之躯呢!”意思就是,分量真的很叫人震撼了。 “就是说,小五是很有分量的人么?”五皇子眨巴着眼睛,很无耻地与太后说道,“孙儿,孙儿也是被人看重的人了么?” “谁敢小看你呢?”阿元幽幽叹气道,“一不小心,就得被压趴下来着。” “皇姐是在嫉妒,这个我明白。”在阿元扭曲的目光里,如今越发口齿伶俐的肥仔便叹气道,“我都听父皇说啦!皇姐小时候,也跟小五似的特别可爱,可是后来王叔不叫你吃饭,皇姐瘦了,从此以后,特别嫉妒跟小五一样想吃就吃的人。”说完,就板着手指头说道,“今儿,早上吃了一个芸豆卷儿,几样小菜,两碗粥,还有三只大包子……顺便,还有一碗红枣茶溜缝儿……” 其模样之炫耀,就叫阿元咬牙切齿了起来。 心里给“背叛”了她的圣人记了大大的一笔,阿元只板着自己的脸犀利地说道,“怨不得,皇伯父竟扛不动你呢。” “没事儿,寻能抗动小五的四哥就行了。”肥仔儿说的特别熟练,显然阿元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头,苦逼的好四哥惨遭毒手。 太后看着两个小的一本正经地斗嘴,笑得直抹眼泪,默默地看着阿元说孩子气的话,又啃了弟弟一口,这才问道,“你在外头,竟是乐不思蜀么?” “哪儿啊,”阿元眼睛转了转,便与太后抱怨道,“前头母亲设宴请了几家的小姐,孙女儿这才知道,这年头儿在京里别的不多,就亲戚多。后头又有些事故,蒋家出了点儿事儿,孙女儿去给表姐撑腰来着。”说完,就将这几日的事情说了,见太后皱眉,想到她是做厌恶嫡庶不分的人,有心给蒋舒兰刷刷好感,便笑道,“表姐是个温柔的人,顾忌着到底是父亲,本是容忍,后头孙女儿看不下去了,这才治了那妾与庶女,却也不肯伤及人命呢。” “她愿意给边关的孤儿寡母银钱,是个心善的。”太后点头,又不在意地说道,“一个妾,打死了也就打死了,难道谁还真会治罪不成?”到底不是很亲近的孩子,并不是十分在意。 “表姐心善。”阿元不过是说了这个,就不肯再说,叫肥仔儿搂着自己的腰,她就与太后笑道,“前头一不小心冲撞了三皇兄,不知……”这贱人有没有进宫告状。 凤桐这家伙,天生就是个告状精! “来了,被哀家骂了回去。”太后说起这个孙子就皱眉,冷冷地说道,“说你对他不恭敬。哀家就问他,我宝贝孙女儿素来知礼,怎么独独对他不恭敬呢?支支吾吾说不明白,后来慧嫔正好哭到哀家的面前,哀家这才知道,好么,为夫不仁,为父不慈,简直就是个畜生!”说到这里,太后也有些动气,与阿元冷笑道,“能叫他生母为了他王妃儿子来与哀家告状,可见慧嫔的面前,他究竟是怎么做儿子的,没 有叫皇帝撸了他的王爵,哀家就已经是看在他王妃世子的面上了!” 阿元不过是在太后面前报备罢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心里就觉得满意极了。 凤桐已叫太后圣人不耐,再作几回,没准儿连爵位都提前作到凤舟的脑袋上。 “三皇兄不知怎么了,竟似乎对三嫂有些偏见。”阿元敛目,便叹道,“听说三嫂在府里过得艰难极了,再厉害,就是个女人罢了。三哥偏宠徐家的侧妃,对几个侄儿都不一样,有的当宝有的当草,我瞧着心里也难受。”说完,摸着怀里五皇子的脸低声道,“阿舟才多大,竟已经十分沉稳谦和,只是孙女儿想着,这过得快活的,大多如五皇弟这样无忧无忧,只有家中多事,才能修炼出稳当的性子来。” “老三媳妇儿是从来不肯在哀家面前抱怨这些的,哀家竟不知道,她吃了这么多的委屈。”太后便叹道,“在宫里,这孩子就跟没事儿人似的,如今想想,是个知道规矩的,反倒叫人心疼她。”若是顺王妃闹到宫里,太后自然也会为了她做主,只是却不如眼下这样愧疚了。 “皇祖母平日里多疼疼几位皇嫂,就什么都好了。”阿元拍了太后一个小小的马屁,见太后点头,果然寻思着如何给下头孙媳妇儿些体面,便抱着五皇子与五公主出来,才出来就叫五公主一指头点在脑袋上了,一边叫肥仔儿鼓起嘴巴在自己的额头吹气儿,一边用委屈的目光看着五公主道,“皇姐怎么点我?” “你不回来,我在宫里过得不舒坦。”五公主便不欢喜地说道,“前儿沈家表姐进宫来了,我也去瞧了,是个好姑娘。定国公府也是有福,只是……”她皱眉,与阿元低声道,“我一想到你在外头海阔天空的,就觉得心里不快活。”她与阿元一同在宫里长大,是最亲近的姐妹了,如今阿元与许多的女孩儿都很要好,五公主自然会感到失落,然而这感觉不过是一顿之后,她自己也笑起来,摇头道,“我这是想多了。” 虽有别的姐妹,然而五公主与自己到底不同,阿元也觉得自己有些野了,拉着五公主的手笑道,“咱们姐妹,有什么知心的话儿不能说呢?别人,也都不如皇姐的。”心里打定了主意不往外跑,只陪着太后与五公主,阿元只想了想,便笑道,“不然,过几日咱们去跑马去,只咱们几个如何?” “带着表哥表嫂吧。”五公主心里感念,只含笑说道,“沈家表姐忙着京中募捐银子的事儿,脱不开身,倒是表哥与阿栾,”见阿元听见沈拓嘴角就抽筋了,五公 主觉得好笑,却还是忍笑说道,“表哥又不是能吃人,你担心什么呢?” “他是不吃人,他喜欢跟阿容喝酒呢。”阿元一叹,到底应了。 果然过了几日,外头天气清朗凉爽,阿元便与五公主外加一只哭着喊着要跟来的肥仔儿到了宫苑马场,迎面就见器宇轩昂的沈拓与阿栾并肩过来了,阿元脸上刚刚露出了一个笑容,却见另一侧,九公主人比花娇,弱柳扶风地过来,眼角一跳,阿元也不说别的,迎头就过去了,拦在了九公主的面前,含笑道,“九妹妹,今儿马场没有你的地儿,且回去,不然,我叫人拖你走,叫人看了不好看!”目中已然带了冷意。 另一侧,一只肥仔儿却窜到了英武的青年的面前,仰着自己的小脖子,张大了嘴巴,连豁牙与喉咙里的小舌头都叫人看见了,比了比这大哥的大腿,再费力地低头。 腿没看见,却只看到了一个肥嘟嘟的小肚皮,肥仔儿觉得很受伤。 ☆、第118章 阿元与九公主处,已然是气氛紧张。 淡淡的胭脂,上挑的眉线,一张巴掌大,仿佛晶莹剔透的小脸,一身素淡却飘逸的宫装,在腰间紧紧地束起,与宽大的流云袖的衣裳交叠在一起,越发显得这年纪不大的女孩儿如同云中仙子般飘逸脱俗,只是阿元见九公主这做派,显然是对沈拓并没有死心,心里想不明白这姑娘为什么非要往人家的姻缘里插一杠子,就算人家是联姻,没有什么感情,这样就能打着真爱的旗号破坏人家的姻缘? 特无耻! 目中带了鄙夷,阿元对这不知来自何处,显然没有不能做小三觉悟的姑娘冷冷地说道,“不走,就滚!” “皇姐为何再三欺辱我?”九公主只觉得阿元是个克星似的,目光不甘地看向远处,就见沈拓的目光竟完全落在了一个肥嘟嘟的小东西的身上,似乎那么一个痴肥的小子也比自己要来的叫人喜欢,一时又心灰又怨恨,叫阿元鄙夷的目光一看,眼睛就红了,一双眼睛里头全是委屈的泪水,只含泪道,“我也是父皇的女儿,也是公主,皇姐为什么就这么欺负人?!” “你觉不出错儿来?”阿元懒得废话,眯着眼睛说道,“你生出了这样的美貌来,就是祸害人家姻缘的?说出来我都觉得恶心!还公主,”她面目讥讽,冷笑道,“天下的男人死绝了?你偏这样不要脸?!皇伯父何等英明,都叫你败坏了!”皇帝的女儿,天生高贵,偏偏要巴望别人的夫君,这名声传出去能好听?不定多少人家背地里笑话呢,说到这里,阿元见九公主依旧恨恨,便冷笑道,“不然,咱们便往皇伯父处去?你这么有理,大可叫皇伯父骂我!” 若不是实在可怜陈嫔一番慈母心,阿元早就叫九公主在宫里住不下去了。 “我不过是喜欢一个人,皇姐凭什么……”九公主顿足,才说了一句,迎面一个耳光就过来了,她捂着脸骇然抬头,看着冷笑的阿元,就听阿元慢慢地说道,“好个不要脸的东西,既然如此,我还可怜你什么呢?!”说完,只对身边束手而立的大宫女说道,“往宫里透话出去,就说九皇妹得罪了我,不着我待见!”说完,这才对着九公主颔首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真是给脸不要脸!” 简直与当年二公主一个做派,只是从前二公主要抢的不过是个状元,圣人都勃然大怒。眼下圣人正是要大用沈家的时候,如何能叫人家的家眷在京中寒心?九公主连这都看不明白,还觉得自己聪明的不行,就叫阿元觉得蠢透了,见九公主挨了自己一个耳 光,却还是没有明白,兀自用怨恨的目光看着自己,竟觉得自己与阿栾一丘之貉,一同拦着她不叫她与沈拓亲近,也烦了,只问道,“你真的不走?” 知道阿元是真敢使人拖着自己走的,九公主恨恨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要走。 “殿下留步。”此时阿栾的目光才从肥硕可爱的肥仔儿的身上起来,见着这方阿元动作,便微微皱眉,走到了阿元的身边,垂目给她揉方才打人的那只小手,见红了,便摸了摸阿元的头。 熊孩子眼珠子一转,越发地抱着手喊手疼。 远远地沈小将军看着这破孩子装模作样,决定出宫以后,还得与他湛兄喝一回酒。 “唤我何事?”九公主就看不明白了,阿栾健美高挑,在现代算是有中性美,很受欢迎,可是在古代,男子大多喜欢柔媚温顺的女子,她这样儿该是嫁不出去的那种,凭什么占了沈拓这样英武的英雄人物呢?心里恨她挡了自己的路,语气便不那么好,冷笑道,“难道,连你都想要羞辱我么?!” 阿栾对于小姑娘的怨恨没有什么反应,并不在意,此时却只是一边给阿元捏手,一边低头淡淡地说道,“殿下的书信,我看到了。”见九公主一怔,显然不敢相信自己好不容易传给沈拓的信,这男人为什么要给妻子看,想到上头大胆的爱慕之意,九公主的脸腾地就红了,然而阿栾却只是漠然,顿了顿,方才颔首道,“说这个,并不是在殿下面前炫耀,因为,并无必要。” “什么?” “夫妻之间,本就不该相瞒。”阿栾淡淡道,“我的夫君,自然是这世上极好的,只是他有我了,殿下晚了一步,因此,虽感动你的心意,我却不能将他让给你。” 阿元觉得这话怎么就这么不对味儿呢。 想了想,这家伙才发现,阿栾竟然是在用男子的一种口吻,在郑重地说话。 “什么?” “我曾说过,这人是我的。”阿栾继续淡淡地说道,“我虽不才,殿下这样的女子,还并不看在眼里。若是殿下再有一次与我生事,到时,就算到时候我拿命相抵,也叫殿下付出代价,你懂了么?”九公主这么一个单薄的人,阿栾只怕自己一耳光就能抽得她去见祖宗了。眼角动了动,阿栾伸手就将手扣在了九公主的脖子上,还未握紧,九公主就叫她浑身陡然迸发的杀气给惊吓得无法呼吸了。 “不过如此。”阿栾不过是警告她,此时收手,在阿元呆滞的目光里轻声说道。 九公主就跟见着看了杀人狂似的,惊恐地看了阿栾一眼,转身就跑,可比方才阿元叫她滚蛋痛快多了。 “这才是女子该有的气势啊。”公主殿下看着面前肃容的高挑女子,流着哈喇子说道。 先有恭顺郡主,后有阿栾,阿元觉得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在自己面前打开了。 一边说这家伙一边就把爪子往人家手上摸,努力占便宜,还呆呆地说道,“怎么那么厉害呢?这气势,当真千军万马就在眼前似的。”说完,还猴儿在人家的身上,嬉皮笑脸地说道,“以后,谁叫我心里不爽快了,阿栾要与我做主呀。”到时候一杆银枪见血封喉啥的,公主殿下还用怕谁呢? 一时间熊孩子威风凛凛,威严四顾。 五公主默默捂脸,觉得这妹妹太丢人了,况且,这有挖她表哥墙角儿的趋势,眼下还要讨好表哥的五公主觉得万万不能叫悲剧在眼前发生,见阿栾也目中带着笑意地看着阿元与自己亲近,她心一横,顿时抱住了阿栾的另一条手臂,强笑道,“表嫂莫要忘记我。”说完,对着阿元龇牙咧嘴,顺便也享受了阿栾的几下摸头,觉得确实瞒舒服,怨不得熊孩子们都喜欢摸头呢,五公主就忍不住往阿栾的手心拱了拱。 “喂!阿栾明明是我先遇到!”阿元就不乐意地说道。 “闭嘴!”五公主瞪着眼睛骂道,“我还是不是你皇姐了?!” 远远地看着两个公主挖墙角的沈拓,见从前还是一个熊孩子,现在竟然又多了一个,已成争宠之势,顿时肺都要气炸了。不过沈小将军是个沉稳端肃的人,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只想着回头好好儿抽一回定国公府的小表弟。毕竟,媳妇儿自己都看不住,多丢人!想完了这个,他就感觉有人拉他的衣角,一头,却见天真可爱的小肥仔儿正对着自己笑得满脸讨好,便低头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这么肥,想来一定能吃能睡,沈拓见着了这五皇子,就在脑海里生出了一句话来。 已肥,可杀…… 面无表情地将这奔腾的思绪拉回来,沈拓就见这肥仔儿怯怯地问道,“这位大哥能抱抱么?” 沈拓见他目光殷切,况还是得宠的皇子,便没有拒绝,弯腰将他又软又暖的小身子抱在了怀中,严肃地与这笑得跟包子似的肥仔儿对视。 沉甸甸的,叫沈小将军不动声色地用了力。 “能抱紧点儿么?”要是叫他两个皇姐看见,只怕 要苦口婆心地劝一劝小将军这肥仔儿是个得寸进尺的小能手,千万不能答应,不过眼下公主们忙着争宠,哪里有时间管呢? 沈拓照做。 “能叫本皇子,抱着你的脖子么?”肥仔儿可怜巴巴地说道,“很高呀,害怕。”沈拓继续照做。 “能蹭蹭你的脸么?” 沈拓迟疑了片刻,还是让这咯咯直笑的肥仔儿嫩的跟豆腐似的小脸儿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触感还不错,沈小将军面无表情地想。 “真好!”