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河》 第一章 枳子河岸 木枧溪。 沙岸离得很远,很远。 那些从尽头折回来的光吞没了视野,是天黑了么? 乌鸦窸窸窣窣停歇在枝桠稀疏的树干上, 沉静的麦田忍受着被收割之后的狼籍, 好像就只要在一刹那之间, 天和地就能相融。 枳子河岸,离这很远的地方。 白色的鸟,白色的树木,白色的暮景。 连时间也沾染上了大片白色。 ——引子 第一章 枳子河岸 第一节 我叫颜拉。 木枧溪是我的家乡。满山的丘陵,被收割了的麦田镇静地站在那里,天很蓝,麦田边到处是开满了花的油菜地,我常常会看到有人站在麦田里,用手遮住阳光,眺望着枳子河的远方。他们的影子被拖得很长。 我知道,我心里有一条河。河的一岸离另一个岸相隔了不知道是多远。 我经常会做梦。梦到一条河不断的不知疲倦地流啊流,而我自己却像是河底的石子,无数次地看着河里的水无声地从我的头顶悄然而过。洗尽了我身上所有被太阳晒干的泥土,拂开了我身上所有纠缠着的浮藻,湿润了我身上所有干裂的碎片。可是,到最后,它却干干净净地,不遗余力地吞没了我。而我却连清醒的时间都没有。 我常常在梦一醒来的时候会双腿一蹭,在一个夏季的夜晚,我把这跟外婆说了。外婆笑了。她说,那是因为拉拉要长大了。 “长大是什么?长大好玩吗?” “等拉拉一长大啊,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外婆拿着蒲扇帮我拍着蚊子,眼睛里盛满了宠溺的味道。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那我可以想要多少糖纸就有多少糖纸?” “当然。” “那我可以想要多少纸飞机就有多少纸飞机了?” “恩。” “那我可以去枳子河那边很远很远的外面了吗?!” “是的。外婆笑了。” 我扑进外婆的怀抱里,闻着外婆身上的一股纯纯的肥皂味道,憧憬着长大,憧憬着可以离开木枧溪,憧憬着终于可以去枳子河很远的那个地方。就是这样,有一种幸福的满足感。当我很久以后回想起来,已经不能再有那种感觉。 第一章 枳子河岸 第二节 于是,我开始前所未有的渴望着长大。我用手指掐算着我离长大的日子,突然,我家的那扇陈旧的木门发出木讷的声响。 “拉拉,在做什么呢?” 是邻下屋里的六子。因为他一出生右手就有六个手指,所以大家都叫他六子。六子是个非常随和的人,他从不介意别人说他有六个手指,整天嘻嘻哈哈的样子,好像什么事都无所谓。 六子这样突然的从外面走进来,我条件反射地把手缩了回去,感觉像作贼一样。 “没什么呢?今天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么?” 六子把攥在手里的一个大大的纸糊的东西拿了出来。 “哎,这是什么?它真好看。” “这叫风筝。它可以飞呢,可以飞很高很高,只要你有足够的线。”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你飞给我看啊。” “好啊,不过在房子里飞不高,得去山上。还要有风。” “呵呵。” “你拿好了吗?” “恩。” “我跑了啊。” “恩,恩。”我连忙点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那个叫风筝的东西。它真的一点一点飞起来了,顶着最明亮的夕阳,在我心里的那条河里飞起来了,然后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在天上凝成一个点,很小的点。不知为什么,心好像是突然被什么揪紧了。就是早晨洗脸的时候外婆会拿起一块湿湿的毛巾,然后用力地拧,用力地拧。我看着,也会咬着牙齿,紧紧地摩擦着。 “喂~!六子!那风筝去哪了?怎么不见了?是不是它跑了,去了枳子河的那边拉?” 我赶紧地冲了过去。我记得我是从来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没事,你看,它不还在吗?” 六子用手指着我根本不知是哪个方位的天边的某处,我沿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什么也没有。我看着六子在光的背面憨笑的样子,于是傻傻的却用力的点了头。 “还放吗?要不我把它收回来吧?” “怎么收回来?” “你看着啊。” 六子慢慢地摇着手中的线轴,动作显得有点吃力。但是很快我就看到那只风筝开始若隐若现的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啊,它真的回来了啊!” “那是当然,呵呵。” 然后我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六子,他的手有节奏地一上一下的,晃花了我的眼。 