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河山3》 第一章 天际微曦。 这日清晨与以往的任何一一部相同,长安城外的京畿腹地各郡各城,笼罩在淡淡的薄雾里。末自夜里醒来的城市看来有些清冷,城内的街头巷尾并无早起的人们定动,事实上,自太于兵变以来,居住在长安城外各地的百姓早巳离开家园,避至它处躲避战火。 对盘古营的人来说,这则是个必须用生命去搏斗的清晨。 接下女娲营的战帖后,霍天行率军在京畿腹地正西方最外头的业郡城准备迎战?早巳摆下阵 准备好迎战的盘古营,此刻正等着女娲营前来与他们一决生死。 居于人军中部,霍天行坐在战驹上静眺着西方,其它人也都同他一样,自夜半起就一直守在原处,两目不断地朝向远方处游移,好几个时辰过去后,远处终于有了动静。 来了,一个、两个人点,三个、四个……无数个人点突然出现在地平线的那一端,转瞬间远方的山坡处围上了一层红彩,这支人人身着赤红色战火的军旅,像蚁群般密密麻麻地爬了过来,覆上铁甲的战车反射着旭一的光芒,在远处形成闪烁刺眼的光点,仔细再看清楚一点,在战车后头的步兵手中所执的戢与矛,和在步兵之后的箭兵身后所背的箭束,也加紧星般闪烁着光芒。 坐在马背上亡的霍大行动也不动,盘古营全营也部耐着性子不对正疾速前进的女娲营采取任何行动,直至女娲营愈开愈近,捉住时间点的霍天行朝旁一。 「放!」 一座座盛载着火禽火兽的投石机,一批接一批掷出熊熊燃烧的燃油与火,劲掷之后纷落在女娲营行进的军伍问,意图令马匹惊慌、阵形溃散。女娲营经这突来的火袭,结阵的军伍当下因火大乱,但不过多久,在避开了燃火的落点后,丝毫没有缓下速度的女娲营,又开始在大军往前继续疾定之时,再次组成阵行准备进攻。 接下来的箭袭女娲营也没看住眼匠,所有的步兵全都躲在车辆后,一面而御箭的大盾整齐划一地在大军前部举起,当盘古营的箭兵拉长了箭距射得更远时,有备而来的女娲营大军中部与后部亦举起了大盾,这时受过箭袭的前邡,则开始挽弓反击。 盘古营前部的军员在箭矢射来前,忙不迭地跳至先前所挖的沟中避箭,在敌我攻防互换的此时,女娲营突然一分为二,由闵禄率着其中的-部直接冲向城外的盘古营,而辛渡所率的另一部则是突然转向西,打算绕过此城以进长安。 他们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底。 遭人看轻的霍天行,用力扯过马缰迎上钥他冲来的闵禄,手下的副官则率着一部份人马掉首去追辛渡。此时闵禄再将手中之兵切割成众多小支军旅,一部份人马前往拦阻霍天行的副官,另一部份则是从城的两侧包围仕霍天行? 对付围攻最好的法子,就是只针对一点强力进攻,因此霍天行选择直接与一径朝他冲来的闵禄一较高下,他与闵禄部心知肚明,这是场注定要硬碰硬的决战。 因他与闵禄部是直来直往的武人,不屑也无从要心机在战事小投机取巧,他们建功立业,所凭的部足真本事,他们身上的功勋都是用自个儿的鲜血换来的。在他们的心里,都有着一个再无人可替代的主上,为了主上,他们皆不惜把命豁出去, 一分为二的女娲营,在闵禄留在原地对付霍天行时,朝西绕过战地的丰渡,不需花多大的力气即甩掉了后头的追兵准备收复长安,而在宫内收到急报后,太子灵恩即率东宫六骑离开皇城,准备在长安外椁城应战。 长安外琅城上的锣声敲得很急,高挂在天上的烈门,将身披战甲的灵恩晒出一身细汗,高站在城楼亡的他,眼眺向即将抵达城下的女娲营大军,在辛渡的身旁找到了凤翔的身影时,他想起了在这段日子以来,凤翔一直躲在暗地里操纵着这一切,他忿恨地握紧了腰问所配的长剑: 「你休想。」 江北战得如火如茶,相形之下,江南一带,却无一丝烽烟,但这并不代表江南一如表面上那般平静。 坐镇九江,玄玉一直严密监视着江北的一举一动。在这日,玄玉携着阎翟光亲临绛阳,一块校阅轩辕营大军,把阅军一事交给袁枢与袁衡后,乐浪也不管闾翟光不满的老眼直瞪着他,硬是当着众人的画拖走了正欲为玄玉接驾的余丹波,再次强押着余丹波回到行辕里,一块商讨渡了江后他们该采用哪些方法进击,以求在最垣的时间内达成玄玉的愿望。 只是才商议了一半,乐浪的声音猛然在行辕中拉高。 「咱们还要等?」 「还不是出兵的时机。」已经个加跟他说过几回的余丹波,很是受不了地再次重申,乐浪更定难掩心焦的口气,「到底还要等多久?」 「你在急什么?」余丹波微撇过脸,开始在心底推敲起会让乍性不好战的乐浪这么反常的主因。 「我……」 「真难得你这么急吼吼的想出兵?」余丹波轻叹了口气,没头没脑地义问,「是谁?」 「什么?」为了他的善感,乐浪下禁心头一惊, 余丹波的两眼似要看穿他一般,「是谁让你为他这么担忧?」 「我没有背叛玄玉的意思。」不想余丹波误会他与女娲营或盘古营有所瓜葛,乐浪忙不迭地自清。 他当然知道这点,像乐浪这种性子死得跟霍天行是半斤八两的人,在杨国中早巳不多见。 「是为了霍天行吗??」不再同他拐弯抹角的余丹波,干脆抖出自己推敲出来的答案。 知道自己没办法瞒过余丹波,乐浪只好在他笃定的日光下承认。 「我欠他一个人情。」当年若不是霍天行刻意战败,他怎有机会亲自与玉权一战? 「王爷已经代你偿恩了。」余丹波告饶地翻了个白眼,「真要算的话,你欠他的早巳扯平,没什么好挂意的。」 乐浪有点不解地看着他那不以为然的模样,「你真这么认为?」玄玉是玄玉,他是他,从头至尾,他都还未向霍天行道过-声谢? 余丹波摊摊两掌,「霍天行甘冒造反这杀头大罪也要助太子,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没人逼他。」 「但他……」 「无论他有何理由所以不能不为,造反即是造反,我想,他也不会拿任何理由作借口。」余丹波尽量做到不去看个人身后的无奈,「既然他部已这么不在平自己的生死了,你还为他担心些什么?」 听着这种不带一丝温度的言语,在乐浪眼中的余丹波,令乐浪有种错觉,错觉在战场上是一匹战狼的余丹波,在战场之外,其实也是一匹眼中只看得见猎物,却看不见其它的狼。 他摇摇首,「有时,我真怀疑你的血是冷的。」 「你本末倒置了。」余丹波不疾个徐地导止他错误的想法,「你该怀疑的是,在忠义与一己之私问,身为武人的我们究竟该如何抉择?我只足尊重霍天行的选择,」 霍天行选择了身为冠军大将军的自尊,在他看来,义无反顾的霍天行,定不会希望任何人给子他半分同情。曾经个得志多年,余丹波相当明白,一旦站上了人人所羡的高处后,必须承担及永不能放下的是什么,就是因为他了解霍天行的别无选择,所以他打心底不愿在此事上再添上半分私情。 他记得当他首次为玄玉出战时,玄玉曾告诉过他,公与私之间的分野,这些年来,他除了分清了公与私外,他更深刻地体悟到有些时候,必须把自己置身事外的不得已。 乐浪茫然地看向帐外,「若你是霍天行,你会怎么选?」 「咱们武人什么部可以不顾不管,就是不能不忠。」他毫不犹豫,「因此就算今日造反之人是王爷,我定会同霍天行一样,选择成全我的自尊?」 自尊? 原来,这就是他们这些沙场上的武人背后的勇气,这就是他们不惜拿生命好来换取的代价。 「好了。」余丹波伸手将他给拉回桌案前,「咱们可没多余的心思去想那些他人的事,咱们该想的是,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在最短的时问内撂倒女娲营。」 「我同意?」袁天印的声音自帐门处传来。 「袁师傅……」余丹波赶忙扔下乐浪前去迎他人帐。 「玄玉来了吗?」一同上前后,乐浪探头探脑地看向袁天印的身后。 「来了,还在外头同袁枢他们说话?」袁天印伸手指了指后头,再以充满期待的眼神看向他俩,「如何,你们行把握吗?」 「有什么把握?」他俩异一同声。 「打倒宣王的把握。」 乐浪搔搔发,「这就得看霍天行与晋王能不能拖垮女娲营。」并非他怕了闵禄与卞渡,只是那两个家伙一旦联手就棘手得很,若不想轩辕营损失太重,就只能冀望于其它先行对上女娲营的两营。 袁天印挑高一眉,「若不能呢?」 「咱们的胜算还是较大。」权衡过利弊之后,余丹波就显得相当泰然。 袁天印不得不先把话说在前头,「即省点兵力,可别全都派用在女娲营身上。」 「你的意思足……」乐浪拖长了声调。 「这场内战还有得打,短时间内恐怕没那么容易结束-」假若太子败在女娲营手中,接着就是女娲营的天下,然而就算能够摆子女娲营,不甘示弱的晋王与信王,恐伯也不会在一旁闲着什么也不去争。 「咱们得马上重新再拟战略。」余丹波毫不怀疑袁天印的话,说着就又强拉着乐浪回到桌案前。 袁天印笑了笑,半侧过身子揭开帐帘,却见没进行辕里的玄玉正站在外头空望着远方。 随着他的视线看去,袁大印住想起了那夜堂旭所呈给玄玉的那张信件后,脸上随即失了笑意,替换上了浓浓的忧心、 「王爷?」走至玄玉的身后,袁天印轻轻出声。 玄玉勉强拉回目光。 袁天印的话里挟带着深深的叹息,「王爷,这不是你可以左右的。」 「什么?」 「霍天行。」这种事,乐浪瞒不过心细的余丹波,玄玉又怎瞒得过他这个最了解他的人? 「我知道?」极力想要遗忘霍天行信中所写之意的他,颇感无奈地抚着额。 「尽快把他忘了吧,别因此误了大事。」袁天印安抚地按着他的肩,关怀地看向他若有所失的脸庞? 玄玉也知非得如此不可,为了不让袁人印担心,他勉强挤出笑意,走向前头那个还等着他-块去校阅军队的袁枢。 愈看玄玉的背影愈觉得不妥,放心下下的袁天印转首朝行辕里轻唤。 「丹波。」 余丹波立即放下手边之事来到帐门前,在袁天印的示意下弯下身子,聆听完袁天印的耳语后,他皱紧了眉心。 女娲营简直就是地狱中恶鬼的化身。 无论是东宫六骑,或是曾任南国东宫六骑之人,从没看过这种只求胜果却不计较生命的大军;为了达成辛渡的命令,女娲营的兵士纵使明知道攀上城头,不定会遭上头的箭兵射死,就定会被擂石砸死,甚至活生生地在攀城梯上摔死,他们依然前仆后继,一直没有停止过欲占领城头的举动。 他们虽怕死,但他们更怕身后的辛渡。 领着东宫六骑的灵恩,在辛渡的连番猛攻下,已固守城墙有三日余。在这其中,女娲营的石机不时将大行投掷向坚固的城门,令守在城门处的守军吃尽苦头,辛渡更祭出火攻攻向城头,意图将居于高处的敌军给活活烧死再也不能固守原位。 在城头已燃起熊熊大火再不能守时,二日来没合眼休息过的灵恩把心一横,决定放弃城头开启城门率军出城应战。 「殿下不可!」东宫六骑的统领急忙住他耳边苦劝,更在叫不住灵恩时忙想拖住他,「殿下,您万万不可出城应战……」 灵恩一把扯开衣袖,「放手,本宫绝不会让凤翔得逞!」 「殿下……」拦不住他,统领只好追在灵恩身后一块出城应战。 城外的血腥世界是灵恩从不曾见过的,在城外苦苦顽抗的众兵,在眼见灵恩亲临战场指挥时,顿时士气大振,一改遭辛渡连番猛攻后的惧战心态,个个上气高昂地重整旗鼓,上下一心地重新再战。在灵恩令下,下头的步兵配合着城头上的箭兵齐攻,将一波波涌向城门的女娲营十兵们再射退回远处,但不甘示弱的女娲营,随即也调来大批箭兵,在盾伍的掩护下,开始一一射下城头上阻挠他们前进的箭兵。 自开战以来,生平首次亲自踏上战场的凤翔,就一直被身旁的辛渡保护得滴水不漏,即使在这兵乱马嘶的混乱战场上,凤翔就连-根发丝也没乱过。 他冷眼看着远处那个亲自捍卫着自己小小河山的灵恩,一阵最深的冷意自他的心底深处升起,他轻扬着嘴角,将手探向一旁。 「拿弓来。」就由他来结束灵恩在这个舞台上的最后演出吧。 在手下将战弓与箭筒交子凤翔时,二芳指挥着攻城的辛渡原本还不明所以,但在惊见凤翔将箭尖瞄准了城门外的灵恩时,他忙不迭地出声想阻止。 「王爷要做什么?」 「代圣上严惩叛逆。」凤翔慢条斯理地自箭筒里取来一柄箭。 「但圣上并无下旨-」大人反对他如此做的辛渡,急着想让他知道此举的后果。 凤翔冷冷一笑,「没错,圣上并无下旨。」 正因父皇没有确切地告知究竟该如何救驾,因此,太子若是出了什么事,部不过只是战争中的意外罢了,况且在他杨国造反本就是杀头大罪,杀了太子,也不过只是提早了太子的死期。 因此,他很乐意代疼爱太子的父皇下手,他更乐意的是,藉此让太子将那千岁之位给让出来。 