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狼谋皮》 1.第一章 《与狼谋皮》 蓝宝/作品 独家发表与晋-江-文-学-城 凌晨时分,南城未眠,繁华闹市依旧处处霓虹。 霍晟前脚刚踏入新都会所的旋转门,阿彪立即迎了上来。 “人呢?”霍晟边走边问。 阿彪跟在他身侧:“在地下酒窖关着,正等你回来收拾。” “怎么收拾?”霍晟淡淡然地扯了扯嘴角,“挑筋还是拆骨?” 阿彪被唬住,表情变得很滑稽:“这……” 霍晟唇边的弧度渐渐扩大,笑意却不及眼底:“开玩笑的。” 那语气平静无澜,阿彪却听得心肝一颠,怎么都觉得他是认真的。 作为南城最负盛名的私人会所,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亦是极尽奢华,即使是不太起眼的地下酒窖,也同样的富丽堂皇,倒没有半分阴森之感。 远远看见大老板走来,守着门的陈经理哈着腰问好,霍晟努了努下巴,他便意会过来,亲自将门打开,同时殷勤地汇报:“那两个丫头不太合作,虽然问什么就回答什么,但可信度貌似不高,还不肯承认是娱记。” 前段时间,某个八卦论坛出现标题为“我爱豆是醉美人”的贴子,贴内有两张偷拍照片,主角正是影坛新秀舒雯。 舒雯走的是清纯玉女路线,出演的角色全是可爱的邻家女孩,隔着荧屏都能感受到她那洋溢的青春气息。而然在那贴子里,舒雯一脸妩媚的烟熏妆,手里夹着未燃尽的女士香烟,红唇轻启,一双大眼乌黑而迷离,身上没有半分天真烂漫的样子。 此贴一出,网友们都炸了。舒雯的经纪公司还来不及做公关,这两张照片已经飞速在各大社交工具上传播,收也收不住。 虽说发布者似乎没什么恶意,但这却使舒雯苦心经营的清纯形象瞬间崩塌,一夜之间,赞美之音不乏,而冷嘲热讽亦是滔滔不绝,有些黑粉更是恶意中伤,形势不容乐观。 网友们的着眼点多数是舒雯那诱人的胸线,而霍晟第一眼捕捉到的,是照片的偷拍地点。 霍晟自然认得出这是自己的会所,如今居然有人在他的场子耍花样,就算舒雯不向他讨说法,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调查工作秘密地开展,上至当晚的宾客出入记录,下至工作人员的出勤名单,皆没有半个遗留。大概是肇事者太小心,他们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霍晟也曾让人从贴源着手,可惜对方用的是虚拟ip,根本无根可寻。 这事棘手是棘手,但老板没有叫停,大家只能继续追查。跟了霍晟几年,阿彪也从他身上学了不少东西,他对着名单分析了一夜,之后私下吩咐保安组特别留意几个最可疑的人物,足足盯了两个月,终于等到对方露出马脚,如他所料,果然是会所出了内鬼。 霍晟对此亦心里有数,听了陈经理的话,他冷笑一声:“居然还有同伙?” “偷拍那丫头叫秦满月,另一个是她的堂姐。”陈经理不屑地补充,“她死活要护着自家妹妹,可惜她也自身难保啊。” 酒窖里头确实有两个年轻的女生,她们身穿会所的工作制服,长发挽成优雅的发髻,不细看倒跟其他服务生无疑。 靠近门边的女生明显道行不高,她脸上难掩焦虑,看见来人便下意识向自己的同伴寻求庇佑。那位同伴貌似镇定得多,她正坐在酒架之间的木梯上,拿着一瓶洋酒专心地研究,直至听见下方的人轻唤了一声“姐”,她才将酒放回原处,慢悠悠地回头。 冷不防撞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眸,向来泰然自若的秦满枝竟有半瞬失态,手指不自觉地抓住木梯。粗糙的木头刺得她掌心发疼,她垂下眼帘,不动声色地从梯上落地。 那道灼热的视线似乎一直黏在自己身上,在她抬头之际,霍晟终于移目,漫不经心地开口:“秦小姐,你还记得你跟我们集团签订的劳动合同,第八条说的是什么内容吗?” 秦满月一言不发,只能用目光向秦满枝求救。 秦满枝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像是发呆,又似是思量。 霍晟越过她们,坐到供客人品酒的高脚椅上,不紧不慢地说:“第八条说是保密协议。” 说着,他将手一伸,陈经理随即将秦满月的手机送上,他低头一看,随后将屏幕转向她们。 屏幕上是一个台湾小鲜肉的照片,秦满枝在心里暗骂,额间的青筋一抽一抽地跳。 手机很快又交给了陈经理保管,霍晟看了看这双姐妹,最终将目光落在秦满月身上:“每个员工入职前都会接受为期两周的培训,而这个培训的主要内容就是保密守则,偷拍这么低级的错误你也犯?还敢一犯再犯?” 最后那几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秦满月彻底乱了神,连声音也带着颤音:“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霍晟并无恐吓之意,用语气平淡地陈述:“道歉与否,以后会不会再犯,也改变不了你违约的事实。这件事将会交给律师处理,秦小姐还是尽早做好准备吧。” 想到将被告上法庭,秦满月真的慌了,她一把揪住秦满枝的手,眼眶隐隐发红:“姐,怎么办!” 对于堂妹的哭腔,秦满枝似乎没有听见,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霍晟。吸了一口气,她说:“会所的损失,我们双倍赔偿,庭外和解可以吗?” 霍晟的表情有所缓和,秦满枝以为事情有转机,结果他却态度轻慢地回应:“客人每年缴交七位数的年费,就是想要一个舒适又私密的空间去放松。现在闹出这样的丑闻,我们会流失多少潜在客户,又将有多少贵宾打算销户甚至已经在销户的路上?这样的损失,你们赔得起,还双倍?” 一旁的陈经理连连点头,不能更赞同大老板的话。 秦满枝被堵得出不了声,她咬了咬唇,最终没有说什么。 霍晟又道:“更重要的是,这次被偷拍的对象不是普通的客户,而是天际娱乐重金力捧的新人,被这样一搅和确实可以炒作,可惜舆论风向很难纠正,这公关要是处理不好,舒雯算是毁了。你清楚打造一个新人需要投放多少人力跟资源吗?就算我愿意不追究,你凭什么让天际娱乐放过你们?” 秦满枝虽然失势,但脊梁依旧挺得笔直:“我妹妹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自己喜欢的明星,一时高兴才失了理智,闯了这样的大祸,她也很后悔很内疚。我们承认错误,也愿意承担责任,可是你真有必要这样咄咄逼人,把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告上法庭吗?” “如果我说有呢?”霍晟不假思索便回答。 对方似乎没有退让的意思,秦满枝的语气不禁冷硬起来:“年少无知的时候,谁没有做过几件蠢事?霍老板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妹妹可以吗?这就一次!” 这话听着像服软,细听又觉得意有所指,霍晟眉梢轻挑,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秦满枝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男人,一颗心悬了起来。霍晟的神色似乎有所缓和,在她以为他会点头答应时,他动了动薄唇,毫不费力地吐出两个字:“不行。” 有那么三两秒,秦满枝真想冲上去掐那混蛋的脖子。像猫逗老鼠那般,给了半点希望,转瞬又扼杀。 霍晟似乎玩够了,没有再看她一眼,只对陈经理说:“交给你处理。” 说罢,霍晟潇洒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阿彪跟上去,叽叽咕咕的,不知道在他耳边讲什么。 眼看着他们的背影即将消失于门后,秦满枝终于忍无可忍,冲着那端大喊:“霍晟!” 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包括见惯场面的阿彪。 被唤的霍晟脸部改色地转身,隔了数米距离,无声地等着她的下文。 秦满枝逐步逐步地朝他走过去,最终停在他跟前,她踩着高跟鞋,如今依旧要仰着着他:“我不准你告她!” 无所畏惧地迎上她的目光,霍晟问:“凭什么?” 秦满枝一字一顿,说得铿锵有力:“这是你欠我的。” 2.第二章 第二章 此话一出,满场寂静。 众人的表情已由惊讶转为探究,他们的目光暧昧地在霍晟与秦满枝之间穿梭,似乎想从中看出什么端倪。 秦满枝顾不上这些,霍晟虽不在意,但也没有让旁人看好戏的习惯。目光凛凛地往阿彪那方一扫,吓得阿彪瞬间低头,而后才吩咐:“先送秦小姐回去。” 阿彪自然知道是哪位秦小姐,心里琢磨着秦满枝跟霍晟的关系,对秦满月的态度有礼了很多。 秦满月不愿随这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男人离开,正想向堂姐求助,霍晟便先一步拽住她的手臂,强势又霸道地将人带走了。 酒窖的楼道陡而窄,霍晟驾轻就熟地迈着长腿,秦满枝只能脚步凌乱地跟在他身后,有几回差点摔倒。她没有问霍晟要带自己去哪里,直至被推进一间幽静无人的包间,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干什么!” 微弱的尾音淹没在干脆的落锁声里,秦满枝没有得到回应,尚未追问,身体就被一股蛮力摁在门板。她下意识反抗,而霍晟则欺身而上,手肘抵住她的肩,长腿顶着她的膝,死死地将自己困在这寸空间。 落地窗被层层纱帘遮掩,秦满枝眼前一片漆黑,却偏偏能感受到那道锐利而危险的视线,像极那凶猛的豺狼,看中猎物时,双眼总会透着幽幽的光。正被盯得毛骨悚然,他的声音倏地自耳边响起:“你情我愿的事,怎么变成我欠你了?” 灼热的气息洒在脸侧,秦满枝后退躲避,同时咬着牙低骂:“滚!” 霍晟单手掐住她的下巴,固执地将她的脑袋转回来,带着威胁的口吻说:“刚才不让我走,现在倒让我滚,我要真滚,怕你再也留不住了。” 秦满枝的气焰瞬间被压下来。 看她老实下来,霍晟便松开对她的钳制,顺手将灯打开,接着就自顾自地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意味深长地端详她半晌,他才评价:“名校海归的高材生,居然屈就在这里当服务生,未免太过大材小用。” 站在原地的秦满枝依旧沉默,他又说:“趁我还有半点耐心,赶紧用你的聪明才智编造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吧。” 秦满枝这才动身,对上他那充满探究与怀疑的眼睛,她淡淡然地应道:“我需要钱。” “哦?”霍晟示意她说下去。 沉默数秒,她才说:“我未婚夫得了重病。” “这理由不错。”霍晟摸出一包烟,随意抽了根捏在指间,之后话锋一转,“秦满枝,你当我是傻子?” 秦满枝扯了扯唇,自嘲般说:“我哪有这本事?” 霍晟倚着沙发靠背,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想到堂妹捅出来的烂摊子,秦满枝敛起情绪,有意放低姿态:“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相信可以去查。小月心疼我扛这么重的担子,硬要跟我一起工作,说是跟我作伴,其实我知道那丫头只是想帮补点,好让我不那么辛苦。” 细长的香烟被霍晟给捏得变了形,他略有所思地看着秦满枝,不说相信,也没有质疑。 “她今年六月才毕业,心性未定,人也贪玩,偷拍导致那么严重的后果也是她意料之外的。你让我们赔钱,我们也认了,但别把事情闹大可以吗?她连正式的工作也没找到,要是底子花了,就等于把人毁掉啊!” “毁了又怎样?”霍晟低头点烟,连眼尾也不抬一下,“我高兴。” 两人最终自然是不欢而散。 早前听闻霍晟没有接手家业,跟几个纨绔子弟合伙创立了一家娱乐管理公司,名为“纽斯”。这家公司颇具规模,业务范围亦十分广泛,除了众所周知的酒吧和会所,还有游艇会、影视工作室、电竞俱乐部等,专门为富商高官提供服务。 秦满枝没料到这里竟然是纽斯旗下的私人会所,更没想到会以这种的方式跟霍晟重遇,而她刚才一番半真半假的言辞,那个男人不知道信了多少。 整夜心绪不灵,秦满枝睡得不安稳,翌日清晨便早早起床,匆匆忙忙地赶往医院。 住院部的七楼是肿瘤科病区,值班室的小护士见了秦满枝提着保温瓶走过,便熟稔地跟她打招呼:“秦小姐,又来送爱心早餐啦?” 倪钊住院以来,秦满枝几乎天天来报到。医生护士及同房的病人总爱打趣他们,池阳虽然身体欠恙,但却玩心不减,心血来潮就当着大家的面调戏她,这下更是坐实了他们的关系。 相比于这样无关要紧的小传言,秦满枝更在意倪钊的健康状况。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澄清,也懒得澄清,却不料这个误会将为她带来一点喘息的空间,霍晟就算追查,也不会那么快就能发现破绽。 今天来得早,秦满枝走进病房时,倪钊刚洗漱完。病服大咧咧地敞着,他半片胸膛露在外头,配着那副俊美的皮囊,虽然看着不羁又倜傥,但她却微微皱着眉:“多扣两颗纽扣不行吗?” “冷不坏的。”倪钊一边懒洋洋地接话,一边伸手接过她手中的保温瓶,“今天不吃小米粥了吧?” 打开保温瓶,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倪钊失望得很,嘴里叽叽咕咕地抱怨。 邻床的是一位中年大叔,他乐呵呵地看着他们打情骂俏,忍不住插话:“女朋友可贴心了。” 秦满枝坐在椅上,没有像平时那样劝他多吃清淡的东西,听见大叔的打趣也没什么反应。 倪钊觉得奇怪,抬眼望去,便发现她正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收起玩心,人也正经起来:“有状况?” 听见他的话,秦满枝稍稍回神,将小米粥舀到碗里,她低声说:“小月惹了点麻烦。” “怎么回事?”倪钊皱眉,“你那边会有影响吗?” 她简单地交待事情的起因与结果,并隐去跟霍晟重逢的一段,半哄半骗地告诉他会所那边暂时不会追究。 倪钊并不好忽悠:“资本家有这么好说话的?” “谁知道!”秦满枝其实把握不大,她支支吾吾的,搪塞两句便转移了话题。 病房房门再次被推开时,秦满枝正唠叨地让倪钊多吃一碗小米粥。清淡的食物最近吃太多,倪钊抗拒得不行,他厚颜无耻地耍着赖,让秦满枝请小护士来喂他才肯吃。秦满枝被气得笑出声来,伸手想敲他,不料他竟捏住自己的手腕,正困惑着,他努了努下巴,正色道:“有客人。” 秦满枝一回头,笑容便滞在唇边,虽然竭力自控,但眼底那抹诧异却怎么也藏不住:“霍晟……” 霍晟身穿黑衣西裤,手里提着水果篮,此际正翩然地走来。 秦满枝没想到霍晟的动作这么快,不仅摸出了这层关系,还亲自上门来探究真假。她突然后悔没跟倪钊交待昨晚发生的一切,当下的情况十分被动,霍晟那么精明,说不准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霍晟的视线只在她身上停留半秒,状似无心,又好像有说不出的深意。当她正暗自琢磨时,身旁的男人忽然笑道:“阿晟,好久不见。” 回应倪钊的,是霍晟戏谑满满的声音:“你小子这么不济,没在温柔乡里混,反而被弄到病床上来?” 倪钊哈哈大笑,随后不甘示弱地回应:“你悠着点,当心五十步笑一百步。” 坐在病床边上秦满枝快速作出应对,她贴过去抱住倪钊的手臂,像个撒娇的小女孩:“诶,你们认识?” 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倪钊怔了怔,但很快又恢复过来,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他说:“又不是瞒着你勾搭美女,这也吃醋?” 说完,他便望向霍晟:“你们好像已经认识,不需要我介绍吧?” 霍晟微微扯了扯唇角:“你女朋友?” 察觉旁边的人身体一僵,倪钊动作自然地搂过她的肩,不答反问:“怎么,不般配?” 霍晟的声音让人听不出情绪:“绝配。” 秦满枝玩闹般拍打着倪钊的手,嗔道:“臭不要脸!” 说笑过后,倪钊终于好奇:“阿晟,你怎么知道我住院了?” 霍晟回答:“昨晚恰好碰见满枝,她跟我说的。” 秦满枝的心又被悬起来,原以为霍晟将要展开新一轮的试探,结果他规矩得很,多坐一会儿便以有公事在身为由要离开。 倪钊本想下床:“我送你。” 霍晟阻止:“躺着吧,赶紧好起来,我还等着跟你一起干翻老黄的球队。” 转头看见秦满枝左手提着保温瓶、右手勾着手袋,似乎也要回去,霍晟望了她一眼,随后才离开病房。 3.第三章 第三章 霍晟那一眼到底有什么深意,秦满枝没有闲心去揣测。搭乘出租车回工作室,她望着路旁飞驰而过的风景,思绪早已飘到那宗棘手的案子上。 约莫五个月前,秦满枝在深夜接到恩师的越洋电话,被问到是否愿意替他一位老朋友搜寻丈夫出轨的证据,她一向敬重恩师,既然他开了口,她自然不会拒绝。 类似的婚外情案子,秦满枝接触过几次,而手头上这宗远比往时的复杂。 目标人物是一个跨国集团的董事魏展荣,据委托人,也就是魏展荣的妻子称,破坏他们家庭幸福的第三者并不是娱乐圈里的小明星,也不是手段过人的女员工,而是南城第一名媛施雅。 施雅算是半个网红,平日混迹于各大社交平台,有事没事就直播各式土豪日常,而新都会所,则是她最常去的约会场所,也正因如此,秦满枝才会以工作之名守在这里,并通过职务之便搜寻线索。 这一切原本很顺利,秦满月却突然捅出这样的烂摊子,真让秦满枝伤透脑筋。 昨晚回去,秦满月那傻妞蹲在她门口,一看见她就扑上来,差点就抱着她大腿求救。那丫头涉世未深,又被家里人惯坏了,听霍晟说了几句重话慌得不知所措,在她家里折腾了半宿才冷静下来。 当初得知她在会所上班,秦满月非常惊讶,整天追问原因,她抵不过堂妹的死缠烂打便随口说了句“赚钱买包”来搪塞,没想到那丫头竟然被她触动,半周后就成了她的同事。她曾试图劝那丫头离开,结果反过来被威胁,若她再作阻挠就向她父母告密。 无计可施之下,秦满枝只能由着那丫头乱来。幸好出入新都会所的,大多数是上流社会的豪门子弟,他们有钱有权有面子,都不屑、也不需要使什么不入流的肮脏手段,因此那边倒是太平得很,即使有禽兽,也是衣冠楚楚的禽兽,不会跟流氓地痞一个样。 在会所里工作,辛苦谈不上,但也说不上轻松,依秦满月那性子,能待那么久也算是奇迹。只不过,如果可以选择,秦满枝真希望没有这奇迹,她宁可那丫头天天闯祸被经理辞退,也不愿弄成如今的局面。 那晚以后,秦满月就没有再到会所上班,至于秦满枝,自然每天准时报到。大概是做了保密工作,上至领班主管,下至清洁工人,似乎没有谁知道在酒窖里发生的事。想来也该保密,毕竟员工泄漏客人隐私这种丑闻,传出来对会所百害而无一利。 霍晟那边算是按兵不动了,跟他的谈判虽然崩了,但他尚未采取什么措施,也没有像他信誓旦旦说的那样,一定要将秦满月告上法庭。 尽管如此,秦满枝依然不能放下心来。依照她对霍晟的了解,这件事绝对不会这样风平浪静地翻篇。这男人脑子好使、心眼又多,秦满月那些小动作连她也瞒过了,竟然也逃不过他的法眼,若他不是大方慈悲放那丫头一马,那肯定是另有打算,说不定他已经看出端倪,只不过不想打草惊蛇罢了。 想到这里,秦满枝不由得重重地叹了口气,看来往后的一举一动要更加小心才行。 那声叹息惊动了一旁的小雯,她轻轻地撞了撞秦满枝的肩,笑嘻嘻地说:“怎么唉声叹气的,待会儿有大老板过来,小费肯定很乐观。” 刚才领班过来打招呼,顺便告诉他们会所的贵宾汪总订了包间,一定要好好伺候。别人对这个汪总巴不得当大佛一样供奉着,而秦满枝则最头疼见到他。 汪总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有点发福,但并不丑,隐隐还能辨认出年轻时的英俊模样。大概是被女人追捧惯了,他对自己总有种迷之自信,每每有异性对他有所躲避或抗拒,他都会觉得对方正玩欲擒故纵的低级把戏。 非常不幸,在汪总眼里,秦满枝就是这种自作聪明的小妖精。每次汪总光临,她就得使出各种法子远离他,如果可以,她甚至不愿踏进他所在的包间。 领班急匆匆地过来时,秦满枝正跟小雯闲聊,被问到秦满月最近为什么不来上班,她不想多谈,便低低地说了句“霜姐来了”。 知道领班过来,小雯立即端起托盘,像一股烟似的溜走了。 秦满枝失笑,抬眼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只得恭恭敬敬地喊道她。 几位领班中,容霜算是比较难相处的,工作上吹毛求疵就算了,暗地里还喜欢刁难比她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因此大家对她总抱着“惹不起但躲得起”的态度。秦满枝对她倒不算厌恶,也许是她从未挑剔过自己的原因,然而,当她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要求自己进汪总的包间接待时,所有的云淡风轻亦随即飘散。 今晚汪总作东,包间里头灯红酒绿,热闹非凡。一进门,秦满枝差点被角落那对缠绵的男女恶心到。她端着洋酒,小心翼翼地穿过走道,原本打算静悄悄地来、静悄悄地走,不料竟在离开时迎面撞上刚才附带卫生间出来的汪总。 汪总见了她自然欢喜,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哟,是小满枝呀。” 秦满枝在心底不停咒骂,表面上却是温柔可人的样子:“汪总,好久不见。” “什么好久不见,我看是你躲着我不肯见。”说着,他还阻挡秦满枝的去路,“别急着走,跟我喝一杯再说!” 尽管灯光昏暗,但也掩盖不了汪总那一脸潮红,他喝得不少,此时正借酒装疯。 在她盘算着怎么脱身之际,那家伙居然死死地箍住自己的手腕,径直往角落的长沙发拖去。她踩着细跟高跟鞋,被粗鲁地带走,差点就崴到了脚,偏偏发作不得。 茶几上横的竖的堆满了酒瓶,正喝的兴起的纨绔子弟见了秦满枝,都纷纷将矛头指向了她,一杯接一杯地递过来。 始作俑者汪总也灌了秦满枝几杯,他就坐在她身旁,偶尔将手伸过去,有意无意地触碰着她的身体。 有次躲不过那不怀好意的爪子,秦满枝差点要爆发,最终还是硬生生地忍了下来。幸好喝的是红酒,倘若喝的度数高点洋酒,她说不定已经借着酒意朝汪总挥拳头了。 那群人狂欢到午夜亦未散场,其他包间连卫生都打扫好了,里头依旧紫醉金迷。 秦满枝懒洋洋地缩在角落发呆,正想找点乐子,那个讨人厌的汪总适时地从包间里出来。他踉跄着步子,手里握着一罐啤酒,漫无目的地瞎逛,大概是出来透透气。 走廊安安静静的,尽头暂放着一辆装满残羹和垃圾的餐车,看着那坨渐行渐远的背影,秦满枝忍不住动了坏心思。她眯了眯眼,想起汪总的恶行,接着便尾随他走去。 铺在地面的地毯十分厚实,即使秦满枝没有刻意放轻脚步,汪总也没有察觉她的存在。 待他走到转角处,秦满枝快步过去摸到开关,一按下去,整条走廊瞬间一片漆黑。 眼前骤然失去光明,汪总重重地打了个酒嗝,随即嚷道:“喂,搞什么鬼!” 秦满枝在心里发笑,摸着黑找到餐车的刹车手柄,正要拉开,有只温热又宽厚的手掌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制止她推车的同时,又用力地将她的手收紧,紧得指骨亦微微发疼。 若非感受到对方的体温,秦满枝还真以为自己见鬼了,相比于此刻的恐慌,那点小疼痛简直是微不足道。在她几近失态之时,那团近在咫尺的黑影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冷冷清清的,扑在她后颈的气息却是灼热的:“好玩吗?” 认出是霍晟,秦满枝冒出那一身冷汗才开始消退,使劲甩来他的手,她咬牙切齿地骂:“神经病,大晚上跑出来吓人!” 在黑暗中,霍晟没有应声。听见汪总那滑稽的呼喊,他抬手摁下开关,重新亮了走廊的灯。 尚未从刚才的恐慌抽离,秦满枝仍在原地平复心情,而霍晟已经朝汪总走过去,将刚才的意外归咎为电路问题,末了还对秦满枝说:“明天提醒后勤人员处理。” 汪总这才注意到秦满枝的存在,对上他那探究的目光,她连忙澄清:“我听见您的叫声,于是就跑了过来。” 霍晟扫了她一眼,又说:“去酒窖挑两瓶洋酒送到汪总的包间,不用记账。” 酒窖里多是霍晟的私人珍藏,汪总一听就乐了,连声道谢后,又诚意拳拳地邀请他:“到我们那边闹一闹吧,反正时间还早!” “不了。”霍晟婉拒,口吻轻淡又没有商量的余地,“我还有急事需要处理。” 经过她身旁,霍晟只丢下一句话:“我在办公室等你。” 4.第四章 第四章 为了让那群贵宾尽早散场,秦满枝特地在酒窖选了两瓶高度洋酒,送到包间里,还贴心地为他们换上口径最大的酒杯。 汪总正口沫横飞地吹嘘着他跟霍晟的交情,秦满枝用余光暼了下他那得意模样,真遗憾没能将满车的剩菜残羹推到他身上。 将近凌晨两点,秦满枝才送走汪总一行人。临行想起霍晟的话,脚步微微滞了滞,最终还是潇洒地迈着大步离开。 避免惹人怀疑,秦满枝没有开车来上班。附近停放着不少共享单车,平时晚归,她都是骑车回去的。 今晚起了风,秦满枝那身轻薄的衣服并不御寒。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哆哆嗦嗦地扫着小黄车上的二维码,正要完成识别,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显示着一串来电数字,尾数是张扬的六个八,秦满枝瞬间认出是霍晟的手机号码。她下意识抬头,那栋富丽堂皇的建筑隐在夜色中,顶层仍透着灯光的落地窗十分显眼,虽然看不清楚,但也不难想象窗后正有人脸色阴沉地盯着正准备溜之大吉的自己。她越想越觉得好笑,霍晟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她的唇角还是轻轻上扬的。 “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他语气平静,并未透露多少情绪。 秦满枝懒洋洋地说:“霍老板,你知道现在几点钟了吗?我先吃个夜宵再回去见你,不过分吧?” 霍晟仍未动怒,只说:“少跟我耍嘴皮子。” 将手收进口袋,秦满枝再度遥望那扇亮着灯的窗,语中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街口的大排档,我不介意请你吃一盘干炒牛河。” 话音刚落,霍晟便切断了通话,连半个字的回应都不给她。 其实秦满枝并没有讹他,她确实已经饥肠辘辘,晚餐吃得不多,中途还喝了红酒,此时肠胃还真是空得发虚。 这一片区的夜生活异常丰富,到了夜深,四周依然人来人往。 秦满枝随意挑了个角落的位置,服务生很快端来茶水和菜单,她动作迅速地勾选好,正要召人过来下单,不料却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容。 几近在同时,霍晟也看见了她。有个小姑娘上前询问,他指了指秦满枝那方,丢下一句“有位置了”,便自顾自的坐到她的对面。 粗糙的木桌,劣质的塑料椅子,衬着一身正装的霍晟,怎么看都觉得格格不入。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秦满枝有点心虚,于是便讨好地对他笑:“你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不识得路。” 霍晟冷眼看着她。 被盯得发怵,秦满枝只得先发制人:“瞪我做什么?我怎么你了吗?” 霍晟这才开口:“惹完事还这么理直气壮?” “我惹什么事了?”秦满枝仰着脸,还真如他所说那般理直气壮,“你自己不也说,那是电路问题,电路出问题我管得着么?” “那边的电路好着呢,有问题是你的脑子。”顿了半秒,他又补充,“你们两姐妹的都有问题。” 秦满枝按捺着怒气,凉飕飕地说:“彼此彼此吧,今晚那汪总醉得跟没几分清醒,没准一觉醒来就把所有事情忘个清光,你居然送两瓶洋酒给人家,脑子有坑吧!” 霍晟给自己添了杯热茶,将茶壶放下,他才说:“谁说是我送的,那笔帐是你的。” 那两瓶洋酒保守估计也值两个月的工资,秦满枝一听就火了:“那臭流氓占了我便宜就算了,还要我给他送酒赔礼,霍晟我跟你说,门都没有!” 霍晟从鼻腔中挤出一声冷哼,脸上一副跟我斗你还嫩了点的表情:“就知道你是故意的。” 意识到自己着了他的道,秦满枝也不慌,她缓缓坐直身体,很敷衍地说:“行了行了,全世界你最聪明你最厉害。” 霍晟不吃她这套,喝了半杯热茶,他的声音却未染上半点温度:“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听了这话,秦满枝识相地闭上嘴当哑巴,若她再不服软,霍晟说不定真会将她赶走。这条线索跟了这么久,她不能逞一时之快,就白费了几个月来的努力。 她忽然安静下来,霍晟倒有点不习惯。她垂着眼,浓密的睫毛轻微地颤动,似乎有点委屈,又有点郁闷,像极旧时闹别扭的模样。 思绪一下飘得很远,直到服务员端来食物,霍晟才堪堪回神。 砂锅粥、炒青菜、烧烤串,还有刚才被点名的干炒牛河,大盘小盘放满了餐桌。 秦满枝掰开一次性木筷,察觉对面的男人没反应,于是就将自己的筷子递了过去。霍晟坐着不动,她便催促:“拿着呀。” 待他接过筷子,秦满枝才重新拿一对新的,随后旁若无人地大快朵颐。 霍晟吃吃停停,心思并不在餐桌上,无意间扫到秦满枝眼底那一抹乌青,他干脆放下餐具:“为什么不找你哥帮忙?” 周遭有点嘈杂,秦满枝听得不太清楚,她凑近了点,一边咀嚼着牛肉一边问:“什么?” 霍晟抿了抿唇,说:“倪钊的事,为什么不找秦征帮忙?那是你的男人,他不会见死不救的。” 听见那个熟悉的名字,秦满枝动作一顿,眼神亦渐渐冷下来。 “我跟他闹翻很多年了。”她自嘲地笑了笑,“因为你。” 霍晟没有说话。 提起这些,秦满枝的食欲消退不少,烧烤串被拿起又放下:“阿钊的脑袋长了颗肿瘤,位置很尴尬,跑了很多医院,问了很多医生,都说没办法动手术,只能保守治疗。今年年初,他犯病越来越频发,越来越严重,到医院重新照了ct,医生说肿瘤已经压到神经,情况只会越来越差。” 霍晟心里也不是滋味,他有点烦躁地扯了扯衣领,嘴上却安慰道“别灰心,总会有办法的。” 与倪钊相交多年,秦满枝跟他亦师亦友,虽然无法成为恋人,有时候却比恋人更加亲厚。每次听见他病情恶化的消息,她总是非常彷徨,很想替他做些什么,却又什么也做不了。 无助感一下又一下地冲击着秦满枝的心理防线,她望向霍晟,像是喃喃自语,又似是问他:“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我是不是很没用?” 那双沉乌乌的眼眸隐隐闪着泪光,霍晟胸腔中翻起异样,正想安慰,手机却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手机就放在餐桌,屏幕向上,秦满枝一眼就扫见那个暧昧的名字——小公主。她的心莫名地沉了下,千百样猜想跃过脑海,每一样都让她无比郁闷。 当霍晟拿着手机到外面接听时,秦满枝连脸色都沉了,她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百元大钞压在杯底,之后便一声不响地离座,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5.第五章 第五章 秦满枝觉得自己疯了,才会将这般脆弱的一面暴露在霍晟面前,那男人已经有了小公主,根本不会心疼她。再退一万步来说,他就算没有什么小公主,大概也不会心疼自己,当年他抛弃自己那股狠劲,她至今亦记忆犹新。 有时候她不禁会想,霍晟根本没有喜欢过自己,旧时那些美好,大抵是她做的一场黄粱美梦,梦醒时分才明白一切都是虚无失真的。 霍晟到医院探病那天,倪钊当晚就给她打电话,开口第一句就是意味深长的“原来是他”。 那会儿刚出会所,凛冽的晚风迎面袭来,秦满枝捏住手机,好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在那头的倪钊叹了口气,问:“你有什么打算?就一直拿我当幌子?” 秦满枝内心翻涌,偏偏还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半真半假地开玩笑:“我也不想拿你当幌子,可是你的意中人不是我我能怎么办?” 倪钊低低地笑,听着也像是开玩笑,语中又带有一点惆怅:“我要不是身体不好,你这话就得成真了。” 秦满枝又不出声了。 倪钊知道她很介意自己的健康情况,听见这种话必定会暗自伤心,他试图缓和气氛,便打趣她说:“我看阿晟对你也不是没有感觉,他看见你靠到我身上来,有一刹那的表情真是很精彩啊。” “我不听。”秦满枝没好气地说。 明明想调侃几句,结果倪钊却认真起来,踌躇了三两秒,他忍不住说:“满枝,摆平霍晟,比你干什么都强。” 此话一出,秦满枝就笑了,虽然笑着,但苦涩的味道渐渐从唇角蔓延至心间。倪钊说的都没错,只是他并不知道,摆平霍晟,比她干什么都难。 这个道理,秦满枝在四年前已经有所领悟,四年后的今天,不过又一次印证这个事实罢了。 秦满枝内心千回百转,当倪钊又一次喊自己的名字,她便匆匆打断了他的话。她已经隐隐猜到倪钊想说什么,却丝毫不想听他说出来,对方大概也察觉到她的抗拒,随后便转移了话题。 那晚以后,秦满枝就没有再到医院探看过倪钊,也许是因为忙碌,又大概是出于逃避的心理。 然而事实证明,逃避并不能改变一切。所有的爱恨情仇,该来的还是会来,譬如霍晟,也譬如舒雯…… 对于这位最近见报率极高的小明星,秦满枝的印象不是很深,虽然在会所见过几次,但也没什么交集,两人说话最多那回,是舒雯十分挑剔地要求厨房做一碗炸酱面,并附加少油少盐五花肉不能太肥萝卜丝不能太粗手擀面不能太软葱花要多还不能放香菜等一系列奇葩要求,还要她精确无误地复述两遍才让她去下单。 闹出那场偷拍风波后,舒雯有一段时间没有来会所,今晚她来得很低调,混在一群男女中间,并没有引起谁的注意。 秦满枝是在送水果盘进贵宾房时发现她踪影的。房内一群人在狂欢,笑声歌声吵闹声交杂在一起,而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暗处角落的沙发上,对所有的嘈吵都充耳不闻一般。 大概是受到近来舆论新闻的影响,舒雯明显心情不佳。想到这一切都是拜自己那位调皮贪玩的堂妹所赐,秦满枝便有点心虚,将果盘放下,她听见坐在舒雯旁边的男人说:“雯雯,我帮你点首歌?” 舒雯臭着脸,一手挥开他递来的麦克风:“走开。” 将麦克风放到沙发边上,他继续说:“出来玩就嗨一点,你这样多没劲!” 舒雯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明知道我讨厌这种鬼地方,你偏要带我来。” 趁舒雯还未撒野,秦满枝决定尽快撤离战场,免得被无辜殃及。正要动身,那把男声再度落入耳中:“我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带你来的,听说那偷拍你的小贱-人被逮着了……” 对方的音量越来越小,秦满枝放慢了步子,仍听不清后面的内容。刚出了门,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恰好迎面而来,她无意间望了一眼,随即便认出他正是那晚在酒窖里盘问她跟秦满月的陈经理。 陈经理昂首阔步地前行,秦满枝有意识地低着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脸。两人擦肩而过,她忍不住回头,看见他堆满笑容走进舒雯的包间,不祥的预感便在心间挥之不去。 女人的第六感向来精准,跟陈经理在走廊狭路相逢的时候,秦满枝心里已经有底。被凉飕飕地扫了眼,她也只是报以微笑,陈经理倨傲地抬着下巴,临行时吩咐:“你,跟我进来。” 这些年的摸爬打滚早已练就了一身好本领,秦满枝镇定自若地尾随他进包间,正等着他出招,结果他只说:“给客人倒酒。” 舒雯斜斜地倚在沙发,隔着一张茶几的距离,半瞌着眼皮打量着她。 秦满枝有所察觉,但还是目不斜视地完成手头上的工作。醒酒器内的红酒将要见底,她看了看眼前的几个空酒杯,语气如常地问:“需要再开一瓶吗?” “当然开。” 话音刚落,一旁的男侍应就动作迅速地外出拿酒,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时舒雯直起身体,伸出手,柔若无骨的纤细手指轻轻捏住扣在秦满枝衣上的小名牌。 秦满枝没动。 看了半晌,舒雯动了动薄唇,字正腔圆地吐出三个字:“秦满枝?” “我是。”秦满枝淡然应声。 舒雯目光流转,视线重新落到她脸上:“我记住你了。” 秦满枝仍是那样的语气:“我很荣幸。” 霍晟踏入包间时,场内的吵杂有一瞬停滞,招呼寒暄此起彼伏。他只是点头致意,看见窝在沙发的舒雯,便朝她走去。 沉寂了整晚的舒雯这才露出笑容,她起身迎接霍晟,眼中带着若隐若现的情意:“晟哥,你终于来了!” 旁边的人识相地给霍晟让座,霍晟道谢后坐下,舒雯已经软绵绵地贴了过来。他借意拿酒,不着痕迹地躲开:“难得舒小姐赏脸,今晚的单子我签了。” 舒雯笑道:“这么说来,我还喝不起这几瓶酒了?” 霍晟游刃有余地应对:“看来舒小姐并不接受我的致歉。” 舒雯摆出一副大方的姿态:“我根本没生气,为什么要接受你的致歉?再说了,要道歉要承担责任的人,也不该是你。” 说到这里,她突然话锋一转:“该死的是那两个姓秦的小贱-人,看我怎么弄死她们!” 冷不防听到那个姓氏,霍晟的目光顷刻锐利起来,他晃动着酒杯,语中染上寒意:“怎么个弄法?” 6.第六章 第六章 沉浸在报复快感中的舒雯未察觉霍晟的异样,她自顾自地与身旁男人碰杯,笑得有点得意:“我雇了几个小混混搞她,至于怎么搞,就看他们怎么发挥了。” 手背的青筋隐隐跳了下,霍晟一口饮进杯中红酒:“立即叫停。” 舒雯有以为自己听错了,她错愕地问:“什么?” 霍晟没有重复,只是言简意赅地说:“她是我的人。” 舒雯显然只读懂了字面意思,她胸有成竹地保证:“我已经吩咐他们在外面动手,绝对不会给你跟会所添半点麻烦。” 霍晟面无表情地强调:“我叫你收手,你听不懂吗?” 这男人突然一身戾气,舒雯就算再迟钝也察觉不对劲。垂眼看了看腕表,她有点忌惮,但又带着几分兴奋:“来不及了……” 刚才她给了陈经理一点好处,那个贪小便宜的家伙就和盘托出,把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一通。 原来霍晟早查出偷拍自己的黑手,让舒雯意外的是,偷拍她的人不是娱记,而是两个柔柔弱弱的女人,更让她意外的,则是霍晟居然一直压着这事不处理,那个姓秦的还能安然无恙地在这里上班。 不管霍晟有什么打算,舒雯也要出一出这口恶气。陈经理把秦满枝的值班表发了给她,还咬着耳朵给她支阴招。其实几个男人对付一个女人的手段也不外乎那几样,没新意,但偏偏最致命,想象着对方的下场,舒雯内心的怯意随即消退不少。 这时霍晟已经从沙发上起来,他一边掏出手机,一边厉声警告舒雯:“要是她出了什么意外,你的下场就不是上两个月头条那么简单了。” 一连拨了几通电话都无人接听,霍晟原本沉静的脸稍稍扭曲起来。他烦躁地扯开衬衣上方的纽扣,转念一想,旋即改拨阿彪的号码。 短短十来秒,霍晟亦觉得格外漫长。接通时,阿彪还笑盈盈地调侃他,他没有理会,只说:“去监控室看看秦满枝是从哪个门走的。” 听见老板那口吻,阿彪就知道大事不妙,他瞬间收起玩心,小跑着奔向监控室。 秦满枝今晚值早班,若她一下班就回去,那么这时应该在路上。他打算四处绕一绕,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撞见她。 车子刚驶出主干道,放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霍晟打开蓝牙,阿彪的声音立即传来:“晟哥,秦小姐经南门走的。” 霍晟无意识地捉紧方向盘:“什么时候的事?” 阿彪点击着鼠标,很快就报上精确到答案:“六分钟前。” 开得飞快的路虎刹那间停住,尖锐的刹车声尚未完全消退,车子便已急促转向,沿着原路折返。 南门是新都会所最偏的出入口,客人很少走,但员工却很喜欢,只要穿过后巷就能直达公交站和地铁站,十分方便。 后巷其实不算十分狭窄,勉强能够容纳小轿车行驶,却不能让那宽敞高大的越野车通过。驶到巷口,霍晟连火都没熄,直接下了车。 稀稀疏疏的几盏路灯亮着昏沉的光,与紫醉金迷的会所相比,这里显得十分萧瑟。这个钟点往来的人不多,加上位置偏僻,绝对是埋伏的好地方。 周遭安静得有点诡异,耳边只有皮鞋踏在粗糙的水泥地面的低响。一只老鼠从垃圾堆里跑出来,看见人影,马上慌张地躲进更阴暗的角落里。 霍晟这才留意到前方还有一条分叉小道,尚未走近,那头就传来极细微的动静。他的第一反应是老鼠乱窜,然而一切平复得过于-迅速,他略有所思地注视着那片黑暗,随后举步走去。 到底是早有防备,当有拳风迎面袭来,霍晟迅速避开,对方重心不稳之际,他手肘一横便将这个藏身于暗角的人死死堵住。压抑的痛呼擦过耳际,在黑暗中,他意外地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脸上带着同样诧异的表情,落在对方眼里,都有种难以形容的滑稽。 刚才有只巴掌大的老鼠窜过脚边,秦满枝吓得竖起寒毛,还没来得及平复情绪,更大的惊吓便已袭来。原以为来者是那几个混混找来的救兵,被擒住的瞬间,她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看见霍晟的那刻,秦满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神经紧绷得太久,她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发紧,酸慰逐点蔓延至鼻间。 霍晟同样神经紧绷,在这短短的十来分钟,他的心情就像过山车般跌宕起伏。秦满枝那张僵白的脸让他格外烦躁,他恼她不自量力地以卵击石,更气她关键时刻也不向自己求助,怒气越烧越盛,一开口就挖苦她:“打啊,你不是很能打的吗?” 这话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秦满枝听后,半瞬便红了眼眶。所有的恐惧化为愤怒,她右手一动,干脆利落地向霍晟招呼。 腕上传来强烈的刺痛感,痛感快速扩散,小半边身都麻了。霍晟忍不住闷哼,低头瞧去,才发现秦满枝手里握着电击棒。好半晌都缓不过来,他咬着牙骂:“秦满枝,你是不是疯了!” 秦满枝已经挣脱他的禁锢,她微微抿着唇,片刻后才冷冷地说:“你自找的。” 霍晟被噎着,察觉她走路的姿势不怎么自然,他跟了过去,问:“脚扭到了?” 脚踝的剧痛让她声音也有些许颤动:“他们以多欺少,你还指望我能毫发无伤全身而退?” 话音刚落,秦满枝就被人腾空抱起。身体失去平衡,她下意识抓住可以搀扶的东西,反应过来便开始挣扎:“你干什么!” “再动就摔下去了。”霍晟语气不佳地警告,“刚被你电过的手不怎么使得劲。” 大概是心虚,秦满枝终于安静下来。脑袋磕在那结实的胸膛,沉稳有力的心跳跃进耳内,她微微失神,被霍晟塞进车里也不声不响的。 前往医院的路上,霍晟问她:“今晚是什么情况?” 那样可怕的经历,秦满枝不想多提,甚至没有问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她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漠然地说:“就那样,我用电击棒赶走了三个小混混。” 刚被电过的手反射性一疼,霍晟皱起眉头:“哪玩意儿哪来的?” “淘-宝上买的。”秦满枝随口回答。 其实那电击棒是倪钊专门给她做的,刚才她敲霍晟那一下,用的是最低的档位,若火力全开,他现在肯定得横着上医院。 干他们这行,回报跟风险绝对成正比的,有次她跟踪一个有背景的包工头被发现,对方二话不说就操起铁棍朝自己冲来,万幸的是她机警,同时也熟悉该片区复杂的地形,要是不能把人甩掉,她或许见不了明天的太阳。倪钊知道后,不仅教她各式各样的逃生技巧,还给她量身定制了防身武器。之前她决定在会所蹲点,倪钊叮嘱她一定要将电击棒带在身上,殊不知今晚真的派上用场了。 在舒雯说出那几句奇怪的话以后,秦满枝就猜到舒雯会有所行动,让她失算的是,那女人的行动比她估计的快得多、手段比她估计的阴险很多。 见惯舒雯在荧幕上的清纯形象,秦满枝以为她顶多就是找找茬,在鸡蛋里挑挑骨头就算了。正因如此,她今晚才会贪图便利选择南门离开。 多得这些年的历练,秦满枝的警觉性十分高,当有人鬼鬼祟祟地跟在自己身后,她很快察觉并有所防范。当然,这次脱险十分侥幸,若果舒雯找来的小混混都像霍晟那么凶狠残暴,那么就她一个女人肯定是无法抗衡的。即使现在得以脱身,她回想起还是心有余悸。 抵达医院又是另一番兵荒马乱。 今晚不巧发生了一场车祸,一台重型货车失控撞上装满乘客的公共汽车。虽然没有人员死亡,但伤者却不在少数,急症室人满为患,像秦满枝这种崴到脚的人,还真不好意思过去占用医疗资源。 霍晟就近才选择公立医院,见了眼前的境况,他便说:“走,我们上别家。” 折腾大半宿,秦满枝只觉得身心疲倦,低头看了看自己又肿又胀的脚,她有气无力地说:“算了,我回去用冰敷一下就好。” 没有人可以动摇犯倔的秦满枝,霍晟也不例外,软硬兼施也无法使她改变主意,他只得依言送她回家。经过药房,他将车子停放在路边,丢下一句“等我一下”,就急匆匆地下车。 秦满枝拿出手机玩小游戏,当她第三次打破自己记录时,霍晟才提着大包小包回来。她翻了一下,是药膏、喷雾、止痛散、铁打油,还有一盒热腾腾的小笼包。 盖子打开后,香味溢满车厢,秦满枝拿着饭盒不肯撤手。偷偷瞧了霍晟一眼,看他没有阻止的意思,便捏起小笼包放进嘴里。 鲜美的汤汁炸开,被烫着舌头的秦满枝倒吸了口气,想吐出来又舍不得。霍晟闻声望向她,看她像个孩子一样鼓着腮帮子,忍不住笑起来:“急什么,又没有人跟你抢。” 似是受他的笑声感染,秦满枝的心亦逐点变得柔软,她又捏起一个小笼包,突然万分感慨:“霍晟,你良心发现了啊。” “嗯?”霍晟不解地发问。 秦满枝说:“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闻言,霍晟渐渐敛起笑意,他目视前方,眼中没有什么情绪:“想太多。看在阿钊的份上,我也不能让你有事。” 秦满枝内心的喜悦因这句话而冲淡不少,原本上扬的唇角也没了弧度:“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你也没这么上心,现在我已经是别人的女朋友,你倒是管上了?” 霍晟的脸隐在暗处,相隔半米之遥,仍是让人看不清表情。沉默了三两秒,他才说:“我以前待你很差吗?” 7.第七章 第七章 平心而论,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霍晟待她还真的很不错,夸张点说,还真把自己当成公主一样宠爱。 像霍晟这种风月老手,若想讨女孩子欢心,简直易如反掌。正因如此,两人分开以后,秦满枝时不时会不自觉地想起他的好。偶尔她很痛恨自己,明明应该果断放弃,最终却与正途背道而驰、做尽傻事。 回忆如潮水般袭来,秦满枝盯着投在道上的大树孤影,良久都没有说话。 霍晟似乎亦不执着于这个答案,等了片刻得不到回应,他便拉下手刹,重新启动汽车。 为方便日常工作,秦满枝特地在会所附近租了一个小套间。当霍晟准确无误地将她送到楼下,她开始有点诧异,随后一想,她又觉得正常不过,当初填写求职履历,她留的通讯地址正是这里。 这个小区比较老旧,霍晟皱着眉环顾四周,几次欲言又止。 秦满枝假装没看见,将东西收拾好,她便跟霍晟道别。 见她一拐一拐的,霍晟的眉头皱得更高:“我跟你一起上去吧。” “不用了。”秦满枝拒绝。 霍晟下了车,绕到另一端搀扶她:“这没电梯,你怎么上去?” 秦满枝赌气地说:“我爬上去。” 霍晟笑了:“行,那我看着你爬。” 霍晟虽然有点嘴贱,但关键时刻还是很像个男人的,站在幽暗又狭窄的梯间,他转头对秦满枝说:“我背你吧?” 秦满枝攀着扶手,正想拒绝,就听见霍晟说:“我建议你不要乱使劲,要是伤到了骨头,三两个月都好不了。” 再三权衡,秦满枝还是接受了霍晟的建议,别说三两个月,她连三两天都不想耽搁。 趴上霍晟的背,秦满枝就告诉他:“我住六楼。” 霍晟“嗯”了声,没上几个台阶便调侃:“你的体重跟年纪都添不少了。” 秦满枝冷冷地反击:“关你什么事!” 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霍晟就很喜欢嘲笑她的身材。那阵子她在英国念书,整天跟着秦征四处吃喝玩乐,短短半年那张秀气的瓜子脸就变了形。记得有一回,霍晟带她去看雪,她怕累,山才登了小半就要他背。他一边嫌弃她重得像头小猪,一边还是认命般蹲在她跟前,嘴上说着只背她一段路,最终到山顶仍未将她放下。 旧日最窝心的温情,此刻却成了最沉重的负担,秦满枝有点恍惚,霍晟停下来,她才堪堪回神。 站在那扇虚掩着的门前,霍晟不太确定地问:“你今天忘记关门了?” 秦满枝的心“咯噔”了一下,从他后背下来,脚刚碰到地面就想进去。 霍晟伸手挡住她,从她包里翻出电击棒,进门前低声说:“站着别动,我先进去看看。” 一开灯,满屋的狼藉尽露眼前,原本整洁的居室变成垃圾场,里面似乎没有几样东西是完好的。 霍晟脸色阴沉,二话不说就带着秦满枝下楼:“走。” 里面发生什么事,秦满枝也心里有数,她气得发抖,使劲挣开霍晟的手:“简直欺人太甚,我要报-警!” 霍晟重施故技将她横抱起来:“要是怕警-察,他们就不做小混混了。” 回到车上,霍晟给阿彪打了通电话,怒火中烧的秦满枝没有心情探听,待他启动汽车,她才说:“看来舒雯不会让我吃得香、睡得稳。” “你那房子不安全,也不能住人,我已经找阿彪帮你处理,这几天你暂时不要回去。”霍晟扶着方向盘,抽空看了她一眼,“屋里有没有放什么值钱的东西?” 秦满枝不在乎值钱的东西,她只害怕屋里有什么蛛丝马迹,霍晟看似一定会插手,要是他看出不妥,那就麻烦大了。她越想越心慌,只得对他说:“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也不用让阿彪瞎忙活,过阵子我自己收拾就好。” 霍晟不置可否,随后便安安静静地开车。 秦满枝的脑子乱糟糟的,车子驶进气派的雕花铁艺大门时,她仍未察觉不对劲。直至看见一位身穿水蓝色家居服的妇人站在前庭张望,她才猛地醒觉,抖着唇瓣问身边的霍晟:“你到底把我带到什么地方?” “我家。”霍晟解开安全带,一脸平静地回答。 向来牙尖嘴利的秦满枝罕见地词穷,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霍晟,好半晌也挤不出半句话。 霍晟下车时,那位妇人已经走了过来,她拢着披肩,温声细语地说:“小乔刚走,你早几分钟回来,说不定可以撞见她。” “难怪你这么晚还不睡。”霍晟一边说,一边打开副驾的门。 秦满枝不想动,听见那位妇人好奇地问了句“谁来了”,她不得不借着霍晟的手臂下了车。 不用多想,秦满枝也能知道对方的身份,霍晟的相貌跟她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撞上对方那道充满探究的目光,秦满枝试图挤出得体的微笑:“阿姨您好。” 霍晟没有给她们作介绍,他只问母亲:“张姨睡了吗?我朋友的脚扭伤了,想让她帮忙处理一下。” 冼冬雯听后,连忙过去搀扶:“怎么这么不小心?快,进屋里坐着。” 家里的佣人还没睡下,然而冼冬雯还是找来冰块,亲自替秦满枝处理。 秦满枝受宠若惊,想阻止却又被她摁住了手腕,无计可施之下,她只得用眼神向霍晟求助。 霍晟视而不见,他让佣人为秦满枝准备房间,随后便走到露台打电话。 秦满枝无奈得很,脚踝突然穿来刺痛,她低低痛呼一声,接着就听见霍母关切的询问:“弄疼你了?要不我再轻一点?” “没有没有。”秦满枝很拘谨,“其实我可以自己敷,真不好意思麻烦您。” “小事,小晟以前经常扭到手脚,我处理这些可在行了。”冼冬雯笑了笑,随后跟她聊天,“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秦满枝说:“我叫秦满枝。” “满枝,你的名字真好听。”冼冬雯赞道,视线落在她脸上,不由得细细打量,“跟小晟什么时候认识的?” 秦满枝如实回答:“在英国读书的时候认识的。” 冼冬雯点头:“原来你们是老朋友。” 这“朋友”二字似乎说得特别玩味,秦满枝报以微笑,心却莫名地发虚。 冼冬雯好奇追问:“你跟小晟是同届校友吗?” “我们不是同一所学校的,而且我比他低好几届,我读预科那会,他已经开始准备毕业论文了。”顿了顿,秦满枝又补充,“他跟我哥哥才是校友。“ 她们多聊了片刻,霍晟就拿着手机进来了,看她的脚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于是就让母亲先去休息。 其实冼冬雯看出秦满枝的不自在,她简单教过霍晟怎样上药,之后便将空间留给他们。 冼冬雯一走,秦满枝立即松了口气,霍晟正拿着喷雾研究,她一拳挥在他肩头,压着声音说:“你是不是发烧了,居然把我带来这里!” 挨下她的拳头,霍晟仅是微微晃了晃身体:“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秦满枝几近抓狂,“三更半夜,你把一个年轻异性带回家里,你让你家里人怎么想?幸好你妈不知道我们以前的事……” 霍晟无所谓地问:“知道又怎样?” “会误会啊!”秦满枝快被他气死,“误会我跟你旧情复燃!” 霍晟转头望向她:“那我们有吗?” 秦满枝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将视线收回,他说得更加云淡风轻:“这不就行了吗。” 这歪理偏偏让秦满枝无从反驳,她据理力争:“总之你就不该带我来这里,随便找个宾馆或者酒店,再不行就去你平时住的公寓也行啊!” 霍晟将她的脚搭在自己的大腿上,笨手笨脚地将喷雾喷在患处:“我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边才有帮得上忙的人,你现在这状况,需要别人照顾。” 听了这话,秦满枝才慢慢冷静下来,喷雾被霍晟喷得到处都是,她正肯地评价:“很明显,你并不是合适的人选。” 他应声:“你知道就好。” 秦满枝“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你这样的反应,该不是遗憾不能跟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吧?”霍晟抬头,入目便是秦满枝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秦满枝正观察着自己的受伤的脚踝,冷不防在霍晟的黑眸看见自己的倒影,她呼吸一滞,只懂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两人的距离近得有点过分,想要闪避时,后颈却被人按住。 霍晟也能在她眼里看见自己,在他收紧手掌时,她的瞳孔急促地收缩了一下,原本的镇静出现小许裂缝。 最终是秦满枝先败下阵来,她狼狈地别开脑袋,霍晟那戏谑满满的声音随即传来:“你的耳朵怎么红了?” 8.第八章 第八章 秦满枝按捺着自己像探向耳朵的手,故作镇定地说:“你这样轻薄我,我没一点反应才是不正常吧?” 说完,她推开霍晟的手,没有再看他一眼。 对于她的控诉,霍晟只是耸耸肩。将她的脚放下,他吩咐:“这几天先不要上班了。” 想了想,他又说:“明天还是请梁医生过来看看吧,这样处理不知道有没有问题。” 秦满枝扶着他的肩头站起来:“不用了,我明天就走,要上医院,我可以让满月陪我。” 提到罪魁祸首,霍晟的语气变得刻薄起来:“你的妹妹看起来并不是很靠谱。” 秦满枝懒得跟他理论,恰好有佣人走到客厅,于是就请她搀扶自己,免得再麻烦那位身娇肉贵的大少爷。 刚听见霍晟唤她张姨,秦满枝也这样唤她。张姨看上去跟霍母差不多的年纪,做事利索又细心,不仅为她整理好床铺,还为她打点好一切,连用来洗澡的防水袋都准备好了。 张姨领着她进浴室,探过浴缸的水温,她就说:“秦小姐,我就在外头等你,你要是需要帮忙就喊我。” 时间已经不早,秦满枝不想添那么多麻烦,于是就说:“您回去休息吧,我没问题的。” 张姨笑道:“秦小姐,您不用这么客气,家里很少来女客人,要是招呼不周,太太会扣我工钱的。” 张姨很执着,不管秦满枝怎么劝说,也一定要待她安安稳稳地躺到床上才肯离开。 落地窗被双层窗帘遮掩,幽清的月色被阻隔在外。 从会所一路折腾,秦满枝的体力早已透支,本该沾床即眠,可是偏偏辗转反侧。 大抵是认床,秦满枝郁闷地想。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想放空思维,却又不由自主地忆起往事。 今晚霍母说他们是老朋友,细细算来,她跟霍晟已经认识七年有余了。 岁月长河淹没许多人和事,而跟霍晟有关的一切,秦满枝依旧记得清楚。 很多情侣的初见都是美妙而浪漫的,她跟霍晟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却是糟糕透顶。 那晚刚从图书馆出来,秦满枝就接到霍晟那狐朋狗友的来电,被告知他最亲爱的堂哥在酒吧跟人打起来,还轰轰烈烈地挂了彩。 像秦征那种面子至上的人,若非被揍得趴在地上起不来,就肯定不会让人将消息告诉她。她一听就慌了,随手将书本塞到同学怀里,拔腿就朝校门奔去。 赶到酒吧,秦满枝那场打斗已经进入尾声。她也不是没见过场面,但这么有声势的,还是第一次碰上。 酒吧里头一片狼籍,精美的装饰品成了碎片,价值不菲的名酒流泻一地,就连挂在墙上的大师杰作,也被毁成印象派油画。秦满枝小心地避开玻璃碴,一边前行一边腹诽,有钱人就是会玩,打架斗殴都要找这种好地方,还真不怕赔个倾家荡产。 在秦满枝的印象里,自家堂哥永远都是无坚不摧的,看见他正一身狼狈地坐在角落,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秦征见了她,脸色黑得跟包公似的:“谁让你来的!” 几个狐朋狗友缩在一旁,个个安静如鸡,只有她不怕死,还笑嘻嘻地说:“老板啊,你把人家的店砸了,总要找人算账吧。” 说完,秦满枝还伸手戳了戳他嘴角的淤青:“被揍得好可怜呀!” 秦征向来疼她,就算心情再差,也舍不得对她发火。正因如此,他的狐朋狗友才会找她过来劝架。 那根手指看起来纤细柔软,但力气却大得出奇,裂开的嘴角被挤压,秦征疼得差点弹跳起来,偏偏还不忘在她面前逞威风:“某人比我更伤,说不定鼻梁都被我打断了。” 话音未落,传说中被秦征打断鼻梁的人,竟然带着五六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冲来进来。 到底是谁先动人,秦满枝并没有看清楚,她只知道秦征跟那个冷若冰霜的男人似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拳一脚都往对方最致命的地方招呼。她一个手无寸铁地女生,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站在边上干着急。 那群人打成一团,对方刚找来救兵,秦征寡不敌众,不多时便处于下风。对方察觉他体力不支,下手更是凶狠,根本不给他半点翻盘的机会。 都说血浓于水,有时候本能反应真的很可怕。看着秦征节节败退,秦满枝急红了眼,也不顾得拳脚无眼,冲上去就挡在他身前。 事后无数次想起,秦满枝都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秦征皮糙肉厚,吃几记拳头并不会怎样,若换作她,没准要在医院度假了。幸好那人也懂怜香惜玉,面对一个奋不顾身的弱质女流,他硬生生地收住了拳头。 第一次近距离打量霍晟,秦满枝看见的是一个头发凌乱,伤痕满脸,毫无形象可言的凶恶男人。 或许是她的眼泪动了他的恻隐之心,他没有再挥拳,只是,在他迟疑的一瞬,秦征已经果断反击,很不留情地抬脚踹向他,同时将多管闲事的秦满枝护在身后。 至今秦满枝亦记得很清楚,当时霍晟被踹退了两步,他连半点闷哼都没发出来,只是越过秦征,目光深沉地盯着她。她躲在秦征身后,同样静默无言地注视着他,就那么几眼,她的世界天翻地覆…… 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秦满枝在乱梦中惊醒,她艰难地睁眼看了下腕表,才知道自己将近睡到中午。 经过一夜的恢复,扭伤的脚踝有消肿的迹象,秦满枝小心翼翼地下床开门。站在门外的冼冬雯笑吟吟地跟她道早安,她有点惭愧,声音也低下去:“我起得太晚了。” “没关系,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就好。”冼冬雯扶着她,“差不多十二点了,我担心你饿坏身体,所以才上来看看。张姨已经做好午餐,我们吃过饭再睡吧。” 佣人已经将她拿去清洗的衣服送来,秦满枝斟酌了一下,说:“谢谢阿姨的招待,我待会就得回去了……” 冼冬雯不依:“这怎么行!张姨为你准备了很丰盛的晚餐,你走了谁来吃?” 在她的软磨硬泡下,秦满枝最终还是妥协了。 下午来了一位给她看脚的家庭医生,冼冬雯告诉她:“小晟打电话回来提过几次了,说一定要请医生过来看看。” 这样劳师动众,秦满枝更加不安,冼冬雯却觉得没什么不妥,还让医生明日再来为她复诊。 临近傍晚,霍晟才回家,跟他一同出现的,还有他的继父宛忠平。 跟霍晟在一起的时候,秦满枝曾听他说过家里的事。在他上小学那阵子,他的父母已经离婚,他跟着母亲生活,后来母亲再嫁,他便多了一位继父,以及一位比他年幼十岁的妹妹。 宛家在南城算是富甲一方,而冼冬雯的背景也不简单,当年他们风光二婚,也曾掀起数尺波澜。秦满枝问过他对此的看法,他表示没什么所谓,只要母亲高兴就好,如今看他跟继父有说有笑的,可见他说的不假。 跟冼冬雯一样,宛忠平对她友善得有点过分,一顿饭下来,她还真吃不消。 坐在对面的霍晟却吃得自在,察觉秦满枝正目光幽怨地瞥着自己,他才好心给她夹了只鸡爪:“来,以形补形。” 9.第九章 第九章 秦满枝幽怨的目光已经渐渐转为仇视,她虽然没什么偶像包袱,但在两位不相熟的长辈面前,她并不想毫无姿态地啃鸡爪子。 偏偏霍晟这举动引起了宛氏夫妇的注目,秦满枝发作不得,只能微笑着说:“谢谢。” 霍晟理所当然地接受她的致谢,抬头对上母亲的视线,他又给她夹了一块鸡肉:“您也吃。” 冼冬雯爽快地把鸡肉吃掉,看看儿子,又看看秦满枝,忍不住窃喜。 晚饭过后,宛氏夫妇到外面散步。他们不在,秦满枝放松不少,窝在沙发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时,霍晟坐到她身边,指了指她的脚:“医生怎么说?” 秦满枝活动着自己的左脚,语气轻快地说:“没事了,今天也不怎么疼。” 霍晟低头端详了一下,看见昨晚的红肿已经基本消退,便点了点头。 两人过后便安静下来。 电视里播放着肥皂剧,剧情是不切合实际的梦幻爱情,秦满枝侧着脑袋盯着屏幕,虽在观看,单更像发呆。 一旁的霍晟貌似也看得认真,秦满枝望过去,竟发现他轻轻翘着唇角。 留意到秦满枝的侧目,霍晟就说:“这种电视剧,大概只有无聊的大妈才会看。” 剧里的女主角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在导师的推荐下进入外企工作,不仅得到上司器重,还惹得帅气的男同事倾心。不巧的是,饰演女主角的,正是跟自己有着过节的舒雯,秦满枝换了个坐姿,懒洋洋地说:“大叔也会看,位旁边就有一个。” 霍晟没有反驳,片刻以后,他又说:“舒雯不会再找你麻烦,你也别去招惹她。” 秦满枝本想调侃霍晟,问他是否用男色摆平了这个麻烦,但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她又觉得不应该开这样地玩笑。思绪转了又转,她最终只是简简单单地回应:“那就好。” 沉默了一下,她又说:“谢谢。” 这是今晚的第二次致谢,霍晟没什么表示,连应声甚至点头都欠奉。 佣人端来水果,顺便询问秦满枝明日想吃什么菜式。秦满枝这才想起要事,转过头对霍晟说:“明天我真得回去了,麻烦跟你妈妈说一声。” 冼冬雯的待客之道实在让她叹为观止,若非霍晟开口,她像那位妇人肯定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开。 就在今天傍晚,秦满枝打算进厨房帮忙,却意外听见冼冬雯跟张姨的谈话。其实她无心偷听,奈何她行动不便,想走也走不快,因而便听见张姨那句“两个孩子都桃花灿烂”,而冼冬雯则乐呵呵地应了句“可不是”。 秦满枝并不喜欢这样的误会,犹豫了小阵子,她还是对霍晟说:“你妈妈果然误会我们了,我觉得你应该说明一下,别让老人家空欢喜。” 她这样苦口婆心,霍晟貌似不太领情,听后他冷冷地说:“不劳你费心。” 秦满枝有点郁闷,瞧他脸色不佳,她便将注意力重新投放到电视上,不再多言。 回到客房,秦满枝就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带来的东西不多,几分钟就完事了。考虑到自己脚伤未愈,她便打算让秦满月过来帮忙,然而打了三四通电话,那丫头却一直未有接听。 还不到晚上十点,依照秦满月的习惯,这个钟点肯定不会安分就寝。秦满枝隔了半个小时再拨,结果还是没有回应,内心泛起丝丝困惑,拿着手机思量了一下,随后便点开了秦满月的朋友圈。 偷拍事件东窗事发以后,秦满月就失业了。秦满枝见她状态不佳,于是就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去个短途旅行散散心,之后再回来找份正经的工作。 当时那丫头很听话,秦满枝说什么,她都乖乖地答应。出发前,她还发来在机场的自拍,还承诺给自己买手信,结果大半个月过去了,却依旧没有回音。 如今想来,秦满枝才发现秦满月已经有一段日子没跟自己联系了。前阵子忙着公事,也忙着跟霍晟斗智斗勇,倒是忽略了秦满月。不过那丫头喜欢发朋友圈,买了件衣服去了一趟超市甚至喝了一杯奶茶也要跟大家分享,秦满枝倒不担心掌握不了她的动态。 只是,当发现秦满月已经很久没有更新,且最新一条朋友圈还是两周前发送的,秦满枝就感到不安了。 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秦满枝就给自家婶婶拨了一通电话,她旁敲侧击地询问着秦满月的事情,结果却被告知,那丫头已经两个月没有回家,连零花钱也没要过。 婶婶知道她也在南城,于是也向她了解秦满月的近况。她不敢惊动长辈,对于秦满月的失联,她只字不提,顾左右而言他地表示会好好照顾妹妹,多聊了几句家常便挂了电话。 秦满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秦满月的朋友圈翻看片刻,她又决定给秦满月的大学舍友吕慧仪拨一通电话。 这位吕同学在秦满月的朋友圈出现的频率十分高,正因为她们的关系很铁,秦满枝也认识她。半个多月前的旅行,秦满月也是跟她结伴出游。 让秦满枝失望的是,吕慧仪最近并未跟秦满月联系过。旅行归来后,她就听从父母的安排,在家族企业里实习,每天忙得跟风车似的,根本没时间跟闺蜜打闹玩乐。被问到秦满月在旅途上有什么不妥,她则很欢快地说:“没什么不妥的呀,我们玩得可高兴了。“ 不过很快,她又告诉秦满枝:“哦,对了,候机的时候,小月好像跟玩提过,说回来要见什么老板……” 秦满枝慢慢直起身体,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焦虑:“什么老板?” 小姑娘苦苦思量,片刻传来饱含歉意的回答:“好像叫……诶,我一时间想不起来,不过她当时的样子挺苦恼的。” 秦满枝隐隐猜到答案,她下意识握紧手机:“是不是姓霍的?” 吕慧仪马上有了反应,她十分肯定地说:“对对对,就是姓霍的!” 秦满枝的心微微下沉,她急切追问:“她还说过什么吗?” 吕慧仪很茫然地说:“满枝姐,我想不起来了。” 话已至此,秦满枝也不好继续追问。心乱如麻地挂了电话,她披上外套,一拐一拐地挪向外头。 冼冬雯给秦满枝安排了三楼的客房,旁边的正是霍晟的卧室,住下来的时候,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半夜三更来敲他的门。 担心惊扰旁人,秦满枝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每一次敲门,她都得控制好力度。不知道霍晟没听见,还是听见但不想理会,她在门外足足站了五分钟,那扇厚实的门依旧纹丝不动。 从书房出来,霍晟就看见自己卧室门前站着一个幽灵似的女人。她一身白衣,披头散发,时不时抬手在门板上轻叩,嘴里念念有词的,那场面看起来不仅不恐怖,还有那么一点滑稽。 霍晟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对方显然没料到房里没人,他走近时,还听见她碎碎念地骂自己,大概以为他故意不给她开门。他虚咳一声,本意是让她知道自己的存在,没想到她吓退了半步,扯开嗓子就喊了出来。 女高音打破夜深安宁之际,霍晟立即上前,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低声警告:“不想让别人看热闹就闭嘴。” 那只手掌很大很厚实,秦满枝半张脸被捂住,连呼吸都不畅顺了。她呜呜地叫,眼睛睁得圆圆的,明明想瞪他,偏偏一点火气也没有。 读懂她的意思,霍晟便将她放开,一松手就听见她骂:“你到底想吓死我还是闷死我,真是有病!” 霍晟自觉地忽略了碍耳地话。扭开门把,他一边开灯一边问她:“你鬼鬼祟祟站在我门前做什么?” 秦满枝习惯性地跟着光源走,直至看见那张大床,她才意识到不对劲。霍晟站在身后,高大的身躯阻挡她的去路,不等她回答,他已经给了答案:“大半夜睡不着,寂寞了?” 这个男人恶劣起来还真让人气得牙痒痒的,秦满枝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说:“寂寞也不找你,我不缺男人。” 霍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暧昧不明地说:“那你还敲我的门?” 秦满枝尚未想好说辞,那男人已经向她逼近,她本能地闪避,然而霍晟的动作更快,长臂一伸便将她拽到跟前,随后双双跌落松软的床铺中。 两具身体贴在一起,隔着单薄的衣衫,他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来,秦满枝整个人都燥热起来。 霍晟悬在她上方,眸色幽深,那贪婪的表情,恰如一头饿了三天三夜的豺狼。 当年跟霍晟没皮没脸,没日没夜地厮混地时候,秦满枝见得最多的就是这个样子的他,混乱的片段闪过眼前,她开始慌了,抬手抵住他的胸膛:“别……” 霍晟充耳不闻,他轻而易举地将秦满枝的手控在头顶,睡衣的领口歪扭着,他的眸色又深了几分:“还穿成这样?” 睡裙是佣人送来的,当时秦满枝还好奇过,后来佣人告诉她,那是冼冬雯给宛忠平闺女新做的衣服,她们身材差不多,冼冬雯便让她先将就着穿。 秦满枝换上时并未多想,经霍晟提醒,她才记起她也曾穿得一身清纯地撩拨他,勾-引他……火辣而混乱的画面划过眼前,她又恼又羞,拼命地挣开他的禁锢:“你起来,我有话问你!” 霍晟的身体贴近几分:“在床上还说什么话,只管哭和叫就够了,你以前不也这样吗?” 露骨的话语激得秦满枝失去冷静,她目露凶光,抬起没扭伤的脚便狠狠地朝他踹过去。 霍晟早有防备,敏捷地躲过她的攻击,他冷笑一声:“怎么?想装三贞九烈了?” 秦满枝怒不可遏:“你龌蹉!” 霍晟连眉头也不皱一下,从秦满枝身上起来,他一脸漠然地说:“给你上一课,玩不起就别敲男人的房门,否则代价很沉重。” 脱离掌控后,受惊的秦满枝马上躲得远远的,她满目戒备地望着霍晟,大有他再乱来就跟他同归于尽的架势。 然而霍晟并没有继续作乱的意思,他坐到一旁的沙发上,舒展着长腿,好整以暇地问:“说吧,有什么话要问我。” 秦满枝深深地吸了口气,稳住情绪才问:“满月失联了,你之前是不是见过她?” 大概没想到她会问这种问题,霍晟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不消半秒,他又恢复如常:“我又不是警-察,妹妹失联你找我做什么?” 秦满枝厉声说:“别跟我玩虚的,我问你是不是见过满月,你到底把她怎么了!” 霍晟扯了扯衣领,语中带着几分烦躁:“什么叫我到底把她怎么了?你把我当什么人了?秦满枝我告诉你,我要治她整她,绝对不需要瞒着你。我确实见过她,但她现在人在哪,什么情况,我通通不知道,也跟我没半点关系。” 原来他真的见过秦满月,她担心自家堂妹的安危,刚才还避他如蛇蝎,如今已经扑到他跟前,眼巴巴地哀求他:“算我求你了,你快点把满月交出来吧,那丫头胆子小,不经吓的!” 霍晟像听见笑话一样:“胆子小?我看秦满月的胆子,根本不比你小多少。” 提及秦满月,霍晟便想起那天跟她见面的情景。 诚如秦满枝所说,前段日子,他确实约见过秦满月。除了偷拍了舒雯和一个台湾小鲜肉,秦满月还在会所做了很多小动作,看在秦满枝端面子上,他可以不追究,但她手里拿捏着的东西,他必须全部销毁。 原以为秦满月不会轻易赴约,霍晟甚至跟阿彪打过招呼,若她不配合,他就算绑也要将人绑来。事实证明,他真的低估了那丫头的胆识,当她单枪匹马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在那瞬间,他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 对秦满月的印象,霍晟一直停留于她在酒窖时那惶恐失措的模样。让他意外的是,脱离秦满枝端庇佑,那丫头竟然一身爪牙,不见半分软弱的样子。 霍晟的说辞,秦满枝显然不信:“你对小月有偏见。” “有这必要吗?”他嗤笑一声:“并不是我对她有偏见,而是你不了解你的好妹妹。” 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霍晟把玩了两下又扔到桌面:“难道你就一点都没奇怪,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为什么愿意屈就在会所里当服务生?