也许,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开始学会了坚定地去相信一个人,即使我找不到任何可以相信那个人的证据。 “走吗?” 六子把风筝卷起来,放到了我的手上。 “六子,你会想着要长大吗?” “没有啊。拿着,这个送给你。你以后想放风筝的时候就拿出来放放。” “你不会想着长大吗?你不想离开这吗?” “没有想过,你就天天想着离开这吗?” 六子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我,他的脸依然背着光,我始终未能看清楚他的表情。 “长大了我就可以离开这了,长大了我当然就要去枳子河那边的很远的地方啊。” “谁告诉你可以离开的?”六子带着小小质问和生气的口吻。 “外婆啊,是外婆说的。” “你骗人。” “外婆从不骗人。我也不骗人。” “你就骗人!” “我没有,你可以回去问外婆。” “你骗人。” 六子斩钉截铁的口气惹恼了我,我生气地踩了六子一脚就跑了。我知道背后一直傻傻站在渐渐暗下去的天色里的六子肯定被我急哭了。他这时一定是木讷地看着我的背影。 当我再回过头去看向六子站的那片麦田的时候,六子已经慢慢地走了,剩下我留在昏暗的麦田里望着六子逐渐消失的孤单背影与那寂寞的被收割后的荒芜麦田。然后,我开始慌张的朝家的方向奔跑。直到能远远地望见了那个小小的红砖房子和外婆站在门口焦切张望的样子以及听见了黑子爽朗的吠声才开始微笑地放慢脚步小跑。 第一章 枳子河岸 第三节 “拉拉,你可是回来了,你要叫外婆担心死啊。” “外婆。” “你看你,身上脏死了,赶快来洗洗。” “外婆,你真好。” 我把手放进脸盆里,我喜欢被水划过的那种湿润的感觉。我站着定定地看着蹲在地上为我洗手的外婆,外婆摸着我的小手,用毛巾轻轻地替我擦洗着,外婆也反过身来看着我,然后伸手拿掉我头发上的一根杂草,脸上盛开着花朵般的笑容。我一直认为外婆的笑容里有种细腻的木棉花味道,它不会因季节的变迁就离我们远去,质朴的笑容从来不会让人感觉油腻。 当早晨的第一米阳光柔和地倾淌于我脸上的时候,我就一定能听到外面高压锅呼呼吹响的声音,我就一定能闻到浸湿在空气中甜甜的米饭馨香,我也一定能看到外婆瘦瘦的身影和她打开房门后大把大把的明媚占领房间。 这时的外婆也一定是面容和蔼的将我从床上抱起来,然后细心地为我穿衣服,帮我穿好鞋,然后领着睡眼惺忪的我走出房门,为我洗脸,替我擦拭着眼角边的白色分泌物。最后就会给我盛上一碗含着淡淡奶油味的稀饭,纯纯的,不会很甜也不会淡而无味。一切都如此令人惬意,但也预示着又一个美好的早晨即将过去。 我想外婆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很美很贤惠的女人,善解人意得让人觉得她就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可是外婆却一直是个寡妇,从我出生到现在我都一直没看见过外公,听他们说外公在20多年前就已经死去了,他们说外公是个非常伟大的人,外公那时候是一个人就撑起了整个有六个儿女的家庭,后来因为过度劳累得病死了,他不愿意去花钱治病,因为村里的井要花钱维修。 我顿时对这位从未谋面的老人肃然起敬。 然后外婆就一直没有改嫁过,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是因为外婆知道自己再也无法遇见比外公更优秀的男人,她相信死亡并不会将外公从她的生命中带离,所以外婆一直是快乐的,我也从来没有看到过外婆会因为什么琐事而烦躁,外婆脸上安详的木棉花笑容是永恒的,因为有爱,即使到了死亡的那一刻,外婆的脸上还是挂着笑容,安乐而宁静。 知了高调地站在梧桐树上鸣叫,中午的阳光带着强烈的色彩烘耀着弯腰站在阡陌的田野里背着农作工具的人们。 “拉拉,拉拉!” 大老远的就看到六子站在麦田上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麦秸大声地呼喊着我的名字,昨天的斗气似乎从没发生过。我光着脚丫奔跑在田间,脚底心被地上的草挠得痒痒的,我看到自己的汗液悄悄地洒在了地上,蒸发在了青草味的泥土里。 走近六子才看到六子脚上血液纠结的伤口,我知道那是被蚂蟥咬的,这季节的蚂蟥最多了。忽然我像被蚊子叮了一下,脸上火辣辣的疼。 “不疼吗?” “呵呵,不疼。” 六子依然还是那样憨笑着,太阳把光打在他的头顶上,一下子就吸干了他脸上所有的汗液然后新的汗液又继续往外扑腾扑腾地冒。 “来,你拿着,这太阳好晒哦。” 六子将手中的一张很大的荷叶放到了我头上,突然一下子燥热的心就凉快了不少。我把脸上的汗用袖子擦了擦,然后沿着田野开始走。 “你去洗洗吧,这样会发炎的。” “哦,好。” 六子向四周看了看,然后就走向了一潭看不到底的浑浊小水洼,然后抡起裤角蹲下去就洗。