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系受与叔攻的适配度》 第1章 《钓系受与叔攻的适配度》  作者:鹿拾  文案:  沈清池意外穿书,穿成了一本豪门狗血小说里的假少爷。  真少爷是小说主角,而他只是一个无条件为真少爷服务的炮灰工具人。  面对即将到来的凄惨结局,沈清池果断收拾东西离家出走——  他不奉陪了!  转头投奔了那个眉骨带疤、风流成性、看起来就不像好人的反派沈放。  原书中,沈放是真少爷的小叔,表面自由散漫,无心纷争,实则韬光养晦多年,一朝出手,将沈家搅得天翻地覆,独揽大权。  为求自保,也为给原主报仇雪恨,沈清池努力接近沈放,手段迭出,成功把沈放勾搭到手。  然而很快,他却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他黏在沈放身边,想要跟他刷好感度时,对方却凑到他耳边,嗓音低沉:“上课认真听讲了吗?”  沈清池:“?”  他尝试给沈放喂水果,对方却将他抱到腿上,摊开他的高等数学:“作业写完了吗?”  沈清池:“??”  他假装柔弱,红着眼睛跟沈放装委屈时,对方却叹一口气:“期末复习又来不及了?”  沈清池:“???”  沈清池:说好的风流成性呢!  -  沈放最开始收留沈清池,只是觉得有趣。  这位在蜜罐里长大的小少爷,突遭变故之后,居然没有被现实击垮,而是主动投奔于他,与伤害他的养父母划清阵营。  沈放抱着捉弄的心思将少年留在身边,却看到他克制隐忍的表情,乖顺湿润的眼,像只受伤后被迫向人类求救,又吓得浑身发抖的小动物,颤声唤他一句“叔叔”。  他发现自己三十年未曾动过的真心,竟有些情难自已。  表面痞帅老流氓·实则叔系大家长攻x  表面乖软美人学霸·实则钓系小绿茶受  食用指南:  ·受是假少爷,攻受没有血缘关系,不在同一户口本,受开篇即和沈家决裂,不再是沈家一员  ·1v1主受he,受18,攻32  ·攻是假骚,受是真撩,双处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清池,沈放 ┃ 配角: ┃ 其它:预收《当虐文受遇上沙雕攻》文案见专栏  一句话简介:当然是天生一对  立意:不向命运屈服,善恶终有报第1章   【假少爷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么对他?】  【乖巧懂事、成绩优异、从不惹祸,明明这么优秀,就因为他是假少爷,所以活该被你们糟践?】  【主角的父母到底是什么玩意,凭什么指责假少爷偷了真少爷的人生?抱错孩子难道是孩子的原因?找回亲儿子就可以牺牲养子,真有你们的】  【这真少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假少爷长得漂亮所以欺负他、囚禁他、凌辱他?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真少爷和他的极品父母才是绝配】  【我不懂,你们真觉得这样很爽吗,偷假少爷的身份上名校一定很舒服吧?2022了还能出现冒名顶替上大学这种事,什么神经病法制咖,其实真少爷一家才是反派对吧?】  沈清池激动地拿着手机敲字,内心的愤怒快要从字里行间蹦出来,而让他这么生气的原因,是一本名叫《真少爷归来后》的狗血耽美小说。  他原本是坚决不看这种类型的小说的,之所以点进去,还是因为他的倒霉室友孙铭,对方昨天晚上把这本小说分享给他,跟他说“这里面有个配角跟你同名同姓哎”。  出于好奇,沈清池点进去看了两眼,结果这一看就上头了,倒不是因为小说有多好看,而是纯纯被气的。  小说名字叫《真少爷归来后》,而“沈清池”好巧不巧,就是真少爷的对照组“假少爷”。  可能因为和假少爷同名同姓,他自觉代入了“沈清池”视角,被真少爷和他父母一系列骚操作气得七窍生烟,一边生气一边买了全文,就是想看看真假少爷最后的结局。  他不相信真少爷这种垃圾人居然能当小说主角,想着肯定有什么他没发现的闪光点,一定是作者还没写到,后面肯定会有反转,于是他抱着这样的心态一路看到结尾,目瞪口呆了足足五分钟后,气得把手机扔了。  没有反转!  真少爷这垃圾人就一直垃圾到了结尾,囚禁假少爷、逼死假少爷、顶替假少爷的身份上大学,居然没得到任何法律上的惩罚,还和主角受和和美美地he了!  这个时候他才明白,原来假少爷只是个冤种炮灰,而主角攻真少爷,这种垃圾人法制咖,却被一群人跪舔,爱情事业双丰收。  这到底是怎样一本小说啊!  通宵看完小说的沈清池气得睡不着,把扔出去的手机又捡回来,忍无可忍之下,发出了之前那些评论。  他用气得发抖的手指继续敲字,噼里啪啦地打了一长串话,按下“发布评论”时,却跳出一条消息:  【评论失败,您已被作者禁言,请发布友善的评论哦^_^】  沈清池:??!  居然还禁言他?  他有哪一句话说错了吗!  沈清池深呼吸,以免自己因为一本小说气得当场猝死,英年早逝,在心里默念一百遍“我不生气”,咬牙切齿地爬起来准备去洗漱。  时间已经是早上九点,他一宿没睡就为看完这本小说,还好今天是星期六,不用去上课,他打算吃个早饭然后直接睡回笼觉。  正盘算着,他听到宿舍的门被人打开,出去买早饭的舍友孙铭回来了。  对方抬头一看,见他正坐在床上,便冲他一扬手里的饭盒:“给你买了烧卖和粥,快下来吃饭。”  沈清池不吭声。  孙铭又瞧瞧他,这才发现他眼睛发红,眼底有熬夜留下的乌青,头发也乱糟糟的,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样。  于是他问:“怎么回事你,昨天通宵了?”  “你还好意思问,”沈清池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是因为你给我推的那个什么破小说,我看了一宿,差点没给我气出心脏病。”  “哈哈哈!你还真去看了?”倒霉室友居然还笑得出口,“我就是随便给你一推嘛,谁让你好奇心这么重。我跟你说,一般遇到这种情况,都要熟读并背诵全文的,小心穿书。”  “我要是穿书了,我一定要把真少爷一家送进监狱。”  “真少爷?小说主角啊?”孙铭支棱起耳朵,露出好奇的表情,“哎你给我讲讲,书里到底写了什么把你气成这样?”  “合着你根本没看?”  “我当然没看了,快讲快讲。”  沈清池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一听孙铭让他讲讲,立刻踩着爬梯下床,可不知道是太过激动,还是一宿没睡脑袋发晕,脚下一滑,竟然踩空了。  他本能地伸手抓了一下,可手里攥着的手机成了致命的阻碍,他整个人向后仰倒,直接从爬梯上栽了下去。  “咚”一声巨响,他后脑勺磕在地上,最后听到的是舍友的惊叫:“沈清池!”  *  针扎一样的剧痛从太阳穴处传来,脑子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凿过,大量陌生的记忆灌进脑中,沈清池咬紧牙关,好悬才忍住已到嘴边的呻吟。  怎么回事……  剧烈的头痛让他整个人动弹不得,大脑被迫接受着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快要被活活撑爆了。  沈清池……十八岁……沈家独子,从小在蜜罐里长大,备受父母宠爱。  却因为性格过于乖软,总被人说和父母一点不像,加上随着年龄增长,容貌也越来越不像父母。  十六岁时,被迫做了亲子鉴定,发现真不是亲生的,父母一夜间态度大变,沈清池从此遭到冷落,从云端跌进尘泥……  等等。  这些记忆怎么这么熟悉?  不是他自己的,但好像能和《真少爷归来后》里的内容完全对应上。  “沈清池!”尖利的声音穿过嗡鸣不止的耳膜,生生地刺了进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快跟你望延弟弟问好,听到没?”  望延?  周望延?  这不是《真少爷归来后》里的主角攻吗!就是那位把他气得七窍生烟,无恶不作却仗着主角光环笑到最后的垃圾人。  太阳穴的胀痛感慢慢缓解,视野也逐渐清晰起来,沈清池终于能看清东西了,他抬起头,见面前赫然站着三个人——一对四十多岁的夫妻,以及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  夫妻中的女人正生气地瞪着他,伸出手指对着他的鼻子指指点点,再度用尖锐的嗓音道:“沈清池,你聋了?让你跟弟弟问好,装听不见?”  沈清池和她对上视线。  女人身材发福,满脸写着尖酸刻薄,看向他的眼神充满嫌弃——和小说里关于沈母的描述一模一样。  哦豁。  他好像真的穿书了。  孙铭这个乌鸦嘴!  在今天之前,沈清池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因为从床上摔下来摔穿书了,还穿进了一本他讨厌的小说,成了里面的冤种炮灰。  不过,可能是对这本小说的愤怒冲淡了穿书带来的恐惧,沈清池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一定要为原主报仇雪恨”。  正想着,站在旁边的男人开了口,他拉了拉沈母的胳膊:“算了吧,清池也还是个孩子,你这么刁难他干什么。”  “刁难?我这是刁难?”沈母瞪大了眼,“我让他跟他弟弟问好,难道不对吗?从望延进家门到现在,他一声不吭,甩脸子给谁看?你丢得起这个人,我还丢不起!”  沈清池寻声望向男人,这位一脸赔笑,看起来像个妻管严的中年人,应该就是沈父了。  他虽然没能把原著小说熟读背诵,但因为刚刚看完,对里面的情节还印象深刻,书中描述,这位沈父表面看上去是个专门和稀泥的和事佬,实际却是个笑面虎,和沈母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沈清池”耍得团团转。 第3章 正是这句话,成了原主噩梦的开始。  正是这句话,让周望延真的上了青大,只不过不是考上的,而是顶替了原主的身份。  其实原主的质疑并没有错,周望延根本不可能考上青大,这人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高中都没毕业,高二时就因为旷课次数太多,以及和社会上的小青年鬼混,被学校劝退了。  可谁让他是主角呢。  敢质疑主角的,只能成为炮灰。  沈清池看着不怀好意的周望延,忽然翘起嘴角,露出两颗小虎牙,发自内心地说:“好呀。”  周望延一怔。  沈敬立刻接过话茬:“对对对,望延明年还要参加高考对吧?你努努力,肯定能追上你哥的脚步,考上青大。”  沈清池点点头,跟着附和道:“望延弟弟一定可以的。”  他这态度让周望延始料未及,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你觉得我能考上?”  “当然了,”沈清池语气笃定,用那张乖巧清秀的面容说着情真意切的话,“因为望延弟弟才是爸妈的亲儿子呀,肯定继承了他们优秀的基因,像我就不行,我太笨了,累死累活地学习,才高青大分数线一丢丢的分数被录取进去,如果是望延弟弟,一定轻轻松松。”  少年的话掷地有声,气氛瞬间尴尬起来。  一时间谁也没有反驳他——如果周望延反驳他,未免承认自己蠢,如果沈父母反驳他,等于变相承认自己没有优秀的基因。  沈敬眼皮直跳,朱正娟脸色黑如锅底,而沈清池像是察觉到气氛不太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些紧张地问:“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一片寂静中,只有沈放大笑起来,笑得肩膀耸动,乐不可支。  沈清池坐立难安,露出委屈和无措的神情,小声道:“小叔为什么要笑我……我是认真的。”  沈放好不容易止住笑,主动朝他举杯:“来,陪小叔喝一个。”  沈清池跟他碰了杯,沈敬才尴尬地打圆场道:“啊对,对,喝酒喝酒。”  因为沈清池一番话,直到晚宴结束,周望延都没再理他。  但那道视线却一直锁定在他身上,仿佛在用眼神告诉他“你给我等着”。  沈清池心说傻子才等着,今晚他就要逃离沈家,什么周望延,什么养父母,都见鬼去吧!  他起身离席时,身形晃了晃,有些头重脚轻,眼神也十分迷离,像是喝醉了。  他被保姆扶回房间休息,保姆刚走,他却猛地睁眼,下床迅速反锁了房门。  紧接着去洗手间用冷水拍了两把脸,强行驱散酒意,让自己清醒过来,抬头时,他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  原主的长相居然和他本人有八成像,差的那两分,大概是比他更清纯乖顺些,看起来很好拿捏。  沈清池洗完脸,开始飞快收拾自己的东西,他要拿的不多,没用行李箱,只挑了一个比较大的双肩包,把自己换洗的贴身衣物塞进去,又拿了手机充电器、笔记本电脑,以及其他必需品。  正在他琢磨着还有什么要带时,房间门口突然传来响动,门把被人用力拧了两下,却没拧开,门外的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沈清池果断关掉唯一亮着的台灯,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按照原著剧情,“沈清池”在饭桌上坐在周望延旁边的位置,所以被周望延灌醉了酒,晚宴结束后,原主被保姆扶回房间休息,周望延尾随而来,确定原主醉得人事不省,企图占他便宜。  作者还特意插了一大段色情描写,什么“雪白的肌肤”“光洁的小腿”“嘴唇泛红”“诱人采摘”“软乎乎的小兔子捏起来手感一定很好”等等,看得沈清池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文下读者大呼“好涩”“上他”,居然没一个发现周望延是在犯罪。  哦,当然,对于五毒俱全的周望延来说,这点“小事”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最后,还是正准备离开沈家的沈放发现了周望延的小动作,用气场吓退了他。  【沈放逆着光,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口,他脸上笑意全无,眉骨处狰狞的疤痕让他看起来格外凶戾,周望延瞬间意识到,这个看似毫无威胁的男人,或许将成为他最大的阻碍。】  这一晚,是“沈清池”噩梦生活的开始,也是周望延和沈放结仇的开始。  周望延又暴躁地拧了两下门把,确定打不开后,悻然离开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沈清池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间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好一会儿,确定外面没人,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一条缝,向门外张望。  夜渐渐深了,沈放已经离开沈家,喝了酒的众人各自回房休息,连保姆也睡下了。  沈清池果断换好衣服,背起双肩包,脚步极轻地冲出房间,走到玄关开门,一头扎进浓稠的夜色当中。第3章   沈清池一鼓作气,离开家后直接跑出去几百米,在一个路口停下,用力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啊,是自由的味道!  但紧接着,他又觉得这股味道不太对劲,抽了抽鼻子。  一阵夹杂着潮意的凉风乍起,直接打透了他身上的t恤,飕得他一个哆嗦。  ……原来不是自由的味道,是泥土的味道。  要下雨了。  沈清池抬起头看向天空,月亮已经隐进了云层当中,他感觉鼻尖一凉,雨点砸了下来。  骤雨倾盆而至,他回头看了一眼沈家别墅的方向,没有半点想冒着风险回去拿伞的意思。  他把防水的双肩包顶在头顶,冒雨拦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没嫌弃他浑身淋的湿透,放他上了车:“小伙子,去哪儿啊?”  沈清池光速关上车门,掸掉胳膊上的雨水:“去……”  他突兀地卡了壳。  去哪儿?去沈放家。  沈放家住哪?  他不知道啊!  原主脑子里居然没有任何关于“沈放家住哪”的信息,很显然,他从来没去过。  沈清池只好绞尽脑汁,拼命回忆小说中提到沈放家时那个一闪而过的小区名字:“叫……什么华庭?”  “咱们青州市有好几个‘华庭’,你说哪一个?”  “呃……最高档的那个?”  “最高档的那个……”司机想了想,“碧海华庭?那是个别墅小区。”  “对对对,”沈清池眼前一亮,“就是那里。”  “好嘞。”司机按下计价器,递给他一包抽纸,“擦擦吧。”  沈清池接过:“谢谢师傅。”  他拿纸巾简单擦了擦身上的水,觉得自己把人家的车弄这么湿,怪不好意思的,于是在下车时多给了一点钱。  出租车把他送到碧海华庭小区门口,沈清池跑到门卫亭的屋檐底下躲雨,紧接着又犯了难。  知道了沈放住哪个小区,却不知道他住哪栋楼。  “谁啊?”门卫见他半天不走,打开窗户探出头来,“干嘛的?”  沈清池抱着包,似乎有点紧张:“我……我来找我叔叔,您能让我进去吗?”  “找你叔叔?”门卫上下打量着他,“你叔叔住几栋?”  沈清池灵机一动:“我没记住,他说让我报他名字就行,他叫沈放。”  “哦,沈放,”门卫显然知道这个名字,“你给他打个电话,确定他认识你,我就放你进去。”  “可是……”沈清池一副为难的样子,“我手机没电了。”  他要是有沈放的电话,还至于费这么大劲找吗!  门卫看他的眼神很是怀疑,可见这少年身形单薄,湿透的衣服贴在皮肤上,风一吹就要被刮跑了似的,楚楚可怜的样子不像能带来什么威胁,加上下着大雨,还是给他行了个方便:“好吧,我给你打。”  “谢谢叔叔。”  *  沈放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正拿着毛巾擦头,忽然听到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门卫老李”。  他有些奇怪地接起电话,听对方道:“沈先生吗?打扰了,有个孩子说来找您,现在在门卫这儿呢,您看我要不要放他进去?”  沈放莫名其妙:“孩子?谁?”  另一道声音合着喧闹的雨声插了进来:“叔叔,我是清池。”  “……沈清池?”沈放有些意外,“这么晚了你不在家睡觉,跑到我这来干什么?”  沈清池攥紧双肩包的背带,看着开了免提的手机,支吾了两秒钟才道:“能不能……见面再说?外面太黑了,我害怕。”  电话里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好吧。放他进来吧。”  “那个,”沈清池急忙道,“叔叔,你住几栋?”  “9栋。”  挂了电话,门卫给沈清池放行,又说:“我这有伞,借你一把?”  “不用了,谢谢叔叔!”  沈清池在大雨里寻找哪栋楼是9栋,身上本就没干的衣服又湿了一层,好在别墅门前都有路灯,他找了一圈,总算是找到了。  被雨浇了这么长时间,他已经冻得浑身发抖,牙齿不住地打颤,用冰凉的指尖按响了门铃。  很快,大门打开了,沈清池穿过院子,来到别墅楼前。  沈放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浑身湿透的少年站在灯光下,抱着一个与身形极不相符的大背包,瘦弱的身体好像随时能被这沉重的背包压垮。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自己,被雨水打湿的头发贴在脸上,水珠不断顺着下颌滑落,嘴唇被冻得发白,眼角却是红红的。  少年身体微微打颤,黑眸染着雾气,嗓子也带上颤音:“叔……叔叔。”  像只在雨天被淋得湿透,被迫向人类求救的小动物。  沈放看了他一会儿,让开身位:“进来吧。”  关上的大门将一切寒风冷雨阻隔在外,沈放看他这浑身湿透的模样,从鞋柜里给他拿了一双拖鞋:“去洗澡。”  沈清池还在哆嗦:“谢……谢谢叔叔。” 第5章 他还从没吃过这么丰盛的三明治呢,也不知道原主吃过没。  两人各自吃饭,一时无话,沈清池偷偷打量对方,看到他右手一直缠到手腕的绷带,膏药的味道比昨天更加浓烈,已经到了早饭的香味也掩盖不住的地步。  刚才他一番动作,不论是端盘、握筷,都用的左手。  沈放该不会是……昨晚疼得一宿没睡着,所以才半夜起来看他,顺手给他盖了个被子吧?  如果是那样,对他的态度这么冷淡也就可以理解了,任谁被病痛折磨的时候脾气也不会好,不会愿意和本就不熟悉的人多说话。  沈清池想着,最后试探了一下:“那个,叔叔,我……”  沈放掀起眼皮看他。  那双黑眸幽深,透出毫不掩饰的冷意,吓得沈清池一个哆嗦,立刻闭了嘴。  他赶紧低下头,安安静静吃饭,再不敢多说一句话,等到早饭结束,沈放起身准备收拾桌子的时候,他才跟着起身:“叔叔,我……”  沈放瞥向他,好像不想从他这听到任何恳求,沈清池硬着头皮道:“我是说,我帮你刷完碗再走。”  沈放指尖一顿,沈清池顺势从他手中抽走了盘子。  他手脚麻利地把碗筷端进厨房,开始刷碗,沈放则双手环胸倚在厨房门口,凝视着他的背影。  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走开。  沈清池刷完碗,从厨房出来时,看到沈放正坐在沙发上,拿着那瓶鲜牛奶,喉结滚动,咽下了最后一口。  喝完牛奶,他心情似乎也跟着好了一些,把玻璃瓶放在茶几上,冲沈清池一挑下巴:“走的时候,顺便把这个放在门口的奶箱里。”  “啊,好。”沈清池果断应下,拿起玻璃瓶,连同他昨晚喝的那个一并清洗干净。  他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对沈放道:“叔叔,那我走了?”  “嗯,司机在外面等你。”  沈清池看他一眼,心说居然都不送送他,好歹做个样子呢,没再说什么,抱起玻璃瓶就要出门。  “等等。”沈放突然叫住他。  沈清池回过头:“怎么了?”  沈放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身,径直走到他身后:“拉链没拉好。”  沈清池听到背包拉链拉上的声音,忙道:“谢谢。”  却没留意,沈放顺势将什么东西塞进了他背包侧边的口袋里。  沈清池出了门,四下张望了一会儿,最终在大门外找到一个奶箱,奶箱没锁,他把瓶子放进去,用力关好箱门,上了停在不远处的车。  *  目送车辆远去之后,沈放站在窗边,舒展了一下有些发僵的身体。  大雨已经完全停了,外面一片阳光明媚,碧空如洗,植物的叶片都被冲刷得焕然一新。  他慢慢活动着手腕,来到昨晚沈清池住过的房间,重新整理了床铺,忽然视线一偏,看到床头的插座上居然插着一个充电器。  沈放皱了皱眉。  他拔下充电器,想着下次去大哥家做客的时候再还给沈清池。  随后他打开窗户通风,一抬头,看到阳台晾着什么东西。  一条……呃,白色的内裤。  沈放:“……”  他眼皮剧烈地跳起来,好悬才忍住了直接让司机把车开回家,让某人滚回来取的冲动。  这个沈清池……  怎么丢三落四的!  *  沈清池一上车,就开始思考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继续赖着沈放肯定是不可能了,至少现在不可能,但他又不想回沈家,想着要么干脆真的离家出走,在宾馆住个二十天,然后去学校报到。  想到大学开学,他心里忽然一惊。  他赶紧打开背包,从里面翻出自己的钱包,紧接着心头一凉。  完了。  身份证不在他身上。  昨晚他收拾东西的时候,本来要检查这些重要物品有没有带齐,却被周望延打断,然后就把这茬忘了。  他还记得小说里周望延能顺利顶替沈清池上大学,先决条件就是拿走了沈清池的身份证和录取通知书,又将他囚禁在家,让他无法联系外界,可怜的原主甚至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被家里保姆和保镖盯得死死的,不能踏出家门半步,还被收走了一切通讯工具,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只坚持了不到一年,就抑郁而死了。  周望延其实和沈清池长得并不像,为了冒充他,特意剪了跟他一样的发型,照着沈清池的样子进行修容,一番捯饬之后,还真有点相似,加上沈清池的身份证照片是十六岁的时候拍的,和现在多少有些差别,周望延就把这个当成借口。  以及沈父母一口咬定周望延就是沈清池,甚至花大价钱,偷偷给周望延准备了沈清池的指纹膜,通过了身份识别,学校那边居然也就糊弄过去了。  等到“沈清池”死后,周望延彻底替代了他。  认回周望延这件事是秘密进行的,除了沈家人自己,再没有其他人知道。在外界看来,沈家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儿子沈清池,并没人知道这个“沈清池”在中途换了人。  至于那些以前见过“沈清池”,又见到冒充“沈清池”的周望延的外人,则通通降智处理,作者说发现不了破绽,那就是发现不了。  这翻骚操作把沈清池雷得三观尽毁,原主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人世,除了那些永远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的既得利益者,甚至没人知道他死了。  唯一一个有可能曝光这件事的沈放,还被周望延灭了口。  想到这里,沈清池抬起头来,拉上了背包拉链。  身份证不在他身上,录取通知书也不在,根据原主的记忆,他是把通知书放在了自己房间衣柜的一个抽屉里,那个抽屉带锁,但沈清池收拾东西时打开过,却没发现里面有通知书。  不知道是记忆出错,还是他找得不够仔细,总之目前看来,他无论如何都得回一趟沈家了。  身份证没了可以补办,录取通知书却不行。  没有这个,他没法去学校报到。  车很快开到了沈敬家门口,沈清池从车上下来,独自进了家门。  刚一进去,就听一道尖锐的女声刀子一般插来,朱正娟愤怒的声音由远及近:“沈清池!你跑到哪儿去了?你还知道回来!”  沈清池低着头在门口换鞋,对她的大骂充耳不闻,拎着包就往自己房间走。  “你给我站住!”朱正娟怒气冲冲地杀到他面前,一把拽住双肩包的背带,强行把他拽回原位,指着他的鼻子劈头盖脸地骂下来,“你又给我装聋是吧?你出息了,还学会离家出走了!手机还敢关机!要不是你小叔今早上给我打电话,说你在他家,我是不是还得去警局报案啊!”  沈清池看了她一眼,直接松开双肩包,再次抬脚往前走。  朱正娟没想到他会直接松手,一个没拽住,双肩包“咚”一声砸在地上,而沈清池已经快步回到自己房间,反锁了房门。  原主的房间很简洁,大部分都是学习用品,有一个占满一面墙的大书柜,里面塞满了各种类型的书。  门外的女人疯了一样开始咚咚拍门,沈清池装听不见,先找到钥匙打开衣柜的抽屉。  的确没有录取通知书。  青大的录取通知书挺大一份,外皮是青色的,非常显眼,原本一打开抽屉就能看到,现在它却不见了。  朱正娟激烈的骂声还在持续:“沈清池!你还敢锁门!你要造反是不是,这个家容不下你了?!”  沈清池又开始在房间其他地方寻找,床头、床垫下面、写字台、书架上……甚至卫生间、阳台,全都找了一遍,就是找不到那份录取通知书。  不在原主房间里,那只可能是被人拿走了。  他眼神渐渐冷了下来,正在这时,他听到朱正娟喊了一声:“你给我等着!”  沈清池从书架上拿了几本大小能夹进录取通知书的书,翻过一遍,还是什么也没有,他彻底放弃了寻找,把翻乱的东西恢复原位,紧接着,听到开门声。  他房间的门被朱正娟用钥匙打开了。  朱正娟气得脸色通红,大有要把他手撕了的架势,再次指着他破口大骂:“你什么意思?反天了是吧!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东西,丢人丢到沈放面前去,你能耐!你跟他说什么了?说我对你不好,说我偏心周望延冷落你,是不是?是不是!”  沈清池听到这里,终于抬起头来。  儿子在暴雨夜离家出走一宿,面前这位母亲,首先关心的不是儿子为什么离家出走,有没有淋雨,有没有生病,而是先在意儿子给她丢了人,是不是在外人面前说了她的坏话。  这样的母子关系,真的还有必要维持吗?  他从进家门起第一次正眼直视了她,声音不高,有些轻飘飘的:“我说了什么,和你有关系吗?”  “……什么?”朱正娟愣住了,“你是我儿子,怎么可能跟我没关系?!”  “我是你儿子?”沈清池朝她歪了一下头,清秀的脸上一片澄净的单纯无辜,“在你心里,真的把我当儿子吗?”  “你……”  朱正娟一脸错愕,好像无法相信这种话居然是从“沈清池”嘴里说出来的,愣了好几秒,脸上的震惊转为更加猛烈的怒火,怒不可遏地抬起手,照着沈清池脸上扇来。  “啪”的一声,她的手腕打到了对方的虎口——沈清池用力抓住她的手,生生将那个即将落下的巴掌截在半空。  朱正娟没料到他敢回嘴,更没料到他敢反抗自己的打骂,在她的印象中,她的儿子向来乖巧听话,从不调皮捣蛋,从不发脾气,对她言听计从,她说一,沈清池绝不做二。  可渐渐的,她发现这个儿子未免乖巧过头,几乎到了软弱可欺的地步,都说虎父无犬子,沈清池一点也不像他的父亲,一点没有他们沈家人的血性。  他长得不像他们夫妻,性格也不像,外面的流言越来越多,终于有一天她忍无可忍,拿着沈清池的头发偷偷去做了亲子鉴定,发现他真的不是他们亲生的。  她很生气,觉得自己这十几年的辛苦努力都白费了,居然在培养别人的孩子,更何况这个孩子根本就是扶不起来的阿斗,这种软弱可欺的性格,难成大事。  于是她恨透了他,她想让他把自己的亲儿子还回来,她再也不给他一点好脸,她骂他,骂得一次比一次难听,随后她发现,这个孩子根本不会反抗,除了露出悲伤的表情以外,连一句顶撞她的话也不会说。  她一直以为这就是“沈清池”的全部。  直到今天,直到现在,她才突然觉得这个养了十八年的儿子陌生起来,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与平常截然不同的情绪。  没有悲伤,没有委屈,只有极致的平淡,平淡到近乎冷漠。  好像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好像对他而言,她根本不是什么“母亲”,而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她气得浑身都在抖,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指着沈清池“你”了半天,竟是你不出个所以然。  争吵声引来了沈敬,沈敬赶紧把他们分开,又开始和稀泥:“你们这是干什么?清池,怎么跟你妈妈说话呢?”  沈清池:“是她先骂我的。”  沈敬:“她骂你是她不对,我代替她向你道歉,可她毕竟是你妈,她也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跟你妈妈说出这种话?”  “她骂我一百句,您当没听见,我回嘴一句,您就出来劝架,说我不该这么对她,是吗?”沈清池直视着他的眼睛,“您好像搞错了。”  沈敬皱眉:“什么?” 第7章 等到全部的录音播放完,沈放合上电脑,有些头痛地捏了捏眉心。  他好像不该这么草率地把沈清池送回家。  但现在人已经回去了,他一个外人,贸然插手大哥的家事势必会引起他怀疑,他苦心筹划这么多年,绝不能因为一个沈清池前功尽弃。  正在这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两下,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一条短信,上面写道:  【叔叔救我】第6章   沈清池躲在洗手间,给沈放发了短信,又觉得“叔叔救我”四个字还不够,再次输入:  【他们把我软禁在家了,门口有保镖守着,我出不去,我的身份证和录取通知书在他们手里,不肯还给我,我妈有我房间钥匙,我不知道她会不会闯进来,我好害怕,我该怎么办?】  他不确定沈放会不会来救他,能来最好,如果不来,那他也有二手准备。  聪明人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发完短信的同时,他已经开始思考方案b——目前看来,跟那对夫妻沟通是行不通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报警。  原主其实报过警,但警察赶到以后,沈父母以“孩子不懂事”“关他禁闭只是教训他让他长记性”这等家务事为由,把警察打发了回去。  原主不善言辞,根本说不过他们,看着警察离开,彻底心如死灰,打那之后,沈父母就收走了他所有的通讯设备,再也不让他联系外界。  那么报警这个方案,机会也只有一次。  大不了他大闹一场,先和警察哭诉,如果他们不信,那他就做点更过激的事情,比如……  沈清池从洗手间出来,在卧室里翻了翻,找出一把裁纸刀。  比如用刀来威胁,只要能让警察请他去警局坐坐,那他就成功了一大半。  他把裁纸刀贴身收着,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一条缝,攥着手机打量窗外。  手机屏幕始终没有亮起,沈放没回他的消息。  从这个位置向外面看,正好能看到大门方向,那两个保镖站在树荫底下,依然守着没走。  就在沈清池思考什么时候实施“方案b”时,视线尽头突然出现了一辆车。  有点眼熟,好像和早上送他回来的是同一辆。  沈放的车!  沈清池眼睛一亮,看到那辆车径直停在了别墅大门外,沈放从车上下来,跟守在门口的保镖交谈了几句什么,保镖便恭恭敬敬地将他放行了。  沈清池把窗帘重新拉上,心说这个沈放,表面不回他消息,赶过来倒是比谁都快。  他走到房间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外面传来沈放的声音:“沈清池呢!叫沈清池给我出来!”  沈敬听到动静,一脸笑容地出来迎他:“小放怎么来了?”  沈放丝毫没回应他的客套,开门见山道:“大哥,你儿子在家吗?”  “在啊,早上不还是你让人送他回来的吗?”沈敬说,“怎么这么急着要找他,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你知道他昨天晚上在我家干了什么吗?”沈放气不打一处来,眉宇间都是掩饰不住的怒火,他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你看看这个。”  沈敬凑过去看,看到他掌心攥着几块已经破碎的核桃壳,不禁皱起眉:“这……核桃?难道是我之前送你的那对?怎么碎了?”  “你儿子干的好事!”沈放怒道,“早上我把他送走以后,找我的核桃,结果发现核桃不见了,你知道我最后在哪儿找着的吗?垃圾桶里!他不光把核桃给我夹碎了,还毁尸灭迹给我扔了!他怎么不把垃圾也直接带走,给我弄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  “小放你消消气,”沈敬连忙安抚他,“不就是一对核桃,碎了就碎了,我再送你一对新的。”  “什么叫碎了就碎了?”沈放似乎怒不可遏,“且不说那是大哥你送我的,也不谈它本身的价值,就说那核桃我盘了整整六年,六年!你跟我说碎了就碎了?”  “不是……”  “大哥,你不会想跟我说这事就这么算了吧?”沈放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脸色沉了下来,“我知道你心疼你儿子,他要是弄坏我别的什么东西我也不计较,但是这个不行。”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沈敬连忙解释,“这事确实是清池的错——这样吧,你说,你想要怎么解决?”  “你先把他叫出来,我要让他亲口给我道歉。”  “这……”沈敬略一沉吟,“好吧,我去叫他。”  沈清池站在房间门口偷听,因为距离远,听得不是特别清楚,但也能大致了解个大概。  核桃……  原来那对核桃,是沈敬送的?  沈放还挺会找理由,盘了六年的核桃被弄碎,确实不算小事,加上核桃的来历特殊,沈敬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居然都不跟他事先串一下口供,就不怕他不配合,演露馅吗?  还是说……故意测试他,想看看他是不是足够聪明,值不值得救?  沈清池正想着,听到沈放那句“叫他出来”,便后退几步,远离了门口。  很快敲门声响起,沈敬在门外道:“清池啊,你小叔找你,你出来一下。”  沈清池装没听见。  沈敬等了几秒,没得到回应,再度敲门:“清池?把门打开,你小叔有事找你。”  沈清池还是不理。  沈敬敲了第三遍门,终于有些不耐烦了,语气也沉下来:“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好说歹说你都不听呢?快点开门!”  门终于开了,沈清池低着头,站在门口不说话。  沈放也跟了过来,见他开门,立刻冲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拉出房间,怒气冲冲道:“沈清池,说,是不是你干的?!”  沈清池看向他手里的核桃,惊慌道:“我……我没……”  “你还想耍赖是吧?”沈放打断他的话,“既然敢做那就承认,别给你爸爸丢人。”  沈清池用力咬住下唇。  他当然会承认的,但不能上来就承认,他如果表现得太过配合沈放,会引起沈敬怀疑。  “我……”他眼眶潮湿了,有泪水在眼里打转,拼命把头埋低,嗫嚅道,“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我看桌上还有一袋核桃,我以为这两个是从袋子里掉出来……也是能吃的,所以……”  “你就不觉得这两个核桃长得跟别的核桃不一样吗?”沈放用力捏住他的肩膀,把核桃碎片怼在他眼前,“它到底哪里像能吃的样子?”  “我……我不知道……”沈清池被吓得快要哭了,“对不起,我也是打开以后才发现不对的,但是……”  “你既然已经发现不对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自作主张把它扔了,还接着吃别的核桃,然后把所有核桃壳都扔在一起,搞得我翻了半天垃圾桶,连完整的尸体都拼不回来?”沈放气得直按太阳穴,“销毁罪证玩得挺好啊沈清池!”  “我真不是故意的!”沈清池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抽噎道,“是……是你说不让我打扰你……”  “你还狡辩!”  “好了好了!”沈敬急忙把他们两个分开,将沈放拉到一边,“小放,你冷静点,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骂他也没用啊。”  “那你说怎么办吧!”  沈敬:“我赔你一对新的,或者赔你点钱,这核桃你盘了这么久……我给你二十万吧,你看怎么样?”  “……大哥,你怎么还不明白,这是钱的问题吗?”沈放一指沈清池,“我不缺钱,你要真想补偿我,就让你儿子拿一对盘好的核桃来,记住,我要手盘的,别拿机器包浆的糊弄我。”  “这……”沈敬显得十分为难,“你盘了六年,难道也让清池盘个六年给你?”  “当然。”  沈清池一听要帮他盘六年核桃,登时吓得睁大了眼,连连冲沈敬摇头。  “倒也不是不行,”沈敬斟酌着道,“这样吧,这两天我托朋友再给你弄一对来,让清池先盘着,什么时候盘到你满意了,你就拿走。”  “好,”沈放点头,语气缓和下来,“对了哥,要不你直接把你朋友的联系方式给我吧,之前那个品种的核桃有点玩腻了,想换一换。”  “行,我把他微信给你,你直接跟他谈。”  沈放加了那个人的好友,不知道想起什么,又转向沈清池,上下打量着他:“你会盘核桃吗?”  沈清池急忙摇头。  “不会盘,那你给我盘毁了怎么办?”沈放皱起眉头,一副不信任的样子,用指节蹭了蹭下巴,“你现在还在放暑假吧?”  沈清池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本能后退两步,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沈敬。  “要不这样哥,你把他交给我,我亲手教他,不然的话,我不放心。”  “交给你?什么意思?”  “就是让他去我那儿,反正他现在也没事干,我盯着他,免得他偷懒耍滑,等暑假结束我再送他回来。”  “这不好吧,”沈敬一听他要把沈清池带走,立马不乐意了,“你放心,我会看好他的。”  “不是我说哥,他是你儿子,你这么护犊子的人,狠得下心真罚他吗?我让他给我道歉你都犹豫半天。”沈放道,“再说了,你懂怎么盘核桃?你替我盯着他,你判断得出他究竟是盘好了还是盘坏了?”  沈敬似乎有些被说服,皱着眉不接话。  沈清池慌张起来:“不,我不……”  沈放再次接近他,伸手搭住他后颈,用力捏了捏:“放心,我只是让你赔偿我的核桃,又不会把你吃了——我要求不高,你一天给我盘八个小时就行,会给你时间吃饭睡觉的。”  他最后这句话是半咬着牙说出来的,显得有些阴森,沈清池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沈敬思考了好一会儿,不知想通哪个关节,终于点点头:“好吧,不过你可不能让他到处乱跑,我会不放心的。”  “那是当然。”  沈清池满脸惊慌:“为什么?!我不要!”  “清池啊,”沈敬把他叫到一边,压低了声音,“你就先跟你小叔回去,给他盘几天核桃,你表现好,他就会消气的。”  “可是我的……”  “你的东西,爸爸肯定会给你找到,”沈敬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将他还没说完的话打断在喉咙里,“开学之前,一定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沈清池在心里冷笑。  除非他傻才会信。  录取通知书是昨天晚上被拿走的,现在应该还没来得及转移,有很大可能就在家里,沈敬答应让沈放把他带走,无非是为了方便他转移通知书。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不想和沈放闹得太僵。  在小说中,自从沈敬六年前被沈放所救,就一直对他还不错,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都会答应他,这也是他最后被沈放扳倒的根本原因。  沈敬轻轻推了儿子一把:“快去收拾东西吧。”  沈清池抹掉脸上的眼泪,一声不吭地回到房间。 第9章 半晌,他终于憋出四个字:“看你表现。”  沈清池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口,眼中的单纯无害瞬间变成某种得逞般的狡黠。  叔叔还挺好骗的。  他记得小说里唯一提到过的沈放的真正爱好,其实是收留无家可归的小动物,尤其喜欢收留流浪猫,可惜他为了维持自己的纨绔人设,每次都养不长,基本上把生病受伤的流浪动物照顾到恢复健康以后,就会找人来领养。  沈放肯在暴雨的夜晚为他敞开家门,怕不是把他也当成了无家可归的小动物。  沈·无家可归·楚楚可怜·清池收起自己的爪牙,乖乖等待着投喂。  时间过了中午十二点,沈清池跟沈敬斗智斗勇一上午,早已经饿了,闻到厨房飘出的香气,更加饥肠辘辘。  终于,他听到沈放喊他:“过来帮忙!”  沈清池把两份酸辣粉端上桌,又摆好筷子,看着碗里飘着的一层红油,馋得直咽口水。  但是他本着“装乖要装全套”原则,坚决不肯在沈放动筷前动筷。  沈放在他对面坐下,见他拼命忍耐的样子,活像一只被人类投喂又谨慎不敢靠近的小馋猫。  于是他道:“快吃吧,在我家不用讲那么多规矩。”  “谢谢叔叔。”  沈清池不再跟他客气,执起筷子,挑了一筷子粉,吹了吹送进嘴里。  刚咀嚼了没两下,他就感觉自己从脸颊到耳根全烧起来,忍不住吐出舌头,用手扇风:“好辣!”  沈放像是早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唇边扬起的笑容显得有些恶劣:“你自己点的酸辣粉,辣不是应该的吗?吃完,不准浪费食物。”  “……我以前吃过的酸辣粉也没辣到这种程度,”沈清池一脸委屈地看他,“叔叔是不是故意的?”  “怎么能说我是故意的?我就问你,好不好吃?”  第一口的辣劲已经过去,沈清池迫不及待地吃了第二口,舌头大概是适应了,没有再觉得辣到难以忍受,更加丰富的滋味在嘴里蔓延开来。  沈清池痛并快乐着,连连点头:“好吃!”  “好吃就对了,”沈放笑着说,“没想到你爱吃辣,还喜欢喝酒?”  沈清池筷尖一顿。  他倒也不能算喜欢吃辣,只是他自己的身体胃不太好,一吃辣就胃疼,每次和舍友出去吃火锅,都只能点鸳鸯锅,他吃清汤的,搞得他对辣特别馋,现在换了一具身体,就有点克制不住。  不过……原主喜欢吃辣吗?他还真不知道,小说中从来没有介绍过原主的喜好,从这点也能看出,“沈清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炮灰。  沈清池沉默了一会儿:“只是好久没吃了,有点想——我不喜欢喝酒,上次是迫不得己。”  沈放“哦”一声,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我看你也不像是能喝酒的人,之前在家宴上,他们准备的尽是些不辣的菜,我还以为你们家人都不喜欢吃辣。”  “……是周望延不喜欢吃辣吧,”沈清池垂下眼帘,“给他办的接风宴,当然按照他的喜好来,至于我,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  他越说声音越低,语调竟隐隐地有些发哽,清秀的面容上显出掩饰不住的落寞。  沈放感觉到他的委屈,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心说沈清池果然还是个孩子,经历了这种事,表面看上去坚强,心里肯定还是难过的。  他想起自己之前对他的防备,莫名生出几分愧意,安抚他道:“好了,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了,以后你想吃什么就跟我说,他们不给你做,我给你做。”  沈清池听了这话,重新抬起头来,脸上阴霾散去,眼中又有了光亮,他惊喜道:“真的?”  “当然,我可不是你那满嘴谎言的父亲,我说到做到——快吃饭吧。”  两人各自吃着酸辣粉,沈清池被辣得不停哈气,颊边耳侧都蒙上一层粉色,嘴唇也有些红肿,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像是被欺负了的模样。  沈放多看了他两眼,有些挪不开视线,回想起接风宴上沈清池喝醉离席时,似乎也是这样,脸有些红,还有些醉醺醺的,好像一扶他就会倒进怀里,可以随意拿捏。  他现在彻底相信,周望延试图闯进沈清池的房间,可能真的是想做些不轨之事。  沈放咳嗽一声,将那些不该出现的想法挥出脑海:“真有那么辣吗?”  沈清池抬头,眼泪汪汪道:“这是我吃过的最辣的酸辣粉。”  “谁让你不能吃辣还硬要点,”沈放起身,去厨房拿了一盒牛奶回来,“喝这个,解辣。”  沈清池像看到救命稻草,赶紧接过:“谢谢。”  保质期九个月的盒装牛奶果然不如保质期三天的鲜牛奶口感好,但胜在可以随时取用,沈清池一口气喝光了一盒,总算觉得好了一点。  他叼着吸管喝牛奶的样子实在乖巧,沈放强忍着不看他,又说:“对了,你还住昨晚住过的那间屋子吧。”  沈清池点头:“好。”  沈放似乎欲言又止,半天才道:“还有……自己的东西,自己保管好,别总丢三落四的。”  “啊?”沈清池茫然地看向他,“我落东西了吗?……是不是充电器忘记带了?”  “只有充电器?”  沈清池努力思考:“没有……别的了吧。”  沈放想等他想起来,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自己又不好说出口,只得道:“总之,仔细一点没坏处。”  沈清池连连点头:“好的。”  心里却想:不就是一条内裤吗。  他故意扔下的。  他本来想着,这种贴身衣物,沈放不能轻易给他扔了,却也不可能给他送过去,那他就可以借这个理由回来取。  但是沈放这个欲言又止的反应……叔叔该不会从来没看过别人的内裤吧?  好像一不小心,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第8章   沈放“风流纨绔”的设定在沈清池这两天碎了三次,他现在更加怀疑,真正的沈放,怕不是连恋爱都没谈过。  想到这里,他脑子里同时跳出“很会做饭的居家好男人”“会担心小辈着凉感冒并偷偷帮忙盖被子的大家长”“支支吾吾不敢提‘内裤’二字的纯情老处男”……  沈清池忍不住瞄了对方两眼,单看外表,实在难以看出沈放的本质,也就只有在私下无人的时候,他才会展现出真实的一面。  那现在,他算不算是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了?  意识到自己的特殊性,沈清池不免有些得意,心情很好地主动请缨去把碗刷了,从厨房出来时,就听沈放说:  “送核桃的到了,就在门口,去帮我拿一下。”  沈清池有些疑惑,心说沈放不用亲自验货吗,怎么让他去?  正犹豫着,对方又说:“顺便把垃圾拿出去扔了,还有,阳台的烟灰缸别忘清理。”  少年脸上一片茫然,沈放却好像很满意于他的反应,唇角扬起的弧度透出些不怀好意:“做戏要做全套,你别忘了,你在我这儿是接受惩罚,那我使唤你,也是理所应当吧。”  沈清池和他对视,居然认真思考起来,半晌点点头:“叔叔说的有道理,我明白了。”  他实在没好意思戳穿某人半小时前还在饭桌上说“想吃什么就跟我说,我给你做”,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在使唤谁。  叔叔还挺记仇的,不过是用内裤戏耍了他一下嘛。  小说里写沈放在外人面前“放浪且恶劣”,看来只有“恶劣”这一点不完全是装的,故意给他吃特别辣的酸辣粉,确实是有点劣性在的。  不过倒也无伤大雅,相比沈敬一家的恶行,沈放这点恶劣程度,几乎像是情趣了。  接触的第二天,沈清池已经把这位“小叔”的底细摸了个七八分透,他决定配合某人的捉弄,毕竟沈放是他为数不多抱有好感的角色,还是他的长期饭票。  沈清池去收拾好烟灰缸,到大门外扔了垃圾,一抬头,果然看到有人等在树荫底下,见他出来,递给他一袋东西。  里面是一对核桃,以及一些保养核桃用的器具。  沈清池对这些不太懂,也没法替沈放验货,道过谢便将人送走,正要转身回去,余光却扫到有人影一闪而过,眨眼就不见了。  ……不是吧。  他刚才出来的时候就有种被人注视的不自在感,难道真的有人在监视他?  沈清池赶紧回到屋内,关好门,一脸紧张地对沈放道:“叔叔,我刚才好像看到有人躲在你家附近,鬼鬼祟祟的。”  沈放明白了他的意思,起身走到窗边,将原本合着的百叶扒开一条缝,向窗外张望。  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大门方向。  他看了一会儿,微微眯眼,冲沈清池招手:“过来。”  沈清池凑过去,顺着扒开的缝隙往外看,就见有个人影从绿化花坛后面钻出,四下张望后,居然去翻垃圾桶。  看这个人的打扮,像是沈敬雇的那几个保镖之一。  沈清池顿觉寒毛直竖,脸色也白了几分,颤声道:“他们怎么跟到这里来了……”  难怪沈放不抽烟也要点,是怕被发现垃圾里面没有烟头?  “监视嘛,习惯就好。”沈放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松开百叶窗帘,回到沙发上,将刚刚沏好的茶倒入杯中,“来尝尝,今年的新茶。”  “叔叔,”沈清池做不到像他一样淡定,急忙凑到他身边,“你不是说,沈敬这几年已经不再监视你了吗?”  “监视我?”沈放一挑眉,笑了,“你错了,他们不是在监视我,而是在监视你。”  “什……什么?”  “沈敬可不会放心你这么一走了之,当然会派人盯着你,要是你在我这儿过得太好,势必会引起他怀疑。”  “所以叔叔才让我去扔垃圾吗,原来是做给他们看的?”沈清池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们已经在盯着我们了?”  “这栋别墅周围装了很多个隐蔽的摄像头,从他们靠近的那一刻起,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掌控之中。”沈放打开沈清池拿回来的纸袋,“我说过了,我家里是绝对安全的,一切你能看到的危险都是我有意放任。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不要擅自行动,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沈清池松一口气。  看起来,沈放比他想的还要可靠不少。  沈敬会派人监视也在他意料之中,但他要表现得害怕才行,谁让他的人设是“不是特别笨却也不太聪明的沈家小少爷”呢。  沈放十分悠闲地喝着茶,将那对核桃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试了试手感,随后把它们放到沈清池面前:“来吧,你可以开始了。”  沈清池错愕道:“真的……要我盘核桃吗?”  “当然,你不会以为我在开玩笑吧?”沈放身体后仰,整个人斜倚在沙发里,“为了救你,我砸碎了我盘了整整六年的核桃,可损失大了,现在想想心还在滴血,你不给我盘一对新的,这事怎么能过得去?”  沈清池看着他,他说这话时唇角带笑,哪有半分“心在滴血”的样子。  说不定他心里还高兴得不行,毕竟那对核桃是沈敬送的,能砸碎它,沈放估计痛快极了。  新换的这对,根本没经过沈敬的手,是对“干净”核桃。 第11章 沈放脸色更难看了:“在哪儿?”  “应该是这里。”沈清池在自己左手掌根处摸了摸,按到某处时,疼得“啊”了一声。  沈放定睛细看,果然在他刚刚按过的皮肤上看到一个小黑点,已经深深扎进肉里。  在确定徒手没办法把刺挑出来后,他神色不善地看向沈清池:“手上扎了根刺都不知道,你到底是有多……有多迟钝?”  他这个卡壳卡得很突兀,让沈清池怀疑他原本想说的可能不是迟钝,而是“笨”。  他现在在沈放眼里,怕不是只娇气的小笨猫了?  倒是也……还不错。  沈清池羞愧地低下头,试图为自己辩解:“我真的没注意,当时也没感觉,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留着对你自己说吧。”沈放站起身,“在这等着。”  他说完就走,沈清池偷瞄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己伤痕累累的手掌……  嗯,他好像对这具身体有些判断失误,没想到原主的手这么娇气,不小心蹭一下刷子就能破皮。  不过也对,原主是豪门长大的小少爷,和他这个孤儿院出身的肯定不能相提并论。  沈清池乖乖在原地等待,看到沈放回来时,手里拎着一个医药箱,不禁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小声道:“叔叔,用针挑一下就好了,以前也扎……”  沈放:“闭嘴。”  沈清池果断闭嘴。  沈放从医药箱里翻出酒精,把针消过毒,这才去挑那根刺,表皮被挑开的过程难免流血,他尽可能地不扩大伤口,埋着头问:“疼吗?”  沈清池:“不疼。”  他是真的不疼。  小时候在孤儿院,为了不被欺负,他没少和人打架,这点小伤口还不算什么。  但沈放看了他一眼,那表情像是没信。  沈清池也不打算说服他,干脆顺着他的想法,微微咬住下唇,眼睫轻颤,一副忍痛的模样。  沈放没再说什么,针尖已经触碰到了那根刺,连挑带挤,好一通拨弄之后,总算是把刺挑了出来。  居然是一截钢丝刷断掉的刷毛,足有两三毫米长。  沈放无法理解,某人到底是怎么把这么长一截刷毛扎进肉里还全无所觉的,他看了沈清池一眼,起身把他拽向洗手间:“过来。”  沈清池只好跟过去,沈放把他按在洗手台前,把他手上的伤口放在水龙头底下冲洗,用力挤出脏血,并用肥皂清洗消毒。  沈清池觉得他小题大做,不过是扎了根刺,倒也不用这么紧张,正想开口说自己没事,就听沈放道:“你就不怕得破伤风?”  沈清池一愣,还没出口的话顿时犹豫了,半天才说:“不……不会吧?那刷子不是新的吗,而且也没生锈……”  沈放瞪他一眼,似乎不满于他还敢反驳:“那万一呢?”  沈清池赶紧低头闭嘴,不吭声了。  狗血小说的世界里居然还有人在意破伤风的吗……倒是新奇。  他看看自己手上那个小米粒大点的伤口,又看看沈放胳膊上快二十公分的伤疤,觉得这人也挺奇怪的,自己受过那么严重的伤,他多问一句却告诉他不用在意,而他不过是扎了根小刺,沈放就紧张得不行。  沈放给他清洗完伤口,又把他拉回客厅,从医药箱里拿出碘伏,用棉签蘸着,往他伤口上涂抹。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沈清池原本白皙的手指变得更红了,十指指尖都染着剔透的粉红色,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看上去……可爱极了。  让他莫名想起小猫粉红色的肉垫。  沈放的视线停留在少年指尖,正捏着棉签的手指忽然顿住,鬼使神差地,他多看了一眼。  又看了一眼。  直到沈清池见他半天不动,尝试着唤他,他才如梦方醒,神色不太自然地别过头,滚动了一下喉结。  他迅速给沈清池擦完碘伏,把用过的棉签扔进垃圾桶,咳嗽一声:“那什么,这两天核桃就先别盘了,我先回了,你也早点休息。”  说完,匆忙转身上了二楼。  沈清池低头一看,沈放原本打算拿走的膏药,就这样被遗忘在了茶几上。第10章   沈清池看着那盒膏药,觉得沈放可能是“逃”走的。  不至于吧……不过是碰了他的手而已。  沈清池微微歪头,唇角翘起的弧度显得有些狡黠,像是没被人类驯化,反而成功驯化了人类的猫咪,仗着主人的宠爱肆无忌惮。  他想了想,拿起那盒被遗忘的膏药,也跟着上了二楼。  这别墅他虽然是第二次来了,却还没有去二楼看过,自然也不知道沈放睡在哪个房间,不过这么多屋子,只有一间关着门,想也知道这一间是有人的。  他敲了敲门,小声道:“叔叔。”  屋子里起初没人应答,过了好一会儿,才传出门把转动的声音,房门被打开一条缝,沈放道:“什么事?”  沈清池把膏药从门缝递了进去:“你之前好像是要拿这个……”  沈放沉默了一下,接过膏药:“谢了。”  沈清池偷偷想往屋子里看,可惜门缝开得太小,又被沈放挡了个严严实实,屋里的构造他是一点也没看到。  他略感失望地收回视线,又问:“用不用我帮你……”  沈放打断他:“不用了,赶紧回去睡觉。”  说完,直接关上了门。  沈清池被关在门外,无辜地眨了眨眼。  叔叔这急于把他打发走的模样,实在很可疑呢。  他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这才不声不响地离开。  屋内,沈放把那盒膏药扔在桌上,有些疲惫地呼出一口气。  这个沈清池到底是怎么回事,未免单纯过头了,居然还敢上来给他送膏药……真的没有一点羊入虎口的危机意识吗?  沈放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少年那双受伤的手在眼前挥之不去,闭上眼时,眼前甚至清晰地勾勒出他的轮廓来,从清秀漂亮的脸庞,到单纯清澈的眼眸,再到挺直的脊背与纤瘦的腰身……连昨天晚上无意中看到的那截白皙光滑的小腿、圆润可爱的脚趾都清楚得仿佛触手可及。  太可爱了……  完全没办法不去联想,他曾经救过的那只小白猫。  柔软,温暖,摸起来是毛茸茸的一团,总是会冲他歪头杀,用单纯无辜的眼神看他。  哪怕上一刻刚刚做了错事,也无辜得好像不是它做的,让人完全生气不起来。  还要故意用身体蹭蹭他,嗲声嗲气地讨好他。  无数次原谅这只小猫的沈放时常觉得,或许他才是猫的宠物,是他被驯化了,而不是猫。  沈放忍不住挡住自己的嘴,喉结又滚动了一下,他另一手撑住桌子,就维持这个姿势站了好一会儿,这才深呼吸,慢慢平静下来。  可惜了,最后那只猫还是没能留在他身边,他下了很大决心才把它送走,当时它还用爪子勾着他的衣服冲他喵喵,好像依依不舍的样子,他怕它在新主人那里不适应,还让新主人给他拍了几天视频,结果才过了两天,猫已经在新家占山称王,日子过得滋润极了,完全把他这个旧主人忘在脑后。  果然,坏心眼的小猫咪在哪都能过得很好。  说起来,虽然那只猫是他养过的猫里最调皮捣蛋,最会装乖卖巧的,可这么久过去了,他最念念不忘的也是它。  不得不承认,他好像被驯化得很成功。  沈放叹口气,膏药也没贴,直接在桌边坐了下来,脑子里全是那只白猫,还有沈清池。  嗯……他到底为什么会觉得沈清池和那只猫很像,仅仅是因为他可爱吗?  明明其他的猫也一样可爱,为什么他单单联想到那一只……  该不会,沈清池也是在装乖吧?  这个念头从脑子里冒出的瞬间,又被他立刻掐灭了,虽然这些年他和小侄子的接触不多,但以他对沈清池的了解,这孩子是真的单纯,在学习方面他不算笨,甚至可以说非常聪明,不然也不可能考上青大。  但在日常生活中就显得捉襟见肘,沈清池并不太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在学校,因为成绩优异,老师喜欢他还好,一旦回到家里,面对沈敬夫妻,简直是任由他们拿捏。  天真,单纯,善良,这些本该是人类最美好的品质,却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  错就错在他长在沈家。  在沈家,天真即是愚蠢,善良即是软弱,那夫妻两个不需要这样一个儿子,或许从进门第一天就胆大到对沈清池见色起意的周望延,更适合当他们的继承人。  如果不是因为录取通知书被偷,心心念念的青大即将离他远去,沈清池可能都不会鼓起勇气反抗。  就像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一样,这孩子是被触碰到了底线,退无可退。  沈放又想起沈清池在雨夜向他求救,浑身湿透地站在他家门口的样子,心中溢出无法抑制的怜悯,这让他皱起眉头,忍不住打开窗户,想要透透风。  不论是觉得他可怜,还是觉得他可爱,都不是一件好事。  或许他应该早点把这个潜在的不安定因素送走,以免造成更大的麻烦。  可是……以沈清池的性格,要是没人护着,真的能在那对夫妻的眼皮子底下生存下去吗?  他还要读四年大学,就不可能离开青州市,也不可能离开沈敬的监视……  沈放有些发愁。  他好像一个不慎,给自己惹了个大麻烦。  捡的时候没考虑后果,现在要怎么才能再扔掉?  *  沈清池心情愉悦地在家里闲逛,完全不知道沈放内心的挣扎,他把那对核桃放进盒子里收好,摆在茶几上最显眼的位置,哼着歌回了自己房间。  一进门,就看到昨晚故意晾的内裤还在阳台挂着,枕头被子却不见了,很明显沈放来收拾过这间屋子。  也就一定看到了那条内裤。  看到了却没敢碰,隐晦地想提醒他,却不敢说出那俩字。  真是纯情处男啊。  沈清池把早已晾干的内裤摘下来,收回抽屉里,去简单冲了个澡,又挂上了一条新的。  为了避免叔叔尴尬,这回不光挂了内裤,还挂了衣服。 第13章 沈清池这才抬头,小心翼翼地压着声调:“我们已经出来了?”  “都开出去两公里了。”  “他们没跟上来?”  “……都说了,他们是监视你,不是监视我,”沈放无奈,“这几天我每天都出门,你见他们有跟踪过我吗?”  说的也是。  沈清池这才放心了,艰难地爬上座位,揉了揉被硌红的膝盖,扭头向窗外看去:“明明也没在叔叔家里住几天,却好像已经很久没出来过了似的。”  他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却清楚地传到沈放耳中,让他皱了皱眉。  正常高三毕业的学生,都在享受这个没有作业、不用学习,一身轻松的假期,只有沈清池,明明考上了名校,却要为能不能顺利上大学而发愁,却要被人监视,躲在家里,连随便出门都做不到。  这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该拥有的生活吗?  沈放心里像是被扎了一根刺,说不上有多疼,存在感却格外强烈。  这让他忍不住想要安慰一下这个可怜的孩子,几乎不假思索地开了口:“很快就会结束了。”  沈清池回过头,没懂他在说什么,疑惑道:“嗯?”  “我是说,距离你开学只剩十几天,很快就结束了,我会让你顺利报到的。”  “嗯,”沈清池用力点头,冲他笑了笑,“我相信叔叔。”  沈放收回视线。  这个沈清池,居然还笑得出来。  该说不论遇到什么,都能保持对人的信任与积极乐观的态度,也算是一种美好的品德吗?  沈放无声叹气,不知道是该说他善良还是该说他天真,同时在心里想,他之前还考虑把这个麻烦送走,现在看来,这个念头纯属多余。  根本送不走。  他完全没办法不管沈清池。  如果放任他自生自灭,恐怕不需要两天,他就可以看到被周望延糟践完毕的沈清池了。  他视线不自觉地往后视镜里瞄,看到沈清池认真注视着车窗外的景色,就像是蹲在窗边向外张望的猫。  没办法不管他,甚至没办法不去注意他,明明他这几天一直在刻意回避和沈清池碰面,自以为已经做足了心里建设,可仅仅是这么短短的几分钟,所有建设已然全线崩塌,变得完全不受控了。  车内的空间在这种时候显得格外狭小起来,他莫名觉得很热,把冷气又开大了些,加快车速开向目的地。  和校长的见面地点并没有约在青大,而是在离学校很远的一家茶楼里,沈放停好车,捞起扔在副驾的西装外套披在身上,声音不高不低地说了一句:“居然约在这种地方,还真是不习惯啊。”  他声音带笑,故意拖长声调时,更显得慵懒且散漫,只一瞬间,已经从“纯情叔叔”模式切换出来,变回了那个外人眼中的沈放。  沈清池对于他的一秒入戏叹为观止,不声不响地跟在他身后,和他一起进了茶楼。  服务员立刻迎上来:“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  沈放:“有,姓蔺,应该是……203还是204?”  “蔺先生是吧,204,您这边请。”  蔺先生应该就是青大校长,沈清池之前上网搜了一下,校长的确姓蔺。  两人来到204,一进门,沈清池就看到雅间里已经有人在了,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先生,面相十分端正,儒雅且威严。  他放下品到一半的茶,抬头看了一眼沈放:“约我见面,还让我等你,沈先生真是好大的威风。”  沈清池躲在沈放身后,赶紧把手机揣回兜里——现在是早上九点四十,所以他们约定见面的时间是几点?九点半,还是九点整?  和青大校长见面还能迟到,不愧是沈放。  “嗐,工作忙嘛,”沈放掸了掸西装上的褶皱,“这大学放假了,您老闲得没事干,我可不行啊。”  沈清池:“……”  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你?工作忙?”蔺校长似乎很不欣赏他这种自由散漫的做派,眉头皱出了深深的褶皱,“废话就少说吧,怎么,我的学生又去你的ktv喝酒了?”  沈放拉开椅子坐下,从西装内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就要点:“也不是不行,您要是想看的话,我马上可以安排。”  蔺校长一听这话,脸上顿时有了怒意:“沈放,你是不是觉得你特别无辜?是,我的学生去你ktv喝酒喝到进医院,是他们的问题,可你身为老板,让服务员毫无节制地给一群大学生推销酒水,真的没有一点问题吗?”  “您怎么还翻旧账呢,我们这事不是和解了?”沈放用没点燃的烟敲了敲桌面,“再说了,要不是我的服务员发现他们酒精中毒,及时送到医院,能不能抢救过来还不一定呢。”  沈清池一脸茫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完全插不上话。  所以,沈放说的和青大校长有“交情”,指的是青大学生去他ktv喝酒差点喝出人命,闹得太大,被校长知道了?  这能算是交情吗……  “强词夺理!”蔺校长耐心告罄,不想再跟他继续聊下去了,“你要是没正经事,就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说罢,起身就要走。  沈清池神情愕然,心说这是谈崩了?明明正事还没说呢,他要不要追上去拦人?  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沈放,沈放却依然不慌不忙:“校长,我可真没跟您开玩笑,您的学生确实没再去我那喝酒,但我现在就可以邀请他去——还没入学的学生也算学生对吧?”  蔺校长已经走到门口,闻言又停住脚步:“什么意思?”  “这不是吗,”沈放一推沈清池,“您的学生,将来时。”  沈清池被他推得踉跄了一步,一下子从无人注意变成了全场焦点,只好小心翼翼地对蔺校长说:“校……校长您好,我叫沈清池。”  “沈清池?”蔺校长回过头,面对沈放时的不耐烦瞬间消失了,语气重新变得和蔼起来,“我好像有点印象……哦,是今年录取进来的学生吧?”  “嗯,是的。”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蔺校长变得和颜悦色,笑着拍了拍沈清池的肩膀:“好,好啊。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我……”沈清池用余光瞥了眼沈放,见他没有半点想帮自己说话的意思,只好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道,“我的录取通知书丢了。”  “丢了?”蔺校长皱了皱眉,似乎想要责怪他粗心大意,又忍住了,叹口气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所以你们是为了这件事找我?”  沈清池点头。  少年眼眶微红,似在强忍泪意,蔺校长见自己的学生这么委屈,很快又心软了,语气重新柔和下来,安慰他道:“没事啊孩子,学校的系统里都有存档,纸质的通知书丢了可以补办,你现在跟我去学校,我让他们给你补,还来得及。”  沈清池摇摇头:“我知道,但恐怕不是补办就能解决的问题……其实通知书不是我弄丢的,而是……被人偷了。”第12章   “被偷?”蔺校长瞬间严肃起来,“孩子,你确定吗?这可不是小事,不能信口胡说的。”  “我确定,”沈清池抬头和他对视,虽然眼底含泪,眼神却格外清澈笃定,“因为偷我通知书的就是我父母……养父母,他们想让我弟弟取代我上青大,还软禁我监视我,我是偷偷从家里逃出来的。”  他把这两天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全告诉了蔺校长,蔺校长听完,沉默了足足有两分钟,震惊之色溢于言表:“居然有这种事……”  蔺校长是游离在原书作者设定以外的角色,大概有着正常人的三观和逻辑,对于这件事,他和沈清池一样感到匪夷所思,一时间消化不能,转头看向沈放:“这是真的?”  沈放耸了耸肩,没说话。  蔺校长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你是沈清池的小叔,偷他通知书的是他的父母,也就是你的哥嫂,据我所知,你们沈家兄弟关系还不错,那你为什么不站在他那边,而选择帮助他的养子?”  这问题问得实在刁钻,看得出来,蔺校长对“有人想冒名顶替上大学”一事非常怀疑。  “我怕啊,”沈放一下坐正了身体,“您那几个学生在我ktv喝酒喝到进医院,这事儿本来跟我没什么关系吧?我们不光及时把他们送医,还在他们家长没来之前替他们垫付了医药费,怎么看我们也仁至义尽了,明明是我占理,却硬是被您安了个什么……监管不严的罪名,要起诉我。”  他一副无法接受的样子,好像觉得自己非常冤枉:“你们青大法律系名声在外,找几个学生来对付我都够我喝一壶,我寻思这哪行,那ktv可是我费劲千辛万苦才从我大哥手里要过来的,因为几个喝酒的学生,就差点被你搞没了,那沈清池这么大的事,万一哪天暴露,你还不得告我一个包庇罪,把我送进监狱?”  沈清池听着他这一番长篇大论,内心颇为震撼,总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可仔细一想,又哪里都不对。  叔叔在强词夺理这方面确实很有一套。  才这么几句话的功夫,沈放算是把“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贪图享乐”的混账二世祖形象演了个十成十。  蔺校长很不耐烦听他纠缠ktv的事,冲他摆了摆手:“行了,你们沈家内部的事我不想管,也管不着,你们反应的情况我会查清楚,不过在那之前……清池还是先跟我去学校补办通知书吧。”  沈清池看了看沈放,沈放又不吭声了,他只得自己跟校长说:“那个……校长,能不能请您不要马上查这件事?”  蔺校长十分疑惑:“为什么?”  “如果现在查,肯定会打草惊蛇,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一旦他们听到了什么风声,肯定会第一时间怀疑是我告的状,那样的话,我……”  沈清池说着,急得快要哭出来,眼尾都是红的。  他强行克制着情绪,不让自己的声音抖得太厉害:“我不想被他们抓回去,求求您了,校长,您现在查,也许很难抓到证据。对我来说机会只有一次,我实在不能冒这个风险。”  蔺校长沉思片刻,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那你的意思是?”  沈清池:“通知书我先不补办了,您也暂时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等到开学报到那一天,肯定会有人拿着我的通知书来报到,那时候就可以人赃并获。”  蔺校长:“听起来是个稳妥的方法,但前提是你确定他真的会来报到,如果到时候他没来,你再想补救,恐怕就来不及了。”  沈清池用力点头:“我确定。”  “那好,既然是你本人的意思,那我尊重你的选择,开学的时候,我会提前报警,争取像你说的,人赃并获。”  听到“报警”二字,沈清池简直感动极了——原来这个小说世界是有警察存在的啊!  “聊完了吧?那校长您忙,我们就不打扰了,”沈放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久坐发僵的身体,冲沈清池一挑下巴,“走了小子,我那还有一堆事呢。”  沈清池跟蔺校长道了别,走到门口时,见沈放忽然停住脚步,回头对校长道:“对了,今天的事,还请严格保密,这关乎到我们叔侄的生命安全。”  他说着冲校长笑了笑,那笑容看上去玩世不恭,却隐隐透着几分威胁意味。  蔺校长注视他良久:“当然,我只关心我的学生。”  沈放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点点头,带着沈清池离开了茶楼。  下楼时,他顺手把那根没点的烟扔进了路边垃圾桶里。  沈清池注意到了他这一闪而过的小动作,问道:“叔叔很不喜欢抽烟吗?”  “嘘,”沈放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你这孩子,我刚想夸你表现得不错,你就要打我的脸——这种事是能在外面说的吗?”  沈清池连忙收声,支吾着说:“我……我看附近没人才问的。”  “行了,”沈放依然没忘先把车检查一遍,确定没被人动手脚,这才拉开车门,“先上车。”  车内密闭的空间给人带来安全感,沈清池慢慢放松下来:“这样真的就可以了吗?”  “当然还不行,”沈放打开空调,把车驶离茶楼,“不过,你要是能像刚才面对蔺校长时一样稳定发挥,我们的计划倒是有希望继续进行。”  “我们现在回家吗?”沈清池问。 第15章 沈放愣住了。  他今天才明白原来“善解人意”也不见得在任何时候都是一种美德。  沈清池鼓起勇气,坐到了沈放坐的沙发上,先是坐在离他最远的角落,然后往他身边挪了挪,又挪了挪。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沈放眼睁睁看着少年红着脸蹭到他旁边,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没有出言阻止。  他好像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心态当中——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制止沈清池,可身体却违背了理智,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  他居然在期待着沈清池的靠近,即便知道这少年只是在认真地逢场作戏,也依然不忍心将他推开,就像是知道猫讨好他只是为了向他讨要冻干一样,还是贪恋那短暂的被猫讨好、可以尽情撸猫的时光,享受抚摸猫毛时掌心的柔软与温暖。  沈清池一点点贴到他身边,慢慢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勾住了他的脖子,继而把另一只手也环上来,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抬起眼,用泛着雾气的眼眸看他,咬红的薄唇微微张开:“是……是这样吗,叔叔?”  沈放轻轻地抽了一口气。  理智再度发出警告,他感觉自己如果再不推开沈清池,可能真的要不做人了。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沈总,您点的午餐。”  沈放刚刚抬起的手一顿,从将要推开沈清池转为扣住他的后颈,把他按在了自己身上,冲门外道:“进。”  服务员托着餐盘进了屋,视线在正“紧密接触”的两人身上暧昧一扫,放下东西微笑后退:“两位慢用。”  她迅速离开房间,并贴心地带上了门。  沈清池整个人贴在沈放身上,沈放不松手,他也乖乖待着没动,等服务员一走,沈放立刻把他扶起来:“没事吧?”  沈清池摇摇头,跟他拉开些距离,摸了摸自己被对方掌心贴过的后颈。  叔叔的掌心很烫。  沈放缓一口气,不想做人的念头因为服务员的打扰而稍微消退了些,他轻咳一声:“吃饭吧。”  已经一点了,两人还没吃饭,沈清池的确饿得前心贴后背,他决定“试探叔叔”的游戏等吃完饭再继续进行,暂缓攻势,对沈放道:“一起。”  服务员好像是真怕“饿着小朋友”,送来了不少东西,炸鸡、披萨、薯条等等,还有一堆零食,总之都是很符合ktv风格的食物。  当然,少不了酒水和冰淇淋。  沈清池先吃了冰淇淋,以免等下化掉,见沈放坐着没动,看向他道:“叔叔你不饿吗?”  “嗯……你吃你的,不用管我。”沈放说。  “这个还挺好吃的,”沈清池舀了一勺冰淇淋,往沈放嘴边递去,“叔叔要不要尝尝?”  沈放瞄了一眼那勺冰淇淋,看着那把已经用过的勺子,实在搞不懂这孩子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礼貌拒绝了沈清池的“投喂”:“叔叔不爱吃这个,你自己吃吧。”  “噢。”沈清池有点可惜地收回手,好像在为他享受不到这样美味的冰淇淋而感到遗憾。  沈放哭笑不得。  他真的难以搞懂,沈清池究竟是怎么在沈家那样一个污浊的环境中,长成这样天真单纯的模样的?  这么可爱,让他简直不忍心染指。  沈清池自顾自地吃完冰淇淋,又开始啃炸鸡,全然没有留意沈放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他身上。  每样东西他都吃了一点,剩下的留给沈放,因为炸鸡实在太香了,他忍不住多吃了两块,吃得胃有点顶,这才舔舔自己的手指,对沈放说:“叔叔,我吃饱了。”  沈放喝了罐啤酒,把他剩下的披萨摆到自己跟前:“嗯。”  沈清池站起身,想去趟洗手间,却不知道为什么,刚站起来就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沈放扶他一把:“怎么了?”  “有点……头晕,”沈清池支吾着说,吐字变得不太清楚,“可能是……空调吹多了。”  沈放皱眉看着他走进洗手间,过了好一会儿,才歪歪斜斜地出来。  洗个手的功夫,沈清池已经路都走不直了,沈放意识到事情不对,赶紧上前扶他,凑到他旁边闻了闻,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登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喝什么了?”  “……什么?”沈清池抬起头,用迷离的双眼看他,“就……喝了饮料啊。”  饮料?  沈放赶紧把他扶回沙发,拿起桌上那瓶已经见底的玻璃瓶“汽水”,看过之后,倒抽冷气。  这哪是什么汽水。  明明是酒!  ktv里总是会提供一些外观和口感都酷似饮料的酒,乍一喝尝不出什么酒味,很容易喝多,而且后劲很足。  他刚才居然没留意服务员拿了这样一瓶酒进来,估计是他之前说来找乐子,所以才送的。  沈放懊恼不已,后悔自己没有仔细检查,沈清池没来过ktv,不知道这“饮料”里的套路,根本不可能对这种东西有所防备。  他把沈清池按在沙发上,对他说:“你喝醉了,别乱动了。”  “唔……喝醉?”沈清池脸颊泛红,眼神迷茫地看着他,“我没喝酒,叔叔,我只喝了饮料。”  “那不是饮料,那是酒。”  “是吗……”沈清池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额头,“可明明就是饮料的口感啊……”  “别在这待着了,回家吧。”沈放决定提前结束今天的行程,伸手去拿自己搭在沙发背上的西装外套。  原本还十分乖顺的沈清池一听这话,居然皱起两道秀气的眉,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叔叔,我不想回家。”  沈放刚站起身,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拽,平衡顿失,差点直接扑到他身上,慌忙撑住沙发背,错愕地看向面前的人。  沈清池委屈地红了眼眶,嗓音微微颤抖起来:“我不想回家,回家就要被监视,我不想回去……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吗,叔叔?为什么要……软禁我,为什么要让周望延顶替我上大学?”  沈放想要让他松手,突然被这番话砸中,竟是僵在原地,忘了自己想做什么。  “周望延……想上青大,他可以复读,可以明年再考,我可以教他,帮他复习,可为什么一定要让他顶替我,我明明也是努力学习才考上的,为什么我不可以去上学?我的努力不算努力吗?为什么我的一切都要被他拿走,就因为,我不是爸妈亲生的?”  “我原本不讨厌他,我知道,他才是他们的亲儿子,我只是个鸠占鹊巢的入侵者,我也愿意把他该得到的东西还给他,我愿意离开沈家,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唯独这个我不想让,我可以不给他吗,叔叔?”  “……沈清池,”沈放一把扣住了少年细痩的手腕,“你本来就不应该给,你不欠他们任何,这些原本就该是你的东西。”  “可为什么他们不这么想?”沈清池呼吸有些急促,像是喘不过气来,脸颊比刚才更红了一些,“叔叔,为什么他们的态度和你不一样,为什么只有你对我这么好?”  沈放一时失语。  扪心自问,他并没有对沈清池有多好,只是力所能及地伸出援手,给予他一点帮助。  沈清池来他家的这几天里,始终都很乖巧听话,几乎从没有过什么强烈的情绪流露,或许也就只有在喝醉了酒的时候,才会说出那些藏在心里的苦闷和委屈。  到底只是个孩子。  他叹口气,伸手轻轻揉了揉少年的发顶:“别难过了,叔叔会帮你的。”  “嗯……嗯……”沈清池似乎有被他安抚到,居然顺着他的动作,轻轻在他掌心蹭了蹭。  像是一只小猫在冲主人撒娇。  沈放指尖微停。  沈清池情绪缓和了一些,忽然他抬起头,看着沈放努力思考片刻,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啊”了一声:“叔叔,我们现在是要演戏对吧?”  沈放不知道他的思维是怎么跳跃过去的,可能喝醉了酒,出口的话也变得和他的人一样迷糊,完全不可控了。  沈清池自认为终于说回“正事”,用力眨了眨眼,试图看清面前的人,他松开抓住沈放衣襟的手,转而搂住他的脖子:“可是要怎么做呢?叔叔,我不会,你能教我吗?”  沈放:“……”  没有得到回应,沈清池只好自己摸索,他伸手去解沈放的衬衫扣子:“是要脱衣服吗?要脱你的,还是我的?还是我们两个一起?”  沈放深吸一口气,连忙抓住那只在自己身上乱摸的手:“不,不需要再演了。”  “啊……为什么不演了?”沈清池很是迷茫,眼中雾气弥漫,又委屈起来,“是我做得不够好吗?对不起,我真的不会,叔叔教教我吧,我会好好学的。”  “不是这个意思,你等一下……”  “我好难受……”沈清池用力勾住他的脖子,迫使他弯腰,把脑袋抵在他肩窝,“我喘不过气,叔叔,头好晕,好热……我不会要死了吧……”  灼热的呼吸打在颈侧,沈放瞬间浑身僵硬,动弹不得了,他能清楚地听到沈清池的呼吸声,凌乱、急促,像是某种暧昧而富有节奏的鼓点,不由分说地往他耳廓里钻。  他想要把对方推开,那呓语般的声音却再次传来:“别丢下我,叔叔……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不会给叔叔添麻烦的……”  沈放已经碰到他肩膀的手又停住了。  下一秒,他就感觉颈侧传来一阵刺痛——这只胡言乱语的小醉猫居然咬了他!  沈放呼吸停滞,刺痛感伴随着潮湿与热度一并传来,皮肤同时接触到了尖锐的犬齿与柔软的舌尖,他像是被一道电流击中,又疼又痒,又酥又麻。  他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喉结,发出一声难以克制的闷哼。  这个沈清池……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擦枪走火了。第14章   暧昧的气氛充斥着整个包间,像是透明而粘稠的水,无处不在,又胶着不堪。  沈放深深吸进一口空调吹出的冷气,试图给自己正在焚烧的理智降温,他按在沈清池肩头的手加力,慢慢将人推开。  沈清池似乎已经神志不清了,眼睛半合着,对于他的推拒也没有反抗,一副因醉酒不省人事,可以任人拿捏的样子。  和刚才乱咬人的小野猫简直判若两人。  沈放只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燃着的理智像是即将烧断的弦,心中的天平不断向一侧倾斜,歪向“不做人”的那一边。  沈清池说的很对,这家ktv非常安全,安全到无论他在这里做什么,都不会被外人发现。  也就是说,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在这里对沈清池做任何事。  他看向面前的人,沈清池靠在沙发上,好像已经睡着了,他还是这么不设防备,轻易就把自己置于陌生的环境当中,全然不知身边究竟隐藏着多少危险。  沈放呼吸有些粗重,他浑身发烫,像是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焚烧,他视线落在那毫无反抗能力的少年身上,按着沙发背的五指用力攥紧,试图以这样的方式来转移注意力,克制自己即将失控的冲动。  他手背上的筋根根凸起,因为用力过度,受过伤的神经传来不堪重负的痛楚,借着这份疼痛,行将出笼的洪水猛兽终于得到镇压,一寸一寸地退了回去。  沈放长舒一口气。  理智逐渐回归,歪斜的天平重新拨正,他站起身来,进了洗手间。  他走得匆忙,完全没留意原本“醉酒昏睡”的沈清池微微动了,偷偷睁开一只眼,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看。  洗手间传来关门落锁声,沈清池重新把眼睛闭上,心想叔叔该不会是去厕所解决了吧,明明他也没干什么,这么容易就能擦着火吗? 第17章 沈放深吸一口气,额头青筋直跳,怒道:“去给我把裤子穿好!”  “啊?”沈清池一怔,“我……我穿了呀,你看……”  他说着,居然撩起上衣,向他证明自己的“清白”。  沈放看过之后,更生气了。  内裤也算裤子?  更别提衣服掀起时,还露出一截洁白纤细的腰身。  沈放简直忍无可忍,面无表情地冲上前,一把关上厨房门,将人关在了门外。第15章   厨房门“砰”地一声关上,沈清池忙后退一步,这才免于被门碰到鼻尖。  他十分无辜地一歪头:“叔叔?”  厨房里没动静了,他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试着拧了拧门把,发现打不开,被沈放反锁了,只好试着敲门:“……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没人回应。  沈清池垂下眼,脸上露出十分逼真的落寞来,嗓音变得有些发哽:“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在ktv……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给叔叔惹麻烦了?”  依然无人应答。  “……我知道了,”沈清池按在门把上的手指缓缓收回,嗓子抖得更厉害,“那我先回房间了,等叔叔想看到我的时候我再出现。”  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几乎同一时刻,紧闭的厨房门又重新打开,沈放的身影出现在面前,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去哪儿?”  沈清池脚步一停,依然不敢抬头,眼睛盯着地面,没吭声。  沈放看他这受伤的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气在这犯错的小猫居然还委屈上了,又笑自己连他这点委屈也看不得,上一秒把他关在门外,下一秒又叫他回来。  明明他现在应该狠狠地训斥他一顿,告诉他不要总是勾人心神,可话到嘴边,又一句都说不出口,也许小猫只是在乖乖当一只小猫,是他自己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了。  “行了,你闲得没事,就来给我帮忙吧,”终于他还是放弃了与这只小猫计较,让开身位放他进厨房,“做饭不会,洗个菜总行吧?”  感觉到他态度软化,沈清池重新抬起头,小心试探道:“叔叔……不生我气了?”  “本来也没生你气。”  “可是,刚才你明明很生气地赶我走啊,”沈清池显得有些疑惑,“而且……我喝醉醒过来以后,就感觉你对我的态度有点……奇怪,叔叔好像不太高兴,我想问,又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沈放一时无言,心说这孩子到底是聪明还是傻,说他聪明吧,总是天真单纯得过头,对身边人毫无防备。说他傻吧,在某些方面又很敏锐,居然还能察觉到他情绪异常,想要关心他。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我对你产生了那方面的念头所以态度奇怪”吧,只好选择隐瞒:“我没事,别想太多了。”  他说着就要回去继续做饭,可刚一转身,就听到沈清池唤他:“叔叔。”  紧接着,他感觉腰间一紧,一个温暖的身体从背后贴了上来,用力抱住了他。  沈放瞬间僵住,眉宇间浮现出错愕,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沈清池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喉结滚动,近乎艰难地吐出字句:“……干什么?”  “虽然不知道叔叔为什么不高兴,但是,抱一下就会好的,”沈清池认真地说,“小的时候,我妈不高兴了就会喊我抱她,说只要被我抱一下就会开心了。”  沈放:“……”  他一时间啼笑皆非,被沈清池这一番话搞得无所适从,连该干什么都忘了。  以至于脑子里首先跳出的想法,居然是“原来朱正娟也曾对沈清池倾注过母爱”,只不过时过境迁,母子之间的感情早已僵得不可回转,曾经的关系一去不返了。  过了好半天,他才找回重新组织语言的能力:“放手,我不是你妈。”  “可你是我叔叔啊,”沈清池说,“都是家人,应该没区别吧。”  家人……  这个词让沈放愣了好一会儿,说不上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他一只手搭在了沈清池的手背上,想要掰开对方的手,却又迟迟狠不下心。  少年的身体柔软温暖,因为刚洗过澡,还带着淡淡的洗发水的香气,理智便又在这样的怀抱当中沉沦下去,分明知道这只是一个代表“安慰”的拥抱,不掺杂一丝不纯净的感情,身体却还是贪恋着这样的温暖,想占据它再多一些,哪怕是在利用少年单纯的好意。  他闭上眼,感受着对方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渗透进来,一时间没有挣扎,也没有阻止。  “叔叔感觉好些了吗?”沈清池问,“是不是我喝醉酒以后说了什么伤人的话……对不起,叔叔别放在心上,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喝醉了。”  “……是啊,”沈放唇角牵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你现在说话就很伤人。”  沈清池抖了一下,声音变得有些慌张:“对……对不起。”  “逗你玩的,”沈放睁开眼,拍了拍他的手背,“快松手吧,我没生你气,也没不高兴,更没骗你。”  沈清池这才松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那……我帮你洗菜吧。”  沈放见他慌忙走开的身影,在心里叹气。  算了。  他跟一只小笨猫能计较什么。  说家人……倒也没错,只不过沈清池认为的“家人”和他认为的“家人”可能不是同一个概念。  他注视着少年的背影,心情终于平静了些,开口道:“以后不要随便抱人。”  沈清池回头:“嗯?”  “是我也就算了,不准对外人这样,听见没?”  沈清池对他的叮嘱感到不解:“我为什么会去抱不认识的人?”  沈放一噎。  沈清池又说:“因为叔叔对我好,是我的家人,我才会关心叔叔是不是心情不好,如果交情一般的话,我最多安慰两句,怎么可能去抱他们?”  沈放无话可说。  “而且也没什么人需要我关心,”沈清池低头,仔细地清洗水池里的菜,“我现在哪儿也去不了,我妈……朱正娟拿我当仇人,沈敬把我当工具,周望延更不用说,至于高中时期的同学朋友,一毕业就全都断了来往,现在只有叔叔还愿意收留我。”  他说着顿了顿:“如果哪天叔叔也不想看见我了,那我就消失,你放心,这些天发生的一切,我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的。”  沈放听得直皱眉头,忍不住上前,用力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行了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想看见你?我的意思是,让你穿好衣服再出来晃。”  “唔……”沈清池低下头,看一眼自己依然光着的腿。  “还不快去?”沈放板着脸道,“剩下的我来洗,赶紧走赶紧走,穿成这样你也不怕感冒。”  沈清池小声替自己辩解:“这么热的天气怎么可能感冒……”  沈放瞪他一眼,沈清池再不敢跟他顶嘴,擦干手赶紧跑掉了。  总算找到理由把某人赶走,沈放只觉心力交瘁,觉得自己怕不是一头栽进“沈清池”这个深坑里,再也爬不出来了。  他要怎么才能教会一只小笨猫,这样随意地散发魅力是在引人犯罪呢?  算了,笨一点也好,以免看出他那些龌龊的心思。  就把他当成叔叔吧,至少在他这里,他还能保护他不被别人欺负了去,要是放任他去野外生存,指不定要出什么岔子。  抱着这样的心态,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沈放没有再刻意回避和沈清池接触,只不过每次看他,都觉得自己鼻子发痒,离当场流鼻血只有一步之遥。  而沈清池依然没有不给他添乱的自觉,丝毫不顾叔叔正处在怎样的水深火热当中,总是在他眼前晃,往他身边靠,每天晚上跟他说“晚安”,一口一个叔叔叫得欢,就差没跟他一起洗澡,同睡一个房间了。  沈放简直苦不堪言。  在这样的氛围当中,这个暑假接近了尾声。  临开学前三天,沈清池终于收到了邮寄过来的新身份证。  拿到身份证的沈清池激动不已,问沈放道:“叔叔,有了身份证的话,我是不是能直接去学校报到了?之前也跟校长打过招呼……到时候,学校肯定能判断出,我和周望延谁才是真正的‘沈清池’吧?”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沈放正在削苹果,闻言抬头看他一眼,“但问题是你要怎么去学校,而不被沈敬的人拦住。”  “还像上次一样出去不行吗?”  “上次?”沈放轻挑眉梢,笑了,“上次我可以开车带你,不代表这次也行,你该不会想让我陪你去学校和周望延对质吧?”  沈清池微怔,随即安静下来。  也对,沈放绝对不能暴露在这件事上的立场。  现在在沈敬看来,他是被沈放逼着在家盘核桃,他和沈放相当于敌人,一旦沈放对他产生任何好意,都会让沈敬警觉。  作为全书中唯一能够扳倒沈家的存在,沈放对他来说不可谓不重要,说得夸张一点,他就算不上青大,也不能饶了沈敬一家,不然他咽不下这口气,对不起抑郁而死的原主。  “叔叔的意思是,我自己去和周望延对质?”他问。  沈放把削好的苹果一切为二,分给他没有核的那一半:“不然上次和蔺校长见面的时候,我为什么要考验你?”  “原来那是考验吗?”沈清池后知后觉地问,“我还以为叔叔只是懒得跟蔺校长多说话……”  “那叔叔觉得我的表现怎么样?”他身体前倾,稍微凑近沈放,追问道,“有没有达到叔叔说的……能独自跟周望延对质的标准?”  沈清池的眼睛很亮,目光中充满了期待,他凑得太近了,沈放的视线自然落在他脸上,顺着他的鼻梁下移,最终停在他柔软的唇瓣上。  他看着对方的嘴唇开开合合,一时间注意力全被吸引走,差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过了好半天,他才咬一口苹果,借着吞咽的动作滚动喉结,含混道:“马马虎虎吧。”第16章   马马虎虎……是什么评价?  明明上次还夸他表现不错呢。  沈清池啃了两口苹果,又说:“叔叔,我跟周望延对质,应该说什么?我不会骂人,万一我说不过他怎么办?”  沈放将视线从他嘴唇上收回:“这种事还要我教你?自己想。以后你上了大学,可没有我一直陪在你身边,连这第一关都过不去,还谈什么以后?”  沈清池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他皱起两道清秀的眉,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掏出手机开始搜索起来。  沈放见他发愁的样子,终于还是好心提醒:“你不用跟他对骂,只要实话实说就好。”  就像是那天晚宴前后,对朱正娟和周望延说出的话。  “实话实说?”沈清池抬头,似乎若有所悟,“我明白了。”  沈放没问他明白了什么,在“如何和周望延对质”这件事上,他确实不打算再帮助沈清池,再过三天,沈清池顺利去学校报到完毕,就会从他家搬走,他们这段缘分也到此为止。 第19章 一辆送牛奶的电动小车停在了沈放家门口,配送员下了车,从保温箱拿出两瓶鲜牛奶,要放到门口的奶箱里。  他拿着钥匙开奶箱门,却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打不开。  尝试了半天无果,他只好放弃,转身去按门铃:“请问有人在家吗?”  没人应答,他有些着急,持续按门铃:“有人在吗?我是送牛奶的。”  过了好半天,大门终于开了,沈清池从屋里探出头来:“怎么了?”  “你们家奶箱上的锁好像坏了,我打不开,放在这里我怕丢,你直接把牛奶拿进去吧。”  沈清池走到他面前,接过牛奶:“怎么会坏了?那……你能帮忙修好吗?”  “这个……我只是送牛奶的,奶箱保修有专人负责,之前安装的时候应该留了电话吧,您打那个电话,通知他们来修就行。”  “电话?”  “嗯?”送奶工疑惑地看他一眼,“您……我以前好像没见过您,您不是这家的户主吧?”  “我不是,他昨天晚上喝醉了,现在还没起——我去叫他。”  沈清池说着就往屋里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要不你也进来吧,你直接跟他说,什么保修的……我不太懂。”  送奶工稍作犹豫:“也行。”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沈清池关上门,送奶工立刻道:“快快快,把这身衣服换上。”  他摘下身上挎着的布包,里面有一套和他现在穿的一模一样的工作服,他把衣服递给沈清池:“你会骑我的配送车吧?就跟电瓶车差不多。”  沈清池点头,开始换衣服。  这是沈放的计划——他冒充送奶工逃离别墅,既能在那些监视他们的保镖眼皮子底下离开,又能给沈放制造“非同伙证明”。  昨天晚上,沈放告知他这个计划的时候,他着实震惊了一把,没想到这个人选居然是送奶工,他虽然每天早上都会喝到送来的新鲜牛奶,却从没在意过来送牛奶的人,住过来这么多天了,甚至没跟他打过一个照面。  送奶的小哥身形体重都跟他相仿,但皮肤比他黑了不止一个度。沈清池换好衣服,接过沈放递来的粉底液,往脸上和手上涂抹。  他把所有露出来的部位都抹了一个遍,让肤色跟送奶小哥接近,又戴好帽子和口罩,这样一来,只要不是凑到跟前看,任谁也看不出他是沈清池。  “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我出去以后,不用帮你送牛奶吧?”  “不用不用,我特意最后送的你们家,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送奶小哥十分热情地说,“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别开太快,别闯红灯。”  沈清池走到门口,听到沈放最后跟他说:“实在遇到处理不了的情况,你就咳嗽三声,我会想办法去救你。”  沈清池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开门而出。  他刚一离开,沈放便打开电脑,戴好耳机,接收窃听器传回的实时音频。  沈清池把鸭舌帽的帽檐压低,出门上了停在门口的配送车,一直监视他们的保镖已经不在附近了,但留下了几个摄像头,十分隐蔽。  在爱装摄像头这一点上,沈敬和沈放出奇相似。  沈清池骑着配送车离开了别墅,很快驶离监视范围,直奔青大而去。  他并不知道周望延会在几点去学校报到,沈放说他们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肯定会尽早,那他也得尽快赶到学校才行。  沈清池在学校附近找了个地方停车,在车上换下工作服,穿好自己的衣服,脸上抹的粉底也擦干净。  今天是报到的日子,学校门口挂着“欢迎新生入学”的横幅,人非常多,他很容易就混了进去。  他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从前来欢迎新生入学的学长学姐那里打听到了新生报到处的位置。  不管周望延什么时候来,他只要提前过去等,就一定能堵到他。  报到点就在某栋教学楼的一楼大厅里,沈清池赶到时,这里已经人满为患,他随便找了个犄角旮旯躲着,视线往门口方向瞟,反正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也没人注意到他。  等待的时间里,他莫名觉得眼前这一幕很是熟悉,他自己大学报到时,好像也是在这种嘈杂而拥挤的环境当中,许多学生都是和家长一起来的,而他没有父母陪同,陪在他身边的是福利院的院长。  说来也巧,他考上的那所大学,录取分数线也是680分,穿书时他刚念到大一上半学期,他比原主只大三个月。  正在胡思乱想着,门口方向传来一阵人声嘈杂,沈清池抬起眼,视线骤然一凝——周望延!  就像是小说中主角出场的描述那样:【周望延从车上下来,保镖恭敬地为他打开车门,他身上深色的西装熨帖利落,笔直的裤线更衬得他双腿修长。