五皇子觉得这人跟四皇兄一样好,决定对他跟对四皇兄一样的待遇,忽然回头就一口啃在了沈拓的脸上,见一个大大的牙印之后,这人并没有跟四皇兄似的疼的哭爹喊娘,就满意了起来,在沈拓的怀里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急切地说道,“要飞飞,”见沈拓眼角乱跳,还是给他举高高了几回,顿时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得寸进尺地叫道,“骑大马,大马。” 说完,自己就往沈拓的肩膀上扑腾。 沈拓从来没有见过赖皮的小孩儿。 从前他二弟,特别懂事,但凡有个什么不规矩的地方,沈拓几个大巴掌就抽飞了。只是眼下竟对这肥仔儿不能动作,又恐他掉下来,还扶着他骑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护住了,便无奈极了。 见沈拓还缓缓地走了两圈,肥仔儿笑得不行,拍着手叫道,“喜欢,喜欢大哥!” 沈拓的表情之中,就带了几分温和,觉得若是有个这样可爱的儿子,也是很不错的,此时陪着五皇子玩了一会儿,又抱着他上马在马场之中溜了一圈,这才抱着已经欢乐得啃了他好几口的五皇子回了原地,见此时阿元与五公主都放开了阿栾,便微微颔首,一同去了德妃的宫中。德妃此时正在宫中与诚王妃齐善说话,见了这么一串儿的人过来,便笑了起来,只含笑道,“今儿竟来的这样齐。” 因为是小辈,沈拓并不避讳,给德妃请安,便坐在了最下手。 他虽然不说话,可是却依旧抱着软乎乎的五皇子没有撒手,阿栾也不由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显然也觉得这位夫君竟然会喜欢小娃娃到了这样地步很不可思议。德妃却看见了,有心说笑一句只怕外甥是想要儿子了,不过却担心叫阿栾为难,便只岔了开去,与阿栾温声笑道,“你如今留在京中,我听说圣人将你补入了五城兵马司?”见阿栾微微点头,德妃便笑道,“差事还算清闲,闲来无事,便与珍姐儿来与我说话,不然这宫里太孤单 了些。” 阿栾恭声应了,这才说道,“娘娘但有吩咐,敢不受命?” “阿栾一来,我都叫娘娘看不着了。”阿元就在一旁叹气道。 “多大的人了,还吃这样的醋。”德妃笑嗔了她一句,摸了摸她的脸,这才笑道,“若是日后,你嫁了,才应该是醋的时候呢。”见阿元一脸都不害臊,仰着脸得意洋洋地,就问道,“怎么竟有自豪的意思呢?” “咱也是能嫁的出去的人了,还不叫我得意一会儿?”阿元便幽幽地叹道,“好容易有个脑子不好使的愿意娶,可得赶紧把事儿砸瓦实了,不然以后他反悔了,我到什么地方哭去呢?” 德妃已经笑起来了,连声说道,“没有他,自然也是有别人的。”说完,见齐善抿嘴儿笑,便问道,“你这是想到了什么?” “赐婚的旨意下了,咱们家王爷在屋里烧了高香,还哭了。”齐善便笑眯眯地说道,“特别地开心,因这赐婚,王府里下人三个月都是双倍的月钱,作为庆祝呢。” “可见,这是他们兄妹要好了。”德妃便满意点头。 齐善笑而不语。 凤鸣知道这熊孩子被人接手,就觉得真是老天开眼,可有收她的傻帽儿了,连连上香,暗自祈祷这熊孩子嫁了人以后千万不要卷土重来再来祸害他,回忆了往昔,更是热泪盈眶,深深地觉得自己挺过来了居然没有上吊真是太不容易了。又许下了宏愿,若是日后熊孩子叫阿容收了,不再为祸兄长,他现在就给府里下人多发许多的月钱,在府里折腾了许多天,这才在齐善无奈的目光里收拾齐整,上朝庆祝去了。 不过德妃误解了也没有什么,齐善显然不想要德妃娘娘知道她儿子那颗沧桑悲凉的心。 阿元目光特别犀利,自然就看出了齐善目中的意思,此时在心里磨牙,等着过几天就去诚王府报仇,这才笑嘻嘻地与德妃说笑。 才说了一会儿,就听见外头有通传,说是陈嫔过来了。德妃与陈嫔素无往来,闻言就有些诧异,使人通传,这才疑惑地与阿元问道,“陈嫔为何来寻我?” 阿元眼角一跳,还未说话,就见外头一个低眉顺眼的妃嫔走进来,一脸的憔悴,这陈嫔见了德妃,便一下子就跪下了,将头抵在地上,低声道,“嫔妾,是来给娘娘请罪的!”说完,就磕了几个头。 “这是做什么。”德妃不是个跋扈的人,哪里能叫陈嫔这样,急忙起身亲手将她扶起,就见陈嫔已 经哭了,泪流满面的,仓皇可怜,心里到底不忍,便扶着她与自己同坐,这才温声道,“都是宫中姐妹,有什么不能说的呢?何必这样,反倒生分。”说完,见陈嫔只肯搭着椅子边儿浅浅地坐了,知道陈嫔这是谨小慎微的性子,也不点破,说道,“是何事,只与我说说。” “九公主出言不逊,冲撞了二位公主,却不肯受教,臣妾惶恐。”陈嫔多少留了心眼,知道九公主若是传出想抢别人夫君的名声,那就跟二公主似的完了。此时低声说道,“是臣妾没有教导好公主,叫她不逊,因此嫔妾来给娘娘请罪,回头,定然好好儿地教导她。” “九公主冲撞了你们俩?”德妃听了,沉吟了片刻,这才侧头去问阿元与五公主。 陈嫔是真害怕,浑身都哆嗦,一脸哀求地往阿元处看去,阿元只顿了顿,想她一把年纪了,却在德妃的面前下跪,也觉得唏嘘,便与德妃笑道,“大抵是九妹妹心中不忿,觉得我教训她的道理不招人信服,因此后头竟对我有些冲撞。不过我与皇姐最是好说话的了,既然陈嫔娘娘过来说开了,日后九妹妹只管着自己的嘴就是,且看日后吧。”她虽然可怜陈嫔,却也不肯叫自己背上恶名,因此将罪过都推到了九公主的身上。 有心说说九公主非要当小三儿的问题,却见阿栾对她摇了摇头,阿元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住了。 就算如此,陈嫔也足够了,心里感激阿元维护了九公主的体面。 “不过是这些,日后你看好孩子就是了。”德妃虽恼怒九公主,却只安抚陈嫔道。 陈嫔已经千恩万谢。 “日后,殿下若是不再往微臣的府中送信,就更好了。”沈拓低头逗着肥仔儿,嘴里却淡淡地说道。 这一句话就跟大石头砸在了河水中似的,德妃一听就愣了,只问道,“什么书信?” 阿元没有想到,这话不是作为妻子的阿栾说出来,反倒是沈拓开口,觉得对这家伙满意了些,就见陈嫔竟惭愧得满脸通红,坐都不坐了,挣扎起身又要请罪,便过去扶住了陈嫔,口中温声道,“还是那句话,娘娘管住九皇妹,别再生出事端来就是。”见德妃想明白了,竟气得脸色煞白,显然是要发作,这才轻声道,“我是不能待见九皇妹的,娘娘若是不叫她转圜,想要嫁人,那么,我就去求皇伯父给她赐婚?” “不不不!”陈嫔只低头说道,“嫔妾发誓,日后九公主,一定不叫她出现在诸位的眼前。” 德妃 已经气得发抖,显然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就有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孩儿,只是眼下也不多说,只淡淡地说道,“叫她自己放明白点儿!”顿了顿,便继续说道,“她与阿栾的羞辱,是不能叫我装着看不见的。既然做下了事来,自然要给个说法!”她抬眼,看着点头的陈嫔,问道,“叫她来给阿栾赔罪,这个,不过分吧?” “这是应该的。”陈嫔急忙说道,然而想到九公主的倔强来,心里却是为难的很。 九公主是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的,可是陈嫔的心里,也觉得九公主这样做不对。不然,怎么能连体面都不顾,来给德妃请罪呢? “一日她没有赔罪,一日,”德妃套着宝石护指的手在陈嫔的面前一握,冷冷地说道,“就别叫本宫在宫里看见她,明白么?” 那尖锐的护指在陈嫔的眼里闪过了冰冷锐利的痕迹,陈嫔心里害怕,恐德妃真的不耐烦收拾九公主,急忙应了,又再三请罪,这才匆匆地走了。 眼见她走了,德妃这才与阿元骂道,“从前她亲娘就是个不规矩的,没想到生的也是个这样的下贱种子!”德妃从未骂过人,这一次竟骂出这样的话来,可见了真恼怒了,几个女孩儿都垂着头不敢说话,听德妃骂了几句,又对着阿栾安抚道,“咱们家里,没有叫媳妇儿吃委屈的道理!我也知道,你顾虑着我在宫里的安生,不愿意与我告状,也不叫你两个妹妹与我说,只是!”她抬头,冷冷地说道,“我虽然在宫里不顶用,可是我是你们的长辈,你们吃了委屈,我就应该给你们出头!不然,还要我做什么?供着么!” “当初,并未太过在意。”阿栾便低声道,“您对我的心,我哪里会不知道呢?只是想着不是大事,偏要来劳烦您,竟小题大做了。” “九公主不将你看在眼里,就是不将我们看在眼里,这东西……”德妃张了张嘴,还是忍住了没有说。 “您放心,阿栾不是不说,是觉得杀鸡焉用牛刀呢?只叫我办了就是了。”阿元就在一旁笑嘻嘻地劝道。 “你们长大了,就不把我方才眼里,自己就能处事了。”德妃知道自家人并没有吃亏,脸上缓和了许多,这才颔首道,“只是,九公主这事儿膈应人,等回头,处置了才好。”她的眉目之间带着几分凛冽之气,显然是不将九公主的死活当成大事的,阿元这才明白,能在宫中混出头,还有皇子皇女长成的,就算看着宽和,那也都不是省油的灯,此时便叹气道,“只陈嫔可怜。” “天底 下,谁不可怜呢?”德妃轻飘飘地说道。 并不是太在意的人,德妃也懒得多说败坏了自己的心情,只缓和了脸色与人说笑,后头沈拓见德妃果然将九公主厌恶上了,便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摸了摸怀里五皇子的小肉脸,便凑到阿栾的耳边,低声道,“咱们也生个孩子吧?”见阿栾含笑看过来,目中亮光点点,沈拓的心里柔软,早将什么九公主荣寿公主的丢到九霄云外去了,轻声道,“生个孩子,天天在一块儿。” 肥仔儿一低头,就见两双同样有些粗糙的手握在了一起,歪头想了想,把自己的小爪子也伸了过去,脸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来。 ☆、第119章 且说陈嫔一路奔回了自己的宫中,只觉得浑身发软,听说九公主还在自己的屋里哭泣,竟似乎还很有理,陈嫔心里都哆嗦了,闭了闭眼,坐在了椅子里,也不说去看看九公主究竟如何了,许久,方才使贴身的宫女取了信纸与笔墨,扑在一旁的桌子上写了,仔细地折好,这才与这宫女低声道,“把这信传出去……”说到这里,又觉得不妥,将这信撕了,这才与宫女说道,“传我的口信儿出去,叫我嫂子进宫一趟,我有事相求。” “娘娘,可不好为了殿下,与德妃娘娘生出龃龌。”这宫女是个忠心为主的,因九公主自从明白了,就十分折腾人,就叫这宫女为日日担心的陈嫔不平。 “我哪里敢呢。”陈嫔苦笑。 德妃在后宫,只在皇后之下,膝下有皇子皇女,就跟一座大山一样,压得诸妃抬不起头来。 陈嫔是不敢对德妃生出什么歹毒心肠的,此时便叹道,“你跟了我快二十年,我也不瞒你。叫嫂子进来,我是想着要她在陈家寻个好些的小辈,回头我与圣人请旨赐婚。”把九公主嫁给她的娘家人,日后不管好坏,瞧在她为了家族,在宫中苦熬了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九公主做的再出格,总是能会被陈家容忍一二。 这可比叫九公主嫁到别人家叫陈嫔安心多了。 “您还为她谋算呢。”这宫女就不平地说道,“从前,她还想巴结英国公府三房,上赶着管人家叫姨母,有没有将娘娘放在心上?”这里说的,就是当年王贵人嫁到英国公府的那个堂妹了,只是因当年变故,这位九公主的亲姨母,是从不敢与九公主接触的。 九公主吃了一回闭门羹,这才悻悻作罢。 见陈嫔不说话,眼眶都红了,这宫女继续说道,“当初她是个傻子,眼瞅着要饿死,不是娘娘养育她好几年,她能活到现在?拣高枝儿就飞去了!要不是人家那齐家规矩大,不敢认她,眼下,她能与您这么亲近?”说完,便叹道,“您总得为自己打算。这已经得罪了德妃娘娘,日后,还不定得罪谁呢。” “我一想到从前她刚到我身边的时候,因我病了吃不下饭,她虽然什么都不明白,却知道抱着我哭,我就……”陈嫔抹了抹眼睛,强笑道,“许是我上辈子欠了她的,因此才这辈子来还。”说完,便低声道,“你且去吧,我去后头看看这孩子,总不能叫她哭坏了眼睛。” “您就犯傻吧!”这宫女恨恨地说了一声,到底不忤逆她,径直走了。 陈嫔看着 她走了,急忙唤人把自己的狼狈收拾干净,又掩住了泪痕,往后头去。一进九公主的宫室,就听见里头传来呜呜的哭声,她心疼又恼怒,推开了门进去,刚刚坐到床边儿去,这小小的女孩儿就扑到了她的怀里,抱着这孩子的身子,陈嫔就有些失神,之后,便轻声安慰道,“有母嫔在,无事的,别担心。” “沈家那女人要杀我,手都掐住女儿的脖子了。”九公主哭得可怜极了,哽咽地说道,“还有皇姐,母嫔,我才是父皇的亲生女儿不是么?凭什么在宫里,倒叫一个叔王的女儿折辱呢?”她泣不成声,只低声道,“我是真的喜欢他呀,喜欢的什么都愿意做,那女人只知道打打杀杀,知道相夫教子么?凭什么我就不能嫁给他呢?”余下的话,就叫脸色发白的陈嫔给堵住了嘴。 “胡说什么!”陈嫔怒声道,“一个男人罢了,你还知道廉耻二字么?!”见九公主眼睛里带着可怜,她心软了,低声道,“母嫔从前与你说过你二皇姐的事儿吧?那也是想要横夺别人的夫君,都不用人家妻子喊冤的,你父皇亲手就把你二皇姐给关了,眼下还没有放出来,只叫她思过,”她叹道,“当年二公主得宠时,正经的皇子都不放在眼里的,行事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你想要跟你二皇姐似的?” 九公主自然是听说过这二皇姐的,此时挣脱开陈嫔的手,含泪说道,“那是人家夫妻情深,可是那女人……” “我在德妃面前没脸,就是人家沈小将军亲口说,叫你不要多纠缠他。”