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寒梦》 第一章 狼的安慰 君梦寒与奥嫫相识,是在网上。那天是公元二零零五年十月四日,江采月的祭日。 江采月是君梦寒的小姨,也是辛辛苦苦养育他长大、给了他一切的母亲。 江家是hk的名门望族,江氏集团威名赫赫,由开发网络软件起家,短短十几年之内,生意遍布世界各地,再后来,几乎各行各业都有江家的身影,发达得让人眼红。但江氏的创始人江渔却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江怜月,小女儿江采月。 君梦寒是江怜月的私生子。 江怜月的丈夫君贺不能生育,夫妻二人感情向来不好,但这是一桩政治婚姻,由不得他们离婚,所以貌合神离的两个人就有了默契的无言协定,表面上二人相敬如宾、伉俪情深,背地里却互不相涉,各有各的私生活。 当年江怜月由于各种原因无可奈何生下了君梦寒时,就再也没看过他一眼,就是因为这个小东西让她失去了父亲的欢心,她恨不得他立即消失。而君贺这个名义上的父亲除了给他一个姓,更不可能给他什么。家里佣人见主人如此见弃这个小婴儿,自然也不会对他好到哪里去。在他四个月时,差点因为发烧而死去,幸亏被江采月发现,并将他送到医院抢救,捡回了一条小命。 从此,君梦寒就跟在了江采月身边。当时的江采月只有二十三岁,名义上虽然是小姨,其实却在尽母亲的职责,而且她不只给了君梦寒一个母亲,还给了他深切的爱和浓浓的幸福,从未让他再承受半点委曲和痛苦。她自己也因此终身未嫁。 当然,君梦寒也相当争气,在十一岁时就考取了英国一所著名大学,并以优异的成绩毕业,被誉为神童,连最挑剔、严厉的外公江渔也对他非常满意,在他十五岁时就开始把部分生意交给他打理。 但这种赏识却造成了他与新生母亲江怜月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他的存在影响了江怜月在江氏的地位,她与君贺虽然表面上对君梦寒客客气气,礼貌相待,其实却形同仇人,他们把他当成继承财产的竞争对手,始终在想尽办法对付他。而君梦寒心中被亲生母亲抛弃的阴影只怕也永远不会消失。 而就在君梦寒受到外公赏识的时候,江采月因飞机失事而丧命,年仅三十八岁。二零零六年十月四日是她去世两周年的日子,君梦寒陪着外公和父母去墓地祭祀过之后,就把自己关进房间里。 江采月的死远不止表示他失去了一个亲人那么简单,他同时失去了至亲至爱的母亲,失去了他已经习惯了的温暖的家。再也没有人真心真意的对他了。别人对他好只是因为他的身份,因为他的才干,因为他不可限量的前途,而不会因为他是他。 关上门,遏制不住的伤痛使他黯然神伤。含在眼中的泪水终于如决堤的河水般倾泻而下。卧室里到处都留有江采月的痕迹,桌子上有她甜美的相片,床上铺着她亲自挑选的床单,床头是她送给他的花瓶,空气中有她温暖的味道……总之满屋子都是关于她的回忆,令君梦寒加倍痛楚,失去小姨的两年来,他总是用繁重的工作来麻醉自己,不敢有片刻的闲暇。今天这一闲下来,所有关于江采月的记忆都疯拥而至。 他躺在床上,思绪纷乱;起来,心潮澎湃;在屋子中转圈,烦闷不已;又躺下,不能平静;再起来,转圈……如此往复,不知多少遍。他觉得自己真的要发疯了,他想找个人倾诉,倾诉他对小姨的思念和敬爱。 于是他拨通了好朋友秦祎的电话,可惜秦祎却急三火四的说了句:“我马上就出场了,没时间听你讲话,我告诉你个好办法,申请个qq,随便到网上找个普通人聊聊,等我忙完了再联系你。好啦,就这样吧,又催我了。”随即电话里传来了盲音。 君梦寒失望极了,从小到大,他只有秦祎这一个邻居兼朋友,可那家伙是娱乐圈炙手可热的大明星,很少有时间陪他。无奈之下,他只好坐到了电脑前。 他真的信手申请了个qq号,然后就开始在网上查看网名,那么多千奇百怪的网名让他感到茫然,忽然间一个名字跃入他的眼中,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个网名叫“奥嫫”,在拉丁语中是“人”的意思,但同时,它也代表了一只狼。 看过雨果的名著《笑面人》的读者都应该记得,乌苏斯所养的狼就叫“奥嫫”,而乌苏斯虽然给狼取了个“人”的名字,他却时时提醒它:“你千万不可退化为人啊!” 君梦寒才取的网名就叫“关伯兰”。他觉得自己和笑面人关伯兰一样,在刚步入命运的起始之时就已经历尽了沧桑,他们都是不幸的,却也都是幸运的,关伯兰遇到了乌苏斯、奥嫫和黛娅,他则遇到了江采月和秦祎。