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变公主》 第一章 深山藏佳人 晨曦穿过松林漏下点点的光斑,山风还带着一丝寒气。慈怜庵里窜出两条人影,一前一后,一高一矮,陡斜的山坡在她们的脚下如平川坦途。一身洁白的衣服,随风飘逸婉如仙子落尘,银铃般的笑声与山雀齐鸣。 片刻,跟在后面的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渐渐地放缓了脚步,额头渗出了细汗,一缕刘海贴在额头,小辫子也解开了一条,用手一抓,叫嚷道:“绝心师傅,你等等我,我跟不上了,累死了……” “尘儿,你再坚持一下,武学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无作舟嘛。” 山脚一片繁花似锦,忘情谷的春天总是那样的绚丽多彩,两人在花尖上玩起了轻功,清盈如蝶,花朵只是微微一颤,毫发无损。 绝心在一处空地上停了下来,顺势地转了个圈,尤如飞天降临。跟在后面的宁尘儿急速一停,身体往前一冲,幸亏绝心眼明手快,将她拉了回来。 绝心仰声大笑道:“尘儿,不错不错,比先前大有长进,不过好的开始,妙的结束,才可谓完美至极哟!” 尘儿撅起了小嘴,柳眉微皱,眼光上斜,不服气地道:“师傅你以老欺小,你都三十多的人了,尘儿才十三岁,你还好意思说!” 绝心笑驳道:“死丫头,你还知道啊我老人家三十多了,身体比你胖,自然比你重,师傅像你这个年纪,可以飘出一里路呢!” 尘儿佯装惊讶地扮了个鬼脸,在绝心身边坐了下来,腻在绝心的怀里。绝心是个老顽童,成天乐呵呵地,尘儿时常管她叫女弥勒。绝心帮着尘儿扎着小辫,尘儿指着山外好奇地道:“师傅,这里离京城在多远?我娘何时来接我?” 绝心若有所思的点头,她想不起距离了,她近二十年没有离开忘情谷了,那段残破的记忆,也被忘情谷的一草一木驱出脑海。慈怜庵虽有许多清规戒律,但每天无忧无虑,甚至劳作也是一种享受。 慈怜庵地规矩让尘儿,静若处子,似不食人间烟火,动若脱兔,偷偷地跟着绝心一起破坏规矩,将绝心的那些歪点子、小聪明更上层楼。 绝心抱着尘儿,微晃着,慈爱地道:“尘儿,如果你娘来接你,你高兴吗?” 尘儿欣喜地转头,眨眨睫毛探问道:“真的吗?”随即眼里起了水雾,泄气地道:“师傅骗人,我娘怕是不要我了,我还是跟师傅在一起好,也没人欺侮我。” 绝心一阵心酸,记得尘儿被师傅抱进忘情谷的时候,奄奄一息,声音如刚出生的小猫。如今的尘儿活灵活现,只是按她的性格,这幽幽深山,还能锁住她几年。假意惊声道:“什么,欺侮?我教了你三教九流的绝活,还有逃生的轻风花步轻功,你要再被人欺侮,我立刻从这里跳下去。师傅可是当年有名的人见愁江南女侠,当然了师傅从来不欺小凌弱,师傅当年总结的三条宗旨是:人欺我一次,我还人三下,以示教人;人欺我二下,我还人六下,以示救人;人欺我三下,我还人至悔,以示执着。” 尘儿从怀里跳了起来,仰头哈哈大笑道:“师傅,你好厉害啊!怪不得总是被师太罚!” 尘儿说完转身就跑,绝心笑眼成线,笑骂着追了上去。忘情谷实在是太冷清了,难得看见个采药的人进山,两位师傅与师太,终日打坐理佛,唯有绝心跟她投缘。尘儿有时就跟在采药人的后面,问东问西,还帮着拔草药相换。 两人到山林中采了些野菜,尘儿又是摘花惹草,回到慈怜庵,已近正午。听得绝空师傅进来唤道:“尘儿,师太让你到前堂去。” 尘儿弯着腰往里探了探,只见前堂立着几个腰间跨刀的陌生人,高叫着窜了进去,张开双臂立在师太的面前,大喝道:“你们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们,我们都有盖世神功,不怕你们!” 几个人面面相觑,看着头上疏着辫子,插着山花,白袍上沾满草泥,像小尼姑又不似小尼姑的古怪丫头,不由得轻笑出声。师太停了下来,拉过尘儿,怜惜地帮她拍了拍尘土,柔声道:“尘儿,他们是来接你回家的,你愿意吗?” 尘儿立刻花容失色,被水润透的眼睛微微泛红,可怜兮兮地哽咽道:“师太,尘儿以后再也不调皮了,尘儿什么都听你的,尘儿哪儿也不去,尘儿不想离开绝心、绝空、绝情师傅!” 听得其中一人叹道:“这位恐怕就是小主了,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师太面色黯然地点点头,轻拍着已泪痕斑驳地尘儿,叹气道:“尘儿啊,你平日里不是总想到山外头去看看吗?现在为何又不愿意了呢?” 尘儿仰起小脸,胸口微颤道:“绝空师傅说山下的男人是老虎,老虎是会咬人的。” 屋里一阵轻笑,师太将尘儿带到内堂,帮她洗净了脸,换上了一身草绿色的裙装,绣花的小布鞋,尘儿直勾勾地盯着新衣裳,摆动着袖子,欣喜若狂地道:“师太,这是给我做的吗?好漂亮,尘儿从来没穿过这样的衣服呢!” 第二章 小尼姑出山 尘儿依依不舍地跟师太等人相拥告别,哭得像泪儿似的。平日里冷淡的绝空也暗自落泪,师太忍着泪,似下了决心,挥手道:“去吧,去吧,命有天定,荣华落迫兼是命啊,可怜的孩子!” 绝心更加的难受,尘儿在她的心里,不亚于那个没见过几面的儿子。愣愣地望着尘儿的背影,那颤动的瘦小的肩膀,真能顶住外面的滔天大浪吗?绝心木然地道:“师傅可以将她留下不是吗?” 师太不带一丝感情地道:“留得住一时,留得住一世吗?当初留不住她母亲,恐怕也留不住她!于其以后措手不及,不如从小接受事实,让她经历风雪,如松傲枝。” 一路上的景物,让尘儿忘记了劳累。马飞奔向前的感觉,让她兴奋不已。几个官差深怕尘儿走失,紧盯不放。眼见快到大宋的都城汴梁,才松了口气。其中一人不解地道:“不知晋王叫我等接一个亡国的公主来干什么?” 另一人嘻笑道:“你真是傻的可怜,为搏佳人一笑呗!恐怕以后你连这个亡国的公主也看不到了,不假时日,又是一个一笑倾城,二笑倾国的人儿哟!” 尘儿不明白他们的话,只是觉着心里空落落的,她此刻就开始怀念忘情谷的青山绿水,她的师太师傅们了。一阵吵杂声将尘儿从梦中唤醒,尘儿揉了揉惺松的睡眼,掀帘探去,只见街头车水马龙,河里百舸同行,琳琅满目的商品,诱人的香气,让尘儿眼花缭乱,直流口水。 马车穿过整齐的街区,在一座深宅门口停了下来。尘儿听了师太的嘱咐,不能随便乱说乱问,这一路几乎是一字未提,按她的性子,都快憋死了。可这些人凛然的面容,威严的门庭,让她不知如何开口。 侍卫让她在外等候,自己则进了门,片刻听到一声威武冷然地声音,尘儿不由的一颤,抬头探去,只见一人身着紫色长袍,腰系白玉带,身材魁梧,面容冷峻,大踏步而来。 尘儿仰起了小脸,仰向了他,虽然有点慌乱,但她还是傲然地抬着头。他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一眼尘儿,一丝嘲讥地道:“比她老子有骨气,果然是艳花同一枝啊!来人,给她更衣、洗漱!” 尘儿像一个傀儡一样,被拉了进去,她忍不住回头,看向了这个发号施令的人。她弱小的心里升起一丝厌恶,她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被人鄙视。出生牛犊不怕虎的她,冷冷地回过了头。 “呵,小丫头还挺横,敢这样看着本王。越来越像夫人,可惜小了点……” 旁边的侍卫立刻拍马屁道:“那还不好弄,王爷养个几年,不就随了心意吗?” 此人正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晋王赵光义,跟着赵匡胤南征北战,随从左右,得到赵匡胤的赏识。他瞪了一眼道:“混帐,陛下要找的人,本王敢不从命吗?快去,让人快着点,本王亲自送她进宫。” 半个时辰后,尘儿又坐上了轿子,一起一伏的被抬进了宫。尘儿一时晕头转向,索性由着他们带路。突听得一声公鸭子似的声音:“陛下有旨,准晋王见驾!” 尘人被带到了一边,由太监们教着如何行礼。尘儿有点不耐烦地道:“你们到底想如何?这么远地带我来干什么?” 太监提高了嗓音道:“哟,陛下找你来自然是有事,不然找你一个小娃儿做什么?” 正说着一个小太监进门,急急地一阵咬耳,宫女与太监就将尘儿给带往另一间大殿,里面尽是黄色的帐缦,黄色的坐椅,还有穿黄色龙袍的人。尘儿明显觉着压抑,突听得人笑道:“果然是得慧妃的真传,真乃小花蕊也!王继恩,带着朕与她一起去见夫人,二弟也一起来吧!” 王公公连连给尘儿使眼色,尘儿这才跪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匡胤一阵哈哈大笑道:“这女娃,有点愣!” 尘儿不服气地撅嘴道:“我才没有呢?我是被搞晕的!” 赵光义微微皱了皱眉,见赵匡胤没有发话,斜了她一眼跟在赵匡胤的后面,谈笑而去。王公公好意的轻声道:“孩子,陛下面前是不可以乱说的,快跟着吧,回头娘娘一定会教你的。” 正是春季,宫里溢光流彩,花团紧簇,跟忘情谷相比,完全是两种风格。尘儿好奇地打量着这些房子,还有来来往往穿着统一的宫女与太监,除了好奇还是好奇,她真想舒展轻功,一下就将皇宫看个够。 东转西绕的进了一个门,满院的牡丹,诧紫嫣红,雍容华贵。尘儿停留在花前,直到有人唤她,她才缓缓地回头。 一个如神仙般美丽但不妖娆,红唇小嘴,羊脂般柔嫩的肌肤的女人,眸里闪着珠光。身穿紫色的短衣,下面配同系的百褶裙,外罩白色绣紫花半绣长衣,头梳朝天髻,带着珠翠庆云冠,插着粉色牡丹,国色天相,相得益彰。 她悲切切地又似不确定地唤了声:“尘儿,是尘儿吗?快过来让我看看!” 尘儿抿着唇,一丝抱怨地探问道:“你是我娘吗?真的是我娘吗?为何这么久都不来接我?” 第三章 花降华庭 珠泪滴落,美人悲切,使得旁人皆为动容。她似一阵晕眩,微微一晃,边上的晋王不由自主的先人一步上前一扶。随即戏笑道:“娘娘,你要谢谢陛下,千里将她接进宫。” 慧妃上前将尘儿紧紧地抱在怀里,嘤嘤而泣。尘儿呼喊了声:“娘!”嚎啕大哭,这几日的压抑,这些年的寂寞与等待,倾刻如山洪暴发。慧妃止住了泪,又帮尘儿拭去了泪水,牵着她回头谢恩。 赵匡胤呵呵笑着上前扶起慧妃道:“爱妃何需谢朕,爱妃思女心切,不知食味,朕得知后,岂有不帮。既是如此,朕就让她留于宫中,与你为伴,赐姓赵,与朕的公主们一般待遇,你看如何?” 慧妃喜极而泣,立刻谢恩。赵匡胤见美人一笑,心情大悦。赵光义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绝色美女,大为懊悔。当初慧妃押至东京时,是自己先看到的她,而且与她有过肌肤之亲。后来赵匡胤宣她进宫,慧妃还找到求助,可惜自己在利于色面前,犹豫不定。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赵匡胤可谓是一代英雄,南征北战,历尽艰辛打下江山。如今江山渐稳,见着美人也生一股柔情。连日来见慧妃神情呆滞,问其原因又不愿回答,急得他上朝也心神不宁。 赵光义嘴角微翘地一丝阴鸷地道:“恭喜娘娘母女团聚,如此一来,宫里又添风彩啊!” 赵匡胤仰声大笑出了牡丹阁,并嘱咐慧妃好好的调教尘儿。慧妃又一丝哀叹地拂着尘儿地脸道:“孩子,在娘身边并非上策啊,原些是你体弱多病,算命先生说你与……相克,娘只得将你送走。如今……罢了,既已来,相依为命就是了。” 一个穿着绿衣的宫女,慌忙跪地认错道:“娘娘,春桃错了,都是我的错,陛下派王公公来询问,我如实的说出你思念之情,没想到他们竟然能找到……” 慧妃悲悲地道:“既使你不说,也是迟早的事,你不说,也自有人说。我也认命了,此后我就是为了尘儿,也得好好活着。”尘儿倚在慧妃的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不愿离开。而慧妃与春桃却是两腮泪点滴,慧妃想着赵光义的话,很是恼怒,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处理好此事。 尘儿被安置在牡丹阁东侧的小院里,由一个小宫女与小太监跟随。这是两间房的极小的院落,原些还是放杂物的地方,经春桃一整理,又搬了些牡丹盆花过来,立刻清雅了许多。 一晃一月有余,母女两诉不尽话语,若是皇帝不来就寝,慧妃还将尘儿留在自己房里。每日教尘儿读书习字、抚琴作诗,牡丹阁里常常笑溢宫房。慧妃的脸上更加光华四射,华冠后宫。皇帝闻声而来,使得牡丹阁更加的显贵。 “哈哈,不愧是花蕊夫人,好诗啊!” 尘儿微微抬头,见赵匡胤笑盈盈地进门,也跟母亲一起福身见礼:“陛下万岁,万万岁!” 赵匡胤笑睨了小尘儿一眼,兴味盎然地道:“更加的出落得标致了,礼仪也大有长进,玉不琢不成器啊!小尘儿,可有适应宫中的生活啊!” 赵匡胤的话让慧妃又起心结,嫣然笑着,轻移花步到赵匡胤身旁,软糯细语地轻声道:“陛下,妾有一事想求,请陛下恩准!” 赵匡胤闻此声音,已是几分舒软,更何况他对花蕊夫人不只是迷于色,还有她的才情,握着她的手,宠溺地道:“爱妃请说,只要朕能做到,一定答应爱妃。” 慧妃露聚花颜,极感动地道:“谢陛下,请陛下收尘儿为女儿,正式赐与身份吧!” 赵匡胤有些犹豫,抬头探了尘儿一眼,见慧妃急盼的柔目,点头道:“好吧,看在爱妃的面上,朕就收下这个女儿,赵尘儿听旨,朕今日正收你为女,排行老四。” 慧妃喜及而泣,拉尘儿谢恩,尘儿并不明白这公主的封号有多大用处,不过见母亲高兴,在慧妃地指点下,跪谢道:“谢陛下皇恩,父皇万岁,万万岁!” “奴才恭喜皇上,恭喜娘娘,恭喜四公主!” 赵匡胤拉过尘儿,怜爱地道:“慧妃大可放心,尘儿既是慧妃的女儿,也是朕的女儿。” 尘儿嘻笑道:“陛下,那我可以在皇宫自由的走动吗?我还可以出皇宫吗?街上的东西可香了!” 赵匡胤闻言,又一阵哈哈大笑。慧妃微微皱眉,尘儿知趣地低下了头。又顽皮地抬头瞄了赵匡胤一眼,赵匡胤收住了笑道:“慧妃,你将她管得太严了可不好,她像是从世外桃源而来,若不懂这个世上的人情世故,可是要吃亏的,不如趁她小,让她都撞几次,才知疼才会转弯啊!” 慧妃由衷地感激地望向了赵匡胤,点头道:“陛下句句珠玑,只是这孩子,在外自由惯了,说话举止都有失礼数,妾怕她闯大祸,让她寸步不离,好生教着。” 尘儿虽听说皇帝喜怒无常,在皇帝面前要小心谨慎,开始也有点战战兢兢,不过见多了,见皇帝从未发过火,所以胆儿也渐长,加上她原本胆儿就不小。极委屈地道:“娘,你教的我都学会了,走路要娉婷慢挪,言语要嘤嘤轻语,对人要温温而雅,陛……下,父皇,你说我做得好吗?” 赵匡胤看着貌似神似地尘儿,不由地叹道:“像,真是太像了。朕允了,你尚年幼,先在宫里玩着,等明年洛阳牡丹花会,再一起出宫去吧。” 第四章 房顶小嫦娥 天色渐暗,宫灯高悬,尘儿奔跳着回到自己的小院,施展了轻功,在花丛上飘舞。时而又跃上了矮墙,让下面的宫女小亭又惊又怕。急唤道:“四公主,求你了,快下来啊!” 小太监方竹一惊一颤地伸着手,做着接住的动作。尘儿轻轻地落在地面,戏笑道:“你们怕什么?我不会摔倒的,我在忘情谷,还能立在松枝上呢?对了,不许你们告诉我娘,不然我也会生气的。我师傅说了,这世上最不可原谅就是私下告状的人,师傅又说,可以采用最严厉的手法对付他,比如说让他生吃蛇,比如说让他全身爬满毛虫,比如说……” 亭儿跟方竹已面色惨然,一阵鸡皮竖立,方竹急忙打住道:“公主,我们是公主的人,是决不会告诉娘娘的。可是公主,娘娘若是发现了,会责罚我们的!” 尘儿一脸贼笑地伸手拍了拍两人的肩,两人明显一抖。尘儿挥了挥衣袖,跃坐在石桌上,笑道:“放心,我在我娘面前是不会露怯的。这宫里的规矩实在是太多了,我好想忘情谷啊,出了庵就可以四处游玩。” 尘儿的眼眸突而一亮,欣喜若狂地回了房。亭儿跟方竹面面相觑,这刚封的公主在娘娘与外人面前举指得体,一回到院里就原形毕露。一想起她的警告,头皮发麻,还哪有这胆儿? 月上中空,悠悠地又带着一点凄然的箫声飘进了房里。尘儿轻轻地将细帐拉开了一条缝隙,见外间亭儿已睡,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将外衣一拿,从侧窗跃了出去。别人还以为尘儿真的规规矩矩地呆了一个来月,而实际上已夜游好几天了。 尘儿虽只有十三岁,但是身高明显的超出年龄,也许就是跟她好动的个性成正比。轻轻地跃上墙,又跃上了房顶,穿好外衫,拉起裙摆,像一只顽皮的小猫一样,从这个房顶跳向那个房顶。有时兴致来时,还在房脊上跳出了新学的舞步。 今夜的月色朦胧,尘儿听娘说,皇宫处处暗藏阴谋,让她最好别与其他人来往。这个她是信的,从前绝心师傅就常叹人情冷暖是人间。可是今夜,尘儿却被这箫声给牵引了,隐隐的悲怆像是在诉说自己的心声。 尘儿躲过了皇宫里巡查的兵丁,才看到手拿长箫的男子,立在荷花池边。他的身影有些萧索,头上带着小金冠,在月光下闪着微光。一袭长袍,泛着银色的光泽。乐声如泣如诉,那人似沉静在自己的乐声里。听到了脚步声,才停了下来,冷然地道:“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今夜谁也别来打挠我,都给我出去。” 太监宽慰道:“四皇子,今日是你的寿辰,音声凄切,皇后娘娘听了心里会不高兴的!” 箫声依旧,尘儿坐在屋脊上,双手撑着脑袋,撅着小嘴,紧紧盯着他。猜测着他心里的伤心事,不由地轻叹道:“想不到皇子也有伤心事……” 突然箫声嘎然而止,四皇子转了个身,冷怒地道:“谁?谁在这儿?” 尘儿懊悔地捂了捂嘴,又起怜悯之心。天真地挥挥小手,灿然一笑道:“是我,我在屋顶上!” 四皇子不可思议地看着屋顶上的尘儿,朦胧的月下,衣角飞扬,稳稳而立,一手捂着小脸,似羞然地笑着。四皇子愣了片刻,才淡淡地道:“你是谁?竟敢夜闯皇宫。” 尘儿觉着四皇子的声调,还真是气势压人,不过她却十分的反感。仰起小脸,慢慢地走动着,哼了声道:“你那么凶,想告……诉你也不想了!你叫什么呢?你比我大,长幼有序,你先说!” 四皇子忽觉这丫头甚是好玩,心里的郁闷已去了一半,负手而立,淡淡地道:“我乃大宋的四皇子赵德芳,你是谁?” 尘儿已好久没有跟人戏耍了,来了鬼主意,指着天上的月亮道:“我是月宫中嫦娥的女儿,是被你的箫声引来的,既然你不愿我听,我回去就是了!” 赵德芳噗哧轻笑道:“嫦娥哪来的女儿?从没听过!” 尘儿戏笑道:“还要你来允许吗?嫦娥是神仙,变个女儿也很方便啊,再说月宫多冷清,有个女儿多好,女儿是娘的心头肉,尤其像我这样的女儿!” 赵德芳飞扬剑眉,原本清冷的眸子里溢着好奇与笑意,竟有点相信这个房顶上悠闲移着步的小女子了。月光下,娇美的面容若明若暗,全身散发着引人注目的光华,就像这盈盈的月光。赵德芳探问道:“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呢?有来无往非礼也!” 尘儿思索了片刻,又狡黠地道:“有来有往是友人?要是你答应我件事,我就告诉你!” 赵德芳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兴致,感觉跟她谈天心情大好。爽快地道:“好吧,我年方十七,你是几何?有什么事需要我出手的?” 尘儿呵呵笑道:“我才十三岁,那今后你就是兄长了,我想去看夜市,你能陪我去吗?” 赵德芳有些为难地道:“恐怕不易,我又不会像你这样爬房顶,宫门关的早,我出不去!” 尘儿几许失望地道:“那算了,我明儿自己去,我就不信天下还有去不得的地方。好吧,告诉你,我叫……叫嫦儿!” 赵德芳忍不住仰头大笑,尘儿不由的高声道:“喂,你笑什么?哪儿说得不对,不跟你玩了,哼!”尘儿高声打破了夜的清幽,从门外冲进几个人来,尘儿立刻掀起裙摆,轻飞而去。太监惊声道:“四皇子,你没事吗?” 第五章 后宫风云 赵德芳指着这些人,气恼地高喝道:“大胆奴才,谁让你们进来的!滚,滚……” 太监们吓得快速退出了门,赵德芳急忙又吹起了箫,可是尘儿再也没有出现。他心里不由的懊恼,难得有人如此谈笑,又似在梦中醒来。那些姐姐妹妹们,全是娇柔有余,成天叽叽哼哼地。皇后虽对他疼爱有佳,却不是生母,每逢生辰总会想起自己的母亲,可惜已阴阳两隔。 尘儿回到房里,见亭儿还没醒来,兴奋在溜回了床上。心里好个爽快呀,把那皇子骗得一愣一愣的。想着改天再找个人耍去,绝心师傅的轻功果然是名不虚传,皇宫里的守卫都不能察觉。 翌日,日上三竿了也没见尘儿到牡丹阁,还以为尘儿病了,慧妃由春桃等人扶着,急急地来探视。不想小尘儿还双臂伸展,两腿张开,一脸甜笑地沉睡着。慧妃柳眉轻皱,让春桃摇醒尘儿。法儿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舒爽地道:“娘,你怎么来了?” 慧妃微怒道:“你昨晚去哪儿了?做贼去了不成?女孩儿这副睡姿,以后如何嫁人?岂不让人骂你没爹娘管教?还以为你从前的坏习惯已有所改,不想还是老样子。从今儿起,娘要严家管教,免得娘日后死了也要遭人骂!” 慧妃说着又觉心酸,眼前一片氤氲。春桃忙给尘儿使眼色,尘儿急忙晃着慧妃的细臂,求饶道:“娘,是尘儿错了,可是娘也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您给我时间改。睡着了,尘儿也不知自己错了呀?” 慧妃怜爱地视着尘儿,珠泪划落,捋着尘儿的发道:“尘儿,你要知道,皇上虽认了你为女,可你非他所生,你得处处比别人强,才能在这宫里有立足之地。再等几年,娘就给你找户好人家,这宫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春桃拭了拭眼角地泪水道:“娘娘,大清早的,你就别伤神了,公主慢慢会知道你的良苦用心的!”尘儿倚在慧妃的怀里,抬头轻探道:“娘,那我自己的爹呢?他去哪儿了?” 慧妃似慌张地抬头看了看,随即抱着尘儿,哀凄凄地道:“你爹病死了,尘儿,切不可在宫里提起你爹,记着以后你就是赵尘儿,皇帝的四公主赵尘儿。” 尘儿见慧妃眼睛通红,乖乖地点头道:“娘,你别难过,尘儿再也不提自己的爹了。” 亭儿被唤进门,帮尘儿洗漱,慧妃移至外间。春桃轻声道:“娘娘,公主若是知道了真像……” 慧妃花容揪锁,重重地扯着手里的帕子,打断道:“不,我宁可她不知道,如此以武争霸的世道,弱女子又耐何?尘儿何其不幸,父在时,被送庵中,如今又寄人篱下。她还小,若是满怀仇恨,这一生岂不毁已,毁我一个足已,又岂能累及她。” 春桃泪水迷蒙,反而是慧妃似以看透尘世,一脸傲然,无畏无惧。见尘儿笑奔着出房,忙拭去了泪水,将她牵着回牡丹阁,嘱咐道:“尘儿,今儿娘就带你去见各位娘娘,你可要为娘争口气,还记得娘这些日子教你的规矩吗?” 尘儿笑着点头道:“娘,你放心,绝心师傅说尘儿悟性颇高,一学就会,这点规矩算不得什么!” 尘儿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逗得慧妃与春桃抿嘴轻笑,再则尘儿的容貌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甚是安慰。 尘儿跟着慧妃和一群随从,从牡丹阁往前行了数百米,是一座外形更加显赫的建筑,明显有独高一处的感觉。尘儿听得春桃的解说才得知,原来此处就是皇后的寝宫慈元殿。进得里面更是装饰富丽,墙上画着彩绘。 一个穿着考究些的宫女笑迎了出来,施了礼,回禀道:“慧妃娘娘请稍坐,皇后娘娘今儿身体稍有不适,刚睡下了呢?奴婢这就去看看,娘娘醒了没有。” 慧妃淡笑道:“那就别打挠娘娘了,我们在此等着。” 那宫女极热情地端了茶上来,又闪进了内厅。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尘儿端站着只觉着两腿酸软,有些不耐烦地撅起小嘴。春桃在慧妃耳际轻声道:“娘娘,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慧妃目子里闪着冷意,还是端着笑道:“既等了,就等到为止。” 尘儿不明白为何娘这样执著,正想开口,里面传来了爽朗的笑声,一个身穿金丝绣袍,头带凤冠的女子,在几个宫女的簇拥下,迈着细步,端着威架,一脸似笑非笑地出了帐缦。 片刻,急急迎上来高声道:“今儿是什么风把慧妃吹到慈元殿来了?丛玉你是怎么当差的,为何不唤我,待慢谁也不能待慢慧妃娘娘啊!” “皇后,奴婢罪该万死,娘娘难得睡个好觉,奴婢也不敢打挠娘娘啊!”丛玉似极委屈的跪道。 慧妃施了礼,极温婉的从容不迫地道:“皇后可别再怪丛玉了,突然造访,给你添麻烦了!” 皇后端坐一旁,淡淡地扫了一眼尘儿,声调却极客气似地道:“慧妃客气了,不知何事找本宫!” 尘儿觉着这皇后像是在做戏,觉着自己的娘明显的被人欺侮,好生气恼,小手紧紧握在一起。不由地侧头向春桃看去,见春桃面无表情地低着头,只好忍着。慧妃伸手拉过她,笑道:“尘儿,快给皇后娘娘行礼,以后见着皇后娘娘可要叫母后了。” 尘儿不解地探向了慧妃,慧妃朝她使了使眼色,尘儿上前跪安道:“尘儿见过母后!” 第六章 宫庭冷暖 皇后惊唤道:“哟,这就是皇上新认的四公主吗?可真是长得跟小仙女似的,以后不只被多少王孙贵族仰慕呢?过来,让我瞧瞧,哟,青出于蓝胜于蓝,长得嘛七分像慧妃,还有三分像谁呢?” 慧妃花容微怒,因皇上对自己宠爱有佳,后宫嫔妃自然妒忌,可没想到皇后会拿尘儿含沙射影。忙道:“皇后谬赞了,一个小娃而已。” 皇后放开了尘儿,讥笑道:“慧妃,太歉了,四公主别说皇上喜欢,我也看着喜欢呢?再过几年啊,不知是谁有这好福气得了美人儿,可惜了,如今成了公主,皇子皇孙怕是无望了。可得好好藏着啊,别让哪个契丹蛮人给抢了!” 皇后冷漠的眼神,尘儿一丝胆怯地低下了头,退回原地。慧妃花容微颤,随即又强颜笑道:“皇后多虑了,大宋国势强盛,契丹人怎么敢到京城来撒野。谢皇后关心,今日皇后身体不适,改日再来。” 皇后仍稳坐不起,大声道:“那就恕不远送了,慧妃可要常来,丛玉送客!” 慧妃的前脚刚出了殿,听得后面皇后的冷笑声:“又一个祸害……” 慧妃花容微白,挺直了腰杆,美目冷冷如冬日冰光。尘儿气恼地回头看了一眼,见别人嘲笑的眼神,抿着唇,握拳道:“娘,她们为什么这样对待我们?我们哪里做错了?” 春桃见慧妃不吱声,轻声道:“公主,别再惹娘娘生气。” 回到牡丹阁,慧妃强装的坚强退去后,凄然而立。慧妃默然无语,片刻才泪眼婆娑地抱住尘儿,铿铿然道:“尘儿,不管世道如何,我们都要坚强地过好,你明白娘的意思吗?” 尘儿郑重地点点头,稚嫩的脸上似领悟了些道理,决然地道:“娘,我知道,只要自己坚不可摧,谁也欺侮不了我。让那些嫉妒的人,自己难受吧!” 春桃破啼为笑道:“公主说的好,公主真的是长大了,再说皇上如此宠爱娘娘,怕她们做甚。” 慧妃笑睨着尘儿,心里燃起了希望。若不是尘儿,她早就随他去了。虽说如今的皇帝对自己百依百顺,谁又能保证一世。更何况,这些男人大半是迷恋自己的美色。别说皇帝,就是天下的男人,也想一仰花蕊夫人的容貌。只是伴君如伴虎,年老色衰之后,她不敢想像。 在尘儿的嘻闹下,气氛又缓和了许多。慧妃手把手的教她弹琴、写字,尘儿为让娘高兴,只好撑着。午餐后,趁慧妃小睡的时间,溜出了房。皇宫里十步一岗,尘儿好是没趣,爬至花园的假山石上,独自一人斜靠着大石,望着悠蓝的天空,脑子里想像着忘情谷的初夏。忽听得两人的脚步声,随后有人道:“嘘,小声点,快拿着。这是王爷给娘娘的信,要是让人发现,你吃也得吃下去。” “公公,要是娘娘责罚我呢?” “少罗嗦,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你的家人还在王爷的手里呢!” 尘儿贴着石头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她也不明白这宫里送封信也需如此小心,看来这荣华背后真的处处凶险。这些日子娘嘱咐的,春桃时不时提醒的,还有今日皇后对娘和她的嘲弄,让原本天真的尘儿,也隐隐有了危机感。宫里连这些太监和宫女都鬼鬼祟祟,谁能信谁又不能信呢?尘儿有些迷茫地看着远处。 脚步声远去了,尘儿才无精打采地往回走。突听得后面一阵脚步声,她默然地回头,见 皇帝坐着御轿,和一群人缓步而来。尘儿急忙施礼道:“尘儿见过父皇!” 赵匡胤下了轿,和蔼地打量着尘儿,探问道:“你独自在此做什么?” 尘儿眼眶微红,见赵匡胤每回都和颜悦色,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娇嗔地道:“尘儿觉着好无趣,也没有什么可玩的,快闷死了。” 赵匡胤拍拍尘儿的后勺,仰声笑道:“你想玩什么?不如朕带你出去走走如何?” 尘儿喜出望外地道:“真的吗?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四马难追哟!”赵匡胤龙颜大悦,回宫换上上便衣,尘儿紧跟其后。皇帝出行,手下慌的手忙脚乱。