「王爷……」辛渡来不及再说些什么,挽了弓的凤翔,手中之箭已射了出去,一箭射中了灵恩胸前的铠甲。 身受剧痛,却因铠甲保护之故而未遭射死的灵恩,在乱阵之中找着了发箭者,并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亲自挽弓对向他的凤翔。 「你……」 眼看若受了一箭却未死的灵恩仍是坐在马上,凤翔冷冷轻哼了一声,在箭简里改取出一柄穿透力强的兵箭,立即挽弓再补一箭,非置灵恩于死地不可。 这一回,准确地正中灵恩胸口的兵箭,伴随着灵恩胸前战甲破碎之声,结结实实地穿透了灵恩的胸膛,灵恩圆目直瞪着远处发箭的凤翔,不久,他坐在马背上的身子歪斜了一边,摇摇晃晃地朝一旁倒下。 「殿下-」 护在灵恩身旁的东宫六骑统领,惊骇地跳下马冲至灵恩的身旁:他惊慌的高叫声,当下令战场上其它的人都回过头一探发生了何事,在见太子中箭之后,稍一分心的东宫六骑们,就遭女娲营的士兵们逮着了机会,趁此格杀他们。 彻底解决灵恩,确定终于除去阻碍他登上权力至高点之人后,心满意定的凤翔,毫不犹豫地将大弓扔给旁人,并扬声大吼? 「进城!」 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兄弟? 辛渡愕然地看着远处倒下的灵恩,不太置信地转身看着已命前部冲向城门的凤翔,半晌,辛渡转首策马追上凤翔。 「殿下!」护在太子身旁的东宫六骑,莫不悲怆地大喊、 堕马后,灵恩躺在石板所铺的地上,在他眼中仍残留着凤翔拉弓对准他的模样,他不知道凤翔是在何种心情之下发箭的,正如他不知当年他若是痛下杀手除去这班皇弟将会是何种心情,今日他才明白,身在皇家,不是杀人就是被杀,当年他就是-个心软,没先行对那些皇弟们下手,所以今日他才会成了被杀的一方。 他该感到后悔吗? 自四处涌向他的东宫六骑,一张张心痛的面孔围绕在他的眼前,他们悲痛的表情仿佛都在告诉他,他已在这场争夺中出局,被迫离开他极力想拥有的舞台。在这刻,他想起父皇那张放弃他的脸,玄玉那纸放弃伸予援手的信函……人人都放弃了他,就在他们都转身弃他而去之后,就连这座战场也放弃了他。 巍峨美丽的长安城近在眼前,灵恩乏力地煽着眼睫,试图想看清这座原本该在闩后属于他的长安城,犹在燃烧的城门与城外的战车,升起缕缕黑烟遮蔽了长安城的天空,在这片黑暗的天空下,灵恩看不见他渴望的未来,也看不见君临天下的辉煌愿景。 他甚至看不见自己。 他多么怀念从前的那个自己,他更怀念的是,当他与父皇肩并着肩,在上早朝时一块走过大殿上那道长长的宫廊。 他颤抖地将染血的掌心探向天际。 「我的……天下。」 在另一边的战场上,霍天行正与闵禄交战得难分难舍,谁若是稍让一步,或定稍稍分了点神,谁就随时可能成了刀下亡魂。 因此赌上所有的霍天行格外勇猛,与他对战的闵禄也大感吃不消,除了他俩之问的小战场外,其它在城外交战的军伍亦是如此,在霍天行手下操练精良的勇兵们,一度将女娲营打得节节败退,但身为女娲营的每一名军员都知战败的下场,就算是没遭盘古营之乓杀死,也将会死在闵禄的手下,因此人人放手一搏的女娲营,在败退之前一鼓作气地反攻,再将大军往城门处推进。 女娲营一批批视死如归的骑兵兵员,快马冲进盘古营的前部,在被敌军射下马或足拦腰斩杀之前,以身捣乱敌军前部的阵形,并在战死前以战矛刺死了许许多多持盾的士兵,好让敌军失去防御,让女娲营紧接着冲上来的骑兵与步兵接手继续攻击,为了求得胜利,闵禄不惜把前部的骑兵全部牺牲掉。 当东宫六骑的统领,自长安外琅城突围而出,赶至业郡城战场向霍天行通知太子死讯时,将闵禄交给一整个小队去应付的霍天行,颤着声,不愿相信地问。 「你说什么?」 「殿下……殿下他……」泪流满面的统领语音破碎得不成语调。 霍天行没听完他的话,浑身恐惧的他不顾一切拉过马缰,抽着马鞭飞快地街进城里,快速地前往长安城最外头的外琅城,不顾身后突破重围的闵禄仍穷追不舍,他使劲挥扬着马鞭,再次加快了速度,非得以这双眼去亲眼证实这宛如谎言的噩梦,他必须由太子来告诉他,这个是真的。 「殿下-」痛心疾首的呼喊,在霍天行赶至之时破空而来。 被东宫六骑带往已破的城门远处,仍是躺在地上的灵恩,此刻已失去了气息。当霍天行跃下马奔向他时,霎时忘了周遭扰攘繁嚣的一切,眼中仅剩下一个孤零零躺在地上的灵恩? 他难以阻止此刻那份将他鞭笞得遍体鳞伤的痛感,护主不力的霍天行双膝重重跪在灵恩的面前,伤心得无以复加的他,在灵恩没合上的眼瞳中看见自己懊丧后悔的脸。 此时灵恩的那双眼,直望着远处所贪恋的长安城不肯闭上,满面热泪的霍天行颤抖着手,握住灵恩失了温度的手掌,那间,积藏在他心中的悔恨全数涌上他的脑海。 像是胸膛里的这颗心硬生生地遭人掏了出来,悲伤与忿怒占据了霍天行,在这一刻,霍天行真恨不得死的是他?如果可以,他多么想把自己一身的热血全都灌注到灵恩的体内,若能折寿,他情愿把自己仅有的寿命全都给予灵恩,可是,不只是灵恩听不见他衷心的盼望,就连上天也听不进他这份急欲赎罪的祈求,这是上天在报复他吗?因他不该在起誓效忠于太子时,仍偷偷在暗地里藏着二心,他下该单膝任灵恩的面前跪下之际,心中却偶尔还惦着那份对于玄玉的感慨,故此老天爷才会藉此惩罚他的不忠?为什么在他已经斩断一切,决定只为灵恩一人而战之时,老天要这么捉弄他?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都已经亲白截断所有退路,不让自己有半分可后悔的余地了。 在霍天行得知太子已战死之后,长安城外的战局立即改观,原本犹占上风的盘古营宛如失去了撑天支柱般,渐渐不敌于女娲营,一路急追而来的闵禄,更是把握这个机会,在城门处大肆剿杀护主的东宫六骑。东宫六骑在太子死后,不堪闵禄的强攻,溃逃的溃逃,降敌的降敌,就连退来此地的盘古营,也在前后都被女娲营包围时,不得不向女娲营称败。 满腔怒火的霍天行,护着灵恩的尸身,毫不犹豫地举刀杀了身旁那些当着他的面背叛灵恩的叛将,在闵禄的令下,女娲营的士兵自四面八方扑向霍天行,被围困的霍天行在人群中努力想为他和灵恩杀出一条血路,在无法近身的状况下,闵禄下令团团围绕着霍天行的士兵,将他们手中的长矛平举,在缩小了包围霍天行的圆圈之后,对准了霍天行,在同一时刻奋力往前突刺。 当身体各处都遭利矛贯穿的同时,再也不能动弹的霍天行,勉力回首看着躺在地上的灵恩,在他眼中,灵恩就像一轮血红的落日,已自霞辉耀眼的山头落下,静静迎着生命尽处的降临。 不知不觉间,所有仇痛与悼悔,自霍天行眼中散去,仅剩下一个遥远的盼望。 或许在来世,他不会再遇到玄玉,到时,他将会全心全意地效忠太子,在心中,只奉灵恩一人为皇。 「圣上节哀……」 得知灵恩的死讯后,原本为了太子兵变而感忿怒以及伤痛的建羽,曾一度接受下了这个事实而晕厥在御案上,在宫人将他救醒后,白震惊中清醒过来的建羽,再也掩饰不住丧子之痛,无论人再如何劝慰,他就定无法自灵恩已死的悲伤中走出。 辛渡果然不负凤翔所期,击败守城的东宫六骑之后,即浩浩荡荡率兵进入长安城平乱,凤翔更是堂而皇之地率着大批的士兵踏进皇城面圣。 被宫人门寝宫中扶至大殿上的建羽,在接见表面上是前来救圣的凤翔时,一双狠目直扫向进殿的凤翔,并瞬也不瞬地看着凤翔那双亲自杀了太子之手。 「儿臣参见父皇。」 「谁许你杀了太子?」又痛又气的建羽,悲忿得连声音都在颤抖,「朕许你动他吗?」 凤翔淡淡答来,「父皇并无授命儿臣该如何救父皇于虎口。」 聆听着凤翔毫无悔意,甚至该说是理所当然的口气,在极怒之中的建羽忽地有些明白,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凤翔手中的一枚棋子,遭凤翔利用之余,甚至还让凤翔以他的安危为借口,杀了他最珍视的爱子。 「为何你要杀太子?」建羽气白了一张脸,充满仇痛的两眸直钉在凤翔泰然自若的脸庞上。 「太子造反谋逆,人人得而诛之,本就当斩。」他不过是依国法办事。 建羽忍不住震声大喝,「他是你兄弟!」 「国法之前,儿臣眼中看不见兄弟。」凤翔依旧掐紧了大道理,继续为自己的罪行脱罪? 「在你眼中又可有朕?」多听一言就更怒一分,建羽霍然一掌重拍在案上。 「儿臣不敢。」凤翔赶忙谦顺地跪在地上。 不敢?他有什么好不敢的? 就连亲皇兄都可以杀了,若再这么任他下去,他下一个杀的会是谁?生他的这个老父吗? 被仇痛蒙蔽了双眼,或者又该说是被仇痛狠狠刺醒终于看清了一切,此刻建羽已摸清了凤翔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图的究竟为何,而凤翔命国舅牵扯出太子那些暗地里的罪行,不过就只是想逼他废太子,好让凤翔取而代之。 他怎会盲目到连这点都看不清?为什么要到覆水难收之时,他才发觉在这朝中他真正的敌人定谁? 「来人,将他押起来。」在冷静过后,建羽阴沉地下令,早预料到圣上会有此反应的辛渡,一见情势不妙,赶忙朝两旁使了使眼色。 「还不快将他押起来?」殿上之人文风未动,建羽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凤翔不慌不忙地自地上站起,着眼看向建羽。 「为了太子,父皇要拿儿臣问罪?」哼,现在才发觉,太晚了,亏他还曾经扳倒过前朝,没想到他却连自己的儿子部斗不过。 「将他押人天牢待审!」为了避免凤翔为夺位再拿其它皇子们下手,痛下杀手的建羽非得亲手结束这个挑起内战的祸首。 在建羽发现使唤不动殿上所有携武的卫兵之际,站在殿上的凤翔只是抬手轻轻弹指,霎时潜伏在殿上的女娲营士兵一涌而上,逼迫所有护圣的卫兵们缴械。 「你想造反?」当主导权易主时,建羽不意外地问。 「太子能,儿臣不能?」凤翔扬首轻笑,「父皇未免也太心偏于太子了。」 「孽畜……」只恨自己识人不清,更因听信小人谗言而害死了灵恩,后悔得太晚的建羽,恨不得亲手杀了凤翔好唤回那些再也挽不同的一切。 收到最新消息的辛渡,走至凤翔的身旁向他低语。 「王爷,晋王率兵快到长安了。」他们得快点准备对付下一个想要救圣的敌人了。 凤翔一脸有恃无恐,「告诉晋王,父皇在我手中,他最好是别轻举妄动。」 「你想挟天子以令天下?」在上头听见他俩的对话后,建羽一点也不讶异凤翔竞将他拿来当王棋使用。 「正是。」凤翔笑得很愉快。 那刺眼更刺心的笑容,看在建羽的眼里,令他觉得心疼如绞,不能饶恕凤翔的他,更是觉得太子死得太无辜。 灵恩兵变,不过是想保有身为太子的一切,再不就是逼他退位罢了,然而凤翔兵变,却丝毫不掩欲称帝的野心,灵恩固然有罪,可扯出这些事的凤翔却拿太子当作登上皇位的垫脚石,被逼得个得不反抗的灵恩,不过是名自卫下的牺牲者。 怪不得那门灵恩会带着伤痛的眼神问他,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放弃灵恩?灵恩纵有再多的不是,也不能一笔勾销这些年来灵恩为杨国所做的,他为什么不去把躲藏在灵恩背后,-手翻弄操纵着这一切的凤翔揪出来?此刻的他多想回答灵恩那日的问话,他并不是有意要放弃灵恩的,他多想告诉灵恩,就让他们父子俩重新来过…… 可是灵恩却没法等到他的这句话,而他也再没机会亲口告诉灵恩。 「皇后驾到-」 建羽强忍着眼眶中又再次聚集的泪,不明所以地看着被凤翔之人请出后宫的皇后,此刻在她脸上,恰恰与他相反,正有着意气飞扬的笑容。 「拜见母后。」表面上侍母甚孝,也甚得皇后之心的凤翔,在见了她后立即恭恭敬敬地行了个人礼。 建羽忿而转身瞪向当初进言让凤翔率兵救驾的皇后,而察觉到他的忿意,皇后倒是不敢迎上他指控的目光。 「母后,您可把诏书拟妥了?』扶着皇后至位上坐下后,凤翔软言软语地在她耳边问。 「什么诏书?」建羽大感不妙地瞪看着他们母子俩, 已安排好下一步路的凤翔,眼中闪烁着令建羽难以忍受的光彩。 「父皇的退位诏书,与新任太子继任之书。」 他咬牙切齿,「你们……」 凤翔疟至他的面前,弯身淡淡告诉他。 「你该让贤了,父皇。」