见九公主呆住了,陈嫔叹气,便劝道,“他对你没心,何苦还要为他憔悴成这样?”见九公主又哭了,她便低声道,“这世间男子,不是每一个都看重美色,也有许多的男子,看重的是投缘,是性情。不是你不好,而是你们没有缘分,既然如此,何必多生瓜葛,误人误己?”更多的话,陈嫔是说不出来的,只是这已经说出来的,却已经是她掏心窝子的了。 “可是,可是……” “你得罪了德妃与荣寿公主,这不是小事。”陈嫔狠了狠心便说道,“从前你无事,不是因顾忌你是圣人之女,而是人家没有放在心上。若是真惹恼了她们,就算在宫里治死你,也无人为你做主的。”圣人的子女说少不少,可是说多也不多,当初在太子宫里,虽皇后不出手,可是太子嫔妃之间彼此陷害,不知折了多少的婴孩儿的性命去,陈嫔是知道厉害的,因此不愿意叫自己养大的孩子也无声无息就死在宫里头。 “父皇难道不管?”九公主哪里听过这个,竟惊呆 了一样。 “圣人……”陈嫔苦笑,到底没有说什么。 就算知道,凭圣人对德妃的看重,只怕也不会管束的,这才是德妃敢发作她的原因。 有圣心在,坏的也能叫人掰成好的。 她说的厉害,只是九公主却不是十分相信的,此时又听这养母继续说道,“改日,往沈府去,给人家赔个罪,沈家都是心胸宽大的人,不会与你计较这么多的。”听到这里,九公主就觉得这养母不过是胆小,因此吓唬她罢了。心中不以为然,她的嘴上去还是应了,只是日日在宫中寻思着如何报仇,寻思了很久,就想到了没什么脑子的八公主,想到这么个蠢货还能在宫中活的特别滋润,就将陈嫔的话彻底不当一回事儿了。 这一日,陈嫔听九公主叫八公主寻去了,便微微皱眉,正觉得八公主张扬有些不妥,就听见外头有禀告,说是陈家的人进宫来了,她心中一喜,急忙迎出去,却见竟有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扶着一位中年妇人进来,见正是自己的嫂子,与嫂子的幼子陈平,陈嫔就觉得有些疑惑,迎了两人进来,便问道,“平哥儿怎么进宫来?”到底是男子,后宫忌讳这个,陈嫔就觉得有些不妥当。 “从前,他在宫里给二皇孙做伴读,常进来,圣人面前也挂号的,因此请旨一下子就成了。”陈嫔的嫂子陈氏便含笑道,“这孩子也挂念你与九公主,况我想着,从前他们是一块儿长大的,只这几年平哥儿大了,二皇孙又出宫去,因此他不大进来,如今殿下似乎是明白事理了?亲近些,总是没有坏处的。”说完,那一旁沉默的少年就对着陈嫔微微一笑,一双有些凉薄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淡淡的光彩来。 “嫂子是想……”陈嫔只想请嫂子寻个陈家旁支的子弟,没想到陈平竟然愿意尚主,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只是到底不愿意坑了侄子,迟疑了片刻,竟没有应,只含糊地说道,“待九公主回来,再说吧。”说完,就有些叹气。 陈平虽不是个十分俊俏的,然而白皙温文,又有二皇孙的情分在。这位皇孙是太子第二个嫡子,日后必是能封王的,陈平与他交好,就有大前程,这样的孩子陈嫔自然是满意的,只是也不知九公主满意不满意。若是强叫她嫁人,日后陈平的日子过得不好,又该怎么办呢? 这陈平对姑母的为难却不动声色,只看着长辈们说笑,不大一会儿,就听到外头有清脆的声音传出来,他回头看去,就见外头日光明媚,一个穿着鹅黄的娇艳女孩儿一脸喜色地踏进宫门,眼角眉梢 都带着笑意,只是看了看这女孩儿,陈平却突然微微皱眉,之后便坐在椅子里没有动弹。 “过来见见你舅母与表哥。”陈嫔便唤道。 九公主刚刚挑唆起了八公主的怒气,敢肯定这一回八公主要去找五公主与阿元生事的,心情愉快,见了人也笑道,“见过舅母,表哥。”说完了,便扑到陈嫔的身旁,听到养母指着下头的那模样不过是清秀的陈平笑道,“还记不记得你表哥,从前,你就喜欢跟在你表哥的身后,小尾巴似的,后头你表哥不能进宫了,你还哭了。”这里头都是从前那痴儿的旧事,九公主完全没有记忆,此时就干笑了两声。 “殿下不记得了。”陈平眼角似乎在跳动,却温和地说道。 “虽记得不大清楚,可是如今见过,就当做重新认识。”九公主娇弱地一笑,对着陈平露出了亲近的模样来。 “重新认识。”陈平只念着这个,目光在九公主的双目之中流连,许久,在九公主不知为何心惊肉跳里,淡淡收回了目光,将桌上的茶水递给她,温声道,“外头干燥,殿下润润嗓子。”见九公主谢过了喝了,这才转头与给九公主擦汗的陈嫔笑道,“殿下确实比从前懂事了许多,”见众人看过来,他便微笑道,“从前殿下,只喝果子汁,或是甜甜的水,侄儿还记得有几次顽皮,哄了殿下喝了苦苦的茶水,殿下转身就吐了,哭得什么似的。” 说完,就在九公主举着杯子不敢动弹中,对九公主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陈嫔也怔了怔,想了想这才似乎在回忆从前,连目光都变得与方才不一样了,回忆道,“这孩子从前闹腾的很,喝的要甜甜的,吃的喜欢点心,为了点心都敢不吃饭,从前我常追着她在宫里到处跑,只求叫这小祖宗多吃一口饭。”见九公主干笑,她摸了摸她的小脸,这才继续说道,“衣裳也不一定要十分华丽,只是却要软乎,要宽松好叫她能在外头野。” “都是从前不懂事,如今明白事理了,哪里能叫母嫔再为我费心呢?”九公主是最害怕陈嫔想到从前的,此时拉着陈嫔的手撒娇道,“您总是想着以前,眼下的女儿就不喜欢了么?”她就不信了,在圣人面前比不上几位公主,难道在陈嫔的面前,她还不如一个不知事的傻子?! “从前殿下头上不肯插钗子,是我与她说过,日后,我给她寻一枝天底下最好看的钗子。”陈平淡淡地说道,这一次,竟看都不愿意看九公主一眼了。 见他有些冷淡 ,陈嫔就觉得心里突突地一下,见九公主撒娇说是乏了,便叫她往后头歇着,这才对一旁的陈氏笑道,“这孩子身子弱,我舍不得叫她累着。” “媚视烟行,矫揉造作。”陈平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模样,此时抬起了头,看着诧异的陈嫔,冷冷地问道,“姑母,她是谁?!” “什么?” “平哥儿!” “我问,她是谁!”陈平对面前两位长辈只是执着地问道,“从前的九公主呢?”见陈嫔不明白的样子,他冷笑道,“姑妈,我愿意尚主,外头不好听的名声全都顾不得,是因为那个真正的九公主。这人是谁?若姑母想拿这么个东西糊弄我,便别怪侄儿不能从命了。”说完,便敛目道,“不管这是个什么东西,我只要从前的那个,姑母也可怜可怜侄儿,把她还给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能在宫里藏个人?”陈嫔莫名其妙极了,连声道,“这就是小九,从来都没有变过,我是她的母亲,怎么可能不知……”她对上了陈平那双冰冷怨恨的眼睛,竟说不下去了。 “您真的不知道侄儿在说些什么?”陈平白净的脸上有一些扭曲,不理睬陈氏在一旁叫他闭嘴,咬着牙问道,“性情不一样,习性不一样,连从前都记不得了!”顿了顿,他竟然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来,低声说道,“我听母亲说起,九公主如今会吟诗作对,会知道许多的功课,心里就觉得不安生,因此总是想要进宫来瞧瞧,因从前您不肯叫我进来,我不敢确定,眼下,我只问姑母,一个痴儿,什么都不明白,一夕聪明了,什么就都会了,这不是很奇怪?” 见陈嫔哑口无言,他便低声道,“别的都能改变,可是这些学问,非数年不能学得,难道是生而知之?!” “我,我……”陈嫔已经浑身发抖,却说不出话来。 “她有不对,姑母全都知道,毕竟,你是她最亲近的人,与从前不一样,哪里会不明白呢?可是就因为这样,为什么,您就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少年的质问叫陈嫔的眼睛里全是泪水,然而却哽咽着说不住话来。 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可是,当九公主伶俐了起来,陈嫔知道这不是她的女儿的时候,心里痛苦的想要去死,却想着,是不是这样,这个孩子不再叫人当做一个傻子,就能有更快活的人生,以后也能嫁一个好人家,过美满的日子,就仿佛这个不知来历的灵魂,为了她的心爱的那个傻女儿真正地活出一个没有遗憾与痛苦的人生。哪怕心里很 害怕,哪怕每次见到她出现在自己面前,想到她的女儿都那样痛苦,可是陈嫔却还是忍着做一个好母亲。 她给了这孩子一切能给的东西,只不过是想要叫她替她的孩子幸福一次。 “我知道啊,知道她不是我的小九!”陈嫔只捂着脸哭道,“可是,小九呢?我的小九呢?!”她不敢去问,只怕叫她知道,那个孩子已经彻底不在了。 如今,她只愿她的小九,正隐在那双九公主的眼睛后头,也在看着自己的人生。 她还是个懦弱的人,怕那个痴儿再也找不着了,断了她的全部的希望,因此自欺欺人地活下去,哪怕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不是她的孩子。 不用说什么性情习惯,从九公主张开眼睛,陈嫔就已经知道了。 作为母亲,怎么可能认不住自己的孩子? “若小九寻不回来,我宁愿杀死她,也不能容忍别人占着她的身子兴风作浪。”陈平与二皇孙多年伴读,从小到大的亲近,早就听说不少宫中九公主如何,此时见陈嫔承认,便淡淡地说道,“我这一生,不敬鬼神。侄儿也不管她是人是鬼,愿与她共死,也不叫她顶着九公主的名义得意!”说完,就在陈嫔歇斯底里的大哭里,跪下重重地给她磕了头,抿着嘴径直去了。 眼瞅着喜事儿竟叫陈嫔哭起来,陈氏也觉得有些手足无措,就跟着也告辞出去,才走了不过几百步,就见远处,陈平已经驻足在与人说话,她急忙上去,就见正是五公主与荣寿公主,这两个是最得宠的公主,陈氏也不敢怠慢,福了福,正要拉着眼下心绪激动的儿子出宫,就听见五公主正含笑问道,“前儿小二还念叨你,说你只知道在家读书,竟不肯与他出来喝酒,本宫瞧着是有些气愤,你寻个时候好好儿哄哄他。” 阿元在一旁听得别扭。 别怪她总是能听出奸/情来,实在是经历过信息大爆炸时代的一资深腐女,阿元当年也是有万物皆腐的千年道行的,虽然如今被迫砍号重练,眼光不行了,不过这么明显还是叫她听出不一样的味道来。端着公主的谱儿,阿元只板着脸偷偷看这陈平,见这小子面容白皙清秀,却似乎有一种狠劲儿,再想想她二侄子英俊笑嘻嘻的脸,不由眼睛里往外冒绿光,艰难地忍住了心里对于攻受这个问题的浮想联翩,阿元只面露微笑,姿态从容。 正心里盘算怎么搞死九公主的陈平还不知道“被”断袖了,如果他知道,只怕搞死的名单上还能再添一个荣寿公主,此时只低头 拱手道,“是我的错,改日必给殿下赔罪去。” “那是个一根筋的,拿好听的哄哄他就是。”五公主叮嘱了一回,这才叫这陈家的两个出宫,回头却与阿元皱眉道,“陈嫔这是急了么?陈家许多年都没有女眷进宫了,我想着,莫非这其中还有别的缘故?” “没准儿这是给九皇妹相看驸马呢。”阿元笑嘻嘻地真相了,就拉还在皱眉的九公主道,“她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呢?” “她撺掇八皇妹呢。”宫里漏得跟塞子似的,九公主自以为做的隐秘,却不知她前脚与八公主说完话,后脚就被人把消息透出来给五公主与阿元知道了,对于这么一个连保密都做不到的皇妹,阿元也觉得太没有挑战性,此时便懒洋洋地说道,“八皇妹可不是傻子,况她最是眼高于顶的,能听不如她的九皇妹的话?我瞧着,她不会有动作的。”八公主如今正和青松公子日日当牛郎织女互诉衷肠呢,哪里有时间关注“小小的”五公主与阿元呢? 五公主也觉得有理,只是望了陈平离去的方向一会儿,便叹道,“竟可惜了的。”谁摊上九公主,都挺倒霉的。 阿元可没有时间把陈平如何放在心上。公主殿下是个特别忙碌的人,平日里的活计多了去了,不过,当她奉了太后的旨,去看望太子妃的时候,却又见着了这陈平一次,见这少年不知与她二侄子说了什么,只叫这傻小子乐得直拍大腿,就觉得伤眼,看都不忍心看二侄子被忽悠了,径直往太子妃的宫室去,一进去,就见太子妃歪歪地靠在软榻上,正一脸温柔地与她面前已经长成了英俊少年的皇长孙凤腾说话,目光落在进来的阿元的身上,太子妃的脸上就露出了笑容来。 “竟劳动你过来。”太子妃便含笑将阿元招到了自己的面前来。 “早就应该过来,皇祖母提了,我自然是抢了这巧宗。”阿元命人将带来的补品药材放在外头,这才问道,“皇嫂觉得身子如何?” “并无大碍,不过是前几日夜里风吹了,因此不大爽利。”太子妃便笑道,“明日,便能去给皇祖母与母后请安。” “还是再歇歇,皇祖母也想看身子好利索的皇嫂不是?”阿元急忙按住了她,见太子妃只是笑着看着自己,目光带着几分感慨,不由有些不自在地说道,“皇嫂做什么这么看我呢?” “从前的小孩子,都长大了。”太子妃是从小看着阿元长大的,眼下目中就带着慈爱,见阿元不好意思地笑了,这才指着一旁一脸无奈的凤腾笑道,“这 儿还有一个,你这侄儿,眼下我正给他相看人家,寻思订一家贤良懂事的淑女呢。” “要不要我帮忙呢?”这不是上天赐给自己摆长辈的谱儿的好机会?阿元不怀好意地笑了。 跟在姑姑屁股后头长大的皇长孙,突然觉得骨头缝儿都在冒凉气,真心想说,“求放过!” ☆、第120章 悲愤皇长孙的那张脸,娱乐了坏心眼的皇姑姑与亲娘,此时阿元坐在太子妃的身边,笑得前仰后合,说不出的狡猾。 