一张平平无奇的照片,为什么可以掀起轩然大波,差点把一个当红女星给毁了?” 秦满枝抿着唇,没有应声。 霍晟则继续说:“一个黄毛丫头,敢在我的地盘闹事,从事发到找到黑手,我居然花了两个月的时候。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敢保证,秦满月背后肯定有人撑腰,不然的话,她不会那么嚣张。” 听着霍晟层层分析,秦满枝渐渐陷入沉思。其实霍晟说得一点都没错,秦满月确实有古怪,或许是秦满月太会伪装,又抑或是自己从来未了解过自己的堂妹,无论如何,她也不相信秦满月会变成这个让自己陌生的样子。 见她的眉头几近要扭成麻花,霍晟又爆料:“就在上周,最近很红的流量小生丁衍爆出吸-毒丑闻,一夜之间,不下十个千万级别的项目流产,还被广电总局封杀,这辈子肯定翻身无望了。不巧的是,跟舒雯一样,这个男明星也是天际娱乐旗下的艺人,而且他被黑的起因,也是一张偷拍照片。” 秦满枝问:“你的意思是,这也是满月做的?” 霍晟说:“我当然不希望这是秦满月做的。天际娱乐可不是普通的娱乐公司,里头水深着呢,圈子里能跟许宥谦对着干的人,五个手指头能数得过来。不是吓唬你,那丫头要是把人家惹毛了,你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秦满枝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晃了晃脑子,喃喃地说:“没事的没事的,小月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霍晟不以为然,瞧了秦满枝一眼,他意味深长地说:“怎么不是?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秦满月藏着的秘密,绝对不比你的少。” 秦满枝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已经掀起波澜,就在她默默参透其中含义时,又听见霍晟说:“不过这也正常得很,都是姓秦的,不兴风不作浪怎么像话呢?希望她跟你一样,做得既聪明又漂亮,不然的话,她日后的日子恐怕很难过了。” 10.第十章 第十章 那晚秦满枝几乎是逃着离开霍晟卧室的,这男人眼光毒辣,心理战术玩得出神入化,再在他眼前待下去,她真担心自己苦苦掩饰的一切都会就此败露。 在霍晟口中得不到想要的信息,秦满枝改只能向自己的恩师和工作伙伴求助。 在英国念书的时候,秦满枝无意间加入了一个侦查组织,初时只是好奇和贪玩,并没有太当一回事,后来在组织里认识了贺凯,也就是领她入门的恩师,自从以后,她的人生便翻篇了。 国内几乎没有正规的侦探,然而在国外,这个行业却十分繁盛。秦满枝所属的侦探事务所,是英国颇为有名的机构,它的情报网遍布全球,而她的同伴更是多如牛毛。他们跟普通人无异,每天在大城小镇生活,可能是工地里的搬砖工,可能是学校里的教导主任,也有可能是坐在办公室的大总裁……人们只看到他们表面的身份,却不知道这样看似普通的一群人,手里也许掌握着价值千万的情报。 尽管心急如焚,但秦满枝也只能按捺着情绪,静候音讯。做这类工作,除了专业知识,还需要平和的心态,若心态崩了,必定会影响判断力和推断力。正因如此,遇上这种情况,她一般不会亲自去查。 秦满月虽然一直联系不上,但她的手机却在长期待机状态,每次秦满枝打过去都是通的,不过就是无人接听。她假设了千百种可能,心烦意乱又无所排解时,她便去了医院找倪钊谈心。 跟惶惶然的秦满枝相比,在医院养病的倪钊则安然镇静得多。她拿着白粥和水果抵达病房时,他正捧着书倚在床上,听见脚步声也不抬头,还把她当成小护士,腻着声音对她说:“小翠翠,麻烦给我倒杯水。” 秦满枝依然给他倒了一杯温水,然后递到他面前。 倪钊这才发现来者是她,不由得说:“哟,稀客呀。” 那晚在电话里头,他说了不该说的话,秦满枝就没有来过医院探望自己。他也不怪她,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些疙瘩,碰不得,而他偏偏坏心眼,不单止要碰,还想将它们统统戳破。 一段时间没见秦满枝,倪钊发现她憔悴了不少,看上去没比他这个病人精神多少。他虽然心疼,但嘴上不住调侃她:“怎么一副纵欲无度的模样,该不是被着我这个男朋友偷情吧?” 秦满枝扫了他一眼,懒得跟他说。 倪钊却当她默认,细细地端详过她的神色,他试探着问:“真被我猜中了?” 秦满枝啼笑皆非,从抽屉里翻出一把水果刀,她没好气地说:“没有,什么都没有!” “没有就没有,你也不用杀人灭口啊!”倪钊佯装成恐惧的样子,还作势躲开。 秦满枝不配合他,从袋子里摸出一个苹果,问他:“你吃吗?” 倪钊摇头,看她兴趣缺缺,于是就问:“怎么了?又有心事?” 秦满枝告诉他:“满月失联了。” 倪钊倒是乐观,他笑着说:“那丫头古灵精怪的,没准是跟男朋友在什么地方风流快活。” 这样的玩笑无法使她放松,她削着果皮,同时秦满月的状况说了一遍,其中包括霍晟的看法。 一旁的倪钊安静地倾听,听到后来,他的脸色也逐渐变了:“这件事还真不好说,虽然小月看起来很单纯,但阿晟的分析也不是没有道理。假如真的跟阿晟所想那样,现在小月的处境应该很危险。你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要是有,尽管说。” 秦满枝挤出一点微笑:“不用了,你好好养病吧,我已经拜托师傅帮忙了。” 他们是同门师兄妹,两人倒是不分伯仲,以往的案子里,他们经常一起行动。都说男女搭配 ,工作不累,她跟倪钊能互补,办起事来事半功倍,后来倪钊得病,他们才少了合作。她从来不怀疑倪钊的能力,只是依他如今的身体状况,他根本不宜操劳,他宁可欠贺凯一个人情,也不愿他忙碌。 倪钊大概猜到秦满枝所想,过后便不再勉强。聊完家常,他又谈起了公事:“对了,施雅那边有眉目了吗?” 提到施雅,秦满枝仍是一筹莫展。脚伤康复后,她重新回到会所上班。期间施雅来过一次,由于时间匆忙,又没有合适的时机在包房装探听器,故此白白浪费了一个好机会。 上次联系恩师帮忙时,他也询问过这宗案子的进程。得到她的答复,贺凯没有微词,但她却知道他并不满意。 最近的事情实在太多,秦满枝想投入做好也有心无力,倦怠感无休止地侵袭,她突然有点灰心:“阿钊,我想放弃了……” 倪钊一如既往地支持她的决定:“那就放弃吧。” 沉默了一下,秦满枝才说:“我不仅想放弃这个项目。” 听懂秦满枝的意思,倪钊的表情变得怪异起来:“认真的吗?” “当然。”秦满枝笑了笑,“当初入这行是逼不得已的,现在赚够了就想金盘洗手了,你知道的,我不适合再做这种高风险的工作。” 倪钊目光难测地看着她:“也因为霍晟吧?” 秦满枝顾左右而言他:“霍晟……他已经怀疑我了。” 倪钊故意说:“他知道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了?” “喂!”秦满枝瞪他。 他摸了摸鼻子,冒着被她狂揍的危险实话实说:“倒不是说你的演技太差,而是爱一个人真的没法假装,爱一个人更是没办法隐藏。面对所爱的人,他看你一眼你都脸红心跳,但对着不爱的人,他就算将你压在床上,你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秦满枝讥讽道:“别假装恋爱专家了,正经事恋爱都没谈过,居然大言不惭地说道理。” 倪钊哈哈大笑,玩笑过后,他便开始说正事:“我觉得阿晟应该没有发现什么,他要是怀疑你,怎么会让你继续留在会所?” “你不了解他。”秦满枝分析,“假如她知道我在干什么,又或许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他肯定会赶我走;而现在,他知道我在搞小动作,甚至知道我损害着他的利益,但在弄清楚我的最终目的之前,他不会动我,还会让我清楚,他并非一无所知,而我的所作所为,通通逃不过他的眼睛。” 说到这里,她颇为感慨地说:“他这种人,最喜欢做有挑战性的事,越是危险,他就越是兴奋。” 倪钊点头:“就像当初跟你在一起那样,明知道你是秦征最疼爱的妹妹,他也敢要你?” 秦满枝自嘲一笑:“不得不承认,他的挑战很成功。” 11.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秦满枝本来就长得美,笑起来更是好看,倪钊有一瞬恍惚,他看着她,不由得感慨:“他早晚会后悔的。” “后悔什么?”秦满枝问,“曾经跟我在一起?” 将视线收回,倪钊笃定地说:“后悔把你放走。” 事已至此,再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秦满枝淡淡地笑了笑:“阿钊,不管霍晟怎么样,都跟我没有关系,我现在只想尽快找到小月,除此以外的,我不想理会。” 接到秦满月的来电时,秦满枝几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时她在会所上班,听见堂妹的声音,她差点站在走廊失态地怒吼,质问她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跟自己联系。 对于她的盘问,秦满月一派轻松地回答:“姐,我又不是第一次闹失踪,你着急什么呀?再说了,我能出什么事儿……” 秦满枝自然听得出她在搪塞自己:“那好,你告诉我,这段日子你上哪儿去了?” “我工作丢了,当然是找新活儿干!”秦满月说,“我找了一家婚庆公司,做策划的,可好玩了,就是累,从早忙到晚,连给你回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秦满枝不相信:“什么婚庆公司 ?把地址告诉我,我过去看看。” 秦满月打着哈哈:“在外地的,不再南城。” 秦满枝更加怀疑:“为什么要跑到外地工作?在南城有什么不好的,起码根我有个照应。” “我得罪霍晟了啊。”说到这里,秦满月的语气幽怨起来,“他神通广大的,我在南城待不下去。” 提起霍晟,秦满枝的疑团更多了:“霍晟找你,你怎么不告诉我?他找你做什么了?他是不是难为你?” 秦满月的语气骤然变得怪异:“看在你的面子上,霍晟怎么会难为我?他没做什么,就是让我把底片和备份全部交出来,再警告我几句而已。” 说到这里,秦满月像是想起什么重要事情,声调倏地上扬:“对了,霍晟要的东西,我已经寄给你了,到时候你替我转交他吧。” 秦满枝还想追问,秦满月却以手机没电为由,丢下一句“迟点来南城找你玩”,便急匆匆地挂了线。 两日后,秦满枝果然收到一个来自秦满月的快递。 这天恰好休假,秦满枝正窝在沙发看杂志,快递员通知她到小区南门收件,她便在家居服外头套了件外套,拿起手机和钥匙就出门了。 重重包裹到箱子中,一个小巧无奇的u盘安安静静地躺着。秦满枝想了想,最终还是打开电脑,看看里面存着什么。 文件夹只有数十张照片,主角全是舒雯,其中有一张正是之前在网络中广传的吸烟照。秦满枝认真审阅过这些照片,不得不赞同霍晟的话,这些确实不像是小粉丝贪玩偷拍的照片,秦满月若真是一时兴起,必定不可能拍出这样角度刁钻的画面。 将文件夹拷贝到电脑后,秦满枝便拔-出u盘,随后给霍晟拨了个电话。 霍晟的声音传来,她便开门见山地说:“我要见你。” 那头顿了半秒,说:“行啊。” 他什么都不问,秦满枝倒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正斟酌措辞,他的声音又传进耳里:“喜欢哪家酒店的床?我让人去订。” 秦满枝一愣,反应过来就有点恼:“下流!” 霍晟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明知故问:“原来不是约-炮啊?” 秦满枝直截了当地切断通话,烦躁地将手机扔到沙发。 半分钟后,手机嗡嗡地震动。秦满枝瞄了眼来电显示,又瞧了瞧桌面上的u盘,最终还是选择接听。 霍晟也不废话,一开口就说:“待会儿过来接你,换一身好看点的衣服。” 秦满枝咬着牙:“我有正经事跟你谈。” 霍晟说:“我也有正经事跟你做。” 不情不愿地,秦满枝还是换上了一身得体的衣裙,甚至还化了一个淡妆,好让自己在霍晟面前有底气一点,也更自信一点。 将近傍晚,霍晟才驾车抵达。 车子停在小区的临时车位,秦满枝踩着高跟鞋走过去。霍晟见了她,只是降下车窗,隔着几米的距离饶有兴致地盯着她。她自动忽略那道轻佻的视线,打开车门上了车,便若无其事地系着安全带。 直至秦满枝转过头来,霍晟才慢悠悠地评价:“这身打扮可以给8分。” 秦满枝并不觉得是赞美,她冷冷地问:“那扣掉的两分是为什么?” 霍晟扫了眼她的领口:“不够低。” 秦满枝扭头望向窗外,用实际行动表达自己的不满。 霍晟倒是心情舒爽,车子驶入主干道,他随手扭开车载收音机,有一句说一句地听着主持人播报路况。 坐在副座驾的秦满枝也默默地听着,女主播说南城大道通往南城歌剧院等路段目前拥挤,而霍晟偏偏往这个方向走,她忍不住说:“别走这条路。” 霍晟径直往最拥挤的方向驶去:“没办法,通往歌剧院就这么一条路。” 今晚有一场大型的交响音乐会将于南城歌剧院举行,闻说门票三小时内就被抢光,火热程度虽比不上当□□手地演唱会,但与同类地演出相比,绝对算是相当不错。秦满枝对这个音乐会也颇感兴趣,考虑到当初陪她一起听音乐会的人已经不在身边,于是就没了兴致。 听了霍晟的话,她不太确定地问:“你该不是……要带我听音乐会?” 前路全是车龙,霍晟驶得很慢,:“我家那位小公主吩咐我一定要去,欣赏那种高雅艺术挺没劲的,那就拉上你一起无聊吧。” 秦满枝自然而然地想起那晚在大排档,她无意间瞥见霍晟的手机屏幕,当时的来电显示正是这个碍耳的称呼。她突然觉得胸口闷闷的,脸上却装得若无其事,挣扎了数秒还说忍不住探问:“到底是谁这么厉害,居然能使唤我们霍老板?” 霍晟虽然语气不爽,但眉梢眼角却透着笑意:“还不是宛乔那臭丫头。” 12.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当年谈恋爱,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英国,对于国内的一切,秦满枝知晓得不多。霍晟的家事,他也很少提起,她来来去去就知晓那么一点儿,而宛乔这个名字,她倒是熟悉得很。 提起宛乔,霍晟总是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每当他搁下狠话要收拾宛乔时,秦满枝都会笑话他没出息,连个未成年的小姑娘都摆不平。 几年前还水火不容的一对继兄妹,如今已经成了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秦满枝很喜欢这样和美的结局,原本沉郁的心情亦变得明朗:“恭喜你,终于把那小姑娘征服了。” 霍晟也想起了旧事,突然有点感慨:“已经不是小姑娘了,她现在可没精力找茬闹事,一副心思全部放在男人身上。” 秦满枝说:“听你的口吻,好像觉得很可惜。” “逗逗那丫头,也挺有趣的。”说到这里,霍晟瞧了她一眼,“我突然理解秦征当年的心情了,原来每个当哥的人,都不太容易接受自家妹妹被别的男人拐跑的事实。” 秦满枝笑了笑,大有自我嘲讽的意思:“你才不会理解我哥的心情。” 当初知道她跟霍晟厮混,秦征气急败坏,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白眼狼。她难受得无以复加,偏偏又无力反驳。她确实是活该,秦征对她那么好,可她居然扑到他死对头的怀里。 霍晟饶有兴致地问:“说说看,他又是什么心情?” 秦满枝望向车窗,漠然地回答:“大概是想掐死我的心情吧。” 被她的话逗乐了,霍晟笑着问:“怎么不是想掐死我?” 秦满枝紧紧地抿着唇,没有说话。 霍晟却不愿终止这个话题,动作娴熟地超过前方那台慢驶的货车,他又说:“秦征要是知道我们再一次纠缠不清,会不会气得先掐死我,然后掐死你?” 闻言,秦满枝语气坚定地吐出两个字:“不会。” “哦?”霍晟示意她说出理由。 秦满枝依旧直视前方,连眉头也不动一下:“我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所以你这个假设,绝对不会发生。” 霍晟点头,似是赞许,又像是带着别的深意:“真自信。” 秦满枝理所当然地接受他的评价,回头细味他的话,她不禁勾起唇角:“还是说,霍老板有吃回头草的习惯?” 霍晟缓缓踩下油门,在拥挤的主干道风驰电掣驶了一段路,他才慢悠悠地开腔:“要是这棵草吃得回味无穷,谁会介意当一头蠢马?” 秦满枝没有应声,也没有深究霍晟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看了眼时间,她便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百无聊赖地看着路上不息地车流。 抵达南城歌剧院已经七点有余,距离音乐会开场只剩不到一小时。霍晟一点也不着急,带着她到对面的餐厅,还点了满桌子的菜。 看见他那从容不迫的模样,秦满枝忍不住说:“音乐会快开场了。” 霍晟翘着腿,满不在乎地说:“那又怎样?难不成要饿着肚子听那丫头提大提琴?” 秦满枝十分无奈:“你这个哥哥做得太不称职了。” 霍晟懒洋洋地反击:“当然不及你这位前任嫂子。” 秦满枝被噎着,整顿饭都没有再搭理他。 最终他们迟到了二十分钟,霍晟的位置在贵宾席,尽管急着脚步走过去,秦满枝仍能感受到后排观众的不满目光。 演奏厅内乐声悠扬,台上的乐手个个专注而投入。秦满枝的视线不断穿梭在几位大提琴手之间,然而她们都差不多年纪,她倒判定不了谁是宛乔,于是侧过身低声问身旁的男人:“哪位是你的妹妹?” 霍晟靠着椅背,秦满枝说话时,他稍稍低头倾听。看她这么好奇,他偏偏要卖关子:“你猜猜看,最丑那个就是她了。” 台上的乐手都样貌姣好气质佳,秦满枝听他这样说,便挑了位长相最甜美的女生问:“是不是中间那位?” 霍晟点头:“对,就说她。” 秦满枝说:“长得这么好看还说人家丑,什么审美……” “不骗你,”霍晟咬着她的耳朵说,“以前她还真的很丑,干瘪得像只猴子似的,明明上初中,倒跟小学生没两样。” 秦满枝横了他一眼:“你这张嘴真损,难怪人家讨厌你这么多年。” 霍晟不甘示弱地说:“我也讨厌她,现在也一样。” 秦满枝不相信:“假如你真的讨厌她,对她不好,人家怎么会指明要你看她的演出?又怎么会凌晨两点还给你打电话?” 霍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那晚夜宵没吃完就丢下两百块跑掉了,原来是……吃醋了?” 秦满枝纠正:“吃醋是情侣间的情趣,我们不是。” 霍晟笑而不语,望着正全神贯注演奏的宛乔,不知怎么就觉得那丫头顺眼了很多。 乐队有中场休息的时间,主办方很有心思,在这个空档专门请来了知名舞团来表演了一段踢踏舞。 舞台上的几对男女正跳得热烈,他们以灵活的舞步在地板上踩出变化多样的节奏,整场的气氛都被带动起来。 熟悉的乐章响起,秦满枝不自觉地怔住了。同样的旋律,同样的拍子,轻而易举地唤起多年前的美好回忆。 当年在校求学,秦满枝算是颇为活跃的一员,不仅热衷于加入各式各样的社团,偶尔还会参加一些有意思的文艺活动。 为了给一场歌唱比赛做表演,秦满枝曾花费大半月个的时间去学习踢踏舞。其实她很喜欢这个舞种,轻快,自由,同时又具有挑战性,正当她兴致勃勃地准备上场时,却被告知自己的男舞伴换了人。 踢踏舞并不是寂寂无声的表演,稍有差错就会表露无遗,正因如此,舞伴之间的默契度必须很高。演出前出了这样的变故,秦满枝几近抓狂,直至在后台看见霍晟的踪影,她满心的焦虑瞬间被浓烈的惊喜掩盖。 当晚的节目安排得十分紧凑,秦满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工作人员催促着上台。霍晟含笑牵着她,察觉她掌心冒出了薄汗,便低声问她:“很紧张?” 秦满枝岂止紧张,她压着声音抱怨:“你吓倒我了!” 霍晟就爱这样剑走偏锋,他说:“别怕,跟着我。” 秦满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会吗?” 霍晟莫测一笑:“试试看。” 偌大的舞台只有他俩,当射灯打过来,台下几千双眼睛便锁在了他们身上。 这是秦满枝第一次跟霍晟跳舞,没有排练,甚至连半分的心理准备都没有,就要在大庭广众下献技,她本该紧张,但有他在旁,她竟没有半分怯场。 霍晟同样挥洒自如,他们跳的是英式踢踏,相比于其他类别要缠绵都多,步子也复杂得多,而他把握得十分到位,惹得秦满枝也不由得分神问他:“你什么时候学的?” 又是一个漂亮流畅的滑步,霍晟潇洒回身,同时回答:“昨天。” 那瞬间的欢喜,即使在多年以后后想,秦满枝亦觉得甜入心扉。她还记得,跳完最后一个舞步,将要谢幕的时候,霍晟突然摘下帽子挡在面前,就那样当着满场观众给了她一个绵长的亲吻。掌声和欢呼声一层又一层地响起,她恍若未闻,回荡在耳际的,只有当下欣喜若狂的心跳。 最终是霍晟的声音将她从回忆里拉回,她没听清楚,于是便问:“你说什么?” 霍晟又说了一遍:“没想到有这样的表演。” 秦满枝的目光有点游离:“我也没想到。” 两人凑得近,淡雅的香水味涌入鼻息,那味道很熟悉,恰如那熟悉的舞步,无一不撩动着霍晟久未触碰的那条神经。借着微弱的光线,他有点失神地看着她的侧脸,思绪尚未回笼,话已经不经大脑地说了出来:“我还真有点怀念……” 秦满枝诧异地转头,冷不防撞上那双幽深的眼睛,一时间恰如风起雨来,那汹涌之势可摧毁内心最坚固的城。 意识到自己失态,霍晟很快恢复过来,他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重新将注意力投放在舞台:“年轻就是好,现在再让我跳舞,大概已经跳不动了。” 直至音乐会结束,秦满枝也没怎么说过话。霍晟问她去不去后台看看,她想了想,便点头答应。 今晚的演出非常成功,后台一片欢腾。他们找到宛乔时,宛乔正跟一个高大的男生相拥,场面十分动人。 秦满枝下意识顿住脚步,不想破坏这样和谐的一幕,偏偏霍晟没有这样的自觉,他虚咳了一声,吓得宛乔立马从对方的怀里钻出来,连眼角那喜极而泣的泪痕都来不及擦。 瞧见宛乔那模样,霍晟一开口就嘲笑她:“哟,哭鼻子了?刚才你拉错几个音,我可都听出来了。” 宛乔瞪他,本想反驳,但发现他身旁站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异性,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察觉对方的好奇目光,秦满枝大大方方地给了她一记微笑,并诚心赞美:“他骗你的,你的表演很精彩。” “真的吗?”宛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谢谢嫂子。” 秦满枝的唇角僵了一下,身旁的霍晟已经语气轻慢地开了口:“你连哥哥都不肯唤一声,嫂子就叫得那么顺口?” 宛乔脸有点红:“不行吗?我就喜欢!” 霍晟作势要敲她,而秦满枝只是一脸平静地说:“我不是你嫂子。” 1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此话一出,宛乔先是尴尬,随后就幸灾乐祸地看着霍晟:“那也是,姐姐这么漂亮这么好,你怎么可能追得上?” 霍晟缓缓翘了翘唇角,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还真有点阴森。宛乔胆子再大,也不禁忌惮。她下意识躲到男友怀里,沈博延伸手护着她,为踩到地雷的小姑娘解围:“饿不饿?我们一起去吃夜宵庆祝吧?” 宛乔立即兴高采烈地附议:“好呀,我要吃麻辣烫!” 秦满枝是典型的南方人,口味比较清淡,别说麻辣烫,连蒜茸辣酱也很少吃。正当她暗自发难时,一旁的霍晟开腔发话:“大晚上的,吃什么麻辣烫。” “我就要吃!”宛乔无所畏惧地跟他扛上了。说罢,她便亲昵地抱住沈博延地腰,软着声线对他撒娇,“我们去吃麻辣烫好不好?” 宛乔一连问了三次“好不好”,那双充满渴望的大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沈博延自然没有半分招架之力。 霍晟不紧不慢地泼着冷水:“上回你吃了那玩意儿,鼻尖那颗青春痘长得老高,现在痘印还在呢,你不怕再长就继续吃,反正丑的不是我。” 这个年纪的小女生没有谁不爱美,宛乔就算再嘴馋,听了霍晟的话,也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 看出宛乔正天人交战,沈博延便体贴地替她作了决定:“今晚先吃别,改天我再跟你吃麻辣烫。” 最终他们去了附近的茶楼吃点心。宛乔显然是饿了,拿着菜单,她大笔一挥便勾选了好几份小吃,秦满枝跟霍晟的晚餐吃得迟,兴致倒不算高。 宛乔对秦满枝充满了好奇,即使来到茶楼,也情不自禁地将目光黏在秦满枝身上。 这番举动引起霍晟的不满,趁着秦满枝低头看手机,他略带警告地看了宛乔一眼。 意外地拿捏到霍晟的死穴,宛乔得意得很,她不仅无视那道无声的警告,还凑过去跟秦满枝聊天:“姐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秦满枝将自己的名字告诉她,结果她低低地“啊”了一声,似是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宛乔转着眼珠子,笑眯眯地说:“姐姐的名字很好听。” 秦满枝也笑,并没有深究宛乔刚才为什么有这样的反应。 中途秦满枝上卫生间,目送她走远,宛乔才吐出一直憋着地话:“原来她就是前段时间你半夜三更带回家里的女人!” 此话一出,绕是从不八卦的沈博延也抬起头来,满脸诧异地望着霍晟。 霍晟面不改色地将虾饺送进嘴里,下咽以后,他才说:“瞎扯。” 宛乔极力为自己平反:“别以为我不在家就什么都不知道,阿姨都告诉我了!” 霍晟嗤笑了声:“你跟我妈什么时候关系这么要好了?” “你别管!”宛乔执意要从他口中得到答案,“你就承认吧,你肯定喜欢人家。” 霍晟表面依旧从容,语气却有一丝难掩的焦躁:“你今晚怎么打了鸡血似的?跟我的女人多了去了,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吗?” “不不不!”宛乔伸出食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的女朋友确实不少,但我没见过你带谁来看我表演,更没见过你带谁回过家,还让阿姨亲自照顾!” 霍晟捧着茶杯的手一顿,抬眼发现秦满枝正施施然地走回来,他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霍晟越是这样失常,宛乔对秦满枝就越是感兴趣,她整晚缠着秦满枝聊天,还一个劲地邀请秦满枝出席下个月的慈善派对。 宛乔的热情让秦满枝十分惊奇,权衡利弊后,她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跟霍晟身边的人保持距离,于是满心歉意地拒绝:“真的很抱歉,我恐怕没有时间参加你们的派对。” 得到这样的答案,宛乔自然不死心,她试图劝说:“就一个晚上而已!而且这个派对很有意义的,当晚筹募到的善款,全部都会捐给春苗基金会,用来资助贫困山区的孩子上学。秦姐姐你这么好,肯定很乐意做善事的!” 秦满枝没有动摇的意思:“我帮不上什么忙。” 宛乔说:“你可以做个小工艺品拿去拍卖呀!上一年施雅做了个手工花环而已,结果被拍了五十万……” 猝不及防听见那个名字,秦满枝思绪一晃,只能垂着眼掩饰自己的情绪:“施小姐是南城第一名媛,做的花环自然不同凡响,我做的东西又怎能相提并论?” 宛乔不以为然,她一手撑着下巴,眼睛转向霍晟那方:“让他拍呀,他财大气粗,砸个几十万也是小意思!” 霍晟扫了宛乔一眼,大有让她适可而止的意思。 秦满枝假装没有察觉他俩的动静,再回应时,显然没有方才那般抵触:“那得看我有没有这么闲情逸致。” 宛乔人小鬼大,古灵精怪的点子很多,她咬着秦满枝的耳朵支招。秦满枝听后,不由得满脸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宛乔,宛乔用力点头示意,语带兴奋地说:“做这个,一定要做这个!” 席间的两位男士一头雾水,他们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都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将近凌晨才散场,跟宛乔他们道别后,秦满枝才上了霍晟的车。 正准备开车,霍晟才发现她没系安全带,他出言提醒,而她并没有动作,只是语气平静地开口:“你的正经事已经做完,现在该轮到你跟我谈正经事了。” “说。”霍晟挑眉,干脆拉起手刹等她的下文。 秦满枝从包里拿出u 盘,随后交到他手里。 霍晟举在眼前打量,嗓音有点沉:“艳-照?” 秦满枝剜了他一眼,他更是来劲:“我俩的?” 她忍无可忍,没好气地说:“满月让我转交给你的。” 霍晟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将u盘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他才说:“算她识相。” 那样的语气让秦满枝很不爽,她转头看着霍晟:“你到底对满月做了什么?” 对于她的质问,霍晟只是敷衍:“我做什么了?不就让她把偷拍的照片全部交出来。” “真的这么简单?”秦满枝冷笑一声,“她见过你以后,不仅离开了南城,还躲着不肯见人,你敢说你没在暗地里整她?” 霍晟降下车窗,手肘随意支在边上:“像整她的人多着呢,排队也轮不上我。” 晚风呼呼地灌进车厢,秦满枝的长发被吹得凌乱,她也没有理会:“其实你知道的是不是?你知道有人对满月不利,但你没有帮她……” 霍晟好整以暇地与她对视,相比之下,他的态度要冷静得多:“我没有落井下石,她就该谢天谢地了。” 秦满月失联以来的担忧瞬间爆发,秦满枝几近失控,开口时连语调都变了:“我们这些姓秦的是不是都碍着你的眼,你非得要将人往死里折腾吗?” 霍晟终于变了脸色,沉默良久,他才漠然地说:“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我最讨厌你这种护短的喜好,每次出了什么事,首当其冲的人总是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念亲情很伟大?抛开这些不说,你也最好先弄清楚是谁先招惹了谁。你要是不清楚,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是你们姓秦的挑起事端,包括你——” 他看着秦满枝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勾-引我。” 1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话音刚落,秦满枝突然侧身,迎着那道冷峻的目光,她无畏地,凶狠地吻上他的唇。 霍晟说得没错,他们之所以走到这样不三不四的境地,全都因为她一时鬼迷心窍,胆大包天地勾-引了他。 自从在酒吧见过面,秦满枝就对为自己硬生生收住拳头,并为此挨了秦征一脚的男人念念不忘。她不知道这是出于什么心态,反正就是对那一瞬,甚至是那一眼无法释怀。 其实做人不过三餐一宿,秦满枝向来力求活得自在,遇上让自己心动的人,不管他是富豪还是地痞,也要顺着内心感召追了再说。即使落得这样的下场,她亦从未后悔过当初的选择,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她仍旧会不顾一切。 面对这番变故,向来稳若泰山的霍晟也有点失了魂,瞳孔猛地缩了下,唇上传来痛感时,他才如梦初醒,抬手摁住她的后颈,反客为主将主导权夺回来。 一口气提不上来,秦满枝开始闪躲。 霍晟一不留心就被她挣开了,两人稍作分离,唇上仍染着对方的体温,鼻端萦绕地全是对方的气息。他们靠得那样近,目光撞上的瞬间,恰如星火落到枯草,不消半秒便泛滥成灾。 掌心贴着细腻的肌肤,霍晟不自觉地使了狠劲,他一把将人拽到跟前,低下头又重新堵住了秦满枝的唇。 这次的吻势来得更加猛烈。秦满枝的唇瓣被牙齿磕得发疼,他的动作粗暴而霸道,像是发泄,又似是示威。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也不是霍晟的对手,最终他还是如愿地撬开了她的牙关,恣意地攻城略地。 久违的甜美让霍晟失控,明明应该清醒,他却偏偏迷失,沉沦,无法自拔。 秦满枝也没有反抗,直至霍晟将唇挪开,她才别过脸大口大口地喘气。 霍晟的呼吸也有点凌乱,强行将她的脑袋扳回来,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深沉又复杂的目光锁着她。 秦满枝双颊红潮未退,眉梢眼角透着说不出的娇媚,一开口却带着几分讥讽:“你也没有多不情愿。” 心知着了她的道,霍晟不悦地抿着唇,目光又沉了沉。 秦满枝不仅不忌惮,还伸手环住他的脖子,一如旧时那般亲密:“你又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 霍晟下颚绷紧,动了动唇,最终也没有说话。 秦满枝仰起脸,气息呼在他耳际,如情人间的呢喃:“我最讨厌你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霍晟垂眼看着她,冷声反问:“我有吗?” “没有?”秦满枝觉得可笑至极,“要是你不乐意,我碰得到你么?我缠得了你么?我能跟你厮混两年连……” 一时情绪失控,秦满枝差点把久埋多年的秘密都脱口而出,虽然她及时闭了嘴,但霍晟还是敏感地捕捉到异样,厉声要求:“说下去。” 秦满枝顿了半秒:“连自己姓什么都差点忘了。” 此话一出,霍晟的脸色又差了几分。秦满枝也不在乎,她自顾自地解开门锁,连再见也不说,之后就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那晚秦满枝虽然走得潇洒,但第二天便得了重感冒,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连班都没上就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 被手机嗡鸣声吵醒时,秦满枝正做着一个黑甜黑甜的梦,意识回笼后,她惊觉自己的头痛又加剧了不少,嗓子像被火烧似的,连开口说话都十分艰难。 听见她那怪异的嗓音,手机那头的人似乎一怔,三两秒后才传来回音:“我是不是吵到你睡觉了?” “师父?”秦满枝有点意外,反射性地从床上起来,她清了清嗓子才说,“没关系,我已经睡很久了。” 贺凯忍不住挠了挠耳朵:“我真的很怕你患感冒,每次你用这样的声音跟我说话,我都觉得很折磨。” 秦满枝带着浓浓的鼻音笑起来:“我知道你关心我,如果你说得直白一点,我会更高兴。” 那头也在笑,随后又说:“既然病了就好好休息吧,我改天再找你。” 跟了贺凯几年,秦满枝自然清楚他的作风,像他这样的大忙人,若非有要紧事情,一般不会花费时间跟别人聊电话。她虽然头痛欲裂,但还是打起精神应对:“没事,你现在说吧。” 沉吟了一下,贺凯才说:“最近有没有留意财经新闻?魏氏集团股价持续震荡,最近董事会将会大洗牌,魏展荣那边,肯定有新动作。” 秦满枝的心微微沉了一下,接着果然听见他说:“魏太太不希望受到牵连,所以跟魏展荣离婚必须提上日程。你手头上掌握多少魏展荣出轨的证据?只有捉住魏展荣的死穴,才可以帮助魏太太取得财产分割的主动权。” 这宗案子已经跟了几个月,秦满枝的收获跟所投入的时间和精力成了反比。魏展荣和施雅固然是谨慎,然而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出在她身上,是她做得不够才会拖慢进度。思量再三,她才满心愧疚地开口:“师父,我觉得我不适合再跟这条线,如果可以的话,你就找其他人接手吧。” 贺凯没有立即回应,直至秦满枝试探性地唤了他一声,他才说:“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这段时间你也不容易,阿钊的病你要照顾,妹妹捅下来的烂摊子你要收拾,就连分手多年的男朋友你也要应付,这么多不利因素聚到一起,能坚持到现在真的很厉害了。” 秦满月失联期间,她曾向贺凯求助,但却从未提过跟霍晟有关的事。不过干他们这行的,消息必然比一般人灵通,贺凯知道这些也不足为奇,而她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正困惑着,又听见他说:“虽然是这样,但我也不希望你放弃。你确实很努力,可惜还没有尽力。” 她不解:“师父的意思是?” 贺凯显然早有准备,他说:“我很早之前就教过你,干我们这行,一定要学会利用手头上的人脉和资源。你身边有那么好的人选,你怎么就不用呢?”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秦满枝瞬间就知道贺凯所指的人是谁。她对贺凯向来言听计从,但现在却果断拒绝,并没有半点可商量的余地:“他不行。” “为什么呢?”贺凯轻轻巧巧地说 ,“因为你还没有放下他?” 秦满枝的语气冷硬下来:“总之就是不行。” 15.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恩师的提议让秦满枝心生不安,要彻底断了他的念头,最好的方法就是辞去会所的工作,远离霍晟。 听说此事,倪钊却有不一样的见解,他跟秦满枝分析:“我觉得师父的本意也不是想让你为难,他之所以这样说,大概是因为你一直毫无突破,不得不给你提示罢了。说到底,师父就是不希望你放弃,你要是做出点成绩,他才不会管你用什么方法呢!” 秦满枝无法反驳,静心细想,她又觉得倪钊的话好像也很有道理。 到底是努力了几个月的案子,如今要放弃,秦满枝还真有点不舍。在去与留中间摇摆不定,她拿不定主意,因而想着多拿几天假期好好地沉思。 今晚值班的偏偏是难相处的容霜,瞧见秦满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她想请假,于是就抢先开口:“今天人手不够,你要是身体不爽,顶多让你提前一点回去。” 秦满枝正想应声,结果鼻子一痒,继而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容霜嫌弃地别开脸,丢下一句“赶紧吃药”,接着就踩着高跟鞋风姿绰约地走了。 秦满枝这才想起自己忘了吃药,举步往茶水间走去,隐约听见后方有人在唤:“秦姐姐?” 这把声音有点熟悉,秦满枝回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宛乔,不自觉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宛乔似乎同样意外,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他便快步走过来,动作亲密的挽着秦满枝的手臂:“秦姐姐,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跟上次那副端庄高雅的打扮不同,今晚的宛乔打扮性感,小背心配牛仔短裙,露出浅浅的胸线和细长的腿。秦满枝暗自诧异,上下打量宛乔一番,她才回答:“我在这里上班,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这里玩呀。”宛乔乐呵呵地说,“我来得早,一个人没事做就出来走走。” “你哥哥知道么?”秦满枝问。 一丝慌张从眼底闪过,宛乔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如实相告:“他不知道。” 秦满枝微微皱眉。 宛乔又软着声音请求:“你别告诉他好不好?” 秦满枝觉得好笑,这丫头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还热衷于跟霍晟对着干,而事实上,她貌似还是很忌惮她那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的,若霍晟看见她现在的样子,说不定会沾沾自喜。想到这里,秦满枝忍不住逗她:“这是你哥的地盘,就算我不说,他过来你也瞒不了。” “我跟他才没有这种缘分。”宛乔不信邪,说着又黏在秦满枝身上,“秦姐姐,待会儿你来我们房间一块儿玩吧,我的好朋友今天生日,准备了好多好多节目!” 秦满枝恍然大悟,难怪容霜很早就让几个同事到贵宾区帮忙,原来是腾出场地办派对。毕竟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她自然不会参加宛乔的派对,于是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我感冒了,你可别靠这么近。” 沉浸在与秦满枝偶遇的喜悦中,宛乔并未察觉她的异样,听了她的话,立即关切地询问:“怎么生病还上班?有没有看医生?” 鼻子又有点发痒,秦满枝抬手揉了揉:“已经好很多了。” “那你要赶紧好起来,我们还要一起参加慈善派对的!”宛乔未惧被传染的风险,仍旧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对了,我已经问施雅多拿了一张邀请卡,她今晚大概会带来给我,我到时候再拿给你哦。” 从宛乔口中得知施雅将会出席慈善晚会,秦满枝也曾了解过这个活动。原来这个活动是南城几位富家千金策划举办的,而牵头人正是在圈内颇有声望的施雅,这个派对虽然打着慈善的旗号,但实际上却是商业联谊的产物,受邀的多是与施家往来密切的知名人士。秦满枝想过让其他伙伴混进会场打探消息,奈何受邀的门槛太高,最终不得不作罢。 宛乔发出邀请时,秦满枝记得自己并没有确切地答应,原以为这丫头已经没了一回事,没想到她还真的寻来邀请卡。眼见她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秦满枝也不好拒绝:“谢谢你,要是有空,我一定会去。” “这好办呀!”宛乔理所当然地说,“我让霍晟给你放假!” 秦满枝笑了笑,没有发表任何与霍晟有关的感想。 她们多聊了一会儿,宛乔就被一通来电叫走了,临走前她还叮嘱:“记得要来我哦,我在v8号房。” 目送宛乔远去,秦满枝才缓缓敛起笑容,迈着大步往v8号房走去。 布置工作已经差不多完成,秦满枝进去时,小雯刚从横梯下来,她抹了一把汗,忍不住抱怨:“这帮有钱人真是奢侈,不过是小小的生日,居然要办一场大聚会,他们这么会玩,肯定会把这地弄得跟飓风过境一样。该死的领班,居然把我安排来这里!” 从她手里接过装饰品,秦满枝说:“要不我替你值吧,你去负责303房。” 小雯喜出望外,想答应又不好意思:“太辛苦你了,你还病着呢!” 秦满枝说:“没关系,你以前也帮过我很多忙呀。” 听了这话,小雯便答应了。 小雯离开后,秦满枝便快速打量房内格局,最终将目光锁在长沙发上方的欧式壁灯。 这盏壁灯做工精致,灯罩绣着繁美的暗纹,下方缀着层层叠叠的水晶珠花,抬手轻拂,灯影便随珠花摇摇曳曳,十分好看。秦满枝作出一副擦拭灰尘的姿态,趁房内的几个女生不注意,她动作迅速地把一个珠花扯掉,随后收进了口袋。 从上班第一天,秦满枝身上就带着很多别人意想不到的东西,上回的电击棒就是其中一样。她的制服早被改良过,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一条裙子,实际上暗藏乾坤,如今派上用场的,是她缝在领口的微型偷听器。 这个偷听器只有一颗药片的大小,内置收发器,能持航八小时。它的颜色与珠花的颜色很相近,秦满枝将它绑到珠花里,混在大大小小珠子里头,若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差别。 将珠花按回去的过程十分顺利,众人忙着打点食物和酒水,根本没有谁有空留意秦满枝这番小动作。安置好一切,她才过去摆放糕点,为这场生日派对做好准备。 到了约定的时间,那帮年轻男女就陆陆续续到场了,不一会儿,整个房间就热闹起来。 今天生日的是南城实业家赵琼的千金赵禧儿,她跟宛乔是自幼一起长大的玩伴,两人感情深厚,因此宛乔整晚都很活跃。 这样的派对自然免不了劈酒,看着一瓶瓶的洋酒被送进房里,秦满枝不由得为里头的小姑娘担忧。当他们又一次按铃加单,她稍作思量,便决定亲自将酒端进去。 为首劈酒的是赵禧儿,几个男生围着她,嘻嘻哈哈不知道在说什么,大概是高兴,喝起酒来也特别爽快。宛乔没有跟在她身旁,那丫头跟一个看着恬静的小女生窝在点唱机前,一人拿着一个麦克风在唱流行曲,看到这番境况,秦满枝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秦满枝很低调,但宛乔依然发现了这抹熟悉的身影,她连歌都不唱了,丢下麦克风就奔过去:“秦姐姐,你来了呀!” 这话引起了赵禧儿的注意,她睁着一双美眸打量秦满枝,同时发问:“乔乔这是谁呀?” 宛乔帮着她将托盘里的酒放到茶几,眼珠子转了又转:“她是霍晟的……朋友。” 这帮富家子弟都是人精,瞧见宛乔对她的态度,都猜出了大概。他们一脸暧昧地盯着她,有个喝高了的还囔道:“哟,原来是老板娘!” 秦满枝嘴角一抽,音乐声那么大,即使他们愿意听她解释,她那点声音也掩不过满场噪音,最终只能挤出不自然的微笑。 他们热情地请秦满枝一同参与,在众人的闹哄下,她不得不陪赵禧儿喝了两杯,幸好宛乔惦记着她的病,亲自出面替她解围,她顺势而下才得以脱离这帮小年轻的纠缠。 将近凌晨,姗姗来迟的施雅才盛装出场,秦满枝正候在门外,见了她便亲自开了门:“施小姐,晚上好。” 施雅正讲着电话,她微微点了点头,之后就径直走进了包间。 关上房门的瞬间,秦满枝听见里头的闹声更甚,施雅的到来,似乎将这场派对推向了高潮。 这场派对一直狂欢到半夜,结束的时候,那群男女没多少人是清醒的,经理早为他们安排好房间,他们倒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宛乔算是一个例外,她没喝醉,离开前她找到秦满枝,高高兴兴地将邀请卡交出去,末了还说:“秦姐姐,你坐我的车回家吧!” 秦满枝婉拒:“你早点回去吧,我还得收拾一下。” 其实这仅是推搪之词,到了这个钟点,值班的几个女生都困得睁不开眼,客人一散场,她们电闸一拉大门一关,个个都溜得没影儿,要收拾残局也等明天再说。 将宛乔哄走以后,秦满枝重新折回包间。将门打开,浓烈的酒气便扑面而来,她没有开灯,目标明确地走到壁灯前,摸索了片刻就觅到那串不一样的珠花。她不禁舒了口气,一使劲,珠花又一次被扯下来。 秦满枝内心有点雀跃,此时此刻,她只想插上翅膀飞回家,就算通宵达旦,她也要将施雅说过的每一个字抠出来。她迫不及待地离开,走近门端,才发现外面有一团黑影,看清对方的样子,她差点被吓得叫出声来。 16.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霍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秦满枝的心脏快跳到嗓子上,右手悄悄往身后藏,被紧捏的珠花硌得她掌心发疼。 他们谁也不说话,沉默对峙了小片刻,霍晟终于开了尊口:“你还不走?” 单从霍晟的反应来看,秦满枝没法肯定他到底是一无所知,还是选择按兵不动,视而不见。她不敢有半分松懈,只能打起精神应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自然:“我得看看电器是不是都关了。” 霍晟什么也没说,他的眼睛转了一下,秦满枝的心立即悬起来,她上前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接宛乔。”那把沙哑的嗓音让霍晟蹙眉,嗅到从她身上传来的酒气,“感冒还喝酒?” 秦满枝顺势将手伸进口袋,藏好珠花的同时从里头摸出纸巾,装模作样地擦了擦鼻子,有意压着声线说:“只喝了两杯而已。” 霍晟的眉头蹙得更深,秦满枝化了淡妆,依然掩不住此刻的憔悴,他没忍住说:“走吧。” 一句“我们不顺路”已经滑到唇边,然而考虑到自己的处境,秦满枝及时地将话吞回肚子,顺从地跟着他离开。 宛乔已经在停车场等候,夜寒风急,那丫头站在车边冷得直跺脚,见到他们就像见到救星一样。 秦满枝真觉得这男人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以前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她加快脚步,语中带有责备之意:“怎么不让人家在车上等。” 霍晟耸了耸肩:“又不是我让她出来的。” “这么多女人围在你身边,就没有谁教过你做男人得绅士一点的吗?”秦满枝恨恨地说。 霍晟说得云淡风轻:“围在我身边的女人都很识相,大概只有你会不知好歹来教训我。”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车旁,宛乔抢过钥匙,解锁后就钻进后座,关门之前还对秦满枝说:“秦姐姐,你坐前面吧。” 看见那丫头调皮地对自己眨了眨眼睛,秦满枝无奈摇了摇头,霍晟绕到另一端上车,她便俯过身问:“不是说不让他知道吗?” 宛乔撇了撇嘴:“沈博延那家伙告了密,我们本来还有下半场的,结果泡汤啦!” “下半场?”霍晟嗤笑,“跟几个醉鬼能搞出什么节目,不酒后乱性已经很不错了。” 宛乔被他那龌蹉的思想气着了:“喂!” 霍晟启动车子,之后就没再搭理她。 听着他们这样吵吵闹闹,秦满枝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秦征。其实他跟霍晟挺像的,对至亲的人总是刀子嘴豆腐心,说的话不中听,但本意是好的。就像当初知道她跟霍晟在一起,他也是说尽丑话,她一度以为他们之间的兄妹情谊会就此断裂,后来才知道他不过是担心自己被伤害罢了。上次霍晟提到秦征,她说他们闹翻了,其实也不全是真话,他们虽曾因为霍晟而不愉快,但没过多久就重修于好,在某段很难熬的日子里,都是多得秦征她才撑得过来。 往事总是让人心生惆然,尤其在这样空寂的夜深。 秦满枝倚着座椅,她越想越多,思索也越飘越远,倦意渐渐来袭,眼皮便不听使唤地合上了。 霍晟先回大宅,车子停在门前,宛乔就大大咧咧地跟秦满枝道别,然而她刚开口,坐在驾驶室的男人已经压着声命令:“闭嘴。” 宛乔这才发现秦满枝正歪着脑袋睡着了,看见霍晟那紧张的模样,她突然很得意:“感谢我吧,要不是我跟你通风报信,你也没机会送秦姐姐回家。” 霍晟不屑:“多事。” “哼!”宛乔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你最近跟吃了□□一样暴躁,肯定跟秦姐姐吵架又拉不下面子求和,刚才你没照镜子而已,知道人家还在会所,你的嘴角快翘到头顶啦!” 霍晟目光冷冷地扫向她:“一口一个秦姐姐地叫,又不跟你很熟。” 宛乔无畏地迎上他的眼睛:“怎么不熟?也许她以后真的是我的嫂子呀,毕竟能治得了你的人本来就不多,她就是一个,说不定还没有之一。” 霍晟气得发笑:“你懂个屁!” 宛乔挺起小胸膛,骄傲地说:“我也是谈过恋爱的人,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你骗不了我的!” 霍晟懒得再跟她废话,他摆手示意她赶紧滚蛋,末了还厉声警告:“离她远点。” 宛乔开门下车,站在霍晟伸手够不着的地方,她笑着挑衅:“我偏不!” 陷入梦乡的秦满枝对此一无所知,直至被冷醒,她才费劲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打量着四周。 听见这番小动静,正看着手机的霍晟转过头来,戏谑满满地说:“睡醒了?再过一阵子就可以看日出了。” 意识渐渐回笼,秦满枝终于记起自己身处何方,解开安全带,她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那晚在车上吵了一架,他们就没有再碰过面,即使在会所,也没有丝毫的交集。秦满枝对此自然深觉庆幸,毕竟斗嘴撒气也要花精力的,有那闲情逸致,还不如多找点线索。 幸好今晚收获颇丰,想到口袋里的偷听器,秦满枝一下子精神起来,原本目光浑浊的眼睛亦瞬间变得炯炯有神。 霍晟一言不发地解开中控锁,对于那声道谢,似乎半个字也没听进耳里。 下了车,秦满枝便迫不及待地往楼上走,手放进口袋,只有摸到那串小小地珠花,那颗摇晃不定的心脏才会感到安稳。 直至站在公寓门口,秦满枝才猛地记起今天出门时,她拿起钥匙顺手就放进了零钱包里,而那个零钱包放了两颗感冒药,她吃完药就急匆匆地奔向i8房,根本没有将零钱包放回原处。 面对着紧紧闭锁地大门,秦满枝连撞墙的心都有了。她无计可施,犹豫了一下便决定回工作室将就一晚,反正她也没打算再睡。 只是,当秦满枝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出公寓楼时,她竟发现霍晟的座驾仍旧停在刚才的位置。路灯拉长了车影,借着微弱的光线,她隐隐看见那男人线条硬朗的侧脸,以及他指尖夹着的一抹火光。 遥遥地望见他,秦满枝便已停住了脚步,明明没有发出声响,而他却像受到感召,忽然转头看了过来。 视线交汇的瞬间,霍晟正姿势慵懒地吞云吐雾,他大半张脸都隐在暗处,秦满枝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站着不动,霍晟便将被燃尽的半根烟掐熄在车载烟灰缸,随后下了车。仔细端详过她的神色,他笑了笑,像极多年前训她那恼火又无奈的口吻:“又没带钥匙?” 17.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回忆真的是一样很可怕的东西,秦满枝前一秒还心如止水,下一瞬就因霍晟的话而泛起万尺波澜。 秦满枝不是健忘的人,然而跟霍晟一起以后,她就变得丢三落四,大概是因为有他可以依赖。 忘记带钥匙算是最频繁发生的意外事件,霍晟对此已经见怪不怪。想起自己每次都坐在门前,眼巴巴地等着他回来开门的情景,秦满枝就觉得心酸。直至他们分了手,她找不到钥匙也会下意识拿出手机,正要拨他的号码,又惊觉那个嘴上数落着她同时又火急火燎赶回来为自己开门的男人,早就干脆利落地离开了自己。 忽然之间,秦满枝真的痛恨这个男人,她恨他抛弃自己,更恨他扰乱了自己的生活,时至今日,她依旧走不出他画下的阴影。 她的语气有点冲:“你怎么还在这里?” 霍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不走,大概是受到宛乔那番话的影响,目送秦满枝离开,他便鬼使神差地摸出了烟盒,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本打算等她家亮了灯再走,没想到竟把人等来了。 对于她的问题,霍晟避而不答,只是幸灾乐祸地说:“这么晚连开锁匠也找不到。” 晚风窜进裙摆,秦满枝没来得及反驳,就接二连三地打起喷嚏,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霍晟让她上车,她想也没想,径直拉开车门缩了进去。 在她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找纸巾地时候,霍晟已经启动了车子。车厢里一下又一下地响着警示音,他稍稍放慢车速,同时提醒她:“安全带。” 秦满枝正揉着鼻子,眼见她无暇顾及,霍晟干脆将车子停在路边,长臂一伸便替她系上。 不巧她动了一下,霍晟的手背无可避免地蹭到她胸前那片柔软,听见她隐隐倒吸了口凉气,他似笑非笑:“生疏了?” 秦满枝想把手里的纸巾往他脸上砸过去,不过还是忍住了:“当车费好了,麻烦载我回会所,我的钥匙落在休息间。” 车子再度启动,霍晟一边拐着方向盘,一边语焉不详地说:“很亏啊。” 秦满枝有点烦躁:“我都不介意你还说个屁!” “亏的是我。”霍晟语气轻慢,分神转头在她胸前扫了一圈,“又不是没摸过。” 秦满枝终于忍无可忍:“给我停车!” 霍晟找到乐子,并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现在想下车?晚了。” 夜深的公路冷清无比,汽车一路狂奔,窗外景物急促倒退,秦满枝连方向也几近认不出来。 这显然不是前往会所的路,秦满枝一脸警觉地看着他:“你要带我去哪儿?” 油门又被霍晟踩下几分,他闲适地靠着椅背,漫不经心地说:“碰你一下就这么大反应,不带你去鸳梦重温怎么行?” 秦满枝的脸瞬间黑了。 霍晟将车子驶进小区,秦满枝迅速打量了一下,才知道这里是南城最昂贵地楼盘。 南城大多地富豪巨商都安居于此,即使是这个钟点,值班的保安依旧精神抖擞地站岗。霍晟心情似乎不错,等待栏杆升起时,他还跟保安打了声招呼:“强哥,辛苦了!” 保安憨笑起来:“没事,您咋这么晚?” 霍晟勾了勾唇角:“忙啊。” 驶进地下停车场,霍晟又懒洋洋地补充:“忙着当司机。” 秦满枝不由得冷笑:“那有司机像你这么流氓。” 一个漂亮的拐弯,霍晟便精准无比地将车子倒进车库。熄了火,他拿起手机以及秦满枝的手袋,一边打开车门一边说:“下车吧,更流氓的还在后头。” 秦满枝没想到他会抢走自己的手袋,里层的暗格还藏着偷听器,她虽然焦急,但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匆匆跟上去。 她一路没有好脸色,而霍晟倒是心情愉悦,站在门前输密码,他也不防着身后的人,大大方方地面着她的面按下那几位数字。 秦满枝并没有细看,防盗门打开时,她紧紧抿着唇,没有半点进去的意思。 霍晟已经走进玄关,将手里的东西往柜面一搁,他便说:“直接进来吧,我这儿没有备用拖鞋。” 门外的人没有动,霍晟瞧了她一眼,继而将自己的拖鞋踢过去:“算了,给你好了。” 说完以后,霍晟就自顾自地往屋里走去。秦满枝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迈进大门,总不能在外头傻乎乎地站一晚上。 刚换好鞋,秦满枝就看见霍晟拿着水杯从厨房里出来,他给她指了指房子的布局:“浴室就在主卧,洗漱一下就到床上睡吧。” 秦满枝问他:“那你呢?” “你管我做什么?”霍晟将杯里的水喝了大半,像是想起了什么,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该不是真打算跟我鸳梦重温吧?” 秦满枝的嘴角微微抽搐,怒火攻心,随后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想到她仍带着病,霍晟便适可而止,没有再逗弄她:“放心吧,我对病号没性趣。” 得到霍晟的保证,秦满枝才稍稍安心一点。霍晟没有招待自己的意思,她只好穿着那双不合脚的大拖鞋,抱着自己的手袋艰难地往主卧走去。 到底是相处过两年的旧情人,有些事情做起来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得心应手,穿着霍晟的睡袍从浴室里出来,秦满枝有一瞬恍惚,竟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躺在宽敞的大床上,秦满枝虽然身心困倦,但依旧没有一丝睡意。枕着霍晟枕过的枕头,鼻息间萦绕的全是他的气味,她整个人都不太对劲,辗转反侧了很久,才幽幽入眠。 大概是认床,秦满枝睡得很浅,当床铺微微震了下,她便有了意识。她仍旧迷迷糊糊的,直至那条结实用力的手臂横过来,她才瞬间清醒。 察觉怀中的人身体一僵,霍晟明知道自己把她吵醒,却丝毫不见歉意,继续我行我素地调整着抱姿。她挣扎的动作渐大,而他只是霸道地收紧手臂:“睡过几百回了,还矫情什么?” 秦满枝动作一顿,片刻以后,她的声音冷冷清清地响起:“霍先生是不是忘了,我已经是有男朋友的人。” 18.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霍晟的冷笑声擦过耳际,秦满枝的心一沉,接着听见他说:“你还想拿阿钊当幌子?” 脑海有一瞬空白,秦满枝无比庆幸自己正背对着霍晟,若被他看见她此刻的表情,就算有再多的辩解也是徒劳。 稳住心神,秦满枝便强作镇定地反唇相讥:“你凭什么否定我跟阿钊的关系?难道我的魅力不足以让一个男人倾心,还是霍先生过于狂妄自大,至今还觉得我对你念念不忘,非你不可?” 跟这样攻于心计的男人打交道,秦满枝每分每秒都不能松懈,即使早料到霍晟已经知晓她跟倪钊不是情侣关系,但也不会干脆承认。只要他拿不出确切的证据,她就有理由相信他不过是重施故技地试探自己。 秦满枝还是一贯的伶牙俐齿,若换作别人,说不定早被唬住了。可是她面对的却是霍晟,再厉害的招数,在他眼中也只是不入流的小把戏。 听了她的话,霍晟没有动怒,但语中透着一丝不宜察觉的狠戾:“到现在还嘴硬。” 秦满枝冷漠地说:“请停止不切实际的猜想可以吗?你不接受事实,事实也不会因你而改变。” 此话一出,霍晟沉默了。 秦满枝原以为这个话题就此结束,正要松一口气,身旁的男人突兀地笑了声:“秦满枝,没见几年,你真的越来越傻气了。” 说着,霍晟就翻过她的身体,她试图抵抗,而他干脆压住她的手脚,控制欲十足将人困在身下。 在黑暗中,秦满枝目露凶光,霍晟满不在乎地睥着她:“你骗谁都可以,就是骗不了我。你也许不知道你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但我却很清楚,毕竟你那副模样,我足足对了几百个日夜。” 秦满枝咬着下唇,不知怎么地,鼻尖竟不可自控地酸起来。 说到这里,霍晟的语气更加不屑:“你要是真对阿钊有感情,他病得这么重,你就算跟秦征拼命,也要让他拿最好的资源来救人。退一步来说,就算你们真的是男女关系,你也根本就不爱阿钊,不然的话,你肯定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病床前,又怎么还有心思在会所里头搞小动作?” 看着她一点一点地变了脸色,霍晟用手背拍了拍她的脸颊:“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很能说吗?来反驳啊!” 秦满枝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胡说八道!” 霍晟从她身上起来,随手打开床头灯,眼睛在房里一扫,很快便觅到她的手袋。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秦满枝的心跳不自觉加剧。 霍晟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对她笑了笑,他便迈着长腿走到床尾,伸手将手袋捞起来。 当他动作利索地拉开拉链时,秦满枝终于不再淡定,扑过去想抢回自己的东西:“你翻我的手袋做什么!” 男女力量本来就悬殊,霍晟只用了两成力气就将她掼回床上。看见她狼狈地扑倒被褥之间,他也不为所动,只是转过手袋,抖了两下就将里头的东西全部倒出来。 证件、唇膏、纸巾等杂物散落一床,霍晟用手拨弄了下,没有找到想要东西,他又将手袋拿回来,在里面摸索几下,不意外地找到藏在暗格里的珠花。 像是示威般,霍晟将珠花举到她面前,她急红了眼,手臂一伸就想把它夺回来。然而霍晟早有防备,抬手将她隔开:“终于急了?我还以为你会再撑一下。” 秦满枝死死地盯着他。 霍晟扯了扯唇角,明明笑着,却没有丝毫暖意:“你不会真以为我什么也没看见吧?” 将珠花转了几下,霍晟已经参透其中道门道,他眼色一寒,随后一言不发地将东西抛出窗外。 眼睁睁地看着他毁掉自己今晚的劳动成果,秦满枝气得整张脸都变了形,对上霍晟那阴冷地目光,她又敢怒不敢言。 经这番折腾,两人都没了睡意。 从柜里摸出香烟和打火机,霍晟点上一根,慢悠悠地抽了几口才说:“一个偷听,一个偷拍,你们两姐妹还真有本事啊。” 事已至此,秦满枝已经没有狡辩的余地。将东西一件一件地放回手袋,她问:“你早发现不对劲,在会所怎么不穿拆我?” 霍晟弹了下烟灰:“在我眼皮底下,你成得了什么气候?” 秦满枝心中有气,明明知道不应该在这种情况惹怒霍晟,但还是忍不住讥讽道:“你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扔掉我的东西?” “你以为我忌惮你那小东西?”霍晟觉得可笑,“别不知好歹,我在帮你。” 秦满枝冷哼:“我不需要。” 霍晟的表情有点散漫:“我不知道你的目标是谁,但出入我会所的人都不简单,你要是不想落得跟秦满月一个下场,就赶紧收手,倘若惹到不该惹到人,别说秦征远水救不了近火,就连我也保不住你。” 秦满枝的注意力全部集中于秦满月三个字里头,霍晟后面的话,她全部听不入耳:“什么叫跟秦满月一个下场?她到底怎么了?” 即使被穿拆谎言,即使被看透意图,秦满枝也未像此刻焦虑,看着她那心急如焚的样子,霍晟掐灭了香烟,拿过手机给她打开一段视频:“前两天的事。” 画面仍是漆黑一片,凄厉的女声就率先传来。秦满枝心头一紧,镜头摇摆晃动,数秒后,影像终于清晰起来。 秦满月被几个男人团团围住,要逃跑也没有去路,除了她的尖叫声,秦满枝隐隐听见有人问她是谁指使她偷拍造谣。她拒绝承认,为首那个虎背熊腰的男人便毫不留情地将她扔进水池。 那个水池很深,秦满月奋力站立起来,水也几近漫过她的口鼻。她浑身湿透,衣服紧紧贴在身上,看上去非常可怜。 那个几男人冷眼旁观,重复问着同样的问题,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他们就从外面搬来几包冰块,接二连三地倒进水池。 秦满月的叫声更加凄厉,她冷得嘴唇发紫,而他们还觉得不够,摁住她的脑袋往水里淹。视频结束时,秦满月仍未被捞上来,秦满枝手指发抖,手机差点从她手里掉出来。 播放器设定了自动重播的模式,视频结束进度条又跳到开始。那刺耳的尖叫让霍晟心烦,他关了视频,察觉秦满枝脸色苍白,似乎没比被恶整的秦满月好多少,他便主动告诉她:“那丫头吃了点苦头,但小命肯定没丢。” “她在哪里?带我去找她!”情绪一激动,秦满枝又不可遏制地咳嗽起来,她的脸色由白转红,呼吸亦急促起来。 霍晟倚在床头,并没有动身的意思:“知道害怕了?人家就是要给你们一个下马威,你想人家放人,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至今秦满枝也不知道秦满月到底惹到什么人,她惶恐不安,满脑子都是自家堂妹被摁在冰水里的情景。担忧与恐惧逐点侵蚀着她残余的冷静,她眼眶一热,一开口就染上哭腔:“你帮帮我好不好?她是我妹妹啊,我不能让她有事……” 那双溢着泪花的眼睛写满哀求,霍晟再铁石心肠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其实他早就料到秦满枝会有这样的反应,正因如此,当时收到这段视频,他也没有知会秦满枝,若非她今晚闹出这样一场大戏,他肯定不会拿给她看。 各样负面情绪排山倒海般袭来,秦满枝想忍也没忍住,最终当着他的面压抑地哭了起来。 她的哭声渐大,霍晟心生烦躁,伸手推了她一把,语气并不好:“哭什么,她还没死呢!”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秦满枝的眼泪就像洪水般无穷无尽,根本止不住。霍晟从未见过她这般脆弱的模样,即使当年他把她甩了,她也能故作坚强地给他说再见。都是眼泪是女人最好的武器,假如她那阵时也哭得梨花带雨地挽留自己,他们的感情说不定会有转机。 秦满枝哭肿了眼,翌日醒来,她几乎睁不开眼。 昨晚躺在身旁的男人已经不知所踪,只有那微微凌乱的枕头证实了他的存在。回想起睡前那场颜面尽丢的痛哭,秦满枝拿被掩面,突然不想再面对霍晟。 就在她学着鸵鸟那样将自己藏起来时,霍晟推门进了卧室。看见床上那团丝被轻微耸动,他便知道秦满枝已经醒了,过去拍了拍她,他催促:“快起床吧,快十点了。” 鼓起很大的勇气,秦满枝才拉下被子,露出一双圆滚滚的眼睛。 霍晟无端想起多年前的清晨,他们第一次在云雨后醒来,秦满枝也是露出这样的表情。跟秦满枝分手的这些年,他从未刻意去记住这段旧情,数不清的记忆被时光的长河冲刷洗净,而与她有关的事,似乎却历久常新。 直至手机铃声倏地响起,霍晟才回过神来,将手里的袋子往床上一扔,之后拿着手机到外面接听。 袋子里面装有秦满枝的便装和内衣裤,再往下翻,是装有她钥匙和感冒药的零钱包。敛了敛心神,她便听霍晟的话,抱着衣物进浴室洗漱。 睡眠不足加上大哭了一场,秦满枝如今的颜值绝对是负分,看着镜子里的那只像妖怪似的女人,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世界上大概没有什么事情比在前度面前丢脸可怕,秦满枝手忙脚乱地翻出化妆包,看着里头贫瘠的几样东西,真的连咬舌的心都有了。 霍晟闯进来的时候,秦满枝正艰难地掩盖着肿大的眼圈,被身后的动静吓了一跳,粉扑差点摔到地上。她十分不满:“你妈妈没教你敲门吗?” 回应她的是霍晟那粗暴的动作,他随手抛开那盒不知道是什么名堂的化妆品,二话不说就将人拽出浴室。 秦满枝还惦记着自己的妆容,即使被拖着前行,也一步三回头地张望:“你做什么?我的妆还没化好!” 霍晟嘲笑她:“还化什么妆?等下还有得你哭。” 秦满枝很快反应过来,她喜出望外地问:“你是不是要带我找满月?” 霍晟说:“人家半个小时前已经在茶楼等我们了,你还磨蹭!” 昨晚哭得要生要死,霍晟也没有松口带迹象,秦满枝已经打算放弃,改而向身在异地的秦征求救。秦征不是好说话的主儿,一旦把他惊动,肯定没那么容易收场,若非要紧关头,秦满枝也不想惊动他,如今霍晟愿意伸出援手,实在让她无比欣喜。 今天霍晟换了一台拉风的小跑,秦满枝一路正襟危坐,好几次欲言又止。 察觉她的踌躇,霍晟则说:“想问什么就问吧。” 如今他是秦满月的救命稻草,秦满枝对他的态度十分谦恭,虽然肚子里藏着无数疑问,但也不敢胡乱发问,免得踩到他的禁区:“满月到底被谁捉了?” 霍晟想了想,说:“上次我跟你提过的天际娱乐,就是舒雯所在的娱乐公司,你还有印象吗?” 秦满枝点头:“我记得,是那家公司的人?” “可没那么简单。”霍晟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是许宥谦亲自动的手。” 听霍晟提过这家公司以后,秦满枝曾经做过简单的调查,如霍晟所说,这家娱乐公司并不简单,它之所以能够成为业内翘楚,是因为它背后有一个神秘的大财团作为支撑。许宥谦是天际娱乐的幕后大老板,他背景复杂,作风不正,胆敢跟他作对的人并不多。最近这三两年,他倒是深居简出,也不活跃于各种商业活动,坊间有传他为情所困,因而一蹶不振。 许宥谦沉寂了这么久,秦满月居然把他给惊动了,秦满枝真觉得事态十分严重。 霍晟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告诉她:“舒雯出了事,许宥谦就跟我联系过。我跟他是旧识,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也没追究什么。我本来想给他一个交代的,而他却说让他处理,就在几天前,他又联系我,说他已经将人逮到了,还将那段视频发给我。” 秦满枝一急,说话又刻薄起来:“所以你们同仇敌忾,要置满月于死地!” 自动忽略那句刺耳的话,霍晟淡淡然地回应:“一个小姑娘而已,我没必要跟她较真,就算真要治她,我也会走正当途径,而不是滥用私刑。” 其实霍晟也曾提醒过她,许宥谦不是好惹的主,让她劝秦满月收手。当时她还不信秦满月会闹出这样的麻烦,加上自己又有任务在身,并没有足够的重视。如今捅出这样的烂摊子,在某程度上,她也有责任。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秦满枝有点愧疚:“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霍晟倒没跟她计较:“待会儿见到许宥谦,你最好克制一点,秦满月还在人家手里,你要是让他不痛快,他多的是讨回来的法子。” 许宥谦是香港人,即使身处南城,也改不了喝早茶的习惯。霍晟跟秦满枝抵达茶楼时,他正在包间里喝茶看报,闲适得如同六七十岁的退休老工人。 对于迟到的两人,许宥谦并无微词,霍晟事先没说携伴出席,见到跟在霍晟身边的女人,他也不惊讶。 他们落座以后,许宥谦亲自替他们斟茶。秦满枝向他道谢时,他的动作一顿,唇边的笑容有点诡异:“不客气,秦小姐。” 像许宥谦这样的人精,秦满枝不觉得有什么事情瞒得过他的眼睛。霍晟没有为他们作介绍,许宥谦也能精准地猜到她的身份,无需多言,他肯定也知道她此行的目的。 这个男人锋芒过盛,不过对视多两眼,秦满枝就有点招架不住。在她将要失态之际,他终于大发慈悲地收回视线,随后将菜单递过去:“秦小姐也饿了吧,看看喜欢吃什么。” 话毕,他便望向霍晟。霍晟拿起茶盏喝了小口,气定神闲地说:“这家茶楼口碑很不错,谦少这茶还喝得惯吧?” 许宥谦笑了笑:“我这人要求不高,重要的不是在哪儿喝,而是跟谁一起喝,像今天这样,肯定喝得高兴。” 霍晟也笑:“我还有让你更高兴的东西。” 许宥谦“哦”了一声,表面上很感兴趣,但语中却没有多少期待。 秦满枝懂他的感受,像他这种人,有钱有权还有权,还真没什么值得他稀罕的东西。 尽管如此,秦满枝还是对霍晟送出来的东西充满好奇。当霍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她第一反应就是里头装着支票,再看看那信封的形状,貌似又不太像。 许宥谦接过以后,只是拿在手里转了转,并没有立即打开:“该不是情书吧?当着秦小姐的面做这种事,真的不太适合。” 霍晟给他添了点热茶,也不催促,只说:“你再不找个伴儿,你有断袖之好的流言就会不胫而走。” 