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二章 长安遭凤翔剧烈猛攻一事传至绛阳,早就将粮草备妥、武器备齐,整军待发的轩辕营出兵在即,就待玄玉一声令下杀回长安。此刻绛阳行辕中,轩辕营各大将齐聚一帐,在玄玉的令下开始安排进攻的细节。 看着军图的玄玉,在帐中的火炬下侧首问着余丹波。 「长空他们呢?」日前他已派出顾长空与袁天印齐往石守,目的在于截断凤翔粮草,如今长安已陷,他俩的动作可不能再迟。 「据报已抵达石守。」余丹波恭谨上禀,「他二人已赶在女娲营运送粮草渡江前,夜袭粮车。」 「接下来,就轮到咱们了。」放下心中大石后,玄玉抬首看向帐中所有早就期待着这一战的人们? 「请王爷吩咐。」只负责选出最快行军路线的余丹波,这一回,将指挥大军的重任全部寄托在玄玉的身上。 玄玉首先点名乐浪与余丹波,这两号能够打垮女娲营的手中大将。 「你俩与我率轩辕营主力大军渡江北上,过洛阳后,我会再行发落。」 「是。」不质疑玄玉命令的两人拱手称是。 他再往旁一看,「燕子楼,你守在绛阳。」 一反行辕中众人神色严肃的模样,听令的燕子楼当下眉开眼笑的。 「是!」真难得他的任务能这 轻松简单,或许是当年灭南之战中他吃得苦头太多了,明白到这一点的玄玉,才不像另两个没良心的上司一样又叫他拿命去赌。 玄玉徐徐再接绩下文,「你要当心赵奔。」 慢着,他说什么?赵奔? 前后不过片刻,燕子楼的神情急转直下,毫不掩饰地刷白了脸。 乐浪同意地颔首,「我也不认为赵奔会待在丹阳不动,不安排个伏兵留在绛阳提防信王,就伯信王会趁咱们分身无暇之时,这赵奔突袭绛阳与九江。」 燕子楼的额问开始沁出冷汗。 「王爷-旦挥兵北上,九江就将门户洞开无军可守,届时信王若想打九江的主意,则是再好不过的时机。」接着开一帮腔的余丹波,也同样不怀好意地瞟了燕子楼一眼。 当下自天堂掉至地狱里后,燕子楼双目含怨地瞧着这一伙不知该说是太过抬举他,或是专找他麻烦的人们。 对手是赵奔?那个单凭一已之力就挑掉邢莱的老将,那个符青峰心中的大英雄?要他看着赵奔,甚至是得在赵奔攻来时保住绛阳与九江?怎么他的这些顶头上司老是这么看得起他?不,或者应该说是怎么打他进轩辕营以来,就总是这么命苦? 乐浪和余丹波还一左一右地拍着他的肩膀威胁加恐吓。 「这里就交给你了,可千万别让我们有家归不得啊,」乐浪笑得很温柔。 「绛阳和九江,若是落人了赵奔的手里,到时就算你有一百颗人头,也绝对不够我砍,明白吗?」余丹波也挂上了太过和蔼亲切的笑容。 「明白……」有苦说不出的燕子楼,压下满腹牢骚强迫自己接下重任。 急乱无章的步伐声,在夜里听来格外清晰,行辕中的众人莫不转首看向不及通报就闯进里头的袁枢。 「王爷,前线军情急报!」 「出了什么事?」玄玉紧张地问。 就连气都还没换过,袁枢劈头就将这震惊众人的消息大声说「长安传来最新战情,长安城已陷,太子与冠军大将军皆已战死!」 惊愕得无以复加的玄玉,猛然推桌站起,难以置信地看着来报噩耗的他。 「你说什么?」太子与霍天行……死了? 「末将……」遭他神情吓着的袁枢,犹豫地看向二芳的乐浪,不知是否该继续再报,但乐浪只是握紧了拳心别过脸。 「太子……」离开桌案的玄玉,颤着声,一步一声地问,「太子死在何人手中?」 「宣王。」他硬着头皮再禀,「据闻,太子乃宣王亲手所杀。」 心房似遭人狠狠掐住的玄王,难以克制一身的颤抖,止不住的步伐依然走向前,执意要再问个清楚。 「霍天行呢?」 「是闵将军下的手。」自探子那处听来霍天行甚惨的死状后,袁枢也不禁为闵禄的狠心而感到颤栗。 玄玉理不清此刻的自己究竟该有什么感觉。 脑际一片空白的他,遭强大无可抵挡的矛盾困锁住所有言语、先前他拒绝对太子伸予援手,是希望能藉凤翔之手拉下太子,可事情却脱了轨下照他所想的方向走,凤翔的的确确是将太子扯下了千岁之位,也弭平了太子所发动的兵变,可凤翔做得此他料想的更多,凤翔竞亲手杀死了他们的皇兄。 凤翔杀死了曾保护着他们疟过艰难岁月的灵恩,那个让他们成长茁壮、各自壮大一方、兵分天下的太子千岁。 是他做错了吗?在这一刻,玄玉忽然很想看看袁天印那双总是在他身后支持着他的眼眸,好由袁天印来告诉他一声,他没有错,可现下心中那份排山倒海而来的愧疚,却像一根根战矛刺穿他为自己戴上的面具,在面具掉落之时,他不得不看清自己究竟一手造成了什么。 他问接害死了灵恩。 而另一个来不及将他纳人羽翼下保护的人--霍天行,也随着灵恩上路了,他没有将霍天行自命运的无奈里拉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霍天行背负若『忠』字赴死。 「玄玉。」乐浪看着他的表情也大抵知道他在白责些什么。 「王爷,咱们该怎么做?」在乐浪出声后,明白乐浪用心的余丹波也跟着出声将玄玉拉回现实里来。 反复将胸腔内紧窒的气息深吐而出后,玄玉不得不命自己清醒地面对现实,不得不在前人铺下了血道之后,前去抹平那滩不该流的血。 他阴沉地再问向袁枢。 「圣上现下安危如何?」既能杀兄,凤翔何不能父?就不知父皇是否也已经遭到凤翔毒手。 「宣王非旦挟天子以令诸侯,更欲篡国。」 玄玉刻不容缓地转身走回案前,拿起兵符朝行辕中的众将下令。 「立刻准备出兵!」 「是!」 冬卿也是在当夜得知这项消息,住她自绛阳大营中安置流民的地方赶去见玄玉时,玄玉已点兵完成随时将率军出发。 临行前,玄玉搁下心中的焦急,走至冬卿的面前,低首细看着冬卿那一双将他心中所行矛盾与伤处部看得一清二楚的眼眸。或许是感染到他的情绪,必须亲自送夫上战场的冬卿,在这时也没有开口,就仅只是伸出一双手紧握住玄玉的。 玄玉轻轻拨开她的手,怜惜地抚着她消瘦的脸庞,极力压下心中不安的冬卿,则是一手按向他的心房,以掌心感受着他心房的跳动。过了一会,玄玉取下手上的龙镯挂在她的另一只手上,殷殷地向她叮嘱。 「守着九江,等我回来。」 「你一定要回来。」不肯放开他的冬卿,执意要得到一个能让她心安的保证。 「我答应。」他再握紧了她的小手一会,转身走向仍在等着他的余丹波他们。 在居于前部的战驹上坐定后,玄玉扬乎朝天一喝。 「出兵!」 石寅从不曾在战场上觉得如此孤独。 少了以往那一双总会看着他的眼眸,独自领兵来到长安以西的罗郡城迎战辛渡的他,总觉得身后空荡荡的。 他的两目滑过远处那座即将沦为战场的城市,再低首看向自己这双多年下来总定握着缰绳的手。 他是诞生在战场上的,当年,他的娘亲随着同样也是大将军的爹驻防在边境之上,在生产当口,驻防要塞遭破,他被迫出生 在战场上,因戍守塞外的爹娘没行离开过边疆,所以他也是在战场上长大,多年后,满头花发的他,并没行留在乡下或边疆小城里颐养天年,他还是在战场上? 最早之前,他是为出生而落足在战场上,年少时,他是为封侯拜将而拚斗在战场上,如今他已年过半百,他还是站在战场上,只是现在的他,是为保护某人而再次踏上这片陪着他走过大半生的沙场。 他有他必须保护的人,即使,那人根本就不认为有此必要。 当宣王杀了太子,浩荡攻进长安城内,带兵人宫挟持了圣上后,益州大军原木就已弥漫着的不安气氛,登时紧绷下顶点,行辕中每一位将军莫不为宣王杀兄之不仁义愤填膺,更为宣王胁圣退位的举动群情激愤,人声沸腾的行辕里,各个将军莫不出声进言晋王应速速自大逆不道的宣王手中救出圣上。 尔岱也理所当然的这么认为。 但石寅反对,他反对只凭着一腔热血莽撞救圣,更认为在无周全的计书下,不应贸然与辛渡对垒,他主张应先想出破女娲营之计再言救圣。 闪他言之有理,行辕中无人敢不从他之言,除尔岱外。 「身为杨国大将军,竞惧于一名小小的辛渡?」万万想不到身为益州大军的最高战将,竟会畏战于辛渡,尔岱扬高了音量问向石寅。 石寅叹息地摇首,「为避免我军损伤,未摸透敌方底细前,元帅不应轻敌。」 「本帅就是没将他给看在眼里!」想那辛渡,不过也就是打过灭南之战而闯出了些名堂罢了,他尔岱所涉的沙场会亚于辛渡?打下的城池会少于辛渡? 石寅也深知尔岱从头到尾都没把辛渡当一回事,但他更知道的是,辛渡并非尔岱所想的那般。 他殷殷再劝,辛渡虽不似闵禄骁勇,但辛渡机敏远胜闵禄,辛渡所长并非战技,而是高人一等的兵法战术。」 「他有头脑,本帅就无?」尔岱冷笑一声,愈听他劝退的话愈定反感。 深伯轻敌的尔岱会战败在辛渡之于,顾不得尔岱颜面的石寅,索性老实地说出他的看法,「恕老夫直言,元帅乃老夫之徒,老夫不认为轻敌的元帅能在此时胜出。」 「石寅!」尔岱忍不住大声向他。 他依然不改谨慎的初衷,「假若元帅能充份掌握辛渡,元帅自当能击毁女娲营进京。」 在尔岱闪石寅的话而气岔地涨红了脸时,处在行辕中的众将官,无人敢向这对对峙中的师徒出声劝上一劝。静默在一旁的左翼将军,紧握着拳,冷眼看着尔岱一再将石寅的劝言踩在脚底,这让他几乎捺不住那股火上心头烧的冲动? 「大将军若看不起本帅,大将军可不出战。」隐忍到极点的尔岱,面目不禁变得狰狞。 石寅忙着再解释,「老夫并非有意辱没元帅,而是要元帅三思后行。」 「救人如救火,圣上若行半分差池,该当何罪?」尔岱倒过头来,大声地将罪责喝问在他的头顶上, 「元帅……」 他撇过脸,「大将军可回益州了。」不想与辛渡一战,那他就滚回益州养老,下半辈子都躲在那个没有出息的鬼地方。 在石寅再次出声前,尔岱不惜撂下狠话。 「需要我请出圣旨吗?」 看着尔岱那双不留师徒之情想赶他疟的眼眸,石寅的心很痛。 那是一双带着刺,割划得他遍体鳞伤的眼眸,石寅只觉得自己像一脚踩进了一陷不起的流沙里,在那其中,他失去了力气好再拔足离开,长久下来累积的心痛使得他倦于反抗,他不想再挣扎,也不想再让雨岱明白什么。 「元帅。』过了很久,他低沉地开口。 「大将军不必再多说!」下想再多听一句的尔岱一把挥开手。 立正石寅身旁,再也忍下下去的左翼将军,在欲冲上前想出言教训尔岱之时,被石寅动手将他阻在身后,并示意他噤声。接着石寅拱着两手,低垂着膀子向尔岱请示。 「元帅,老夫自请上阵。」 尔岱讶异地看向石寅,下明白他的态度怎么会转变得这么快,尔岱不禁在心底有些怀疑,他会突然一改前态反而想主动出征,是想藉此教训-下自己的徒弟,还是别有心机。 他不太信任地睨着石寅,「大将军自认有法广对付辛渡?」 「元帅既执意不缓兵要战,那么冲锋之职,还请元帅交给老夫。」既然改变不了尔岱的决心,石寅也只能退而求其次,「首役就请元帅交由老夫出征,元帅肩负统领指挥重任,不应涉险。」 行辕中伴随着石寅打过大江南北的众位将军,在石寅自请之后,皆对石寅深具信心,纷纷出声支持,以柔性的变相手法这尔岱将此重责交给石寅。 「好,本帅就依你这-回。」众言难驳,雨岱虽不想藉石寅之手开道,亦不得不在众人的鼓噪之下如石寅所愿。 「谢元帅。」石寅声调平板地应着。 接过兵符后,欲出行辕去点兵的石寅,临行前,站在行辕门口处同过头,全神贯注地再看了尔岱一眼,他看得定那样意味深长,像是从没这么仔细看过尔岱这张脸庞一般地来回看了许久,对于他异样的举动,尔岱有些疑惑,也被他看得相当不自在,没多久,石寅狠下心地别开脸,开心中最后一丝的难以割舍,带若左翼将军不回头地离开行辕,离开不得不让他学次教训的尔岱。 于是,在不被了解苫心的孤独下,石寅来到这个难卜生死的战场上,坐在战驹上等待掀战的号角响起。 早巳安排好陷阱,在罗郡城外等着益州大军来到的辛渡,在得知来军并非由晋王所率而是大将军石寅时,有些意外。 少了只年轻气盛的小老虎,却来了只老老垂矣的老狮子? 更让十渡意外的是,老谋深算的石寅并不带来所有的益州大军,而定仅率其中两部来探虚实,另两部则想绕过罗郡城另觅进京之道。幸好他已料到益州大军可能会行此一招,因此早就将由内往京城的所有要道全都派出重兵堵死,不让对手有机可趁。 想来,纵横沙场多年的石寅,也是杨国武将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迎风远眺敌方的旗帜,辛渡很满意此次的对手。 在开战的号角吹响前,漫布天际的黑云释放出照亮大地的闪光,低沉震耳的雷声,像是一声声由上天擂起的战鼓。 这些年来,石守依然像座鬼城。 当年灭南之战,辛渡纵火焚毁了这座临江的石守城,自那时起,石守就从商业繁荣的城市化成了空城一座。