论理,皇长孙的婚事,不单是家事,也是国事,阿元才不会在这里头插一腿呢,只是随口说笑,见着凤腾这样配合,也觉得有趣,此时便凑到太子妃的身边,看她手边的画像,就见上头的女孩儿竟都是一副好相貌,各色的美人都有,知道太子妃这是上心给儿子娶媳妇儿,她便扬手欢呼道,“要娶媳妇儿喽!”说完,就叫笑得不行的太子妃揽在怀里,听她笑得直喘气儿地说道,“你这个促狭鬼!” 阿元面上在笑,只是嗅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却觉得心里不好受。 这个女人,温柔宽和,多么慈爱,可是却因嫁给的是太子,就这样多灾多难。 宫中,真的是个吃人的地方。哪怕阿元一直以来被保护的很好,可是这些年的见闻,却还是叫她觉得失神。 后宫,太子宫,日后的皇长孙的宫中,女人的战争,就永远都不会结束。 “我只想着叫皇嫂欢喜,皇嫂却不领情,真的太伤心了。”阿元重重地一叹,忍着心里的难过,只装模作样地说道,“芸豆卷儿都不能弥补咱心中的创伤了。” 太子妃哪里听过这样的笑话呢?连手上的画像都笑得扣在了地上,一边顺气儿一边点着阿元的小脑袋柔声道,“你啊,且老实些,不然日后谁敢招呼你呢?”见阿元笑嘻嘻地扑进了她的怀里拱来拱去,名义上是嫂子,其实拿她当女儿养大的太子妃只对着一旁,一直直直地,眼睛都不眨地看着两人说笑的凤腾抱怨道,“你姑姑就跟长不大似的,叫人怎么放心呢?” 凤腾看着眼下脸色红润的母亲,眼睛都舍不得眨,顿了顿,才笑道,“姑姑吃定了母妃,可见这里头,还是母妃惯的。” “你这话,我只记住了,以后叫太子别惯着你。”阿元从太子妃的怀里探出了一颗小脑袋,这才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下前些时候往四皇兄家吃大户,四皇兄竟然悲愤地跳了自家的荷花池的故事,太子妃都惊呆了,看着这个一脸凶残的熊孩子,此时只与凤腾叹道,“如今我可是知道,你父亲是多么幸运。”至少,没被逼着去跳河,这得是多么生无可恋,受了多大的欺负呢? 阿元望天,坚决不能承认是跟四皇兄玩儿真心话大冒险,坏心眼儿的公主殿下询问了一下四皇兄想不想叫自家府里的俩破孩子离媳妇儿远点儿。 诚王殿下本是想痛 快地说个真心话——“想!”的。 只是诚王妃齐善一直在一旁观看,面对自家媳妇儿那张微笑的,带着几分“说错话晚上就滚到书房去”的威胁的脸,悲剧的诚王殿下只能选择了一把跳湖。 从此以后,诚王对熊孩子们的怨恨更加深刻了。 “都是意外。”阿元干笑了一下,在太子妃不赞同的目光里对了对自己的手指,之后只往太子妃的怀里钻,熟练地叫道,“再也不敢啦!” “你啊,”太子妃点了点她的头,温声道,“前几日,你还与三皇弟在外头闹了一场。” “做父亲的辱骂亲子,做夫君的视妻子如仇敌,下一回,我把火炉子扣他头上去!”阿元听了凤桐就恼了,只拉着太子妃的手连声道,“这贱人!在前朝屡次与皇兄作对,在内宅还这样欺负人,无情无义的很,我……” “在外头,不是连累你的名声?”太子妃便叹道,只是却还是对阿元维护嫂子与侄儿感觉心里满意,叹气道,“皇祖母与母后说对了,你这样的性子,没有人护着你,可怎么办呢?”看着圆滑可爱,可是秉性却带着激进,如顺王此事,顺王没讨着便宜,可是阿元自己在京中的名声,更添跋扈嚣张,活脱脱的一个母老虎。怜惜地摸了摸阿元的小脑袋,太子妃便嘱咐道,“下一次,只来与我说,我与三弟妹做主就是。” 阿元只嗯嗯地应了,只是记没记住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事儿上来的时候,搬救兵回来没准儿黄花菜都凉了。 “日后,你也看顾你姑姑,不许叫她为了旁的吃委屈,知道么?”太子妃便郑重地与含笑看着的凤腾说道。 “必不敢忘的。”凤腾恭声应了,见太子妃精神倦怠了起来,想到这都是太子宫中那些侧妃的错,连累母亲身子越发不好,心里就恨得咬牙切齿。 “我与侄儿好好叙旧,皇嫂歇着吧。”阿元只急忙说道。 “我这身子……”太子妃也叹了一声,却还是叫阿元与凤腾退了出去,自己休息去了。 阿元就见凤腾一边走一边往回看,便拉着他走到远处,叫身边的宫女都退去,这才皱眉问道,“我怎么瞧着皇嫂的精神不如从前了呢?”太子妃身子不好,可是这么多年调养起来,又不动气费神,早就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见她眼下竟有些羸弱,就叫阿元奇怪了起来,只问道,“前儿皇嫂往皇祖母处请安,我还是见过的,并没有如此。” “等我有了日后 ,就叫这群贱人都死在我的手里!”凤腾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狰狞之色,被阿元厉声呵斥了一声,这才一怔,之后脸上露出了疲惫来,叫阿元拉着往高高地立在一处假山顶上,四下都看得见人的石亭里坐了,这才低声道,“母妃为何这样急着给我娶妻?就是因为三弟眼下,竟然生出了庶子来。”见阿元咦了一声,显然是没有想到的,便苦笑道,“抢在我头里,生下了儿子,姑姑你拍着胸口问问,能不能说老三没有什么野心?!” 弟弟们长大了,竟然开始要与他夺位了! “我,我想要做个好兄长,可是三弟却显然不想做个好弟弟。”凤腾有些迷茫地看着阿元,轻声道,“明明咱们小时候,都跟着姑姑一起玩儿,多快活,可是怎么一转眼,就变了模样?”说到底,他还是难过的。他的这个三弟,是侧妃之子,可是就算不同母,他也是想过好好相待的。 “我只与你说一句实话,”阿元握住了凤腾冰凉的手,淡淡地说道,“生在皇家,是个人他都有野心,凭什么你行,他就不行呢?”见凤腾张大了眼睛,阿元只温声道,“只是,看不清形势的,就是蠢货!”见凤腾不明白,阿元便笑道,“我得恭喜你,眼下就知道这小子不妥,日后有了防备,总比他做出兄友弟恭的模样,背后给你一刀来得强些。” “听完姑姑的话,我竟觉得不那么凄惨了。”凤腾不明白阿元怎么就这么有本事把坏事都能想出好事儿来,此时搓了搓脸,觉得这心里暖呼了些,便迟疑道,“可是眼下……” “你爹还干着太子呢,你们挣个屁!”阿元就爆了粗口,恶声恶气地说道,“这么急着上位,你们那意思是叫皇伯父先驾个崩?”见凤腾脸色一下子就白了,显然也想明白了,阿元这才柔声道,“眼下谁稳得住,谁才在皇伯父与太子的眼里。况你是嫡长孙,是正统,皇伯父与太子在这上头都吃过苦,总不会为了个庶子撼动你的地位,他与他生母,可还不是什么祸国妖妃呢。” “况,”阿元笑嘻嘻地挤了挤眼睛,戏谑道,“想做苏妲己,也得有那肯捧场的蠢货纣王不是?你觉得你爹,是那么个货色。” 凤腾眼角抽搐,只觉得从前的那点儿破事儿简直就是庸人自扰了。 “他跳出来,皇伯父就得出手摁死他,你瞧着吧。”阿元拍了拍凤腾的肩膀,面上露出了冷意来,冷声道,“一个庶子生的庶子,倒把你难成这样!不说这孩子日后如何,就敢这样正妃还没进门,生下庶子来,你瞧着你父亲,面上可有高兴? ”见凤腾迟疑地摇了摇头,她这才冷笑道,“宠妾灭妻就在眼前,就算是太子的儿子,正经的,蒸蒸日上的勋贵,谁会把闺女嫁给他?没有得力的妻族,他拿什么来与你相争?就那个侧妃么?!” “我只想着,因我在前头不娶亲,他没法娶正妃,因此捧了个妾来打擂台,就想岔了。”凤腾便皱眉道,“如今,又该如何呢?” “继续做你的好兄长,好伯父。”阿元劝道,“别叫你父亲看出你的愤懑来,说得不好听些,他眼下正对皇嫂有愧疚,只要你懂事,他心里你就是头一份儿,”她叹道,“你身份贵重,为何要自降身份,反倒离了自己的尊位,与这些庶子相争呢?只看着他们蹦跳,岿然不动,做个孝子,做个好兄长,做个你父亲的臂膀,也莫要插手后宫事。”见凤腾面有不甘,她便低声道,“听你的意思,这些侧妃给皇嫂添堵了,对不对?” “如今父亲不歇在她们处,她们成天地蹦跶,寻出了许多的事儿来叫母亲决断,母亲本就精神短,日日操劳,哪里能好呢?” “既如此,就叫皇嫂别逞强,示弱一回怎么了?”阿元便出主意道,“只跟太子哭去,说自己不能理事,请太子为她寻思该怎么办。”告这些侧妃一状,又能如何呢?太子既然有这么多的妾,就得叫他知道知道这里头的辛苦不是? “姑姑你这么毒,阿容知道么?”眼见阿元一套一套的,还特别有理,凤腾惊呆了,眼角抽搐地问道。 “胡说!本宫最讲理了!”阿元一门好心给这货分忧,却只得了这么个话,顿时鼻子都气歪了,跳起来就打这个家伙,见凤腾只笑嘻嘻地哎呦哎呦地叫,一张脸上带着些如释重负,摁住了这小子,一脸狰狞地骂道,“告儿你!别看你大了,你姑姑还制得住你呢!再这么没上没下的,我不抽你!”说完,咬着牙在这小子的身上拧了几下,施展了一下自己的铁钳功,这才满意地收手。 凤腾被拧得倒吸了好几口凉气,深深地为日后的阿容担忧。 这姑姑看着柔弱纤细,特别地凶残来着。 “说说,皇嫂定了谁家的姑娘。”阿元做了一场剧烈的运动,满头都是汗,抹了一把,这才大咧咧地问道。 “英国公家的小姐。”凤腾嬉皮笑脸地回道。 “放屁!” 被姑姑唾了一脸,凤腾真是敢怒不敢言,唾面自干,赔笑道,“开个玩笑罢了,姑姑做什么生气呢?”见阿元卡巴卡巴的捏手指,一点儿耐心都没 有,这才低着头坦白道,“是皇祖母家的表妹,温文有礼,母亲说是个有能为,以后能辅助我的姑娘。”说完,见阿元也跟着点头,便有些扭捏地说道,“况与表妹都是一处长大的,总是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里头,日后总会夫妻相携。” “不害臊!”阿元浑身鸡皮疙瘩都被激起来了。 这姑姑没皮没脸的时候,比自己无耻多了!凤腾心里腹诽,却只是低着头低声下气地说道,“姑姑说的太对了。”怎么有种以后都要被姑姑压得抬不起头的感觉呢?简直就是悲剧! “既然是皇伯娘家的女孩儿,你就得放明白点儿。”阿元叮嘱道,“瞧瞧宫里你皇祖父是怎么做的,你就跟着怎么做,自然有你的好处。”圣人如今独宠皇后,只要凤腾效法,好好对待这姑娘,皇后自然会在心中更看重他几分,他的位置就更稳当。 况独宠正妻又不是什么天打雷劈的事情,嫡子多了,没有庶子相争,这是多么和谐的一家子呢?阿元觉得很有必要叫凤腾少纳几个妾,便殷殷地说道,“若是你想叫你表妹与嫡子,日后跟你一样吃苦,大可广纳美色。” 凤腾打了一个寒战,飞快地点了点头。 “你二弟,”阿元说的这个,就是凤腾的同母弟弟了,她顿了顿,便说道,“这是你最亲近的弟弟了,万不可对他心生猜忌。” “这个我明白。”凤腾见阿元露出了放心的笑容来,这才忍不住笑道,“二弟与我,就如同父亲与王叔,兄弟同心,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若是你们两个兄弟阋墙,这才是你母亲会最伤心的事情。”阿元敛目,低声说道,“至尊虽好,可是也不要连最重要的感情都失去了,那样,就是孤家寡人,又有什么意思?”听凤腾应了一声,她便温声道,“你想要那个位置,是应该为了保护你重要的人,对不对?” “侄儿知道,总不会忘记本心。”凤腾应了,觉得被排解了,这才殷勤地扶着老佛爷状的姑姑往假山下走。 天底下,有几个能被皇长孙这样殷勤服侍呢?公主殿下美得很,越发仰首挺胸,做出了一副俯瞰天下的犀利味道来,身边还有个小腾子在熟练地溜须拍马道,“姑姑的气势,越发地威仪了,简直叫侄儿心中敬仰极了,眼下竟不能描述其万分之一……”简直不要太马屁,只拍得公主殿下只哼哼,眯着自己的眼睛颔首道,“腾哥儿,你真是个有眼光的人。” “都是姑姑发掘了现在的我。”凤腾继续吹捧,“姑姑就 是侄儿心目中的光,大海里的那……”说到这里,就见假山的另一侧,拐出了两个目瞪口呆的少年来,瞠目结舌,竟说不出话来,只用惊恐的目光看着对面顶着荣寿公主与皇长孙的皮,内里却不知道是啥生物的家伙,许久之后,其中一个英俊的少年磕磕巴巴地唤道,“姑,姑姑……大,大,大……” “叫哥!”被“大”了半天的凤腾做出了兄长的威严,一脸严肃地训道,“作为皇孙,怎么可以这么不淡定!” 卧槽谁看见总是特别稳重的皇长孙人前人后两张皮都淡定不起来好吧?凤腾他弟凤宁,看着自家的亲大哥,张了张嘴竟说不出话来了。 他的身边,陈平也跟着傻眼了。 这货谁啊?怎么跟皇长孙这么像?!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你们知道么?”公主殿下赶紧收了老佛爷的气场,之后,一脸狰狞地威胁道,见这两个家伙摇了摇头,眼神儿特别迷惘,就嘿嘿地笑了起来,扑上去就把自己二侄子给搂住了脖子,咬着牙齿往假山里的洞穴里拖,一副要杀人灭口的模样,凤宁嘴里发出了惊恐的叫声,挣扎着向着陈平张开了自己的求救的双手,悲声唤道,“阿平,阿平救我!” “啊哈哈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救得了你了!”凤腾嘴里发出了得意的大笑,趁着陈平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进了石洞里。 一声惨叫之后,假山之中没有了动静。 陈平大惊,心说不是二殿下真的被杀人灭口了吧?心里惊慌不已,这少年也顾不得别的,口中急切地叫道,“殿下!殿下!”一边冲了进去,被山石撞了好大一个包,正头晕眼花之中,就见面前,三个天潢贵胄正没啥形象地坐在一起,往嘴里塞黑黢黢的肉干,一贯还靠谱的凤宁如今正一边吃一边含糊地竖了一个大拇指,小声说道,“还是姑姑说得对,肉干儿,还是躲着偷偷摸摸地吃,才对味儿!” “你姑姑啥时候骗过你。”