秦满枝埋头点餐,假装没听见他们的对话。 说完废话,许宥谦才打开信封,当他把里头的东西抽出来,秦满枝没忍住偷偷张望。那张粉色的卡片有点熟悉,她多看了两眼,突然想起自己也有同样的一张——这是慈善派对的邀请函。 秦满枝没想到霍晟会送出这种玩意儿,而许宥谦显然也没看出其中的深意,随手将邀请函塞回去,他语气慵懒地发问:“你该不是想提醒我,是时候要做点好事了?” 霍晟背靠着椅背,手指微微曲起,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桌面:“当然不是。” 许宥谦将信封放到一边:“那是?” 霍晟说得很含蓄:“听说钟小姐捐出了一条钻石手链。”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那个深沉似海的男人竟然恍惚起来。三两秒后,他方恢复如常,望向霍晟的目光也有些许不一样:“阿晟,你为秦小姐还真花了不少心思。” 霍晟轻轻巧巧地挡回去:“别说为谁,最重要的是你高兴。” 许宥谦重新拿起信封,那动作较刚才要慎重得多。略有所思地看着上面的暗纹,半晌以后,他说:“那晚你开口帮秦满月求情,我真有点惊讶,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位不省心的小丫头,原来是你的小姨子。” 说到这里,他便将目光锁在秦满枝身上:“秦小姐,你说这世界是不是很小?兜兜转转、来来去去,最终狭路相逢的眼中钉,竟然也是自己人。” 虽然许宥谦将秦满月折腾得很惨,但秦满枝仍有点理亏,因而只好低眉顺眼地道歉:“家妹不懂事,胆大妄为冒犯了许先生,算起来也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教导无方。” 许宥谦打量着眼前的女人:“所以说,你打算替她受么?” 秦满枝吸了口气:“我可以,只要许先生消气。” “你受得了吗?”许宥谦露出阴冷的表情,“我折磨人的花样,只有你想不到,但没有我做不到的。” 这时霍晟终于发话,他明显不悦:“许宥谦。” 许宥谦倒是笑了,他拍了拍霍晟的肩,原本那骇人的神色一扫而光:“瞧把你急得,我开个玩笑而已。” 霍晟的脸还是有点臭,许宥谦视而不见,转过头对秦满枝说:“秦小姐真是好福气,眉头一皱就有人心疼。” 秦满枝有点尴尬,只能挤出一点微笑当作回应。 粗鲁地将茶盏搁在手边,霍晟不爽地说:“废话这么多。” 许宥谦哈哈大笑:“你都亲自上门跟我要人了,还不让我数落几句泄愤?要不是你的谢礼合我心意,你看我会不会那么轻易放人。” 为了秦满月的安全,秦满枝倒不怕受这些委屈,她担心霍晟得罪许宥谦,连忙出来打圆场:“许先生,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我替他向你道歉。” 许宥谦大大方方地接受她的致歉,瞧了瞧霍晟那臭脸,他便跟秦满枝保证:“放心吧,待会儿我就让人将秦满月送回去,这次就放过她,但再有下次,我可不能保证能够完璧归赵。” 19.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直至离开茶楼,秦满枝仍是有点背脊发凉。她见过比许宥谦更加凶神恶煞的男人,但却没有谁,即使语气温和地说着话,也让人心生惧意。如今再看霍晟,她倒觉得这家伙简直温和又顺眼。 察觉那道怪异的目光,正在开车的霍晟分神瞧了她一眼:“你看什么?” 秦满枝的表情有点不自然,顾左右而言他:“哪张邀请函到底有什么特别?那东西要拿到也很容易呀,你妹妹就给了我一张,你怎么知道许宥谦会稀罕?” 霍晟说:“其实就是你那张。” 秦满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没听错。”霍晟重复,“我给许宥谦的邀请函,就是宛乔给你那张。” 这样的结果是秦满枝始料未及的,她原本打算好好地利用那张邀请函,没想到竟然出师不利,还没派上用场,东西已经被霍晟借花献佛了。她有点不甘心:“你怎么未经我同意就拿走我的邀请函?” 霍晟理所当然地说:“你不同意?你敢不同意?昨晚是谁哭得跟白痴一样,发狂一样要把秦满月找回来的?邀请函跟妹妹之间,你难道打算选择前者?” 秦满枝被噎着,好一会儿,她才开口:“我随便说说而已。而且那是你妹妹特地帮我要来的,就这样转送给别人,会不会很没礼貌?” 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霍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上回宛乔叫你去,你好像没有答应,现在怎么就看着那张邀请函了?” 这男人的触觉和眼神不是一般的敏锐,秦满枝琢磨不透他问这话的意图,回答时倒有点谨慎:“我好奇不行吗?这派对连许宥谦都感兴趣,肯定不简单呀!” 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提醒:“你好像还没告诉我,那张邀请函到底有什么玄机,居然能让许宥谦这么爽快地放过小月。” 霍晟没有应声。 他越是这样故弄玄虚,秦满枝就越想刨根问底,她眼巴巴地等着答案,他不搭理,她又拉着调子唤他:“霍晟?晟哥……” 在她的死缠烂打之下,霍晟终于开了尊口:“许宥谦肯跟我见面,就说明他愿意卖我一个面子放过秦满月,就算没有那张邀请函,他也不会拿你妹妹怎样,不然你妹妹那晚就被淹死或者冷死了,哪里还有什么谈判的机会!而那张邀请函没什么特别,许宥谦想要,别说一张,就算十张一百张,他也拿得到。” 说到这里,霍晟顿了顿:“他之所以感激我,是因为我透露了一个对他很重要的消息。” 想起当时霍晟那句没头没脑的“钟小姐捐了一条钻石项链”,秦满枝开始了然:“你告诉他,钟小姐会出席那场慈善派对。” 霍晟点头。 秦满枝的八卦因子活跃起来,她追问:“那位钟小姐又是谁?也是南城富商的千金吗?” “她是许宥谦求而不得的人。”霍晟不欲多言,丢下这句话,他就终止了这个话题,专心驾车。 许宥谦的手下做事十分高效,霍晟载着秦满枝回到小区,两辆黑色的小桥车已经停在路边等候。 那些人认得霍晟的车牌,车子驶进,为首的男人便扬手示意停车。 霍晟缓缓踩下刹车,解开中控锁,他便坐在原处,并没有动身的意思。 坐在副驾座的秦满枝不如他淡定,车子停下的瞬间,她已经拉开车门,迫不及待地朝外奔去。 看见秦满月完好无损地从车厢里出来,秦满枝高悬了许久的心才真真正正地平稳落地。秦满月一头扎进自己怀里时,她差点红了眼眶,为掩饰自己的情绪,她故意板着脸骂道:“臭丫头,知道回来了吗?” “姐!”秦满月可怜巴巴地对她眨眼,“我也很想回来呀,可是他们把我关起来!” “你活该!”这话说得咬牙切齿,但秦满枝眼里满满都是心疼。 一段时间不见,秦满枝发现这丫头瘦了很多,抱起来也没有旧时的肉感,微微使劲,甚至还有骨头硌着的感觉。她上下打量着秦满月,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回想起那晚,秦满月依旧心有余悸,她紧了紧秦满枝端手臂:“我差点被他们淹死!” 另一端,许宥谦的手下走到霍晟车旁,毕恭毕敬地说:“霍先生,我们已经把秦小姐平安送回来,请问您还有什么吩咐?” 霍晟笑了笑:“替我感谢你老板。” 对方应好,随后就带着自己的人马扬长而去,临走前,他们阴着脸给了秦满月一记警告地目光。 吃过他们的亏,秦满月显然很忌惮这帮人,她反射性地躲到秦满枝身后,埋着脑袋不敢与他们对视。 察觉身旁的人正微微发抖,秦满枝搂过她的肩,低声安抚:“好了,没事儿啦。” 秦满月本来就心神未定,不巧抬眸又望见一脸不耐的霍晟,她更是胆战心惊。 霍晟懒得再看她们上演苦情戏码,摁了下喇叭,秦满枝闻声转头,他便说:“上车。” 秦满月明显抗拒,秦满枝握了握她的手,低声说:“安分点,别不懂事啊!” 这次能够虎口脱险,居功至伟的肯定是霍晟,这个忙虽然他帮得不情不愿的,但秦满枝还是很感激他,对他也比以前更加和颜悦色。 上车以后,秦满枝就悄悄对秦满月说:“跟他道谢。” 秦满月苦着脸摇头。 秦满枝皱着眉,无声催促:“快点!” 最终秦满月还是依言对霍晟说了声谢谢,然而霍晟并不领情:“用不着谢我,没有下次了。” 回到霍晟的公寓,秦满枝便拿出当家长的架势,严词厉色地逼问秦满月到底瞒着自己做了什么不见得光的勾当。 刚开始秦满月还想着蒙混过关,直至霍晟换了一身衣服走出客厅,像黑面神一样往沙发上一坐,她才不敢再耍花样,秦满枝问什么,她便乖乖巧巧地回答什么。 其实霍晟很早就知道秦满月正帮一家不正规的关公公司做网络推手。这家公司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创办的,专门替家族企业铲除路障,闻说他们有意开拓娱乐产业,作为业内翘楚的天际娱乐,必定是他们恶整的重点对象。 面对秦满枝端盘问,秦满月还是有所保留的。她的答话很多都说避重就轻的,秦满枝不了解事态可能听不出来,但霍晟却是心明如镜。 对于秦满月的所作所为,秦满枝十分无奈,她疲倦地揉了揉眉心:“难怪你一定要跟着我进会所工作,原来你打的是这样的如意算盘。” 秦满月轻轻地晃着她的手臂,软声求她原谅:“姐,对不起……” 她甩开秦满月地手:“他们到底给你什么好处?” 秦满月呐呐地说:“他们出价很高啊。” 秦满枝几近抓狂:“你需要钱不知道跟我要吗?” 秦满月很委屈:“你也没多少呀,几个月的工资都不够买一个包……” 秦满枝气得嘴唇都在发抖。 自知失言,秦满月急忙保证:“我答应你,我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事,就算他们给我多少钱,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你继续买包吧,我不管你了!”秦满枝甩手而去,她担心多看秦满月一眼,就会按捺不住要打人的冲动。 离开了客厅,秦满枝猛地想起这并不是自己的小公寓,只能硬着头皮走进霍晟的卧室。 今早走得匆忙,被换下的睡袍还歪歪扭扭地仍在床边,衬着那枕被凌乱的大床,看着倒十分惹人遐想。 在床尾站了片刻,秦满枝终于忍不住动手理了理丝被,随后又将自己穿过的睡袍放进洗衣篮里。 忙完以后,秦满枝倚着墙壁瘫坐在地板,忽然觉得筋疲力尽。直至大团阴影投在跟前,她才茫然地抬头。 霍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垂下眼帘时,他掐着她的下巴让她仰脸,表情高深莫测。 这样受控的姿势让秦满枝很没底气,她动了动脑袋,试图挣开霍晟的手。 霍晟不为所动,甚至还加了几分力气。 下巴被掐得发疼,秦满枝终于嗔他:“放手!” 霍晟这才松开她,他半蹲下来与她平视:“出息呢?居然被一个黄毛丫头丫头气跑。” 秦满枝本来就心情不爽,听了这话,内心的纳闷又多了几分:“你懂什么!” 霍晟轻蔑地说:“你怼我的时候不是很有气势的吗?拿几成来审那丫头,她早不敢唬弄你了。” 没想到自己连一个小丫头都看不住,秦满枝感到十分挫败,她自暴自弃地说:“我就是笨,那丫头的事,我这种连包都买不起的人再也不会管了!” 霍晟乐了,他挖苦道:“真可怜,连你的宝贝妹妹都嫌你穷。” 说到这里,他突然话锋一转:“可你的钱都用到哪儿去了?” 秦满枝表情微变,下意识低头躲开霍晟的目光:“要你管!” 霍晟扯了扯唇角,随后慢悠悠地说:“秦满月你审完,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审你了?” 秦满枝轻咬着下唇,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霍晟凑近她,那语气让人听不出情绪:“你不配合,我可不介意严刑逼供。” 20.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什么距离,只要秦满枝稍有动作,霍晟的鼻尖就会蹭到她的脸。 秦满枝没有躲开,相比于近在咫尺的霍晟,她则更加逃避这些问题。她主动贴近了几分,犹豫半秒,她还是将手环到他的脖子,试图模糊他的焦点:“我就是这么穷,你要不要给点钱我花?” 霍晟眼睛微微眯了眯眼睛,不知道是假装配合,还是真的在考虑秦满枝的提议。 良久的沉默让秦满枝觉得没趣,正要松手,霍晟却扳过她的脸:“我的钱可没那么容易拿。” 秦满枝心头一跳,旋即娇声应道:“我很乖的。” 霍晟意味不明地端详着她:“有多乖?” 秦满枝眼波流转,看上去明艳动人:“你以前不是见识过吗?” 有那么一霎,霍晟真有点心猿意马。娇艳欲滴的红唇在他眼前一张一合,他实在难以按捺,长臂一伸就将人困在跟前,正想亲上去,卧室那虚掩着的门猛地被推开了。 两人都被吓了一跳,看见闯进来的秦满月,霍晟脸色微沉。秦满枝推了他一下,他便不声不响地将人放开,随后大步走出卧室。 经过秦满月身旁,霍晟脚步一顿,最终也没说什么。 见识过霍晟手腕,秦满月对他已经比以前多了几分畏惧感。目送他走进书房,她才走到秦满枝身旁,伸手将人拉起来。 秦满枝用陈述的语气问她:“你故意的?” “什么?”秦满月露出困惑的表情。 秦满枝没好气地说:“别装傻了,刚才一直躲在门外偷看吧?” 心知瞒不过她,秦满月便放弃了挣扎,她低声叽咕:“那家伙想亲你啊,就不让他得逞!” 秦满枝有点哭笑不得:“又不是没亲过,况且他也没多稀罕呀。” “我看不一定。”秦满月不以为然,“你刚刚没看到他的脸,拉得可长了。” 秦满枝无奈地摇了摇头,懒得再跟她瞎扯。 秦满月过去挽住她的手,低声哀求:“姐,这个地方跟我八字不合,那个姓霍的也看我不顺眼,你快点带我走吧!” 不用秦满月开口,秦满枝也有离开的打算。她应了声“好”,将自己的私人物品全部收拾好,她才去书房找霍晟。 霍晟坐在宽大舒适的办公椅上,手里拿着手机,似乎不是在办公。秦满枝没有进去,站门边站了数秒,她便叩了两下门板,待霍晟抬头,她便说:“我们回去了。” 他不说话,甚至连点头敷衍的动作都没有。秦满枝以为他不会回应,刚准备转身,那把冷漠的声音便传进耳里:“开个价吧。” 秦满枝微微发怔。 秦满月恰好经过,她一手拽过秦满枝,恶狠狠地吼:“滚蛋,我姐无价!” 这是秦满枝第一次见识秦满月那神奇的臂力,这丫头看上去娇娇弱弱的,没想到竟然力大无穷,直至被拖出霍晟的公寓,她也未能挣开秦满月的手。 入住这个小区的业主都是有钱人,家家户户都有私家车,因而愿意在这边蹲点的出租车并不多。 姐妹俩在路边等车,秦满月偷偷地打量着自家堂姐,内心戚戚然。 手机软件追踪着计程车的行驶路径,秦满枝浏览了片刻,随后就关掉屏幕。转头发现秦满月表情怪异地看着自己,她拍了拍那丫头的肩:“怎么这种表情?” 秦满月小心翼翼地问:“姐,你是不是生气?” “生谁的气?”秦满枝慢悠悠地问,“是霍晟,还是你?”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秦满月突然十分慎重地说:“我们离开南城吧。” 没想到她会这样说,秦满枝有点错愕:“为什么?” “霍晟这人真不简单。”秦满月有意压低声音,“你不远离他,他早晚会发现!” 这番提醒指的是什么,秦满枝心知肚明,长长地吐了口气,她沉声说:“我有分寸。” 秦满月咬着唇,最终还是没忍住:“你又想跟他在一块对吗?” 秦满枝沉默。 看她这反应,秦满月急了:“那混蛋只是想糟蹋你,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面对气急败坏地堂妹,秦满枝显得格外平静,她双手收进口袋,眼睛漫无目的地望向远方:“总有一天治得了他的。” 21.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章 离开南城以后,秦满月的房子早被房东收回,她没有安身之所,也没有一份像样的工作,秦满枝担心她再惹出事端,于是就让她搬过来跟自己住。 这提议自然让秦满月欢喜,她连行李都没有,奔进秦满枝的公寓就像回家一样。看见那张整洁的大床,她想也没想就往上面躺,闭着眼慨叹:“真舒服,我已经半个月没有睡过安稳的好觉了。” 秦满枝拿起枕头敲她:“脏得跟小狗一样,别上我的床。” 任人怎样敲打,秦满月也没有动身的意思:“姓许的给我安排了星级酒店,套房里带着大浴池,还有小姐姐做spa,我才不脏呢!” 说完以后,秦满月就后悔了。她翻了个身装死,秦满枝动作更快,过去摁住她的肩:“你也好意思提?” “什么啊……”秦满月拉过被子覆在自己脸上。 秦满枝自然知道那丫头装傻,她冷哼一声,“刚才霍晟在场,我不方便问那么多,所以才由着你搪塞我。我知道你还有事情瞒着我,你识相就赶紧从实招来,不然就滚出去睡大街吧!” 虽然秦满枝态度坚决,但秦满月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我要说的都说了,你不相信就把我扔到街上,由着狼狗把我拖走吧……” 秦满枝啼笑皆非,看来这丫头是铁了心瞒着她,她无计可施,只好暂时作罢。距离晚班还有一段时间,利用这几个小时补眠与回工作室,她最终选择了后者。 进浴室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换上干净舒适的衣裳,秦满枝的元气便恢复了几分。 她坐在梳妆台前涂乳液时,秦满月懒洋洋地爬起来,跪坐在床尾问:“姐,你要去哪里?” 秦满枝含糊地说:“我准备去上班,晚饭你自己解决。” “你还要上班?”秦满月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原以为自己的提醒会让有所改变,即使不马上离开南城,也至少会辞去会所的工作,尽量减少与霍晟接触的机会。 从镜子里瞧了她一眼,秦满枝淡淡地回应:“连你都嫌我穷了,我怎么好意思不好好赚钱呢?” 秦满月讪讪地说:“我乱说的,我姐对我最好了!” 秦满枝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丢下一句“好好看家”,之后便换上高跟鞋施施然出门。 搭乘计程车来到南城最繁华的商业圈以后,秦满枝便付钱下了车。沿路都是密集的商铺和食肆,她在服装店和彩妆专柜逛了几圈,接着又去烤鸡店要了份外卖,最后才独自进了一家画廊。 这间画廊位于商场的三楼,地理位置不算好,人流量也不算太大,相比于临街旺铺,这里则有点冷清。画廊的老板是个中年男人,懂艺术,留过洋,如今贩画为生,心血来潮时也开班授课,教小孩子画画。 秦满枝进去的时候,画廊里一个顾客都没有。老板见了她,笑眯眯地说“欢迎光临”,她微微颔首,随后径直步向店面后方的小画室。 画室内堆满各式画具和一幅幅看不出名堂的半成品画作,乍看没什么特别,留心观察才会发现,原来某幅看似随意摆放在角落的巨型油画,其实是一扇暗门。 暗门后,是一个开阔的办公空间,里面摆放着十来台电脑以及各式各样的辅助器材,正在工作的人不多,其中最显眼的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且不修边幅的小伙子。 抬头看见秦满枝,他咧嘴一笑:“秦姐,你终于来了!” 这个小伙子叫赵溪,其貌不扬,别人都说一口一个小赵地唤他,却很少人知道他就说让人闻风丧胆的黑客mz。秦满枝跟他合作的机会比较多,私底下关系也不错,经过将他当作弟弟一样照顾。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她笑着说:“给你带了吃的。” 不远处还有两个年轻的女生,一个是洋妞凯特,另一个则是贺凯的亲信安琪。她们都是负责数据传输处理等要务,平日多数留守在工作室,并不像秦满枝那样在前线工作。秦满枝也招呼她们过来吃东西,解决了温饱问题,她才请人帮忙将昨晚的录音调出来。 虽然偷听器被霍晟丢了,但这对之前保存好的录音并无影响,凯特一边将耳机递给秦满枝,一边对她说:“魏展荣的案子真不好做。” 安琪翻出案子的档案夹,也忍不住皱眉:“魏展荣真是一只老狐狸,太狡猾了!海子他们几个人在不同的地方蹲点,几个月来也就嗅到一点消息,再这样下去,魏太太被骗光身家也离不了婚。” 凯特也说:“最可恶的是,这男人居然联合自己的情妇牟取结发妻子的钱,还有么有良心!” 安琪愤懑地说:“那个施雅也不是好东西,这边跟魏展荣不清不楚,那边又跟许宥谦暗度陈仓。” 隐约听见熟悉的名字,秦满枝将耳机摘下来:“跟谁?” 安琪回答:“许宥谦啊,你应该没听说过吧?他在香港娱乐圈的声望很高,沉寂了一段时间,现在大概耐不住要出来搞事了。” 说到这里,她将一组相片递给秦满枝:“这是白哥在维也纳酒店跟拍到的,这个跟施雅握手的男人,就是许宥谦。” 照片里的人像不算清晰,但秦满枝还是一眼认出许宥谦,她今早才见过这个男人,实在印象深刻。 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秦满枝说:“许宥谦也会参加施雅那慈善派对。” 安琪感到意外:“那个慈善派对肯定不简单,到时候你一定要多留心。可惜邀请函太难拿,我们动了几层关系都没收获,不然可以混多三两个人进去跟你应合。” 提起邀请函,秦满枝就感到苦恼:“别提,邀请函飞了。” 安琪微微震惊:“怎么会这样?” 秦满枝没有细说:“被霍晟抢走了,我再想想办法吧。” 安琪也是为数不多知道秦满枝与霍晟关系的人,她略带担忧地看着秦满枝:“霍晟真是你的克星啊,他一出现,你好像就事事不顺。” “岂止不顺,简直是倒霉。”秦满枝十分郁闷。 赵溪啃完最后一只鸡腿,听了她们的对话,他好奇地问:“谁敢欺负我们秦姐?” 安琪闭口不谈,秦满枝则说:“一个臭男人。” 赵溪嘿嘿地笑:“把资料给我,我帮你黑他电脑,要是他存了艳照,我们就发到网上……” 安琪在旁低头憋笑,秦满枝脸都黑了,她连忙拒绝:“不用了,你还是多留点精力在正事上吧。” 被他们一打岔,秦满枝就无法静心听录音。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她干脆将任务交给安琪,提早一点回会所打点。临走时,她还吩咐:“有什么线索记得通知我。” 安琪应好,同时也叮嘱:“会所那条线也跟紧一点,白哥他们收到的都是表皮消息,我们都靠你打入内部。” 在街口的快餐店吃了点东西,秦满枝才慢悠悠地前往会所。她边走边会想着许宥谦跟施雅那组照片,一下失神,连身后有车驶来也没发现。 由于到得早,员工休息间空荡荡的,秦满枝连个聊天的人都没有,只好进更衣室换衣服。刚解开纽扣,外头就传来兴奋的聊天声音:“……真的好帅!” 另一把女声说:“对啊对啊,可惜我不值那区,没什么机会跟那小哥搭讪。” 秦满枝从更衣室出来,那几个小女生还在热烈地讨论,她虽然不感兴趣,但还是加入她们的话题:“在说谁呢?” 有人抢着说:“满枝你还不知道?今天新来了一个调酒师,超帅的!” 秦满枝内心并无波澜,她随手扎起头发,脸上努力挤出几分欣喜的表情:“原来有新同事。” 站在一旁的女生过来拉秦满枝:“我们一起去瞧瞧吧,我也没见过他!” 就这样,秦满枝就被推搡着走向吧台。大概是吃过霍晟的亏,她对那些拥有好皮囊的男人没有多少好感,听说新来的调酒师长得很帅,她连认识他的兴致都没有。奈何这帮小丫头要拉上她壮胆,她便不得不去看看这位新同事的庐山真面目。 还不到营业时间,会所里只有十来个早到的员工,几乎全挤在吧台前看热闹。 尚未走近,秦满枝就听见冰块与摇酒壶相触的声响。越过人墙,她无意朝吧台后扫了眼,就这么一眼,她整个人就愣在了原地。 那小姑娘察觉了她的异样,低声笑道:“小枝也被大帅哥迷倒了!” 秦满枝有点犯晕,脑海千思万绪,杂乱无章。 十来秒后,站在吧台后的男人停止了摇晃的动作。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将酒液缓缓注入高脚杯中,随后拿来青柠皮和樱桃作装饰。 作品完成,众人欢呼赞美。 将色彩斑澜的鸡尾酒往前一推,那男人微微翘起唇角,对着热情捧场的小姑娘说:“我在新都的第一杯,该送给哪位漂亮的小妹妹呢?” 在场内扫了一圈,他状似无意地说:“我喜欢扎马尾的女孩子,就你吧。” 话音刚落,大家转头寻找这位幸运儿,视线最终都不约而同地落到了秦满枝身上。 秦满枝没有动,而他则笑得风骚:“美丽的小姐,赏脸吗?” 就在这时,人群又有一阵小骚动,紧接着,一把熟悉的男声自远而近地传来:“这么热闹啊。” 看见来人,大家纷纷扬声问好:“晟哥晚上好!” 在员工面前,霍晟向来平易近人,没有什么老板的架子,因而大家都挺喜欢跟他打交道,尤其是女员工。他含笑点头,并问:“在玩什么?我能加入吗?” 大家的焦点很快从调酒师转移到老板身上,他们七嘴八舌地说—— “我们在欢迎新同事!” “凯哥给我们表演他的看家本领!” “凯哥要请满枝喝酒!” 被点名的秦满枝闻声抬头,结果就发现霍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量他在大家面前也耍不出什么花样,她倒不怕他,于是便从容地与他对视。 霍晟漫不经心地问:“那喝了吗?” “还没!”又有人高声回答,“帅哥请喝酒,满枝大概是害羞吧!” 不远处的霍晟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秦满枝什么也没说,她朝吧台走过去,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知是谁带头叫“好”,气氛又瞬间热烈起来。 将酒杯搁下,秦满枝才对着吧台后的男人说:“我欠你一杯,有机会请回你。” 暧昧的目光不断在他俩身上穿梭,他毫不理会,还笑着发问:“怎么不是双倍奉还?” 众人又起哄。 霍晟神色如常地看着这场闹剧,等他们闹哄完,他才说:“趁着大家都在,我来介绍一下新同事——贺凯。阿ben因为一些私人原因离职了,贺凯将接替他的职位,成为新都的调酒师。” 说完,他便给了贺凯一个眼色,贺凯意会,接着就顺势说了几句“请大家多多指教”的场面话。 秦满枝整晚都处于思绪游离的状态,直至下班,她也未曾从惊诧中抽离。 会所里人多眼杂,秦满枝也不方便与贺凯接触,怀着满肚子的疑问,实在憋得难受。 为迎接贺凯,领班组织大家去吃夜宵。秦满枝隔空看了贺凯一眼,读懂他的眼神,她便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身体不太舒服。” 贺凯说“没关系”,有人却起哄:“凯哥很失望啊!” 秦满枝一笑了之,跟他们告别后,她便如常地骑车回家。刚出了会所,一台黑色的suv便朝她驶过来,她停住脚步,透过车窗看清楚车内的人,倒不觉得意外:“在等我?” 霍晟没有回答,只说:“上车。” 在外面吃了口冷风,秦满枝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咳嗽。霍晟皱着眉看她,语气不怎么好:“拖拖拉拉病了这么久,还敢喝酒?” 昨晚几乎一夜没睡,身体机能正在透支,秦满捂着胸口顺气,说话有点有气无力:“人家请我喝难道我不喝?你没看见吗?多少小姑娘觊觎着那杯酒呢!” 霍晟挖苦:“可惜你已经不是小姑娘。” 秦满枝说:“虽然我不是小姑娘,但那杯酒却是我的。” 霍晟转头瞥了她一眼,凉飕飕地说:“这就勾搭上了?” 秦满枝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他的语气已经染上寒意:“你这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行为很危险。” “我有吗?”秦满枝故意反问,看着他的嘴角一点一点沉下去,她才装作恍然大悟,“你该不是觉得我跟你已经建立了和平友好的买卖关系吧?拜托,我们连价钱都没谈好。” 霍晟怒极反笑,他踩下油门,飞速驶向高架桥:“相比于明码实价,我更喜欢白-嫖。” 这样的路线,秦满枝昨晚已经走过,如今重返旧路,她瞬间警觉起来:“你不是载我回家?” 霍晟冷笑:“载你回家?你还真当我是司机。” 22.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重遇以后,秦满枝发现这男人比以前更加喜怒无常,也比以前更加难以琢磨。她有一霎怅然,分离的岁月在他们之间划出鸿沟,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他的心思与喜好了。 毕竟不是第一次跟霍晟回家,秦满枝虽有点忐忑,但也不至于抗拒或惶恐。被她穿过的男士拖鞋仍旧放在原来的位置,还没来得及换上,身侧的男人已经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 被压在沙发的瞬间,巨大的冲力使她昏头转向,那具颀长的身躯覆上来,她随势环住他的颈脖。 细密的亲吻落在耳际,秦满枝痒极了,她缩着肩躲避,不住轻笑起来:“要是你旧时也像现在这样性急,我就不用费那么多心思勾引你了。” 那亲吻骤然变了疯狂的撕咬,秦满枝吃疼,不满地捶打他的背。 霍晟的呼吸有点乱,他咬牙切齿地说:“你很得意吧?” 他的手已经探进裙摆,秦满枝觉得身体放软了几分,即使有理也没有什么气势:“你强词夺理!吃亏的人明明是我……” 霍晟勾起她的腿,一双眼睛渗着幽幽绿光:“是你招惹我。” 秦满枝冤得不行,想要跟他理论,那男人却堵住自己的唇,肆意又霸道地辗压。所有的委屈与不甘,最终都被久违的烈火吞噬,成灰成烬。 半开的落地窗前轻纱飘扬,朦胧月影映着交缠的男女,拉长了热切又迷乱的夜。 再一次在霍晟怀里醒来,秦满枝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身上不着寸丝,她本能地往那温暖的胸膛贴近,就这么一下,那男人不耐烦的声音就从头顶传来:“大清早你蹭什么!” 这家伙的床气还是一如既往的重,秦满枝弯了弯唇角,心情倒不算坏:“不高兴就踢我下床啊。” 霍晟冷哼一声,却伸手勾住了她的腰。怀里的人微微抖了抖,他觉得有趣,又或轻或重地掐了几把。 秦满枝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霍晟的动作越来越过分,她忍不住抓住那只作乱的手,嗔道:“你够了!” 那点力度自然阻止不了什么,霍晟将手上移,像是示威般揉捏着她的娇软:“小蛮腰没了,胸倒是长了不少。” 秦满枝地内心有点复杂,脾气突然暴躁,手肘一使劲就朝他撞过去:“嫌弃就滚一边去!” 霍晟没怎么在意,他沉沉地笑:“凑合一下吧。” 秦满枝的语气冷硬起来:“以前急着跟我划清界线,现在又跟我纠缠不清,你就不怕我缠着你吗?” 霍晟不以为意:“你可以试试看。” 这样的谈话让秦满枝意兴阑珊。掀开被子起床,她捡起落在地板地衣服,不紧不慢地穿上。 大概是鬼了迷心窍,霍晟怎么看都觉得她举手投足间处处透着引诱,颈侧及锁骨的吻痕尚未消退,衬着那身雪白的肌肤,十分显眼。 秦满枝直接忽视来自身后的灼热目光,梳洗换衣后,她便赤着脚到厨房觅食。 想来霍晟也没有在家里开伙的习惯,厨房里的物件摆得整整齐齐,厨具虽然应有尽有,但没有被使用过的痕迹。双门冰箱也很够气势,可里头也只放了寥寥几瓶啤酒,别说食材,就连水果也没一个。 昨晚折腾到半夜,秦满枝早已体力透支,亟需食物补充能量。在阳台往四周搜寻了一圈,看见楼下有间小超市,她便立即穿鞋朝外奔去。 洗完澡从卧室出来,霍晟就听见屋里有细微的声响,循声寻去,最终在厨房觅到秦满枝的踪影。 秦满枝正站在料理台前,她稍稍弯着腰,正深情专注地将砧板上的胡萝卜切成丝状。她的刀功很好,手起刀落,粗细几乎均一的胡萝卜丝便堆在她手边。 这样的场景有点熟悉,恍惚间仿如时光流转,刹那回到那段远逝的热恋期。那时秦满枝还没有毕业,虽然有宿舍,但却经常跑到他的公寓打发时间。也许是吃不惯那边的东西,她最喜欢窝在厨房捣鼓新花样,各式黑暗料理层出不穷,后来他不愿再当她的小白鼠,她才乖乖地研究正常菜系。 其实秦满枝的厨艺还真的很不错,即使分手多时,霍晟偶尔也会在无眠的夜里回味她做的蒜香虾仁面,在饥寒交迫的冬日会怀念她熬的松茸鸡汤……听说所谓的爱情就是一桌两人三餐四季,直至家中的厨灯再无人为自己亮起,他才察觉这稀松平常的柴米油盐中,也藏着让人念念不忘的力量。 视线从菜刀挪至那张熟悉的脸庞上,沉浸中回忆中的霍晟微微失神,一句不经大脑的话便脱口而出:“搬过来吧。” 听见这句匪夷所思的话,秦满枝才发现他的存在,抽空瞧了那男人一眼,她有点好笑地问:“睡傻了吧?” 霍晟脸上波平无澜,他理所当然地说:“照顾金主起居不是你地指责么?” 手里的刀动得嚯嚯作响,秦满枝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怒:“你身边的女人那么多,又何必找一个年老色衰的旧情人给你暖-床?” 霍晟走过去,自身后环住她的腰,虽然姿态缱绻,但语气却恶劣至极点:“女人确实多得是,不过旧情人还真没几个,尤其是你这种自投罗网,还不知死活地在玩面前耍花样的……” 秦满枝从他怀里钻出来,掀开锅盖,一边将食材放进沸水里头,一边从容不迫地说:“我只是看在你帮了满月的份上,才勉为其难地跟你鬼混了一晚。白-嫖就白-嫖了,没关系!可要我跟你维持不正当关系,免谈!如果你想再续前缘,麻烦好好地追求我,谢谢!” 2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这番话让霍晟始料未及,他有顷刻呆滞,恢复过来时忍不住笑了:“你真以为我非你不可?” 秦满枝已经做好被羞辱的准备,他的回应倒比预想中的温和得多:“既然不是,那吃过这顿饭,我们就不拖不欠。” “不拖不欠?”霍晟倚着料理台,双手抱胸,“你这一夜可真值钱。” 秦满枝拿他的话回敬:“你自己说的,女人多得是,但像我这种旧情人,真的没多少个。物以稀为贵,值钱一点不过分吧?” 霍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相识至今,他一直觉得这女人大无畏得让人惊叹。当初义无反顾地跟了他,她就算跟所有亲友对着干,也不愿放手;后来他说分手,她也不哭不闹,平静无澜地接受现实;而现在她身处劣势,还是胆敢跟他叫板。他以前只觉得她空有一股傻劲,如今倒觉得她手里似乎有什么底牌,能让她有足够的底气横行无忌。 秦满枝自然不知道霍晟心中所想。她胃口不错,跟霍晟一起吃饭也吃得很香。她是一个追求简单的人,一碗白饭,两个小菜,就已经觉得满足。直至遇到霍晟,她才变得贪心,多少爱都填不满内心的欲壑。 饭后她习惯性地收拾餐桌,霍晟则说:“放着吧,晚点有家政来处理。” 秦满枝没有坚持,将餐椅推回原处,她说:“那我走了。” 正想回卧室的霍晟顿住脚步,他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但又不容拒绝:“我送你。” 上车后,秦满枝报了地址,说完之后又觉得多此一举,毕竟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去了。饭气攻心,她开始犯困,昏昏欲睡之际,突然坐直身体,低低地“呀”了一声。 这样神经质的举动引起霍晟的注意,他随手转了下空调出风口,同时询问:“干什么?” 秦满枝觉得没有隐瞒他的必要,她说:“先去一趟药店。” 霍晟知道缘由,昨晚他没做措施。进去之前,她提醒过他,可也没用,因为家里没准备这些东西。察觉她的抗拒,他没有说明实情,反而很赌气地说了句“我偏不”,看着她那不甘愿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他就觉得有趣。 有趣归有趣,霍晟此刻还是有点内疚。秦满枝的体质不算十分好,一旦服用过避孕药,她的经期就会被打乱,痛经的毛病又会频繁发生。作为一个男人,虽然他没法身同感受,但见她疼得脸青唇白,冷汗直冒,说不心疼肯定说骗人的。得知这个弊端后,他都尽量带套,至于昨晚,纯粹是无心之失。 相比于霍晟的千回百转,秦满枝倒表现很平静,车子停在药店前,她便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手刚碰到门把,霍晟就说:“我去吧。” 闻言,秦满枝将手收回,沉默地目送他下车。 霍晟动作很迅速,不多时就拿着一个小纸盒回来。将它递给秦满枝,他欲言又止,听见她道谢,胸口莫名地发闷。 从储物柜里翻出一瓶矿泉水,秦满枝拆开包装准备吃药,正要开瓶,霍晟长臂伸了过来,一手抢走了她的水。她不解地望向他,他面无表情地说:“吃药用温水,你这点常识都没有么?” 秦满枝很想告诉他,并不是有了温水,吃这药就不伤身,然而多说无谓,她笑了笑,依言将药收进包里。 避孕药的副作用还是一如既往的大,秦满枝吃完就觉得恶心,在床上睡了半昼,醒来已经天黑。 秦满月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床尾乱糟糟地放着一堆衣服,一看就知道那丫头出门匆忙。秦满枝稍作收拾,上班前给她留了一条微信,告诉她冰箱里有外卖,放进微波炉热一热就可以吃。 回到会所,秦满枝就收到秦满月的回复,那丫头发来一个ok的表情,末了还问她今晚回不回家。 昨晚秦满月给她打过几个电话,不过她跟霍晟在床上滚得死去活来,倒没留意到那点动静。思绪又开始游离,她努力摆脱那些画面,低头回复了一个字——回! 秦满枝边走边看手机,一不留神就撞到了迎面而来的人,她连声道歉,抬头看清对方的样子,她眼神一闪,心跳微微失序。 贺凯单手扶着她,嘴角衔着一抹浅淡的笑:“走路当心点。” 他们表现得如普通同事般客套,并无引起旁人的注意。 待他走远,秦满枝甩了甩脑袋,轻轻吐了口气。 今晚会所还是如常的热闹,贺凯的长相本身就很突出,加上他调酒时花样百出,驻场不过短短两晚,就已经受到大批名媛美女的追捧。 秦满枝虽然很少到吧台那区,但却对他的丰功伟绩了如指掌,不管在休息室还是卫生间,她总能听见那群小姑娘讨论他。关于他的话题,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个,有时候大家将目光投过来,她才附和一下,免得让人觉得自己不合群。 下班的时候,又有人邀请贺凯吃宵夜,虽然是另一个调酒师开的口,但明眼人也看得出来,幕后指使的显然是一群贪恋他美色的小姑娘。 贺凯没有应约,将吧台收拾干净,他便朝秦满枝走过去。 秦满枝正跟几个女孩子一起回休息室,贺凯的出现,免不了引起小小的骚动。 “凯哥,一起夜宵吗?” “昨晚没把你喝倒,我今天还想继续挑战!” “你答应给我调一杯独一无二的鸡尾酒,打算什么时候兑现呢?” 她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而贺凯只是含笑点头,末了才说:“你们说的我都答应,不过都得迟点,因为我今天也要讨债。” 说着,他将目光投向安安静静的秦满枝:“你欠我的一杯,什么时候还?” 秦满枝笑了笑:“追得可真紧呀,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喝那杯酒了。” 贺凯调侃道:“现在才后悔,晚了。” 几个女生一脸艳羡地看着秦满枝,接收到贺凯的求助信号,她们便帮着劝说:“满枝,你可不能赖我们凯哥的账啊!” 随后又有人帮腔:“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我们还等着凯哥的档期。” 在众人的笑闹下,秦满枝最终还是跟了贺凯离去。 出了会所,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秦满枝示意他先说,他便低声道:“你平时怎么回家的?” 指了指不远处的共享单车,秦满枝回答:“骑车呀。” 迎着凛凛夜风,贺凯皱眉:“难怪你会生病。” 秦满枝无所谓地说:“我一个服务生,总不能开台奥迪来上班吧?” 贺凯还真是开着奥迪上班,不过他是会所特聘回来的调酒师,薪酬待遇十分优厚,倒不会惹人怀疑。上车以后,秦满枝就迫不及待地问:“师父,你怎么突然进了新都?我之前也没有听你提起过。” 昨晚至今,秦满枝就一直满腔困惑,可是并没有机会发问。贺凯也不卖关子,他回答:“我确实没计划进新都,前些天偶然看见会所的招聘告示,一时心血来潮让amy帮忙投了份简历,结果竟然被录用了。” 说到这里,他望向秦满枝:“你该不是以为我不满意你的表现,所以亲自上阵监督你吧?” 听了这话,秦满枝有点尴尬,其实她还真的这样揣测过。 单看她的反应,贺凯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伸手敲向她的额头,他略带无奈地说:“我对你有绝对的信心。” 秦满枝更是愧疚,踌躇了一下,她还是将坏消息告诉贺凯:“霍晟已经知道我留在会所是另有目的。之前满月闹出麻烦,他对我就起了戒心,前几天我又出了点差错……” 贺凯挑眉:“被逮个正着?” 秦满枝觉得耳根点发烫,垂着眼点了点头。 贺凯倒是笑了,虽然是安慰,但却有几分打趣的意味:“不怪你,要怪也只怪对手段位太高。不过你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地留在会所上班,就可以证明你的杀伤力也不低,我很期待你反杀的一天。” 秦满枝抠着安全带,窘迫得不行:“师父,你别笑我了。” 贺凯嘴里答应,脸上却不敛笑意。 车子驶出主干道,秦满枝才平复情绪,静下心来谈正事:“师父,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贺凯回答:“老实说,由于事出突然,我目前还没有具体的方案,多观察几天再作打算。” 秦满枝点头,而后又问:“昨天晚上,你为什么要把那杯酒给我?这样一来,他们不仅会留意到你,还有把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 “这正合我的心意。”贺凯解释,“我跟你是旧识,因为彼此太熟悉,所以很难装出陌生的样子,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就可能让人看出端倪。我之所以这样高调,一来是为了混淆视听,好让大家将我们的关系往暧昧的方向想;二来则是为了方便我们见面独处,就像现在。” 秦满枝有点苦恼:“点子不错,可是你会让我成为一众女同胞的公敌。” “放心,我会保护你的。”贺凯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就算没有我,你身边也不缺护花使者。”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秦满枝虚咳了声,强行将话题拉回来:“那有没有什么需要我配合你的?我对会所的日常运作还算了解,说不定对你有帮助。” 沉吟了下,贺凯才说:“我进会所最主要的目的是协助你,没想到你已经被霍晟识破,再让你行动,很可能会暴露更多。” 秦满枝倍感惋惜,同时又非常自责:“对不起,是我不好。” “真的没关系。你不是专业出身,当初也是为了帮我才进这行的,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好了。”贺凯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宽容,心知她的失落,他的语气亦温和了几分,“这样吧,你手头上的任务都交给我,如果有适当的机会,就辞掉这份工作。当然,你也不能走得太突兀,否则我进你退,同样会惹人怀疑。” 这样的答案让秦满枝意外:“辞掉工作,那我跟哪条线?” 贺凯动了动薄唇,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休假。” 24.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秦满枝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没有开口争取。她了解贺凯,这男人一旦作了决定,就肯定不会轻松更改,况且他这样做必定有他的考虑,她不如他聪明,服从安排是最好的选择。 她没有异议,贺凯亦不再多言。车子驶进小区,他才说:“我去买包烟,顺便送到到楼下。” 秦满枝诧异地转过头:“你不是戒烟了吗?怎么又抽了?” 贺凯半真半假地说:“没有你的督促,又忍不住了。” 经过超市,秦满枝就说:“你先去买,我在外面等你。” 贺凯叫她一起进去逛逛:“你也饿了吧,买点吃的?” 秦满枝正想点头,隔着橱窗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她便止住了动作。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贺凯不解地问:“怎么啦?” 秦满枝指了指超市里那个抱着大堆垃圾食品的女生:“我妹妹。” 稍稍思索了一下,贺凯便精准地报出她的名字:“秦满月?” 秦满枝说:“就是她。” 想到她那丰功伟绩,贺凯则道:“这姑娘真不是省油的灯。” 他们刚进门,秦满月恰好提着购物篮到收银台结账,见到秦满枝,她连东西都不要,就兴奋地扑了过去:“姐,你终于回来了!” 秦满枝吃过药本来就有点虚,被这样一扑,差点就没稳住脚。贺凯眼疾手快地将她扶稳,望向秦满月时,他习惯性地指责:“怎么毛毛躁躁的。” 从堂姐怀里钻出来,秦满月才发现她身后站了个陌生男人。只要不是霍晟,秦满月就觉得放心,瞧他一副紧张的模样,她笑吟吟地问:“你是我姐的同事?专程送她回家的?” 秦满枝很清楚这丫头的八卦心性,从钱包里抽出张钞票塞到她手中,随即驱赶她离开:“赶紧去结账,少买点薯片和虾条!” 秦满月不情不愿地离开,而秦满枝则拽住贺凯走到超市的另一区闲逛,免得那丫头唐突了贺凯。 贺凯倒不介意,他还说:“你妹妹虽然是个小麻烦,但跟你好像很要好,她刚才那模样,就跟我妈养的大金毛一样。” 这形容还真贴切,秦满枝弯了弯唇角,正想回应,不料他却问:“你昨晚没回家?” 说着,贺凯指了指被秦满月弄歪的衣领,看着那片红红肿肿的吻痕说:“战况好像很激烈。” 秦满枝连忙整理好领口,她沉默着,并不想跟贺凯讨论这种话题。 两人安安静静地并肩而行,直至将她送回楼下,贺凯才再度开口:“满枝,对不起。” 秦满枝淡淡地笑了:“我们是怎么了?我才说过对不起,转过头你又跟我说一遍。” 她那憔悴的模样落入眼里,贺凯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应该早点叫停的,就算放弃这条线索,我也不该让你这样为难。” 秦满枝摇头:“一直都是你在帮我,你就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虽然做得很糟糕。” “你有没有想过,我最希望你为我做的,从来不是这些。” 贺凯眼底风起云涌,对上他那复杂的目光,秦满枝莫名心惊。担心他会说出什么奇怪的话,她胡乱地应了声,随后便匆匆忙忙地道别。 自从那晚说明了用意,贺凯则更加肆无忌惮地向秦满枝示好,会所上下,几乎没有谁不知道他们之间那点暧昧。 诚如贺凯所料,大家确实不曾怀疑他们别有用心,然而秦满枝对此却感到困扰。她几次暗示贺凯适可而止,贺凯依然我行我素,每天殷勤地接送她上下班,有晚还变戏法般从身后摸出一束红玫瑰,当着众人的面,情深款款地交到她手里。 跟霍晟分手以后,秦满枝就没有这么高调地收过花,她忍无可忍,最终还是开口让他收敛。 贺凯却不为所动。秦满枝含蓄地笑他演技浮夸,而他则认真地告诉她,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即使做得再多,也会觉得不够。 这个说辞让秦满枝无力反驳,阻止不了贺凯,只好由得他继续即兴发挥。 贺凯的出现几乎改变了她的日常,贺凯让她休假,她就很听话地将与工作有关的事情抛之脑后。直至接到宛乔的来电,她才突然记起,施雅组织那场慈善派对将于本周六举行。 由于没存宛乔地手机号码,秦满枝只当那是推销电话,好几次都没管。手机一遍又一遍地响,她看不过眼,最终还是选择接听。 那把软软的女声从听筒传来,秦满枝刚开始也认不出她的声音,听见她兴高采烈地喊自己“秦姐姐”,她才意识到到底是谁这样锲而不舍地给自己拨电话。 宛乔委委屈屈地说:“你的手机好难拨通呀,我差点就放弃了。” 秦满枝有点歉意:“不好意思,我很少接听陌生号码。” 宛乔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活波,她乐呵呵地说:“还好你不是说,你是霍晟的妹妹,我为什么要接你的电话!” 秦满枝被她逗乐,心情跟着舒畅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码?你哥给的?” 宛乔告诉她:“才不是,他不让我找你,我悄悄在他手机通讯录翻到的。” 没想到她这样大费周章地联系自己,秦满枝好奇地问:“找我有事吗?” “上次我提议你做的相册,你做好了吗?”宛乔提醒她,“距离派对只剩两天!” 那次在茶楼,宛乔提议她偷拍霍晟的丑照做成相册,来坑他举牌拍卖。她以为这不过是玩笑话,没想到宛乔这么认真,还特地打电话过来追问进度。 想到邀请函也没来,秦满枝就说:“小乔,那个派对我不去了。” 宛乔一听就着急:“为什么不去?要是你担心这个拍卖品会让霍晟不高兴,那就换一个好了!” 秦满枝失笑,小姑娘的心思真是简单。安抚过宛乔的情绪,她才说:“最近工作有点累,我想抽多点时间休息。” 宛乔不接受这个理由:“我问过陈经理,那天你正好调休。白天用来休息,晚上出席派对,很完美!” 她这么有诚意,秦满枝想拒绝也有点不忍。在她犹豫之时,宛乔又问:“秦姐姐,你明天来我家好不好?” 秦满枝有点意外:“有事吗?” 宛乔嘻嘻地笑:“有呀,我想请你帮我做我的拍卖品。我最近忙着练琴,延哥又什么都不会,我想来想去,就只有你能够拯救我……” 最终秦满枝还是答应了宛乔的请求,她原本打算搭乘计程车前往宛宅,宛乔却说她那边不好打车,执意要让司机来接她。 秦满枝在约定时间前出门,结果没等来宛家的司机,却等来了板着脸耍酷的霍晟。 霍晟稍稍降下车窗,干脆利落地吐了两个字:“上车。” 答应去宛家,秦满枝已经做好跟霍晟碰面地准备,如今只是将碰面提前些许,她的心情倒没什么波动。 两人将话说明白以后,霍晟没有放下身段去追求她,更没有死皮赖脸地缠着她。得到这样的结果,秦满枝尚算满意,他对自己不理不睬,总比他们不清不楚要强得多。 车载音响没有开,车厢里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见,秦满枝觉得尴尬,于是主动跟他说话:“今天这么闲?” 霍晟硬邦邦地说:“就准你休假?” 秦满枝试着缓和气氛:“这么早起床当司机,真不是你的风格。” 结果霍晟的语气变得更硬:“我家小公主开了口,我敢说不吗?她现在一家独大,威风得不行,你要是不满意我这个司机,大可以向她投诉。” 秦满枝被气笑了:“谁招惹你了?大清早吃了□□似的,好好说话不行吗?” 霍晟臭着脸不回答。 最近心情好,秦满枝不跟他计较,到宛家见了冼冬雯与宛乔,她更是笑逐颜开。 冼冬雯和宛乔都很高兴,冼冬雯上前拉她,关切地询问:“听说你前一阵子又生病了,你这姑娘怎么多病多伤的,到底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听着如此熟悉的叨念,秦满枝不由自主想起自家的妈。仔细一算,她也有半年没有归过家,真应该抽个时间回去看看。但想到回家会见到秦征,她又开始犹豫。 霍晟还在车库停车,他进屋之前,宛乔已经抢着把秦满枝牵进自己的闺房,好像担心他会将人抢走一样。 这样孩子气的举动使秦满枝发笑,看着宛乔紧张兮兮地将房门关上,还慎重地落了锁,她忍不住问:“你又跟他闹别扭啦?” 宛乔连连点头,对着秦满枝就如对着盟友般亲切:“你也知道的,那家伙真的很讨厌!今天听见我请司机去接你,他很凶地把人赶回去,还吼我说\''谁准我叫你来\''!” 秦满枝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插曲,正疑惑着,宛乔又说:“大吼得可大声了,冼阿姨正在院子里晒太阳也听得见。大概是担心我们打起来,冼阿姨就走进来劝架,不过她还没开口,霍晟就一声不吭地走掉了。我看他是开车出去的,于是猜到他应该是亲自接你,结果猜对了!” 秦满枝无奈地摇头:“你呀,就是调皮。” 宛乔耸了耸肩:“你又不是他的,他凭什么不让我跟你玩!” 这话说得在理,秦满枝点头表示赞同。看见书桌那堆乱糟糟的手工原料,她便说:“是不是要我帮忙?来,我们开始吧!” 事实证明,宛乔那双用来拉大提琴的手,并不适合完成这样做工细致的小饰品,即使是最简单的串珠子,那丫头也串得手忙脚乱的。秦满枝看不过眼,干脆将东西全部挪到自己面前,主动替她包办所有。 宛乔支着脑袋看着她镶嵌珍珠,不由得赞叹:“秦姐姐,你好厉害!” 秦满枝说:“小妹妹,这是正常操作而已。” 宛乔一脸崇拜地说:“我不管,秦姐姐是最棒的,做得了胸针,还治得了霍晟那坏蛋!” 正说得兴起,外面传来阵阵敲门声。宛乔跳下椅子,一边过去开门,一边喃喃自语:“肯定是阿姨给我们拿吃的……” 宛乔好半晌也没有回来,秦满枝觉得奇怪,回头一望就看见那对八字不合的兄妹正站在门前大眼瞪小眼。那场面实在喜感,她放下手中的小钳子,开口打破他们的沉默对峙:“你们谁可以帮我扭一下这铁丝?” 最先有反应的是宛乔,可惜她再积极,也败在霍晟那双长腿之下。霍晟比她抢先一步,当她挤到书桌前,那家伙已经将手伸过去:“我来。” 秦满枝比划了一下:“这点弧度就够了,不用太使劲。” 霍晟专注着手里的动作,嘴里却冷飕飕地说:“你挡到光了,一边玩去!” 宛乔气得磨牙,只能忿忿地将椅子挪远点。看着越凑越近的两人,她发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成了多余的一个,而今早还暴跳如雷的霍晟,似乎变了个人似的,不仅收起了臭脾气,还热心地帮她做胸针。 这个胸针是蝶恋花的款式,需要镶嵌的珠槽很多,秦满枝镶了小半部分,眼睛和颈椎就开始发酸。本想抬头稍作活动,结果一不留神就撞到了霍晟的下巴,那男人的下巴还是硬得跟锥子一般,不管是现在还是现在,她都疼得龇牙咧嘴。 霍晟反射性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一开口就是熟稔至极的语气:“到底撞多少次才长记性?” 25.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他们旁若无人地调情,被忽视的宛乔很生气,她扯着嗓子对霍晟嚷:“喂,你进来做什么?” 秦满枝闻声侧过身体,不着痕迹地躲开霍晟的触碰。霍晟神色自若地将手收回,态度自然不怎么好:“眼瞎了吗?” 宛乔撇了撇嘴:“区别对待啊,我让你帮忙又不肯。” 秦满枝的动作微微多了顿,霍晟嘴角微沉:“维斯交响乐团的音乐会门票不想要了?” 听出他的威胁之意,宛乔瞬间变得蔫巴巴的,再被多扫一眼,她便从椅子上站起来,边走边说:“我先到楼下吃点东西……” 宛乔消失在门后,秦满枝才说:“这么可爱的妹妹,你怎么忍心经常欺负她?” “可爱?”霍晟嗤笑,“宛乔那臭丫头,三天不打就上房掀瓦,你跟她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所以才会这样认为。” 秦满枝明知故问:“所以说,你今早这么暴躁,是跟她吵架了?” 霍晟嫌恶地转过脸,并不回应。 秦满枝再度低头,用小钳子夹起珠子:“听说你今天吼人家小姑娘了。” 霍晟否认:“我吼的是司机。” 秦满枝淡淡然地问:“你既然不想我过来,为什么还要亲自接我?” “我不想你不过来,你就不来了吗?”霍晟的声音没什么温度,明明说得波平无澜,听起来却颇为刺耳,“连宛乔都被你收服了,手段真高!” 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前一秒还柔情蜜意,下一瞬就翻脸不认人,秦满枝像从高空摔到泥地,巨大的落差使她无所适从。她有几分不快,但还是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是我主动找她的。” “你那性子,如果不是心甘情愿的,谁强迫得了你?”霍晟不屑地说,“你一面跟我划清界限,一面又跟我的家人明来暗往,难道这就是你所说的不拖不欠吗?” 由于分了心,秦满枝好几次都没把珠子镶好,倒有点着急。听完霍晟的话,她的手微微一抖,颗珠子更是滑出珠槽。 珠子在桌面滚了几圈,霍晟缓缓伸手,用食指将它压住。 这时秦满枝已经停住手中的动作,她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你不喜欢我在这里,我走就是了。” 她正想站起来,霍晟却先一步摁住她的肩,薄唇动了一下,并没说话。 秦满枝望向他,那目光平静得有点死寂,似乎正无声地控诉他那伤人的言辞。 霍晟竟然有些心慌,他避开了秦满枝的眼睛,将珠子推回她手边:“弄好这玩意儿再说,不然那丫头又跟我急了。” 端着热茶和蛋糕进门时,宛乔敏感地察觉房里气氛不对。秦满枝正专注地忙着,而霍晟则略有所思地坐在一旁,听见她的脚步声,他们都沉浸在自己地世界里,谁也没有抬头搭理她。 在房里转了两圈,宛乔还是忍不住走到秦满枝身边,轻声问:“秦姐姐,你要不要吃蛋糕?” 到底是别人的心意,秦满枝虽然不感兴趣,但还是道谢并接了过来。 宛乔很高兴,秦满枝坐到小茶几前吃蛋糕,她便挤到书桌前察看进度,看见胸针差不多做好,又忍不住称赞。 秦满枝浅浅地笑着,瞧了眼所剩不多的珠子,她对宛乔说:“余下的留给你,多多少少也要亲手做一做,这样才有意义。” 宛乔用力点头,兴致勃勃地拿起小钳子。她虽有满腔热情,但操作起来还是有些许困难。 霍晟不得不从旁协助,看着宛乔笨手笨脚还差点弄伤指头,他不禁锁紧眉头。 临近饭点,他们兄妹俩在书桌前忙碌,秦满枝无所事事的,于是便到厨房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张姨还认得她,见她进来就说:“秦小姐,我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糖醋鱼,等下一定要多吃点。” 秦满枝还是喜欢这片让人温饱满足的小天地,面对张姨那和善地脸孔,因霍晟积下的阴霾一扫而光:“好啊!” 冼冬雯也在厨房,秦满枝挽起袖子一副要帮忙的样子,她连忙说:“别别别,你这客人当得真不称职,每次都抢着把主人的事来做。” 张姨抿唇笑着,随后还凑到冼冬雯耳边打趣道:“没准就是主人,只是提前预习而已。” 这话听得冼冬雯眉开眼笑,看见秦满枝穿了一身浅色衣裳,她便解了围裙挂到她身上:“给你,衣服这么漂亮,油烟一起就没用了。” 秦满枝没来得及拒绝,冼冬雯已经替她系好带子,末了还问:“你很喜欢下厨吧?别人来我们家都喜欢到院子里散步赏花,就你一个老往这里钻。”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呀。”秦满枝笑道。 冼冬雯慈爱地望着她:“张姨做菜很厉害,你以后常来,我让张姨把毕生绝技都传授给你。” 听了冼冬雯都邀请,秦满枝的笑容淡了几分,在长辈期许满满的注视下,她只得含糊地“嗯”了一声。 在餐桌上,冼冬雯待秦满枝还是一样的热情,碗里快要堆不下菜肉,她才舍得收手。 冼冬雯的好意,秦满枝一一接收,道谢以后,她便低头地吃着饭。 宛乔平日大大咧咧的,一到关键时刻,她的心思还是很细腻的。尽管秦满枝表现如常,但她还是觉得秦满枝并不如表面那般轻松愉悦。转头看看异常沉默的霍晟,她心中了然,肯定又是那家伙惹的祸。 知道秦满枝心情不好,宛乔饭后就带她窝进了自己的琴房,她没什么在行的,乐器倒玩得溜,想不出逗秦满枝开心的法子,干脆就弹曲子给她听。 宛忠平很疼爱自己的掌上明珠,宛乔那琴房就有半个客厅那么大,里面摆放着许多价值不菲的乐器,单是大提琴就有十来把,实在奢侈得很。 在琴房转了一圈,秦满枝说:“这些乐器,你全部都会?” 宛乔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大部分都是只懂一些皮毛。你对哪个感兴趣?我可以奏给你听听!” 秦满枝随手拿起跟前的小号:“可以吹一段《天鹅湖》吗?” “秦姐姐,你是认真的吗?”宛乔的表情有点扭曲。 秦满枝忍俊不禁,将小号放回原处,她才说:“拉你最擅长的大提琴吧。” 宛乔爽快答应,秦满枝没有知名曲子,她便习惯性地拉了自己最喜欢的《致爱丽丝》。 都说音乐可以传递快乐,秦满枝是以为然,不管内心有再多的沉郁,优美动听的旋律也会让人忘怀一切烦恼。 当宛乔拉下最后一个音符,秦满枝由衷地鼓掌赞美:“不是夸张,这比你上次在台上演奏的好听得多!” 宛乔有点脸红:“谢谢秦姐姐。” 眼前的少女一脸娇羞,秦满枝不难猜出其中奥秘:“这首曲子对你来说,肯定意义非凡吧?” 将大提琴放到一边,宛乔便细细讲述着其中的深意。秦满枝含笑听着,过后羡慕又感慨地说:“年轻真好,找到爱自己的人,更好……” 宛乔一双大眼亮晶晶地看着她:“秦姐姐,你也可以的。” 秦满枝摇了摇头:“可惜我已经老了,而我的冲动和激情,已经为一个不该爱的男人挥霍完了。” 宛乔有点错愕,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反应。 犹豫了片刻,秦满枝还是摸出自己的手机,登陆网盘,翻出了多年前的照片。 坐在身旁的宛乔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浏览过那些滑稽又好笑的画面,她十分惊奇:“哇,原来你有那么多霍晟的丑照呀!” 秦满枝虽然笑着,但那笑意却不及眼底:“如果把这些照片做成相册拍卖,霍晟就算倾家荡产也会将它拍回来。” 宛乔越看越乐:“怎么办,我好像不认识这个霍晟!” 相片一直翻着,直至看见霍晟与秦满枝那张亲昵的合影,宛乔的笑声才停了下来。她早料到这两人的关系不一般,如今猜想终于得到证实,她还是有点震惊。 不等宛乔发问,秦满枝已经主动开口:“我跟他,曾经谈过两年恋爱。” “曾经”二字说得云淡风轻,宛乔听着,莫名地心疼:“你们……曾经很幸福很快乐吧?” 秦满枝的语气更淡了:“嗯,大概跟你拉《致爱丽丝》时的感觉差不多。” 宛乔十分惋惜:“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分开?霍晟虽然有点欠扁,但人还是很好的,你不要甩掉他……” 秦满枝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小姑娘,是他甩了我,是他不要我。” 宛乔诧异地张大嘴巴,一脸不可置信。 手机屏幕静静地暗了,照片中甜蜜无比的两张面孔亦随即消失。 秦满枝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虽然于心不忍,但还是硬着心肠对她说:“小乔,以后我们尽量不要见面了。” “我不要!”宛乔骤然明白她的用意,“秦姐姐,你别不理我。” 秦满枝苦口婆心地劝:“霍晟不喜欢我们往来,你看今天,他就发脾气了。其实他对你很好的,虽然他老笑话你刁难任性,但真把你当小公主来宠,你就别跟他对着干,这样你们和气,我也落得清净。” 26.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宛乔和秦满枝从琴房出来,张姨恰好端着刚出炉的披萨出来,她朝两人招手,笑眯眯地说:“快来尝尝鲜,我正准备叫你们呢!” 霍晟和冼冬雯也在客厅,察觉宛乔一脸沮丧,冼冬雯就问:“乔乔怎么啦?” 宛乔说:“秦姐姐要走了。” 没想到她急着要走,冼冬雯微微诧异:“好不容易过来一次,不留下来吃晚饭吗?” 张姨也说:“哎哟,我连菜式都想好了!” 秦满枝脸上挂着浅笑,那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疏离:“不好意思,我临时有约,有机会再过来看望你们。” 霍晟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看着秦满枝,在她拿起手袋往外走时,他才从沙发上起来:“我送你。” 宛乔眼中燃起了希望之光,可惜很快就被秦满枝的回答打破:“不用麻烦你,有人过来接我。” 宛乔和冼冬雯都要出门送送她,刚走到大门,贺凯恰好驾车抵达。 见了这个阵势,贺凯也没有多惊讶,甚至还下车跟她们打招呼。秦满枝的衣角被吹起,头发也胡乱飞舞,他走到她身旁,动作自然地握了握她的手,体贴地询问:“冷不冷?当心又着凉了。” 秦满枝对他微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宛乔至今只谈过一场恋爱,风花雪月见识不多,但她却知道喜欢与爱都是无法掩藏的。站在秦满枝身旁的男人温文而内敛,表面上沉稳如水,但望向秦满枝的眼神则炽热得很,对她的感情肯定不一般。相比于家里那个不解风情的哥哥,眼前这位必定讨喜得多,假如要做选择,她也会选一个对自己宠爱有加的男人,敌我过于悬殊,真觉得霍晟半点赢面都没有。 宛乔想入非非的时候,秦满枝已经礼貌地跟冼冬雯道了别。冼冬雯的道行比宛乔高深得多,对于贺凯的出现,她虽感意外,但脸上也未曾表露半分,对秦满枝还是一样的和蔼。叮嘱他们路上注意安全后,她依依不舍地便放人离开。 眼见车子将要启动,宛乔才如梦初醒般飞奔过去,用力拍打着副驾驶室的车窗。 秦满枝降下车窗,瞧见宛乔一脸着急,她笑道:“怎么跟小孩子一样,你可别掉眼泪。” 宛乔还真的吸了吸鼻子,她微微附身,与坐在车内的秦满枝对视:“明天的派对,你会来吧?” 秦满枝笑而不语,答案显然会让宛乔失望。 面对这样的沉默,宛乔猜到秦满枝的选择,她心有不甘,加重了语气强调:“你答应过我的!” 没想到这丫头这么执着,秦满枝实在为难,宛乔扒着车窗等着她松口,她心一软便说:“我会去的,明天见。” 得到她的肯首,宛乔才露出笑颜,直至车子驶出一段距离,她仍站在原地挥手。 冼冬雯过去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进屋。两人肩并肩地往里走,回想起刚才地一幕,冼冬雯忍不住说:“我还想着让小晟加把劲,没想到满枝已经有男朋友了。” 霍晟虽然没有送客,但他也在屋外,就站在前庭抽着烟。宛乔见了他,胸腔中冒起了团团怒火,她咬牙切齿地说:“秦姐姐被人抢走了,你高兴了吧!” 冼冬雯一头雾水地站在旁边,不太明白宛乔为什么这么激动。 刚才没有出门,霍晟还是隐隐听见外面的动静。他知道接秦满枝的人是贺凯,也知道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贺凯行事高调,对秦满枝的追求更是人尽皆知,他对会所的事情向来了如指掌,贺凯做得这么出格,他就算想忽视也不行。 那段感情已经成为过去,而秦满枝亦不再是专属于自己的爱侣,霍晟原以为别人的感情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但想到秦满枝真的跟另一个男人出双入对的画面,他竟然如鲠在喉。 霍晟本来就心情不爽,听了宛乔的话,他更是烦躁。狠狠地吸了口烟,他才说:“一边玩去,小屁孩懂什么!” 宛乔更恼了:“你才不懂!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个玩弄感情、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霍晟觉得不可思议,即使是被他抛弃的秦满枝,也未曾这样指责过自己,而这个臭丫头居然这样替她抱不平。他怒极反笑,语气平静却染上凉意:“说话小心点,别以为我不会揍你!” 冼冬雯微微沉下脸,将宛乔往身后一护:“霍晟,你怎么跟妹妹说话的?” 霍晟理直气壮:“她什么时候尊重过我这个哥哥?” 从冼冬雯后背探出脑袋,宛乔嚷道:“一码归一码,总之始乱终弃就是你不对!” 冼冬雯望向儿子,语气越发严肃:“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边的霍晟被两人女人围攻,而另一边的秦满枝则平静得多。车子驶出宛宅的私家路,贺凯才对她说:“明天,我也会去那场派对。” 秦满枝吃惊:“不是说拿不到邀请函吗?” 贺凯微微一笑:“想参加派对,邀请函并不是唯一入场券。” 秦满枝有所意会:“你……以调酒师的身份入场?” “聪明!”贺凯称赞,随后告诉她,“我接到消息,魏展荣也会参加慈善派对,他跟施雅一定会碰面的,只要他们做出过密的举动,我们就能坐实他出轨的罪名。” “那明天?”秦满枝等待着他的指令。 “我已经部署好了。”说到这里,他转头望向秦满枝,“而你,什么都不用做。” 秦满枝试着争取:“他们应该都在场内蹲点吧?参加派对的就我一个,你真不需要我的协助吗?” 沉默了片刻,贺凯才说:“明天的行动很关键,你……不适合。” 他没有细说原因,秦满枝却猜到个大概,她笑了笑,没有再纠缠。转头望向窗外景色,她突然想起问:“对了,你找我找得这么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贺凯故意做出一副受伤的样子:“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秦满枝摸了摸垂在胸前的头发,不太好意思地说:“我真的不知道。” 贺凯叹了口气:“那你就当为特地为你当司机吧。” 他这样卖关子,秦满枝更是好奇,摸出手机翻了翻日历,她骤然顿悟:“今天是你的生日!” “终于想起来了?”贺凯扶着方向盘,慢悠悠地说,“其实我昨晚已经提醒过你了。” 秦满枝困惑地问:“有吗?” “有!”贺凯说,“我特地告诉你,我今天不上班。” 经他一提醒,秦满枝有点儿印象。当时她跟主管确认了具体的调休日期,贺凯在旁听着,忽然插了句“我明天也休假”,她并未放在心上,更没想到这几个字竟有这样的深意。她小小声地抱怨:“你说得这么含蓄,我怎么猜得到啊……” 贺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你不是暗地里骂我工作狂吗?工作狂不上班,这么奇怪的事情也不足以引起你的注意?” 原来他还知道自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秦满枝有点汗颜,尴尬地笑了两声才说:“生日快乐,祝你身体健康、工作顺利,每天都开开心心!” 虽然她说得情真意切的,但是贺凯并不满意:“你的祝福也太普通、太没创意了。” 秦满枝却不是这样想的,她很认真地说:“这些听着确实没什么特别,不过全是千金难求的,就算你拥有得再多,也买不来一个健康的体魄,更买不到真心的快乐。” 提到健康的体魄,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倪钊。贺凯想了想,还是开口说:“刚回国那天,我去医院见过阿钊,也跟他的主治医院谈过。阿钊虽然很乐观,但情况非常糟糕。” 倪钊是什么情况,秦满枝比他更了解:“这样的医学难题,国内外的医生都束手无策,他不觉得奇迹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他很早就放弃了。他说与其拿剩余的时间寻医问药,还不如拿来做自己想做的事,可惜这些珍贵的时间实在太短,他还来不及行动,那颗肿瘤就作乱了。” 贺凯的表情凝重起来:“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谁也无法强求,我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珍惜当下了。我现在这个身份,不方便随便去探望阿钊,你要是有时间,就多去陪陪他吧。” 秦满枝点头,随后挤出笑容:“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先别聊这么扫兴的话题了。说吧,你特地找我出来,是打算带我去哪里庆祝?” 贺凯耸了耸肩:“我还真没什么打算,随便找个摊子吃完长寿面吧。” 秦满枝嗔道:“这怎么行!” “不然呢?”贺凯挑眉,“你亲手做给我吃?” 对上那双饱含期待的眼睛,秦满枝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两人先去了一趟超市。 回国以后,贺凯就没有去过这么热闹的地方,推着购物车走在秦满枝身侧,他感慨地说:“国内变化真大。” “当然!”秦满枝很自豪,“很多老外都想来中国生活,中国绿卡是世界上最难拿的,有幸生活在这个便利又有人情味的地方,一定要好好珍惜。” “说得我都心动了。”贺凯半真半假地说,“看来我得好好给父母上 一堂思想教育课,好让他们随我移民回来。” 秦满枝笑他:“你就吹牛皮吧!” 经过鲜蔬区,秦满枝专心致志地挑选着青菜,有缕头发滑落下来,贺凯下意识伸手,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帮她将头发绕回耳后。 指尖碰到她的侧脸,那触感好得出奇,贺凯来不及细味,秦满枝便已不着痕迹地躲开,若无其事地问:“生菜是当季蔬菜,你喜不喜欢?” 贺凯敛起情绪,点头:“你决定吧。” 明明只需买一点食材,贺凯却带着她将偌大的超市逛了一圈。看着购物车里的东西,秦满枝笑他:“超市有这么好逛没?好像怎么都逛不够似的。” 贺凯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笑了笑,说:“我的生活很枯燥,工作是主旋律,好不容易找个人陪我逛超市,我当然要逛个够。” 秦满枝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斟酌了数秒,她说:“师父,你该给我们找个师母了。” 贺凯假装没有听懂她的暗示,推着购物车走向收银台,他便抢先掏出银-行-卡结账。 秦满枝将他的卡挡回去:“今天是你的生日,不该是我来付吗?” 贺凯绕过她的手:“生日归生日,结账这种事,不应该让女人来做。” 在他面前,秦满枝很少这么坚持:“你就让我帮你过个生日吧。” 收银员将商品一件一件地过机,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收款是还是拿了贺凯的银-行-卡。 秦满枝十分无奈。 前往停车场的时候,贺凯突然问:“为什么想帮我过生日?” 秦满枝恳切:“你帮了我这么多,我也想替你做些什么,我不能老是亏欠你的。” 