那些被宋灭掉的小国忠随着,混在市集中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赵匡胤却不在乎,一袭青色长袍,腰系碧玉带,头带幞头,只唤了四个随从,与小尘儿大模大样的走在东华门外集市里。 尘儿只觉着两只眼睛顾不过来,东瞄一眼,西晃一下,最后停在了烧饼摊前,盯着不走。赵匡胤见自己的国都如此昌盛,乐得合不拢嘴,见尘儿一脸谗相,哈哈大笑道:“老板,给这谗丫头两个烧饼。” 尘儿接过烧饼兴奋地道:“爹,你真好!给,这个给你,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赵匡胤被尘儿所感染,虽然当年流浪时,饿肚子也常有,那时觉着什么都好吃。如今当了皇帝,每天山珍海味,反倒觉着食之无味了。接过尘儿的烧饼,大咬了一口,咀嚼道:“好,香,真乃天下第一美味也!王继恩,你们都尝尝,今儿朕请客!” 尘儿机敏地接口道:“爹,今儿真你请客吗?” 尘儿朝一时没有回过味的赵匡胤眨了眨眼,赵匡胤这才拍了拍额头,朝尘儿竖了竖拇指道:“好闺女,爹请客!” 第七章 出宫受罚 王继恩等人大松了口气,也朝尘儿投来赞许的眼神。尘儿必竟还是孩子,对她好的人也屈指可数。赵匡胤给她一种父爱,是她从没有过的,自然而然的喜欢上这个爹。远处传来气势恢宏的鼓声,尘儿毫不思索地拉起赵匡胤,往前挤去。 王继恩快步上前轻声道:“老爷,前面人多,恐有事端,不如不去。” 赵匡胤迟疑了片刻,见尘儿一脸兴趣的望着前面,于是道:“不防,我又不是文弱书生,怕这作甚。” 集市一端盘鼓擂动,几个穿着短袖的大汉,用力地敲着鼓面,英姿飒飒,豪迈大气。百姓们争相观看,拍手叫好。尘儿从来未见过样的场面,感叹道:“哇,原来江湖真的这么热闹啊!” 鼓声响后,又出了些杂耍的人,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似只小猴子速迅地爬上了十来米高的竹杆,单脚立在竹杆上。观看的人都捏着把汗,尘儿不由地道:“小心啊!” 小女孩下了地,尘儿向王继恩要了银子,给了就往外走,赵匡胤不解地道:“这就害怕了?” 尘儿撇撇嘴道:“从前听师傅说还不相信呢?世上真有这样卖命求生的人,尘儿谢父皇,让尘儿锦衣玉食,尘儿会好好教顺你跟娘的。” 赵匡胤不由地感慨道:“你小小年纪,竟能得出这样言论,确实不易。要是你爹有你一半的心思,懂得民间疾苦,也不会这样轻而易举的被……哎,算了,你如今是我的女儿,就该有我的风范。小尘儿,你还想干什么?” 尘儿见前面穿得红红绿绿的衣裳的女人,挥着帕子,指着好奇地道:“爹,那是什么地方?” 赵匡胤微微皱眉,淡然地道:“朕累了,今儿就回宫吧!” 王继恩朝尘儿摇了摇手,尘儿乖巧地住了嘴。至宫门口,赵匡胤似有意要考尘儿,指着石狮问道:“为何朕宫门的石狮子威武严肃,而南方的石狮子憨态可掬呢?你们说能说出,朕有赏!” 随从们私下议论起来,王继恩见赵匡胤打量着尘儿,笑着立在一旁。尘儿思考了片刻道:“因为宫里离父皇近啊,父皇是真龙天子,而狮子只是凡间的之物,自由被父皇威力慑住,守宫门那敢一丝放松啊,就像这两排的守卫军一样。而南方离这里应该很远吧,自然就放肆了一点,偷着乐乐了呗!” “哈哈,不愧是一代才女花蕊夫人的女儿,朕是越来越喜欢你了,走,朕今儿就爽你一起用膳,王总管摆膳牡丹阁!” 尘儿笑着谢恩,跟在后面往里走。王继恩笑着应声道:“皇上,四公主真是聪慧可人,真是皇上的开心果啊!”赵匡胤笑睨道:“开心果?说得好,至从她进了宫,慧妃笑展花颜,朕也龙心大悦。小尘儿功不可没,今儿又陪驾有功,回头朕赐你好玩意。” 尘儿笑声脆若黄莺,先于赵匡胤到了牡丹阁。慧妃这会儿正急得团团转,听闻尘儿跟皇帝一起外出了,心顿时无法安宁。若是出一点差错,尘儿必将小命不保。 见尘儿嘻笑着跑进门,不由地恼声道:“跪下,春桃,拿柳条来,这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今日非得好好教训不可!” 尘儿见慧妃从未有过的冷色,顺势一跪,却委屈地道:“娘,我哪儿做错了,你要打尘儿?” 慧妃气得娇容失色,拿过柳条狠狠心打了下去,尘儿倔强地望着她,眼里含着泪水。慧妃痛心疾首,也是泪雾迷蒙,大声道:“你还不知错,你说错哪儿了?”赵匡胤远远听见房里的诉斥声,提步进房,夺过慧妃的柳条,一丝不快地道:“这是为何?” 慧妃娇娇而泣,跪道:“皇上,是臣妾的错,没有教好她。皇上若有一点闪失,我们可是罪无可郝啊!皇上就是奴家的天,皇上……” 赵匡胤连忙扶慧妃起身,慰藉道:“朕行武出身,怎会出事?再则,是朕自己想出去,尘儿陪驾有功,怎么反而要受罚呢?春桃快扶尘儿起来,看看有没有伤着。” 尘儿原本还强忍着痛,赵匡胤的话反而成了催泪弹,抽泣着出了房,随即是抱着春桃失声痛哭。她虽对自己的处境有所悟,那里认得透彻,回房后,再也不肯出来了。 春桃一阵叹息,看着红肿的伤口,怜惜道:“还疼吗?公主,你可别怪娘娘,这宫里的人你得提防着些才行啊!娘娘之所以打你,是让你长记性,她打在你身,疼在自己的心里。她是宁可自己打,也不愿哪天你触怒了别人,让别人打你,你知道吗?” 尘儿抱着春桃哽咽道:“春桃姑姑,为什么呢?”春桃欲言又止地道:“尘儿,因为你原是蜀国的公主,而蜀国被宋所灭,若是你有一丝的错,别人就会想像成你心怀不轨,有报复之心。你得学会隐藏自己,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尘儿抬起泪痕累累的小脸,身体还微微轻颤,不解地道:“那我爹呢?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第八章 撞到恶人 春桃语塞地抱着尘儿,片刻才咽哽道:“你爹……他病死了,你爹……他是好人!” 尘儿心里一丝安慰,反而帮春桃擦去泪水道:“姑姑别难过了,绝心师傅说,生死轮回,好人就会升到东方极乐世界,那里没有痛苦,也没有战乱,那是爹的福气,我们应该高兴的。” 春桃忍不住又伤心落泪,服侍尘儿吃了饭,才离开。尘儿的小腿微微一动,就疼的要 命,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远远地又传来了箫声,尘儿想起那晚的事,会心的一笑。 转眼到了年关,雪舞京城,尘儿在雪地里兴奋地转着,借着轻功,如同雪一样飘飘而下。为了不给娘惹麻烦,这些日子,她是咬紧了牙关忍着,跟着娘学这学那的。以致于夜里总想起忘情谷来,有回还梦见跟绝心跃上了云端,她无数次的懊悔自己来了京城,可是又说不出口。 尘儿蹦跳着出了院,蹦跳着向牡丹院而去,与人撞了个正着。那人尖叫了一声,摔倒在地,尘儿连忙道:“对不起,你摔着了吗?” 两个宫女将她扶起,她眼里喷着怒火,上前对着尘儿的脸挥去。尘儿愣愣地盯着她,闪着泪光道:“你为何打我?既使我有错,也非故意,而且我已道歉……” “四公主,我们三公主可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就连皇上与娘娘都百依百顺,撞坏了公主,赔得起吗?瞧瞧,哪个公主是独自出房的,哎,麻雀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 三公主全然不把尘儿放在眼里,宫女冷嘲热讽的声音,让尘儿又气又急,仰头道:“我不喜欢人跟着不可以吗?那是我的自由,就是麻雀也比你长着翅膀不会飞的鸡强!” 三公主赵婉儿可是当今皇后唯一亲身的女儿,平日里宠溺至极,在宫里是出了名的霸王花。而且她长像一般,天生妒忌之心,连身边的丫头都是粗俗的很,以衬托自己。 她早就对尘儿不满了,今儿又撞在她的手下,那肯罢休,冷声道:“来人,她竟然将本公主与鸡相提并论,给我撑嘴!” 尘儿一丝慌乱地渐渐后退,连声道:“我……我不是说你……” 几个宫女仗势欺人,直逼而来,尘儿使出了闪躲法,她们都未看清,尘儿已跑离她们数米了。三公主叉着腰,怒气冲冲地道:“果然是狐媚子,竟然会妖法,走,去慈元殿,让母后做主!” 尘儿眼里含着泪,若不是娘交代不可跟宫里人结怨,早就出手了。捂了捂微微有些疼的脸,抓了把雪敷在脸上。冷声道:“你等着瞧,哼!” 尘儿怕娘担心,回了自己的小院。片刻,听得院外有人喊道:“皇后娘娘、三公主驾到!” 尘儿大感不妙,急忙嘱咐亭儿去搬救兵,低着头迎了出来道:“尘儿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目光凛冽,尤如寒冬的北风,直盯着尘儿。三公主嗔怒道:“娘,就是她将孩儿撞倒的,还说孩儿是长着翅膀不会飞的鸡。” 皇后冷冷地提高声调道:“是真的吗?这话是你娘教你的!” 尘儿怯怯地辩解地道:“皇后娘娘,不是的,是宫女说我是麻雀,我才说她是鸡的,我不是……” 还未尘儿说完,皇后冷哼地道:“还敢嘴硬,来人啊,给我撑嘴十下,目无尊长,口不择言,不要以为皇上宠着你娘,你也跟着目空一切,还不给我跪下。” 尘儿气得沉下了脸,被太监用腿一扫,膝盖重重的落地,跪在冰冷的地砖上,疼的眼泪打转。随即手掌在脸上落了下来,尘儿忍着泪,瞪着他们,眼里是恨还有不解,为何自己这样小心,灾难还是落到自己头上。片刻脸就肿得失去了知觉,血从嘴角流了出来。 “住手,皇后,尘儿还是孩子,究竟犯了什么错?你要这样打他?” 慧妃看到尘儿转过来的已变形了的脸,不由的眼泪夺眶而出,一改平日的忍让,扶起尘儿,冷然地道:“皇后,你犯得着拿一个孩子出气吗?若有不满,仅管直接对本妃下手。” 皇后理了理衣服,似极解气地冷笑道:“慧妃,你这就不对了,尘儿既是大宋的公主,也是我的孩子,孩子做错了事,难道为娘的不闻不问,不教训吗?等到酿成滔天的大祸,那就晚矣!” 慧妃气得微颤,皇后冷笑着扯了扯嘴角,置高气昂地走了出去。春桃扶着她,哽咽地道:“娘娘,还是快帮尘儿治伤要紧,恐怕这些日子都张不开嘴,吃东西了,可怜的尘儿……” 慧妃上前看着有些呆滞的尘儿,哭泣道:“尘儿,你别吓娘,没事的,现在没事了!以后娘再也不让人欺侮你了!” 尘儿这才嚎啕大哭,却说不出话来,像是脸皮被冰冻住,嘴里含了无数颗枣子。嘟着嘴,似僵了的慢吞吞地道:“娘,你别哭,尘儿不会让人白白欺侮的,尘儿也不会让人欺侮娘的。娘,我们离开这里,去忘情谷好吗?” 慧妃的眼泪扑闪而下,悲不能已。她都不敢直视尘儿的脸,春桃跪道:“娘娘,是我的错,公主要是不来这里,也不会受这种罪。” 慧妃拭了拭泪,满目恨意,深吸了口气道:“不,是我的错,一切全是我的错。事已至此,先前我只想着让着别人,守得一时平安。现在看来,人越善人越欺,从今儿后,我再 也不缩手缩脚了。尘儿,娘跟你都去不了忘情谷了,不过娘今后再也不强求你了!” 尘儿受了伤了,连大年三十的家宴也没有参加,皇帝派人送来许多治伤的药,又赐了许多东西做为对尘儿的补偿。尘儿的心里对皇家人心生介蒂,除了见皇帝外,谁也不想见,跟着娘自得其乐。 第九章 快乐复仇 春天驱逐了寒气,人也似花草复苏,小尘儿又长高了许多,活脱脱一个小美人儿。脱去了笨重的棉衣后,尘儿如蝶飞舞。只是她已认识到宫闱的险恶,只在夜里无人时,才练练轻功。 亭儿急匆匆地跑进院,兴灾乐祸地道:“公主,我听说三公主吓晕过去了,清早一起来,帐里爬满了蚂蚁,连身上都是呢?” 尘儿仰声大笑,随即又佯装羡慕地道:“三公主真是香甜美人,连蚂蚁都喜欢她。” 亭儿微微撅嘴,似报不平地道:“才不是呢?那是老天有眼,对她的惩罚,这宫里受她责罚的人还少吗?就说上回,公主不就因为她的蛮横被皇后娘娘打的吗?” 尘儿连忙阻止道:“亭儿,祸从口出,别让人听见了,拿我们出气。” 亭儿感激地捂住了嘴,点点头进了房。尘儿转到墙角,想到昨夜潜进三公主的房里,在她的床角,床上倒了蜂蜜,她也一无所觉。捂着嘴笑得直不起腰。笑得眼泪都快出来,眨眨睫毛,轻声道:“哼,本公主就是这宫里的侠女,要是再敢打人,本公主让你引蜜蜂!” 尘儿总算出了口恶气,三公主被蚂蚁叮的全身发红,那些平日里狐假虎威的宫女,被皇后责罚的哭天抢地。宫里的下人们都在拍手称快,尘儿更觉着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再则过了个把月,皇后就是怀疑尘儿,也无据可查,何况尘儿会轻功的事,连慧妃都不知道,只有亭儿跟方竹见过一二回。而且尘儿对亭儿与方竹的好,早让他们感激涕淋,成了心腹。 过了些许日子,尘儿又心痒痒的了,佯装早早的睡着,等亭儿睡熟后,偷来方竹的衣服,又跳上了房顶。满天的繁星如宝石相嵌在深色的夜空中,那闪闪的光泽,使得星星迎面欲坠。立在房墙上,远处灯火摇曳,一片通明。 尘儿趁巡罗兵丁过去之即,轻而易举的跃过宫墙。躲躲闪闪地避着人行了小会儿,闪进了一家成衣铺,拿出一锭银子道:“店家,给大爷拿一身华服来。” 店家眼睛乌溜溜一转,急忙卑躬屈膝地道:“公公,里边请,我这就给你找来!” 尘儿正想辩解,想想公公就公公吧,反正我也不是男儿。换好衣服后,将换下的衣服包好,扔在房顶。拍了拍手,学着别人迈着大步往前走。 虽是夜间,东京城内还是热闹至极,尘儿像出了笼的鸟儿,兴奋至极。走过一条街,忽见房门前宫灯高挂,进出的人全是些穿着华丽的公子哥。 尘儿在门口探了探,一个满脸涂粉地,穿着大红绣裙的老妇眉飞色舞地用帕子晃了晃道:“哟,这是哪家的小公子,长得跟玉人似的,公子请里边请,您一定是头次来,里边请,一回生二回熟嘛。我们春晖阁可是风雅之地,这里姑娘可都是身怀绝艺的美人儿,王孙贵族也是常客呢?” 尘儿好奇地道:“里边玩什么?” 老妇人挽着尘儿的细肩,热情洋溢地道:“小爷,你自己进去,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这会儿刚开始呢?小爷你要觉着好呢,就打赏,打赏多了呢?姑娘儿会单独陪你喝酒呢!” 尘儿听得管乐声声,笑声连连,以为什么希奇的玩意,拔腿就往里奔,也不管老妇人那刺耳的打趣声。掀开了布帘,原来是一个宽敞的厅堂,中间是一个稍高些的台子,几个歌女正在弹琴吹凑。四周围坐些男子,也就七八个人,或许还早了些,果然全是有钱人的打扮。 尘儿在一个角落坐了下来,见门外又晃进了四人,其中一人很是眼熟。这四人好巧的在自己的邻桌坐了下来,听得一人轻声道:“四皇子,过不了几日,兴许你想来也来不了了。再说了此处清雅,我已包下,咱们就好好的听曲看舞。” 尘儿不由地想起了那夜吹箫的他,后来听说四皇子跟皇后走的最近,就再也没去过,想不到今夜在此碰到。原来宫中有喜事,就是他要成亲了呀!尘儿又起好奇心,不知男人们都聊些什么?喝着茶,微微低头,侧耳听着。 “惟德,这就是乐坊吗?我还是第一次来呢?” “是的,这些乐妓不错吧?这老鸹也是下了血本的,培养出一个这样的不容易……” “这琴艺还可以,不过这貌一般而已,四皇子你见过花蕊夫人吗?听说她琴技超群,才思敏捷,而且是花容月貌,真乃百年难得啊!恐怕小周后也在其下。蜀国人称赞夫人“花不足以拟其色,蕊差堪状其容。”当年蜀君为搏夫人高兴,满城芙蓉,像铺了锦绣一样,四处寻找夫人喜欢的牡丹与红栀子花,”柔情难拒啊!” “不过我还是最欣赏夫人的那首诗:君王城上树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如此之女子,也就咱们的皇上配得,英雄美人,那孟昶只是一昏庸之人。” “红颜祸水……” 听得四皇子轻笑道:“都别说这些了,如今她是大宋的慧妃娘娘,评头论足是为不敬。” “对,对,别说这些了,既来此处,当然是赏乐,赏美人……” 尘儿听得心里闷闷的,原来自己的爹是这等无能之辈,难怪娘会落在宋皇宫,也难怪皇后百般嘲讽。微微转头,见一个跟四皇子年纪相仿的男子,眉头飞扬,卓然风彩,目光炯然,明显比其他几位粗犷些。 第十章 人间小恶仙 尘儿冷斜了一眼,在心里冷哼道:“惟德?竟然说我娘红颜祸水,我非让你祸水满身不可!” 一曲罢,掌声响起,那些乐妓闪着媚光,一副娇滴滴地神情。尘儿的余光闪见那个惟德将一小袋银子扔了上去,歌妓们嘻笑道:“谢潘爷赏。这就为潘爷再弹一曲!” 邻座一阵畅怀大笑声,让尘儿觉着好是恶心,难怪绝心师傅说天下无好男。尘儿正想起身,听得四皇子淡定地道:“看来惟德是这里的常客啊!潘将军若是知道了,会不会军棍伺候?” “哈哈,四皇子说笑呢?我也不过偶尔为之,再则我进的又非妓院,又无娶妻,何来管字?可怜哟,不像四皇子立刻美娇娘在怀了!” 尘儿不由的柳眉微皱,冷着脸撅着嘴想要离开,不想心里有气脚下没留神,被一只脚拌了一下,冲向了前。 几个人还哈哈大笑,听得潘惟德戏笑道:“哟,这是谁家的乳臭未干的小娃儿,还上这来了,小弟弟,这可不是你来的地方。” 尘儿肺都快气炸了,回头瞪道:“五十步笑百步的人更蠢,我乳臭未干,你未干乳臭,我记住你了,臭男人!” 尘儿说完一阵风似的跑出了门,潘惟德诧然地道:“这小子小葱一根,还有些胆量,生得跟一娘们似的……” 赵德芳一脸严正地盯着门,突然立了起来,快步跑出了门。其他几个一脸莫名其妙,另一人喊道:“算了,不过一个小孩子!” 尘儿嘴里嘟囔着跑出了门,见没人跟来,才松了口气。自己势单力薄,真是太冒险了。许是因为赵德芳在的缘故吧!尘儿都不敢看他,或许那人会认出自己,那可真麻烦大了。 巡逻的官差擦肩而过,路上的行人也渐稀少,尘儿臭骂着往回走:“潘惟德,你个混蛋,你死定了,我让你终生后悔,敢侮辱我娘,敢嘲笑我!” “嫦儿!”突然声后传来了一阵轻唤声,尘儿停住了脚步,晃了晃脑袋,觉着好耳熟。蓦然回头,后面竟然跟着四皇子,而且讨厌鬼潘惟德也跟上来了,施展轻风花步,飞奔而去。 赵德芳这才确定,这个就是那个爬墙顶的人,见潘惟德追上来,急忙道:“惟德,去把那个小丫头,给我拦下来,快去啊,抓回来也行!” 潘惟德一脸莫明其妙,既是四皇子吩咐的,当然要办,急追而去。虽然他不会轻功,但他乃大宋开国功臣潘美之后,从小习武,奔跑之速比赵德芳习文的人来的强些。又顺手抢了别人手里的马,眼见着尘儿就在眼前,得意忘形地大喝道:“别跑,小爷来捉你来了!” 尘儿开始见他们没有追上,放慢了速度,听得潘惟德的唤声,不由地一惊,慌乱中脚踏着墙,急速而上,跳上了房顶。这下潘惟德傻眼了,尘儿立在房顶上,挑衅道:“有本事,你就上来啊!不上来的是小乌龟。” 潘惟德闻言怒发冲冠,指着尘儿厉声道:“有种你下来,小爷跟你单挑!” 尘儿戏谑道:“哼,就不下来,气死你个小乌龟,未干乳臭的小乌龟,不,刚出壳的小乌龟,好可怜哟,你慢慢爬了,后悔有期!” 尘儿在房顶反而如履平地,闲然自得。京城的夜景跃然眼下,朦胧中透着神秘。潘惟德气得直跺脚,对着紧跟上来的赵德芳道:“四皇子,这是哪家的胆大小子,竟然骂小爷小乌龟,下回被我碰见,小爷非让他哭着喊娘不可!” 赵德芳失望地叹了口气,缓缓地道:“何必跟一小丫头过不去?算了,不愿见就不愿见吧!” “嗯?小丫头,四皇子如何识得?大宋还有这等功夫的女子?哪位将军家的?”潘惟德连连追问,小子换成小丫头,心里的感觉顿然大变,倒生一份钦佩之情。 赵德芳轻咳了声,淡笑着摇头道:“不知道,她自称是嫦娥的女儿,我也没看清她的脸,只是她的轻功了得,原本我还不信,原来真是她。” 潘惟德剑眉微翘,眼眸露着好奇之色,随即又哈哈大笑道:“四皇子是骗我吧!” 赵德芳少年老成,也不辩驳,任由潘惟德猜去。潘惟德是个豪爽直言之人,少心计,正因为这点,在东京城内朋友遍地。随从也追赶了上来,赵德芳与潘惟德说笑着往前走,突然一盆水当头而下,潘惟德傻愣愣被浇了个透心凉,赵德芳甩得快,也湿了一片。 风一吹,冷气袭身,潘惟德打了个冷颤,随即是喷涕如雷。随从一阵慌乱,却不知这水为何从天而降。巡逻的官差听闻声音,急赶而来,潘惟德怒吼道:“哪个混蛋,不想活了!” 只听得一阵清脆的笑声,还有渐远的话语:“无德小子,这就是祸水上身,告诉你,宁可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女人,这是我师傅教我的,你今儿得罪了我二次,还欠我五次,后悔有期!” 官差们听说四皇子与潘家少爷被人袭击,急忙去追,被赵德芳唤了回来,看着潘惟德落汤鸡似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惟德啊,今儿让你又破费又受罪的,真是对不住了,改日一定好好回请你,快回去了,别着凉了,我可不好跟潘大人交代。” 潘惟德冷得瑟瑟发抖,黑着脸跃进了马车。越想越窝囊,重重地敲打在车壁,发狠道:“死丫头,我非找出你不可!” 第十一章 双面俏佳人 尘儿摸回宫,钻进了被子里,偷着乐。原来出了口气,心情这么爽,简直像冬日里吹进的暖风。绝心师傅的话真是句句珠玑啊,嘟嚷着:“看你们谁还敢欺侮我,本公主奉陪到底!” 明日就是喜庆的日子,赵德芳按规矩进宫给皇帝与皇后行礼。他的心里一片茫然,不知自己跟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做夫妻,该如何以对?可是皇命难违,何况这一婚姻还是皇后一手促成,对方就是皇后的外孙女。他只有认命的份,比起公主可能和亲蛮族,已不知幸运几何了。 远远地看见一个灵动的身影,赵德芳闪了闪睫毛,疑虑着跟了过去。白梅树下,一个身着粉色裙子,白色半袖衫的女子,垫着脚,闻着白梅,一脸陶醉的神情。赵德芳正想唤出口,听得边上的小宫女探问道:“四公主,要不要折几枝回房去!” “赏花赏花自然是赏,而赏字呢,又是常字下面一个贝字,也就是说呢你只有把花当做宝贝,才能赏到最美的花,看前面的玉兰花也不错,咱们可以捡些花瓣回去!” 她清脆的声音让赵德芳觉着一丝耳熟,心想:“好一个当花为宝贝的女子,四公主?那么她就是慧妃的女儿,为何这么像嫦儿,难道慧妃在民间还有遗失的女儿,或许她就是嫦儿,不然怎么会听到我的箫声?” 赵德芳急速思忖着,试探地轻唤道:“嫦儿……” 尘儿猛然一惊,脚步微微一顿,立刻强装着不知情地迈出数步。亭儿拉了拉尘儿的袖子,她才佯装不经意地回头探来。一脸好奇的,温温婉婉的极自然地笑探道:“嫦儿是谁?你又是谁?” 赵德芳直视着尘儿,雪玉般的肌肤完美无瑕,眉如新月,小巧玲珑的鼻子,使得明眸更显。尘儿的脸升起红晕,赵德方觉着自己有点失态,上前轻笑道:“我是四皇子赵德芳,刚才认错人了,原来你就是四公主赵尘儿啊!” 尘儿的脸微微泛红,低头福了福身声道:“尘儿见过四皇兄,刚才的无礼还请四皇兄见谅!” 赵德芳不由的感叹,好一个凡间娇柔女子,越看越觉着她就是嫦儿,她的这声四皇兄,不知为何心里空落落的。尘儿强撑着,笑睨着赵德芳道:“如果四皇兄没事的话,尘儿就告退了。听说四皇兄要娶亲了,尘儿这里先恭喜四皇兄了!” 尘儿的淡雅举指,让赵德芳一时难以确定。赵德芳淡笑着点点头,尘儿转身,拉了拉亭儿的袖子,小碎步的往前走,一转弯,贴在假山上,放松地叹了口气道:“还好,还好……” 亭儿不解地道:“公主,四皇子向来很和蔼的,英气儒雅,太难得了。” 尘儿见四处无人,负着手跳跃着触碰着树枝。亭儿笑谑道:“公主,你变得好快哟,刚刚奴婢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公主变得像娘娘一样知礼大方,一转身又打回原形了!” 尘儿压着嗓了轻声道:“嘘,亭儿你想害死我呀,叫得那么响,当你是自己人,才真情流露的!” 亭儿急忙住了口,往回退了退,看着赵德芳的背影,叹道:“四皇子马上要成亲了,为何这么忧郁,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尘儿好奇地上前,感叹道:“人人有本经,谁晓得,不过跟平民百姓比比,还有什么可烦恼的。” 亭儿认可地点头道:“公主说的极是,不过我听说,四皇子的母亲并不是皇后,他母亲是一个侍女,生下四皇子后就死了呢?听说是被第二个皇后给害的,四皇子从小受气,直到现在皇后娘娘,因为没有儿子,将四皇子继于自己名下,想扶持四皇子,自己今后有个靠山呢!” 尘儿这才恍然大悟,感慨道:“怪不得,这女人真是厉害,这么看来四皇子,这些年一定挺可怜的。他明天不是要娶亲了吗?要不咱们做点什么东西送给他?” 亭儿由衷地道:“公主,你真好,做什么好呢?” 尘儿思索了片刻,缓步向前道:“这事交给我了,你不用管。四皇子如今住哪儿了呢?” 亭儿叹道:“知道又如何?还不是出不去,若是出去了,一问不就知道了吗?” 尘儿嘻笑着回了房,只是这回没有银子,月银上回买衣都用完了,又不敢向慧妃要,若是开了口,慧妃一定会问个彻底。尘儿叹气地坐在桌前,问道:“亭儿,你说这宫里谁最有钱了?” 亭儿答道:“皇后娘娘很有钱,听说皇后娘娘家是大宋第一富,当初皇上起兵,她们家还出了许多银子呢?我想三公主也应该很有钱吧!公主,你问这些干什么?” 尘儿摇摇头,就是给她三个胆,也不敢去皇后那儿要钱。尘儿又出了宫,远远地听到罗鼓喧天,百姓们都往一个方向急奔,听得人道:“快点,王员外又拿出银子悬赏牡丹诗词呢!” 正当尘儿也跃跃欲试往前行,突然被人拎住了后领,听得有人哈哈大笑道:“总算让小爷给逮到了,看你还怎么跑?” 尘儿抬腿后踢,身体柔如细柳,潘惟德连旁闪躲,转而攥住了尘儿的衣袖,夸赞道:“姑娘好身手,不知姑娘师出哪门啊?” 第十二章 狭路相逢 尘儿虽身体纤弱,却也已到潘惟德的肩处。抬手向他的手轴处打去,潘惟德将尘儿拉了个转身,力气之大,让尘儿无法抗拒,手被翻至了后背,疼得不敢动弹。潘惟德立在她的身后,低下头,在她耳际戏笑道:“怎么样?要不叫你兄长,嫦娥的儿子来救你!” 潘惟德气息拂过尘儿的耳际,尘儿的脸涨得通红,气恼地骂道:“小乌龟,你……快放开我,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潘惟德顺着亮光,看清俏得让人迷醉的脸庞,不仅有些失神。尘儿用脚后踢,潘惟德紧抓不放,解下她的幞头,反系她的双手。尘儿慌了神,眼眶溢满了泪水,些许哽咽地道: “你想干什么?” 潘惟德吓唬地道:“把你带回家啊!看看你倒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尘儿扯开了嗓子,大嚷道:“师傅救命啊,潘惟德抢男人了!救命啊!师傅快来……” 潘惟德猛然一惊,以为尘儿的师傅真的就在边上,小丫头都这么厉害,可见师傅一定是高手。尘儿趁他转身之际,闪腿对着他的额头踢去,潘惟德正好回头,踢了个正着,只觉着眼冒金星。 尘儿撒腿就往人多的地方跑去,边跑边嚷道:“救命啊,潘惟德潘将军的儿子,要强抢民男了,潘惟德是个小淫贼,专抢年青男子!” 潘惟德捂了捂额头,听得尘儿如此叫唤,气得直跺脚,叫骂着紧追上前。尘儿一溜烟跑得毫无影踪,路人对他闪躲不已,让他好生懊恼。愤怒地道:“看什么看,小爷正常的很,那小子是爷府上的逃奴,再看,小爷将你的眼珠子挖下来……” 尘儿跑至转角,向后往墙上磨蹭,再说潘惟德起了怜香惜玉之心,也未扎得太紧,片刻就扯开了,但是受了如此奇耻大辱,恨不能将他吊起来痛打一顿。一字一字地咬牙切齿地道:“潘惟德,潘惟德,我让你后悔一辈子。” 微微一瞄,见潘惟德四处张望着,朝这方向而来。趁他回头之际,尘儿一路轻风花步,将他的银袋拉了下来,飞奔而去。潘惟德只觉着人影一闪,一阵淡淡的花香,听得尘儿冷然地声音:“小乌龟,你敢当众调戏本姑娘,你这辈子都别想安宁……” 潘惟德大嚷道:“喂,你出来,我是跟你闹着玩的,我们冰释前嫌,做个朋友吧,喂……” 早就没了尘儿的影子,一弯新月挂在房顶,潘惟德痴痴地仰视着月亮,挠了挠后脑勺,自言自语道:“难道真有嫦娥的女儿?这小丫头简直是小仙女,怪不得四皇子念念不忘,被泼了水,也不在乎,奶奶的,明儿我再来等。咦,我的银子呢?真愧气,人未抓到还丢了银子,气死小爷了!” 尘儿落在自己的房顶,心还扑咚直跳,想起那个小淫贼,脸像火一样窜了上来。捧着脑袋,压着嗓音,气恼地道:“啊……啊……气死我了,据然摸我的手,脏死了……” 尘儿回到房里,换好衣服,撒下头发后,摸到外间,拼命的洗手。亭儿被声音惊醒,起床点了灯后,惊问道:“公主,这是怎么了?别洗了,手都搓红了,再搓一下,会破皮的。” 尘儿撅嘴道:“今儿碰到了屎了,讨厌……” 亭儿抿嘴轻笑,见尘儿瞪眼而来,急忙忍住道:“公主没事的,洗了就没了,再说又不是别人的。”尘儿哭丧着脸道:“就是因为是别人的嘛!” 亭儿咯咯笑道:“公主你大半夜的说笑呢?恭桶可是公主专用的,哪来的别人的,许是做梦呢?快回床睡吧!” 尘儿被亭儿劝着上了床,辗转反侧,好不甘心。满脑子是潘惟德反绕自己,将自己拉自胸前,贼贼的眼神。尘儿喘着气端坐了起来,摸着滚烫的脸庞,思忖自己一定是被下了毒了,非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娇嗔地踢着被子,轻唤道:“师傅,为什么不教我有用的武功,不然我一定将他捆了,扔到粪坑里去。什么逃生的伎俩,差点就被抓了……” 尘儿刚觉睡着,听到亭儿的呼唤声,眯着眼睛,垂着头懒洋洋地道:“怎么了?我还没睡醒呢!” 