阿元一边卖力地吃,一边得意地说道,“太子宫里,哪一处没咱藏好吃的的地方呢?” 说好的杀人灭口呢? 抱了坚定的意念冲进来的陈平,见竟然这么和谐,气得浑身发抖,甩袖就走,还未走就被滚过来的笑嘻嘻的凤宁给拉住了,这皇孙就笑嘻嘻地说道,“走了倒显得你小心眼儿了不是?从前与姑姑这样玩儿惯了,”见陈平只是覰着他冷笑,凤宁是有点儿怕这个伴读的,只赔罪道,“是我错了,那什么,过来吃点儿肉,咱们慢慢儿说话。” “你不是那个谁么。”阿元就好奇地看了陈平一眼。 “那个谁”真是特别生气! “听说,你要娶九皇妹?”阿元就笑呵呵地在陈平有些冷漠的目光里继续说道,“本宫瞧着你这不是高兴的意思,不是你自己愿意的?多好看的小姑娘呀,有什么不喜欢的呢?” “这里,丑!”陈平漠然地指了指自己的心窝,咬着牙说道,“她不是我要娶的那个!”说完了这个,这少年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多了,不愿意叫九公主与鬼神之说联系在一起,敛目不语,只听凤宁在与阿元炫耀自己道,“阿宁是个会办事儿的人,我与他一处,从来就没有不顺心过。”他一点儿都没有觉得这话暧昧,也没有见着陈平看着他的扭曲的脸,只自在得意,揽着陈皮与阿元说道,“日后,大哥做太孙,皇祖父若是封我为王,我就与阿宁做邻居去。” 凤腾笑眯眯的,心里一松。 凤宁这是在隐晦地表示,他会全力辅助他去坐那个位置了。 “你可别来!”陈平对凤腾与阿元倒还有些郑重,对凤宁却很不客气,只咬着牙说道,“你是想叫我少活几年么?!”这皇孙看着精明,其实特别蠢,他忙忙碌碌都是在给这家伙收拾烂摊子,简直不能再讨厌,想着日后的鸡飞狗跳,陈平的嘴角在凤宁哀怨的声音中微微勾起,然而想到了九公主,他的脸色慢慢地冰冷了下来,握紧了双手,只觉恨意顿生。 他在外筹谋,交好皇孙,只是为了有一日,将那个虽然脑子永远都是个孩童,只知道傻傻地看着自己的女孩子带出那后宫,给她一个温暖的家,好好儿地照顾她,保护她,叫她一辈子都快快乐乐地,哪怕永远是个痴儿,可是有这个孩子在的地方,他就觉得安宁。 都被毁了…… 阿元只觉得陈平脸色不对,只是这些日子,陈嫔告病,据说病的起不来床,更叫人诧异的,却是自那日陈平走后,陈嫔竟然对九公主关门不见,她想着这其中只怕另有事端,却没有想到,眼前的这少年,已然起了与九公主同归于尽的心思,与他不大相熟,因此也不问,说笑了几句觉得陈平人还不错,并不迂腐,心里觉得九公主有点儿糟践这少年。 阿元却不知众人说笑间,称病的陈嫔,正将一脸惊恐的九公主压在床上,死死地掐住了她的纤细的脖子,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来,只在九公主就要被掐断气的时候,这个看起来有些疯狂了的女人只流泪大声道,“九儿呢?九儿呢?!把我的九儿还给我 !” ☆、第121章 陈嫔状若疯癫,看着骇人。 九公主被掐的几乎要断气,又疼又恐惧,听见陈嫔的哭泣,只吓得不敢动弹,眼前阵阵发黑,她心里一股子狠劲上来,竟是生出力气将陈嫔推到一旁,自己捂住了脖子就往外头跑,只是心中的惊恐已经叫她那张绝色的脸都变得扭曲了起来。 什么叫,把九儿还给她?! 难道她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从前的那个傻子?! 想到这几日陈嫔对自己看都不看一眼,九公主就恨得咬牙切齿。 从前的那是个什么东西?是个傻子呀!是个叫人笑话,叫人随意嘲笑的傻子呀!这个养母,竟然还能养个傻子养得这样带劲儿?明明她更聪明,更能给她添光彩,能叫她在别的妃嫔的面前得脸,可是这么多年她也看出来了,这糊涂的陈嫔的眼里心里,竟然都是那个傻子!张口闭口从前如何如何,她已经听得烦透了,不想再听下去了!心中怨恨陈嫔作为养母,却不肯关照自己,九公主眼珠子一转,便有了主意,只尖声冲出了宫门,尖叫道,“杀人啦!杀人了!” 后头陈嫔的心腹宫女扑上来捂她的嘴,叫她回手一簪子戳在了手上,鲜血直流,眼见这宫女看都不看这伤口一眼,竟要与她同归于尽的架势,九公主尖叫道,“母嫔疯了!”说完,刚刚被那宫女给摁在地上,眼看这宫女一双眼睛赤红,上来就要掐死她,她只觉得害怕极了,尖叫连连,心中已经绝望,却听见远处有女子的喝问传来道,“是谁在宫中生事!”眼见竟是八公主扶着徐贵人过来,她只觉得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叫道,“娘娘救我!这奴婢要杀我!” “好个歹毒的奴婢,竟敢伤害主子!”八公主眼睛眯了眯,厉声道,“给我抓起来!”她身后就有数个宫女出来,将那怨恨地看着九公主的宫女给摁住,见九公主跑到自己面前哭哭啼啼,脖子上尽是淤青,八公主也唬了一跳,之后便叫道,“去给皇后传话,说徐嫔要杀九皇妹!”有心将此事闹大,给皇后没脸,八公主便冷笑道,“当年,皇后娘娘说什么陈嫔温柔,可做养母,眼下这养母要杀人呢!” 言下之意,就是皇后不安好心了。 见九公主哭得什么似的,她便冷笑道,“九皇妹在这宫里,不知受了多少了虐待!不是我与母亲,谁会知道呢!” “我宫里的事儿,与你们有什么相干!”眼见八公主竟要处置那宫女,陈嫔此时叫人扶着虚弱地过来,只看了那九公主一眼,便冷冷地说道,“公主别忘了,这 宫里,我才是主位!一个贵人,还敢在我的面前处置我的宫女,你们当我是什么?!” 她从前的胆小怕事竟是全都不见了,活脱脱的疯子的模样,竟叫八公主也害怕了起来,眼见八公主不说话,陈嫔只厉声道,“松手!不然,我禀告了皇后娘娘,把你们全都打发到慎刑司去!” 见那宫女一脸泪水地回来,跪在自己的面前,她知道是自己这几日的梦魇叫她知道了这最大的秘密,只含泪使她回去,自己立在宫门处,冷冷地对着九公主说道,“你大了,如今,竟然我是管不住你了!” “母嫔要杀我,要打发我嫁个破落户,我是不能应的。”九公主无论如何都不敢说自己借尸还魂,此时只含泪拉着八公主的手哀叫道,“皇姐救救我吧,母嫔厌烦我,我是没有容身之处了。”她眼下,只想将此事闹大,踩着陈嫔爬上去,从前皇后看走了眼,如今陈嫔不好,她就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也得给她寻一个有分量的养母。到时候有位份高的妃嫔撑腰,她就能嫁到好人家儿去,而不是那个看着就阴测测的表哥。 至于沈拓,且等她日后缓缓谋算,公主府中有几个交好的男子,不是很平常么? “原来你竟吃了这么多的苦。”徐贵人眼珠子也转了起来,正要说些什么,就听到后头传来一声冷笑,她一转头,就见皇后叫五公主扶着,德妃立在皇后的身后冷冷地看着,眼见五公主又冷笑了一声,想到这些年被皇后治得抬不起头来,徐贵人的胆气就弱了,诺诺地退到了一旁,倒叫八公主狠狠顿足,觉得她竟软弱了起来。 “方才正与德妃妹妹说话,就听到外头奴才连规矩都不讲,要往本宫的宫里冲,这是谁家的规矩?”眼见陈嫔给自己行礼,皇后缓缓颔首,便淡淡地说道。 “我宫里的奴才,不劳皇后娘娘费心。”八公主便淡淡地说道。 “掌八公主的嘴。”皇后转头吩咐了一声,就有两个嬷嬷出来,在八公主还未醒过神儿来之中刷刷就是几个耳光,之后面无表情地回到了皇后的身后。眼见八公主捂着脸怨恨地看着自己,皇后便摸了摸要出来收拾八公主的五公主的手,眼皮子都不抬地说道,“谁家教你的规矩,与长辈这样大刺刺地说话?下一回再不懂怎么说话,你就与徐贵人一起掌刑!”说完,便冷道,“本宫主持六宫,还没有听说过有不能叫我费心的奴才,难道八公主身边的人儿,竟更得意些?” 眼见皇后身后的嬷嬷们目光炯炯,显然是还想出来给她俩耳光,八公主忍气 吞声地说道,“小八不敢。” 眼见打灭了八公主的气焰,徐贵人往墙角缩得更厉害了,皇后也不急着问,叫陈嫔迎着自己进去,安坐之后,方才问道,“宫里吵吵闹闹的,究竟发生了什么?” “母后给我做主!”九公主很有眼色,先扑到了皇后的脚边悲声道,“从前母嫔对我不好,也就罢了,忍一忍总能过去,可是如今,竟然逼我嫁给一个恶人!我不肯,她竟然要杀我!”她死死地抓着不动声色的皇后的衣角,扬起了绝美的小脸儿来,悲声道,“求母后救救我吧!只要母后救我,日后我给母后当牛做马!”说完,就呜呜地哭起来,可怜极了。 “畜生!”眼见她竟然这样污蔑陈嫔,就有一个宫女忍不住出声骂道。 “辱骂帝姬,这是大罪,记你八十板子,叫你主子以后看着这罚。”皇后轻飘飘地说道。 陈嫔为这宫女跳起来的心顿时落回了原位。她看着行刑,关起门来日后怎么打,就是自己说了算的。 “你们出去。”身边的两个宫女,是从小服侍她的,她平日里也待之如女,不然不会一个方才要掐死雀占鸠巢的九公主,一个连命都不要指着九公主骂。陈嫔是不能叫这两个为她去死的,只厉声叫这两个出去,只跪在皇后的面前,流泪说道,“这些年,得娘娘看重,托付帝姬。嫔妾不敢行事踏错一步,如今这些,嫔妾是不敢应的,”她顿了顿,便低声道,“九公主失心疯了,臣妾关着她,也是为她好。” “你自然是慈母的。”皇后看着陈嫔半边儿头发花白的模样,想到她多年无宠,却老实本分,从来不争宠争锋,也觉得不忍心,便叹气道,“前儿德妃还在与本宫说,就为了九公主行事不检点,你舍了脸面亲自赔罪,平日里我也知道,九公主的衣食吃住,你都是最上心的,这还能发出指责,岂不是没有良心了么?”眼角的余光,见九公主的脸色僵硬了,皇后心里冷笑,只觉得这九公主就是个白眼狼,厌恶起来,便冷冷地对她说道,“不管如何,在本宫面前,你状告你的母嫔,这就是罪过!” “她还小,求娘娘开恩。”陈嫔不能叫不好听的名声落在她心爱的女儿的身上,眼下只想着平息事端,悄无声息地弄死九公主,哪怕是同归于尽呢,也叫九公主清清白白地留个好名声。 她的小九…… “你母嫔求情,本宫今日放你一马,若有下次,数罪并罚!”皇后目光冰冷地看着不敢相信的九公主,见她茫然,便冷淡地说道,“以为闹 起来,就能如何么?!告诉你!本宫手下,”她的目光落在八公主的身上,低声道,“本宫说是对的,错的,也就对的!” 竟有一手遮天之意,眼见八公主愤愤不平,她便温声道,“莫要想着告状,不然若是叫圣人知道,你们一个冲撞皇后,一个连养恩都不顾,到时是个什么下场,本宫不说,你们也明白!”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九公主是真的害怕了,眼见陈嫔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冰寒,她竟害怕得浑身发抖,只觉得这么多年是第一次有这样恐惧的时候。万般的计策竟都想不出来了,她眼下真的没有了主意,无助地哭了起来,哀求道,“别叫我跟母嫔在一起,求您了,求您了!”说完,也顾不得什么现代人的尊严了,重重地给皇后磕头,磕的头破血流,头发都散乱了,又爬到陈嫔的面前哭求道,“母嫔,母嫔小九错了!小九错了!您放过我,以后,我好好儿地孝敬您!” “在本宫面前装可怜,你还嫩着。”皇后只觉得厌烦,霍然起身,冷冷地说道,“本宫也告诉你!想要拿这幅样子叫本宫心软,给你母嫔上眼药,你是做梦!”说完,只冷笑道,“帝姬之中,怎么有你这样恶毒的心肠!”说完,厉声道,“传我的话!九公主失心疯,从今日禁足!除了陈嫔宫里头的人,谁再敢与她多说一个字,”她的目光冷冷地扫在八公主的身上,挑眉道,“一同论罪!” 九公主悔不当初,竟觉得若是没有自己的哭喊,把皇后招来,或许自己眼下更安全些。 有了皇后的话,再也没有人敢与她出头,皆默默地走了。只有德妃,回头怜悯地看了默默流泪的陈嫔一眼,这才跟上了皇后的脚步。 同是养母,眼下诚王是德妃的靠山,九公主却成了一条毒蛇,反咬了陈嫔一口。 九公主如今已经在给陈嫔磕头了,眼见鲜血淋漓,她咬着牙还要继续,却猛地叫陈嫔架住了。心中一喜,九公主只以为这是陈嫔原谅了她,却见这女子只是冷冷地说道,“不要伤了我的九儿的头!”说完,只叫宫女们进来,将九公主提着往后头的寝宫去,将她丢在床上,看着她惊恐地往里爬,默默地按住她给她头上的伤口包扎起来,这才执着地问道,“我的九儿呢?” “母嫔我就是九儿啊!”九公主被陈嫔这种跟鬼似的模样吓得哭起来,眼下竟连死的心都有了,拉着陈嫔害怕地哽咽。 “我的九儿呢!”陈嫔尖声问道。 “母嫔以后我也孝顺您,您放过我吧!”她真的 没有想到,一个爱着女儿的女人爆发出的竟然会是这样可怕的东西,从前的什么风花雪月的心肠都再也不见了,九公主现在就想活着,从心往外地恐惧,竟觉得这古代的一场,好日子一点儿都没过上,竟都是地狱一般的生活,见陈嫔瞪着眼睛看着自己,九公主痛哭流涕,直说自己以后一定比从前的那个傻子还孝顺,却叫听到“傻子”后暴怒的陈嫔抓着头发险些往墙上撞。 “不行,九儿回来,会疼的。”眼见自己要被撞得头破血流,陈嫔住手,轻声说道。 失去了最后的遮掩的母亲,总是会变得疯狂。 被陈平一语道破,陈嫔如今,竟再也没有了希望。 在九公主哀求的目光里,陈嫔叫人将她捆在了床上,将宫门紧锁,日日夜夜,也不叫她睡觉休息,只神经质地一遍又一遍地询问一个问题。 “我的九儿,在哪儿?” 疲惫不堪,已经快要发疯的九公主,日日被这样折磨,竟是连神智都有了真的疯癫的模样。也不知这样被折磨了多久,双目眍了下去,浑身都在神经质地颤抖的九公主,在连意识都模糊了的时候,就似乎听到内心有一个稚嫩的声音叫道,“坏人!” 