在石守纳入凤翔的封地后,女娲营便在此派驻了-小队驻城人马。 前往偷袭巴陵渡口之后,顾长空将劫来欲输往江北的女娲营粮草全数送往轩辕营。趁着夜黑风高,顾长空再带兵攻进石守,拿下了为数不多的守军后就-直与袁天印静驻在此地。 「如何?」顾长空伸长了颈了凑向正在看信的袁天印,大半夜的,白前线送讯来的信兵,将已睡的袁天印扰起把轩辕营派来的急报交子他,在看过玄玉派来的消息后,袁天印登时清醒睡意下再,手拿着巳看毕的信件,一径坐在房内沉思。 「你倒是说说话呀。」顾长空又在他的耳边催促。 「轩辕营已快抵达京畿腹地?」袁天印边说边将帖子收回袖里,-照这样下去,王爷他们不日将会在长安城外与闵禄所率之军正面冲突。」 「辛渡呢?」怎么……女娲营那方面少点名了-个人? 袁天印微微一笑,「辛渡在长安以西的地方被晋王缠住了,」 就算这一回没有会专门针对辛渡弱点搅局的余丹波,面对拥有尔岱与石寅的益州大军,辛渡恐怕也很难一夫当关。 经他这么一说,原本还担心轩辕营在遇上了女娲营将会很棘手的顾长空,想到只要能将女娲营的军力分散,不但对尔岱与女王大大有利,对得亲上战场的余丹波他们,也减轻了不少威胁,他霎时安心了不少。 「接下来就轮到咱们了。」袁天印站起身扪拍他的肩。 顾长空皱着眉,「咱们要作什么?」他们不是奉玄玉之命,在断了凤翔的粮草后,得留在石守-面监视巴陵,一面保护九江吗? 「拿下巴陵。」认为机不失的袁天印,决定为凤翔雪上加霜。 顾长空有些犹豫,「手无圣谕……这成吗?」 「宣王已反,人人得而诛之。」袁天印莞尔地问,「这不就是宣王卫杀太子所用的借口?咱们个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玄玉怎么说?」在看过太子之例后,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这正是他托给我的小事?」袁天印干脆把袖中的信函扔给他,让他亲自确定一下。 「既然如此……」在石守闲着没事干太久,顾长空当下神色一改,跃跃欲试地转首看向有志一同的袁天印、 袁天印有默契地接口,「咱们得彻底拆了宣王的退据之地,不能留给宣王一线生机?」 在另一片夜空下,连续奔波了数日的轩辕大军,选择在此夜停军歇息。 被召至行辕中的余丹波,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差人把他找来,却在见了他后一声也不吭的玄玉? 「丹波,我有一私念?」思索了许久后,玄玉终于开口,「不知你是否可为我完成?」 「王爷请说?」打认识他以来,也从没听过他有什么请求,余丹波赶忙竖起双耳。 他日光炯炯,「代我为霍天行雪恨。」 「王爷?」以为自己听错的余丹波,实在很难相信这种话竟会足出自最是公私分明的玄玉之口? 「这是我最起码所能为他作的。」他紧紧交握着十指,仿佛这样就可以捉住那些从他指缝中如沙般漏去的遗憾+ 「王爷曾对未将说过公与私的分别。」余丹波冷静地向他分析,「术将不认为这是王爷满足-已之私的好时机。」 女玉深叹了口气,「可不这么做,日后我定会后悔。」 余丹波是明白玄玉与乐浪都想找闵禄复仇的原因,他虽定反对玄玉在战场上了结恩怨,但也认为此事并不会阻碍到他们铲平女娲营,可在替霍天行报了一箭之仇后呢?只怕就算是这样,事情仍是没有解决。 他下得不问,「就算如此,那太子之死呢?王爷又打算如何对待宣王?」闵禄足名战士,死在沙场卜不会有人感到意外,但宣王可是圣上的儿子,杀个王爷,这罪可大了。 「此事你们不要插手。」早就等着亲自与凤翔一清新仇旧恨的他,不允许任何人动上凤翔半分。 余丹波愈听愈觉得不对劲,他忙不迭地站起身想问清楚。 「王爷?」他该不会是…… 他的话里没有转园的余地,「这是我与凤翔之间的事,我不能假他人之手去办,我得亲自了断。」 闵禄是凤翔手下的人,闵禄的所作所为,皆出自凤翔之意,即使如此,霍天行死在闵禄手中,他不怨凤翔,他只冲着闵禄去,因霍天行身为军人本就该面对生死的风险,但太子不同。 人子若是战死在沙场上,或许就只能说足天意,但太子不是,太子足死在凤翔的手中,在凤翔为拉下太子处心积虑做了这 多后,为了避免父皇心软赦了太子谋逆之罪,为了不让太子有半点翻身的余地,凤翔不惜亲手杀死太子好让太子之位虚悬出来,也让父皇彻底对太子死心。 凤翔不能这么对太子。 他不能。 「王爷……」理不清玄王与太子之间的爱恨,也探量不出太子究竟在玄玉心中占了多大的重要性,余丹波不禁锁紧了眉心。 「你与乐浪只需截住女娲营,长安有我。」已下定决心的玄玉,以没有商量余地的口气向他吩咐。 余丹波更是紧张,「并非末将信不过王爷,只是如此王爷未免也太过冒险了些,王爷要知道,王爷乃轩辕营之帅,若是出了什么岔子……」 「当年灭南行军大元帅,我可不是干假的。」已把话说完的玄玉自顾自地定向行辕门口。 「王爷-」 放心不下他的余丹波,本还想再对玄玉说上几句,可当他回想起那些乐浪曾问过他关于忠义与理想之事,那些皇家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血缘与爱恨,他不禁停下了脚步。 还记得那日,袁天印曾靠在他的耳边对他说……别拦玄玉,就让玄玉放手去做,他不确定袁天印对玄玉的信心究竟是从何而来,但他知道,这些日子下来,隐忍了太久的玄玉,此刻急需有个宣泄的出口。 信步走出行辕外,余丹波抬首看着已至天明时分,却依旧晦暗加墨的天际,此时,天边乌云密布,隆隆的雷声似乎正预告若,暴雨将至。 雷声连绵不绝,长安以西的罗郡城战场上,女娲营与石寅所率之军,交战方酣。 再次街上前的骑兵,在女娲营箭雨之下成排地被射倒在地,在马儿高声嘶鸣声中,另一批箭啸再次掩盖了战场上所有的声音。 从军这么多年,石寅还是不明白,踏上战场上的军人,究竟是天真还是愚蠢? 明知上了战场,不是活即是死,但还是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地踏上这处杀戮战场,渴望能够藉此拜将封侯,一战成名天下知?但刀枪箭矛下,真能出几个英雄?又有多少人能够平安地踏出沙场安然回故里? 沙场上的烈日下,或许的确是可照出几个英雄的身影,但那也仅限于几人。石寅不知这是幸或不幸,因他今日就见着了一个介于英雄与天才之问的辛渡。 随着大军不断逼近辛渡所占领之城,石寅益加对辛渡刮目相看,早就听闻过辛渡为人谨慎小心,更工于心计,如今亲眼所见,行军布阵中,女娲营一进一退,辛渡都拿捏得妥当自信,他找不到辛渡布军上的弱处得以针对它进攻。如果说辛渡是以战技打仗,倒不如说辛渡是以脑袋打仗。 不愿再让箭兵阻挠我军前进,领军冲向敌阵的石寅一把捉起佩挂在鞍旁的战矛,率队冲向女娲营的前部,坐在马上的他以矛将地面上敌军手中的盾二挑掉,在盾一坠地之时,跟在他身后的骑兵马上将战矛送进敌军箭兵的胸坎里。 女娲营阻拦在城外的箭伍阵武渐渐溃散,当箭兵退下之时,接手的步兵立即上前,两两一组地持着绊马索,利用城门挟窄的地形将敌军的骑兵给绊下马,石寅也同样被迫下马。 处在阵中的石寅,自开战以来一直被女娲营视为头号目标,很快地,他又遭另一波街上前来的女娲营士兵给包围,但他不慌张,逞其豪勇,在敌军靠上前来时,两于两矛地用力将战矛剌进左右两名纠缠着他的敌军的腰中,接着石寅震声大喝,将刺在矛上的敌军一一挑上天空,当下令团团围住他的士兵们吓退数步, 不敢轻易步人他手中战矛的突刺范围内,石寅那万夫莫敌的气势,结结实实地震慑住了未曾亲眼目睹过大将军战功的女娲营士兵。 从天而降的套马索,突自四面来,绳口对准了石寅手中的战矛与石寅本身,套中战矛拉紧后,扯着套马索的女娲营兵士奋力齐拉,夺走石寅手中的兵器。脖子、身躯也部被套中了数条套马索的石寅,拉十颐际的陌刀,在围向他的女娲营上兵部举矛朝他刺来前,将身上的套马索一一砍断,出手甚快的他,趁套马索未落地前,使劲将套马索另一头的拉索人拉进圈内,由他们来代他受这些刺来的战矛,在城外与石寅交战许久后,女娲营在辛渡的令下开始往城内的民宅处撤,石寅总觉得其中有诈,并不轻易急追,可是此时另一批早就奉命潜伏在石寅他们后方的骑兵,已操着战矛追赶而至,犹如将鱼儿赶进网里般,与埋伏在两翼的箭兵,来势汹汹地将敌军逼进城内、被迫进人城中巷道后,石寅明白多留在狭地里一刻就是多一分危险,因此他即刻下令全军快速冲锋,以期能够快点抵达城心再战。追在他们后方的女娲营骑兵与箭兵,在他们一进入街巷时即不再追击,改而派出一旅又一旅的步兵,配上战矛与陌刀,与他们在巷里厮杀起来。 不过多久,原本挤在长长街巷里的女娲营步兵,突退至两旁民家前,举竖起一面面巨大的盾牌护己,在石寅明白他们接下来想做什么时,女娲营埋伏在屋顶上的箭兵已朝下派箭,将困陷在街巷上的敌军射死在其中。 惊惶的士兵们在街巷中四处窜逃,但女娲营举盾的步兵却又在此时将战矛与陌刀齐伸出盾外,或砍人脚、或刺人喉,血腥和拥挤迅速造成了种恐慌的心态,深陷在其中的士兵们不顾一切地想往外逃,在挤乱不堪的惨境中,没站稳或是跌在地上的人们,纷遭其它急于求生的人们踩死在脚底下,一处寻常的巷道,当下成了个活生生的血肉炼狱。 带着左翼将军边铲除两旁的敌军边杀出一条血路后,率队逃至城心的石寅频喘菩气,瞪视苦处在城心中,正等着他前来的辛渡,排列在辛渡前一排又一排的箭兵,照着辛渡的吩咐,在石寅他们一冲出街巷时即刻放箭,来不及举盾的人当场死在箭下。在盾下逃牛的士兵来下及挽弓同击,又遭后头杀上来的女娲营步兵陌刀砍杀,进退无路下,一支原本训练精良的军旅,顿时像足被掐去了头的苍蝇,盲目地在原地打转逃不出生天。 背水一战,石寅手握陌刀杀向处于城心中的辛渡,而早就等着他的辛渡亦亲自举刀与他格斗,刀来刀往间,他们俩除了欲置对方于死地外,也皆欲向对方证明些什么。 在正值壮年的辛渡身上,石寅心惊地看见自己的苍老。 想当年,西南一带的外族听见他石寅的名字,都会在马背上颤抖得畏战,如今自辛渡睥睨的眼中他可看出,那定一种炫耀,辛渡正向他炫耀他这匹走遍漠地荒野,识得千里路的老马,下是年轻气盛、方冲出栅栏的骏马的对手,他无青春可与辛渡抗衡,挟带着雨味的南风,把他身后战袍吹得鼓涨,已白的两鬓,不住地在风中飘扬。 他老了。 投效军旅大半辈子了,他在沙场上耗尽了所有的人生,他在沙场上杀出一条没有归乡之道的不归路。住他的背后有可射敌的大弓,鞍旁有可剌喉的战矛,但他无妻无子,他孤单的身后,什么都没有留下,有的,仅是尔岱那一双反抗他的眼眸。 敌我交杂的城心中,石寅的左翼将军在石寅的口光暗示下,四处寻找着能够离开这座血城的法子,无暇分神的石寅无法前去助他一臂之力好让他带着生还的弟兄逃生,眼前的辛渡趁他一个闪神,捉紧了这个机会将手中的陌刀捅向他。 正那-瞬间,石寅想躲,也认为自己必定躲得开这一刀,只是他没料到辛渡的动作比他更快,刀法也更老练狡诈,前一刀只是一探虚实,后一刀才是实刀,而那后一刀准确地猜中了他闪躲的方向,来不及再闪的石寅,眼睁睁地看着辛渡将陌刀送进他的胸膛里。 肌肉的撕裂声、骨头的破碎声,这辈子,石寅还是头一次听得这么清楚,极度痛苦中,他拚上所有力气握刀砍向辛渡执刀的手,辛渡敏捷地往后跃退了一步,立即又街上前旋身在他的身侧再砍上一刀。 这一刀,由旁人眼中看来,深可见骨,同时也似把石寅所有的知觉都砍断了,石寅怔站在原地,不能动弹地瞪视着眼前的辛渡走至他面前,一刀挑去他手中仍紧握着的陌刀后,再走至他身旁抬脚用力踢向他的膝,逼他跪下,而后两手握着刀柄,由上往下将陌刀刀尖紧抵在他的喉问。 石寅仰首瞬也不瞬地看着上方辛渡的脸庞,在他耳边,依稀听见了左翼将军自远处传来的呼喊声,他试着想捡起掉落在地上陪着他出生人死了多年的大刀,但辛渡俯采下来的身躯却愈来愈靠近,抵在他喉问的刀尖也一寸寸地没人,一下子喷散而出的血液染红了辛渡的脸庞,令他眼前一片模糊。 毫不犹豫自石寅颈间拔出陌刀后,辛渡在嘴边挂着笑,静看倒卧在自己血泊中的石寅,四肢不断抽动。 