虽然黛娅还没在他的生命中出现,他也不奢求上苍会把黛娅赏赐给他,但有了江采月,就足够了,更何况还有堪称知己的秦祎。 现在,居然有人用狼的名字为自己命名,这不能不让君梦寒好奇之心油然而生。芸芸众生中有几个乌苏斯啊?某些虚伪的人类明明比豺狼狠毒,但却偏偏披上羊的外衣,谁又肯明目张胆的承认自己是狼呢?而且还是一只不肯退化为人的狼? 于是,他不由自主查看了一下奥嫫的简介,上面的内容简单得可怜:女,四十岁,如此而已。在个性签名中还有一句:祈求上天赐予我平静的心,接受不可改变的事,给我勇气,改变可以改变的事,并赐予我,分辨此两者的智慧。 这是美国神学家尼布尔博士所写的一段祈祷文,也是信奉主的江采月常对君梦寒说的一段话。 “四十岁!”这个数字敲打着他的脑神经,“如果小姨还活着,她今年正好四十岁!”这个发现让他惊喜不已,想都没想,便向对方发出了加为好友的请求,对方也很干脆,毫不思索的拒绝了。他连发了十几次,对方连拒了十几次。 “好倔强的女人!我一定要加到你为止!”单纯的好奇已经变成了争强好胜的决心,还没哪个女人这么不给他面子。他眉头一皱,有了计策,再一次发出请求时,加了这样一段信息:求求您加我吧,今天是我母亲的祭日,她如果还在,与您同岁,我很想她! 这一招果然有效,片刻之后,奥嫫同意了他的请求。 他们之间的友谊建立也很不容易,奥嫫并不爱搭理君梦寒,后来他才知道,其实她对任何人都一样,她这个人本身就有些呆呆的,木木的。君梦寒还清楚的记得他们第一次聊天的内容。奥嫫接受他的请求后,他对她表示感谢,对方回过一句干瘪的话:“我不是很好的聊天对像。” 他执拗的说:“不要您陪我聊天,只要听我说就行。”他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的身世以及对江采月的思念和敬爱统统告诉了她,说完之后,仿佛放下了一块重逾千钧的巨石,轻松不已。 但奥嫫的反应却让他非常郁闷,甚至有些恼火,自己披肝沥胆的讲完这么哀怨动人的身世,对方却没有回过来只言片语!是她睡着了没看到,还是根本就不在意?君梦寒压住怒火,问道:“还在吗?” 对方慢悠悠回过一个字:“在。” 君梦寒气得快疯掉了,问:“我讲完了,您竟然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吗?” 对方依旧不紧不慢的回过一句话:“你不是说只要我听就行了吗?” 君梦寒真是哭笑不得,恨得牙根直痒痒,说:“阿姨,您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过了半晌,对方终于回过一大段话:“小伙子,有人认真的听你说心事,这还不足够吗?我瞧你是被你小姨宠坏了。听你所言,我看不出你有哪一点需要安慰、需要同情的。你今年应该才十七吧?可是你已经学业有成,并且开始接手部分家族生意(你自己说的哟),虽然有竞争对手,并且这个对手是你的亲生母亲,但你想过没有,世界上有多少与你同年的,甚至比你大好多的人都在苦苦的奋斗?还有多少人穷其一生也别想有你的成就?你小姨的死固然令人惋惜,但世事无常,谁又能长生不老呢?想必她在天堂也不会想看到她的孩子一蹶不振、四处乞求别人的同情。奉劝一句,不要总妄想从别人那里得到同情和怜悯,这个世界冰冷如铁,你只能依靠你自己。另外再啰嗦一句,母亲与孩子也是要讲究缘分的,你只是和你母亲没缘而已。” 君梦寒看得楞楞的,不由问:“阿姨一定是历尽沧桑了,才会像乌苏斯一样愤世嫉俗?” 又过了半晌,对方才回答说:“我只是在经历一个普通女人的普通一生,而且我是奥嫫,别指望我会像乌苏斯一样善良。关伯兰,不要怨天尤人了,上苍并没有错待你,不要光想已经失去的,多想想你现在拥有的。对你小姨的怀念只应该是你前进的动力,而不应该是使你裹足不前的羁绊。好了,已经太晚了,我下了。” 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走的干净利落,不带一丝留恋。 由于成长历程的特殊,君梦寒接触的女人并不多,更因为母亲的关系,在他的内心深处其实对女人抱有一种仇视、厌恶的心理,当然江采月是例外,她是他心中的神,集真、善、美于一身,不可亵渎,并与那个“女”字没有多大关系。然而今天,他发现世上还有这样一个女人:冷漠怪诞,睿智洒脱,不卑不亢,无情之中又隐隐透着善良。而且她的一番“训示”的确让他心中一亮。那冰冷的话语却有融化人心的力量。 难道是小姨不放心自己,在冥冥中安排这样一个女人来给自己安慰吗?