鬼啊! 九公主目眦欲裂,恐惧的不行,口中发出了嗬嗬的求救声,可是那两个陈嫔身边的宫女,却只是远远地看着,什么都不做。 救救我!别叫我被鬼带走! 九公主的目中露出了求救,却只见到那两个宫女的脸上露出冷笑来,就在她想要求饶,就似乎又听到那个孩子一样的声音愤怒地叫道,“叫母亲,哭了!”这一次,她似乎连灵魂都在疼痛,似乎被什么撕咬一般,那个含糊的声音小声叫道,“母亲,哭了!叫……九儿!”那几乎叫她疼入骨髓的灵魂撕裂中,她最后的意识,仿佛是个有些呆呆的女孩儿,蹲在地上,哭着叫道,“聪明的,母亲伤心了!” 九公主竟死过去,这就叫这两个宫女大惊,对视了一眼,急忙去寻了陈嫔来。陈嫔匆匆而来,却见到那床上已经没气儿的女孩儿,心口又开始活动了起来,之后,一双有些呆呆的,却清亮的眼睛,看过来。陈嫔不敢置信的目光里,这个女孩儿变得似乎不如从前伶俐,只呆呆地叫道,“母亲。”说完,一双小手向着她伸过来,撅着嘴叫道,“抱呀。” 从前的那个孩子,从来都不称她母嫔,而是母亲的。 陈嫔一步步地走到床边,听见这孩子有些委屈地叫道 ,“聪明的,没有叫母亲开心。”她虽然傻,却也知道大家都在背后笑她的母亲养了一个傻子。那个灵魂出现,她被压制的出不来,可是透过她的眼睛,看着她变得跟别人一样聪明,傻傻的孩子就想,或许这一个,会更叫母亲快乐。她这样信任这个灵魂,可是到头来,母亲因为她,哭得这样伤心。原来母亲想要的,还是她。 “想,母亲。”九公主撅着嘴巴小声嘀咕着,往陈嫔的怀里钻。 陈嫔看着面前这个一脸依恋的孩子,那熟悉的眼神,哪怕还是这样愚钝,却叫她猛地抱住了这个失而复得的孩子,失声痛哭。 她的珍宝,竟然真的回到了她的身边。 陈嫔宫中发生的一切,阿元是尽知的。 宫中就跟筛子似的,她什么不知道呢?心里猜只怕九公主露了陷,阿元也觉得陈嫔可怜,后头听宫中谣传说九公主不知怎么又变成了傻子,还谣传这是陈嫔恶毒,虐待养女使其发疯,阿元就微微皱眉,觉得陈嫔只怕要招人议论。 不过听说陈嫔对这些并不理睬,只天天笑得欢喜,她咧了咧嘴,使人隐蔽地恭喜了一下陈嫔,听回来的宫女说,虽然九公主傻了,然而出人意料的,陈嫔的精神却好了许多,眼下神清气爽,每日都领着九公主在宫中玩耍,仿佛得了个傻子就跟得了幸福似的。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宫中沸沸扬扬说陈嫔苛待九公主,将她又折磨成了傻子才快活了,阿元到底叹息一声,却还是不许自己身边的人传这样的谣言。 九公主说是痴儿,不过是心智一直停留在孩童时候罢了,并不是真的愚钝,倒叫人说成这样,也是其中有人心存恶毒了。 又听见那个一脸阴阳怪气的陈平,据说喜气洋洋地进宫来,对能娶到如今的九公主欢欣鼓舞的,阿元就梗了一下,这才拍了拍屁股往圣人处去,决定当一把活雷锋。 刚刚走到书房处,阿元就见书房外头,正有个中年官员也跟着等候,见到了她,这家伙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个亲近的笑容来。觉得这货颇为眼熟,公主殿下默默回想了一下,顿时怒了。 好么,冤家路窄,这不是当初想要挖公主墙角的坏总督么! 想到这家伙打过自己院儿里歪脖树的主意,阿元愤慨了,不过怎么能对朝臣无礼呢?不是公主的作风,板着小脸儿对着这总督大人点了点头,公主殿下决定不理睬这厮,却见这家伙特没有眼力见儿地过来请安道,“给殿下请安。” “大人客气了。”阿元便挤出了一个笑容。 这熊孩子的目光太过不友善,心里有鬼的直隶总督闵江心里打起了鼓,心说这湛家不会这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什么事儿都交代给这位公主了吧?默默地擦了一把冷汗,这位人到中年身不由己的苦逼总督,只想了想这位公主彪悍的传闻,再对比了一下自家闺女那柔弱的身子骨儿,觉得真是大事不妙的节奏,只赔笑道,“从前,不知殿下的心意,冒犯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他真不是一个卖闺女的爹来着。当初想要把闺女嫁给湛家老大,他也是打听过这人的情况的。 人生的俊美,日后还能袭爵,在圣人的面前前程也好,这是多么好的女婿来着,还能联姻,还能叫闺女日后过顺心日子,谁不喜欢跟美人儿一起呢?只是他久在外地,一根筋就有点儿不好使,况那时为了与徐家撕撸开也真是焦头烂额,更分不清东南西北,就没有想过,这么十全十美的女婿,能到了二十多岁还没娶妻,这里头是不是有个缘故,只上门兴致勃勃地提亲。 被拒了,他还愤愤不平了几天,觉得姓湛的不识抬举。 真想探头探脑报复一下,后脚儿赐婚的旨意就下来了。 好么,这是给公主留着的! 晴天霹雳! 总督大人想哭,早知道这是公主地里的庄稼,他也不敢下手去拔呀。 后悔不迭,闵江也想着该如何,眼下果然见荣寿公主知道,他顿时心中生出了勇气来,挺了挺自己的腰板儿,一脸正义地说道,“当初,想要结亲的人是下官,与我家大姐儿没有任何关系!大姐儿连湛小大人的面都没有见过!”嘴角动了动,他便悲情地说道,“有什么不快,殿下,尽管冲我来!臣,一力担之!”说完,摆出了英勇就义的姿势,面上带着悲情。 阿元惊呆了,看着这个逗儿,心说这么个货竟然还能入阁,这是要前朝崩盘的节奏啊! 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逗,公主殿下头一次被噎住了,竟生不出报复之心。 眼见荣寿公主没有动弹,总督大人脸一转,露出了赔笑的脸来,点头哈腰地把一个鼓鼓的荷包儿就往阿元的手里塞,口中讨好地说道,“殿下果然宽宏大量,心胸宽广!”不要钱的好话儿说了无数,眼见阿元看着他的目光更加复杂,他急忙赔笑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给殿下带着玩儿吧。” 见阿元握着这荷包皱眉,总督大人心说难道这荣寿公主贪 财的传闻是拿来骗人的么?觉得很应该表达一下自己拳拳心意,人到中年还颇为英俊的总督大人上前一步,对着公主挤眉弄眼地笑了。 特别猥琐。 “微臣,在直隶数年,总督一方,直隶富庶,其中的宝贝……殿下懂的。”说完,露出了一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笑容来。 阿元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逗儿,很想告诉他,现在,不只是公主殿下懂了,连这逗总督身后,默默听着的皇帝陛下,也懂了…… ☆、第122章 总督大人还在挤眉弄眼。 阿元观望了一下圣人此时高深莫测的脸,很是怜悯地看了这总督一眼。 觉得这位公主的表情有异,闵江皱了皱眉眉头,心里有些不妙。福至心灵地往后一看,就看到了一张威严的龙脸默默地看着他。 阿元就觉得这货顿时做炸毛状,真是特别生动,觉得这直隶总督还很有趣的,阿元一股火就撒不出来了,攥着手里的小荷包,对着转过头来泪流满面,特别凄惨的总督大人龇牙一笑,自己就蹦蹦跳跳地进了圣人的书房,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自在。 圣人见调皮捣蛋的侄女儿进去了,面无表情地对着闵江点了点头,也跟着进去。 只觉得自己老命不保的总督大人,苦着脸在心里告别了一下儿子闺女,这才往御书房去了。 书房里头,圣人与荣寿公主坐在同一张椅子上,目光炯炯,一起翻看那小荷包,从里头倒出了不下十数的大珍珠来,眼见这些珍珠滚圆,圣人意味深长地看了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的闵江一眼,这才慢悠悠地问道,“这是什么?” “珍珠。”总督大人觉得自己特别诚实。 “哪儿来的。”圣人继续和气地问道。 总督大人沉默了许久,这才小声说道,“换的。”听见阿元咦了一声,他就红了脸,觉得自己的牛皮被吹破了,低眉顺眼地说道,“前儿进京前,刚刚拿这些年攒的银子,与人换来的。”说完,就低着头不说话了。 “不是,叫我懂的么?”阿元笑嘻嘻地问道,见圣人并无恼怒,就知道在圣人的心里,还是很信任这个直隶总督的。虽不知为何这人是徐家的门生,还能得圣人信任,却还是愿意饶了他,只是笑一笑还是必须的。 “不是显得微臣,比较吃得开么。”贪官,还是被圣人倚重的贪官,听起来多体面多威风来着,直隶总督总是想在公主的面前吹一下牛皮,显摆显摆自己是个胆大心细的来着,却没想到圣人在后头呢。望了望桌上那些滴溜溜的珍珠,他就赔笑道,“不过特意换来,也是微臣的心意,殿下……” “皇伯父给本宫的海了去了,才不要你的。”阿元仰着头很是骄傲地说道。 这么“视金钱如粪土”,叫圣人倍儿有面子,闻言赞许地摸了摸阿元的小脑袋,这才温声道,“给你的,你就收着玩儿就是,不必在意。”说完,便虎着脸对这倒霉总督冷哼道,“再叫朕知道你在外头胡说八道,朕就撸了你的官!” 说完,便继续问道,“还有何事?” “前儿直隶兵营有人作乱,虽镇压了,却还是叫臣不安。”这闵江正容说完,见顶头老大似乎很是满意,就放下了心来,只是眼见此时圣人都不叫荣寿公主出去,还放任她趴在自己身边玩儿那几枚珍珠,心里就有了几分计较,却不动声色,将自己要回禀的事情说了,这才恭声道,“叫臣瞧着,这里头与英王脱不开关系,只是英王如今远在属地,不好惊动,还请陛下早做谋算。” 英王,就是许多年前,郑王与阿元的二哥凤唐一同出京时说起的那个似乎很有野心的王爷了,阿元听得有些皱眉,见圣人目中有些冰冷,有心说几句,到底在外人面前忍住了。 “还有何事?”圣人只问道。 “没有了。”闵江急忙赔笑,又很无耻地说道,“听说陛下处,有新茶贡上,微臣厚颜,想讨一罐儿来。” “怎么,你还也想与朕换换?”圣人目光落在阿元手边的荷包上,忍不住揶揄了一句。 阿元就见这逗儿总督的手上,变戏法儿一样再次出现了一个小荷包,叫这家伙羞答答地送到了圣人的案上来。 感情这还是要贿赂一下皇帝的节奏! 真逗儿啊! 圣人也似乎觉得在侄女儿面前很丢脸,掩面许久,无力地将这么个小荷包也丢给阿元,见熊孩子眉开眼笑,小声嘀咕着什么“嫁妆”,顿时气儿不打一处来,扬声命外头的内监取了新茶来,叫这总督恭恭敬敬地接了,这才指着他骂道,“丢尽了朕的脸!滚吧!”说完,眼见这总督谢恩之后,真的在地上一个跟头滚出了御书房,这才在阿元复杂的目光之中一声叹息,干笑道,“平日里,他也是个能吏。” 阿元呵呵了。 不过,公主殿下也觉得这家伙方才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似乎还带着几分讨好,正摸着下巴想着这里头是不是有鬼,阿元就听圣人淡淡地说道,“朕信重此人,其实另有缘故。”见阿元露出了倾听之色,他便淡淡地说道,“闵江这个人,当初也是富贵出身,可惜到了他的那一辈儿,家业败光了,成了穷光蛋。” “说重点啊皇伯父。”阿元哪里有时间听一个老男人的奋斗史呢? “不是从前,缠着皇伯父讲故事的时候了。”侄女儿大了,不听话了,圣人觉得心酸极了,回顾了往昔的那听话的肥仔儿,这才继续说道,“他的妻室,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嫁给他,靠着给人针线叫他熬成了进 士,直到为官,”阿元听到这,竟说起了闵江的妻子,就好奇了起来,听圣人继续说道,“他这妻子给他生了一儿一女,生女儿的时候难产死了,竟好容易能享福的时候,没有命去享。” “这倒是可怜极了。”阿元心说这也太倒霉了些,这简直就是共患难不能共富贵来着。 “后头,这人不续弦,不纳妾,一个大男人又做父亲又做母亲,将两个孩子拉拔到了现在。”圣人在阿元震撼的目光了,便叹气道,“朕看重的,就是他的这种忠义。” “竟能做到这个份儿上。”阿元喃喃道。 直隶总督,这是一品大员了,虽有前头生的儿子女儿,可这也算是香饽饽,闵江竟然能忍住了没有再娶亲,就叫阿元忍不住问道,“难道是为了……” “他与朕说过,那女人或许也不是十全十美,天底下比她强的女人多了去了,可是在他最困苦的时候,愿意在他身边的,却只有这一个。”圣人有些感慨地说道,“有了这么一个妻子,他就已经无憾,这情分,他也不想辜负了。”见阿元的脸上露出了敬佩来,圣人便笑道,“他做事还可,虽有些怪异,到底不过是小事,无伤大节,朕也就容了。况当年徐家之事,不过是他的座师,何必连累他。” “只是我想着,五不娶里头,他这闺女可占了一个大头。”阿元便皱眉道。 没有母亲教养的女孩儿,勋贵之中愿意迎娶的并不多,恐这样的女孩儿没有教养,做出的事情不规矩,叫人笑话。阿元想到这闵江盘算湛家,只怕也是因湛家从不纳妾的缘故,因此想为女儿筹谋,就觉得这也算是慈父心肠了,心里的火儿散了,这才一本正经地把两个荷包揣袖子里,小声说道,“饶了他这一回!”说完,却看着圣人桌案上,正铺开的一张水墨丹青眼睛直了。 公主殿下虽然不懂这艺术,可是这画下头一个一个的印章还是认得的,这妥妥的是一古董。 知道这个值钱,熊孩子一爪子就伸过去了。 圣人正侧头看她呢,见她眼珠子发直地落在自己的宝贝上,顿时脸上一抽,心里生出了不祥的预感来,下意识地按住了这幅名画,眼瞅着另一只罪恶的小爪子也按在了这画上,圣人真的很苦恼。 换个人,不大耳瓜子抽她才怪! “撒手,啊!”圣人耐心地哄了哄这飞快摇头,很是坚定的侄女儿,温声道,“波斯国进贡了许多有趣的玩器,你不是最喜欢这些玩意儿么?