亭儿催促地道:“公主,快起来吧,宫里来了戏班子,午后就要开演了呢?今儿四皇子娶亲可热闹了,慧妃娘娘让你穿得得体些。好公主,你就起来吧,也让亭儿去看看戏。” 尘儿打了个吹欠,捂了捂嘴,才睁开眼睛,由着亭儿帮自己穿着。出了门,外边阳光灿烂,鸟儿在枝头跃鸣,尘儿转了圈,活动活动筋骨,才精神了些。到了慧妃地牡丹阁,见皇帝也在,施礼笑问道:“父皇今儿也不理政了吗?” 赵匡胤喝着茶,笑睨了尘儿一眼,点头赞道:“朕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丫头好似又长高了,来立在慧妃边上,让朕看看,跟慧妃差多少了。” 尘儿乐呵呵地移到慧妃边上,坠起了脚。慧妃轻推了她一把,笑骂道:“这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臭美了,你父皇火眼晶晶,还会不知道你这点小伎俩。” 尘儿婉尔一笑,规规矩矩地双手交握,低头道:“尘儿不敢,父皇,今日是四皇兄的大喜之日,尘儿想去给四皇兄道喜,顺便也跟新嫂嫂套套近乎。” 赵匡胤的眼里竟有一丝感动,他本是普通人家出身,做了皇帝后也感觉到了亲情的遗失。原本还对尘儿有些提防,如今看来,这孩子心地良善的很,点头道:“朕允了。” 第十三章不识庐山 尘儿喜上眉梢,强忍着雀跃的冲动。慧妃拉住尘儿,急声道:“皇上,喜宴上宾客满堂,这女孩子抛头露面,恐怕有失公主身份。” 赵匡胤这才想到这点,微微皱眉。尘儿眼见着好事要落空,也不顾不得规矩,急忙道:“父皇,娘,你们担心的极是。四皇兄府里一定是人手不够,父皇可以派几个宫女去帮忙,就让尘儿混在其中,尘儿到了四皇兄府上,四皇兄自然会给尘儿安排房间歇着,等到花嫁进门,尘儿远远地看着,人人眼里只有新娘子,那会留意到我一个小宫女啊!” 赵匡胤点头赞道:“这主意不错,慧妃也不用担心,王公公就按这丫头的主意,派十个宫女去四皇子府上帮忙。” 王继恩领命出门,尘儿拍手称快,慧妃见赵匡胤如此宠尘儿,也脸上有光,娇嗔道:“皇上,你会宠坏这孩子的。” 赵匡胤仰声笑道:“朕是爱屋及乌,再则这孩子实在可人,聪明伶俐,甚得朕欢。” 尘儿那还立得住,谢了恩,急急地回了房。换上了宫女服,亭儿些许妒忌地道:“公主穿什么都漂亮,奴婢想一定比唐朝的那个上官婉儿还漂亮。” 尘儿乐着收拾着自己要带的东西,忽想到了从潘惟德手里抢到的钱袋,跃上横梁,将藏在房顶银子拿了下来,足有五十两。尘儿跑到宫门,王继恩已领着九个宫女在宫门口候着了。王继恩吩咐道:“你们几个要好生照顾……” 尘儿晃着王继恩地手臂撒娇道:“公公,现在我跟各位姐姐一样,若是大家都顾着我,不是马上让人识破了吗?我们走了,谢谢公公,我会给你带好吃的。” 宫女们一阵嘻笑,王继恩看着尘儿远去的背影,摇头道:“不知哪个男人有福哟!” 尘儿上了车,顾着望外面的景致,时不时大惊小怪一通,逗得大家开怀大笑。马车徐徐地停了下来,侯爷府门口人流不息,大担小担的送礼之人排成长队。尘儿与宫女们进了侧门,尘儿就借口去找赵德芳,自己先行开溜了。 到处红灯高悬,尘儿微低着头,打探了一下环境,闪进了新房。眼面前红通通一片,红色的绸花,红色的地毯,红色的台布,红色的帐子,床上叠着厚厚的一层彩色缎被,撒满了红枣、花生等果品。 尘儿好奇的把玩着桌上的酒杯,按照听来的规矩,娇滴滴的学着新娘子的话:“官人,请。”又坐至另一边,举起杯子,清咳了嗓子,学着男声道:“娘子,你也请。” 门支呀的开了,尘儿一惊,手中的杯子咣当倒落地上。赵德芳原本去隔壁房里少歇片刻,路过新房听得这嘤嘤娇声,还有男声,还以为下人不端,拿他的新房做戏。一脸铁青地闯了进来,见是宫女,默不作声,看她如何以对。 尘儿尴尬地不知如何面对,脸上的红晕渐渐扩散,佯装着捡杯子,蹲了下去。赵德芳见她迟迟不起身,眼底闪烁着两簇凌厉地目光,怒喝道:“有胆做无胆起身了?再不起来,我可不客气了!” 尘儿想着不就是拿着杯子玩了会吗?又没烧了新房,用得着这么生气吗?佯装着镇定地大声道:“啊,找到了,四皇兄,对不起,我立刻给你去洗洗。” 赵德芳这才看清抬起头来的尘儿,虽然一身宫女装,头上只插着两朵小布花,在暗淡的光线下,还是难掩她天生丽姿。她被包在一片红光中,若是她是新娘多好。赵德芳不由一惊,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显然是大吃一惊,在心里骂了声“该死”,真是晕了头了。 尘儿见赵德芳有些呆愣的神情,想着两人在新房里呆着,很是尴尬。淡然地笑了笑,优雅的边走边道:“四皇兄,尘儿到别处再去看看,今日之事让四皇兄见笑了。” 赵德芳伸手拉住从身边走过的尘儿,惆然地道:“哪一个才是真的你?好一个人前人后,你我虽无血脉相通,也是名义上的兄妹,就不能坦诚相告吗?本以为你年纪轻,恶作剧而已,既然你如此之修围,那么四皇兄也不当你是小丫头了,你是嫦儿对不对?” 第十四章 下药成功 尘儿微微一颤,不知如何是好,今儿真是失策。毕竟才十三岁的小丫头,此刻觉着自己已被赵德芳看得一清二楚,结巴地道:“嫦……儿是谁?我不认识。” 赵德芳一丝轻笑,他明显感觉到尘儿的手抖了一下,回头笑睨道:“说吧,若是告诉我,我可以为你保密,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是你不肯坦白,那么我就回禀慧妃娘娘,总有人会守着你,让你寸步难行。或者我直接跟父皇说……”尘儿不由地甩开他的手,冷目以对,愤愤地道:“你……你想怎样?” 赵德芳又喜又忧,想不到她真是嫦儿,可她却是自己名义上的妹妹。难道自己真的对那个房顶上顽皮可爱的嫦儿,动了真情吗?他晃了晃头,连连否决。怜惜地道:“你放心,四皇兄是不会告诉别人的,四皇兄只是想跟嫦儿成为朋友。” 尘儿见事情已来败露,也无需端着公主的礼仪了,还是不确定地道:“真的?你可别告诉那个潘惟德,对了,他今儿来吗?我非让他哭着喊娘不行。” 赵德芳的笑脸收了起来,皱眉道:“惟德怎么你了?上次你不是泼了他一身水了吗?” 尘儿极不爽地撅起了她那薄唇,冷哼道:“他……他据然要将我抓回潘府,想欺侮我。算了,四皇兄,你说过要保密的,你可不要食言。你就别管了,他今儿完蛋了。” 赵德芳笑睨着尘儿,点点头。尘儿伸出了小手掌,赵德芳伸手一击,探道:“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要如何惩罚惟德,可不要太过份,好歹他是潘将军的儿子。潘将军可是父皇的爱将,跟父皇立下汗马功劳,若是出了大事,父皇可不饶你。” 尘儿一脸怀疑地盯着赵德芳道:“你不是说,不告诉别人的吗?谁知道我是赵尘儿?” 赵德芳笑着摇头,跟着尘儿出门,好奇地道:“你的功夫谁教的?” 尘儿皱起柳眉,环顾了一下四周,轻声道:“你别这么大声好不好?是绝心师傅教的,要是你出卖我,我与跟你没完。” 赵德芳看着尘儿担惊受怕的样子,忍不住仰声大笑,见尘儿苦着脸瞪着他,才收敛起笑容。点头道:“好,好,不笑了。双面伊人非你莫属啊!真是难为你了,在宫里装做知书达礼的淑女,是不是比上房顶累多了。” 尘儿的脸微红,扭头就跑。赵德芳立在原地,看着尘儿的背影,竟有些苦涩。管家叫唤了数声,才回过神。她一半随了母亲,一半随了师傅,她的师傅一定是个有趣的人物。而她却是完美的结合体,天真无邪,端庄可人,或许只有她这样个性的人,才会在宫里游刃有余吧?尘儿还有些懊悔,怪自己沉府太浅,不打自招。前面已是人声鼎沸,尘儿转到边上的小院,见四下无人,溜进了其中一间房子,找出一套女仆的衣服,用巾布系在发上,又将宫女服藏到梁上,脸上抹了点土,跃上围墙,趁街上无人之际,跃下了墙头。 尘儿急步如飞,快速地走进了闹市,大模大样地走在街上。一路吃过去,几乎将所有的小吃吃了个遍,又是看杂耍,又是听小曲,一看太阳已是西斜,急忙去办想好的事情。 听得一阵嗽叭吹凑,尘儿挤到跟前,看见赵德芳穿着降红色的长袍,带着大红花,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八抬花轿随着乐声摇摇晃晃,煤婆穿得像花痴似的。尘儿朝赵德芳使劲地招手,赵德芳先是不觉,无意瞥到尘儿的身影时,定睛一看,真是哭笑不得。 百姓们齐声欢呼,尘儿挤出了人群,拎着东西急速回府。等她换好衣服,到了正厅时,新人已在拜天地了。尘儿本想上前,见潘惟德在人群里欢呼的起劲,只好躲至一旁。 新娘子入了洞房,喜宴就开始了。 前前后后的房里闹哄哄的,男男女女这会儿没什么矜持,不是开怀畅饮,就是叽叽喳喳,这些上了岁数的女人们,也是动静不小。尘儿四处查找潘惟德的身影,在新郎桌上看到了一脚踏在凳上,仰头灌酒的潘惟德。 尘儿乌溜溜地眼珠子一转,拿过一个侍女手中的酒壶,倒掉只剩下一碗的模样,往里倒了点东西,在一旁静候着。酒过三巡,赵德芳立起敬酒。尘儿看机会来也,又拿来一只满酒壶,装着给人撒酒,见潘惟德的酒杯一空,立即给他注上,佯装不经意地又转身到了邻桌。 此时的潘惟德已是满脸通红,虽然未醉,也是有点晕头转向,哪顾得看谁给她倒酒。加上尘儿是宫女打扮,也无人取闹。尘儿端着身子走出了人们的视线,闪到一边。看着潘惟德将酒喝下,抿着嘴在一边邪邪的快活地笑道:“小乌龟,今儿我让你爬着回家。” 第十五章 骗人不偿命 赵德芳远远地看见尘儿的背影,眼睁睁地看着尘儿挤到了潘惟德的身侧,给他倒了酒。开始他还有些纳闷,这小尘儿怎么照顾起潘惟德来了,后来一想,不好,肯定大有明堂。等到他想喊时,潘惟德已酒入肚肠了。赵德芳叹了口气,不知这个自称是酒仙的潘惟德,会有什么好事招上身。 天色渐暗,一弯新月在云层里穿行,使得人间也时明时暗。尘儿又快速溜回到后院,从嫁妆里翻出了一套新娘子淡蓝色的裙装,往上一试,不由地道:“看来新娘子也不大嘛?这嫁妆还真是多,整整一箱子的衣服,不知要穿上几年。哇,还有这么多头花,真是样样俱备啊!” 穿好裙装,手挽里挂上绸带,甩了甩,拿着街上买来的行头,像做贼似的探了探,见四处无人,跃上了房顶。院里正好有两棵百年大树,尘儿试练了几次后,见十拿九稳。摘了片叶子,吹凑起喜庆的乐曲。 曲声悠悠,像一波波地浪花,向前涌去。屋里吵闹的人,渐渐地静了下来,有人高声道:“这不是春江花月夜吗?不知用的什么乐器?” 赵德芳也是懂乐器之人,好奇地出了门,一听是从房梁上传来的,惊喜地抬头探去。只见隐约中一个女子的衣带随风飘动,赵德芳的心里一热,痴痴地看着房顶。 尘儿跳跃着舞动彩带,尤如一个踏步而来仙子。不知何时院里立满了人,大家似怕惊动了仙子,一片肃静。 尘儿轻轻跃起,缓缓地旋转着,衣带齐飞,体态娴淑,高雅而妩媚。尘儿飞至树端,立在树梢上,下面传来了一阵惊叹声,而赵德芳手里捏了把汗,一脸担忧地紧盯着她,不敢眨动一下眼睑。尘儿一手抓着对联的顶端,用力一掷,对联像瀑布一样直泄而下。 尘儿将它系在树梢,红绸上大大的金字,在微光下还依稀可见,同出一辙了,挂好了另一边,飘回了房顶,托起了竹编的花盆,飞舞着将里面的花瓣撒向了人群。 下面的人还真以为是九天仙女下凡撒花,不由地伸手去抢,有些人撂起了袍子,还有人高呼道:“仙女撒花了,仙女撒花了,得了花一定花开富贵,好运连连,仙子朝这边撒,这边……” 赵德芳愣愣地看着房顶乐此不彼的尘儿,不知是喜是悲。他的心片刻如潮翻涌,仿佛四周的一切都是静止的,一切都是空的,唯有他跟尘儿对望着。 潘惟德从茅房回来,捂着肚子,见院里挤满了人,往后挤了片刻,才看见朦胧里飘舞的尘儿,不由地擦了擦眼睛,不确信地晃了晃头,喃喃自语道:“她……她真是仙子?” 尘儿撒完了花瓣,跃向了后一进房顶,正好月光露出了云层,丝带飘飞,人们远观背影,尤如一只彩凤离去。有些人往后院追赶着,已不见尘儿的踪影。 尘儿趴在房顶着,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捂着嘴偷着乐,抬头望着露出的月儿,双手合十道:“希望四皇兄能开心,谢谢嫦娥仙子的配合。” 潘惟德捂着肚子,疼痛难忍,叫嚷着挤出人群,又奔进了茅厕,满头大汗,有气无力地道:“奶奶的,真是邪门,嗯?一定又是这个死丫头。” 潘惟德似悟了过来,不由地呼叫道:“死丫头,你给我出来,小爷就不信你是什么仙子,装神弄鬼的,小爷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对付我。” 赵德芳让仆人提高了灯笼,只见联上写着:天喜地喜催得红梅放,主欢宾欢迎得新人来。 有人大叹道:“今日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啊?四皇子可喜可恭,无论是人是仙,如此高人来贺,真是千古难求啊!” 赵德芳端起了笑脸,处事不惊地揖手道:“同乐,同乐,只是请来一个耍杂的,让在家一乐而已,并非什么仙子,大家继续用餐吧!” 客人议论纷纷地回到屋里,潘惟德脸色发白,双腿酸软地朝赵德芳叫唤道:“四皇子,救命啊,我快要受不了了!” 赵德芳虽然心中有底,竟不知潘惟德拉成这副模样,连忙让人扶到一边,请来了大夫。大夫探了探脉,立起道:“这是食了泄药所致,少爷身强力壮,还不致危及性命,体虚几日是难免得。老夫这就给你服止泄的药。” 赵德芳忍不住噗哧笑出了声,见潘惟德一脸不报此仇誓不休的样子,急忙揽过责任道:“是我管理无方,不知哪个下人如此胆大妄为,一定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凭你处置。” 潘惟德正想开口,只觉着一阵痛楚,夹紧了屁股,移出了门,咬牙切齿地道:“此仇不报非君子,非君子……” 第十六章 倒霉少爷 转弯时,正巧碰上了尘儿,两人差点撞了个正着。尘儿轻巧地闪到一边,才发现是潘惟德,做贼心虚,又是幸灾乐祸地低着头往前走。潘惟德忽觉眼熟,猛然回头,大喝道:“站住,你是谁?” 尘儿嘻笑着回头大嚷道:“感觉怎么样?小乌龟,今儿你爬着回家吧!本仙去也,有本事来追啊!我无处不在哟?下回说不定就是烧你的眉毛了。” 潘惟德气得脸都绿了,想上前去抓,肚子难受的要命。尘儿扮了个鬼脸,垫起了脚尖,慢慢地移着,突然放心大嚷道:“都来看呀,潘惟德尿裤子,无颜见人,掉进粪坑里了,来人啊……” 潘惟德一阵热汗,闪进了茅房,又气又痛,差点晕过去。仆人们听闻尘儿的叫嚷声,信以为真,见潘惟德总往茅房跑,冲了进去,黑灯瞎火地,看也不看将潘惟德从位上拉了起来,捂着鼻子问道:“看见潘少爷了吗?” 潘惟德那个气啊,伸手就给那人一个巴掌,急忙又拉起裤子,怒喝道:“你找死啊,小爷今儿真是倒大霉了。” 仆人们一溜烟似地跑了出去,潘惟德摇摇晃晃地出茅房,他都不知这是第几趟了。见赵德芳提步而来,不由地道:“四皇子,咱们也算是朋友吧?那丫头是你府上什么人?你要如此庇护她。” 赵德芳辩解道:“你误会了,此女子只在房顶见过几回,真不知是谁?她说她叫嫦儿,这我也告诉你了。来人,扶潘少爷上马车,送回潘府。你就别生气了,养个几日,凭你的体格,不日就好。恐怕你是斗不过她,还是忍忍算了,免得再受她的捉弄。” 潘惟德见赵德芳明显坦护,很是不爽,又碍于他是四皇子,冷着脸由人扶着出了门。尘儿早早的趁赵德芳未到新房,先进了房,低着头端立在门后。赵德芳片刻被推进了新房,拿着媒婆递过来的称,在别人祝福声中挑起了红盖头。 尘儿挪到了其中一人身后,见新娘子头带凤冠压鬓角,身穿红色绣花百折袍,娇羞地低着头微微一瞄,又快速的低了下去。丫环们扶着她,到了桌们,嘻笑道:“请新郎、新娘喝交杯酒。” 赵德芳一脸失望之色,虽不是以貌取人之人,可她实在与尘儿相差太多。圆扁的脸,微肿的眼皮,使得眼睛显小,还真像了她的父亲。可是这身高又随了母亲,矮的可怜,就连比她小二岁的尘儿,恐怕也比她高。赵德芳端着酒杯,一杯苦酒下肚,此时此地此景,为何就不是自己所喜之人。 尘儿躲在暗处,赵德芳并未查觉,只到尘儿抿嘴笑着出门时,赵德芳吃惊地抬头。正好尘儿回头,顽皮地眨了眨眼,他的脸却如寒冰凝结,愣在哪儿。她竟然一直在看仪式,是的,这不就是她所好奇的吗? 尘儿真诚的笑容让赵德芳如坠深渊而万劫不复,心冷到了冰点,此刻他清醒的意思到,自己真的在乎她的一举一动。可惜她的心中没有半点他的影子,有的也只是对兄长的关心,可是他不想要这种关心,他嗖地立了起来,不顾新娘子的诧异与伤心,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门。 回应他的只有天上的新月,尘儿已经跟着宫女回宫了。满院狼籍,他立在庭院中,望着树上依旧挂着的对联,望着无人的房顶失神落寞。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他知道自己如此下去,会陷得越深,可是今夜却将他隐藏在心底,或许要隐藏一辈子的秘密,掏了出来,展现在他的面前。 从小陪着他长大的书童唐七,他不明白自己的主人为什么静站在院中不移步,看着赵德芳一脸肃然的表情,猜测着赵德芳一定是被仙女给迷住了。他却以为,春宵一刻值千金,总比来影去无踪的仙女实际些。忍不住轻唤道:“侯爷,夜已深,快回房歇了吧!明儿,进宫谢了恩,还要陪夫人回娘家呢?” 赵德芳叹了口气,一步一步地往房里走去。今日是他娶亲的日子,可是皇帝并没有来,只是送来了圣旨,给他加了侯爷的封号,而皇后呢也只是送来些赏赐。只来了一个德昭,这皇家的薄情让他心生厌恶,他宁可自己身在普通百姓人家,他宁可他还只是将军的赵匡胤的儿子。 从小被人冷落,已成习惯了,今儿或许对他来说是一个好的开始,企码是一个崭新的开始,自己有了府院,自己可以当家作主。 迟疑着立在门口,听到里边轻声抽哭的声音,又不觉愧疚。推门而进,新娘子迅速地拭去了珠泪,展眉羞怯地道:“官人,你……你要不要喝茶?” 赵德芳淡淡地道:“夜已深,睡吧!” 第十七章 得意忘形 尘儿刚上了车,肚子咕咕直叫。有人看了看左右,探问道:“什么声音啊?” 尘儿扁扁嘴,低头道:“我忘了吃饭了,现在肚子好饿。” 领头的宫女自责地道:“对不起公主,还以为侯爷专给你在房里准备了呢?这可怎么办呢?要不回宫再找点吃的吧!” 尘儿急忙摇头笑道:“没关系,没关系,睡着了就不饿了。” “公主,你真好!你是我见过最没有架子的好公主了。” 尘儿诧然一笑,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在这些人面前,怎么着也得装装样。又一想全是那个潘惟德给害的,要不是他,自己怎么可能饿肚子呢?哼,权当自己那份也给他吃了,拉死他算了。思到此,尘儿不由地咯咯地笑出了声。 “公主,有什么好笑的事情,也说给我们听听啊!” 尘儿轻咳了声,轻缓地道:“想起了今夜的仙女散花,我接了不少,不是说能大富大贵嘛!” 其中一人极后悔地道:“是啊,真是太神奇了,四皇子并日里对人和善,一定是上天派仙女来祝贺的。可惜我当时正端着菜,只顾着看,没有接,后悔死了。” 尘儿抿着嘴笑,心想要是真是仙女就好了,一定整得那个潘惟德,满地找牙。一想起他痛苦跑茅房的样子,真想大笑数声。可惜这不能与人诉说,只能闷着乐了。绝心师傅教的这一招,果然能致敌不备,让敌人受活罪。 尘儿回到宫里,先去的不是自己的房,而是御膳房,找了两条生鸡腿回到了院里。亭儿正在门口左顾右盼的,见尘儿回来,喜出望外地道:“公主,你总算回来了,好玩吗?” 尘儿摆摆手道:“先别说了,快生点火,我饿死了。” 亭儿戏笑道:“公主,哪有去喝喜酒的人,饿着肚子回来的,酒菜不合口?” 尘儿推着亭儿,恳求道:“好亭儿,快点了,真的饿的很,快去找些树枝来,烤鸡腿。” 亭儿提着灯笼出了门,从房边堆放的旧木里拔了几根木条出来。尘儿换好衣服,迫不及待地用纸生起火,将鸡腿插在银筷上,转眼就闻了一股香喷喷地香气。尘儿咽了咽口手,狼吞虎咽。 亭儿佩服地道:“公主,你好厉害哟!” 尘儿自豪地道:“这算什么,想当年我在忘情谷的时候,六岁就跟着绝心师傅,上山抓野兔,抓山鸡,怕师太发现,就地烤了,可香了。” 亭儿被说的直流口水,尘儿拍拍亭儿的肩道:“下回,我多拿点,你也一起吃。反正那些烂木,也无人来搬,咱们全给它烧了。” 这夜尘儿实在是太累了,倒头便进了梦乡。在她的梦里,正好相反,自己被潘惟德给绑了,还给强行穿上了嫁衣,被掀了盖头。早晨醒来的时候,还被梦里的景情吓了一跳。小拳头敲得床板噔噔响,不服气地道:“竟然在梦里欺侮我,等着瞧。” 下了床,又一想,潘惟德还挺好玩的,反正自己又没吃亏,又闷得慌,让他陪自己玩玩也不错。那么下回该用哪一招呢?下泄药这一招再也不能用了,的确有点损,一定很难受吧! 尘儿踩着莲花步,手持团扇不急不缓地走着,美目流盼,别是一段风韵。皇宫里已是绿柳随风,百花争艳,牡丹含苞待放,春色满圆。 尘儿如蝶留连往返,立在春光中这边嗅来,那边闻。直到亭儿催促,才稍稍加快了脚步向牡丹阁而去。 慧妃正由春桃帮着涂沫胭脂,双颊微红,恰到好处。尘儿将脸儿凑到镜前,微微展开笑眉道:“娘比尘儿漂亮多了,给尘儿也涂点粉吧!” 慧妃看着不点自红的尘儿,笑睨了一眼道:“傻丫头,你是清水出芙蓉,为娘的已经老了。昨儿可见到娶亲了?” 尘儿微微含首道:“见着了,四皇兄骑着高头大马好威风,新娘子娇羞羞,不过这脸儿啊涂得跟猴屁股似的,若是我有这一天,才不要呢!” 春桃跟亭儿抿着嘴笑,慧妃笑嗔了尘儿一眼道:“你这孩子,说话还是没分没寸的,女孩家要懂得矜持才是。” 尘儿绕着慧妃的脖子,撅嘴道:“这不是在娘面前吗?女孩儿也生来娇气啊,又无外人。” 第十八章 灵牙利齿 慧妃立了起来,春桃上前捋直她的袍子,笑道:“娘娘,公主说的是,公主还是个孩子,比起同龄的,已然是大方婉然,得娘娘的真传,等在大点,一定自然而成,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慧妃怜爱地摸了摸尘儿的肩,一抹忧愁在眼眸里晕开,叹气道:“罢了,娘只希望你一生能顺顺心心的,别像娘一样,红颜多劫。娘就是拼了命,也要给你许个好人家。尘儿,你记住,这高墙内院虽是锦衣玉食,不如平常百姓粗茶淡饭来的香,你切莫步娘的后尘。” 尘儿重重地点了点头,见娘的眼眶微红,轻慰道:“娘,尘儿知道。娘,咱们出去走走吧,外面暖风拂面,花香扑鼻呢!” 春桃也急忙附和,一行人出了牡丹阁,到了延福宫。此处正是皇帝与后宫游乐的场所,一波春水不吹自皱,假山叠石,亭台楼阁相互掩映,红花绿荫间隔而拥。 坐在亭里,慧妃不由的诗兴大发,缓缓道:“龙池九曲远相通,杨柳丝牵两岸风。长似江南好风景,画船来去碧波中。” 正笑着,远远地见皇后在一群嫔妃的簇拥下,绕着堤岸而行。尘儿一丝警惕地回头看了母亲一眼,见慧妃一脸坦然之色,稍稍放了心。虽说不怕皇后,但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既是报了仇,自己也吃了苦头,划不来。 一行人缓缓地朝这边而来,不知皇后说了些什么,一阵笑声。嫔妃们一脸嘲讽之色地跟着皇后,慧妃和尘儿起身给皇后见礼,皇后嘴角一丝冷笑道:“看我这眼神,还以为四公主是慧妃呢?慧妃你真是有福气,自己虽然老了,好歹也后继有人。” 慧妃淡然一笑,没有答话,跟在后面的其中一人谄媚地道:“四公主真是国色天香啊,如今这大宋恐怕是四公主为最了。恐怕皇上也不舍得放四公主嫁人吧,这肥水也不流入外人田啊!可惜咱大宋有嫁娶规矩,所以说啊,美人也有一愁啊!” 尘儿抿着唇,好是气恼,这些臭女人的嘴真是比毒蛇还毒。尘儿美目闪着冷光,瞪向那女子。那人又提高了嗓门道:“哟,哟,看看,四公主急了,这二公主过几月就要成亲了,四公主是不是也想嫁人了。这还不好办,皇上这么疼你,跟皇上一说准行。” 慧妃拉过尘儿,冷笑道:“尘儿,不要害羞,锦才人跟你说笑呢!再怎么说锦才人跟宫女不同,还是你的长辈,长辈跟你闹着玩,有什么好害羞的。” 才人虽是皇帝的女人,不过高于宫女罢了。锦才人被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尘儿会出了娘的意,故意惊声道:“娘,才人?我记武则天开始也是才人,后来设计害死了皇后与嫔妃,自己做了皇后,又做了女皇,是不是?” 锦才人愣在原地,皇后冷笑了声,扬长而去,锦才人战战兢兢地跟着屁股后面,怨怒地回头,尘儿一脸无辜的笑容,气得她脸色铁青。 大家一脸快意,春桃赞道:“娘娘,四公主真的长大了,真是解气。那个马屁精,有得受了。” 慧妃怜爱地摸着尘儿的脸庞,反而是泪雾迷朦,感慨道:“那人虽说言词不善,但也确是隐患啊!尘儿啊,你要学会隐藏自己。娘去求皇上,先给你定个亲,免得哪日落进虎狼堆里。” 尘儿小脸微红,低头道:“娘,你别担心,尘儿不会任人摆布的。若不是娘在宫里,尘儿早……就回忘情谷了。” 慧妃叹气道:“恐怕忘情谷再也藏不住你了,好了,咱们回去,娘教你弹琴去。娘一定给你找个文才过人的儒士,而非莽夫。” 尘儿已不是那个初来乍到的小丫头了,这一年来,皇宫像是一座训练的城堡,懵懂中,她已得知人世的不平,人世的不公,人世的阴恶。如今虽不能全然明白,也不是虐来顺受的人。绝心对她的影响,对她自保能力的培养,正在日益与事结合。 慧妃的担忧不是毫无道理的,凭着女人的敏感,她已察觉到一束色色的眼光在尘儿身上打转,她决不能让尘儿步自己后尘,而她要做的恐怕唯有此法。 潘惟德瘫软在床上,稍稍晃晃脑袋,似一片空白。面色煞白,两眼深陷,黑眼圈让这个平日英气逼人的小帅将,成了一摊烂泥。 突然鼻子一痒,连打两个喷涕如雷巨响。捂了捂鼻子,有些神经过敏地骂道:“一定又是那个死丫头,在想什么损招对付我了。苍天啊,我怎么着她了,她非要这样折磨我。” 第十九章 冤家一对 潘夫人由丫环陪着,端着汤药进了门,心疼地道:“儿啊,可好些,好好的去喝酒,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潘惟德接过汤药,深皱着眉头一饮而尽,拉着潘夫人的手臂道:“娘啊,你教教孩儿如何对付刁钻的丫头,让她心服口服,让她甘拜下风。不然你儿子,总有一天被折磨的下不了床,再跑个十七八趟,我命休矣。” 潘夫人好奇地打量了潘惟德一眼,探问道:“哪家的丫头?你平日不是总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不近女色的吗?何时犯上这桃花劫了。你告诉娘,娘将她娶进门,夫大于天,不就归你管了吗?” 潘惟德欲哭无泪,无力地垂下了头,叹道:“孩儿就是气,被她整了这么多回,还不知她是何方神圣。她自称是嫦娥的女儿,这……这若是真的,我这辈子许是只有按欺侮的份了。爹呢?不如我……我跟爹上战场,宁可马革裹尸,也好过死在小魔头的手里啊!” 潘夫人伸手拍了潘惟德一下,又气又好笑道:“呸,呸,你个没出息的,连个小丫头都对付不了,还想上战场。就你现在的样,没上战场,就自己摔在马蹄下了。要是让你爹看到你个熊样,非让你日日跟着训练不可!儿子,你把人家小娘子怎么了?是不是……” 潘夫人暧昧的眼神,潘惟德的脸微红,急唤道:“娘,你胡说什么呢?我要是真怎么着她了,你现在还见得着孩儿吗?” 潘夫人也是将门出身,天生直爽,不信地闪了闪眸子道:“真有这么厉害?你是被美貌所迷,亲了敌呢?还是她的功夫了得?” 潘家乃是汴梁城里显赫世家,当年赵匡胤陈桥兵变之时,潘美全力支持。宋建立后,后周的陕帅袁彦,重兵在握,十分凶悍,又宠信小人,要与北宋分庭抗礼。潘美不顾个人安危,单人独骑去见袁彦,说服他入朝归顺,消除了宋太祖心头之患。平南唐时,又勇敢善战,屡立战功。生在战乱年代,潘家子承父业,从小习武。连潘夫人也略懂一二,性格爽直,故而儿女们遇到难事常来相问。 潘惟德想起尘儿,闪光散射,脑子里浮现了尘儿舞动彩带的场景。一脸仰慕道:“美若天仙,势若惊鸿,一尘不染,又顽皮可爱,她简直……” 潘夫人重重地给他一个脑勺,立了起来道:“没出息的乐西,既这么喜欢,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娘就不管了。回头跟你爹说,早把把你的亲事定了,也免得你魂不守舍的。” 潘惟德一阵急咳,伸长了手呼喊道:“娘,不能啊!孩儿才十七岁,男儿当先立业后成家,娘……” 潘夫人出的门里,忍不住呵呵直乐,摇头叹道:“傻瓜儿子,总算开窍了,怕是一对冤家啊!” 夜幕降临,对某些人说,是一种期待,或是神经开始紧绷,而对尘儿来说,似脱去了紧锢的枷锁。白天就像一只笼中的金丝雀,晚上就如蝙蝠一样四处留走,哪怕被黑夜遮去美丽,自由却她兴奋。 尘儿在床上躺了片刻,心就不知在哪儿了。想着要不要去看看潘惟德,是不是药下重了。四皇兄有美娇娘相伴,是不好打扰的,好么今夜再去找潘惟德吧!谁让他自己惹上的,古话说的好嘛,人做孽尤可恕,自做孽不可活。 尘儿天天早睡,亭儿也养成了习惯。尘儿上前探了探,悄悄地打开了门,跃上房梁,故计重演,穿好衣服后,趁着夜色在宫里逛了圈,从北边跃出了皇城。稳稳地落在地上后,掏出怀里的人参看了看,满意地向市集走去。 -----------------------尘世尘语-------------------------------- 这里传的有点慢,潇湘已完结,请亲们原谅,也请多支持 第二十章 埋下情劫 尘儿自我宽慰,这人参宫里药房里多的是,才拿一二根就当被老鼠吃了。想着事,一头撞在了一堵墙上,尘儿摸了摸额头,正向转个身,听得一声怒喝:“喂……” 尘儿皱眉抬头,才知自己是撞在别人胸口。尘儿在他面前,简直是老鹰跟小鸡的对立。其中一人伸手阻止,另一人恭敬的点头。此处人迹稀少,唯有百姓家门口的灯笼闪着光亮。尘儿没来由的心里一阵胆颤,结巴地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主人,这小子很是可疑,大晚上,手里拿着几百年的山参,兴许是个小偷……” 另一人还是不吭声,像是铁铸的。尘儿刚一转身,被他从后面拎了回来。尘儿连哭的心都有了,果然是夜路走多了,碰到鬼了。挣扎着叫嚷道:“放开我,你连毛都没损伤,想怎么样?” 身体被急速地转了过来,还将尘儿提至眼前,他的眸子里闪烁着凛冽异常的光芒。浓墨的剑眉让他显得刚毅,孤度优美的唇,他直直盯着尘儿,探视的眼神,让尘儿要出口的话,塞在喉口。片刻,才听得他讥笑道:“你多大了?这天下果真有比女儿还柔美的男人。” 尘儿怒不可竭地挣扎了许久,他才将她往后一掷。尘儿跌坐在了地上,迅速地立了起来,气呼呼地瞪着他,不顾一切地道:“你以为自己就是男人了吗?在本……本小爷眼里,你也不过是欺凌若小的野蛮人。大个就了不起了,蚂蚁还能将一条蛇吃了呢?” 尘儿边后退边叫嚷着,那人皱了皱眉,忽儿仰声大笑道:“好,有点勇气。小子,你手里的参卖不卖,我愿意拿高价来买。” 尘儿冷哼了声,又觉今儿不能白白受了欺侮,故意高声道:“你买得起吗?一根一千两银子。” 边上的男人道:“你讹人呢?一百两的东西卖一千银,小小年纪竟然这般黑心。” 尘儿移出十来步,立在了安全地带,冷嘲热讽地道:“看你个子高高,简直是头笨熊,大晚上做买卖,当然是黑的,我看你浑身像黑碳。” “死小子,有种你站着,……” 边上的男人,用手一挡,嘴角微微一翘道:“行,一千就一千,不过你得帮我们找间客栈,按排我们住下。” 尘儿一愣,这人真是奇怪,自己不会去找住的吗?九百两银子,怕是可以买好几幢民宅了吧!不由地侧头探了探他们,怀疑道:“你……你们不会是干了杀人越货的勾当,怕官府抓吧!” 那人扇子一挥,镇静坦然地道:“你看像吗?我们是外地来的商人,为免别人盘问,让本地人领路,徒个方便而已。” 尘儿似信非似地点点头,爽快地道:“成交,不过你先把一千两银子给我,我只卖一根,还有客京城里客房很贵的,要五十两银子,你先给了,一共一千零五十两。快点,我还有事要办呢?” “主人,这……这也……” 那被称主人的男人,闪了闪眼神,取出一张银票,又从胸前摸出五十银子,上前递给尘儿道:“你要敢跑,知道后果吗?” 尘儿佯装成财迷,看了看确实是大宋的银票,将余钱放入小钱袋里,喜不自禁地道:“两位大爷,尽管放心,我怎么敢骗你们呢?你看你们乃是身材伟岸,而小的身才矮小,这鸡蛋跟石头碰不是找死嘛?刚才我的额头撞得好痛,这位大爷纹丝不动……” 那人不耐烦地对着滔滔不绝地尘儿道:“少胡扯,我们小爷累了,快去找个住的地方吧!” 尘儿微微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转身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带着他们朝十字街走去,十字街口全是百姓的民居,小街较窄,小路却是四通八达,有回尘儿闯进这里,要不是皇城明显的高耸,自己又从房顶穿行,说不定还真要迷路了。 尘儿怕他们怀疑,于是边退边解释道:“这个巷口就有一家,不贵又很幽静,许多常来京城的都喜欢住那里,也可以包个小院独住。你们叫什么名字,等会儿掌柜的要问的。” 尘儿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得不让人不信。那个随从大声道:“我们少爷,姓叶名齐,我没有名字,别人都叫我木愣。” 尘儿抿嘴大笑道:“木愣?真是名副其实啊!声如洪钟,你在寺里长大吧?” 木愣不解地看了看主人,不知这小子讲得什么废话。见主人淡笑着,还以为是什么好事,也跟着嘻笑。尘儿捂着嘴,笑得腰都有些佝,更显小巧。远看着已进了十字巷正中,尘儿回头,突惊呼道:“当心,有歹徒!” 第二十一章 整人专家 两人敏捷的回头,并无人影,再回头时,才知上了大当,尘儿早已不知去向。木愣气得拳头握得咯咯响,怒声道:“这些人生就狡猾,主人,我们上当了……” 叶齐恼怒地挥动袖子,转了转身,脸上的寒气足可以让人成冰,冷声道:“趁城门未关,连夜回去。” 尘儿趴在房顶上,也冷不住打了个冷颤,猜测着这两人是何来路?难道是别国来的密探,那胆儿也太大了,居然敢闯大宋的都城。不过总算出了口恶气,立了起来,仰声笑道:“木头,烂叶,你们走好,恕不远送!看在银子的份上,奉劝你们一句,不要以为自己四肢发达,就可以欺侮人……” 木愣气冲冲地转身奔了上来,却无可耐何地站在屋下叫嚷道:“不男不女的死小子,让大爷抓着了,像羊一样撕了你!” 叶齐大喝道:“木愣别说了,走吧!小兄弟后会有期!” 尘儿冷哼道:“臭男人,你们不过是一介武夫,还敢藐视本姑娘,驴都比你强,哼……” 尘儿翩然转身,片刻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叶齐懊悔地甩了甩拳头,木愣自责地道:“主人,你消消气,真是遇见鬼了,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叶齐叹了气,顺着原路返回。他并非因为银子懊悔,而是他,要一探大宋的繁荣的大辽王爷耶律齐,竟然被一个小女娃玩得团团转。若是让弟兄知道,更得讥讽他异想天开,企图改变契丹百姓的生活方式,在大辽建一个大宋版的汴梁城。 她轻如薄纱,自己轻而易举就将她拎了起来,这么绝美的脸蛋,自己竟被她的装饰所骗,真是不该。大宋果然是美女如云,下次若再碰到,决不放过她,关在王府里看着也不错,汉人不是说秀色可餐吗?想到此,他轻笑出声,使得木愣一脸莫名,他总摸不透自己这位主子。 尘儿也不知潘府在哪儿,跳下了墙,问了一个路人,才知就在皇城东面。尘儿气喘吁吁地跑至潘府门前时,四周已一片寂静。潘家门口的湖泊泛着些许光亮,四周树荫婆娑,阴森狰狞。尘儿绕到后院翻了进去,原来是后花园。 尘儿小心翼翼地沿着小路,缓缓前行,时不时隐身在暗处。移了许久,又见房子层层,不由地后悔。这么找要找到何时啊?又不甘心,今儿若是不出宫,也不会碰到两个自大狂,这全是潘惟德的错,若不是与他的过节,自己一定老老实实地玩一下,就回去了,也不会总想着出来。 尘儿趴在房顶,探听了数间,忍不住想笑,这潘家竟然有人呼噜打的像雷一样。正想跃进另一个小院,听得有人道:“义安,二少爷睡了吗?” “总算睡着了,二少爷真中了邪了,困得不行,非要瞪大眼睛,说是有人会找上门来的。说得我汗毛直竖,这大晚上的,谁会来啊!” “少说几句,主人们的事,哪有我们议论的份。” 尘儿立在房顶,伸长了脖子,仔细探了探,原来这院的墙外就是小路。围墙也是用瓦片覆盖,只是稍稍比百姓家的高了点,与房子的距离并不远,一步就能跃到墙外。这个小院落有两排房子,后面的房子略矮小,大概是仆人们的住房。 微光下院中只有两棵手腕粗的树木,尘儿轻声落地,见门虚掩着,轻轻地推开了一条缝隙,闪了进去。一股淡淡地檀香迎面而来,尘儿不由呶呶嘴,五大三粗的,弄得像小姐闺房似的,还真看不出来。 “呼噜”一声巨响,吓得尘儿急忙闪躲一旁,紧张莫名。过了片刻又一阵巨响,这才明白原来是打憨的声响。尘儿月眉紧皱,蹑手蹑脚地上前。潘惟德一身白色的衣服,仰面而躺,被子被踢到了一边。 第二十二章 愤喜交加 潘惟德身体虚弱,又熬到深夜才睡,自然睡得死沉。尘儿戏弄了一翻,也忍不住打了哈欠,看着潘惟德怕自己笑出声来,今儿也玩得够本,跃出了院墙,得意洋洋地回宫去了。 “妈呀,二少爷你真的是中邪了,鬼画脸啊!老爷,夫人……” 潘惟德被一阵大呼小叫声惊醒,晃了晃脑袋,伸了伸胳膊,觉着已回复了体力。出了门,立在院中,吸了口新鲜的空气,施展了拳脚,稳扎稳打,拳风唰唰,脚下也立刻呈现出了新的浅坑。 潘家这会正是早饭时间,陆续到了厅里,义安急奔进门,哭丧着脸道:“老爷,夫人,二少爷出事了,昨夜被鬼画脸了!” 潘美厉声道:“胡说八道,我潘家光明磊落,哪来什么鬼怪?” 潘夫人道:“就是,义安屁股痒痒了,还是怎么着,哪来的鬼画脸,我只听说过鬼剃头的。二少爷呢?今儿也该好了,叫他一起到厅里吃早饭!” 义安急切地道:“老爷,夫人,是真的,不信你们去看,如果义安有半句不实,愿受重罚!” 整屋的人面面相觑,惟吉道:“爹,娘,那就是去看看吧!二弟最近是神神叨叨的,说见着什么仙女了!” 几个小的,好奇地拉着潘夫人,探问道:“娘,真的有仙女吗?那会不会昨夜仙女来咱们家了。” 潘美一员武将,杀敌不计其数,那信这些。立了起来,大步向前低喝道:“我倒要看看,天天不思进取的小子,又弄出什么夭娥子来。” 潘夫人一脸担忧地紧跟而至,潘家虽有六个儿子,然成人只有二十岁的惟吉,十七岁的惟德。潘惟吉原是后周柴世宗的儿子,当初赵匡胤龙袍加身后,想宰草除根,被潘美救下,收为义子。惟德虽是潘美骨肉,并非潘夫人的亲生,潘夫人将惟德视若亲生,爱护有加,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连潘惟德也一直认为老夫人,就是自己亲娘。 一群人各怀心事地进了东院,见惟德正在院中打拳,而且拳法颇有长进,潘美心慰地点点头,示意大家不要出声。但当惟德一个转身时,两方都不解地大吃一惊,才五岁的惟慵,毫无顾忌地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大家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潘惟德毫不知情,揖手道:“谢谢了,谢谢大家关心了,来的真齐啊,不是什么大病,让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喂,笑什么呀? 潘美愠怒地道:“大清早的,你在搞什么鬼?还不洗洗脸去。” 潘惟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不快地道:“爹,好好的怎么搞鬼了?” 一个小女孩跑上前,立在潘惟德面前,嘻笑着仔细看了看,大声道:“是猪头。” 潘惟德还以为自己被变成猪头了,神情慌张地摸了摸鼻子,又摸了摸耳朵,气恼地道:“喂,你们还有完没完,我潘惟德虽貌不及潘安,也算得上东京城一倜傥男儿,看清楚点!” 女人们笑得连礼仪也不顾了,连潘美也哭笑不德地扯了扯嘴角,挥手道:“丢人现眼,吃饭!” 一群人嘻笑着出了院门,潘夫人叹气地摇头,上前抬起他的手指,摆到他的面前道:“儿啊,你可真是为娘长脸啊,幸亏是在家里,若是街上,咱们潘家的脸全让你丢尽了。” 潘惟德盯着乌黑的手指,傻愣了片刻,像只发怒地黑猩猩,举臂怒嚎道:“何以如此,何以如此?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潘夫人宽慰道:“好了,你就别再鬼哭狼嚎的了,又是那丫头干的?好大胆的丫头,连潘府也敢闯。这是谁家的女娃,怎么一点不知羞,男人的房间如入无人之地。” 潘惟德洗净了点了脸,忽又一点窍喜,佯装不解地道:“她还真是用心,竟然找到我的院,娘,她厉害吧!来无影去无踪,别说我潘家了,就是皇宫也如入无人之地。” 丫环整着床铺,好奇地道:“二少爷,人参的香味能让人熟睡吗?” 第二十三章 娴静佳人 潘惟德摊摊手道:“我哪知道?” “那你挂着棵人参在床头做什么?” 潘惟德嗝噔了一下,上前果然见挂着一棵人参,解了下来,递给潘夫人道:“娘这是你挂的?” 潘夫人将人参摊在手里,仔细地看了看,赞道:“好一棵野山参啊,至少有上百年,有银子也难买到呢?你爹过不了多久,就要出兵攻打南唐了,我正想买棵人参给他补补呢?” 潘惟德似有所悟地道:“这么说是有人送来的,哈哈,娘,一定是她担心孩儿,昨夜送人参来了,见我睡的熟,才给孩儿画了猪脸,娘,她很厉害吧,她据然能找到我……” 潘夫人也觉着匪夷所思,见惟德一脸窃喜之色,心生担忧,起身道:“儿子,你可别高兴的太早,兴许人家只一时兴起,拿你取乐。不然为何不露身份,总是在晚上出来呢?看来娘真的要找个道士来给你驱驱邪气了。” 潘惟德似被当头浇了冷水,泄气地垂下了肩,默不作声。想着娘说的也不无道理,她到底是神仙还是鬼怪?一想到自己空欢喜一场,懒懒地趴在了桌上。 潘夫人劝道:“傻儿子,咱们是生活在日头下的凡人,那些不切实际的,最好忘了。那怕是仙女下凡,愿意嫁给你,仙规也不容,没听过牛郎织女的事吗?可怜着呢?学学你哥,好好的成就一翻事业,娘一定给你说一房东京城里最漂亮的媳妇,快走吧,不然你爹该生气了。” 潘惟德一丝苦笑地辩驳道:“娘,你说什么呢?你是想媳妇想疯了,孩儿只当她是朋友,可没说要娶她进门。孩儿还小,不想被女人束缚着。” 潘夫人斜了他一眼,呶了呶嘴轻笑着出门。潘惟德心烦意乱,难不成真的喜欢上那丫头了?这丫头到底是哪家的闺女?穿得不男不女的,我怎么会喜欢这种刁蛮丫头?不会,是仇人才是。各位亲:月的文参加了大赛,如果你觉得还能过眼的话,就给投投票吧!请支持月的小说,如果有机会出书,月会选读者来送的! 自唐以来,就有洛阳牡丹甲天下之说。又是一年一度的牡丹花会,社会名流汇聚西京洛阳,花开如海,人涌似潮。如此盛会,自然皇家也很热衷,尘儿随着慧妃坐着马车,也抵达了洛阳的行宫。满园的牡丹姹紫嫣红,引得蝶儿流连忘返。 尘儿拿着小扇,跟亭儿戏着蝴蝶,轻柔地转着,伸手拍去,尤如灵动的彩蝶。赵德芳立在牡丹园的门前,久久没有移步。只至听到了脚步声,回头淡淡一笑,提步进去。 尘儿见赵德芳进园,戏笑着正想上前,瞄到了后面跟着的三公主与一面之缘的新娘。持着小扇,福了福身,嫣然一笑道:“尘儿见四皇兄,四皇嫂,见过三姐。” 三公主冷哼了声,似有深仇大恨,头仰着天。赵德芳的眸子里闪着戏谑,像是在说尘儿装得不错,嘴上淡笑道:“四妹客气,既然碰到了,不如咱们一起赋诗如何?” 新娘子好奇地打量着尘儿,诚然地赞道:“尘儿真是羞花之容啊!” 尘儿歉然地道:“四嫂谬赞了。” 三公主冷笑着毫不客气地道:“四嫂,哪朵花羞了?我怎么没看见!” 赵德芳不解地看着三公主,向尘儿投去探问的眼光,尘儿一脸无辜地闪了闪眼睑。三公主见赵德芳在石凳上坐了下来,娇嗔道:“四哥,你要留你留,我跟四嫂可不会附庸风雅,四嫂我们走!” 王卓仪碍于表姐妹的情谊,虽知三公主无理,也只好顺着她道:“官人,那我们到前面赏去了,你难得跟四妹见面,好好聊聊。” 赵德芳淡笑着挥手,尘儿望着王卓仪娇小的背影,戏笑道:“哥哥,真是好福气啊,娶得如此贤慧之妻。” 赵德芳侧头望着满园的花枝,随即道:“绿艳闲且静,红衣浅复深。花心愁欲断,春色岂知心。” 尘儿思忖了片刻,接口道:“有了,吾国名花天下知,园林尽日敞朱扉。蝶穿密叶常相失,蜂恋繁香不记归。” 赵德芳对尘儿又添好奇,探究地道:“是慧妃娘娘教你的?” 尘儿眨了眨清彻如泓的明眸道:“是啊,不好吗?当然不能跟你比了,我才学了一年而已。” 赵德芳赞叹地道:“好诗,你真乃大宋国的第一才女也!日如羞花避深宫,夜如仙子无人识啊!” 尘儿用扇子半遮娇容,脆声动听体态含蓄,见赵德芳微愣的眼神,娇嗔道:“哪个更好?四哥是大宋第一才子,尘儿是大宋第一才女,嫂嫂是天下第一贤妇,当然三姐是天下第一蛮妇,好事全让我们皇家给占全了,要不请父皇恩准,载入史册如何?” 亭儿端着茶过来,赵德芳让她退下,轻问道:“你跟三妹为何水火不容?” 尘儿用袖微遮,小啜了口茶,不解地道:“我也不知,还被皇后毒打了一顿。我虽非皇上亲生,但骨气还是有的,我可不会因此去卑躬屈膝。哎,真怀念忘情谷,还有各位师傅,如今该是山花烂漫的时候,决不比这皇家的花园差的。” 尘儿沉醉在记忆里的眼神,让赵德芳心生羡慕,无论如何,尘儿还有段美好的回忆,而自己呢?往事不堪回首。她虽人小,样样学得精。无论是白日黑夜,她都是那样的出众,让他移不开眼睛,也让他忘不了。他面无表情地仰视着天,蓝天白云上面若是有神灵,他想问,为何总对他如此无情? 尘儿也不解地仰起小脸,探问道:“天上,真有神仙吗?” 赵德芳这才回神,清咳了声,淡笑道:“你信吗?我不信,既使有神仙,任由天下分争,任由不公,也非神仙之道,何必信之!” 尘儿不明白温雅的赵德芳,缘何一下又变了情绪了,关切地道:“四皇兄,遇到什么难事了吗?说出来,或许舒服些,或许尘儿能帮你呢?” 赵德芳立了起来,宠溺地笑看了一眼道:“四皇兄知道你无所不能,不过些小事,四皇兄自己能处理。” 赵德芳口里说得轻松,心里则是一片黯然。皇后将他一步步往风口浪尖上推,使得大皇子德昭,对他处处提防。晋王叔面上眉开眼笑,可是他知道晋王叔决非等闲之辈。自己向来对皇位无心,更不想成为别人的棋子,心里郁闷不已。 他甚至想着若是尘儿愿意跟他走,他宁可一无所有,浪迹天涯。可是他从尘儿里的眼里,看不到情愫,他不知道是尘儿还未开窍,还是只是将自己当做兄长。而他更没有勇气,去捅破这一层纸,他怕连这样共赏春色的机会都没有了! 第二十四章 石破惊天 尘儿环顾了四周,轻声道:“四皇兄,今晚一起去逛洛阳城好不好?” 赵德芳微微皱眉道:“若是被熟人撞见如何是好?” 尘儿眼睑上抬,似生气地翻动着眼睛,撅嘴道:“撞见又如何?大不了,你担着些,说是带我去玩了呗!再大不了,我扮成小书僮,还不行吗?” 赵德芳无耐摇头道:“好吧,入夜后,我在东侧门外等你。对了,潘惟德也来了,他们在洛阳也有宅院。你可别再戏弄他了,再好的性子也会生气的。” 尘儿想起了那夜,忍不住大笑起来,强忍了笑,又噗哧出声,笑得赵德芳一脸莫明。片刻,才止声道:“我何故戏弄他,是他自己先欺侮的我。再说我怎么会跟一头猪,没完没了呢?要找也要找个好玩的人,才带劲呢!” 赵德芳佯怒道:“还没到晚上呢?你就原形毕露,不怕露馅?惟德生性豪爽,虽还有一些稚气,也不失过一个佳公子,何故总把他低贬呢?” 尘儿脱口而出道:“他睡的就像猪……我是说练武的人,一定打呼,跟猪很像!” 远远地见慧妃与春桃等人走了过来,赵德芳为避嫌告辞而去。慧妃将尘儿数落了一顿,毕竟非亲兄妹,也应避着些,免得落人口舌。尘儿乖乖地应声,免得慧妃生疑。 牡丹园沉静在夕阳的余辉中,鸟雀空鸣归巢。尘儿荡着花嫁,似在花丛里穿行。白肌的脸蛋微微泛红,如同那粉色的花瓣。尘儿忽觉着身后有一道异样的目光,停了下来,猛然回头,远远地瞄见了赵光义的背影。 尘儿淡然地回头,虽然她见赵光义不过寥寥数次,不过打心眼里觉着厌恶。他狭小的眼睛总让尘儿心生警惕,总觉着那眼眸里闪烁的是阴谋是鬼计。尘儿虽接触的人不多,但她的直觉总是无误,好人坏人凭直觉一面而定。 尘儿将秋千越荡越高,喜不自禁。亭儿则提着心,劝说道:“公主,该回去了,天色都暗了。” 尘儿下了秋千架,跟亭儿穿过花径回到了行宫的住处。因后宫排斥慧妃母女,她们远离主宫,住在东面的小偏殿里。小偏殿一出院就是牡丹园,四处又是绿树掩映,不经意还不知此处有房。慧妃住前院大房,尘儿住后院的小房,真可谓花径通幽独一处。 尘儿刚至门口,却被春桃拦了下来。尘儿不解地轻声道:“皇上,也来洛阳了吗?” 春桃闪烁其词,眼眸红肿,吞吞吐吐的神情,让尘儿不由地起疑,探问道:“姑姑,娘责罚你了?还是别人欺侮你了?” 春桃一反常态,始终没有抬头正视。尘儿好是焦虑,纵身一跃到了门口,等春桃抬头时,已来了不及阻止了,急声道:“别……” 尘儿正欲推门,听得一声娇嗔的声音:“王爷,奴家希望王爷说话算数,也不枉奴家对王家的一片情深。” “美人儿,可把本王想死了,这些日子本王做什么都没了兴趣,夫人的乳房真是尖挺如处子,本王再亲一口,只有夫人能让本王如坠仙境,飘飘欲仙,本王又忍不住了……” 这放浪的声音让尘儿满脸通红,耳朵嗡嗡作响。更让她心寒的是,娘是自愿的,且是喜欢的。尘儿捂着耳朵,一脸煞白地冲出院门,冲进了黄昏的夜幕中。一路狂奔,大汗淋漓,心中的那口闷气呼出后,心里一片茫然。 她蹲在花从里,佝偻着背,抱着双膝,任由珠泪一滴一滴地在膝盖处晕开。她敬重的才华横溢的娘,竟是别人口中的荡妇。 尘儿曾听人说,若是与人通奸,按律是要凌迟处死的。她虽未能完全理解通奸二字,但明白是遭人耻笑的事,是丢人的事。 隐约传来了春桃压着嗓子的呼唤声,尘儿却不想起身。她不知道,她该如何面对娘,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心碎片片,木楞楞地盯着漆黑的花丛。 耳际传来了阵阵虫鸣,懊悔袭上心头,泪眼朦胧中,她看到了师太,看到了绝心师傅,抽泣出声。 第二十五章 醉酒今宵 闭上了眼帘,任由泪如雨下,悲伤欲绝道:“为什么?师傅你告诉尘儿为什么?尘儿再也不愿在此呆下去了,尘儿受不了了……” “公主……快起来,我们回去吧!”亭儿哽咽着拉起尘儿,尘儿只觉着眼面前一片模糊,一脚高一脚低地踩着小路。风吹干了脸上的泪痕,有些许紧绷,她的眼睛里已没有了泪,她对这个尘世真的绝望了。 春桃迎了上来,尘儿面无表情地盯远方道:“请姑姑转告一声,尘儿回忘情谷了,这儿本来就不是尘儿该来的地方!” 尘儿甩开了亭儿的手,急奔着回房。春桃捂着嘴,泪水倾泄而下,却极低声地道:“公主,你让娘娘如何自处?娘娘良苦用心,你怎么可以视而不见呢?” 尘儿一脚踹开了门,见慧妃立在房中,依然是罗裙翡翠叠金冠,依然是高雅如兰,却刺得尘儿睁不开眼睛。慧妃的眼底悲伤隐隐,从未有过的绝望,让她身心拒裂,如被五马分尸。可是她却没有辩解,只是柔柔地似自责地唤了声:“尘儿……” 尘儿急速打断道:“我要回忘情谷了,您自己保重。” 清泪脱丝而出,慧妃的脸微微一颤,她的尘儿竟恨她至此,连一句娘也不愿唤出声了,也不肯给她解释的机会。慧妃惨淡地一笑,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手撑着桌面,跌坐在了凳上。 烛火摇曳,尘儿不顾亭儿的苦苦哀求,拔去头上的花式,换去锦衣,快速地拿了身衣服往布里一裹,往肩上一挎,转身出门。亭儿与赶上来的春桃,拉着尘儿的手臂,跪求道:“公主,你不能啊,你若是走了,娘娘怎么办?如何向皇上交待?公主,求你了,娘娘是有苦衷的,娘娘,你快告诉公主啊!娘娘……” 尘儿觉着自己亲耳所听,还何冤可喊?娘在她的心中,从菩萨倒塌成了一堆烂泥。苦可以忍,被人别人欺骗可以忍,可是自己的娘如此骗自己,她无法接受。厌恶地道:“放开,我不是什么公主,我只是慈怜庵的一个小尼姑罢了!” 慧妃木然地盯着桌面,一字一字沉沉地道:“让她走……” 春桃哭喊道:“娘娘,你这是何苦呢?你不说,我说……” 慧妃厉喝道:“春桃,大胆,本妃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让她走,走得越远越好,眼不见为净!” 尘儿冷笑了声,好一个眼不见为净,难怪将她扔在忘情谷十多年,原来从小就嫌弃自己。尘儿扯开了亭儿的手,飞一般地闪出了院落。 春桃跪在了慧妃地跟前,泪人儿般地问道:“娘娘,为什么?” 慧妃目空一切地立了起来,傲然如初,铿铿然地道:“春桃,这世上最无用的就是伤心。起来吧,宫里到处是别人的耳目,我们要处处小心。晋王的手越伸越长了,如今宫里……出了这个门,你们两个也把嘴给把严了,不然谁也救不了谁,明白吗?” 春桃点了点头,亭儿回道:“我们一家全是娘娘所救,亭儿生是娘娘的人,死是娘娘的鬼。可是公主?” 慧妃深吸了口气,眼眶红肿地道:“如果她逃得出这个笼,我倒是放心了。” 尘儿趁着夜色,拭着泪水,急步飞奔,立在花海里,用包袱一阵乱晃,花瓣飞扬。尘儿发泄了心中的郁闷,跃出了宫墙。 尘儿心灰意懒地低着头,顺着街流浪着,她忽然又漫无目标了,忘情谷该往哪边走,也不自知。尘儿一身纯白的裙装,外穿半袖兰色的长衫,素洁却不失雅致。加上街上出行的少女甚少,很是招人眼球。尘儿在街头转了数圈,进了最大的一家酒楼。 小二惊叹地上前探问道:“姑娘想来点什么?” 尘儿冷然地道:“一壶酒,二个小菜,快点……” 牡丹花会也是洛阳城才子聚集之时,此时的酒楼里人声鼎沸,还有人卖弄风雅,在一旁高谈阔论。尘儿刚一坐下,就听得有人轻浮地高声道:“洛阳牡丹冠群芳,不及佳人冰清脸。” 尘儿概不理会,拿过酒壶,空腹猛喝。一股味道直冲鼻尖,怪味刺激喉口,呛得泪水迷朦。可是一心求醉的她,还是将酒一饮而尽。立刻面若红花,用手遮着嘴,伸了伸舌头,柳眉紧蹙。 尘儿又倒了一杯,正碰到嘴唇,被人一把夺下,听得一声惊疑关切地声音:“你也来洛阳了?不会喝还喝?” 尘儿头也不抬一下,抢了回来,冷喝道:“你认错人了,不用你管……” “姑娘,无论你是谁?姑娘独自一人,就不怕喝醉了被人欺侮……” 尘儿连喝二杯,已是头晕目眩,苦笑道:“欺侮?若我有一口气,他会后悔一辈子的。” 尘儿冷冷地声音,让刚才起了点心思的人,倒抽了口凉气。窍窍私语地猜测着尘儿是何方神圣?有人猜可能是皇家贵族,有人猜可能是江湖中人,武功了得,说不定还是玩毒的高手。 尘儿的手臂被紧紧地握住,怒不可竭地将手中的酒杯重重一掷,拳头紧握直探他的下额。那人吃痛地侧了侧头,尘儿怒喝:“大庭广众之下,竟敢……” 第二十六章 一语露身份 尘儿打了酒咯,潘惟德微晃的脸,探究的眼神,让她回过神来。她不理不睬地重又坐了下来,对他视而不见,在桌上放了银子,踉跄着出门。 潘惟德看着微醉的尘儿,却无法将她跟那个捉弄了人,笑声清脆的嫦儿相提并论。他远远地在河对岸看见了她娇弱的背影,开始还笑自己连眼也变花了。立在桥上,又见她神情颓废的身影,将信将疑地跟了过来。 他也不能完全确定她就是嫦儿,摸着下额,轻笑着转身,笑自己何时变得如此白痴了。无论她是谁,有必要这样跟来吗?他皱了皱眉,在别人的怀疑与讥笑声中,上了楼。 尘儿直觉着脸火辣辣的难受,胃如排山倒海,未行几步,大吐不止。眼里溢满了泪水,顺着墙角蹲了下来,头埋在膝盖里苦涩难当。 潘惟德喝了口酒,越想越不对味,噔噔直冲下楼。立在酒楼前,左右探看,不见尘儿的影子。叹了口气,正欲进门,看到墙角抱着包袱的尘儿。 此时的尘儿,已是醉眼朦胧,从未喝过酒的她,那晓得酒的后劲如此之大。潘惟德犹豫不决地皱了皱眉头,见她毫无动静,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何以沦落街头,很是不解。 静观了片刻,上前轻推她道:“喂,醒醒,你以为天下真的如此太平,被人卖了,你叫苦都来不及。小爷不跟你一般见识,家住哪啊,我送你回去!” 尘儿摇摇晃晃地撑着墙立了起来,舌头打结地语无伦次地道:“不用你管,你们都是坏人,坏人,爹是坏人,娘是坏人,全是坏人……尘儿恨你们……我要回忘情谷……” 潘惟德随着尘儿的一摇一晃,一惊一颤,深叹了口气,扶着她道:“是,是坏人,今儿你遇见小爷这样的好人,算是你走运了!你长的跟她还真是像,你没有姐妹吗?” 尘儿突觉着眼前一黑,晃晃悠悠地垂了下来。潘惟德惊呼着伸手去接,尘儿落入他的怀里。街上的行人投来了异样的目光,潘惟德只好强装道:“妹妹,你这是干什么?跟娘堵气也不能这样不知分寸……” 围观的行人这才渐散,有人将包袱递给了他,劝道:“姑娘家可不能这样,万一碰到坏人,多危险啊!” 潘惟德感激地点头笑道:“是,是,您说的对,谢谢啊,我这就带她回家!” 尘儿却全然不知,觉着一丝凉意,往潘惟德怀里缩了缩。潘惟德美人在怀头一遭,脸上抹开了红晕。一时间又不知往哪里走,回住处,家里那些女人们,太难应付。去客栈,太过惹眼,正在犹豫之际,见一辆马车赶过,拦了下来,急声道:“老伯,我妹妹生了病,赶着回家,能否将马车卖于我,我愿出二十两买之!” 老汉想了想,跳下了车。潘惟德将尘儿轻放在车上,赶着马车,出了洛阳城。他也不知去哪里,直至出了城,才回过神。这一路他的脑子里想着只有一事,她到底是谁? 车在离城墙不远地一块坡地上停了下来,晚风袭袭,凉意阵阵。潘惟德找了些树枝与落叶,点燃了火,脱下外衫,将尘儿抱下了车,轻放在衣服上。火光下,尘儿绯红的脸,那样的完美无瑕,像极了嫦儿的脸,让他陷入了沉思。 尘儿转了个身,他急忙回过了头,拨了拨火苗。四周万籁俱静,唯有火烧树枝的噼叭声。潘惟德却睡意全无,抱着腿,仰头望着天上的繁星,嘴角露出了笑意。回头看了尘儿一眼,轻叹道:“这真是一个终身难望的夜晚!” “师傅……”听到尘儿的轻唤声,潘惟德急忙凑上前,见尘儿五官揪急,难受的神情,伸手往额头探了探,烫如碳火。急忙将缩成一团地尘儿抱在怀里,又加了柴火,连连自责地道:“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这么不经冷!” 