听到这里,贺凯望向她:“你没有欠我什么,就算有,我也希望你用其他方法偿还。” 27.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秦满枝心头一跳,脑海中飞快跃过让自己心惊的念头,她竭力自控,用很轻松的口吻说:“可以呀,那我亲自给你做长寿面。” 贺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见到她那略带闪缩的目光,他没有再度施压,只说:“忘了跟你说,我家的厨房跟样板房没差别。” 秦满枝松了一口气,她接话:“你如果不嫌弃,可以来我那边。” 贺凯说:“你不介意就好。” 秦满枝起初没想起,回到家门前,她才骤觉不妥。 察觉她脸露异色,贺凯就问:“怎么?不方便?” 从包里翻出钥匙,秦满枝一边开门,一边回答:“没有,只是突然想起我妹妹也在家。那丫头有点烦人……” 贺凯说:“没关系,这样热闹点。” 最近秦满月一直寄住在这里,她不用交房租,三餐又不忧,每天就吃吃睡睡,听歌看戏,偶尔追电视剧追到凌晨,生活得十分惬意。秦满枝虽然老笑她浪费青春,但也没有催促她找工作,大概是担心她再生事端。 年纪轻轻就成了蛀米大虫,秦满月其实很愧疚,她赚不了钱,就积极做家务帮补。推门的瞬间,秦满枝突然感谢那丫头的勤奋,要是被贺凯看见家里乱成一团,她肯定羞耻得想撞墙。 鲜少到异性香闺做客,贺凯好奇地四周张望。屋内处处皆是温馨舒适的布置,他坐到地中海风格的布艺沙发上,十分享受地倚靠着:“地方不错啊。” 秦满枝打开阳台的落地窗透气:“暂住的,也是顺便收拾了一下。” 听见外面有声响,身穿家居服的秦满月从卧室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包没吃完的薯片。不过扫了两眼,她就认出了秦满枝带回来的客人,正是那晚在超市碰见的男人。他上次也只是半夜充当护花使者,这次已经有幸登入家门,这使秦满月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 对上秦满月那充满探究的目光,贺凯也不闪避,大方地由着她打量。上次匆匆见过一面,连招呼都没打,这回他便主动开口:“秦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这称呼听着别扭,秦满枝就说:“喊她满月吧。” 秦满月附和:“对啊,叫什么秦小姐!” 秦满枝瞧她了眼,示意她注意礼貌,随后又对她说:“叫凯哥。” “凯哥!”秦满月爽快地唤,她坐到他身旁,眼中带着几分狡黠,“你有没有给我带见面礼呢?” 秦满枝扶额:“小月!” “我开玩笑的!”秦满月笑嘻嘻的,她对贺凯说,“我姐很少带客人回家,我逗你玩玩而已。” 贺凯笑得很温和:“你的见面礼,我先欠着。” 将两袋食材搬进厨房,秦满枝探出脑袋对秦满月说:“你回房间看电视剧吧。” 被驱赶的秦满月作投降状:“好了,我不闹了!我帮你招呼客人。” 秦满枝告诉她:“今天凯哥生日,你别乱讲话惹人家生气,否则今晚没饭吃!” 直至秦满枝重新回到厨房忙碌,秦满月才对身旁的男人说:“原来今天是你的生日,看来是该你问我要礼物。” 贺凯笑而不语。 自从被霍晟伤透了心,秦满月很少看到自家堂姐跟异性深交,除了倪钊,她貌似也想不出第二个。眼前的这个男人,显然跟霍晟是两个不同的类型,他斯文内敛,看起来温和无害,但她却知道他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她有点好奇,于是试探着问:“你是不是想追我姐?” 贺凯随口回应:“怎么这样问?” 秦满月说:“难道不是吗?追我姐的人多了去了。” 贺凯略有所思地点头:“有多少呢?” 秦满月想了想:“远的不说,只数会所里的人,至少也有三五个跟我姐示过好,然而入得了我姐眼的,貌似就你一个。” 贺凯轻笑了声:“据我所知,应该还有一位。” 秦满月有点困惑:“谁。” 往厨房那端看了眼,贺凯才慢条斯理地说出一个名字:“霍晟。” 一听这个名字,秦满月就变了脸色:“别提那混蛋,真扫兴!” 贺凯有意打听,他耐着性子诱哄秦满月交代更多:“他对你姐好像也很上心。” 秦满月嗤笑:“放屁,他就知道欺负我姐!” 贺凯脸色微沉,眼底似有风暴在酝酿。 秦满月意识到不该说这些,她藏起情绪,随意转了个话题。贺凯有点心不在焉,她觉得没有,于是从沙发上站起来,踩着拖鞋便向厨房走去。 正在下厨的秦满枝忙得不可开交,看见秦满月进来,她立即说:“帮我看一下锅里的青菜!” 秦满月掀开锅盖,一边用筷子搅了搅,一边对她说:“我待会儿出门。” 秦满枝问:“马上吃饭了,你要上哪儿去?” “去哪儿也好。”秦满月笑得贼兮兮的,“不妨碍你陪凯哥过生日。” 秦满枝嗔道:“没正经!” 回卧室换了一身衣裳,秦满月就提着手袋出门了。贺凯无所事事,于是就进厨房看看,恰好看见秦满枝半俯着身摆盘,他笑道:“看起来很不错。” 秦满枝闻声转头:“差不多好了,你如果乐意,可以帮忙把东西端出去。” 贺凯自然乐意至极。将三菜一汤摆放好,他又折回厨房盛饭,秦满枝在旁提醒他:“米饭别吃太多,还有压轴的长寿面呢!” 听了这话,贺凯还说奖米饭装得满满的:“你放心,我胃口好着呢。” 秦满枝无奈地摇了摇头:“满月那丫头突然跑出去了,就我俩吃,希望不会把你吃撑。” 这样的好日子真该开瓶红酒庆祝一番,但想到贺凯等下还得开车,秦满枝只好作罢。 即使少了美酒助兴,贺凯也吃得相当愉悦。放在跟前的黑椒牛柳被吃得干干净净,他由衷赞美:“满枝,你的厨艺越来越好了。” “其实退步了。”秦满枝很谦虚地说,“毕业以后,我下厨的机会也不多了。” 她没有明说,贺凯也知道其中的缘由,大概是缺了让自己洗手作汤羹的男人,所以才会这样的。想到这里,他便说:“那我很荣幸。” 秦满枝并未参透话中深意,只以为他又在说客套话。 准备动筷子吃长寿面,贺凯突然有点感慨:“今天对着镜子刷牙,定眼一看竟然发现自己长了一根白发。” “很正常啊。”秦满枝笑他,“再过几年,说不定满头花白了。” 贺凯干脆放下筷子,语气有几分惆怅:“现在真的老了,旧时通宵达旦都是小意思,有次追踪一个逃债的黑心包工头,我们一组人不眠不休地守了三天三夜,任务结束后还能到ktv唱歌狂欢。而现在呢,少睡三个小时,第二天工作就跟死猫没两样,真的不认老都不行。” 秦满枝支着脑袋说:“你现在已经是独当一面的老大,只需要掌控大局、运筹帷幄,那种蹲守三天三夜的苦差事,早就不是你的任务了。” 听了这话,贺凯重新拿起筷子。心满意足地吃了大半,他才问:“除了这碗长寿面,你还打算送我其他礼生日物吗?” 秦满枝笑他贪心,笑完以后,她还是问:“你还想要什么?” 贺凯似乎早有准备,他看着秦满枝:“几年前的一场社团聚会,你唱了一首粤语歌,我一直不知道那首歌的歌名,现在倒很想再听你唱一次。” 对于这样的要求,秦满枝有点意外:“这么多年前的事,你还记得?” 贺凯对她向来不吝赞美:“像你这样能歌善舞的女孩子,真的让人印象深刻。” 秦满枝笑了笑,婉拒:“可我还没做好准备。” “没关系。”贺凯说,“我可以等。” 其实秦满枝并不知道贺凯所指的粤语歌是哪首,她不追问,是因为她根本没打算兑现这个诺言。她已经不唱歌、不跳舞很多年,正如她不谈恋爱一样,根本提不起她的兴趣。 这晚贺凯陪着她将餐桌收拾好才离开,临走前,他对秦满枝说:“明晚的慈善派对,我必须提前到场准备,可能接不了你。” 秦满枝说:“没关系,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贺凯欲言又止,过后还是忍不住说:“在会场里碰到什么状况,记得第一时间联系我。” 秦满枝倒不觉得会有什么状况,就算真的有,贺凯也是就不了近火的远水。 翌日清晨,秦满枝早早就起了床。站在衣橱面前,她将衣裙翻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找到合心意的礼服。 听见这番动静,秦满月也没了睡意。她倚在床头,眼睛扫过被扔在床上的候选礼服,不由得说:“太普通了。” 拿起一袭白色的单肩小短裙,秦满枝对着镜子比了比:“这套不错吧?” 秦满月摇头:“跟路人没两样。” 换了一袭黑色蕾丝长裙,秦满枝又问:“这条呢?” 秦满月倒在床上,扯着嗓子嚷:“老了十岁!” 秦满枝哭笑不得,将满床的衣裙推到一边,她自暴自弃地说:“算了,穿t恤牛仔裤吧。” “知错了吧?”秦满月趁机说教,“早让你陪我逛街,你就是不听……” 就在秦满枝束手无策之际,放在床头柜的手机震动起来。躺在床上的秦满月一把将手机举到眼前,看见来电显示那名字,她不禁骂了一声“靠”。 “谁啊?”秦满枝走了过去。 秦满月将手机递给她:“霍晟那混蛋!” 28.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接过手机,秦满枝对着屏幕上的两个字发了几秒钟的呆,接着便将它随手抛到了床上。 对方似乎没有放弃的意思,手机嗡嗡作响,秦满月偷偷地打量了堂姐一眼,没忍住问:“姐,你不接啊?” 重新站到衣橱前的秦满枝头也不回:“不接。” 这个答案让秦满月心情舒畅,想到昨天被带回家的男人,她很八卦地问:“你终于觉悟了啊,是不是我们凯哥改变你了?” 秦满枝坦言:“昨晚他确实启发了我。时间过得很快的,一晃眼又老一岁,我总不能到满头白发的时候才悔不当初吧。” “你这样想是在太好了!”秦满月欣慰地说。从床上弹起来,她兴致勃勃地提议,“我们去逛街好不好?就当庆祝你迷途知返。反正还有时间,说不定能买到漂亮的衣服。” 其实秦满枝亦正有此意,秦满月开了口,她便爽快地答应了。 天鸣汇是南城最大规模的复合型购物中心,众多国际知名品牌云集于此。她们穿梭于商场之中,新款衣裙琳琅满目,秦满月巴不得到试衣间逐一试穿,而秦满枝则兴致缺缺地瞎逛着,并没有找到合眼缘的。 面对着各式名牌,秦满月很快就忘记了此行的目的,秦满枝坐在旗舰店的沙发上喝茶热,而她则在试衣镜前被几个导购众星捧月般伺候着。直至导购拿来了一条相对性感的黑裙,她才想起要给秦满枝挑选礼服,将裙子递过去,她兴奋地说:“姐,这裙子适合你!” 秦满枝已经有点审美疲劳,本来只想敷衍地试穿一下,没想到裙子的上身效果却让人惊艳。不仅是秦满月,就连一旁的导购也由衷称赞,直说她穿得比模特还好看。 裙子衬得秦满枝肤如凝脂,合身的裁剪将玲珑姣好的曲线完美勾勒,一双长腿在轻纱中若隐若现,十分惹火。秦满月还觉得不够,伸手拉了拉领口,她轻佻地吹了声口哨:“我的天,柳下惠都把持不住啊!” 将那只捣乱的爪子拍开,秦满枝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很快下了决定:“就这条吧。” 看了看吊牌上的标价,又看了看爽快刷卡的人,秦满月再也不敢说她比自己还穷。 经过美发沙龙,秦满枝摸了摸自己的长发,同时对秦满月说:“我想做头发。” 秦满月以为只是做做造型罢了,几小时后,看着一头短发的秦满枝,她诧异得连调子都变了:“怎么成这样子了!” 原本将近及腰的长发被狠心剪去,如今的长度还够不到肩位,发尾烫了下,稍稍往内扣。秦满枝云淡风轻地说:“换个新形象。” “还是想有个新开始?”秦满月站在她身后,用手摸了摸那卷卷翘翘的头发。 秦满枝说:“都有吧。” 秦满月替她感到高兴:“大哥要是也知道你想通了,肯定乐得开香槟庆祝。” 提及秦征,秦满枝突然问:“对了,你是不是有蔡经理的联系方式?” “有呀。”秦满月问,“你想做什么?” 秦满枝刷卡结账,一边签字一边对秦满月说:“请他帮我安排一辆车,今晚六点送我到明珠酒店。” 秦氏家业兴旺,大大小小的子公司遍布全球,在南城自然也有据点。秦满枝很少动这些资源,即使在这边居住了大半年,也未曾用过一兵一卒,如今她竟破例,秦满月不由得惊讶:“你不怕惊动大哥?” 秦满枝抱着侥幸心理:“他那么忙,这点小事应该传不到他耳里。” 蔡经理效率非常高,接收秦满月的指令后,半小时不到就将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甚至还替她在明珠酒店开了一间客房,以供休憩使用。 接到宛乔的来电,秦满枝正准备出发。那丫头的声音听着很兴奋,她说:“秦姐姐,我们出发了,你什么时候过来?” 秦满枝说了具体时间,随后又听见她说:“霍晟已经跟会场保安交代过了,到时候你直接报那家伙的名字,他们就会放行。” 最终宛乔的特别提醒并未发挥到作用,因为秦满枝刚进酒店,就已经在大堂碰见了霍晟。 霍晟一身黑色手工西装,大概是没有打领带的缘故,看起来慵懒又随性。那家伙虽然惹人讨厌,但皮囊却是一等一的好,当年秦满枝就是这样被迷得神魂颠倒的。 远远看见他走来,秦满枝没有任何反应,直至他挡住自己的去路,她才停下脚步看着他。 对于秦满枝的改变,霍晟眼中闪过惊诧,顿了半秒才问:“为什么不接电话?” 外面风大,秦满枝将吹乱的头发绕回耳后:“没空。” 其实霍晟不止给她打过一次电话,后来几次她不是在逛街就是在做头发,并无发现手里在手袋里震动。看着霍晟不悦地抿紧薄唇,她也没解释什么,只是顺着引导牌前往会场。 他们自然而然地并肩而行,突然意识到他貌似特意等自己到来,秦满枝不冷不热地说:“霍先生今晚缺个女伴?” “既然有现成的人选,我又何必花心思另找?”霍晟多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问,“怎么把头发弄成这样?” 电梯刚好下来,秦满枝丢下一句“你管不着”,接着就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 他们抵达会场时,慈善派对已经揭开了帷幕。秦满枝也有三两年没有参加类似的场合,一时间未能适应,周遭的宾客上前打招呼,她亦只懂傻傻地点头与微笑。 心知道大家都是冲着霍晟来的,秦满枝倒觉得压力不大。在南城的上流圈子里,她绝对是一张陌生得不能更陌生的脸孔,沾了霍晟的光,多不时就成了一众女宾好奇的对象。 拍卖环节开始前夕,宾客陆续到位,会场亦渐渐热闹起来。秦满枝趁乱甩开了霍晟,在场内转了一圈,终于在吧台觅到贺凯的踪影。 贺凯同样被秦满枝这身打扮震撼到,看着她摇曳生姿地走来,他刹时竟忘了手中的动作。 秦满枝坐到高脚椅上,将手挽包往台面一放,她便拿起手边的鸡尾酒轻呷了口。忽视贺凯那道探究的目光,她低声说:“魏展荣果然来了!” 贺凯假装无意地往场内扫了一圈:“施雅也到了,在你九点钟方向。直到现在,他们还没说上半句话,就连半个眼神交汇都没有,如果不是魏太太多疑误会丈夫,那就是他们实在掩饰得太好。” 秦满枝皱眉。 若非有要务在身,贺凯真想伸手扶平她的额头。他装作专注调酒,同时隐秘地告诉她:“老白他们已经在蹲守,前庭、后门、客房部都有我们的人,要是他们真的不清不白,肯定逃不过我们的眼睛。退一步来说……” 秦满枝等着他的下文,而他却倏地沉默下来,正困惑着,一道熟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秦小姐,很高兴在这里看到你。” 跟她打招呼之际,许宥谦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他颇有深意地说:“你好像总能给人惊喜。” 秦满枝琢磨不透他的心思,视线无意掠过挽着他手臂的女伴,她暗觉糟糕—— 真是冤家路窄! 29.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娱乐圈从来不乏劲爆消息,流量小花欺压新人、模范夫妻双双出轨等八卦新闻当道,舒雯那偷拍风波已经被大众所淡忘,而她亦从那场阴霾中走了出来,再度恢复原来光鲜动人的美丽模样。 跟许宥谦出席活动,舒雯显然经过精心打扮,她穿了一袭纯白的抹胸礼服,脖子上带着赞助商的名贵珍宝,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若非事先领教过她的本事,秦满枝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长相清纯的女孩子,手段竟会如此阴损。 不过到底是秦满月做事不厚道,以致舒雯招惹横祸,平白无故地网友谩骂了一场。思及此,秦满枝对她的怨气倒降了几分,打招呼时亦是心平气和的:“许先生,舒小姐,晚上好。” 舒雯笑容不减,那声音甜得可以滴出蜜糖,眼中却透着一丝恨意:“好久不见。” 随手取了两杯香槟,许宥谦分别将其递给秦满枝和舒雯:“来喝一杯,以前有什么不愉快的事,看在我的面子上,清了。” 秦满枝并不意外,既然许宥谦能够把秦满月挖出来,那么她跟舒雯的过节肯定也瞒不过这个神通广大的男人。对于许宥谦,霍晟都要给三分薄面,她自然不该拂他的意,于是依言地将杯内的香槟一饮而尽。 许宥谦微微勾唇:“爽快!” 那边的舒雯有点扭捏,许宥谦看了她一眼,她最终还是将酒喝下。 看出舒雯的不情愿,许宥谦也没说什么。 舒雯心中有气,将酒杯搁下,便以补妆为由走开了。 许宥谦坐到旁边的高脚椅上,让贺凯给他调了dry martini,随后对秦满枝说:“来一杯?” dry martini融合金酒与苦艾酒,口感锐利而刺激,霍晟以前也很喜欢。受不了那股辛辣的味道,秦满枝摇头拒绝:,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说:“舒小姐那边,谢谢你。” 将杯中的橄榄挑出来,许宥谦突然漫无边际地说:“舒雯看着乖巧伶俐,实际上谁的账她都不买,我……同样震不住她。” 秦满枝显然不信,她轻笑:“许先生真是谦虚。” 浓烈的酒液刺激味蕾,许宥谦的眉头收紧又舒张:“舒雯是我一位故人的学妹,我答应过她,要好好照顾那丫头的。” 他的语气似乎带着怅然,秦满枝多了几分愧疚:“真的十分抱歉,我再次替满月跟你道歉,也感谢你不再追究。” 将酒杯放下,许宥谦转过头看着她:“你是霍晟的人,秦满月又是秦家的三小姐,后台可比舒雯硬得多。也难怪做事这么狂,尤其是你的妹妹。” 说到这里,许宥谦话锋一转:“没想到阿晟跟秦征水火不容,跟你的关系却这样耐人寻味,若不是心血来潮继续追查一下,我真没想到你们两姐妹的来头这么大。” 秦征与霍晟闹不和,在圈中已经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他们结怨已久,如果要深究,那就得追溯到高中时期那段历史。 那年冼冬雯尚未改嫁到南城,而他跟秦征同读市内最好的实验中学,还是同班同学。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男生最轻少轻狂的阶段。秦征和霍晟都风头十足,在年级,甚至在全校,无人不知高一(1)班有两个了不得的人物。 一山纵不能容二虎,更何况是两个外貌出众、身家显赫的天之骄子。开学不久,他们对立的势头就渐渐显立。在学校里,他们免不了被老师和同学作比较。他们谁也看不爽对方,即使是一张小小的奖状,也费尽心机地争个你死我活。再后来,秦征与霍晟的较劲已经成为两个派系的斗争,有人追随秦征,也有人追随霍晟,人多口杂,他们之间的矛盾也是这样被激化的。 秦、霍两家都是大户,家教极严,秦征和霍晟再讨厌对方,也不会像泼妇一样骂街,平日碰面,他们还能点头问好,平静得不见半分暗涌。 真正让两人撕破脸皮的,秦征的几句不适时宜的话。 当时冼冬雯与丈夫已经是感情破裂的一双怨偶,父母要离婚,霍晟虽然尊重大人的决定,但内心肯定万分不愿不快的。他的情绪十分低落,而秦征偏偏还当着众人的面揭他的伤疤,看似关心实际却是幸灾乐祸,他一时头脑发热,挥拳就朝那张嫌恶已久的脸砸过去。 这一拳似乎打开了两人发泄的缺口,挨下霍晟的暴打,秦征立即奋勇还击。他们疯狂地扭打,那架势跟街边那些流氓无异,班里的同学担心被伤及,没有谁胆敢上前劝架,最终还是班长悄悄找到班主任,这场大战才得以平息。 最先动手打人的是霍晟,虽然秦征也有还手,但主要责任还是落在霍晟身上。两位大少爷都不是好惹的主,校方忌惮两家的压力,最终选择从轻发落,这件事情才没有闹大。 吃了这么一个闷亏,霍晟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得知秦征被心仪已久的女生拒绝,霍晟像是跟他示威,转过头就将她追到手,并高调地在校内秀恩爱,怄得秦征爬墙逃了两天的课。 得知她跟霍晟暗度陈仓,秦征大概比意中人被抢更怒更难受。回想他当时那狰狞又凶狠的模样,她心中有愧,不自觉就贪杯了。 当秦满枝又一次将手伸向酒杯,一条手臂倏地横了过来,看着如此熟悉的手型,她不需抬头就已经猜到来人是谁。 把香槟推到一边,霍晟才说:“再喝下去,就不怕待会醉着举牌拍得倾家荡产?” 许宥谦闻声转头,语带双关地说:“她的家产可不容易倾荡。” 霍晟何等聪明,不消半秒便读懂其中深意。他嘴角微沉,目光凛冽地扫了许宥谦一眼,硬邦邦地说:“你心心念念的钟小姐在a区第一排坐着,你再不过去叙旧就没机会了。” 听了这话,许宥谦就得意不起来了。饮掉最后一口dry martini,他连招呼也没打,就密着脚步往a区走去。 这位钟小姐让秦满枝好奇万分,她实在很想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有这样的本事,能让许宥谦提提名字就丢了三魂七魄。 尚未找到目标人物,秦满枝的脑袋已经被强行转了回来,霍晟单手掐着她的下巴,略带不满地说:“少管闲事。” 秦满枝别开脸:“都说你管不着!” 霍晟这次干脆摁住她的后颈,霸道地制住她的脑袋:“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我管得着。” 秦满枝瞪着他,压抑着情绪骂道:“混蛋!” 霍晟将人拉近,凑近她低语:“刚才保安组组长汇报,外头好像有可疑人物蹲守。” 温热的唇若有似无地掠过她敏感的耳垂,这看似是恋人间的亲密举动,只有秦满枝才知道霍晟说得有多咬牙切齿。她心头一跳,故作镇定地撇清关系:“这场派对名流如云,吸引几个记者过来有什么好奇怪的。” “最好是这样。”霍晟松开了她,“进得了场的都不是泛泛之辈,你要是想搞事,最好先想想怎么收拾残局,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好说话。” 秦满枝反唇相讥:“事实上,你也没有多好说话。” 似乎想到了什么,霍晟似笑非笑地望向她:“说不好就做,动口不够就动手,总有解决的办法。” 意会到他话中含义,秦满枝又恼又羞,贺凯还在吧台后调着酒,她连抬眼的勇气都没有。她气冲冲地跳下高脚椅,拒绝再跟这个讨厌的男人多说半句。 贺凯正面无表情地将冰块夹入摇酒壶,见状,霍晟慢条斯理地呷了口酒,微不可察地扬起唇角。直至再有宾客过来喝酒,他才将小费丢在吧台,心情舒畅地走向会场。 拍卖环节在几分钟前已经开始。作为这次活动的组织者,施雅被邀致辞,秦满枝静静地看着那位高贵优雅的城中名媛,真不敢相信这样优秀的女人居然是为人所不齿的第三者。 霍晟悄无声息地坐下来时,年轻貌美的礼仪小姐正端出第一件拍卖品作展示。秦满枝连眼尾都不瞧他一眼,她低头看着拍卖品名录,希望能够找到让自己感兴趣的拍卖品。 巧舌如簧的主持人刚做完介绍,场内就有纨绔子弟举牌投拍。霍晟对此显然兴致缺缺,他翘着二郎腿,没有半点参与的意思。百无聊赖地环顾四周,恰好看见隔了几个座位的宛乔与沈博延,他隔空朝他俩点了点头,就当是打了招呼。 今天沈博延临时有场排练,被一耽搁就晚了到场,为此宛乔还半真半假地发了点脾气。沈博延自知理亏,明明答应六点到宛宅接她,结果临近七点才匆匆忙忙地赶过去,害得心急如焚地干等了一个小时。 为了哄回小女友,沈博延承诺一定会不计代价地将她的胸针拍到手。 宛乔心里高兴,表面却装出一副怒气未消的样子:“肯定花不了你多少钱,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那胸针又不是什么稀奇宝物,说不定到时候就你一个傻子举牌。” 沈博延憋着笑,还真顺着她的话调侃:“那我叫晟哥也竞投一下,这样大概没那么难看。” 宛乔嗔他:“喂!” 沈博延连忙投降服软:“不叫了不叫了,谁也不能跟我争当这个傻子。” 宛乔在暗处掐了他一把,脸上凶神恶煞的,掐他的手却没使几分力。遥遥望见坐在霍晟身旁的秦满枝,她惊奇地“咦”了声,低声对沈博延说:“秦姐姐换发型啦。” 沈博延点头,接着中肯地评价:“好看。” 宛乔也觉得短发的秦满枝特别有味道,她有点心动,试探着对他说:“要不我也剪个同款吧?” “你不适合。”沈博延耸了耸肩。 宛乔问他:“那样的短发,需要像秦姐姐这种气场强盛,连霍晟都降服得了的女人才hold得住?” 沈博延担心再次被掐,于是小心翼翼地挪远了点:“这可是你说的。” 这边的气氛轻松愉悦,而秦满枝和霍晟那边则要沉闷得多。翻看过拍卖品名录,她宁可自顾自地玩游戏,也不愿搭理身旁的男人。 最终是霍晟沉不住气,碰了碰秦满枝的手臂,他问:“有没有看上什么东西?” 秦满枝有心跟他唱反调:“我买不起。” 她愿意开口回应,霍晟一高兴就说:“我给你买。” 秦满枝不领情,她倨傲冷漠地拒绝:“不需要,我担心以后还不起,得肉-偿。” 霍晟的额角隐隐跳了两跳,被堵得说不上话来。这时恰好轮到宛乔的胸针上场,瞧见秦满枝坐直了身体,他也跟着朝那端望去。 相比于名画古董,这枚胸针就显得平平无奇。旁人可能看不出什么,但霍晟却知道宛乔为它可谓下了重本,镶嵌在上面的,全是宛忠平送给她的南珠,而旁边那些花花绿绿的点缀,不是翡翠就是宝石,还是带证书的。这样的好物做成胸针,实在有点暴殄天物,不过宛忠平并不在乎,只要女儿高兴,他就觉得值回票价了。 这样的小饰品,竞拍时都是一万一万地加,有几个少奶奶可能看出了名堂,都追赶着加价咬住不放。 期间沈博延也有举牌,看着竞价越来越高,宛乔十分得意:“我的胸针可抢手了,已经十二万了!” 话音未落,拍卖官那激扬的声音骤然响起:“钟小姐出二十万,二十万!” 钟美芝第一次举牌就引起了小小的骚动,大家对她似乎不太熟悉,有人交头接耳地打探她的背景。 秦满枝闻声抬头,对于钟美芝背对着她,她只能看见一道妙曼的背影。坐在钟美芝左侧的无疑是许宥谦,而做在另一端的,竟然是跟她有着过节的舒雯。稍稍深思,她就猜到许宥谦口中那位故人,想来就是这位一鸣惊人的钟小姐,不然的话,他又怎会肆无忌惮地携伴出席。 正想得入神,拍卖官的声音将她拉回:“许先生出三十万!”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拍卖官又高喊:“沈先生出四十万!” 坐在第一排的许宥谦靠近钟美芝,不知道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而钟美芝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随后放下了牌子。 这时霍晟再度举牌,拍卖官已经激动到破了音:“许先生!五十万!” 秦满枝不可置信地看向他,而他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似乎不觉得自己造成了什么样的轰动。她不解地问,“你没看见他很想拍下胸针哄你妹妹高兴吗?你搅什么局……” 将牌子拿在手上把玩,霍晟毫不在意地说:“我高兴。” 不远处的沈博延又想举牌,宛乔眼疾手快地摁住他的右腕,低声道:“算了算了。” 沈博延却不想放弃,他语气轻快地告诉宛乔:“最近在股市赚了一笔钱,多举几次都不成问题。” 宛乔却说:“没用的,霍晟那家伙肯定跟你死磕到底,你意思一下就好,别跟那疯子硬碰硬。” 沈博延笑了:“晟哥这么疼你,连我这个当男朋友的也甘拜下风。” 宛乔心明如镜,她慢悠悠地提醒:“她才不是为我而拍的,你可别忘记那枚胸针到底是谁做的。” 30.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那枚胸针最终成了霍晟的囊中之物,竞拍失败的沈博延好脾气地道贺,而宛乔则嘲讽满满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就过去挽秦满枝的手。 拍卖环节结束,众人纷纷离座,举步往舞池走去。宾客在他们身畔穿梭,霍晟做出一副护着秦满枝的姿态,轻巧地将宛乔挡开,末了还责备道:“人这么多还撞过来。” 看着他那占有欲十足的样子,又想想秦满枝对他的态度,宛乔就莫名地愉悦。她虽然看得通透,但也没有道破,重新回到沈博延身边,她笑眯眯地说:“秦姐姐,你今晚特别漂亮。” 秦满枝还没应声,霍晟已经开口:“少说这种客套话。” 宛乔不服气:“才不是客套话,你没发现场内很多男士都盯着秦姐姐看吗?待会儿要是你走远点,肯定很多人来请她跳舞,不信你就试试看。” “无聊。”霍晟臭着脸回应,过后还真的紧跟在秦满枝身边,未曾出过五步之遥。 宛乔和沈博延在舞池跳舞,秦满枝兴致不高,于是坐在边上看热闹。贺凯发来短信时,霍晟就在她邻座坐着,她一时没防备,短信的内容就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幸好也不是什么秘密内容,里面就一句话——等下送你回家。 蔡经理为她安排了车子接送,秦满枝不需要麻烦贺凯特地走一趟。正想婉拒他的好意,坐着身旁的男人突然凉飕飕地说:“这么快就勾搭上了?” 当着霍晟的面,秦满枝还是将拒绝的话输进对话框,按下发送键,她说:“你不喜欢接近你妹妹,我可以理解,但贺凯只是你的员工,你该不会管得那么宽,连我跟他有什么都得过问吧?” 看见秦满枝发送的那句“不用了,谢谢”,霍晟的心情不自觉好起来,即使秦满枝的话夹枪带棍的,他也自动忽略:“想回去了没?我先让司机备车?” 秦满枝用同样的话拒绝他:“不用了,谢谢。” 霍晟嘴角一僵,方才的好心情一扫而光。 片刻以后,秦满枝的手机再度响起,贺凯又发来短信——我有话跟你说。 怕是担心她不答应,贺凯转瞬再发来一条——很重要。 对着屏幕思索了数秒,秦满枝从座位站起来,离开了霍晟的视线才回复:“等你工作结束,我们停车场见。” 秦满枝原以为贺凯要等宾客散尽才能离开,贺凯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下半场开始不久就带着她溜了。 当时霍晟正跟几个富商祝酒,秦满枝看他忙着应酬,也不想惊动他,于是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会场。 由于走得急,贺凯连制服都没换下。他微微扬起脖子,随手扯开领带的温莎结,关切地问:“累不累?” 秦满枝摇头,随即低声询问:“行动顺利吗?” 贺凯脚步微微一顿,语中有几分无奈:“跟我待在一起,你是不是只会想到公事?” 秦满枝反过来问他:“你所说那很重要的事,难道不是公事吗?”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停车场。贺凯替她打开副驾驶室的门,秦满枝则说:“司机在外面等我。” 贺凯抿了抿唇:“那到车上谈,外面风大。” 秦满枝这才上了车,贺凯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很挫败地说:“看来你连半点机会都不打算给我。” 轻微的尾音在车厢中回响,秦满枝心头一颠,脑袋乱糟糟的,表面上还要竭力保持镇静:司机已经等我半个晚上了,我怎么好意思让他白等呢?”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送你回家。”贺凯淡淡地说。 秦满枝的笑容有点勉强,她试图阻止:“师父……” “师父?”贺凯打断她的话,“你也知道我根本不满足这种关系的。” 唇瓣动了动,秦满枝想说什么,舌头却像被冻住一样,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霍晟似乎不需要她表态,深深地吸了口气,他语气恳切地说:“满枝,我喜欢你。” 话已经说得那样直白,秦满枝就算想装傻,也没办法再绕回去。她向来伶牙俐齿,此际却结巴起来:“师父,你……不要开这种玩笑。” “我很认真。”贺凯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 稍稍稳住情绪,贺凯又说:“我本来没打算这么激进的,但是今晚看见霍晟这样对你,我实在没办法再等。满枝,放弃他吧,在他面前,你不该这样被动挨打的!”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又恳切了几分:“我跟他不一样,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对上那道灼热的目光,秦满枝内心泛不起半点波澜。沉默许久,她才叹了口气,颇为不忍地说:“对不起。” 秦满枝自问不是迟钝的人,贺凯对她有意思,她也不是毫无感觉的。每当他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试探自己,她都会不着痕迹地挡回去,她以为他明白自己的选择,没想到最终还是弄得这么难看。 得到这样的答案,贺凯早有心理准备。直至亲耳听到她的拒绝,他才发现再多的准备,也无法缓冲这一瞬的冲击。他用力地握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突起:“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秦满枝低头不语。 贺凯自嘲般笑了笑,用陈述的口吻发问:“还是因为霍晟对不对?” 听见这个名字,秦满枝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到底也没说什么。 没有得到她的回应,贺凯却自顾自地说下去:“他到底有什么好?这种男人,你这样死心塌地地对他,值得吗?” “不值得。”秦满枝轻声说。 贺凯一喜,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又将他从天堂拉回地狱—— “可我也不能跟你在一起。”秦满枝一脸平静,“我不适合你,你也不适合我。” 贺凯终于按耐不住,连声音都不稳:“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我不会接受你的。”秦满枝态度坚决,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看着贺凯受伤的表情,她于心不忍,于是又放软了语气对他说,“我没什么好的,不值得你这样待我,更加配不上你……” 猜到她话中所指,贺凯沉声说:“我不介意。” 秦满枝倏地安静下来,她望向贺凯,而他继续说:“由始至终,你都在顾忌孩子的事对不对?” 此话一出,秦满枝的脸白了几分,她咬着唇,好半晌也说不出话。 端详过她的神色,贺凯才说:“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孩子根本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 听了这话,秦满枝茫然无措地看着他。 贺凯这时反而冷静下来,他理性地与她分析,“就算我继续帮你压住消息、秦征那边继续替你善后,也很难像以前那样瞒得滴水不漏。一方面,孩子已经三岁了,他需要活动、需要交际,我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将他藏起来。另一方面,你跟霍晟接触过密,很容易会露出马脚。要是你无意间说了句不该说的话,他心血来潮一深究,说不定就会发现端倪。这件事若被霍晟知道,你的太平日子就要到头了,他不跟你争抚养权倒好,要是真跟你争,你又打算拿什么来抗衡?” 秦满枝觉得荒唐:“你的意思是,我还争不赢霍晟?孩子终究不属于我的?” 贺凯点头:“这是必然的,他的手段你又不是没有见识过。我劝你还是尽早跟他划清界限,你越不远离他,他就会知道得越快。” 想到孩子将会被抢走,秦满枝就浑身发冷,任贺凯怎么唤她,她也充耳不闻,神游般地开门冲下车。 与此同时,霍晟和许宥谦正在酒店前庭话别,当秦满枝脚步凌乱地走过时,他们都第一时间发现了。 察觉霍晟的心思已经被勾走,许宥谦停住未曾说完的话,懒洋洋地催促:“还不追?” 话音未落,霍晟就提步追过去。秦满枝一身长裙,脚下还踩着高跟鞋,他轻而易举地赶上了她,二话不说就拽住她的手臂。 秦满枝心绪不宁,回头看见霍晟,她的脸色又差了几分。 霍晟本想质问她为什么不声不响就走掉了,意外地感觉到她在轻抖,他锁起眉头:“你怎么了?” 秦满枝下意识挣脱,霍晟不放手,她更是歇斯底里。她挣不开,就扯他的衣服、抓他的脸,奈何这男人身手敏捷,她费尽力气也讨不了多少便宜。 两人似在较劲,谁也不肯退让。当秦满枝又一次朝自己脸上招呼,霍晟终于失去耐心,钳住她的手腕反扣到身后,她还想顽抗,他干脆将人揽入怀中,用双臂把她牢牢锁住:“闹够了没有?” 秦满枝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眼眶,她死死咬住唇,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霍晟一见,满腔烦躁瞬间变成焦急,他手忙脚乱地拍着她的背:“哭什么,是不是贺凯欺负你?” 重新投进这温暖又宽厚的怀抱,秦满枝有种想哭的冲动,惶恐夹杂着伤感,她连声音都带着颤音:“只有你惹我哭,就是你欺负我!” 听了她的控诉,霍晟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认错:“知道了,全世界最坏最可恶的人就是我。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大晚上随便乱跑,这里车多人杂,出了意外有你受的。” 在他的安抚下,秦满枝渐渐平复下来。意识到两人的举止过于亲密,她立即从他怀里钻出来,原本环在他腰间的手,也像触电般收回。 霍晟垂眸注视着她,似乎想从细微的表情探出个究竟。 秦满枝心虚地躲开他的眼睛,低头盯着地面,她勉强地笑了笑:“我没事,走错路而已。” 这样蹩脚的理由,霍晟自然不相信。他清楚秦满枝的性子,若她不想交代,任谁也撬不开她的嘴,思及此,他没有追问,只说:“走吧,坐我的车回去。” 秦满枝抬头张望,很快就觅到蔡经理为自己安排的车辆,于是再次回绝霍晟的好意。为了让霍晟安心,她拨了司机的手机让他到前庭来接,之后还对他说:“真的有人送我回去。” 司机很快将车子驶过来,将车子稳稳地停在秦满枝跟前,他下车为她打开后座的门。这是蔡经理的专属司机,平日经常接送领导出席重要场合,倒认识不少人物,看见霍晟,他便不亢不卑地唤了他一声。 这声招呼引起了霍晟的注意,他虽然不认识司机,但却认得眼前这辆车。他目光一冷,看着秦满枝弯着腰坐进后座,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使了几分蛮劲关上车门。 跟霍晟在一起那阵子,秦满枝几乎养成了不用秦征资源的习惯,如今这一举动,无疑是站到了霍晟的对立面,狠狠地甩了他一记耳光。 秦满枝搭乘别人的座驾离开,而霍晟沉着脸走回来,在旁看戏的许宥谦气定神闲地说:“原来这世上也有霍大少爷搞不定的女人。” 心情不爽到极点,霍晟冷冷地还击:“彼此彼此。” 想到他们各自的处境,许宥谦有感而发:“说来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你跟秦征势不两立,我跟钟厉铭水火不容,可偏偏都迷上了死对头的妹妹,真是天意弄人。” 霍晟抿着唇,许宥谦掏出一包香烟,顺手给他递了根:“你别不承认,我看得出来,你还放不下秦满枝。你霍晟是什么人啊,圈里谁都知道你寡情薄义,分了手就翻脸不认人,要是真对秦满枝没感觉,你会多管她半点闲事么?” 借了个火点燃香烟,霍晟深深地吸了两口,还是不表态。 许宥谦也不在意霍晟回应与否,他似是跟霍晟讲道理,又像是为自己感慨:“女人这种生物,无情起来也是很可怕的,美芝就是一个例子。我追了她一年又一年,她对我还是那么冷淡,上个月她跟一个金发碧眼的设计师吃饭,我憋不住说了她两句,真的两句而已,她就消失了整整两周,要不是你把邀请函送到我手里,我现在还不知道她的下落。” 抖了抖烟灰,霍晟半眯着眼说:“听说当年你害她连孩子都丢了,这么混蛋,我是女人也不原谅你。” 提及伤心事,许宥谦脸色黯然:“我要是知道她怀了孩子,就算被钟厉铭活活气死,也不会碰她一根指头。问题是我根本不知道,换作是你,每次做-爱都戴套,你也不可能猜到自己会中奖吧?” 霍晟沉沉地笑了声:“到底是做得多激烈,连套子都抵不过你的蛮劲?” 许宥谦也笑,不过那笑声有点苦涩:“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总之就是很邪门。当我知道那孩子的存在,他已经化成了一滩血水,你知道我那会儿有多绝望吗?我宁可她背着我偷偷把孩子生下来,也不愿让她承受这样的痛,失去孩子的遗憾,我为她做得再多也补偿不了的。” 听了这话,霍晟终于敛起笑容。许宥谦伸手捶了捶他的肩,以过来人的身份提醒:“兄弟,作得差不多就成了,别把人家的心都作死了。我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希望你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对于霍晟来说,这必定是个无眠之夜,而另一边的秦满枝,同样辗转难眠。 当她有一次翻身,躺在她旁边的秦满月终于爆发,掀开被子坐起来嚷道:“姐,你到底睡不睡呀?” 睡前秦满枝特别喝了一杯热牛奶,本想着能够安神,没料到这牛奶根本没有半点用处。她也坐起来,伸手打开床头灯,很无奈地说:“我也很想睡,可是睡不着。” 今晚一到家,秦满枝已经把贺凯跟她说的话告诉里秦满月。秦满月尚算镇定,并没有像她那样,将事态往最糟糕的方向想,还劝她宽心,不要被贺凯吓唬一下就骇得方寸大乱。 当时秦满枝明明已经冷静下来,不过短短的三两个小时,她又再度陷入焦虑。秦满月暗自叫苦,只好继续安抚她:“霍晟那家伙肯定不会发现的,但凡他有那么一丁点疑心,你当年也不会那么顺利地把孩子生下来,你就别自己吓自己了。” 秦满枝的神经依旧紧绷:“可是贺凯也说得很有道理,再过一阵子,孩子就要上幼儿园,一旦出了家门,很多事情都会超出我们的掌控。” 秦满月倒不是这样想,她理所当然地说:“他连你都不要,还会要你的孩子吗?听我说,赶紧睡觉,明天的事明天再算。” 说完,她就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任秦满枝怎么戳她,她也不理不睬。 这几句不中听的话成功让秦满枝更加无心睡眠,呆坐了片刻,她重新躺下来。闭起眼就想到孩子那张纯真无邪的笑脸,她不自觉弯起了唇角,即使内心阴霾遍地,也隐隐觅到一线阳光。 31.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霍晟提分手的时候,秦满枝已经知道自己怀孕了。她背着霍晟,也背着家人,想静悄悄地将孩子生下来。 在英国,秦满枝所认识的人就数贺凯人脉最广、路数最多,虽然毫无把握,但她还是厚着脸皮恳求贺凯帮忙。 几乎不用她多费口舌,贺凯就点头答应了。有了他的庇护,她怀孕初期过得风平浪静,临近毕业,她连学校都不用回,因而没有什么人察觉她的不妥。 到底是秦征更加了解自己,当她无故消失几个月,秦征就有所察觉。他心知不妙,不管她用什么借口、以什么为理由,他无论如何也要她出现。 秦征找到她的时候,她的肚子已经藏不住了,若非顾及她是一个孕妇,暴怒中的秦征说不定会动手揍人。 赶在秦征开口前,秦满枝的眼泪已经不可抑制地流下来,秦征就算心肠再硬,面对软弱无助的堂妹,他也没法说出半句狠话。她哭得抽噎不止,眼睛又红又肿,他看着就觉得难受,虽然心疼,但又忍不住数落。 被指责的秦满枝一边抽泣一边点头,不管秦征怎么说,她也绝不顶嘴。秦征很快就骂不下去,稍稍敛气怒火,他就指着那凸起的肚子问她怎么办。 秦满枝支支吾吾不敢直言,秦征扫了她一眼,她就像受了惊的兔子,站在一旁不敢出声。 秦征的火气不知怎么又冒了上来,他冷笑一声,径直地拂袖而去。 得到这样的回应,秦满枝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原以为秦征会联合长辈劝自己打掉孩子,没想到他不仅没有这样做,还替自己安排了适合的住所以及照护她起居的保姆。那位保姆大概猜到她的情况,有时候闲来无事跟她聊天,总会一个劲地赞叹她有一位好哥哥。 对此,秦满枝有点不解,她也曾问过秦征,他那么讨厌霍晟,为什么还要帮她保住他们的孩子。秦征从未正面回答过这个问题,直至孩子出生,他抱着那哭哭闹闹的小家伙开心地笑,秦满枝才明白有些感情就是天性,就算跟霍晟再不和,他也绝不会伤害自己的堂外甥。 孩子是在英国出生的,秦满枝坐完月子不久,他们母子俩就秘密回国,低调地回到秦家大宅。秦家的根基在琼京,仗着自身财雄势大,掩护一个孩子并不是难事,因而这些年来一直相安无事。 对于这个意外降临的小家伙,秦家长辈都不算抵触。其时秦老爷子已经病危,整个秦家都陷入低迷而沉痛的境况,孩子的到来让家里多了几分生气,就连终日郁郁寡欢的秦奶奶,看到这个小娃娃,也会不自觉地眉开眼笑。 活了大半辈子,秦老爷子对很多事情都看得很开,即使是未婚生子,也能过十分从容地接受。他没有责怪秦满枝,还亲自翻了古籍替孩子取名,至于姓氏,他从未干涉半分。 最终秦满枝还是让孩子随她姓秦,叫秦允。这孩子跟霍晟长得很像,性子也跟他父亲一样,年纪小小,却很爱板着一张脸,有时候几个大人哄他,他也不肯笑一笑。 断奶以后,孩子就交给秦家的老保姆照顾。为了避嫌,秦满枝也不常回琼京陪伴他,他也不黏人,长大后就更加明显,即使数月未见生母,他似乎也毫不在意。 秦允虽然不黏母亲,但对秦征却依赖得很。或许是自小缺乏父爱,他对秦征这样高大威武的男性总有种特殊的膜拜之情,只要秦征到大宅看望他,他就会高兴得蹦蹦跳跳,围在他身边叫个不停。 秦征自然也很疼这个小屁孩,相比于秦满枝,他跟秦允相处的时间则会更多。虽然这孩子长着一张酷似霍晟的小脸,但这并不影响秦征宠他掼他纵容他,好得连秦满枝都妒忌自家儿子了。 孩子是自己的心肝宝贝,秦满枝肯定不希望他被任何人抢走,即使这个人是霍晟,也同样不可以。 就这样心绪不宁地度过一夜,翌日醒来,秦满枝没精打采的,将近十点,才磨磨蹭蹭地起了床。 知道她心情欠佳,秦满月特地跑到另一个小区的西饼店买她最爱的海盐蛋糕。然而这心意十足的早餐还是拯救不了秦满枝,她味同嚼蜡地吃着早餐,惹得秦满月十分无奈。 填饱了肚子,秦满枝在沙发上窝了一阵子,心乱如麻忍不住给秦征拨了通电话。 接到她的来电,秦征只是不咸不淡地说:“终于肯找我了?” 秦满枝被噎着,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担心打扰你工作。” 他慢悠悠地说:“现在就不怕了?” 秦满枝用手指绕着电话绳:“闲着找你聊两句,不会耽搁多少时间。” 秦征毫不留情地揭穿她:“听说你昨天过得很精彩,在酒店门口大庭广众地跟男人搂搂抱抱,你是不是想跟我聊这个?” 早料到司机会将昨晚的所见所闻汇报秦征,秦满枝没想过否认,稍稍斟酌过措辞,她才开口:“我们没有搂搂抱抱,顶多就是拉拉扯扯。” “我们?”秦征冷哼。 秦满枝立即改口:“我跟那男人。” 秦征不吃她这套,他咬牙切齿地问:“你跟他又搞到一起了?” 这话听着实在刺耳,秦满枝却敢怒不敢言。 良久没得到她的回应,秦征就知道她正默认。他几乎憋不住满腔的怒火,气冲冲地说:“你给我马上回来,明天见不到你的面,我就把霍晟的小崽子扔出去!” 虽然知晓秦征只是吓唬自己,但秦满枝还是有点紧张:“回就回,你别动我儿子。” 提到那个小家伙,秦征的语气显然缓和下来:“前些天到大宅看他,这小子又长高了。” “真的吗?”秦满枝很惊喜,巴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 秦征“嗯”了声,接着问她:“让司机接你?” 秦满枝想了想:“也行,不过我得过两天再回去。” 秦征的态度又冷漠下来:“还真的乐不思蜀了?” “不是。”秦满枝耐着性子跟他解释,“我还有事情需要处理,就两天,两天而已……” 她软着声线撒娇,秦征也不好再说什么。将人教训得差不多,他才问:“说正事吧,找我做什么?” 秦满枝说:“其实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想让你帮忙照顾好允宝。” 秦征何其敏锐,不过是寥寥数语,他已经听出不妥:“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秦满枝故作轻松地解释,“最近电视经常报道儿童失踪的新闻,看着很骇人,你别让孩子出太多门,不安全!” 这样蹩脚的理由,秦征半个字都不信:“是不是霍晟发现了什么?” 秦满枝叹气:“还没有,可我担心纸包不住火。” 秦征沉默,片刻以后,他只是开口叮嘱:“尽快回来。” 即使归心似箭,但秦满枝还是得把手头上的任务交接好才能离开。 秦满枝化了个淡妆,换上一套舒适的衣裙后,她便神清气爽地出了门。她准备到画廊一趟,结果刚走出公寓楼,竟意外地发现不远处的临时车位停着一台熟悉的小跑。 想起贺凯的忠告,秦满枝本能地躲避。可惜在她转身的同时,斜倚着车身的霍晟已经发现她的踪影,她来不及走远,这男人已经藉着长腿优势,转眼间就追了过来。 一把揪住秦满枝的手臂,霍晟拧着浓眉看着她:“怎么看到我就跑?” “我突然想起自己没带雨伞,正想回去拿。”秦满枝胡乱搪塞。 霍晟没有放她离开的意思:“我看了天气预报,今天不下雨。” 秦满枝掰开他的手:“我挡太阳不行吗?” “我帮你挡就是了。”说着,霍晟就拽着她往车子的方向走。 不明所以地被带走,秦满枝自然不肯,当霍晟强行将自己塞进车里,她忍不住抬脚踹过去,霍晟硬生生挨下,闷哼了声,倒停住了动作。 秦满枝如今已是惊弓之鸟,霍晟稍有反常,她的戒心便瞬间冒起来:“你搞什么?” “带你去吃午饭。”霍晟将手撑在车顶,用身体挡住秦满枝的去路,“我等你差不多两小时了。” 秦满枝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要跟我吃饭?” 在她困惑之际,霍晟已经甩上车门,然后动作迅速地绕到另一端上了车:“新得广场新开了一家粤菜馆,我带你去尝尝。” “鸿门宴”三个字重重地砸到脑门上,秦满枝心头一紧,望向他的目光充满防备:“你又耍什么花招?” 霍晟并未在意她那怪异的举动,他目视前方,神色自若地说:“没耍什么花招,只是接受了你的提议而已。” 秦满枝发懵:“什么提议?” 32.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即使是亲耳所听,秦满枝也不敢相信霍晟的话:“你开玩笑的吧?” 霍晟淡淡地说:“我不拿这种事开玩笑的。” 秦满枝有时候觉得老天爷很爱作弄自己,就像当年她又惊又喜地怀上孩子,结果霍晟随后便提了分手;而如今,她一心想远离这个男人,而他竟然下定决心追求自己。 事出突然,这使秦满枝不得不怀疑他的动机。其实也不怪她会多想,重逢至今,霍晟对她并不算十分友善,虽然会在关键时刻伸出援手,但更多的时候都是恶言相向,他这番举动实在让人费解。 抵达新德广场,他们竟然在停车场偶遇熟人。秦满枝率先看见许宥谦,她碰了碰霍晟的肩,霍晟望过去,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起来。 霍晟之所以知道新德广场新开了一家粤菜馆,是因为昨晚听许宥谦提起过,他心血来潮想跟秦满枝来尝尝鲜,没想到世界就这么小,走着绕着都能碰见。 许宥谦并非独自一人。跟在他身旁的佳人娴静高雅,她身材高挑,跟许宥谦站在一起,看上去般配得很。 这时许宥谦也看到他们,他故意停在原地,待他们走近,才语焉不详地对霍晟说:“动作真快。” 秦满枝略带探究地转头,霍晟微微抿唇,下颚的线条绷得比平日要紧。 许宥谦似乎心情不错,搂过佳人的腰,他甚为热情地邀请:“一起吧?” 被搂住的佳人嘴角微沉,大概是给许宥谦留点面子,她并没有立即挣开。许宥谦看中这点,得寸进尺地亲了她一下,他笑着说:“让阿晟请我们吃饭。” 察觉秦满枝眼中的好奇,霍晟主动为她介绍:“钟美芝。” 钟美芝对她微笑,礼貌而客套地说:“幸会。” 两人目光短促相接,看清她的相貌,秦满枝觉得她有点眼熟。正努力思索,霍晟已经告诉她:“她是影后曾莉宁的女儿。” 风情万种地将垂下来的头发绕回耳后,钟美芝笑道:“看在晟哥请吃饭的份上,我可以送你一张绝版签名照。” 秦满枝连连点头:“我爸妈都是你妈妈的影迷。好些年没有在大荧幕看到她,她最近安好吧?” 听了这话,钟美芝的笑容开始勉强,许宥谦握了握她的手,随即转移了话题:“你还不认识她吧?她是琼京秦家的二小姐,叫满枝。” 说完,他瞥了霍晟一眼:“也是那家伙的……前度。” 最后两个字,许宥谦说得十分玩味,秦满枝的表情有点不自然,霍晟双手插袋,脸上看不出情绪:“废话这么多。” 他们一行四人走进餐馆。作为资深的粤菜爱好者,许宥谦自然如数家珍地向他们介绍菜式,秦满枝已经吃过午饭,原本想着动动筷子陪陪坐而已,结果她竟是吃得最多的一个。 老火汤喝得有点多,秦满枝不得不离座上卫生间。她刚站起来,钟美芝也放下筷子:“我陪你去。” 钟美芝只是过去补妆,秦满枝从厕格出来,那位美人正对着镜子上唇釉。她过来洗手,赞美道:“这个色号很适合你。” “谢谢。”钟美芝动作优雅地旋紧盖子,在镜中打量了秦满枝两眼,她突然说,“其实我之前见过你。” 秦满枝想当然地问:“在哪个饭局上?” 钟美芝高深莫测地弯起唇角:“是在贺凯的工作室里。” 话音刚落,秦满枝觉得背脊发凉,她动了动唇,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将话吞回肚子里。 看出她内心的忐忑,钟美芝便说:“你别担心,我不会告诉他们的。我要是想说什么,刚才在外面就说了,根本不会等到现在。” 将唇釉放回包里,钟美芝继续说:“我跟贺凯认识很多年了,我们一直有合作,他帮我解决了很多棘手的事情,你帮他做事,我自然不会难为你。昨晚我在派对上见到他,听说他在新都当调酒师,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的目标应该是……施雅。” 没想到钟美芝跟贺凯居然有这样的渊源,更没想到她的触觉居然这般敏锐秦满枝有点震惊,小一会才应声:“钟小姐真是料事如神。” “不难猜。”钟美芝说,“施雅跟魏展荣的事,在圈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魏太太动了离婚的心思,又怎会不为自己找点筹码呢?我跟施雅交情不深,没法为你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不过你需要帮忙的话,可以尽管开口。” 说到这里,钟美芝眸中闪过一抹寒光:“我最讨厌当小三的女人。” 从卫生间回来以后,秦满枝就有点心不在焉,霍晟几次望向她,她也毫不察觉。 一旁的许宥谦将此尽收眼底,当霍晟又一次将视线投到秦满枝身上,他忍不住调侃:“秦小姐好像有心事,不妨说出来,好让大家替你参详一下。” 被点名的秦满枝倏地回神,喝了口热茶,她镇定地说:“没事,有点犯困而已。” 霍晟顺势结账。在地下车场道别时,许宥谦给了他一记怪异的笑容,随后才带着钟美芝离开。 被霍晟一搅和,秦满枝去不成画廊,只能在晚上与贺凯碰面。 经过昨晚的谈话,秦满枝见到他不禁觉得尴尬,明明想说公事,结果一开口就喉咙发涩,好像说什么都不对劲。 贺凯到底比她成熟,看出她内心的异样,倒主动打开了话题:“找我找得这么急,有重要的事?”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纠缠,秦满枝冒险将碰面地点约在会所的后梯间,反正在别人眼中,他们的关系也暧昧得很,即使在班上时间幽会,也是正常事情,被发现顶多就是挨主管骂而已。 秦满枝长话短说:“下午我跟钟美芝吃过饭,她在工作室见过我,今天也把我认出来了。” 贺凯皱眉,显然没料到秦满枝的身份居然被发现了。 秦满枝又说:“她猜到我们正在追查魏展荣婚外情的证据,不过她没有干预的意思,还愿意为我们提供帮助。” “钟美芝这张人情牌不能乱用。”沉吟了一下,贺凯说,“这件事交给我吧。” 秦满枝点头,随后就沉默下来。 察觉她的踌躇,贺凯问她:“还有什么事吗?” 带有几分歉意,秦满枝低着头说:“我打算离开南城。” 贺凯脸色一变,看了她半晌,他才低声发问:“是因为我吗?” 秦满枝不语,他便追问:“所以,你真的半点希望都不给我吗?” “对不起。”秦满枝艰难地开口,“我觉得我们只适合做朋友、做师徒。” 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成拳头,贺凯凝视着她,眼中波澜起伏:“我明白,我不会勉强你,你没有必要走得这么干脆。” 秦满枝摇头:“我不是因为这个才离开的。” 贺凯示意她说下去。 秦满枝半倚着墙壁,深深地吐了口气,她才回应:“是你提醒了我,我不该再留在霍晟身边。我不是一个聪明的人,再这样下去,早晚会被他发现一切。与其这样,我倒不如尽早离开。” 贺凯的本意只是想让秦满枝远离霍晟,如今竟然弄巧成拙,真有点悔不当初。他有点急,开口也语无伦次的:“我只是作个假设而已,不一定会成真!你就这样走掉,他更容易怀疑,即使要走,你起码得有个过渡!” 秦满枝作了决定就很难改变,她对贺凯说:“霍晟的段数比我高得多,就算我做得再好,在他眼中也不过雕虫小技,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费这些心思?我这次离开南城,是打算回琼京定居,他这个人倨傲清高,跟我哥又是宿敌,肯定不会拉下面子追来,这么算来,只要不出意外,我觉得问题不大。” 她已经想得如此长远,贺凯一时间竟想不出劝说之辞。 秦满枝看着他,十分恳切地说:“你知道的,孩子对我很重要,我不能失去他。你是为数不多知道这件事的人,我希望你可以继续替我保守秘密,除了跟你交往以外,我什么事都可以答应。” 话已至此,贺凯知道自己肯定没有机会了,他的胸口像被石块压住,几乎喘不过气来。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重新觅会自己的声音:“你放心,当年我选择帮你,就一定会帮你到底。” 33.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离开南城之前,秦满枝将手头上的所有的资料和设备都整理好,原本打算一整批送还给贺凯,然而在清点的时候,她意外地发现有一只u盘怎么也找不到。 那只u盘存着新都完整的会员名单,是秦满枝刚进新都时借助赵溪的黑科技拿到的。如果她没有记错,这u盘曾经被她带回住所处理数据,之后就被她遗忘了。翻箱倒柜也没找到它的踪影,她不禁怀疑u盘已经被人拿走,而拿走的人,可能是受舒雯指使搞破坏的小混混,也有可能是为她收拾残局的霍晟。 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秦满枝还是偏向于后者。一直以来,霍晟都知道她留在会所是居心不良,初时她觉得这男人之所以不赶走自己,是为了摸清她的最终意图,但当他语出惊人地表示想重新追求她,她又不禁怀疑,他这般容许她在自己的地盘里撒野,完全是因为他对她依旧藕断丝连…… 当然,这不过是秦满枝的天真猜想,若被秦征知道,大概会笑她好了伤疤忘了痛。 还在旧时那个一往无前、无所畏惧的年纪,秦满枝或许会因霍晟那句“再续前缘”而乱了心智,只有他愿意多花点心思与时间,她必定逃不出他的温柔陷阱。可惜时过境迁,她早已不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女生,大概累过痛过失望过,方知道情伤的威力,若要重来一次,她真怕自己没有勇气承受抛弃与别离。更何况,他们横在之间的矛盾和阻碍,根本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想到往时那左右为难的局面,她真觉得荆棘满途。 不管是什么原因,秦满枝如今也不想再探究。她去意已决,将后续事情交待好,就连夜带着寥寥可数的行李回了琼京。 除了贺凯以外,秦满枝就没有再跟谁道别,就连会所那边也没有提前请辞,直至安然到家,她才给主管发了条短信说明,并承诺三日内支付违约金。 这消息肯定很快会传到霍晟耳中,对于自己的不辞而别,秦满枝不知道他有什么反应,也不想知道他有什么反应。相比于霍晟,家里那位聪慧可爱的小男孩才是她最在乎的,她如今也没什么奢望的,盼就盼这孩子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日后出人头地,不负她千辛万苦地把他生下来。 由于夜归,秦满枝到家时,秦允已经在老保姆的陪伴下酣甜入梦。见了她,老保姆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意会,连脚步都放得很轻。 秦允睡得正香,他侧卧着,半张小脸埋在枕头里,嘴巴微微张着,嘴角处有滴欲流未流的口水。大概是暖气的温度调得高,他的脸颊微微发红,秦满枝轻手轻脚地替他掖好被角,随后坐在床尾守着他,看着孩子恬静的睡容,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厌。 接到秦征的来电时,秦满枝吓得差点弹跳起来。担心吵醒孩子,她连忙捂着手机,退出房间才接听。 秦征的声音立即传来:“怎么回来也不找我?” 将房门关紧,秦满枝才回答:“我在大宅。” 秦征也猜到她去看孩子了,安静了三两秒,他说:“明天来公司一趟。” 秦满枝应声:“好。” 说完之后,两人同时沉默,却也没有挂线。秦满枝想了想,问他:“你认为有必要把允宝送到别的亲戚家住一阵子吗?” 心知她的顾虑,秦征思量过后便说:“你好不容易回来,将孩子送走,我怕你舍不得。再说来,这里不是南城,还轮不到霍晟撒野。” 听了秦征的话,秦满枝稍微放松些许:“这么有信心?” 秦征冷哼一声,继而又说:“你奔波了一天,早点休息吧。” 翌日清晨,虎头虎脑的秦允在母亲的怀里醒来。虽然睡到自然醒,但他还是像极霍晟,床气严重得不行,一抬脚就朝秦满枝踹过去。 那脚丫子小小的,力气却不容小觑,秦满枝夸张地喊了声“哎哟”,同时手脚并用地将儿子箍在怀里:“宝贝儿,有没有想妈妈?” 秦允扭得跟泥鳅一样,试图挣开母亲的怀里。 这孩子年纪虽小,但小情绪却十分的多。每当秦满枝离家,秦允不会第一时间哭闹,待到母亲归来,他就会摆着架子不搭理她,直至她使出十八般武艺哄得他高高兴兴,他才会心甘情愿地喊妈妈。 看他这反应,秦满枝知道这小家伙又在闹性子了。她故意挠他的小肚皮:“不理我?我挠你痒痒!” 秦允怕痒,窝在她怀里笑得发抖。 秦满枝适可而止,改而亲他粉嘟嘟的小脸,笑道:“你这小扑克脸,就是要挤才会笑的。” 相比于挠痒痒,秦允更怕母亲热烈的亲吻,他手脚并用地爬开,奶声奶气地说:“妈妈,要尿床了……” 将僵局打开以后,秦允才肯让秦满枝帮他换衣穿鞋。他讨厌穿毛衣,此时正皱着脸让母亲摆弄,他一边配合地抬手,一边问:“舅舅为什么不来?舅舅什么时候来?” 秦满枝有点吃醋:“妈妈在不就行了吗?舅舅要上班呀!” 秦允的脸皱得更紧:“舅舅答应给我买小狗,我要养小狗!” 秦满枝笑他:“买什么小狗,你就是小狗允宝。” 秦允鼓了鼓腮帮子,突然扯着嗓子囔:“允宝不是小狗!我要舅舅,我要舅舅!” 这番动静把秦家上下和老保姆都惊动了,一家子人自发地围在了儿童房,那场面非常壮观。 小霸王秦允对此已经见怪不怪,甩开秦满枝的手,他在一众长辈跟前走了一圈,嘴里碎碎念:“舅舅呢?我要舅舅!我要小狗!” 最终还是老保姆将他哄住了,两人咬着耳朵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家伙才肯继续穿衣,随后乖乖巧巧地坐到餐椅上吃早餐。 秦老太太在旁笑眯眯地看着:“枝儿,你再不回来,恐怕就镇不住这孩子了。” 秦满枝讪讪地说:“是啊。” 昨晚睡得早,秦家长辈都不知道秦满枝回来了。他们七嘴八舌地跟她闲话家常,被问到未来有什么打算,秦满枝则说:“暂时还没有。” 秦绩沉吟了下:“找秦征聊聊吧,看他能不能给你什么建议。” 坐在一旁的杨爱妮则说:“算了吧,你儿子什么德行你还不清楚吗?他连自己都管不好,要是把枝儿引入歧途,那就麻烦大了。” 秦家枝叶不算茂盛,秦老爷子膝下就三个儿子,大儿子秦绩是秦征的父亲,如今在大宅与秦老太太同住。秦征忙于公事,平时在外面有窝,他回来的次数,大概跟秦满枝差不多。 由于人丁不算兴旺,因而秦家倒没有大家族的是非争斗,一家人都和睦得很。秦满枝跟大伯与伯娘的关系很好,听了他们的话,她嘿嘿地笑:“我待会儿就去公司找他。” 秦老太太将手边的牛奶推到她手边,同时凑过去对她说:“那你可别惹你哥哥生气,他最近啊……心情不好。” 秦满枝一听就感兴趣了,她挑眉:“有故事?” 秦老太太还没开口,杨爱妮就抢着说:“怀怀交了男朋友,他啊……哧哧!” “失恋了?”秦满枝也幸灾乐祸地笑。 笑声未止,秦老太太便接话:“他活该,早就让他好好争取了,他偏偏不理不睬的,好像一点都不在乎。现在怀怀被别的男人抢走了,他终于知道着急,可着急有什么用呢?” 她们口中的怀怀是秦征的青梅徐依怀,一直以来,长辈们都努力地撮合他们,秦老太太更是将她看作孙媳妇一样厚待。秦满枝也很喜欢这个小姑娘,原本她也想着能跟徐依怀成为一家人,如今竟出了这样的变故,真教人感慨万千。 知道秦征心情不佳,被秘书引进他的办公室时,秦满枝不禁有几分忐忑。 虽然背地里被长辈面嘲讽一番,但坐在办公桌前的秦征依旧气宇轩昂,丝毫不见失恋的落魄。他闻声抬头,见到秦满枝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他臭着脸说:“约你九点见面,你居然给我迟到两个小时?” 秦满枝体谅他的心情,没有告诉他自己是因为聊他的八卦而忘记时间。她笑嘻嘻地说:“我被允宝缠得出不了门,他说要舅舅给他买小狗。” 34.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大概半个月前,秦征的秘书与相恋多年的男友喜结连理,给老板送请帖的同时,也交了一封辞职信。 得知此事后,一众亲友都纷纷赞叹秦征魅力无边,惹得人家宁可让新婚妻子当全职太太,也不愿意让她继续留在这个少女杀手身边。秦征三番四次解释,她的秘书不过是嫌弃工作过于繁忙,她精力有限,无法好好地兼顾事业与家庭,根本不存在什么桃色原因。他虽然说得在情在理,但没有让多少人信服,秦满枝偏偏是例外的一个。 在英国读书的时候,对商科毫不感冒的秦满枝荒废学业,整天就想着唱歌跳舞参加社团活动。秦征跟她不一样,这男人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不仅头脑聪明成绩好,而且有着精准的投资眼光和过人的领导才能,创业不久便成绩骄人。听闻秦满枝无心学习,他连思想教育都懒得做,直接断了她的零花钱,将她捉到公司打杂赚生活费。 那段时间简直天昏地暗,秦满枝虽然不算娇惯,但也是秦家富养出来的大小姐,被秦征当牛当马的使唤,差点就客死他乡。后来她才知道秦征是故意治理自己的,对家人哭诉无果,最终只能乖乖向秦征认错,并承诺再不偷懒胡闹。正因见识过秦征工作的拼劲,她并不想接过这个烫手山芋,给这个万恶的资本家当秘书。 当然秦征也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不等她回应,他便一锤定音:“反正我短期内都招不到合适的秘书,这事就这么定了。” 秦满枝自然不敢逆他的意,毕竟她需要向他求助的事情,远比他求自己的要多得多,而目前最重要的一件,就是到宠物商店买条小狗哄她的宝贝儿子开心。 第一次到宠物商店,秦允对所有事物都充满好奇,那双黑漆漆的眼珠子四处转呀转的,忙碌得连眨眼的空档都没有。 秦满枝对猫狗也有点研究,她告诉孩子:“宝贝儿,这只小白狗叫吉娃娃,隔壁毛茸茸的是松狮狗,而那只像布偶的小可爱,就叫泰迪犬……” 秦允一手抱住她的脖子,另一只小手指着一屋子的宠物兴奋得直叫:“狗狗!” “我们要这只好不好?”秦满枝将他抱到一条小鹿犬跟前,语气温柔地说,“它叫小鹿犬,跟你看过那动画片《小鹿斑比》里的斑比很像。” 秦征也说:“允宝,这狗狗个头小小的,连你都抱得住它。” 秦家两兄妹对小鹿犬都很满意,然而秦允却一直不肯首,他伸长脖子张望着,最终被放在角落的大狗笼吸引了注意力。 顺着孩子的视线望去,看见那条身型魁梧的拉布拉多,秦满枝有点头皮发麻。她还没说什么,秦允已经开口:“妈妈,我要那狗狗!” 秦满枝有一瞬恍惚,遥想当年,霍晟也曾提议过养一条大型犬只,不过品种不是拉布拉多,而是阿拉斯加犬。这孩子虽然未见过生父一面,但很多脾性和习惯都跟霍晟惊人的相似,就连选宠物的喜好都一样,这使她不得不惊叹血缘的强大。 相比于小型犬只,这条威风凛凛的拉布拉多则更符合秦征的审美。听了秦允的选择,他早已忘记要跟秦满枝站同一阵线,兴致勃勃地说:“跟狗儿跟允宝一样帅气!” 看见他们似乎感兴趣,跟在后面的店员则说:“这拉布拉多是条弃犬,它的主人大概有什么原因不方便养它,所有就将遗弃在我们店前,我们老板看它这么可怜,就暂时收养了。” 抱着孩子在店里转了一圈,秦满枝的手开始发酸,秦征见状,主动将他接过,随后抱着他走了过去。定眼一看,秦征果然发现它的脖子上挂着一块精致的狗牌,上面有两个花体汉字:“原来你叫豆芽。” 店员点头:“没错,这条小多叫豆芽。它不仅很健康,而且被训练得很乖巧,如果你们愿意成为它的新主人,它一定会很高兴的。” 秦征被说得有点心动,他转头问怀里的小家伙:“是不是喜欢它?” 在旁的秦满枝试图劝说:“允宝,还是小狗比较可爱!” 秦允晃着脑袋:“不要小狗,不要小狗……” 在秦征的推波助澜下,秦允更加非拉布拉多不可,最终这条大狗就被他们带离了宠物商店。 回大宅的路上,秦满枝和孩子坐在后座。秦允心情极好,秦满枝给他喂水的时候,他很听话地喝了小半,然后笑眯眯地将保温杯递还到她手里。 看他这么高兴,秦满枝掐了掐他的小脸,笑着叮嘱:“以后要好好照顾豆芽哦,你是它的新主人,一定要给它做好榜样,不能像以前那样闹别扭!” 秦允爽快地答应,小脑子转了转,他又说:“舅舅说我下个月起就得上幼儿园了,我不在家的时候,妈妈要帮我保护它!” 他似乎不抗拒上幼儿园,秦满枝不由得松了口气:“妈妈答应你。” 提到幼儿园,秦允又充满好奇:“妈妈,我能不能带泡芙上幼儿园?舅舅说幼儿园有很多小朋友,我想介绍豆芽给他们认识,让豆芽跟他们一起玩!” 光是说说,秦允就兴奋得手舞足蹈,秦满枝亲亲他肥嘟嘟的小脸,随后将这个难题抛给了秦征:“你让舅舅给你想办法吧。” 秦征向来日理万机,对于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他自然懒得去伤神,若有空闲时间,他何不那看几份文件。 成为秦征的秘书以后,秦满枝开始忙碌起来。秦征工作压力大,她也不见得有多轻松,整天要处理数之不尽的琐事,大至公司决策,小至衣食住行,全部都跟她有关。 忙碌归忙碌,秦征却从来不会让她加班,甚至还让她提前下班,好让她到幼儿园接儿子放学。 这所幼儿园是琼京私-密-性最好的教育机构,除了富家子女,还有很多明星高官的孩子在读,秦满枝原本还害怕会走漏风声,后来发现园内的安保工作做得如此慎密,倒是放心了不少。 秦允刚上幼儿园的时候,秦满枝很担忧这孩子适应不了集体生活。幸好秦允虽然喜欢板着脸,但十分合群,还跟很多小伙伴称为要好的朋友。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秦满枝跟孩子的关系比以前亲密。她渐渐被需要,孩子指定她帮忙洗澡穿衣、陪同玩耍睡觉,还收到他在幼儿园学做的心意卡。对此,她自然欢喜得很,就连上班时间,也忍不住从手袋找出那张心意卡翻一翻。 秦征恰好从外归来,发现她对着一张花花绿绿的小卡片傻笑,于是就过去敲她桌面:“偷什么懒,赶紧把这周的行程安排好。” 被批评后,秦满枝立即着手整理来自各方的预约。全神贯注地筛选信息之际,“霍氏集团”几字略过眼前,她心头一条,握着鼠标的手也不自觉顿住了。 秦满枝闯进办公室的时候,秦征恰好结束了一个视频会议,望向风风火火的堂妹,他眉头紧锁:“你已经是当妈的人,能不能沉稳一点?” 满脑子都是疑惑,秦满枝顾不上他的教训,一开口就问:“我们跟霍氏集团有业务来往吗?” 闻言,秦征明显一愣:“霍晟他老子的公司?” 秦满枝抿着唇,轻轻点头。 看她一脸凝重,秦征了然:“是霍辉约我见面?还是……另有其人?” 35.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随母改嫁到南城之前,霍晟一直在琼京长大, 而他的父亲霍辉, 是本地龙头企业霍氏集团的董事长。霍氏经营的是实业, 跟秦家这种主攻第三产业的公司并没有多大的交集与合作, 即使有, 也不过是正常的交际来往。 如今霍辉竟然以公事的名义, 通过秘书室约见秦征, 实在让秦满枝费解。对于秦征的猜测, 她虽然没有表态, 但暗地里亦同样是这样想的。 秦征干脆停下手头上的事务, 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家堂妹:“你这是希望我见他, 还是不见他呢?” 摸不清他的态度,秦满枝小心翼翼地回答:“我们好像没有合理的理由拒绝。” 秦征悠悠然地转动着钢笔,故意问她:“想见我的人这么多, 你拒绝的时候还会逐一说明缘由?” 秦满枝一时口快:“他不一样啊。” 秦征瞬间沉下脸:“怎么不一样了?” 秦满枝自知失言, 只得故作镇定地说:“他在圈子里也算是颇有影响力的人物,我们就算不需要依仗他生存,也没有必要得罪他。更何况他是我们的长辈,要是失了礼数,别人会说我们没有家教的。” “原来影响这么深远。”秦征慢慢坐直腰身,语气有点玩味,“既然如此, 那就安排时间吧。” 他答应得那么爽快, 秦满枝反而犹豫起来:“真见啊?” “不然呢?”秦征冷哼一声, “放心吧,为了秦家的名声,我不会做什么失礼的事。” 最近秦征的行程都不紧张,秦满枝稍微作了调整,便将周三下午腾出来让秦征应约。 当日来的确实是霍辉,陪他一同前来的,是他那位年轻的男助手。 