烫热的鲜血自他颈间不断流出,石寅双日睁得大大的,凝望着终于释放出暴雨的天际,在这一刻,他想起还在行辕里等着他回去的尔岱。 倘若,尔岱是生在寻常百姓家,那么这双教尔岱握刀的手,或许会是一双教尔岱握笔写字的手,而尔岱看向他的眼神,也不会自充满崇敬到为反抗而反抗,再变成全面视他为敞。除去了沙场上血染的功名,与权势背后令人渴望的欲望后,他们会是一对平凡且人人称羡的师徒,将尔岱视若己出的他,也不会孤独的在战场上,想藉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尔岱谋求一条生路。 可惜的是,命运万般不由人,人亦各有命。 今后,他得独自面对他的宿命,尔岱则得走出他的翅膀下面对自己的,他再也不能为尔岱遮风挡雨,替尔岱掌着灯在风雨中指引方向。 生在战场上,亦死在战场上,或许这就是从何处来也自何处去,在这释然的一刻,石寅竞不再觉得孤独,他只是有些放不下。 记忆中尔岱那幼小的身影渐渐走远了,滚烫的热泪滑下他两边的眼角,他很想合上眼把泪水藏起来,却连这一点力气也没有,或许是天可怜他,扑面而来的雨水,将他的泪交织在雨中。 拆不开,也再分不清。 久候不到消息,已经按捺不住要拨乓增援的尔岱,烦躁地在行辕里来来回回的踱步。 也不知究竟两军战得如何了,自开战以来石寅没派人捎回一丝消息,就只是让他干著急地在这等着,他知道,依石寅的性子,就算是可能会战败,甚重自尊的石寅也绝不会请求兵援,石寅宁可与敌军玉石俱焚也不愿损及半点声誉。 但他想,石寅绝不可能会战败,从各方面来看,辛渡根本就不是战历辉煌的石寅的对手。石寅到底是怎么了,以至到现在还不回报消息? 帐外的雨势十得又大又急,更足令人心浮气躁。 行辕内的众将军无言地看着帐外的雨势,也同样与尔岱一般心急地等待着来人报知战况,但他们没有等到石寅的归来,倒是随着石寅一块出兵的左翼将军,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下,带着一身的血与雨回来了。 在石寅的掩护下,领着残余的兵马回营,浑身湿透的年翼将军,在步入行辕时脸上没行任何表情,这让原本急欲得知军情的尔岱愣了愣,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左翼将军的声音如雨水般的冷,「启禀元帅,我军误入敌阵,死伤甚重,依令不得不退回此地。」 「大将军呢?」尔岱霎时忘光了他与石寅的前仇,为石寅可能遭遇到的境遇感到忐忑不已? 「大将军无力突围。」 行辕中的众人,莫不震惊地倒抽了口气,而站在他面前的尔岱,则是难以置信地瞠大了眼。 左翼将军执意要尔岱听清楚,「大将军已在战中殉亡。」 像是要否认他般,尔岱不断地摇首,想自他冰冷的眼神里逃开来,但左翼将军带恨的双眼,却不肯轻易放过尔岱。 「大将军此次之所以主动请命出兵,是要元帅千万别对辛渡掉以轻心,故才以身作例。」左翼将军在他面前大声地道出石寅的心酸,「望元帅记取大将军的血肉教训,不要辜负大将军在天之灵!」 再也无法多承受一分的尔岱,拔腿狂奔出帐外。 「师傅-」 回荡在雨声中的悲啸,很快即遭大雨掩去,聆听着潇潇的雨声,尔岱无法阻止自己痛哭失声。 石寅苦苦劝谏他不要看轻辛渡的言语犹在耳,在益州时,石寅要他别急着出兵的谏言也还在他的脑中,还有,那日石寅情愿与他反目相向,也要斩西南公主的厉目他都还收在心底,可如今,石寅却不在了…… 石寅是代他而死的,倾落不断的滂沱大雨,颗颗击打在尔岱的身上,跪倒在雨中的他,此刻所承受的痛楚,是种远比锥心刺骨还来得深的疼痛,热泪伴着懊悔滑下他的脸庞流进他的心底深处,在冰冷冻心的雨滴中,他总算在热泪中明白,石寅对他的关怀与恩情,以及这份无法挽回的后悔。 尔岱哀伤地抬首看向远方,但大雨蒙去了他的视线,今他在雨中失去了方向。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三章 很少人会去理会战后的战场。 大雨连下了好几日,为备受大早煎熬的江北带来了一线解早生机,当阳光再次自云朵里将光束投向大地时,某些原本藏在雨中的现实,也再次在阳光下被摊开来。 遍地已折的旗帜,零零散散地斜插在泥泞的地上,瘸了腿的战马,腿上还插了半截的箭,在尸堆中一跛一跛地盲日行走,不久前曾在这厮杀得轰轰烈烈的敌我两方,此刻都静静伏卧在地,成广大地中的一景。 许多女娲营的兵卒正弯身捡拾着能用的兵器,有的正使劲拔出深嵌在死尸里的陌刀,有的还在拔取最能派上用场的箭矢,-根很已搜集好的战矛,集结成束地送至百夫长的手中,再将它们分配到其它人的手中。 住这片曾遭血染复又遭大雨洗净的战场上,某些东西得尽快处理掉。 奉闵禄之命,前将军殷泉负起处理战亡十兵的工作,两脚站在泥泞里的他,怔看着手下的士兵将一具具尸体甩到先前所掘出的大坑里,那些木着脸,不带任何感觉处理人尸与马尸的上兵,手边的动作很制式,仿佛他们所的并不是尸体,而不过是-袋袋不需在意的沙袋,没有人在乎。 战士的生命似乎天生就是这么轻贱,虎死尚且留皮,然而他们甚至连个名字也没法留下,不明不白地踏上征途,在战场上不明不白地死去,再不明不白地被堆置住同一个拥挤的大坑里。那些躺在坑里堆栈在一块的尸体,此时也没人再去管他究竟是敌是我,是女娲营或盘古营。 看着手下忙碌地清除着地面上的死尸,殷泉不禁在想,躺在地上的尸首,在冰冷之前,也曾是哪户人家的儿郎,或是某些小孩的父兄,出了门来到战场上后,就再也回不去了,他们所能得到的就只是一坏黄土。 按理说,打过灭南之战后,再次面对这些成山的尸体,他应当会麻木得没有任何感觉,可他却悲哀的发现,他最大的悲哀便是无法麻木。 那一张伥惊惧的脸庞,那一双双无辜的眼睛……当年死在长沙的那些妇孺,从不肯放过他。 汇聚在心坎上的刺痛,在他每见一具尸体就更刺痛他一分,因此他在命人挖坑之时,不断地在一旁叮咛,深一点,再挖深一点,深深地埋好这些战死的战上,也藏好他的心中那一直挥之不去的内疚。 血腥与腐臭味在烂泥中四处飘散。 因粮草已吃尽,实行锁城的长安那边还未派来粮草,巴陵欲送往此处的粮车又遭轩辕营突袭截断,包括他在内,女娲营上上下下都已挨饿了数日。 殷泉舔舔干裂的唇办,腹中虽饿,但他却觉得无粮可食也罢,在看过这么多的尸首之后,相信营中也无人能够下咽,这让他不禁回想起方才他自行辕中退出前,亲眼看若闵禄大口食肉喝酒的模样,当闵禄手中烧肉的香气传至他鼻梢时,他腹中顿时一阵翻绞,差点忍不住喉间那一涌而上欲呕的冲动。 那是战后的血肉。 闵禄怎还能吃得下去? 听前哨探子说,轩辕营人军正全速朝长安这边开来,身为前线的此地即将再次沦为战地,前一批亡魂方入土,下一批已将至。 尖锐的号角声猛然吹起,营中众人纷纷抬首看向远方,就见前方刺探敌情的探子已策马疾速奔来,口中大声嚷嚷着身着黑衣的轩辕营大军已开近,忙乱中众人纷纷放下手边的工作,再次投入各军伍里整编,已踏出行辕的闵禄,也飞快地下今全营集结应战。 在赶去集合前,殷泉回首再看了坑埋战十的大坑-眼,心想在这回战鼓停止后,那座大坑里,或许,也会有他。 在玄玉所率之军一分为二之俊,因晋王亦加入战局之故,长安城外头形成两处战场,玄玉避过阻挠的女娲营,绕道由长安后头进击,而正面扑向长安的轩辕营,则是在距女娲营所据之地三里之遥处缓下了军速,-壁编整阵形,一壁将部队再分成二部,一部由余廾波所率,一部由乐浪所领。 「就算是只有闵禄一人,你也别掉以轻心。」在军伍即将各自展开攻击前,与余丹波并骑的乐浪,不放心地再对并不把闵禄看在眼里的他叮咛。 「这事不用你来提醒我。」余丹波有些没好气,「在历经盘古营之后,女娲营如今已是元气大伤,咱们若要让王爷快速进京,就得尽快铲除那个碍路的闵禄。」多亏了益州大军抢走了辛渡这号敌手,他们也正好省了一分力气。 「速战速决?」为保圣上性命无虞,他们是得在最短的时间内让玄玉救驾成功。 他轻扯唇角,「我可不想与闵禄那家伙拖上太久。」 眼看战场就在远处的那一端,头一回参与内战,乐浪很不习惯敌方是国内的自己人,因此他命令自己在心中将敌我分得再清楚些,待会在上了战场之后,可再不能将女娲营的那些人,当成是当年曾与他一块灭南的同袍因而手下留情。 他转身点头朝跟随他的袁枢示意,受命的袁枢立即朝身后传达指令准备与另部分开应战。 「乐浪。」余丹波突然叫住他,「王爷要闵禄的人头。」 乐浪的表情看似有些意外,但想了想后,他有些明白玄玉为何会下达这等不像玄玉作风的指示。 余丹波大力地拱手让贤,「这人头,就由你去砍下吧,因为积欠人情的不是我。」 「谢谢。」他沉默了一会,感激地颔首。 「你走中路,我带两翼为你开道。」早就跃跃欲试的余丹波扯过缰绳,「走吧,咱们一块去撂倒那个独眼的家伙。」 在等待着轩辕营前来的这段时间里,闵禄并不为轩辕营的大军压境而感到张惶,他一心只想着,若能单凭己力一举除掉轩辕营两位大将,他闵禄就将名扬天下,就将会是杨国国内第一猛将,此后再无人与他争锋。 这是上天赐给他攀天的机会,同时也是让他一报瞎眼之仇的良机。 由般泉所领的女娲营前军军伍,置于大军前部,敌军轩辕营在缩短两军军距之时,即展开了一波波的进击?自轩辕营两翼射来的兵箭,比雨还密,箭袭方过,犹未喘过气来,紧跟着掩至的中路正军已将他们前部的阵形街溃,并以摧枯拉朽之势捣散前部,再前进与女娲营骑兵伍正面冲锋,然而女娲营的盾伍尚来不及掩护骑兵伍,此时轩辕营置于两翼的军伍又再次为中路正军开道,以漫天坠下的落箭狂袭,难捱的箭雨方停,在御箭的士兵们尚不及将挡箭的巨盾打开来时,轩辕营中路正军的一柄柄陌刀已快扫至他们的面前。 在轩辕营攻守并用的战术之下,女娲营不只是前部死伤惨重,就连后头跟上的骑兵伍也都人伤马散,侥幸逃过一劫的殷泉,携着残存的部属快速退至大军之后,趁着骑兵伍仍在前方缠斗,闵禄欲随着步兵伍再补上之前,赶至闵禄的面前,想建议闵禄暂且退兵,重新收整阵武后再卷土重来。 但他犹未开口,跟在他身旁负伤的副官,已越级大声向闵禄呈报。 「将军,恕卑职斗胆进言,眼下战况对我军极为不利,卑职以为将军应以退为进!」 闵禄危险地细丫眼,「你说什么?」 「如此与轩辕营硬拚,不过是徒增死伤,将军不如-」 「懦夫,」不待他把话说完,闵禄已转动手中所握的大连陌刀,飞快地斩下那颗犹庄说话的人头。 瞪大眼目睹这一切的殷泉,在副官那颗人头滚落在地时,如遭雷殛。 闵禄犹不屑地对地上无头的尸首低语,「本将说过,勇往直前,你们才有活路可走,这就是你怯战该有的下场。」 殷泉动弹不得地看着那颗同样是目不瞑口微张的人头,他不自觉地一手抚着颈间,自喉际发出嘶哑的喘息声,然而同样也是不心软处决手下的闵禄,面上的神情依然同当年一般,毫不犹豫地两脚重重挟向马腹,再次挥刀杀向敌军。 当年那颗滚落在他脚边的人头…… 轰隆隆的心音直冲耳鼓,殷泉只觉自己当下一脚踩没了,又再次掉入那个无止无境的梦魇深渊里,那几欲令人窒息的激亢与愤怒,像一双骷髅手,紧紧掐住他的喉咙,让他又再次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怎能让这种事又再发生-次? 在前头已遭突破的阵中,闵禄找苦了直冲向他的乐浪,挥扬着大连陌刀的他,朝同样也是用刀的乐浪横扫而去,在马上接了他一刀的乐浪随之反击,将凌利的刀锋划向闵禄。 「还霍将军命来!」乐浪刀势顿时转向,往下砍向闵禄座下的战驹。 「可笑,」被迫弃马的闵禄,下一刻,亦不遑多让地斩下对方的马首,将乐浪也给扫下马来。 眼看着与乐浪一般身形魁伟的闵禄,不是乐浪能在短时间内所摆平的对象,身处在另一处指挥着战局的余丹波,在他俩缠斗许久却仍难分轩轾时,为节省时问,也为处在肉搏战中的乐浪的安危着想,默然地拉开余家弓的余丹波,在将手中的弓弦拉至最紧时,他着眼看向箭尖所指之处的闵禄。 「把你的另一只眼也给我留下。」 然而他手中欲脱弦的箭,却始终都没射出去,而乐浪本欲再冲上前的脚步,也错愕地停留在原地。 像是老天忽然泼了一盆冷水般,轰烈喧闹的战场,那间变得很安静,敌我两方,皆愕看向那令人震惊的两人。 