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袖口,昂贵精美的宝石袖扣在阳光下泛出细碎的光,而他的面容比那袖扣还要高贵三分,俊朗的眉目让人一看就移不开眼。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踏出轻响,一进大厅,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聚集而来。】  沈清池到现在还记得这段描写,看小说的时候他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现在看到小说里描述的内容出现在眼前,更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他记得文下读者大呼“好帅”,居然没人在意这么“帅”的周望延,却是顶替别人的身份来报到的。  沈清池搓了搓胳膊,明明大厅里冷气不足,他却好像要冻感冒了。  原本嘈杂的报到点因为周望延的出现而安静下来,周望延似乎十分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在众目睽睽下走进大厅,来到新生接待点前。  他冲身边的保镖递了个眼色,保镖立刻恭敬地拿出一堆证件,放在桌子上。  最上面的一份,赫然是那张青色封皮的青大录取通知书。  沈清池眼睛亮了亮——现在,周望延的“人”和“赃”,可都在这了。  “呃……报到是吧?”负责登记的学姐已经因为周望延这番出场看呆了,她用“你多少有点大病”的眼神瞄了一下周望延,接过保镖递来的各种证件,“我看看……嗯,证件都齐,你扫一下这个二维码把信息填好,然后按这个验证,再去那边签字。”  她说着把指纹采集器推到周望延面前,并把他的身份证放进电脑感应区。  周望延皱眉:“怎么还要指纹验证?”  “这是我们学校今年的新规定,你就按一下吧同学,又不费事。”  周望延看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在采集器上按下了自己的手指。  电脑屏幕上跳出“验证通过”。  学姐把证件都还给他,伸手往旁边一指:“扫码,签字。”  沈清池在不远处看着,不免一阵心惊。  周望延还真通过了指纹验证。  看起来小说里写沈家给他准备了指纹膜,是真的。  眼看着周望延通过了身份验证,他再继续等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沈清池摘掉口罩,从人群后面钻出,接近了周望延。  周望延正拿着手机扫二维码,他径直走到对方身后,声音不高不低地开了口:“望延弟弟,玩够了的话,就把东西还给我吧。”  大厅里正因为周望延而持续着短暂的安静,沈清池一开口,声音轻飘飘地传进了每个人耳中。  周望延猛地抬起头来。  沈清池在他脸上看到了极为精彩的表情,震惊、错愕、疑惑、愤怒……最终,这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牵起嘴角,露出一个笑来:“你谁啊?认错人了?”  “哎?”还是帮他登记的学姐率先反应过来,她扒拉一下周望延,认真看了看他的脸,又从桌上一堆证件里重新翻出他的身份证,将上面的照片和两个人对比,“不对吧,他和身份证上的照片更像吧?”  她指了指沈清池,又看向周望延:“刚才我就觉得同学你和身份证照片有点像又不太像,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没敢问,现在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个问题一下子切中重点,周望延身边的两个保镖脸色骤然一沉,上前就要驱赶沈清池:“请你离开。”  沈清池被他们推搡出去好几步,差点踩到别人的脚,围观的学生和家长急忙避让,现场顿时乱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负责新生登记的学姐一看这两位保镖居然暴力赶人,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里是学校,不是你们豪门的后花园!有什么话就说清楚,谁准你们动手的!”  沈清池艰难稳住身形,两个保镖没再推他,却也死死拦住他,阻止他接近周望延。  周望延回头看向女生:“对不起啊学姐,别生气,家里人没规矩——我是真的不认识他,谁知道他从哪冒出来的,你看我这指纹验证都通过了,难道还能有假?”  听他这么说,女生也露出不解的表情,学校给的验证系统肯定不会有错,可身份证上的照片又怎么解释?  场面一时陷入僵持,沈清池扬起声调,冲着他喊:“指纹验证就一定对吗!我也能验证!”  他说着,用力推了一把面前的保镖,往旁边一闪,从空隙处钻了出来,径直冲到女生面前,抽过她手里拿着的身份证,重新按在机器上,并按下自己的指纹。  电脑上又一次跳出了“验证通过”。  一张身份证能被两个人验证成功,所有人都傻了眼,趁他们目瞪口呆的当口,沈清池又说:“周望延,你偷我的身份证,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吗?伪造我的指纹,就觉得天衣无缝了吗?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沈清池’这个名字啊,喜欢到顶替他的身份,剪跟他一样的发型,化妆修容到跟他样貌相似?”  “你别忘了,‘沈清池’是被沈家抱错的假少爷,你才是那个真的,你冒充沈清池,自己不觉得掉价吗?失散在外十八年终于被认回豪门,你这个真货,却心甘情愿冒充假货——还是说,你自认为连假货也不如,冒充假货,反而能满足你那肮脏又卑鄙的虚荣心?”  “你这么渴望变成‘沈清池’吗?”  他一口一个“真货”“假货”,听得周望延脸色一阵青白,额头青筋凸起,他攥紧拳头,直朝着沈清池面门打来:“给我闭嘴!”  *  与此同时。  沈放坐在电脑前,听着耳机里传出的声音。  沈清池那边的情况正实时传到他耳中,他听到两人的交涉、女生和保镖的争执,以及沈清池单方面对周望延阴阳怪气。  沈放手里正把玩着那颗从沈清池衣服上剪下来的扣子,将它抵在拇指指尖,不断弹起又接住,心里想着这孩子嘴上说不会骂人,实际不是挺会骂吗,虽然每一句都是实话,可这连在一起,谁听了能不生气。  紧接着,耳机里传出周望延的怒吼:“给我闭嘴!”  沈放脸色一变。  他听到有什么东西打翻在地,发出一片稀里哗啦的乱响。  混乱的声音中,夹杂着一声沈清池的闷哼。  指尖的纽扣跌落,沈放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第18章   沈放五指用力按在桌面上,手背的筋根根突起,他脸色阴沉,面目冷厉,眉骨处的伤疤衬得他近乎凶狠,眼底的怒意有如实质,几乎喷薄而出。  周望延……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小子不是什么善茬,和他那垃圾爹简直是血脉相承的恶毒。  送牛奶的小哥还在家里,被他制造出的动静吓了一跳,惊讶地看向他:“沈先生?出什么事了?”  沈放身体微微一顿,他用力闭眼,外露的情绪迅速收敛,恢复到面无表情,他重新坐下来,冲对方摆了摆手。  耳机里的声音还在持续,他听到之前那个女生的惊叫:“哎!怎么还打人呢!”  紧接着是关切的询问:“同学,你没事吧?”  *  沈清池看到周望延向自己挥来的拳头,小时候在孤儿院打架的反应能力瞬间门发作,他迅速一偏头,抬起胳膊想要架住对方的手。  可惜这具身体力量不足,周望延又用尽全力,他虽然成功护住了脸,胳膊上还是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小臂处传来钻心的疼,他被惯性推得倒退两步,撞在了身后的桌子上。  桌子被撞得滑开老远,桌面上摆放的东西倾倒,笔、矿泉水、登记簿等等,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  躲避是本能反应,沈清池撞到桌子,思路已经跟上了身体,他索性借着这股惯性直接摔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21章 “哎,你要不跟我说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苗渺好奇死了,“什么真少爷假少爷的,我知道你们沈家应该就是那个豪门沈家吧?抱错了孩子?这么狗血的吗?”  沈清池在她口中听到“狗血”二字,顿觉十分惊喜。  又是个游离在原书设定以外的正常人啊!  他冲对方招招手,开始讲起了这狗血的“豪门真假少爷”事件。  开车的警察居然也没有制止他们,听得津津有味。  *  沈清池这边讲故事的同时,声音通过衣服上的“纽扣”,传到了沈放耳中。  听到蔺校长和警察出现以后,沈放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将原本已经拿在手里的外套挂回衣帽架上,重新在电脑前坐下。  沈清池听起来没什么大事,但当时他的确听到了他的痛哼,不知道他究竟伤到了哪里。  他按住蓝牙耳机,给自己倒了杯水,听到耳机里传出女生的声音:“我叫苗渺……”  苗渺?  这还真巧。  他就说这女孩的声音怎么有些熟悉,原来是熟人。  沈放喝了口水,才刚放松一些,就听到沈清池发出一声“嘶”,紧接着是苗渺慌张的道歉声:“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沈清池的声音显得有些虚弱:“没事,不是因为你,是刚刚被周望延打的。”  “没事吧?”苗渺焦急道,“怎么还这么红,不会骨折了吧?”  骨折?  沈放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他拧紧眉头,将耳机的音量调大。  “应该不会吧?”沈清池也不是很确定,“我要是骨折了,那周望延不也得骨折?”  “那可不一定,你明显比他脆啊。”  警察也插了一嘴:“要不要紧?我先送你去医院看看?”  沈清池忙道:“不用不用,真的没事,我们还是快点去做笔录吧。”  沈放忍不住“啧”了一声。  这孩子也真是的,受伤了就该先去医院,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  之前也是,盘个核桃都能把自己盘到满手是伤。  他指尖焦躁地在桌面上轻点,有些不耐烦地继续往下听,听到沈清池跟着警察去做笔录,第三遍讲述了“豪门真假少爷”的狗血故事,以及他是怎么被偷走身份证和录取通知书,又是怎么从家里逃出来,等等等等。  当然,略去了他们互相串通的部分。  他正听到一半,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他瞄了一眼,来电显示赫然是“沈敬”二字。  沈放一挑眉梢。  他的大哥,终于来兴师问罪了。  他故意装听不见,没搭理那通电话,电话挂断又重新打来……直到第三遍响起时,他才不紧不慢地摘掉耳机,拿起手机按下接听:“喂……”  他嗓音很低,语调拖长,像是宿醉之后一直睡到现在,被电话打扰才醒过来:“谁啊……”  “沈放!”沈敬的怒斥声从手机里传出,“你在什么地方!”  “大哥?”沈放的声音清醒了一些,“在家啊,怎么了?”  “沈清池呢?!”  “他在啊,我给你叫他,”沈放顿了下,抬高音量,“沈清池!你爸找你,过来接电话!”  没人回应。  沈放奇怪地“嗯”了一声,站起身来:“沈清池?沈清池!人呢?”  他下了楼,不知道看到什么,突然惊呼出声:“沈清池?怎么躺地上?……等等,哎你醒醒——怎么是你?”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沈敬道:“你在说什么?”  “这不对啊大哥,到底出什么事了?我刚下来看到有人倒在客厅里,我还以为是沈清池,结果一看发现不是,好像……你醒醒啊!”  “哎呦……”送牛奶的小哥配合他发出昏迷刚转醒的声音,“嘶好疼……怎么回事,沈先生?我怎么……”  “我还要问你呢,怎么回事?”沈放质问道,“你是那个送牛奶的?你怎么跑我家里来了?”  “我……”送奶小哥揉着脑袋努力思考,“我不知……哦我想起来了,我早上给你送牛奶,可是你家奶箱坏了,我按半天门铃,有个十七八岁的小男生给我开了门,说什么你喝醉了,让我进来等,我一进来,就感觉脑袋后面‘咚’一下,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被沈清池打晕了?”沈放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说。  “沈清池?谁啊,那个男生吗?应该是吧……这到底什么情况,这算不算工伤啊?”  “那他现在人呢?”沈放又问。  “这我怎么知道。”  电话那边,沈敬叹一口气:“行了,你别找了,沈清池已经去青大了。”  “去青大?”沈放发出匪夷所思的声音,“他去参加军训了?不是说好让他晚点去报到吗?这孩子搞什么——大哥你别急,我现在就去帮你把人逮回来。”  沈敬长叹一声:“来不及了。”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送奶小哥等了一会儿,才小心地问:“怎么样,我演的还行吗?骗过他了吗?”  “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沈放结束了演戏,语调重新恢复正常,“辛苦你了,你打个车先回吧,我给你打车钱,你的配送车,今天天黑以前我会让人给你送过去。”  “不用不用,”送奶小哥连连摆手,“您帮过我们家那么大忙,我哪好意思管您要打车钱——那您先忙着,我这就走了。”  沈放不再坚持,等他离开以后,回二楼拿上蓝牙耳机,也换衣服出了门。  沈清池那边已经做完笔录了,他刚才漏了一段没听,不知道他现在去了哪里,能听到往来的车流声,还有苗渺的声音,两人可能是在大街上。  确定他们暂时安全,沈放开车离开别墅,往沈敬家的方向驶去。  现在,他们应该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吧。  一想到他们现在正处在怎样的混乱当中,沈放就忍不住心情大好,唇角也跟着翘了起来。  他又装模作样地给沈敬打了几通电话,不出意料对方都没有接。  他一路开车到了沈敬家,询问家里的管家道:“我哥呢?”  “他好像是去警局了,”管家说,“您找他有事吗?”  “什么叫有事吗,他儿子又趁我不注意离家出走了啊!”沈放故作紧张,“他现在不接我电话,沈清池的电话我也打不通,这让我怎么办?”  “……”管家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您……还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什么事?我昨晚上喝醉了,刚被我哥一个电话打起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您上网看看就知道了。”  沈放莫名其妙,掏出手机上网一搜,瞬间门被铺天盖地的新闻淹没了。  #豪门沈家真假少爷风波#  #惊!养了十八年的儿子居然不是亲生的!#  #青州大学冒名顶替案#  #真少爷顶替假少爷上大学?2022魔幻现实#  #狸猫换太子,还是太子换狸猫#  #周望延真实身份大揭秘!原来是他……#  沈放一脸错愕,冲管家道了句“我现在去找他”,扭头就走。  开车赶往警局的路上,他随手点进那些新闻看了看,发现有不少都被404了,很显然,沈敬已经在想办法删除,可有人删,也同样有人发。  他对他这个大哥的手段了如指掌,早就做好了准备。  不想让事情发酵的人只有沈敬他们,想让事情发酵的人,却数不清有多少。  警局门口停着好几辆沈家的车,沈放一进去,就看到焦头烂额的沈敬,他连忙走到他身边,低声问:“大哥,这怎么……”  沈敬似乎没想到他还敢过来,怒视他一眼,也压低声音:“你怎么搞的?我不是说了,让你看好沈清池吗?”  “我真的不知道啊,”沈放无奈摊手,“我昨晚上跟朋友喝酒,不小心喝大了,怎么回家的我都不记得,我哪知道你这儿子敢偷跑出去,还敢打晕来送牛奶的配送员……我以前不知道他有这么大胆啊?”  “行了行了你少跟我扯这个,”沈敬不耐烦地摆摆手,“这没你事,你也帮不上忙,你赶紧走吧。”  “不是,你还没跟我说,那个冒名顶替又是怎么一回事?”沈放道,“严不严重?望延和嫂子应该没大事吧?”  “还不知道,我也是才听说的,急急忙忙就赶过来了,”沈敬疲惫叹气,“是你嫂子脑子不清楚,我这几天公司那边正忙,就没在意这些,本来都给望延办好了手续让他复读高三的,谁成想……”  他头痛地捏了捏眉心:“反正现在警察的意思是,校方非常生气,一定要让他们严肃处理,清池肯定是没事,不耽误他开学,望延……不好说,你嫂子那边……我只能说我尽力吧。”  “大哥,你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开口,是我没看好清池,这事我也有责任。”  “行了你快走吧,你不跟我添乱我都谢谢你了。我刚才是太着急了,现在冷静下来想想,这事也不能怪你,更不能怪清池,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得知的这件事,但还好他去学校阻止,不然的话,你嫂子和望延可就铸成大错了。”  沈放又跟他扯白了两句,被不耐烦的沈敬赶了出来,他站在警局门口,唇角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沈敬这是弃卒保车了。  眼看事情败露,已经无法回转,索性将所有罪名一股脑全推给朱正娟,他自己依然是个清清白白的好父亲。  够狠毒,够阴险,够果决。  不愧是他的亲大哥。  沈放停在警局门口,站在树荫底下,看着沈敬的人进进出出,来来往往,从兜里掏出烟盒,点了一根烟。  等到一支烟抽完,他重新回到车里,锁上车门,给沈清池发消息:【在哪?】  *  沈清池做完笔录从警局出来,就和苗渺一起往青大走,也没打车,一边散步一边跟她刷学校的贴吧和论坛。  上午新生报到发生的事早已闹得沸沸扬扬,首页八成以上的贴子都在讨论这件事,“沈清池”这个名字在开学第一天就被每一个青大学子熟知,俨然成了这届新生里的“红人”。  沈清池在途径的甜品站买了两个甜筒,分给苗渺一个,边走边吃,苗渺正在激情刷贴,自言自语道:“这谁啊在这胡编乱造,那个周望延一点都不帅好吧,一股三流言情小说的杰克苏味儿——看我回他。”  沈清池实在太喜欢听她说话了,一词一句都是那么亲切无比,在这个天雷滚滚的小说世界当中,好像他乡遇故知一般。  他正想看看苗渺发了什么,兜里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两下,他掏出来一看,是沈放发来的消息,只有两个字:【在哪?】 第23章 他就不该对这孩子有所期待。  他也真是的,明明让沈清池把腿抬起来就可以了,他为什么非要蹲下去?  沈放急忙回避这个话题:“刚回来的时候顺便去买了几个菜,来吃饭吧。”  今天的午饭不再是ktv食品,沈放可能是去哪个饭店打包的菜,难怪那么久才回来。  挺好吃的,但沈清池觉得还是叔叔自己做的菜更好吃。  吃过饭,沈清池身上也已经完全不痒了,涂完药以后清清凉凉的,还挺舒服,他坐在沙发上刷手机,看到铺天盖地关于“真假少爷”的新闻,忽然想起什么来:  “对了叔叔,一直没找到机会问你,那个送牛奶的哥哥到底为什么会帮我们,如果被发现我们是串通一气的,很危险吧?你给他钱了吗?”  沈放:“我没给他钱,不过他有一定会帮忙的理由。”  沈清池眨眨眼:“是什么?”  “这么好奇吗?”沈放挑眉,“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三年前,他刚给我家送牛奶的时候,也就是你这个年纪,我觉得年纪这么小就出来送牛奶很少见,暗中观察了他一阵,发现他早上送牛奶,白天还要再打另外几份工,甚至到晚上还要去酒吧兼职。”  “那他不上学吗?”  “我也这么问了他,他说他没钱上学,父母早亡,他和妹妹相依为命,他高中时期就一边念书一边打工赚钱,凑两个人的学费,结果他妹妹突然生病,急需钱做手术,他就决定不继续念大学了,拼命打工兼职凑手术费。”  沈放顿了顿:“我问他手术费需要多少,他说二十万,我又问如果不做手术他妹妹能撑多久,他说不知道,但总要试试。”  沈清池惊讶道:“怎么会这样……”  沈放:“他妹妹成绩很好,肯定能考上重点大学的那种,我觉得如果她就这样去世太可惜,于是给她交了二十万的手术费,她哥对我千恩万谢,说一定会还上这钱,我说不用,让他每天给我送牛奶,牛奶的钱他掏就行了。”  沈清池十分感动:“叔叔真是好心。”  看样子沈放不光喜欢收留生病受伤的小动物,还喜欢救济陷于困境中的人。  “……是吗,”沈放一扯嘴角,收了这张“好人卡”,“他妹妹现在也在上大学,就在青大,应该大你一届——哦对了,他叫苗望。”  “姓苗?”沈清池微微睁大眼,“那他妹妹该不会是叫……苗渺吧?!”  居然会有这么巧的事?  “嗯,你应该见过了,”沈放说,“苗渺现在是学生会的副会长,你在学校遇到什么事,就找她吧。校长那边我也已经打过招呼,学校会重点关照你,当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不关照也不可能。”  沈清池听着他的话,觉得有些古怪,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叔……”  “沈敬那边,朱正娟和周望延正在接受调查,沈敬肯定为了他们忙得焦头烂额,一时半会儿不会分出精力来干扰你,现在社会各界都在关注这件事,他是个聪明人,不会傻到在这种风口浪尖再对你做什么。”  沈放平静地注视着他:“沈清池,你自由了,接下来你可以安心念你的大学。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完成,所以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以后也没有必要再见面了。”  不详的预感成真,沈清池顿时慌乱起来:“我……”  “这张卡你收着,”沈放将一张银行卡塞到他手中,再度打断他的话,“我猜你身上的钱应该快用完了,沈敬那边也不可能再给你。这卡里的钱够你用大学四年,密码我已经改成了你的生日,如果你今天不回学校,就去酒店开个房间住,你放在我家的行李,我会帮你收拾好,明天给你送到学校去。”  沈放交代完这一切,站起身来,不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好像也生怕自己后悔似的,直接开门离开了包间。  沈清池看着塞到手里的卡片发呆。  什么情况?  这算是……分手费吗?第20章   沈放用力关上房间门,指尖发抖。  这场告别来得有些突然。  他原本并没打算这么快就和沈清池分开,想着至少再过个两三天,等到外面的风波平息一些,又或者是等沈清池自己提出从他家搬走,再顺理成章地淡了联系。  可刚刚少年那番话刺激了他。  现在沈清池已经自由了,在社会各界广泛的关注之下,沈敬不可能再对他做什么不利的事,也不会再监视他,他可以安安稳稳、堂堂正正地走进大学校园,享受他本该拥有的生活,享受本该享受的快乐。  而不是继续和他待在一起,躲躲藏藏,瞻前顾后,去医院还要考虑会不会被人发现……这样的生活他一个人体验就够了,不该再拉上那个孩子一起。  所以,在谈到苗渺时,他顺势就说出了分开的话。  沈清池不再需要他的保护了。  未来的大学四年,有苗渺支持他,他不会被人欺负,有校长关照他,他不会遭遇不公,学习是他擅长的,将来一定会有所建树……这才是他该有的人生。  离开沈家以后,他一定会过得很好。  沈放将后背抵在墙上,仰头闭眼,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之前明明无数次想要扔掉这个麻烦,可为什么真的扔掉了,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现在应该一走了之,当断则断,又为什么站在这里不肯动,好像在期待着什么一般,犹豫不决?  那个雨夜收留沈清池的时候,他可没预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这孩子身上像是有某种魔力,总是让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他倾倒,一闭上眼,眼前就能勾勒出少年精致的面容,刚刚给他擦药时,触碰过脚踝的感觉仿佛还在,那具温热而纤细的躯体,就好像在他一握之间。  沈放眼皮颤动,急忙停止回忆,他侧过头,屋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沈清池貌似没有追出来的打算。  他脑子里“只要他追出来挽留我我就立马答应”的冲动渐渐冷却,沈放苦笑了一下,心说果然猫就是猫,永远不会被人类驯化,不会对主人有多少依赖,追随人类,也不过是想从人类这里寻求庇护,讨口饭吃。  没良心的小东西。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猫自己能过得很好,至于主人怎么样,则不在猫考虑的范围内。  估计在沈清池眼里,都不觉得他们现在分开有什么不妥,毕竟他一开始说的就是住到开学而已。  他有点失落地往楼梯方向走,刚走出两步,又想起刚刚出来得太匆忙,忘记告诉沈清池抗过敏的药要再吃一天,于是他拿起手机准备给对方发消息。  字敲到一半,他才猛地回过神来——都说好不联系了,还叮嘱他干什么?  沈清池也该独立了,这种事还需要他没完没了地强调?  沈放摇了摇头,感叹自己真是被猫驯化了,这和之前把猫送给别人养,又让人家拍视频有任何区别吗?  他迅速删掉那行字,点开沈清池的头像,一狠心,直接删除了好友。  就这么说再见吧,他注定养不长的小猫。  *  沈清池看着手里的银行卡,着实迷茫了一会儿。  沈放……是怎么回事?  刚才还跟他说明天要给他擦红花油呢,怎么说分手就分手了?  啊不,不能叫分手,他们本来也没在一起过。  但这张银行卡真的很像分手费啊。  长期饭票留下钱跑路了,沈清池说不上自己是亏还是赚,其实他并没打算和沈放分得这么彻底,毕竟沈放是原著中他为数不多有好感的角色了,长得又帅,做饭还好吃,这么优秀的男人放眼整部小说都找不到第二个,当然是留在身边更好。  他确实准备开学就去学校住,但也不是和沈放一点都不联系了,沈放突然之间这么干脆,让他有些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他从沈家逃出来的那个雨夜,沈放也是收留了他,又毫不留情地赶他走的。  梅开二度,沈清池心里倒也没什么波动,他看着被沈放扔在桌上的药膏,想到刚刚给他擦药时沈放的表现……  嗯,该不会是因为给他擦药,又回想起之前对他起反应的事了吧?  所以才这么慌慌张张地“逃”走了?  至于吗。  大家都是男人,就算某个人产生冲动太容易了一些,但是起反应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对他有那方面的欲望就直说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小说里又没交代原主的性取向,都差点被周望延占便宜了,那和沈放搞在一起不也稀松平常?  别扭又纯情的老男人啊,真是麻烦。  沈清池站起身来,想着要不还是去挽留一下吧,不然显得他怪不礼貌,好像利用完叔叔就扔似的。  于是他走到门口,打开包间门,向外张望:“叔叔?”  没人。  已经走了?这么果断?  沈清池左看右看,没看到人影,只好作罢,他回去收拾东西,把沈放给买的药拿好,又喊服务员来打扫房间,随后离开了ktv。  现在周望延正在警察那里做客,暂时不会出来威胁沈放的安全了,沈放走了也就走了吧。  至于以后的事,那以后再说。  下午两点,外面阳光正强,沈清池觉得自己就这样出去一定会出事,他身上才刚不痒了,不想再体验一遍过敏的感觉。  他正站在原地发愁该怎么办,忽然看到马路对面过来一个人,这人径直朝他走来,盯着他看了半天,问道:“沈清池?”  沈清池:“!”  不是吧,就在这里站着都能被记者发现?  他转身就要跑,那人忙道:“你别走啊,我不是记者!”  沈清池停下脚步,狐疑地看了看他,这人的打扮确实不像是记者,看年纪好像和自己差不多大,是个长得挺好看的男生,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袖口稍微挽起,两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一笑起来,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他莫名觉得这个人有点熟悉,又说不上是哪里熟悉,出于好奇,也出于礼貌,他没有直接一走了之,而问:“你是?”  “你真的是沈清池?”男生显得十分惊喜,“我叫陈祺语,是你同学,跟你同班,现在是代理班长——哦,因为我来得早,帮辅导员干了点活,他就让我当代理班长,等军训结束以后,大家都熟悉了,肯定还是要重新选的。”听到“班长”二字,沈清池瞬间想起他是谁了。  原书中的主角受!  他面露愕然,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他,按照书中的剧情,他应该是在周望延报到完,搬进宿舍时,在宿舍里遇上的他。  书里对于主角受的描述,就是“有酒窝”“常穿一件干净的白衬衫”“笑容温和”“热心”,因为是班长,所以对同学非常照顾,谁有麻烦找他他都会帮忙,可以说是中央空调的设定了。  以至于,舍友周望延对他说“我好难受,班长能不能帮帮我的时候”,陈祺语一口答应下来,然后……就被周望延给办了。  沈清池对他说不上是喜欢还是讨厌,只是觉得他可怜,明明周望延根本也不喜欢他,只是觉得他长得好看想艹他,把他当成可以随时用来发泄的工具。  陈祺语家境一般,根本不敢和周望延这样的豪门少爷作对,发生那样的事只能忍了,于是周望延变本加厉,久而久之,陈祺语居然就被“日久生情”,斯德哥尔摩喜欢上了周望延。  沈清池看到他俩“he”的时候,着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他那时候已经被小说里一系列狗血剧情雷得外焦里嫩了,主角受这个,并没有引起他太多注意。  “对了沈同学,”陈祺语不愧是热情的好好班长,又说,“我已经跟学校申请换宿舍了,希望能和你一间,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怕你再出什么岔子——啊,你要是不想跟我一间就说,反正现在还没批下来,随时可以改的。”  沈清池想了想,原著中写的是周望延直接被分到了和陈祺语一间,而现在是陈祺语向学校申请和他一间,虽然过程有变化,但结果是相同的。  原书中让他不讨厌的角色很少,陈祺语算是一个,虽然谈不上有好感,但陈祺语性格好,成绩也好,适合相处,和他一间宿舍会省去许多麻烦。  于是沈清池点了点头:“我没意见的,谢谢班长。” 第25章 ktv里,二楼包间内。  沈放坐在沙发上喝闷酒,他指尖托着玻璃酒杯,有些失神地看着里面晃动的酒液。  沈清池……跑到对面酒吧干什么?  不是都给了他钱,让他找个酒店住,为什么前脚答应他,后脚就进了酒吧?  酒吧那种地方,是能凑合过夜的吗?  这孩子到底能不能让人省心?  他心情莫名烦躁,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理,明明都说不再联系,以后不管他了,可还是不受控制地想要惦记他。  他有些颓丧地将脑袋后仰,枕在沙发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下一刻,包间门被人不敲门就打开,高跟鞋的声音闯了进来,一个慵懒柔媚的女声随即响起:“这是干嘛呢,借酒浇愁?”  沈放听到她的声音,皱了皱眉:“你来干什么?”  “哪里有写着我不得入内吗?”女人绕过沙发,走到他面前,“本来去你的‘老地方’找你,却发现你不在,问了前台,才知道你在这里——怎么,突然转性,准备舍弃你的‘老朋友’了?”  沈放没回答她的问题,只疲倦地捏了捏眉心:“找我有什么事?”  “当然是来找你吃瓜的,”女人坐在桌子上,冲他眨了眨眼,指尖红色的甲油在灯光下显得浓艳又热烈,“网上那些消息纷繁复杂,没有几个真正可信,托了几个朋友打听,说法也都五花八门——我猜,一定有人在放烟雾弹掩盖真正的事实,所以直接找你个‘内部成员’来打听喽。”  “……你还真是永远战斗在吃瓜第一线啊,”沈放哭笑不得,“可我也没什么情报给你,我充其量只算个沈家的编外人员,你问错人了。”  “编外人员?”女人细细品味了一下这几个字,“沈放,在我面前就没必要装了吧,这么多年的朋友……不,这么多年的竞争对手了,你是什么人我能不清楚?”  “谁跟你这么多年,这ktv我接手到现在才三年,”沈放不耐烦地摆摆手,“别跟我套近乎,我这没你想要的瓜,劳驾您挪一挪,上别地儿吃去。”  “啧,”女人看向他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她忽然凑近,轻声道,“沈放,你是不是有了心上人,所以对其他任何人看一眼都嫌多?”  沈放:“……?”  他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向对方:“苏亭,你没病吧?”  “我看有病的是你,而且我还知道你得的是什么病——相思病。”苏亭拿起桌上的烟灰缸,里面已经有三四个烟头,“一进来我就闻到了,这屋子里一股失恋的味道,嗯……沁人心脾啊。”  沈放眉头直跳。  因为长时间没开窗通风,屋子里的烟草味萦绕不散,实在说不上好闻,苏亭起身走到窗边:“让我猜猜,你为什么要从你的‘老地方’搬到这里来呢?”  沈放下意识张口:“别……”  苏亭推开窗户,从这个角度向马路对面看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这不是我的酒吧吗,刚刚我的小酒保给我发消息,说下午来了客人,想在酒吧留宿一宿,问我同不同意。”  沈放眉头拧紧:“你答应了?”  “为什么不呢?我这个人啊,最善解人意,我的小酒保这么努力敬业,我怎么忍心不答应他一点小小的请求?”  沈放怒意渐起:“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那孩子叫沈清池,”苏亭满意地看着他扭曲成一团的脸色,“好巧不巧,就是今天惊天大瓜的主角。”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要是不肯告诉我真相,我就直接去问他,反正他现在在我店里。”  沈放看着她,几乎咬牙切齿,半天才用力呼出一口气,烦闷道:“别去问他,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  “这么快就妥协了吗,”苏亭冲他微笑,“什么真假少爷那些无聊的东西,我没兴趣,我想知道的是——你们两个之间是不是有‘特别’的关系?”  沈放面露愕然。  “噫,”苏亭见他这反应,就知道自己是猜中了,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真是没想到,风流成性的沈放先生,原来喜欢这口。”  沈放:“……”  这女人真是烦透了。  都怪那个突然出现的陈祺语,干什么非要把沈清池拉进酒吧。  “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你怎么专吃窝边草,还专挑嫩的,”苏亭用奇怪的眼神看他,“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不去追人,要坐在这里喝闷酒,还要偷偷观察他,不觉得自己像个变态吗?”  “……我就是个变态,满意了吧?”沈放已经放弃了跟她辩解,“总之,别跟他说这些,一句也不要提,我们已经不会再联系了,你要是敢捣乱,我饶不了你。”  “开始放狠话了呢,”苏亭不为所动,“那看起来,是你单方面暗恋。”  沈放滚动了一下喉结。  “好吧好吧,”苏亭无所谓地一摊手,“随便你喽,不过我还是劝你一句,现在不追,将来后悔。”  后悔……吗。  沈放垂下眼,凝视着自己的掌心。  从说出那句话的瞬间就已经在后悔了吧。  才几个小时,他眼前已经无数次浮现出沈清池的样子,脑海中无数次回想起握住他手腕和脚腕时的触感,温热的,柔软的,纤细的,鲜活的……  他和沈清池总共才相处了几天?  明明时间并不长,他却好像中了蛊一样,被“沈清池”渗透进五脏,独自一人时,更觉胸口闷痛难忍,酸涩不堪。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后悔也是我自己受着,和他没关系,和你更没关系,你就别在这添乱了吧。”  何必告诉没良心的小猫主人有多想他,猫就是猫,又听不懂主人的话,体会不了主人的感情。  苏亭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心说这货到底被那个沈清池灌了什么迷魂汤,连暗恋都心甘情愿了。出于好心,不想看到“多年竞争对手”这么痛苦,她拿起手机,看了看陈祺语二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小酒保:【老板!我找到合适的服务生啦!就是刚刚跟你说的沈清池,我问过他,他也同意了】  小酒保:【老板老板,他真的可惨了,现在身无分文,下午沈家的新闻发布会你看了吧?说什么以他的名义做慈善,实际还不是一分钱都没给他!现在学校那边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如果学校不免除他的学费的话,他还不知道用什么钱熬过这个学期嘞!】  小酒保:【所以所以,老板你一定要答应让他留下啊,求你了/可怜/可怜】  苏亭重新将视线投向沈放:“能让你这么痴心,你家的小朋友,不简单呢。”  “不简单?他?”沈放嗤笑一声,“他要是不简单,能这么轻易就信别人的话?大马路上冒出来一个陌生人,自称是他班长,他就相信了,也不确定一下是真还是假,是不是坏人,就跟着他进了没去过的酒吧,万一这是个人贩子呢?万一酒吧里正在进行什么违法勾当,贩卖器官什么的,以他那体格,能活着出来吗?”  苏亭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简直不止该从何槽起:“你……你说我的小酒保是坏人?”  “……我只是打个比方。”  “还说我的酒吧是非法贩卖器官窝点?”苏亭忍无可忍,“沈放,做人不要太过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举报你的ktv提供特殊服务?”  “都说了我只是打比方。”沈放皱眉,“还有,话不要说的那么难听,陪酒就叫特殊服务?”  苏亭不想搭理他了,觉得自己刚刚想提醒他的行为委实没有必要,她拿起手机,迅速敲字给陈祺语回复:  【没问题哟*^_^*】第22章   “清池清池!”陈祺语兴奋地跑到沈清池面前,“我们老板同意了,明天你就可以来上班。”  “好,”沈清池点点头,笑起来,“谢谢班长。”  他本来长得就清纯,一笑起来,更像是清露化为甘泉,陈祺语不好意思地别开脸:“不用客气,我们是舍友嘛。”  明明还没搬进一个宿舍,已经先成为“舍友”了。  晚上,沈清池和陈祺语在酒吧住了一宿,第二天早上去学校,这回沈清池学乖了,出门前喷好防晒,找陈祺语借了件防晒服披在身上,还打了伞。  全副武装之后,他忍不住想——该不会以后每个阳光明媚的天气都要这样了吧?  虽然他的确不喜欢在大太阳天出门,可“不喜欢”和“不能”是完全不一样的。  算了,不管怎样,总比一直被沈敬监视强。  酒吧离青大非常近,步行五分钟就能到,两人边走边说话,陈祺语问:“对了,你紫外线过敏的话,是不是不能参加军训?”  沈清池点点头。  “那你得早点跟辅导员说,最好先去医院开个证明。”  既往病历这些,沈清池都没有,想必全在朱正娟手里保管着,回头他得去一趟警局,想办法让警察帮他把这些东西要回来。  除了病历,还有他所有的证件,毕业证、户口本等等,没有这些,以后绝对少不了麻烦。  “嗯,等下我先去找辅导员说一下,看看需要什么,等下午去办。”  “也好。”  两人回到青大,陈祺语带着他从偏门进了学校——一整天过去,学校里的风波平息了不少,因为走的小路,他们一路上没碰到太多学生。  沈清池戴着口罩和遮阳帽,努力遮挡自己的脸,以免被人拦下来询问。  陈祺语轻车熟路地带他进了宿舍楼:“我来得早,行李早就搬过来了,舍友又没到,所以就让辅导员把你调到了我宿舍,宿舍都是一样的,这栋楼也是新盖的,今年刚投入使用,听说新宿舍是顶配,咱们算赶上好时候了。”  他说着转过楼梯,突然“咦”了一声:“怎么有人?”  有个人正在宿舍门口蹲着,旁边还守着一个行李箱。  “不是我原来那个室友吧?我明明都让辅导员调宿舍了……”陈祺语喃喃。  沈清池投去视线,看清那个人是谁之后,不免有些惊讶:“苗望哥?”  是那天帮过他的送奶工小哥。  陈祺语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你们认识?”  “嗨,又见面了,”苗望站起身,拍拍旁边的行李箱,“我来给你送东西,顺便来看看我妹妹,你们学校现在管得真严,我差点都没进来。”  沈清池连忙上前接过行李箱:“谢谢,这次又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苗望上下打量他一番,确认他安然无恙,“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那你们快进去吧,我这就走了。”  沈清池点头,想起什么,又问:“对了,你的配送车……”  “已经取回来了,你不用担心。”  两人又随便聊了两句,沈清池目送他离开,然后和陈祺语一起进了宿舍。“刚才那是谁啊?”关门以后陈祺语才问,“你朋友?”  “算是吧,是苗副会长的哥哥。”  “苗副会长……”陈祺语琢磨了一下,惊讶地睁大眼,“你是说学生会的苗渺?可以啊你!看不出来,才开学,你已经跟学生会副会长混熟了?”  沈清池冲他笑笑:“因为报到的时候,是她负责学生登记的。”  “原来如此……”陈祺语恍然大悟般,“对对对,我看到有人发视频了,她还去扶你来着。”  就像陈祺语所说,今年新生分到的宿舍是青大所有宿舍中的顶配,二人间,甚至不是上床下桌,有阳台有独卫,看起来就像是小公寓。 第27章 于是他在苏亭异样的目光中大步迈进酒吧,径直在吧台前坐下,用指尖敲了敲台面:“老样子。”  酒吧里一个客人也没有,可见酒吧老板有多任性,甚至不屑于招揽客人,陈祺语不在,老板本人便成了调酒师。  “这位先生,”苏亭正在擦拭酒杯,“你难道没看见,门口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  “哦,是吗,没注意,”沈放表情没什么变化,“多加冰。”  苏亭深深地看他一眼,将刚刚清洗干净的玻璃酒杯摆到台面上,往里加满冰块,推到沈放面前。  沈放看着只有冰没有酒的酒杯,皱眉不解:“什么意思?”  “你说的,多加冰,”苏亭神色自若,“冰管够,支持你无限续杯。”  “……我说‘老样子,多加冰’,”沈放努力压着火气,“你是听不懂,还是故意的?”  “听懂了,但我不想卖酒给你,我怕你喝醉了,撒酒疯砸了我的店。”  “哈,”沈放仿佛听到什么可笑的事,一边眉头扬起,“你一个酒吧,说不卖酒给我?你自己觉得好笑吗?”  “我可不敢招待失恋的男人,”苏亭拿了一瓶苏打水,拧开盖子,把酒杯倒满,“我想你家小朋友应该不喜欢你抽烟喝酒,还是戒了吧。”  沈放一顿。  他莫名觉得这女人说的很有道理,下一秒,又觉出不对,眉目因压抑怒火而显得有些阴沉:“他喜不喜欢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亭不置可否。  老板坚决不肯卖酒给他,沈放也懒得再跟她浪费口舌,拿起那杯冰镇苏打水,仰头猛灌,喉结连续滚动了好几下,一滴水渍顺着嘴角淌过下颌,他重重把杯子搁在台面上,蹭去下巴上的水:“续杯。”  苏亭再次把苏打水倒满。  一杯冰水下去,沈放倒是冷静了几分,他忽然安静下来,看着杯中不断上涌的气泡,怔然出神。  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不过是跟一个总共没相处几天的小朋友分手……不,根本连分手都算不上,只是他单方面地对沈清池产生好感,又决定不再喜欢他而已,究竟有什么好犹豫,有什么好痛苦,有什么好后悔的?  沈放,你怎么能这么没出息。  就当是一时兴起买了一件衣服,穿了几天,却发现不合适,随手丢弃就好了。  居然为了这么一件小事烦闷不已,心神不宁……真是可笑。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好像终于放下一桩心事,再次拿起那杯苏打水,准备喝完就走。  没必要再和沈清池纠缠不休,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去做。  正想着,门口传来说话声:“我也好不想参加军训啊,会晒成炭的,你有没有办法让我也紫外线过敏?”  “别了吧,难道你想每天都全副武装才能出门吗?”  两个少年的交谈声传进酒吧,陈祺语推门而入,沈放下意识抬眼,视线越过他肩头,一下子看到了跟在他身后的人。  这一眼让他直接呛住,忙放下杯子,把头别到一边拼命咳嗽。  “叔……”  沈清池其实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沈放,他在酒吧打工的事,沈放应该还不知道才对,但他看到叔叔在见到自己时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以及被呛到咳嗽的古怪反应,瞬间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偶遇啊。  还真巧呢。  一个没出口的“叔”字被他生生咽了回去,他垂下眼,装作没看到对方,绕过他往里面走。  陈祺语认得沈放,就要跟他打招呼,却被自家老板一个眼神制止,他迷茫地和苏亭对视片刻,终于若有所悟,转头对沈清池说:“你跟我上去吧。”  沈清池乖巧应声。  两个少年上了楼,沈放才勉强止住咳嗽,难以置信地问苏亭道:“他为什么在这儿?”  “我怎么知道,”苏亭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年轻人带朋友回来玩,难道我还要事事过问吗?”  沈放艰难地收回视线,安慰自己沈清池可能是有东西忘了拿,从学校回来取的,毕竟那孩子总是丢落四。  又或者……是不适应学校的生活,想多在这里住几天?  不,不对,他是空着手进来的,行李什么的都没拿,肯定不会长住。  那应该是很快就会走。  沈放松了口气,暗想果然是自己多心了,刚刚沈清池没有理他,肯定也同意了他之前说“不再联系”,那他不妨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就说你穿上肯定好看,”陈祺语的声音再度传来,“怎么样,我们老板的品味不错吧?”  沈放没忍住抬了头,看到两个少年正从二楼下来,沈清池换了一身衣服——这似乎是酒吧的工作制服,白色衬衫,配上黑色马甲,掐窄的腰身贴合着少年纤瘦利落的身体曲线,衣服的款式有些复古,略显繁琐的花纹刚好中和了那一点少年人的青涩,给他平添了一丝成熟与性感。  沈清池像是不太习惯穿这种衣服,正低着头整理袖口,而陈祺语还黏在他身边叽叽喳喳:“清池清池,我刚突发奇想,学校军训这半个月,要不你接替我的工作吧?反正酒吧里人也不多,让老板教你调酒,你手这么巧肯定一学就会,这样的话,你就可以拿两份工资。”  “我拿你的钱?”沈清池抬起头来,“这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反正军训这段时间门我也不可能来打工的,你拿我的钱我不介意,别人拿我的钱我就不高兴了。”  “可是……”  沈放听到这里,回过神来。  他看向陈祺语,发现陈祺语也换了衣服,和沈清池身上的款式类似,但颜色刚好相反。  很明显,一个是服务生,一个是调酒师。  他总算回过味来了,回头怒视苏亭:“你……!”  怎么能允许沈清池在这里打工!  “嗯,不错不错,”苏亭赶在某人发作前,从吧台后面出来,向沈清池走去,她帮少年调整了一下衣领,“你们青大是看颜值招生的吧?这么两个小帅哥都被我捞到了,我们酒吧未来可期啊。”  “沈清池!”沈放终于忍无可忍,猛地起身,“你给我过来!”  他这声音冷得掉渣,又怒得像要起火,在场其他人同时向他投去目光,陈祺语首先被他过于冷厉的神色吓到,后退了一步。  沈清池似在犹豫要不要听他的话,他表情挣扎,半天才开口:“我……”  “过来!”沈放不给他任何辩解与抗议的机会,快步上前,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却意外在他衬衫袖口下摸到什么硬物。  衬衫很薄,那颗东西就触摸得格外明显,沈放一怔,迅速低头,撩开了他的袖口。  一枚熟悉的纽扣。  被红绳穿着,编成一条手串,明明只是一颗普普通通的扣子,用的是廉价的红绳,可缀在少年白皙纤细的手腕上,竟有种别样的美感。  简单,又漂亮。  沈放没由来心神一荡,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水中,激起细小的涟漪。  ……是他给沈清池的那枚定位器。  他居然没扔,还编成了手串?  “叔叔,”沈清池被他抓着,身体细微地颤抖起来,他眼中弥漫起一层雾气,眼圈也跟着红了,用颤抖的嗓子吐出的声音,显得委屈又可怜,“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能不能先放开我……疼。”第24章   这一声“疼”,宛如一盆冷水,兜头浇灭了沈放正在烧灼的理智。  他瞬间冷静下来,迅速松开手:“抱歉。”  沈清池揉了揉手腕,因为被他大力抓握,纽扣在他皮肤上留下了一个不深不浅的红印,他将衬衫袖口放下来,把红印遮住。  沈放张了张口,一时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苏亭和陈祺语还在看着他们,他第一次觉得被人注视是这样如芒在背,忍不住轻轻吸气,再次抓住沈清池的手:“跟我来一下。”  这一次他放轻了力道,拉着沈清池进入包间,关好门,垂眼看向他手腕:“还疼吗?”  沈清池摇了摇头。  沈放叹口气。  他将语气放缓,尽可能平静地说:“我刚才太着急了,不是故意想吼你的,你别在意。”  沈清池再度摇头。  “我只是想问你,”沈放说,“为什么要来酒吧打工?你难道不清楚酒吧是什么地方吗?我不是给你钱了,那些钱足够你生活,你没必要来这种地方,做那些……伺候人的活儿。”  “叔叔,”沈清池终于抬头,将手里攥了很久的银行卡递给对方,“我之前就想跟你说,这钱太多了,我不能收,相比接受这么一笔‘天降横财’,我还是更愿意在这里打工,靠我自己去赚。”  沈放看着那张熟悉的卡片,眉心紧紧拧起:“为什么?你再怎么说也在沈家生活了十八年,这点钱对于你我来说根本不算多,更何况,这本就是沈家亏欠你的。”  “是沈敬亏欠我的,而不是叔叔你,”沈清池执意把银行卡塞还给对方,“如果这是沈敬给我的钱,别说三百万,哪怕是三千万,三个亿,我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接受,可它并不是,这是你的钱,你没有义务替沈敬承担这些,叔叔从来不亏欠我什么。”  薄薄的卡片还带着少年的体温,沈放捏着它,一时有些出神。  