于是他敲打键盘,给对方留了这样一条信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谢谢您阿姨。还有一事相求,可以做我的听众兼人生导师吗?您不回话,我就当您默认了。”这个夜晚,他睡得相当踏实。 从此,这个叫奥嫫的女人就走进了他的生活。这个女人奇怪之极,每隔十天就会连着上线五个晚上,然后又消失十天,她从来不主动和君梦寒说话,君梦寒和她说心事,她也如第一次一样,只听不回话,被君梦寒逼急了,才会说上几句,基本上都是言简意赅,但深中要害。 对于她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君梦寒真是气得发疯,几次都发誓不理她了,不过每当心情不好、又遇到难题时,第一个想要倾诉的对像却一定是她。无形之中,她已经成了小姨的替身,也是良师和益友。 就像有一次他被母亲算计,痛失了一笔几百万美元的生意,外公大怒,降了他的职,而母亲取代了他,成为江氏的总经理,这真如当头一棒,让他心灰意冷,好不容易等到奥嫫上线,他终于有了发泄对像,沮丧的向她讲了此事。 她又是慢悠悠的回过一句:“关伯兰,你现在该不会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哭泣吧?我在你的字里行间嗅到了眼泪的味道。” 君梦寒真的在流泪,他怒气冲冲的哭着说:“哭又怎么样?我伤心为什么不能哭?我才十七岁,还应该是个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大孩子,可是我的亲生母亲却来算计我!太不公平了,可别告诉我什么‘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的鬼话!” 过了一会儿,对方回道:“你这么伤心,是因为陷害你的人是你的亲生母亲,这才是你耿耿于怀的原因吧?” 君梦寒被她一语说中心事,更加痛楚,含泪说:“是。” 对方回话说:“你没有权力强迫别人来爱你,即使是亲生母亲也不行。既然你和母亲不投缘,为什么不试着把她当作一个普通的竞争者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怎么想是由自己决定的,同样,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快乐,想不想要快乐也是由自己决定的。如果你想快乐,就要做到:一,心中不存憎恨;二,脑中不存担忧;三,生活简单;四,多点给予;五,少点期盼。这是我在一本书上看到的,转送于你。” 君梦寒只觉得心中豁然开朗,擦干了眼泪,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说:“瞧,我就知道您可以让我摆脱痛苦,您真的很像我的奥嫫小姨,以后我也就叫您小姨吧?” 等了半天没有回话,君梦寒噘着嘴发过一句话:“您不表态,我就当您同意了。” 从那以后,他就把江怜月当成公司的一名同事,也是自己最有力的竞争对手,他可以坦然面对,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无奈和伤感,所以他也逐渐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第二章 爱上爱她的感觉 君梦寒十八岁时情窦初开,爱上了娱乐圈里才出道不久、却风头强劲、号称“杀遍少男无敌手”、“清纯佳人”、“可爱教皇”的女孩柳舞晴,当然凭他的身价和外表,很快就追到了手,并在对方巧妙的诱惑下,献出了童贞。只可惜,对方的童贞却不是他的。 虽然他因此很懊恼,心中像吞了只苍蝇般难过,但转念一想:当今这物欲横流的社会,对方又是最风花雪月的娱乐圈中人,这也没有什么,只要她以后对自己专一就行了。 可是这个如意算盘又打错了。 秦祎不断提醒他:注意,你的可爱教皇又出轨了,这次是**男星,这次是**公子……诸如此类的消息也被媒体炒翻了天,气得外公将他痛斥了不知多少次,甚至以取消他继承人的资格相要挟,要他把柳舞晴踹得远远的。 君梦寒没有屈服,他决定不惜任何代价守卫他的爱情,因为这是他纯洁美好的初恋(虽然他内心也隐隐觉得这段恋情实质上与纯洁美好这样的字眼沾不上什么边),他就是舍不得,尤其是柳舞晴对他一撒娇,一装纯,眼泪汪汪的一乞求,他就什么办法也没有了。