一柄由身后贯穿的陌刀,自闵禄的胸腹间剌出,正欲举刀挥向乐浪的闵禄怔站在原地,难以置信地低首看着刺进他胸腹间的陌刀,半晌,他缓缓转首将眼定在静站在他身后的殷泉身上, 「你……」他咬着牙,大声抽气,「你竟敢……」 殷泉一脸木然,「末将不能个赎罪。」 「赎罪?」 「为长沙枉北的妇孺百姓。」 这些年来,死在闵禄陌刀下的那些妇孺,他们的脸孔夜夜都在他的脑海里责备着他。他们总是在他的梦里出现,瞠大了血红的眼无声地瞪看菩他,像是在指控他当时为何要噤声,为何不像万业一般对他们这些毫无反抗能力的无辜者伸予援手,他竟贪生怕死地转过头去不闻不问,任闵禄残杀他们一如屠宰牛羊。 他无法忘记,万业那颗滚落在他脚畔的人头至死不肯瞑目的模样,仿佛也在责备着他,为何要为虎作伥。 那是一种深深堆栈在心中,永远无法求得解脱的内疚,自那日噤声起,他就一直将罪恶驮负在肩上,任再多国家兴亡、个人荣辱,再多功勋也不能消减半分,他知道,这份深深缠绕着他的罪孽,将会一直跟随着他,直到他入土。 或许,他本就该死在噤声的那日,因为他从军,不是为了贩卖灵魂。 往日之过虽已不可弥,他还是必须给那些人一个交待。 「叛徒……」怒火中烧的闵禄,想也不想地也举起手中的陌刀,将它朝后用力捅向殷泉,他勉力转身一脚踹开殿泉后,也跟着不支地坐倒在地。 遭刺中要害的殷泉,口中涎着鲜血倒卧在地,西方的落日映照在他苍白的睑上,将他的脸庞也给染红,在他将双眼闭上前,勾留在他眼中的景象,令他忽然觉得,这日的夕阳,与当年在长沙那处秋原上所见的萧瑟夕景,十分相似。 伤重的闵禄一手将陌刀撑插在地,犹挣扎地想站起,但试了好多回,最终他还是乏力地跌回原处,嘴里呕着一口又一口鲜血的他,原本心里还想着在除去乐浪后要与余丹波大战一场,以讨回余丹波所欠他的一只眼,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竟遭自己人所背叛。 转瞬间,什么堂皇大业、名扬千里沙场,都在这不该发生的小小背叛里化为泡影,原本已经要到手的一切,竟是这么脆弱不堪,他好不甘。 多年来,他以刑治军,严以律己律军,操控兵卒一如操纵人偶,总认为在严刑竣法之下必出勇兵,可在他的麾下却出了个懦夫,一个敌不过自己心魔作祟的叛徒,在这叛徒满足了自以为是的内疚之时,同时也出卖了他欲助凤翔登基的宏愿,还要他死在这种不明不白的背叛里,不让他以一个战将之姿,堂堂正正地死在沙场之上。这教他怎能甘心? 将一切看在眼底的余丹波,在身受重创的闵禄几度狼狈地挣扎欲起,却力不从心之时,一言不发地重新将箭上弦,选择让闵禄在众人面前保留他最后的自尊。 一箭正中眉心后,闵禄木睁着眼,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出口,直普身子朝后倒下。 霎时群龙无首的女娲营,虽在其它将宫的指挥下依然继续厮杀,但余丹波见机不可失,迅速调来大批箭兵,将兵箭全朝女娲营足以指挥战局的将官们射去,要女娲营彻底地无将可领兵再战。 尸体一具具倒下,脱缰四处奔窜的战马,铁蹄再次扬起漫天尘灰,乐浪也把握机会率领跟卜的步兵继续进行肉搏,在余丹波的包围战术下,他俩合力将女娲营切割成无数的小兵团,再一一进行围剿。 无数战矛齐指下,有些眼见官兵们皆已死尽的兵卒,已无心再战,但也有些至死不降的兵卒们,仍在进行困兽之斗,前车负责带队围攻的袁枢,将仍不愿降的女娲营兵卒们困在圆阵之内后,一矛先剌死鼓噪着要反击的领头士兵,并在第二个人又出声时,再杀之以为榜样。 如此反复下来,躺下的尸体愈来愈多,女娲营军心也愈来愈溃散,最后终于不得不弃械称降,战事抵定之后,与乐浪一同策马前来的余丹波,在闵禄的面前跃下了马,低首看着至死也不肯瞑日的闵禄,再看向已释然合上眼的殷泉,余丹波的心情很复杂。 那日袁天印是怎么对他说的?山水有相逢? 难得袁天印也有料错的一日,当他再次遇上闵禄,所等到的并不是期待中的恶战一场,而是为闰禄收尸。 杀闵禄的,是当年手书密函,转交给百夫长告知他闵禄在长沙屠杀妇孺的那个人吧?他可以了解这人自责的心情,但此刻他更明白的是,闵禄那无法死得其所的忿慨。 满腔复仇之火,在这突来的转变下,硬是被狠狠浇熄,乐浪此刻沉重的心情并不亚于余丹波。 到头来,无论他或玄玉,都没有为霍天行报仇,因一个伤痛远比他们沉重的女娲营前将军,比他们更有资格,或是毫无资格地夺去了他们的仇人。 看着闵禄身上反射着夕照的战甲,乐浪眼前不禁模糊起来,闵禄虽嗜杀,但追根究柢,他的所作所为,仍下失为一个为主效忠的军人。 霍天行尽忠,闵禄又何尝不是? 他们部下过是坚守于自己的位置上,扮演好所选定的角色而已。 只是世事总是无法圆满,在沙场上尤甚,纵使他们部抱持着不同的理想前进,但残酷的现实,偏偏,又总不让人轻易如愿。 长安城在同月之内第三次易主。 刻意绕过守在长安城南与城西两处的女娲营,玄玉率军自北门进攻,守在城北处的女娲营士兵则定凤翔自太原调来之车。 长安可说是玄玉自小长大的家圆,此次攻打长安,玄玉的心情很复杂。 因凤翔以父皇的性命相胁,面对这等情况,玄玉有两个选择,一是向凤翔称降,以保父皇一命;一是不顾一切强攻人城,拿下凤翔。 他选择后者。 因他清楚地知道,一旦凤翔将手中父皇这张王牌都用尽了,那么凤翔也就失去了最后的赌注,因此除非凤翔在他面前拿刀架在父皇的脖子上要求他弃械,否则他不会放弃将这座长安城夺回父皇的手中。 在忧心父皇安危外,玄玉试着想在心中厘清太子已死之事对他所造成的影响。不能否认的是,他有种复仇的欲望,太子之死,就像是在已经闷烧了许久的复仇之火上泼了盆油,使得火势更加壮大,这是他生平首次这么恨一个人,而这个人,却是他的亲皇弟,是与他出自同父同母的兄弟,在血缘的这个枷锁下,玄玉悲凄地发现,他竟有种欲杀弟的冲动。 袁天印教导他要学会绝情,他确实定办到了,而在绝情之后,他首先最想做的,就是亲自割舍掉这段令人痛苦的亲情。 于是在玄玉急于复仇的心情之下,长安城再次遭受到猛烈攻击。 将在灭南之战中所学到的一切战技,全数用在此时的玄玉,在投石机无法攻破坚固的城门之时,他舍弃了城门,改将部队分扯至城门两旁,只要敌军一现身在城上,前伍中的箭兵立即将他们射下,玄玉又命弓弩手换上伏远弩,针对城上放箭的孔洞射去,不让城上的敌军有机会再放箭,同时再命箭兵将火禽火兽投掷全城上,丝毫不给城上的敌军在城上有半分立足之地,就在这一连串的猛攻之时,大批步兵被派至城墙的下方,对准了上方再无法发箭的孔洞架卜攀城梯,穿著石棉战甲的步兵开始大举登城。 太原之军的团结心,与效忠凤翔的向心力,比玄玉想象中的还来得弱,因他们自始至终都是受迫于凤翔。 自凤翔任太原总管并杀了那班异姓王之后,太原人只要听到凤翔的名字都会颤抖,凤翔身旁更有着令人畏惧的闵禄与辛渡,加上唯-一个曾经公然反抗过凤翔的太原太守霍几道,遭凤翔捉到罪柄公然斩首后,太原更是陷入血腥的恐惧之中,从此无人敢下从凤翔。 风水轮流转,曾经被凤翔以身家性命相胁的太原人,今口却成了凤翔重要的救命符之一,要陷凤翔于败地、要一报多年来的宿怨,在齐王攻城的这日,就是最好的时机。 躲在城门后的太原军旅,部队中也下知是何人先出声的,在一人倡议藉此扳倒凤翔,在有过自身的实例之后,他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凤翔日后入主皇宫,以严刑竣法统治更多杨国人后,众人群起附和,甚至还有人杀了仍想助凤翔之人。 在玄玉讶异的目光下,城内太原军停止一切防守,亦不再攻击欲登城的轩辕营士兵,城门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开启,太原守军放下兵械,站立正城门的两旁,开门迎接轩辕营人城。 玄玉作梦也想不到事情竟会是这样,原本他还以为他得花上数日或更久的时间才能攻破长安,没想到,太原之军竟在他的面前叛离凤翔,令他不需再多花力气即可进城救驾。 当宫里的凤翔气急败坏地得知此事时,已入城的玄玉,在两军的合作之下,一路直杀进皇城,在轩辕营收复长安城之时,被逼得不得不拿出最后一张保命符的凤翔,在玄玉赶至朝殿时,已将建羽架至大殿之上。 凤翔手中的陌刀就抵在建羽的颈间,率大军包围住皇城,领兵入宫的玄玉,手上之剑则是还沾着血迹,在两位对峙的皇子之,建羽不语地看着这-切。 「谁若再前进一步,圣上即性命下保。」当玄王的手下蠢蠢欲动之时,高站在殿阶上的凤翔将手中的陌刀再抵紧了些。 将剑收回鞘中之后,玄玉往前走了数步,在凤翔厉目的威胁之下,他才止住了脚步。 「天下人容得下一个父的皇帝吗?」 凤翔逸出冷笑,「历史是人写的,到时,我会命人写出我要天下人所该相信的史实。」 「可惜你没那个机会了。」玄玉面无表情地应道,同时突然朝身后-弹指。 自殿外远处接连射来的箭欠,一箭先中凤翔握刀的掌臂,另一箭的力道则又大上许多,强力钉穿过凤翔右边的肩头将凤翔钉射在銮座之上。 凤翔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白远处发箭,手上还拿着弓的余丹波,此刻正慢条斯理地自殿外远处走进朝堂之上,在他后头,还跟着一个乐浪。 「将他们拿下!」在一旁的宫人将建羽救下之时,余丹波朝殿上包围敌军的轩辕营士兵大声喝令? 「部押下去待审。」乐浪则在凤翔,及一批批拥护凤翔之人破押向殿门之时,开门对袁枢吩咐。 惊魂未定的建羽,在宫人的搀扶之下缓缓坐回銮座里,眼前来得太快的一切,令他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但就在他稍稍定下心神之时,他着眼看向同样也是带兵入宫的玄玉。 凤翔带兵入宫,美其名为救驾,实则欲窜位,那玄玉呢?手段与凤翔如出一辙的玄玉,会不会是下一个凤翔? 「卸甲!」不待建羽开口,首先弃剑的玄玉,突对殿上所有兵将疾喝。 在建羽错愕的目光下,大殿之上轩辕营不分将员或是兵员,登时全数放下了身上所有的刀械并脱去战袍,在建羽尚未反应过来时,玄玉已跪立在地,双掌高捧着兵符与印信,以跪姿一步步跪至阶前。 「儿臣救驾来迟,有罪!儿臣无父皇圣谕私自动兵,有罪!儿臣带兵入宫陷父皇于危境之中,有罪!」玄玉每说一句便将额际重叩在地上一同,「此三大死罪儿臣皆伏首叩认,任凭父皇处置!」 建羽讶然地瞠大眼,怔看着主动交出兵权,并自请死罪的玄玉。 「臣等有罪,愿一死以报圣上!」转眼间轩辕营其余跪叩在地的兵将也皆随主一同请罪。 两手撑在御案上,建羽摇摇晃见地站起后,默然地看着眼前的景况,在经历丧子之痛,与生死一线之间的种种后,他的眼中,泛起薄薄的泪光。 他曾问过自己,他已经实现他的心愿了吗? 再次遭到益州大军的攻击,被迫率女娲营出罗郡城迎战的辛渡,在与尔岱对垒之时,站在风中想着这个问题。 凤翔视他为手中大将,女娲营视他有若神明,余丹波视他为对手,这是他人眼中的辛渡。但他人从不明白他的过去,无人知道他为了今日曾付出了多少代价。 从年少起,他就一直很想要人下人都记住辛渡这个名字。 自贫困出身的他,无钱人私垫读书识字,他知道自己没有机会登科及第,而后入朝封官拜相,于是他从军,改走这一条人人部有机会成功的婉蜒崎路,企图用这双手在沙场上杀出功名与富贵,摆脱那艰闲的过去,但,军人这条路并不好走。 虽然人人部说沙场可造英雄,可成千上万个军人中,又能出几个霍天行与石寅?他无显赫的身世背景,有的就只是一身的武艺,但在军中又有多少个像他这般空有武艺却始终都没没无名,甚至终其一生都让人记不住名字的武将?沙场上的沙,是可堆塑出英雄的沙,但它同时也是可将更多的壮志豪情都掩埋在其下的流沙。 他不甘只是一个小小的武将,他知道,他可以爬得更高,终有一日他会成为此霍天行那些大将军们更加威名远播的人将。因此他执着地捉住每一个上阵杀敌的机会,毫不保留地发挥他天生就优于他人的头脑,以战法籼不留情的手段在上司的脑海中烙下深刻的印象,-步步地在军中荣晋,一步步地往上爬上他所想要的位置。 为了保有得之不易的战果,他学会了不计代价,即便在他人眼中看来残忍,每回只要他率兵出征,他永远都会是那个能在最短时限内夺下战果的一方,即使是要他歼灭所有敌军,他亦不会心软。