沈清池:“至于在酒吧打工的安全性,叔叔也不用担心,陈祺语跟我说了,他们老板是好人,这里的顾客也很有素质,只是端盘子送酒而已,我不觉得这样的工作很低贱,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豪门少爷,现在不过是回归到应有的生活中去而已,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沈放被他这番话一噎,只感觉喉头哽住了什么东西,上不去也下不来,那股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烦躁又有重新燃起的趋势,他沉着脸色:“陈祺语说什么你就信?他说是你班长你就信他是你班长,他说带你来酒吧你就同意了,万一他是坏人呢?万一酒吧里有什么危险呢?大街上随便一个人拉住你跟你说‘我是你的某某某你跟我走吧’,你就答应了?”  沈清池缓缓在心里敲出一个问号。  大街上……班长……酒吧……  沈放怎么对他和陈祺语的交谈内容这么熟悉?  该不会,昨天他们在ktv门口相遇的时候,沈放就在暗处看着吧?  怪不得他那时候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  真是别扭的老男人啊。  沈清池心如明镜,表面却不动声色,尝试辩解:“可是,我们已经去过学校了,他确实是我班长,他没骗人。”  “那万一呢?万一他是冒充的,你现在已经被骗得什么都不剩了懂不懂?”  “可他没骗我啊,他对我挺好的。”  “……你能不能搞清楚先后顺序?”沈放太阳穴直跳,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要被这小笨蛋气死,“是你盲目信任他在先,发现他没骗你在后,那如果他一开始就在骗你,你觉得你现在还能站在这跟我说话吗?”  “可是……”沈清池似乎很不理解他的逻辑,“就算是这样,我从家里逃出来的时候,不也是先信任了叔叔?在你眼里,我对你的信任也算‘盲目’吗?如果是的话,那叔叔和陈祺语,本质不应该是一样的吗,为什么你不骂我信任你,却骂我信任他呢?”  沈放:“……”  他所有教训的话都因这三言两语被生生堵了回去,半个字也吐不出来,更让他难受的是,他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出反驳的话。 第29章 他将这些琳琅满目的商品环顾一圈,问店员道:“你们这有没有……适合大学生穿的衣服?”  “当然,您可以看看这些,这一片都是。”导购员热情地迎了上来,“是给家里孩子买吗?”  家里孩子……  沈放支吾一声:“算是吧。”“具体多大呢?是刚上大学,还是即将毕业?”导购又问。  “刚上大学。”  “那推荐您看看这几款,”导购带着他转到货架另一边,从上面取下几件衣服,“这款最近卖得很好,很适合这个年纪的男生穿,款式新颖,利落又有型,而且价格不贵。”  “卖得很好……”沈放琢磨了一下这句话,“那岂不是意味着很容易和别人撞衫?”  “……”导购保持微笑,把那件衣服重新挂回架上,换了另外一件,“那不如您看看这款——对了,您家孩子穿多大码?”  沈放想了想说:“应该是l吧。”  “l码,那这件正合适,这款比较适合身材偏瘦的男生穿,样式不算大众,但非常亮眼,里面可以搭上这件t恤,很潮,特别突显这个年纪男生的青春气。”  她说着把t恤和外套配在一起,沈放看了一会儿,想象着沈清池穿上这套衣服的样子,用指节蹭着下巴:“会不会太跳脱了?”  “那您看看这款,适合沉静温雅的男生穿。”  “会不会太死板?”  “还有这款……”  “会不会……”  两人你有来言我有去语地对战了十来个回合,导购员说得口干舌燥,终于微笑不下去了,她表情僵硬地看着沈放:“先生,您真的打算买吗?”  “什么叫我打算买吗?”沈放皱眉,“我只是在考虑这些衣服是不是真的适合他——算了算了,不穿到本人身上,我也看不出合适不合适,干脆你把这些全给我包起来,我都要了。”  于是导购看他的眼神瞬间门从“只看不买的刁钻客人”变成了“看一眼就全包的爽快土豪”,她笑逐颜开,朝沈放比了个“请”的手势:“先生,您跟我来。”  沈放跟着她去交钱,直接掏出一张卡递给她:“刷卡。”  他拎着装好的衣服离开这家店,觉得只买了这么几件,是不是太少了,脚下一拐,又进了另外一家。  直到晚上十点,商场开始清人,他才从里面出来。  沈放把大包小包放进车里,长舒一口气,觉得这次购物勉强是满意了,这么多件衣服,总会有一件沈清池喜欢吧。  他怀揣着期待而忐忑的心情回到酒吧,却发现……酒吧关门了。  哦,对,他差点忘了。  苏老板的酒吧营业时间门十分反人类,上午不开门,下午四点营业到晚上十点,看心情随缘延长,如果心情不好,直接歇业也是有可能的。  他十点钟才从商场里出来,酒吧就已经关门了。  沈放看着那堆没能送出去的衣服,无声叹气。  算了,今天注定是不合时宜,明天再送。  沈放回到ktv,又进了那间门正好能看到对面酒吧的包间门,酒吧大门关了,但二楼的灯还亮着。  他印象中苏亭不会在店里过夜,那住在二楼的,要么是沈清池,要么是陈祺语。  又或者两人都在。  苏亭也真是的,就放任两个刚成年的孩子在酒吧过夜吗?  沈放皱了皱眉,决定明天去送衣服的时候,顺便跟苏老板理论一下,她这样做很不负责任。  沈清池不去参加军训,那估计军训期间门也不住校,多半会一直留在酒吧里,他记得上次还帮苏亭抓过贼,说酒吧半夜没人,溜进了小偷,丢了好几瓶上个世纪的好酒,总价有几十万,虽然最后追回来了,但也看得出酒吧安全状况堪忧。  沈放不太放心,犹豫着要不要现在过去敲门。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车钥匙上的纽扣,忽然想起什么,忙把电脑搬来,打开了定位软件。  地图上的小红点明明灭灭,位置半天没有移动,他把地图放到最大,看到红点的位置正好是这条马路的对面,苏亭的酒吧。  沈清池果然在这里留宿了。  他刚才就应该早点回来,把沈清池叫到ktv住才对。  要不……给他发个消息看看他愿不愿意过来?  沈放这么想着,拿起手机就要给对方发消息,结果一翻好友列表,才发现自己一冲动把人给删了。  *  沈清池脱掉工作服,去浴室冲了个澡。  酒吧的设施倒是一应俱全,二楼有卧室,有浴室,当个临时酒店住完全没问题,唯一可惜的是卧室只有一间门,床也只有一张,他和陈祺语得同睡一张床。  昨天晚上他们已经在这里睡了一宿,算是提前适应室友生活,此时此刻,陈祺语正趴在床上刷着学校贴吧里的贴子,边看边道:“清池,刚才一直有客人,我都没敢问你,你和沈老板,是不是……”  沈清池刚从浴室出来,正在擦头,闻言看向他:“嗯?”  “是不是亲属关系?”陈祺语说,“我才反应过来,原来你们都姓沈,我以前都没注意,原来他也是那个豪门沈家的人,那这样算来,你是不是要管他叫小叔啊?”  沈清池心说你可终于注意到这点了,反射弧这么长,被周望延骗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慢慢把头发擦干:“以前是吧,不过现在我都离开沈家了,我都不管沈敬叫爸,还有必要管他叫小叔吗?再说了,我跟他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  “说的也有道理,”陈祺语稍加思考,“既然这样的话,他刚才为什么要教训你啊,你们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听他的?”  沈清池一挑眉:“大概是某个男人别扭吧,明明想关心我,又不肯直接说,于是话一出口就变成了教训。”  “……别扭?”陈祺语像是无法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了,他表情相当怪异地品味了好一会儿,像是喝下一口酿成了醋的酒,“你说……沈放?”  沈清池没再继续解释,看样子沈放风流纨绔的形象深入人心,凭主角受陈祺语在原著中的智商设定,是不可能看穿他的伪装的。  他没顾陈祺语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叮嘱道:“我和沈放的事,你千万不要跟别人说哦。”  “这个你放心,”陈祺语当场竖起三根手指,“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连我妈都不会说。”  沈清池点点头。  陈祺语的诚信度在原著中数一数二,他说不会说出去,那就一定不会。  沈清池擦干头发,准备上床睡觉,躺下以后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就看到微信“通讯录”上飘着一个小红点,他点进去,一行小字赫然在目——  放  请求添加你为朋友第26章   沈清池看到这条好友申请,眉尖微微一挑。  这个沈放,删他的时候不是很干脆吗,怎么,现在又要加回来?  何必呢。  算了,今天他都逼沈放承认自己喜欢他了,看在某人难得坦诚一回的份上,就放过他吧。  于是沈清池通过了那条好友申请。  却又不继续进行下一步,他故意不主动搭理沈放,想看看他能忍多久。  终于,对面的人坚持不下去了,发来一条:【手还疼吗】  沈清池看一眼时间,距离他通过好友申请,刚好过去五分钟。  叔叔的忍耐力似乎也不是很强呢。  他不打算再继续逗他,回复道:【没事,只是硌了一下,不要紧吧】  沈放:【我是指你被周望延打的伤】  沈清池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在心里感叹这具身体未免娇气过头了,不过是被周望延打了一下,居然能有这么明显的淤青。  他不想让沈放因为这点伤担心他,遂回复:【还有点青,应该过两天就会好了】  沈放:【我这有红花油,你要不过来拿?】  沈清池看到这条,瞬间明白过来。  闹了半天,沈放关心他的伤只是个借口,骗他过去拿红花油,“顺便”留下他在ktv过夜才是目的。  他偏不想如他的愿:【不用了吧,我都已经躺下了,而且真的不要紧】  他都说自己躺下了,那叔叔定也不忍心让他再爬起来,果不其然,沈放回复:【好吧,那你早点休息】  沈清池:【叔叔晚安】  没能成功把人骗过来的沈放叹了口气,他顺着窗户向外看,见对面酒吧二楼的灯灭了。  是真的睡了。  他没再回消息,只对着空气嘟囔了一句:“晚安。”  *  酒吧上午不开门,第二沈清池果断睡到中午才起,一睁眼发现旁边没人,捞起手机,看到陈祺语给他留了条消息:【清池,我回学校一趟,辅导员找我有事,我给你点外卖了,定的12点送达,可能会稍微早点到,你要是醒了就起吧,等外卖电话】  沈清池看一眼时间,现在是十一点二十。  陈祺语真贴心,出去了还提前帮他点外卖,不愧是好好班长。  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周望延明明不喜欢他,依然要把他留在身边了,这么一个贴心周到、会照顾人,还能随时“取用”的好老婆,谁能不喜欢呢?  可惜,周望延那个垃圾可配不上陈祺语。  沈清池爬起来洗漱,二十分钟以后,听到手机响了。  他下楼取外卖,发现陈祺语给他订了一份水煮鱼,盖子一打开,顿时香气四溢。  奇怪,陈祺语怎么知道他想吃辣?  哦对了,昨晚他们聊天的时候,他好像提了一嘴“叔叔做的酸辣粉很好吃”。  酒吧里一个人都没有,所有的桌子都空着,他随便挑了一张坐,又从冰柜里拿了牛奶,随时解辣。  他吃到一半,余光扫到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开门进来。  他正想说一句“我们还没营业”,一抬头,才发现不是别人,是沈放。  一时间两人面面相觑,沈放看到桌上的水煮鱼外卖,闻到这满屋子的香气,皱眉道:“就你自己?你室友呢?” 第31章 让人忍不住想要将这身衣服扒开看看,里面究竟隐藏着怎样瑰丽的光景。  沈放忽然一恍神,迅速垂下眼。  他都在想些什么。  天色已晚,酒吧到了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苏亭一个人快要忙不过来,沈清池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帮忙,陈祺语恰好回来了。  “抱歉抱歉,”陈祺语忙跟苏亭解释,“被导员逮住处理开学的事——清池呢?”  他要去叫沈清池,却被苏亭拽回来,后者低声说:“怎么一点眼力价都没有,没看到人家正忙着谈恋爱吗?”  陈祺语疑惑地看向沈清池,又看到沈清池对面的沈放。  谈……恋爱?  沈清池和……沈放?  陈祺语一副被雷劈过的表情,比听到沈清池说“沈放别扭”还要震惊百倍。  他单纯可爱柔弱可怜的室友怎么会和沈放那种人谈恋爱?  而且他们不是叔侄吗?  就算没有血缘关系,那也都是沈家人啊!  沈清池还说沈放别扭?还说沈放做的酸辣粉很好吃……该不会是被他洗脑了,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太可怕了。  早就听说沈放这家伙私生活混乱,身边床伴没断过,没想到居然不挑食到对自己侄子下手,真是令人发指。  沈清池跟他待在一起,真的不会有危险吗?  “还发呆呢,还不快去换衣服?”苏亭说。  “啊……我这就去。”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陈祺语的视线始终停在那两人身上,没怎么下来过。  他看到沈放摸沈清池的头发,还用纸巾给他擦嘴,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好不容易熬到酒吧关门,客人陆续离开,店里只剩下他们四个,苏亭将门口的牌子翻转,“暂停营业”那一面朝外,随后径直走向陈祺语:“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陈祺语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还没,学校那边忙完我就赶紧回来了——没事的老板,我一会儿自己弄点吃的。”  “正好,我们晚上没吃完,给你留了,”苏亭去后厨热了饭菜,把几个保温饭盒放在桌上,“快吃吧,以后别这样了,再怎么忙也要按时吃饭。”  陈祺语受宠若惊:“谢谢老板!”  他早已饿得饥肠辘辘,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排骨,惊喜道:“太好吃了吧,老板,这是你做的吗?”  “我?”苏亭轻哼,似乎对此不屑一顾,“我可没兴趣天天在厨房吸油烟,这是沈老板做的。”  沈老板……  陈祺语难以置信地看向沈放。  不是吧……  难道他误会他了?沈清池说酸辣粉好吃是真的?  沈放感受到他的注视,偏头瞥他一眼:“放心,不是特意给你留的,只不过做太多了,我们没吃完而已。”  陈祺语连忙吞咽。  别扭……好像也是真的。  沈清池正在收拾桌子,看上去衣衫整齐、神情自若,并不像被人轻薄过的样子。  好像真的误会沈放了……  陈祺语心情复杂地吃完了饭,发现排骨的确做得太多,他已经很努力吃了,居然还剩下不少。  他看着剩下的那多半盒排骨,有些犯难,现在肯定吃不下去了,留到明天再吃,又已经被他动过,无论给谁吃,都显得不太好。  于是他想了想说:“老板,剩的这些……我能不能带走?”  怕对方误会,又补充:“我妈今晚夜班,我想拿回家去,再炒个素菜,这样她明天下班回来就不用做饭了。”  “当然可以啊,反正是给你留的,怎么处理你自己决定。”  “谢谢老板!”  “不用谢我,又不是我做的,要谢去谢沈老板。”  陈祺语一僵,他转向沈放,尴尬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谢谢沈老板。”  沈放瞄他一眼,没搭理,好像今日份跟他交谈的时长已经耗尽,他看着沈清池忙前忙后,忍不住道:“差不多就行了,擦那么干净干什么,老板又不给你加工资。”  苏亭保持微笑:“你好像对我很有意见?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给他加工资呢?”  陈祺语站在一边,不敢插话,心说他们老板不会和沈老板打起来吧,为了避免成为被殃及的池鱼,他急忙跟苏亭说了声明天见,换好衣服离开酒吧。  苏亭不屑于跟一个被爱情蒙蔽双眼,导致行为失常的老男人争吵,她回到吧台后面开始清洗杯子,一低头,看到了一部手机,还有一串钥匙。  “真是的,怎么手机忘了带,钥匙也没拿?”苏亭微微皱眉,“丢三落四的。”  “怎么了?”沈清池问。  “祺语把钥匙和手机都落这儿了,他不是说他要回家,没带钥匙怎么开门?”  沈清池茫然:“不能用指纹开吗?”  “你想什么呢宝贝,”苏亭笑了,“祺语难道没跟你说,他家是单亲,他和他妈妈到现在还住着十几年前的老房子,哪来的指纹锁?”  沈清池“啊”一声:“那我现在去追他?”  “来不及了吧,”苏亭说,“算了,我知道他家地址,我去给他送一趟。”  “可是老板,你刚才好像喝酒了。”  苏亭走到门口的脚步又停住:“我打车去。”  “要不还是我去吧,”沈清池自告奋勇,“让老板亲自送钥匙,他会过意不去的。”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联系不上陈祺语,让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倒是还挺关心他,”苏亭意味深长地一笑,“这么关心别人,你叔叔会吃醋的哦。”  沈放没料到她莫名其妙来这么一句,连忙朝她递眼色,示意她赶紧闭嘴。  沈清池却一脸单纯地说:“为什么?我明明也很关心叔叔。”  沈放:“……”  苏亭怔了一下,随即忍俊不禁。  “为什么要笑我,”沈清池十分迷茫,他从苏亭手里接过手机和钥匙,“祺语家住哪儿?”  苏亭撕了一张便签纸,在纸上写下一个地址给他:“喏,可能不太好找,实在不行你就直接喊吧,反正小区不大,总能听见的。”  沈清池点点头。  “等等,”沈放拦住他,“这么晚了,不好打车,坐我车去吧。”第28章   沈清池诧异地看着沈放从自己身后绕出,走到前面去开车,小声询问:“我坐你的车,没问题吗?”  “这么晚了,能有什么问题,”沈放为他打开车门,“你坐后排吧。”  沈清池没再推拒,乖乖上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说出“不怕被连累”后,沈放好像放开了一些,不像以前那样谨慎过头了。  沈放坐在主驾,也没回头,只朝他伸手:“地址给我。”  沈清池把便利贴递给他。  他倾身向前,视线一低,被车钥匙上的一点亮光吸引了注意力。  这不是……他衣服上被剪掉的那颗扣子吗?  所以,沈放说把扣子扔了,其实没有?或者是扔了以后又捡回来?  总之,扣子明明就在他手里,却不肯归还。  还以此为由给他买了一大堆衣服……他合理怀疑这是沈放为了私吞那颗扣子而做的伪装。  不想还就直说嘛,他又不会强行要,何必费这么大周折……  沈清池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装作什么都没看着,没有戳穿某个老男人别扭而隐秘的心思。  苏亭给的地址离这里有点远,加上天黑,沈放没敢把车开得太快,一路上沈清池都在留意手机上的消息,不论是他自己的手机还是陈祺语的手机,都没有任何动静。  看来陈祺语还没发现手机忘带了,不然怎么不得想办法联系他们一下?  终于开到陈祺语家的小区门口,沈清池透过车窗向外张望,犹疑道:“真是这里吗?”  原著中没有交代过主角受的居住环境,有没有提过是单亲他不记得了,只记得说他家境不好,所以不敢反抗周望延。  “应该是吧,”沈放又对着便利贴比照了一下,“门卫都没有吗?我直接开进去?”  这似乎是个年久失修的老小区,小区门口的路灯坏了一盏,仅剩的一盏也明灭不定,随时能咽气的样子。  门卫亭里灯亮着,里面却没人在,不知道是临时有事,还是原本就没人值班。  沈放等了一会儿没见人出来,索性把车开进了小区。  这地方实在是太破了,小区里的地面都是十几年前的老路,又窄又颠簸,车辆几乎难以通行,路边还停放着不知谁家的三轮车,把本来就窄的路再堵去一半。  沈放艰难地打了几下方向盘,觉得硬要进倒是也能进,但出不一定好出,索性拉起手刹:“下车。”  沈清池乖乖下车,见四周实在太黑,便打开手机手电筒,边往前走边寻找门牌。  小区里似乎没什么人居住,他们绕过两栋楼,连个人影也没看见,加上黑灯瞎火,莫名有种诡异而阴森的氛围。  沈清池下意识地往沈放身边靠了靠,忽觉背后一暖,沈放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穿上点吧,这地方还挺冷。”  沈清池从酒吧出来的时候身上只穿了半袖,没想到九月初的夜晚,被风一吹还真有点凉。  他将衣服拽了拽,见沈放往远处一指:“去那边看看。”  最远的那栋楼三楼有光亮,虽然肯定不可能是周望延家,但好歹有人居住,沈清池不断寻找着“7号楼”的楼牌,沿途经过1、3、5,下一栋应该就是了。 第33章 沈放没立刻答,而是捏起一小撮白色颗粒,放在指尖捻了捻,又放到鼻端闻了闻。  “你怎么还摸啊!还离那么近!”沈清池大为震惊,急忙将他的手拉开。  “你不是问我这是什么?不仔细辨别,怎么能下结论?”  “那……那万一有毒呢?”沈清池脸色不太好看,不知道是急的还是吓的,“万一……万一是毒品呢?”  “毒品?”沈放听着这两个字,忽然笑了,他笑着摇头,“你也太看得起周望延了,他要是有本事搞来毒品,会用这么铤而走险的方式给你投毒?”  “可是……”沈清池被他说得面皮发烫,“如果是沈敬给的呢?”  “你猜,是什么让沈敬派他的宝贝儿子亲自来投毒?”  沈清池哑口无言。  的确不可能。  今晚发生的事,倒更像是周望延在未经过沈敬允许下私自搞出来的,处处都透着冲动、冒失、不计后果,完全不像沈敬的作风。  “我说过了,沈敬不傻,不会在这种风口浪尖再对你做什么,周望延威胁陈祺语给你投毒,也一定没有经过他同意。”  沈放将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周望延被警察带走到现在,也不过刚过48小时,沈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他保出来,我想,他们很有可能早就商量好了对策,万一事情败露,则由朱正娟一人担下全部罪名,周望延只是一个听从母亲命令,被教唆的、刚刚成年的孩子。”沈清池听得浑身难受,明明周望延才是那个最终的获益者,居然这么轻易就能被保出来?  “可惜,周望延不争气啊,”沈放冷笑了一下,“刚被他爸捞出来,就马不停蹄地出来犯事,白费沈敬一番苦心。”  “朱正娟为保护儿子一人担责,教唆犯罪、行贿学校领导、伪造他人身份信息,这些数罪并罚,她没个三年五载可是出不来的,真是‘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好端端的一句话,让他在这种语境说出来,变得无比讽刺,听着刺耳。  “那么周望延呢,他可能觉得你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你害了他母亲,因而不惜以身犯险,想要把你弄死替母报仇——好一番母子情深、血浓于水的感人画面。”  沈清池听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母子情深?  朱正娟和周望延吗?  她和她刚认回家三天的亲儿子血浓于水,不惜牺牲养子的一切,前途乃至性命。  感人,的确感人。  “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他们母子,”沈放的语气冷漠而锋利,“沈敬肯牺牲相濡以沫二十年的发妻,保一个刚认回家三天的儿子,说明在他眼里,未来的继承人更加重要——感谢他暴露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暴露的弱点。”  沈清池看着他,忽然觉得脊背发凉。  他回想起原著中的那句话来——【沈放像是一把藏于鞘内的利刃,利刃出鞘,必定见血。】  现在,利刃找到了可以一击毙命的弱点,行将出鞘了。  “不是……你们在说什么?”陈祺语听得云里雾里,“你说,周望延要替母报仇,弄死沈清池?就……凭这一袋椰蓉吗?”  陈祺语明显不在状况内,对于他们说的内容一概没听懂,关注点只在“周望延要弄死沈清池”上。  话题绕了一圈,重新回到那包椰蓉,沈放点点头:“你说得对,仅凭一包椰蓉,的确不可能杀死任何人。”  “那他到底为什么要给我这个?”陈祺语一脸困惑,“他该不会指望清池吃椰蓉的时候噎死吧?”  沈清池:“……”  沈放笑了:“周望延还没蠢到那种程度。”  他将桌面上的椰蓉轻轻拨开:“我来告诉你吧,其实这包椰蓉里混了别的东西。”  陈祺语睁大眼睛:“真是毒药?”  沈放摇头:“我都说了不可能是毒药——周望延其实没骗你,是能吃的东西,味道还不错,不信你可以尝尝。”  陈祺语更加困惑。  “是杏仁粉,”沈放说,“你刚刚不是觉得味道奇怪吗,就是因为里面掺入了一定比例的杏仁粉。比较粗糙的杏仁粉,颜色、颗粒感和椰蓉都很接近,肉眼很难区分出来,加上这两种东西气味都偏怪,掺入少量的杏仁粉,并不容易被发现。”  “可是,”陈祺语还是不懂,“就算是杏仁粉那又怎么样,杏仁也不能吃死人啊。”  “对于普通人来说,杏仁的确不会吃死人,但对于杏仁过敏者来说,这是致命的。”沈放道。  杏仁过敏?  沈清池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沈放向他看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小时候那次哮喘,就是因为吃了杏仁,过敏引起的。”  沈清池僵住。  不是吧……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具身体对杏仁过敏!  那他除了杏仁和紫外线,会不会还对其他什么东西过敏?  “他疯了吗?!”陈祺语猛地站起身,“他知道清池对杏仁过敏,故意给他吃杏仁粉?”  “这里面的杏仁含量,或许不至于立刻把人怎么样,但如果因此而诱发哮喘,再没有得到及时医治的话……”沈放说着看了沈清池一眼,“清池不去参加军训,如果他住在宿舍,在同学都去军训时误食了杏仁,被及时发现的概率有多大呢?如果他不住宿舍而住在酒吧,下午四点酒吧开门以前,都只有他一个人,在此期间他误食了杏仁,被及时发现的概率又有多大?”  “我……”陈祺语浑身发抖,难以想象那样的画面,脱力地跌坐下来,“周望延他怎么能……”  “他够果断,也够狠毒,这一点的确继承了他父亲,”沈放表情没什么波澜地说着,“只不过,比他父亲缺了那么一点谨慎与理性——这样的弱点,已经足够我们利用了。”第30章   “叔叔,”沈清池咽了口唾沫,下意识远离那包混了杏仁粉的椰蓉,克制着自己不要发抖,“利用是什么意思?我们难道不报警吗?”  “报警?”沈放一挑眉,“理由呢?”  “他蓄意杀人!”陈祺语有些激动,“他知道清池对杏仁过敏,还故意给他吃杏仁制品,难道不算蓄意杀人?”  “那证据呢?”沈放冲桌子上打开的椰蓉一摊手,“周望延给你的是一包椰蓉,他大可说他只是因为讨厌沈清池,想要恶作剧,他不知道椰蓉里有什么杏仁,更不知道沈清池对杏仁过敏,只知道沈清池讨厌吃椰蓉,或者吃完椰蓉会呕吐、拉肚子,所以想整蛊他。”  “这……”陈祺语脸色发白,“是这样吗……”  周望延跟他说的,好像的确是“恶作剧”。  “说起来,他怎么会知道我杏仁过敏?”沈清池问。  “无非是沈敬告诉他的、朱正娟告诉他的,又或者是他自己看到了你的既往病历,”沈放说,“沈敬的嫌疑可以排除,他现在巴不得儿子老实点,不可能自找麻烦。而朱正娟已经被羁押,两人没机会见面,也不可能向他透露这些。”  沈清池:“所以是他被沈敬捞出来以后,在家里看到了我的病历?”  “我猜是这样。”  因为知道了他对杏仁过敏,就想用杏仁害死他?  沈清池简直无法理解,究竟什么人才能干得出这种事?  沈放:“如果是他看到你的病历发现的,那么除了他自己,不会有人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知道你对杏仁过敏,只要他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病历本上又没能留下可当作证据的清晰指纹,警察能拿他怎么样?”  沈清池沉默。  以周望延的主角光环来看,留不下清晰指纹的概率可能高达100%。  他深吸一口气:“那他还打人了呢?他把祺语打成这样,还威胁他,都不需要承担法律责任的吗?他说的那些话,我全都录下来了。”  “这点伤,连轻伤二级都算不上。”沈放说着看了一眼陈祺语,“他威胁陈祺语,确实,可能法院会以寻衅滋事罪判他几个月,加上取保期间犯事,从重处罚,连带冒名顶替他人未遂,最后能判个一两年也说不定。”  陈祺语一阵心凉:“最多只有一两年?”  “一两年已经很不错了,”沈放说,“那么一两年以后他出来,会发生什么呢?他看到清池过得这么好,而他却一无所有,以他的性格,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沈清池脸色也不太好。  就算能解一时之恨,却在给以后埋下隐患。  他抬头看向沈放:“那叔叔有什么别的办法?”  沈放:“之前他要顶替你去学校报到,我们没有选择提前报警,是因为什么?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猜测,即便猜测和最终的真相八九不离十,但这也只能称作未雨绸缪,只有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才算切实有效的证据,才能人赃并获。”  沈清池点头。  其实冒名顶替的事还不完全是猜测,毕竟他看过原著,知道那的确是发生过的剧情,而现在,他们说周望延要用杏仁害死他,才是真真正正的猜测了。“真正发生……”陈祺语琢磨着这句话,“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让清池真的把那包椰蓉吃掉吧?会出人命的!”  “……我会傻到拿他的性命冒险吗?”沈放古怪地看他一眼,似乎因他这样猜测自己而不满,“周望延不是说,三天以后他会来找你,那么你只要让他知道‘事情已经发生’就够了。”  陈祺语努力思考:“你的意思是,让我骗他说,沈清池已经吃下了那包椰蓉?”  “嗯……”沈放用指节蹭了蹭下唇,“不,你应该告诉他,你已经下药成功,而不是沈清池已经吃下。”  “为什么?”  “如果他的目的已经完全达到,可能会一时兴奋,对你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杀人灭口也说不定。只有你告诉他‘你的目的达到了,又没完全达到’,他才会放你一马,因为他还需要等你的消息。”  “那样岂不是很危险?”沈清池听到“杀人灭口”几个字,浑身都抖了一下,“不行,班长本来就是被我连累的,不能让他为了我冒这种险!”  沈放瞥他一眼:“你先出去。”  “……叔叔!”  “出去。”  沈清池被他关进了卧室,沈放回到陈祺语面前,双手环胸靠在桌边:“让你冒险的确是下策,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目前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有可能一击致命的方法。如果你愿意帮忙,我再告诉你具体该怎么做,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拒绝。”  陈祺语没有立刻回答,他把脸埋进手心,好半天才重新抬头。  他似乎完全冷静下来了:“就算我不答应,他也还会回来找我,我不知道要怎么跟我妈解释,更不想让她担心。”  他轻轻抽一口气:“清池说是他连累我,可归根结底,是我主动申请成为他的室友的,如果我没这么做,周望延也不可能找上我。”  “你倒是还算清醒。”沈放说。  “沈老板,你是苏老板的朋友,所以我相信你,”陈祺语的声音平静了许多,“你说吧,我应该怎么做?”  “除去我刚才说的,”沈放闭上眼睛,像是在思考,“你的真正目的是让周望延放松警惕,亲口说出‘我知道沈清池对杏仁过敏’,‘我知道椰蓉里有杏仁成分’,这才是至关重要的证据。”  “这……这可能办得到吗?”  “一般情况下很难办到,但如果是在知道自己计划得逞,兴奋激动的状态下,成功率将大大增加。”沈放闭着眼,眉心微微蹙着,神色出奇地沉静严肃,“周望延这个人,狂妄自大,只顾眼前利益,而不去考虑后果,但他的运气似乎不错,有人保护他,他也更加有恃无恐。”  “你要想办法把他骗进你家——轻易让外人进入家门,这是愚蠢懦弱的表现,空无一人的家里,是密闭而安全的空间,这样的空间会让他放松,即将获胜的喜悦会让他兴奋异常,只要你稍加引导,他就会迫不及待地向你炫耀。”  “……炫耀?”陈祺语似乎无法理解,“炫耀什么?炫耀他怎么计划杀人方案吗?”  沈放点头:“刚被取保出来就立刻犯事,这说明周望延没有任何悔改之心,他漠视法规,藐视人命,冲动易怒,说得严重一些,有点反社会人格,这种人非常危险,但也很好利用。”  “你要装得弱小无助,没有任何反抗他的能力,求他放过你,把满足他的条件视为唯一能够让自己逃出生天的方法,那么他的凌弱欲会得到极大满足,这会让他更加膨胀,目中无人,把你认定为永远不敢反抗他的玩物——和玩具分享自己的喜悦,炫耀自己是如何杀人的,有什么不可以吗?”  沈清池被关在卧室里,把耳朵凑到门缝处偷听。 第35章 “明天上午十点?”陈祺语连连摆手,“不行不行,那个时间我妈刚好下班回家,被她撞见,我要怎么办啊?”  “那就换个地方见面。”  “去哪里?”陈祺语声音发抖,他语调一低再低,“你确定我们要在这里说这些吗?万一被人看到怎么办?要不……你先跟我进来吧好不好?”  周望延向外面看了一眼,冲他一挑下巴:“带路。”  陈祺语如释重负,他上到一楼,掏出钥匙开门,打开客厅的灯。  等到周望延也跟他进来,他忙用力把门关好,近乎虚脱地靠在了门上。  陈祺语喘着粗气,抹一把额头冷汗:“到底在哪里见面?”  “你们小区门口有个卖包子的小店,就在那里吧。”  “十点?”  “对。”  陈祺语脱力地坐下来,浑身都在发抖:“你到底为什么要让我做这些?为什么要让我给他吃椰蓉?不会……不会出什么事吧?我看他好像不是很喜欢椰蓉,万一他不吃……”  “他会吃的,”周望延说,“因为那是你给他准备的。”  “为什么我准备的他就会吃?”  “你们不是室友吗?不是朋友吗?”周望延嘲讽似的一笑,“他怎么忍心拒绝室友的好意?”  陈祺语哑口无言,过了好半天,才重新捡回自己的舌头:“如果他吃了,你就会放过我,对吧?”  “当然。”  “那……那求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好吗?”陈祺语恳求道,“我帮你报复也报复过了,你就饶了我吧,好不好?我就当……就当从来没见过你,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只求求你不要再纠缠我了!”  “饶了你?”周望延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知怎么,忽然联想起他回到沈家的那一晚,沈清池也是这样低声下气地跟他说,“望延弟弟,对不起”。  他真想再听那家伙说一次对不起,最好是跪在他面前,声泪俱下地跟他说对不起。  果然那天晚上他就应该去找朱正娟要钥匙开门,把那小子办了的,说不定弄上一顿就老实了,不会再生出这么多枝节。  面前这个人的脸莫名和沈清池重叠起来,周望延上前一步,用力捏住了陈祺语的下巴:“你不会真的以为,办完这件事你可以全身而退吧?我饶了你,警察会饶了你吗?”  “你什么意思?”陈祺语下意识地往旁边躲避,“你不是就让我给他吃他不喜欢的椰蓉吗?不就是恶作剧吗?”  “椰蓉……哈哈,”周望延突然笑起来,他凑到陈祺语耳边,“没错,是椰蓉,你都把椰蓉加进面包了,居然没发现里面还有别的东西?看来,我的计划真是瞒天过海,能瞒过你,也一定能瞒过沈清池吧。”  “什么东西?”陈祺语瞳孔收缩,“你还在里面加了什么东西?”  “当然是杏仁啊,”周望延笑得得意极了,“你们不是室友吗,你们不是朋友吗?他居然没告诉你他对杏仁过敏吗?哈哈!明天就会传出新闻,青州大学学生沈清池,因为吃了室友给做的面包过敏死亡——我太期待了!”  “……你疯了!”陈祺语惊惧万分,近乎破音,他用尽全身力气,拼命推开了周望延,“我现在就去告诉沈清池,让他别吃那块面包!”  “你敢!”周望延眼中划过一抹狠戾,他一把锁住陈祺语的腰,竟直接把人扛了起来,走进卧室,狠狠把人扔在了床上。  陈祺语额角碰在床头,撞得眼冒金星,他拼命爬起来:“你要干什么?你放开我!我没给沈清池吃杏仁,不是我做的!是你!”  “是我?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周望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欣赏他这濒临崩溃的样子,“面包是你做的,椰蓉是你加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东西是你给我的!”  “拿什么证明?”周望延笑得有恃无恐,“你们小区里,连个监控都没有,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来过?你的一面之词,警察会信吗?”  他用力把陈祺语压在身下,单手控制住他两只手腕,另一只手竟然去撕拽他的衣服:“其实你也不用这么害怕,毕竟你的确不知道沈清池对杏仁过敏,只是好心请他吃了个面包啊。你表现好一点,警察会对你从轻处罚,你甚至都不会被判刑,只要赔一点钱就够了——如果你没有钱,我可以给你。”  陈祺语眼角潮湿,他拼命挣扎:“放开我……”  “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好好帮忙,并且今晚伺候得我爽了的话,我就能保证你全身而退,还能帮你和你母亲过上好日子,怎么样,是不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  “叔叔!”沈清池摘下蓝牙耳机,内心堪称震撼。  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周望延居然大胆到,要在这种时候强奸陈祺语?!  这不是和原著没差别了吗?明明剧情已经完全偏离,居然还能走向同样的结局?  沈放眉宇间一片阴沉,眼中有竭力压制的怒火:“警察马上就到。”  “来不及了!”沈清池又拿起耳机听了一下,“我们得赶紧去救他。”  沈放没再说话,只点了下头,打开车门就要下车。  “等等,”千钧一发之际,沈清池突然想起什么,他一把拉住了沈放的手,“你不能去。”  如果陈祺语被周望延侵犯是既定结局,那沈放被周望延杀死是不是也是既定结局?要是沈放在这种时候和周望延碰上……  “你不能去,”他又重复了一遍,把耳机还给沈放,开门下车,“我去拖住周望延。”  “清池!”沈放伸手抓了一把,却没抓住。  他看着沈清池已然跑远的背影,微微皱起了眉。第32章   沈清池一路狂奔,直接冲进了陈祺语家。  之前为了以防万一,他让陈祺语给了他一把备用的家门钥匙,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他开门进屋,一扭头就看到正要对陈祺语行不轨之事的周望延,不禁在心里吐槽“你干脆改名叫周泰迪算了”,同时抬起声调,大声呵斥:“住手!”  周望延身形一滞,猛地回过头来,方才还得意忘形的脸上一片震惊错愕,以至于将他的面貌映衬得有些扭曲。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声音瞬间变调:“沈清池?!”  “放开他!”沈清池举起手机,“你刚才说的一切,我全都录音了!如果你不想我把录音发出去,就从他身上滚下来!”  “录音?”周望延脸上终于出现难得一见的慌乱,“你拿什么录的?拿什么录的?!”  他开始疯狂寻找所谓的录音设备,把被子掀乱,将枕头挑飞,一把将桌上所有东西全部扫落在地,面目近乎狰狞:“你们合起伙来耍我?!”  “你再敢动他一下,我就把录音发出去!”沈清池手指悬在发送键上,“你是被沈敬取保出来的吧?如果我把录音发给警察,你猜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周望延身形一僵。  他面色一阵青白,额角青筋突起,牙关紧咬,仿佛承受了莫大的屈辱,他恶狠狠地盯着沈清池的手机,一点点从床上下来:“把录音删了。”  “你别过来,”沈清池空着的那只手五指张开,朝他做了个抵挡的姿势,“站在那里别动!”  周望延似乎发现了他也在怕,他放过陈祺语,一步步朝沈清池逼近:“把录音删了。”  “别过来!”  沈清池嘴上说别过来,实际巴不得他赶紧过来,而周望延也果真如他所料,很容易就中计了。  警察应该很快就到,最多不超过五分钟,只要能够再拖周望延五分钟……  他视线紧紧盯着周望延,余光却越过他扫向卧室内,陈祺语正努力想要爬起来,然而刚刚被惊吓得太厉害,浑身发软,一时竟动弹不得。  “让我删录音可以,”沈清池继续和周望延周旋,“不过我有条件。”  周望延再朝他逼近一步:“什么条件?”  “以后不准再纠缠我和我身边的人,”沈清池说,“并且,我要钱。”  “多少钱?”  “一千万。”  “一千万……”周望延笑了,那笑容有些阴森,“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一千万换你后半生的自由,不算亏吧?”沈清池停住脚步,“这点钱对你来说,难道很多吗?”  “确实不多,”周望延死死地盯住他的眼睛,“看起来你很缺钱?怎么,被赶出沈家,没钱上大学了?”  “我确实缺钱,不然,这录音已经在警察手里了。”沈清池余光扫到陈祺语终于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小心翼翼地往门口挪,生怕发出一点动静。  快点把门关上。  警察马上就到,如果周望延发现自己被警察包围,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  他绝对不能留在这里,不然一不小心就会被周望延挟持成人质,这具身体过于柔弱了,绝对没可能打过混混出身的周望延,陈祺语现在几近虚脱,他们两个加起来,也不是周望延的对手。  而周望延挡在他俩中间,他也不可能越过周望延,拉上陈祺语一起跑。  最稳妥的方案,就是陈祺语趁机反锁卧室门,他一个人跑出去,把周望延引走。  沈清池牢牢将目光锁定在周望延脸上,生怕被他留意到自己在注意他身后,余光看到陈祺语已经走到卧室门口,伸手搭住了门。  “我可以给你钱,”周望延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这张卡里有五百万,就当作定金,我要看到你把录音删了,再给你剩下的。”  “那我要是删了以后你耍赖呢?”  “那你也不亏吧,”周望延冷笑,“不要跟我讨价还价了沈清池,赶紧把录音给我!”  沈清池攥着手机,向他递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周望延也向他递出银行卡,两人同时攥住了手机和卡,都想先把东西拿到,一时间谁也没有松手。  就在他们僵持期间,身后传来“咔”一声响——卧室门被反锁了。  周望延闻声回头,沈清池看准时机,一把将手机抽回,转身夺门而逃。  周望延回过神,不禁怒火中烧:“你敢耍我?!”  他怒而追向沈清池:“给我站住!”  沈清池冲出家门,刚下楼,就听到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红蓝灯光在小区门口亮起,他精神为之一振,加快脚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灯光处跑去。  周望延在身后穷追不舍,沈清池已经跑得很努力了,奈何身体素质实在跟不上,他只感觉后背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整个人平衡顿失,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他双手撑地,手机直接摔了出去,他顾不上掌心的疼痛,也顾不得看手机摔坏了没有,奋力爬起来继续跑,并冲着警车方向大喊:“救命!我报的警!”  周望延在狂奔中把他撞倒,自己也摔得不轻,眼看着沈清池已经跑出去好几米远,数辆警车向这边驶来,他终是没有再追,不甘心地一咬牙,起身往反方向逃窜。  四五个警察朝他追来,一把将他撂倒,反剪双手,冰冷的手铐落在他手腕。  “沈清池!”周望延极为不甘地冲着沈清池大喊,额头青筋突显,面容极为狰狞,“你给我等着!”  “闭嘴!”警察按住他的脑袋,直接把他的脸按到了地上,另一只手铐也已扣好,“老实点!带走!”  周望延被两个警察押着,带上了警车。 第37章 “……我们之间能有什么关系,”沈放垂下眼,“我只是不明白,他这么欺骗我、利用我,可最终,好像没对我造成什么伤害,除了有点伤心之外,我并没有遭受什么实际性的损失。”  苏亭看向他的眼神深表同情,似乎在说“这男人已经没救了”。  “相反,他好像还在帮我,他知道我不能在沈敬面前暴露,所以一直在帮我隐瞒,甚至刚才,我本来要去救陈祺语,却被他拦住了,他选择了以身犯险,自己去和周望延周旋——如果他只是单纯地利用我,想从我这里得到庇护的话,那么他刚才的举动已经背离了他的初衷。他更不可能是沈敬派来的卧底,给沈敬造成这么大的损失只为换取我的信任?那可太得不偿失了。”  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指尖:“我完全看不懂他,这孩子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太多。”  “唉,”苏亭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她走到吧台后面开始调酒,“我劝你还是别想了,你现在的样子,完全是在给自己继续喜欢他寻找合适的理由,干脆你就别挣扎了——‘还能怎么办,还不是原谅他’?”  沈放目光不善地看她一眼。  苏亭把调好的酒放在他面前:“好了,我要去接我家小酒保了,你和沈清池怎么样,你自己慢慢考虑吧,拜拜。”  说着,拿起挎包转身出门。  沈放也没指望她嘴里能吐出象牙,面无表情地拿起那杯酒,抿了一口。  ……奇怪的味道。  刚入口是甜的,紧接着尝到酒的苦涩,再细品一品,又有余味悠长的回甘。  什么东西?  他翻开桌子上的酒水单,对着上面的图片一页页找过去,终于找到了这款酒。  酒的名字赫然是——“秋日沦陷”。  沈放:“……”  懒得跟她计较。  苏家也算是豪门了,不过相比沈家则低调得多,苏亭这个豪门千金,兴趣古怪,但阅历见识不比他浅,如果连她也觉得沈清池是装的,那多半不会有错。  沈放忍不住叹了口气。  说起来,这段时间沈清池的确有很多奇怪的举动。  抛开故意装纯勾引他不提,最可疑之处在于,他好像对于自己的过去并不怎么了解,沈敬说他紫外线过敏的时候,他居然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像是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  还有杏仁。  沈清池似乎不知道自己小时候得哮喘是因为吃了杏仁。  如果他没记错,沈清池得哮喘是在七岁,七岁的孩子早就该记事了,更何况是过敏诱发哮喘这种经历,任谁也不可能轻易忘掉吧。  自从知道他杏仁过敏以后,沈家就再也没买过任何杏仁制品,朱正娟对沈清池还好的时候,总是叮嘱他“先看看配料表有没有杏仁成分”,这么多年下来,光他听到的都有好几次,沈清池怎么可能忘呢。  除非……除非……  大胆的猜测明明已经呼之欲出,却迟迟不肯从脑子里蹦出来,沈放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太离奇了。  不会吧。  不可能吧?  世上真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吗?  他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向外张望。  已经接近午夜,沈清池那边也该做完笔录了,半小时后,他看到苏亭的车回到了酒吧门口。  苏亭把陈祺语母子都接了过来,陈祺语家里还是“案发现场”,至少几天内是没法住人的。  陈祺语看上去精神还很萎靡,眼睛也有点红,大概是哭过,苏亭给他们母子两个倒了水:“今晚你们就先在我这里凑合一下吧,明天再看看要不要去酒店。”  酒吧二楼能住人,但只有一张床,陈祺语母子住下的话,沈清池就没地方睡了,沈放立刻朝他递了个眼色,示意他跟自己走。  沈清池点头,对陈祺语道:“祺语,那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你早点休息。”  两人离开酒吧,穿过午夜车流稀少的街道,来到马路对面,营业到凌晨两点的ktv还没关门,他们上了楼,进入沈放最常去的那间包间。  关上门,沈放问:“去过医院了吗?”  “去过了,班长受了点伤,不过没大碍,”沈清池说,“但他差点被周望延强上,精神好像有些崩溃……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缓过来。”  沈放叹口气:“是我的疏忽,我也没想到,周望延真的狂妄到这种地步。”  顿了顿:“录像和录音交给警察了吗?”  “交了。”  “警察怎么说?”  “说可以当作给周望延定罪的证据之一,但还需要其他物证支持才行,然后把我们骂了一顿,说以后不准再干这种危险的事。”  意料之中。  单凭周望延口说自己的杀人计划肯定还不够,不过以他的狂妄程度,想必不会认真清理痕迹,被找到物证,比如杏仁粉购买记录一类的东西,只是时间问题。  加上他想要侵犯陈祺语,视频里拍的明明白白,是无论如何也跑不掉的。  沈放低垂视线,看向沈清池的手:“既然去了医院,怎么不把你的伤也处理一下?”  沈清池一愣,经他提醒,后知后觉地抬起手来,这才发现自己两只手掌根处全擦破了——之前他被周望延撞倒,双手撑地时弄的。  他白皙的手掌伤痕累累,擦伤处蹭掉了一小块皮,露着红肉,还沾着几粒沙子,看上去凄惨极了。  他看到自己受伤,好像才觉出疼似的,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鼻子也有点发酸:“我……我没注意。”  沈放看着他。  还装。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孩子这么能装?  故意不在医院处理,带着伤给他看,好让他心疼?  就像之前盘核桃能擦破手一样。  这孩子,简直是把苦肉计运用得炉火纯青,信手拈来。  沈清池抽了抽鼻子,努力克制着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不让它们掉下来:“不要紧的,我自己处理一下就好了。”  沈放叹气。  他抓住对方的手腕,拉着他往洗手间走:“过来。”  真是让人又爱又恨的小骗子。第34章   沈放把他拉进洗手间,仔仔细细地给他清洗了手上的伤口。  全程沈清池都没吭声,沈放抬头从镜子里看他,只见他红着眼睛,咬住下唇,眼泪在眼眶中将落未落,一副竭力忍痛的模样。  ……他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他之前觉得沈清池像他养过的那只小白猫了。  他还记得自己有一次不小心踩了小猫的爪子,看过以后明明没任何事,但小猫却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对着他喵喵嗷嗷,眼中含泪,好像在控诉他是不合格的主人。  和沈清池现在这样子,简直一模一样好吗!  他以前怎么就没怀疑过这孩子是演的呢?  沈放无声叹气,心情十分复杂,一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当场拆穿他,还是继续陪他演下去。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再观察观察,万一……万一他真的冤枉了沈清池呢?  