六子不时地回过头来看我,他古铜色的额头上密密麻麻布满了细细的汗珠,然后它们汇聚在一起变成一滴滴大的汗珠,最后沿着他童稚的轮廓落在地上。 “洗好了!我带你去看我的表妹,好不好。你不是很想去枳子河的对岸吗?我表妹就是从那来的。” “你不是说去那边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告诉我?” “管那么多干吗?不想去就算了。” 六子估计是被太阳晒的不行了,转身就走。 “不去就不去。” 我装作生气地也背过身去,我以为六子会像往常一样再回来劝我,可是过了一会我后头还是没有声音,我急忙返过身,这一次,六子真走了。我只听见山上不远处寥寥的乌鸦声,然后,太阳把麦田割得狼狈不堪。同时,我觉得自己也被收拾得狼狈不堪。 第一章 枳子河岸 第四节 “外婆,听说六子他们家的一个住在枳子河对岸的表妹来了,你带我去看看好不好?”我跟外婆撒着娇,其实我是知道的,我一直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我对外婆提的任何要求外婆都会答应我。只是六子最近怪怪的,我发现他好像不像从前一样对我好了。 “那好啊拉拉,我们走吧。瞧你这孩子,就那么想去那地方啊,呵呵。”外婆说着就牵起我的手,我抬起头就撞上了外婆柔软的目光,外婆眼睛也不眨的注视着我,于是我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穿过了几条小路过了独木桥就到了六子家,六子家的房子是那种很简陋的木屋。一个不到10平米的正屋,一间不大的茅舍,里面有一个窄窄的长形茅坑,用几块木板隔开茅坑就是一个猪圈了。 我很怕六子家的狗,赛虎。赛虎特喜欢叫,一见有人就叫。记得有一次我来他家,他家没人但门开着,于是我走了进去等他回来,刚一进去,赛虎就身手敏捷地堵在了门口朝我大声的叫,然后它这一叫就引起了左邻右舍所有的狗的警惕,纷纷地跑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六子家那扇小小的木板门堵得水泄不通。我被它们吓得眼泪啪嗒啪嗒的往外冒,但我还是坚定地站立在那里。我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与站在最前端的赛虎对峙,它们的吠声越来越大,但幸运的是还没有一只狗越过那道窄窄的门槛。就这样矜持了很久之后,它们雷霆般的气势终于吓倒了我,我倒在了六子家长板凳上。之后的事我就全都不知道了。 就这样我几乎是再看到赛虎就会躲得远远的,因为我只要一看到赛虎那虎视眈眈的眼睛就会回想起上次那不寒而栗的场景,六子见我那样就总是会狡黠地笑笑。我追着他问我晕倒后发生了什么事他咬着牙就是不说。 我和外婆走到六子家门前的平地上的时候就看到了正坐在凉凳上嘴里叼着狗尾巴草的六子以及他那从枳子河对岸过来穿着蕾丝公主裙正在跳舞的表妹。我简直看呆了。 “外婆,你看,六子的表妹多好看呀。”我欣喜地拽着外婆的手,“外婆,她的公主裙好漂亮啊。外婆你看啊,她的头发也好漂亮!” 外婆蹲下身来心疼地拍着我的头,“拉拉想要啊?” “外婆,我不要……”我看着六子表妹翩翩的身影,黯然地低下了头。 “拉拉,走,你就准备一直站在这里,不去认识认识那个漂亮的小姑娘了吗?”外婆用手按着自己的大腿站了起来,向前走去。我还没缓过神来,看着外婆在前面走于是急忙追了上去。 “六子,听说你家的表妹来了,我们来看看。”外婆笑脸盈人地对着六子说。 “呵呵,婆婆,你来了啊,坐啊,站着累。”六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然后搬来一条长凳给外婆坐。外婆一伸手把傻傻站着木木的我牵到她身边坐下,我更近距离地看清了六子表妹。可是我一直都没有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都不敢正视六子和他表妹。我默默地低着头可是目光早就钉在了六子表妹身上。 我感觉浑身都热热的,这天气真是糟糕。 我知道六子表妹现在肯定是在郁闷地看着她面前与她形成鲜明对比而且举止奇怪的我。于是我骤然抬头,把目光放在了对面山上一片形状怪异的石头上。 第一章 枳子河岸 第五节 我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那片石头,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在六子表妹看来一定是莫名其妙的。 六子不知所措地坐在长凳上跟外婆搭话,脸上挂着极不自然的笑容。六子表妹就一直坦然地站在那里。忽然,六子的父亲从里屋带着爽朗的笑容走了出来一下子就打破了这无言的尴尬。 “二姨,您来了啊?呵呵,拉拉也在啊。”六子的父亲热情地叫着我和外婆,外婆是他的二姨。