尘儿的脸由红转白,红唇起了硬皮,晕迷不醒,语无伦次地极痛苦地喃喃道:“师傅救我,娘……小……乌龟……别……追我……,我跑……不……动了……” 第二十七章 又添误会 潘惟德惊喜地微晃着尘儿道:“你在说一遍,是嫦儿吗?死丫头,原来你是个说谎女王,哈哈,四皇子也被骗了,谁都是你的玩的对像吗?” 尘儿轻哼着:“冷,娘,我好冷……” 潘惟德将她抱进了马车,盖好衣服,自己穿着单衣,迎着风赶着马车前往周边的小镇。怜惜的回头,喃喃道:“什么事让她这样痛心疾首?尽将天下全归到坏人里,难道她爹娘打她了?” 转念一想,轻笑道:“一定是你自己不守规矩,闯了大祸了,还敢离家出走,真是胆大发了。” 潘惟德甩了甩鞭子,驾着马车趁着微光前行,时不时停车检查一二,还真怕她了摔出去。到达小镇的时候,已是深夜,潘惟德抱着尘儿,先住进了一家小客栈,唤来店家,出高价去请大夫。 潘惟德也顾不得礼仪,将她放在自己的臂弯里,小心地喂着水。尘儿如干涸的土地遇到了雨露,紧闭着眼睛,一口接一口的喝进了水,时不时用舌头添了添唇瓣。 潘惟德眼里的柔情与欣喜,让他的脸微红。尘儿是第一个走进他视线里的姑娘,虽然开始不知她是女扮男装,但自己还是情不自禁地伸出了脚,而这脚,却让他陷入莫名的情愫里。他的心里开始怀揣着一个人的身影,常常唉声叹气,受她欺侮也不在乎。 听到了敲门声,将她轻轻放下,开门将大夫请了进来。在一忙急切地道:“怎么样?严重吗?” 大夫探了探,起身边写方子边回道:“受了点风寒,还算轻微,吃几贴药,应该问题不大!” 潘惟德双手撑着桌面,半信半疑道:“是吗?为何额头这么烫?” 大夫翻了翻眼睑,看了他一眼道:“以后别让你家小娘子喝酒了,空腹喝酒,伤胃懂吗?” 潘惟德讪然一笑,连连谢道:“谢大夫了,这是给你的诊银。店家,帮我抓药,二十两够吗?剩下的全归你,请越快越好!” 店家与大夫都满意地出了门,潘惟德一手环腰,一手托着下巴,气宇轩昂。探究地看着尘儿,自嘲地道:“难道本小爷真是被你整的?柔的像水的女人?晕,真是跟现在的你接不上啊!” 等给尘儿喂了药,已是三更天了,潘惟德坐在床前,双臂环抱,靠在床架上,微闭着眼睛。现在想来真是后怕,若不是自己遇见她,不知她今夜会身在何方?难道这就是缘份吗?因为心中有她,真的让自己一目了然地见着她。 晨曦露过窗户,使得房里渐明,楼也开始晃动起来,床也微颤。尘儿无力地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床,不由地一惊,挣扎着起来,只觉着骨头像撒了架,轻哼出声。 潘惟德惊觉地醒来,急转身,打量了一眼她的神色,笑道:“你终于醒了,怎么样?头还疼吗?” 尘儿迅速移到床壁,曲起膝盖,面如桃红,指着潘惟德又羞又恼地道:“你……你怎么在我房里?你干什么?” 潘惟德闪了闪眼神,耸了耸肩道:“你个傻女人,要不是小爷,你现在兴许在别人的被窝里呢?” 尘儿的脑中浮现了,模糊的喝醉酒的片段,偷瞄了他一眼,猜想着他应该没认出自己吗?今日她更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世了,撑扎着下了床,温婉地道:“谢公子,萍水相逢,得公子如此关照,他日若能重逢,再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潘惟德一脸戏谑的叮着低着头的尘儿,若不是昨夜她的表现,他还真被她蒙过去。一时又觉着好玩,难道这才是她的另一面?既然她喜欢这样,那就陪她玩玩又何妨?看这狐狸的尾巴,能藏多久。 潘惟德爽朗地笑回道:“姑娘无需客气,萍水相逢也是一种缘份,姑娘像极了我的红颜知已,更应出手相帮了。你的病未全愈,还是好生躺着,吃了药再走!” 尘儿闻言心里一丝窍喜,呶了呶嘴,掩饰笑意。将他整得如此惨烈,他还当自己是红颜知已,倒底是多情呢?还是傻瓜?尘儿刚一走动,左腿疼的厉害,退回了到了床边。微微弯腰,觉着背也微疼,轻声道:“公了,请你回避一下,再让小二送洗脸水来!” 潘惟德忍着笑,斜着眼睛,微瞄了她一眼。边出门边笑道:“好,立刻让小二送来。对了,你想吃什么?呆会儿我给你端来!” 尘儿这才觉着肚子又饿又难受,感激地道:“能充饥就行,谢您了!” 潘惟德佯装不解地道:“小姐是哪家的大家闺秀,哎,你别多想,我的红颜知已,就只野猫,上窜下跳的,跟你简直是天地之遥啊!你歇着吧,片刻就回来!” 尘儿的脸涨得通红,见他关上了门,长吁了口气。急忙解下布袜,腿不知何时被撞的於青。摸了摸后背,也能猜出一二,不由地撅嘴道:“好你个潘惟德,竟然趁我酒醉,踢我,可恶!” 第二十八章 不知所措 听到了敲门声,尘儿迅速地上了床,用被子遮住,应了声。小二将水端了进来,笑道:“夫人,你的水!” 小二退出了门,尘儿忽然回过味来,夫人?自己何时成了夫人?难道昨夜被他欺侮了?又气又恼边穿袜子边骂道:“潘惟德你个缺德鬼,竟然毁本姑娘的名节。看来他是认定我是嫦儿,哼,我就装做不认识,看你何如?” 尘儿洗梳完毕,换上粉色的裙装,脸色也润了些许。使静地揉了揉腿,拿起包袱正想出门。潘惟德一手后绕,一手端着盘子,步伐骄键,喜笑着上前道:“姑娘想去哪儿?不用急于一时,一碗药,一盘包子,要走,也要吃饱啊!” 尘儿眺望远处,山脉起伏,皱眉道:“这是哪儿?你把我带到哪儿了?” 潘惟德径直地进门,神态自若地回头道:“小姐,快喝药吧!你放心,我若是心有歹念,你我也不会在客栈中了。我姓潘名惟德,不知小姐尊姓大名啊?” 尘儿思忖道:“我叫绝尘。” 潘惟德半信半疑地点头道:“既是如此,日后我叫你一声尘儿可好!” 尘儿微微含首,端起药碗,心想他不会给我下泻药吧?淡笑着瞄了潘惟德一眼,星眸坦然,正凑到嘴边,只听得潘惟德急声道:“等一下!” 尘儿第一个念头就是他果然是下了药,临阵良心发现。小脸拉了下来,回头道:“怎么了?” 潘惟德却不知尘儿的想法,展眉将包子推到尘儿的面前,又倒了杯水道:“先吃这个,空腹喝了药,一定难受的紧!” 尘儿木楞盯着包子,感动地无以复加,眼前一片氤氲,小口吃着包子,默不作声。潘惟德却不忘打量她,见她低着头,面容有些伤感,不由地探问道:“尘儿,你是离家出走吗?想去哪儿呢?一个姑娘家……嗯,还是一个貌若仙子的女子,独自在外行走,可不安全,你会武功吗?” 尘儿想到了宫里的娘,可是她再也不想回去了,那里的一切都让她厌恶。她也不想回到族人那儿,爹死了,爹生前不喜欢她,别人兴许同样不喜她,她不想自投罗网,被人欺侮。 尘儿将泪水夹在睫毛间,低着头轻问道:“你知道忘情谷吗?我想回去找师傅,可是我忘了回去的路了。”潘惟德挠了挠脑勺,思索道:“没听说过,忘情谷?住里面的人真的能忘情吗?” 尘儿一脸失望地放下了包子,双手撑着小脸,任由泪水滴落了下来。真恨自己,连路都不记得了,那不是再也见不到师傅了。 潘惟德将药移至尘儿面前,见她迟迟不动,在一旁坐下,侧头探去,才见她眼眶湿润。一时慌了手脚,对着干还有几分把握,哄人还真不是赶鸭子上架头一回。剑眉微挑,劝慰道:“别伤心了,我帮你一起找,你是从忘情谷跑出来的?忘情谷大致在何地?” 潘惟德关切的声音,反而让尘儿泪不能禁,趴在桌上嘤嘤而泣。潘惟德更加的没了主意,急急地道:“尘儿,到底为何吗?你说呀,只要潘大哥能做到,天涯海角也陪你去,你别哭了,你这一哭,我都六神无主了。” 尘儿掩面离坐,倒在床上,双肩一张一弛地颤动着,伤心欲碎地道:“天下之大,竟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唯一能去的地方却忘了,我真是又蠢又笨。” 潘惟德苦着脸立在床前,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劝道:“尘儿你在我眼里是最聪明的人,只要有一点线索,我们就能找到。别哭了,再哭,回头店家要报官了。昨儿来住店,我……我迫不得已,称你是我的娘子,他们已是怀疑,你这一哭,别人还以为你是我抢来的呢!” 尘儿止了泪,身体还是轻颤着。起身,拿过包袱,眼眶红肿地福了福身,往外走。潘惟德一把拉住了她道:“你去哪儿?” 尘儿吸了吸鼻子,挣开他的手道:“我去蜀地,我只记得师傅说过,忘情谷在当时都城的西面。” 潘惟德好言相劝道:“蜀地,山地起伏,忘情谷必是人迹稀少之地,你问谁去?山里猛兽出没,你若遇上了,岂不有去无回。再则,万一你师傅来找你,不是就错过了吗?” 尘儿一愣,她记得绝心师傅真的说过,会来京城看她。她的心里燃起了希望,婉尔一笑,揖手道:“谢潘爷,不过请你别与任何人说起曾见过我,就此别过!” 潘惟德一脸急切地道:“哎,你去哪儿啊?你不能扔下我一人就跑了吧!” 尘儿抱歉地转身,忍着腿伤,缓缓地下楼。潘惟德快速地冲至她面前,见她还是坚持已见,冲进了后院,将马车赶了出来,却不见了尘儿的影子。 第二十九章 以见真情 潘惟德赶着马车,在小镇里一阵急驰,心里好是失望,慢悠悠地赶着车回了洛阳城。潘惟德刚一到洛阳住处,听说母亲领着家中的女人们赏花去了。 潘惟德懒懒地坐在亭中,越想越觉着窝囊,好不容易她大白天现了原形,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了。 尘儿腿虽受了伤,逃跑的伎俩还未丢。看着潘惟德驾车远去,心里有些眷恋,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如今最好谁也不认识自己,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藏起来,等着绝心来找自己。 赵德芳眼巴巴地等着尘儿,直至天色渐亮也未见尘儿的影子。原还以为尘儿被慧妃绊住,脱不开身,或者自己又被这个顽皮的小丫头给耍了。傍晚,听得下人来报,说是公主丢了,慧妃俱声泪下,行宫乱成一团。 赵德芳首先想到的就是尘儿私自外出,被人给捋走了。这洛阳城内人员复杂,三教九流,五湖四海的人都聚集此地,也包括混进城的那些敌国的奸细,尘儿无论落到谁人之手,都是后果不堪设想。赵德芳从未有过的惊颤,一股热量直冲脑门,惊惶失措地提起外衣,边穿边奔出了门。 赵德芳怒吼道:“备马,快,备马,死奴才,快点……” 王卓仪远远地听到赵德方的怒喝声,怔在了原地。她不知是何事激怒了赵德芳,使得一个平日儒雅斯文的人,也像一头受伤的猛虎般咆啸。她追至门口时,赵德芳已跨马,飞一般的冲了出去。 王卓仪拦住了一个正要离去的随从,才知是四公主不见了。王卓仪似恍然大悟地杵在门口,她的心明确地告诉她,她的官人心中装的不是自己,而是四公主,那个才貌都胜过自己的,并无血缘的四公主。难怪新婚之夜,他迟迟不愿进房,难怪从宫里回来,笑意盈盈,眼眸里闪着幸福的光泽。 王卓仪似吃了黄莲般,一片苦楚。既便他真的喜欢四公主,自己也无可耐何。那么四公主呢?她知道他的一片痴情吗?这些日子他在人前淡笑从容,那是强颜欢笑吗?真傻,怎么可以喜欢已是妹妹的女子,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王卓仪怜惜的看着他远去的方向,泪水滴落,他何时才能笑得发自内心,眸子里的忧郁消失在笑容里。虽说醋意难忍,可是从小教养与理智告诉这个弱小的女子,他的心一定也很苦,而能救他出水火的,兴许是自己,一定要用自己的爱去感化他,他并非无情之人,总有一天会清醒过来,身边的人才是他该爱的人。 洛阳城内一片肃然,城门加严,兵丁们按家按户的搜查。百姓们还以为来了敌国的探子,心惊胆颤,勾起了他们对往昔动乱年代的回忆。花虽赏心悦目,却没几人敢大模大样的出门,以免成了替死鬼。 赵德芳急跃下马,侍卫却拦住他的去路道:“侯爷,晋王有令,从今儿起牡丹园……” 赵德芳怒发冲冠地一手挥去,冷喝道:“混帐,没守好门,还有脸跟本侯说话!” 赵德芳直奔慧妃的住处,见皇后、晋王等人都在,行了礼,探问道:“儿臣听说四妹不见了?不知如今回来了没有。” 慧妃脸色苍白地斜靠在榻上,目光茫然地摇摇头,像是痴了般。而皇后似有不满地道:“必是自己溜出去了,过几日也就回来了,何需这样劳师动众。” 赵德芳佯装不解地道:“行宫虽不及皇宫深严,也是有人巡查,四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怎么就丢了呢?这是何时的事?” 春桃哽咽道:“清晨四公主还嚷嚷着去赏花,直到中午也不见她的影子,我们找了一个下午也不见人影,这才急了。一大片的牡丹被摧残,奴婢想着一定是公主挣扎时,打落的,许是出意外了,娘娘也慌了神。” 赵德芳听闻,脸色又惊了几分,这么说昨夜尘儿确未出宫,那么她去哪儿了呢?难道说是被人在宫里给害了,思至此他的手心一片冰冷。 晋王摸了摸一小片胡子,似愠怒地道:“行宫内院住房空闲,为何安排慧妃与公主住在外院?若大的外院,若是有人想进来,光是几个兵丁,根本防不胜防。” 皇后的脸立刻黯然,冷声道:“以皇弟所言,是本宫之责罗?” 晋王冷笑了声道:“皇嫂,你又何必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呢?臣弟可没有这个意思,若是真找不到四公主,恐怕她凶多吉少,要么被人捋出了洛阳城,要么就是已遭暗算……” 慧妃佯装着喊了声尘儿,晕眩了过去。她在心里冷笑,皇后跟晋王都在推卸责任,皇后身为六宫之统率安排不当,晋王担负护卫之责,为使自己出入方便,调离了兵丁,失责在身。她要看看这叔嫂两人如何互咬? 一个是狼,一个是虎罢了,她此刻到是希望尘儿永远也别回宫殿,去忘情谷也好,流浪天涯也罢。她的尘儿,一定会活得很好,她的尘儿,也一定会知道自己的良苦用心。 第三十章 好是后悔 赵德芳心急如焚,对皇后与晋王失望至极,还有自己的那些兄妹们,竟无人关心尘儿。赵德芳提起袍角,奔至被打得一片凌乱的花前,黯然失色。 随即直奔三公主赵婉的寝宫,听得三公主兴灾乐祸的笑声,一股怒火冲向胸口,冲进了院,抓住三公主的手臂,声音冷的像冰,不顾三公主的诧然,直视狠狠地道:“说,四妹是不是你下的手?” 三公主只觉着手腕似断了似的,眼眶涌泪,边挣扎边道:“四皇兄,你放手,你干什么呢?你疯了,她丢不丢管你什么事啊?疼……” 赵德芳追问道:“说啊,是不是你让人干的?” 三公主委屈地哭出了声,赵德芳还是紧握着她的手不放,三公主边踢着他边放声大哭道:“你放手,我才是你妹妹,她不过是个小油瓶,为什么你们都关心她?她去哪了,我怎么知道?” 赵德芳似信非信地松了手,赵婉白皙的手腕被勒出了深深地印痕,立刻肿了起来。赵德芳有些懊悔自己的鲁莽,三公主虽平日蛮横,只是为了往自己脸上添金,让别人关注,凭着自己对她十几年的了解,不至于阴毒至此。 赵德芳不顾赵婉的哭声,像只无头的苍蝇,在行宫里四处乱窜。在心里呼唤着:“尘儿,你倒底去哪儿?为何不与四哥说?为何失踪的这般离奇?是有人害你吗?尘儿……” 赵德芳出了宫,骑着马在街上查找着。他始终不能相信,如此聪明如狐狸的女子,会被人暗算。他又胆颤,尘儿会抛下慧妃,她嘴里完美如瑕的娘,独自离去吗? 夜色降临,一切变得更加不可遇见。赵德芳心里更加焦燥起来,想起了潘惟德,直奔潘家。潘家此刻正在晚餐,也在谈论着四公主的事。 一旁的潘惟德听着心里直打鼓,越来越觉着这救的绝尘就是四公主。自言自语地惊声道:“天,这难道是真的?” 潘夫人不解地道:“德儿,你说什么呢?当然是真的,外面兵丁正在四处搜查呢?听说这四公主娇美绝伦,温婉如兰,哎,红颜薄命啊。所以我说嘛,女儿家也要学点武功,以备防身!” 潘惟德喜不自禁地立了起来,碗筷一扔道:“娘,我有事,就先回洛阳了。” 潘夫人还未喊出口,听到了有人高喊着潘惟德的名字。潘惟德诧然地皱了皱眉,赵德芳已如风而至,全家皆是一愣。如此有失风范的赵德芳,还真是破天慌头一次。赵德芳朝潘夫人揖了揖手,拉起潘惟德出了门。 潘惟德一脸莫名地道:“四皇子,你这是?” 赵德芳将潘惟德拉至一旁,急切地道:“惟德,你可碰到过嫦儿?或者她有没有来找过你?” 潘惟德打量了赵德芳一眼,佯装不解地道:“嫦儿?谁?你说那个死丫头吗?她怎么会知道我家在洛阳的宅地?再说她又怎么知道我来洛阳了呢?” 赵德芳脱口道:“是我告诉她的……你快说,你碰到她没有?事关紧急,你快说啊!” 潘惟德一脸狐疑,目光敏锐,有些不解地盯着跟平日判若两人的赵德芳。醋意直冲心口,反问道:“这么说侯爷跟她很熟?她是侯爷什么人?” 赵德芳重重了叹了口气道:“好吧,事已至此,我告诉你也无妨,她是当今的四公主赵尘儿。我也是新婚之夜才得知,尘儿因自幼寄养在忘情谷,自与别人不同。在宫里静若处子,然不堪寂寞,常私逃出宫,顽皮如她,可是她今日不知所终,园中牡丹一片狼籍,按她的能耐,恐怕是打斗了一翻……” 潘惟德一脸凝重,忘情谷?天下既使有几个忘情谷,在同一天听到两次,若不是同人,也太过巧合。赵德芳眼中的寸寸柔情,让他吃味。同是男人,虽不及他年长,也不及他懂得男女之事,这摆在眼前的事,还是看的分明。潘惟德直截了当地探问道:“你喜欢四公主?” 第三十一章 流浪公主 潘惟德一脸凝重,忘情谷?天下既使有几个忘情谷,在同一天听到两次,若不是同人,也太过巧合。赵德芳眼中的寸寸柔情,让他吃味。同是男人,虽不及他年长,也不及他懂得男女之事,这摆在眼前的事,还是看的分明。潘惟德直截了当地探问道:“你喜欢四公主?” 赵德芳闪开了眼神,轻咳了声,掩饰慌乱。是的,他早就明白自己的心,可是他不能让别人看出来,兴许今日自己急晕了头,表现的太过露骨了。一本正经地回道:“你胡说什么?她是我四妹,算了,跟你说不明白,既然如此,告辞!” 潘惟德迟疑了一下,冲着赵德芳喊道:“侯爷,你不要急,兴许她回忘情谷了。你该去问问接她出谷的人,那忘情谷在何方?” 赵德芳眼睛一亮,回头揖手道:“谢了,切莫将她的另一面告诉别人。” 赵德芳一出门,潘惟德旋即拿着包袱,骑马出了洛阳城。马蹄急奔,尘土飞扬,潘惟德恨不能立刻抵达小镇。这一路真是懊悔至极,早知道把她绑在腰上了。必须在别人找到之前,找到她。帮她也好,绑她回宫也好,总比她一人在外流浪安全些。一想她有可能,真的被人欺侮,真似有千手在挖自己的心。 远处灯光点点,天已完全的暗了下来。他只好放慢了马速,想着尘儿又好生疑惑,为何她说自己的爹娘都是坏人?是皇上与娘娘欺侮她了?绝尘,好一个绝于尘世的冰清仙子。潘惟德每每一想起尘儿,就全身亢奋,冲着黑夜狂笑道:“小爷我情窦初开了,哈哈,绝尘你是我的尘儿,驾……” 然让他失望的是,他在小镇停留了一天一夜,也未见尘儿的影子,也问不到任何尘儿的消息。他站在小镇的十字路口,不知何去何从。 尘儿坐着马车回到汴梁城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午后。在城门口与赶车的告了别,背着包袱来到了一家酒店门口,一脚刚进门,听得有人轻声道:“倒胃口!” 尘儿自顾自选了个同桌坐下,小二前来招呼,跟尘儿一打照面,也一脸鄙夷地道:“吃点什么呀?青菜白饭还是清汤面啊?” 尘儿不气不恼,她只是在一家农户那里买了破旧衣服,又用红花汁调了点墨汁,将左脸涂了一块大大的胎记,两眉对接成一条线。她自己都不敢照镜子,觉着好是恶心。尘儿佯装着咽了咽口水,两眼发光地道:“一条红烧大鱼,两个素菜,一碗米饭,快着点!” 小二斜了她一眼,伸手道:“算你一两银子,本店不赊帐!” 尘儿摸出二两银子,往桌上一放,冷然地道:“找钱,本来小爷还想赏你一两,既然你如此没眼力,也省了小爷一两银子,回头好施给要饭的。” 小二这一个月也就二两银子,半信半疑地看着尘儿,还是有些懊悔,比先前恭敬了些。他思忖着这年头还有装穷的爷吗? 尘儿随心所欲地吃了个大饱,筷子一放,拎起包袱出门,感慨着还是做穷人好,吃饭也吃得爽些。出了酒店的门,见一个小乞丐捧着碗,向路人行乞,将一两银子放入了他的碗中。 尘儿穿过街区,站在木桥中间,看着往来穿梭的船只,水波荡漾的河面,好是尽兴。这还是她第一次自由地欣赏阳光下的汴梁城。 尘儿思忖着这繁华的都城,难道还容不下一个缈小的自己吗?边走边思索着下了桥,脑中灵光一闪,步伐轻快的朝东面走去。 尘儿立在潘家门口,深吸了口气,指着大门道:“好吧,本小爷就在此地藏身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会想到我会回到京城,谁又会想到我会躲在潘家,恐怕潘惟德做梦也想不到,怎么才能光明正大的进府呢?” 尘儿在门口徘徊了许久,见潘家侧门里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妇人,一身布衣,但很整洁。尘儿猜想一定是府里的老佣人。急忙端着笑容上前唤道:“老妈妈,请问这府要打杂的吗?” 老妇人大吃一惊地往后退了退,夸张地拍了拍胸口道:“哟,你想吓死老娘啊?这鬼都长得比你强,还想到潘府找活,你也太自以为是了,走走……” 尘儿佯装着泪眼婆娑地道:“老妈妈,你可怜可怜我,我孤苦无依,听说潘家老夫人心地慈善,您能不能帮我求求她老人家!” 第三十二章 凤变麻雀 老妇人摆摆手道:“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再说了老夫人不在家……” 老妇人扭头就走,尘儿掏出十两银子,塞到她手里道:“老妈妈,一点小意思,您就帮个忙吧!” 老妇人眼睛一亮,又不解地斜着尘儿道:“你不会是图谋不轨吧?知道打杂的一年拿多少吗?也就一二两银子,你有这钱还来找什么活啊?” 尘儿吸着鼻子,可怜兮兮地道:“打杂的总有份饭吃,有地方住,银子花完就没了。我虽然长的丑,可是我什么都能干,扫地,烧饭都会,求您了!” 老妇人似极为难地想了想道:“好吧,你跟我进去,我问问大总管,看看能不能留你。” 尘儿千恩万谢地紧跟着进门,听得人道:“张嫂,这么快就回来了!” “还没去呢?” 张嫂让尘儿在一个小院门外等着,自己则提着嗓门进了屋:“李管家,今儿有事求您来了,你看吧,我远房的一个亲戚,来投奔我来了,你说我吧,不过是一个老奶妈,求您来了!” “张嫂,你可别这么说,你可是咱们少爷的奶妈。多大了?会什么呀?” 张嫂唤了一声尘儿,尘儿怯怯地进了门,李管家皱起了眉。张嫂嘻笑道:“丑是丑了点,可是能干活,要不让她到厨房里帮忙,让她别在主人们面前露脸就是了!” 管家为难地不开口,张嫂的脸拉了下来,不快地道:“李管家要是做不了主,等夫人回来,我求夫人去!” 李管家这才松口道:“好吧,叫什么?几岁了?多大了?会些什么呀?” 尘儿低头兴奋地回禀道:“谢李管家,我十五岁了,我姓贾单名一个明字,别人都叫我小明。我……我会打扫,会种地,会……” “行了,看在张嫂的份上,你就留下吧。你以后就负责打扫后花园,不过你要丑时起来,必须在寅时之前干完活,免得吓着小姐们,一月包吃住二十个铜钱。” 张嫂眉开眼笑地道:“谢李管家了,这样也好,也免得别人注意到他!” 尘儿在心里冷笑,这些人真把自己当成鬼了,半夜起来打院子,看来是神仙也找不到她了,先混些日子再说。感激地道:“谢李管家!” 张嫂领着她出了门,将她带过后花园最里端,打开了一间满屋尘埃的小破屋,一股霉味迎面扑来,张嫂往后退了退道:“你打扫一下,这原些是管园的人住的,管园的回家后,就一直空着,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床被子来,我呀,能力有限,也怪你长的实在太丑,只能这么着了。” 尘儿极知足地道:“谢张嫂,你的大恩,小明铭记在心。” 不久,张嫂让人送来了抹布、脸盆、扫把还有一床被子。尘儿将房子打扫开净,将一被子往门板床上一铺,躺在床上自嘲道:“好一个天上人间,凤凰变麻雀啊!” 傍晚十分,老钟伯给尘儿送了饭菜,不过是一只馒头有一碗稀粥,尘儿坐在床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咬着馒头,晃着双腿道:“为富不仁,外头一掷千金看女人,连白饭也不舍的给一口!” 夜色降临,尘儿洗去了脸上的妆容,回复了美貌。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踏着夜色跃出了墙。稳稳地落地,拍了拍手道:“比起皇宫省力多了,去买先什么呢?买些吃的,再买张席子……” 尘儿真想将像小鸡笼似的房子打扮一翻,又怕惹人注意,才此做罢。幸亏从两个笨蛋哪里骗了一千两银子,够自己花一阵子。尘儿将席子等物拿回小房子,已是月上柳梢头。尘儿将小窗遮上了布,又夜将房顶修了修,当然修房顶的瓦片,又从潘惟德房顶拔的。 尘儿觉着好像欺侮他顺理成章,没有任何愧疼感,虽说他救了自己,是个好人,可他也趁自己酒醉,把自己弄得遍体是伤,算是扯平了。尘儿拣来了树枝,在房里生了堆火,片刻房里的霉味就轻了些。 第三十三章 半夜丑仆 尘儿咬着大烧饼,啃着鸡腿,惬意地哼着小曲。一片蛙鸣声,吵得尘儿睡不着觉,尘儿索性爬了起来,立在门前,迎着晚风,伤心事又开始涌上心头。 她不明白为何自己一个公主,会被送到庵里十多年?不明白娘为何要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娘真的是爱自己的吗?难道她不明白,这样做总是伤了自己吗? 泪水顺着两颊流了下来,尘儿蹲在房前,掩面抽泣。再一次抬起头时,眼里溢着坚强,小手握得发白,扯开嗓子高声道:“我不是懦夫,师傅,我在这里等你!” 夜色沉沉,潘府一片寂静,尘儿索性拿起扫帚,趁着微若的光,扫起了后花园。一年多没拿扫帚了,再拿起它时,脑了里浮现的全是慈怜庵,精神振奋。边扫边自我安慰道:“真好,这么大一个园子唯有我独赏,虽看不清花瓣,却闻到阵阵暗香,别有一番风味。” 尘儿扫好落大了后园,月已西斜了。时不时传来了鸡鸣声,尘儿一身细汗,手上也隐隐疼痛,尘儿回到房里,在烛光下一看,手掌与指间磨出了四五个水泡。这会儿越来越疼,双肩也酸的很,不由地埋怨道:“用得着建这么大园子吗?不是折磨人吗?看来明天得想个办法才行……” 潘惟德回至洛阳已是第三日的凌晨,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踏破铁鞋要找的人,竟在咫尺。一脸疲惫地回到家,开始的兴奋变成了沮丧。 潘美正要出门,厉声道:“站住,你娘呢?你不是信誓旦旦说是去保护她们的吗?怎么自己先跑回来了?闯了什么祸了?一大早就像根打蔫的葱似的。” 潘惟德垂头丧气地回道:“爹,我在眼里就只会闯祸吗?” 潘美置之不信地道:“你闯的祸还不够多?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哎……” 潘美一脸追思的眼神,又让潘惟德不解。这些年他是闯了些祸,那也是些小事嘛,又无杀人放火,爹老抓着旧皇历不放,还把娘给扯上了。不耐烦地道:“我赶了一天的路了, 我先去歇着去了,回头我还得去找人呢?” 潘美回神探问道:“找谁啊?” 潘惟德长吁了口气,眉头深锁道:“四公主丢了,替四皇子找四妹,这回你放心了……” 潘美望着潘惟德远去的背影,深叹了口气。不由地轻笑道:“老夫怎么生出这样的傻儿子,四公主居于深宫,面都不曾打过一回,怕是站在你面前,你也不认识哟!” 尘儿起来的时候,太阳都西斜了。摸了摸空空的小腹,胀痛的伤口,不由地伤感。在宫里,这会儿该是衣绫罗,食美味。而此刻呢粗布旧衣,还得装丑,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肚子咕咕直叫,可是管家有吩咐白天不能随便走动,再则也不能让潘惟德瞧见了。尘儿趴上矮墙,原来墙外就是一片果园,果园的三面小河包围,可这会儿果子还刚成形,也没自己什么事。 尘儿只好强忍着,心里却气的不行,这潘家也太可恶了,竟然只给自己吃一餐。尘儿又躺回了床上,越想越饿,听到钟伯的声音,一跃而起。钟伯笑问道:“饿了吧?你这孩子,中午敲了好久的门,也不见你起来。快吃吧!” 尘儿接过米饭狼吞虎咽地往嘴里送,见钟伯打量她的房间,诧笑道:“我昨儿去买的,钟伯,潘家都有些什么人呀?” “老爷,夫人,三个姨娘,六位少爷,八个小姐,目前为止还只有一个少奶奶,我想二少爷的好事也近了,过不了多久,潘家的人更多了……” 尘儿惊呼道:“天啊,这么多人啊? 尘儿从钟伯那儿打听到潘惟德回来了,思忖着可能大家都回来了。自己果然是无足轻重的人,丢了也就丢了。尘儿苦笑了声,又想起了临走时春桃似话里有话,那么春桃想告诉自己什么呢?娘为何又不让说了呢?难道是娘有把柄落在晋王的手中,真是迫不得已吗? 第三十四章 险恶阴谋 尘儿烦躁地在床上翻转着,声声叹息。小屋里一片漆黑,尘儿仍瞪着屋顶,让自己陷在无尽的黑暗中,此刻她却很冷静。她记得绝心说过,凡事不能只看表面,有时断章取义,也会冤死人的。 尘儿惊坐了起来,打开了门,外面也是一片漆黑,天上不见星月。尘儿深吸了口气,喃喃道:“我不能让这奸诈的晋王害了娘,娘一定是被强迫,或者被这奸贼所骗,我一定要找出真像,让娘明白过来。” 