沈放关掉水龙头,帮他把手擦干,就听到沈清池轻轻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别乱动。”  沈放把他按在沙发上,拿出医药箱,给他手上的伤口涂抹碘伏,边涂边说:“你能不能小心一点,不要三天两头受伤。”  “……我又不是故意的,”沈清池委屈上了,“明明是周望延他撞我,不然我怎么会摔倒?”  “那他为什么撞你?”沈放抬起头来,看他的眼神透出些责备,“你说冲上去就冲上去,你自己打不过周望延你还不知道吗?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那就不是你救陈祺语,是周望延把你们两个双杀。”  说到这里,沈清池忽然一顿。  对了,他上楼的时候,陈祺语钥匙上的窃听器应该还在录音,那岂不是意味着,他和周望延的对峙过程,沈放全都听见了?  当时情况紧急,他竟完全没顾上这茬,跟周望延周旋时所说的话,也只考虑了怎么才能确保自己和陈祺语的安全,完全忘记了伪装。  该不会被沈放看出什么端倪吧?  沈清池谨慎地打量着对方,只见沈放眉心微微蹙着,眉宇间是难以掩饰的关心和责备,似乎很想骂他冲动行事,又硬忍住没有发作。  应该……没有怀疑?  看沈放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但沈清池还是不太放心,决定再演一下,他眼眶更红了:“那……那我也不能坐视不理吧,祺语他本来就是因为我才被卷进来的,他还答应帮我们拿到证据,已经牺牲这么大了,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周望延强奸啊!”  沈放看向他的眼神更复杂了些。  听听,多会说。  他简直要相信了……不,他已经相信了。  因为担心朋友所以情绪激动,一时顾不得自己的安危,人在极端条件下容易被激发出潜力,肾上腺素飙升,以至于克服了软弱的性格,和周望延一通周旋,成功拖延到警察赶到。  合情合理。  他以前也是这么给沈清池找借口的吗?  真不怪沈清池骗他,连他自己都能骗过自己。  “行了,”沈放有些心累,“你们两个都没事就好,我只是想告诉你,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不要再这么冒险了,就算我暴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切以你的人身安全为重。”  “叔叔,”沈清池垂下眼,似乎很愧疚,“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我当时,的确没考虑那么多,我只想着不要因为我给你添麻烦,不能时刻躲在你身后被你保护,但结果……好像适得其反,反而给你添了更多的麻烦。”  沈放:“……”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可怜啊。  他当时收留那只猫,也没想过一只小猫咪居然有那么多坏心思。  他一时间啼笑皆非,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还能怎么办。  还不是像苏亭说的,只能原谅他。 第39章 “乐子了几天,发现你还挺对我口味,于是觉得应该给你一点甜头,帮你度过眼前的困境,并以此为要挟,让你继续当我的乐子——这个理由够不够充分?”  沈清池继续眨眼。  够不够充分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叔叔开始破罐破摔了。  喜欢就说喜欢,非要这么拐弯抹角。  沈放:“所以,你应该住在我家,继续满足我,让我开心,你说对吗?”  沈清池非常认真地想了想:“叔叔的意思是,让我扮演你的长期床伴吗?”  沈放:“咳。”  虽然他的确是这个意思,可沈清池顶着那张清纯无害的脸,用真诚善良的语气说出“床伴”这个词,还真是挺有杀伤力的。  “倒是也可以,叔叔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当然应该答应叔叔的要求,”沈清池还在琢磨,“不过,具体要扮演到什么程度呢?不会要动真格的吧?”  沈放移开视线:“你看着办。”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跟沈清池聊这个了,火速转移话题,把手机盒放在茶几上:“手机,我给你买了。”  沈清池微微睁大眼:“不是说叔叔带我去就行吗,我可以自己买的。”  “你自己买,用的也是我给你的钱,没区别,”沈放冲他一挑下巴,“打开看看吧,要是不喜欢,还可以拿去退。”  沈清池打开手机盒,里面是一部白色的手机,看款式应该是最近才上的新款。  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拿起来,受宠若惊道:“这个很贵吧?”  “不贵,关键在于你喜不喜欢。”  “喜欢!”沈清池捧着手机爱不释手,“谢谢叔叔!”  沈放松一口气。  他生怕沈清池不喜欢,还特意问了手机店的店员,现在的小孩都用什么款式的手机。  “喜欢就好,”他说,“赶紧吃饭吧,我在楼下等你。”  沈清池看着他离开,把旧手机的手机卡卸下来,装进新手机里。  旧手机屏碎得太厉害,屏幕几乎滑不动,从昨晚到今天他基本是与世隔绝,现在终于有了新手机,迫不及待想看一下网上的消息。  果不其然,苏亭那边已经有了动作。  就在一小时前,周望延“亲口承认”自己谋杀的视频,被曝光到了网上。  冒名顶替案才过去三天,热度本来就没完全退下去,这视频一经发布,更是一记重磅炸弹投入公众视野,舆论瞬间沸腾。  沈清池随手点开了热度最高的那一条,看了看评论区:  【视频里这人,这不是青大顶替案的嫌疑人吗?】  【天哪天哪天哪,这视频是真的吗?我真的活在法治社会吗?】  【假的吧,他不是被警察抓起来了吗,怎么可能再出来作案啊】  【小道消息,他已经被他爸取保出来了,出来的当天就威胁视频里的受害人,要谋杀那个假少爷】  【他怎么敢的?是他要顶替假少爷上大学,顶替失败了,就想把假少爷杀了灭口?】  【有钱就是好啊,进局子跟玩一样,想进去就进去,想出来就出来】  【之前我就说了,网上好多人给这个周望延洗白,说什么他是个孩子还不懂,都是他妈逼迫他的,这种鬼话居然真的有人信?一个十八岁的孩子你说他不懂?现在好了吧,他连人都敢杀,还不足以证明他就是主谋之一吗?】  【知道假少爷对杏仁过敏,故意给他吃杏仁,恶心死了,这种人能不能赶紧枪毙?】  【假少爷室友也够倒霉的,怎么被这种垃圾盯上,我看视频最后,他都被周望延弄到床上去了,他现在还好吗?姓周的不会不光要杀人,还要强奸吧?】  【看他这个表情,这个语气,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这种东西赶紧死吧,别来危害社会】  沈清池把视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陈祺语整个人都被马赛克了,声音也做了处理,而周望延那部分则原原本本保留着,从语气,到神态,全都一清二楚,狂妄放肆的样子生动极了。  为了保护受害人的隐私,视频只截取到周望延把陈祺语扔到床上,“交代”完自己的罪行为止,而后面的内容,到沈清池闯进门之前,其实还有个两三分钟,这两三分钟里,都是周望延在撕陈祺语的衣服。  这部分全部剪掉了。  虽然是能够证明周望延强奸未遂的关键证据,但并没有必要呈现给大众,警察知道就好。  【所以你们现在还觉得那个沈敬一点没问题吗?上次新闻发布会我就觉得奇怪,他把锅全推到自己老婆身上,关于儿子更是绝口不提,再后来,网上就出现很多洗白他们父子的言论,看看都觉得假】  【他绝对有问题,看他那个惺惺作态的样子我就觉得恶心】  【儿子是杀人犯,那老子会不会也是?】  【这种话还是别随便说】  【听说,这个沈家就不干净,沈敬本来有三个弟弟,现在只剩下一个,你们猜剩下两个是怎么死的?】  沈清池继续往下滑,更多的评论却没能刷出来,显示“加载失败”。  他刷新了一下界面,发现整条视频都被删了。  沈敬动作还挺快。  不过他删得再快也没用,视频一经流出,就被无数次转载,早已经传得到处都是。  当然,也不乏一些攻击沈清池和陈祺语的声音,什么“怎么又是这个沈清池,没完没了的,炒作呢”“被威胁了就服软?跟他打啊,打死了算为民除害”之类站着说话不腰疼,或者故意拱火的话。  沈清池当然不在意,毕竟这些人皮下是人是鬼都不知道,但他还是有些担心陈祺语,所以吃完饭后并没立刻跟沈放走,而是去了对面的酒吧。  他进门时,发现陈祺语正在收拾东西,不禁惊讶:“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清池?我正要去找你呢,”陈祺语看上去比昨晚精神好了很多,“我跟我妈去一趟学校,还有苏老板一起。”  “一起去学校?”沈清池疑惑,“现在吗?”  “当然,出了这么大事,得跟学校请假才行,”苏亭出现在他身后,“我已经跟学校那边打过招呼,军训祺语就不参加了,现在去找辅导员办下手续,等学校那边处理完,我就送他们去度假,票都买好了,明天出发。”  沈清池一脸呆滞:“度……度假?”  “有什么问题吗?出了这种事,难道不应该去散散心?”苏亭意味深长地说,“你也可以跟沈老板一起出去散心哦。”  沈清池回头看了看沈放。  沈放正顾盼左右,装没听见。  “好了,就在这里别过吧。”苏亭道。  陈祺语冲沈清池摆摆手:“那清池,有事给我发消息,我们先走了,正式开学见。”  “好,开学见。”  目送他们离开,沈清池稍微放下心来,看陈祺语应该没大事,有母亲和苏亭陪着,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不过苏老板这个效率实在是有点太高了,昨晚才发生的事,今天就订票准备去度假了。  “行了,”沈放开口唤他回神,“咱们也走吧。”  沈清池跟着他上车:“直接去你家吗?”  “不,先回一趟学校,”沈放说,“把你的行李拿回来。”第36章   行李……  对了,他的行李还在学校,这两天的衣服穿的都是沈放新给他买的,居然也忘了把行李拿回来。  想到这里,沈清池突然“啊”一声:“那对核桃是不是还在我行李箱里?”  沈放瞥他一眼:“亏你还能想起来。”  沈清池心虚地移开视线。  所以,沈放说去拿行李,其实是想拿回核桃吧。  果然核桃才是真爱。  青大刚出过事,现在门禁管得极严,轻易不放外人进去,沈放便把车停在了校门口,沈清池自己去宿舍拿行李。  他到宿舍时没能和陈祺语碰上,估计他们是直接去找了辅导员。  因为觉得没必要带太多东西,沈清池没提行李箱,只背了个包,装了一些比较重要的东西,当然,没忘沈放的核桃。  重新回到车上,他把装核桃的纸袋拿给沈放看:“拿回来了叔叔,我看了一下,核桃还好好的。”  核桃刚打底时如果保养不当,很容易开裂,北方天气干燥,加上最近一段时间都没下雨,湿度偏低,又一连几天没有盘玩,还能完好无损,实属幸运了。  沈放“嗯”一声:“你先拿着吧。”  沈清池收起核桃。  跟他强调半天让他拿核桃,拿回来又不看一眼,还让他继续盘,到底在搞什么?  老男人的心思真难懂。  沈清池没再吭声,等到车驶入沈放家的地下车库,他从车里出来时,不禁心生感慨。  阔别多日又回到这个地方,还挺想念的。  沈放家里一切如旧,沈清池去他之前住的房间看了看,发现东西并没收起来,枕头被子还整齐码在床头,毛巾牙刷摆在洗手间里,和他那次被沈放赶走又回来时看到的状况截然不同。  看来,这一次沈放十分舍不得他,都不忍心动他用过的东西。  沈清池勾了一下唇角,眼中有得逞般的狡黠。  或许是从孤儿院带出来的恶习,他很享受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深知“人善被人欺”以及“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愿意对他人保持善意,虽然大家都是孤儿,可那些身体健全的孩子总是喜欢欺负那些身有残疾,或者智力有缺陷的儿童,仿佛这样可以证明他们高人一等,获得一点心灵上的慰藉。  沈清池不屑与他们为伍,对欺凌弱小并无兴趣,加上他长得漂亮,总是有人想要收养他,自然而然遭到排挤和嫉妒。  连孤儿院的孩子,也生来会党同伐异。  于是他没少和他们打架,大家都是健全孩子,他打起来自然毫不手软,打到他们求饶,打到他们哭,哭声引来福利院的老师,他就哭得比他们更大声。  在欺负他的同龄人面前,他浑身带刺,在大人面前,他却永远乖顺柔软——什么时候该强势,什么时候该示弱,这是他在孤儿院十八年,学得最为炉火纯青的东西。  强势能保护自己,示弱会换得好处。  时间久了,他甚至有点享受这种拿捏他人的感觉,享受被他们捧在掌心。  没有哪个孩子不渴望被爱。 第41章 他嗓音本就低沉,此时用这种语调说话,更是染上特别的情致与欲念味道,暧昧极了。  “那我叫你什么?”沈清池问。  沈放不答。  “直接叫名字的话,会不会不太好?”沈清池小心试探,“嗯……沈放?”  勒紧他的肩臂骤然一僵。  他听到身后的人轻微的吸气声,仿佛被打破什么不可逾越的壁垒,仿佛是道德与理性破碎的声音,紧接着那潮热的呼吸舐上他耳畔,他感觉到耳骨一痛,居然被沈放咬住了。  他咬得不轻不重,刚好是能让沈清池感觉到疼,又不至于疼到无法忍受的程度,因为这点疼痛,他白皙的耳朵迅速开始发红发烫。  耳朵又疼又痒,沈清池本能地想要挣扎,却感到下颌被沈放用力扣住了,他被迫身体前倾,重心压低,用胳膊撑住床才得以支撑自己不至于扑倒。  耳朵上的痛痒感终于消失,但紧接着,他又感到对方的呼吸下移,一路顺着耳后蹭过,最终锁定在他肩颈处,那里的皮肤被他咬住,传来一阵细密的刺痛。  沈清池忍不住身体轻颤,从鼻腔里溢出一声哼哼,他是真的被咬疼了,试图求饶:“沈放……”  “这是还你的,”沈放的声音比之前更哑,话语间穿插着略显凌乱的呼吸声,“上次你咬我的时候,也是这么用力。”  沈清池:“……”  这都过去多久了!  他承认,那次他借着喝酒发泄情绪,是撩得有点过火了,但是……沈放未免也太记仇了吧!  他小声哼哼:“叔叔,疼。”  “这点疼就受不了了吗?”沈放用嘴唇轻轻蹭了蹭刚被他咬过的地方,少年白皙的皮肤已经红了一片,“说是要扮演我的床伴,但你好像没拿出足够的诚意和觉悟。”  沈清池又抖了一下。  诚意……还要什么诚意?  沈放不会真想把他办了吧?  要不还是到此为止吧,他确实还不想献身。  于是他准备见好就收,收起放肆,开始示弱:“叔……”  “说了不准叫叔叔,”沈放指尖用力,将他还没说完的话掐断在唇间,“这么不听话,我是不是该惩罚你?”  沈清池一惊。  扣在他下颌上的力道收了,紧接着这力度转移向他唇边,他感觉到自己的唇瓣被对方的指腹轻轻摩擦,继而那指尖从他因开口说话而张开的唇齿间趁虚而入,探进了他的口腔。  沈清池:“!”  他的舌尖被迫接触到对方的指腹,他本能地想要推阻,可舌头的力量哪里敌得过手指,沈放像也不知道疼似的,硬生生将手指从坚硬的齿间探进来,用力抵向深处,让他不得已把嘴张得更开。  同时,沈清池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抵住了自己的尾椎。  ……糟了。  这回是真的玩脱了!  他脑中警铃大作,拼命挣扎,因为被抵住舌头而吐不出完整的字句,只好用力咬了对方的手指。  沈放吃痛,终于将手指撤出,松开了他。  沈清池缓一口气。  箍在他身上的力道骤然消减,那股环绕他周身的热度退去——沈放彻底将他放开了。  沈清池回过头,想要开口,却见沈放已经站起身来,再没看他一眼,径直进了浴室。  并关上了门。  沈放单手撑在门上,缓了一口长长的气。  他刚才差点真的没忍住。  他果然还是自视甚高了,他的自制力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强。  又或者,在沈清池面前,一切做好的心里建设都能在转瞬间土崩瓦解。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解下浴袍,打开花洒,让冷水从头浇下来,一直淌到脚跟。  水流浇灭了正在燃烧的欲念之火,让滚烫的理智降温,也冲刷掉拇指指根处渗出的血,他把手指凑到眼前看了看,那里有一圈新鲜的牙印,其中一颗咬破了他的皮肤。  他看了一会儿,无奈笑了。  猫咬人果然还是怪疼的。  他哪里是在惩罚沈清池,分明是在惩罚自己。  他草草解决了自己,关掉水龙头,呼出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这下应该吓唬住沈清池了吧。  希望那孩子知难而退,不要再试图挑战他的忍耐力了。  他擦干身上的水,从浴室出来,一开门,却看到某人还在他床上待着。  沈放不禁皱眉:“你怎么还在?”  沈清池委屈极了,满眼泪光:“你……你没说让我走。”  沈放被他一噎,近乎失语。  半天才道:“那我说让你来了吗?”  “……也没有。”  “既然没有,你为什么敢过来?”  “是……是你说让我当你的床伴的,”沈清池更委屈了,“不睡一张床,怎么能算是床伴?”  沈放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迟早要让这小坏蛋见识一下社会险恶,看他还敢不敢这么嚣张,他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好啊,可我对床伴的要求可不止是同睡一张床,我还喜欢看他裸睡——不如你现在就脱给我看吧。”  沈清池浑身发抖,下意识裹紧了衣服,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叔叔……”  “既然办不到,还在这里逞什么能?”沈放坐到床边,身体向后一倒,靠在了床头,“还不快点滚回你房间去?”  沈清池还在挣扎:“其……其实,我们可以循序渐进……”  沈放眉目冷厉:“要么脱,要么滚。”  沈清池瑟缩了一下,迅速溜下床,一溜烟地跑了。  沈放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开。  总算是滚了。  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刚把脑袋沾到枕头,想要休息,余光却扫见房间门口再次出现了人影,他扭头看去,见刚刚跑掉的沈清池又回来了,正站在那里小心试探。  沈放一咬牙,在内心暗暗发誓,如果这臭小子还敢进来,他今晚一定不会放他完好无损地回去。  他目光冷冽地瞪向沈清池,那表情堪称凶神恶煞,吓得沈清池声音发颤,很小心地指了指床头方向:“那个……我的手机……”  沈放在床头柜上发现了某人的手机,还是他今天新送给他的那部,一时间怒从心头起,吼道:“自己过来拿!”  沈清池赶紧去拿手机,结果走得太急,没有留意脚下,被沈放脱在床边的拖鞋绊了一跤,一个踉跄,直朝着前方栽倒。  眼看着就要撞上柜子的尖角,沈放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弹起身,猛地伸手,一把将他拽向自己。第38章   沈清池本来就重心不稳,让他这么一拽,确实免于磕到柜角,却也被拽得身形一歪,直接摔进了沈放怀里。  这一下摔得实在有点狠,鼻梁磕在了对方肩膀上,他只感觉鼻腔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沈清池手忙脚乱,慌忙从对方身上爬起,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这人肩膀上的骨头怎么这么硬……  沈放也被他撞得直皱眉,扶起他道:“没事吧?”  沈清池摇头。  沈放拨开他的手看了看,见他只是被撞红了鼻梁,并没流血,便放下心来,紧接着他像是意识到什么般,再次看向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  他看看手机,再看看沈清池,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沈清池揉着自己的鼻梁,莫名感觉周身凉飕飕的,他抬起头,就见沈放正用一种“被我抓到作案现场”的眼神看他。  沈清池浑身一抖。  等等。  沈放该不会认为他是装的吧!  果不其然,沈放再开口时,连语调也变得和平常不一样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履行‘床伴’的职责?”  “床伴”二字被他咬得极重,沈清池感觉到了危机,连忙辩解:“不……”  “倒也不是不行。”沈放想起刚刚立下的誓言,觉得是有必要履行一下自己的承诺了。  沈清池:“……”  倒是听他解释啊!  这次真不是装的,是真的把手机忘了!  摔倒也不是故意的!  但沈放明显不想给他这个机会,拉开床头柜抽屉,开始翻找。  沈清池看着他翻箱倒柜,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叔叔,你找什么?”  沈放瞥他一眼。  不答,继续找。  沈清池看着他翻完左边柜子没有,又开始翻右边柜子,趁他不注意,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试图逃跑。  却被沈放当场看穿:“回来。”  沈清池身形一僵。  “在那待着别动。”沈放命令。  沈清池被他盯着,只好缩回想要跑路的脚,看他好一通翻找过后,终于从最底下的抽屉里翻出一盒什么东西来。 第43章 骗他为他付出感情,为他付出全部,又想轻易地抽身而退?  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他就这么站在窗边吹风,自己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觉得冷了,才返回卧室。  结果看到沈清池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霸占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可能是被子裹得太多觉得热,把手脚全都露了出来。  沈放皱眉。  这孩子……睡相真差。  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沈清池这种睡相,他面无表情地上前,把某人推回他该躺的地方,又把被子重新给他盖好,随后自己也躺下来。  沈清池被他触碰居然也没醒,沈放刚闭上眼想要休息,就感觉身边的人动了,沈清池一个翻身,把胳膊压在了他胸口。  沈放被迫睁眼看他,十分怀疑他是在装睡,伸手把他胳膊挪走,可没过几分钟,沈清池又把胳膊压在了他身上,这次更加过分,连腿也骑了上来。  沈放忍无可忍,一个翻身将对方掀到一边,从背后按住他不老实的胳膊腿,强行让他不要乱动。  这方法果然有效,沈清池挣扎了两下,没有挣开,发出两声无意识的哼哼,不再动了。  *  沈清池做了个梦。  梦到自己进了一片热带雨林,天气又闷又热,奇怪的植物遮天蔽日,会动的藤蔓缠住他的小腿,不断攀爬,环绕在他胸前和腰间,越收越紧,勒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他惊醒过来。  ……好热。  这两天气温明明不高,为什么会这么热。  沈清池睁着眼醒了一会儿盹,因为惊醒而加快的心跳平复下去,可那种被勒住的感觉却并没消失,他慢慢低下头,看了一眼之后,瞬间明白自己做噩梦的原因了。  沈放居然从背后抱住他,胳膊箍在他腰间,甚至把他和被子一起抱,把他裹成了一个新鲜出炉的猫肉卷。  不热才怪!  他奋力挣扎,觉得自己再过五分钟就要活活热死了:“松手啊!”  他的挣动弄醒了沈放,勒在他腰间的手臂终于松开,沈清池连忙从对方怀里爬出来,把被子掀到一边,委屈道:“叔叔为什么要抱着我睡?”  沈放昨天被他折腾了半宿,天快亮才睡着,这会儿还有点不太清醒,他慢慢收回被压麻的右手,皱了皱眉,总算能正常思考了。  “你还好意思问?”他说,“是谁睡相这么差,一会儿把胳膊伸过来,一会儿又把腿伸过来,不肯老老实实地待着,那我只能把你按住,不然还让不让我睡?”  沈清池:“……”  他有些心虚地移开眼:“那你也不用把我裹得这么严实,我差点热死……”  沈放活动着酸麻的右手:“就你这睡相,我不裹着你,醒来就会看到被子在地上——你最好别给我感冒。”  沈清池轻撇嘴角。  哪有他说的那么夸张。  之前他一个人睡的时候,明明睡得好好的,哪天也没把被子睡到地上去。  沈放看一眼时间,居然已经九点半了,这一觉睡得不能算安稳,但也不至于太差,其实抱着沈清池睡的感觉还挺……  他忍不住回味了一下,隔着被子把人抱住,柔软又舒服。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沈放咳了一声:“你也赶紧起吧。”  说完,起身进了洗手间。  沈清池还不想起,还想再赖会儿床,他从床头够下自己的手机,先刷了刷今天的新闻。  刚点进去,就有一条新鲜的视频爆了热度,视频里的人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是沈敬。  画面中,沈敬被一群记者堵在了公司门口,无数话筒往他眼前递,闪光灯闪个不停,记者们的质问此起彼伏——  “沈先生,请问您儿子因涉嫌杀人案被警方逮捕的消息属实吗?”  “沈先生,据传您儿子是在被您取保的当天再次犯案,是真的吗?”  “沈先生,这件事您有参与吗?”  “您为什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他取保出来,是走了后门吗?”  “有人说青州大学冒名顶替案,您儿子才是主谋,您妻子是替他顶罪,对此您怎么看?”  “在短短一周之内,您的妻儿接连犯下两起大案,您是否应该给公众一个解释?”  “沈先生刻意回避公众视线,是在心虚吗?”  “沈先生……”  记者们的问题一个比一个深入,一个比一个刁钻,沈敬起初是避而不答,想突破层层包围离开现场,可记者实在是太多了,里三层外三层将他围住,他带了五六个保镖都无济于事。  现场一片嘈杂,镜头也晃动不止,沈清池看着都快晕了,正准备快进,却见沈敬猛地抬起头来,不知道被戳到哪根神经,怒道:“解释?你们还要我解释什么?对,我妻子是个教唆犯,我儿子是个杀人犯!还要我解释什么?”  记者们突然安静下来,闪光灯闪成一片。  “我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把他接回沈家!我早就说过了,这种野惯了的孩子根本养不熟!我辛辛苦苦给他找老师,给他安排学校,想让他好好复读高三来年高考,可他呢?一心想着走捷径!还有他那个妈,居然背着我谋划让他顶替别人!”  沈敬脸色青白,仿佛在承受莫大的耻辱,咬牙切齿地说:“我念在他还是个孩子,想着他可能不懂事,教一教就好了,我花钱把他保出来,想让他少承受点牢狱之苦,想让他在家里好好反省,可他做了什么?他趁我忙,趁家里的保镖不注意,半夜三更地跑出去,要谋害沈清池?!”  “那是他哥!”沈敬一阵面红耳赤,似乎觉得周望延丢尽了自己的脸,“这种孩子,毫无廉耻,罔顾道德,视法律于无物!我沈敬没生过这样的孩子,我教不了他,我管不了他!让法律教他怎么做人吧,他不是我沈家人,他不配姓沈!”  沈敬边说边往前走,一路面对无数镜头,喊得嗓音近乎嘶哑:“你们拍吧,拍啊!发到网上去,随便你们发到哪里!发吧!”  说完,终于在保镖的簇拥下上了车。  沈清池把视频看完,在心里感叹这个沈敬真的很可以,这种歇斯底里的样子,要不是他知道真相,怕是真的要被说服了。  他点进这条视频的评论区,果然有许多人在同情沈敬,当然,还是骂他的占了大多数。  他正刷着手机,沈放从洗手间出来了,迎头便问:“你在看什么东西,我怎么好像听见了沈敬的声音?”  “这都能听见?”沈清池把手机屏幕转向他,“我音量只开了两格。”  沈放扫一眼视频里的人,唇角勾起冷笑:“又开始了,怎么,上次是弃卒保车,这次开始舍车保帅?”  “周望延这次逃不了了吗?”沈清池问。  “逃?他怎么逃?实打实的证据摆在这儿,我托人打听过了,除了录像,警察那边已经找到了能坐实他犯罪的确凿物证,这次他没个十年八年出不来,就算他爸给他请再好的律师也没用,沈敬肯定是知道他完了,才忍痛断尾求生的。”  沈清池心情复杂。  原书主角,就这么被送进去了?  还挺没真实感的。  不过想想也是,周望延本身就是个狂妄自大的主,借着主角光环才能笑到最后,一旦失去了这光环,想要扳倒他,也不过在一夕之间。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法院开庭的那天了。  不知道周望延和朱正娟母子,会不会被一起送上法庭。  “那叔叔,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沈清池问。  “接下来,当然是好好看沈敬表演,”沈放说,“安心上你的学,对付他是我的事,你一个孩子,就别参与了。”  “?”沈清池脸上露出单纯的迷惘,“不是说要我假扮床伴,让他放松警惕吗?”  “……我是说除此以外,你就不要参与了,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吧。”沈放瞪他一眼,转移话题,“还赖床,还不快去洗漱?”第40章   “唔,”沈清池不情不愿地放下手机,“这就去。”  沈放去厨房准备早饭,沈清池洗漱完了,想给陈祺语发个消息,分享一下喜悦,但想了想又怕他们已经在路上,打扰他们度假,最终,还是选择把消息发给了苏亭。  过了几分钟,苏亭回复:【知道了,我会找机会告诉他】  看完消息,沈清池就听到沈放在叫他,赶紧下楼吃饭。  沈放坐在他对面:“等会儿吃完了,你去一趟警局吧,我让司机开车送你。”  沈清池筷尖一停:“去警局干嘛?”  “你的证件不想要了?”沈放说,“你这次会被周望延谋害,就是因为你的东西都被扣在沈敬家,赶紧拿回来,免得以后再生事端。”  沈清池经他提醒,终于想起这茬——他早就想把自己的证件拿回来了,但没想到周望延会被这么快保出来,还盯上陈祺语。  事发突然,他只能把证件的事往后推。  他自己是没办法回沈家拿东西的,且不说沈敬肯不肯放他进门,就算肯,他也不会去那种地方冒险,于是他问:“叔叔帮我跟警察说过了?”  “我不说,难道你自己说?”沈放语气不太好,似是想责备他对自己的事一点不上心。  沈清池自知理亏,没敢继续反驳。  吃完饭,他上了停在家门口的车,司机还是上次送他回沈家的司机,车却又换了一辆,这辆车他以前没在地下车库见过,好像是新提的。  “以后这车就是你的专属接送车了,你把司机的联系方式加上,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叫他。”沈放说。  沈清池看向那辆崭新崭新的豪车,瞳孔地震。  有钱就是好啊!  他坐着这辆“专车”来到警局,跟警察说明来意过后,警察把一个文件袋交给了他。  “你的东西都在这里了,”警察说,“你仔细清点一下,看看齐不齐。”  沈清池把文件袋打开,将里面的证件翻过一遍——户口本、病历本、小学初中高中毕业证、甚至出生证等等,都在里面。  他总共有多少证件,原主脑子里的记忆很模糊,不过应该是没有遗漏,于是他点点头:“都在,谢谢叔叔。”  “不客气,以后自己的东西要保管好,可别再让人有可乘之机了。”警察叮嘱道。  沈清池乖巧点头,又说:“对了叔叔,我能问问,关于周望延的事……之前你们说我们提交的那份录像,需要配合其他物证才能给周望延定罪,现在找到了物证吗?”  “哦,这个你放心,我们对周望延家里进行了全面搜查,找到了用剩下的杏仁粉,以及他购买杏仁粉的小票记录,我们还调查了他购买杏仁粉和椰蓉的那家蛋糕店,经店家证实,确有其事。”  “沈家所有人都说没有告诉过周望延你杏仁过敏,我们也没能在你的病历本上没能取得周望延的清晰指纹,目前我们无法确定他究竟是从什么渠道知道的这件事,但既然他已经亲口承认了,我们也就不再细究,且根据沈家的保姆描述,沈家人都知道你杏仁过敏,在过去十一年间,不会购买任何杏仁制品,那么周望延特意购买杏仁粉,并将其掺入椰蓉当中进行掩饰,目的也就非常明确了。”  听到警察这么说,沈清池放下心来。  看起来沈放的计划还真是计划对了,如果没有那段录像,证据链就会缺失一环,难以给周望延定罪。  “虽然你们的录像帮了我们很大忙,我也很能理解你们想让犯罪分子被绳之以法的迫切心态,但以后还是不要做这种危险的事了,你们的生命安全比什么都重要。”警察又说。 第45章 沈清池听完,非但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难受了。  他甚至能够猜到在那一晚之前,沈放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  每天生活在监视之下,无论走到哪里,都被无数双暗中窥探的眼睛盯着,像沈敬这种多疑到极点的人,肯定不会因为一直优秀的弟弟突然自暴自弃就放松警惕,他观察他、监视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想起沈放收集的那整整一盒监听监视设备,他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之前他从家里逃出来,仅仅被监视了十几天,就已经憋闷压抑得浑身难受,而沈放被监视了好几年,在这样的监视之下,他根本没办法做任何事。  难怪,他一直韬光养晦到今天。  并非没有实力,并非缺乏计谋,只是因为比沈敬晚生了十几年,就不得不花费比十几年更长的时间,试图挣脱这座囚牢,挣扎到地面上来,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说到底,造成这一切的根源,是周望延。  因为周望延是主角,所以一切资源都将向他倾斜,“沈清池”是炮灰工具人,沈放是反派,还有陈祺语这个挂着“主角受”头衔的倒霉蛋……所有人都在为周望延服务罢了。  现在周望延的主角光环终于被破除,那么相应的,他的这些“资源”,也该被一一拆解,分崩离析了吧。  沈清池长时间没接话,沈放也没再说什么,他视线越过对方,落在那本摊开的户口本上。  唇边笑意收起,他视线冷了下来。  沈敬故意把沈清池的户口迁到这套房产下,目的是什么,简直昭然若揭。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的计划恐怕要进行调整。  按照他原本的设想,是借由这几年掌握到的证据,用经济犯罪把沈敬送进去,但仅凭那些,指定判不了他几年,一旦有一天他出来了,简直后患无穷。  必须得找个能一步到位的办法。  沈敬这种人,绝对不能给他任何反击的机会。  沈清池靠在他怀里,莫名觉得气氛有点奇怪,他看了对方一眼,见他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他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叔叔?”  “……你还不起来?”沈放瞬间回神,“还打算坐多久?腿都要被你坐麻了。”  沈清池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身。  “既然证件都拿回来了,也算是了去了一桩心事,趁你还没开学,想不想去哪儿玩玩?”沈放问。  “出去玩……没问题吗?”  “都说让你扮演我的床伴了,天天待在家里,扮演给谁看?时不时去沈敬眼皮子底下晃晃,才能一点点让他放松警惕。”  “说的也是,”沈清池就这个问题认真思考起来,自言自语道,“也没问祺语他们去哪玩了,早知道的话,就该再买两张票跟他们一起。”  沈放听了,不禁“啧”一声:“你是我的床伴,约等于我的私有物品,居然还想着和别人一起出去?给我重新想,仅限我们两人参与的活动。”  沈清池看看他,合理怀疑叔叔在借演戏为由表达他的占有欲。  真是的,明明陈祺语只是朋友啊,这点醋也要吃吗?  他努力思考:“那我们开车去兜风吧?”  沈放皱眉:“没劲。”  “那出去吃饭?”  “嫌我做的饭不好吃?”  “那我们去游乐场?我还从没去过呢,”沈清池说,“我想坐旋转木马,过山车还有海盗船。”  “谁说你没去过?”沈放眯起眼来,从他不经意的话语之间发现了破绽,“你小时候,你父母……不,你养父母不是带你去过?听说只带你坐了个小火车,就把你吓哭了呢。”  沈清池:“……”  沈放为什么连这都知道……  原主这记忆简直是坑人啊,这里不记得,那里也不记得,唯一记得清楚的就是学习有关的东西,高考都结束这么久了,高中课本上的内容他还能倒背如流。  “有这回事吗……”沈清池尴尬道,“可能是那时候太小了吧,现在我再去,肯定不会被吓哭了的。”  沈放审视着他。  没去过游乐园?  什么样的孩子,会连去游乐园的机会都没有?  刚才,他真的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憧憬。  看来这只小野猫曾经的日子过得也不算好。  可他偏偏不想这么轻易如他的愿,作为他胆敢欺骗他的惩罚:“我可没兴趣陪你玩这种幼稚的娱乐项目,再说了,你觉得我这种人,像是会带床伴逛游乐园的吗?”  沈清池忍不住撇嘴。  既然不肯答应,那就不要让他提啊。  居然嫌游乐园幼稚,那他就找个专属于成年人的娱乐项目好了。  “适合带床伴参加的活动……”沈清池努力思考,“那我们去参加性爱派对吧。”  沈放被他这语出惊人呛得直咳,震惊道:“……哪里有这种派对?”  “啊,没有吗?”沈清池目光纯净,“我还以为叔叔换了那么多床伴,都是在这种派对上认识的呢。”  沈放:“……”  这小混球。  这种话竟然能说得出口,还用这种单纯无辜的语气。  他以前居然会觉得他真的是沈清池?他简直是鬼迷心窍。  沈放捏了捏眉心,为了避免对方说出更多惊人之语,他索性收回了选择权:“去看电影吧。”  沈清池:“?”  “我说去看电影,”沈放重复,那口吻笃定得仿佛独断专行,“带床伴去看电影,还在理解范围内,去游乐园什么的,太离谱了。”  沈清池一时无语。  折腾了半天,就想去看电影?  这什么纯情处男恋爱法啊。  沈清池不想去看电影,他又赖到沈放身上,挂着他的脖子开始摇晃:“叔叔,电影院约会已经过时了,而且这是初恋小情侣才会做的事,我都是你的床伴了,完全可以跳过这一步,干点别的嘛。”  沈放觑着他,唇角带笑。  听听。  还真是“对感情一窍不通”的沈清池啊。  这孩子是发现自己被他看穿,所以连装都懒得装了?  “你想什么呢,什么初恋小情侣?”沈放用指腹蹭了蹭他的唇瓣,“这是你伺候得我满意,我给你的奖励罢了,怎么,还要讨价还价?”  沈清池心说满意什么了,把他连人带被子抱着睡了一宿抱爽了?  嘴上道:“那奖励换成游乐园也可以嘛……”  “不行。”  “为什么?”  “因为叔叔不想去游乐园。”  沈清池停住动作。  好久没听沈放自称叔叔了。  昨天晚上还让他不要叫叔叔。  哦,他明白了,不想去游乐园,是怕被路人搭话说“带孩子出来玩”吧。  老男人的自尊心还挺强的。  沈清池沉默了一会儿,松开胳膊,貌似失落地说:“那好吧,那就听叔叔的,去看电影吧。”  沈放见他这样子,莫名又有点心软,沈清池好像是真的很想去游乐园。  于是他接下来的话没过脑子就出了口:“我又没说只能做一件事,难道就不能先去看电影,改天再去游乐园?”  “真的?”沈清池眼中重新有了光,他一下子将对方扑住,“谢谢叔叔!我就知道叔叔对我最好了!”  沈放:“……”第42章   沈放一听见这话,就知道自己又中计了。  他表情复杂,忍不住在内心谴责自己,明明都知道沈清池是演的,居然还会因为看到他失落的表情就心软。  实在不怪沈清池能牵着他鼻子走,要怪就怪他自己不争气。  沈放有些无奈,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也不可能再收回来,只得硬着头皮道:“行了,改天再带你去游乐园,先买电影票吧。”  “嗯嗯嗯,”沈清池从他身上下来,挨着他坐下,拿起手机,“我看看。”  青州市有很多家电影院,他选了最近的一家,把今天所有场次扫过一圈之后,冲沈放指了指屏幕:“叔叔,我们去看这个吧?”  沈放瞄了一眼他的手机,随即挑眉:“怎么会想看这种片子?”  沈清池选中的既不是适合小情侣观看的爱情片,也不是视觉效果恢宏的灾难片,而是一部看起来就很冷门的科幻惊悚片。  并且场次安排得也十分阴间,或者说应景——居然在午夜零点。  “你不是说我胆小,做小火车都会被吓哭吗,”沈清池振振有词,“那我就去锻炼锻炼胆量。”  这理由让沈放啼笑皆非,心说这孩子真是什么借口都敢找。  “好啊,那就看吧。”他说。  沈清池当即买了票,要选座的时候,他把手机举到沈放面前:“我们坐哪里?”  惊悚片本来就很冷门,又是午夜场,预约这场电影的人寥寥无几,只有零星几个位置显示“已售出”。  沈放果断选择了中间偏后的位置,这种片子,实在没必要离太近。  沈清池选好座位,又看了看未来几天的电影安排,倒也有几部他比较感兴趣的,想着如果有时间,多看几部也不是不行。 第47章 沈清池在车上吃完了剩下的爆米花,回家以后两人各自占了一间浴室洗澡,沈放洗完澡出来,把头发完全擦干,倒在床上就要休息。  结果才刚躺下,就见卧室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条缝,一双熟悉的猫耳拖鞋停在门口。  沈放眉头一跳。  沈清池小心翼翼地向屋内探头,冲他眨巴眼睛,可怜巴巴道:“叔叔……”  沈放沉默。  他莫名觉得这一幕很像小猫咪半夜想溜进主人的房间,又不敢进来,鬼鬼祟祟地蹲在门口,企图用卖萌让主人心软。  见他不答,沈清池又说:“我一个人睡不着。”  沈放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  他就猜到是这样的理由。  “你不是说你已经不害怕了?”他问。  “我说叔叔抱着我我就不害怕,可现在叔叔没抱着我。”  沈放着实被他这振振有词震惊住了,一时间啼笑皆非:“你就是想跟我睡一张床吧,还非要找什么借口。”  沈清池倒也没反驳:“那你就说同不同意嘛。”  沈放叹口气。  有谁能拒绝一只可怜又可爱的小猫咪呢。  “睡觉可以,你别给我捣乱,”他试图和沈清池约法三章,“管好你的睡相,不要睡着睡着就睡到我身上来——进来吧。”  沈清池心说他的睡相是他自己能控制的吗,而且他十分怀疑自己的睡相真的有那么差吗,怕不是某人为了抱他编出的借口。  他溜进屋,在沈放身边躺了下来。  沈放直接关掉大灯。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但安静了没一会儿,身边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沈清池一点点朝他贴过来,抱住他的胳膊:“太黑了。”  沈放:“。”  所以说约法三章根本没用是吗。  “嫌黑你就开灯睡。”他说。  “开灯睡不着。”沈清池理直气壮。  沈放忍不住啧了一声,朝沈清池那边翻身,直接将他抱住:“这样行了吧?”  沈清池被迫把脸埋进他怀里:“太……太近了……”  “不近,你就这样睡。”  沈清池艰难挣扎:“可是,很热。”  沈放打开了空调。  这回沈清池没话说了,只好维持这个姿势,酝酿睡意。  出去了一圈回来,精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虽然这么躺着不太舒服,但困意还是战胜了想要挣扎的冲动,他很快意识涣散,迅速睡着了。  反倒是早就说困的沈放还醒着。  今天沈清池没在他房间洗澡,用的是另一种洗发水,和昨天那个味道不一样,但依然很香。  沈放没忍住在他发间蹭了蹭,发现他很快呼吸平稳下来,明显是睡着了。  睡得还真快。  非要进他房间干扰他睡眠,自己却睡得这么香?  沈放有点生气,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做人了,这小混蛋一而再再而三地勾引他,他居然还在保持理智,一味退让,凭什么?  他今晚就要不做人一点!  像在泄愤似的,他稍微后撤,和对方拉开距离,低头欣赏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睡颜,借着月色,他看到少年纤长的睫毛低垂,薄薄的眼皮合着,掩藏住隐匿于其下的灵动与狡黠。  他突然回想起来,自己一开始对他深信不疑,就是因为这双眼睛。  那眼神太干净了,像是浅浅的溪流,清澈到一览无余,纯粹到无一丝杂质,让人无法想象,这样的眼睛竟会骗人。  沈放忍不住凑近他,亲吻了这双欺骗他的眼睛。  他感觉到眼皮之下轻轻颤动,像是因感觉到他的触碰而想醒来,却最终没能睁眼,迷失在深沉的睡意当中。  他的指尖抵在对方腕上,感觉到那脉搏平稳——沈清池没醒。  还不够。  他开始变得大胆,觉得无论这只小猫平常怎样演他,睡着的时候,同样任由他拿捏。  再不做人一点吧。  他的嘴唇顺着对方鼻梁下移,很轻,很小心,像是怕惊醒一只睡着的小动物,一点点往下挪,直到触碰到他的唇瓣。  原来,他的嘴唇是这种触感吗?  明明是个小骗子,却也有着这样柔软而温暖的唇,尝起来这样容易让人沦陷,就像是情不自禁想进入他的圈套一般,他深深陷进这柔软当中,再无法自拔。  他已经对自己不抱期待了。  反正不可能从这陷阱中逃脱,不如干脆陷得再深一点。  *  十分可惜的是,沈清池这晚是真的睡死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偷亲,不然的话,又要借此大做文章。  电影看过了,他本来想缠着沈放,让他履行带他去游乐园的承诺,结果天公不作美,接下来连续几天都在下雨,游乐园室外项目全都停了,室内的项目他又不感兴趣,只好将这个计划暂时搁置。  并且因为下雨,沈放的精神状况也不是很好,沈清池明显感觉到他比平常话少了,胳膊上膏药又贴了起来,晚上跟他一起睡觉时,能闻到很明显的膏药味。  虽然算不上特别难闻,但也绝对不属于“香”的范畴,甚至有些提神醒脑。  连续下雨的第三天,沈清池没忍住说:“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沈放抬起眼来,神色有些倦怠,语速也比平常更慢:“膏药就是我从医院开的。”  “……那也不能就一直这么疼着吧?”沈清池坐到他身边,十分担忧地问,“这几年一直这样吗?一到下雨就疼?”  “看运气,”沈放说,“要是只下二十分钟就停的毛毛雨,倒是有可能躲过,像现在这种天气,基本没戏。”  他边说边留意着对方的反应,发现沈清池好像真的在担心他。  “那……”沈清池眉心微蹙,似乎为此而绞尽脑汁,“你就没试过别的什么治疗方法吗?比如热敷、针灸之类的。”  “试过,效果倒是有那么一点,不过太麻烦了,还不如贴膏药简单有效。”  沈清池无言以对。  “你这么关心我,我可是会多想的。”沈放轻挑眉梢,似乎因此而心情好了一些,唇角也重新有了弧度。  “叔叔,我没在跟你开玩笑,”沈清池板着脸,尽可能让自己显得严肃,可这张脸实在太乖了,就算努力绷,也难以达到想要的效果,“我是真的不想看你难受。”  沈放注视着他的眼睛,心情更加愉悦,语调倦懒而散漫:“我也没开玩笑。”  沈清池想要生气。  “好吧,既然你这么在意,”沈放拉开茶几下面的抽屉,从里面翻出一瓶红花油,“那你给我按摩一下。”  沈清池接过红花油——上次沈放给他的那瓶他已经送给陈祺语了,这瓶可能是和上一瓶一起买的。  他表示怀疑:“真的管用吗?”  “至少有心理安慰。”  这个回答让沈清池直想瞪他,再看他一眼,发现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不禁更加生气,当即拉过他的胳膊,把他贴的那些膏药撕掉。  他用湿巾仔仔细细地擦掉膏药印子,把红花油倒一点在手心,轻轻在对方皮肤上抹开。  这味道……  比膏药还冲鼻子。  沈清池忍着红花油的味道,顺着伤疤的走向慢慢往前按揉,也不知道这样到底有用没用,但至少比什么都不做强。  他认真的模样落在沈放眼中,沈放抬起另一只手挡在鼻端,看上去是不想闻红花油的味道,实则借此掩饰住唇边的笑意。  突然感觉这困扰了他数年的疼痛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甚至觉得自己还能再忍几天,只要能让小混蛋关心他。  手臂被按揉得很热,这热度好像顺着血脉一直烫到心底,他看到沈清池白皙的手掌因为不断揉搓而泛红,看到他因为用力而抿紧的唇瓣。  他回想起那天晚上偷偷品尝到的滋味,忍不住滚动了一下喉结。  他好像开始理解,食髓知味这个词的含义了。第44章   想再尝尝。  这个念头开始在脑海中疯狂肆虐,从小小一朵水花翻涌成滔天巨浪,再难以平息。  沈放急忙移开视线。  不行,现在还不行。  他应该懂得浅尝辄止。  他深呼吸,强行把脑中翻搅的念头压灭下去,轻咳一声,试图说点别的来转移注意力:“差不多就行了。”  沈清池抬起头:“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沈放活动了一下手指,损伤过的神经依然火燎似的抽疼,但僵硬的肌肉确实轻松了一些,酸痛感稍有缓解,如果强行忽略不断串行的神经痛的话,倒是勉强能使用这只手。  他把核桃拿在手里:“就这样吧,不用总是对这件事这么上心,我都已经习惯了。”  再多的治疗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与其这么麻烦,还不如干脆不管,反正不会变得更好,也不会变得更坏。  沈清池一副不赞同的样子,两颊有些气鼓鼓的,突然他哼了一声,站起来就走。  沈放微微挑眉。  这是生气了? 第49章 “对啊,还有给你的。”  “给我什么?”  “等回家再给你看吧。”  沈清池把东西都装在了书包里,在车上掏怪不方便的,而且他把那对杯子也带回来了,万一掏的时候一个刹车,把杯子打了,可就得不偿失。  两人回到家中,沈清池率先去洗澡,白天出门时他喷了一身的防晒喷雾,穿了防晒衣还打了伞,一天下来,感觉自己要被捂发霉了。  虽说紫外线过敏能逃掉军训和体育课,但日常生活也怪不方便的,中午他跟陈祺语一起去食堂吃饭,都一路小跑,见到阴凉就钻,生怕多晒几秒就会过敏。  洗完了澡,他终于觉得浑身清爽了,这才把书包里的东西往外掏:“叔叔,给你的茶叶。”  沈放挑眉:“苏老板开酒吧的,居然有人送茶叶?”  沈清池听着这和苏亭如出一辙的吐槽,心说沈放能和她成为朋友,不是没有原因的。  沈放把茶叶打开闻了闻:“倒是好茶。”  “还有这个,”沈清池拿出那对杯子,“苏老板亲手烧制的,你可以拿去泡茶。”  沈放接过陶瓷杯,视线在杯身画着的那条黑色大狗上停留了好一会儿,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在苏亭眼里……他像狗吗?  他看到沈清池手里的杯子上画着的白色小猫,觉得倒是惟妙惟肖,那眼神灵动极了,甚至透出些狡黠。  而这条狗……如果不是左眼的伤疤给它增加了一丝凶恶气,简直可以称得上老实。  他在苏亭眼里是这样的形象?  沈放用指节蹭了蹭下唇,心情复杂地收下了杯子。  *  沈清池不知道沈放是不是真的用这杯子泡茶,不过这也不重要,反正苏老板的心意送到了。  学期已经正式开始,这个学期课还挺多的,他能在沈放身边腻歪的时间明显变少了,除了周末,基本都是每天早上就出门,晚上很晚才回家。  就这样持续了几天,这天晚上下课后,沈清池和陈祺语和往常一样来到酒吧打工,却发现沈放也在。  他眨巴着眼睛,看向坐在角落里的人——  叔叔终于忍受不了每天跟他分开这么长时间了吗!  他正要朝对方走过去,沈放却冲他摆摆手,示意他不用管自己。  沈清池停住脚步,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点点头。  沈放这次居然不是来“找麻烦”,单纯想坐在这看他?  于是沈清池没有过去,直接去二楼换衣服。  酒吧已经恢复营业了几天,客人不像前几天那样多了,可能因为今天天气不太好,风大,已经到了每天最热闹的时候,依然没几个客人。  闲来无事,两个少年干脆占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开始写作业。  沈放坐在另一个拐角,也不知道沈清池有心还是无意,他从这里刚好能够清楚地看到他。  