接到前台拨来的内线电话,秦满枝亲自到楼下相迎,正琢磨着要怎么称呼霍辉,对方已经用熟稔的语气说:“秦小妹,好久不见。” 将要脱口而出的一声“霍董事长”被硬生生地吞了回去,秦满枝舌头一转,改而谦恭地唤:“霍叔您好。” 霍晟跟生父的长相有几成相似,见了霍辉,秦满枝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男人。自从离开南城,他们就断了联系,原本的手机卡被她弃掉,而霍晟的微信,也被她删除了。 秦满月曾经告诉她,霍晟曾经到过那套小公寓,不过他没来得及问什么,就被恶狠狠地赶走了。听着秦满月那得意洋洋的语气,她就可以想象霍晟碰的这个钉子有多硬,怕且他就算威逼利诱,那丫头也不会透露自己的下落。 不着痕迹地打量秦满枝一番,霍辉说:“上一次见你还是十来岁的小女孩,现在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他的声音让秦满枝倏地回神,移眸不看那双跟霍晟极其相似的眼睛:“您可没怎么变,还是这么年轻帅气、意气风发。” 霍辉哈哈大笑:“丫头,你真会哄老人家开心。” 秦满枝也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她说:“霍叔,这边请。” 三人一同步进电梯,秦满枝站在前面按楼层,电梯门刚被关上,霍辉就开始寒暄:“你爸爸最近可好?” 秦满枝笑道:“好着呢,您有空就找他下下棋、吃吃饭吧,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虽然秦氏家业庞大,但秦满枝的父亲秦崞并无从商。他一直专注与国学研究,闲来最书画与棋盘,跟霍辉的交情,是从棋桌上累积的。 秦征显然也知道这点,霍辉一进办公室,他就对这位稀客说:“霍叔,最近怎么不找我二叔下棋了?” 到底商场上混的风生水起的人物,秦征跟霍辉一碰面,那话题就滔滔不绝,似乎并无什么辈分的界限。 他们聊的是家常,霍辉自然提起自己的儿子:“我记得你跟我家小晟是同学,旧时还轰轰烈烈打过一架,害得我跟你老爹都成了光荣家长,不知道跑了多少趟校务处。都过去这么多年,以前的那点破事你俩早该释怀了吧?” 在旁的秦满枝正给霍辉倒茶,听了这话,她的手不自觉一顿。 秦征神色自若,明明连提起霍晟的名字都恨得牙痒痒的,在霍辉面前却友善得如同相知多年的老朋友:“那时候不懂事,让霍叔费心了。我跟阿晟好着呢,前段时间还一起吃过饭。” “这就好。要是你们还闹不和,肯定会笑掉别人的大牙。”端起手中的茶盏轻呷了一口,霍辉又说,“忘了告诉你们,其实这次我过来,也是受了小晟。” 秦家兄妹交换了一个眼色,随后都没有说话。 将热茶饮尽,霍辉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我们霍氏是做实业起家的,传了几代人,也算是有些名声的老字号。可惜实业终究是夕阳产业,跟势头正猛的第三产业相比,还真是不值一提。小晟为此跟我谈过几次,有一回无意间提起你们秦氏,我前两天心血来潮就打算过来参观参观,也不知道你们欢不欢迎我这个老头子。” 秦征立即表态:“我肯定无任欢迎,只要霍叔不嫌我们地方浅窄就好。” 霍辉摆了摆手:“你这小子真不错!干得了大事,还懂得谦虚,难怪能把生意打理得这么好。” 秦征微笑:“我这些只是雕虫小技,真正有本事的人是阿晟,在业内,有谁不知道他这号人物的?” 虽然是赞美,但秦满枝却听得有点刺耳。她悄悄抬眸,却发现他满目真诚,装得像模像样的。 “看来你们都很欣赏对方。”霍辉说,“待会儿小晟送下午茶点过来,你可以跟他好好地叙叙旧。” 此话一出,秦满枝终于不淡定了。 秦征状似无意地扫了她一眼,同时开口:“霍叔太客气了。” “没有。”霍辉开玩笑,“作为一个不速之客,我怎么能空手而来呢?”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便响了起来。瞧了瞧屏幕,他就说:“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说着,霍辉将目光投向秦满枝,秦满枝下意识躲避,而秦征则先一步说:“我让人接他上来。” 霍晟提着新鲜出炉的茶点出现时,秦满枝正坐在沙发听霍辉讲生意经。她正对着门口,那男人一进门,就立即看见了他。 在场除了霍辉,其余三人的内心都不似表面那么平静。众人一时无言,最终还是秦满枝率先站了起来,礼貌而客套地对他说:“晟哥,你来了。” “嗯。”随意应了声,霍晟便从容走来。虽有父亲与秦征在场,但他似乎未有收敛之意,望向秦满枝的眼神深邃而炽热,直到她垂眸替他倒茶,他才慢慢滴收回视线。 “我们刚刚提到你。”让儿子坐到身旁,霍辉笑道。 快速地观察过形势,霍晟便坐到会客区的沙发上:“说我坏话?” 秦征唇角一勾,语中隐隐透着讥讽:“恰好相反,我正跟霍叔赞扬你眼光绝好,每一笔投资都赢得漂亮。” 霍晟同样是演技派,懒洋洋地倚着沙发靠背,他和善友好地说:“我只是运气比较好,而你,则是真真正正的以实力取胜。” 两个男人都露出笑容,然而这笑意并不及眼底,秦满枝看着就觉得背脊发凉。 幸好这时霍辉来了兴致,想到公司各部门转一转,看看秦征是否如传闻那么本事。秦征自然亲自作陪,秦满枝也想跟随,然而他则说:“秦小妹,你就不用陪着我了,留在这里吃东西吧,糕点都得趁热吃。” 秦征与霍辉消失于门后,秦满枝的笑容瞬间淡了下来。她下意识远离那么浑身低压的男人,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刚动了动身体,他已经死死扣住自己的手腕,冷声质问:“还想躲到哪儿去?” 那力度大得让人无法挣脱,秦满枝甩了两下无果便决定放弃:“躲什么躲,我只是回家。” “我刚说完重新追求你,你就落荒而逃?”霍晟微微使力,轻而易举地将人拽到自己面前,不屑地说,“没出息!” 一下扎进那坚实的胸膛,久违的男性气息萦绕鼻端,秦满枝虽然有点昏头昏脑,但仍然不忘反驳:“我这是以实际行动拒绝你。” 霍晟没有发怒,连眼神都一如往常的平静:“拒绝我?” 身体微微后仰,秦满枝试图与他拉开一点距离:“你当年可以甩掉我,我现在就不能够拒绝你吗?” 霍晟的眼神更加平静,他甚至还笑了下,继而淡然地重复:“拒绝我?” 那语气让人猜不透情绪,秦满枝却觉得心里发毛。她伸手抵住他的胸膛,一脸警觉地防备着他:“你不会恼羞成怒……想揍人吧?” “我恼起来,可不止打人那么简单。”霍晟扶住她的腰,再次将身体贴向她,“你知道的。” 秦满枝急了:“你这人怎么这样……无赖!” 对于她的控诉,霍晟十分无所谓地说:“我就是这样,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由于怒气上头,秦满枝的脸颊微微涨红,一时激动,她便不顾不管地吼:“你再不放开,我就喊保安来轰你出来,到时候丢了你跟你爸的面子,你可别怨我!” 霍晟脸无惧色:“你试试看。” 秦满枝张嘴欲呼,可惜她嗓子都没开,那男人已经快速有了动作,急切而凶狠地堵住了她的唇。 36.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这里怎么说也是秦征的地盘, 秦满枝怎么也没想到这男人竟然如此放肆,不仅正面跟秦征对峙, 还毫无顾忌地轻薄自己。 在她失神之际, 霍晟已经将她压倒在沙发,像是惩罚她的不专心,他更加用力地蹂-躏那两瓣娇艳红润的唇。 腰身使不上力, 秦满枝整个人软了下去。细密而火热的亲吻让她逐点沦陷, 霍晟最懂她的软肋,她越想清醒, 却越难走出他布下的迷阵。 唇角冷不防被咬了下,骤然而来的刺痛唤醒了秦满枝的理智。想到那扇没有上锁的门,她开始反抗, 然而这点力气并不能影响这男人,反而令他更加猖狂。 当他将手探进紧窄的西裙内,秦满枝忍不住叫出声来, 惊呼刚落,那把带着戏谑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叫这么大声?” 霍晟的唇一挪开,秦满枝就别过脸大口大口地喘气, 呼吸尚未平顺, 她只能抬脚踹过去表达自己的不满。 对于这样的招数,霍晟早已烂熟于心,他轻松地避过秦满枝的偷袭, 俯身将人困在身下:“连秦征也动不了我, 更何况你?” 秦满枝死死抓住他作乱的手, 怒气满满地低吼:“滚开!” 霍晟埋首于她纤细的颈间,悠悠然地对着她耳边吹气:“不滚,除非你今晚陪我吃饭 。” 秦满枝不服软:“你休想!” 霍晟也不急,那声线轻柔,语中却透着威胁之意:“你不答应,我就在这里办了你。” “你敢!”秦满枝气得连声音都变了调。 霍晟没有应声,只是干脆利落地将她的裙摆掀了上去。修长的双腿瞬间暴露在空气中,在黑色丝袜的映衬下,那场面有种说不出的诱-惑。 “不要!”秦满枝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这男人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她实在不得不认输。 闻言,霍晟终于停下动作,伸手将她那微微凌乱的刘海绕回耳后:“真乖。” 秦满枝死死瞪着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别压着我!” 达到目的,霍晟便依言松开对她的禁锢,甚至还拉了她一把。 从沙发上起来,秦满枝第一时间坐到了另一张单人沙发上,怄得不想再看他半眼。 趁着她整理衣裙,霍晟眼疾手快地抽走她放在小外套口袋的手机:“今晚想吃什么?” 秦满枝下意识去抢,然而这男人早有防备,长臂一伸,她就怎么也够不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点亮了屏幕。 界面提示用户输入密码,霍晟看了她一眼,随后凭着直觉按下了几个数字。锁屏被解开的时候,他薄唇一勾,那笑容似乎藏着无尽深意。 这是他们旧时同居那公寓的入户密码,被霍晟猜中以后,秦满枝不太淡定,总有种被人窥探了秘密的窘迫感。刻意忽视那道怪异的目光,她态度冷硬地说:“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 霍晟用她的手机拨了自己的号码,待铃声一响,他便将她的新号码存进通讯录。将手机还给她的同时,他不紧不慢地警告:“别想着敷衍我,要是你今晚不出现,明日起我就天天来找到报到。” 秦征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霍晟已经离开。秦满枝正假装淡定地坐在沙发上吃糕点,他走过来,大咧咧地坐到她对面。 将手边的食物往他那端推了推,秦满枝说:“这个好吃,你尝尝。” 秦征没动:“你就这么嘴馋?当心有毒。” 听出他话中的讽刺,秦满枝啼笑皆非:“你也太小心眼了,人家是诚心感谢你的。” 秦征没有反驳,只是不留情面地讥笑:“说这些之前,麻烦你擦干净唇角的唇膏,这样会更有说服力。” “我说的是霍叔。”秦满枝涨红了脸,正想用手背擦拭,突然想起自己刚刚才补过妆,意识到被秦征耍了,她没好气地说,“无聊!”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秦征已经猜到了大概,他臭着脸提醒她:“吸取教训,要是再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肯定会笑掉别人的牙。” 秦满枝虽然没有出声,但秦征的忠告,她已经听到心里去。 为了赴霍晟的约,秦满枝来不及接儿子放学,更不敢冒险前往幼儿园。刚把接送事宜交待给秦征,她就接到霍晟的来电,被问到是否已经出发,她便回答:“差不多了。” 听着那不耐的语气,霍晟依旧心情舒畅,他问:“还在公司吗?我过去接你。” “不用了。”秦满枝直截了当地拒绝,“我自己开车。” 他们约在琼京一家小餐馆,位置是秦满枝选的,距离公司很近,不过十来分钟的车程而已。她抵达时,霍晟已经坐在雅座上喝茶,那男人闲适愉悦,跟满腔郁结的自己大相径庭。 自看见秦满枝那一刻起,霍晟的目光便紧紧锁在她身上,待她落座,他才说:“秦征没给你饱饭吃么?” 带孩子是一门体力活,而当秦征的秘书更是体力活中的体力活,经这一大一小的折腾,秦满枝脸颊原有那丁点儿婴儿肥,不知不觉已经消失无踪。她自知近来消瘦不少,听了霍晟的话,她懒得搭理,拿过菜单就埋头点菜。 整顿饭下来,秦满枝都没给霍晟好脸色,甚至连话都没跟他多说两句。霍晟大概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也意识到她真的动怒,不得放下身段哄她:“别生气了,我想见见你而已,没其他意思。” 秦满枝正夹着一颗草菇,闻言手一抖,那滑溜溜的小东西就滚到了桌布上。 霍晟拿起筷子,重新夹了一颗放到她碗里。 沉默地吃掉,秦满枝才开口:“你霍晟是多么厉害的人物呀,从来就只有你想做想要的事,根本没有旁人拒绝的余地。” “要不是你躲着我,我也不需要这样大费周章,还惊动了我爸。”知道秦满枝不太会用筷子,霍晟又将草菇夹到她碗里,“其实你也没有那么不想见我,你现在是秦征的秘书,要推一个约,不是易如反掌么?” 秦满枝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你好像很得意。” 霍晟笑了笑:“你为什么不理解为——我很高兴?” “高兴什么?”秦满枝冷冷地说,“高兴我还犯傻,事到如今还着了你的道吗?” 霍晟心平气和地纠正:“你还肯见我,我很高兴。如果你偏要那样想,那就高兴你还心甘情愿地着了我的道吧。” 这几句话让秦满枝牙齿发酸,她抖了抖肩膀:“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恋爱大过天的小丫头,你的甜言蜜语,对我已经没有作用了。” 霍晟背靠着椅背,手指一下一下地轻叩着餐桌:“甜言蜜语没作用,那么婚姻家庭呢?” 这下秦满枝不仅牙齿发酸,还头皮发麻,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霍晟,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你发什么神经!” 似乎丝毫未觉自己所说的话有多可怕,霍晟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你也说自己不是小丫头,都奔三的年纪了,难道还不考虑结婚?” 女人的年龄和身材,都是只允许自我嫌弃,旁人若敢多说半句就跟谁急。秦满枝同样如此,她气得磨牙:“你这样说话,没有女孩子喜欢你!” 霍晟没有继续深入探讨,他微微一笑,只说:“有你就够了,女孩子留给别人吧。” 饭后他们一同前往停车场。秦满枝刚从手袋摸出车钥匙,霍晟一声不响将手伸了过来,她尚未反应过来,那男人已经动作娴熟地牵住了自己。 霍晟霸道惯了,秦满枝越想挣脱,他就越使力不让她如愿。 两人十指紧扣,秦满枝看看他俩的手,又看看那个一脸理所当然的男人,最终忍不住唤他:“霍晟。” “嗯?”应声的同时,他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秦满枝对他说:“当年你提出分手,二话不说就同意了。我这样尊重你的选择,为何今天换了你,你就一意孤行,根本不理会我的意愿和感受呢?” 霍晟的下巴绷得有点紧,沉默了数秒,他才说:“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我一点都不希望你这么尊重我的选择。” 秦满枝错愕地望向他,而他继续说:“你明知道我当时是气疯了,为什么还要将那种没意义的狠话当真?你多洒脱啊,我说了一句分手,你就轻轻松松地应了声\''好\'',接着带上行李头也不回地走了,后来我再想找你,你就人间蒸发一样,连影儿都没了。这些年来,每当想起你,我都忿忿不平,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从来没有全身心地投入这段感情,不然的话,你又怎么可能走得那么干脆、那么决绝。就像这回,我若不是连我爸这尊大佛都搬出来,说不定到现在也没法见你一面。” 平静地听他说完,秦满枝低头看着投在水泥地面的树影,开口时声音有点压抑:“你也明知道我跟你在一起顶着巨大的压力,为什么还要用分手来试探我?我从来都不在意其他人怎么看我、怎么说我,就连我哥记恨我,我也不管不顾。我这样大无畏,并不是我勇敢,而是因为有你在,你说一句分手,就等于敲碎我的希望、摧毁我的支柱,你让我怎样继续维系这段感情?你对我这样残忍,还怨得我轻率放弃、没有全身心投入?” 霍晟胸口发闷,良久,他才颓然地开口:“满枝……” 秦满枝打断他地话:“不要道歉,我不需要。感情没有对错之分,只有适合与否,我们之间有很多矛盾和阻碍,有些可以克服,但有些却没有办法解决的。就算我今天松口答应了你,在不久以后的明天也会以同样的原因结束这段感情,与其这样如履薄冰地爱着,还不如理智地放手,让彼此都好过些。” 霍晟说:“所谓没有办法解决的矛盾,其实就是秦征吧?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摆平的,在此之前,你可以不接受我,可你不能连追求的机会都不给我。” 谈话间,他们已经走到秦满枝的座驾前,她用遥控解锁,随后对他说:“你摆平了再算。” 37.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秦满枝没把霍晟的话放在心上,然而秦征却在第二天告诉她, 霍晟要约他见面。 约见的地点不在公司, 而是琼京一家射击俱乐部, 秦征自然知道霍晟要谈的不是公事, 他波澜不惊地问秦满枝:“他这么急着见我,你俩是和好了, 还是谈崩了?” 秦满枝将需要签名的急件摊在办公桌上, 待秦征签好名,她才回答:“谈崩了。” 对于这样的答案,秦征显然存有几分怀疑:“那他还找我做什么?想跟我大干一场, 还是打算……曲线救国?” “我不知道。”秦满枝垂着眼, 收好文件便转身朝外走。 她刚走到门端, 秦征的声音自后方传来:“我们约了周日, 你来不来?” 秦满枝脚步一顿, 随即回答:“不来,我要带孩子。” 秦征没有勉强她,其实也不想她来, 若有她在场,有些话就不能说得那么好无顾忌了。 那天霍晟很早就到了, 秦征被引入贵宾场时,他已经结束了一回合。刚摘下耳机,他就听见后身传来几下懒洋洋的掌声, 转头望去, 秦征就站在几步之遥, 此时正神情倨傲地看着他。 “枪法很准啊。”秦征连声音都是懒洋洋的,“打算提前热身,然后一枪崩了我?” 霍晟扯了扯唇角,随后将手里的枪抛给他:“崩了你做什么?少了你这个敌人,我会很寂寞的。” 秦征的枪法同样很准,十枪里头有八枪是正中红心的。 两人的真正意图并不是切磋枪法,一轮过后,他们便脱下所有装备,气定神闲地坐在椅上喝茶。 这两个男人碰面必然是剑拔弩张,如今虽然风平浪静,但平静背后决定是一触即发的波涛汹涌。 秦征靠着椅背,摸出香烟然后递给了霍晟:“你在南城混得风生水起,要不是跟霍叔见了面,我差点忘了你还是霍氏集团的太子爷。” 霍晟接过,随手抽出一根,没有接话。 替他点燃了香烟,秦征话锋一转:“外面有传言,你们父子不和多年,你宁可自己创业,也不肯接手他的家业。那天我看你们的关系好像很不错,这到底是消息有误,还是我那位傻里傻气的妹妹魅力无边,为了见她一面,你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你怎么跟那些长舌妇人一个样,喜欢聊这些无聊的八卦。”霍晟只是冷声讽刺,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你越来越没有格调了。” 秦征也不恼,他半真半假地说:“这跟长舌妇人聊的八卦可不能相提并论,她们聊这些纯粹为了消磨时间,而我关注这些,意义并不是你想象那么简单,你们父子关系的好坏,说不定会影响我们公司的决策方向。” 霍晟不想跟他继续绕圈子,狠狠将香烟掐熄在烟灰缸里,他沉声说:“别废话,说吧,你想要什么?” 秦征仍是跟他玩虚的:“你的底线在哪里?” 霍晟淡然回答:“没有底线。” “这么大方?”秦征故意装作一副惊讶的模样,接着慢悠悠地跟他翻着旧账,“我还记得,当年你就因为丢了英国佬那宗生意,怄得解雇所有经手员工,还狠狠地甩掉了满枝。” 提起旧事,霍晟的脸色瞬间变得阴郁。 当年他跟秦满枝分手的导火线,正是被秦征半路夺去的一宗大生意。霍晟那阵子正在英国创业,由于一心要自立门户,他并未动用家里任何资源,对于生父及继父提供的人脉和资金,他一概果断决绝。明明可以站在高起点往上爬,而他偏要选择最艰险的路径,刚开始走得很顺利,可惜中途却遇上了困阻,任他怎样足智多谋,也难以在根基薄弱的阶段克服方方面面的问题。 霍晟背负着巨大压力的同样,也激发出无限的动力,公司飘摇之际,他取得当地一个大富豪的信任,成功接手一个商机无限的酒吧街项目。这个项目几乎倾尽他的所有,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项目竟会被中途叫停,最终还被秦征捡了个大便宜。 得知秦征从中作梗,还开出比他优厚的条件去夺去这个项目,霍晟怒不可遏,头脑发热就怀疑是秦满枝泄的密。他对秦满枝向来是报以万分的信任,即使是机密文件,也很放心地放在书房,甚至存放着无数商业机密的电脑,秦满枝也可以随意使用。正因如此,他很自然地往这个坏方向揣测,大概是他态度不佳,加上那质疑的口吻刺伤了秦满枝,他们没说几句就谈崩了。 霍晟原本就心烦气躁,这样一来更是火冒三丈,最后连分手这种死也不该说的话都脱口而出。冷静下来,他痛恨自己,更痛恨连反悔机会都不给他的秦满枝,他尝试过找她,可是她却像人间蒸发一样,至今他也不知道她到底躲到了什么地方。 思及此,霍晟目不转睛地盯着秦征:“我一直很想知道,抢走那个毫无盈利的项目,你的目标是打压我的事业,还是挑拨我跟满枝的感情?” 秦征在他对面吞云吐雾,片刻以后,他才回答:“你有没有想过,我这样做,其实是想成全你们?” 霍晟嗤笑:“你的意思是,我跟满枝分手,并不是你所希望看到的?” 秦征脸上没什么表情,抖了抖烟灰,他说:“你可能不相信,我还真做不出棒打鸳鸯这种恶事。我跟你怎么争、怎么斗都好,不该扯上满枝,看着她因我们左右为难,我也很心疼。要是让我那么轻易接受你,我面子上肯定过不去的,所以我故意抢你的项目。我当时在想,你若肯无条件相信满枝,我喊你一声妹夫又何妨;就算你觉得是满枝背叛了你,只要你不追究,我也认了。可惜你的选择偏偏让人失望,你没向我证明你有多爱满枝,更彻底地伤了满枝的心。” 说到这里,他很明确地告诉霍晟:“满枝从来没有透露过什么,是我不经意看到你发给她的微信,知道你跟英国佬接触,所以才使绊子搞你的。” 听了秦征一番话,霍晟更是觉得自己愚笨。这不过是一个解救燃眉之急的机会罢了,根本不值得他这般大动干戈,就算公司真的因为失去这个项目而破产,他也有信心能够重振旗鼓、东山再起。若是可以重来一遍,即使倾家荡产,他也不会放走秦满枝。 假设终究只是假设,大错已经铸成,唯一能够做的,只有弥补。霍晟闭了闭眼:“其实我也猜到是你搞的鬼,可是事发后她毫无留恋地一走了之,我没有办法不怀疑她。” 秦征语带嘲弄:“你甚至还怀疑她跟你在一起的动机吧?你大概会觉得,她跟你谈情说爱,不过是给我当间谍。所以你一面放不下她,一面又记恨着她。我听小月说过,在南城的时候,你对满枝的态度可不是一般的恶劣啊……” 霍晟自心底泛起一股无力感,沉默良久,他才开口:“我会补偿她的。” “补偿?”秦征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你得知道,这世上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补偿的,某些看似轻微的错失,也会让你终身遗憾的。” 38.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秦征散场回大宅时, 秦满枝正陪着儿子在客厅逗狗。 听见开门的声响,秦允猜到是秦征归来,立即就丢下豆芽, 蹬着小短腿朝他扑过去。 弯腰将这热情的小家伙抱起来,秦征笑道:“豆芽都你没跑得快。” 豆芽紧追其后,此时正绕在秦征脚边转圈,听见自己的名字,它得瑟地吠了两声。 秦允抱着他的脖子,奶声奶气地问:“舅舅, 你有没有带蛋糕给我吃?” “小馋猫。”秦征伸手戳了戳他的小脸蛋,视线望秦满枝那端一扫,同时回答,“舅舅今天去见一个很重要的大人物,没有时间给你买蛋糕,下回补上好不好?” 秦允乖巧地点头, 随后又好奇地问:“是不是去见漂亮的大姐姐?” 以往秦允黏住秦征, 闹着哭着要跟随秦征出门时,老保姆会告诉他,舅舅要跟漂亮的大姐姐约会, 小孩子不能去。初时他还是不依, 老保姆就哄他得听话, 要是舅舅娶到漂亮的大姐姐, 家里就多一个人疼爱他了。 对于疼爱的概念, 孩子的理解很简单, 只要那人愿意陪他玩乐,让他笑逐颜开,就已经足够。秦允一直很想家里有更多这样的人,因此每当老保姆搬出这个理由,他就不会再捣乱。 听了这话,秦征故意逗他:“小子,老是说漂亮的大姐姐,你知道什么是漂亮的大姐姐吗?” 秦允转着黑漆漆的眼珠子,一脸天真地说:“知道呀,像怀怀姐姐那样的。” 坐在沙发的秦满枝倒抽了口凉气,而秦征却神色如常,连眉头也没动一下:“你就认识这个姐姐对吧?” 大人那点爱恨情愁,秦允半点都不懂,他缠着秦征,兴奋地踢着小短腿:“我想去怀怀姐姐家里玩,我想带豆芽看她家的猫猫!” 想到秦征刚刚才见完霍晟,如今再次收到儿子的暴击,秦满枝终于坐不住。她过去抱走孩子,一边往楼上走,一边温声哄他:“妈妈有时间就带你到怀怀姐姐家里看猫儿,现在你得先睡觉,不然长不出高个子哦。” 秦允将脑袋搁在母亲肩头,一本正经地说着童言稚语:“我知道!舅舅说过的,不长高就只能当小矮人,做不到公主殿下的白马王子。” 秦满枝有点哭笑不得,但又没法反驳,只能跟着附和:“就是这样,所以我们跟紧睡觉吧。” 回到自己的卧室,秦允很自觉地踹掉小拖鞋,手脚并用地爬到床上:“妈妈,你跟我一起睡吧!” “好。”秦满枝也缩进他的被窝里,她没有躺下,只是依靠着床头着软包陪着他。 床头柜上放着两本睡前故事,秦满枝几乎没跟儿子念过,因为他不爱听。看见他仍然睁着眼睛,她便替他掖了掖被角,柔声道:“还不困吗?” 秦允先是摇头,随后又用力点头,眼巴巴地看着秦满枝问:“妈妈,我什么时候可以长高高?跟舅舅一样高……” “嗯……”秦满枝摸摸他的头顶,摆出一副思索的样子,“等妈妈长出了白头发的时候吧。” 看了看母亲那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秦允有点失望:“那不是很久很久吗?” 秦满枝忍俊不禁:“允宝以前都不急着长高高的,怎么上了幼儿园就这么着急了?该不是找到自己的小公主吧?” 秦允咯咯地笑,几颗雪白的门牙都露了出来:“没有!” 瞧他笑得那么开心,秦满枝自然心里有数,但没有直接拆穿:“上幼儿园很好玩吗?” 秦允回答:“好玩,很好玩!” 秦满枝问:“允宝喜欢玩什么呀?” “滑梯、秋千,还有跷跷板!”秦允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地数。 “小公主呢?”秦满枝紧接着问。 “波波池!”他不假思索就回答。 秦满枝长长地“哦”了一声,笑得十分得意。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小家伙似乎有点窘迫。他拉过被子将自己藏起来,任秦满枝说什么,也躲在里头不愿出来。 待孩子安然入睡后,秦满枝才折回客厅。 秦征猜到她会来找,一直坐在沙发等着,看见她轻手轻脚地下楼梯,他开口:“那小子睡了?” “睡了。”秦满枝坐到对面的沙发,开门见山地问,“他找你做什么?” 秦征将两条长腿塔在茶几上,低头按着手机:“你放心,我们没吵架,更没动手,就随便聊聊而已。” 他越是平静,秦满枝就越是不安,总觉得这两个男人聚在一起,肯定没有好事情:“你跟霍晟也有话可聊的吗?” “怎么没有?”秦征心情似乎不错,“可聊的话题多着呢。” 秦满枝倏地一惊:“你不是拿孩子的事气他了吧?” 秦征显然不赞同她的话:“这分明是便宜他,我没有那么傻。” 秦满枝这才松了口气:“真希望他赶紧回南城。” “恐怕会让你失望。”秦征坦白地说,“我觉得霍晟有意在琼京大展拳脚,至于是接手家业,还是为斯特开拓新领域,我倒是说不准。” 闻言,秦满枝不禁锁紧眉头:“有可能吗?” 秦征如实告诉她:“他想拿生意来收买我,开的价码确实是好,不过我跟他说,我妹妹的幸福是无价的,你没看见而已,当时他那表情真是精彩啊。” 听了这话,秦满枝的心情还真是有点复杂。类似的话,她在南城的时候也对霍晟说过,如今再听一次,那男人一定很抓狂。 秦征这回算是出了一口恶气,正因如此,他一连几天以笑脸迎人。公司上下得益,看不见老板那张臭脸,每个人都是心情舒畅的。 相比之下,霍晟的心情就没有那么愉悦了。 接到霍晟的来电,秦满枝隔着电波亦能感受到对方那强烈的低气场,她等了数秒,他才出声:“你在哪?” 为了不出状况,秦满枝特地走到阳台接听:“在家。” 霍晟言简意赅:“我想见你。” 她不表态,霍晟又说:“是你来见我,还是让我过去找你。” 明明是求人,这家伙还是摆着这样的高姿态,秦满枝失笑,犹豫了小片刻,她应声:“给我发个定位。” 看见她换好衣服,秦允丢下玩具车奔了过去,扯着她的裙摆问:“妈妈,你又去上班了吗?” 秦满枝俯身亲了亲孩子的额头,哄他:“妈妈很快回来,待会儿给你带好吃的。” 老保姆过来抱秦允,秦满枝悄悄对她作了个睡觉的手势,示意她尽快哄孩子睡觉。她会意,向秦满枝摆了个ok的手势,随后带着秦允回卧室。 安顿好孩子,秦满枝才放心出发。霍晟发来的定位是琼京市中心的一家酒吧,一进门,嘈杂的迪斯科就震得她耳朵发疼,她皱着脸在光怪陆离的空间中穿梭,最终在长吧台找到那熟悉的身影。 一排吧椅就坐着霍晟,有位穿着性感的女人试图过去搭讪,结果刚坐下,一旁的侍应已经礼貌地劝她离开。那女人似乎不太甘心,但见霍晟毫无反应捧着酒杯,眼尾都不扫过来,于是只好再觅对象。 直至那女人走远,秦满枝才举步过去。她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霍晟却似受到了感召,突然转过头来,见了她也不意外:“我还以为你迷路了。” 手边放了两个未被收拾的空酒杯,秦满枝端详过他的神色,她问:“喝了多少?” “不多,没醉。”说罢,霍晟已经有点口齿不清,他一仰脖子,不消半秒又清空了杯中的高度洋酒。 将酒杯一推,他对调酒师说:“再来!” 调酒师自然满足贵客需求,当霍晟又一次端起酒杯,秦满枝忍不住伸手罩住杯沿:“别喝了。” 霍晟没有松开:“我不喝,你喝?” 秦满枝抿了抿唇:“我不喝。” 得到这个答案,霍晟二话不说就将满杯烈酒灌了下去,接着说:“有些话,我不喝醉怕且没法跟你说。” “不用说了,回去吧。”霍晟的眼神并不像平时那么清明,秦满枝知道他就算仍旧清醒,也距离醉酒不远了。 霍晟望向她,似乎正努力聚焦视线,沉默数秒,他才应声:“好。” 从吧椅站起来,霍晟失控般晃了晃,秦满枝连忙扶了他一把,而他顺势将大半的体重都压在她身上,手自然而然地环到她腰间,似是借力,实际上更像别有用心。她正想抗议,他却先一步开口:“还没结账。” 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秦满枝差点被呛到,她嫌恶地推着他,推不动,只好低头翻钱包:“松手,我得刷卡。” 收银的女生时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秦满枝尽量忽视那道怪异的目光,偏偏身旁的男人变本加厉倒过来,她的肩头几乎被压垮。她气结,狠狠地在他腰间掐了把:“给我站好!” 霍晟只是轻微地抖了一下,他不仅没站好,反而还收紧了手臂,大着舌头问:“刷了多少钱?老板答应给我打折的……” 秦满枝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随后将存根塞到他衬衣的口袋里:“打到骨折也好,酒醒了立即把钱转到我账户上。” 霍晟扣住她的手腕,随意让自己胸口一压,笑得傻里傻气的:“要钱就没有了,肉偿可以吗?” 39.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秦满枝向来知道霍晟厚颜无耻, 然而不要脸到这个份上, 她还是第一次碰上。她又狠狠地掐了他一把,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我不稀罕!” “再考虑一下?”霍晟凑近她耳边,悄声诱哄, “保证让你满意。” 收银的女生显然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她埋着脑袋, 不知道是窃笑,还是为此而脸红。 若非在大庭广众之下,秦满枝真想一巴掌甩过去。她虽然不敢真动手,但嘴上却忍不住说:“你再占我便宜,我就找我哥揍你一顿。” 霍晟一听就笑了:“好啊,算起来我俩也有好些年没打架了。真怀念以前的日子,做什么都可以随心所欲、无所畏惧,看谁不爽就明刀明枪地干, 哪像现在,要瞻前顾后, 明明恨得对方牙痒痒的, 表面上还得跟他谈笑风生。” “暴力狂!”秦满枝说, “就知道打架!” 霍晟直接忽略了她的话, 似是想到了什么, 他突然敛起醉态, 淡然却又认真地说:“我也怀念你在我身边的日子。” 脚步微微一顿, 秦满枝顾左右而言他:“找司机来接你了吗?” 察觉她有意逃避, 霍晟就没有说下去。稍微站直了身体, 他回答:“找了。” 走到停车场,他们才知道彼此的座驾是紧挨着的。 秦满枝没有看到司机的踪影,她在旁皱着眉:“他人呢?” 霍晟冷不防夺去她手中的智能钥匙,解开中控锁,他就自顾自地坐到她的副驾座:“在这儿。” 正想系安全带,霍晟觉得有什么东西硌着自己的后腰,将手绕到身后,他竟摸出了一辆掉了个轮子的玩具车。 看见儿子的玩具,秦满枝瞬间心跳如雷。在这一刻,她无比希望霍晟醉得像个傻子,幸好他也没说什么,丢开玩具就继续系安全带,并主动报上地址。 受过惊吓,秦满枝已经没力气去思考自己为什么要给霍晟当司机。她强作镇定地上了车,挂档的时候,用余光扫到那男人正支着脑袋闭目养神,才稍微松了口气。 秦满枝开的是一辆小型轿车,那宽敞程度自然不比那高大的越野车。霍晟的长腿舒展不开,加上那蜗牛般的车速,他忍不住说:“开快点。” 刚汇入主干道的车流,秦满枝便稍微踩了下油门。她有点心不在焉,也不敢开太快,听了霍晟的话,她说:“我担心开太快会让你想吐。” 将车窗降下三分二,霍晟慢悠悠地说:“我真的没醉,就是等你等得不耐烦,所以才多喝了几杯。” 秦满枝冷哼一声:“就知道你在借酒装疯。” 霍晟嘴角微微翘起,无声地笑:“有人给我支招,说你肯定吃这一套。” “是谁这么高招?”秦满枝语带嘲弄。 “是我那不中用的好妹妹。”说完,霍晟笑得更愉悦,“怎么,想揍她?” 秦满枝目视前方,没有说话。 霍晟又说:“她还告诉我,你一看就是个软心肠的人,要是我烂醉如泥地趴到桌子上,你肯定会把我弄回家。” 秦满枝暗自腹诽,没想到那长相甜美的小丫头居然懂这种没创意的套路,要不是肥皂剧看太多,就肯定是被霍晟带坏了。然而最过分的,还是她自己,明知道他居心不良还傻傻地着了他的道。想到这里,她凉飕飕地问:“那你怎么不趴?” “这多损形象。”霍晟扯了扯衣领,随手松开两颗纽扣,“更何况,要把你弄回家,又何必这么麻烦呢?” 秦满枝讽刺:“霍先生真是厉害啊。” 霍晟说:“这算什么厉害,能把你弄到婚姻登记处才是本事。” 握住方向盘的手缓缓收紧,秦满枝吸了口气,故作轻松地调侃:“谈恋爱可以说分手就分手,结婚就一样了,要是闹离婚,我可要分你一半身家。” 他满不在乎:“你喜欢的话,全部都给你吧。” 秦满枝不禁分神看了他一眼,小半晌以后,她断言:“你醉了。” 车子驶到小区,霍晟没有下车的意思,直至秦满枝催促,他才别有深意地问:“上去喝杯咖啡吗?” 秦满枝想也没想就拒绝:“不了,我怕睡不着。” 霍晟也不勉强她,而后他说:“好好考虑我的提议,我很清醒,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秦满枝很认真地说:“我暂时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霍晟望向她,似乎在考究这句到底是气话,还是她的真实想法。 两人陷入了沉默,最终是霍晟率先开口:“跟秦征见面回来,我就一直苦思,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你回心转意,重新接受我。我大概没有追求女生的天赋,那些浪漫的招数,早在几年前被你用完了。无奈之下,我只能冒着被嘲笑的风险,向宛乔求教。事实证明,那丫头帮不上什么忙,最后我还是得靠自己。” “不要白费心机。”踌躇了下,秦满枝便硬起心肠搁下狠话,“你再这样子,我们恐怕连朋友都做不成。” 车内再度变得死寂,不知过了多久,霍晟突然笑了。 秦满枝心里发毛,霍晟发起飙来可大可小,想起他跟秦征打架那凶残的模样,她就不敢再说什么惹怒这男人。 在她暗自心惊之际,霍晟只是轻描淡写地陈述:“谁稀罕跟你做朋友?你是要成为霍太太的人。” “胡说八道!”秦满枝渐渐红了耳根,目光游离不知该往哪儿放。 霍晟见状便说:“我明天就去见你爸妈。哦,不,先见秦老太太。” 秦满枝立马阻止:“不准见,谁都不准见!” “你拦得住吗?”霍晟说,“我们好歹也在英国同居了两年,我连家长都没见过,被别人知道会笑掉大牙的。” 秦满枝怒气攻心,一时间竟急红了眼眶:“你去啊,看他们打不打死你!” 40.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不管秦满枝怎样阻止与恐吓, 霍晟还是决意会一会秦家的长辈。他做事向来雷厉风行,翌日清晨, 他已经气定神闲地坐在秦家大宅的客厅喝茶。 自从回了琼京, 秦满枝就有早起为孩子准备早餐的习惯。随便在睡裙外面套了外套,她便一如往常地下楼, 在楼梯口看见那个跟祖母言笑晏晏的男人, 她差点骇得叫出声来。 霍晟面向那端坐着,看见秦满枝一副被雷劈的样子,他不禁翘起了唇角。 顺着霍晟的视线望去, 秦老太太也看见了秦满枝, 她招了招手, 说:“枝儿, 你多准备一份早餐,我让小晟吃过东西再走。” 秦满枝朝着他干瞪眼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霍晟礼貌地说了声“早”, 之后从沙发上起来:“我想借卫生间一用。” 秦老太太望向孙女,无声地示意她引路。秦满枝指了指卫生间的位置,咬着牙说:“在那边。” 霍晟道谢, 经过她身旁, 他在她耳际低低地说:“找人打我啊。” 秦满枝瞪得眼睛都快要掉出来了,待他消失在转角处, 她气鼓鼓地走到祖母跟前, 叉着腰问:“那家伙为什么在这里?” 秦老太太笑眯眯地说:“哦, 今早晨运撞见了小晟, 我看我俩挺投契的,就叫他过来喝杯热茶。我记得他家住城东的,他居然骑这么远的车来这边锻炼身体,真的很不错。你就该学学人家,老待在公司和家里,一点活力都没有!” 听了这番话,秦满枝更是气恼:“您怎么可以随便把人带回来!” 没想到她这么大反应,秦老太太有点不解:“怎么算随便呢?虽然我们已经很多年没见,我有点认不出来,但还是认识他的。这孩子也认得我,远远看见我就招手了,真是有礼貌。你呀,是不是还惦记着他跟小征打架的事情?他俩以前不懂事才这样的,现在谁不是成熟稳重的,没必要旧事重提了。” 秦满枝几乎吐出血来,她压低音量说:“奶奶,允宝在家呢!” 秦老太太不以为意:“那也没关系呀,就告诉他那是亲戚家的孩子,暂时寄住在这边。你放心好了,小晟是做大事的,肯定不会想长舌妇人那样搬弄是非……” 一直以来,秦满枝也没有跟长辈们坦白孩子的生父到底是谁。当年将孩子带回来,他们就审问过她,她不想多言,只是含糊地交代是同居男友的孩子,如今早已分手。要是早知道秦允是霍晟的孩子,怕且秦老爷子早就杀到霍家向他们要说法了,两家根本不可能像如今这样相安无事。她从未今天一样后悔没有将事情坦白相告,眼下进退维谷,虽然急得不行,但又怕祖母看出端倪,只能继续强调:“总之就是不行!” 秦老太太更是不解:“你说这是为什么呀大小姐?” “因为……”秦满枝支支吾吾说不出理由,最后胡乱地说:“因为……我还没换衣服!” 这理由逗笑了秦老太太,她道:“行了行了,你赶紧去换你的衣服吧。” 上楼之前,秦满枝千叮万嘱不能提孩子,虽然祖母爽快答应,但她还是放心不下。回到卧室,她第一时间就是给秦征打电话,秦征应该还没睡醒,枯燥的彩铃听了足足半分钟才被接通。 秦满枝心急如焚,正想求救,那头竟传来一把沙哑的女声。她暗自吃惊,忍不住将手机移离耳朵,确认自己到底是不是拨了秦征的手机号码。屏幕上清清楚楚地写着“秦征”二字,她稳了稳情绪,试探着说:“你好,麻烦找秦征。” 回应她的是一声闷响,如果没猜错,大概是手机掉到什么硬物上。秦满枝“喂”了两声,三两秒后,秦征的声音终于传来,他口气有点冲:“你怎么回事,知道现在几点钟吗?” 秦满枝没心思哄他,她焦虑地说:“你快点回来,霍晟来大宅了!” 此话一出,秦征的声音瞬间变得清醒:“他过去做什么?看见允宝了没?” 秦满枝直接忽略第一个问题:“没见着,孩子还没起床。我等下就想办法把他弄走,看看能不能成功,你赶紧回来帮我,我怕自己应付不来。” 挂了电话,秦满枝轻手轻脚地走到儿童房,看见孩子仍在安睡,她便动作迅速地到衣帽间换了一身衣服,之后又风风火火地折回客厅。 霍晟不知道在说什么,此时正逗得秦老太太笑逐颜开,见了她,他便说:“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秦老太太转头望过去,眼睛笑成一根细缝:“枝儿,我们正谈到你。小晟说,你在英国念书的时候很受欢迎,追你的男孩子可以挤满大英博物馆。我问你要是真的这么有男生缘,怎么现在还没出嫁,他就说可能因为你脾气不好。我的天,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谁不知道我家枝儿温纯可人,想大声吼人也跟撒娇一个样……” 看见霍晟笑得正欢,秦满枝过去扯祖母的衣袖:“奶奶,你怎么跟那家伙一起取笑我!” “没呢,其实小晟是诚心称赞呢的。”秦老太太依旧是笑盈盈的,然而紧接着,她便话锋一转,“没想到你俩这么熟,在英国的时候还经常来往,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起过?” 秦老太太年纪虽大,但怎么说也是见惯世面,不一会儿就看出了端倪。她没有道破,不过语中显然包容怀疑的意味,秦满枝一听就知道不妙,对上那充满探究的目光,下意识低头躲避:“您不知道的事多着呢!” 碍于霍晟在场,秦老太太没有追问。 秦满枝稍稍松了口气,接着拽着霍晟的手臂往外走,边走边对祖母说:“今天我得早点回公司,顺路载晟哥一程,您就自个儿吃早餐吧。” 相比于跟秦老太太聊天,霍晟必定更喜欢与秦满枝厮混,秦满枝带着他往外走时,他自然不会拒绝。 走到车库,秦满枝就用力甩开他的手,仰起脸怒道:“我奶奶今年八十多了,你是不是想气死她?” 霍晟一脸无辜:“我什么时候气她了?你没看见她笑得很开心?刚才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现,我想她肯定会怂恿我追求你。” 秦满枝狠狠剜了他一眼:“你不要脸!” 骑来的山地车放在前院,霍晟懒得去拿,自顾自地坐到了副驾座:“你再不开车,我就继续进去跟秦老太太聊天,假如一不小心说漏嘴,把我们那点好事说了出来,你可别怨我。” “千万别!”秦满枝语带惊慌,霍晟略有所思地扫了她一眼,她莫名心虚,挣扎了下还是选择画蛇添足般解释,“我奶奶作风老派,被她知道我跟你未婚同居,肯定气得半死的。” 霍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片刻以后,他才神情慵懒地开口:“这你也怕?当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秦满枝上哪儿去了?” 秦满枝故意跟他斗气:“被你弄死了。” 出乎意料地,霍晟竟没有再笑话她,临下车之前,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走了。 秦满枝折返大宅时,秦征已经回来,此时正陪着秦允吃吐司。秦老太太也在,她动作优雅地涂着果酱,温声细语地说:“允宝,不要磨蹭,快迟到了!” 睁开眼睛没看到母亲,秦允有点郁闷,连吃早餐都提不起劲儿。 秦满枝见状,立即过去哄他,他皱着脸,小肩膀垮下来,任她说什么都不搭理人。她送孩子出门后,秦征就说:“这小子那臭脾气跟他老子一个样。” 秦老太太恰好过来,秦满枝示意他住口,结果他说:“奶奶已经猜到了。” 其实秦老太太不过是心存怀疑,但见秦征火急火燎地赶回来,脸上挂满焦虑,她便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如今当家作主的是秦绩,但秦老太太仍是家中最具地位的长辈,不仅说话有分量,还特别有大家长的威严,当她板着脸逼问,他只能一五一十地交代真相。 秦满枝顿然沉默,秦征瞧了她一眼,接着说:“你看看你那不淡定的样子,霍晟多来两次不发现的话,算我输。” 这时秦老太太已经落座,她脸上再无笑意,吩咐秦满枝:“叫你爸妈过来一趟。” 秦满枝不敢不从,通知了父母,她便坐立不安地留在大宅。 秦征也没回公司,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试图缓和气氛。可惜秦老太太的表情丝毫不放松,她眉头紧锁,连眼角的皱纹也加深不少:“枝儿,你跟霍晟到底是怎么回事?想来他今天跟我相遇,肯定不是偶然撞上的吧?” 秦满枝低头不语,秦征看不过眼,主动替她解围:“奶奶,他俩早就完了,您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荒唐!”秦老太太一听就火了,“我以前撬不开你们的口,才不得不忍气吞声,现在孩子的爸爸出现来,还大摇大摆地在我眼前晃,我能不跟他讨个说法吗?满枝是我们秦家的二小姐,哪能容得了别人始乱终弃!” 41.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没想到祖母的反应这么大, 秦征摸了摸鼻子:“您别生气,当心血压。” 听了这话,秦老太太怒容更盛:“我还没说你呢,当初要不是你帮着隐瞒, 事情会弄到这个地步吗?” 自懂事以来,秦满枝从未见过祖母像现在这样气势逼人。在她的印象里,祖母就是养在深闺的旧派女子, 贤良淑德、举止温文,不管什么时候都沉稳自持的,眼下如此激动,想必是愤怒到了极点。她缩在一旁不敢说话,直至大家都平复下来, 才悄悄地扯了扯秦征的衣袖,示意他不必再替自己说话,免得被迁怒于他。 大清早被母亲召回大宅,秦崞就心知不妙, 看见宅里人人一脸凝重, 他跟妻子交换了一个眼色,决定先发制人:“枝儿,你又惹奶奶生气了?” 秦满枝咬着唇, 垂着脑袋不说话。 看见女儿一副委屈的模样,梁敏虽然有点着急, 但是只能帮腔:“杵在那儿做什么, 赶紧跟奶奶认错呀。” 秦满枝低眉顺眼地道歉:“奶奶, 对不起。” 秦老太太看了看儿子跟儿媳妇,随后又看了看孙女,不由得重重地叹了口气:“枝儿没惹我生气,我不过替她生气罢了。” 梁敏到底没有丈夫那么沉得住气,她发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秦老太太本想开腔,转念一想,又收回滑至唇边的话,转头对秦满枝说:“这事还是你自个儿讲吧。” 秦满枝盯着自己的脚尖,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 一头雾水的秦崞和梁敏更加心急,这下连秦崞也忍不住开口:“妈,枝儿不讲就您来说!” 秦老太太告诉他们:“我已经知道允宝的爸爸是谁了,他今天还来过。” 秦崞微微一愣,接着立即追问:“是谁?” 这个未解之谜已经困扰他们三年有余,如今谜底即将揭晓,秦崞和梁敏都分外紧张,此时他们凝神静听,连呼吸亦不自觉屏住了。 秦老太太说:“他就是你那老棋友霍辉的儿子。” 秦崞大吃一惊,眼睛瞪得滚圆的:“霍晟?这孩子不是随他那改嫁的妈搬到南城了,怎么跟枝儿扯上关系?” 虽然秦征说得不多,但秦老太太也能推断个大概:“枝儿在英国念书时跟他谈过恋爱,谈着谈着就分了呗。” 想到女儿吃了那么大的亏,梁敏对霍晟这个罪魁祸首自然好不到那儿去:“霍晟就是旧时跟小征有过节那男生吧?我们秦家人跟他上辈子有仇么,他不是打人,就是糟蹋我的女儿,总之就是将我们弄得鸡犬不宁!” “枝儿,你之前怎么就不说呢?孩子的爸爸是他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秦崞皱着眉头,“那孩子我见过几次,长得一表人材的,也有能力,听说在南城自立门户,开了家大公司,想来算是合适的人选。” 男人不免站在男人的角度思考,然而梁敏听后就嗔道:“合什么适?合适的话,当年他就不会跟枝儿分手,还害她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未婚先孕!他耽搁枝儿多少年了,这种男人,就算再好也不值得稀罕!” 秦崞被噎着,小片刻以后才说:“这事又不是我们说了算的,最重要的是枝儿的想法,年轻人的人,就让他们做主吧。” 秦老太太插话:“枝儿你说,当年小晟为什么要跟你分手?” 秦满枝依旧沉默,而坐在沙发的秦征放下翘起的二郎腿,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们分手,主要责任在于我。” 此话一出,秦家几位长辈同时将目光投到秦征那端。 斟酌了半秒,秦征就把往事娓娓道来。他没有隐瞒自己是怎样卑劣地将霍晟逼到绝境,甚至还有意将焦点转移到自己身上,好让大家不要再触碰到秦满枝心底的伤痕。 果然,几位长辈的战火逐渐蔓延至秦征身上,其中秦老太太的反应最为激烈:“小征,你怎么这样不懂事,平时胡闹就算了,现在居然拿自家妹妹的终身幸福来开玩笑?我不管你跟小晟之间有什么恩怨,总之你归你,枝儿归枝儿,你敢从中作梗的话,我让你爸敲断你的腿!” 到底不是自己的儿子,秦崞和梁敏也不好指责秦征什么,他们安抚着秦老太太:“算了算了,小征不是故意的,这事他肯定也是很内疚的。” 秦老太太尤觉未够,她接着说:“他要是内疚,早就重新撮合枝儿跟小晟了。他不仅不撮合,还故意瞒着我们,想想就觉得生气。倘若他愿意说出来,没准我们家早办喜事了,哪会像现在这样,添了外孙这么高兴的事还得遮遮掩掩?更重要的是,这俩孩子平白无故错过了这么多年,实在冤枉得很!我看我们得尽快找到时间跟他俩父子谈谈……” 梁敏却不认同婆婆的话:“枝儿那么辛苦把孩子生下来,并不是为了跟那男人破镜重圆,更不是想嫁入霍家家门。他选择跟枝儿分手,肯定是爱得不够,知道有个儿子就吃回头草,枝儿跟他在一起也未必会幸福。与其这样将就,我情愿枝儿不嫁,当初她要做未婚妈妈,我没有反对,以后她若想终身不嫁,我也不会阻止。人生就那么短,活得自在才是最重要的,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根本不需要在乎别人的眼光。” 秦老太太有点无奈:“阿敏,你这是意气用事,拿枝儿的幸福怄气呀。” 梁敏则说:“我只是觉得,结婚不是唯一的出路。枝儿愿意重新接受霍晟固然是好,她有归宿,允宝也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但是,枝儿若有其他想法,那我这个当妈的,肯定也会无条件支持。” 在他们争论不休之时,秦满枝悄然离开了大宅,待大家发现主角消失不见,她已经溜得远远的。 身上没带车钥匙,秦满枝只能骑着霍晟留下的山地车逃离长辈们那片魔音。她漫无目的地穿梭在沿路小径,寒风迎面吹来,却吹不散她心头的郁闷。 都说知女莫若母,刚才母亲的几番话,几乎完全戳中秦满枝的心窝。 当初决意将孩子生下来,秦满枝只是压制不住与生俱来的母性,其他事情,她几乎未作考虑。她从来没有想过借此逼霍晟负责,更没有想过会因此而跟霍晟结婚,若霍晟真要为了孩子而娶自己,她宁愿继续当个单亲妈妈。 霍晟要求复合绝对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这四年间,她曾经无数次说服自己放弃这个男人,每次回想起他的好,她就心酸得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她为此受了这么多的苦,说不恨他肯定是假的,然而更可恨的是,她一面记恨着他,一面又无法彻底地将他割舍…… 思索乱得跟打结得毛线一样,秦满枝心不在焉地骑行着,竟然不知不觉地骑到了霍晟的小区。今早她才来过,值班的保安认得她,跟她打了声招呼便爽快放行,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骑到他公寓楼下。 42.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秦满枝最近缺少运动, 这一路骑车过来,不禁有点气喘, 连嘴唇也微微发白。 下楼以后, 霍晟一眼就觅到秦满枝的踪影,见她脸色不佳, 下意识握了握她的手。 两人体温各异, 秦满枝像被烫着,反射性地挣开。霍晟使力, 收紧手掌的同时,他皱起眉头:“怎么这么冷?” 试了几次都没挣开,秦满枝一言不发地望着他,眼中透着薄怒。 霍晟视而不见, 随意将山地车锁在边上的栏杆, 他便拽着秦满枝往里头走:“到我那儿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待会儿送你回去。” 秦满枝没有拒绝, 她确实是饥寒交迫,那迎面而来的凛冽晨风吹得她双手发僵,担惊受怕后还要接受长辈们的审判, 连白开水都喝不上半口,更别说吃早餐。 当她心满意足地捧着茶杯暖手,霍晟打趣道:“大老远跑过来找我,该不是被赶出家门了吧?” 这话还真刺痛了秦满枝, 她扯了下唇角, 明明在微笑, 却满满是讽刺之意:“这不是正合你心意吗?” 霍晟直言不讳:“确实不错,那你以后就只能跟着我。” 秦满枝说:“你想得美。” 霍晟正替她添热茶,将茶壶放下,他突然认真起来:“如果你还在意我跟秦征的矛盾和过节,那我们逃吧,逃到天涯海角,逃到没有困恼的地方。跟着我,就算做对亡命鸳鸯,我也不会让你吃半点苦。” “神经病!”秦满枝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有家庭,有事业,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不负责任的事?” 霍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当年为了我,你可以不不管千夫所指,如今换了我,我为什么不能为你不顾一切?那天我让秦征开条件,他问我底线在哪,我说没有底线,并不是说说而已的。” 秦满枝有一瞬哑口无言。 抵不住那炽热的目光,她垂眸躲避,霍晟却不容许她躲避,将她的脑袋扳回来:“我不求你像以前一样勇敢,但绝不允许你像现在这样懦弱,我所认识的秦满枝,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你明明对我还有感觉,为什么一定要将我推开?” “你想太多了。”秦满枝否认。 闻言,霍晟的手劲不自觉加大:“你连我的眼睛都不敢看,我怎么相信你说的是实话?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你,或者问,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在霍晟的注视下,秦满枝满脸慌张无处可逃。她的情绪早因长辈们的争论而波动,如今再被他逼问,她更是心乱如麻。 秦征的来电是在气氛最僵化的时候拨来的,霍晟见了屏幕上的名字,二话不说就夺走手机。 秦满枝奋力抢回来,奈何他高举着手臂,任她用尽方法也够不着。当铃声停止又再响起,她终于急了,揪住他的衣襟,开始像个孩子一样撒野:“刚刚才说什么没有底线,现在连我哥的电话都不让我接!” 霍晟毫不退让:“少拿秦征做幌子,我跟秦征闹得最凶那阵子你都不怕,现在你还会忌惮么?” 两人不知不觉就扭成了一团,秦满枝从来不是这男人的对手,不过三两下,她就完全处于劣势,被霍晟死死顶到沙发上。 公寓选用的是宽敞的英式沙发,秦满枝歪扭在倚在上面,根本使不上力。当霍晟的唇覆过来时,她试图将人推开,然而他的动作更快,单手控住她的双腕压在头顶。 他的亲吻一点都不温柔,夹杂着说不明道不尽的压抑,狠狠地辗压着,蹂-躏着。在秦满枝几近无法呼吸之际,他才将唇挪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你不说也没关系,记得好好藏着掖着……” 胸口剧烈地起伏,秦满枝动着唇瓣,刚想说话,霍晟再次低头,将她卷入迷乱而狂热的浪潮里。 这样的阵势让秦满枝更慌了,她兵败如山倒,眼泪如泛滥的洪水般止不住。 感觉到脸上的凉意,霍晟身体微微一滞,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就此作罢。他唤着她的乳名,声线缠绵缱绻,动作却凶狠直接,随手一扯就剥掉了她的外衣。 贴身的黑色背心露出来,裸着的双臂受冷而泛起小疙瘩,秦满枝惊呼一声,下意识将自己缩起来。 霍晟显然欲念上头,那双深邃的眼睛透着幽幽的绿光,一如极饿的豺狼觅到肥美的猎物。他用膝盖压住秦满枝乱蹬的双腿,手掌挤开内衣探入她的娇软,恣意地向她索取更多。 被撩拨几下,秦满枝就浑身发软,她又气又恼,眼泪便掉得更凶了。她死死咬着唇,但还是不可抑制地发出悲怆的呜咽声,像只无助而可怜的小兽。 一抽一泣落入耳里,霍晟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的动作渐渐轻缓下来,耐心地吻去她的眼泪,语带无奈地哄她:“别哭了。枝儿,别哭了好不好?” 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秦满枝哭得不能自已,好不容易开了口,声音都是嘶哑而颤抖的:“我讨厌死你了,你说话不算话!” 这哭腔让霍晟丢盔弃甲,他将人搂紧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温柔地替她顺气:“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骗你。” “你骗我!”秦满枝抽噎了两下,断断续续地说,“说分手又反悔,谁反悔谁是小狗!” 霍晟不假思索便承认:“我就是小狗。” 秦满枝想笑,不知怎么竟哭得更凶了。 霍晟内心千回百转,原本高涨的情-欲早已褪去。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他只想拼了命地疼爱,又哪舍得下狠手去折腾。 直至哭得筋疲力尽,秦满枝在窝在霍晟怀里沉沉睡去。 她的睫毛完全被泪水打湿,即使在睡梦之中,她还是会时不时抽噎两下。霍晟怜爱地收紧手臂,用指腹抹去那未干的泪痕,自顾自地喃喃:“就知道哭,真是够笨够傻的……” 太阳开始西移,秦满枝才幽幽转醒。眼睛已经哭肿,费了很大的劲,她才睁开了一条细缝。满目陌生的摆设,她有点懵懂,待思绪回笼,才骤然记起自己身处何方。 大床上只有自己躺着,被单下的身体,秦满枝按捺着尖叫的冲动,拥着被单开始寻觅蔽体的衣物。 大概是她的动静太大,霍晟听见声音便走了进来,见她一脸茫然地在卧室里转,他随手一指:“找衣服?这那边。” 在浴室门口的洗衣篮里,那套皱巴巴且沾着眼泪鼻涕的衣服正安然躺在那里。秦满枝咬了咬唇,接着听见他说:“去洗个澡吧,我已经让人给你拿换洗的衣服了。” 大哭过一场,又出了一身大汗,秦满枝早绝对身体黏糊糊的。听了霍晟的话,她便奔往了浴室,同时也能躲避这尴尬的场面。 在镜中看见蓬头垢面、眼肿如核桃的自己,秦满枝不禁掩面嗟叹,在霍晟面前这样丢脸,想必以后都很难抬起头做人了。 平日霍晟很少下厨,今天却亲自做了几道小菜,秦满枝披着浴袍出来时,他连米饭都盛好了。 从起床到现在,秦满枝仍未吃过半点东西。看见这一桌子的饭菜,她的双腿就自动自觉地走到餐桌前,双手也是不听使唤地拿起了筷子。 相比于她的狼吞虎咽,霍晟则要斯文得多。他似乎没什么胃口,只是随便吃了几口米饭,接着便默默地给秦满枝添菜。 这么多年没吃过霍晟做的菜,秦满枝几乎已经忘了这男人的厨艺是如何了得。她正吃得尽兴,无意间扫到他手背上那鲜红的抓痕,眼睛便挪不开了。 察觉到她的注视,霍晟便将手举到她眼前:“你的杰作。还说我是暴力狂,你也没好多少,我胸口还有你的牙印呢。” 秦满枝心里发虚,但想到这男人的恶行,她又理直气壮地说:“你活该!” 霍晟瞧了她一眼,她以为他要发怒,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结果他却说:“对对对,我活该,活该被你抓、被你咬,打骂过后还得任劳任怨地给你做饭。” 听了这话,秦满枝心里又不舒服了:“这么不情愿,那就别做呀!” 霍晟还是不生气:“你只要不哭,让我做什么都成。” 秦满枝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拌着嘴,门铃就在这个时间响起了。想到自己衣冠不整,她立即紧张起来:“你有客人?” “没事。”霍晟点头,随后又补充,“你哥。” 提起的一口气还未舒到底,秦满枝就反应过来了,她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他怎么来了!” “我叫他来的。”霍晟说得一脸平静,“你还在睡那会儿,他又给你打电话了,我闲着没事就接了,顺便让他给你带衣服。” 秦满枝真想一盘青菜扣到他头上:“你刚惊动了我奶奶,这么快又招惹我哥,你是不是觉得场面还不够混乱!” “我还怕他不成?”霍晟无所谓地说,但见秦满枝脸色不佳,他只得敛起傲气,心不甘却情愿地保证,“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总可以了吧?” 43.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结果来送衣服的人并不是秦征。 霍晟将门打开, 看见外头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微微一愣, 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 对方露出公式化的笑容, 不等霍晟发问, 他已经自报家门:“您好,鄙姓黄, 是秦总的助理, 我来给秦小姐送衣服。” 仍在屋里的秦满枝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情况, 久久未见霍晟进来,她担心这两个男人一冲动就打起来, 于是丢下筷子便跑了出去。 霍晟正听着秦征让助理转达的话, 余光瞥到仅穿着浴袍的秦满枝奔过来,他伸手将她一推,同时用身体挡住门外那人的视线。 黄助理有些许错愕, 正说着的话也因此停顿下来。霍晟没有兴趣再听,夺过他手里的纸袋,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就“嘭”地甩上防盗门。 以为外面的人是秦征, 秦满枝想将门重新打开,霍晟先一步箍住她的腰, 用蛮力把人拖进怀里。 秦满枝用手肘撞他,他解释:“不是秦征,是他的助理。” “啊?”秦满枝有点失望, 眼中的神采瞬间淡了下去。 看出她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 霍晟将手里的纸袋交给她:“吃饱了就换衣服吧, 我送你回去。” 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故意的,秦征让人送来的竟然是一件压箱底的高领毛衣,真让秦满枝哭笑不得。她一边穿衣服,一边想象着秦征那郁闷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 霍晟原本想送她回秦家大宅,然而她却说:“先去一趟公司。” 闻言,霍晟换了方向,但还是语气不满地说:“这么急着找秦征?” 秦满枝正给秦征编辑微信,她连头也没抬:“他连续给我打了三通电话,肯定是有急事找我。” “想太多。”霍晟说,“要是真有急事,他刚才就过来找你了。” 秦满枝横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今早才被祖母警告过,秦满枝觉得秦征应该不会再插手她跟霍晟的感情,然而他又见不得她跟霍晟再次厮混在一起,所以干脆就不来了。另一方面,秦征刚才连他的电话都不接,大概还生了她的气。她已经郁闷得不行,结果这个罪魁祸首还在说着风凉话,真是罪大恶极。 当车子停到办公楼下,霍晟没有立即解锁放她离开。待她解开安全带,他才说:“今晚接你下班?” 秦满枝双手抱胸:“我拒绝你是不是不让我下车了?” 霍晟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解了锁。 秦满枝看也没看他半眼,关上车门就大步走开。 直至她的背影消失在旋转门后,霍晟才收回视线,他慢悠悠地点了根烟,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良久也没动。 秦满枝风风火火地闯进办公室时,秦征正跟合作商开视频会议。这番动静让他锁起眉头,望见她尚未完全消肿的双眼,他责备的话瞬间吞回肚子里。 意识到自己来得不合时宜,不等秦征开口,秦满枝已经自动自觉退了出去。她心中有愧,到茶水间煮了杯他最爱喝的蓝山,待她笑盈盈地将咖啡送进去时,他已经结束了会议,此时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等着自己。 那道充满探究的目光让秦满枝很不自在,将咖啡搁在秦征手边,她说:“看够了没有!” 秦征不咸不淡地说:“有胆子做,还怕什么别人看?” 听出他话中地深意,秦满枝急忙澄清:“说什么呢!我们什么都没做!” 秦征嗤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连衣服都弄没了?” “我……”秦满枝微微涨红了脸,虽然说的是事实,但听起来却像笑话,“我在他那里哭了一场,眼泪鼻涕都蹭到衣服上了!” 秦征仍是那副戏谑的嘴脸,听过她的辩解,他无所谓地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我管不着。” 秦满枝被噎着,好半晌,她才问:“奶奶他们后来怎么说?” 秦征告诉她:“没什么结果。发现你跑掉以后,他们很担心你,怕你想不开,就让我赶紧找你。” 她点头:“所以你就打电话给我?” “我知道你不会想不开。你就算不顾自己,也得顾孩子,所以没有管你。”秦征顿了顿,接着说,“我打电话给你,是为了另一件事。” 说到这里,秦征的表情突然凝重起来:“上午徐依岚找过我,她说你旧时的手机打不通,让我转告你,你上次托她找同学照顾的病人,病情不是很乐观,昨晚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 秦满枝听后手脚发冷,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光了一样。倪钊病了这么久,她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来到这个时刻,她还是觉得难以接受。浓烈的恐惧笼罩着她,给徐依岚拨电话时,她连手指都在发抖。 除了徐依怀以外,徐家几乎都是妙手仁心的医生。倪钊在南城就医时,秦满枝特地请徐依岚帮忙打通关系,好让他得到最好的治疗。可惜再好的医疗资源还是抵不过凶残的病魔,在电话里头,徐依岚简单地交待过情况,随后便婉转地提醒她做好最坏的打算。 回琼京之前,秦满枝还去过医院一趟。当时倪钊状态不错,还能衔着坏笑调侃她落荒而逃,她怎么也没想到,再度看见他,他已经被折磨得不似人形。 主治医生告诉她,半个月前,倪钊的头痛就开始加剧,严重的时候连东西都吃不下,整宿整宿地失眠。如今颅内肿瘤已经挤压脑内细胞,颅内压高到一个十分危险的状态,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彻底爆发。 倪钊的视力衰退得厉害,秦满枝走到病床前,他还以为是护士来打针,口齿不清地叽咕了一句话,随后就将手伸了过去。 纵然不是眼浅地人,秦满枝亦忍不住红了眼眶,她轻轻坐到床边,故作轻快地说:“又想调戏小护士了?” 大概听力也因病而受到损坏,倪钊努力辨认着,好一会儿才迟疑地问:“满枝?” 秦满枝握住他的手:“是我。” 那只曾经宽厚温暖、给自己无数鼓舞与安慰的手掌,如今竟青筋浮现,瘦得只剩皮跟骨头。秦满枝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躺在病床上的倪钊却笑了,他似乎没什么力气,说话很轻很慢:“你怎么又回来了,这里是阿晟的地盘,当心来了就逃不掉。” 秦满枝知道他是故意隐瞒病情的,若非徐依岚通过秦征找到自己,说不定再次得到消息就是他的死讯。她艰难地开口:“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虽然帮不上忙,但让我陪陪你也好呀……” 倪钊明白她的意思,他是孤儿,最后一程也没有人相伴,不免有些凄凉。尽管如此,他还是说:“你还年轻,不该经历这么痛苦的生离死别,我怕你哭,我不想看见你哭……” “我不哭!”秦满枝笑着,但眼泪已经爬满脸颊,“你不知道当妈的人都很坚强的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倪钊笑意更深,动作稍大,接着就急促地咳嗽起来。秦满枝手忙脚乱地替他顺气,他摆手示意不用,待气息平顺,他已经出了一身薄汗:“那小家伙还好吧?真想看见他长大的样子,肯定跟阿晟一样帅气。” 44.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提起儿子, 秦满枝自然滔滔不绝。倪钊含笑听着,末了, 他无限感慨:“真是个惹人讨厌的小鬼,有他陪着你, 我很放心。” 秦满枝又一次哽咽, 她捉紧他的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稳:“你也会陪着我的!” 倪钊满目遗憾地看着她, 良久,他轻声说:“我知道自己的状况,可能是下周,可能是明天,又可能是下一秒……” “不会的!”秦满枝执着地否认。 “没有了。”倪钊很平静, 他不想跟秦满枝谈论这么伤感的事实, 于是又将话题绕回去,“有孩子的照片吗?给我看看吧。” 秦满枝向来小心,从不在手机相册里放孩子的照片,倪钊想看, 她才登陆网盘下载照片。 到南城治病以后,倪钊就没有再见过秦允, 看着那个酷似霍晟的小家伙,他突然说:“可以带这小子来一趟吗?我怕我再不抱抱他,以后就没机会了。” 别说见孩子, 就算倪钊要摘天生的月亮, 秦满枝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他。当天晚上, 她就联系了秦征。 秦征听完她的要求,好半晌才出声:“霍晟在查你,你知道吗?我这边只能尽量帮你混淆视听,假如他有明确的追查方向,事情就不像旧时那么好办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那天被霍晟一而再地逼问,秦满枝就猜到这男人已经起疑。尽管如此,她还是选择坚持:“我明白,可是阿钊快不行了,我想他连允宝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他就这么一个要求,我没有办法不满足他。” 秦征说:“我没有阻止的立场,更没有拒绝的意思,不过我希望你考虑清楚,允宝一旦离开琼京,我就很难保证不会走漏风声,况且那是南城,是霍晟的地盘。” 秦满枝苦笑:“那我只能认命了。” 将事情安排妥当后,秦征亲自将秦允送往南城。秦允最喜欢到外游玩,一路上都吱吱喳喳地说个不停,相比于孩子的兴奋与期待,他则要沉稳得多。思来想去,他便觉得跟孩子交代:“允宝,舅舅这次带你出来,并不是去玩耍的。” 秦允点了点脑袋,他一边扒着书包里的零食,一边说:“我知道,妈妈告诉我,钊叔叔生了很重的病,我要给他加油打气,让他赶紧好起来!” 孩子还小,秦征不想跟他讨论过于严肃的生死命题,只要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好:“那你打算怎么跟钊叔叔打气?” 在书包里扒来扒去,秦允摸出了一盒蜡笔:“我可以画画,给钊叔叔画大车!” 当时到琼京探望秦允,倪钊带来了一个比他还高的草莓熊玩偶,他喜欢得很,几乎每晚都要拥着睡觉。正因如此,他对倪钊的印象十分深刻,秦征抱着他走到病床前,他也不怕生,伸长胳膊好奇地戳了戳倪钊正打着点滴的手背:“钊叔叔,你痛不痛?” 秦满枝连忙握住孩子作乱的手,倪钊眉头也没动半下,似乎丝毫不受影响:“不痛的。” 秦允听了很高兴:“那你赶紧好起来,你说过要带我去迪士尼跟草莓熊拍照的!” 倪钊微微笑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放平稳些:“好呀。” 孩子追问:“什么时候呢?” 倪钊温柔地哄着他:“等允宝跟草莓熊一样高的时候。” 一旁的秦满枝不忍再听,拿起秦征买来的水果,转身走向卫生间清洗。 今天倪钊的精神状态不错,可惜没聊多久,他就开始体力不支。护士过来为他换针水,他们再进病房时,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倪钊多数时间都在昏睡,尽管如此,秦满枝还是天天带着儿子到病房报到。