于是渐渐的,他成了令敌军与我军闻风丧胆的猛将,正与闵禄一般。 他不过是想证明给天下人看而巳,隆隆的战鼓声始终没有停息过,翻身上马的辛渡,远眺若为报师仇的雨岱领着益州大军前来向他挑战,一想到率兵亲征的人是晋王尔岱,辛渡的眼中有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因齐王拿下了谋逆的宣王,长安城内的内乱巳大抵平息,但长安城外则否,尤其是在罗郡城此处。 辛渡是在遭受晋上派出一波波袭兵时,知晓闵禄已死之事,接下来轩辕营与叛变的太原之军联手拿下长安,分身无暇的他,面对这措手不及的种种,真恨不能赶快甩掉这黏人的晋王,前往长安救出凤翔。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太子之所以败,是因闵禄击败盘古营,而凤翔会败,起因也在闵禄。若是闵禄挡住了前来长安救圣的轩辕营,今日宣王与他们女娲营也不致因此而让所有的心血都付诸流水。 可当辛渡得知闵禄是如何死之后,辛渡很想为闵禄抱屈。 他与闵禄虽称不上是挚友,但他们一同出生入死多年,彼此相知相惜,闵禄与他一般,都是将人生寄托在手中的大刀与主上的身上,他们深信,他们将会以血肉写出辉煌的一页,日后,史官们会将他们的战绩写在史页之上。 从戎以来打过大大小小无数战役,也历经过艰险的灭南之战,以身为军人为豪的闵禄或许曾在敌军手中受过无数的伤,但闵禄从未战死在沙场之上,可这一回,闵禄虽依然没死在敌军之手,但却死住一个内疚的自己人手上,这软闵禄怎能甘心? 那个杀了闵禄的殷泉,他有什么资格赎罪?倘若战士杀人得感到内疚,得接受道德上的谴责,那这世上还有人愿从军吗?他们定军人,军人生来就是为了战斗,杀人不过足他们的天职,殷泉为了自己拚斗不过的心魔,却要闵禄也赔上性命,闵禄未免也死得太不值了。 据闻巴陵已遭齐王之兵拿下,凤翔已失退据之地,现下闵禄所属另一半的女娲营兵士泰半被杀被俘,他得用另一半的女娲营为遭闪在长安的凤翔杀出一线生机,尽速攻回长安解决掉轩辕营以救出凤翔。 他不能再让凤翔失望。 尔岱同样也不能再让石寅失望。 连日来派出数批部队前袭罗郡城,尔岱意在采敌虚实,在大抵已掌握敌况之后,针对罗郡城不利大军作战,尔岱命袭兵将女娲营引出罗郡城,有意与辛渡来场复仇之战。 自石寅以身作谏,从此面对宁渡皆小心翼翼的尔岱,为了能一报师仇,在日日派出袭兵的同时,亦不断在行辕中与众将军商议如何破辛渡之计,因玄玉已人长安并且成功地救出圣上,他们这支远比轩辕营早到的益州大军,可不能在此战中再拖下去。 左翼将军的目光,自石寅战死的那日起,就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尔岱很明白左翼将军眼中针对他而来的仇痛是什么,在接受左翼将军口光鞭笞的同时,他也无时无刻不在心中自责与痛悔着。 他为自己初时的盲目与自大而感到懊悔,为石寅满腔不被明白的爱护之心感到心痛,只是人们总是在事情发生,来不及挽回之后才会懂得清醒,任由他再如何悲伤后悔,也不能令石寅一如以往地再重新站在他的身旁,再多的歉意,也换下回石寅为他牺牲的性命。 但在痛过之后,已成长的他知道他还是能为石寅做些什么的,他必须向石寅证明,石寅并没有为他白死,石寅将会以他为荣,而下再是失望。 排列成十十纵横的箭兵,在尔岱下令进攻之时,先以携着火种与油的劲远弩强射向罗郡城,企图以火攻逼出藏在罗郡城里的辛渡,不久,罗郡城中处处窜出熊熊烈火,冲天不散的黑烟亦遮蔽了罗郡城的天空,等在城外的尔岱,果然等到了为凤翔扼守最后生机的辛渡率军冲出城来。 再次面对益州大军,辛渡同上回一样,也很满意此次的对手。 赵奔与狄万岁这对师徒,称雄杨国之东,杨国以西,则行着石寅与晋王这对赫赫有名的师徒。一想到又能与此等对手交战,天生战士的血液就开始在辛渡的体内沸腾。 两军初时的攻守,就如以往其它战役一般,部照着前人所走出的路子来疟,先是箭袭,再是骑兵伍上前强攻,最后才是步兵们的肉搏。但辛渡却在开战后不再照着前人所给的路子走,他卜打这种墨守成规又耗时费力的愚蠢之战。 一匹匹全身覆以铁甲,铁甲外装上一根根利刀与战矛的马匹,在益州大军箭袭过后,自盾伍的后头冲了出来,直冲向正欲强袭的益州大军,马儿因马尾遭点了火,因此下顾一切地朝敌军横冲直撞,在马儿将敌军的前行军阵式冲溃,并让敌军的箭兵因此而死伤无数时,女娲营随即派箭上天,一根根从天而降的箭矢如密雨直下,硬生生地再削减无数来不及躲避王盾下的敌军。 跟在马儿后头失了马的骑兵,在箭雨方停时已来到敌军的面前,手持陌刀的步兵也联袂杀至,几乎将益州大军的前部给全数歼灭? 几乎,就不代表全部。 有过石寅的生死教训,因此尔岱格外谨慎地面对总有让人意想不到战术的辛渡,不惜牺牲前部的尔岱,运用厚盾将大军的主力中军重重防护得滴水不漏,在前部一溃敌军已冲王面前时,所有的厚盾顿时齐开,一根根战矛在同一时刻朝前疾刺,后头已跃上战驹的骑兵更持着大连陌刀跃过蹲踞在前头的盾兵,开始往前扫荡敌军,因敌军已无战马与骑兵可抗衡,战况顿时急转直下,益州大军开始全面反击女娲营。 因深明尔岱急欲为师复仇的心情,益州大军刻意在战场上制造出尔岱与辛渡独处的战场,让他俩在此决一死战。 没想到尔岱会用此种方法还以颜色,辛渡在战场上找到尔岱时,也不管女娲营是否会冈敌军的反击而陷入苦战,依旧神情愉快地迎向尔岱。 「石寅将你调教得不错,」将陌刀重重架上尔岱的后,辛渡掩不住眼中的激赏,定瞧着尔岱。 「叫他大将军。」尔岱在手中的陌刀上使力,重重朝他一击,「你不配提他的名字!」 辛渡笑笑地问,「听说你们这对师徒不是为了个女人翻了脸吗?怎么你还急着为他报仇?」 「我要拿你的人头祭他!」 身在辛渡近处的前将军宋天养,在见辛渡与尔岱缠斗得难分胜负之时,清清楚楚看见尔岱眼底忿恨的他,不禁为辛渡感到担心。 同样在战场上觉得心底有愧的宋天养,虽是自疚于当年石守那一战任凭辛渡烧死石守城所有百姓,但他与殷泉不同,不悖于忠字的他,从没忘记身为一个军人的责任,他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忘怀过,若无辛渡,他们女娲营绝不会有今日的大恩。 因此当原本从容以对的辛渡,因受了复仇甚切的尔岱连番猛攻而显颓势之时,他的心中当下一紧。 一壁留心着女娲营战况,一壁又要接招的辛渡,脸上的笑意渐渐不再,尤其是当女娲营的箭兵全都遭敌军的骑兵扫尽,急着想自与尔岱的交手中脱身,好重新指挥女娲营再战的他,却始终无法自缠人的尔岱面前脱身。 心忧与分神,使得辛渡露出破绽。 尔岱手中的刀,去势又快又急,不偏不倚地捅向辛渡,在那问不容发的一刻,宋天养突自一旁窜出,急挡在辛渡的身前,硬生生地代辛渡受了这一刀。 当宋天养呕着鲜血怔看着尔岱时,站在宋天养身后的辛渡,不惜再拿宋天养当作人盾,先将自己手中的陌刀用力刺透宋天养的身体,直刺在尔岱的右胸上,再一把夺来宋天养手中之刀,在来不及退开的尔岱身上再补一刀。 宋天养几乎是僵站着身子立即死去。 因透过宋天养身躯再剌的关系,尔岱所受的刀伤并未伤及要害,他一手掩着胸口,勉强退开了数步,难以置信地看着还僵站在原地的宋天养,他不明白,为何宋大养竞愿意为辛渡而死,而毫发无伤的辛渡,脸上的神情则像是没发生过什么事似的。不带任何感情地推开前头已死的宋天养后,卒渡将手上的刀柄翻转了一圈,随之握紧又再度冲向尔岱。 紧咬着牙关吃力地接下这一刀的尔岱,在见宋天养遭辛渡弃之不理,犹如利用完就扔弃、再无用处的东西后,霎时想起石寅凄惨死状的他,心火剧烈翻涌,不顾身上所受之伤,像头发狂的狮子般扑向辛渡。 这是辛渡从军以来所打过最刺激,也是最能让他竭尽全力尽情大显身手的一战,一种酣甜的满足感泛满了辛渡的心头,在这一刻,他行种自从登上高处后,就已许久不曾再有过的感觉,那种终于找到了个好对手,得偿所愿的感觉。 无论是年纪或是精力都胜过辛渡一筹的尔岱,将石寅亲自教授的刀法在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而本身精于战术并非战技的辛渡,在体悟到自己将逐渐败退之时,当下想放弃与尔岱这场私人仇怨,并改由藉整体大军的攻势来击败尔岱,但尔岱并不肯放他走,在烦不胜烦的辛渡体力即将耗尽之时,辛渡一手紧紧握住尔岱差点砍中他的陌刀。就在此时,尔岱忽地诡异地漾出一笑,飞快地自被握住的刀柄中再抽出另一柄短刀。 子母刀? 「乓不厌诈。」在辛渡愕然之时,尔岱低声在他耳边说着,并用力地将短刃刺进他的胸口。 「石寅教得好……」使劲抬脚将尔岱踹开之后,辛渡掩着胸口,拔出那柄足以致命的短刀后,颠颠倒倒地往后退了几步。 凤翔转过身背对他的身影,在辛渡的脑海中一闪而逝,当他回过神,定眼往前一看,又再次跟上前来的尔岱已朝他颈间横划过一刀,辛渡颤抖着身子,再也支撑不住地往后倒下。 躺在地上仰首望着晴朗无垠的天际,辛渡没有回避直射眼底的阳光。 到头来,他还是让凤翔失望了,只是他从不后侮他所做过的一切,至少,他曾在人们的心中,深深地留下他的名字。 身下汩汨不断冒的鲜血,像潭深沉的水,直拉他往下沉沦,躺在其中,心满意足的辛渡却觉得很温暖。 很温暖。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四章 罗郡城一战后,女娲营彻底战败,由太子与宣王一手揭起的内战,在此告个段落。长安城不再锁城,城中虽有轩辕营重兵驻扎,但惧于朝中动乱,逃出长安的百姓仍是未回京城,就伯由诸王引起的内战不是短时间内就可停止,尤其是在太子灵恩死后,新任太子又未立之时。 被迫留在长安城中的百官,在齐王亲自在建羽面前交出兵权后,开始制造出许多流言,许多,关于新太子的流言。 接连着两场兵变下来,国舅首先死于太子灵恩手中,禄相随后也死于凤翔手中,朝中两位位居百宫龙头者皆已死,目前就仅剩这闩方才返回长安,侥幸避开朝中恶斗、以及太子与凤翔毒手的阎相。 「罪臣罪该万死……」安然返回建羽面前的阎翟光,一路跪进御书房里,涕泪满面的他,口中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在身边的心腹几乎都遭凤翔杀尽了后,能够再次见到这名跟着他一块打天下的老友与老臣,建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爱卿起来说话。」 阎翟光一径叩首在地不肯起身,「君有难,臣却不在身侧,臣死不足惜……」 「幸亏爱卿事前出奔洛阳,否则今日朕恐再见不到爱卿。」建羽亲自扶他起身,感慨地一手拍着他的肩头,「活着就好,没事就好……」 「圣上……」阎翟光自责地仰首看着他。 「起来吧,朕没怪你。」这阵子以来精神状况不是很好的建羽,有些站不稳地想坐回椅里,阎翟光见了,赶忙起身扶他坐下。 命宫人端来一盅汤,亲自吹凉喂建羽下后,建羽的模样似乎好了些,甚是担心他的阎翟光则躬着身子不敢离开他半步。 「方才爱卿说,战火蔓延后,爱卿避至九江是吗?」 「是。」阎翟光说的是谎言亦是实话,「因洛阳沦陷,长安又遭锁城,故臣不得下往九江一避。」 「百姓如何?」前阵子他将全副心神都集中在那几个造反的皇子身上,却都没去想遭内乱波及的百姓们如今可安好,再加上江北大旱、江南大涝,这一连串天灾人祸下来,百姓怎么撑得住? 阎翟光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一回圣上,齐王收留了自江北南逃的难民,齐王王妃已将难民们安置妥当。至于九江水患一事,轩辕营早巳在出兵前奉齐王之命尽力赈灾,眼下安置在九江及绛阳处的百姓,吃住无虞。」 「多亏了他夫妻俩……」听了他的话后,建羽的眼底顿时泛着感激与懊悔。 当初他是曾预料到太子将兵变,他也曾想过立即下旨命玄玉前来长安压制住太子,但九江水患却令玄玉分身无暇,所以他才会听信皇后与国舅之言改派凤翔出兵,他怎会知,一步错,步步错,事情竞因此演变到无可收拾的地步。