苏亭端着一杯饮品放到沈放这桌,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低声问:“怎么,你这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这么舍不得你家小朋友,连短短三个小时的打工时间都不能忍受,还特意跑到我这来盯人?”  沈放听着她语调里的揶揄,轻哂一声:“是又怎么样,难道你的酒吧写着‘员工家属不得入内’?”  “员工家属……”苏亭似乎对这个词汇非常感兴趣,“你们的关系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  沈放忽然沉默。  见他瞬间变得一言难尽的表情,苏亭好像悟了什么,她单手托腮——今天她的指甲油涂了粉白的猫眼效果,稍稍一动便闪闪发光,将她整个人衬出了超脱年龄的青春气,她一眨眼睛,竟显得有些俏皮:“不会吧,原来是单方面自称家属啊?太惨了,太惨了,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沈放眼皮跳了跳,没理会她这过分虚假的“同情”:“不会说话可以不说,没人当你是哑巴。”  苏亭唉声叹气,指尖在玻璃杯壁上轻点,她靠近对方,用手拢音,小声道:“需不需要我帮帮你?”  “用不着,”沈放果断拒绝,“你有这闲心思,不如多给我家小朋友涨点工资。”  苏亭疑惑地“嗯”了一声:“这二者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沈放低头喝水。  他拒绝得这么干脆,苏亭也不好自讨没趣,有些失望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开口,这次换上了聊正事的口吻,声音很低,确保只有彼此能听到:“我最近听到了一点风声,沈家的产业好像出了问题,多家公司正在接受警方调查,沈敬本人的资产也被冻结了——是你干的吗?”  “你们苏家消息还挺灵通,”沈放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他这模棱两可的回答让苏亭皱了皱眉,十分罕见地严肃起来:“你这样做很危险。”  沈放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愿闻其详。”  苏亭:“沈敬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你在这种时候给予他致命一击,确实能成为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没错,但也很有可能激起他拼死反扑,像他这种疯狗,会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是吗。”  “我一直以为你沉稳低调,只做万无一失的事,但你这次实在太冒险了,如果沈敬真的狗急跳墙,你要怎么收场?”  “原来在你眼里我是这种形象?”沈放挑眉,“头一次在你嘴里听到有关我的正面评价,还挺稀罕的。”  苏亭:“……”  沈放没回答她的问题,将视线投向沈清池。  沈清池正在专心致志地写作业,完全没有留意他们这边的情况,忽然陈祺语碰了碰他,问道:“清池,这道题你会不会做?”  “我看看,”沈清池帮他看那道题,思考了一会儿,开始在草稿纸上写写算算,“你等一下,我试试看这么算对不对。”  沈放的目光在他身上长时间停留,从他认真的表情,转移到他不断移动的笔尖。  他一看到他,就会想起户口本上的那行地址。  狗急跳墙?  他不怕沈敬跳墙,他唯恐他不跳。  “你放心吧,”他对苏亭说,“再怎么说,我跟沈敬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兄弟,我对他的了解,恐怕不比他自己对自己的了解浅。”  苏亭表情复杂地看了看他,又随着他的视线看向沈清池。  沈清池把草稿纸拿到陈祺语面前:“做出来了,你看看答案对不对。”  陈祺语把书翻到最后,找到那道题的答案,顿时露出敬佩的眼神:“对的!你也太厉害了,我刚才试了好几种方法都没解出来,你给我仔细讲讲。”  书后的答案只有结果没有过程,沈清池很痛快地点点头,开始详细讲解起来。  沈放忽然动了动喉结:“如果……”  苏亭:“嗯?”  “……没什么。”沈放收回视线。  他实在是想太多了。  沈清池知道他在这里,还能这么专心地写作业,果然没良心的小混蛋无论发生什么都能混得很好,他完全没必要替他担心。  苏亭看着他的样子,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我怎么感觉你有心事?”  “我能有什么心事,”沈放笑了,他语调懒洋洋的,十分散漫,“真的不考虑给沈清池缩短打工时间吗?每天十点半才能回家,我很寂寞啊。”  “你不如去劝他从我这里辞职,”苏亭丝毫不肯让步,“我认为,身为老板,不能因为员工家属的无理请求而轻易妥协,你觉得呢?”  “……好吧,”沈放说着,故意扬起声调,“那我只好坐在这里望梅止渴喽,希望你不要因为我不点你们的酒水就把我赶出去。”  于是他就继续盯着沈清池看,一直看一直看,直到沈清池被他过分热切的注视烧得不得不抬起头,跟他对视片刻,起身向他走来。  沈放还以为他要主动投怀送抱了,瞬间坐正身体,谁料下一刻,沈清池脚下一拐,往吧台去了。  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沈清池身上,只见他不紧不慢地洗净一只细高的玻璃杯,加冰,再加冰,然后往里倒满饮料,最后加一片柠檬点缀。  他端着这杯冰镇酸梅汁来到沈放这桌,在他跟前放下:“先生,您的‘望梅止渴’。”  沈放:“……”第46章   沈放眼皮跳了跳。  苏亭没忍住笑出了声。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本人,沈清池还满脸无辜的样子,眨巴着眼:“先生,您不喝吗?”  沈放紧紧抿住唇。  他刚才就不应该故意让这小混蛋听见。  他到底是什么毛病啊,都知道沈清池是一只坏心眼的小猫了,还偏偏要逗他,想着“万一今天是只乖小猫呢”。  他这侥幸心理,真是活该。  沈放心情复杂地看着这杯“望梅止渴”,听到沈清池又说:“这是本店的新品,新品尝鲜,这杯不收您的钱,您要是觉得好喝,我们就推广给更多顾客。”  新品……  有多新呢,新到一分钟以前才刚刚被调制出来。  沈放拿起杯子,含泪痛饮:“好喝。”  于是从这天开始,酒吧的饮品单上赫然增加了一款新品,名叫“望梅止渴”。  *  自开学以来,沈清池总算是过上了正常人该有的生活,沈家的一切风波都在渐渐平息,这些天算是他穿书后最为平静的一段日子了,虽然每天都得早起上课,晚上还得在酒吧打工,忙碌却又充实。  不过也没有一次性忙碌太久,因为开学才半个月,十一假期就到了。  假期到来前三天,他就提前感受到了放假的氛围,不少同学已经买好了回家的票,或者制定好了旅游计划,上课听讲也不认真了,活像屁股底下坐着钉子,一听到下课铃就能弹射出发。  连最爱学习的陈班长也被这种气氛带跑偏,在上课时偷偷开小差,用笔尾捅了捅沈清池,小声问:“十一你准备去哪儿玩?”  上周班里进行了一次选举,陈祺语以压倒性优势竞选成功,现在是正式班长了。  “还没想好,”沈清池一边往书上记笔记,一边还能分心回答他的问题,“你有什么打算?”  “我也不知道呢,前不久才刚度假回来,现在不太想动,要不干脆在家里待着算了。”  “也行,反正十一出去玩肯定人多,去外面看人,还不如在家睡觉。” 第51章 沈清池:“。”  出去玩都不忘核桃吗!  虽然他不能理解叔叔对于核桃的执念,也不认为在船上会有时间盘,但还是乖乖把东西带上了。  第二天他一天的课,跟陈祺语提起他要和沈放出去玩时,陈祺语惊讶得眼睛都睁大了:“邮轮旅行?太棒了吧,原来沈老板这么浪漫的吗?”  浪……漫……  这俩字让沈清池怎么听怎么别扭,一个出门旅行都不忘带核桃的家伙,真的能用“浪漫”俩字形容吗?  由于第二天就是十一假期,这天学生们听课都没什么兴致,连老师讲课也不起劲了,下午最后一节课,甚至有学生提前十分钟收拾好了东西,准备铃声一响就直接跑路。  沈清池跟陈祺语道了别,离开学校后上了沈放的车。  今天他跟苏老板请了假,晚上不去酒吧打工了,沈放带着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吃过晚饭,开车直奔机场。  沈清池没坐过船,也没坐过飞机,到机场后整个是茫然的状态,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自己该往哪边走。  “这边,”沈放说,“你跟紧我,别一会儿走丢了。”  沈清池心说他又不是岁小孩,就算没来过不认路,也不至于把自己弄丢,不过以防万一,他还是乖乖上前,挽住了沈放的胳膊。  沈放看着他勾上来的手臂,唇角微翘,似乎十分愉悦的样子。  司机帮他们提着行李,一路把他们送到安检口才离开,沈放这次连打火机都没带,两人顺利通过安检,准时登机了。  沈清池坐在头等舱里,透过窗玻璃往外看,看到一轮即将沉落的夕阳。  飞机在天色将暗未暗时起飞,于是他就看到了一种非常奇妙的景色——下方是一望无际的云层,而云层尽处残存有一线天光,金橙色的光芒不断收缩,再收缩,直到彻底从视野中消失,天空渐渐被深邃的蓝色覆盖,蓝色一点点加深,最终只剩下星星点点的光亮,可能是月光或者星光反射在云层上,朦胧而梦幻。  机舱内一片明亮,玻璃上倒映出了他自己的影子。  沈清池用手挡着光,凑在玻璃上看了很久,外面基本已经黑透了,继续看也看不出什么东西,他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一偏头,就见沈放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秒,沈放开口道:“好看吗?”  沈清池突然不是很想说话。  “喜欢的话,以后再来坐,”沈放十分大方,“只要你不嫌累,想坐多少次都行。”  沈清池不吭声。  谁要没事来坐飞机玩啊!  凌晨时分,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沈放带着他入住提前预订好的酒店,因为第二天就要登船,沈清池非常兴奋,基本一晚上没怎么睡着。  第二天早上,两人登上了停泊在码头的“望舒号”邮轮。  这艘邮轮近看时,要比图片上更加令人震撼,光船舱就有十几层,一眼望去看不到船尾,沈清池努力仰头,仿佛在看一头蛰伏在此的海洋巨兽。  人类和这艘船相比,简直显得渺小极了。  “别看了,快走吧,”沈放催促他,“今天阳光还挺足的,在外面待太久,你又该过敏了。”  沈清池不情不愿地结束了欣赏邮轮,从船下转移到船上。  船舱内的布局结构基本相当于豪华酒店,甚至比酒店还要奢侈,领到房卡来到房间以后,沈清池率先走向阳台,向码头方向眺望。  这间“豪华海景房”的位置接近顶层,视野非常开阔,整片码头好像已经匍匐在他们脚下,码头上来来往往的人影变成一个个小点,随着邮轮启航,他们被渐渐甩在身后,彻底看不见了。  整座码头仿佛也变成渺小的岛屿,在海平面上不断收缩拉远。  船舱里愈发安静。  城市的喧嚣在离他远去,周围的景象渐渐被一望无际的海水和天空吞没,蓝色与蓝色相接,不再能分得清东西南北,不论往哪个方向看,都只有翻涌的海浪。  心底突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孤寂来。  一个人走陆地上生活了十八年,第一次离开陆地,进入海洋,说马上能够习惯那是不可能的,沈清池从阳台退回来,在沈放身边坐下,忍不住往他身上靠。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邮轮航行得非常平稳,几乎感觉不到是在船上,或许因为远离了陆地,这里安静得厉害,唯一的声音是海浪和海风。  他靠过去的时候,沈放很自然地张开手臂将他环住了,还顺势把手搭在他头顶,揉了揉他的头发。  与他接触的皮肤感觉到熟悉的温度,沈清池慢慢平静了,他从桌上拿起一包零食,撕开包装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他突然反应过来哪里不对。  沈放……不会是故意的吧?  邮轮在海上航行时,就像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虽然船上有这么多旅客,但他和谁都不认识,而且他紫外线过敏,基本没可能在白天去顶层甲板体验娱乐设施,如果夜里去,就会错过人流高峰。  加上他第一次坐船,会本能对海洋有一种恐惧,那就会不由自主地依靠身边的人——身边的人,就沈放一个。  他抬起头,看向某人的眼神变得古怪。  据说在海上信号不好,只能连船上提供的wifi,网速有限,那么他想跟外界联络就会变得困难,沈放这个“身边人”的重要之处就更加体现出来。  ……叔叔这是跟他玩“孤岛效应”呢。  反应过来自己被摆了一道的沈清池十分不爽,他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坐以待毙,轻易被沈放套路。  他看了看手里那半袋没吃完的薯片,有了主意。  “这是什么牌子的薯片?”他开口道,“还挺好吃的。”  说着从里面捏起一片,递到沈放嘴边:“你尝尝?”  沈放本来正在rua猫毛一样揉他的头发,忽然被他投喂,不禁愣了一下,有点疑惑地张开嘴,把薯片含进嘴里,心说这孩子刚还一副紧张的样子,吃了半包薯片就缓过来了?恢复得这么快吗?  第一次登船,不能吧,怎么不得适应个两天?  他心里想着事,也没留意薯片到底是什么滋味,随口敷衍道:“的确不错。”  于是沈清池拿起第二片,借喂薯片的动作又往他怀里靠了靠。  沈放再度张嘴。  喂到第片的时候,沈清池整个人坐到对方腿上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沈放开始察觉到什么,他看了看骑在自己身上的某人:“下去。”  “叔叔,我害怕,”沈清池装起柔弱来,用胳膊勾住了他的脖子,“我突然想起,我好像有深海恐惧症。”  沈放:“?”  他一言难尽道:“要不我现在问问船长,咱们能不能调头回去?”  沈清池赖在他身上哼哼:“倒也没有那么严重,就是看海看久了,会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好像喘不过气来。”  心跳加快?呼吸急促?  沈放感受着打在自己颈边那道平稳得不能再平稳的呼吸,指尖抵在他手腕上,感觉到那比时钟走得还有规律的心跳。  “哦。”他说。  沈清池把剩下的薯片一股脑全喂给了他,可怜兮兮地坐在他身上:“怎么办啊叔叔,要不你抱抱我,就像上次看电影那样,我记得上次你抱完我我就不害怕了。”  沈放心情复杂。  这孩子是故意的吧。  他是想给沈清池制造一点“孤岛效应”,但居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吗?然后这无法无天的小混蛋,还想反过来孤岛他?  这可不行啊!  要是现在掌握不住主动权,那接下来七天他们都漂在海上,他会变得非常被动。  沈放的眼神逐渐变得幽深,忽然他偏过头,轻轻含住了对方还没收回去的手指。第48章   舌尖触碰到指腹,将那里残留的一点薯片的味道轻轻舐去,沈放垂着眼,用牙齿在对方手指上小心啃咬。  指尖传来奇异的柔软与热度,这让沈清池有些惊讶,一时竟忘了自己本来想做什么。  叔叔居然……  居然主动对他做了这么亲密的举动。  除了上次被他撩到情难自已,忍不住咬了他一口以外,这段时间沈放还没跟他做过什么亲密的事。  是最近他一直上课想他了,还是因为在这“海上孤岛”,被激起了平常不会产生的情绪来?  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他被咬得又疼又痒,忍不住道:“叔叔……”  沈放松开了他。  沈清池还以为他打算到这里就结束了,谁料下一秒,沈放放过他的食指,转而含住了他的拇指。  沈清池:“?”  手上沾到的薯片调料被舔得一点也不剩了,沈清池眨眨眼,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指尖:“你为什么要帮我舔干净?”  “嗯?”沈放知道这小坏蛋又在装傻了,很配合地陪他演戏,“不应该吗?”  “不应该。”  “为什么?”  “我本来要留着自己舔的,”沈清池一本正经,他回过身,在桌子上一堆零食里翻了翻,“怎么办,没有这个口味的了,你赔我。”  “……?”沈放被他这无理取闹弄得啼笑皆非,“不是你要喂我吃的吗?”  “可是我没答应手指也给你舔。”沈清池偏要斤斤计较,忽然他视线落在对方唇上,像是发现什么一般,缓缓凑了上去。  舌尖轻轻从唇边扫过。  沈放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的嘴唇被什么东西擦过,很浅的一下,像是羽毛,但紧接着又感到一点潮湿的热度,热度退去之后,被呼吸一打,变成些微的凉意。  直到沈清池亲了他第二下,他才骤然惊醒,猛地将脸别到一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错愕:“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怎么了?”沈清池貌似不解,“你舔我的手,我舔你的嘴,我们就扯平了不是吗?”  沈放:“……”  这什么歪理?!  他忍不住轻抽冷气,想狠狠教训一下这不守规矩的小野猫,可转念一想,他居然能这么轻易地亲上来,说明……他根本就没把这种事当回事啊!  那他之前何必偷偷摸摸生怕被发现,就算发现了,沈清池根本也不会拒绝他吧?  那感觉就好像是自己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下了很大决心才迈出一步,结果却发现对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冒犯而生气或者惊恐,反而问他为什么不早点做,磨磨蹭蹭在干什么。 第53章 沈清池难得进行自我反省,虽然只反省了那么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门,理智告诉他今天不能再继续了,不然的话,沈放要么把他从房间门里扔出去,要么什么准备都不做直接上……那样他这几天怕是要在船上的医疗室里度过了。  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和脸面着想,也为了这趟旅行还能顺利进行,沈清池决定见好就收,点到即止。  他没敢再去招惹沈放,沈放也很默契地不再提,两人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个下午,直到天色渐晚,对方率先向他发出邀请:“走吧,去吃饭。”  沈清池乖乖跟上了他。  船上有很多个餐厅,有免费的,也有额外收费的,中午因为刚刚登船比较忙,他们在免费餐厅随便吃了点,说实话味道不算差,但也算不上惊艳。  中午他没吃多少,现在已经饿了,沈放明显是想带他去吃点好的,沈清池没有异议,并十分期待。  收费餐厅果然和普通餐厅有差别,光氛围就很不一样,里面人不多,两人随便找了位置坐下,服务员送来菜单。  沈清池低头一看——好家伙,这也太贵了吧!  怪不得餐厅人这么少,这么高的价位,一般人哪吃得起。  他没敢吭声,耐心等着沈放点餐,沈放注意到他这一言难尽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嫌贵,干脆也没问他,按照他这段时间门了解到的沈清池的口味,点了两个人的餐。  虽然这顿饭确实吃得物有所值,但沈清池还是怪心疼的,结账时刷了那张八八折的贵宾卡,这才觉得好受一点。  吃完饭,沈放又带着他在船上闲逛,这艘邮轮实在是太大了,十几层的船舱,包含了音乐厅、电影院、商场、运动场馆、vr体验馆等等,基本上能够想到娱乐设施,都浓缩在这条船上了。  顶层甲板还有露天泳池,以及一些室外项目,但沈清池根本没来得及去,他光是在舱内转转,就已经累得走不动道,运动步数直接爆表。  难以想象,这真的只是一条船吗!  沈清池找了地方坐下,揉着自己抽筋的小腿肚子,疼得直哼哼,恳求沈放道:“叔叔,我们歇会儿吧。”  “这才哪到哪啊,”沈放看他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忍不住调侃,“你这点耐力,怕是七天结束你都不能把游乐项目体验完整。”  沈清池心说那是他的错吗,还不是怪这具身体太弱了,要是换成他自己的身体,他还能再玩三小时。  “行了,时间门也不早了,先回去吧,”沈放说,“剩下的明天再玩。”  沈清池还是不肯站起来:“我真的走不动了,要不你先回吧,我坐一会儿再走。”  沈放皱了皱眉。  沈清池埋头揉着自己的小腿,他抽筋得有点厉害,半天缓不过来。  沈放环顾四周,似乎并不认为把他一个人放在这里是什么明智决定,叹口气说:“真走不动了?”  沈清池抬起头,眼泪汪汪道:“腿抽筋了。”  “……你不是缺钙吧?”沈放无奈,在他面前蹲身,伸手在他小腿上捏了捏。  “疼疼疼!”沈清池被他捏到抽筋处,疼得直要缩脚,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差点流出来。  沈放看他这表情,觉得他不像演的,再一想觉得也是,这孩子紫外线过敏,天天在屋里待着,不能晒太阳,缺钙也正常。  他转个身,背对沈清池:“上来我背你。”  沈清池有些犹豫:“我休息一会儿,自己能走的。”  “别磨蹭。”  沈放坚决要背他,沈清池只好伸手勾住他的肩膀,爬上了他的背。  附近人来人往,让他背回去怪尴尬的,沈清池努力把头埋低,试图让自己存在感不那么强。  经过的人偶尔会看他们一眼,沈清池装作感觉不到,也就没有留意暗处一道始终在注视他们的人影,在他们离开后,这道人影也离开了。  沈放把某个上船第一天就状况频出的家伙背回房间门,将他放在床上:“腿还疼吗?”  沈清池点头。  沈放帮他脱了鞋,又撩起他的裤脚,指尖顺着他抽筋的地方轻轻按揉:“要不我给你买点钙片?”  “不用吧……”沈清池还想再挣扎一下,“今天可能是太累了,刚才一口气走了太久,所以才抽筋的,真的不要紧。”  “你平常应该多活动活动,”沈放继续帮他按揉,“你才多大,就这么缺乏锻炼,走点路就能抽筋,以后怎么办?”  沈清池一撇嘴。  他接管这具身体总共才两个月好吧,这身体这么弱,可非一朝一夕能造成的,而且原主身体不好,完全是天生的。  “你还不服?”沈放仰头看他,眉尾微挑,“我说错你了?”  “没有,”沈清池把脸别到一边,“叔叔说的都对。”  还赌气上了。  沈放觉得十分好笑,又帮了揉了一会儿:“好点没?”  沈清池试着活动小腿,那股抽筋感缓解了不少,不是很疼了,他点头说:“应该没事了。”  沈放站起身,忽然想起什么:“你这么容易抽筋,那后天的潜水项目咱们还参不参加?”  “什么?”沈清池一愣,“什么项目?”  “潜水啊,”沈放说,“你没看行程表吗?这条航线中途会经过一片海岛,第三天和第四天有下船登岛的活动,其中就包含潜水。”  沈清池有点茫然,他确实没仔细看行程表,只知道有下船的项目,但没关注具体有什么:“可我不会潜水啊?”  “会有人教的,只是在浅滩潜水而已,只要你会游泳就行。”沈放看向他,“我记得你会游泳吧?”  沈清池一抿唇。  还好他的确会游泳,不然的话,不是当场暴露他不是原主吗!  他小心地点点头。  “那就行了,怕你白天受不了,我还特意给你报了夜潜,可能会难一点,不过以你的学习能力,我觉得没问题。”  说完,又绕回刚才的话题:“所以你还能参加吗,要是不行的话,我现在去把名额退掉,让给别人。”  沈清池听他这意思,好像名额很宝贵的样子,试探着问:“这个项目很难报吗?”  “因为潜水教练有限,所以名额不多。”  “那还是去吧,”沈清池果断道,“只要下水前做好热身,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也行,”沈放不再坚持,“总之你多注意一点。”  聊到这里,沈清池腿基本已经不疼了,他站起来活动,看到沈放往阳台方向去,还打开了阳台门。  “叔叔,”他忍不住提醒,“服务员都说了,让晚上睡觉前关好门窗。”  “你现在准备睡觉了吗?”  “……”  沈放执意要去阳台,沈清池只好跟着,等走近了,他才发现原来这道阳台门这么隔音,关上时屋内非常安静,一打开来,海浪声瞬间门放大,清晰可闻。  阳台的空间门不大,只能放下一张桌椅,沈放便在桌边坐下,倚着栏杆,向海面上眺望。  邮轮上灯火通明,灯光将船体周围的海域也照亮了一些,从这个高度向下望去,能够看到海水被船体破开而激起的波涛,那声音浩大而磅礴,是独属于大海的声音。  潮湿的海风扑面,沈清池趴在栏杆上,额前的碎发被风扬起,他深深吸进一口腥咸湿润的风,眯起了眼睛。  沈放伸出手,从背后抱住他,把脸贴上他的脊背。  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第50章   “叔叔?”沈清池被他从背后抱住,觉得沈放这个人真是别扭极了,他主动跟他亲近的时候他要推开,他不理他,又要贴上来。  “你就这样待着别动。”沈放贴着他的脊背,声音的振动格外清晰。  沈清池觉得有点奇怪:“叔叔,你没事吧?”  “嗯?”沈放好像不理解他的疑问,“我能有什么事?”  “那你为什么突然抱我……”  “想抱你就抱了,怎么,抱你还要收费?”  “那倒也不用。”  沈清池扶着栏杆站了一会儿,抽筋刚缓过来的那条腿不敢太用力,单腿支撑得有点累,索性坐到了沈放腿上。  沈放顺势将他环抱住,箍在他腰间的手臂收紧,用脸颊轻轻蹭他的肩膀。  两人就这么坐在阳台上吹海风,虽然可以欣赏大海,但实际吹风并不算太舒服,过了没一会儿,沈清池便想挣扎:“要么我们还是进去吧?”  “嗯,”沈放顺从了他,松开胳膊,“回去吧。”  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人洗漱过后上了床,因为这一天都没闲着,精神疲乏,沈清池几乎是一躺下就睡着了。  *  第二天,两人继续邮轮之旅,沈清池又去逛了几个地方,听了一场音乐会,还在天黑以后去顶层甲板转了转。  顶层有很多个户外运动项目,但沈清池望而却步,并不认为这具身体能够胜任这么大的运动量,非常果断地没有参加。  邮轮日夜不歇地在海上航行,第三天下午,他们抵达了沈放说的那片群岛。  这还是三天以来沈清池第一次看到除了海以外的东西。  邮轮不能靠岸太近,只能在群岛附近的海域停泊,他们得乘快艇登岛。  今天阳光明媚,沈清池虽然心痒得不行了,还是不敢贸然下船,一直等到太阳落山,才跟着最后一批下船的游客一起登岛。  刚一抵达目的地,他就闻到扑面而来的香味——导游已经组织游客开始海滩烧烤,所用的食材全是刚刚从渔民手里收来的新鲜货。  这片海岛除了渔民以外基本无人居住,放眼望去,皆是洁白的沙滩与湛蓝的海水。  沈清池索性脱了鞋在海滩上漫步,沙子被太阳烤得暖烘烘的,因为靠近海滩,海水的颜色也从深蓝变成了浅蓝,清澈得一眼就能望到底,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像是晶莹剔透的宝石一般漂亮。  他从没见过这么清澈的海水,一时有些看呆了,不由自主地向着海边走去,脚下的沙子渐渐从干燥变得潮湿,海水舔到了他的脚面,带来清凉的潮意。  忽然,他看到前面的海滩上有什么东西在动,等走近了,发现居然是一只小螃蟹,螃蟹被他惊动,立刻原地卧沙,眨眼就不见了。  沈清池看着沙子上留下的小鼓包,心里想着要不要找点什么东西把它挖出来,烤着吃应该很不错吧……  这么小的螃蟹,一口一个,嘎嘣脆。  想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原主的病历上是不是写过“少吃海鲜”?  这……  这顿海滩bbq,好像没有除了海鲜以外的东西吧? 第55章 好累……  腿好酸,腰也疼,胳膊抬不起来,浑身都难受。  沈放把他囫囵擦干,拿被子一卷,推到床另一侧,随后深深叹气。  真是拿他没一点办法。  *  由于头天晚上潜水透支了体力,第二天沈清池果然没能起得来床。  还不止浑身酸软,或许因为在海水里泡了太久,皮肤受到刺激,脸颊变得一碰就疼,蹭到被子像蹭了砂纸,洗脸时完全不敢用力,擦干都只能用毛巾一点点蘸。  他对着镜子照了照,倒是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就是发红。  今天依然是去海岛游玩,沈清池说什么也不敢继续参加了,沈放帮他买了点药,护理受到刺激的皮肤,抹过以后,他才觉得好受了些。  一整天他都待在房间里休息,什么活动也没参加,宝贵的七天被他浪费了一天。  转眼这趟旅行已经过半,第五天的清晨,望舒号邮轮离开群岛,开始返程。  第六天下午,服务员突然敲响他们的门,送来一张神秘的邀请函。  沈清池正在啃甜瓜,把那张邀请函打开来看,发现是一张“特别活动”的入场券,时间定在今晚八点,地点是顶层甲板,入场券背面附带有示意图,划好了活动场地。  参加活动可以赢取神秘奖品,结束以后,还会有豪华晚宴供大家免费品尝。  总之,让人十分心动。  不过沈清池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到底是什么活动,只好去问沈放,沈放说:“可能是因为行程快结束了,举办个活动庆祝一下,送点东西,办个晚宴,提前庆祝旅行圆满结束。”  倒是也有道理。  邮轮明天就会抵达港口,想庆祝的话,今晚是最好的时间。  “那我们去吗?”他问。  “你想去吗?”  “我当然想去,”沈清池本着“不能放过任何可以免费体验的项目”原则,“叔叔想不想去?”  “随你。”  沈清池前天休息了一天,昨天也没敢玩得太用力,今天身体基本好了,又蠢蠢欲动想要折腾。  晚上临出门前,沈放递给他一件衣服:“穿这个吧。”  沈清池接过,发现是一件浅灰色的卫衣,有些不解地问:“哪来的衣服?”  “昨天在商场买的,”沈放说,“今天有风,晚上去顶层,还是穿厚一点。”  沈清池倒是穿什么衣服都行,等他把衣服翻过来准备穿时,却发现了什么,眼神突然变了。  这卫衣的帽子上……  有对猫耳朵啊。  他用奇怪的眼神看向沈放:“叔叔,你其实只是想看我穿猫耳装吧?”  “咳,”沈放不太自然地别开眼,“当时一冲动就买了,你要是实在不想穿,那就算了。”  沈清池不满于他的不坦诚,但还是接受了这件衣服,他把卫衣套好:“走吧。”  神秘活动邀请函给船上所有乘客都发了,他们抵达顶层甲板时,发现还真来了不少人,更让沈清池意外的是,会场入口正有工作人员在发面具。  原来这个神秘活动,是假面舞会?  在船上举办的假面舞会?  沈清池拉着沈放凑过去,听到在假面舞会开始之前,还有一个预热小活动,需要他们两两结伴,分别从会场的两个入口出发,各自戴好面具,并在十分钟的时间内找到彼此,如果挑战成功,就可以领取纪念礼品。  礼品的内容是一个“望舒号”邮轮的小模型,只有巴掌大,却做得非常精美,几乎称得上完美还原。  展示用的模型放在玻璃盒子里供客人欣赏,沈清池看了,表示非常想要,这么一个模型确实很有纪念意义。  于是他缠着沈放:“叔叔,我们报名参加吧?”  “好好好,都听你的。”沈放有些无奈,“不过事先说好,要是挑战失败了可别怪我。”  沈清池信誓旦旦:“我肯定会在十分钟内找到你的。”  八点十五分,预热小活动开始,沈清池从a口出发,接过工作人员随机发放的面具,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随后进入会场。  挑战过程中是不可以把面具摘下来的,他们只能凭借彼此的身高体型和衣着来寻找对方,会场面积大,参加的人又多,真找起来还是挺有难度的。  这个时候,沈清池忽然就明白沈放为什么让他换衣服了。  虽然穿灰色卫衣的人很多,但是……帽子上有猫耳朵的恐怕只有他一个吧!  说沈放没有提前打听到活动内容他是不信的。  虽然这么做有点作弊的嫌疑……不过他刚才都看到有人在入场前提前约定见面地点了,那他小小地作弊一下,应该也没事吧?  沈清池果断把帽子戴上,将那对猫耳朵立了起来。  他期待沈放能够通过衣服寻找到他,自己也在努力寻找沈放,可他貌似把找人想得太简单了,场地出乎意料地大,他快步从这头走到那头,走得气喘吁吁,还是没看到沈放的人。  怪了。  这人跑哪去了?  眼看着十分钟已经过半,有不少人都找到了同伴完成了挑战,他还连沈放的影子都没看见,不免有些心焦,加快了步伐。  他走到甲板另一端,这里已经是会场边缘范围,人很少,他之前没来搜索过。  还是没有。  叔叔不会故意躲起来给他增加难度,等到快结束的时候再突然蹦出来吓唬他吧?  他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性,顿时不爽起来,心想他如果真敢这么干,活动结束以后他一定要好好报复他一下。  正在这时,突然有一双手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  他还以为是沈放,就要说“你躲哪去了”,那力道却骤然收紧,将他没出口的话勒断在喉咙里。  等等。  不是沈放。  沈放不可能用这么大力气勒他!  沈清池心头闪过不好的预感,下一秒,他双脚腾空,被对方硬抱了起来!  那人勒得太紧,他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在腰腹,沈清池疼得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他拼命挣扎,想要掰开对方的手,大声叫喊:“放开……救命啊!”  这具身体力量不足,怎么都掰不开,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离甲板边缘越来越近,身体狠狠撞上栏杆,腰间的手臂将他向上托举,居然想要越过护栏,把他扔进海里!第52章   “放开我……!”  沈清池双手死死地抓住了护栏,他半个身子已经在悬护栏外,再往前一点就要掉下去了,视线向下看去,是被灯光照亮的海面,海浪声被无限放大,原本温顺的大海似乎在这一刻变得冰冷无情。  如果从这个高度摔下去,就算是掉进水里,也绝对会摔死吧!  沈清池只感觉体温被海风带走,手脚变得冰凉,浑身血液直往头顶上冲,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后的人究竟是谁,跟他有什么血海深仇要置他于死地,只想快一点挣脱,快点远离这生死边缘。  可他完全挣脱不开。  身后的人拼命把他往前推,他只能努力抓住护栏苦苦支撑,一旦松手,绝对会立刻从船上摔下去。  他艰难和对方僵持,几乎嘶声力竭:“救命——!”  “沈清池!”  突然响起的声音像是破开迷雾的利刃,让快要绝望的沈清池精神一振,他奋力呼救:“救……啊!”  一句“救我”还没说完,身后的人发狠了似的,猛地将他往前一推,短暂的僵持骤然被打破,沈清池再也抓不住栏杆,重心前倾,整个人向甲板外面栽去。  ……糟了。  他不会要这么交代了吧!  如果他在这个小说世界里死了,是会回到现实世界,还是……会直接死掉?!  死亡的恐惧将他笼罩,他能清晰体会到手指抓不住栏杆,一点点从上面滑脱的感觉,脑中所有思绪因恐惧降临而退去,只留一片空白。  就在他的手彻底滑脱的瞬间,沈放终于赶到,他猛地将那个行凶者撞开,并一把抓住了沈清池的手腕。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坠力传来,右手被迫承受了一个人的重量,猛烈的撕扯感带来无法言说的剧痛,他差点没能抓住,果断将左手也用上,再一次攥紧沈清池的手腕。  这一切其实只发生在短短的两分钟内,因为今晚有庆祝活动,邮轮上的安保人员基本都在假面舞会的会场维持秩序,只有零星几个离得比较近的游客听到了沈清池喊救命,却也一时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直到沈放冲上去救人,才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喊道:“有人掉下去了!”  离得最近的游客向他们跑去,想要帮忙,还有人立刻拨通了邮轮上的求助电话,也有人直接冲向会场方向,想要叫来保安。  眼看着沈清池被沈放抓住,那个行凶者几乎发狂,他的面容被面具遮掩,一双眼睛却格外阴冷凶狠,他不甘地喘着气,似乎也已经体力透支,没力气把沈放也一起推下去了。  但他还不想这样放弃,忽然,他掏出了一把水果刀。  明晃晃的刀刃反射着冷光,吓住了想要过来帮忙的游客。他攥着刀从背后接近了沈放,高高举起,再狠狠刺入。  刀刃入肉声被淹没在海浪声里。  甲板上传来游客的尖叫。  沈清池还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他整个人挂在护栏外,只靠着被抓住的一只手腕维持自己不掉进海里,沈放抓得太用力,让他感觉骨头都要被攥碎了,疼痛让他浑身发软,根本无力自救,只能尽量不去挣扎,免得给对方添乱。  但他突然听见了尖叫声。  他还没掉下去,肯定不是因他而叫,是甲板上又发生了什么?  那个人……不会还没走吧?  难道他对沈放做了什么?  沈清池努力仰起头,可除了沈放探出护栏的上半身,什么也看不到。  面具遮挡了他的视野,他一把将它掀掉,伸出另外一只还能活动的手,努力向上够去,试图抓住最下面的一根护栏。  甲板上的尖叫声再度响起,是几乎变了调的颤音:“杀人了……快来人啊!”  行凶者手里有刀,一时间没人敢上前,他见一刀下去沈放还没松手,居然攥住刀柄,用力将它拔了出来。 第57章 沈敬双手被手铐铐在身后,受伤的那只手缠着绷带,血已经把绷带染红了,他脸色灰败,满脸是血,一副马上就要晕过去的样子。  沈清池才不管他是什么状态,他恶狠狠地盯着对方,眼眶烧得通红,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去,让他直接死在外面才好。  保安注意到他的表情,在沈敬肩头用力一按,强迫他跪下,回身关上机舱门,并对沈清池说:“我会看着他的。”  沈敬被他这么对待,也不挣扎,他跪在机舱角落里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沈清池深吸一口气。  冷静。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沈敬也受了伤,就算是嫌犯也有接受医治的资格,直升机只有一架,邮轮这么做并没有错,他没道理在这里无理取闹。  时间无比宝贵,多浪费一分钟,沈放就更危险一些。  沈清池别过头去,他用力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吐出一个字。  直升机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起飞,医生在给沈放输血,但不知道血输进去的速度和流出来的速度哪个更快。  护士努力帮忙按压伤口,绷带红了一卷又一卷,机舱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了。  直升机本来就载不了几个人,现在机舱被他们挤得满满当当,沈清池感觉呼吸困难,头晕得有点想吐。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沈放,好像只要这样,沈放就会成为薛定谔的沈放,他不看就不会死,那么机舱里仅剩的可以用来分散注意力的目标,只剩下沈敬了。  他慢慢地攥紧了拳头,几乎是拼劲全身力量,才能克制住心底翻涌的恨意。  为什么?  明明已经成功把周望延送了看守所,原著中沈放被捅死的剧情应该改变了才对,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为什么想要捅死沈放并实施计划的人,从周望延,变成了沈敬?  他只感觉自己有一腔怒火无从发泄,这还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对一个人抱有如此强烈的恨意,被焚烧的理智正在劈啪作响,他看向紧闭的机舱门。  如果现在打开舱门把沈敬推下去的话,他一定会死得非常彻底吧。  ……不。  或许当时沈放差点把刀捅进沈敬脖子里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不能做这种事。  没必要为了一个垃圾人渣赔上自己的后半生。  沈清池强迫自己收回视线,闭上了眼。  直升机越过大海,飞向陆地,邮轮方面已经联系好了医院,直升机直接降落在医院的停机坪,第一时间转移患者。  沈清池浑浑噩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飞机上下来,又是怎么进入医院大楼的,他站在手术室门口,盯着亮起的“手术中”个字看了足足五分钟,才如梦方醒。  太阳穴突突地跳,脑袋昏昏沉沉的,他有些站不稳了,在走廊最近的座椅上坐了下来。  “你没事吧?”随他们一起过来的护士还没离开,她递给沈清池一瓶矿泉水,“是不是血抽得太多了?要不要输点液补充一下?”  “……我没事。”沈清池垂下眼帘,接了矿泉水,打开喝下两口,润了润干涩的嘴唇。  他脸色苍白如纸,一点血色都没有,护士不放心他,决定在这里陪他一会儿:“你家里人呢?给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过来吧。”  “我没有家人,”沈清池低着头,将一切表情藏进阴影中,“叔叔就是我的家人,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护士有些怜惜地看着他,不好再继续追问,她稍微离开了一会儿,回来时,递给沈清池一包湿巾:“擦一擦吧。”  沈清池这才发现自己也浑身是血,沈放的血,身上这件沈放送给他的,才穿了一次的衣服已经晕染了成片的血迹,尤其是胸前,都是沈放靠在他身上时弄的。  连他的衣服都被染成这样……  沈清池不敢再往下想,拆开那包湿巾,擦拭手上已经干涸的血。  纸巾擦红了一张又一张,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估计像是刚从凶杀案现场出来,难怪那些经过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他,还避着他走。  他把最后一张湿巾攥在手里,问护士说:“他会没事的吧?”  护士很想安慰他一句“会没事的”,可话到嘴边,又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最终只能抿了抿唇:“抱歉,我只是个护士,我不清楚。”  沈清池没再说话。  他低头掏出手机,用湿巾将已经被血染花的屏幕擦干净,看了一眼时间。  距离沈放受伤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小时二十分钟。  叔叔……  沈清池闭着眼坐在座椅上,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又是一个小时过去,沈放还没出来。  忽然他听到了脚步声,他睁开眼,看到两个警察押着沈敬从面前经过,往电梯方向走。  沈敬的伤已经处理完了,他额头高高肿起,贴着绷带,模样有些滑稽,受伤的那只手包扎得严严实实,腕上铐着手铐。  沈清池看着他的背影,没忍住开口道:“你一定会付出代价。”  沈敬停下脚步。  他回过头来,看向这浑身是血的少年,明明脸色惨白,那眼神却锋利得近乎冰冷。  这样的表情,不可能出现在他那软弱的儿子身上。  倒是让他联想起他那个还在手术室里抢救的弟弟。  “你不是沈清池,”他也看着对方,“你到底是谁?”第54章   沈清池平静地注视着他。  在这里坐了一个小时,他已经完全冷静了,甚至可以毫无情绪波动地与沈敬对视。  他没有回应对方的话,也并不惊讶沈敬会发现他不是原主。  警察推了沈敬一把,押着他离开了。  沈清池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这才收回视线,并垂下眼帘。  时间已经很晚了,走廊里经过的人越来越少,周围逐渐安静下来。  “你先回去吧,”沈清池对始终陪在身边的护士说,“邮轮明天就到码头了,你和卢医生一起回去吧。”  “可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护士还是很担心他,“你也不能一直守在这吧,有地方住吗?”  “没事,不用管我了。”  护士又问了他几句,确定他真的不用人陪,这才离开。  走廊里顿时只剩下他自己,医院的电子时钟一分一分往前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沈放被推了出来,沈清池立刻起身,看到他的瞬间,始终悬着的心稍微松懈了一点。  还好,至少没有被盖上白布。  他迎了上去:“医生,他怎么样?”  “你是病人家属?”医生看向他。  “我……你就当我是吧,”沈清池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问题,沈放的家属恐怕只剩下沈敬了,“他怎么样?”  医生又看他了一眼,似乎感觉到他的急切,也没再追问:“还需要观察。”  需要观察……  沈清池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医生,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医生叹口气:“他一共中了两刀,均伤及肺叶,有一刀刺中了大血管,且刀在肉里搅动,扩大了伤口,所以导致大量失血。我只能说,好在邮轮上的医生处理妥当,及时给他输血,不然的话,人可能已经没了。”  沈清池抿紧了唇。  医生看了一眼他的表情,继续道:“因为失血过多,现在人虽然抢救回来了,但不确定什么时候能醒,而且失血休克导致大脑缺氧,有可能会造成不可逆的脑损伤——当然,我说的都是最坏的情况,只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沈清池攥紧手指,点点头:“我明白了。”  “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医生见他脸色白得跟个鬼似的,忍不住多说了两句,“有护工照顾他,你留在这也没用,有什么事我们会通知你。”  “好,谢谢医生。”  目送医生离开,沈清池缓了口气。  沈放已经被转进了icu,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那里不让家属进,他留下来确实没用。  可他也没有心思马上就走。  他有些茫然地在原地徘徊,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这里不是青州市,他也回不去沈放的家,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只能去住宾馆。  哦对了,可能连宾馆也住不了,他们坐直升机飞回陆地,行李还全在船上,身份证也没拿。  他现在全身上下只有一部手机。  沈清池拿起手机看了眼电量,还剩下58%,倒是还不至于失联。  望舒号原本会在明天下午抵达港口,现在出了这种事,应该会加快回航速度,但邮轮速度有限,最快估计也只能在明天上午或者早晨抵达。  也就是说,他今晚注定无处可去了。  沈清池来到icu门口,就近找到椅子坐了下来,将脑袋后仰抵住墙壁,灯光照在眼皮上,留下橙红色的光。  好累。  似乎因为献血,现在脑子很木,几乎无法思考。  叔叔应该会没事吧。  ……一定会没事的。  他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紧绷的神经因为疲劳过度而被迫松懈下来,眼皮越来越沉,不住地往一起合,无论如何也睁不开了。  好困。  沈放不会有事的。  意识渐渐迷离,沈清池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虽然精神已经疲劳到了无法再继续支撑的地步,可他睡得并不安稳。  今晚发生的一切还在眼前回放,在梦中反复上演,他梦到自己差点被沈敬推下海,梦到沈放来救他,梦到沈放被沈敬捅伤。  很多的血,在灯光下反射出奇诡的色彩。  他听到有人叫他。 第59章 苏亭拎着午饭进来,还拖着一个行李箱:“邮轮已经靠岸了,他们帮忙收拾了你们的行李,你检查一下,看看东西齐不齐。”  她说着把食盒放在桌上:“刚在楼下给你打包的,趁热吃,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随便买了点。”  沈清池揉着眼睛,他还没睡够,眼睛里满是血丝:“谢谢苏老板,你不一起吗?”  “我吃过了,准备去医院看看,下午应该会有警察来给你做笔录,你等电话。”  “好。”  沈清池饥肠辘辘,迫不及待地把食盒打开,看到有熟悉的糖醋排骨。  他夹起一块尝了尝。  好吃,但没沈放做的好吃。  他实在是饿狠了,直接把菜拨到碗里拌饭吃,囫囵吃了一碗之后,饥饿感终于有所缓解。  于是他打开行李箱,开始检查东西是否齐全。  首先当然是证件,他们上船时只带了一个箱子,他的东西和沈放的东西放在一起,证件什么的自然也码在一起,他检查过后,发现一张不少。  生活用品什么的就不太重要了,他把沈放的核桃拿出来看了看,还很完好,其他东西就随便检查了一下,最终视线落在沈放的笔记本上。  这台电脑……上船这么多天,好像从没见他拿出来用过。  沈清池把笔记本搬到桌上,拿起它时,盖子被掀起了一些,里面露出了什么东西。  出于好奇,他把盖子打开,发现里面夹着两页倒扣的纸。  等到他把纸拿起,看到上面的内容,动作瞬间顿住。  那是一份手写件,标题的两个大字,赫然是——  遗嘱。  震惊之色爬上沈清池的眼角眉梢,他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将这份遗嘱快速浏览了一遍,内容大概是“待本人死后,本人名下所有资产由沈清池继承”,而落款,毫无疑问是沈放。  沈清池看着这份遗嘱,半天回不过神来,他莫名感觉自己心跳加快,呼吸急促,有种难以置信的不真实感。  沈放……居然提前立好了遗嘱?  他真的想被沈敬杀掉吗!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以他的死为他铺路?  沈清池只感觉自己浑身血液直冲头顶,说不上是震惊的,还是气的,究竟是什么让沈放做到这种地步,居然能够轻易地献出自己的生命,就为给他铲平前路上的一切阻碍?  他这么做,就不怕……不怕自己一旦失手,他也会没命的吗!  如果沈敬没有选择把他推下海,而是一上来就用刀的话,现在躺在icu里的恐怕就是他了吧!  ……等等。  沈清池突然有种奇怪的预感,急忙去洗手间找到了那件染血的卫衣。  像是为了验证什么一般,他从桌上拿起削苹果用的水果刀,用力往衣服上割去。  锋利的刀刃在衣服上留下一道白痕。  没有搁破。  他不死心,在衣服上又戳又刺,这衣服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居然极耐刀割,无论他用什么方法,都不能在上面造成哪怕一丁点破口。  这是一件无法用刀刺破的衣服,如果沈敬选择用刀捅他,除了会给他造成一点疼痛以外,什么都不会发生。  这才是沈放送他衣服的真实目的。  而如果沈敬选择把他推下船,暗中观察的沈放就会冲出来救人。  在邮轮上,早已经黔驴技穷的沈敬,只剩下这唯二两种杀人方式。  沈清池说不上自己是恼火,是责备,还是别的什么感情,他只感觉自己胸口很闷,闷得喘不过气,仿佛有什么酸涩的东西堵在喉间,涌上鼻腔,最终从发烫的眼眶里冲了出来。  他抹了一把脸,把衣服放下,又从遗嘱下面发现了另一张纸,上面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两串密码。  沈清池瞬间明白了什么,他把电脑开机,将第一串密码输进去,果然解锁了。  