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扯上亲戚关系的,我们木枧溪的左邻右舍的关系总是很复杂,我到很久以后都一直没弄清楚。就比如我一直都不知道怎么样去称呼一个长辈才是对的,于是我碰到他们他们没看见我的时候我能躲就躲,要是到了非叫不可的时候那人是男的稍年轻一点就叫哥哥,稍老一点就叫伯伯,再老一点就叫爷爷。要是女的话就姐姐,阿姨,奶奶的叫。我为了区分他们我就在心里到这些称呼的前面安上xx的,比如:六子的父亲。 六子的父亲是个很好的人,可我就是有点怕他。所以我不经常主动来六子家,更何况他家还有一只跟我誓不两立的狗呢。 六子的父亲和蔼地朝我迈步走过来,我心里毛毛的。其实我是不喜欢和大人在一起的,当然除了我外婆之外。因为我遇见的大人里面见了我都喜欢捏我的脸,然后问我一些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我每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就会坐立不安。我想我在他们的面前一定显得十分的笨拙。我知道我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我只有在外婆面前才不会将自己陷于那种不堪想像的窘迫之中。 六子的父亲走到了我面前,然后扫了扫看长凳上还有没有地方坐,随即就果断地坐在了我的旁边。他像六子那样憨憨地朝我笑笑然后果不出我所料地就捏了我红红的小脸,我也只好学着他憨笑,可是我知道我现在的笑一定与自己五官有所出入。 六子的父亲把一只脚提了上来,一把搭在了前面的一只小板凳上,指着六子表妹对着我说:“拉拉,看见没有,她就是我侄女六子的表妹。上去跟她玩玩啊。” 我看着六子表妹又转过头来看看六子的父亲再转向左边看看外婆,终于还是什么也没做,只是又低下了头。我想六子表妹一定觉得我很没礼貌。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六子表妹居然主动走过来进行自我介绍:“你叫拉拉吗?你好啊,我是六子的表妹,我叫龙秋。”六子表妹的声音柔柔的,是我见过的同龄女孩里声音最好听的。 我抬起头努力地想与这个叫龙秋的女孩对话,可是我始终未能直视她的眼睛。 第一章 枳子河岸 第六节 地上的尘埃被风倏地吹起随后又很快地打着旋儿散开了。如果我也可以这样散开就好了,我不知所措地不知道自己为何要不知所措。 我感觉我喉咙里卡了好几根尖尖的鱼刺,那是一种怎样难堪的感觉呢? 卡在喉咙里的鱼刺有两种办法可以解决。第一,可以硬磕吐出来;第二,可以舒服地吃一口米饭一起进入肚子里。可是现在这几根正缠绵在我喉咙里的鱼刺该怎样去解决? 龙秋直直地站在我的面前,我不知道现在我周围的空气是湿的还是干的,可是我感觉我全身都要快干裂了。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望着我,六子,六子的父亲,龙秋以及我最亲爱的外婆。 哎,我实在是真不知怎么办了,但是最后我终于不负众望地说话了。 “我……我叫颜拉。你……你叫龙秋,你……你从枳子河的……对岸那边来的?”说的时候我紧张得不可扼制地声线颤抖着,一说完我的脸立马被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以及那辣辣的太阳烤焦了。龙秋,这个从枳子河的对岸来的漂亮小姑娘见过的人一定很多,可是我想她一定还没见到过像我这样嘴巴如此笨拙的孩子。 但龙秋仅仅只是呆滞了一秒,随后笑容可掬十分自然地拉住了我的手。我的手心里全是汗,我瞟了瞟龙秋,她的脸上并没有嫌恶的表情,我开始前所未有的懊恼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出汗。 这时,外婆突然站起来,然后亲热地把龙秋拉到我旁边坐下。 “拉拉,你不是很喜欢龙秋吗?跟她也说说话啊。”外婆在一旁细心地说着,你看,外婆永远都是最了解我的人,她总是善于解除围绕在我身边的尴尬。 听了外婆的话,我就真的好像放松起来,当我反过身重新再看龙秋的时候我已经不再那么的局促了。我也轻轻地拽住了龙秋干净的小手,对上了龙秋灼热的目光。然后,我看到龙秋释然的笑容,它像一团浓浓的墨水浸湿在白纸上静谧地以舒展的姿态溶化了我心里的疙瘩。 第二章 鸢尾花开 午后夏季的天边是火红的凤凰色。 那些缓缓飘动的金色的云错综交织在一起, 如同战火燃起的那一刻混沌而壮丽的场面。 战车被毫无预兆的大炮轰隆打破, 穿着鲜花盔甲的将军以及面土如灰的士兵像散落在地上的弹珠。 奔腾的尘埃被冲到了空中,然后再没有落下。 时钟就突然地定格了。 驻足于此与天空呈45°角。 看到原本只是有轻微漂移的云却开始在视野里以8m/s的速度垂直跳耀。 最后,一切归初。 鸢尾花开,呼啦啦。 ——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