尘儿片刻潜回了皇宫,将刻好字的半边大竹,套在了自己住的屋脊上,免得师傅来找自己时,不知自己的行踪。这也是绝心当初教给她一个联系的办法,有时在深山里怕走散了,就削树枝插在大树杆上。 尘儿像一只小猫一样,跃到了牡丹阁的院里,忽听得太监王启说话的声音:“哎,听说四公主被人捋走了,可怜的四公主,才多大啊?红颜薄命啊!” “公公,明儿娘娘回来了,你可别提这个碴,惹娘娘伤心。” “小屁孩,本公公还要你教吗?娘娘……娘娘是个好人啊!老奴从前朝跟到这朝,娘娘是老奴见过的最好的主子了。这好人为何就这么命苦呢?” “哎,我看这女人也不能长的太美,太美了,你说谁不惦记啊?” “你懂个屁啊,去公主院里看看,兴许那个贼人怕了,送回来了呢!” 尘儿隐在角落里,看着一高一矮的两人,提着灯笼,出了门。尘儿拭去了眼角的泪水,露出了一个笑容,给自己鼓鼓气,思忖道:“好吧,我倒要看看是谁惦记我?是谁真心关心我?” 尘儿费了好大的力才接近了福宁殿,福宁殿区因是皇帝所居,巡逻的兵丁十步一岗,幸亏这些宫房后面都有矮房连着,尘儿用最快的速度,像嫉风而过,一动不动地趴在房顶,耳朵贴在瓦片上侧耳倾听。房静得很,尘儿想着皇帝这里应该消息更多,就不信他不开口。 趴了近半个时辰,尘儿都有些困了。突听得一阵重重地叹息声,尘儿心里一丝暖意,皇帝一定是为自己的事而担心。尘儿来宫里一年多了,皇帝对自己如同已出,宠爱有佳,对娘更是关怀备至。 一想到娘,心里又揪的慌。这一年让她学会了许多,自己从前的想法如今想来,都是那么的幼稚与可笑。 沉重的门被推开的声音还有太监的尖细地声音,将尘儿拉回了现实。只听得王继恩地道:“皇上,晋王连夜求见!” “宣!”尘儿觉着皇帝有点可怜,自己的弟弟如此小人,还重用他,总有一天会自食其果。 “皇上,臣护卫不周,四公主下落不明,臣……” “起来吧!你们都以为朕将她接进宫,是搏美人一笑吗?大错特错,慧妃是何等聪明之人,不过她的一举一动也逃不过朕的眼睛。如此绝色之女,朕若是将她送去和亲,可抵千军万军。” “皇上英明,难怪皇上对她宠爱如此。这事也奇怪,难道是慧妃知道了皇上的计划,将她藏起来了?不过将四公主送给契丹那些蛮人,真是可惜了……” “与江山相比,区区一个女子算得了什么?要想打下北汉,必须笼络契丹,麻痹这些蛮子。美人计是最好不过的,为了显得有诚意,将朕的美若天仙的女儿送去,自然是最好的。想不倒朕一年多的努力,节骨眼上出现了偏差……” 尘儿不敢置信地愣在房顶,原来他也在蒙骗自己,她不过是一枚和亲的棋子。若不是自己亲耳所听,凭谁说也不敢信啊!尘儿觉着自己的心真的碎了,怪不得娘要铤而走险,聪明如她,她一定查觉到赵匡胤的用意。娘是想利用晋王来报复他的吧!这些衣冠楚楚的男人,简直是禽兽不如。 又听得晋王道:“皇上你放心,臣弟已派人去忘情谷,臣弟猜想极有可能跑回谷里去了。若是几个老尼姑藏人不放,本王烧了整座山,就是狐狸也得给本王现了原形。” 赵匡胤许久才露出一句道:“昨日辽国已来涵,愿意接受和亲,日期就定在下月十三,他们到雁门关外迎亲。若是真找不到,算她命好,朕只能让婉儿去了。” “皇上,婉儿可是你的爱女,若是皇上舍不得,选个美人去就行了,那些蛮子见过几个美人?” “你错了,这蛮子百姓是没见过几个美女,贵族皇孙见过的可不比朕少。也难免他们在大宋有耳目,万一让他们觉着没诚意,那岂不更糟?” 第三十五章 屋漏得信息 尘儿见晋王走远,趁守卫换班之际,离开了福宁殿,返回了潘家。靠在墙角,双拳握得发白,咬牙切齿地道:“可恶,可恶……狼子之心,赵匡胤赵光义一对衣冠楚楚的豺狼。要是对师太与师傅不敬,我让你不得好死!” 尘儿换了一套破衣,又出了院,回来的时候,买了一堆用的,还有各式的衣服。将这些东西在床底藏好,已是深夜。尘儿转辗反侧,她该如何应对? 后半夜下起了细雨,雨水从几处漏了进来,尘儿只好冒着雨起来弄瓦片,幸亏跟师傅们一起盖过房子,不然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不过下雨也有下雨的好处,就不用再去扫什么后园了,本来嘛,这春天草木刚抽新叶,也没什么落叶,尘儿抱着被子,还是一夜无眠。想着娘真是太可怜的了,狼窝还没逃出,又进了虎穴。 潘惟德半梦半醒之间,翻了个身,觉着一片冰凉,用手一摸,竟然摸到了湿漉漉的。还以为自己尿床了,摸了摸自己裤裆,大吁了口气。 抬头才发现水从床顶脱线而下,自己的床已半张浸在水中,恼怒地叫嚷道:“来人啊,爷的房顶破这么大一个洞,都无人发现,你们干什么吃的?” 本来找了尘儿一日,一无所获,已经够火的,连睡觉也睡不安稳,真是火冒三丈,怒火声地动山摇。义安等人吓得不知所措,急忙点灯查看,才见这瓦被人掀去了数片。 丫环红莲低着头轻声道:“前天我换帐子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是谁弄的?会不会是猫儿踩破了!” 潘惟德拍案而起,指着低垂着头的义安等人道:“还狡辩,是不是平日对你们太好了,看着我嘻嘻哈哈的,好胡弄啊?等等……红莲,你确定前天好好的吗?” 红莲胆怯地点点头,潘惟德突然仰声大笑,让房里他们面面相觑,皆是一脸怀疑少爷疯了的表情。潘惟德双手紧握,笑意难掩地在桌前来回走动道:“太好了,太好了,揭瓦报信……出去,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义安诧然地道:“少爷,你没事吧?” 潘惟德斜了他一眼道:“本少爷会有何事?你们不走,本少爷走……” 潘惟德大步流星地到了书房,黑灯瞎火的,负着手来回思索着。她既然到了汴梁,会去哪儿呢?侯爷府?不会,那不是等于回宫里吗?她既是花蕊夫人的女儿,那么就是孟昶的女儿。听爹说后蜀被破时,孟昶被押至东京,封过秦国公,不过没几日就死了。难道尘儿会去找自己的亲戚吗? 潘惟德思来想去,尘儿乃一国公主,总不至于混迹于乞丐群里,也不至于宿于花街柳巷,若是进了妓院,这花魁非她莫属,那么一早就泄了密了。 天色微明,潘惟德又大吼数声,让人帮着梳头洗漱。忽然问红连道:“你从家里逃出来,又担心有人搜查你,你会藏哪儿?” 红莲轻笑道:“少爷,奴婢为何要逃啊!” “我这是打个比方,你会藏哪?” 红莲看着一本正经的少爷,思忖道:“我跑到破庙或者乡下躲起来,反正是没人认识我的地方。” 潘惟德呶了呶嘴,点头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乡,好了,若是老爷问起,就说我出门了!” 他接过义安牵来的马,沿着街缓缓地而行。路上行人稀少,脚步声、马蹄声打破了宁静。潘惟德沿着街区的早点摊,一家一家地查看,心想这人有三急,总不能不吃东西,而现在人少,也是出来的好时辰。又觉着这自己在大海捞针,买了几个包子,坐在马上,向京城的那些破庙、庵堂进发。 第三十六章 被抛真像 雨又绵绵而至,和着风,打在脸上一丝凉意。潘惟德找了几家,还是毫无头绪,调转了马头,直闯秦国公府。立在秦国公府门口,很是惊讶,门厅破旧,毫无人气的感觉。将马系在门口,上前敲了敲铜环,许久才听得脚步声。门开启了一条小缝,一张苍老的面容立在门后,探问道:“公子,你找谁?” 潘惟德揖手恭敬地道:“有事想请教老人家,能否让我进门再说?” 老人上下打量了潘惟德一眼,见没有敌意,打开了半扇门道:“不知公子何事相问?” 院里死一般的沉寂,厅里的门窗破败,让人毛骨悚然。潘惟德探问道:“老人家,这真是秦国公府上吗?怎么会如此慌凉?” 老人不悦地道:“你是何人?来此作甚?” 潘惟德急忙施礼道:“我一小友,叫孟尘儿,受她之托前来探望的。” 老人眼眶微红,露着欣喜之色地道:“你知道我家公主在哪儿?她好吗?” 潘惟德有些失望,这么看来,尘儿根本未曾回来,顺着点了点头,探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人用袖口拭了拭泪痕道:“当初皇……老爷要是听娘娘的劝的就好了,也不至于今日妻离子散。老爷死了,费娘娘被招进了宫,树倒猢狲散,当初被押来汴梁的十几人,死的死,走的走,剩下了老奴一人看着这破房子,有生之年给老爷上上香,烧点纸钱……” 潘惟德这才察觉到原来自己面前的这个老人是个太监,兴许还是孟昶身边的老太监。见他老泪纵横,安慰了几句,又问道:“当初娘娘为何要将一个公主送到庵里去呢?” 老人道:“哎,老奴记得小公主出于七月十五,那年正是蜀国大旱,皇上听信了另一位道士的挑唆,说是小公主生于鬼节,是为不祥,要将小公主溺死敬神。娘娘听闻此言,自然不肯。但是皇命难为啊,春桃爱主心切,将公主与自己的女儿对换,救了小公主一命。娘娘怕人追究不休,偷偷让人送到了忘情谷,小公主可怜哟……公子,你怎么认识我家小公主的?” 潘惟德不由地感叹,世上竟有如此忠主的女子。沉静在老人的话里,许久才回神道:“她被当今的皇上接到了宫里,封为四公主,改姓赵了。” 老人黯然失色道:“是不是有人欺侮公主了?皇上啊,要是当初你听娘娘一声劝,何至于今日妻离子散孤魂难归啊?老奴无能为力啊!” 老人跪在泥地上,对着厅堂,用头重重地撞击泥地。潘惟德急忙扶他起来,他的皱折的额头,已一片於紫。老人又跪在潘惟德地面前,哀求道:“公主,你要帮帮我家公主啊!昨日官兵闯进来,乱踢乱翻了一阵,才出了门。凶狠之色如抓朝廷要犯,难道公主行刺皇上了吗?” 潘惟德急忙摇头道:“没有,皇上对公主似亲生,再说慧妃娘娘深得皇宠,自然无人欺侮公主。我想大概是公主习惯于山野生活,对皇宫的束缚厌倦了,所以逃出宫来。” 潘惟德告辞出门,深叹了口气,猜想尘儿定不知自己的身世。想着既使见着她了,还是不告诉为妙,免得她伤心,再说也已是过去之事。 潘惟德早出晚归,将范围逐渐扩大,城门口的官兵似加强了盘查,可想而知,定是因为尘儿的事。潘惟德感慨道:“小尘儿还是有福之人,企码皇上疼她。” 尘儿再次去皇宫的时候,慧妃等人都已回来,并未听到什么消息,多的只是娘与春桃的叹息声。尘儿有些后悔,当时对娘的不敬,娘毕竟是一个弱女子,兴许真的是有苦难言。 尘儿不想暴露了自己,想着还是少去几趟皇宫,不如改去晋王府,相对皇宫来说,那里松懈多了。看看这个阴险小人有何动向,也好提早应对。 第三十七章 火烧晋王府 一连过去数日,尘儿成了蝙蝠侠,晚上行动,白天睡大觉。钟伯以为他正在长身体,喜欢多睡,也不打挠他,只是将晚饭多送些过来。尘儿也没饿着,有时醒得早,就拿干粮冲饥。 尘儿闯了二次晋王府,并未打探到什么消息,反而有一次听到了晋王与小妾的淫浪声,恶心的她想吐。白天容意暴露,晚上这晋王像是只对女人感兴趣,尘儿决定还是再探,反正晋王府也没什么守卫,那些护院根本不在话下。 已近月末,月儿细的如水中一叶小舟斜在天空。尘儿直接去了晋王的书房等着,猜想这小心行事的人,总是偷偷摸摸的多,总不会在大厅大嚷大叫。又一想自己也是偷偷摸摸,不由笑颜微露。 尘儿耐着心等着,果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听得有人道:“王爷,这洛阳周边全都找遍了,奴才一直将眼线布回京城,也不见影子,难道这公主被人捋去南方了?” 随即是赵光义愠怒地声音:“既没去忘情谷,弱不禁风地也跑不远,看来这丫头真被人捋走了,不知哪个不要命,竟然将手脚伸到宫里。早知这样,本王……” 未出口的半句话说是缩了回去,尘儿还是皱起眉头,他是何意?难道还想对自己不利吗?尘儿越来越觉着娘可怜的紧,怎么会与一头狼共枕? 尘儿愤恨难消,脑海里闪过主意。朝后院飘了过去,探看了四下无人,蒙上面纱,将灯笼解了下来,闪进了门,将蜡烛拔了下来,将里面的帐缦一点,一下火窜上了房顶。尘儿跃至对面的房顶,听得有人狂喊道:“着火了,救火啊……” 片刻,一群人拿着水桶等冲进了小院,尘儿爽快地扮了个鬼脸。跃到东面,将一间库房也给点了。正当这些人抢下烧焦的房子时,发现东面也是火红一片,晋王闻声赶来,怒吼如雷。可是尘儿还是不解气,书房也成了她的目标,书房里原就点着烛蜡,尘儿两手并用,最好点的还是窗户,这些装饰的布片真是一点就着。 尘儿转身出房时,听到了一声大喝:“你是何人,站住……” 尘儿不由地一惊,稍一用力,跃上了墙头,又跳至了边上的人家。等到那人追出门时,尘儿已消失在夜色中。晋王府上下乱成了一团,特别是书房被烧,让晋王气地直瞪眼,里面还有自己引起为傲的诗集。赵匡胤从小不喜读书,四处闯荡,而他自觉文武双全,并非一介武夫。 虽然火未漫延,损失也不是太大,但是如临大敌。赵匡胤听闻晋王府被人放火,加之尘儿被捋,连夜调集御林军对皇宫加强了巡逻。 翌日,朝堂上议论纷纷,一半大臣猜测那是南唐所为。因为大宋对南唐出兵迫在眉睫,他们想以此来挠乱出兵的计划,以便想出对策,抵抗宋军。 晋王府被烧,自然是有失脸面,赵光义言词犀利,请缨出击。然皇帝并未派他,让他心里好是不快。最后宣徽南院使、义成军节度使曹彬为主帅,山南东道节度使潘美为副帅,颍州团练使曹翰为先锋都指挥使,将兵十万讨伐南唐。 赵德芳回到京城的时候,军队已经出发了。这些日子,他四处寻访尘儿下落,却如大海捞针。尘儿似乎在人间销声匿迹了,他的心由担忧变得惶恐。他甚至忍不住,在野旷泪如雨下。 潘惟德也是焦燥难安,这汴梁城都快被他翻过来了,一无所获。跑了几次侯爷府,听说赵德芳还未回来,心里一丝安慰。如今他寄望于赵德芳,尘儿毕竟是一个少女,若是有人见色起心,后果不堪设想。 潘惟德又跑到了侯爷府,一问赵德芳回来了,直冲而进。当他看到赵德芳削瘦的面容时,不由地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侯爷,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 赵德芳惨淡地一笑道:“近来可好?我正赶着进宫呢?” 潘惟德探问道:“侯爷,没找到四公主吗?” 赵德芳微微地摇了摇头,潘惟德的话似钻子戳来,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潘惟德愣愣地看着赵德芳上了马车,目送着他的远去。浓眉紧皱,狠狠地掴了自己一巴掌,揪心地道:“该死,尘儿若是有个三长二短,我是罪魁祸首,是我将她带出的洛阳城,天啊……” 赵德芳进了宫,皇帝也是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赵德芳几日未见,皇帝也未问起,挥了挥手道:“你素来与婉儿亲厚,去劝劝她,哎……” 第三十八章 公主也可怜 赵德芳不解地退了出来,刚至公主殿院门,听赵婉哭天抢地的声音:“我不要,母后你们为什么这么狠心,婉儿不是你们亲生的吗?你们怎么可以把自己的女儿送到没有人烟的蛮荒之地呢?我是大宋国的公主,为什么要嫁给那些野蛮人?我不要,我死也不要……” 赵德芳正要上前,听得皇后哽咽声:“婉儿啊,我的女儿,母后又怎么舍得将你送到契丹去呢?这是皇命,也是你的命啊!若不是那丫头跑了,母后就是拼死也不会让你去的!” 赵德芳的脚似钉在地上,怎么也迈不开步。他的脸泛着寒光,却不知如何面对。一边是自己同父异母,一起长大的三妹,一边却是自己爱的四妹。他如梦初醒,难怪尘儿避开了她,一定是尘儿听到了消息,气愤之余,拿花出气。 不知为何他庆幸自己没找到尘儿,他又自责,自己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对三妹太不公平了。赵德芳左右为难,见皇后拭泪出门,才上前请安。 皇后一脸恼怒地道:“皇上真是太狠了,他怎么可以宁可舍女儿……” 赵德芳叹息着推门,一只花瓶直冲而来,幸亏他迅速转身,不然小命不保。不由地喝道:“三妹,你疯了不成。” 三公主见是赵德芳,哭笑道:“哈哈,我是疯了,我的父皇为了自己的野心,为了美人一笑,将小狐狸精放走,将自己亲生女儿推进火坑,什么三公主,原来就是用来和亲的……” 赵德芳的眼眸里流露着浓浓的怜惜,伸手轻搭在赵婉的肩上,柔声道:“三妹,四皇兄知道你不愿意,四皇兄也不愿意你嫁到远方,四皇兄甚至想,最苦莫过帝王家,亲情淡漠,权势为上,稍有不慎,兴许今儿锦衣玉食,明日已在黄泉……” 三公主依在了赵德芳肩头,身体因抽泣不断颤动着。十多年来她从未这样思过,只觉着自己高高在上,受众人敬仰、宠爱,是何等的荣耀。而和亲将她所有的美梦打碎,像是有人活生生地将她埋进了地里,恐惧、绝望、胸闷让她此刻生不如死。 赵德芳紧紧地抱着她,兄妹俩从未如此亲近过,也从未如此觉得心灵相通过。他感觉到那个骄横的公主,终于认识到骄横换来的代价了。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又有几人能像武则天一样,统治天下,号令天下。甚至天下真正得到男人用情去爱护的女人,又有几许?更多是男人生儿育女,玩弄与利用的工具罢了。公主在父皇的雄心版图里,拢络朝臣也好,和亲也罢,命运早就定了结局。 赵德芳紧闭着双眸,任由眼泪滑落,他无力改变现状,剩下的只有安慰。轻声道:“三妹,别哭了,辽国虽是远离中原,并非荒凉之地。也并非只有契丹人,里面还有许多汉人汉官。你还是想开些,俗话说千里姻缘一线牵,兴许是上天注定的姻缘等着你。” 赵婉儿泪痕斑驳,一颤一颤地道:“四皇兄,我好害怕,我听人说契丹人残酷的很,还会吃人。父皇真狠心,他是让我去送死啊?为什么是我?随便找个人去不就成了吗?” 赵德芳叹息道:“别哭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我虽是皇帝子女,说到底也是臣子,皇命难为。” 赵德芳从三公主处抽身时,已是午后,太阳耀的让他目眩。他觉着自己的劝词是何等的苍白,自欺欺人的让自己都觉着毫无可信度,什么王昭君第二,文成公主第二。可怜的婉儿此去生死难料,辽宋开战之际,就是她受难之时啊! 尘儿自从火烧晋王府后,也不敢出入宫殿了,乖乖地在潘家后院呆着。实在无聊,就跟池塘里的青蛙说说话。或者溜到假山,躲在其中,享受着清静。闭着双眸,当风从耳际穿过时,她的脑海里浮现的是忘情谷的山,忘情谷的天空,忘情谷的一切,仿佛自己又置身在忘情谷中。 傍晚,尘儿是从钟伯那里得知三公主将远嫁大辽,而且出发的日期就定在明日。离五月十三还有近半个月,大概是要赶到雁门关,才提前出发的吧!虽说自己逃过一劫,尘儿的心里还是闷的慌,她为三公主感到难过,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给卖了,一定更难过吧?她大概还不知道,自已像是祭示的礼品,有去无回。 翌日清晨,尘儿从恶梦中醒来,满头大汗,喘着粗气。直到看到自己还身处小屋,才松了口气。她梦见自己被抓,被全身捆绑扔进了花轿里。三公主如获重释的笑声,还在耳际回荡。尘儿原本还打算去观看,被梦一惊,再也不敢了。在三公主未被送出关之前,自己还处在危险中,如今之际,只有好好藏着,才是上策。 第三十九章 婚姻不由主 潘惟德在人群里挤动着,四处张望,他想尘儿兴许也来凑热闹来,这是找到尘儿的一次绝佳的机会。一行人敲锣打鼓而来,红色的仪仗队,红色的服饰,映红了每个人的眸子。 潘惟德看见了送行中的赵德芳,面容清冷,身影比前几天更消瘦了。他的目光直视着远方,旁若无人。潘惟德怔怔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没有喊出口。他感觉得到赵德芳的若涩,四皇子是个毫无野心的人,更不愿陷进政事风波里,然他的命运却与政事相连,看来还是平常百姓安乐些。 潘惟德失落地回了家,双手紧紧地捧着脑袋,像是要将脑袋挤压变形,随即又重重地拍着桌子,立了起来,大喝一声道:“绝尘,你想逼疯我不成?” 潘夫人远远地听到他的吼声,进门道:“德儿,你这些天都在忙些什么?上战场不愿去,书也不好好念,等你爹回来,看他如何惩办你?” 潘惟德垂头丧气地捶了捶胸道:“娘,我这里闷的慌,你就别唠叨了,我这就读给你看。” 潘夫人探问道:“你是怎么了?看你人也瘦了,你都想些什么呢?你不会不想着那个小仙女,得相思病了吧?看来娘是来对了,今儿娘去曹家,见到了二小姐曹珍,年方十六,品貌端庄,小巧可人。曹夫人有意与咱们结亲家,咱们两家又是门档户对,娘就答应了,等你爹回来,正式下聘,明年开春……” 老夫人喜形于色,潘惟德越听越厌烦,将手中的书叭的放下,闪了闪刘海,抬头道:“娘,你这么着就把你儿子的事给定了?” 潘夫人急忙笑道:“我这不是跟你说了吗?你这孩子,这么好的小姐不要,你还真想娶仙女啊?” 潘惟德的脸沉了下来,他向来以为娘跟自己最是亲近,无话不谈,如今看来,娘并不懂自己。起身道:“曹小姐也好,李小姐也罢,我不喜,也不愿,孩儿的事自己决定。” 潘夫人惊声道:“什么?你的事?难道你连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不知道吗?不要以为平日里顺着你,你就顺杆爬,不知天高地厚了,这眼里还有没有父母。再说,娘亲眼所见曹家小姐,有貌有德,曹家甚得皇宠,这次伐唐,曹彬又是主帅,与曹家结亲,日后在朝中也互相有个照应,有何不好?” 潘惟德冷笑了声,不可思意地看着潘夫人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想不到娘你也是这样的人,恐怕曹家小姐,丑不丑在其次,曹家有势才是第一吧!儿女的幸福在你们眼里就是拿来换权换势的吗?” 潘夫人厉声道:“惟德,住口。娘这十几年来,对你的关心照顾,换来的就是你的冷嘲热讽与指责吗?你还是那个孝顺的德儿吗?你……” 潘夫人简直不敢相信,那个总粘着他的德儿,今儿如此顶撞他,让她寒心一片。泪水含眶,转身出了房。潘惟德跌坐在椅上,自责地扪心自问,是不是错了?绝尘永远都是一个梦而已…… 夜色朦胧,尘儿已适应了日夜颠倒的生活,三更天就自然的醒来。神情倦怠地在木板床上坐了许久,三公主的出嫁对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让她重新审视亲情。她开始猜测,如果后蜀还在,是不是自己长到成年,才被接出庵,成为讨好别人的物品。 片刻,小屋里动了起来,尘儿洗了脸,又小心的化好妆后,将铜镜收了起来。吹灭了蜡烛,打开了门,迎着新鲜的空气,深吸深吐了口气,自我鼓励道:“谁也别想打我的主意。” 后花园的荷塘上,轻雾飘渺,尘儿拿着扫帚快速的扫着。她必须在鸡啼前,将院落打扫干净,管家真是可恶,稍有一点落叶,就狠批了一顿尘儿。尘儿边扫边气恼地道:“我又不是树,我又不是风,我怎么知道它们还会掉下来。落叶有什么不好,踩着成片落叶的感觉,你们这些人都无福享受呢?笨人,蠢人,还来指责我,真是无语见苍天啊!” 尘儿每每扫到东面,就忍不住想去看潘惟德,想着他睡时,像头小猪的安祥样子。总是羡慕的想着他真幸福,做男人真好。尘儿拿着扫帚,蹑手蹑脚地往潘惟德的院里靠,自我安慰道:“我现在是他们家的仆人,去看他一眼,应该没什么不对吧?” 第四十章 夜半相见 边想边往上一跃,竟忘了手中的扫帚。扫帚柄将一片瓦给揭了下来,掉在地上,摔成了几片。尘儿撒腿就跑,踏着花步,隐藏在了假山后面,喘着气,心跳的快要出胸腔。气恼地指着扫帚道:“你还真是扫把星,差点被你害死。” 潘惟德听到动响,是从床上惊蹦出房的,他觉着尘儿来了,甚至觉着自己都听到她的呼吸声了。潘惟德出了房,四周静的没有一丝动响,摸了摸额头,叹气:“难道是做梦了吗?呵,我潘惟德何时变得为一个女人,提心吊胆的了,说出去岂不笑掉人门牙。” 微风吹拂着他额前的两缕头发,舒爽的感觉让他的神经松弛了下来。立在院中,望着屋顶,眼前又浮现了尘儿的身影,不确信地揉了揉眼,原来是自己的幻觉。 潘家因为子女多,每人的小院都有门,成为一个独立的相对自由的空间。潘惟德睡意全无,想着那声瓦片落地的声音,好奇地打开了小侧门,绕到了房子后面。转角处,果然有破瓦,心里一丝欣喜,环顾四周,又不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回他巴不得脸上被涂鸦。 趁着微若的光,却见不到人影,不由地苦笑,这会儿大概只有鬼了,人恐怕还都在梦乡。无精打采地坐在了荷花池边的小亭里,高声呼唤道:“绝尘,你在哪里啊?你要是听见,出来见我一面……我……我真的被你害了,你让我寝食难安,你好狠心,小小年纪就这么狠心,长大了,你要折磨多少人啊?” 尘儿提着扫帚正想接着干自己的活,听到了脚步声,又隐了回去。潘惟德怆然地声音传来,让尘儿的脸又红又烫,又觉着感动。一股热冲进了眼眶与鼻尖,她没想到潘惟德会记着他,那个与她似冤家的人,在心里想着她。 尘儿拭去眼角的泪痕,她只觉着胸口更闷了,孤独包围着她,这些天硬撑起的坚强,竟然被他的话摧的支离破碎。尘儿又有一丝气恼,大半夜跑出来叫魂,不是让自己徒添伤心嘛。尘儿看着手中的扫帚,看着长了茧的小手,泪水再也不受她的控制,泄了下来。 越想越伤心,又怕发出声响,用手紧紧地捂着嘴,发出轻微的呜嘤声,像蚊子在耳际盘旋。想着深宫的娘,她似乎明白,这并不是娘的错,似乎明白绝心师傅说的,做人难,做女人更难。可怜的娘一定不愿在宫里呆着,却迫于无耐,只有从之。 尘儿的膝盖软了下来,跪在地上,轻唤着:“娘,尘儿错了。尘儿好想娘,好想师傅,好想师太,尘儿好想……” 潘惟德也是眼眶湿润,垂头丧气地斜靠在亭柱上,忽然像是听到了假山上,呜呜的低泣声,时断时续,不由地的打了个寒噤,难不成这院里闹鬼了不成?还是尘儿躲在假山后面。潘惟德微弯着腰,轻轻移到了假山下。 尘儿拭去了泪,哭得脑袋晕晕地,眺望了一眼,见亭里像是没人影了。拿着扫帚轻跃了下来,突然后肩被一只手紧紧抓住,吓得她尖叫出声,觉着全身的血液都要停止了。 “啊啊……你是人是鬼啊?如果你是鬼,快跑吧,马上要鸡叫了……” 尘儿一跃而下,无声落地的动作就将自己暴露了。潘惟德强忍着兴奋,双手挟制住她的肩,不让她回头。潘惟德咧嘴展眉,盯着她,看她怎么办,看样子还没吓破胆,还不忘吓唬。潘惟德正想着如何吓吓她,尘儿的腿向后踢了过来,潘惟德大叹,果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这么快就回过神来了。但他仍不出声,而是加重了手的力道,左右躲闪。 尘儿见他不动手,想着自己常走夜路,也没见着什么鬼,大色鬼倒是见过。尘儿心里好是恼怒,要不是冷不丁的,自己才不会被吓着。一个回头,伸长了舌头,吊斜眼睛,嘴巴半陷,反倒将潘惟德惊愣当场。 因为他看清了尘儿的脸,丑不可言,那两根相连的眉毛,更是触目惊心!尘儿见是潘惟德,也愣愣地回恢了神情。潘惟德相信面前的丑人儿就是尘儿,因为他闻到了她散发的独特的气息。他思忖着一定是她为了避人耳目,才如此为之。 潘惟德怜惜地拉起尘儿的小手,突又一惊,拉过她的小手,用手触摸,原本柔润的手掌上,竟粗糙如柴。潘惟德埋怨地道:“你个傻女人,你都干了什么?半夜三更的拿着扫帚开什么?捣乱也不用这么卖命啊!” 尘儿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低下了头,委屈万般地用手背擦了擦,转过身道:“不要你管,我挺好的,我已不是你认识的人……” 潘惟德稍一用力,尘儿被拉进了他的怀里。潘惟德借着夜色,鼓起了勇气,霸道地道:“尘儿,无论你是谁,我……我都想这样紧紧地抱着你……” 第四十一章 后园夜话 尘儿的心怦然直跳,挣扎着,用手捶着他的肩,伤心绝绝地抽泣道:“连你也欺侮我,你放开我,我不呆你们家就是了,我可没白吃你们的那几碗见影的米汤、硬馒头,铁公鸡,你为富不仁……” 潘惟德任由她发泄着,紧紧地抱着她,不敢松手,就怕这一松手,她又无影无踪了。他的心真的被她给征服了,只要她能留下,觉着自己就是被虐,也是幸福的。因为她的捉弄,让自己哭笑不得,事后又觉着忍俊不禁,成为他记忆里美好的回忆。 “是,是,慢待你了,从今儿起,就让你大鱼大肉,别哭了,是我错了……” 尘儿控诉了一番,轻颤着依在潘惟德的怀里,她的头才顶到潘惟德的下额,如小鸟依人。他温暖的横阔的胸膛,一股独特的味道,尘儿的心像在沸水里翻滚,血液沸腾,却又不想离开。这奇妙的感觉是她从未有过的,她在师傅的怀里、在娘的怀里、在春桃的怀里撒过娇,可是从没想过,男人的胸怀与女儿有这般不同的感觉。 尘儿似乎在他的怀里就有了安全,有些恋恋不舍。静静地,两人都静了下来,时间似乎在呼吸间停止了。鸡啼声打破了沉静,尘儿猛然地挣开了潘惟德的怀抱,捂着滚烫的小脸,捡起扫帚,结巴地道:“我……我院子还没扫干净呢?回头管家又要数落我了。” 潘惟德一把夺过扫帚,远远地抛了开去,提高嗓门道:“他敢,你这不是自找苦吃吗?你不相信我会保护你是吗?走,跟我回房去,你的手都成这样了,这还是公主的手吗?” 