紧接着,他在桌面上发现一个加密文件。  他输入了第二串密码,成功打开了这个文件。  文件里面有很多内容。  第一个文档里,是沈放所有银行卡、各种通讯软件,以及其他任何他可能用到的密码。  第二个文档,是一些录音、照片和视频,包括他所掌握到的一切可能佐证沈敬犯罪的证据,之前他接触过的所有录音和录像都保存在里面,还有沈放曾经提到过的,偷录下的沈敬和朱正娟的争吵。  第三个文档……  沈清池用力抹脸,却怎么都抹不干净,视野被眼泪模糊了,他拼命眨眼,试图将它们眨掉。  这些眼泪来的毫无道理,却气势汹汹,像是洪水决堤,让他完全无从抵挡。  第三个文档里的内容,是关于沈放二哥和三哥的死,和第二个文档不同的是,这个文档里没有任何证据,只有沈放的文字描述。  沈清池把这些内容一一看完,饭菜放凉了都不知道,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最终,鼠标点开了除这三个文档以外,独立存在的一个txt文件。  打开文件,里面只有短短的两句话:  没有人愿意头顶时刻高悬达摩克利斯之剑。  前途比爱情更重要。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沈清池一下接一下不停的啜泣。  这是一场自我牺牲式的献祭。  沈清池忽然捧起碗,拼命把已经冷了的饭菜往嘴里扒拉,也不顾眼泪啪嗒啪嗒地往碗里掉。  谁允许他这么做了?  谁需要他自我献祭?  一言不合就留遗嘱,谁想要他的遗产了!  沈清池边哭边吃,边吃边哭,哭得越狠,吃得越快,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医院去,冲进icu,把某个昏迷不醒的人硬从床上揪起来,大骂他白痴,骂他笨蛋,骂他怂,骂他不是个男人,送到嘴边的食物都不知道吃……直到把他骂醒了为止。  他要是敢死……  他要是敢死,他绝对饶不了他!第56章   沈清池哭着吃完了这顿午饭。  他几乎有些情难自已,也不知道是哭的还是噎的,竟不停打嗝,喝了几口水才缓过来。  正在这时,他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忙抹了两把眼泪将电话接起,是警察问他下午有没有时间,方不方便去警局做个笔录。  “方便。”沈清池说。  他刚哭完,说话还一抽一抽的,电话那边的警察听了,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还好吧?”  沈清池努力克制,但鼻音还是很重:“我没事。”  挂断电话,他赶紧去把脸洗干净,因为哭得太狠,脸上的皮肤又有点疼了。  镜中的自己眼眶通红,一副伤心过度的样子,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心说至于吗。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在意沈放了。  警察让他下午两点去做笔录,现在才刚十二点多,他想了想,决定把那件染血的卫衣洗了。  一宿过去,衣服上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暗褐色,他把衣服放进水里泡,血迹有逐渐化开的趋势。  或许因为衣服的材料特殊,倒是比寻常衣服更容易清洗些,他找了一袋洗衣粉,仔细揉搓,居然真的洗干净了。  血溶解在水里的味道并不好闻,他认真清洗了池子,希望不会留下什么痕迹,让酒店服务员误认为这是什么凶案现场。  他把洗好的卫衣挂到阳台去晾,又给苏老板发了消息,然后便独自打车去了警局。  这里不是青州市,他人生地不熟,因此选择早点出发,到了警局以后,他很顺利地做完了笔录,可能警察看他眼睛通红,脸色也差,对他的态度出奇温和。  从警局出来时,他发现苏亭的车停在门口。  “上车吧,”苏亭降下车窗,“我送你回去。”  沈清池上了车,有些疲倦地坐在后排,献血果然还是有影响,他现在感觉浑身酸疼,提不起劲来,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像是睡不醒。  苏亭从后视镜里看他,见他脸色没有昨晚那么差了,却也没好多少,不禁在心里叹气,对他说:“给你买药了。”  沈清池低头一看,手边有一个塑料袋,里面有云南白药,还有红花油,以及碘伏、棉签一类的东西。  他手腕上的瘀痕过了一宿,比昨天更可怕了,青紫色的一大片,还有很多暗红的血点,五指印子变得更加清晰。  他收了药,对苏亭说:“谢谢。”  苏亭把他送回酒店,沈清池思考了一会儿道:“苏老板,能麻烦你跟我上去一趟吗?”  “怎么?”  “有点事想跟你说。”  两人来到酒店房间,关好门,沈清池把笔记本电脑搬到跟前,开机解锁,打开了桌面上的文件夹。  他把里面的内容一一展示给苏亭看——除了那个txt文件。  只有两句话的txt早已经被他“阅后即焚”,扔进回收站删除了。  他把文件夹里的内容展示完毕,随后掏出一张银行卡,推到苏亭面前:“苏老板,我想请你帮我,这卡里有三百万,应该够了。”  沈放给他的钱,他一分也没花。  苏亭看完文件夹里的内容,先是震撼,又看到沈清池推过来的银行卡,神色转为复杂。  她开始看不懂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了。  沈放为了沈清池,居然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在她的印象中,沈放这个人看似花心,床伴一天一换,实际对谁都没动过半点感情,没想到一旦动了真感情,居然是这种样子。  喜欢到甘愿自我奉献,知道他是个小骗子了还心甘情愿继续被骗,甚至早早替他铺好了路,这些年所做的所有努力,都仿佛在为沈清池做嫁衣。  这到底是怎么样一种……爱情观? 第61章 “扶你起来?”  “嗯。”  沈清池伸手去扶他,动作尽量小心轻缓,沈放刚刚苏醒,光凭自己的力量,根本办不到“坐起来”这种幅度这么大的动作,他在沈清池胳膊上借力,非常吃力地撑起了身体。  就因为这么一下用力,他只感觉胸腔里一阵疼痛,不住地咳嗽起来,咳嗽又带起更加强烈的痛楚,肺部像要被撕裂一样,让他顿时眼前发黑,几乎喘不过气来。  “叔叔……”沈清池只能抱紧了他,他感觉到对方疼得浑身颤抖,看到他眉心拧紧,额角几乎凸起青筋,挂上一层细密的冷汗。  之前手臂神经痛都一声不吭的人,居然会疼得浑身发抖。  沈清池看着他疼,只感觉自己一颗心也绞了起来,他轻轻抚摸着对方的后背,试图给他顺气,又怕碰到他伤处,只能小心翼翼的。  沈放咳了一阵,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刚从昏迷中苏醒的身体本来就没什么力气,现在几乎连咳嗽的劲儿也挤不出来,等咳过了,他只能把全身重量都压在沈清池身上,不住地大口喘息。  病房里非常安静,他沉重的呼吸声就显得格外清晰,沈清池抱着他,试图跟他说点什么来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叔叔,你昏迷的时候能听到我说话吗?”  “……什么?”沈放慢慢地缓和下来,这一番咳嗽让他快要虚脱,但还是尽可能保持着意识清醒。  “我说,你是不是听到我说了什么,才醒过来的?”  “你说了什么?”沈放问。  沈清池抿住唇。  居然不是因为听见了吗……  他忽然有些心虚,将视线别到一边:“没什么。”  沈放已经精疲力竭,只能强打精神,艰难挣扎着不让自己再次陷入沉睡,努力回应他的话:“到底……说了什么?”  “真的没说什么。”沈清池敢做不敢当,让他对着昏迷的沈放说“我要拿着你的遗产去找别的叔叔”他能说得出口,可让他对清醒的沈放再重复一次,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他尝试转移话题:“那你刚刚,为什么说‘不’?既然没听见我说的话,那你是梦到了什么?”  沈放的思路因为过度疲乏而变得迟钝,他已经无法判断沈清池说的“刚刚”是指哪个“刚刚”,只好跳过这个问题,回答下一个:“我梦到……我没拉住你,你掉进海里,然后……”  “然后?”  “……”  再没了下文。  “叔叔?”沈清池唤他,没有再得到回应,只好一点点将他放开,发现他合着眼,已然睡着了。  这样都能睡过去……  他好像从没见过沈放这么虚弱的样子。  沈清池扶着他重新躺下,给他盖好被子,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居然是因为梦到没有拉住他才醒来的吗。  他倒宁可是沈放听到他说要去找别的叔叔而生他的气。  他坐在病床边,只感觉心里难受得厉害,急需做点什么来缓解。  他执起沈放的一只手,轻轻吻了吻他的手背。第58章   沈清池吻了吻他,还觉得不够,又在他手背上轻轻啃咬,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他总感觉沈放的手比以前凉了。  也对,一次性损失了那么多血,说没有对身体产生影响是不可能的,就算后面输血补了回来,但严重失血的那段时间里,损伤就是损伤了。  想到这个,沈清池忽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他给沈放输的那部分血,现在还在他身体里吗?还是随着失血又流走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他自己也感觉十分古怪,但人类就是会产生这种奇怪且不讲道理的疑问,毫无逻辑可言。  因为沈放的苏醒,沈清池好像又有兴趣继续吃那盘猪肝了,虽然菜已经完全冷了,可他居然觉得这盘猪肝好吃了不少,好像今天获得的喜悦也融进这盘菜里,为它增添了不少风味。  下午,沈清池因为高兴,甚至有心情收拾了一下房间,还把沈放苏醒的事发消息告诉了苏亭和陈祺语,傍晚时,他出去买了晚饭,并给沈放买了粥。  沈放又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下午,直到天黑才醒过来,那种无法形容的疲倦感倒是消退了不少,身体的痛苦也有所缓解。  他醒来时,沈清池正坐在沙发上写作业,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手机支在茶几上,播放着陈祺语给他录的课堂视频。  这些天他一直没回学校,但课还是要上的,他不知道沈放需要住院多久,万一这个学期都交代在这了,他总不能期末才回去临时抱佛脚吧。  这种时候他就要感谢热心的班长大人,陈祺语不光每堂课都给他录了视频,还把老师授课用的课件也拷过来,再拍下自己上课记的笔记,生怕他有半点不懂。  沈清池回想起自己穿书前,刚开学不久,他室友孙铭就得了阑尾炎,一周没来上课,他也是这么帮他学习的。  他“听课”听得太专注,没能第一时间留意到沈放醒了,直到余光扫到有什么东西在动,才发现沈放居然自己坐了起来。  “叔叔!”沈清池飞快地按下暂停键,一把薅下耳机,冲向病床,“你别乱动啊。”  “……我又没伤筋动骨,”沈放嗓子还是很哑,因为伤势未愈,显得有些中气不足,“去趟洗手间。”  “能站起来吗?”沈清池尝试扶他,拉过他的胳膊让他搭住自己肩膀,然而他高估了这具身体的力量,对方把重心加上来时,他瞬间被带得往一侧歪去,险些摔倒。  沈清池艰难地稳住身形,表情有些尴尬:“我可以的,叔叔。”  沈放没说什么,将压过去的重量又收回了一些,借他的肩膀作为支撑,适应着突然站起带来的不适感。  晕眩、乏力、胸闷,他合着眼忍受了数秒,才缓过一口气。  失血过多带来的后遗症,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你还好吗?”沈清池微微仰头,看着他毫无血色的侧脸,“要不我去借轮椅吧?”  “不用。”沈放说。  得尽快适应。  沈清池扶着他走到洗手间门口,还是不太敢放手:“你一个人行吗?要不我帮你?”  沈放将视线转向他:“怎么帮?”  “嗯……帮你扶着?”  沈放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忽然弯了弯唇角:“只是想帮我扶着?”  “那不然呢?”沈清池把眉头挤成了奇怪的形状,“我总不能对一个病人做什么吧?”  “那谁说得准,”沈放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轻轻挣脱了他的手,“我可是没试探出你的底线在哪儿。”  说完,独自进了洗手间。  沈清池看着在眼前关上的门,眨了眨眼,心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在沈放心里,他已经道德败坏到这种地步了吗!  不过,叔叔能跟他开玩笑,应该算是好多了吧?  关门的刹那,沈放直接将胳膊撑在了门上,以支撑自己快要倒下的身体,不过是走了这么两步路,虚弱感又接踵而至,让他不得不大口呼吸,试图汲取保持清醒所需要的氧气。  他不敢发出声音,以免沈清池听见,倚在门边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倒过气来。  身体很沉,但也还能勉强支撑,他慢慢往里走,试图解决生理问题,却不知道该用哪只手来解手。  左手手臂打着留置针,完全不能用力,右手似乎因为严重失血导致神经缺血,几乎动弹不得,连握拳都做不到。  沈放皱眉。  倒是还不如直接死了的强。  但如果他死了的话,沈清池会伤心吧。  一想到小野猫会为他的死而伤心,他就忽然又有了一些精神,艰难解决完,去外面洗手,继而想要洗脸,却发现这次无论如何也办不到了。  他不得已叫沈清池进来帮忙,觉得这种连自理都不能的状态实在是有够烦的,忍了又忍,才忍住没有把碍事的留置针直接拔掉,还左手一个自由。  沈清池看着他眉头紧锁的样子,问道:“叔叔不喜欢我照顾你吗?”  沈放瞥他一眼:“你真的会照顾人?”  “我怎么不会?我觉得你对我有偏见,”沈清池不服道,“我这不是帮你洗脸刷牙了,我还能帮你擦身体,我还会做饭呢。”  “是吗,”沈放眯起眼来,“所以一开始在我家蹭饭,你表现得不会做饭的样子,是装的?”  沈清池:“……”  怎么在这个时候翻旧账啊。  他眼神躲闪,支支吾吾:“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吧……”  沈放没继续这个话题,他确实想再揭一揭小混蛋的底,奈何实在是没这个精力了,在他的搀扶下回到了病床上。  “我给你买了粥,”沈清池见他不再追究,火速转移话题,“医生说先给你吃点流食,要是没问题的话,再过两天就能恢复正常饮食了。”  他说着支起床桌,打开保温桶,把粥盛出来,就是最简单的白粥,他现在还不敢给沈放吃太杂的东西。  沈放看着放到眼前的粥,又开始思考该用哪只手拿勺子,才刚展开的眉头再次皱起。  “叔叔?”沈清池疑惑地看着他,“没胃口?”  “你喂我吧,”沈放说,“你不是说会照顾人吗,喂我吃饭算不算?”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沈清池瞄了一眼他的手,“右手也不能用吗?”  沈放沉默。  这孩子果然怪敏锐的。  他无奈叹气,用自己的手搭住了沈清池的手。  沈清池感觉到他指尖微凉,忍不住想给他捂捂,然而他自己的手也不暖和。  紧接着,他感觉到施加在手上的力度,那力度非常轻微,沈放却好像已经很用力想要握住他的手。  沈清池明白了什么,不禁心中一惊:“你……”  “使不上劲。”沈放放弃了,这种不听使唤的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上一次还是在六年前,熟悉的滋味卷土重来,让他有些烦躁。  沈清池感觉到他语气中的挫败感,连忙安抚他道:“可能过些天就好了,恢复也是需要时间的嘛。”  沈放没吭声。  沈清池想起什么来,又说:“哦对了,之前我跟苏老板说了药的事,她说买到了,现在应该已经过了海关,再过两天就能送来了。”  沈放完全不知道这事:“什么药?”  “就是修复神经的药。” 第63章 沈清池去接了盆热水,找了一条干净毛巾,浸湿再拧干,然后帮他脱了衣服,给他擦拭身体。  之前沈放昏迷的时候,他弄不动他,都是护工帮忙擦,现在他终于醒了,可以坐起来,沈清池当然也就不再需要别人帮忙,可以自己照顾他了。  热毛巾轻轻擦拭过他的脖颈,再顺着锁骨下移,沈放把头别到一边,好像不太适应这样被人照顾。  沈清池的手停在他胸前。  他的视线勾勒过对方的身体轮廓,随后微微抿唇。  叔叔好像瘦了很多。  虽然他之前总共也没见过几次他脱光的样子,但印象中,沈放身材很好,肩宽背阔,匀称有力,胸腹都有清晰漂亮的肌肉线条,包括手臂上也能明显地看到。  但现在,他身上的骨架显得有些突出了,摸起来不再像以前那样舒服,他低下头时,肩胛骨和一线脊椎便清晰地突显出来。  沈清池简直心疼极了,在心里大骂沈敬把叔叔害成这样,也不知道以前的身材还能不能回来。  他把毛巾投了一次,绕到沈放身后,擦过他背后的伤疤时,动作变得格外轻柔。  “疼吗?”他问。  二十天过去,其实这伤口早已经好了,只剩下缝针又拆线后留下的疤,因为刀在肉里搅动导致伤口扩大,第二刀愈合后的伤疤要更奇怪一点,摸上去凹凸不平,看着就怪疼的。  “外面不疼,里面疼。”沈放说。  沈清池垂下眼帘。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虽然手术缝合了受损的肺叶,也清除了绝大部分瘀血,但毕竟还需要时间恢复,疼痛在所难免,咳嗽也不会很快好转。  他自认为耐痛能力已经很强了,但也仅仅能承受跌打损伤,最多是骨折——被人在肉里剜一刀是什么样的感觉?他想象不到。  沈敬下手是真够狠的。  对自己亲弟弟能下这么狠的手,看样子沈放的判断是正确的,留着这个人简直后患无穷。  他给沈放擦完身体,帮他换上干净衣服,继而从背后抱住了他,把脸贴在他肩膀上,喃喃道:“叔叔,你瘦了。”  “……毕竟我也不是铁打的,”沈放叹口气,“难道因为我瘦了,你就不喜欢我了吗?”  “那可说不准,”沈清池故意吓唬他,“我还是喜欢手感好一点的,叔叔要是手感不好,我会移情别恋也说不定呢。”  “你还真说得出口啊,”沈放无奈笑了,他咳嗽两声,“真够没良心的。”  “我要是没良心,早就不在这里守着你了,”沈清池感受着他胸腔的震动,“我的意思是,你要快点恢复。”  “我争取,”沈放用胳膊撑住床沿,“不过在那之前,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我现在撑不住你。”  沈清池连忙直起腰,收回压在他身上的重量,并再一次为他的身体状况感到担忧。  居然连这点力气都没有,究竟是虚弱到什么程度?  沈放咳了几声,呼吸又有些急促,沈清池连忙把东西收到一边,扶他躺下,并说:“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我刚才说着玩的,不会移情别恋的。”第60章   沈放微微眯起眼睛,那眼神似笑非笑,像是在探寻什么。  沈清池被他盯久了,居然有些发毛,忍不住重申:“我说真的。”  “我也没说不信,”沈放冲他伸手,“手机给我。”  他的手机这些天一直在沈清池手里保管,昨天因为刚刚苏醒没有精力,就没要走,今天总算是有了看手机的力气。  沈清池把手机递给他,顺口叮嘱:“少看手机,多休息。”  “好。”  沈放昏迷的这些天,外界早已经天翻地覆了,不过这些也都在他意料之中。  在断联了二十天又重新连接上外界之后,沈放的计划得以继续进行。  这天是他苏醒后的第五天,沈清池和往常一样买了饭回来——他从第三天起就不再吃流食了,可以正常饮食,不过沈清池考虑到他大病未愈,克制了自己想吃辣的冲动,买的饭菜都很清淡。  他回到病房,把食盒放在茶几上:“叔叔,吃饭了。”  出乎意料地没人回应。  沈清池诧异抬头,发现病房里居然没人在,又去洗手间找了找,还是没人。  沈放不好好休息,跑哪去了?  他连忙出门寻找,左看右看没看到人影,不得已去了护士站,结果听到护士说:“602病房吗?他刚好像说去办出院手续了。”  “办……出院手续?”沈清池瞬间震惊,“谁允许他出院了?”  “这我不太清楚,应该是他的主治医生吧?”  主治医生什么时候同意沈放出院了?  他昨天还跟医生沟通过,医生没说允许沈放出院啊?  沈清池顿觉事情不对,急忙下楼去找,结果刚走到电梯前,就见电梯门开了,沈放和主治医生从里面出来。  “叔叔!”沈清池立刻迎上去,“怎么回事?你要出院?”  沈放点了一下头:“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没时间继续耗在医院了。”  沈清池一听,顿时急了,他看向医生,医生无奈摊手:“我也没办法,他执意要出院,我总不能强行给人家扣下不是?”  沈清池怒视某人:“沈放!”  “好了好了,”沈放低声安抚他,“这么多人在呢,别喊那么大声。我是真的有事要去处理,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你也应该早点回学校上课,是不是?”  沈清池大概能猜到他要去做什么——沈敬被捕的这二十多天里,沈家那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沈放估计是要去处理沈敬留下的烂摊子。  虽然沈放并不稀罕所谓家族产业,但那毕竟是很大一笔财富,也牵扯到很多无辜的打工人,于情于理都应该处理妥当,而不是直接放任不管。  沈清池并不反对他“继承家业”,那可是沈敬辛辛苦苦几十年攒下来的家底,他把沈放害成这个样子,怎么都应该把家底赔给他。  可他担心沈放的身体。  这两天他虽然已经好转了很多,却也就是能够完全自理的程度,还远远达不到“康复”,现在让他去处理那些事,他怎么可能有精力?  沈清池内心焦急,试图阻拦:“再过几天好不好?”  “机票都买好了,”沈放说,“两个小时以后的飞机。”  沈清池:“……”  这个家伙!  他出离愤怒了:“叔叔,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铲屎官被小猫咪说不听话,沈放挑了挑眉,把他拉进病房,回手关上了门:“沈敬的一切都是为他儿子准备的,但这些东西,其实并不应该属于周望延——现在我去把它们收回来还给你,再晚几天,可就来不及了。”  虽然很感动,但沈清池还是表示拒绝,他板起脸:“我不需要。”  “好吧,那就是当是为我自己,”沈放果断改口,“再怎么说我也算是股东之一呢,我总不能让自己的财产受损对不对?何况他欠我的,理应赔给我。”  沈清池不是很有耐心听他的解释,但从他的语气当中,还是能够听出他态度坚决,恐怕难以劝动他。  沈放见他皱着眉头,沉着脸色,试图安抚这只生气的小猫咪:“我答应你,等处理完这些就安心休养,好不好?”  “需要多久?”  “一天……最多两天,”沈放斟酌着道,“我会尽快。”  沈清池还是很不高兴,但想到原著中的内容,这恐怕是沈放一定会做的,只好退而求其次:“不准反悔,还有,吃完饭再走。”  “好。”  两人在医院吃完最后一顿午饭,回到酒店收拾东西,一切准备妥当后,直奔机场。  登上飞机时,沈清池才恍然发觉,这趟“邮轮之旅”结束了。  原本七天的假期硬是拖成了一个月,这一个月中他们实在经历了太多,甚至从死亡线上挣扎了一圈又回来。  他坐在沈放身边,伸手抱住他的胳膊。  他们也算是共患难过了。  都说患难见真情,沈放对他这已经不仅仅是真情,称得上掏心掏肺。  机舱里十分安静,沈放将脑袋后仰靠在椅背上,闭眼睡了一觉,沈清池看见他睡着,自己莫名也开始犯困,撑了没一会儿,也睡着了。  抵达青州市时已是傍晚,沈放做好了各种准备,又是办出院手续又是买机票,却独独忘了南北方的气候差异。  他没穿厚衣服,刚出航站楼,就被冷风飕得一哆嗦,忍不住咳嗽起来。  沈清池看他的眼神更加不满起来,心说就这身体状况,还要强撑。  他十分生气,以至于想给某人一点教训,故意打了个冷颤,搓搓手道:“好冷。”  沈放看向他,神色犹豫。  三秒钟后,他还是脱下自己唯一能够防寒的外衣,想要给沈清池披上。  谁料沈清池没接,还面无表情地说:“骗你的。”  说完,直接甩下他独自向前走去。  沈放:“……”  沈清池率先上了来接他们的车,等了足有半分钟,沈放才跟上来,他已经把衣服穿了回去,冷得脸色微微发白,咳嗽不止。  “叔叔一定特别喜欢咳得停不下来的感觉吧?”沈清池开始阴阳怪气了,“那就好好享受享受。”第61章   沈放的咳嗽因他这句话停顿了一瞬,又克制不住地重新响起来。  车里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诡异,坐在前面的司机目不转睛地注视前方,装没听见。  沈放把手挡在嘴边,咳了好一阵,随后把脸别开,装作欣赏窗外的风景。  直到下车,沈清池都没再跟他说一句话。  不仅如此,他甚至晚上都没跟沈放同睡一张床,主动回了自己房间,沈放试图挽留他,沈清池说:“叔叔都已经康复了,一定能照顾自己照顾得很好吧,我想这里没我什么事。” 第65章 “没有吧,”沈放试图挣脱,“可能是刚才洗澡,水开得太热了。”  “你还洗了澡?”沈清池音量更高了,他再打量对方一遍,果然发现他头发都没擦干,还在往下滴水,又抽抽鼻子,隐约闻到沐浴露的香味掩盖之下,有一股淡淡的酒气,“你是不是喝酒了?”  沈放似乎体力不支,没回答他的话,只是喘个不停。  沈清池感觉出他不对劲了,再一次伸手拽他:“你快点给我过来!”  他把沈放拉回房间,让他在床上坐下,摸了摸他额头,一下子紧张起来:“你真的发烧了,你家体温计在哪儿?”  “唔……”沈放一阵阵晕眩,有些听不清他说的话,“不记得……”  沈清池也不指望他能老实交代了,自己去抽屉里找,一通翻箱倒柜之后,总算找到了。  他给沈放测完体温,猜测瞬间落实:“快跟我去医院。”  “清池,”沈放没有任何想要听话的样子,甚至伸手抱他,“你陪我睡觉吧,我不想再一个人睡觉了。”  “明天陪你睡,你先跟我去医院!”  “明天要睡,今天也要睡,”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喝酒,沈放开始胡言乱语,他用力抱住对方,“求你。”  他身上烫极了,沈清池只感觉自己都要烧起来,奋力挣扎:“别闹了!你再不去医院,就活不到明天我陪你睡觉的时候了!”  “不会的……”沈放用脸颊在他身上蹭蹭,“家里有退烧药,吃一下就好。”  沈放头发还没干,沈清池被他蹭了一脸的水,拼命把脑袋别向一边:“那你倒是去找药啊!”  “左边床头柜第二个抽屉。”  沈清池:“……”  这到底是糊涂了还是没有!  他恼怒不已,猛地挣脱对方的钳制,找到他说的退烧药,发现保质期只剩两个月。  ……至少没过期。  他赶紧把药给对方吃上,又拿浴巾疯狂给他擦头:“你喝了多少酒?”  “没喝多少……”沈放又开始咳嗽了,“你放心,就这一次,事情我已经处理完了,明天就可以……咳……可以好好休养。”  “明天休养,今天就要把自己弄到半死不活吗?”沈清池把毛巾扔在一边,用力把他半干的头发撸到脑后,迫使他露出额头,眼睛看向自己,“我不喜欢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  “……我没有,”沈放的眼睛有些失焦,但意识好像还清醒,“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好像一点都不了解你。”  他说着,再一次将对方抱紧,似乎因为酒劲上头,脑子不太清醒,轻易吐出了长久以来埋在心底的话:“我甚至连你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太过分了,知道训斥我,却不知道对我坦诚。”  突然听见这么一句话,沈清池瞳孔微微收缩:“什么?”  什么叫不知道他的姓名?  他一直以来都以为沈放看穿了他的伪装,难道不仅仅是看穿了伪装,甚至连他不是原主都知道吗?  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居然没立刻意识到他在转移话题,轻易跟着他走了:“我……当然叫沈清池。”  “你还不肯对我说实话吗?”沈放露出伤心失落的表情,“我的一切你都知道,你却连你的真实姓名都不愿意告诉我?”  “……我的确叫沈清池,”沈清池难得说实话,却被他质疑在撒谎,莫名不爽起来,“姓沈的沈,清澈的清,池塘的池——不能因为有了一个沈清池,我就不能再叫沈清池了吧?”  “你也叫沈清池……”沈清池喃喃,“你们同名同姓,却不是同一个人。”  沈清池沉默。  他内心其实有些震惊,沈放居然真的发现了他不是原主。  是从什么时候?  是从看穿他伪装的那一天起,就确定了吗?  他到底是哪里装得不像?哪里出现了破绽?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顶多是会怀疑“沈清池”假装柔弱、扮猪吃虎吧,沈放是怎么直接怀疑到他们不是同一个人上的……  沈放将胳膊环在他腰间,又问:“那年龄呢,你和他,一样大吗?”  “我应该比他大几个月。”  “还好,”沈放居然露出了笑容,“至少我没有在和不明不白的人谈恋爱。”  沈清池撇嘴。  什么叫不明不白的人……  “所以你到底是谁呢?”沈放将他抱到身上,仰起头看着他的脸,“你是沈清池,又不是沈清池,你是怎么成为沈清池的,你变成了沈清池,那原本的沈清池又去哪儿了?”  他一段话里说了这么多个“沈清池”,沈清池第一次被人叫名字叫到浑身发麻,他看着对方,开始犹豫。  要实话实说吗?  沈放现在喝了酒,还发着烧,明天醒来一定会断片吧。  ……倒是个不错的时机。第63章   “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沈清池说,“一开始我以为他会回来,所以才让你帮忙寻找他的亲生父母,想着万一有一天他回来了,能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和他们一起生活,总好过自己一个人。”  沈放微微眯起眼来,似乎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实性。  沈清池没去观察他的反应,心里正想着另外的事——以沈放的人脉,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原主的亲生父母却还是没有一点消息,只怕是凶多吉少。  果不其然,下一刻沈放道:“周望延的养父母已经去世了,死于一场意外事故,因为时间久远,已经无法验证他们和沈清池有没有血缘关系,我之前一直没告诉你,想再找找,万一他们并不是沈清池的亲生父母,我告诉你这个消息,反而让你伤心。”  沈清池“嗯”了一声。  紧接着他又觉得哪里奇怪,沈放的思维这不是挺清楚的吗?  “所以,你真的不是沈清池,”沈放将他搂得更紧了一些,“那你是谁,能告诉我吗?”  沈清池犹豫极了,他倒不是不敢说,只是怕说了沈放也不会相信,他思考片刻,最后道:“那如果我告诉了你超出常理的解释,你会信我吗?”  “那要看你的‘超出常理’到底有多么不合理,”沈放说,“要是你告诉我,你是外星生命研究出来的实验体,被ufo投递到地球,我是不会相信的。”  沈清池:“……”  他一时竟判断不出,穿书和外星生命侵占地球哪个更离谱些。  他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将自己的经历和盘托出——反正他说了,至于沈放信不信,那是他自己的事。  “其实是因为我看了一本小说,”沈清池小心翼翼,“那本小说名字叫《真少爷归来后》,周望延是小说主角,也就是‘真少爷’,而对应的‘假少爷’,叫沈清池。”  “小说?”沈放分明在发烧,却还能思考,“你的意思是,书中有个和你同名同姓的角色叫沈清池,然后你看了这本小说,就……穿进了书里?成为了书中的沈清池?”  沈清池点点头:“准确地说,是我在看完小说以后,不小心从宿舍的床上摔下来,撞到了脑袋,然后就穿书了。”  “穿书……”沈放仔仔细细咂摸了一下这个词汇,“所以你是想说,其实我们都是书中的角色,只有你不属于这里,是个‘局外人’?”  沈清池对他的理解能力感到惊奇,居然一下子就能猜到他是穿书,还能意识到“自己是书中角色”。  他用力点头。  沈放思考了两秒,随即轻笑出声。  沈清池面子有点挂不住了。  所以是根本没信吗!  沈放笑得咳嗽,他把头别到一边,用手挡住了嘴,咳了好一阵才停下来,不知是因为虚弱,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居然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你不是沈清池啊……”  这句话已经被他重复了第三遍,沈清池开始跟不上他的思路了,更没明白他这个松一口气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好你不是沈清池,”沈放把脸贴在他肩膀上,在他耳边轻声喃喃,“如果是他的话,根本不可能和我谈恋爱吧,我也不可能对他下手。”  沈清池明白这个“他”应该指的是原主,按照原主的性格,的确不可能和沈放在一起,或许,他连恋爱是什么都不知道。  “是我的话,就能下手了吗?”沈清池问。  “是你主动邀请我的,”沈放轻轻亲吻他颈侧,因为发烧,他嘴唇很烫,呼吸也很烫,他微微喘着气,“曾经我以为,你没有我也能活得很好,所以想为你付出一切,但现在我改主意了——我不准备放任你这么一走了之,你要留下来,好好补偿我。”  沈清池不知道他现在是酒后胡言,是病中乱语,又或者是真心话,他将手指插进他发间,轻轻梳理着他的头发:“可是叔叔,我们满打满算,其实才认识三个月。”  “三个月很短吗?”沈放抬起头,他脸色苍白,明明发烧又喝了酒,脸上却不见一点血色,“我养过的最久的猫,也只养了三个月。”  沈清池指尖一停:“原来叔叔一直把我当猫吗?”  “不把你当猫,要怎么原谅你所犯下的罪行?”沈放用有些迷离的眼睛看他,“就算是小猫咪,也不能这么欺负主人,这么肆无忌惮地利用我的感情,我会伤心的。”  沈清池没吭声。  沈放好像更加虚弱了,他声音越来越无力,眉宇间是难以掩饰的疲倦,退烧药正在生效,他额头有了一点汗珠,气息愈发不稳:“清池,别扔下我。”  “明明是你自作主张,想要扔下我,”沈清池抚摸着他的耳朵,感觉他耳廓很烫,“我可从来没有打算一走了之,每次都是叔叔先把我推开,这次更加过分,想以自己的死为我铺路,哪有铲屎官会做这种事?”  “铲屎官?”沈放又咳嗽起来,但心情似乎比之前好了一些,“可你明明故意装听不懂我的表白,要我怎么相信你对我是真心的?”  经他提醒,沈清池才回想起自己曾经骗沈放说“喜欢你”,又装单纯装听不懂的事,眼神一时变得有点奇怪——沈放连这都记得,真喝醉了?  怕不是在演他吧。  “我要不是真心的,在你昏迷期间我就跑了,”沈清池振振有词,“我装弱小骗你收留我,可你也举一反三,卖惨骗我对你心软不是吗?我们能不能就此扯平,不要再翻旧账了?”  他干过的坏事,那没个一天一夜可扯白不完。  小猫咪很有自知之明,并试图蒙混过关,让铲屎官不再纠缠,而某个猫迷心窍的铲屎官居然答应了:“好吧,但是……”  沈清池不想听但是。  就算他不想听,沈放还是要往下说:“但是你得答应我,以后不准再骗我。”  “那你也得答应我,以后不准再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不准什么都不和我商量就自作主张。”沈清池讨价还价。  “……好,都听你的。”沈放似乎非常累了,已经没有精力再跟他战斗几个回合,他眉心拧出褶皱,呼吸更加凌乱,“清池,我难受。”  沈清池摸了摸他额头,摸到一手的汗,又去试他脉搏,感觉到他心跳快得吓人,不禁心头一惊:“你快躺下。”  他感觉到不妙,心说沈放晚上喝了酒,他刚才又给他吃了退烧药,不会产生什么不良反应吧?  他不禁紧张起来,瞬间把刚刚的话题全部抛在脑后:“叔叔,你还好吗?需要去医院吗?”  “不用……”沈放喘着气,合上眼皮,有些睁不开眼,“退烧药的作用……一会儿就好了。”  “你等我一下,”沈清池赶紧去洗手间投了一条温毛巾,回来给沈放擦拭额头的汗,“除了发烧,喘不过气,还有什么其他不舒服吗?”  沈放摇头。 第67章 沈清池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来。  沈放以为他要走,忙收回自己的话:“好了好了,我逗你的。”  沈清池充耳不闻,径直下楼,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收纳盒,他把盒子放到沈放面前:“苏老板帮你买的药,我都拿过来了,你看看你吃哪种。”  沈放:“……”  他看着那一堆药,眼皮跳了两下,随即咳嗽起来。  “我问过医生了,这些药和你现在吃的消炎药不冲突,岔开时间门吃就可以,所以为了早日康复,你今天就开始吃药吧。”  他说着从收纳箱里拿出一盒药:“苏老板说首推这个,这是近几年上市的新药,反响很不错,你可以先吃一个疗程,试试效果。”  沈放咳嗽得更大声了。  沈清池奇怪地看着他:“你没不舒服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消炎药刚才吃了没?”  “……”沈放停下了咳嗽,有些尴尬地清清嗓子,“吃了。”  这孩子,绝对是故意的。  他不咳了,忙低头继续喝粥。  “正式交往”第一天就被治得服服帖帖的沈放先生不敢再搞事,乖乖吃了药,虽然他并没对这所谓“疗效很好的新药”抱太大期待,但毕竟是沈清池给买的,他的男朋友一番好意,他总不能拒绝。  男朋友……  这个称谓在脑海中出现的瞬间门,他有种奇怪的不真实感,好像是终于得到了长久以来渴望的东西,在将它真正捧在手心的时候,心里涌起无法形容的满足与空虚。  又或许是因为低烧未退,他浑身都有些轻飘飘的,仿佛是沉在梦中,这个梦的滋味无比美妙、甘甜,像是最清冽的泉水,最柔软的云,最温暖的阳光与最温柔的风。  三十二年,他从没体验过这样的感觉。  进入梦境的那一刻,他忽然若有所悟——原来在他的生命中,并不只有无休止的忌惮防备与阴谋算计。  他可以在这里全身心地放松下来,可以让紧绷的神经完全松懈,可以将自己的一切都安心地交给他,毫无保留。  下午,得偿所愿的某人睡了一个好觉,这可能是他十几年来睡的最安稳的一觉,安稳到过了几个小时沈清池回来看他,发现他还在睡。  虽说生病的人觉多正常,但沈放先生这觉未免也太多了,从昨晚到今天,除了吃饭时间门全在睡觉。  沈清池怕他还是身体不好,再高烧起来,伸手摸了摸他额头,却发现……烧退了。  沈清池眨了眨眼,作吃惊状。  消炎药才吃了一次就好了?  还是说因为自己提出跟他交往,沈放心情太好,以至于身体状况也跟着好了起来?  这……不能吧……  他一言难尽地守在床边,也搞不清楚某人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只能选择再观察观察。  看某人睡得那么香,他居然也有点困了,打了个哈欠,偷偷摸摸爬上了床。  现在正是北方一年中最冷的一段时间门——倒不是指气温最低,而是供暖前的这段时间门最难熬。  放在以前,沈清池只能加厚衣服,捧着暖手宝去上课,但现在不同了,小区里每栋别墅都有独立的自供暖系统,考虑到沈放重伤初愈不能受凉,回家当晚,他就把家里的地暖打开了。  现在屋子里非常暖和,暖和到让人吃饱了就开始犯困,很想睡觉。  结果刚睡了半个小时,就被活生生热醒了。  沈清池满头是汗,一睁眼,就发觉自己不知道上面时候滚到了沈放怀里去——不,应该说是沈放把他拉进了怀里,此刻正从身后抱住他,胸口紧紧贴着他的后背,热度源源不断地传来。  屋里本来就很暖和了,盖着被子都要把手脚露在外面的程度,再被他这么一抱,沈清池感觉自己直要冒火,身体里的水分都要被烤干了。  他拼命挣扎,并觉得这场景十分熟悉。  沈放明明身体虚弱,可他还是挣不开他的钳制,不由一阵纳闷,到底是他和沈放力量差距悬殊,还是这样的抱姿自带难以挣脱buff,他怎么就逃不开呢?  挣扎了好一会儿,他累得气喘吁吁,热得面红耳赤,终于忍不住开口:“放手!”  沈放不放手,还把脸贴到他颈后,轻轻蹭了蹭。  沈清池被他蹭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又伸手去掰他扣在自己腰间门的手,心说沈放现在右手都使不上劲,怎么也能掰开吧?  结果他掰了半天,右手是掰开了,左手却直接从左边环到右边,在他腰间门箍了个严丝合缝。  沈清池差点没被他勒死,开始对着空气拳打脚踢:“沈放!我知道你醒了,快放开我!”  沈放原地进化成了“沈不放”,不管他怎么挣扎,就是不松手,甚至还抱着他翻了个身。  沈清池一声惊呼,被迫从他左边压到他身上,又落到他右边,本就薄弱的反抗能力瞬间门归零,直眉楞眼地开始发呆。  紧接着,他就听到耳边传来某人的哼哼,字句模糊地说:“疼……”  沈清池:“。”  能不疼吗!  本来就受了伤,还被一个人的重量压在胸口,虽然只压了两秒钟,不疼才怪。  他对自作自受的沈先生提不起丝毫同情心,面无表情道:“你活该。”  沈放又哼了声,迷迷糊糊道:“你怎么都不心疼我。”  “我一向不心疼自作自受的家伙,”沈清池语调冷淡,“快点松手,不然我生气了。”  谁料沈放听完,非但没松手,反而笑了起来,继续往他身上压,用带着笑音的语调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真可爱。”  沈清池:“……”  这人一定是烧傻了吧!  不太清醒的沈放继续念叨:“生气的样子也很可爱。”  沈清池直接失语。  完了,叔叔坠入爱河了,坠入爱河的男人无药可救。  沈放:“明明总是对我爱搭不理,可一旦对我表露出那么一丁点的喜欢,我就高兴得要发疯,好像为你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你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你不应该问怎么会有我这样的人,而应该问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沈清池说着,不得已把身体蜷起,“叔叔,你能不能别再压我了?”  沈放弓起身体,又抬起膝盖,导致他怀里那点空间门越来越小,沈清池只得不断将自己蜷缩,收成一个团,才勉强能待下去。  “这样舒服,”沈放又将膝盖往他腿间门顶了顶,继续用脸颊蹭他的耳朵,蹭他的脖子,“清池,你身上好香。”  “我明明用的是你浴室里的浴液,你自己不觉得自己香?”沈清池被他蹭得很痒,用手去推他的脸,想让他别靠近了,可向后推并不容易使力,看也看不见,非但没有推开,还被对方咬住了手指。  沈放用舌尖在他指节处轻轻舔弄,沈清池感觉到潮湿和热气,一股麻意顺着指根传到手掌,让他情不自禁地蜷起了剩几根手指,求饶道:“快放开我……”  “清池。”沈放不断念叨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懒散的强调中带着鼻音,饱含绵润而充沛的情意。  沈清池被他唤着,只感觉那股麻意又一路沿着手臂串行,被血液输送回了心脏,他支吾一声,慢慢地不再挣扎,声音也跟着软了下去:“叔叔……”  “嗯。”沈放应着他,松开他的手指,用脸颊贴住他的耳廓,温热的呼吸在狭小的空间门内回卷,带来难以言说的暧昧与潮热。  沈清池被他折腾得哼哼唧唧,虽然他已经有点适应这样被抱着,被沈放圈在怀里的感觉并不坏,有种奇妙的……被人在意,被人宠着,被人捧在手心的安全感。  但是……  未免也太热了。  沈清池艰难地从他怀抱中挣出脑袋,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委委屈屈道:“叔叔,我真的要热死了!”  沈放这才松开胳膊,放开了他。  沈清池赶紧从他怀里爬出来,觉得身上的衣服都染上他的温度,变成热的了。  就在他即将要离开这个致命的“甜蜜陷阱”时,忽然感觉床微微晃动——沈放坐起身,拉住了他的胳膊。  沈清池回过头。  唇瓣一软,被他用嘴唇轻轻覆盖住了。第66章   沈清池一顿,似乎没料到他会在这种时候吻过来,微微怔住。  就在他怔愣的当口,忽觉肩膀上被对方施力,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向后倾倒,倒在了床上。  沈放顺势压了上来,加深了这个吻。  沈清池倒是并不排斥和他亲吻,只是他现在真的很热,被对方这么一压,那温度又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到处都是沈放的气息。  好在沈放现在体力不足,也难以在他身上支撑太久,没过多一会儿就把他松开,用指腹轻蹭唇角,缓一口气。  沈清池爬起身,很欠地开始落井下石,好像刚才被对方钳制动弹不得的不是他一样:“叔叔,你这么虚,亲个嘴都喘,那我们还怎么进行下一步啊?”  沈放:“……”  他微微眯起眼来:“你就这么想要献身?”  “我们都在交往了,还仅仅停留在啵嘴的阶段,这不合适吧?”沈清池眨了眨眼,“毕竟我也没跟别人上过床,还是挺好奇的。”  沈放无奈地揉了揉眉尖。  这小东西,还真是满不在乎。  该怎么评价他呢,好奇心害死猫?  沈放没再吭声,起身下床:“我有点饿了,晚上吃什么?”  从他重伤苏醒至今,沈清池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饿了,立刻跳起来:“我去做饭。”  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别忘吃药。”  沈放摇了摇头,拿起床头放着的药盒,走到写字台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将消炎药抠出一粒,就水吞服。  随后他拿起沈清池给他的,说苏亭首推的那种药来,从里面抽出说明书,仔细研究起来。  从药盒到说明书都是全英文,一个汉字都没有,虽然能看懂意思,但未免有些费眼,看完后他把说明书塞了回去,心说真的会有用吗。  他将右手五指摊开,再握拳——虽然右手已经能做这种简单的动作,但相比之前还是差了太多,使用右手的时候,那感觉就像是一台崭新的机器被迫拖着老旧的配件运行,很不得劲。  ……好吧,他这台机器可能也算不上“崭新”了,但至少没到要生锈的地步。  他轻轻咳了两声,把核桃拿在手里盘完,发现核桃比之前又有光泽了一些,想必是他昏迷的这段时间,沈清池一直在盘它。  他心情好了一些,打开笔记本电脑。  他苏醒以后,并没有给电脑修改开机密码,沈清池依然可以使用它,但沈清池好像根本没再碰它,除了他自己,电脑没有其他的使用痕迹。 第69章 他不动声色地边吃边观察,果然发现沈清池一筷子猪肝都没夹,不禁问道:“你不吃吗?”  “这是特意给你准备的,”沈清池严肃认真地说,“医生说了,建议给你吃一些补血的食物促进恢复,所以你多吃点。”  沈放看着那盘炒猪肝,觉得有点奇怪。  总觉得这味道在哪里闻过。  他冥思苦想,终于想起——似乎是他刚刚苏醒的那天,当时沈清池正在吃饭,病房里就有一股炒猪肝的味道。  他瞬间明白了什么,委婉地说:“你确定是医生建议我,而不是建议你?”  “当然是建议你,”沈清池因被他质疑而不满起来,“叔叔,你要乖乖听医嘱,别告诉我你不爱吃猪肝。”  “我倒是还可以,”沈放继续说,“但好像是你不爱吃吧,这么半天,你一口没动。”  “都说是特意给你准备的了。”  “你吃两口,我不介意的,”沈放把那盘猪肝往对面推了推,“你之前给我输血,肯定也没完全恢复,一起吃。”  沈清池看着那盘越来越近的猪肝,已经开始生理性反胃了,他强迫自己移开眼睛不去看,可猪肝的味道还是不停往鼻子里钻。  明明去味的调味料已经用的够多了……  他为了让沈放也尝尝连吃好多天猪肝的滋味,才强忍着不适把猪肝炒出来,结果怎么好像难受的是自己……  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连忙捏住鼻子,满脸抗拒:“我真的不吃!”  沈放见他这反应,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沈清池听到笑声,瞬间反应过来他是故意的,生气地拍了一下桌子:“你还笑!”  “我没有,”沈放笑得停不下来,笑得直咳,“我只是想说,你何必这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还不是因为你?”沈清池出离愤怒了,“这些天我天天吃猪肝,天天吃猪肝,吃到看见猪肝就想吐,你这个罪魁祸首,难道不应该跟我有难同当吗?”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沈放果断求饶,积极认错,“我接受惩罚,把这盘猪肝都吃了,怎么样?”  “只是这样?”  “嗯……明天、后天,未来的每一天,只要你做我就吃,这个惩罚够了吗?”  沈清池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这还差不多。”  他给自己盛了一碗银耳羹,这次没加红枣,味道终于可以入口了。  他慢条斯理地喝着羹,慢慢将刚才被猪肝激起的反胃感压下去,忽然感觉有道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深切且热烈。  他抬起头,见沈放冲他微弯唇角,轻声唤他:“清池。”  “嗯?”  “谢谢。”第68章   沈清池莫名其妙,奇怪地看他一眼:“谢什么,谢我让你写三千字检查吗?”  沈放:“。”  算了。  他就知道沈清池不会配合他。  猫这种神奇的生物,永远不会顺从铲屎官的想法,你想摸摸它的时候他只想跟你玩,你想跟它玩的时候它又只想睡觉,总之,不可能让你顺心如意。  他果断不再吭声,专心吃饭。  晚上,他在沈清池的监督下吃了一次药,然后真的坐在写字台前,琢磨起了那份检查。  沈清池洗完澡出来,见他真的在写检讨,不免有些诧异,他还以为沈放是随便敷衍他,没想到居然认真了。  他愿意写,沈清池当然也不会拦他,趴在床上边玩手机边等着验收成果。  许久,他听到沈放打哈欠的声音,某人似乎是写累了:“说起来,你好像没要求我必须手写,用电脑打难道不比这快吗?”  沈清池抬头瞅他:“你见谁写检讨是用电脑打的?”  “你都不体谅一下我这半残废人士吗?”沈放扫了一眼写好的检讨,也不知道够不够三千字,反正他是不打算一个个数了,“就这样吧,你看行不行?”  “写好了?”沈清池从床上下来,拿起那份检讨,发现这三千……或许不到三千字全部是用左手写的,可能为了节省时间,连笔连得厉害,但出奇地每个字都能看懂。  他看了看检讨,又看了看沈放,突然转身离开了房间。  沈放:“?”  这是什么意思,到底合格没合格?  年逾三旬的沈放先生内心有少许忐忑,像个等待老师查验的学生那样等着沈清池对他的检讨做出评价。  过了一会儿,沈清池回来了,这次他手上除了检讨,又多了另外一页纸。  是之前沈放留给他的“遗嘱”。  他把遗嘱和检讨放在一起,发现明明都是沈放写的字,却能看出明显的不同,检讨是左手书,而遗嘱是用右手写的。  这两份笔迹几乎没什么相似之处,说是两个人写的他都信。  他看看沈放:“叔叔,你要是去做笔迹鉴定的话,一定会鉴定出让人匪夷所思的结果吧?”  沈放一怔,随即笑了。  沈清池又把检讨上的笔迹仔细研究了一遍,觉得一个右撇子能把左手字练到这种程度,绝非一朝一夕能做到,他忍不住问:“你这字练了几年?”  “大概……三四年吧,”沈放轻挑眉梢,“怎么,对我的字这么好奇?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我闲的没事练左手字干什么,”沈清池并没有太大兴趣,“就是觉得还挺好看的——既然你两只手都能写字,那你平常签名,用哪只手?”  “不用哪只手,”沈放说,“用印章。”  沈清池:“……”  “就像你说的,我能写出两种笔迹,如果做笔迹鉴定会很麻烦,左手写字太过明显,我并不想这么‘好认’,用右手的话,万一哪天右手又不能用了,我岂不是自己都没办法证明这字是我写的?所以,印章加指纹最为稳妥。”  沈清池悟了什么:“也就是说,你很少在别人面前用左手写字?”  “这是第一次,”沈放唇边的笑意更浓了,“我这么认真对待你要的检讨,能不能给我个及格分啊。”  