多得徐依岚同学的照料,倪钊所住的病房是环境颇佳的单间,秦允很喜欢趴在床尾画画,然而更多的时候,他都是坐不住的,秦满枝只好让秦征带他到别处玩耍。 好不容易来一趟南城,秦征自然要会一会久未归家的秦满月。 秦满月还住在秦满枝原来租下的小公寓,大概是受过了许宥谦的教训,她近来都安分守己,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好几个月没有工作,她为数不多的积蓄全部挥霍光了,试图问秦征拿零花钱,结果被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对于这个懒惰成性且喜好惹事生非的小堂妹,秦征待她倒不像秦满枝那般宽容,心知她缺钱,也不救济一下,只是摆出兄长的架势,让她跟自己回公司上班。 为势所逼,秦满月不得不考虑堂兄的提议,问及什么时候回琼京,他沉吟着,终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如今秦允留在南城,秦满枝为病重的倪钊而忙碌,根本无暇顾及孩子,他想来还不适合离开。 秦满枝确实是忙,随着倪钊的病情加重,她留在医院的时间亦越来越长,经常过了探病时间,她才恋恋不舍地跟倪钊道别。 今晚倪钊很早就让她回去陪孩子,她本想多待一阵子,不过倪钊看起来满脸倦意,她只好提前回去。 走出住院部,天色正好昏沉下来。医院对面有一列临街商铺,好几家小饭馆都挤满了食客,秦满枝没有报餐,正犹豫要不要过去叫一份快餐,身后竟鸣起了喇叭。 以为自己挡了道,秦满枝主动往里靠,后方车辆的喇叭声却未因此而休止。她忍不住回头,透过微微反光的挡风玻璃,隐约望见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脚步不由得一顿。 在她失神之际,霍晟已经将车子开到她跟前。把车窗降下,他沉声说:“上车。” 秦满枝没有动作,他不耐烦地催促:“快点,后面有人等着!” 话音刚落,便有一阵短促的车鸣声传入耳端。秦满枝抿了抿唇,看了看那个面容冷峻的男人,她还是拉开了车门。 这次回南城,秦满枝重施故技,再一次不辞而别,虽然走得不算匆忙,但还是没有跟霍晟交代一声。她这样做,多多少少都有逃避的意思,虽然解决不了问题,但是也能让自己有些许喘息的空间。 然而这样没出息的行为显然惹怒了霍晟,当他知道秦满枝再次一声不响地跑调了,他差点怄得摔了手机,直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吼:“事不过三,再有下次我就打断你的腿。” 秦满枝却不害怕,她随即吼回去:“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霍晟大概气极了,“啪”地挂了线,他就再没找过秦满枝。 其实秦满枝知道,在她抵达南城的第二天,霍晟也回来了。不过他一直没有出现,她以为他已经彻底放弃,却不料如今竟然卷土重来。 车门关上的瞬间,车子就“嗖”地往前飙去,秦满枝紧紧贴着座椅靠背,被这么一吓,好半晌才恢复过来:“你知不知道很危险的!” 霍晟丝毫没有放慢车速,直至驶达目的地,他才狠狠地刹停了车子。 跟了贺凯几年,秦满枝对司法鉴定所并不陌生,一看这地儿,秦满枝立即就慌了神:“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霍晟不急着下车,慢悠悠点了根烟,他说:“随便停的,你紧张什么?” 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看着那扇紧闭着的大门,秦满枝依旧莫名心乱。她稳住情绪,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觉得奇怪。” 闻言,霍晟颇有深意地扯着唇角:“是吗?” 在他的注视下,秦满枝不可自控地结巴起来:“是……是啊。” 霍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三两秒后,他忽然连名带姓地唤:“秦满枝。” 如同旧时被老师点名一样,秦满枝反射性地坐直腰板,一副如临大敌地模样。 表面上沉静,但眼底却酝酿着狂风暴雨:“我再问你一次,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他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秦满枝心里发虚,却依旧硬着头皮回答:“没有。” 霍晟嗤笑一声,伸手摸出一个牛皮信封,随后将它抛向秦满枝腿上:“真没有?” 隔着信封摸到里面装着的东西,秦满枝脸色微微变了,她打开信封,大概是紧张,这么简单的动作竟有点不利索。 如她所料,里面装着的是十来张抓拍照片,照片的主角无一例外都是秦允,有她牵着他回公寓的,有秦征抱着他从医院出来的,更有几天前他跟秦满月一起到游乐园玩耍的……越翻到后面,她的手抖的越厉害。 良久没等到她的应答,霍晟道:“说话啊。” 秦满枝哆嗦着嘴唇,半晌都挤不出一个字里。 霍晟又翻出一份文件,扬手朝她摔过去:“怎么不说没有了?” 看着加粗的“亲子鉴定报告”,秦满枝只觉得眼前发黑,连翻开的勇气都没有:“我……” 霍晟狠狠掐熄了香烟,恶狠狠地打断她:“你要是敢说他不是我儿子,我今晚就守在这里,让你明早亲眼看着我再做一次司法鉴定!” 45.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霍晟显然早有准备, 说不定秦允来南城的第一天, 他就已经发现这个孩子的存在。他一直没有动静,大概是不想打草惊蛇, 当拿捏着十足的证据时,他就容不得她再耍半点花样。 被逼到这个份上,秦满枝连否认的余地都没有。不知过了多久, 她终于平静下来,声音艰涩地说:“没错, 他是你的儿子。” 虽然早有答案,但听见她亲口承认, 霍晟还是免不了情绪起伏。他一脸隐忍,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克制住掐她脖子的冲动,咬牙切齿道:“秦满枝, 你还真敢!” 看着他青筋奋起的手背, 秦满枝心生怯意,抿着唇不说话。她不是没想象过东窗事发是怎样的一番情形,也不是没有想象过这时候的霍晟会有怎样的反应,这一刻真的来临,那冲击比设想的强烈百倍。 秦满枝一声不吭, 霍晟更加窝火:“要不是那晚在你车上发现一辆玩具车, 在秦家大宅又看到什么儿童洗手液,我根本不会想到你会做这种事。你跟秦征都是好手段, 一个蒙骗隐瞒, 一个干扰破坏, 制造层层烟雾,倘若不是阿钊病危,我大概也找不到缺口。他也是我的儿子,你凭什么把他藏起来,凭什么不让他知道我的存在!” 连串的质问炮轰着秦满枝,心里一乱,她便把心底话说了出来:“孩子是我生的,你别想把他抢走!” 霍晟本来就生气,听了这话简直暴跳如雷:“你就是觉得我会跟你抢孩子,所以一连躲了我几年?” 当年两人闹翻以后,秦满枝像人间蒸发一样,霍晟几乎把整座城市翻过来都没找到她。她段得这般干脆,他作过千百样的猜想,甚至觉得她从未在意这段感情,就是不曾假设她因怀孕而销声匿迹的。 秦满枝再度沉默,没听见她的反驳,霍晟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满腔的怒火几乎喷涌而出,他像一头躁暴的狮子,仅存那点冷静与理智都消失无踪:“我连你都不要,还抢那孩子做什么!” 这话狠狠刺伤了秦满枝,她倏地红了眼:“不要就不要啊!” 霍晟的拳头收得死紧,他咬着牙,面相狰狞地看着秦满枝。 秦满枝视死如归般仰起脸,虽然底气不足,但还是歇斯底里地吼:“但你为什么又缠着我,为什么不让我好好地过日子?” 霍晟彻底失态,一把揪住秦满枝的长发,粗暴地将人扯到跟前:“我巴不得当你死了,可就是放不下你!你问我为什么,谁又来告诉我我为什么那么爱你!” 耳膜几乎被震穿,秦满枝错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好半晌也消化不了他的话。 两人靠得很近,若凝神静听,差不多能够听见彼此失序的心跳声。 视线像黏在霍晟的脸上,秦满枝根本挪不开眼睛。霍晟已经很多年没被人这样盯过,他罕见地恼羞:“你看够了没有!” 秦满枝还是不相信霍晟会说出那样的话,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她不太确定地问:“霍晟,你是不是气糊涂了?” 霍晟显然不欣赏她的幽默:“你才糊涂!” 想了想,秦满枝又问:“该不是为了要回孩子,你才这样的吧?” 霍晟气得脸色都青了,伸手解开中控锁,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滚下去!” 秦满枝没说什么,拿起随身携带的手袋,她便沉静地下了车。然而她走不到十米,霍晟就追了上来,那辆价值不菲的名车被孤零零地抛弃在路边。 手臂被拽住,秦满枝不得不回头,望见他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于是就站在原地等着他的下文。 “让你滚你就要滚了吗?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我叫你回来怎么就没那么听话了?”霍晟不住使力,似乎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儿又会溜走。 秦满枝抿着唇,不给任何回应。 两人沉默地对峙着,被拉长的两个影子交叠在一起,橘黄的灯光投下来,映照着他们的脸庞。 最终还是霍晟先服了软,他叹了口气,原本那冷硬的态度亦缓和下来:“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结果去的不是寻常的餐馆,而是回了宛宅。秦满枝有点失措,车子驶进院子时,她问霍晟:“你妈妈他们都知道了?” 知道她指的是孩子的事,霍晟语带嘲弄:“还没来得及说,我也是今天才拿到亲子鉴定报告的。” 秦满枝被噎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似乎看出她内心的疑虑,霍晟又说:“我妈一直惦记着你,我就带你过来陪她吃顿饭,没有别的意思。孩子的事,你不想说,我也不会提。” 今晚宛乔和宛忠平都不在,家里临时来了贵宾,冼冬雯十分高兴。得知儿子跟秦满枝的过往后,她对这个女孩子的感觉就更加微妙,趁着秦满枝进厨房帮忙,她悄声问霍晟:“终于把人追回来了?” 一口闷气堵在胸腔,霍晟用舌头顶了顶牙槽:“没。” 难得看见儿子这样憋屈,冼冬雯忍不住笑了:“瞧瞧你这别扭的样子,活该追不到女孩子。” 霍晟转身想走,她又将人拉回来:“上次来接她那男生,没有再跟她来往了?” 稍稍回忆了一下,霍晟就想到了贺凯。送了耸肩,他说:“有什么好来往的。” 大概是故意气他的,冼冬雯道:“那不是她的男朋友吗?” 霍晟臭着脸:“瞎扯。” 冼冬雯笑得更欢,话说得差不多,她便提醒儿子:“去帮忙呀,你没看见阿姨已经给你们腾空间了吗?” 厨房里果然只有秦满枝在忙碌,她半弯着腰,此际正专心致志地摆着盘。倚着门框看了好一阵子,霍晟才放轻脚步走过去,不想说话,干脆就自身后环住那盈盈一握得细腰。 秦满枝下意识直起腰身,侧头望向后方的人,还没来得及把他推开,他已经将脸贴上来,滚烫的唇瓣若有似无地蹭在她颊间。 放下手中的活儿,秦满枝说:“松开,阿姨待会儿就进来。” 霍晟偏偏将手收紧:“进就进呗,你跟我连孩子都有了,难不成还要装纯情?” 46.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秦满枝知道霍晟说的是大实话, 父母都系出名门, 他身后有两个大家族撑腰, 加上冼冬雯改嫁的宛忠平也不是泛泛之辈, 假若他们都想掺和, 那么单凭秦家一方势力真的难以应付。 想到这里, 秦满枝压着音量说:“你说过不跟我抢孩子的!” “是不抢。”霍晟接话, 随后又补充, “就是没法保证别人也不跟你争。” 秦满枝小声叽咕:“你不说谁会知道啊……” 那个让他朝思暮念的人儿就在自己的掌控之间,虽然她仍闹着别扭,说话又不怎么好听, 但他还是觉得满足。他心中暗喜,嘴上却凶巴巴地威胁:“你以后少惹我, 我一生气, 难保不会泄露什么秘密。” 被霍晟一吓唬,秦满枝整顿饭下来都食不知味的。 冼冬雯自然察觉秦满枝的反常,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姑娘,被霍晟发现后, 她才收回视线,语带笑意地闲话家常:“上回走得这么匆忙, 事情都处理好了吧?” 不知道霍晟是怎么解释自己突然离开,秦满枝只能含糊地应声:“嗯。” 冼冬雯有意试探:“这次就留在南城长住了吧?” 秦满枝轻声说:“暂住而已,有朋友生病了, 我过来照顾他。” 冼冬雯“呀”了一声, 继而关切地说:“联系好医院了没?我待会儿让阿姨给你做点饭菜炖点汤, 好让你带给你朋友补补身体吧。” 秦满枝婉拒:“谢谢阿姨,可他几乎吃不下东西。” 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冼冬雯稍微皱起了眉头,安慰了几句,她又对霍晟说:“你有没有什么门路?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吧。” 霍晟抬头,望了秦满枝一眼,他说:“好。” 秦满枝笑笑当作回应,之后就没怎么说话。 待秦满枝上卫生间的空档,冼冬雯忍不住问:“满枝的朋友生的是什么病?” 霍晟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电视遥控器,听了母亲的话,他沉声回答:“脑癌晚期,没得治了。” 冼冬雯倒吸了口凉气:“难怪这孩子愁容满面的,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霍晟也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在琼京的时候,她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跟现在那憔悴疲倦的样子简直没法比。他不清楚她跟倪钊到底有着怎样的牵扯,不过她冒着巨大的风险也要让孩子来南城,他们之间的情谊肯定比他所知的深厚得多。如今倪钊命悬一线,她怎么可能不心疼难过。 送秦满枝回公寓的路上,霍晟没有再提孩子的事让她心烦。看她倚着车窗歇息,他便关了车载音响,一路都没有说话。 车厢里安安静静的,外头飘着毛毛细雨,雨滴打在挡风玻璃上,那细碎的声响也能传到他们耳中。 霍晟启动雨刮时,秦满枝突然睁开眼睛,看了看窗外飞驰而过的建筑,她说:“这场雨得下很久吧。” 挡风玻璃的雨滴被刮去又重新落下,举目一片湿淋淋、凄冷冷的景象,越看越是让人感到沮丧。 其实下雨没什么可怕的,怕就怕在心里也望不见晴空。霍晟感受到她的失落,沉默了一会,他才说:“明天下雨不下雨,我都来接你。” 秦满枝用手指划着车窗上的雾气:“你别来了,我哥每天都接我去医院的。” 霍晟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这么闲,他的公司倒闭了?” 秦满枝没好气地说:“不识好人心,我哥还不是为了照顾你儿子。” 最后两个字软软地磕到了霍晟的心房上,他的五官柔和下来,语气也不像刚才那么冲:“给我说说那孩子吧。” 她咬了咬唇:“你不是查得一清二楚了吗?” 霍晟没有动怒,他平静地开口:“我只想听你说。” 话毕,霍晟就耐心地等待着。过了很久,秦满枝才说:“他叫秦允,今年三岁,一直养在秦家的老宅里,前段日子上了幼儿园。” 霍晟没有在意姓氏,他只问:“名字怎么写?” 秦满枝温柔一笑:“允恭克让的允,这是我爷爷翻《尧典》取的。他希望孩子能够做一个诚实、恭让、谦虚的男子汉,同时也暗示我,就算我做了这么离谱的错事,他也愿意理解我,包容我。” “秦允,秦允……”霍晟喃喃地念着孩子的名字,不由得柔情满腔。 跟秦老爷子相交不深,对于那位老人家,霍晟只能隐约忆起他的相貌。一个老式家族的大家长,居然能够不顾所谓的女德与贞操,坦然地接受这个争议性十足的行为,实在让他肃然起敬。他真庆幸秦家有一位开明豁达的长辈,可惜老人家已经辞世,否则他肯定会亲自到访,好好地感谢一番。 霍晟又问了些孩子的近况,秦满枝一一回答,两人不知不觉就聊开了。 他们很久没有这样愉悦地谈过话了,车子驶到小区,秦满枝仍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儿子的趣事。 将车子停靠在路边,霍晟静静地听着,听到后面,他就有点心不在焉,注意力渐渐从孩子的趣事转移到一张一合的红唇上。 察觉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秦满枝摆了摆手,不满地说:“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霍晟扣住她的手腕,眼角微微一挑:“听着呢,那孩子聪明伶俐,勤奋好笑,会踢球,会骑车,会念古诗词,还特有爱心,养了一条叫黄豆拉布拉多当宠物。” 秦满枝纠正:“不叫黄豆,叫豆芽!” “然后呢?”霍晟依然扣住她的手腕,似乎没有松开的意思。 那视线过于炽热,秦满枝只感到难以招架,她垂眸躲避,声音有点低:“然后……我该回去了。” 霍晟犹豫了下,还是将手放开。 两人同时沉默,气氛骤然变得微妙。 三两秒后,秦满枝打破了这片宁静:“我走了。” 外面风声萧萧,屹立于路边的大树被吹得树叶飘零。霍晟突然喊了句“等等”,继而附着身在储物箱里翻了翻,很快就找出了一个颇为花俏的纸袋。 里面装着的是一条男款围巾,连挂牌都没剪。秦满枝还没说什么,霍晟已经将围巾挂到她的脖子上,粗鲁地绕了两圈:“下回多穿两件衣服。” 秦满枝知道他从来不用这种东西,正暗自思忖着围巾的来处,霍晟就说:“别乱想,宛乔硬塞给我的。” 47.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秦满枝到家的时候,秦征正准备走。看见她拥着一条纯黑色的厚实围巾, 神色似喜又似忧, 他心中了解:“碰上他了?” “嗯。”秦满枝坐到沙发上,“他什么都知道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秦征并不惊讶:“他什么反应?” 回想霍晟当时的样子, 秦满枝坦言:“很凶, 想杀人一样。” 秦征竟笑了:“这很正常,任谁知道自己突然有个几岁大的孩子都不可能冷静。” 不知怎么地,秦满枝记起那个霍晟找上门来的早晨,她火急火燎地找秦征救助, 结果接电话的竟然是一个女人。当时她没有追问, 之后也忘了探个究竟, 因而到现在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扫了自家堂哥一眼, 她意味深长地说:“你也当心点,不然也可能步霍晟的后尘。” “没大没小。”秦征作势敲她的脑袋, 被她躲开,他便说,“我才没那么蠢。” 敏感地察觉他的唇角正微微上扬,秦满枝忍不住八卦:“是哪家姑娘那么厉害?居然能够收服不羁的秦大少……” 秦征睥着她:“胡说什么。” “你还藏着掖着!”秦满枝毫不留情地揭穿他,“我不提而已,你还真当我忘记了吗?大清早能替你接电话, 你敢说她不是跟你睡在一起, 就算睡在一起也是盖棉被纯聊天?” 到底是当了妈的人, 秦满枝说话并不算含蓄。秦征被噎了下, 三两秒后才淡淡然地吐了两个字:“多事。” 秦满枝本想追问,结果秦征却先一步堵住她的话:“自己的事情都一塌糊涂,还想管别人的闲事?” 秦满枝讪讪地笑了笑。 秦征又说:“既然霍晟已经知道,那我就不在南城多留了。前两天公司就出了点状况,不算十分紧急,允宝又没人照顾,所以我才没有回去。现在看来,我不走也是多余的,奶奶也下了死命令,让我不准再掺合你们的事,你好自为之吧。” 翌日上午,秦征就已经将随身携带的行李收拾好,稍作告别,便领着秦满月一同回琼京。临走之前,他被秦允缠着,这孩子抱着他的腿,并不愿跟他分开。 看到儿子愁眉苦脸,秦满枝就跟他商量:“你要不也带上允宝吧,我最近都不打算让孩子跟着我上医院。” 倪钊的病情一天比一天差,病发时状况吓人,秦征在的时候可以第一时间抱走孩子,他若不在,那就不好处理了。 对于她的顾虑,秦征自然明白,然而他没有同意这个提议,只是语气笃定地说:“你放心吧,愿意替你照顾孩子的人多着呢。” 秦满枝无言以对。 秦允虽然不舍得舅舅,但相比之下,他更加舍不得离开自己的母亲。得知儿子的意愿,她没有再勉强,于是决定将孩子带在身边。 诚如秦征所料,愿意替她照顾孩子的人确实不在少数,他们刚走不久,霍晟就已经上门报到。 门铃响起时,秦允正坐在地板上闹别扭。秦满枝在厨房里炖汤,一时走不开,本想调好火量再出去,没想到这孩子以为是秦征折返,自顾自就跑过去开了门。 遗传了父亲的强大基因,秦允跟霍晟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他长得高,稍微踮起脚尖就能够到门锁,左旋右转了几下,防盗门就被打开了。 透过门缝,霍晟没有看见秦满枝的身影,视线本能下移,望见那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他呼吸一滞,只懂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仰着脑袋看着门外的陌生人,秦允眨着乌漆漆的眼珠子,他也不怕生,正经起来还挺像个小大人的:“叔叔,您敲错门了吗?” 走到玄关时,秦满枝看到的就是这两父子大眼瞪小眼的情景。秦允微微张着嘴巴,诧异间又带了几分困惑,而霍晟看上去更是滑稽,跟他相识多年,秦满枝从未见过他这种的表情。 回头看见母亲,秦允便奋力向她摆手,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秦满枝意会,弯下腰将耳朵凑过去,随后就听见这孩子悄声说:“妈妈,这个叔叔看了我好久了!” 闻言,秦满枝抬眸望向霍晟。 霍晟显然也听见了他的话,喉结滚了滚,似乎想说话,最终还是没作声。 不明所以的秦允望望母亲,又看看那个行为怪异的陌生男人,他摸不着头脑,于是就走回屋里玩耍。 孩子转身的刹那,霍晟就有了动作,他长臂一伸,轻而易举地抱起了那坨小人儿:“小子,我是你爸爸。” 秦满枝正犹豫着怎么开口,听了霍晟的话,她啼笑皆非:“喂喂喂,你怎么跟孩子说话的!” 上幼儿园以后,秦允就经常听小伙伴提及自己的爸爸,每当谈论这个话题,他总是最沉默的一个。 听说爸爸是个很厉害的存在,他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简直跟超人似的。其实秦允很渴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爸爸,如今这个梦想竟然毫无预兆地成真了,他只感到难以置信,也顾不得礼貌不礼貌,伸出小指头指着霍晟的鼻尖问:“你就是我的爸爸?” 由于缺少经验,霍晟抱孩子的姿势有点生硬,稍稍作了调整,他同时回答:“不像吗?” 听了这话,秦允还真的万分专注地打量着他,似乎从中找个答案。看了半晌,他终于得出结论:“你不是爸爸。” 霍晟一听脸都黑了。 秦满枝在旁窃笑,担心霍晟会失控,她试图将孩子抱回来。 霍晟不让,避开秦满枝的手,他问:“我怎么不是爸爸了?” 秦允摸了摸他的下巴,很认真地说:“别人的爸爸都有胡子,你没有!” 霍晟郁闷极了:“小笨蛋,有胡子的人多了去了,他们全是你爸爸吗?” 此时秦允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老师说,我们都是爸爸妈妈的小宝贝,在他们眼中,我们都是最棒最聪明的!你说我是小笨蛋,你不是我的爸爸!” 说完,他便朝着秦满枝伸手,要求重投母亲怀里。 秦满枝连忙将孩子抱过来,霍晟原本不想放开,她低声提醒:“别吓到孩子。” 霍晟这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看着窝在秦满枝肩头的家伙,他头疼至极。一个秦满枝已经把他逼得发疯,如今再加一个跟她同一阵线的小鬼,以后想必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48.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脱离了霍晟, 秦允抱着母亲的脖子,小小声地求证:“妈妈,他真的是我的爸爸吗?” 戳了戳儿子那张皱成包子的脸蛋,秦满枝柔声告诉他:“是的,他真的是你的爸爸。” 秦允一脸不情愿, 他孩子气地撒娇:“我不喜欢这个爸爸,能不能换一个?” 刚进厨房的霍晟恰好听见这句童言稚语,他微微抿着唇,目光有几分凌厉。 秦满枝扫了那男人一眼,她没有回答,反过来问孩子:“允宝喜欢怎么样的呀?” 秦允背对着门口, 并不知道霍晟就站在后方, 他以为这还是跟妈妈说的悄悄话,就毫无顾及地说:“我喜欢那种每天都能看到的爸爸, 像我们班大龙他家的爸爸,每天都开车载大龙上幼儿园, 还帮他完成老师布置了手工作业,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游艇模型, 好厉害哦!” 秦满枝是个护短的人,听见儿子说自家爸爸不如别人的, 她就笑着反驳:“会做游艇模型也没什么厉害的, 你的爸爸可有几艘大游艇。” 听了秦满枝的话, 霍晟那张脸才没那么臭, 他忍不住插话:“我还可以开着游艇带你到海上钓鱼呢。” 闻声回头, 秦允将信将疑地问:“真的吗?” 霍晟说:“你叫我一声爸爸,我明天就带你出海。” 秦家是富过三代的老家族,对教育孩子自然很有一套,秦允不像女孩子那样娇惯地富养着,在物质上却从未有过短缺的时候,虽然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心,但是并不会为此而被牵着鼻子走。他略带别过脑袋,下巴微微扬起,那倨傲的模样跟霍晟如出一辙:“我不要!” 察觉一旁的秦满枝正憋着笑,被拒绝的霍晟有点尴尬。他虚咳了声,本想再次诱哄,这时锅里的炖汤沸起来,发出嘭嘭的轻响。 秦满枝立即将孩子往他怀里塞,继而看着给倪钊炖的汤。 孩子的照片看了不少,刚才也跟他来了一场不太愉快的交谈,然而当霍晟触碰到这软软的小身体,才有种难以用言语表达的欣喜之感。 这是他的儿子,一个跟他有着同样基因、流着同样血液的生命。明明前一秒还觉得这小鬼有点讨厌,但抱着他又觉得心花怒放,如同拥有了全世界那么满足。 厨房的空间本来就不大,这对父子杵在这里碍手碍脚,秦满枝就将他们赶了出去。 霍晟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二话不说就抱着孩子走掉了。 秦满枝有条不紊地调味与装瓶,待她提着保温瓶回到客厅,这一大一小正坐在一起看幼儿启蒙的故事书。孩子对霍晟不亲近,也不算太抗拒,两张酷似的俊脸凑在一起,看起来真是格外的和谐。 平日这个时候,秦满枝都会带着秦允到医院探病。知晓马上要出门,秦允便蹬着小短腿跑到卫生间尿尿,他一走开,霍晟就问:“你妹妹呢?” 秦满枝回答:“我哥带她回琼京了,今天刚走的。” 霍晟挑眉:“这么巧?” 秦满枝只是“嗯”了一声,没有解释。 他们仨走进病房时,半倚在床头的倪钊以为自己看错了,眯眼看了半晌,他才确定抱着孩子的人是霍晟。 半个月来,倪钊暴瘦得脱了形,见了他这副样子,霍晟敛起所有情绪,还是像旧时那样跟他寒暄。 多聊了几句,倪钊便对秦满枝说:“有没有给我带点苹果?” 秦满枝正把炖汤倒进碗里,她一边继续手中的动作,一边回答:“没呢,你不是不爱吃吗?” 倪钊说:“今天突然很想吃。” 将汤碗放到桌面上,秦满枝抽出纸巾擦了擦指腹的油迹:“我到楼下买吧,待会儿给你榨苹果汁。” 楼下的水果店还贩卖很多小孩子喜欢的零食,秦允听闻她要去买苹果,于是就兴高采烈地跟着去了。 猜到倪钊是有意支开秦满枝,霍晟搬来椅子坐到床边,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倪钊的笑容有几分苦涩,叹了口气,他才说:“阿晟,你多多少少也有怪我吧?孩子的事,我一直都知道,可就是瞒了你这么久。” 沉默了一下,霍晟说:“我不怪你,要不是你帮忙,说不定我现在还不知道这孩子的存在。” 倪钊摇头:“其实也说不上帮忙。当初让满枝把孩子带到南城,我真的很犹豫。一方面,我很怕你看见允宝,另一方面,我更怕你见不到允宝。” 霍晟明白他的顾虑,他道:“我不会把孩子抢走的。” 倪钊扯了扯唇角,露出了然的表情:“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把孩子抢走,你要的从来都是满枝。你大概不知道,在你误会我跟满枝的关系,并说我俩绝配的时候,你表面上云淡风轻的,不过那眼神真的可以杀人。在那个时候,我就可以肯定,这些年来,你一直没有放下满枝。”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倪钊的呼吸渐渐不稳,语气亦渐渐慢了下来:“满枝这些年过得很不容易,我真希望有人可以照顾她和允宝。” 她到底有多不容易,霍晟可以想象,他郑重地承诺:“我会的。” 像是放下了心头大石般,倪钊一脸释然,连笑容也变得真挚不少。 秦满枝提着苹果回来时,病房里只剩倪钊,她好奇地张望了下,倪钊主动告诉她:“阿晟出去抽烟了。” 霍晟烟瘾不重,抽烟多是因为心烦或不快。秦满枝知道这点,她问:“趁我不在,你又做什么好事了?” 倪钊举起没有打点滴的手作投降状:“我一个病人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想了想,他又说:“其实他比我想象中冷静得多。” 秦允正坐在沙发上吃小熊饼,秦满枝看了儿子一眼:“他已经查了一段时间了,其实他心里早就有底了,不过没有十足的证据罢了。” 沉吟片刻,倪钊问:“他什么都知道了?包括你替凯哥做事?” “他没问,我就当他什么都不知道吧。”提到贺凯,秦满枝心生几分怅然,突然就安静下来。 倪钊拍了拍她的肩:“别想太多,跟着感觉走就对了。” 49.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霍晟从吸烟区回来, 秦满枝正给在沙发上睡着了的儿子盖外套, 尽管放轻了脚步,但还是惊动了她。她抬头望向门端, 对上那双黑眸, 霍晟便向她走去。 他一走近,秦满枝就嗅到一股清浅的薄荷味,想必是刚吃完口香糖。 这习惯还是当年她逼着霍晟养成的。创业初期, 他时常熬夜, 犯困总爱抽根烟提神,她讨厌那股烟味,他抽过烟就躲着着他, 还不让他亲。后来他就想了这个一个办法,因而他的办公室、公寓和车上都备着口香糖,要是在家里,就刷过牙洗过澡再跟她缠在一起。然而她还是不满意, 那段时间他明显少抽, 有回甚至连打火机都找不到了。 想到往事, 秦满枝有些许失神。直至霍晟微微皱起眉头, 满目探究地看着她, 她才低声说:“你先带孩子回家吧。” 平时都是秦满月或者秦征帮忙带着孩子的, 今天他们都不在,秦满枝只好请霍晟代劳。正犹豫着要不要给钥匙他, 他已经开口:“我晚点来接你。” 听见他们的对话, 倪钊就说:“你们都回去吧, 我准备休息了。” 秦满枝还想说什么,他却先一步打断:“明天早点儿来。” 霍晟将孩子抱回车上,也许是不习惯做这种事,他不仅姿势生硬,连表情都是紧绷的。 秦满枝忍不住纠正:“手要放这里,不然孩子不舒服的。” 霍晟有点手忙脚乱,鼻尖都冒了一层薄汗,抵达停车场,他终于如释重负般吐了口气。秦允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此际正乖巧地窝在他怀里,那副尚未睡够的模样十分可爱。他伸手揉了揉儿子的脸,笑问:“肚子饿了没?” 秦允转过脸,不让他碰自己的脸。 另一边的秦满枝已经将后座车门打开,安置好孩子,她说:“去一趟超市吧。” 霍晟却说:“找个餐馆解决算了。” 由于不知道儿子的口味,霍晟就让秦满枝拿主意。秦满枝一边给他系安全带,一边说了家附近的酒楼名字。 这时秦允插话:“妈妈,昨天舅舅答应带我去海洋餐厅的。” 秦满枝哄他:“迟点再去好不好?海洋餐厅太远了。” 从后视镜看到儿子撅起嘴巴,霍晟便说:“那就去海洋餐厅吧。” 闻言,秦允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 秦满枝蹙眉:“来回差不多三个小时的路程,你开什么玩笑。” “怕什么,我们有的是时间。”霍晟动作娴熟地倒着车,换挡的时候,他回头对儿子说,“对吧允宝?” 秦允笑眯眯地点头。 这一路全程高速,霍晟有时候开车很野,如今却稳得连车都不超了。他们母子在后座聊着天,他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嘴角总是不自觉地上扬。 海洋餐厅是南城新开的一家主题餐厅,透过全透明的有机玻璃外墙,可以看到梦幻的海底景象。这家餐厅虽然不是建在海底,但其设计大胆而独特,慕名而来的食客非常多,通常都得提前数月预约才能拿到位置。 不知道霍晟找了谁帮忙,报上名字,餐厅的值班经理就将他们领到最难预定的观赏席。秦允高兴得手舞足蹈,小小的身子趴在玻璃墙上,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成群的热带鱼游过,色彩斑斓的海底生物来了又去,霍晟本想给孩子科普一些海洋知识,结果那孩子比他还精,不管问什么,他都能对答如流。 这实在让霍晟吃惊,他赞道:“小子,准备功夫做得不错啊。” 秦允一脸骄傲地说:“舅舅告诉我的!” 正在观赏珊瑚群的秦满枝抬转头看了眼,只见霍晟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这时还微笑着说:“那你舅舅很厉害。” 察觉秦满枝投来的目光,霍晟望回去,直至她挪开脑袋,他才缓缓地收回视线。 并未发现席间的暗涌,秦允仍在吱吱喳喳地指着鱼群辨认种类,时不时还会考一考秦满枝。秦满枝回答不上来,他捂着小嘴窃喜,就是卖关子不告诉她。 霍晟多数时间都是沉默的,然而他的眼睛却几乎没有离开过这对母子。整顿饭下来,他忙着给他们剥虾挑刺,没怎么动过筷子。 在他们吃着饭后甜品的时候,餐厅的经理过来给孩子赠送小丑鱼布偶,顺带诱哄他们办理贵宾卡:“我们集团正做活动,入会的年费可以翻倍使用,非常划算的。” 秦满枝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秦允倒是欢喜得很,拿着图册使劲地翻。 见状,经理就眉开眼笑地说:“我还可以额外送你们水上游乐场的家庭套票,名额有限,不容错过哦。” 说着,他翻开图册,将充满童稚的游乐场馆指给秦允看:“小朋友,这里可好玩了。” 秦允见了就心驰神往,他扯着秦满枝的袖子撒娇,而另一边的霍晟已经发话:“拿申请表过来吧。” 闻言,秦满枝忍不住说:“别浪费钱,我们不常来南城,用不着办什么贵宾卡。”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更是坚定了霍晟办理的决心。接过经理递来的笔,他对旁边的小人儿说:“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秦允犹犹豫豫不回答,霍晟了然,他笑道:“我教你。” 霍晟的字遒劲郁勃,虽然是大手捉小手地写出来的,但笔锋依旧非常有力。认出自己的名字,秦允脆生生地念出来,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他也笑,摸了摸孩子的脑袋:“我们每个周末都来玩好不好?” “好!”秦允应答得无比爽快,似乎早已忘记自己要求换一个爸爸的事实。 听见这对夫妻持相反意见,经理便想尽快作实,他指了指表格底端:“秦先生,您代孩子在这里签个名,其他的内容我来填。” 霍晟没有纠正,拿起笔就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回程的路上,秦允像护着宝贝一样攥着那张写着自己名字的贵宾卡,因倦极而沉睡时,贵宾卡仍被他握在手里。 抵达小区已经很晚,霍晟将车子停在楼下,回头看了看睡得正香的孩子,他低声说:“我抱他上去。” 秦满枝没有拒绝,这孩子身体长得快,如今早已不是刚出生那只瘦小猴子,再过段日子,她可能就抱不了这家伙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上楼梯,走着走着,霍晟突然说:“搬到我那儿吧。” 秦满枝脚步一乱,差点就踩到他的鞋跟。 她不应声,霍晟又说:“要不换个有电梯的房子,不然带孩子不方便。” 秦满枝这才回答:“反正不是长住,将就一下算了。” 霍晟欲言又止,低头看了看熟睡中的孩子,他还是闭上了嘴。 谨记了秦满枝所教的技巧,霍晟这回抱孩子就像样多了,直至将秦允放到床上,这家伙还是睡得跟小猪一样。 秦满枝替他脱下鞋子,没控制好力气,秦允扭了扭身体,一副欲醒的模样。 霍晟轻手轻脚拍了拍他,他嘴巴一张一合的,像是说着梦话,或许是心理作用,霍晟隐隐约约地听见他唤“爸爸”。 其实秦满枝也听见了,然而她装作无事,继续神情专注地替儿子掖好被子。无意间抬头,她发现霍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尚未来得及躲避,他的手已经扣在自己的腕上。 50.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在熟睡的秦允面前, 秦满枝倒是不怕霍晟乱来, 她不希望吵醒儿子,他想必也是如此。 清醒的时候, 秦允也没叫他一声“爸爸”, 那句似是而非的梦话肯定戳中了霍晟的心窝。秦满枝由着霍晟摁住自己,看着他极是隐忍的表情,她没有任何表示, 直至他用力过猛掐疼了自己, 她才轻轻皱起眉头。 意识到自己失控,霍晟及时松了手,望了儿子一眼, 他压着声线对秦满枝说:“你出来。” 秦满枝依言照做,出了卧室,她还特别从容地关紧房门。 一旁的霍晟早已按捺不住,将秦满枝拽进主卧, 他便低头咬住了她的唇。 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 秦满枝刚动了一下, 双手立即被反扣到腰后。这显然算不上什么亲吻, 霍晟情绪起伏, 满腔郁结无所释放, 只能借此宣泄。趁着他失神,她狠狠地咬了他一下, 他吃疼, 这才停住动作。 秦满枝挣开他的禁锢, 随即用手背拭擦着已经被蹂-躏得发麻的双唇。有处地方又肿又疼,应该是被他弄破皮了,她恶狠狠地瞪着这个罪魁祸首,瞪着瞪着,他竟然笑了。 脸仍是涨红的,秦满枝嗔道:“笑什么?” “我真要被你逼疯了。你偷偷把孩子生下来,害得他现在连我这个爸爸都不认,这么值得生气的事,我偏偏气不起来,还乐得跟傻子一样。”霍晟抵住她的额头,像旧时那样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无尽感慨地说,“枝儿,我们和好吧。你都把孩子留下了,怎么就不要孩子他爸呢?” 秦满枝不假思索地说:“你想得美!” 霍晟也不恼,端详了她半晌,他才说:“那小子地嘴硬都是你教出来的吧?梦里都喊着爸爸,在我面前就是拉不下脸。” 秦满枝气结,张牙舞爪地往他脸上招呼:“你不要脸!” “孩子都有了,还要脸做什么?”霍晟轻而易举地躲开,秦满枝不消停,他捏住她的手腕,顺势一扯,人便稳稳地落入他怀里。 打闹撕扯间,柜子上的相框被撞掉,听见那声突兀的声响,两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了。 满地玻璃碎屑,秦满枝小小地挪了下脚,霍晟就倏地搂过她的腰,当机立断地将她托到柜面上。 霍晟半蹲在地上收拾残局时,秦满枝则坐在柜面无聊地晃着腿,看着他用报纸将玻璃包起来,她慢吞吞地说:“覆水难收,破镜难圆,就连这个相框,也在身体力行地跟你印证这个真理。” 闻言,霍晟站了起来,丢掉垃圾便朝她走去。 那高大的身躯杵在跟前,实在是压迫感十足,秦满枝扬起脸看着他,努力忽视他给自己造成的影响:“没有告知你一声就把孩子生下来,是我不对,可分手是你先说的,孩子也不怎么喜欢你。既然是这样,我们还是跟以前那样,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吧。” 思索了小阵子,她又补充:“孩子我会好好地养育,不管是物质还是精神的需要,我都会尽最大能力去满足。我只是让孩子跟着我生活而已,并不是独占着他,如果你愿意,随时都可以来琼京探望他。” 霍晟难得没有发怒,听完秦满枝的话,他依旧沉默。 犹如暴风雨前夕的平静让秦满枝感到不安,她一脸警惕地注视着面前的男人:“诶,你给点反应呀。” 霍晟这才说:“这些话,都是你整夜不睡想出来的吧?” 秦满枝本想回答,然而很快又意识到重点不在这上面:“要你管!” “听起来蠢透了。”霍晟微微笑着,在她抓狂之前,他揉了揉她的脑袋,“今晚好好休息,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霍晟明显没有将秦满枝的言语放在心上,他依旧我行我素,每天来公寓报到,挖空心思收服那个跟他有着同样臭脾性的儿子。 秦满枝初时还能管一管,但后来就没有闲心理会,因为倪钊脑内的□□……爆了。 半夜接到医院的电话,秦满枝整个人都懵了。那晚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浑浑噩噩在冷清清的走廊听天由命,当医生一脸倦意地从重症监护室出来,她像是看见了曙光,立即奔过去询问情况。 可惜结果重重地敲碎秦满枝仅存的希望,脑疝来势汹汹,被压迫过度的脑干已经出现坏死,倪钊即使能活下来,也会出现偏瘫等严重的后遗症,况且他的身体早被病魔摧残得七零八落,就算能侥幸过得了危险期,难保不会因其他并发症而一命呜呼。 霍晟赶到医院的时候,秦满枝正像个木偶一样坐在长凳上,眼里没有半点神采。 这么冷的天,秦满枝只是随便套了件风衣就出了门,霍晟脱下外套披到她身上,她一动不动的,唤了好几声,她才机械地转过脸来。 瞧见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霍晟下意识将她往自己怀里搂。她轻轻地抖着,听见他安慰了一句“没事的”,之后竟抖得更厉害了。 霍晟根本不敢问倪钊的情况,他只能说:“我看过允宝再过来的,他很乖,在家里看电视。” 重症监护室有限定的探病时间,他们干守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霍晟温声细语地哄她回家休息,还把孩子搬了出来,她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就点头答应了。 从半夜到今晨,秦满枝滴水未沾,猛地从椅上起来,立即就天旋地转。 霍晟眼疾手快地将她扶稳,看见不远处的角落有台自助贩卖机,他便过去买了饼干和矿泉水给她江湖救急。 秦满枝没有胃口,霍晟将拆了包装的饼干递到她嘴边,她摇着头说:“不吃。” 霍晟耐着性子喂她,几次无果,他便说:“三岁的小孩都比你听话。” 秦满枝顶顶着黑眼圈露出幽怨的表情,正想反驳,不料却望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51.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秦满枝还没来得及回应, 坐在后排的贺凯先一步开了口:“要不把允宝也带出来吧, 我很久没看到那小鬼了。” “好啊。”这提议立即就被秦满枝采纳了, 霍晟没有立即给回应, 她就说,“你赶时间的话,就不用载我们了, 我回去开车。” 看来知道这孩子存在的人多得是, 秦家人知道、倪钊知道、贺凯更是知道, 唯独他这个当父亲的,一直被蒙在鼓里。霍晟本来就郁闷, 听了秦满枝的话, 那闷气更是挤得胸口发疼。他巴不得把贺凯赶下车,又怎可能给他跟秦满枝独处的机会,因而便说:“我闲着,闲得很。” 车子驶到小区, 秦满枝就到楼上接秦允,她不在, 车内的气氛比刚才怪异了几分。 霍晟无意扫了后视镜一眼, 两人的目光就此在镜中相撞, 不过半秒, 他们又同时移开了眼睛。 最终是贺凯先打破沉默,展开右臂搭在椅背上, 他说:“我喜欢满枝。” 除了秦满枝, 还真没多少人能让霍晟失控, 虽然贺凯有意招惹他,但他却不为所动,连眉头都不蹙半下:“这不是什么新鲜事,追她的人多着呢,就算知道她名花有主,那些讨厌的苍蝇还是死缠难打。” 说到这里,霍晟作出一副不小心失言的样子,漫不经心地补充:“别误会,我所指的不是你。她现在无主,我不介意跟你竞争。” 贺凯的语气有些许挑衅的意味:“你是不是少说了公平两个字?” 霍晟像听了个笑话:“活了这么多年,你难道就没发现所谓的公平根本不存在的吗?有些人注定是赢在起跑线上的,我跟满枝有过两年亲密无间的恋爱,有一个三岁的儿子,这还说什么公平?” “看起来确实是你占优势,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我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超越你。”贺凯微微一笑,“我跟满枝相识的时间并不比你短,你们分开的四年,我也一直在她身边。她确实生下你的孩子,可你对这个孩子的了解有多少了?跟他的感情又有多深?我敢保证,在你和我之间,允宝绝对会选择我,不信你看——” 话毕,贺凯打开车门。霍晟抬眼,只见秦满枝牵着秦允从楼里出来,贺凯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那个整天板着脸的家伙就挣开母亲的手,蹬着小短腿扑到了他怀里。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霍晟觉得自己跟儿子的关系已经比初时亲近,但跟贺凯一对比,他就知道糟糕了。其实贺凯说得没错,他看似处于上风,实际却不如一个路人甲讨秦满枝和儿子欢心。他们的感情有多深刻,秦满枝对他的怨念就有多深刻,与她分开的四年,他没有陪她一起迎接小生命的诞生,也没有见证儿子无数个第一次,正如秦征那日所言,有些错失真的会让人终身遗憾的。 由于这些亏欠,这小鬼就像他的债主,生来就向自己讨债的。 这晚霍晟如常地赖在秦满枝的公寓,秦允窝在地毯上摆弄着贺凯送的模型,他也在边上,支起一条长腿,时不时给儿子一点指引。 端着水果从厨房出来,秦满枝就看见他们两颗脑袋都聚在一起,不知正研究什么大课题。她坐到沙发,随口说:“诶,过来吃葡萄了。” 顾着手上的模型,秦允充耳不闻,而霍晟听后,就丢下儿子挤到了秦满枝身旁。 昨晚在医院守了一夜,秦满枝倦色难掩,捂着嘴巴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她才伸手推霍晟:“我快掉地上了,你坐一边去。” 霍晟掐着她的腰,干脆利落地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她不安分地扭动着身体,而他随意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喂我?” 父母亲昵地黏在一起,秦允觉得自己被冷落,于是也丢下模型跳到沙发:“妈妈,我也要吃!” 儿子过来捣乱,霍晟不得不松开她,看见她剥葡萄皮,他就说:“我来。” 剥完以后,他把葡萄送到秦满枝嘴边,秦满枝别开脸,道:“给允宝!” 看了眼那颗故意捣乱的电灯泡,霍晟就将葡萄放进自己嘴里:“男孩子不能这么娇贵,让他自己动手。” 秦满枝低声嗔道:“你抱着他走上六楼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霍晟虚咳了声,没有反驳。 相比于吃,秦允更喜欢玩耍,他没吃几颗就扯着母亲欣赏自己的新模型。如果说贺凯是不足为惧竞争对手,那么这小鬼肯定是无法击败的劲敌,眼睁睁地望着这他逐步逐步地独占自己的女人,霍晟半点办法都没有。 等到这小鬼入睡,霍晟才有机会夺回主权。秦满枝刚才房间出来,他便把人拦住,半拥半抱地将人往主卧带。 这些天来,秦满枝从未留他在这边留宿,霍晟心知她抗拒,因此也没有勉强。但是今晚,他似乎铁了心要留下,平时帮秦允洗完澡就走了,而这会儿孩子都睡下了,他依旧没回去的意思。 秦满枝自然察觉霍晟的不妥,从今早开始,这男人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还很喜欢盯着自己发呆。当他关紧房门并上了锁时,她一脸防备地问:“你做什么?” 将人抵在门后,霍晟埋首在她修长纤细的颈脖间,一边亲着蹭着,一边声音含糊地说:“枝儿,生个女儿吧。” 秦满枝躲着那滚烫的唇,同时一掌敲到他肩头:“你发什么疯!” 霍晟有点委屈:“那小白眼狼太不可爱了,到现在还不肯叫我一声爸,但又跟别人亲得很。” 秦满枝终于找到郁结所在,她幸灾乐祸地说:“你的基因可强大了,他的性子跟你的一模一样。” 霍晟低笑:“明明是青出于蓝。” 52.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秦满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故意气他:“真庆幸孩子不是跟着你长大的。” 心窝因这话而微微发涩,霍晟的笑容浅淡下来:“可这是我的遗憾。” 若是在往时,秦满枝尚能笑他咎由自取,然而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她还真不敢说出那样的话。这倒不是因为她怕这男人生气, 而是她知道他确实是悔不当初。 霍晟对孩子的好, 秦满枝全都看在眼里。由于缺席秦允的成长岁月, 加上没有任何为人父亲的经验,他不仅不会得如何照顾儿子,还不懂跟这个跟他一样性子别扭的家伙相处。秦允跟他不亲近,他心里着急, 偏偏又无可奈何, 有时候被儿子气得七窍生烟又发作不得的模样, 秦满枝真替他难受。 像霍晟这样不可一世的男人, 大概没有谁能够让他如此憋屈,秦满枝好几次都以为他会大发雷霆, 甚至摔门而去,结果他最终还是硬生生地忍了下来,转过脸又是一副平静无害的模样。 思及此,秦满枝不由得感慨:“看得出你正很努力地弥补了, 除了允宝以外, 我从未见过你对谁这么好过。” 霍晟一愣, 紧接着便无声发笑。随意将手支在墙壁, 他垂眸看着秦满枝, 语气带有些许调侃的意味:“今天真是长见识了,你居然连儿子的醋也要吃?” 秦满枝反驳:“胡说!” 心情突然愉悦起来,霍晟继续调侃:“你够没良心的,我对你更加掏心掏肺,你居然什么也没看见。” 秦满枝冷哼一声,之后就转过了脑袋。 瞧她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霍晟越看越是觉得可爱,低头想亲她,可惜她却左闪右躲,几番追逐,仍旧未能如愿。尽管如此,他还是笑意不减,将她的脸扳过来,态度认真地说:“我之所以对允宝那么好,是因为他是你跟我的孩子。” 秦满枝睥着他:“换了别人给你生孩子,你也一样待他好呀。” 霍晟更加肯定她在吃醋:“我不会让别人给我生孩子。” “难说。”秦满枝不相信,“你身边的女人那么多,谁知道……” “没有。”霍晟突兀地打断她的话,“我在等你,一直在等你。” 说到这里,他自嘲般扯了扯嘴角:“你也知道我没什么耐心,可你偏偏让我等了一年又一年。初时我还觉得很愧疚,想了很多办法挽回你,只要你不生气,就算让我喊秦征一声爷爷也没问题。后来等烦了、等厌了,我就下定决心要忘掉你,结果……竟然怎么也忘不掉。从那时候起,我开始憎恨你,你这样阴魂不散的,真的很可恶。你觉得我对孩子好,不过假如选择,我宁可他从来没有来过这世上,如果没有孩子,你就不会躲着我,连个补救的机会都不给我,害得我们白白浪费了几年光阴。” 秦满枝动着唇瓣却没发出声来,她错愕地看着霍晟,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想到过往,霍晟叹了口气:“这些可能都是天意吧。我有时候在想,要是你温顺一点、懦弱一点,大概早把怀孕的事告诉我了。那样的话,我想我肯定已经把你娶回家,哪会闹出这些乱七八糟的混账事儿。当然,你肯定改变不来的,要是能改,你就不是秦满枝了。就像我,能够平心静气跟你解决矛盾的话,就不是你认识的霍晟了。” 听了这么一番话,秦满枝内心千回百转,她低声说:“你现在就很平心静气了。” 霍晟托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是你改变了我。” 他们的目光缠在一起,卧室里的气氛渐渐暧昧起来。 秦满枝有意闪避,俯身越过他的臂弯,丢下一句“我要洗澡”,接着就径直地奔向了浴室。 这样落荒而逃,秦满枝觉得自己特没出息,不过没出息能换得喘息的空间,还是很值得的。幸好霍晟也没有逼她,那晚过后,他就没做什么反常的事。 两人的感情似乎到了一个平衡的状态,霍晟处处让着她和孩子,而她也不招惹他。直到某天,她接到贺凯的来电,他才阴阳怪气地说:“让我留在家里带孩子,你就去跟别的男人……见面?” 秦满枝那么了解他,又怎会不知道他想说的是“鬼混”,懒得跟他计较,叮嘱儿子要听话,随后就换好衣服出门。 他们约在医院附近的咖啡厅碰面,贺凯看起来很憔悴,秦满枝坐下就关切地问:“找我找得这么急,出事什么事了吗?” 贺凯揉了揉眉心,声音有点沙哑:“没事,刚从医院过来,心情不太好。” 想到倪钊,秦满枝同样感到难过,说不出什么安慰他的话。 沉默了片刻,倪钊才再度开口:“阿钊往后的医药费,都由我来负责吧。过些天我得离开南城了,有可能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你就让我为他做点什么。” 秦满枝抿了抿唇:“你要走了?” 贺凯点头:“有要紧的事。明晚的飞机,回英国。” 秦满枝想了想,说:“如果需要帮助,记得找我。” 贺凯微微一笑:“如果你结婚,也记得找我。” “怎么说到我头上了?”秦满枝啼笑皆非,“还早着呢。” 贺凯喝了口咖啡,味道是出乎意料的:“你嫌早,但别人着急啊。” 离别在即,秦满枝有些许不舍,跟贺凯聊了很久,她才回去。 经过西饼店,秦满枝特地给儿子买了盒肉松贝贝,结果打开家门,却发现里头空无一人。她立即给霍晟打电话,电话很快被接通,而听筒传来的,是秦允满带兴奋的声音—— “妈妈!” 秦满枝舒了口气,接着问:“允宝,你在哪儿?” 秦允回答:“我在游艇上!” 很快,手机换到另一个人的手里,紧接着,霍晟的声音也在耳边响起:“你跟我们出海吗?” 赶到码头时,秦满枝远远就看见霍晟的身影,她快步走过去,左右张望也不见秦允,她瞬间紧张起来:“孩子呢?” 霍晟自然而然地牵过她的手:“他上了游艇就不肯下来,现在已经跟大队出发了。” 秦满枝脸上染上焦虑之色:“你怎么不看着他!” 霍晟告诉她:“有小乔跟阿延在,他们会照顾好允宝的。” 秦满枝起初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三两秒后,她终于反应过来:“他们都知道了?” 53.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斟酌了下, 霍晟还是如实告诉她:“只有小乔跟阿延知道,我爸妈那边……应该还瞒着。” 南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霍晟每天带着孩子到处走,被熟人撞见不是什么奇事。其实早在前段日子, 宛乔已经在商场见过他们, 霍晟没说出来,是不想引起秦满枝的惊慌。 今天宛乔就打来电话,问他有没有兴趣一起出海。想到秦满枝不在家, 而儿子上回又表达过对游艇的兴趣,他就爽快地答应。他原本打算迟点才联系秦满枝,没想到她跟贺凯散场得这么早,转过头就赶过来了。 秦满枝脚步一滞, 不过霍晟又继续拉着她前行:“小乔不是多事的人,我一直瞒着家里, 她肯定明白我的。” 游艇已经起航,霍晟特地留下来开快艇载她出海。 快艇在海面上飞驰,跃起的浪花层层叠叠,水花夹着凉爽的海风迎面拂来。秦满枝一手按着胡乱飘舞的长发, 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栏杆,当艇身再次随浪颠簸时,她终于忍不住低呼起来。 临近正午, 当空的烈日散发着耀眼光芒。霍晟泰然自若地掌着舵, 面对壮阔的波澜, 亦如履平地。冲过巨浪,他才懒洋洋地托了托鼻梁上的墨镜,同时对如坐针毡的秦满枝说:“晕船?” 秦满枝倒不是晕船,这是她第一次搭乘霍晟的快艇,不是他技术如何,加上今天有大风和大浪,难免有些许紧张。稍微调整过坐姿,她开口要求:“开慢点。” 霍晟微微翘起唇角,转头望向她:“放心,我很稳的。更何况,你也急着见儿子吧,小乔震不震得住他,也是个未知数啊。” 跟宛乔见过几面,秦满字倒觉得这姑娘文文静静的,做事颇为靠谱。她不担心宛乔不能好好照顾孩子,只是觉得麻烦到人家:“小乔跟男朋友出海玩耍,你居然让她帮忙带小孩,真不知情识趣。” 霍晟振振有词的,他说:“那丫头老是闹着要见允宝,现在让她如愿,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秦满枝笑骂:“就知道欺负人家。” 霍晟没有半点理亏的样子,甚至还提议:“要不让他们多带一阵子,我们在海上溜达一圈再跟大部队汇合?” 秦满枝这才想起问他“今天怎么突然出海了?同行的还有很多人吗?” 这次出海是许宥谦牵头组织的,霍晟多番受邀,为了腾出时间陪他们母子,最终还是选择拒绝。今天宛乔再来请他,想来也是受人之托。秦满枝好奇,他便实话实话:“这其实是许宥谦办的游艇派对,他大概想在南城搞什么新项目,于是就弄点名堂拉拢一下人脉。” 秦满枝瞬间明白过来,她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霍晟,你居然带儿子参加淫-乱派对!” “你脑袋装的是什么龌龊东西?”霍晟失笑,“如果这是淫-乱派派对,阿延会带着小乔去吗?没错,许宥谦确实找来了几个嫩模上游艇,不过她们也只是来活跃一下气氛,就算真有什么,也是男欢女爱、你情我愿的事,而像我这种有家有室的男人,她们肯定不感兴趣。” 尽管他说得真诚,但秦满枝还是嗤笑:“霍先生脑门上写着大大的金龟二字,就算你无名指上戴着戒指,也肯定有莺莺燕燕围着你打转。” 霍晟半真半假地说:“那你可要寸步不离地守着我,千万别让小妖精给勾走了。” 秦满枝没好气地说:“我巴不得呢!” 霍晟哈哈大笑:“你果然跟允宝一个样,口是心非!” 他们说说笑笑的,很快就赶上大部队。秦允正跟宛乔在游艇的甲板上玩耍,看见他们,秦允就将双手放在嘴巴,扯着嗓子喊:“妈妈,我在这!我在这!” 秦满枝跟他们挥手,霍晟一个漂亮地甩尾,快艇就停在梯台前。有工作人员过来帮忙,霍晟将后续的事情交给他,而自己就带着她离开。 海上的波涛更是汹涌,秦满枝的脚步随着翻涌的海浪而凌乱。霍晟将手递过来,她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在他的搀扶拉扯下,她才摇摇晃晃地转移地游艇上。 游艇倒比快艇平稳得多,秦满枝走向甲板,步子也迈得很大。 第一次出海,秦允十分兴奋,她扑到母亲怀里,乐呵呵地说:“小姑说待会儿带我去钓鱼。” 看见儿子这么高兴,秦满枝向宛乔与沈博延投去一记感激的目光。 宛乔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当着霍晟的面,她笑道:“秦姐姐,这回我真得改口叫你嫂子了吧?” 秦满枝略带尴尬地笑着,没有应声。 听了这个称呼,霍晟只觉得顺耳,看见她手机似乎播放着秦允的视频,他便问:“刚才在玩什么呢?” 宛乔下意识要将手机藏起来,只是手刚绕到背后,站在后方的沈博延便把手机抽走,继而交给了霍晟。他憋不住笑,肩膀也微微抖着:“录得这么辛苦,给晟哥看看吧。” 秦满枝也好奇,她踮着脚尖凑过去:“我也看。” 霍晟知道这是最近一款很火的短视频社交软件,点开视频,他就看见儿子正咬牙切齿地做着动作,配乐则欢快地唱着“我是你爸爸真伟大/养你这么大/你还不听话/一天到晚去玩耍……” 没想到这个平时总喜欢臭着一张脸的家伙也是个戏精,在宛乔的指点下,秦允简直演出了这首歌的精索,当歌曲唱到“滚吧滚吧连滚带爬”的时候,他更是撑着小腰指着海面,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实在逗趣极了。 秦满枝乐得弯着腰大笑,霍晟则拿着手机,一边瞪着宛乔一边磨牙:“你教我儿子的是什么鬼东西!” 宛乔佯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她用秦允的身体挡在前面,咬着他的耳朵说:“允宝,你是男子汉,你要保护小姑!” 热恋中的少女都跟天真烂漫的孩童无异,加上宛乔本身就是小孩子心性,因此她跟秦允简直没什么代沟可言。不过短短的一昼,他们的感情就要好得如同相识数年的挚友,听到宛乔的救助,秦允自然展开双臂,仰着脸对自家父亲说:“不准凶小姑!” 霍晟扶额,看见大家都在窃喜,他最终也憋不住笑:“不凶就不凶,你是爸爸你说了算。” 当秦满枝跟随霍晟走进船舱,正在打牌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望了过来,正对着门口的许宥谦嘴角轻翘,率先开了口:“真是稀客啊。” 坐在许宥谦身边的,是依旧美艳的钟美芝,看见秦满枝,她便浅笑着打招呼:“满枝,过来打牌吧。” “终于有人接手了。”坐在钟美芝对面的男人就主动让座,说完,他便领着一群佳人走出船舱。 面对众人充满探究的目光,秦满枝还是十分从容地坐了下来,霍晟站在她身后,逐一地为她介绍牌桌上的人物。 诚如霍晟所言,游艇上正办着的并不是什么淫-乱派对。被邀而来的多是上流社会的富家子弟,他们都人模人样的,虽然说话有点轻佻,但却长着极其精明的面相,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 跟这些人打牌,无疑是一件极费脑筋的事情,秦满枝尚算聪明,但几圈下来,她明显感到乏力。她突然后悔跟霍晟进船舱,早知道这么费劲,干脆就留在甲板陪儿子玩耍算了。 大概是看出她的不耐,霍晟便拉了张椅子过去,坐在一旁指点她出牌。 坐在宛乔右手边的男人是南城颇为有名的富二代,叫罗卿。宛乔跟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而他也许亦记得曾在会所接触过,因此便熟稔地与她开着玩笑:“秦小姐本来就聪明,现在更有阿晟帮忙,我们谁都别想赢钱了。” “这么吝啬做什么?南城有谁不知道,罗大少向来穷得只剩下钱了。”霍晟将手搭在椅背上,旁人看来,倒似将秦满枝拥在怀里。 坐在罗卿对面的是一个儒雅的男士,他的年纪比在座的人都大,霍晟介绍他时,还尊称了一声“来叔”。跟罗卿一样,他身旁也没有陪着女人,随意出了张牌,他便说:“能送钱给钟小姐和秦小姐花,是我们的荣幸,若换作别人,她们身后的男人可不依。” 没有什么外人在场,大家说话都比较随意,调侃过后,罗卿突然转了话题:“阿晟,你跟老魏合作那个影视城的项目是不是搁浅了?” 霍晟“嗯”了一声,同时伸手为秦满枝摸了张牌。 罗卿对此似乎很感兴趣,他接着说:“听说魏太太正跟他闹离婚,人家找国外一家很厉害的私家侦探找到他出轨的证据,还请来了一流的律师打这场官司,我看老魏这回真的是摔跟斗了。资金方面,他应该是没指望了,你前期投入不多的话,我劝你还是流掉这个项目吧。” 要是不认识魏展荣,秦满枝顶多就把这当成商业机密,听一听就过了。想到自己也曾在这件事上推波助澜,还牵扯到霍晟的利益,她既诧异,又忐忑。 那位来叔亦略知一二,他说:“老魏被折腾得够狠的,前两周在高尔夫球场看到他,他整个人都蔫了。” “才不蔫!”罗卿道,“最近他都在挖着害他败诉的私家侦探,你又不是不清楚老魏那种有仇必报的性子,就算剩下半口气,他也不会放过那帮狗仔的。据可靠消息,他已经有眉目了……” 这时,许宥谦也插话:“有人治治那帮狗仔也好。” 听了许宥谦的话,钟美芝则凉飕飕地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人要是没做亏心事,怕什么别人调查?” 许宥谦摸了摸鼻子,适时地改变了立场:“你说得对,那些出去鬼混、搞婚外情的男人,被净身出户也说活该!” 想到急匆匆要回英国的贺凯,秦满枝的心瞬间悬了起来,连呼吸也不由自主屏住了。 旁人正议论得兴高采烈,作为当事人的霍晟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瞧了眼正发着呆的秦满枝,他语气如常地提醒:“该你出牌了。” 54.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秦满枝思来想去也没打出一张牌, 最终还是霍晟替她拿主意, 他指什么,她就出什么。 钟美芝知道秦满枝跟贺凯的关系,看见秦满枝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她便装作烦躁地丢掉手中的牌:“你们这群男人就知道谈生意, 好好的兴致都被你们败了。” 在座的人都清楚许宥谦对钟美芝的情意,面对这样骄纵的钟美芝,大家亦见惯不怪。加上今天请客的东家是许宥谦,怎么说也该给他点面子,因而只是笑笑就过了。 意中人不高兴,许宥谦自然温声细语地哄:“好了, 不聊这样庸俗的话题,我们聊别的,聊衣服聊珍宝好不好?” 钟美芝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戳着他肩头,那双明艳的眸子秋波横生:“就你那直男眼光?跟你聊衣服聊珍宝, 我不被你气死才怪。” 这话让在座的男士陷入沉默, 霍晟也不例外。 秦满枝倒笑了,扫了眼身旁的男人, 她附和:“可不是。” 闻言,钟美芝从椅上站起来:“不玩了, 满枝陪我到外面走走吧。” 秦满枝自然不会拒绝。 刚出船舱, 两人就听见孩子那无拘无束的笑声自甲板那边传来, 秦满枝无奈地摇了摇头, 而钟美芝的神情则有点复杂, 似是艳羡,但更多的是遗憾。 关于钟美芝往事,秦满枝也听说过一些,不想让钟美芝触景伤情,她便主动往另一端走。 两人吹着海风,眺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心情亦好了起来。 将纷飞的长发绕回耳后,钟美芝缓缓开口:“你儿子很可爱。” 思索了三两秒,秦满枝才说:“将来你的孩子肯定更可爱。” 钟美芝的眼神有几分迷离,她感概道:“将来……太遥远了。” 秦满枝却不是这样认为:“其实也没你想象那么遥远,几年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美芝,及时行乐吧。” 听出她意有所指,钟美芝转头望向她:“懂得劝解别人,那你自己呢?你的乐,及时行了么?” “当然。”秦满枝笑得真心实意的,“我最大的乐趣,就是当一个好妈妈。”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钟美芝说,“看得出来,霍晟很在乎你。今天在码头,我们一群人准备出发,接到你的电话,他连儿子都丢给了宛乔照顾,一心只想着载你出海。都说妈妈跟老婆掉到海里救哪一个是男人的送命题,然而这种难题显然难不倒霍晟,为了你,我想他可以什么都不要。” 秦满枝有点意外:“没想到你对他的评价那么高啊。” 钟美芝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眯着眼睛望向无际的蓝天,她低声说:“你敢打包票,你帮贺凯调查魏展荣的事,霍晟肯定清楚。” 心头倏地一紧,秦满枝连声音也绷了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直觉而已”钟美芝回答:“霍晟的反应太平静了,只有掌控全局的人,才会表现得波澜不惊。” 察觉她眼中透着隐忧,钟美芝又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霍晟就算什么都知道,但也不会对你怎么,你不主动提起,他甚至还会装作无事。就像今天,若不是有人在牌桌上谈到这话题,他才不会多透露半句。” 呼了口浊气,秦满枝应声:“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害怕贺凯那边有麻烦。我们今天才见过面,他好像很着急回英国,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钟美芝转身靠着护栏,跟秦满枝相比,她则要轻松得多:“贺凯这人多机警啊,他那反跟踪反侦查的手段高明得很,魏展荣手下那群饭桶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更何况,现在的魏展荣只是一只被拔掉牙齿的老虎,要是霍晟不插手,怕且也成不了气候。” 说到这里,钟美芝暧昧地向她眨了眨眼:“即使霍晟真要插手,你去求求他,他肯定会手下留情的。” 听过钟美芝一番分析,秦满枝倒是放心不少。正琢磨着要不要向贺凯打探一下消息,霍晟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自后方抱住了她的腰。 在她试图挣扎的时候,霍晟果断地收紧手臂,霸道地将人圈得更牢:“一个人这在发什么呆?” 这边恰好能望见正嬉笑玩闹的一群男女,他们早已没了刚出海的拘谨,动作亦越发亲密。霍晟强行亲了她一口,继而问:“我们也去钓鱼?” 用手背蹭着被他亲过的脸颊,秦满枝想也不想就拒绝:“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妨碍你风流快活。” 霍晟“呀”了声,语气无辜地说:“我明明想带你宣示主权。” 最终秦满枝还是被霍晟拖下去钓鱼了。相比于那些垂钓高手,秦满枝像是来喂鱼的,她有意跟霍晟作对,每次鱼竿晃动,她也没半点反应,待到一派平静,才懒洋洋地提竿。 每当空荡荡的鱼钩脱离水面,霍晟就重新帮她挂上鱼饵,直至秦允那边也传来鱼儿上钩的欢呼声,他才笑吟吟地说:“你羞不羞,儿子都钓大鱼了,你连小虾也没半只。” 一旁的许宥谦听见,不住打趣:“大鱼小虾算什么。秦小姐真人不露相,要么不出手,一出手肯定钓到金龟。” 宛乔也来添油加醋:“秦姐姐,你就勉为其难钓走这只王八吧!” 霍晟第一次觉得,原来被骂王八也能心情愉悦,他揽住秦满枝的肩,凑近她耳边说:“我不介意你学姜子牙那样垂钓,就算是直鱼钩,我也愿意上钓。” 秦满枝对他笑了一下,随后狠狠地捶向他胸口。 两个大人在打闹,秦允和长不大的宛乔也玩得尽兴。他似乎特别喜欢黏着这位初次见面的小姑,从海上归来,他也不情愿重投母亲怀里,只想继续跟着宛乔嬉戏。 见状,秦满枝就将儿子抱回来,柔声哄他:“小姑要回学校了,下次再一起玩好不?” 秦允那颗小脑袋使劲地摇,他将手伸向宛乔,小嘴瘪着,一副欲哭的样子。 宛乔看得心都化了,捏捏他的脸蛋,她说:“允宝听话,小姑周末就去找你。” 秦允最终还是点头答应,末了还不忘提醒:“姑父也要来!” 晚上风大,秦满枝先带孩子到车上等,秦征就跟其他人道别。 众人陆陆续续走来,只有宛乔和沈博延留在原地。回身看见他们,霍晟就说:“还不回去?” 宛乔欲言又止,沈博延就替她开了口:“这傻妞正为你操心呢。” 霍晟伸手戳她的额角:“说了多少遍,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 宛乔很不服气:“我也说了多少遍,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两个男人交换了个眼色,笑而不语。 吵闹过后,宛乔的表情认真起来,她问霍晟:“你打算什么时候带允宝回家?” 秦允的存在,宛乔已经知道一段日子了。初时她真的万分惊讶,可惜霍晟偏偏避而不谈,就连她想见一见自家侄儿,他也百般阻拦。有几次,她都很想跟家人汇报,然而这毕竟是霍晟的私事,她又不好自作主张,因而才忍住的。经过今日的相处,她更加渴望能够光明正大地与这个可爱地小家伙来往,若霍晟再不公开这个秘密,她真怕自己会走漏风声。 霍晟沉默。 宛乔又憋不住问:“你一直瞒着,是因为秦姐姐不让说吗?” 沈博延倒比宛乔有分寸,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头,示意她适可而止。 霍晟想了想,只是叮嘱:“我妈那边,你先替我瞒着。” 宛乔替他着急,可他似乎不上心,她恨恨地说:“阿姨知道了肯定给你好看,到时候我可不帮你求情。” 霍晟笑笑,随意跟他们挥挥手,他便举步走向自己的车子。 打开车门,秦允的歌声便传入耳端,他上瘾般唱着那首《我是你爸爸真伟大》,霍晟一听就头疼。 车子已经启动,这孩子仍在手舞足蹈,秦满枝将他抱到腿上,不让他继续乱动。 直至拿到手机,秦允才安静下来。重新将白天录制的视频翻出来,他举着手机对秦满枝说:“妈妈,我想发给舅舅看!” 秦满枝悄悄看了眼驾驶座上的霍晟,霍晟沉默地开着车,只用那无言的后脑勺对着自己。低头又看了看一脸期待的儿子,她还是依言将视频发了过去。 这个时间段,秦征还没有睡觉,视频发出去不久,他就发来一条语音。 经秦允的一番捣鼓,微信语音的播放模式已经从听筒转换成扬声器,当他点了点消息框,秦征的声音就在车厢里回荡:“真厉害,你什么时候回来给舅舅唱一首?” 秦允没有意识到这话题会引起父亲的不快,他扯着秦满枝的衣服,迫切地追问:“妈妈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秦满枝尚在思考时,霍晟已经开了口:“你刚才怎么跟小姑约定的,这么快就忘了么?” 经父亲一提醒,秦允就为难了,他像念经一样重复:“我想回家,也想跟小姑玩,我想回家,也想跟小姑玩……” 秦满枝失笑,而霍晟却一本正经地说:“允宝,这里也是你的家。” 55.