然而接连两番兵变之后,到头来,率兵前来救他的,还是那个当初他所选定的玄玉。 而更让他感动的是,即使玄玉他的处境为难,玄玉仍是排除万难打倒了女娲营将他自刀下救出,并且替他安排好了百姓的去处与衣食,他这个一国之君,在这一连串的天灾人祸里所做的,甚至不及玄玉这个皇子万分之一。 不仅如此,因他之故,他还让许多人丧失了性命。 「圣上?」阎翟光担心地问。 「是朕害死了太子,是朕逼死了他……」想起最是令他心痛的灵恩,建羽一于抚着额,自责地不断摇首。 「人死不能复生,圣上节哀。」阎翟光在安慰他之余,不忘为他脱罪,「况且,太子之死,并非圣上所造成。」 他哽咽地问,「怎会不是呢?,」 「当然不足。」阎翟光坚定地颔首,「太子谋逆是不争的事实,人子先前所犯之罪亦有铁证,纵使功可掩过,但臣怨与民怨则难平,太子个废,圣上将有愧于天下,可太子不愿遭废,故才会兵行险着,以臣来看,此事并非圣上之过。」 「那……究竟是谁之过?」建羽茫然地看着他,在这当头,很是需要一个能够顶罪之人来替他承担这个令他心痛难宁的内疚。 「心之过?」阎翟光气定神闲地答来。 他愣了愣,「心?」 「权势爱憎,皆由心起,太子心魔难除,是太子自己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其实太子这些年来所犯之罪,冲着太子是皇子,加上圣上的宠爱,罪应不至死,要不是太子不愿被废,再如何都想捉住千岁之位不放,太子又怎会将自己送上死路呢? 心绪渐渐稳定下来的建羽,不语地看着这名最是解他,也最了解朝中一切的阎翟光。 「如今天下动乱不安,臣以为圣上应先着手平乱。」阎翟光拱手再道,「圣上首平之乱,应是心之乱。」 「朕该如何平?」 阎翟光再说出他此次回京的主要目的,「太子已死,国之储君已失,为免其它王爷日后欲效法宣工夺权,圣上应速立新太子以镇朝野,以免他人狼子野心再起。」 他一手抚着下颔沉思,「另立新太子……」 「圣上,这事可万万不能等。」伯他仍有犹豫,阎翟光落力地再推他一把。 「依爱卿看,诸位王爷何者具太子之姿?」觉得他言之有理的建羽,心中虽已有了个新任太子的人选,但还是想听听他的意见。 「齐王。」他毫不犹豫。 建羽挑高一眉,「因齐王救你一命?」 「臣荐齐王,并非为报齐王之恩,更非个人私情,臣是站在皇家的立场上来考量,」在他面前仍是隐瞒着与玄玉关系的阎翟光,将道理说得洋洋洒洒的,「臣之所以认为该立齐王为新太子,是因齐王本就为圣上次子,按理续传,名正言顺。」 「除了这呢?」虽然这个理由已是足够,但若要让其它皇子心服口服,只怕还得再多点让其它皇子无法动摇的理由。 阎翟光在说的时候,眼里带着敬佩的眸光。 「齐王年纪最近于太子,自赴洛阳就任总管一职起即渐现治官治地治民长才,灭南之战中,齐王身居行军大元帅更是功不可没。江北与江南旱涝两灾肆虐未平,战火又掀,在此等困况下齐王仍不忘为圣上保本保民,九江虽受灾,但齐王仍能在困劣之环境下率轩辕大军奔赴长安救圣。臣虽不认为齐王可藉此邀功,但齐王为国所做之事却不容忽视。」 「信王与晋王不适任太子吗?」 「信王虽发达丹阳与扬州,但信王为人与商人无异,圣上亦知,治国与经商不同,加上信王政历尚浅,别说朝臣不服,只怕天下人也不服。」阎翟光当下神情一改,说得是既叹气又摇头,晋王乃一届勇夫,沙场虽无敌,可却不晓得治国治民之道。」 听完他这-席话后,不语的建羽,思绪忽地飘至远处,他回想起那日玄玉跪叩在大殿上亲自将兵符交出的模样。 他还记得,初登基之时,各地异姓王皆有反意,为平定四方诸侯,灵恩大力推荐玄玉出任洛阳总管,因灵恩相信这个二弟的能耐,认为玄玉必定能够除去那些异姓王所造成的隐忧。事实证明,灵恩的选择是对的,洛阳在玄玉的治理下,短短几年内即成了国内第二大城不说,更成了杨国的经济重城,而洛阳城内的那班异姓王们,竟也都伏首于玄玉,根本就不需朝廷费上一兵一卒。 相形之下,虽然凤翔也任太原总管,但凤翔的作法却与玄玉出人甚大,三年之内,凤翔是将太原纳入杨国的手中没错,可凤翔却让那些异姓王全部人头落了地,以杀制反,凤翔虽铲了异姓王并确保他们永无机会再反,但凤翔同时也砍掉了太原人的人心。 其实就当年凤翔人杀异姓工一事,他就应该察觉到,凤翔血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是他从没想到凤翔竞这么狠,就连太子也能狠下心除去。 不知不觉问又再次想起灵恩,建羽一手掩着胸口,努力想压抑下那-阵阵又再次在他胸臆里翻腾的悲痛,在伤痛中,他忽然想起,当年,他曾分别给了灵恩与玄玉各一块王,因他俩是他心头的两块宝玉,如今身怀苍龙之王的灵恩已死,现下的他,手中的宝玉就仅剩拥有白虎之玉的玄玉。 灵恩之所以会死,是因那些觊觎皇位的皇子们一手所造成,假若今日他将太子改立于玄玉,那么日后玄玉又将会遭遇到什么?尔岱与德龄,是否也会对玄玉痛下杀手?远在丹阳的德龄,手中拥有伏义营,而曾平定西北与西南的尔岱,手中益州大军军容也不容小觑。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灵恩了,他绝不能再失去玄玉。 「圣上?」静立在一旁的阎翟光,不解地看着双目泛着精光,看似像下了什么决定的他。 「齐王现在何处?」重新振作的建羽,深吸了口气后问。 「回圣上,齐王亲自去迎太子灵柩了。」 「待齐王回宫后,命他来见我。」知道玄玉对灵恩仍有一份情之后,建羽更是下定了决心,「还有,速为朕拟道圣旨,通令全朝大臣,三日后早朝,朕将颁旨另立新太子。」 「臣遵旨。」 被补下狱后,负伤遭囚在天牢里的凤翔,听了许多牢头他们说的许多事,许多这阵子以来在朝中发生的大事。 例如父皇废后,皇叔贺玄武被下旨处斩,以及玄玉被立为新太子。 他更听说父皇还有意大大削减各王爷手中的兵权,并且要求伏羲营以及益州大军裁减军员,唯独改驻在长安近处的轩辕营,一兵未动。 从父皇所下的这些圣旨中可看出来,父皇不但要玄玉继接灵恩的棒子,父皇更极力不要玄玉也因兄弟之故,被逼得踏上与灵恩相同的道路,父皇要保玄玉。 至于他这方面的消息也不少,自他垮台下狱的消息一传出后,太原那边早就隐忍他乡时的地方官,全都争先恐后地对父皇上折大书特书他的不是,尤其他对待治地官员与百姓的作风又是如何严苛,哼,标准的树倒猢孙散、只是他不明白父皇为何不下旨将他处死。 相反的,被立为新太子的玄玉,在当上太子后的首件事,就是前来天牢一解他的疑惑,又或者该说是……来对他耀武扬威。 「听说你被立为新太子。」 坐在牢内地板上的凤翔,上上下下地将玄玉打量过一回后,两眼定在他头顶的太子冠上。 「如何?」凤翔拍拍衣裳站起身来走至他的面前,「身为赢家,有什么感觉?」 「为何要杀灵恩?」这句话,打他听说灵恩的死讯起,就一直梗在他的心头。 「别告诉我你对他有手足之情。」凤翔不屑地睨了身为同犯的他一眼,「拒绝灵恩求援的人可是你。」 「至少公与私之间我分得清。」 「于公方面,你得藉我拉灵恩下马,故才拒绝灵恩?」凤翔也不是省油的灯,三两下就看穿了他,「那于私呢?灵恩曾做过什么值得让你替他报仇?你素来不就只有被灵恩利用的份吗?」 「他给了我机会走到今日,在父皇登基前,他更曾为我们遮风挡雨,若是无他,咱们这些皇弟们不会安然渡过那些岁月。」就因灵恩如此,故此素节在生前才会代灵恩向他求情,他也知若无灵恩,他今日不能站在牢外看着凤翔。 「就这么点微不足道的恩情?」凤翔很是不以为然,「别把灵恩想得太伟大了,路是人走的,即便灵恩曾为咱们开道,但他可从未替咱们走过,他只是袖手旁观,若非他在朝上失足跌了一跤保不住太子之位,只怕他会继续在一旁看咱们斗下去,并打算继续在暗地里坐收渔翁之利。」 玄玉笃定地为他下了结语,「你下会再有机会与我斗下去。」 「当然,如今我已是阶下囚,怎能与你再斗?」凤翔摊摊两掌,当然也知道在落到这个境地后,要想翻身,简直比登天还难。 「但你的心依然不死。」玄玉两眼直视着他那始终都没行减少半分野心的眼眸。 凤翔挑衅地问,「怎么,你也想杀兄弟吗? 玄玉以冰冷的眼神看向他,「灭南一战起,你我即不再是兄弟。」 没料到他会说这种话,凤翔怔了怔,终于察觉到他那总是戴住睑上的面具,似乎已经揭开,隐藏在暗处里的真实玄玉,此刻正隔着牢栏与他面对面。 「你我同是一丘之貉。」凤翔轻耸着肩,「我若杀兄,你也好不到哪去,你不同样是踩着兄弟踏上太子之位?」 玄玉将话原封不动地掷回他脸上,「我不如此,我又得被谁踩着?你吗?」 「很可惜我没能如愿。」若不是女娲营连遭盘古营与益州大军削弱了实力,让轩辕营捡了个大便宜,今日会有他玄玉出头的一日?按他的计画,玄玉该同太子一般也战死在沙场上。 「依父皇的意思,你该人头落地的,但我不要父皇杀你。」 看着他脸上没有为自己所为感到丝毫的后悔,玄玉冷声地道出他今日还能活在这的主因。 「你会为我求情?」凤翔似笑非笑的,一脸不信的模样。 「我要你一辈子都待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玄玉刻意放缓了音调告诉他,「我要你付出代价。」 像是听了极大的笑话般,凤翔当下笑得无法自抑,两肩还不断一抖一耸的。 「代价?」他笑着笑着突然狠狠换上了一张残酷的脸庞,「生在皇家,本就该付出一些代价,问题是,你付不付得起。」 心生怒火的玄玉隔着牢栏一把用力扯过凤翔。 「你输不起。」凤翔看着他的眼,讥嘲地说出答案。 他眼中有抹不去的恨,「我是输不起。」他输不起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包括符青峰,也包括他那个来不及出世的孩子。 「你这眼神是在告诉我……你在记恨?」凤翔还偏着头问得很刻意,「你记的是哪一桩?我的记性不好,你不妨说出来提醒我一下。」 使劲推开凤翔后,玄玉更加确定了不让父皇杀凤翔的决定是对的,因为在他有生之年,他都要亲眼看着凤翔在这座牢里过着每一日,他要凤翔用所有的青春与人生来偿付代价。 「这太不像你的作风了,依你的性子,你该大肚能容的,」 遭重重推了一掌后,凤翔悻悻然地拍着自己的胸口。 「你错了。」玄玉像是起誓般地道,「我从不是个完人,日后你会有很多时问明白这一点。」 赫然察觉言乡必失后,凤翔霎时阴沉了一张脸,「我不会让你死。」玄玉淡淡瞥他一眼,「你若寻死,我会命人将你自鬼门关前抢回来,无论如何,我会让你好好的活到老、活到死,就在这问小牢房里,永在这里。」 「你……」 玄玉朝他扬眉,「绝情这门学问,我可是拜过师的。」学了这么多年,看过了这么多生死与无奈之间的选择,他想,或许袁天印就是要他将绝情用在亲情这上头,以免他会像以往一般为难 不让他保有身为皇子的自尊死去,还要他永远待在这个鬼地方?忍不住一身忿怒的凤翔,在玄玉说完话转身欲走时,气极地街上前两手捉住牢栏,极为不甘的低吼,自他口中迸出。 「为何你也想争太子之位?」不得到这个答案他就算死也不会甘心。 「这还需要理由吗?」玄玉神色冷漠地看他一眼,「自我生在冉家起,自父皇登基的那一日起,一切,早已不需要理由。」 江山是一朵会致命的罂粟,权势是一颗会麻痹的毒药,而天下,则是一个必须倾其全部所有去经营的愿景。 他只是在追求一个在付出极限后,渴望终能成真的愿景。 他们冉家人,或许都有着不同的渴望,但同样的是,他们都在荒野里寻找一个前进的方向,都在疲倦中寻找一个可以歇息的地方,在终点未至之前,谁若中途停下脚步谁就是放弃了,因此一旦开始前进就注定不能回头,他们都只能照着命运为他们安排的道路继续走下去。 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理由的。 「玄玉。」 玄玉转过身,看向将永远孤零零地被留在牢内的他。 「你相信天意吗?」深深相信天意这回事的凤翔,问得十分认真。」 「我从不信。」 •下期待续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