尘儿甩开了潘惟德的手,自嘲地冷笑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公主,既便是公主又如何,我想三公主宁可留在这里扫地,也不愿远嫁番邦。谢谢你关心我,不过我再也不是大宋的公主,我只是一个落难的小仆人而已。” 天色微亮,尘儿急忙捡起扫帚,有条不紊地扫了起来。潘惟德盯着一身布衣的尘儿,如细柳拂风,熟饪的动作让他吃惊。同时又升起对她的赞叹,她真是奇女子,柔弱的让人怜惜,却铿铿然让人敬仰。是的,她不是神仙,但她可以随处活得坦然。 潘惟德上前,夺过她手中的扫帚,戏笑道:“你看着,看我扫得如何?从小到大我还没拿过扫帚呢?你千万别出这个门,外面到处有人在找你,虽然你的这副尊容,能遮人耳目,万一被人识破,跑却不易了。” 尘儿冷哼道:“我早知道了,皇帝原本是让我去和亲的,我还以为他看在娘的面上,对我慈爱,原来是别有用心。他若是真的想休战,采用和亲的方式,那也罢了,可是他是为了迷惑大辽,不是让我去送死吗?三公主大概还不知道这一出吧,可怜,哎……” 潘惟德紧抓着尘儿的手,惊声道:“你是说,皇上送三公主去和亲,只是迷惑大辽?” 尘儿叹气地点点头,潘惟德错愕地道:“难怪人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也难怪侯爷的笑容里总藏着隐隐的忧愁。尘儿,你千万别出去,听到没有。” 尘儿撅嘴道:“他们抓得住我吗?除非你出卖我,你会吗?我总是捉弄你,为什么你还帮我?” 尘儿试探地问出了口,凝视着潘惟德的面容。他停了下来,深邃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直视着她。他的眼晴里有一种奇异的光芒,让人目眩,吸人心魄。 尘儿无力招架,败下阵来,闪躲了眼神,侧开了头,羞涩地道:“你干嘛这样看着我?你可别对我起色心,我……我可不是好欺侮的。” 潘惟德轻笑出声,将扫帚往掖下一夹,捧着她的头,端正方向,让她对着自己,微微皱眉道:“你这是化的什么鬼脸,难看死了,以后天一黑,就给我擦了它。” 尘儿的脸虽然丑了,但白皙地皮肤上还是红晕朵朵,惹人喜爱。潘惟德情不自禁地伸手,向她的脸探去。当手指触碰到她的脸时,尘儿像触电似地抬起头,随即横腿扫去。迅速之快,让毫无防备地潘惟德闪躲不及,虽说力道不足不能将他击倒,但也小腿微晃了一下。 潘惟德摸了摸腿,可怜兮兮地道:“好好的,你为何又出手啊?” 尘儿斜了他一眼,撅起了小嘴,夺过扫帚,重重地拿扫帚出气,边扫边道:“我警告你,你再动手动脚的,我真不客气了。你们男人全是坏蛋,难怪绝心师傅说,山下的男人胜猛虎。” 第四十二章 粘人少爷 尘儿斜了他一眼,撅起了小嘴,夺过扫帚,重重地拿扫帚出气,边扫边道:“我警告你,你再动手动脚的,我真不客气了。你们男人全是坏蛋,难怪绝心师傅说,山下的男人胜猛虎。” 潘惟德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似懂非懂的傻丫头,叹气道:“你师傅是不是跟天下男人有仇啊,竟教些乱七八糟的,企码我是好男人啊!” 尘儿冷哼道:“难道你是神仙,你也是天下男人其中之一。绝心师傅的话没有一句说错的,皇帝都那么坏,王爷更坏,想必那些大臣也好不到哪里去,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为父的不好,儿子也一定不好,所以全是坏人。” 潘惟德苦笑着跟上前道:“这么说,你这辈子不嫁男人了。” 尘儿坚然地道:“当然,我为什么要嫁男人?我一个人也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让男人欺侮?” 潘惟德对此刻胡搅蛮缠的尘儿,还真是没辙,仿佛刚才的拥抱都是假的。尘儿将围廊清扫了一遍,天已经渐亮了,尘儿甩了甩手臂,轻敲了细肩,扛起了扫帚。 潘惟德险些被扫帚扫了他俊秀的脸,急忙闪到她的身侧。尘儿停了下来,盯着自己的脚面,一本正经地道:“少爷,你该回去了,我也该去睡觉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希望你不要来找我,免得让别人注意到我。” 尘儿说完轻跃而去,潘惟德那敢放心,真怕她又跑了,紧追了过去。过了假山,就不见尘儿踪影。他看到了角落的矮屋,恍然大悟,原来她就躲在这里,难怪自己碰不到她。那个仅有他书桌大小的矮屋里,却住着绝代佳人。 潘惟德紧紧地盯着矮屋,不敢离开,过了片刻,才蹑手蹑脚的移步上前。从门缝里,向里窥探,狭窄的小房里,唯有一张床,角上用石头堆叠起一个小台子,上面放着木盆,一条破凳上,堆着衣物。潘惟德不由地自问,面强而卧的女子,真的是四公主赵尘儿吗? 尘儿回到小屋,关上了门,心头才平静了些许。她觉着自己一定是吃错药了,心总乱跳不已。笨得让潘惟德抓了个正着,还被他吃了豆腐,自己居然还赖在他怀里,真是丢死人了。 尘儿抱着被角,无地自容。两夜未睡的她,实在太困了,打了个哈欠,想着再不济,大不了,再搬家。潘惟德立在房前时,她早就进入了梦乡,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潘惟德转身回了房,立刻唤来义安,让他中午备些精致的小菜,送到书房来。义安还以为浪子回头金不换,这位大小爷要学古人发奋发图强了,连连应答。 潘惟德换上了米色的袍子,腰中一根碧玉带,转着身地探看。红莲不由地抿嘴轻笑道:“二少爷,你今儿去提亲吗?” 潘惟德尴尬地拍了拍袍子,转身到了书房,装腔作势地翻着书,满脑子全是尘儿的身影。索性拿起笔,慢慢地描绘起她的俏容。他笔下的尘儿,一身素洁的衣裙,衣带飘飞,如仙子缓缓而来。 放下了笔,对着画叹息,她的光芒将更加夺目。总一天像她的母亲一样,甚至更胜她的母亲,成为全天下男人的梦中人。他有些胆颤,自己跟本不是别人的对手,若不是尘儿是四公主,恐怕四皇子会为她悔婚了吧! 门外传来了义安地声音,不想已是晌午了。潘惟德将画藏进了抽屉里,清了清嗓子道:“放下吧,老夫人他们都用了吗?” 义安恭敬地道:“正在用餐,听说少爷在书房看书,让厨房又添了两个菜呢!” 潘惟德愧疚地淡然一笑,担起了食盒,在义安耳际轻声道:“你在房里守着,我去园子里吃饭了,回头有来人,就说我去园子看书了。” 义安不解地点点头,少爷向来行事光明磊落,何时变得神乎其神了。潘惟德提着食盒,急步穿过曲径,从假山穿了过去,闪到了尘儿的门前。 见尘儿还在,长吁了口气,理了理袍子,敲了敲门。尘儿毫无反应,一连敲了数次,才见尘儿转过身,神情意懒地道:“钟伯,我不吃了,我想睡觉……” 潘惟德只得大声道:“快起来,若是饿出病来,我可赔不起,尘儿……” 尘儿听是潘惟德的声音,不由地拉长了脸,好在她和衣而睡。睡眼惺松地开门,万分不乐意地道:“吵死人了,你还让不让人活啊!我只拿那么点钱,不用白天黑夜的干活吧!” 潘惟德戏笑着给了她一个脑勺,往里探了探,尘儿脸儿微红,将他推出了门,撅嘴道:“你……你干什么呀?还想乱闯闺房,你羞不羞啊!” 潘惟德笑盯着她不可思意地道:“这也叫闺房?傻丫头,你不当公主,也不用这么苦着自己啊!要不,到我院里给我当丫环如何?” 尘儿一脸不屑地转身声道:“你才傻呢?想得美,我宁可倒夜香,也不要伺候你。” 潘惟德一丝愠怒地道:“你再说一次,小爷玉树临风,得先祖潘安之貌,到了你嘴里怎么就不如夜香呢?你瞧仔细了。” 第四十三章 情愫暗生 尘儿扯着嘴角,斜睨了他一眼,急忙收回眼神。阳光下的他,气宇不凡,英气逼人,她的心又不听使唤了。不蒸馒头也得挣口气,语气淡淡地道:“瞧你吹的,我又没见过潘安,反正这天下男人在我眼里都差不多,两只眼睛一张嘴!” 潘惟德摇头道:“不跟你这小丫头一般见识,快去洗洗,今儿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尘儿早就闻到了香味,这会儿口水直冒,只觉着肚子饿的慌。回到房里,洗净了脸,正想关门,拿着铜镜上装,潘惟德提着食篮进了门,迅速地将门关上。 尘儿惊声道:“你进来干什么呀?男……女有别……” 潘惟德将被子一掀,将食盒放在木板上,边端小菜边道:“难道你想别人看见吗?假山上望这边,还是一目了然的。怎么,你怕我?” 尘儿许久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了,也管不了那么多,接过他的筷子,不服地道:“怕你才怪呢?你根本不是我对手……” 潘惟德不服气地道:“这是什么话?你这一辈子像是吃定我了。” 尘儿咽了一口小菜,脱口道:“那又怎么样?我早说过,你惹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潘惟德不假思索地苦笑道:“如果不惹你,我会一辈子后悔,我们一辈子也没机会这样促膝交谈了。” 尘儿脸色又泛起了红晕,佯装不解地道:“我不懂你的意思,不过这菜真好吃,你也吃呀,给,鸡腿。” 潘惟德满面春风,见尘儿在自己面前也不拘束,心里一乐。她还小,总有一天会明白的。探问道:“你早饭不用,午饭又不吃,回头饿了怎么办?” 尘儿嘻笑道:“看在你给我送饭的份上,我告诉你,我每回扫好地,就溜着去厨房,好吃的包子,都是我的偷的。” 潘惟德笑着竖起拇指,叹道:“你真行,差点没把秦嫂子给吓死。我们还当她是开玩笑,原来是你干的。” 尘儿无辜地道:“这可不能怪我,你们家太小气了,自己吃包子,让我们吃馒头。不像是没钱的人家啊,你若少去一次妓院,就够我们吃一年的了。” 潘惟德被尘儿的话呛地直咳嗽,嘴里的肉全都吐了出来。尘儿轻拍他的后背,还嘲笑道:“你真没用,还说我是小丫头,看你连饭都不会吃。你快回去吧,让别人喂你!” 潘惟德笑骂道:“你想呛死我呀,公主就是你这样的?” 尘儿呶了呶嘴道:“那又如何?三公主像辣椒一样,还不是公主。我既使做的再好,也是个假公主,所以我不想冤屈自己了,你若想娶公主,去追三公主回来,现在怕是还来得急。” 潘惟德见尘儿安静了下来,端坐一旁,轻问道:“怎的,这就生气了?” 尘儿淡笑着摇头道:“没有,不过你说的对,在我没有回忘情谷之前,我还得端着架子,俗世自然有俗世的规矩。” 潘惟德不由地一慌,追问道:“你觉着自己还能回忘情谷吗?回到那个冷清的事世,你还有适应吗?” 尘儿轻叹道:“为什么不能?红尘关外,古佛清灯,总比这尔虞我诈,虚情假意,欺小凌弱的世间要好。忘情谷的一草一木,那怕是一滴水,都是一尘不染。我的那些师傅个个样貌超凡脱俗,并非你见的那些尼姑,呵,其实我是个小尼姑,我在忘情谷呆了十多年呢!” 潘惟德觉着喉咙梗塞,许久才拉起她破皮长茧的小手,怜惜地道:“尘儿,并非人人都是虚情假意,也非人人欺小凌弱,忘情谷固然好,难道你不觉着孤独吗?” 尘儿微微点头道:“有时候会,可是有师傅陪着我,绝心师傅就像我娘一样,有兴趣的很呢!” 潘惟德竟有些妒忌尘儿总提起的绝心,若是自己从小陪着她,是不是她心里永远记着自己。不,这还不够,她得永远陪着自己。故意道:“我猜你再也呆不住了!” 尘儿不解地道:“为什么?” 潘惟德满目柔情,缓缓地道:“因为你的心已乱了,你的心被人偷走了,我想你的师傅要么心碎了,要么未将心给任何一个,从未动过心。” 尘儿结巴地道:“我哪里有心乱,哪里有被人偷走,你别胡说八道,你真以为我小,好欺骗吗?才不是呢?你再胡说八道,我再也不见你了!” 潘惟德急忙道:“好,我开玩笑的,来,再吃点,你太瘦了,也好矮啊!” 尘儿不服地立了起来,反驳道:“哪里有矮,四皇嫂还没我高呢?谁让你长的像竹杆似的,竟往上窜,最多傻大个一个,还自以为玉树林风,是疯树好不好?疯长的疯……” 潘惟德只有叹气的份,再也不敢提什么非份之事了,如今能留住她就是上策。等到她回了宫,立刻让爹提亲去。 第四十四章 耍你没商量 两人吃饱了饭,尘儿收拾好食盒,递给潘惟德,抿嘴一笑道:“谢你了,不过明儿真不用给我送饭了,若是被别人看见,可不好!” 潘惟德点头道:“好,那我从外面买些回来,你想吃什么?” 尘儿思忖道:“那个,瓜子,我要吃瓜子,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潘惟德连忙阻止道:“不行,你不许出去,外面多危险啊!你若被和亲了,慧妃娘娘怎么办?” 尘儿美目泛冷道:“谁要是欺侮我娘,我跟他拼命。我娘真可怜,要是我能救我娘出宫就好了。” 潘惟德不解地道:“为何这么说?我听说皇上对慧妃娘娘已近独宠,娘娘……” 尘儿苦笑道:“你觉着皇帝有真心的吗?如果没有真心,那只是图我娘的美貌,牡丹谢了,明年还会再开,而我娘却不会返老还童,我看得出我娘并不快乐。就像我娘说的,这辈子没有一个男人真正了解过她。” 潘惟德立在她的身旁,沉默不言。他从未用心了解过一个女人,直至尘儿的出现,才让他原本撒落在外的心,收回了胸腔。五月的阳光已是刺眼,尘儿转而回了房。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道:“我好困,你回去吧!” 潘惟德笑睨了她一眼,提着食盒出了门,随即又回头道:“记得,别再跑了,把门关好。” 潘惟德的眼神让尘儿有些迷醉,乖乖地点头道:“我知道了,我又不是孩子。” 尘儿将潘惟德推出了门,听到潘惟德叹气声:“不懂装懂,似懂非懂,我也搞不懂你啊!” 尘儿觉着先前的孤独全抛到九霄云外了,此刻的心里甜美如蜜,这种甜从心里渗至了舌尖,让人畅然一身。尘儿绽开了笑容,像粉色的桃花在明媚的春光里绽放。 潘惟德根本没有离开,坐在假山的亭子里,注视着小屋。虽然找到了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新的担忧又开始了,恨不能用根绳子系在一起。女人家的心思真是让人难以琢磨,说她开窍了,有时又笨的可以,说她未开窍,有时又头头是道,任谁也说不过她,真不知该如何对付她。 尘儿吃了钟伯送来的晚饭后,就坐在石头上,仰望着天上渐现的星星。潘惟德开始还未看见,见小屋的门开着,心里一紧,奔去一看,空无人,慌神地回头唤道:“尘儿……” 尘儿朝他挥挥手道:“你别嚷了,我在这里,你干嘛呢?怕别人不知道还是怎么着?” 潘惟德拉长的脸,一声不吭地双手抱胸,看着尘儿。尘儿以为他生气了,转着圈的打量着他,戏谑道:“嗯,这座石雕还算上品,好吧,就放在土地庙前吧!” 潘惟德噗哧地笑出了声,晃了晃她的发髻道:“你见过我这样的土地爷吗?” 尘儿咧嘴笑道:“没有,午后我做梦的时候,土地爷向我抱怨说香火不好。我就跟他说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土地爷说不知道,我说因为你的庙小,没有吸引人的地方。人靠衣装,庙也靠庙装的,这年头,男人都上战场了,守空闺的人太多,不如你去选个浪子,让他立在庙前,女人们就来献香了呗!” 潘惟德狠狠地瞪了尘儿一眼,佯怒道:“你再说一遍试试?给你三分颜色,就开染缸了。” 尘儿强忍着笑道:“怎么不好了?你上那妓院还要花钱,这样不知要省了多少钱呢? 当然了美的丑都要过目,这样也有好处啊,有个比较不是。“ 潘惟德伸手抓去,尘儿身体微移,扑了个空,潘惟德大喊冤枉道:“你别老惦记着那次好不好?我虽吊儿郎当了点,可是洁身自好的很,怎么在你眼里如此不堪呢?” 尘儿不可置信地撅嘴道:“撒谎,我明明听到别人嗲嗲地道:”谢潘爷打赏“,哼,说明你是常客,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在你洞房花烛那日,来捣乱,我只告诉新娘子一人,哈哈……” 潘惟德拭探道:“我觉着是你自己在吃醋,你看你,穿得男不男,女不女的,怎么嫁人?” 尘儿吐了吐舌头道:“我本来就不想嫁人,我干嘛要吃醋啊!你等着,我请你吃仙桃啊!” 潘惟德不解地看着尘儿,尘儿退至墙边,纵身一跳,脚在墙头如蜻蜓点水,跃过了墙。潘惟德纵身一跃,却只能用手攀住墙头,笑着摇头。 一溜烟的功夫,尘儿手里拿着四桃子,跃了回来,用水洗净了后,递给潘惟德,眨了眨眼睛道:“吃吧,昨儿我吃过了,有点酸,不过能吃了。” 潘惟德试了试,酸的满嘴的口水,摇头道:“这也能吃?” 尘儿不好意思地道:“马马虎虎了,还是忘情谷好,这会儿,山里好多的野果呢?我有时吃得嘴都乌黑的,像是中了毒。谷里还有许多草药,还有幽香的兰花,瑞香,满山的杜鹃……” 潘惟德把玩着桃儿道:“小野猴,如今你可是公主了,别桃子未熟,被你偷光了。” 尘儿抿着嘴,低下了头。潘惟德羡慕地道:“你这功夫能不能也教我?” 尘儿摇头道:“不行,你已经太老了,腿的经脉都已生成,用不上力了。” 第四十五章 欲哭无泪 潘惟德有些气馁地道:“尘儿,我在你眼里怎么又成老人了?就这么不入你的眼儿?” 尘儿嫣然一笑,一本正经地施礼道:“公子你有所不知,本姑娘说话向来是夸张的很,你若不适应,只有伤心的份,还是回吧!” 潘惟德哑口无言,尘儿也静了下来,抬头望着深黑的苍穹。潘惟德坐在石头上,眼里却只有灵珑的身影。尘儿退回到石边,也坐在一旁,双手撑着脑袋,轻问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回去吗?” 潘惟德这才起身道:“好吧,我回去躺会儿,你可千万别出去闯祸!” 尘儿微嗔道:“那你守在这里好了,再怎么闯祸,也不会连累你的。” 潘惟德郑重地道:“尘儿,我是担心你,别任性。我跟四皇子是好友,你也像我妹妹一样,我有责任保护你,你知道吗?” 尘儿点点头,推着他道:“知道了,德哥哥,你真罗嗦,我看你是未老先衰。怎么你们男人总以为自己是大人,别人是长不大的孩子。” 潘惟德明白尘儿所谓的你们,一定还指赵德芳。赵德芳估计这一路都不安生,一个哭哭啼啼不愿远嫁的三妹,一个是逃宫出走,生死未卜的尘儿。潘惟德似乎一夜间明白,情真能让人欲死欲仙。 尘儿送走了潘惟德,找出那身打着补丁的衣服,又将自己画的奇丑,跃过墙头,还学着瘸子一脚高一脚低的,任谁也看不出这个头发还有些凌乱的小乞丐,会是当朝的公主。大概连慧妃也看出她是尘儿吧! 尘儿在客栈的门口停了下来,探看了一下四周,清了清嚷子,加粗了嗓音,高嚷道:“店家,给小爷一间上房。” 店伙计还以为贵客上门,笑嚷着抬头,见尘儿这打扮,挥手道:“去,去,活腻味了,捣什么乱,要你的饭去……” 尘儿将二十两文银往他身上一扔,冷冷地瞄了他一眼道:“够了吗?小爷就没有发财的时候?小爷救了一个贵人,今后都衣食无忧了,快点,小心我让贵人,封了你的店。” 店家连忙端起了笑脸,迎着他上楼道:“您请,这边请……” 尘儿进了房,心里骂道:“丫的,有钱就是好,我的小屋真不是人呆的。”转身道:“帮小爷送个大浴桶来,小爷要洗干净了,跟着大贵人回家了。” 店家更加信以为真,点头哈腰地出了房。片刻就抬进了一个大木桶,倒好了热水。尘儿又拿出一两银子给伙计道:“赏你的,出去吧,小爷要好好的洗个澡,再睡个觉。明儿早上再来收桶吧!” 伙计捏着银子,喜不自禁地出了门。尘儿关紧了门,又将房里的烛火吹灭,解开了衣衫,滑进了桶中。坐在桶中的小凳上,紧闭着眼睛,感慨道:“好舒服啊!” 这些日子,在小屋里用水擦洗,只觉着浑身痒痒。自从进了宫,这娇生惯养成的毛病也生成了。尘儿洗好了澡,摸着滑溜溜的皮肤,只觉着身轻气爽。穿好衣服,躺在床上,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潘惟德紧张的不敢睡着,又不敢总去烦她,这丫头真是太难惹了,弄不好去多了,也惹了她。又怕自己睡过头,在院中练起了剑。平日里总觉着时间如流水,这会儿慢的像龟爬。潘惟德回了房,来回的走动,时不时看看天际,总算听到了院外三更的打梗声。 潘惟德吹灭了烛火,拿着扫帚到了花园。快速地扫着,向那头靠拢,想着尘儿一定正往这头来,这回肯定能感动小丫头。直至他扫到假山边上也没见尘儿的影子,他压低了嗓子,轻唤道:“尘儿,你在哪儿啊?” 后花园静悄悄地,潘惟德担着扫帚,到了尘儿的门口。轻敲了下门,门自行的开了。微光中,房里空无一人。他的心不由地揪了起来,沿着曲径,寻找尘儿的身影。脚步声在园里回荡着,找遍了园子,甚至连厨房都去了,还是找不到尘儿。 潘惟德没来由地慌乱了起来,奔回了尘儿的小房子。黑暗中一个身影闪了进来,一脚朝他的腰际踢来,冷喝道:“瞎了眼的小贼,连破衣服也要偷吗?” 潘惟德毫无防备,闪躲不及,一个踉跄撞向了墙,险些门牙撞落,捂着鼻子,怒声道:“死丫头,你跟我有仇啊!谁要偷你的破衣服,你有什么可让人偷的?” “潘惟德?你来干什么?早跟你说了这是闺房,半夜乱闯,若是平时,我还要叫官府抓你呢!” 潘惟德真是连哭的心都有了,急嚷道:“你还立在哪里?我流鼻血了,你……你气死我了……” 第四十六章 赖上你的床 尘儿点上了蜡烛,忍不住轻笑出声。潘惟德的鼻子红肿,袍前襟血滴至上而下,像是撒了花一样。尘儿将布条递给了他,扶他在床上坐好。潘惟德仰着头,一把拉过尘儿,气啾啾地道:“你看看啊,你一女孩家怎就出手这么狠呢?我救了你,你倒好,恩将仇报!” 尘儿慌忙一手撑着床,才没跌在他的身上,边起身边撅起了唇瓣道:“你干什么啊?你活该,你三更半夜的到一个女孩子房里干什么?我师傅说对贼人是不用手下留情的,说实在的,我已经对你留情了,不然你还有鼻子吗?哼,你是救过我,你不是也狠,把我踢的浑身是伤,小腿至脚跟都破了皮,你小心眼,摆明了报复我!” 潘惟德火冒三丈地立了起来,任由血直泄,抓着尘儿的手臂,手指一点点缩紧,指着她结巴地道:“你……你真是没良心,我何时踢你了。自己不守规矩,喝醉了酒,受了凉,我急着给你找大夫,马车颠簸的,也怪小爷。难怪孔圣人说,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尘儿这才明白,又不想服输,强此夺理地道:“反正你不怀好意,洛阳城内的大夫又没死光光,干嘛非得去小镇啊!啊呀,你快躲下了,你要是死了,我也完蛋了!算了算了,借你床躺躺,够义气了吧!” 潘惟德躺在被上,尘儿倒了水,帮他擦洗,从被里撕了些棉花塞进他的鼻子里。潘惟德难以呼吸,张开了嘴,叫嚷道:“好了没啊,要憋死了。” 潘惟德的鼻子已肿大了许多,尘儿开怀大笑,捂着嘴笑得更抽筋似的。潘惟德扯了扯嘴角,每回被她整得够呛,他就是恨不起来。在她面前,自己也没了什么少爷的风度,倒像小时候跟人嘻闹的样子,真是丢人。 潘惟德拔了左边的棉花,索性掀开了被子,打了个哈欠道:“你今儿不扫园子了?眼见着天就亮了!” 尘儿回头看了看天,急忙拿着扫帚出门,一想不对,又回屋拉着他道:“喂,少爷,你回自己屋睡去,一身血衣,你想恶心死我吗?” 尘儿的被子里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潘惟德耍起了无赖,佯装睡着打起了鼾声。尘儿气得直跺脚,双手叉腰,气愤难当地道:“哼,你等着,我扫好了院子,再来跟你算帐,欺侮人……” 潘惟德睁开了一只眼睛,瞄了瞄,尘儿的确是出门了。将鼻子上的棉花都拔了出来,触了触红肿的鼻子,只叹自己无能,连一个小丫头都对付不了。又思忖着,是不是自己有些犯贱啊?长叹了口气,提起枕头,用手扇了数下,骂道:“你个小魔女,今天小爷睡了你的床,你要再对小爷不敬,别怪我以牙还牙,好,认错就好,这回且放你一马。” 潘惟德忽又轻笑出声,摇头道:“真是疯了,疯了,传出去,我真是无颜见人啊!” 天边的启明星闪闪发亮,尘儿在手上缠上布条,扫起了院子。奇怪的是,院子里的落叶已成小堆,心里一喜,用簸箕倒到一边,奔回了房。见潘惟德斜靠在墙上,双臂抱胸,打着嗑睡。心里蓦然感动,上前轻推着他,轻声道:“醒醒,快回自己屋去吧!你不用帮我扫院子,我自己能行的。” 潘惟德陡然惊醒,有些不明状况地道:“怎么了?天亮了吗?” 尘儿叹气地垂下头,拉起他道:“是,天亮了,少爷你该回去了,你可别毁了我的名节。今儿咱们扯平了,谢谢你,少爷!” 潘惟德凝视着尘儿立了起来,微微皱眉道:“你非要这样吗?真当自己是下人,你要这样到何时?难道想一辈子,躲在这种阴暗的矮房里?有一顿没一顿的过着鬼一样的日子。” 尘儿搓搓小手,瞪向他道:“谁是鬼了?我愿意行不行?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回到宫里吗?如履薄冰,步步惊心,就是上策了吗?你根本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所以你别自以为是!” 尘儿说着有些哽咽,眼眶微红,别开了头。潘惟德从小一帆风顺,自然不知其中的苦衷,轻拍尘儿的肩,怜爱地道:“好了,又是我错了,我回去了,我是担心你,才……” 尘儿淡笑着回头,施礼道:“谢少爷关心,你的心意尘儿领了,尘儿有自己打算,不会在此久住的。” 潘惟德猛得一惊,急问道:“那你去哪儿?昨夜你又去了哪儿?” 尘儿推着他出门道:“别说这么多了,天大亮了,你真想赶我走吗?我累了,也困了……” 潘惟德看着紧闭的小门,立了片刻,长叹了声转身回院。天陡然变亮,鸟雀欢鸣着,可是他的心,却失落的很。刚回到院中,听得义安像是天蹋下来似的高声急呼道:“天啊,少爷,你受伤了?” 红莲与另一个小丫环正端着水过来,见潘惟德面色清冷,无精打采,鼻子肿大,眼睑下半张脸沾满了血,袍子上还是血汁。惊得的手一松,铜盆掉在地上,咣咣作响。 潘惟德厌烦的皱起了眉头,径直进了房。脱去了外衣,往地上一掷,心烦意乱地倒在床上。一种无能的挫败感侵袭着他,让他的神经紧绷,却搅尽脑汁也想不出办法。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随即潘夫人询问着进门:“德儿,你哪儿受伤了?快让娘看看……天哪,天哪,义安你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取药,叫大夫来。”潘惟德紧闭着双眸,淡淡地道:“不用了,只是流鼻血而已,我困了,娘,你们都出去吧!” 潘夫人关切地唠唠道:“这可怎么使得,涂了药再睡,你这是怎么伤的?你爹出门在外,将家交给了我,这……这让我怎么交代?德儿啊?你最近总是神神密密的,有什么事不能跟娘说吗?看来你是真长大了,没娶媳妇就开始忘娘了,娘算是白疼你了……” 老夫人泪眼婆娑的,潘惟德咬了咬唇瓣,端坐了起来,垂着头,叹道:“娘,你饶了我吧!我要是娶了媳妇,就不用这么烦了。啊……我怎么样才能娶到她啊!” 潘惟德伸展双臂,嚎嚎叫嚷,惊得老夫人等人目瞪口呆。潘惟德钻进了被子,侧身不理,长吁短叹了声,驱逐她们出房。 第四十七章 师傅惊现 夜色凄迷,尘儿见潘惟德没来,就穿上夜行衣出了门。几天没有去宫里看娘了,实在放心不下,再则也不知绝心师傅看到自己留的记号没有,今夜是相约的日子,尘儿抱着一丝希望,跃进了宫墙。 刚落在慧妃的房顶,听得里边春桃的叹息声:“娘娘,你真不担心吗?公主毕竟是个孩子。” “她是我唯一放不下的,怎会不担心。知女莫若母,她自从进宫头几天,因为好奇而兴奋,再也没有开心过,每天只是强装着给我看而已。别说了,幸亏她跑了,不然和亲的就是尘儿,你知道吗?哼,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面上金碧辉煌,而实际呢,是用白骨堆砌的,你跟了我这么久,又不是不知道!” “可怜的亭儿,成了三公主的出气筒,到了契丹两面受欺,苦啊……” 尘儿一惊,不由地紧握拳头,在心里怒骂道:“可恶的赵婉儿,死到临头还这么坏,活该倒霉!” 突听得一阵轻咳声,还有春桃焦虑的声音:“娘娘,还是叫太医来看看吧!别小病拖成大病啊!” 慧妃又一阵猛咳,语气不顺地道:“算了,残花败柳而已,死了,到一了百了……” “娘娘,你又何必如此呢?你想想尘儿,你可是尘儿唯一能靠得上的亲人。娘娘,忘了他吧,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话,娘娘不值得为他如此,娘娘的心意已经够了,他若有知……” “春桃,你别说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虽不济,可是唯一真心对我好的人,睡吧,我累了。” 尘儿有些气馁,娘竟然以为晋王对她是真心的,娘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被那恶狼蒙蔽了眼睛。尘儿气地捶了捶瓦片,听得春桃惊声道:“谁?” 尘儿立了起来,想去劝劝娘,听到侍卫指着尘儿大喝道:“刺客,有刺客,保护娘娘……” 尘儿跺了跺脚,只得转身离去。宫里乱成了一团,灯火齐明,尘儿听到侍卫们紧追的脚步声,险些被他们的箭射中,心惊胆颤地跃出了宫墙。没行几步,又碰到一群巡逻的,隐在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出。突然身体被人一提,尘儿惊呼之际,嘴被一只手蒙上,听得熟悉的声音:“别出声。” 