经他提醒,沈清池的关注点终于从笔迹回到检讨的内容本身:“那我得先看看再说。”  他捧着检讨认真研读了五分钟,觉得这认错的态度倒是诚恳,就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么的……这么的……  他思考了半天,试图想出这股违和感从何而来,终于他明白了——这不是和那天新闻发布会上他发表讲话的方式一模一样吗!  这无比正式、官方、找不出一丝漏洞的说辞。  “……叔叔,”沈清池一言难尽,“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让你写检讨只是情趣,并没有让你拿出这副出席国际会议的口吻?”  “嗯?”沈放露出惊讶的表情,“原来在你看来,写检讨算是情趣?”  “你就不要装了,”沈清池伸手去捏他的脸,“你是故意的吧?报复我让你写三千字检讨?”  “轻点轻点,疼,”沈放连忙握住他的手,“要是你的要求在一千字以内,我姑且能认为它是情趣,可你要求三千字……那我只能用这种风格来写了。”  沈清池轻轻哼了声,把检讨折起收好:“算了,勉强给你个及格分吧,希望里面提到的内容,你能说到做到。”  听到他说合格,沈放也松一口气,这位“老师”还挺严格。生怕对方反悔似的,他站起身:“我去洗澡。”  “你别着凉了,”沈清池忙道,“烧刚退就又洗澡,你是不是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太有信心了?”  “……在医院住了那么久你都没让我洗澡,好不容易回家了,还要管我?”沈放无奈。  沈清池:“谁让你受伤了呢,再说了,你苏醒以后总共才住了五天而已吧,哪来的‘那么久’?”  “我说不过你,”沈放放弃了与他争辩,“我尽快,冲一下就出来。”  沈清池心说反正着凉发烧难受的不是他,某人纯属不见棺材不落泪,昨天明知道自己发烧甚至还敢去喝酒,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能作。  浴室里传来水声,很快,其间又掺杂上沈放的咳嗽。  呼吸水蒸气的滋味一定不好受,沈清池听在耳中,却没有想去关心他的打算,谁让某人自找的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咳嗽打乱了节奏,沈放说是“冲一下”,却过了十几分钟才出来,出来时依然咳个不停,边咳边说:“清池……咳,帮我拿身衣服。”  沈清池错愕:“你洗澡连衣服都不拿吗?”  “忘记了,”沈放微微喘息着,“快帮我一下。”  沈清池只好去衣柜里给他拿衣服,回来看到沈放已经裹着浴巾在床边坐下了,他好像非常疲惫,捂着嘴咳个不停。  沈清池瞄他一眼,心说叔叔现在好像什么都没穿吧……  肺部的不适让沈放呼吸困难,那种难以形容的窒闷感如影随形,胸腔里传来丝丝缕缕的刺痛,让他不得不大口呼吸,以求汲取充足的氧气。  沈清池轻拍他的后背:“都说了让你别洗澡。”  他拿毛巾帮对方擦拭身体,又说:“快穿上。”  沈放在他的帮助下换好衣服,紧接着直接向后仰倒,整个人倒在床上,心说昨天洗澡的时候好像还没觉得有这么难受,难道是因为酒精麻痹了神经吗。  一番折腾,他疲惫极了,跟沈清池说了一句“我累了要休息”,便原地睡死过去。  沈清池一阵无语。  头发还没擦干呢,他到底是想着凉,还是不想着凉?  他拿着吹风机对准某人的脑袋一通乱吹,沈放居然没被他吹醒,只是不太舒服地皱着眉头,总想把脸别开。  沈清池将手指插进他发间,轻轻将头发理顺,因为住院,沈放已经很长时间没去剪头发,稍微有点长了,落在额前时,能将眉骨处的伤疤遮住一些。  他指尖在那道伤疤上轻轻划过,顺着疤痕的走向触碰到他眼角,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某人重伤苏醒以后,比以前更加爱笑,眼尾总是勾着。  真是不理解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沈清池并不很开心地收回视线,写作业去了。  *  考虑到某人还在恢复期,需要营养均衡,心地善良的小沈同学还是没忍心天天给他吃猪肝。  新闻发布会后,沈氏集团那边倒也安静了下来,沈放时不时会接个电话,开个视频会议什么的,其他时间就都在家里休息。  遭受过重创的身体需要很长时间来休养,他一连在家歇了好多天,这天下午,接到了警察打来的电话。  挂断电话时,他唇边浮现出意味不明的笑意,沈清池忙问:“出什么事了?” 第71章 服务员给他拿来了茶叶,是一个挺大的礼盒包装,沉甸甸的,沈放用左手拎了,回头对沈清池道:“走吧。”  沈清池略感意外:“不在这里喝吗?”  “你都说不想喝茶了,我还硬要让你陪我,岂不是强人所难?”沈放道,“走吧,回家了。”  许是因为期待已久的事出现转机,沈放看起来心情不错,回家以后,连吃药都积极了几分。  也许真的存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继沈敬谋害沈故的证据重见天日以后,朱正娟那边也招供了,她承认了沈故谋害二弟沈效一事,并说出了具体细节,那么接下来,就是漫长的取证过程。  这夫妻两个,终于还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看似牢固的同盟关系瓦解,也不过在一夕之间。  由于沈敬一家涉及的案件众多,案情复杂,沈效和沈故的案子又发生在十多年前,时间跨度极大,想要寻找到足够的人证物证给沈敬定罪,需要大量时间。  不过,这些就不是沈清池他们需要担心的了。  案件有警察负责侦破,他们只要等结果就行了,沈清池终于可以安心回学校上课。  转眼一个学期已经过半,再过不久就要期末考,他再不回去上课,自己都怀疑自己要挂科。  沈清池回学校上课,沈放当然也没闲着,除了“继承”沈敬的公司后需要处理的那些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康复训练。  因为肺叶受损,身体留下了不小的后遗症,除了时常咳嗽,最明显的不适就是胸闷气短,体力下滑导致精力不济,稍微干点什么就会疲惫不堪。  对此,虽然沈清池没说什么,但沈放自己却接受不能,他到底跟沈清池年龄差距在那里,要是再没有健康的体魄,实在是有些过分。  于是他启用了家里闲置多时的健身房,第一步是先跑步。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用过跑步机了,再次站上去的感觉居然无比陌生,或者说使用这具身体跑步的感觉无比陌生,他印象中以前还会去晨跑的时候,起步数是五公里,然而现在,他居然才跑了不到五分钟,已经快要上不来气。  沈放把跑步机按下暂停,撑着扶手大口喘气,胸腔里像要炸开一样难受,这让他无法克制地剧烈咳嗽,咳得喉咙发疼,眼前发黑,不得已坐下来休息。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这种难以描述的痛苦中摆脱出来,视野渐渐清明,他几乎精疲力竭地躺倒在地上,看着天花板,胸口依然起伏不止。  不是没想过被沈敬捅两刀会留下后遗症,却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  到底是不年轻了。  沈放呼出一口气,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耳边忽然听到手机振动声,他撑身坐起,伸手够过自己放在旁边的手机,看到是沈清池给他发来的消息:【叔叔,今天周五,苏老板说今晚放假,我们出去吃饭吧?】  沈放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下午三点。  他回复道:【几点下课?】  沈清池:【五点】  沈放迅速站起身,好像身体的疲惫一扫而空,回复:【好,你先上课,下课了我去接你】  放下手机,他努力深呼吸调整好了自己,再一次打开跑步机继续跑步。  他们现在已经确定了关系,沈清池约他去吃饭,等于变相邀请他约会,那他得努力把自己拾掇利索了才行。  有了目标,他好像又重新找回了力气,这次在跑步时努力保持节奏,调整呼吸,虽然还是很不舒服,但至少不像之前那样痛苦了。  下午四点,他气喘吁吁地结束了今日份的康复训练,明明天气已经入冬,他却出了一身的汗,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他简单用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然后果断上楼洗澡。  下午四点半,沈放洗完澡,订好了餐厅,看看时间快到了,准备出门。他回想了一下沈清池早上出门时穿的衣服,从衣柜里挑了一身款式接近的,换上以后又仔细打理了仪容。  太长时间没去剪发,头发实在是有点长了,他仔细拿梳子把头发理顺,可能因为刚洗完澡,吹干以后有些炸,不是特别服帖。  他将额前的碎发抓了抓,让它们显得随意一些,不那么挡眼,又恰好能把眉骨处的伤疤遮住少许的程度,对着镜子捯饬了半天,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微微一怔,随即失笑。  真是的。  跟沈清池吃个饭而已,他紧张什么。  都同居这么久了,天天睡一张床,还要因为约会而激动不已吗。  一切收拾完毕,他下了楼,今天他没让司机接送,而是亲自开车去接沈清池放学。  经过这些天的休养,他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右手也恢复了一些,不像之前那样握拳都费劲了,不知道是吃的药真的起了作用,还是他又重新开始盘核桃后让手部肌肉得到了舒展和锻炼,总之,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四点五十,沈放的车出现在了青州大学门口,他今天特意开上了他所有车里最拉风、回头率最高的那辆黑色小跑,集低调与奢华于一身,高贵而优雅。  这个点有课的学生还在上课,但没课的学生已经有人出校门去吃饭了,看到校门口突然停了一辆跑车,经过的学生纷纷投来视线,想看看又是哪个富二代来学校炫富了。  沈放降下车窗,用胳膊撑着头,视线落向学校大门方向,打量着来来往往的学生。  有结伴而过的学生看到了他,开始窃窃私语:“那是谁啊?看着不像咱学校的。”  “肯定不是啊,是学生家长吧?”  “学生家长?不可能吧,就算是大一的,家长不也得四十岁了,他看起来哪有?最多也就三十出头。”  “说的也是……那说不准不是爸爸,是叔叔呢?”  又有学生加入了她们的闲聊:“你们说他吗?你们居然不知道他?前段时间沈家那事闹得轰轰烈烈的,当时在新闻发布会上回答记者问题的不就是他吗,叫沈放吧。”  “沈放……这名字好耳熟。”  “等等,他是不是和沈清池有什么关系?”  现在沈清池在青州大学是名人,下到同届同学,上到大四学长学姐,几乎没人不知道他,因而一提“沈清池”,几人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眼神:“原来是他啊,就是那个,沈清池的小叔吧。”  “对对。”  “他们关系这么好吗,沈放亲自来接沈清池下课?”  “他可不是第一次来了,这个学期刚开学的时候我就见过他,后来沈家出事,沈清池好长时间没来上课,他也就没再过来。”  “你怎么对沈清池了解得这么清楚?连他没来上课都知道,偷偷调查人家?”  “什么跟什么,因为我舍友跟他是朋友嘛。”  “你舍友……你说苗渺?”  “嗯。”  几个女生凑在一起八卦,饭也不急着去吃了,躲在不远处观察沈放的车。  沈放其实留意到了她们,但并没去管,毕竟他和沈清池现在都算是风云人物,有人关注他也正常。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等,五点十分时,沈清池出来了。  沈清池是和陈祺语一起出来的,两人都是一眼就看到了沈放的车,陈祺语瞬间眼睛直了:“清池,你这……沈老板这……”  沈清池也有些意外,这还是沈放第一次这么“高调”地来学校接他,他视线在那辆看似低调实则一点都不低调的跑车上转了一圈,看到从主驾的车窗里伸出一只手,在虚空中比划了一下。  他当即转头对陈祺语道:“祺语,那我走了,你回家的时候路上小心。”  “好,你放心,你快去吧。”  沈清池向那辆跑车走去,没立刻上车,而是走到敞开的车窗前,对里面的人道:“叔叔,你今天一反常态啊。”  “怎么?”沈放抬头看他,“现在我们又不用遮遮掩掩了,还不准我光明正大地来接你?”  他说着朝对方一挑下巴:“快上车吧,你的同学们可都看着呢。”  听到这话,沈清池环顾四周,果然看到有不少双眼睛在好奇地打量他们。  他眨眨眼,忽然产生了一个恶劣又大胆的念头。  他把脑袋探进车窗,凑近了沈放,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第71章   沈放怔住。  他万万没想到原来“约会”从这时候就开始了,一时间忘了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整个人原地宕机。  紧接着,他的余光略过沈清池,看到围观他们的学生露出了极度震惊的表情。  因为有车门遮挡,能看到沈清池对他做了什么人的其实并不多,那三个女生便处在“最佳观赏点”,将他们刚才的举动看了个一清二楚。  其中一个女生错愕地用手捂住了嘴,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另一个把头别到一边,唇角是掩饰不住的姨母笑,还有一个则没什么表情,那眼神像是在说“我就猜到你们是这种关系”。  沈放虽然不想再掩饰他和沈清池的关系,却也没想过在人家校门口,当着这么多学生的面亲吻。  沈清池的举动实属打了他个措手不及,让他瞬间体会到,这孩子的胆量简直不是一般的大,比他想象得还要更离谱些。  颊边一触即收的亲吻让他怔愣片刻,像是蜻蜓点水般,留下一圈一圈的涟漪,让他这潭本就不太平静的池水更起波澜,他轻轻地抽了一口气,道:“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公布我们的关系吗?”  “叔叔难道不想吗?”沈清池歪了一下头,“你这么想要得到我,好不容易愿望成真,难道不想轰轰烈烈地告诉所有人,让他们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沈放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看着少年近在咫尺的面容,柔软的唇瓣开开合合,像是在引人犯罪。  食物都主动把自己送到嘴边了,那他吃一口也没什么吧。  于是他伸出手,轻轻扣住沈清池的后颈,将他按向自己,朝着他的唇瓣印了上去。  沈清池也不知道在上课的时候偷偷吃了什么,嘴唇上还有一股甜甜的味道,沈放闭上眼,用舌尖在他嘴唇上轻轻舔舐,细细品尝,继而顺着唇缝撬开唇齿,往更深处探索。  他似乎听到有人惊叫出声,但无暇去管,他已经全身心地投入了这个吻中,和沈清池亲吻的感觉比糖的味道还要甜蜜,心底有某种隐秘的渴求被这甜味填满,让他变得充实、盈满,甚至满溢出来。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沈放今天开的车本来就很扎眼了,两人还这么旁若无人地在这里亲吻,简直是生怕别人看不见。  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盯着他们瞧,学生们都被八卦之心留在这里,连吃饭也不着急了。  青大的学生大部分都认识沈清池,但真正了解沈清池和沈放关系的人却并不多,于是知情的学生好心地开始了科普,顿时一传十十传百,围观的学生全都知道了沈放是谁。  在一声声“贵圈真乱”“不愧是豪门玩的就是花”的窃窃私语当中,身处焦点的两人终于结束了亲吻,沈放蹭了蹭自己的嘴唇,有点不敢去看那群学生的反应,清清嗓子:“还不快上车?”  沈清池终于收起神通,在车前绕过半圈,上了副驾。  沈放连忙升起车窗。  将嘈杂声隔绝在外,他呼出一口气,赶紧把车驶离这个是非之地。  沈清池凝视着他的侧脸,见他表情很不自然,耳根还有一抹可疑的红晕,不禁想要捉弄他:“叔叔,你该不会是脸红了吧?”  “……闭嘴,”沈放没看他,目视前方,“在这种地方亲我,可真有你的。”  “那有什么,”沈清池不以为意,“校规又没规定不能在校门口亲嘴,何况我们也没在公众场合吧,我们不是在车里吗?”  车里……  刚才那算是在车里吗?  被亲吻甜晕了的沈放先生有些思考不能,干脆不再想,开车直奔目的地。  他订的餐厅离青大有点远,又正好赶上晚高峰,一不留神就被堵在了路上,沈清池看着前方半天没动静的车流,果断把扔在后座的书包掏到前面来,在侧兜里摸了摸,摸出一根棒棒糖。  沈放余光看到他撕开外包装把棒棒糖塞进嘴里,闻到一点糖的甜味,瞬间明白刚才在他嘴唇上尝到的味道是哪里来的了。 第73章 沈清池应了一声。  沈放自己很少泡澡,浴缸经常是闲置不用的,他在置物架上找了找,翻出一瓶还没过期的泡泡浴液,递给沈清池。  沈清池早已经拿沈放家的浴缸享受过了,因此轻车熟路,他弄了一浴缸的泡泡,然后把自己埋在这些泡沫里,盯着沈放的方向瞧。  叔叔果然还是做不到完全跟他坦诚相见,始终背对着他,时不时发出两声咳嗽,沈清池泡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决定对他发出邀请,把胳膊搭在浴缸边上,下巴抵住手背:“叔叔,说好的一起洗澡,怎么是你冲淋浴我泡澡啊?”  沈放动作一停,也没回头:“不然你还想怎么样?”  “来一起泡嘛,”沈清池开始撺掇他,“我看你家的浴缸够大,我们两个一起也绰绰有余。”  沈放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趴在浴缸边上,雪白的肌肤几乎和白色的泡沫融为一体,黑发已经被水打湿了,头顶也不知道怎么挂上了一团泡沫,让人很想帮他拿掉。  他关掉花洒,浴室里水声暂时停止。  浓郁的水汽在室内弥漫,带着潮湿的热度,让这一室空气也变得暧昧起来,沈放鬼使神差地朝那人走了过去,伸出手,轻轻帮他把头顶的那团泡沫摘掉。  柔软的泡沫捧在手心,轻到几若无物,带着一点潮意,一点香气,像是沈清池这个人。  他微弯着腰,单手撑着浴缸边,居高临下地望向对方,沈清池则抬头看他。  忽然,沈清池伸出手,勾上了他的脖子。  少年胳膊上有着湿漉漉的水痕,沾着香甜的沐浴泡沫,滑溜溜的,显得细腻而绵密,他须得用双手才能挂住对方,十指在他颈后交叉,将他用力往下拽。  “等……”沈放猝不及防,偏巧撑着浴缸用的是右手,使不上多大力气,让他这么一拽,身体平衡顿失,不受控制地往浴缸里栽去。  ……这个沈清池!  他整个人栽进浴缸里,瞬间将里面的水拍出去不少,“哗”一声向浴缸四周溢出。  沈放沾了满头满脸的泡沫,狼狈起身,用力抹了把脸,咬牙切齿道:“你真是……”  “叔叔说好的要跟我一起洗澡,”沈清池又凑过来,他也被沈放溅了满脸水,头顶、肩头甚至鼻尖都挂上了泡沫,然而他眼睛却是亮亮的,像在做一件期待已久的事,他整个人挂在对方身上,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这样才算一起洗澡,你说对吗?”第73章   沈放的鼻尖被他蹭上泡沫,柔软、潮湿、温热,带着淡淡的香味。  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近到可以肌肤相贴,呼吸交缠。  是个稍微做点什么就会擦枪走火的危险距离。  沈放呼吸微微停滞,他想要退开,却被沈清池牢牢牵制着,进退两难。  “叔叔,”沈清池在他耳边低语,那声音像是能蛊惑人心,“都这种时候了还要跑吗?”  沈放一言不发。  沈清池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用脸颊贴住他的脸颊,继而将嘴唇覆盖上去,轻轻触碰他。  沈放闭上了眼。  沈清池的呼吸打在他脸上,弄得他很痒,嘴唇上的触感非常轻微,似乎是在故意浅尝,仿佛有只毛茸茸的小爪子在轻轻扒拉他,一下一下地,撩拨他的心弦。  他忍不住反咬回去,想要惩罚这只故意撩拨他的小猫,却好像正中了他的下怀。  沈放眼睫颤动,伸手扣住了他的后颈,将这个吻不断加深。  两人的呼吸缠绕在一起,沈放被他弄得有些意乱情迷,呼吸渐渐乱了节奏。  终于,沈清池率先撤开,他看着沈放喘气不止的模样,居然还坏心眼地调侃道:“叔叔连调整呼吸都不会了吗?”  沈放喘着气,努力尝试调整,好半天才平复下来,他眼神不善地看了沈清池一眼,心说这小坏蛋真是恶劣极了,明明是他先撩他,把他撩到情难自已,又嘲笑他居然动情。  他看着沈清池笑得肆无忌惮的模样,实在没忍住,伸手一把将他按进了水里。  沈清池:“!”  他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沈放按进水中,急忙屏住呼吸,挣扎着爬了起来,他抹掉脸上的水,委委屈屈道:“叔叔真记仇。”  “这不叫记仇,”沈放说,“这叫现报。”  沈清池撇了撇嘴,他扒拉了一下头顶的泡沫,对沈放说:“还是快点洗澡吧。”  沈放闻言就要起身,沈清池却一把抱住他:“去哪里?就在这洗。”  沈放:“……?”  沈清池伸手捞了一把泡沫,往对方身上抹:“你不方便,我帮你洗。”  沈放沉默了。  他哪里不方便?  他只是肺不太舒服,又不是断了胳膊腿。  他很快被泡沫抹了满身,弄得怪痒,想要制止对方让他别闹了,却感觉沈清池的手游走到他腰间,在他腰侧轻轻地捏了捏。  沈放浑身一僵。  “叔叔果然瘦了好多,”沈清池说着一本正经的话,他指尖描画着对方腰腹间的肌肉轮廓,顺着那些线条缓缓游走,“还不肯好好吃饭,要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到以前的水平?”  沈放更痒了,很想躲开:“看来你比较喜欢……我健壮一点?”  “我喜欢能给我安全感的叔叔,”沈清池又凑近了些,他跪在对方身前,指尖贴着他的皮肤轻轻划过,并小幅度地挠了挠,“你以前那样就很好。”  “我争取……”沈放想要躲避,他快要招架不住沈清池的轻挠,“争取恢复到以前的水平……你别碰我了。”  “我不是在帮你洗澡吗?”沈清池一脸单纯,仿佛自己是只乖巧听话的小猫咪,没有干什么坏事,而是认真替主人排忧解难,“要揉搓一下才能洗干净,叔叔平常不是这么洗澡的吗?”  沈放:“……”  这孩子到底是跟谁学的,无师自通吗?  沈清池不断捧起泡沫往他身上抹,沈放很不习惯这种被人当成不能自理来照顾的感觉,可沈清池坚持,他也只好放任他继续。  他永远拿这个孩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抬起头,哑着嗓子道:“……水都被我洗脏了,你还洗不洗?”  “我不介意,”沈清池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还有心情问他,“我的照顾怎么样,叔叔洗舒服了吗?”  沈放哪有心思回他,他无奈笑了笑,拔开浴缸底部的塞子,放掉这一缸已经微凉了的水。  他缓一口气,有点疲倦地拿起花洒,把身上的泡沫冲洗干净,顺便也把沈清池冲洗干净。  沈清池其实还没泡够,那么多泡泡就这么冲走了,怪可惜的,但水确实凉了,泡久了可能会感冒,他也就没有反抗,任由对方揉搓。  他一边被沈放清洗头发,一边摊开手掌,继而五指虚握,好像在回忆什么似的:“虽然叔叔瘦了,但手感其实还不错。”  沈放:“……”  这小混球!  他手上瞬间加力,用力把某人的头发揉乱,揉得沈清池叫起来:“要掉毛了!”  沈放才不管他掉不掉毛,十分粗暴地帮他把头发洗完,伸手在他脑后一按:“低头。”  沈清池被迫低头,热水顺着他后颈冲下,浇遍全身。  他盘腿坐在浴缸里,沈放跪在他身后,看到他白皙的肩头,这让他的视线多停留了几秒,又迫使自己移开。  很快他从对方身后绕到身前,沈清池居然毫不避讳,乖乖换了个姿势让他洗。  沈放:“。”  这孩子是天生缺乏羞耻心吗。  他有些进行不下去了,想要把花洒递给他,让他自己来,谁料对方竟眼巴巴地看着他,那语气无比理直气壮:“继续啊?”  沈放眼皮跳了跳。  他只好继续,又听对方说:“叔叔到底在纠结什么,我都帮你洗澡了,你难道不应该礼尚往来?”  沈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俯身吻住了他。  小混蛋这张嘴,还是早点堵住比较好。  沈清池并不太想和他亲亲,刚才都亲过了,可沈放执意要跟他亲,他也只好配合。  因为是被动亲吻,他不免陷入了对方的节奏,被他亲得身体逐渐向后倒去,彻底躺在了浴缸里。  浴缸里没水,缺少那点浮力,躺着不算特别舒服,他想要爬起来,却被对方按住,花洒的水流从他身上移开,开始冲洗浴缸壁。  沈清池有点茫然,不解道:“干什么?”  “伺候你洗澡。”沈放说。  沈清池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伺候我洗澡……你洗浴缸干什么?”  “从零开始。”沈放把浴缸整个冲洗了一遍,然后堵上塞子,重新蓄水。  沈清池一阵无语。  还要泡啊……  虽然他确实没泡够,可是再泡下去的话,会泡发吧。  浴缸的水蓄了半池,他又能借这点浮力舒服地躺着了,沈放在他脖子后面垫了块毛巾,随后拉起他一只手,挤了一点浴液,在他掌心手背反复揉搓,甚至将五指探进他的指缝,再松开。  沈清池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又是干什么?”  “你说的,要多揉搓才能洗干净,”沈放面无表情,把报复说得无比冠冕堂皇,“别问那么多了,你老实待着就好。”  沈清池眼神放空。  沈放又帮他清洗胳膊、肩膀,以及一切可以触碰到的皮肤,最终停留在他脚踝:“我觉得需要多吃点的是你。”  他脚腕很细,一只手就能握得过来,好像稍一用力就能折断。  “……这不能怪我,”沈清池尝试为自己辩解,“我很努力在吃饭了,而且吃得也不少,就是长不胖我有什么办法。”  并不只是原主有这种体质,连他自己也是,所以在孤儿院的时候,老师们都不相信他细胳膊细腿却很能打。  沈放把他从头到尾清洗干净,泡过之后又冲淋浴,沈清池只感觉自己像一件被清洗干净的食材,可以直接下锅加工了。  沈放伸手在他膝弯一捞,将他打横抱起,出了浴缸,因为用力,又不免咳了两声。  沈清池赶紧下来自己走,他可不敢累到身体才有起色的叔叔,自己裹好了浴巾,跟他走回卧室,对沈放说:“你先擦干吧。”  沈放点了点头,快速擦干身体,沈清池从他手里拿过吹风机:“我帮你。”  沈放犹豫了一下,在床边坐了下来。 第75章 这天晚上,两人戴着情侣款小动物耳钉出现在苏亭的酒吧时,陈祺语看直了眼。  苏亭在吧台后面露出迷之微笑:“看吧,我就说他们在秀恩爱。”第75章   陈祺语听完这话,对沈清池露出“原来你是这种沈清池”的眼神。  沈清池看了看陈祺语,又看了看苏亭,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串通了什么,但通过这只言片语,也能猜到大概。  他摸了摸耳朵上的耳钉,对两人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新买的耳钉,好看吗?”  陈祺语目瞪口呆,他视线在沈清池耳朵上的狗狗头和沈放耳朵上的猫猫头之间来回切换,过了好半天才结巴道:“好……好看。”  沈放把头别到一边,发出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咳嗽。  “看来婚后生活很甜蜜啊,连掩饰都不屑于掩饰了,”苏亭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她伸手搭住了沈放的肩膀,“恭喜你啊沈先生,终于得偿所愿,把你的小猫哄到手了。”  沈放瞥她一眼,把她的手从自己肩头摘掉,严肃道:“别总动手动脚的,我是有家室的人,注意你的言行。”  苏亭:“?”  还顺杆爬上了?  苏老板一脸怪异,看得沈清池忍不住笑起来,为了避免尴尬继续,他及时转移了话题:“祺语,你今天作业写了没?”  “还没,”陈祺语说,“怎么,你要现在写作业吗?”  沈清池:“今晚应该不会有什么客人吧,作业有点多,而且明早就得交,我想早点写完。”  向来对这些不太敏感的陈祺语好像因苏亭的一番“教诲”而悟了什么,他认真地问:“想早点写完作业,方便回家以后和男朋友亲热吗?”  沈清池:“……”  沈放:“咳。”  在“男朋友”一连串好像在掩饰什么的咳嗽中,沈清池沉默了,虽然陈祺语说的是事实没错,可这话从班长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那么奇怪呢。  一生要强的小猫咪拒不投降,他坚信“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点了点头:“是啊。”  陈祺语:“哈……哈哈……”  一时间气氛诡异极了,终于还是苏亭帮忙缓和:“好了好了,你们爱秀恩爱秀恩爱,爱写作业写作业,总之好好看店,我要回家了。”  说完,收拾东西离开了酒吧。  今天是周一,向来是一周当中客人最少的一天,沈清池和陈祺语清洗完杯子,准备好了可能用到的调酒材料,便找了个角落的座位坐下来,铺开课本开始写作业。  距离期末考越来越近,平常上课玩手机的学生们也开始听课了,为了不被他们卷掉,又能腾出时间来谈恋爱,沈清池只好提高效率,充分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来学习。  这种时候就要感谢苏老板人好,不介意他们在打工时间写作业。  晚上七点,店内没有一个客人……沈放不算,两个少年凑在一起写作业,沈放则坐在他们旁边那一桌,看着他们写。  他慢条斯理地品尝着沈清池给调的酒,单手撑头看着他。  沈清池专心致志地学习,没留意到他的注视,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停了下来,戳戳旁边的陈祺语:“祺语,这题你会吗?”  陈祺语看了一眼:“这道题啊,我也卡这了,正想问你呢。”  两人面面相觑,沈清池感到不可思议:“咱俩都不会?”  作为班里成绩排名第一和第二的学霸,一般的题目他们之间总有一个人能做出来,如果他们两个都做不出来,那就说明这道题相当有难度。  陈祺语想了想,似乎不想认输:“再试试。”  又过了二十分钟,两人还是没能解出这道题。  沈清池不想在这上面继续浪费时间了,但陈祺语还不死心:“要不,我在班群里问问?”  “算了吧,咱俩都不会,班里还有其他人能会?”  “说的也是,”陈祺语觉得有理,“那要不问问一班那几个学霸?”  “我跟他们不熟。”  沈清池懒得问,陈祺语身为班长,也不太想丢了自己班的面子,只得作罢。  正在这时,沈清池忽然感觉到有人一直在看自己,他一抬头,就和沈放撞上视线,这让他脑子里瞬间产生了某种鬼点子,对陈祺语说:“你等一下。”  陈祺语疑惑地看着他,就见他拿着东西坐到了沈放旁边,把那道题摊开给他看:“叔叔,你会吗?”  陈祺语愣在当场。  就是说……能认真写作业不要谈恋爱吗?  沈放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了三观被冲击的痛苦,掩嘴咳了两声:“我已经十多年不读书了,你问我会不会?你对我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  “试试嘛,”沈清池一定要他看那道题,好像想作为他一直看自己的惩罚,“万一呢?”  “好吧,”沈放无奈,他拿起沈清池没写完的作业,“我看看,嗯……”  他拿着那道题仔仔细细端详了五分钟,就在沈清池以为他肯定要说“我忘了”的时候,他却拿起了笔,自言自语道:“应该是这样解吧……”  他又在纸上划拉了五分钟,还真写出了几行字,然后把纸推给沈清池:“你看看答案,是不是这个数。”  沈清池表示怀疑,不太相信他真能解出来,赶紧翻了答案,发现——居然是对的。  他愣了愣,看着纸上那简短的几行字,似乎不相信这么难的题目可以用这么简略的步骤做出来,又认真研究了半天,将信将疑道:“叔叔,你是蒙的吧?”  “什么叫我是蒙的?”沈放挑起一边眉毛,“你就说答案对不对吧。”  “对是对了,但是……”沈清池表情挣扎,“你这是怎么解的,我完全看不懂。”  “是吗?”沈放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解法,“我觉得我写的挺明白的,要让我给你讲吧,我也讲不出来,我隐约记得是这么解。”  沈清池把他的答案拿给陈祺语看,陈祺语也是一脸茫然,终于,班长大人决定求助老师,连题目带沈放的答案一并发了过去。  老师这个时间居然在线,很快回复:【对是对,但这个方法我们还没学到,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陈祺语用诧异且敬佩的眼神看向沈放。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老师,沈清池接过他的手机:【问了一位高年级的学长,他给我解的】  高年级的学长……  并不知道沈放曾经也是青大学生的陈祺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向老师询问正确的解题方法。  终于,在老师的帮助下,他们顺利攻克了这道题,陈祺语又好奇地询问沈清池,沈放为什么会做这种题目,沈清池向他透露沈放曾经是青大肄业生,于是陈祺语看他们的眼神更奇怪了。  直到结束了今天的打工,离开酒吧时,陈祺语的眼神才恢复正常。  晚上十点,两人锁好酒吧大门,在门口分别。  十二月的天气已经非常冷了,夜间气温更是能低到零下,沈清池连忙裹好围巾,把半张脸都埋进围巾里。  沈放被这冷风一吹,闷声咳了两下,沈清池立刻看向他:“叔叔,你到底有没有去医院复查?”  “上周不是刚去过?”沈放说,“放心吧,医生说没什么大事,我恢复得已经很快了,只是有点咳嗽而已,别那么紧张。”  沈清池心说你只是有点咳嗽吗,他把手伸进对方的口袋:“这几天我不在家,你有没有坚持跑步?”  “当然,”沈放好像十分自信,“要验收一下成果吗?”  “怎么验收?”  沈放在他面前蹲身:“上来。”  “你要背我?”  沈清池完全不信现在的沈放能背得动他,虽然用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人却还没爬上去:“我最近可长肉了,比以前沉了。”  “试试看。”  沈放伸手往身后一托,轻松把他托到背上。  沈清池发出一声惊呼,急忙扒紧,生怕自己被甩下来:“你怎么突然有劲了?”  “什么叫突然有劲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我再虚弱,抱起你也绰绰有余。”沈放背着他往停车的方向走,“自己几斤几两,你还没点数吗?”  一直走到车边,他才把人放下来:“天气太冷了,快点上车。”  司机很早就在这里等他们了,车里提前开了暖风,非常暖和,沈清池把围巾拉下一点,露出下巴,对沈放说:“以后你多穿点,看你穿那么少,手都是凉的。”  沈放把刚揣进兜里的手又掏了出来,递到对方跟前:“那你还不帮我捂捂?”  沈清池:“?”  叔叔现在这是理直气壮顺理成章跟他要奖励了?  他看着某人递来的手,不情不愿地将它握住,觉得自己的手倒也不比他热,不知道究竟是谁捂谁。  过了没一会儿,沈放将五指合拢,把他的手裹在了掌心。  沈清池疑惑看他,就感觉对方突然加力,他猝不及防被直接拉了过去,沈放的气息覆盖上来。  沈放单手扣住他的后颈,在他薄薄的唇瓣上轻轻亲吻。  空气也仿佛在这种无声的交缠中染上甜蜜的味道,司机偷偷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开车。  啊,今天也是狗粮管饱的一天。第76章   沈清池对这突如其来的亲吻毫无防备,车内空间就这么大,他躲也躲不到哪里去,索性顺应了他。  车内的空气似乎也因这亲吻而浸润上暧昧的味道,两人难舍难分地纠缠了好一会儿,沈放才依依不舍般抽离,把下巴抵在他肩头,将他整个人抱住。  “叔叔每次都停在这一步,就不能做点别的?”沈清池不满地抱怨道。  “做点别的?”沈放的嗓音很是低沉,相较平常,更多出几分情意,“我们那天难道没做?”  “……你该不会觉得仅仅是‘互帮互助’就算完了吧?”沈清池的声音有点奇怪,“要不是看在你身体还没完全康复的份上,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不行了。”  “我不行?”沈放尾音上扬,低低地笑了起来,“上次你不是试过了,凭‘手感’来看,到底是我‘不行’,还是你‘不行’?”  这两个“不行”显然不是同一个意思,沈清池支吾一声,底气变得不太足:“那也要试试才知道。”  “我怕弄伤你,”沈放把他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在他耳边低语,“我一直觉得你年纪太小了,我会不忍心对你下手。”  沈清池闻言哼了一声:“你不忍心下手,那我就换个忍心下手的。” 第77章 饺子是昨晚包的,他们昨天没煮多少,剩下的都放冰箱冻上了。沈清池看了看刚刚出锅、热气腾腾的饺子,表情复杂。  他昨天确实没吃够,今天再吃也没问题,但是……  沈放瞧见他古怪的神色,像是知道他在顾虑什么般,笑了:“放心,这次不计数,你尽情吃。”  沈清池:“。”  他别开眼,不想承认自己的确是在想这个,一撇嘴,在餐桌边坐下了。  坐下的同时身体一僵,皱了皱眉。  “真的有那么难受吗?”沈放看着他笑,“明明昨晚我都放过你了,没让你兑现那剩下的三次,怎么还能变成这个样子?”  “废话,”沈清池怒视他,“你自己什么硬件条件你不清楚吗,还故意放了一宿,我能不难受?”  “别冤枉我,”沈放举双手以示清白,“我可没放一宿,最多半宿——胳膊都被你压麻了,不得不翻个身。”  沈清池咬牙切齿,耳根有点泛红:“压麻了也是你活该。”  “是是是,我活该,”沈放把最后一盘饺子也盛出来,“快吃饭了,昨晚体力消耗不小,多吃点。”  沈清池轻哼一声,拿起筷子。  由于第一次办事就被办出了心理阴影,沈清池一连好几天都没再和沈放亲密,这“三次”的债只好一欠再欠。  当然,沈放其实也没有那么强烈的念想,他只是为了惩罚小猫咪,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他并不急于让沈清池很快兑现诺言,遵循可持续发展才是最优解。  要说他们生米煮成熟饭以后,发生的最大的变化是什么,沈清池首先想到的可能是——叔叔比以前更黏人了。  总是要跟他搂搂抱抱,跟他一起睡觉,一起洗澡,白天他上课时见不到他,就时不时给他发消息,晚上他在酒吧打工,就过去增加客流量……总之,想尽一切办法延长他们相处的时间。  沈清池简直有些不胜其烦,心说你难道没有自己的事可以做吗,跟他提了几次,沈放屡教不改,他也只好随他去了。  开春以后,他们收到通知,沈敬案将要开庭。  自打沈敬被捕,这个人就渐渐淡出了沈清池的视线,没有沈敬一家的生活简直不要太安逸,时间一久,他都快把他忘记了。  经过警方数月以来的努力,当年沈敬谋害两个弟弟的案件终于证据确凿,加上他在望舒号邮轮上试图谋杀养子及四弟未遂,这几起案件可谓轰动一时,情节极其恶劣,社会危害性极大,绑架、故意杀人等等罪名于一身,最终被判处死刑。  法院开庭那天,沈清池刚好没课,和沈放一起作为“被害人”出了庭,可能因为这起案件社会影响力巨大,旁听席竟座无虚席,陈祺语和他母亲,以及苏亭也来了。  开庭后又过了一个多星期,他们收到了法院送达的判决书,虽然上面“死刑”二字让沈清池并不意外,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便宜了沈敬。  当年被沈敬胁迫犯案的几位嫌疑人,张磊,以及给沈效投毒的涉案人员也被判决,由于张磊认错态度良好,又提供了重要证据,法院综合考虑,决定从轻处理,只判了他有期徒刑,等刑期结束,还能出来好好做人。  唯一出乎沈清池意料的是,沈敬没有选择上诉。  死刑执行前夕,沈放申请到了一次探视的机会,而沈敬居然也愿意见他,于是这天,两人在看守所见了面。  隔着玻璃,沈放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人:“我还以为大哥不想见我。”  “这种时候了,还要维持什么兄友弟恭吗,”沈敬冷笑了一声,“沈放,我可真是小看了你,我千防万防,防住了沈效,防住了沈故,却败给了你。”  提起二哥三哥的名字,沈放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他意味不明地抬了抬唇角:“你错了,不论是沈效还是沈故,都从来没有跟你争夺的心思,一切不过是你多疑成性,对亲弟弟都无法信任。”  “或许吧,”沈敬并没有反驳他的话,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像是认命,又像是无可奈何,“可我信任了你,我唯一的一次信任给了你,你又是怎么做的?你亲手毁掉了它,也毁掉了我。”  沈放闻言,沉默了那么几秒钟,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几乎要笑出眼泪:“我的好大哥,你所说的信任,就是在我的车上安装摄像头,监听我的手机,以及派人暗中密切关注我的动向吗?你的信任还真是廉价,这样的信任,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沈敬没有接话。  沈放换了个姿势坐着,他翘起二郎腿,斜倚在座椅中,单手撑头,用指尖敲了敲太阳穴:“说起来,你让我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会用什么更高级的手段,比如——让望舒号邮轮为我陪葬,又或者买几个人来杀我,那样还比较符合你的身份,结果你居然赤手空拳自己上了,该说是你太低估我,还是对自己太有自信?”  沈敬也笑了出来:“我到今天才确定,你的确很擅长伪装,揭发我经济犯罪,让我资金被冻结的人是你,我哪来的钱让整条邮轮为你陪葬?我被警方密切监视,买凶杀人……呵呵,就连我上船也是被你逼的,为什么我房间里会有一把趁手的水果刀,难道不是你为我准备的?你毁了我的一切,设计害了我唯一的继承人,现在还要装作无辜,扮演受害者?”  “你这意思,是我诱导你杀人吗?”沈放一摊手,“说话要讲究证据,你如果觉得冤枉,大可以上诉,让警察帮你调查,而不是在这里凭空污蔑。”  他丝毫不为对方的指责所动:“你的继承人……你是指周望延吗?那件事可真是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子不教父之过,这么小的孩子就想着杀人强奸,该反省的难道不是你自己?就算这个孩子养废了,那你也可以再生一个嘛——”  他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语调一转:“哦不好意思,忘了,好像因为某次事故,你不能人道了是吧?真是抱歉啊大哥,记性不好,你见谅。”  沈敬怒极反笑,他直勾勾地看着对方,神色阴沉:“沈放,你知道我为什么明知那是你的圈套,还上了邮轮吗?”  “愿闻其详。”  “因为我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沈敬眉目阴沉,眼神近乎疯狂,“你和我一样都是沈家人,身上都流着沈家的血,我是个疯子,那么你也是,让你来继承我的一切也不是不行,只不过——”  “只不过?”  “只不过,沈放,你真的以为自己赢了吗?”  沈放摆出洗耳恭听的姿势:“嗯?”  沈敬:“你确实扳倒了我,然后呢?你从我这里拿回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但这样,你就真的是最后赢家了吗?”  沈放一挑眉:“我不是很喜欢和谜语人说话。”  “你也不过是个受害者而已,”沈敬看着他笑了起来,那笑容里透着怜悯与幸灾乐祸,“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给别人做嫁衣,你自我牺牲,想要保护沈清池,可你根本不知道,沈清池到底是谁,他根本不是你的侄子,也不是我的养子,你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为了他差点献出性命——沈放,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吗?”  沈放注视着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眼神中划过一抹惊诧:“你是说,沈清池不是沈清池?”  沈敬似乎很满意于他的反应,那张仿佛苍老了十岁的脸上露出狰狞而扭曲的笑意:“没错,沈清池不是沈清池,你是不是很惊讶?你韬光养晦卧薪尝胆十几年,付出了这么多辛苦,忍受了这么多屈辱,结果到头来,全都被一个不明不白的‘沈清池’摘了果子——你真的心甘情愿吗?”  沈放长久地和他对视,他眼中的惊讶退去,变成一片平静,过了许久,他用指节蹭了蹭鼻尖,翘起唇角:“大哥,我有个问题。”  沈敬在他的反应中感觉到了不寻常,不禁皱起眉:“什么?”  “你是才知道吗?”  “……什么?”  “你该不会才知道,沈清池不是沈清池吧?”沈放好整以暇地斜倚着,观察对方的表情变化,“我还以为你身为父……哦不,养父,对养子的了解会比我这个总共跟他见面没几面的小叔更深刻呢。”  沈敬一愣,随即面色剧变:“你说什么?!”  “我说啊,沈清池早就不是沈清池了,在周望延的接风宴上我就已经察觉到了,我以为你会知道得比我更早,没想到……啧,大哥,看来能让你看走眼的人,并不止一个。”  沈敬浑身僵住,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对方,整个人开始颤抖:“你说……什么?!”  “不用这么惊讶吧?”沈放唇边弧度加深,“我一直以为你知道,正因为沈清池不是沈清池,我才会和他谈恋爱——你说得对,我确实在给别人做嫁衣,但这个‘别人’是我爱人,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他说着摸了摸耳朵上的耳钉,又有意无意地将领口敞开一些,露出颈侧的红痕:“我还要感谢你,大哥,谢谢你促成了我和沈清池的爱情,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降伏这只小野猫。”  沈敬浑身剧烈颤抖,他捏紧了拳头,突然站起身来,用力捶向玻璃:“你!”  “老实点!”狱警立刻上前将他按住,重新按回座椅。  沈放看了一眼手表,探视时间即将结束,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就聊到这里吧,大哥,一路顺风。”  说罢,转身离开了探视室。  沈敬的视线还死死地盯在他身上,如果说刚才他是因幸灾乐祸而面容扭曲,那么现在则已经完全被痛苦和绝望替代,他用无比怨恨的眼神凝视沈放良久,眼中仅剩的光亮一点点熄灭了。  就在他被狱警押离探视室前,沈放又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说:“哦对了,我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了,让他们照顾你一点,临走前给你吃顿好的,毕竟是我的亲大哥,走得体面些,也不枉为沈家人了。”  短暂的探视在不欢而散中结束,情理之内,也意料之中。  沈放站在看守所门口,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今天的天空格外蓝,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他掏出烟盒想点根烟来庆祝,又想起什么似的,自言自语道:“清池好像不太喜欢我抽烟。”  他把烟塞了回去,站在这阳春三月温暖的微风里,迎着阳光,眯起眼来:“回家了。”第78章   沈敬的事终于告一段落,平静的生活归于正轨,充实又温馨。  自从沈敬死刑被执行之后,沈放就愈发懈怠了,他对于好不容易从沈敬手里抢回的家业似乎并不关心,甚至把数家公司的股权转让,一门心思当个甩手掌柜。  对此,沈清池没什么表示,反正他本来也不是豪门出身,对于什么天价家产毫无概念,对他而言,衣食无忧,零花钱充裕就足够,至于沈放的决定,那是沈放的事,只要不是“牺牲自我”这种行为,他都支持。  甚至,在死刑执行这天,沈放给公司所有员工都发放了福利,公司上下一片欢腾……嗯,不欢腾的早已经辞职或者被开除了。  这天是个周五,沈清池下午没课,沈放不知道怎么突发奇想,邀请他去公司转转,正好赶上苏亭这几天外出旅游,酒吧歇业,他便答应了。  沈氏集团总部占据了一整栋写字楼,总裁办公室在这栋写字楼的二十六层,沈清池刚跟着沈放走进一楼大厅,就受到了来自前台小姐姐的热情欢迎:“沈总下午好。”  沈放微笑回应:“下午好。”  等到进了电梯,碰上上班的公司员工,又是一连串的问好:“沈总好。”  “沈总您总算来公司了,一周没看到您,工作都没动力了。”  “感觉几天没见,沈总又帅了。”  甚至还有人主动跟沈清池打起了招呼:“小沈总好。”  沈清池表情茫然。  小沈总……是什么称呼?  叔叔在沈敬的公司,好像人缘不错的样子。  沈放跟他们一阵寒暄,直到抵达二十六层,带着沈清池下了电梯。  虽然沈敬这个人小肚鸡肠,但沈敬的公司却十分气派,沈清池好奇地东张西望,心说有钱人的世界就是不一样,随便一幅挂在公司走廊里的挂画,都是普通人买不起的收藏品。  沈放带着他来到总裁办公室,刷指纹进了屋:“来吧,沈家未来的小继承人,看看叔叔为你打下的江山。”  沈清池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谁是你继承人,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  “配偶难道不算继承人吗?”沈放说,“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随便转转,随便看。”  沈清池环顾四周,发现这间办公室倒是窗明几净,宽敞豁亮,和沈敬本人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沈放率先坐在沙发上,开始给他泡茶,沈清池瞄了一眼,发现那茶叶赫然是之前在茶楼拿的,他印象中沈放在家里也喝这茶,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罐到公司来。  很快茶香四溢,沈放给他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悠哉悠哉地品起茶来。  “……叔叔,”沈清池表情一言难尽,“我觉得你好像不是来上班的,是来度假的。”  “我原本就不是来上班的,”沈放一挑眉梢,“托沈敬的福,沈氏集团已经是个成熟的企业了,会自己运作,我对于它来说,不过是个吉祥物,或者定心丸,这种情况,我有什么必要亲自给它打工呢,一周来一次,已经很频繁了。”  沈清池无话可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有时候我总觉得,我看的可能是本假书吧,你和小说里的描述完全不一样啊。”  闲暇的时候,他偶尔会跟沈放提起《真少爷归来后》那本小说,沈放也乐意听他讲,还会主动向他询问一些事,比如自己在书中的结局之类的。  在听到他说原书中沈放是反派,最终因为一点恻隐之心被周望延捅死后,沈放忍不住笑了,摇摇头,未做出任何评价。  此时此刻,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沈清池:“怎么,难道你更希望我像一个‘反派’吗?”  沈清池坐到他旁边,顺势靠在他身上:“叔叔,如果没有沈家那些破事,你按照你原本的人生计划,顺利读完大学,你会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