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在黑暗中, 秦允扭着脑袋望向自家母亲, 似乎正无声地探问着这句话的真实性。 对上那双满带困惑的眼睛,秦满枝柔肠百转地摸摸儿子短发,接着俯身亲了亲他。 秦允顺势勾住她的脖子, 贴在她耳际叽叽咕咕地说:“妈妈,为什么我有两个家?” 秦满枝用手拢着他的耳朵, 也跟他说悄悄话:“这很好呀, 很多人宠着我们允宝。” 从后视镜看着他们母子亲昵地聊着天, 霍晟不满地“喂”了两声:“你俩怎么又背着我说秘密了?” “哪是什么说秘密, 明明就是搞小团体孤立你。”秦满枝搂着秦允, 故意气他, 让儿子附和, “允宝,你说对不?” 这孩子迷迷糊糊的,但还是顺着母亲的意, 大大声地回应:“对!” 背腹受敌的霍晟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恰好碰上红灯,他刹车后便转过身,伸手到后座掐儿子的脸:“小鬼, 今天是谁带你坐游艇、谁带你去钓鱼的?” 秦允扭着身子黏到母亲怀里, 想唱反调又担心下回没得出海, 于是就嘻嘻哈哈地发出笑声。 各扫了他们一眼, 霍晟造作地冷哼:“两只都是没良心的白眼狼。” 回到小区已经很晚, 今天虽然没有午休, 但兴奋不已的秦允并无困倦的样子。中控锁刚解开,他就使劲地抠弄着安全带,似乎巴不得马上跑向不远处的儿童游乐场继续玩耍。 正准备熄火,霍晟就听见秦满枝说:“我们自己上去就行,你早点回家休息吧。” 今晚儿子不像往日那样熟睡,霍晟还真没有借口随他们一起上楼。秦满枝已经开了口,他也不好耍赖,因而只是回过头,如常地诱哄儿子:“秦允宝,说声爸爸再见。” 顺利解开安全带的秦允调皮地跳下车,听见霍晟的话,他做了个大大鬼脸,不肯搭理。 秦满枝皱起眉头,将儿子唤过来,她一脸严肃地教育:“允宝,不准这样没礼貌。” 被批评的小家伙态度良好地认了错,秦满枝向他使了个眼色,他便乖乖巧巧地挥着手说:“再见!” 驾驶室的车窗被全部降下来,霍晟的手半垂在车外,一伸臂就能刮到秦允的小鼻尖:“跟谁说呢?” 秦允躲到母亲身后,学着她那样称呼:“霍先生!” 说完,这孩子就像一阵风似的奔走了。 秦满枝抿着唇偷笑,正要过去追回儿子,霍晟却眼疾手快地拉住了自己。她停住脚步,笑容逐点敛起,很快就恢复到平时那不喜不怒的状态。 隔着一臂之距,两人沉默地对望,最终是霍晟开了口:“我不会逼你,也不会借其他人给你压力。宛乔那边,你要是不喜欢允宝跟她来往,我替你挡着就是了……” 秦满枝打断他的话:“我没有不喜欢,也没打算妨碍他们来往。允宝是大家的,我不会那么自私地独占他,更不会让他失去他本该拥有的宠爱。” 自心底泛起一股无力感,霍晟深深地吸了口气,鼓足了劲儿才说:“既然这样,那你就留下吧,跟儿子一起留下。” 秦满枝低头盯着自己的倒影,正想回应,霍晟却抢先开口:“算了算了,说好不逼你的,你爱咋整就咋整吧。” 相识多年,霍晟很清楚秦满枝的为人。她向来受软不受硬,与其耍手段逼她就范,还不如放下身段求她原谅。其实他早已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然而老天似乎想跟他作对,他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 大清早接到许宥谦的来电,霍晟心知不妙,尽管如此,他还是如惯常那样调侃:“这么早就骚扰我,看来你昨晚是一个人睡的。” 许宥谦笑着骂了句粗口,多说了几句废话,他突然正经起来:“你收到消息了没?” 用来办公的手机还没开,外头有什么风声,霍晟也一无所知,他下意识追问:“什么消息?” 沉默了小片刻,许宥谦才道:“我手底下有个不太听话的妞,大概想上位想疯了,居然把昨天的行程透露给娱记博取曝光率。” 霍晟一听,立马将床头柜上的平板拿过来:“拍到了什么?” 许宥谦告诉他:“你别紧张,那娱记明显是冲着我来的,他拍的照片多数是我跟那妞的合影,还冷嘲热讽说我跟旗下艺人有不正当男女关系。不过,有张照片却拍到我们所有人,而你儿子特别引人注目……” 与此同时,霍晟也正好翻到了那张偷拍照。他记得这一幕,那时候他们一行人在码头道别,许宥谦逗着孩子,还邀请他去香港迪士尼游玩,两人看起来颇为亲昵。 在照片里,秦满枝侧着身,她没有入镜,但被她抱在怀里的秦允那侧脸却暴露在人前。许宥谦正揉着孩子的脑袋,他神色愉悦地翘着唇角,被看八卦的网友戏称为“慈父般的笑容”。 霍晟揉了揉眉心,虽然有点无奈,但还懂得开玩笑:“怎样,当爹的感觉不错吧?” 许宥谦难得严肃:“新闻我已经让人压下了,我想这形势还是可以控制的,只要那些小群体不带节奏,这种花边新闻很快告一段落。” 霍晟翻着网友们的留言,倒有点担心:“节奏已经带着了,跟你传过绯闻的女人正排着队被掀底,不把孩子他妈扒不来,他们誓不甘休。” 许宥谦倒是无所谓:“随他们呗,反正孩子又不是我的。” 出于对秦满枝与秦允的保护,他知道霍晟肯定不想将他们母子推到风尖浪口之上。这场风波是自己的人搞出来的,他自然会负责:“这事让我扛着,你什么都不用做,免得他们将焦点转移到你身上。” 许宥谦做事,霍晟自然放心,只是放心归放心,关乎到自己女人和儿子的事,他不可能撤手不管。 如今网络发达,消息传播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而传播的途径更是多如牛毛,即使有只手遮天的势力,也难以战胜数以亿计的网友。许宥谦在大源头切断了消息的流传,而霍晟则从微处着手,指挥着公关团队处理大大小小的漏网之鱼。 从早忙到晚,当霍晟有空喘口气,已经临近傍晚。想到今天还没过去秦满枝那边报到,他便拨通了公寓的电话,见不到人,听听声音也是好的。 秦满枝大概在准备晚餐,接听的人不是她,而是秦允。拿起听筒,他长长地“喂”了声,接着像模像样地问:“请问您找谁?” 霍晟起了玩心,压着嗓子说:“我找你爸爸。”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秦允对霍晟已经熟悉得很,不过说了一句话,便可认出对方是谁。他嚷道:“你打错电话啦!” 霍晟继续压着嗓音说:“没打错,你是秦允小朋友对不?” 秦允“唔”了声,想了想又说:“就算你知道我是谁,也不能证明你没打错电话。” 霍晟玩上瘾了:“我不仅知道你是谁,还知道你妈妈是秦枝儿。” 秦允纠正:“我妈妈叫秦满枝。” 霍晟故意逗他:“你妈妈叫秦枝儿,你爸爸叫霍大帅。” “才不是!”秦允急急反驳,“我妈妈叫秦满枝,我爸爸叫……” 关键时刻,秦允很机警地把将要脱口而出的名字吞回去。 霍晟笑着催促:“说呀,你爸爸叫什么?” “就不告诉你!”秦允用舌头发出“略略略”的声音,作完怪后,他便啪地挂了电话。 听见客厅的声响,秦满枝便拿着汤勺从厨房出来,看见儿子从沙发跳到地板,她就问:“刚才谁打来电话了?” 在秦允支支吾吾之际,电话又响了。大概担心霍晟告状,他飞扑过去拿起电话,一本正经地开始接听。 再一次听见儿子的声音,霍晟的心情格外愉悦。他猜到儿子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于是便收起了玩心:“允宝乖,叫你妈妈接一下电话。” 细碎的电话交接声过后,秦满枝那甜美的嗓音就通过电波传来:“怎么啦?” 霍晟靠着椅背,不自觉地吐了口气,听见她的声音,仿佛才能真正的放松。她现在肯定系着围裙拿着锅铲跟自己讲电话,想象着她此时此刻的贤惠模样,他的胸口就暖盈盈的:“在做饭吗?” “对啊。”秦满枝有几分不耐,“你有事就赶紧说,菜快糊了!” 字字句句透着嫌弃之意,然而霍晟却听得十分舒心,他有意在她面前卖惨:“允宝真幸福,有位好妈妈给你做好吃的。难为我这个可怜人,一整天就吃了两个冷冰冰的肉包子,现在还空着肚子喝咖啡。” 秦满枝撇了撇嘴:“霍大爷居然没饱饭吃?那么这世界肯定饥民遍地了。” “我没骗你。”霍晟说,“我晚点过去你那儿,你施舍点剩菜残羹呗?” 秦满枝毫不犹豫地拒绝,末了还说:“我怕我家的粗茶淡饭会硌着您的肠胃,您还是请星级大厨效劳吧。” 秦满枝原以为霍晟只是闲来无事开开玩笑,没想到他将近十点还真过来了。秦允刚刚睡下,听见门铃,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玄关,免得儿子被吵醒。 门被打开,霍晟就调戏她:“这么着急迎接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秦满枝示意他降低音量:“允宝刚睡,你别把他弄醒。” 霍晟一听更高兴了,搂住秦满枝的腰往屋里走,他笑着说:“谁会把十万瓦特的电灯泡弄醒啊?” 秦满枝剜了他一眼:“没正经的!” 霍晟抱着她不肯放,将下巴搁在她肩头,他问:“我的晚餐呢?” 秦满枝推着他:“都什么时候了,还晚餐!” 霍晟蹭着她的颈窝:“可我还没吃……” 听那语气不像是开玩笑,秦满枝不可置信地转头问他:“你真是过来吃饭的?” 霍晟学着秦允那样,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肚皮上:“你摸摸,瘪的!” 他那神情像极儿子撒娇时的如出一辙,秦满枝不由得母性泛滥,无奈地摇了摇头,最终还是走进厨房为他做点吃的。 看见她打开米缸,霍晟就说:“不用太麻烦,随便煮碗挂面吧。” 闻言,秦满枝就盖上米缸,转身去拿面条。 两人挤在厨房,秦满枝洗着青菜,而霍晟则在一旁切着瘦肉。他们很有默契,她刚动了动身,霍晟已经将她想要的菜筐子递了过来。 秦满枝低声道谢,觉得气氛有点怪异,她就随口问:“今天很忙吗?” 犹豫数秒,霍晟还是决定跟她坦白:“满枝,我们昨天出海的事,被娱记跟拍到了。” 原以为秦满枝会有很大的反应,不料她只是微微顿住手中的动作,转瞬又恢复过来,十分平静地回应:“嗯。” 霍晟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忍了又忍,最终还是问她:“你……生气了吗?” 秦满枝望向他:“我的样子像在生气么?” 霍晟摇头,却又觉得不解:“那你怎么连问都不问?” 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秦满枝将食材放进去,而后才回答:“因为我今早就知道了。 ” 这下轮到霍晟诧异,他问秦满枝:“你怎么知道的?” 秦满枝说:“我哥大清早就打电话过来了,别人都说那是许宥谦的儿子,但我哥怎么可能认不出允宝。” 原来是秦征通风报信,霍晟用舌头顶了顶牙槽,说话的语气似是赞美,又似是讥讽:“他的消息可真灵通。” “当然!”秦满枝说,“他最重要的妹妹和外甥都在南城,他怎么可能不时刻关注这里的动态。” 霍晟问:“那他怎么说?” 秦满枝回答:“没怎样,就问我需不需要帮忙,要不要先把允宝接回琼京之类的。” 霍晟的神经立即紧绷起来,他一言不发地盯着秦满枝,似乎正等待着她的选择。 正在忙碌的秦满枝忽视了那道灼灼目光,她搅拌着锅里的食材,甚至还问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挂面你喜欢软一点的,还是硬一点的?” 硬绷绷地丢下一句“随便”,霍晟就紧张地追问:“你答应带孩子回琼京了吗?” 秦满枝轻声回答:“没有。” 霍晟无声地舒了一口气,想了想,他又说:“其实那张照片拍得一点都不清晰,允宝虽然露了侧脸,但是很难辨认出孩子是谁,所造成的影响根本不大。更何况,别人都以为那是许宥谦的儿子,根本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来,你大可以放心。” 挂面已经煮开,秦满枝看差不多,就把火给关了。将汤面装到碗里,她才问:“你就是为了这事,一直忙到现在才有空吃饭?” 霍晟没有说话。 秦满枝当他默认了,将汤面端出去,她一边走一边说:“下回啊,多忙都好,一定要按时吃饭。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不希望带着允宝上医院看你。” 霍晟跟了出来,他还想说什么,秦满枝却解下围裙,抢先一步说:“我先睡了,你吃完就回去吧,锅碗瓢盆我明天再洗。” 目送她背影离去,霍晟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垂眼望见那碗热腾腾的汤面,他只好认命般独个吃完,然后像田螺姑娘那样收拾干净才离开。 在霍晟与许宥谦的努力之下,这场风波终于告一段落。在大家都放松警戒时,娱乐圈又爆出流量小花隐婚生子的头条新闻,作为同类猛料,许宥谦的私生子自然娱编们首选的素材,被此一牵连,刚被扑灭的火苗竟又死灰复燃。 这通新闻的热度数天不降,甚至还登上了主流报纸的娱乐版。宛忠平向来喜欢在吃早餐时阅报,看见这个版面时,他不自觉“诶”了一声。 碰巧霍晟与宛乔也在,他们一家四口难得这么齐整地在一起用餐,冼冬雯就想活跃气氛,因而主动起了头:“瞧你一惊一乍的,看到什么厉害的新闻啦?” 宛忠平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继子,随后将报纸翻了页:“没什么。” 这下冼冬雯真好奇了,夺过报纸,她立即翻回原处:“神神秘秘的,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版面的正中央,是一张母婴合照,看过照片,冼冬雯就一目十行地浏览着文字内容。她的兴致并不高:“现在的年轻人啊,那思想跟我们老一辈真是不一样。我们这辈人啊,生孩子是欢天喜地的事,巴不得嚷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把孩子藏起来真是不可思议!” 冼冬雯正要将报纸还给丈夫,余光却瞄到右下角的延伸新闻,她的手倏地顿住,定眼一看,她便惊呼:“呀,小晟跟小乔居然见报了!” 宛乔闻声抬头,而霍晟连眼尾都不动一下:“认错人了。” 冼冬雯说:“怎么可能!你俩是我的子女,我认错谁也不会认错你们。让我看看是什么事……哟,你们居然一起出海,真是大新闻呀!” 读到重点,冼冬雯的眉头就紧紧地蹙着:“这许什么是你们的朋友么?你怎么也做这种不可思议的事啊?这孩子多可爱,看着看着,真有点像小晟小时候的样子……” 话音刚落,宛乔猛地捂住嘴,死死堵住将要喷出口的牛奶。她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看起来十分难受。 冼冬雯连忙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慢点喝,当心噎着!” 看见女儿一副毫无仪态地模样,宛忠平绷着脸摇头。 坐在她旁边的霍晟抬手,看起来似在替她顺气,实际则不轻不重地拍着她的背,借此警告她不要乱来。 待她恢复,冼冬雯才问:“丫头,你怎么了?” 宛乔根本不敢抬眼,心虚地咬着杯沿,她含糊地说:“没什么,没什么……” 56.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吃完早餐,宛乔立即逃离餐桌, 宛忠平和冼冬雯对视一眼, 都为她那怪异行为感到困惑。 看宛乔那反应,霍晟觉得很有必要再跟她谈一谈, 想到马上过去找她太着痕迹, 于是便先到院子走走。 院子有专人打理, 不仅绿树成荫,连小径两旁亦开着缤纷繁花。霍晟虽无赏花的雅兴, 但见了这番美景,也不由得驻足停留。 宛忠平出来的时候, 霍晟正坐在花房前的藤椅上看手机,难得见继子这悠闲模样, 他就坐到对面的椅子, 笑着说:“我以为你已经回了公司, 没想到你自个人躲这里来。” 冼冬雯再婚多年, 霍晟跟宛忠平的关系一直平和得很。于公于私,宛忠平很少对他进行干涉, 而他亦不曾提出什么要求, 两人向来都是相安无事, 颇有河水不犯井水之意。 长辈主动攀谈, 霍晟礼貌地给予回应,稍稍坐直了身体, 他才说:“偷得浮生半日闲, 反应今天没什么事, 就赖在家里偷个懒。” 宛忠平点了点头:“劳逸要结合,不管多忙,也要懂得停下来休息。别学我,工作跟拼命似的,最终把身体都搞坏了。” 闻言,霍晟自然关切地询问长辈的健康状况:“最近您气色不错,身体已经养好了吧?” 宛忠平摸了摸下巴的胡茬:“宛乔那丫头不跟我置气,我的身体肯定利索!” 忆起他们父女斗气的场面,霍晟自然而然地联想到自己跟儿子相处的情景,他突然有些感慨:“她只是不懂事,等她有更多的人生经历,她肯定可以明白您的苦处的。” 宛忠平则说:“这些儿女债,哪有这么容易还清呐。随她吧,这丫头马上就毕业了,我不求她平步青云、出人头地,只望她安安稳稳、开开心心就好。” 霍晟想了想,提议道:“小乔好像马上要实习了,要是她感兴趣,我可以安排她到我公司帮忙。” 听了这话,宛忠平顺势问他:“对了,听说你公司有个大项目遇上了阻碍,现在解决了没?” 霍晟抬头:“您指的是影视城那项目?” “是的。”宛忠平说,“这个项目是跟魏氏合同的,现在魏展荣碰上这么一个大麻烦,恐怕做什么都有心无力。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你计划好了么?” 随意将手机反扣在桌面,霍晟如实相告:“我没打算终止这个项目,不管魏氏那边继续与否。” 宛忠平明白他的意思:“这么说来,你已经不打算接受魏氏这个合作伙伴了?” 霍晟笑了笑,算是默认。 宛忠平不由得重新审视面前这个年轻人,片刻以后,他才开口:“你不觉得风险太高?” 霍晟坦言:“没关系,要是投资失败,我就安安分分地做个朝九晚五的打工族,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看着霍晟,宛忠平突然想起了几十年前的自己。他也曾一样的意气风发,一往无前,那时候什么都没有,唯独有满腔的热血与心底的信仰。如今回望,他真庆幸自己有那样的魄力与勇气,完成一场又一场冒险与革命。一番交谈后,他对霍晟的赞赏便多了几分:“你会成功的。” 霍晟诚心感激:“多谢宛叔。” 虽然知道霍晟不会接受,但宛忠平还是尝试着开口:“我手头上有一笔尚算可观的流动资金,假如有需要,你可以随时找我拿。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别不要太见外。” 如他所料,霍晟不假思索就婉拒了:“先谢过您的好意。资金方便,我会想办法的。不过您放心,倘若真有需要您帮助的地方,我一定会找您的。” 宛忠平也不勉强他,应了一声,他又说:“公事没帮上忙,那么你的私事呢?” 大概是他的目光过于敏锐,霍晟瞬间警惕起来:“您指的是什么?” 宛忠平转着那枚翡翠扳指:“我们来说说报纸上的事吧。” 霍晟微微皱眉。 宛忠平靠着椅背,他慢悠悠地说:“我不敢说我了解你,不过小乔是我的女儿,她那心思根本逃不过我的眼睛。今天你妈无心的一句话,居然让那丫头出了洋相,我相信她不是碰巧被牛奶呛到那么简单。” 沉默听着他的分析,霍晟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宛忠平继续说:“你跟小乔虽然没有旧时那么水火不容,但关系也不会好到可以结伴出海,我想你们都是醉翁之意不在意,这次同行,想必是有什么人或事值得你们放下芥蒂。” 说到这里,他目光炯炯地看着霍晟,颇有深意地说:“小晟,宛叔我也年轻过。” 话已至此,再多说也是无谓。宛忠平收回视线,很快又恢复一贯的和善模样,眯着眼睛观赏着院子那一片美景。 霍晟知道宛忠平已经洞悉一切,只是不道破罢了。他没有欲盖弥彰地否认,静默了半晌,他才道:“宛叔好眼力。” 宛忠平呵呵一笑,沉吟了下,他说:“小晟,就算你嫌宛叔多事,我也得奉劝你,择妻求贤,一定要找一个会生活的女人,否则的话,即使娶了个天仙,也不会幸福快乐的。” 想到自己那失败的婚姻,宛忠平就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予他忠告:“这世上,有两种女人是绝对碰不得的,一种是女强人,另一种则是艺术家,后者要比前者可怕一百倍。女强人不顾家,艺术家更是连家庭是什么概念都不知道,就像宛乔他妈。” 霍晟有点哭笑不得,看来宛乔的母亲给他留下了非常严重的阴影。 没有得到霍晟的回应,宛忠平以为他不同意自己的看法,继而便加重了语气:“总之,我不建议你娶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姑娘,与其找个花枝招展的小明星,还不如追个温柔贤惠的姑娘来得实在,上回你带回家的满枝就很不错了。” 霍晟一愣,旋即纠正:“宛叔,满枝可不是你想象中的小家碧玉,她是南城秦家的二小姐,是真真正正的大家闺秀。” 宛忠平有点意外:“难怪,这姑娘一看不是庸俗的人。” 霍晟扶额:“宛叔,您到底是赞她还是贬她呢?” 宛忠平哈哈大笑:“当然是称赞,我很久没见到这么合眼缘的女孩子了。” 跟宛忠平聊够了天,霍晟才到楼上找宛乔。 宛乔正坐在琴房的飘窗上翻琴谱,看见霍晟进来,她顺手翻了一页,而后说:“跟我爸聊得很高兴啊,我在这里也听见你们的笑声。” 霍晟微微扬起唇角:“你爸为人挺风趣、也挺有意思的。” 宛乔皱了皱鼻子:“我怎么不觉得?” “你跟我们不是一类人,你太无趣,还很幼稚。”顿了半秒,霍晟又补充,“你爸说搞艺术的人不适合当老婆,看见你,我突然觉得这是真理。” 宛乔气得磨牙:“你再说一次试试,我立即告诉阿姨,那个见报的小孩子就是他的孙子!” 霍晟倒抽了口凉气:“有你这样威胁别人的吗?” 宛乔理直气壮地反击:“有你这样中伤别人的吗?” 他们大眼瞪小眼,最终还是霍晟举手投降:“行了,我错了。我家乔乔聪明知性成熟大方,谁娶了她,谁就捡到宝了。” 宛乔倨傲地扬起下巴:“这还差不多。” 霍晟不放心,他语气认真地叮嘱宛乔:“孩子的事,你记得替我保密。” 平日宛乔虽然总爱惹他生气,有时候也看他不爽,但关键时刻,她还是不会给他添乱。想起今早发生的事情,她仍然心有余悸:“你快点跟秦姐姐和好吧,我怕我撑不了多久。” 由于对乐器不感冒,霍晟很好进琴房,难得今天心情好,他便在里头转了一圈,走马观花地观赏着宛乔的藏品。看见挂在墙壁上的尤克里里,他便伸手将它取下,摆弄了两下就问宛乔:“这个送我?” 这里尤克里里是沈博延带回来的旅游手信,宛乔一直很宝贝,平时都不舍得拿出来弹弄。听了霍晟的话,她立即跳下飘窗,二话不说就想将它抢回来。 霍晟反应很快,宛乔的手还没碰到尤克里里,他已经把它举过头顶。 两人有着大半个脑袋的身高差距,霍晟故意使坏,宛乔自然怎么也碰不着。她蹦蹦跳跳的,头顶还不小心磕到他的僵硬的颚骨,疼得她眼泪差点飙出来。 见状,霍晟便收起玩心,将尤克里里还给她:“不送就算了,吝啬鬼。” 宛乔瞪着他:“你又不懂乐器,给也是暴殄天物。” 揉了揉她的患处,霍晟解释:“我替你这个当姑姑的送件见面礼而已。” 宛乔一听,立即将尤克里里塞到他怀里:“怎么不早说!” 霍晟高兴地说:“谢啦!” 霍晟带着礼物上门时,秦满枝正准备出门,听见门铃声,她就指挥儿子去开门。 知道她要去医院,霍晟就说:“我送你过去。” 秦满枝说:“我今天要找医生聊聊,你留下来帮我带孩子吧。” 瞥见霍晟手里那新奇有趣的玩意儿,秦允已经兴致满满地绕着他转圈。 霍晟将尤克里里递给孩子,接着继续对秦满枝说:“阿钊又有情况?” 秦满枝一边披上外套,一边忧心忡忡地说:“又有新的并发症。” 霍晟替她拢着衣襟,想说句安慰的话,但又觉得多余。 倪钊的病情没有最坏,只有更坏,其实他们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然而这一天真要到来,他们依旧会觉得难以接受。 秦满枝出门后,家里就剩下他们父子二人。 秦允对乐器一窍不通,不过他倒喜欢胡乱地拨着弦,听着那叮叮咚咚的声响自娱自乐。当霍晟坐到他身边,他就问:“我敲得好不好?” 霍晟避而不答,将儿子搂在怀里,他问:“这是尤克里里,你想学吗?” “想!”秦允又拨了几下弦,“快教我快教我!” 霍晟又开始诱惑他:“我不会,但你的小姑跟姑父倒很厉害,你留下来,我可以让他们教你。” 秦允犹犹豫豫的,最终也没有正面回答:“那小姑什么时候教我呀?” 霍晟挑眉:“这么着急,你想弹什么歌曲?” 秦允回答:“我想学《生日快乐》送给妈妈!” 霍晟心头一晃,骤然记起秦满枝的生日快到了。 57.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在秦允的再三请求下, 霍晟终于答应找宛乔教他弹尤克里里。 宛乔虽然自小就玩乐器,但是没有什么教学经验。她本打算请琴行的乐理老师作系统的讲解,然而霍晟却说这孩子只是三分钟热度,让她随便教教就好。 事实证明,秦允并非霍晟所言那样闹着玩。他学得很认真, 可惜年纪太小,且毫无基础,效果不那么尽人意。 旁听的霍晟也觉得难度系数太高, 他试图让儿子放弃,不过秦允却很倔强,怎么也要继续。 由于儿子的坚持,霍晟每天都偷偷摸摸地将他带出家门, 有时候没有把控好时间,秦满枝从医院回去,他们也还在路上。 秦满枝发现这对父子的关系近来好了很多,以前秦允对霍晟总是爱理不理的,如今却老爱黏着他,还经常咬着耳朵说悄悄话,看起来非常亲昵。 这天从医院归家,秦满枝又逮着他们爷俩出门偷欢了。 他们出门应该出得很匆忙, 做事向来很有条理的秦允竟然连汽车模型都不收拾, 各式各式的名车摆得遍地都是。秦满枝无奈地摇头, 将玩具摆放好, 她便给霍晟打电话。 接听的人是秦允, 秦满枝问他在哪儿,他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上来,小片刻以后,手机就交到了霍晟手里,他的声音也随即传来:“到家了?” 秦满枝“嗯”了一声,然后问:“你又把允宝带到哪儿去了?” 霍晟低笑:“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不是人贩子,不会拐走你儿子。” 秦满枝很有危机感:“难说!” 霍晟笑意更甚:“我们这就回去,你可以放心了。” 看他挂了电话,秦允颇为失落地问:“要走了吗?” 霍晟点头:“明天再来。” 不忍见侄子失落的模样,宛乔摸摸他的脑袋,半蹲在他跟前与他平视:“允宝这么聪明,明天肯定可以学会的!” 闻言,霍晟就说:“诶诶诶,你不能胡乱给孩子希望,到时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宛乔瞪了他一眼,继而对秦允说:“允宝,你这个老爹就爱泼冷水,说话也不爱说好听的,真是讨厌,难怪你妈妈不要他!” 秦允看着霍晟,乌漆漆的眼珠转呀转的,颇有撒娇的意味。 这眼神看得霍晟心坎都软了,将儿子抱起,他特别宝贝地把人护在怀里:“别灰心,你学不会也没关系,我们再想别的惊喜替你妈妈庆祝生日。” “给秦姐姐办个生日派对吧!”宛乔非常积极地出谋划策,“在别墅烧烤怎么样?或许来个舞会,像上回那样出海也不错!一堆人热热闹闹的,很有气氛。” 小孩子贪玩,听了宛乔的提议,秦允倒是一扫阴霾,露出兴致盎然的模样。 只是,霍晟并没有附议的意思,当宛乔再次抛出不同的方案时,他才淡淡然地说:“我只是安安静静地过。” “什么安安静静地过,你明明就想独占秦姐姐,跟她过二人世界!”宛乔撇撇嘴,随后又说,“允宝,那天你跟小姑待一起吧,别当电灯泡啦!” 不知道电灯泡是什么,秦允没有反驳,想了想,他说:“妈妈要回家过生日,舅舅买大大的生日蛋糕!” 听了这话,霍晟和宛乔皆是一愣。 沉不住气的宛乔先开口,她问秦允:“你妈妈要回琼京了?” 秦允声音清脆地回答:“我也要回琼京!” 看见霍晟亦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宛乔暗觉不妙,果然,得到肯定的答案,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霍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低气场,她不敢多问,更不敢在这个时间招惹他,道别以后,她就逃一般溜走了。 小孩子不懂察言观色,回家的路上,秦允还乐呵呵地描述着他为母亲选的生日蛋糕有多好看。得不到霍晟的回应,他才转过头问:“你觉得我挑的熊猫图案不好看吗?” 正在开车的霍晟兴致缺缺的,并不像平时那样热烈地回应,只是略带敷衍地应声:“好看。” 秦允追问:“那那觉得妈妈会喜欢吗?” 霍晟思索了一下,还是如实告诉他:“不会。你妈妈是个花痴,你在蛋糕上裱满小花,她就会喜欢。” “跟舅舅说的一样。”秦允咯咯地笑,“可我不喜欢小花,我只喜欢大熊猫。” 他们到家时,晚餐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嗅到饭菜的香味,秦允就抱着肚子喊饿,秦满枝笑他是馋猫,同时先给他盛了碗玉米羹充饥。 儿子在饭厅吃得津津有味,霍晟则悄无声息地走进厨房,秦满枝没发现,一不小心就踩到他的皮鞋上。 霍晟也不躲,甚至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当秦满枝回头望向他,他才稍稍退了半步,给她腾出些许位置。 秦满枝伸手将调味盒取来,若是往日,霍晟肯定会帮忙放盐,如今他却一言不发地杵在原地,显然是心中不快。她觉得奇怪,忍不住又瞧了他一眼:“不帮忙就出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霍晟不应声,秦满枝便懒得再说,当她正想走向另一端取盘子时,他却伸手将人搂进怀里,用身体阻断她的去路。 锅里的鸡肉正被大火煮着,秦满枝有点着急,她嗔道:“别闹,正做菜呢!” 霍晟不肯松手,盯着腾腾冒起的白烟,他烦躁地说:“还做什么,不吃了,什么胃口都没有!” 秦满枝用手肘撞向他,他依旧不肯松手,担心将他弄疼,她倒没怎么使力:“你又发什么神经了?” 霍晟稍稍弯着腰,两人脸贴着脸,明明是一副情意绵绵的姿态,而他却是咬牙切齿的:“你是不是有什么时候忘了告诉我?” 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魏展荣的事,秦满枝顿时心虚,正犹豫要不要跟他坦白一切,不料竟听见他说:“为什么回琼京也不告诉我!” 秦满枝倏地松了口气,伸长手臂将火调小,她才慢悠悠地说:“还以为什么大事,不就是回个琼京,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霍晟的唇抿成一条直线,片刻以后,他问:“你还会回来吗?” “回啊。”秦满枝说,“待两天就回。” 霍晟脸色稍霁,顿了顿,他说:“我陪你吧。” 秦满枝以为自己听错了:“啥?” 将她的身体扳过来,霍晟认真地重复:“我说,我陪你回琼京,我跟你一起回琼京。” 58.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秦满枝怔了怔, 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行程已经被外面那小家伙泄露了,她没有正面回应, 只说:“不错啊,居然能在儿子嘴里套消息。” 霍晟连忙澄清:“不是我有意打探的, 是他主动说的。” 秦满枝故意板着脸:“那你们关系很要好啊, 难怪你俩最近老是一块出门, 说, 你带儿子干什么坏事了?” 这话倒听得霍晟发笑:“那小子才三岁, 就是我想带他干坏事,至少也得等到十三岁吧。” “喂!”秦满枝嗔他, “你别为老不尊啊。” 听着她越扯越远,霍晟只能将话题拉回来:“不说这个,你打算什么时候起程?我过来接你们。” 秦满枝推开他:“我跟我家人吃饭, 你凑什么热闹。” 霍晟再度黏过去,死皮赖脸地缠着她:“我是孩子的爸爸,怎么算也是你的家人。再说, 我多少年没跟你一起过生日了……” 他的音量越来越低, 听上去还真有点撒娇的意味,而秦满枝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明显不吃他这一套:“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想跟你一起过, 我可不想生日那天都吵架闹矛盾!” “我哪敢跟你吵架闹矛盾?现在说话声音大一点, 我都怕吓着你跟孩子。”霍晟说得恳切, 觉得自己势单力薄, 他又拿儿子说事,“而且我不去的话,允宝会不高兴的。” 这个理由没有一丁点说服力,秦满枝毫不留情地嘲笑他:“允宝才不管你!你可别忘记,他到现在还不肯叫你爸爸呢!” 霍晟极力为自己辩护:“我都说了,这孩子的性子跟你一模一样的别扭,他不是不肯认我这个爸爸,只是害羞而已。” 为了验证这话的真实性,霍晟还讲秦允叫过来,秦满枝有意看霍晟的笑话,她迫不及待地问儿子:“允宝,你想不想他跟我们一起回琼京?” 秦允似乎有点困惑,他看了看秦满枝,又看了看霍晟,并没有立即回应。 在秦满枝看不见的角度,霍晟悄悄动了动身,小幅度地做了个弹奏的手势,同时又向儿子使了个眼色。 秦允会意以后,马上高声嚷道:“想!” 秦满枝有几分不可置信,而霍晟骄傲地挺起胸膛,继而对她说:“允宝都发话了,你没理由不同意吧。” 为答谢儿子的帮助,霍晟决定再去宛乔的琴房物色一件小玩意送给他。可惜他一直忙着准备秦满枝的生日礼物,要出发回琼京那天的早晨,他才急匆匆地赶回家。 宛乔起床起得晚,霍晟进门时,她正自个儿坐着餐椅上吃早餐。看见霍晟目标明确地奔向自己的琴房,她便丢下啃到一半的火腿三文治,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了上去。 上次霍晟拿走了沈博延送她的尤克里里,而这回他又看上了一支非常可爱的口琴,琴面上有个樱桃小丸子的卡通头像,很招人喜欢。 在他将手伸向口琴时,宛乔便从后方跳出来,奋力护着自己的宝贝:“这口琴是我用三本绝版漫画书跟同桌换来的,不准拿!” “给我!”霍晟挥开她的手,“三本绝版漫画书算什么,要是你这玩具能收服我儿子,我还你三百本也没问题。” 霍晟很少这么好说话的,宛乔觉得机会难求,于是就攥着口琴跟他讨价还价:“我又不开图书馆,要三百本漫画书做什么?要是你肯送我三把新琴,我才会考虑答应哦。” 跟秦满枝约好下午两点出发,待会儿还得腾出时间吃中午饭,这么一来,他们的行程还是很赶的。霍晟没有空闲再跟她废话,她提的要求,他不假思索就点头:“让你男人给你订做,回头找我签单。” 宛乔觉得不够,接着又刁难:“我也快生日了,到时候你也要给我弹尤克里里唱生日歌!” 霍晟的唇角不自控地抽了抽:“要不要再跳个草裙舞什么的?” 宛乔拍手欢呼:“好啊好啊,我不知道你跳起舞来是什么样子的呢!” 霍晟忍无可忍,伸手使劲地戳她的额角:“你够了啊,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想开染坊?” 手里拿捏着惊天动地的秘密,宛乔早已有恃无恐。她半是威胁半是撒野地强迫霍晟退让,待他肯首答应自己那些有理无理的要求,她才献上心爱的口琴,随后高高兴兴地下楼继续未完的早餐。 只是,当宛乔拉开虚掩着的房门,笑容瞬间凝在唇角。她惊诧地睁大了眼睛,双脚像是黏住地板,根本迈不动。 冼冬雯满脸愠色,视线越过宛乔,她狠狠地瞪着正拿住口琴的霍晟,那双眼睛似乎要冒出火来:“小乔什么时候做了别人的小姑?你又什么时候做了别人的爸爸?” 相比于宛乔的慌张,霍晟则要冷静得多。心知事情瞒不久,即使在这种情况被撞破,他也没有半点惧色。朝门端走去,他搂过母亲的肩,语气平和得如同谈天气一样:“在三年前,你也做别人的奶奶了。” 这个消息过于突然,毫无心理准备的冼冬雯激动得连声音都变了调:“你给我把话说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当他们一家四口整整齐齐地坐着客厅,冼冬雯的脸色依旧冷峻,她不仅指责霍晟,连宛乔也一并教训。 宛乔还是第一次见这位优雅从容的贵妇动怒,旧时不懂事,无论做什么事让她难堪,她也能一笑置之,宛乔曾以为她没有火气,如今一见,才知晓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 霍晟和宛乔都理亏,任冼冬雯说什么都默默挨下,宛忠平在旁审度着形势,看她骂得不差多,便站出来打圆场:“别气了啊,孩子不听话,慢慢教就是了。” 宛乔悄悄抬头瞄了眼,不巧被自家父亲逮着,来不及收回视线,他已经发话:“小乔,还不给阿姨道歉!” 这回宛乔没有半点犹豫,开口也特别诚恳:“阿姨,对不起,我知错了。” 冼冬雯听后,表情稍微缓和,当宛忠平示意霍晟也道歉时,她的火气又冒了上去:“他哪知道错!要不是我经过琴房听见不该听的话,他都不知道要把我瞒到什么时候!” 宛忠平拍着她的肩,一边替她顺气,一边为霍晟说好话:“我看小晟早就想告诉你了,大概是你对那私生子报道的反应过于激烈,所以他才暂时不跟你坦白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冼冬雯就爆炸了:“瞧你这笃定样儿,你也是知情者对吧?他们小辈不懂事就算了,你居然也这样,简直就是老糊涂!” 被祸及的宛忠平一脸无辜,摸了摸鼻尖,他略带委屈地说:“我哪是什么知情者,我都是猜测的……” 将他们仨狠狠地批斗了一番,冼冬雯的怒火才败下来。霍晟原以为事情会告一段落,不料她却要随他们前往琼京,正式登门拜访秦满枝的一众长辈。 如今形式还不明朗,霍晟自然不想母亲掺合。只是,他尚未将拒绝的话说出口,冼冬雯已经先发制人,机关枪似的喷出大条道理,他听得头疼,最终不得不同意了。 被这场混乱耽搁了一下,霍晟没有在约定的时间出现。当他风风火火地赶到公寓楼下,秦满枝和秦允已经在外面等候一段时间了。 认出霍晟的车,秦允就从行李箱面跳下来,颇为兴奋地奔了过去。秦满枝拉着行李箱走过去,无意间扫了眼车窗,看见冼冬雯正端坐在后座,她的脚步不自觉一滞。 霍晟已经下了车,在秦满枝开口前,他接过她的行李,同时低声说:“你别生气,我晚点跟你解释。” 另一端的秦允已经打开了车门,看见车上坐着陌生人,他“咦”了一声,接着很有礼貌地问好:“阿姨好!” 冼冬雯年过半百,由于保养得宜,加上很会穿衣打扮,看起来倒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得多。听见这声称呼,她有点意外,也有点欢喜,忍不住伸手摸孩子的脸:“允宝你好!” 秦满枝有几分尴尬,而霍晟则纠正:“允宝,叫奶奶。” 秦允眨着眼睛,望了母亲一眼,看她没反对,他便乖巧地唤了声“奶奶”。 满腔阴霾就因这两个字而烟消云散,冼冬雯挨着初次见面的小孙子坐,一路上都好奇地询问着与他有关的一切。 秦允不怕生,答起话来也头头是道的。两祖孙聊得很愉快,直至秦允到点午休,他们才结束了谈话。 孩子窝在秦满枝怀里睡觉,车厢内安静得可怕,轻微的鼾声响起,他们也能清楚地听见。 最终打破沉默的,是冼冬雯。她转头望向秦满枝,音量不高,却带着长辈独有的威严:“满枝,这些年委屈你了,小晟欠你母子俩的,我一定让他十倍百倍地还给你们。” 不等秦满枝表态,她继续说:“到了琼京,我先找他爸谈谈,明天就一起到你家拜访。” 出于礼数,秦满枝只能婉转地表示拒绝。冼冬雯不知道是假装听不懂,还是有意听不懂,她的态度十分坚决,就连霍晟,也只能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 59.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将秦满枝和秦允送到大宅门口, 霍晟就载着冼冬雯离开了。秦允刚睡醒,看着车子越走越远,渐渐清醒过来的他开始着急, 扯着她的衣服问:“妈妈, 他们为什么走了?他们为什么不来?” 秦满枝一手牵着他,一手拉着行李箱, 心情复杂地往里走。 踏进大门, 首先迎接他们的是未见其影、先见其声的豆芽。他们不在家这段时间,它被养得白白胖胖的,一身毛发柔顺发亮,比起刚从宠物店领回来那阵子, 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当惦念已久的豆芽绕在跟前转圈时,秦允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他抱着豆芽的脖子,也像只小狗似的使劲蹭着它。 一人一狗耍得正欢, 秦征也从屋里出来。他穿着银灰色的家居服, 脚下踩着拖鞋, 显然是在家里待了整天。 秦满枝朝他走过去, 尚未开口,他已经发话:“我看到他的车。”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秦满枝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她没有否认, 犹豫了一下, 还是告诉秦征:“她妈妈也过来了。” 秦征的反应很平静, 似乎还早预料到有这样的结果,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他才说:“你怎么不请他们到家里吃饭?” “哪用得着我请。”秦满枝低头踏上台阶,“他们现在去找霍叔,明天就一起杀过来。” 瞧她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秦征笑了:“丑妇终须见家翁,你紧张也没用,况且又不是没见过。” 秦满枝横了他一眼:“我烦得要命,你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没什么好烦恼的。”秦征耸了耸肩,“反正结果只有一个,霍晟的大舅子,我是当定了。” 秦满枝试探着问:“你……真接受他了?” 秦征一个巴掌砸到她头顶,看她疼得龇牙咧嘴,他才颇为满意地将手收回:“我不接受他就不是你的男人、允宝的爸爸了吗?” 秦满枝揉着自己的脑袋,同时反驳:“他是允宝的爸爸,但不是我的男人。” 秦征嗤笑:“人家明天就带上父母上门提亲了,你不觉得这句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么?” 光是想想那场面,秦满枝就有点毛骨悚然,抖了抖肩膀,她揪住秦征的手臂求救:“明天就是我的生日,我可不希望有什么血光之灾,你快点想想办法!” “没办法。”秦征十分冷漠地将手抽回,“好好享受最后的平静,过了今天,一切可能都会变了样。” 得知他们母子回了琼京,秦家三兄弟都带着妻儿来到大宅聚餐。 席间,众人自然提起明日为秦满枝庆生的安排。秦征给她使了个眼色,她犹豫了数秒,最终还是选择先给大家打个底:“明天霍晟可能会过来。” 秦征替她将话补充完整:“他爸妈也来。” 此话一出,除了弄不清状况的秦允,大家的表情都微微变了变。最先恢复过来的秦老太太,她缓缓地放筷子,接着对秦崞说:“多准备几道菜,可别失礼了。” 秦满枝反射性地望向自家父亲,看他神色如常地点头答应,她的心还是照旧忐忑着。 长辈们都是近来才知道,原来秦允的生父就是跟秦征结过怨的霍晟。十多年过去,他们依旧记得当年这两个小霸王是如何的飞扬跋扈,随便打个架都能劳师动众,让双方家长在教务处尴尬地聚了一场。 对此,最德高望重的秦老太太不表示反对,他们这些做后辈的自然也不会说什么不中听的话。接下来的闲聊尚算愉快,大家免不了将焦点放在秦满枝身上,而她的婶母甚至还打趣,要准备几套金器给她作嫁妆。 饭后,秦满枝随父母一同回家,秦征猜到他们将要商讨要事,于是就把秦允留在大宅,免得这小子调皮捣蛋。 秦氏夫妇早憋了一肚子的话,车子刚驶出私家路,秦崞已经发话:“枝儿,你跟霍晟到底怎么回事?上周问你还说跟他没什么,现在这样,真的让我们两个老家伙措手不及啊!” 正在驾车的秦满枝深感无奈:“我也一样的措手不及。” 秦氏夫妇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秦崞才说:“霍晟走这一趟的目标很明确,你已经躲了几年,这回就躲不过了。我跟老霍那边也是一样,要是做不成亲家,大概就得做仇家了。” 秦满枝失笑:“什么仇家,哪有这么夸张!” 秦崞叹气:“怎样都好,只要你高兴,我跟你妈都支持你。” 跟父母聊到将近凌晨,秦满枝方回到自己的卧室休息。她从包里摸出手机,亮着的屏幕显示着三通未接来电,打开一看,全是霍晟打来的。 长谈过后仍没结果,秦满枝有点心乱。她没有给霍晟回拨,将手机抛到床铺上,便拿起睡衣洗澡。 期间霍晟又打来两通电话,秦满枝身穿浴袍坐在床沿发了一会儿呆,最终还是给他回了一条微信,问他有什么事情。 不过半分钟,霍晟就直接打来电话,一接通,他的声音立马传来:“睡了没?” 时针已经略过零点,秦满枝懒洋洋地倒在床上,声音有点散漫:“我想我今晚很难睡得着。” 似是想到什么高兴的事,霍晟突然低低地笑了声。 秦满枝好奇:“你笑什么?” 霍晟没有回答,反过来问她:“你在大宅?” 秦满枝告诉他:“我回家了。” “开家庭大会?”霍晟问她,“能给我透露点什么,好让我早做准备么?” 秦满枝冷笑:“准备送死?” 霍晟说得漫不经心,语气却透着认真,“死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 秦满枝不作声。 静默间,那头隐隐传来车门开关的声音。秦满枝格外敏感,倏地从床上坐起来,她问:“你出门了?” “对啊。”霍晟告诉她,“我正奔赴送死的路上,麻烦你出来迎接一下。” 60.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霍晟到得很快, 值班的保安员怎么也不肯放行,被拦下的他无计可施,还真的要秦满枝出来迎接。 接到秦满枝的通传电话, 保安员才谨慎地开了闸门, 霍晟心情不错,特地降下车窗跟他道谢。 秦满枝走到楼下的时候, 霍晟正倚着车身望着天, 听见那边传来脚步声,他下意识转头。瞧她只在睡衣外顺便套了件薄衫,他便朝她走去,拉开大衣将人罩在怀里。 夜深人静, 道路两旁只有摇曳的树木,晚风拂过枝桠, 发出低沉的响声。秦满枝有抗拒的苗头,霍晟压住她的手, 先发制人地开口:“听这风多大, 当心别着凉了。” 秦满枝冷哼:“明知道风大, 还把我从被窝里挖出来做什么?” 霍晟从口袋里摸出个小本子, 一边往她手里塞,一边对她说:“给你送生日礼物。” 说着,他凑在秦满枝耳边,低低地说:“枝儿, 生日快乐。” 秦满枝没有应声, 借着路灯, 看清手里拿着的东西,她手一软,差点把那户口簿掉到地上。 瞧她那反应,霍晟不住低笑:“又不是欠条,你紧张什么?” 秦满枝却笑不出来,霍晟怎么也不肯将户口簿收回去,她眉头紧锁:“这东西不是拿来玩的,赶紧收好!” “你收着就是了。”霍晟双手搂住她的腰,一副腾不出手接东西的姿态。 秦满枝仰起脸,本想瞪他,不料他竟低下头,猝不及防地擦过她的唇。她的身体倏地一僵,表情也随即变得呆滞。 她那呆若木鸡的模样实在可爱,霍晟忍不住又往她唇瓣上啄了两下,趁她尚未回神,他柔声诱哄:“我把自己送给你,你就赏脸收下吧。” 他怕秦满枝会逃跑,搂在她腰间的手继续收紧:“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我拥有得再多,也没什么可以讨你欢心,思来想去,大概只有我这个无价之宝能让你青睐了。” 秦满枝觉得好笑:“有你这样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吗?你算是哪门子的无价之宝?” 霍晟也不反驳,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在秦满枝还没意识到什么一回事的时候,他已经动作迅速地将它套进她的无名指:“今晚我爸妈一个劲地商讨我跟你订婚的事,我没有附议,他们就合着一起声讨我。他们都离婚那么久了,我还是头一回看见他们站到同一阵线,他们骂我骂得真起劲,你要是在场,没准也跟他们一块儿骂。” 说到这里,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秦满枝,那态度虔诚而认真:“其实我根本没想过什么订婚,我不要再等,我想立即跟你结婚,让你真真正正地成为我的妻子。” 如果说钻石的大小能表现一个男人的诚意,那么霍晟的诚意应该算是过得去了。然而秦满枝并不是怎么欣赏他的眼光,她低着头,将戒指放在眼下端详着:“你以为钻石越大,成功的几率就会越高吗?抛开这老土的款式不说,这么浮夸的戒指戴出去,别人会以为我是暴发户吧?” 霍晟微微抿着唇,沉默片刻,他才说:“这枚是几年前定制的,我原本计划等你毕业就求婚的……” 此话一出,秦满枝的神情微微变了,深深地吸了口气,她说:“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霍晟表示赞同,他又将手伸进口袋,随后像变戏法一样,再一次从里头掏出一枚戒指举到她眼前,“所以我又定制了一枚。跟设计师谈方案的时候,她问想要什么寓意,我说包容、原谅,还有新的开始。以前的事,我们就让它过去吧,虽然有遗憾,但也不至于不能弥补,往后的日子,让我照顾你跟孩子吧。” 秦满枝不表态,他又自顾自地说下去:“这件事上,我跟你都有不对的地方,被长辈们批斗是免不了的。我俩明早就去登记吧,领证以后,就一起私奔好了。” “谁要跟你私奔!”秦满枝终于开口。 霍晟循循善诱:“不私奔,那明媒正娶你要不要?” 即使霍晟费尽心思与唇舌,秦满枝最终也没有答应他的求婚。 诚如霍晟所言,当两方长辈聚在一起,他们就成了大家批斗的对象,不过短短的一个下午,秦满枝已经被批评得体无完肤。霍晟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相比之下,他被扣得罪名则要更多,尽管如此,他还是面带微笑地接受了长辈们的指责,连半句反驳的话都没说过。 最终出来打圆场的是秦老太太,当时冼冬雯正声色俱厉地教育儿子,她看不过眼,于是就让佣人重新端来热茶和新鲜的糕点,随后对情绪激动的冼冬雯说:“今天是枝儿的生日,咱们就别说这些扫兴的话了。” 冼冬雯连连应好,随后又忍不住向秦老太太探个口风:“恰好是满枝的生日,如果能把他俩的婚事定下来,双喜临门就更好了。” 秦老太太瞧了秦满枝一眼,看见孙女毫无反应,甚至连个眼色都没有,因而便说:“孩子们都长大了,这些事就让他们自个儿拿主意吧。” 这时秦允领着豆芽跑进屋企,嗅到陌生的气味,豆芽还没奔到客厅就开始吠叫,秦满枝趁机逃离战场,她揪着儿子的衣领,一个劲地将他往门外带:“家里来客人啦,别让豆芽乱跑。” 他们一大一小坐在草地上逗狗时,霍晟也溜了出来透气,他十分自然地靠着秦满枝坐下,长臂一伸就将她揽住。手边有个皮球,他用力砸向前方,不消半秒,豆芽便追着皮球奔跑,秦允见状,自然紧追其后。 将儿子支走,霍晟才说:“趁着民政局还没关门,我们登记去吧。” 豆芽很快将皮球叼回来,秦满枝接过,而后又使劲地将它抛出去,大概是用力过猛,她的声音也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昨晚不是跟你说了——不去!” 霍晟也不恼,看着孩子跟豆芽玩闹的身影,他说得恳切:“女孩子确实该矜持一点,我允许你不答应。可是枝儿,别让我等太久,我真的等不起了。” 61.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霍晟跟秦满枝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没营养的话题, 而秦允则跟豆芽玩得开怀。他来回跑跳, 那头小短发都湿了, 秦满枝替他擦了一把,问他:“洗个澡换一身衣服好不好?” 秦允尚未答应,霍晟已经从草坪上站起,弯下腰就将孩子抱走:“赶紧去, 脑门全是汗。” 他们父子相认也有一段时间, 霍晟对儿子虽是事事迁就、有求必应,但对于某些必要性及原则性,他一概没有商量的余地。秦允显然也摸清自家父亲的性子, 听见这不容拒绝的口吻, 他边乖巧地环住霍晟的脖子, 安安分分地服从安排。 将豆芽带回狗屋, 秦满枝才往大宅里头走。客厅里只有秦老太太在, 察觉孙女的困惑, 她主动说:“他们都上楼了,给允宝洗澡。” 秦满枝拿了颗葡萄放进嘴里, 声音有点含糊:“洗个澡都得这么多人伺候,简直跟皇帝似的。” 秦老太太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示意她坐下:“刚才你也听见,霍晟他妈直接开口了,我这边能帮你挡的, 我都挡了, 但挡不住的, 你就得自己想办法。” 秦满枝亲昵地抱住她的肩头,像旧时那样跟她撒娇:“多谢奶奶,就知道您最好最疼我!” “少卖乖!”秦老太太笑骂,“这哄骗的功夫,就你跟满月最厉害。” 秦满枝往她脸颊亲了一下:“什么哄骗,我有的是实际行动!” 祖孙俩嬉闹过后,秦老太太坐直身体,态度也认真起来:“ 我虽然站在你这边,但他们有句话我还是很赞同的,你跟霍晟怎么闹都好,也一定要顾及孩子,我不希望听见什么流言蜚语,更不希望有人指指点点说允宝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被说教了一番,秦满枝才得以脱身,到楼上找儿子。 秦允只得三岁,不过对性别却有着颇为深刻的认识,除了母亲和老保姆以外,他不允许任何异性为自己洗澡。他将外婆跟奶奶阻隔在外,关上门就在浴室里尽情撒泼,霍晟要替他搓洗,又要陪他玩闹,他调皮起来,还得护着他免得滑倒,几乎忙不过来。 秦满枝推门进去的时候,秦允正坐在浴缸里玩小黄鸭。霍晟帮他洗着头,泡泡顺着额角下滑一丁点,他就紧眯眼睛嚷叫起来,闻声,霍晟连旁边的毛巾都不拿,直接用袖子替他拭擦,末了还低声警告:“别吵,再吵外面的人就冲进来看你的小鸡鸡了。” 秦允一脸惊诧,下意识用两只小手遮丑。 霍晟将人按住,憋不住笑道:“行了行了,没有人想看……” 小黄鸭漂到浴缸边缘,秦允也没管,只是对着门端喊了声“妈妈”。 正揉着头发的霍晟不曾听见那方的动静,他会错意,于是恶作剧地将手背的泡沫蹭到儿子的脸颊:“你妈妈更加不想看!” “看什么?”秦满枝没把对话听完整,一进门就发问。 他们很有默契地闭上嘴巴,谁也不解答秦满枝的疑问。 霍晟一边洗掉孩子脸颊的泡沫,一边转移话题:“我爸他们呢?” “我爸又跟你爸下棋去,你妈正跟我妈交换育儿心得,大家的兴致都很好。”秦满枝回答。她走到浴缸前,秦允就喜出望外地伸手索抱,全然没有刚才那知悉男女有别的正经模样。 看见儿子一身狼狈地坐在浴缸,霍晟又浑身没几处干爽的地方,秦满枝接过霍晟手里的浴勺,十分无奈地说:“你干脆也一块洗吧,衣服裤子全湿了。” 霍晟甩了甩手上的水迹,扫了罪魁祸首一眼:“这小子故意泼我一身水。” 秦允叫冤连连:“我没有,是他不小心弄的,还把水弄到我的耳朵里!” 霍晟反驳:“那是因为你乱动。” 秦允力争:“是小黄游走,我得追它!” 浴霸的暖气很足,秦满枝被蒸得发烫,只想赶紧结束这场混乱。偏偏秦允不配合,硬要拉着她评理,她只得敷衍道:“当然是我家允宝有理,允宝跟小黄那么要好,怎么可以不追!” 获胜的秦允得意地笑,被浴巾包裹着,还执意要摆出v字手势。 霍晟郁闷得很,他一直绕在秦满枝身旁叨念,大有不服上诉之意。 秦满枝嫌他碍手碍脚,不仅不让他帮忙,还让他一边凉快去。待儿子穿戴整齐,她竟发现这男人依旧穿着湿衣坐在角落,便催促道:“让阿姨把你烘一下衣服。” 秦允贪玩,在母亲下达午睡的命令之前,他就动作迅速地溜走了。卧室的门还敞着,霍晟毫无顾忌地解着纽扣和皮带,看见他连衬衣都脱掉,秦满枝也想溜,然而脚步刚迈出去,他已经揪住她的衣领,阴阳怪气地说:“小黄好朋友的妈,你是不是有责任帮我把衣服烘干?” 没想到他竟然跟一个孩子较真,秦满枝觉得好笑:“霍晟你真的越来越幼稚了。” 霍晟臭着脸说:“在我跟儿子之间,你哪一回不是选择委屈我的?” 作为今天的寿星,秦满枝心情不错,看见霍晟这别扭的样子,她也是和颜悦色地讲道理:“儿子还小,需要哄,你让着点很难为么?” 霍晟另一条手臂伸过来,颇为霸道地将她扯进怀里:“你怎么不哄我?我也很需要哄。” 这男人裸着胸膛,胳臂的肌肉微微奋起,那线条健美而有力,浓烈的荷尔蒙扑面而来,秦满枝试图躲避,而他将下巴搁在自己的头顶,像有意蛊惑她般:“儿子哄过,现在该我了……” 紧张地往门端瞧了瞧,秦满枝推着他,不得不退一步:“松手,我给你烘衣服。” 抱够以后,霍晟才将人放开,同时吩咐:“帮忙找双拖鞋,我洗个澡。刚才被儿子折腾得满身是汗,难受!” 秦满枝拿着烘干的衣服回卧室,不巧在走廊撞见刚才楼上下来的秦征,望见她手里拿着的东西,他勾了勾唇角,那眼神暧昧不明。 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秦满枝开口解释:“允宝把他的衣服弄湿了。” “哦。”秦征无所谓地应了声,走过秦满枝身边,没两步又折回去,“看在你生日的份上,给你一个温馨提示,若不想被他吃得死死的,就别那么快搞出人命。” 62.第 62 章 第六十二章 直至奔回卧室,秦满枝的脸仍是微微发烫。 向来动作利索的霍晟已经从浴室出来, 腰间就围着一条浴巾, 结实的胸膛布着水珠,配上那头尚未擦干的短发, 看起来十分性感。 大概受了秦征那句戏言的影响,秦满枝简直不能直视眼前这个男人, 而他偏偏悠然自在,看见她进来,也没有第一时间问她拿衣服,只是大大咧咧地坐到床尾, 随意地用毛巾擦着头发。 将衣服抛到他身旁以后,秦满枝转身就走,而他却眼疾手快地拽住她的手, 一使劲就把她往自己怀里扯。 身体因外力失衡, 秦满枝低呼一声,尾音未落已栽到了霍晟身上,她下意识寻找攀扶的东西,手一挥只抓到他那硬邦邦的肌肉。 这男人显然是早有预谋的, 他的一举一动都算计得刚刚好,秦满枝摔过来,他顺势搂住她的腰, 与她一同倾倒在床上。 秦满枝昏头转向, 还不忘警告他:“动手动脚的做什么?这是我的地盘, 闹起来对你没好处!” 霍晟丝毫不把她的话放在耳里, 翻身将人压在身下,双肘支在她身侧,霸道地将她困在这方的小空间:“你连门都关好了,难道不是暗示我可以做些什么?” 那不过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竟被他扭曲解读,秦满枝气得发笑:“你敢在这里乱来,我就咬死你!” “咬啊。”霍晟用膝盖顶住她的腿,手顺着那截纤腰下探,“用这里,我期待得很……” 那么私密的地方被触碰,秦满枝反射性地拱起腰身躲避,霍晟的笑容逐渐扩大,不仅没有收敛,还更加放肆地撩拨身下那脸色桃粉的女人。 秦满枝整个人都软下来,没有力气反抗,只能咬着牙骂:“下流!” 霍晟抵着她的鼻尖,滚烫的气息扑在她脸上,半点羞愧都没有:“怎么下流,我们还做得少么?” 往事纷涌而至,秦满枝的耳垂又红了几分,这回霍晟没给她指骂的机会,附身便堵住那娇艳欲滴的红唇。 对于她身上的敏感点,霍晟早已烂熟于心,他铁了心要她,她不仅躲不过,就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两人像藤蔓般交缠,大概只有最本能、最直接的肢体语言,才能释放彼此扎根心底的爱意。 酣畅过后,两人都有种不知岁月的感觉。秦满枝背对着他,而他紧紧拥着她,几乎将她包裹在自己怀中。 这段日子,他们在南城朝夕相对,碍于儿子及秦满枝的意愿,霍晟尽管有意,但也从未乱来。他之所以这么能忍,并非因为秦满枝不像旧时吸引,更不是因为两人激情不再,而是有些感情确实是历久常新,爱得太深,故此千般按捺,百般迁就。 然而此刻,霍晟却有点失控,来到琼京,一切就不可能按照他所愿的方向发展,而他需要摆平的,是秦满枝背后那态度不明的长辈们。活了这么多年,他几乎没有像现在一样忐忑过,他迫切地渴望秦满枝的肯首,大概只有她说一句“好”,才能让他有那么一点底气与信心。 尽管她没动,但霍晟也知道她醒着,在被窝里摸到她的手,把玩了小片刻,他才开口:“昨晚我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样?” 秦满枝半瞌着眼皮,稍稍动了动发酸的身体,声线带着几分慵懒:“你这份大礼,我怕我无福消受。” 钉子碰得多,霍晟虽然早已习以为常,但此际还是有点失落。他扣着秦满枝的手指,语气十分无奈:“你觉得我们现在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很有趣么?” “大概吧。”秦满枝说,“这些年来,我已经习惯没有你的生活,而这样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的。” 沉默数秒,霍晟接话:“所以,你觉得没有改变的必要?” 秦满枝没有正面回答:“我记得你说过,你不会逼我的。” 霍晟被噎了一下,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秦满枝与霍晟一前一后走进客厅,正坐在沙发陪外甥逗着狗的秦征玩味一笑,脸上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样子。 刚才在浴室,秦满枝上下前后仔仔细细检查了三遍才出来的,霍晟也算有分寸,没有在外露的地方留下什么痕迹,尽管如此,她还是莫名心慌,察觉到那道戏谑的目光,她连头也没抬,刻意不与秦征对视。 看她一脸不自然,霍晟关切地问:“不舒服?” 秦满枝胡乱摇了摇头,丢下这两个水火不容的男人,她便快步走进厨房透气。 今天为秦满枝庆生,且家中又招待贵宾,晚饭的菜式自然格外的丰盛。席间气氛不错,在座众人都见惯场面,也很懂得把握分寸,什么不该说、什么不该做,他们亦一清二楚,就连一贯调皮捣蛋的秦允,也没有出任何差错,在他荒腔走调地唱生日歌时,更是惹得大家笑逐颜开。 那把尤克里里最终还是没派上用场,秦允还是觉得惋惜,吃蛋糕的时候,他还特地跟秦满枝强调,他真的会弹,只不过一时忘记罢了。 秦满枝这才知道他们父子经常背着自己外出是为了练琴,她下意识望向霍晟,霍晟微微一笑,随后将那块缀满草莓的蛋糕推到她手边。 一旁的冼冬雯看见两人的小动作,便笑吟吟地说:“我觉得允宝最该学的是《婚礼进行曲》,回头叫小乔教教他吧。” 秦允对乐器的兴趣不亚于玩具,虽然弄不懂其背后含义,但还是十分高兴地应道:“好啊好啊!” 听出话中的弦外之音,秦老太太只说:“这小子哪里有这么耐心。” 像是要为自己平反,秦允拿着尤克里里敲了一个晚上,直至夜深散场,他才舍得放下。中午没有休息,他今晚睡得特别快,秦满枝的安眠曲没唱完,他已经安安静静地进入了梦乡。 接到霍晟的来电,秦满枝刚从儿童房出来,掩紧房门,她才问:“怎么,落东西了吗?” 霍晟一顿,随后笑道:“是啊,落下你跟儿子了。” “无聊!”秦满枝说,“我还得收拾行李,你没事我就挂了。” “别挂。”霍晟急忙叫住她,“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的。明天,你跟我们一块回去吧?” 秦满枝答应下来,想了想,她又说:“允宝已经好些天没上幼儿园了,这回我不打算带上他。” 电话那头倏地变得死寂。 良久没有得到回应,秦满枝莫名心虚,开口时也是小心翼翼的:“霍晟,你还在吗?” 63.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根据以往的经验, 霍晟应该会狠狠地切断通话, 然而他并没有如秦满枝所料, 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秦满枝依靠着墙壁,想到孩子还在里面睡觉, 声音也跟着压低了几分:“你……生气了?” 那头似乎传来轻笑,紧接着,霍晟便慢悠悠地开口:“生气,我哪敢?” 秦满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霍晟也没有让她回应的意思, 他继续说:“你说什么都好, 做什么都对, 要把孩子留下来肯定有你的道理, 我生气干什么?” 那难以言喻的语气听得秦满枝想发笑,她直言:“你这人就是口是心非!” 霍晟叹气:“好了, 早点儿休息吧,我明天过来接你。” 其实秦满枝已经想好了说服他的说辞, 不料他竟如此忍让,以致这番话根本没有派上用场的机会。跟他道了句“晚安”,她便挂了电话。 两家长辈见过面以后,关于霍家长孙的消息逐渐传开,在圈中引起颇大的轰动。 秦满枝无心理会, 回到南城,她又恢复了两点一线的生活, 每天在医院与居所间穿梭。 相比于她, 霍晟则要繁忙得多, 不管是亲友还是合作伙伴,得知他突然冒出了一个三岁大的儿子,都纷纷前来关心询问,每天光是应付这帮子人,也够他忙上半天。 忙碌归忙碌,霍晟还是每天到秦满枝的公寓报到,孩子没有跟来,倒给他更多与秦满枝独处的机会。秦满枝对他依旧是爱理不理的,不过她的态度显然没有之前那么强硬,运气好点的话,还能在她那边赖一晚上。 渐渐地,她的公寓也成了霍晟的窝点,专属于他的私人物品一天一点地占据着她的空间,而他这个人,也一天一点地融入了她的生活。 直至某天,秦满枝自然而然地为他泡茶洗衣做晚饭,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事态严重。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过了数年单身生活,若要改变也不过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日子过得波澜不惊,而倪钊的离世,则是一场无比避免的黑色风浪。 倪钊病重多时,秦满枝早已作好最坏的打算,当这一天真正来临,她还是觉得难以接受,接到医院的来电,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这些年来,秦满枝过得平顺而安乐,生离死别的场面见得不多,能让她刻骨铭心的,大概只有祖父辞世那一次。悲恸席卷而来,她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霍晟见了她这副样子就知道不妙,本想给她安慰,结果还没开口,她的眼泪已经止不枝地流。 倪钊的身后事是霍晟一手包办的,除了倪钊为数不多的亲戚,还有些许好友同学前来送他最后一程。 秦满枝十分浑噩地度过了这几天,倪钊下葬后,霍晟不放心留她一人在公寓,于是便软硬兼施地将她带到了宛家大宅。 霍晟预先跟家人交待过缘由,看见秦满枝一脸憔悴,他们不曾露出惊讶的神色,更没有提半句不该提的话。 由于心情尚未平复,秦满枝感触起来就会不自觉地啜泣。她的眼睛又红又肿,霍晟十分心疼,宛乔教他拿红茶包冷敷,他便毫不犹豫地拆了整盒有市无价的上好茶叶。 秦满枝对此不怎么感兴趣,当霍晟递来红茶包,她只是摇了摇头,随后继续抱着膝盖发呆。 霍晟知道她心情不好,于是耐着性子哄她:“敷一下吧,要是儿子心血来潮想跟你视频聊天,你就拿这模样见他?” 在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不前,霍晟已经把人放倒,让她枕在自己的大腿。 吸顶灯的光线直直打下来,秦满枝反射性地眯了眯眼睛。见状,霍晟用手替她遮挡,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眼皮:“哭得兔子似的。” 听见那“哭”字,秦满枝的鼻子便皱了一下,霍晟自知失言,连忙轻拍着她肩头说:“不哭啊,再哭就不漂亮了。” 秦满枝挥开他的手,瓮声瓮气地说:“那正好,你可以趁机找个更漂亮的女人。” 霍晟稍稍松了口气,她能跟自己斗嘴,说明她的状态已经有所好转,不再像前几天那么消沉。将人往怀里挪近,他低声说:“你就气我吧,反正我只要你。” 犹豫了一下,秦满枝还是轻轻地环住他的腰,她没有说话,只是把脸藏在他腰腹间。 霍晟抚着那散开的长发,动作温柔地用手指理顺发结:“敷一下吧,敷完就睡觉。” 秦满枝还是摇头,霍晟附身,凑近她耳边继续哄:“就三分钟,好不好?” 她不答应,霍晟就一直喃喃。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人也越凑越近,温热的唇瓣有意无意地触到敏感的耳垂上。 骚动的感觉逐点蔓延,秦满枝拗不过他,最终还是敷了他准备的红茶包。 倪钊病逝的第七天,贺凯终于抵达南城,这一路风尘仆仆,他的状态并不比秦满枝好多少。他满眼血丝,一开口声音又沙又哑:“满枝,辛苦你了。” 秦满枝知道他最近遇上了大麻烦,若非这样,他不可能连倪钊的葬礼都不出席。她没有责怪之意,还安慰他:“不辛苦,阿钊也不会怪你的。” 贺凯吸了口气:“带我拜祭他吧。” 秦满枝亲自开车载他,经过花店,她特地下车买了一束白玫瑰。 倪钊安葬在郊区的墓园,这墓地同是霍晟帮忙张罗的,此处依山靠水,环境清净之余,还有一点凄冷。 墓碑的照片里,倪钊笑容依旧,曾经鲜活而灿烂的生命,如今已化成灰烬。寒风疾起,被卷起的尘埃沙土迷了秦满枝的眼,听见贺凯唤了声“阿钊”,她的泪便溢出了眼眶。 看见默默垂泪的秦满枝,贺凯下意识替她擦泪。不经意撇到不远处那一闪而过的亮光,他神情一凛,当机立断拽住她的手臂:“走!” 64.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风声萧瑟, 似有危机悄然四伏。 秦满枝没有半分犹豫, 跟着贺凯举步就走。可惜,他们依然慢了一步,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窜出来阻断他们的去路。 手臂上那道力度倏地加重,秦满枝疼得皱眉,而贺凯浑然不知,拽住她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对方必定是早有预谋, 很快就有人从另一端堵过来, 单凭两人力量根本无法突出重围, 更何况秦满枝不过是一个战斗力严重不足的小女人。贺凯权衡再三,最终决定放弃挣扎, 他松开秦满枝的手,同时对为首的男人说:“让她走, 我跟你们回去。” 那男人双手抱胸,表情十分轻蔑:“贺先生, 你害我的兄弟们奔波劳碌, 跨了大半个地球跟你捉迷藏, 我们不弄死你你就该烧香拜佛,还有什么资本跟我们谈条件?” 在秦满枝还没反应之际,那男人竟以迅雷之势, 重重地往贺凯腹部窝了一拳, 闷声入耳, 听得人胆战心惊。 贺凯完全没有防备, 挨下这一拳, 他往后踉跄两步,尚未稳住脚步,毫不留情的拳头接踵而至,打得他偏过脑袋,裂开的唇角也溢出血丝。 秦满枝试图阻止,虽然是以卵击石之举,但她还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贺凯被打。只是,她连手也插不上,站在边上的两个男人已经一左一右地将她架住,他们显然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不仅动作粗暴,还恶狠狠地出言恐吓:“信不信我们先灭了他,再宰了你!” 贺凯被打得跪倒在地,仍咬着牙说:“你们识相就让她走。” “我连你都动得了,难不成还怕她一个小女人?”那男人像是听见笑话。不给贺凯反驳机会,他揪住秦满枝的头发,一把将人拽到自己跟前。 秦满枝吃疼,又不敢轻率反抗,怕惹怒这群人,这样对贺凯更加不利。她的心跳得厉害,稍微稳住情绪才说:“各位大哥,有什么事情就好好谈,需要钱的话可以直说,你们的雇主给多少,我可以加倍。” “小美女,你口气不小啊。”那男人眯了眯眼,“要是我不求财,想求色呢?” 说罢,他将秦满枝用力一推,秦满枝的身体不自觉往后仰,另一个满身横肉的男人将她接住,继而死死将她控在胸前。 陌生的触感让秦满枝起了一身疙瘩,她忍不了那恶心的感觉,开始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贺凯脸色巨变,他隐忍着说:“让她走,你们要的东西,我全部交出来。” 为首的男人眉头挑起,意味深长地扫过秦满枝的脸,而后才说:“你先交出来,我再放人。” “我没有带在身上,但可以让人送来。” 贺凯看出他正犹豫,接着游说,“你们挟持着我,还怕拿不到你们想要的东西么?可是,你们若敢伤到了她,就等着一拍两散吧!” 那群人交换着眼色,一个看上去颇有资历的跟班直言:“谁知道这女人会不会耍花样。” 贺凯咬着牙说:“跟你们老板说,霍晟的女人在松山墓园,让他把人接回去。” 再三考量,为首的男人同意了贺凯的提议。抢走了秦满枝的手袋,他们就押着人扬长而去,把身无长物、连手机都没有的秦满枝丢在阴森冷清的墓园。 霍晟赶到的时候,秦满枝正坐在墓园管理处的石阶上,虽然心急如焚,但又毫无办法。望见疾步而来的男人,她宛若看到救星,一个箭步就冲上去,死死揪住他的衣袖:“有群凶神恶煞的男人把贺凯带走了!” “你有没有受伤?”霍晟充耳不闻,只把注意力放在秦满枝身上,检查过没有磕伤碰伤,原本紧绷的下颚线条才稍微放松。 秦满枝依旧揪住他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你帮帮贺凯好不好?为了让我脱险,他……” 说到这里,她不由得止住了声音,霍晟冷笑一声,继而替她将说了一半的话说完:“他承诺将魏展荣跟施雅的偷情证据交出来对吧?他宁可自己受罪,也要护着你、保着你,真不负你替他所做的一切。” 秦满枝早猜到霍晟已经知晓自己与贺凯之间秘密往来,如今被他亲口道破,她依旧有点慌张失措。 回市区的路上,车厢里的两人异常沉默。 秦满枝自知理亏,就算霍晟讥讽与指责,她也心甘情愿地接受,然而他竟一言不发,害她连解释与道歉的机会都没有。经过几番挣扎,她才鼓起勇气开口:“我知道我的请求很过分,你就当看在我的份上,把人弄出来吧,贺凯一旦把魏展荣出轨的证据交出来,他们没了顾忌,很可能对贺凯不利。” 霍晟一脸平静,声音没什么温度:“我要是不看在你的份上,你现在的处境可能比贺凯坏十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做过什么,我不揭穿、不追究,甚至三番四次地提醒过你收手,自问已经是仁至义尽,现在你竟然让我向魏展荣要人,是不是太过得寸进尺?” 秦满枝略带艰涩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马路上车流滚滚,为了安全起见,霍晟干脆将将车子停靠在路边的临时车位,:“你被舒雯找麻烦那次,是我帮你善后的。当时我把那几个小混混揪了出来,他们害怕我找他们麻烦,于是马上撇清关系,还反咬你一口,说你是商业间谍。他们没在你公寓找到值钱的东西,就掠走了一个u盘,本想你藏得那么严实,里头肯定存着什么重要的文件,结果打开一看,真是不得了……” 正如秦满枝所料,那个存有新都贵宾资料的u盘果然落在霍晟手里。证据确凿,她也无谓狡辩,沉默数秒,还是没忍住澄清:“我从来没泄露你的客户名单,更没有这样做的打算。” “我当然知道。”