皇伯父都给你,好不 好?” “哪儿呢?”熊孩子踮起脚尖翘首以盼,一只小爪子依旧扒着那画儿,显然是都要的意思。 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圣人恼了,弹了这熊孩子一记,愤愤问道,“你看得懂么!”不是他说,这破孩子不学无术,只知道调皮捣蛋,能看得出这画儿的意境来?! “我就知道,它值钱。”阿元的目光幽幽地,跟大灰狼似的,突然咧嘴一笑,炫耀道,“我家阿容,什么都会,特别喜欢这个。以后我嫁过去了,这画当嫁妆,给阿容赏玩呀。”简直不能更败家! 现在就知道给夫君张罗家底了! 圣人被这吃里扒外的侄女儿气得直翻白眼,终于知道为什么弟弟总是在他的面前抱怨想要抽熊孩子了。 “阿容这小子,真的叫朕生气!”给侄女儿寻替罪羊,圣人最会了,此时就把阿容给记上一笔,无奈地撒手,见这孩子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卷起了画,抱着内监送来的波斯贡品就走,这才拎着她嗔道,“才来就走,感情皇伯父处,竟这样无趣不成?”见阿元果然丢了东西往自己身上扑,只推着她离自己远了,训道,“都是大孩子了,竟还这样黏糊。”说完,便问道,“可是有事寻皇伯父?” “并不是什么大事。”阿元笑道,“前儿九皇妹处闹腾的很,眼下消停了些,陈嫔娘娘自个儿不敢来,托了我与皇伯父求情,”见圣人对九公主并不在意,她也不多说,只含笑道,“九皇妹眼下不如从前机灵,陈嫔娘娘也担心她的以后,因此想将她嫁回自己的娘家去。知根知底儿的,日后九皇妹也能有人照顾。” “她是养母,既然她愿意,日后,朕赐婚就是。”圣人不在意地说道。 九公主又变成了一个痴儿,圣人也很头疼。毕竟,谁家都不愿意娶一个傻子做媳妇儿,哪怕那是公主呢,因为了前程娶个傻子的名声不好听,要点儿脸的人家都很不愿意。如今有人愿意娶,圣人顺水推舟也就是了。见阿元眯着眼睛笑起来,他便无奈地说道,“你倒是忙碌的很。” “若是从前,我并不管。眼下不过是看在陈嫔的慈母心肠罢了。”阿元说了一嘴,也就罢了。又与圣人闲话几句,这才捧着宝贝出了御书房,一路往太后的宫里去。 才走到御花园,就听到花园里有快活的嘻嘻哈哈的声音,一个漂亮的女孩儿正有些笨拙地张着手在花园里野,阿元一见这满脸都是泥,跟花猫儿似的小姑娘竟然是九公主,先诧异了一下,之后就见陈嫔正跟在后头追她 ,虽有些累,然而神采却又与从前不同,现出了特别的活泼来,见了这,阿元就觉得陈嫔的目光中都带着幸福,遥遥地站着,看着九公主转弯儿就扑进了陈嫔的怀里拍着手笑起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正给九公主擦汗的陈嫔见了阿元,脸上也露出笑容,拉着好奇地看着阿元的九公主过来笑道,“竟在此见到了公主。” “今儿去给皇伯父请安。”阿元说到这里,就见一双小手握着一枝花送到自己的面前,一怔后,就见九公主龇牙对自己笑,虽没有从前优雅柔媚,然而一双大眼睛里全是清澈,竟似乎比从前还要美丽,见着阿元看着自己,九公主认真地叫道,“母亲喜欢,给!” “这孩子的意思,是觉得我喜欢公主,因此她也喜欢,才把自己最喜欢的花儿给公主。”陈嫔摸了摸九公主看过来的小脑袋,见她用力地点头,脸上就忍不住地笑起来。 “那,我与九皇妹换。”阿元对这样的九公主没有恶感,从手上的小箱子里抓了一块波斯进宫的宝石放在九公主的手上,这才将那花簪在鬓角。 “这太贵重了些。”九公主不明白这宝石如何,只觉得与阿元交换,陈嫔却知道这是圣人处最好的波斯宝石,因此有些不安,却叫阿元拦住了,笑道,“给皇妹玩儿,就是它的好处了。”见九公主对自己一笑,竟如同百花盛开,被闪了一下的公主殿下真心嫉妒了一下,又笑呵呵的与陈嫔母女说了两句,隐晦地说了自己与圣人所提,日后叫陈平尚主的话,得了陈嫔的感激,这才不紧不慢地走了。 刚刚回宫,阿元就窜进了自己的寝宫里,一个人鬼鬼祟祟地翻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靶镜,看着里头眉眼儿精致的美人儿,公主殿下严肃地问道,“魔镜呀魔镜,告诉本公主,谁才是皇祖母宫里,最好看的公主呀?”见到那镜子里头坚定不移地露出了公主殿下的脸,一点儿都不觉得太后宫里就住了她一个公主有什么不对的熊孩子,就摸着自己美丽的小脸儿得意洋洋地笑了。 “我就知道,咱是个美人儿来着。”公主殿下左照右照,很无奈地看着镜中那美人的脸,颇有种独孤求败的意味道,“每次照镜子,我都深深地忧虑呀。” 忧虑什么呢?忧虑看多了这样的大美女,以后就觉得这世间的人长得都太一般啦! 五公主靠着门看着里头臭美的妹妹,觉得这天底下再也找不出这么一个无耻的人来了,忍了又忍,这才进门,见这破孩子慌慌张张地收拾起来,这才装看不见,只张开手道,“ 一人一半儿!”这气势特别地土匪,就叫阿元惊呆了,看着这皇姐不知多久,这才含着眼泪把手里圣人赏的宝贝分了霸道皇姐一半儿,这才看着五公主笑眯眯的脸,趴在她的肩膀上问道,“皇姐的心情不错?” “大表嫂的这一胎,都说是个儿子。”五公主便与阿元笑道,“日后有了这孩子,才是定国公府的希望。”她再强悍,也是日后要分家出去的,只有庆振方才是定国公府的嫡枝。见阿元点头,她便叹道,“你别觉得我日日操心外家是吃饱了撑的,要知道咱们女子,若是没有家族,那就是无根的浮萍,再厉害,又有什么用呢?”见阿元继续点头,她便低声道,“我只望定国公府,不要在我活着的时候败落,就知足了。” “这话说的。”阿元就笑道,“那可是国公府,哪里是说败落就败落的。” “这算什么呢?”五公主见左右无人,这才凑在阿元的耳边小声说道,“也不知是哪个公府上,据说没有出息的人,竟精穷了,连从前御赐的宝贝都敢拿出来当,不然一大家子都活不下去。” “那就赶紧出息起来,还醉生梦死的,他不败落谁败落呢?”阿元便皱眉道,“怨天尤人,不如自强自立,凭着典当老祖宗的遗泽,活着也是浪费食物。” “京中大半都是如此。”五公主便敛目道,“几代勋贵,有的蒸蒸日上,有的败落下来,实在叫人唏嘘。”说完,便有些纠结地对阿元说道,“父皇与我说了,叫我先开府大婚,就今年的事儿。”见阿元露出了不舍来,她红着脸笑道,“你左右不过是明年也要出宫去,到时候咱们不是还在一处?竟做出这样子来,倒叫我伤感了。”说完,便低声道,“我只是觉得母妃从此孤单了。” “只要皇姐愿意,多多进宫来就是。”阿元劝道。 那也不是如今日日陪伴的时候了。五公主只是笑笑,做出了凶巴巴的模样“抢”走了阿元许多的宝贝,这才得意地走了。 果然次月,五公主下嫁定国公府次子,在福寿公主府开府。 她出嫁的那一天,阿元就见宫中满眼都是喜庆的火红色,一直延伸到城门口,五公主十里红妆,整个京城的夜都被灯火照亮,浩浩荡荡的队伍跟着她这个姐姐的车队缓缓地离开了这个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后宫,扶着太后立在大殿,看着五公主一步一回头地消失在视线里,阿元却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她就看见德妃忍着眼泪送了五公主离开,之后,眼泪就落下来,很是伤心。 这样的心情 ,是没有人能够安慰的,阿元只低着头当看不见。 这就是宫中女人的凄凉。没有帝宠,连孩子都离开,那个宫中,冰冷冷的叫人难挨。 然而德妃到底是识大体的人,待第二天,五公主与五驸马回宫谢恩,她就又是那个端庄可亲的德妃娘娘了。 五公主倒是容色之中更添娇艳,一身火红的衣裙,真的是艳压群芳,阿元瞧着她身边那小表弟都神魂颠倒的样子了,呆呆地叫五公主牵着给太后圣人皇后等人磕头,得了赏赐,先捧给五公主看,见他还是这么呆,阿元就坏笑了起来。 后头小辈们都出来,五公主就见阿元已经磨刀霍霍,顿时怒了,一指头点在她的头上,威胁道,“你敢欺负人,今儿收拾你!” “皇姐这是见色忘义!”阿元愤愤不平,见那小表弟也用警惕的目光看着自己,显然吃了太多的亏,在这位五姐夫的心里,自己就是个坏蛋来着,叹息了一声,公主殿下就长吟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谁是沟渠,谁是沟渠!”“明月”顿时怒了,扑上来就给了阿元几下,见她嗷嗷直叫,这才得意地说道,“日后,好好儿听话,才有你的好果子吃。” 阿元捂住可疼了的胳膊,龇牙咧嘴,送了新婚恨不能日日黏在一起的两个家伙走了,回头就出宫与阿容哭诉去了,只关了门在美青年凝重的目光呜呜哭着告状道,“五皇姐心狠手辣,掐起人来没个谱儿,疼死我了。”说完,见阿容的眼里露出了心疼来,摸着自己的头发,连自己有些得寸进尺的要求也都应了,这才抹着眼睛哽咽道,“还是阿容知道爱惜我。” 说完,又诉说了一下小胳膊的凄惨。 “我看看吧。”自家熊孩子惨遭被掐,虽然罪有应得,不过阿容还是心疼的要命,回身取了药油来,温声道,“我给你擦擦。” “不要了。”眼见阿容竟然要拉自己的袖子,熊孩子猛地不哭了,干笑道,“那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阿容无奈地看她。 这俩经常授受不亲好吧,见阿元躲闪,他只担心这孩子是恐自己难过,也不理论,抓起了阿元的衣袖就掀开了。 一条雪白雪白的小胳膊特别干净,连颗痣都没有。 两个人都沉默了。 在青年有些危险的沉默里,熊孩子转身就要逃窜,却死死地被一只修长的手扣住了手腕子,哆哆嗦嗦回头,就见这青年秀美的脸有些危 险了,轻声问道,“想要吃许多的桂花糕?!想要我唤殿下‘貌美如花公主娘娘’?!想叫我现在就上缴小金库?!”这就是方才熊孩子仗着有人心疼,提出的要求中的沧海一粟了。 “如果我说……”公主殿下在这美青年幽幽的目光里,抖着小身板儿强笑道,“那些淤青吧,它突然就没了。”她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充满了期待地看着微笑的美青年,试探地问道,“容哥儿你信么?” 青年微微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来,温和地说道,“你猜!” ☆、第123章 公主殿下一路哭着走出了阿容的院子,抹着眼泪一路就往城阳伯夫人的正院去了,沿途伤心的哭声撒了一路,真是闻者伤心。 迈着小短腿儿飞快地冲进了正院,一进门,阿元也不看在座的别人,只一头扑进了城阳伯夫人的怀里,仿佛要哭出全部的心酸与悲痛,嗷嗷叫道,“姨母给我做主!”说完,扭着身子就往诧异的城阳伯夫人的怀里钻,觉得这怀抱当真温暖,扭了扭,抽抽搭搭地等着姨母给自己做主。 “这是……怎么了?”肃王妃带着阿元来自家做客,城阳伯夫人见阿元东张西望,知道这孩子是想跟阿容在一块儿的,她素来是个开明的人,命阿容带着笑得连眼睛都眯起来的公主殿下往自己的屋里去,想着两个孩子好好儿说说话,怎么就一转头,阿元就哭了呢? 俯身拍了拍阿元的身子,见这姑娘哼哼唧唧在怀里,连头都不抬,城阳伯夫人便温声问道,“阿容对你做了什么?” “你对阿容做了什么啊!”与城阳伯夫人同时发问的,就是无奈的,觉得阿容实在倒霉,竟然摊上了这么一个媳妇儿的肃王妃了。 哪怕是亲娘,肃王妃还是得说句公道话,每每熊孩子哭得最厉害的时候,就是她做了坏事儿,恶人先告状的时候了。 “这话说的。”城阳伯夫人见阿元往自己怀里拱,便与瞪着眼睛,也跟小姑娘一样撅着嘴的肃王妃叹道,“阿元这样乖巧,王妃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伤她的心呢?” “你最近,眼神儿不大好使吧?”见城阳伯夫人“乖巧”二字出口,熊孩子的小尾巴都撅起来了,肃王妃现在是真不担心什么婆媳问题,她就担心自家闺女把婆婆迷得晕头转向,回头委屈了她的好女婿了,就很不平地说道,“阿容还没来说说究竟怎么回事儿呢,锦绣你怎么能这样包庇这孩子呢?阿容知道,得多伤心!”说完,就探身过来戳阿元软乎乎的身子,哼道,“说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阿元伤心呢!”城阳伯夫人搂着熊孩子,扒拉开了肃王妃凶残的手。 熊孩子嚎得更大声了。 在座的城阳伯夫人的俩儿媳妇儿呆呆地看着眼前颠倒了一下婆婆与亲娘角色的两位贵妇,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更叫人崩溃的,却是还很不要脸地嗷嗷叫的熊孩子,日后两个妯娌,还得毕恭毕敬地称这位一声大嫂。 都说长嫂如母呢。 呵呵…… “锦绣你竟然为了阿元 推我!”肃王妃用指控的目光往咳了一声的好友的身上看,许久之后,顾不得还有小辈在,把身子往侧面一转,伤心了。 这对儿母女,当真不是上辈子来讨债的? 见肃王妃气哼哼的,城阳伯夫人深沉地思考了一下这个因果轮回的问题,一手抱着哼哼唧唧的熊孩子,一手过来给肃王妃顺毛,含笑道,“哪里会对王妃如此呢?不过是急了,咱们多少年的情分,王妃不知道我么?”果然见肃王妃眉开眼笑地转过身来,抱着自己的手臂笑了,见这母女一样儿一样儿的,城阳伯夫人便无奈叹气道,“怎么这么大了,还是这么娇气呢?” 她是没有亲闺女,可是这两个,却跟闺女差不多了。 “再也不许这样儿推我啦,我可伤心呢。”肃王妃就在一边提出了自己的无理要求。 “好。”