尘儿欣喜地回头,泪水盈眶,躲进她的怀里,唤道:“师傅……” 绝心抚了抚她的脸,怜惜地抱紧了她。两人纵身一跃,逃过了侍卫的包围圈,在潘家的后院,稳稳着地。尘儿抱着绝心的腰际,哽咽道:“师傅,你怎么才来啊?尘儿都快想疯了!” 绝心吸了口气,笑骂道:“小尘儿长高了,反倒没出息了,哭哭啼啼的,还笨得被人追杀。你这凤凰怎么成乌鸦了?” 尘儿撒娇道:“师傅,你不要再取笑我了,我已经够惨了,师太好吗?绝空师傅她们好吗?” 绝心点头道:“都很好,大家都想你呢!连绝空那个冷罗刹也常提起你。这不听说你被人捋走了,师太就派我来看个究竟,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啊?” 尘儿抱歉地低下头,欲言又止地道:“说来话长,尘儿也不知如何开口?师傅,你带我回忘情谷好吗?尘儿不记得回去的路,尘儿都快恨死自己了。” 绝心长叹道:“尘儿,你真确定要回忘情谷吗?回了忘情谷,你还得粗茶淡饭,还得独自望着空悠悠的山谷,再也见不到你娘,再也看不到热闹了。” 尘儿想起了娘,有些犹豫,但还是坚定地道:“师傅,我想回……” “不行,你不能回去。”尘儿的话也未说完,潘惟德从假山后面冲了出来,接着道:“你就是尘儿的师傅?你不能带她回去,她……我……” 绝心刻意得哼了声,望着朦胧中气宇轩昂的身影,一丝戏谑地道:“你什么?我家尘儿的事,还得听你的?尘儿,他是谁啊?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尘儿拉着绝心的手臂,紧紧地靠着绝心,似底气更足了,不屑一顾地道:“师傅,你别理他,他半夜说梦话呢!这里潘家的后园,这位呢就是大明鼎鼎潘美潘将军的二公子,潘惟德,自称是貌比潘安,他是小葱装大蒜,呵呵……” 绝心的身体忽而微颤,随即紧握着尘儿的手,声音颤抖地道:“你是说潘美?” 潘惟德沾沾自喜地道:“怎么?听到我父的名字,害怕了?” 绝心的确有些失常,脚步有些踉跄,尘儿不解地道:“师傅,你怎么了?你跟潘家有仇吗?师傅,你不要吓尘儿,走,我们回房歇会儿。” 绝心深提了气息,突儿上前抓住潘惟德的门襟,探问道:“告诉我,这府里年方十七的公子叫什么?他住在哪里?他还好吗?你快说呀?快说……” 潘惟德的衣服被紧抓,脖子被勒紧,又被绝心晃动着,难受地挣扎道:“尘儿,你师傅疯了不成,她想干什么呀?放手,再不放手我就不客气了,我可是看在尘儿的面上……” 尘儿也莫名其妙,上前拉绝心,劝说道:“师傅,你放手,有话慢慢说,咱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对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的一定不是他。潘惟德,你快说啊,年方十七的是哪个?” 第四十八章 认子风波 绝心终于放开了潘惟德,潘惟德长吁了口气,愤然地道:“是我,怎么了?我都没见过她,我欺侮她什么呀?你们师徒可真是师出一脉啊!觉着我好欺侮还是怎么着?” 绝心泪水在眶里打转,拉过潘惟德,朝尘儿道:“你们都给我进来,尘儿给我点灯,快点!” 潘惟德跟尘儿彻底被绝心给整晕了,潘惟德大喊冤枉。尘儿点了两根蜡烛,递了一根给绝心,绝心将潘惟德抵制在墙上,一手接过尘儿的蜡烛,在潘惟德的面前晃了晃。潘惟德只觉着脸皮发麻,垫起了脚,紧贴着墙道:“大娘,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你想怎么样啊?” 尘儿还以为绝心为她担心,心惊地道:“师傅,你别这样,他是好人,他救过尘儿,你别伤他……” 然让尘儿大吃一惊地是,绝心翻了翻潘惟德的左耳,热泪滚落,将手中的蜡烛一扔,抱住潘惟德,大呼了声:“儿啊,娘对不起你……” 潘惟德一头雾水,忍无可忍,推开了绝心,不快地道:“简直莫明其妙,你看看清楚,我是潘惟德,不是你儿子。尘儿,我走了。” 绝心挡在门口,矮小的门框似被堵上,潘惟德剑眉揪急,双拳紧握,戒备地盯着绝心。尘儿珠泪点点,上前抱住绝心,恳请道:“师傅,你别这样,你这样尘儿好难过。尘儿是你的女儿,尘儿永远陪着你……” 潘惟德见两人相拥哭泣,一时不知进退。绝心任由泪水倾泄,抱着尘儿道:“在师傅的心里,你就是师傅的女儿,可是他真是我的儿子杰儿,他的左耳后有一颗红痣,潘家还有第二个有这颗痣的人吗?都是潘美作孽,我要去找他,让他还我儿子。” 尘儿拭去了泪痕,拉着绝心,探问道:“师傅,这么说你常念起的杰儿就是潘惟德了?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尘儿又回头看了愣愣的潘惟德一眼,缓缓地道:“真的像呢?难怪我觉着几分面熟,竟然……” 潘惟德连忙辩解道:“你们别自话自说,行吗?我是我娘生的,怎么可能是?” 绝心冷然地道:“你竟然不相信,当年潘美骗称自己无妻,我才嫁他。不想潘家早给他订了亲,我气愤难当,当妾且不说,潘家老太太,还百般嫌弃,在我生下杰儿那日,抱走我儿,将我赶出潘家。我心灰意冷,跟着师傅回了忘情谷。” 尘儿闻言,愤慨地道:“太过份了,那潘将军呢?他就由着他娘吗?二公子,你认不认?你若不认师傅,我……我让你娶不进媳妇。” 潘惟德一脸木然地盯着绝心,对突如其来的一切,毫无心里准备,也难以接受。绝心似乎冷静了下来,惨然一笑道:“也是,是我太激动了,罢了,我是绝心,俗世与我何缘?” 尘儿心痛地道:“师傅,你不要难过,他会认你的,会的。他若不认你,尘儿再也不理他了。” 尘儿依在绝心的怀里,微微侧头向潘惟德使眼色。如此大事,岂能说认就认,岂能当做儿戏?潘惟德坦然地道:“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需要时间去弄清来龙去脉……” 潘惟德从缝隙里挤了出去,他无力接招了,狼狈地逃了出来,才觉透过气来。立在院中,喉咙的经脉微显,竭斯底里的叫嚷:“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啊……” 潘惟德冲进了门,提着剑,对着门前的树一阵乱砍,义安吓得直哆嗦,转身跑出去搬救兵。这些年娘对他真的无可挑剔,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今日的事,他宁可是错了,该怎么办?若是真的,不认亲娘会伤心,尘儿会恨自己一辈子,若是认了,娘怎么办?她老人家也会伤心吧?而且如何去证实,爹不在家,自己该问谁去? “德儿,又中了邪了?这又唱的哪门戏啊?这样会伤着自己的!” 潘夫人的话让潘惟德一惊,背对着她停了下来,心里有两种对立的声音,在不断地争吵着,直觉着胸口要裂开了,突而转声:“娘,我是不是你亲生的?” 潘夫人身体明显向后一晃,身边的丫环轻唤着扶住了她。潘惟德虽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确猜出了几分,手中的剑落在地上,那一声清脆的声音,却似雷鸣,震得心口一阵痛楚。 潘夫人缓缓地上前,淡笑道:“德儿,你今儿怎么想起问这一出?既然你问了,且你也长大了,娘不妨告诉你,是的,你并非我所生,你的娘叫江南慕云,可惜她生下你,就不见了。你爹一得空就外出找她,杳无音讯,她来找你了吗?” 潘惟德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一步一步地晃回了房里。无力地斜靠在床沿,居然是真的,这些年竟无人告诉他。自己过着醉生梦生的生活,而娘却流落在庵堂。天啊,这是怎样的境况? 潘惟德忽儿惊醒,飞一般地冲出了院子,跑至后院。见绝心抱着尘儿坐在床上,头靠着头,亲热的场面,愣在了门口。 绝心与尘儿缓缓地立了起来,尘儿眼眸里闪着欣喜的晶亮,绝心潸然泪下,却一脸慈祥的笑容。潘惟德双膝一软,低头轻唤道:“娘,孩儿不孝……” “孩子,快起来,这不怪你,是娘不好。我听尘儿说了,你过的很好,娘就放心了……” 第四十九章 为儿说媒 尘儿拍手笑道:“德哥哥,你快起来呀,你后你就是我哥哥了,亲哥哥一样,师傅,你说是吗?” 潘惟德想起了赵德芳,急忙道:“什么亲哥哥?你是公主,我可不敢高攀,我若做了你哥哥,那还不得叫皇上爹啊?皇亲是不能乱攀的,是要掉脑袋的。” 尘儿撒娇着晃着绝心的手臂,一脸委屈的样子。绝心心明眼亮,潘惟德一开口时,那窘迫的神情,她就猜出一二。不过她没想到竟是自己的儿子,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尘儿道:“小尘儿,你说师傅怎么这么有远见呢?” 尘儿不解地呶着嘴,潘惟德比尘儿长出几岁,听出了绝心的话中之话,见跟绝心心有灵犀,很是感慨,清咳了声道:“小尘儿,这些年我娘将对我的好,全给了你。你倒好,反过来处处捉弄我,这就是你所谓的以德报德吗?” 绝心眨了眨眼睛,一脸探问之色。尘儿慌忙反驳道:“你恶人先告状,是谁说我娘是红颜祸水,是谁用脚拌的我,你还好意思说,师傅,你老可要明察秋毫。他……他刚刚还嘟嚷着,什么师傅是疯子,还说尘儿不好,跟师傅学的呢!” 潘惟德涨红了脸,舌头打结道:“我何时说的?你别见风就是雨啊!我的鼻子现在还肿着呢?这才叫物证!” 尘儿扮了个鬼脸:“你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羞不羞。物证吗?好啊,将他割下来呀,免得明儿好了,就没物证了。谁让你闯女人的房……” 绝心一副旁人看好戏的架势,双手环胸,坐在床上,看着尘儿与潘惟德针锋相对。不由地轻笑道:“好了,好了,我的耳朵都嗡嗡作响了。惟德你多大了,还跟小尘儿一般见识,你记住,女子对的就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 潘惟德哈哈大笑,尘儿跺着脚,晃着膀子道:“师傅,你偏心,尘儿哪有不讲理?” 绝心一手挽着潘惟德,一手挽着尘儿,笑得合不拢嘴。狭小的空间因为有爱,而变得温馨。尘儿侧头偷瞄了潘惟德一眼,烛光下的面庞,更加的棱角分明,英气逼人。 绝心感慨道:“此生足矣,只要你们都好好的,娘这辈子就别无所求了。快,我们出去,谢老天爷,这是天意啊!若不是小尘儿,兴许我再也不会出忘情谷,德儿,你要记住, 一辈子对尘儿好!“ 潘惟德压抑着内心喜悦,探向了尘儿,伸手拉了拉绝心的后衣,耐人寻味地道:“娘,恐怕孩儿有这个心,别人不领情啊!” 尘儿翻起了眼白,佯装未听,拉过绝心,指着院外道:“师傅,隔着墙就是满园的桃子呢?再过几天桃子就成熟了,尘儿天天想着,跟您老人家上山采野桃子的事,咱们什么时候回忘情谷?” 潘惟德又急急地晃了晃绝心的袖子,绝心叹气地摇头,拉起尘儿的手,若无其事地道:“尘儿,师傅这一辈子只剩一个愿望,这个愿望若是没有实现,师傅真是死不瞑目啊!” 尘儿不解其意,义不容辞地道:“师傅你说,只要尘儿能办到,尘儿一定帮你。” 潘惟德喜形于色,笑逐颜开。绝心犹豫了片刻,潘惟德急的火烧眉毛。绝心一本正经地道:“此事是件大事,想当年娘就是因为操之过急,造成大错,悔恨终身。尘儿,师傅先来问你,你喜欢德儿吗?若是你根本无意,师傅决不强求。” 潘惟德红着脸一点期待,尘儿移向了绝心的身侧,羞得难以启齿。又忍不住偷瞄潘惟德,心如春水被一石惊起,水波一圈圈地漾开,扩散到周身,脸儿火烫。 半晌,尘儿没有吭声,潘惟德的心一点点在沉落,像是飘落的花瓣,眼见着就要落进淤泥。绝心自然是希望儿子跟小尘儿两心相印,有情人终成眷属。她又想到如今尘儿已非忘情谷的小尘儿了,恐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有情,也未必水到渠成。 绝心淡笑道:“算了,德儿你就别强求了,小尘儿只当你是哥哥,也只怪你自己与她无缘。尘儿能叫我一声师傅,我已心满意足……” “师傅,你别这么说嘛,都……怪他老是欺侮我,尘儿还小,真不知道嘛……” 尘儿用手捂着脸,跑进了小屋。绝心推了木愣的潘惟德一把,乐呵呵地道:“傻瓜儿子,你这是像谁啊?像当年你那好色的爹,把娘骗得团团转,娘也不笨,你怎这么没用呢?好了,夜已深,你回去睡吧,小尘儿心里有你的,不过,要想得到佳人,没有你爹出面,也是枉然。” 潘惟德指着小屋喜不自禁地道:“娘,你是说,尘儿……太好了,太好了,我立刻送书信给爹,让他求皇上赐婚。” 潘惟德一溜烟地跑了开去,绝心望儿兴叹。潘美在前方打仗,收到这样的家书,定然当场撕碎。他虽有负自己,的确是个领兵的将才。不知道他如今可好?是不是也老了?绝心的脑海里浮现两人追逐玩闹的场景,不由地感叹,岁月不饶人。 尘儿微微打开了门,伸出脑袋探了探,轻问道:“师傅,他走了吗?” 绝心点点头,转身进房。将尘儿拉至跟前,郑重地道:“尘儿,你别回忘情谷,正如师太所说,那里留不住你。师傅虽是远离红尘,可是师傅也是六根未净之人。师傅常想起德儿,也想起过他的爹,虽然他负我,但师傅却放不下这段情。师傅尚且如此,以你的个性,更难。师傅看的出德儿对你心生爱慕,想必已久。尘儿,公主之名实是束缚你的绳索,你也喜欢德儿,若是你有意,师傅一定想个办法,让你们成就佳话。” 第五十章 乐极生悲 尘儿扑进绝心的怀里,哽咽道:“师傅,尘儿根本不想当什么公主?尘儿只觉着跟德哥哥一起,很开心,尘儿想跟你们在一起,要是将娘也带上,离开这里就好了。” 绝心慈爱地淡笑着,拭去了尘儿晶亮的泪水,叹道:“师傅带你与德儿离开,倒是容易,带娘娘离开恐怕不易啊!过几日,师傅与你一起进宫,见娘娘一面,若是娘娘恩准,师傅带着你跟德儿离开此地。” 两人紧依着说了半宿的话,听到三更的梗声,尘儿听到绝心均称地呼吸声。轻轻地起来,退了出门,拿着扫帚清扫院落。一个人影猛然间闪到她的面前,尘儿条件反射性地举起扫帚,对着脑门敲去。 潘惟德极忙闪躲,求饶道:“手下留情,是我,明明知道是我,为何还要出手?” 尘儿对着他的脚一阵乱扫,冷哼了声仰起头道:“你不安好心,想吓唬我,没门。我警告你哟,别以为你现在是师傅的儿子,我就让着你。顺便还告诉你哟,我师傅江南女侠号称人见愁,传到我这一辈,我青出蓝胜于蓝,基本上就是鬼见愁,所以你老老实实的,才有活路,哼……” 潘惟德咧着嘴一脸苦笑,夸张地伸出双臂道:“苍天啊,我苦啊!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啊!” 尘儿清脆的笑声在空气里回荡,还不忘调侃地拍了拍他的肩道:“德哥哥,你要乖乖的,听话,才有好日子过。” 潘惟德配合地抱拳道:“是,臣甘拜下风,尘妹妹只管一旁看着,此等累人的活,自然由在下为你代劳,何劳您老出手。” 尘儿捂着嘴,哈哈大笑道:“德哥哥,你不愧是江南女侠的嫡子,真乃虎母无犬子也。” 潘惟德笑眉飞扬,两人边比划着边大笑出声。尘儿阻止道:“嘘,别得意忘形了,被别人抓到,我就惨了,我现在可是逃犯。” 潘惟德笑着摇头,凑到尘儿的边上,指着尘儿阴阴地笑道:“嘿嘿,你刚儿那话怎么说的?你竟然将娘比为虎母,虎母乃母老虎也,好,我告诉娘去?” 尘儿急忙拉住他的手,气恼地道:“你无中生有,人不是说虎父无犬子吗?为什么我就说不得虎母无犬子?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说不过人,就出这样损招,你羞不羞啊!” 潘惟德觉着跟尘儿抬扛,真是人生一大幸事,佯装淡然地道:“饭可以乱吃,话岂能乱改?” 两人你追我赶,扫帚相击,噼叭作响。尘儿自然不是潘惟德的对手,立刻败下阵来,被潘惟德抓住了双手,反绕后背,动弹不得。 尘儿佯装呜咽道:“你也欺侮我,我明儿就跟师傅回忘情谷,免得你总跟我过不去。” 潘惟德松开了手,正巧尘儿用力一挣,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手掌跟膝盖磕在石头上,疼得尘儿眼泪扑闪而出。潘惟德自责不已,将尘儿抱起,连连道歉道:“我该死,伤着了吗?” 掌心热辣辣的疼痛,伸着两只手,天黑又看不清,尘儿轻泣:“好疼,你讨厌……” 潘惟德管不了那么许多,抱着她朝自己房里奔去。点上了烛蜡,才看清尘儿的两掌被沙石磨破,破皮处还有嵌着些小沙粒。尘儿原本还有些忍着,这会哭成泪儿似的,越想越疼。 潘惟德悔得肠都青了,急忙端来清水,看着潺潺外流的血和着泥土,将尘儿的手拉了过去,用嘴一点一点吸允。他软软的唇瓣轻触手心时,温热从他的舌尖传来,尘儿止了哭,满脸飞霞。微微将手缩回,潘惟德紧攥着,柔声道:“别动,不弄干净,会溃烂的。” 他忽儿抬头时的满目柔光,让尘儿的心怦然而动,看着眉头紧蹙的他,小心翼翼地洗理着她的伤口,似唤醒了她那片柔软的心扉。潘惟德吸了吐,吐了吸,又用清水洗净,涂上药,抬头探问道:“还疼吗?膝盖是不是也破皮了?” 尘儿羞红的小脸,更加牵动潘惟德的心,他伸手去圈尘儿的裤腿,尘儿急声道:“别动,这……这也是你能看的吗?你……是登徒子啊?” 潘惟德尴尬地立了起来,转过身,将药递给了尘儿:“那你自己擦,我不看……” 尘儿缓缓地圈起了裤腿,膝盖也破了皮,尘儿强忍着痛,将皮一点点撕去,涂上了药,又是 泪水满眶。一走动就膝盖与裤子触碰,隐隐作痛。 潘惟德扶着她走了数步,见她柳眉皱的像沙地里的蚯蚓,急忙将她抱了起来,怜惜地道:“疼就别走了,我抱着你,你想去哪儿,我都抱你去。” 尘儿娇嗔地低下了头:“你说什么呢?难不成我这辈子残了不成?” 潘惟德叹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为何总喜欢跟我顶着呢?难道我就这样让你讨厌?” 潘惟德的脸黯然失色,眸子里漾着满满的悲哀,手一抖,尘儿急忙伸手绕着他的脖子,头依在他的怀里。他有些急促的心跳声,清晰入耳,一声一声像在低诉着他的情怀。 尘儿刚刚回复的脸,又涨得通红,嘤嘤低语道:“德哥哥,我喜欢跟你针锋相对,尘儿从小都是独自一人,连个吵架的人都没有,所以……所以尘儿……喜欢跟德哥哥闹着玩,德哥哥要是不喜欢,尘儿以后装淑女好了!” 第五十一章 欢喜冤家 潘惟德猛然间眼睛有些发热,喉咙发硬,紧紧抱着尘儿,有些吵哑地道:“只要你喜欢,只要不伤着你,你想怎样都没关系,我都陪着你,那怕你要杀人放火,我也帮你拿刀点火……” 尘儿噗哧笑出了声,用手捏着他的鼻子道:“你真傻了?我是女魔头吗?再说了,你又不会轻功,让人抓住了,我不是完蛋了。我就是要杀人要放火,也决不带个大笨蛋。” 潘惟德深情款款地盯着怀里,娇羞可爱至极的尘儿,久久地移不开眼睛。尘儿微微晃了晃,嘟嚷道:“这样好累了,你不累吗?快将我放下,嗯,还是抱我回小屋吧!你听鸡啼了,你快帮我扫地去,德哥哥,你真傻了吗?” 潘惟德欣然地点头,抱着尘儿出了房,磨磨蹭蹭地走的极慢。渐渐觉着手有点酸,停下来,将尘儿微微往上一抛,换了换势姿,黑暗中不经意接,吻到她的脸颊。怀里的人儿似一愣,潘惟德自己也一惊,结巴地道:“对……不住,我不是……” 尘儿又羞又恼,脑子一热,抬头重重地吻了他的侧脸,撅嘴道:“哼,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事,扯平了。快走了,小乌龟爬都爬到了,你还在这里蹒跚。” 潘惟德满面春风,直觉着脚底轻松生风,抱着尘儿飞奔,笑嚷道:“这样可以吗?尘儿,今天是我最开心的日子,快拧拧我的手臂,是不是在做梦。” 尘儿戏谑道:“德哥哥,要不让我打一巴掌好不好?这样更有感觉嘛!” 潘惟德宠溺地道:“今儿破例,你看着办!” 尘儿伸出受伤的手,用手背轻拂了一下他的脸庞,随即趴在他的肩头,在他的耳际轻柔地道:“有哥哥真好,以后要是有人欺侮我,我再也不怕没人帮我了,呵呵,太好了……” 她的气息让潘惟德有一种口含蜜糖的感觉,随即又颇有芥蒂地道:“哥哥也有不同的。” 尘儿用脑袋撞了他一下,撅嘴道:“我又不傻,要你说,以后我就叫你德哥哥,叫四皇兄芳哥哥,皇家也就芳哥哥最好,企码他对我关怀备至,你说他现在到哪儿呢?” 潘惟德脱口道:“你这么关心他?这可不对,你该叫他四皇兄,或者侯爷,芳哥哥太过亲热,侯爷夫人会吃醋的。”尘儿斜睨了他一眼道:“快放我下来,我们要发财了,快回去拿器皿来。” 潘惟德不解地驻步,将她放了下来,探问道:“发什么财?你这是白日梦还是黄梁梦啊?” 尘儿嗅了嗅道:“德哥哥,你没闻到吗?一股醋味,去尝尝,是不是湖水变醋了?” 潘惟德走了二步,猛然醒悟来,回头,见她笑靥如花,皓齿微露。见他回头,捂着嘴仰头大笑。潘惟德有些羞愧地道:“行啊,又被你捉弄了,真是成精了,让人防不胜防。算了不跟你一般计较,你且陪着我,天都微亮了,我马虎着将院子扫扫。” 潘惟德扶着尘儿在亭子里坐好,快速地将落叶扫进了花丛里,望着香樟树嚷嚷道:“没见过这么讨厌的事,别人都开花,它才落叶,明儿我把它砍了算了。” 尘儿绕着手指,望着枝繁叶茂,枝条琼劲的香樟道:“这可是上百年的大树,夏日可是给你遮阳送阴呢?天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你不会哪天得了什么好处,就不理我了吧?” 潘惟德信誓旦旦地表白,让尘儿沉溺在幸福中,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她白皙红润的脸上,也照进她的心坎。 潘惟德抱着尘儿到小屋门口,尘儿滑了下来。两人躲在门外,紧挨着伸长脖子往里探。见绝心双眸紧闭,盘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佛珠,嘴唇快速张合。眼角的皱纹漫延,但圆润的脸让她显得很饱满,也很慈善,加之与尘儿同出一辙的搞怪性格,让潘惟德倍感幸运,身边竟有两个令他心神荡漾的人,而且一个是自己的亲娘,一个是自己所爱的女子。 尘儿的嘴角微微上弯,薄唇抿成了一弯柳芽儿。绝心似闭目自知,淡问道:“你们两个看够了没有了?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去了?” 尘儿回头跟潘惟德相视一笑,缓缓地移进门,戏笑道:“师傅,这会师太又不在跟前,你又何必做样子给我们看呢?是念我要吃饭呢?还是念上山玩玩呢?” 潘惟德强忍着笑,一股气在胸口直窜。绝心睁开了眼眸,笑骂着给了尘儿一个脑勺道:“死丫头,我好歹是你师傅,你竟然在我儿子面前,出我的丑,白疼你了。” 尘儿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地低头道:“师傅你的眼里只有德哥哥了,心里也只想着德哥哥,尘儿受了欺侮,受了伤,你都不闻不问。” 绝心唰地抬头看向了潘惟德,满眼探究之色,只看得潘惟德尴尬地无地自容,自感罪孽深重。绝心搂着尘儿的肩,打探着尘儿的脸,轻声道:“他怎么欺侮你了?你告诉师傅,若真是出格了,师傅觉不坦护。” 尘儿抬头瞄了潘惟德一眼,见他的眼里深深的歉意,婉尔一笑道:“没事了,就破了皮,我罚德哥哥为我打扫院子了,将功抵过,咱们就饶他一回。” 绝心心疼地拉过尘儿的小手,狠狠地瞪了潘惟德一眼道:“德儿,你爹是怎么教你的?你这年纪,你爹都娶了媳妇了,他是不是光记得给自己娶媳妇,不管你了。哼,也该是我与他清帐的时候了,今儿我就南下,非把这陈年烂事做个了断不可。” 尘儿听闻南下,欣喜地拉着绝心道:“好啊,好啊,师傅也带上我吧!我还没有下过江南呢?” 第五十二章 如佩相合 潘惟德正欲开口,绝心斩钉截铁地回绝道:“不行,此去江南路途遥遥,又受了伤。再则两军对阵,哪来什么江南美景?下回让德儿带你一起去吧!” 潘惟德原本还想跟着同去,绝心最后的一句,让他联想翩翩,急忙峰回路转道:“尘儿,娘说的正理,两国开战,刀剑箭影,可不能去冒这个险。你放心,过不了多久,南唐就会归入大宋版图,到时我们再去看看那烟雨江南,悠哉哉地游山玩水,岂不更美。” 尘儿有些失望地点点头,随即仰起小脸,眸如星辰,闪闪发光,戏谑道:“师傅,你好像是去给南唐助阵的,你不会让潘将军起不了床,让他手下的将士们丢盔充甲,只嚷嚷着肚子疼吧?” 绝心拧了拧尘儿厚大的耳垂,笑骂道:“你个鬼丫头,你还是大宋国的四公主,竟劝师傅做奸细了。这招师傅十多年前早就用过了,师傅一生英明,决不会使用一招对付同一个人的。” 潘惟德俊逸的脸上笑容收敛,急唤道:“娘,你真是搬起石头砸你儿子的脚啊!什么不好教,非得教这些旁门左道的手段,你儿子被你害惨了,天哪,我还有冤无处去叫。” 绝心不解地看了看一脸苦恼地潘惟德,又打量满面得意的小尘儿,心已明了。拉拉潘惟德的袍子,宽慰地道:“德儿啊,怪就怪你爹无情,害得娘在忘情谷闲得无事可做,只好收徒传教。娘只能说同情你,你放心最狠的也不过是皮肉之苦,决不会有身命之忧。” 潘惟德讪讪地一脸黑线,差点没晕过去,尘儿扑倒在床上,笑得盈盈动人,如莺黄百转,呖呖可听。兴灾乐祸地道:“你有什么可叫冤的?你让你是潘将军的儿子,谁让潘将军欺侮了我师傅,为师傅报仇天经地意,父债之还也是天经地意的事,好在你还是师傅的儿子,不然,嘿嘿,你哭都来不及,你就烧高香吧!师傅,尘儿说的对不对?” 绝心宠溺地搂着尘儿道:“是,是,不过,尘儿啊,你可要手下留情,你是我的手心肉,德儿就算是手背肉,手心手背都是肉,伤了你们谁,我都会心疼的,知道吗?” 两人嘻笑着点头,绝心立起,拍拍潘惟德的袍摆,又拉了拉他的衣肩,语重深长地道:“德儿,娘对不住你,不能在身边照顾你。德儿,你要想抱得佳人归,还需立志向上,成就一番大业。” “娘,你就放心吧,明年我就参加科举考试,非得他个文武状元不可。或许过不了多久,我也要跟着爹上战场杀敌去了。原本爹想带我去江南的,我不放心尘儿独自在此。娘,你若去江南,记得给德儿说句话,让爹别生气,还有德儿的大事,全写在这封信里了。” 潘惟德从怀里摸出一封信,瞄了尘儿一眼,尘儿羞红了脸儿。绝心的食指重重地点在他的额头,笑叹道:“没出息,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莫强求,缘份自有天定,像我跟你爹当初谁会料到有今日,好了,娘这就去江南了。” 尘儿拉着绝心的手,恋恋不舍。绝心将两人理在怀里,眼眶微热,想到出来前对师傅的承诺,了结十几年来的心结,一心归依佛门。 这些年慈怜庵就她与尘儿带发修行,师傅都为她选好了落发的日子,此刻她见到了儿子,也见到了尘儿,她的心也真正平静了。现在她要做的,就是见到潘美,用他这么多年对自己的亏欠,换儿子幸福。 绝心瞬间消失在墙头,尘儿鼻子一热,眼眶噙着泪,轻呼着绝心。两人静静地立在院中,望着绝心离去的方向,直至太阳跃过树梢。 尘儿见潘惟德愣愣的眼神,宽慰道:“德哥哥,师傅还会回来的。你不知道师傅这十多年天天想着你呢?总对我说,我的杰儿一定长的比你高了,手比你大了,绝空师傅还笑师傅是个疯子。但是尘儿知道,依师傅的个性,若是不说出来,一定会大病的。” 泪水在眼眶里打了个转,沿着眼角滚落了下来,潘惟德双膝一软,垂着肩跪道:“娘,孩儿不孝,尽不知你在外受这些苦,孩儿真是枉为人。” 尘儿轻泣了起来,拉起了潘惟德,哽咽道:“德哥哥,快起来,以后我们好好孝敬师傅就好了。” 潘惟德长叹了声,平了平心绪,扯出笑容道:“好,你也累了,快回去歇着。我这就到厨房给你偷包子去,吃了早饭,好好睡一觉。” 尘儿被推着回房,尘儿忽又回头探问道:“德哥哥,你说师傅真会惩罚潘将军吗?师傅若是真的想惩罚潘将军,何需等到今日呢?你爹真是太无情了,你不会也这样吧?” 潘惟德诚然地道:“当然不是,这勿用置疑。娘那是对爹彻底绝望,都懒得跟爹纠缠了。尘儿,你可千万别不理我,若是有天我有不对地方,你打我,骂我,也不要不理我。” 潘惟德拔下腰间的玉佩,一摔为二,将其中的一半给了尘儿道:“记得我的另一半就在你身上,我们永远如佩相合,不离不弃。” 尘儿看着手中剔透的白玉,又跟他的合了合,羞红了脸,点头道:“嗯,尘儿记住了。” 将尘儿紧紧地抱在怀里,深深地想把尘儿容进自己的身体里。尘儿挣扎着,喘着气道:“德哥哥,你想闷死我呀,我快窒息了。” 潘惟德抱歉地耸耸肩,看着一脸涨红的尘儿,戏笑着出了门。尘儿气呼呼地躺在床上,心里却涌起了甜蜜,脑海里浮现了,师傅带着她跟潘惟德还有娘回到忘情谷,不由的笑了。 尘儿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慌忙端坐起来,去找铜镜,想改装自己。门被一脚踢开了,尘儿蓦然回头,手中的铜镜滑落在地上,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呵,四公主你可真能躲,难怪我们找遍了大宋也不见你的芳踪。公主觉着皇宫还不如这种奴仆的破房吗?来人,给四公主更衣,送她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