霍晟语带讥讽,“那么长的名单,只有施雅的信息是标红的。宛乔请施雅到会所那晚,我是特地折回去找你的,不出我的意料,你的目标果然是她。” 秦满枝垂着眼:“你什么都清楚,却不把我赶走,是为了找出幕后的操纵者?” 霍晟扯了下嘴角,似是自嘲:“我不把你赶走,是想多见见你、是想让你留下来、是想跟你在一起。” 秦满枝有点发懵,接着又听见他说:“起初我不知道你跟贺凯是一伙的,他比你谨慎,做事滴水不漏,还懂得哗众取宠来掩人耳目,实在是好手段。若不是我无意间翻出一张他跟允宝的合照,说不准到现在仍被蒙在鼓里。我查过贺凯的底细,也知道你怀孕那阵子,是他帮你做的掩护。你这人向来死心眼,人家帮过你,你就算拼了命也会答应他的请求,所以贺凯有求于你,你定必不会拒绝。至于阿钊,想必也是你们的同伙,我不止一次撞见贺凯到医院看望他。” 说到这里,他转头望向秦满枝:“从开始到现在,你有那么多的机会跟我坦白,可你偏偏没有这样做,现在情况坏到这个地步,你让我怎么帮你?” 这番话让秦满枝更加理亏,她即使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开口求他。无计可施之下,她只得向远在琼京到秦征求救。 秦征自然不会推搪,可惜过江龙难敌地头蛇,秦家的势力再大,要管这边的闲事终究有点鞭长莫及,他没法保证什么,只能够尽力一试。 贺凯仍处于险境,秦满枝整顿晚饭都食不知味。见她的胃口似乎比往日还差,冼冬雯颇为关切地问:“满枝,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被点名的秦满枝挤出一点笑容:“没有,我很好,就是有点累。” “多吃点。”冼冬雯给她夹了块鸡腿,“明天想吃什么?我告诉阿姨让她准备。” 坐在对面的霍晟异常沉默,并不像往日那样殷勤地为秦满枝添饭夹菜。冼冬雯很快看出端倪,趁秦满枝回了客房休息,她便将儿子叫到一旁问话:“又跟满枝吵架了?她好像很不高兴。” 霍晟摸出烟盒,打开又合上:“没吵架,没什么好吵的。” 他这反应让冼冬雯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她不厌其烦,又语重心长地劝说:“儿子啊,对待女孩子不能时时讲道理,事事讲原则。听妈的话,好好地哄一哄满枝,她已经够难过了,你就让让她吧。” 霍晟在阳台吹了半夜的风才回去,路过客房,他又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 秦满枝已经睡了,她缩在床铺的角落处,只露出一张小脸。霍晟坐到床边,本想摸摸她的脸,但想到她的所作所为,一下没忍住就重重地掐了下去。 半睡半醒间,秦满枝隐约觉得有人骚扰自己。她捂住自己的脸,直至手腕被捏住,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并不在梦里:“唔……” 那双大眼睛睁开不到两秒便闭起,抽回自己的手,她翻了个身又舒舒服服地继续睡觉。霍晟见了就来气,他挠着她的耳后,压着声音低语:“还睡得这么香,没良心的东西。” 秦满枝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回去你的房间。” 胸中闷气未消,霍晟偏偏不如她的意,洗了个澡,他随便套了件睡袍便挤到她的被窝里。她睡意正浓,有气无力地嘤咛两声,又再度入眠。 将人抱在怀里,霍晟睡得特别舒心,本以为能够一觉睡到天亮,没想到将近黎明,就被秦满枝的手背敲醒了。 秦满枝似被梦魇压身,霍晟凝神静听,没听清楚她正叽咕什么,只知道那语气十分慌乱。捉住她乱挥舞的手,他试图让她从噩梦中抽离出来:“枝儿,醒醒。” 大概是入梦太深,秦满枝依然紧闭着眼睛,霍晟将她搂进怀里时,明显地感觉到她正微微发抖。 今天秦满枝想必受到了惊吓,霍晟虽然不知道那群人对她做了什么,但是猜也能猜到他们肯定不是斯文有礼地将贺凯“请”走。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慢慢恢复平静,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 她窝在霍晟胸前酣睡,而霍晟却没了睡意,借着初起的晨光凝视着她的睡容,他无奈地喃喃:“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65.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四章 睡眠质量不佳,秦满枝大清早就醒了, 霍晟已经不见踪影, 看了看空出的那半张床, 她突然没了睡意,披上睡袍就起床。 楼下已经准备好早餐, 冼冬雯看见她, 立即招手让她过去:“今天阿姨做了很好吃的枣泥糕,快来尝尝。” 秦满枝坐下的同时, 一碗热腾腾地小米粥推到她手边。她没有开动, 本想人齐了再吃, 结果冼冬雯告诉她:“小晟很早就出门了, 问他上哪儿都不肯说。” 直至傍晚,秦满枝也没看见霍晟的踪影。贺凯那边没有半点消息, 她渐渐变得坐立不安,正犹豫着要不要找他, 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起。 来电的是钟美芝,那头有点吵杂, 她的声音不太清晰:“满枝, 出来喝一杯吗?” 秦满枝稍作思量就答应了。她告诉冼冬雯自己要出门, 冼冬雯便执意让司机送她。 从宛宅到约定的地方不算相近,秦满枝抵达时,钟美芝已经悠哉悠哉地喝着鸡尾酒。 钟美芝一手握着酒杯, 一手支着下巴, 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 看上去心情不错。端详过秦满枝的表情,她才开口:“你好像有心事啊。” 桌面上放着数杯不知名堂的酒饮,秦满枝拿了最近的一杯,指腹摸着杯沿,却没有回答。 钟美芝胸有成竹地说:“肯定是为了贺凯吧。” 秦满枝将酒杯送到嘴边,闷闷地喝掉小半。 望见她这副样子,钟美芝反倒笑了:“你就别愁眉苦脸了,你担心的事,肯定有人替你解决的。” 秦满枝动作一顿,随后勉强地露出一点笑容。 钟美芝慢悠悠地说:“许宥谦大清早就被你家那位请走了,刚才还打电话来交代,今晚得迟点回去,想来是为贺凯的事而奔走的。” 秦满枝微微诧异:“是吗?” “可能性很大。要不是为了这件事,哪需要惊动许宥谦。”察觉她眼中的困惑,钟美芝便说,“魏展荣无非是咽不下那口恶气,就算霍晟给他什么好处,他也未必肯放人,若真谈不拢,大概就只能以暴制暴了。” 经钟美芝这么一提,秦满枝的心瞬间悬了起来。魏展荣这人背景很深,也擅长在灰色地带游走,倘若跟他硬碰硬,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相比于秦满枝的忐忑与不安,钟美芝则平静得多:“你也不需要太担心,他俩总有办法把事情摆平的。” 说到这里,钟美芝抬头望向她,语中有几分艳羡之意:“霍晟这人看起来凶巴巴的,不过待你还真是好得很,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男人都愿意低头忍让的,假若他真的为了你向魏展荣要人,那你一定比他的面子还重要。” 秦满枝低头不语,垂眼凝视着投在酒杯内的灯影,内心逐渐泛起涟漪。她不知该怎么回应,只得说:“许宥谦也对你很好。” “他?”钟美芝将碎发绕回耳后,云淡风轻地吐出四个字,“不可能了。” 钟美芝以局外人的口吻讲述着前尘旧事,说至唏嘘处,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漠然。 对于他们之间的故事,秦满枝也有所耳闻,如今从钟美芝口中道出,她听后更是感慨万分。 两个心有郁结的女人聚在一起,不知不觉就贪了杯,霍晟和许宥谦过来的时候,她们已经微醺。 钟美芝的座位是面向门口,望见那两个高大的男人并肩走来,她才慢慢放下酒杯。 许宥谦径直坐到她身旁,手臂自然而然地搭在她的椅背:“你又调皮了,不仅偷偷跑出来喝酒,还拉上满枝跟你一块儿放肆。” 明明是数落的语句,却没有半分责备的意思,钟美芝微微笑着,视线往霍晟那方扫过去:“人家晟哥都没开口,就你多事。” 霍晟翘了翘唇角当作回应,当许宥谦将酒杯推过来,他才说:“你们喝,我待会儿得开车。” 虽然霍晟没说什么,但他来了以后,秦满枝也没再碰酒。 大家兴致似乎不错,聚在一起谈天说地。那两个男人似乎很投契,话题一个接一个,然而聊了那么多,却没有半句提及今天做过什么,这让为贺凯忧心了整天的秦满枝十分失望。 虽然霍晟没说什么,但他来了以后,秦满枝也没再碰酒。 大家兴致似乎不错,聚在一起谈天说地。那两个男人似乎很投契,话题一个接一个,然而聊了那么多,却没有半句提及今天做过什么,这让为贺凯忧心的秦满枝十分失望。 回程的路上,两人却十分沉默,直至霍晟的手机响起,车厢内的气氛才有点变化。 电话是冼冬雯打来的,他们相隔不远,秦满枝隐隐听见她的声音从蓝牙耳机传出:“接到满枝了吗?” 霍晟目视前方,十分简单地应声:“接了。” 冼冬雯又问:“让厨房给你们做点吃的好不好?” 霍晟也不征询秦满枝的意见,直接拒绝,而后还说:“早点睡,不用等我们。” 结果霍晟并没有回家,当车子驶进小区,秦满枝不由得困惑地发问:“怎么来这里了?” 霍晟的语气不轻不重:“不然呢?回去让我妈看看你为别的男人买醉的样子?” 秦满枝被噎着,之后就没说过话。 她垂头沉默地跟在自己身后,霍晟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停住脚步,展臂搂过她的腰。瞧她一副委屈模样,他说:“又没冤枉你,还说不得了?” 其实秦满枝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带她来这里,大概是不想让他父母接触酒后失仪的自己,破坏他们对自己的好印象。她实在不愿吵架,抬眼望向他,态度很平和:“你吃过晚饭了没?” 没料到她的思维那么跳脱,霍晟微微愣了愣,而后才含糊地“嗯”了一声。 根据以往的经验,霍晟这样回应,九成仍未填饱肚子。秦满枝没说什么,在搭乘电梯的时候,她却抢先摁了楼层。 霍晟困惑了扫了她一眼,而她则说:“我先去一趟超市,你可以先回去。” 小区内的安保工作做得很好,且附设的超市也不远,即使在晚上,秦满枝独自前往也不成问题。尽管如此,霍晟还是一言不发地跟着她前往。 这个时间段超市的人流量不大,货架上摆放着大堆特价处理的蔬菜和鲜肉,秦满枝时不时驻足挑选,霍晟则推着购物车走在后面,看见她将苦瓜放进购物车,他道:“不吃这个。” “可这个适合你,降火。”秦满枝一边说着,一边还是将苦瓜放回货架。 听出她意有所指,霍晟只是别过脸轻哼了声,并没有为自己辩解。 时间已经不早,秦满枝仅是做了两个方便快捷的菜式。她没怎么动筷子,而霍晟却吃得很香,待他把两大碗白饭都吃得清光时,她没忍住问:“你连午饭也没吃啊?” 霍晟没有回答,只说:“你累了先睡,东西等我收拾。” 秦满枝还真有点累,昨晚没睡好,又为贺凯的安危忧心了整日,体力倒是消耗得厉害。 这公寓连客房都没有,秦满枝不想难为自己,洗漱以后,便自动自觉地窜进了主卧的大床。 霍晟走进卧室时,秦满枝已经缩在被窝里沉睡。站在床边看了她小半晌,他才调暗了灯光,拿起睡衣往浴室走。 其实秦满枝睡得并不沉,霍晟挤到床上的瞬间,她已经醒了。她稍微挪了挪身体,而那男人却箍住她的腰,直直将她往自己怀里拖。 不得不承认,霍晟的怀抱实在让人感到踏实。睡意袭来之际,头顶却传来一阵低沉的震动声响,那声响很近,应该是从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发出来的。 在她胡乱地伸手摸索时,霍晟已经半悬在她上方,俯着身展着手臂将手机捞了过来。 手机震动仍未停止,秦满枝伸长脖子望向屏幕,看清来电人名字,她下意识瞥了身侧的男人一眼。 看见霍晟径直接通电话,秦满枝的心便咯噔地响了一下,结果他却是安安静静的,接通后就将手机放到她耳边。 秦满枝小心翼翼地开口:“凯哥,是你吗?” 那端沉默了半秒才有回应:“是我。” 听见他的声音,一直忧心忡忡的秦满枝瞬间激动了,她撑坐起来:“你怎么拿到手机的?人在哪里?安全吗?” 贺凯正靠在病床上,夜深的医院静悄悄的,被拉长的影子显得格外孤清:“他们已经把我放了。” 为免她担心,贺凯下意识撒了个谎:“我在酒店。” 秦满枝被喜悦冲昏头脑,丝毫没有怀疑其中的真实性:“太好了!” 贺凯淡淡地“嗯”了一声,又沉默了数秒,他郑重地说:“这次真的给你添麻烦了,放心,不会再有下次。” 秦满枝微微一怔,没来得及应声,就听见他继续说:“虽然出面帮忙的是霍晟,但我知道他是看在你份上才搭理这破事的,总之……谢谢你。” “你帮我帮得更多,当年要不是有你在……”话音未落,秦满枝就觉得腰间一紧,转头对上霍晟那阴沉的目光,她的声音不自觉停住了。 贺凯知道她想说什么,他笑了笑,语气变淡漠:“这些小事,不提也罢。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秦满枝急匆匆地说:“我明天过去看你。” 贺凯婉拒:“我这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迟点再约吧。” 他们刚结束通话,霍晟就凉飕飕地开口:“够嚣张的,在我床上明目张胆地跟别的男人打情骂俏。” 将手机放回原处,秦满枝便默默地躺回床上。霍晟双手抱胸地靠在床头,等了半晌,他仍是不动,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小声地说:“躺下来呀,我冷。” 霍晟虽然臭着脸,但还是重新躺下,并将被窝拢得紧紧实实。 秦满枝试着往他那方凑近,他没有躲闪,她才松了口气。 卧室里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他们一动不动地躺着,可都没有入眠。 好半晌,秦满枝的声音才打破这片怪异的安静,她轻声说:“谢谢。” 霍晟不应声,连个冷哼都没有。 “谢谢你帮了贺凯,也帮我还了这个人情。”面对霍晟的沉默,秦满枝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在英国待产的时候,贺凯帮了我很多,只要我打一个电话,就算是三更半夜,他也会冒雪赶来,就连我分娩的医院,都是他一手安排的。要不是他,我想我熬不过那段日子,允宝也不能那么顺利地出生。” 忆起往事,秦满枝便感触起来,锦上添花人人都会,但雪中送炭,却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做的。身侧的男人依旧不语,她继续喃喃:“后来他跟我表明了心意,其实我早该料到他对我有意思,可我偏偏催眠自己,以他这样好的条件,怎么可能喜欢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 这下霍晟终于忍不住开口,他容不得她妄自菲薄,况且这孩子还是他的种:“带着孩子的女人怎么了?” 秦满枝没有被他的打岔影响,想到拒绝贺凯表白的那个晚上,她更是感到愧疚:“我心里有人,不能违背自己的意愿跟他在一起,但却一而再再而三接受他的恩惠,回想起来,我真觉得自己很自私、很不厚道……” 那么长的一段话,霍晟似乎只听见一句“我心里有人”,像他这样沉得住气的人,此刻也无法压抑内心的激动:“你为什么不找我?” 秦满枝显然没有领会他的意思,她低声抱怨:“我找了啊,可你那么凶……” 意识到两人的思维不在同一频道上,霍晟正要脱口而出的话又吞了回去,稍微平复了心情,他才开口:“胆子那么肥,还怕我凶?” 秦满枝微微缩着肩膀,似乎没了底气:“当然怕。” 瞧她这样子,霍晟心窝都软了,他叹了口气,语带无奈:“我凶你就说两句软话,你也知道,我对你没辙啊。” 66.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秦满枝原本就理亏, 霍晟放软了态度,她更是容易沦陷。她以为自己早已忘了软话要怎么说,然而开口的瞬间,却又格外的流畅,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态,都拿捏得万分准确:“我知错了,我以后会乖乖听话的。” 霍晟有点猝不及防,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他才说:“小骗子。” 这样的回应显然不如预期,秦满枝不禁委屈起来:“我没骗你。” “我让你说几句好听的, 可没叫你这样忽悠我。”霍晟内心起了波澜, 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大概是过于入戏, 又或是本能反应, 秦满枝想也不想就说:“以前我说什么你都相信的,现在居然怀疑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此话一出,两人都怔住了。 霍晟垂着眼看着她,那视线由淡然逐渐转为炙热。 秦满枝不敢看他的表情,更不敢与他对视,她觉得自己脸皮够厚的, 都已经分手这么多年, 居然还问这种无聊问题。她半是慌张半是尴尬地翻了个身, 一扯被子盖住半张脸蛋, 闭上眼睛开始装死。 幸好身旁的男人没有作声, 若他毫不犹豫地给个否定答案,她的颜面就无法保全了。她暗自庆幸着,直至倦意袭来,才停止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即将入睡的一刻,秦满枝隐约听见一声低喃,很轻,如同羽毛擦过耳际。她动了动身体,而他伸手将那颗脑袋往自己胸前一靠,这一回,她终于听清楚他的话:“傻瓜。” 自从倪钊离世后,秦满枝鲜少睡得这么安稳,翌日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霍晟走进卧室时,她正拥着被子发呆,瞧她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他便说:“先吃点东西再睡。” 秦满枝摇头:“不睡了。” 一下床不免头重脚轻,秦满枝虚浮地踉跄了下,在旁的霍晟将人扶住,待她稳住脚步,他仍然没有松手地意思。 抬起眼眸就撞上那幽深的目光,想起昨晚那段颇为尴尬的谈话,秦满枝不太自在地挪开了视线:“你可以放手了。” 饶有兴致地欣赏过她那可爱的小表情,霍晟才将手收回,看着她一股烟似的窜进浴室,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霍晟已经准备好早饭,昨晚剩下那点食材被他拿来做了一锅窝蛋牛肉粥,卖相不错,看着让人很有食欲。 秦满枝饿得慌,一坐下来就迫不及待地进食,待她吃得差不多,霍晟才道:“我得外出几天,今晚的飞机。” 近来这段时间,霍晟几近没有专心地干过正事,秦满枝以为他要到外地,结果却听见他说:“替你收拾残局。” 虽然他没有细说,但是秦满枝却清楚为的是贺凯的事,她悄悄地瞥了对面那男人一眼,犹豫了数秒还是问他:“我帮得上忙吗?” 霍晟回答得很干脆:“没有。” 秦满枝有点愧疚,不过仍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既然是这样,那我回琼京了。” 话音刚落,霍晟那道略带凌厉的目光就扫了过来,秦满枝倍感压力,连呼吸也不自觉屏住了。他越是沉默,她就越是忐忑,在她将要沉不住气之际,终于听见他淡淡然地应了一声:“嗯。” 这样平静的回应让秦满枝意外,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望向霍晟,眼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嗯?” 霍晟搅拌着碗里的米粥,那语气更加淡然:“我替你安排司机。” 秦满枝不太反应得过来,愣了小一会儿,她才拒绝:“不用了,我让我哥来接我就行。” 霍晟对此没有异议,毕竟秦征有空来接她,自然要比司机送她回去好。 面对他的沉默,秦满枝依旧有点忐忑,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地说:“我该走了,儿子老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总不能把他丢在家里……” 当霍晟的视线投过来,秦满枝的声音戛然而止。其实他的神色还算温和,她却因心虚而发怵,这个烂摊子是她捅下的,如今竟把残局留给他一人收拾,似乎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两人默然对视,最终是霍晟开了口:“我知道了。” 说完,他抽了张纸巾,拭擦过嘴角便先一步离座。 终于盼到母亲回家,秦允十分高兴,看到离家多时的秦满枝,他立即迈着小短腿投进她怀里,像豆芽一样蹭着她,要是他身后有条尾巴,肯定摇得很欢:“妈妈,妈妈!” 秦满枝抱起他,笑着亲亲他的脸颊:“小家伙你是不是吃很多,妈妈几乎抱不动你。” 拖着行李箱进门的秦征听见他们的对话,忍不住说:“这家伙每晚都要吃一堆东西才肯睡觉,昨晚不让他吃香蕉,他就窝在地毯上耍赖,惊动了满屋子的人。” 跟儿子聚少离多,秦满枝根本不舍得责备他,她捏着他的脸蛋,语中笑意满满:“这么皮。” 秦允很委屈:“妈妈,我真的饿,现在又想吃大苹果了。” “好好好,马上给你削。”秦满枝一口答应,别说苹果,就算星星都肯给他摘。 秦允高兴得手舞足蹈,一边举着小叉子,一边跟秦满枝说:“舅舅说吃多点蔬菜水果能够长高高,我很快可以去迪士尼玩小矮人矿山车啦!” 想起这事,秦征就对她说:“怀怀他们前些天来过,提到去迪士尼玩耍,这家伙立马就响应了。” “那就去吧。”秦满枝想找个机会散散心,更想借此机会多陪孩子,于是爽快答应。 这趟出游是跟徐依怀发起的,同行的还有她的表姐祝潼一家。秦征本来陪秦允去的,不巧碰上公司有突发事件,只能临时改变行程。 祝潼的一对龙凤胎跟秦允年龄相仿,几个孩子倒是有玩伴,即使因天气原因滞留机场,他们亦玩得不亦乐乎。 黎绍驰负责看顾孩子,祝潼则陪秦满枝闲聊。两个女人兴致勃勃地交流着育儿心得,说到男生调皮难以管教,秦满枝深有体会,祝潼打趣道:“再生个女儿吧,你肯定会喜欢的。” 秦满枝有点尴尬,只笑笑没说话。 祝潼何等聪敏,不费多时就读懂一切,无声地叹了口气,她才说:“你在南城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和好了。” 看着此时的秦满枝,祝潼不禁回想起当年的自己。那时年轻气盛,为了所谓的自尊与骄傲,她们宁可备受折磨,也不愿向心爱的人低头。 两个性格刚烈的人成为情侣,若处理矛盾的方式不甚成熟,最终可能会令佳偶变怨偶。对此,没有人能比祝潼更加明白其中厉害,她跟黎绍驰曾经也受过这样的煎熬,如今望见秦满枝重蹈自己的覆辙,她便语重心长地劝说:“满枝,别犯倔了。” 秦满枝低头:“我不仅犯倔,还犯傻。” 祝潼的视线落在正在玩耍的孩子身上,此刻的神色十分温柔:“再通透的人,在情爱面前都跟丢了脑子一样,谁令你智商全无,谁就是你的真命天子。” “这话有点酸,听得我牙齿发软。”秦满枝开着玩笑,“你绕了这么大的一圈,就是为了告诉我,驰哥就是你的真命天子对吧?”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嬉笑过后,祝潼重新认真起来:“我知道你从来都没放下霍晟,不然的话,当年你就不会一意孤行将孩子生下来。别跟我讲什么不忍心、不舍得之类的虚话,能促使一个女人不顾后果做这样的决定,最重要的原因只是你爱他、很爱他。” 在其他人面前,秦满枝或许能忽悠几句,但在祝潼面前,她连半句否认的话都说不出口。 祝潼是过来人,秦满枝内心的矛盾与挣扎,她全数经历过:“你现在大概有种无路可走的感觉,不管往哪个方向,都是让人绝望的死胡同。” 面前是明亮光洁的落地玻璃,一架架飞机腾空而起,祝潼望着那个渐渐消失在云层的黑点,目光有点深远:“就算是这样,你也要勇敢地走下去,如果你怕孤单,那就牵着与你同行那人的手,相信他,他一定会将你带到你想去的地方。” 原本下午两点五十的飞机,误点到六点二十才起飞,抵达上海已经繁星满空。 在抵达大厅发现霍晟的踪影,秦满枝突然明白祝潼刚刚那番话的目的。他们一行人走过去,她牵着儿子落在后头,只跟霍晟对视一眼,随后便挪开了眼睛。 跟大家打过招呼后,霍晟停在原地等他们母子。秦允正仰着脖子眼巴巴地瞅着自己,他便弯腰将这小家伙抱起:“看什么,不认识我了?” 最近这段时间,霍晟身在外地,跟秦允的沟通不过寥寥几次的视频聊天。就算是这样,他们的关系已经比初时亲昵得多,即使被抱起,秦允也没有抗拒之意,甚至还十分乖巧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其实秦允很喜欢被他抱,他力气大,胸膛又宽厚,不像自家母亲,每次抱自己都费上九牛二虎之力,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转头发现秦满枝仍未举步,霍晟腾出一只手牵住她前行:“走吧,司机在外面候着了。” 下午在机场玩闹了半昼,没有午睡的秦允倦得直打盹儿,即时窗外景致再新鲜,他也没有精力观赏。抵达酒店时,他已经沉沉睡去,霍晟抱着他,动作小心翼翼的,门童打开车门的动作大了点,霍晟便不住皱眉。 他们的房间都在同一个楼层,约好明天出发的时间,互道了晚安就各自回去休息。 霍晟轻手轻脚地将儿子放到床上,秦满枝已经从行李箱里翻出干净毛巾和衣物。给孩子擦脸换衣虽然是小事,但他却做得手忙脚乱,期间还把人给弄醒了。 一见秦允皱着脸睁开眼睛,霍晟便懊恼得连手都知道该往哪儿搁,秦满枝反应极快,在儿子发脾气前,她一边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温声细语地哄。 直到儿子重新入眠,霍晟才松了口气。在床边坐了一会,他才给儿子掖了掖被子,之后进浴室找秦满枝。 浴室的门只是虚掩着,秦满枝站在盥洗台前把洗干净的毛巾扭干,看她扭得吃力,霍晟便上前接手:“我来。” 最后一点水被挤出来,秦满枝才平静开口,问了一个想问却又没机会问的问题:“你怎么来了?” 大概是怕吵到儿子,霍晟压低了声量,在这片小小的空间里,那醇厚的尾音像羽毛般撩人:“昨晚做了个梦,好像梦见你了,所以忍不住来找你。” 秦满枝从镜里看了他一眼:“谁问你这些!” 霍晟翘起了唇角,将毛巾搭在杆子后,他说:“这几天我恰好在上海,秦征跟我提过你们的行程,我就腾出时间过来了。” 没想到在背后牵针引线的人是秦征,秦满枝有点意外:“你们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霍晟回身:“秦征比你有良心多了,知道这是你捅下的烂摊子,就主动来帮了一把。” 秦满枝仰脸望向他,说得理直气壮的:“我问过你的,你自己说不用的。” “你还有理了?”霍晟有几分咬牙切齿,抬手就想掐她的脸。 奔波了一天,倦意使秦满枝的反应变得迟钝,偏过头却慢了一点,霍晟的手便歪打正着地落到她的唇上。 两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了,暧昧的气息正无声流转。镜前的灯光打在他们脸上,明明那样近,但又有点不真切。 那触感一如既往地柔软细腻,霍晟舍不得松手。小半个月不见,对她的想念犹如整夜整夜地下的春雨,细细点点、且连绵不尽,如今她就在眼前,那想念早已化为欢喜与躁动,一时心潮澎湃,便低头吻了下去。 秦满枝的脑海几近放空,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抵在墙上。霍晟的动作有点大,不知道撞到什么东西,那突兀的声响让她瞬间清醒,手忙脚乱想把他推开。 恋恋不舍地将唇挪开,霍晟垂着眸,脸上挂着几分幽怨:“亲一下都不行?” 秦满枝转过脸,在镜中瞧见双唇通红、眼角含-春的自己,她小声地反驳:“刚才不是亲了吗!” “不够。”霍晟又往她唇上啄了一下,那模样像个贪吃的孩子,“怎么都不够。”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那姿势亲密又缱绻,秦满枝心跳都乱了,好半晌才把人推开:“别闹了,早点休息。” 抱着心心念念的爱人入睡,即使不做什么,也格外的满足。一觉醒来,霍晟自然神清气爽,抬眼一望才发现,对面床的小家伙也醒来了。 这对父子都躺着不动,大眼瞪小眼地交流了一番,霍晟终于掀开一侧被子,主动邀请:“过来。” 包裹在被子里的秦允只露出一张小脸蛋,伸长脖子瞅了瞅,他问:“妈妈呢?” 秦满枝已经起床,现在大概在浴室里洗漱,霍晟再次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诱哄道:“她马上就来。” 犹豫数秒,秦允还是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大床,胖嘟嘟的小屁股一拱一拱的,霍晟没忍住,一巴掌拍了下去。 虽然不怎么疼,但秦允还是呱呱大叫,霍晟笑得稚气,长臂一伸就将儿子卷进自己怀里。 秦满枝闻声出来,望见床上一大一小正互相拉锯,也见惯不怪,提醒霍晟八点要出发以后,她就自顾自地坐到椅子涂防晒。 两人闹腾够了,都赖在被窝里不肯起床,两张脸靠在一起,那懒洋洋的表情简直如出一辙。 霍晟逗着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想去迪士尼玩什么?” 这个话题让秦允很感兴趣,他兴高采烈地列举了好几样,末了还说:“我们班上的刘子跟我讲,巴斯光年星际营救可好玩了,他跟他爸爸差一点就能拿到星际英雄的称号啦!” “星际英雄是什么?”霍晟不懂。 “用枪biubiu能量核心z就可以拯救外星人的星球!”秦允吱吱喳喳地说着规则,“你知道巴斯光年吗?我房间里有他的模型哦,舅舅送给我的!” 霍晟沉默了一下:“我知道米老鼠和唐老鸭。” 秦允也不迟钝,立马嘻嘻地笑他:“连巴斯光年都没看过,你很差劲。” 面对儿子的嘲讽,霍晟面不改色:“你老子拿射击冠军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说着,霍晟顺势将自己的风光历史抖了出来,听得秦允一愣一愣的,看他的眼神既崇拜又有几分怀疑:“真的呀?能拿星际英雄称号吗?” 霍晟一脸自信:“叫爸爸,给你拿。” 听见他又换着花样哄儿子认爸爸,秦满枝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这番动静引起了秦允的注意,于是向她求证:“妈妈,他是神枪手吗?” 涂防晒的手一顿,秦满枝回头,眼睛在那笃定又倨傲的男人身上扫了一圈。 半倚在床上的霍晟迎着她的审视,两人目光相触,他缓缓勾起唇角:“问你妈妈就对了,我怎样百发百中的,她最清楚。” 听出他话中的深意,秦满枝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在儿子追问之前,她便把人哄去洗漱。 想到等下就能到期盼已久的迪士尼乐园游玩,秦允十分听话,把枕头往边上一放,就蹦蹦跳跳地进了浴室。 待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秦满枝便咬着牙说:“你正经点儿!” 霍晟的语气有几分轻挑:“我怎么不正经了?” 秦满枝觉得难以启齿,支支吾吾也没能把话说出口:“总之,你不要在儿子面前乱说话!” “怕什么,他听不懂的。”说罢,霍晟也下了床。越过秦满枝的时候,他故意停下脚步,轻飘飘地说,“小孩子而已,又不是满脑子歪念的色-胚。” 直至浴室隐隐传来他们毫无营养的谈话,秦满枝才猛地反应过来:“混蛋,说谁是色-胚呢!” 67.第六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这是秦允第一次跟父母出游,他看上去似乎抗拒霍晟, 实质上却不排斥与自家父亲同行, 毕竟在孩子心里,父亲那宽厚的肩膀总比母亲的有安全感得多。 抵达园区, 那三个孩子都乐疯了,他们走在前头,迫不及待地奔向各自期盼已经的项目。 大早的太阳也是火辣辣的, 秦满枝将帽子扣在秦允头上,那孩子将脑袋甩来甩去,一点都不配合。 秦满枝给了霍晟一个眼神, 霍晟便将帽子压住,顺手揉了两下:“听话, 还想不想当星际英雄了?” 霍晟虽然没有多少跟孩子相处的经验,但他却很懂得投其所好, 也很擅长触摸这种小男生的心理,互相嬉闹了小半天, 秦允就心甘情愿地跟在他屁股后面跑。 男人负责看顾孩子,秦满枝跟祝潼就悠悠闲闲地聊天,看着他们异常忙碌地奔走在不同的游乐项目, 她不由得感慨:“幸好有人帮忙带孩子,我真没有那么好的精力。” 祝潼怕被认出, 那墨镜几乎遮住半张脸:“值得庆幸有他的时候还多着呢, 譬如孩子生日, 你们俩吃不完一个五寸的蛋糕;譬如孩子得奖, 他抱着奖杯而你抱着他,却没有人帮你们拍照;又譬如孩子毕业,园长说给爸爸妈妈一个吻,他就只能亲亲你两边脸颊……这些都是稀松平常的事,要是少了一个人分享,那么肯定有那么一点遗憾的。” 没料到她会说出这么感性的一番话,秦满枝动了动唇瓣,最终还是沉默。 祝潼则继续说:“以前我也跟你一样,觉得一个人挺好的,没有男人也没什么关系。后来他回来了,我倒发觉,一家人整整齐齐的,才是最完美的状态。当然,这并不是说女人离不开男人,男人的地位有多么重要,而是遇上自己喜欢的人真的不容易。人生来都是孤单的,要是能跟所爱的人相依相伴,又何必选择一个人孤零零地过?既然他已经迷途知返,你又为何不给他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呢?” 刚说完,不远处的祝恬大幅度地朝她们摆着手臂,大喊着要找白雪公主拍照。祝潼的眉目染上笑意,应了声“好”,便牵着女儿前往梦幻城堡。 带着儿子从仙境迷宫出来,霍晟就看见秦满枝一个人傻愣愣地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他脚步一顿,继而拽着活蹦乱跳的儿子走过去:“发什么呆?” 秦满枝猛地回神,抬头望见这一大一小正好奇地盯着自己,她回答:“没,你们接着去玩吧。” 霍晟二话不说就把她拉起,不给她半点拒绝的机会:“走吧。” 秦满枝跟着他的步伐前行:“诶,去哪?” 人小鬼大的秦允抢着回答:“我们去吃雪糕、去坐海盗船!” 霍晟笑她:“这小鬼都比你聪明。” 就这样,秦满枝跟着他俩满场子地跑,幸亏穿了一双舒适的球鞋,不然很可能熬不过今天。 到底是男孩子,秦允好动又精力十足,从宝藏湾逛到明日世界,他也没半点疲倦的迹象。直至游玩了巴斯光年的星际营救,并在霍晟的帮助下获得星级英雄的称号,他才愿意停下来,到附近的星露台餐厅歇一歇。 秦允的思绪仍沉浸在星际大战的氛围中,他一边用拍乐通看着刚才的照片,一边信心满满对霍晟说:“我自己玩也能当星际英雄!” 霍晟拍拍他的小脑袋,十分不给面子:“就你那水平,能当个行星飞行员已经很不错了。” 秦允不服气:“我不是行星飞行员,妈妈才是!” “你妈妈差一点能升做太空王牌,”霍晟慢悠悠地沾了点番茄酱,然后把薯条递到儿子嘴边,“而你,少打两枪就降成一级战警。” 小家伙想反驳,却又苦无理据,只能再一次强调:“我不是行星飞行员,妈妈才是!” 看着儿子不甘又无奈的可爱模样,霍晟还是忍不住逗他:“你这样说,是觉得妈妈很笨很差劲了?” “才不是!”秦允急急反驳,差点把嘴里的薯条喷出来。 躺着中枪的秦满枝眼尾都不抬一下,似乎已经习惯他们那幼稚的争论。 碰到徐依怀和江誉行的时候,这对大小麻烦仍在喋喋不休,秦满枝瞧见他们,便将儿子挪到自己边上,给他俩腾出位置。 刚玩过创极速光轮,徐依怀对这个项目赞不绝口。秦允听得一愣一愣的,看样子十分心动,霍晟看透了他的想法,又使坏逗他:“你不能坐,只可以看着我跟你妈妈玩。” 见惯霍晟冷冰冰的模样,这样孩子气的他让徐依怀感到意外。秦允虽然抓狂,但眉眼间却透着欢喜,那张牙舞爪的闹腾样子,像极了她家傲娇的喵星人。 徐依怀向来很有孩子缘,秦允跟她玩了一会儿,就黏在她身边不肯走。她主动请缨带秦允到史迪奇研究所,秦满枝没有意见,而霍晟更是求之不得。 只是,儿子被带走不久,霍晟又酸溜溜地说:“这小鬼挺讨人喜欢的。” 呷了一口可乐,秦满枝才慢悠悠地说:“因为有我的基因。” 霍晟纠正:“是我们。” 秦满枝咬着吸管,没有说话。正沉默着,餐桌下有一条腿横过来,不轻不重地往她那方踢了踢。她抬头:“干什么?” “创极速光轮。”霍晟说,“我们也玩。” 曾几何时,秦满枝很喜欢挑战疯狂刺激的游乐项目,自从生下孩子,她几乎与这些活动绝缘。安稳得太久,她虽然心动,但还是有几分犹豫。 看出她的挣扎,霍晟靠着椅背,嘴角微微挑起,那腔调懒洋洋的:“别怕啊,就算死也有我给你垫背。” “乱讲什么!”秦满枝嗔他。 “是我不对。”霍晟爽快又恳切地认错,随后站起来,朝她伸手,“来。” 最终秦满枝还是陪他玩了这个项目,走的是快速通道,进场几分钟就轮到他们。排在他们前面的是两个年轻的女生,被分配到第一排,她们都心生怯意,于是主动提议跟他们换位。 霍晟自然没问题,但考虑到秦满枝的承受能力,他还是选择拒绝。 望见那两个女生露出失望的神色,秦满枝扯了扯他的衣服,他低头,她便说:“怎么不换?” 霍晟问:“你不怕?” 被牵住的手倏地收紧了一下,秦满枝晃了晃手臂,轻松地说:“不是有你给我垫背吗?” 霍晟以为她只是嘴硬不肯承认,结果一轮下来,她还真能活蹦乱跳,连腿都不抖半下。他过去把个人物品都取回,顺手替她把包提在手上,瞧她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便说:“这么喜欢刺激,下次带你去跳伞。” 秦满枝脸上还带着冒险后的兴奋,当霍晟伸手牵她时,她也不怎么抗拒:“跳伞就免了,我不敢。” 霍晟笑:“难得。” 秦满枝顺了顺自己被吹乱的头发:“什么难得?” “难得有让你说不敢的事。”霍晟带着她往外走,“据我所知,让你不敢的事也就那三两件,今天又发现了一件。” 这个说法颇为有趣,秦满枝好奇地问:“还有哪些让我说不敢的事?” “不敢回来找我、不敢让我知道儿子的存在,”霍晟突然顿住脚步,声音沉稳却又似有几分难以自控的波澜,“也不敢将自己的将来交给我。” 秦满枝心神一恍,只懂得目光呆滞地看着他。 霍晟不是要她回应不可,说完以后,他便恢复云淡风轻的模样,丝毫不理会自己的言语对旁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晚饭是在迪士尼小镇的餐馆吃,三家人围着餐桌有说有笑的,十分热闹。 相比于其他人的雀跃,秦满枝显得比较沉默。徐依怀恰好坐她对面,望见她那略带恍惚的神情,忍不住打趣:“满枝姐,是不是创极速光轮太刺激,到现在还缓不过来?” 听见徐依怀的话,除了霍晟,大家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到秦满枝那边。秦满枝敛起思绪,露出浅浅的笑容,自嘲道:“大概是这样。老了,经不起折腾。” 徐依怀依靠着江誉行的肩,笑嘻嘻地接话:“找个人陪你一起折腾,青春就回来了。”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徐依怀话中所指。 秦满枝笑而不语,霍晟看了她一眼,随后扯开了话题。 小孩子对大人的话题并不感兴趣,把肚子填饱以后,他们就团结一致地要求离席,催促着回园区观看夜光幻影秀。 霍晟悄然走出包间结账,尚未走到收银台,祝潼也出来了,两人对视一眼,他抢先开口:“让我来。” 心知争不过他,祝潼依言收回了黎绍驰的卡,正想离开,霍晟却叫住了她。 “谢谢。”很简单的两个字,霍晟说得恳切。 昨晚他没有告诉秦满枝,除了秦征,祝潼也曾透露过她的行踪,并邀他同游。她这样做,明显是想帮自己一把,他十分感激。 祝潼一愣,旋即笑起来,不急不忙地翻着旧账:“真是受宠若惊,以前跟我对着干的时候,你可神气了。” 遥想当年,她看上了霍晟公司力捧的女模特,本想邀其为自己的新品发布会走秀,结果却遭到霍晟的拒绝。拒绝也就算了,随后他还不惜砸重金挖走她的品牌代言,气得她想骂人。 霍晟虚咳两声,罕见地尴尬又懊悔的神色:“那会儿不懂事,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潼姐多多包涵。” 那时候刚跟秦满枝分手,被怒火冲昏头脑的霍晟早已失去理智,不巧祝潼主动往枪口上撞,他便下意识地选择迁怒。都怪旧时太冲动,如果料到有这么一天,他打死也不会干这种蠢事。 祝潼也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与他计较的意思:“以后好好对满枝和允宝,我就考虑包涵你吧。” “我一定会的。”霍晟心情复杂,相比于祝潼的阔达与大方,自己旧时的所作所为就显得小气又没有格调,堂堂一个大男人,居然连女人都不如。 祝潼自然不知道他内心所想,沉吟了一下,她说:“你跟满枝都是聪明人,可两个人在一起,总得傻气一点才会更快乐,你懂我的意思吧?” 想到自己被蒙在鼓里的这些年,霍晟叹气:“潼姐,我还不够傻吗?” “确实够傻的。”祝潼笑起来,随后话锋一转,“可没傻在对的地方。至于什么才是对的地方,你就自个儿慢慢地领悟吧,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直至步回园区,霍晟仍思索着祝潼那番话。他心不在焉地牵着秦允前往奇幻城堡,小家伙仰着脑袋看了他几回,他也浑然未觉。 他们去得晚,靠前的观赏位置已经站满游客。还有几分钟就要开演,祝恬和黎煜分别被黎绍驰和江誉行抱着,秦允只能伸长脖子张望跟前那数也数不清的长腿。 不知谁说了一句“开始了”,周遭的游客便躁动起来,秦允什么也看不见,心里十分焦急,于是举起双手,用略带试探的口吻对身旁的霍晟说:“抱抱!抱抱!” 霍晟这才发现自己忽略了这个小家伙,他二话不说就将人抱起,眼见前方有个身型魁梧的大汉遮挡了视线,还抱着儿子往边上挪了一点:“小鬼,看得清楚吗?” “看得见!”秦允的回答十分响亮,这家伙在霍晟面前比较矜持,然而此时,他却紧紧地抱着自家父亲的脖子,脸上的笑意根本藏不住。 秦允虽然是小孩子,但却知晓分辨亲疏的,对于这个半路杀出来、且不被母亲待见的爸爸,他不算太亲近。当然,小孩子的世界也十分简单,大人那些恩怨情仇他不懂,他所看到感受到的,全是最直观、最真切的爱与恶,谁对他好,他清楚得很。 烟花燃起的瞬间,整场游客都沸腾了。尖叫与欢呼在耳端交替擦过,霍晟低头看着兴奋得手舞足蹈的儿子,嘴角不自觉往上翘。 临近结束时,秦满枝和祝潼才提着饮料过来。 秦允目不转睛地盯着城堡上的投影,连眼尾都不扫过来,霍晟跟他恰恰相反,秦满枝一出现,他的眼睛便自动自觉地追随着他,看见她拿出饮料,便将脑袋凑近她:“喂我,我没手拿。” “不喂!”话虽这样说,但秦满枝还是将吸管送到他嘴边。 霍晟一口气喝了小半瓶,末了还极为舒爽地打了个气嗝。 这番动静终于把秦允吸引了,他握住饮料瓶身,也贪婪地吸了几口。 秦满枝不打算给他喝这种冰冷的碳酸饮品,然而这孩子的动作太快,她想阻止时,他已经松开了手,还想学着霍晟那样打气嗝,可惜怎么用力也发不出声,那副逗趣的模样让她和霍晟都乐了。 夜光幻影秀结束后,秦允才离开霍晟的怀抱,跟他的小伙伴们欢快地蹦跳。 祝潼夫妇在前面看顾着那群小鬼,霍晟便与秦满枝肩并肩地走在后面,感觉到她的脚步有点虚浮,他问:“很累吗?” 秦满枝确实是累,她“嗯”了一声,多一个字都没力气说。 距离停车场还有十来分钟的步行路程,霍晟转头望向她:“我背你?” 秦满枝推了他一把:“别丢人!” 霍晟沉沉地笑:“丢什么人,猪八戒背媳妇都成经典了。” “你是猪八戒没错,可我不是你的媳妇。”望见他那不正经的样子,秦满枝没好气地说,“你不知道那句歇后语是怎么说的吗?猪八戒背媳妇——费力不讨好!” “是吗?”霍晟伸手将她拉回来,“可我所知的版本是,猪八戒背媳妇——心甘情愿。” 68.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酒店, 秦满枝逮住儿子往浴室里带, 秦允仍是神采奕奕的,洗完澡以后,还站在床铺上蹦啊跳的,那股活力劲儿,真让她羡慕。 霍晟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 秦允还是不肯躺下, 床铺凌乱一片, 而那罪魁祸首正坐在中央,捧着秦满枝的手机看《小猪佩奇》。他皱了皱眉, 推了下几近抬不起眼皮的秦满枝:“去洗澡, 我来哄他睡觉。” 这小鬼太能折腾, 秦满枝虽然不太觉得他能胜任, 但还是将儿子交给他。 浴室门一关上, 霍晟抬手揉着那颗小脑袋:“宇宙最帅气的星际英雄, 该睡觉了。” 秦允晃着脑袋, 明显不想听他的话。 习惯工作到深夜的霍晟并不感到疲累,看见那即将走到尽头的进度条, 他的态度也不强硬:“好看么?” “好看!”秦允回答。 他们脑袋挨着脑袋,都兴致盎然地盯着那小小的手机屏幕,看到猪妈妈领着佩奇回卧室睡觉的时候, 霍晟就说:“佩奇都睡觉了, 你也得休息。” 望了眼一旁的小床, 秦允抱紧被子耍赖:“我要跟妈妈睡。” 霍晟笑他:“你看佩奇都是自己睡的, 你一个男孩子还跟妈妈睡?” 秦允理直气壮地说:“佩奇有乔治,但我没有!” 霍晟一愣,随即试探着问:“那你希望跟佩奇那样吗?” 秦允犹豫了,他一副沉思的模样,半晌才用不确定的口吻说:“不想。” 霍晟将他搂进怀里:“为什么不呢?” 秦允乱扭着身体,似乎不想回应这个问题。 小孩子的心理,霍晟倒能猜到几分:“你是不是担心,家里多了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就没有人疼你了?” 被戳中心事的秦允有点羞愧,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闷在里面不说话了。 霍晟没有像往常那样取笑他,将儿子从被窝里头翻出来,语气难得的柔和:“允宝,你知道男孩子跟女孩子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秦允想了想,回答:“女孩子可以穿裙子,男孩子只能穿裤子。” 孩童的思维永远都是这么单纯可爱,霍晟单手拥着那团小小的人儿:“你说得对,但只对了一半。” 秦允很感兴趣:“那另一半是什么?” 霍晟将语速放得很慢:“女孩子应该被宠被照顾,而男孩子从来不需要这些。” 秦允不解地眨着眼睛:“那男孩子需要什么?” “需要付出,需要承担。”知道这个小家伙消化不了,霍晟试图解释,“就像你舅舅,他不会让你妈妈干重活,不会让你妈妈受委屈,更不会让你妈妈被人欺负。当爷们就该这样,被惯着没什么意思,去疼爱和保护别人才算有真本事。” 秦允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他微微蹙着眉头,似乎在思索什么。 “所以啊,”霍晟收紧手臂,更加用力地将他藏在怀中:“不管家里会不会添弟弟妹妹,你也不能像个女孩子一样撒娇掉眼泪,知道了吗?” 秦允用力点头,安静了片刻,他又扭头望向霍晟,“那我到底会不会有弟弟妹妹呢?” 对于这个前景不甚光明的问题,霍晟没有正面回答,反过来问他:“你喜欢弟弟多一点,还是妹妹多一点?” 刚刚还抗拒新成员的秦允,此时十分兴奋:“我喜欢妹妹,妹妹可爱!” 这个答案让霍晟很欢喜,他蹭着儿子的脸蛋:“想要妹妹,你得有个当哥哥的样子。” 说完,他往面对那小床努了努下巴,秦允意会,立马蹬着小短腿爬了过去。 秦满枝完全没料到儿子会这么早睡,望见小捣蛋那乖巧的睡容,不禁对霍晟另眼相看。 霍晟在等她,闲着无事就倚在床头翻秦满枝的手机。由于记性欠佳,她没有更换密码的习惯,正因如此,霍晟能够轻而易举地解开她的锁屏。里面又很多育儿软件,他看得津津有味的,干脆拿起自己的手机下载了几个同款的。 手机里没什么秘密,秦满枝倒不怕他翻,瞧他一副入迷的样子,她便探头过去,压低音量问:“你在看什么?” “看看有没有野男人骚扰你。”霍晟故意说。 秦满枝赠与他一记白眼:“你啊。” 本想将手机还给她,无意扫过右下角的网盘,霍晟突然好奇,想打开却需要密码,而这个密码竟然不是他所知的万能密码。秦满枝正整理着被儿子踹得歪歪扭扭的被子,他犹豫了数秒,最终还是扯了扯她的衣袖,待她转头,便将手机屏幕举到她面前。 秦满枝看了看密码输入页面,又看了看霍晟,而后停下动作坐到他身旁:“密码是允宝的生日。” 霍晟依言敲上去,这样简单的操作,他的手指莫名地未抖。 里面全是秦允的照片和视频录像,从刚出母胎开始,他的成长就被悉心慎重地记录下来。霍晟虽然没有参与过这段时光,但是也能从中体会到为父的喜悦和感动,看着儿子从一只瘦瘦弱弱的奶娃娃,逐渐长成天真可爱的小男孩,那种满足感简直无与伦比。 感受到他那因激动而难以抑制的颤抖,秦满枝内心酸涩又内疚,她迟疑了半秒,便缓缓地靠向他的肩头。 屏幕上正显示着一张秦允在草坪栽跟斗的照片,她告诉霍晟:“这张照片是在允宝满周岁的时候拍的,那时候他可有趣了,整天乐呵呵的,不会哭,只会笑。要是带他到小公园玩,他宁可走三步摔两跤,也不愿被人抱着,真是很贪玩。” 下一张是秦允趴在桌子上发脾气的照片,秦满枝记不起当时的情景,但嘴角仍不禁上扬:“允宝越长大就越不爱笑了,闹起别扭,就臭着一张脸,谁跟他说话都不搭理。我哥老说允宝不仅长得像你,而且连脾性都是一模一样的,他被我惹到了,就老嚷着把你儿子扔出去,免得心烦。嘴上这样说,但他肯定是最宠允宝的,我想他对允宝、对我,甚至对你,都存着愧疚吧。” 霍晟认真地听着她讲述着照片背后的故事,不知翻到第几张,她终于挡不住倦意,抱着他的胳膊睡着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女人和小孩安然入梦,霍晟却夜不成眠。他乐此不疲地翻着相册,看着那张稚嫩又酷似自己的小脸,越来越感受到作为人父那欢喜与自豪。 尽管睡得晚,但霍晟依旧是起得最早的,秦满枝醒来的时候,他正在换衣服。她翻了个身,视线很自然地落在那赤-裸的胸膛上,西裤刚被提至腰间,若早睁眼几秒,看到的肯定不止这些。 看见她那睡眼惺忪的样子,霍晟一边扣着衬衣纽扣,一边走到床边:“把你吵醒了?” 怕是吵醒儿子,霍晟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他身上带着清爽的气息,不知道是牙膏还是刮胡泡的味道。秦满枝清醒了几分,不过声音仍是细软含糊的:“几点了?” “差不多七点。”霍晟替她掖了下被子,“还早,你可以继续睡。” 秦满枝维持着侧躺的姿势,眼睛并没有闭上,当霍晟要转身时,她下意识拽住他的衣尾:“你去哪里?” 霍晟回头,有点好笑地看着她:“拿皮带,想帮忙?” 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的,秦满枝操起枕头就砸了过去:“我问的是,这么早起去哪里!” 枕头连霍晟的手背都没碰到,直直地落到地毯上,他弯腰捡起,心情显然十分舒畅:“今天约了人,待会儿先去一趟陆家嘴,大概中午就能跟你们汇合。” 他们来上海为了旅游,而霍晟则是干正事的,秦满枝不想耽搁他:“你去忙吧,我自己带孩子就行。” 霍晟看了她一眼:“我当然知道你行,这些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这话怎么听都有几分哀怨的成分,秦满枝自知失言,咬了咬唇,一时无语。 霍晟只是想逗逗她,并没有真正在意,相比于无法追回的过往,他更看重眼前的一切。瞧她欲言又止的,他主动打破沉默:“至于以后的日子,我希望我们能够一起陪着允宝成长,你再能干、再坚强,也不要忘记还有我可以依靠。” 迎上那炯炯目光,秦满枝原有的些许睡意都全数驱散,她转着眼珠,视线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看出她的窘迫,霍晟偏偏要将她的脑袋转回来,笑着调戏她:“别脸红了,给我一个告别吻吧。” 秦满枝有点恼羞,她挥掉霍晟的手,音量不自觉地上扬:“大清早的别说这些。” 霍晟笑意更甚:“那行,我今晚再说一遍。” 两人吵吵闹闹的,最终把秦允也弄醒了。小家伙卷着被子,脚丫子用力地踹动,嘴里发出略带暴躁的唤声。 调戏完秦满枝,霍晟又过去跟儿子玩。秦允顶着乱糟糟的短发,半眯着眼认清了跟前的男人,便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原本熨贴的衣裤被蹭得发皱,霍晟也不在意,直至秦满枝提醒他时间不早了,他才示意儿子松开自己:“不闹了,爸爸要出门了。” 秦允只是抬头,却没有松手:“你不去动物园吗?我们一起去动物园看大老虎!” 霍晟说:“你们先去,我晚一点就跟上。” 秦允不依:“你骗人!” “真的!”霍晟说得诚恳。 “我不信!”秦允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袖,“上次舅舅也是这样说,可最后都没有来。” 面对孩子的任性撒野,霍晟显然没有应付的经验,秦满枝不得不伸出援手。她正打算劝说,却听见他对儿子说:“要不这样,等爸爸忙完,我们再一起去动物园。” 秦满枝皱眉:“诶……” 与此同时,秦允应得飞快:“好!” 霍晟提醒他:“这样就没法跟煜煜和恬恬一块儿玩了,你愿不愿意?” 犹豫了三两秒,秦允还是点头说好。 “那行。”霍晟直接将他抱起来,“赶紧洗脸刷牙换衣服,今天先当一当我的小跟班。” 这对父子没有给秦满枝提出异议的机会,就愉快地决定了今天的行程。她给祝潼打了个电话,得知秦允居然放弃动物园之旅,改而跟霍晟外出,不由得惊叹:“霍晟那家伙真是大小通吃。” 秦满枝笑笑,而后又听她说:“不过这也很正常,小孩子对父亲总是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恬恬知道黎绍驰是她爸,当场就抱着他不肯撤手,你家允宝能熬到今天,绝对算是很有骨气了。” 霍晟今天约的是一家视频服务平台的高管,秦满枝原本不想随他见客,而他却说:“不是什么严肃场合,一起吧。” 诚如霍晟所言,这确实不是什么严肃场合。门一打开,两个穿着性感的女人从旁窜出来,那声音甜得发腻,一口一个“晟哥”地叫。 望见这样的场面,秦满枝很自觉地顿住脚步,若不是儿子还被霍晟抱着,她可能会转头就走。 霍晟有点出乎意料,只愣了半秒,他便迅速回神,向着斜倚在沙发的罪魁祸首重重地虚咳了两声:“孟尔!” 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孟尔虽然诧异,但还是立马反应过来,当机立断唤走那两个女人。视线总是忍不住往霍晟怀里的小男孩探过去,他猜到个大概,然而语中仍有几分不可置信:“你儿子?” 霍晟给了他一记明知故问的眼神,随后伸手将秦满枝牵了进来。 孟尔连忙站起相迎,还毕恭毕敬地跟她打招呼:“嫂子你好!” 秦满枝露出浅浅的笑容,那语气让人听不出情绪:“你好,叫我满枝就可以了。” “我当然知道你叫满枝。”孟尔低声叽咕,圈子里谁不知道霍晟被她收服了。 秦满枝听不清楚:“你说什么?” 孟尔哈哈一笑:“哦,我说我错点又闯祸了。刚才是我闹着玩的,那两个美女是公司的员工,跟晟哥清清白白的。你也知道,男人总少不了逢场作戏,但我敢保证,晟哥对你肯定是认真的!” 霍晟觉得额角一抽一抽地跳,这话怎么听都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要不是儿子挂在自己身上,他必须用包子堵住那家伙的嘴。 秦满枝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待孟尔说完,她缓缓往霍晟那端扫了一眼:“没事,我明白的。” 孟尔舒了一口气,接着还絮絮叨叨地说:“难怪晟哥一直说没空,原来是拖家带口来上海玩了,你们怎么不早点来找我,这边有什么好玩我都知道……” 就因为这么一眼,霍晟整个上午都心不在焉的,本想跟孟尔谈项目,结果来来去去也没听进几句话。 他家父亲处于焦虑中煎熬,而秦允则玩得不亦乐乎。孟尔选了一家网红餐厅,里面有小型的游乐设施,还有新奇怪诞的食物和饮品,大大地满足了孩子的童心。 直至孟尔领着秦允去波波池玩耍,霍晟才有跟秦满枝单独说话的机会,不等儿子走远,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今天发生的一切只是意外,我平时谈合作谈项目都不是这个样子的。” 秦满枝微微颔首,半晌才“嗯”了一声。 霍晟自问没有踏错半步,然而面对态度不明的秦满枝,他觉得自己像极那等待宣判的罪人,内心满是忐忑:“你……生气了?” 秦满枝撑着下巴:“你希望我生气还是不生气呢?” 霍晟实话实说:“一方面,我希望你不生气,毕竟我真的没有背着你做什么出格的事;另一方面,我又希望你生气,你好像很久都没有为我吃醋了……” 秦满枝从来不知道他的求生欲居然这么强,一下没绷着脸:“那你究竟想怎么?” 看见她那弯起的唇角,霍晟悬在空中的心终于安稳。摸了摸鼻尖,他说:“看在我这么老实的份上,今晚别让我睡沙发成么?” 秦满枝“扑哧”地笑出声来:“你也想得太美了吧,我门都没打算让你进,你还妄想可以睡沙发?” 69.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霍晟最终确实没能进门, 不仅是他, 连秦满枝也没进。 倒不是他们闹了别扭,而是因为秦允生病了。 当时他们已经告别了孟尔, 正要回酒店休息, 秦允突然抱着霍晟的大腿说肚子痛。霍晟以为他只是撒娇, 把人抱起来还取笑他:“看你下回还敢不敢吃那么多雪糕。” 秦满枝伸手摸了摸他胀鼓鼓的小肚子,想着他应该是消化不良, 回到酒店喂点消食片就好。 没想到秦允半路上就开始呕吐,霍晟正开着车, 听见后座那动静立即靠边停了下来。秦满枝满手都是粘稠的呕吐物,原本洁净的车垫此时已经一塌糊涂, 霍晟抽出纸巾, 一边要给儿子擦嘴,一边又要给秦满枝擦手, 简直忙都忙不过来。 怕秦允会呛着, 霍晟等他吐得差不多才敢重新启动车子,赶到医院时,这小家伙已经哭得眼睛都肿了。 幸好这个时间段看急诊的人并不多,值班医生很快就过来诊病, 被问到孩子吃过什么, 这对不称职的父母都露出愧疚之色。 听过霍晟的回答, 医生直摇头:“吃这么多生冷的, 能不闹肚子吗?” 秦满枝垂着脑袋听医生的训话, 霍晟则按住儿子配合医生的检查。幸好病情不算严重, 医生建议挂瓶点滴补充电解质以防脱水,并留院观察,若没有恶化,很快可以出院。 出门在外,孩子生病真让人手忙脚乱。秦允一点都不配合治疗,刚走进注射室就嚎啕大哭,护士看他这个样,倒不敢扎针。 秦满枝和霍晟被折腾得满额是汗,看着眼泪直掉的儿子,更是心疼得紧。最终还是秦满枝先狠下心,她对霍晟说:“你按住儿子别让他乱动,我捉住他的手。” 秦允听了,小小的身体扭得更加厉害,他虽哭得忘我,但嘴里仍然喊着:“妈妈,我不打……” “允宝乖一点。”秦满枝哄着他,“打完点滴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不好。”说完,他又呜呜地哭起来。 霍晟跟秦满枝换了个位置,他把儿子抱到怀里,手臂用力一压,那小人儿真的动弹不得。 心知自己真的逃不了,秦允哭声更甚,哭着哭着,他口齿不清地喃喃:“爸爸,我要回家,我不打……” 闻言,霍晟的身体明显一僵,失神的瞬间,秦征差点挣开了他的怀抱。 秦满枝也有几分意外,她小心翼翼地打量过霍晟的神色,有点担心他高兴得忘形就对儿子言听计从,丢下一句“不打了”就把人带走。 幸好霍晟并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不管秦允喊多少声“爸爸”,还是硬着心肠让他打了这点滴。 这晚他们都没有怎么闭过眼,这也是霍晟第一次感受到为人父的不容易。在病房的每一秒都是煎熬,他望着儿子的病容,巴不得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自己。 好几次秦满枝让他到沙发上歇一歇,他都拒绝了,让她去睡,她也不肯,于是两人就一同守在病床前。每当秦允有什么动静,他们总是不约而同地上前照料。 当她又一次为儿子拭擦额头薄汗,霍晟忍不住按住她的手,她转头望过来,似乎正无声探问缘由。他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中,静默了三两秒才开口:“让我来。” 秦满枝仍未收回目光,而后又听见他说:“这家伙没少生病吧?” “小病肯定有,倒没什么大病。”她回答。 霍晟语带感慨:“难怪你不长肉,很辛苦吧。” 借意为霍晟拿毛巾,秦满枝将自己的手抽回来:“没有,往时有一大群人帮忙,总不至于几个成年人都看顾不好一个小孩子的。” 霍晟低低地叹气:“可我觉得这比我工作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还累,加班累的是身体,而现在简直就是心力交瘁。” 秦满枝说:“多经历几次就不会这样了,我刚开始同样很害怕,后来知道该怎么处理,虽然担心,但也不会慌乱。其实允宝生病的时候是最乖的,大概没有精力调皮,他一点都不闹,就是黏人,尤其是我哥。有回他发烧,我哥整整一周没回公司,害得整个秘书室人仰马翻。” 诚如秦满枝所言,病中的秦允确实黏人。清早醒来以后,他窝在自家母亲怀里,小手下意识攥住她的衣服,似乎不愿她远离半步。 经过一夜的休养,秦允的状态略有好转,虽有点腹泻,但呕吐总算止住了。他没什么胃口,秦满枝哄了很久,才肯吃白粥。 把儿子喂饱,秦满枝便让霍晟回酒店拿点日用品到医院,霍晟想了想:“我留下来吧,你回去收拾,顺便洗个澡休息一下。” 霍晟用的并不是商量的口吻,说完以后,他就把车钥匙塞到她手里,并叮嘱她小心开车。 窝在病床上的秦允似乎有点骚动,霍晟一手拦住他的肩,轻而易举地把人摁回去:“忘记医生伯伯跟你说的话?吃完东西乱动容易闹肚子,乖乖坐着,待会儿带你出去玩。” 昨晚扎的针还记忆犹新,秦允不敢不听,只能眼巴巴地目送母亲离开。 霍晟没有什么照顾生病孩子的经验,做起事有点儿勉强,幸好秦允不闹,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家父亲忙前忙后,直至被扒下裤子换纸尿裤时,才别扭地踹着腿以示不满。 这孩子被养得很好,小屁股又白又嫩,还肉乎乎的,霍晟没忍住朝上面打了个巴掌。就这么一下,秦允就不扭了,他撅着小嘴瞅着霍晟,跟平时比起来,真有几分虎落平阳的感觉。 霍晟被逗乐了,做好了清洁工作,他就对那蔫巴巴的小家伙说:“等下做完检查,我带你去楼下玩吧。” 听了这话,秦允的脸上马上添了神采,主治医生来查房时,直说他精神状态很好。医生叮嘱了几句就与护士一同离开,他们前脚走出病房,秦允就拽着霍晟的手让他兑现承诺。 霍晟抱着他走到楼下晒太阳。院子里正巧有几个孩子在玩耍,有个个子高高的小男孩被众人围着,他拿着巴掌大的□□,开枪时不仅发出拉风的音效,还会喷出一串串的泡泡,它们随风飘散,在阳光的照耀下,十分好看。 秦允单手环着霍晟的脖子,小半身体侧向那方,黑漆漆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看着那泡泡枪。霍晟把他放下,双腿一碰到地面,他就马上奔了过去,站在外围垫着脚尖张望。 泡泡枪的主人很大方地把玩具递给身边的小伙伴,他们轮流试玩,然而还轮不到秦允,泡泡枪的主人就被他的姥姥叫走了。 大家还没有玩够,并不太想将泡泡枪归还,泡泡枪主人很宝贝自己的玩具,一把将泡泡枪夺回来,临走时还颇为骄傲地说:“这是我的,我爸爸给我买的!” 有个同样没摸到泡泡枪的小姑娘立即奔向一旁的高大男人,扯着他的裤脚撒娇。见状,秦允略带踌躇地回到霍晟身边,霍晟摸摸他的脑袋,没说什么,只是领着他往住院部的小超市走去。 这个小超市应该是专门做小孩子生意的,货架上的玩具种类繁多,而刚才让一众孩子垂涎的泡泡枪则放在最显眼的位置。秦允十分开心地将它拿到手上,之后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霍晟,眼里藏不住渴望。 霍晟爽快地付了钱,收银台旁放着湿纸巾,他顺便买了两包。 他们坐到树荫下的石阶研究这新玩具。拆开包装后,秦允的视线就没有从泡泡枪上挪开过,霍晟刚把电池安装好,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开枪。 霍晟猝不及防地被喷了一脸,幸好泡泡液还没完全被吸上来,否则肯定更加狼狈。他无奈地擦了一把,而那罪魁祸首,此时正毫不愧疚地窃笑。 秦满枝来到院子的时候,这对父子正玩得不亦乐乎,准确点来说,是霍晟跟一群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最先发现秦满枝踪影的是霍晟,他艰难地从孩子堆里走过来,对上她带笑的眼睛,他自觉地理了理自己被扒得乱糟糟的头发,嘴上抱怨,语气却无责怪的意思:“现在的孩子就是皮!” 他的衣服湿了大块,秦满枝下意识伸手去摸,却被握住手腕,她问:“什么来的?” 霍晟回答:“泡泡液吧。” “我给你带了换洗的衣服。”秦满枝一边将手收回,一边对他说。 霍晟回病房换衣服,秦满枝留在院子里看顾那群孩子。 草坪上放着大堆崭新的玩具,秦满枝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她坐到儿子身边,忍不住教训他:“你这小捣蛋,妈妈走开一阵子就造反了。” 秦允笑嘻嘻的:“爸爸给我买的!” 秦满枝有一瞬发愣,待她恢复过来,秦允已经跑开,跟新交的朋友继续玩耍。 其实没有哪个孩子不渴望父爱的,突破那道防线以后,秦允整天黏着自家爸爸,不管是骑车遛狗,还是吃饭睡觉,总之做什么事情都要拉上他。 霍晟终于有种初为人父的自豪感与使命感,虽然经常被儿子缠得几近喘不过气来,但是依然十分享受当下的状态。也正因如此,他顺理成章地侵占了秦满枝的窝点,臭不要脸地赖在她家,偶尔孩子睡得早,还会诱哄她一起偷偷摸摸地干那些不可说的坏事。 他们的相处模式越来越像三口之家。当然,他们也确实是一家人,所欠缺的,不过是所谓的名份罢了。 到了这个关口,双方长辈都有点坐不住。秦满枝依旧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于是他们就轮流向霍晟施压,霍晟独自扛下所有,未曾向她透露半分。 其实霍晟也非不着急,只不过,他知道这种事情根本急不来。正如秦允,总要让他心甘情愿地喊爸爸,而秦满枝,也得她心甘情愿地将余生交付于自己。 然而没过多久,霍晟就改变了主意。这不是因为他抵受不住压力,更不是他失去了耐心,而是秦满枝意外怀孕了。 他们一直有做避孕措施,不过倒没有做到滴水不漏的地步。霍晟总爱掐准日子不带套,而秦满枝事后也不想吃药,两人都带着侥幸心理,结果一不小心就中了奖。 当秦满枝语气凝重地说出这个消息,霍晟差点从沙发上摔到地板,他先是喜再是惊,端详过她的神色,他一脸严肃地举起三只手指:“我发誓,我真的没有算计你!” 秦满枝被气得笑出声来,她抬脚踹过去:“发这些破誓有什么用,能解决问题吗? 霍晟躲也不敢躲,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小心翼翼地问:“要生下来吗?” 秦满枝咬着牙瞪着他,一字一顿:“你说呢?” 看她这反应,霍晟的心不住下沉,他忍着悲痛,艰难地扯出一丁点笑容:“我明白了,我尊重你的决定。妈爸那边,我会瞒着的,医院方面,也让我来安排……” 秦满枝真的快被他气死,她用力戳着他的额角,恶狠狠地骂:“我什么时候说不要这孩子,你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足足消化了半分钟,霍晟的表情才从不可置信转变成喜出望外,他将秦满枝拥入怀中,抱住他的双手正不可自控地微抖着:“老天,我的脑袋里装的全是你啊……” 当天晚上,霍晟整宿都睡不着。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人安安静静地躺在秦满枝身旁,内心却乘着孙悟空的跟斗云,一跃就是十万八千里。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霍晟早早就起床打点一切,把儿子送到幼儿园,他马上载着秦满枝前往医院。 抽血很快也很顺利,霍晟找了人帮忙,两人便坐在椅上等结果。 霍晟把装有热牛奶等保温杯递给她,她嗅到那股味道就想吐,只是随便吃了两块吐司填填肚子。 作为当事人,秦满枝还算淡定,跟她相比较,霍晟则要失措得多。他一个大男人,手忙脚乱起来还真的有点可爱,后来她看不下去,于是就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今早刚下过雨,地面尚未完全干透。 厚重的云层渐渐透出一线阳光,清晨被风雨打蔫的绿草红花直起了腰身,站在电线杆上的鸟儿亦吱吱喳喳地唱起歌。 霍晟牵着她的手,步子放得很慢,走了好一段路,他才开口:“满枝,你紧张吗?” 秦满枝转头望了他一眼:“没你紧张。” 走着走着,秦满枝的鞋带松了,她弯腰想系,霍晟先一步阻止,将她安置在长椅上,才蹲着身为她系鞋带。 霍晟动作娴熟地系了个蝴蝶结,系完以后,他似在发呆,久久仍维持着单膝点地的姿势。 秦满枝有所感应,轻轻地推了霍晟一下,她说:“你腿不麻吗?快起来!” 霍晟微微抿着唇,那双深邃的眼睛紧紧地注视着她,好一阵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样式简朴的铂金戒指,表情严肃得像个老头子。 秦满枝不算意外,只动了一下,霍晟已经神经兮兮地捉住她的手,几近野蛮地将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霍晟抵住她的额头,呼吸有点乱,声音也有点不稳:“原本我可以慢慢地等,可是现在,我半秒都不想再等。我已经委屈你一次,这一回,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你受半点伤害。给个机会我好好地保护你、照顾你好吗?” 往来的行人并没有驻足围观。医院里从来不缺这样动人的情景,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有死神光临的无奈与悲痛。 好奇心稍重的人,也仅是有余光偷偷地打量这对正说着悄悄话的男女。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见英俊的男人一直动着嘴巴,而被他紧紧攥着手的女士,一边倾听一边红了眼眶。当她带笑点头时,男人温柔地替她拭去眼角地泪,虔诚无比地吻住她的唇。 霍晟的求婚向来低调,他们原以为不会翻出什么波澜,不料却有人从楼上偷拍了一段视频,并上传到时下最火的短视频软件,短短数天,获赞无数。 网友纷纷表示祝福,评论区十分热闹。 有人说,这是最走心的仪式感。 有人说,爱情最美的样子不过如此,只想你会意,也只需你会意。 有人说,他们一看就是有经历的人,因为只有这样,才会明白这简简单单实实在在的幸福。 当然,也有人阴阳怪气地说这场求婚儿戏,连地点都没有好好地选,在医院做这种事实在晦气。也有人嘲笑这场求婚寒酸,没有气球、没有鲜花,更没有彰显男人诚意的大钻戒。 很多网友表示不服,医院求婚怎么了?生老病死寻常至极,况且医院不是只有死亡,还有新生。 在大家都议论得如火如荼之际,有人却认出了视频中的主角,一个是城中的豪门千金,一个是坐拥过亿资产的富家公子,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不少网友已经探出了他们的底细。 这场求婚足足被关注了大半个月,很多媒体争先报道,就连霍晟公司的艺人,也被追问老板的感情生活。公关部曾向霍晟提议,可以借此势头好好地搞一波炒作,这不仅能够提高公司的知名度,也能为旗下艺人带来宣传机会。对此,霍晟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求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把秦满枝娶回家,他没必要跟不相干的人交待什么,也不需要从中获得什么附带的利益。而更重要的是,他不舍得让秦满枝被人评头论足,更不舍得她因此而受到不必要的困扰。 由始至终,霍晟和秦满枝都没有出面回答任何问题。在领证的那个晚上,他只是发了一条朋友圈,向一众亲友宣布喜讯。 文字内容很简单,只有两个字和一个标点符号——娶了。而配图,则是一张他和秦满枝的第一张合照。 秦满枝洗完澡出来,霍晟正捧着手机傻笑,凑过去看了一眼,满屏的点赞和祝福让她不禁莞尔。 甩掉拖鞋上了床,秦满枝自动自觉地窝进他的臂弯里,一边涂着身体乳,一边像女王般发出命令:“把评论读给我听听,尤其是你那红颜知己的。” 霍晟一本正经地说:“哪来什么红颜知己,谁不知道我霍晟惧内啊?” 秦满枝故意冷哼一声,而他则乖乖递上手机:“不信你看。” 抬眼就看到宛乔的评论,她发了一串鄙视的表情,后面跟了一句“这两个字稳稳地装载着你那两百吨的得瑟”。 秦满枝忍不住笑出声来,她靠着霍晟的肩头,细细地翻阅每一条祝福。不少人知道他们的往事,看到某些字句,她不免唏嘘:“世界上哪有多少破镜重圆,以前我总觉得我们不会重新走到一起。” “傻瓜。”霍晟亲了亲她的头顶,“现在不准这样想了。” 秦满枝侧着脑袋说:“你要是不对我好,我就天天都想!” 霍晟露出万般无奈的表情:“我现在最大的烦恼,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好。” 秦满枝咯咯地笑,眉梢眼角尽是欢喜之意。 其实任何事情都会有皆大欢喜的结局,如果暂时没有,那证明还没有走到最后。 她很庆幸,他们虽然曾经失散,但最终还是找回彼此,走出黑暗,迎来了最美满的大团圆。 那晚秦满枝迟迟也没有闭眼,直至枕畔的男人安然入眠,她才轻手轻脚地开了灯,选好角度拍下他的睡容,发送朋友圈也不过配上二字—— 嫁了。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