城阳伯夫人一边把点心盘子塞她手里,见她笑嘻嘻地坐回去吃点心,这才低头摸着阿元的小脸蛋儿,见上头一点儿泪水都没有,知道熊孩子干打雷不下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含笑道,“跟姨母说说,到底怎么了?” “姨母,什么时候我才能成亲呢?”阿元忧伤地问道。 “阿容对你做了什么?”这种恨嫁的意思太明显,城阳伯夫人俯身就闻到了阿元身上淡淡的,属于阿容身上的香气,顿时觉得有点儿不妙了。 阿容憋到二十多岁,不会一个忍不住就…… 阿元羞答答地不说话,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头全是水光,低头拧自己的小荷包儿。 刚刚挑帘子要进来的肃王,见城阳伯夫人把自家媳妇儿哄得这样高兴,再看看这上婆家亲自来问啥时候能嫁过来的败家闺女,恨恨地摔了帘子,扭头就出来了,与后头疑惑他为何不进屋的城阳伯骂道,“看好你媳妇儿!”简直不能更叫王爷生气! 城阳伯用看脑残的目光看着愤愤不平的肃王,许久方才转头,置之不理。 肃王见城阳伯面皮都不动一下,觉得这家伙真是个奇葩。当然,不是奇葩,当年也不能哭着喊着非要娶个小丫头,娶回家来供着了。丈八烛台照不着自己的肃王便苦口婆心地劝道,“这样夫纲不振,如何是好?你这夫人,很该管管了,这样随心所欲,日后有你哭的一天。” 城阳伯木然听完,淡淡地说道,“与王爷无关。”鉴于王爷的高贵的身份,城阳伯并没有用“关你屁事!”这样简单直白的话来冲击王爷已经面临崩溃的心肝儿。 肃王却神奇地听懂了,心里气得要死,他用力地指了指城阳伯,却见后者看都不看他一眼,自己进屋了。 肃王想要骂人,骂一骂这个不把王爷当盘菜的家伙,却见院子门口,正有一个俊秀绝伦的青年,匆匆进来,见他衣裳有些散乱,却不掩一身秀雅的气息,肃王顿时气儿不顺了,指着阿容道,“怎么这样焦急!你的仪态呢?!” “见过王爷。”阿容却不生气,只过来,深深地给肃王一礼,做足了小辈的模样。 阿容素来有礼,不过这么端正却是很少见的。肃王心里也十分满意,站在高些的台阶上俯瞰了一下这姿容俊秀的青年,想到这是日后自己的女婿,也觉得得意,正要摆一摆老丈人的谱儿,目光落在了在青年有些凌乱的衣领处探出的一截细白修长的脖子后,心里猛地一个拧紧,浑身哆嗦,竟险些没从台阶上跌下来。 那段叫人无可指摘的漂亮脖子上,一个深深的牙印,表达了一下公主殿下深深的凶残的心。 好生狰狞。 扶住了一旁的小厮,肃王缓了缓,迎面就对上了秀美青年那一双清澈的眼睛,有些无力,却说不出摆谱的话了,更有些心虚,摇了摇手就自己进了屋里,见阿元眼下直起了小身子,跟城阳伯夫人绘声绘色地描述方才是怎么被阿容给摁桌子上狠狠地啃了几口,想到阿容脖子上的那个大牙印,真是叫肃王为这熊孩子颠倒黑白的功力震惊了。 这么面不改色特别愤慨,不愧是在后宫进修过的。 默默地坐在了正一边吃点心,一边张着好奇的眼睛听着闺女讲故事的肃王妃的身边,肃王咕咚咕咚地喝了一碗凉茶,这才稳住了心神,劈口将阿元的话打断,只问低着头正在扒小瓜子的城阳伯道,“定个日子,咱们成亲吧。” “父王要成亲?”这话说得多叫人浮想联翩呀,阿元正跟笑眯眯的城阳伯夫人告状告得眉飞色舞的,听到了这话,看了看俊美无铸的肃王,再看了看英武高大的城阳伯,脸上露出了一个奸笑来。 肃王叫这熊孩子鼻子都气歪了,捂着自己的心半天说不出话来,不能明白,这么一个破孩子,他皇兄是怎么能面不改色地说是个可爱乖巧的好孩子的,到底是在未来的亲家家里,不好抽这破孩子,肃王已经想着回头收拾她了,只咬着牙说道,“闭嘴!”之后,就对头也不抬无动于衷,其实就是压根儿没听明白的城阳伯细细地问道,“湛……兄,既然皇兄已经给孩子们赐婚,阿容也大了,寻个良辰吉日,咱 们便给两个孩子主持婚事?” “最近的良辰是在十日之后。”作为一个武将,城阳伯特别知道什么叫直来直去。 肃王为城阳伯连良辰吉日都放在心里的这种迫不及待再次惊呆了,许久,方才强笑道,“到底是公主,不好这么急迫,况还有她两个兄长没有成亲,且再缓缓。”他急,但是也没有这么急不是。 城阳伯默默地把手心上扒了壳儿的小瓜子往城阳伯夫人的手边推了推,又低着头扒瓜子,其中忙里偷闲,再次给了肃王一个鄙视的眼神。 阿容立在门口,听得都要笑死了,却只当不知,温顺地进来给长辈们行礼,给肃王行礼的时候,再次显了显脖子上的牙印,就听见肃王连呼吸都不顺了。 默默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清白”已经坏在了公主殿下的手里,阿容这才满意地走到母亲的身前,见城阳伯夫人怀里的阿元扭着小脑袋恨恨地看着自己,不由温柔地说道,“殿下还生我的气呢?是我错了,给殿下赔不是,下次再也不敢了。” “瞧瞧,这说开了不是好了?”城阳伯夫人不动声色地把显示公主殿下血盆大口的牙印浮云了,把往死里在自己怀里扑腾的阿元给放到阿容的身边,这才温声道,“哪里有隔夜仇呢?你们俩的官司,自己理去,只是我可跟你说,”她指了指阿容,笑道,“不许欺负阿元,叫我知道,是不能饶了你的。”听见一侧的两个儿媳妇儿都噗嗤笑了,不由转头问道,“难道我说错了话?” “母亲这话,跟二爷三爷都说过,如今也跟大哥说,我与阿慧,都能背下来了。”苏蓉到底快人快语,见自家二嫂阿慧只是抿嘴笑,就急忙笑着回道。 “叫我说,女孩儿可比五大三粗的小子叫人心疼多了。”城阳伯夫人却笑道,“你们母亲把你们托付给我,我自然要叫你们快活不是?” “这话说的倒是明理。”肃王就在一旁点头。 作为一个闺女要嫁到湛家的亲爹,肃王从来没有觉得城阳伯夫人这么招人喜欢过。 长辈们和谐了,阿元恨恨地看着面前披着羊皮的坏蛋,见他对自己笑得温柔的不行,就不乐意了,指了指自己肩膀的方向,控诉道,“你还真咬呀,可疼了。”这回她可真没胡编乱造,方才在屋里,被这美人儿一下子就摁在桌子上了,一开始俩人不过是嬉笑,后头等阿元的衣裳退下了些,露出了一只圆润精致的小肩膀,笑得直喘气儿的公主殿下就敏锐地觉得身上那个青年的气息不对了。 还没等她明白过来,这青年的嘴唇就落在了她肩膀上,细腻的皮肤就感觉到了温热的触感,先不过是覆在上头,后来就用力用上牙齿了。 阿元被困得越来越近的怀抱吓坏了,一抬头就看见阿容的眼神带着几分热切,心知不好,一口咬在了阿容露在自己面前的脖子上,撒丫子就跑。 再不跑,简直就是要被吃掉的节奏。 阿容只笑眯眯地拉着撅着嘴的阿元到了一侧,这才无奈道,“是我的不是,好不好?”憋得太久,一不小心走火了,阿容也是十分懊悔的,见阿元摸着肩膀,脸上发红,却带着几分笑意,阿容的心中就是一动,试着摸上了公主殿下的小肩膀,见她哼哼唧唧不停,便一笑道,“要不,叫我给你瞧瞧?” “还瞧?!”阿元心说要不是公主殿下意志坚定,方才就把这美人儿就地正法了,眼下竟然还来撩拨她,简直不知什么叫作死。不过见阿容有些不安,知他从来清心寡欲,有些出格儿没准儿心中不知该怎么担心,就把心里其实也很欢喜的感觉勉强压住,板着脸教训道,“以后,可不好再这样啦!不然,岂不是坏了你的名声,日后,你怎么嫁……娶亲呢?” 阿容沉默地看着这个摇头晃脑的小东西,心里痒痒的,只问道,“咱们什么时候成亲?” “你这样说,会叫三哥与四哥压力很大。”阿元理解美青年恐怕婚事有变,恨嫁的这种心情的。公主殿下多招人喜欢,坏阿容担心很平常不是?不过想到了家里还有一个失恋的三哥,另有一个被沈家折腾得欲生欲死的四哥,就幽幽地叹息道,“容哥儿呀容哥儿,你知道,你这么容易地得到了本宫的青眼,是多么的幸运么?”换了个人,那还在天上飘着不知今夕是何年呢。 见这公主还得意上了,美青年双手负在身后,咔吧咔吧捏着手指,面上却露出了笑容,温声道,“殿下说的太对了。” “既然这样,本宫就原谅你小小的冒犯吧。”其实被这美人儿啃得也心里痒痒的公主殿下,就装模作样地说道。 这两个窃窃私语,那另一处,苏蓉看着自家在夫君面前威风八面的大哥竟然跟哄小孩儿一样哄自己的媳妇儿,就觉得有趣。 这表哥,当初她还没嫁过来的时候,就知道很不好搞。看着对表姐表妹笑眯眯的,其实颇有一种疏远,并不十分亲近,因看透了这人有些凉薄的冷淡,虽他生的美,可是苏蓉从来没有巴望过这大哥,想到自己的那些姐妹里,偶有几个对阿容有些 好感,苏蓉便摇了摇头,觉得这人与人之间,还真有些缘法的意思。 不然,那样冷淡的阿容,怎么就看上了调皮捣蛋的荣寿公主呢? 心中觉得奇妙极了,苏蓉脸上就带了好奇的笑容来。 正与她说话的阿慧见她目光落在那两个的身上,因从前自家也打算过阿元的婚事,因此就笑了起来,低声与苏蓉说道,“他们从小儿就这么好。” “这个我知道。”苏蓉小声说道,“从前年纪小,表哥每一回出京来看望我父亲,回去的时候都喜欢带些当地的点心小玩意儿什么的,当时我就觉得奇怪,这与表哥不搭,只是以为是给湛家的两位姑娘买的,也就不当一回事儿。”没想到后来进京,与阿元亲近的时候,总是能看着她的身上有些自己看着眼熟的小玩意儿,这才明白,原来都是买给阿元的。 从那时起,她就有些明悟,知道这只怕是未来的嫂子。 想到以后,要管阿元叫嫂子,苏蓉就觉得心塞。 阿慧看着无语的苏蓉,就笑了起来。 她本就是个温柔包容的人,苏蓉也并不骄横,这两个妯娌走动得不错,正要安慰一下她,就见阿元撇了阿容踢踢踏踏地跑过来,果然也觉得这位不大似嫂子,更像是闺女,却已经起身做出了护着的模样,低声道,“殿下莫要摔了。”拉着阿元与自己坐在一起,她就听阿元含笑问道,“最近,可去看望过太子妃?” “见过一次,太子妃的气色不大好,只是并无别的。”阿慧便低声说道。 “平日里,你多带着你儿子往太子宫里去。”阿元便笑道,“你儿子胖嘟嘟的一团,白白嫩嫩的,瞧着就叫人心里欢喜。皇嫂常看见这个,心里也爽快不是?”况且,常在太子妃的面前露脸,日后,才有这孩子的前程。 提起这个,阿慧就叹了一声。 “难道哥儿又吐奶了?”湛家这长孙可是个要命的祖宗,也不知随了谁,平日里特别精神,小胳膊小腿儿的特别有劲儿,阿元有一次叫他踢到脸上,差点儿气儿都背过去。不过胖小子爱吐奶,这小子似乎还很有羞耻心,吐奶一回就要悲愤一把,可是叫公主殿下心里的恶气散了,见阿慧无奈地看着和个小婴儿做斗争的自己,阿元就坏笑道,“还是,又尿床了呢?” 尿一回床,这胖小子能少吃一顿奶! “公主啊。”阿慧现在就能想到日后湛家的鸡飞狗跳了,揉着眼角叹气道,“哥儿还小,饶了他吧 。” “我是个多么善良的人呀。”阿元做出了伯母一样开阔的心胸来,又好奇地问道,“究竟怎么了?” “哥儿白了。”阿慧有些抑郁,叹气道,“这样白嫩,不似他父亲,不大好看了。”从前有些黑的一团,很似她的夫君阿怀,阿慧看着黑黝黝的夫君,再看看黑黝黝的儿子,真是特别满足,只是眼下儿子越来越像自己,阿慧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只与阿元抱怨道,“夫君那样威武,多么叫人心安呢,可是这孩子竟越发不如他父亲,我只想着,莫非是因为似我,才叫他如此么?” 阿元咧嘴看了阿慧一张美貌无暇的脸,心说亏了像你,不然日后上哪儿再去找一个审美这么另类的姑娘嫁给这小子呢? “下一个,或许就好了。”苏蓉同情地说道。 这还是安慰人么! 阿元被两个另类的家伙惊呆了,许久方才叹息道,“真是叫人震惊。”难道这年头儿,已经不再流行俊俏美人了么? 阿容在一旁听得要岔气,眼见阿元一副无语望天的模样,咳了一声,方淡淡地说道,“儿女都是好的,莫要嫌弃。” “知道了。”阿慧见大哥听到,脸红了,不敢说话,只苏蓉老实地点了点头。 正说着话,阿元就见外头有丫头进来稟道,“刑部闵尚书上门拜会伯爷。” “闵尚书?”阿元一怔,之后便恍然大悟道,“闵江!”这不是逗儿总督么,想到这货前两日确实被圣人放到了刑部做尚书,阿元就忍不住想笑,到底忍住了,目光落在露出了疑惑的城阳伯夫人的身上,就听她诧异道,“闵尚书府上与我家并没有什么走动,这是因何事上门呢?”虽这样所,却推了推依旧默默地给自己扒小瓜子的城阳伯,轻声道,“去瞧瞧,许是来寻你的。” 又问那丫头道,“可有女眷?” “有两位小姐。”那丫头急忙说道。 “请进来。”城阳伯听话地起身往前头去了,城阳伯夫人目光便落在了一侧的肃王妃的身上,微微迟疑,想到如今都已经赐婚,都是一家人,并没有什么避讳的,便含笑与肃王妃道,“且一同见见?” 这是别家的女孩儿,肃王就不好大咧咧地在屋里,跟着城阳伯往前院去,看看姓闵的这家伙究竟想要做什么,后头阿慧便与苏蓉起身与城阳伯夫人道,“母亲,我与弟妹去迎迎?”既然只是两位小姐,城阳伯夫人去接倒显得跌份儿,若是没有人接,却有些无 礼。 “去吧。”城阳伯夫人只命人备了两份见面礼,顿了顿,方才与阿元笑道,“阿容可与你说过?” “姨母别担心,我并不是个小心眼儿的人。”其实特别小心眼儿的阿元,却在未来婆婆面前表现得乖巧极了。 城阳伯夫人便温声道,“我只是想着,莫要你与阿容之间为这个有了隔阂,如今也就安心了。”闵江曾为自家闺女与阿容提亲,城阳伯夫人对这家是有些不同的。只是想了想,便与肃王妃叹道,“闵家这是要起来了,我听说闵大人的长子如今也已经出仕,虽他家后院没有年长的女眷理事,不过我想着,愿意与他家结亲的也很不少了。”见肃王妃点头,她便可惜道,“当初我本是想给她说给我二哥家,到底没成。” “为何?”肃王妃便好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