于是,他决定抛下所有的一切,离家出走,只要和柳舞晴在一起,做什么都值得。 临走之前,他把内心的想法告诉了奥嫫,奥嫫根本就没理会他。 他又生气、又伤心的质问她:“小姨,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就不能说句什么吗?” 奥嫫发过来两个字:“好啊。” “好啊?这是什么意思?您同意我的做法?”他有些瞠目结舌。 “你已经决定这么做了,何必再问别人意见。”对方更加的风轻云淡。 “我就是想听听您的意见啊,您说点什么吧。”他实在是拿她没辙,只好乞求着。 等了半天,奥嫫才淡然的说:“离家出走一下也好,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你也许才会知道它们重不重要,才会发现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君梦寒楞住了,奥嫫又说:“虽然我没淡过恋爱,可是我也觉得被你当作宝贝的那个女孩只怕没对你付出真心,她如果真爱你,就会事事为你着想,不可能惹出那么多事非,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不过有舍才能有得,如果你真的爱惨了她,宁愿被她愚弄,那就不要再计较别人的看法,哪怕从此一无所有,也不必在乎。反正你就是想和她在一起。不过,你得想想,如果失去了一切,还能留住她吗?也许你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失去所有,也包括失去她。” 君梦寒气馁的说:“会这么严重?小姨,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她时,那纯洁无暇的模样就像个天使,当时我就认定她是我要的女孩。可是……后来她的确让我有些失望,而且很痛苦,也下了几次决心要离开她,但每当见到她,就会情不自禁的被她所吸引,她表现出来的纯洁真的很要命,就算知道眼前是一杯毒酒,也会让你想端起杯一饮而尽。而且,无论她怎样,我付出的是我全部的真情啊!” 过了片刻,对方回话说:“不做狠心人,难得自了汉,你既然已经有所发现,为什么不能当机立断呢?壮士断腕而已,每个人付出的感情并不是全有回报的,成长的代价就是要不断经历痛苦,面对痛苦,品尝痛苦。而且,我发现,你爱的好像不是那个女孩本人,而是爱上了爱她的那种感觉。” 这样的说法让君梦寒感到非常惊讶,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犹豫的说:“让我再想想。” 奥嫫说:“好,任性的小孩子,就想想你的小姨,她如果还在,会希望你怎么选择。还有你外公,虽然你和他并不亲,但他很器重你,这是事实,毕竟血浓于水,他一辈子打拼下来的事业,需要的是一个英明果决的接班人,而不是一个任人摆布、为情所苦、不顾尊严、任性偏执的小男人。” 君梦寒这一夜彻底失眠了,坐在地板上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第二天,他和外公请了两天假,直接找到他给柳舞晴买的小别墅,他吩咐助手跟踪了一下她,知道她肯定在那里。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可他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先打了个电话,这是柳舞晴的要求,说这是对她的尊重,他从来没怀疑过什么。 她等了好久才接,他问:“在哪?” 柳舞晴嗲声嗲调的说:“人家还能在哪?当然是在我们的爱巢里啦,你又在哪?怎么两天都没和我联系了?” 君梦寒平静的说:“我现在在公司,马上就赶过去,你等我。”不等柳舞晴回答,他挂断了手机。 江氏办公楼离小别墅大约两个小时的路程。 君梦寒把车停到了远处,然后悄悄返回来,进了大门,躲在树丛里。 秦祎前两天告诉过他,柳舞晴现在又勾上了偶像歌手李灿阳,他们是同门师姐弟,而且他们二人这两天都休息,只怕是在一起鬼混呢。君梦寒当时虽然觉得刺心,可是并不十分相信,自从昨晚与奥嫫一席交谈,让他清醒了不少。刚才他在电话里听到了某些……暧昧的声音,虽然不十分真切,但那应该是两个相爱的男女在一起才能发出的声音。 果然,没用多久,别墅的门被打开了,两个男女拥在一起热吻,好久才恋恋不舍的分开,女的只披了件浴衣,头发湿淋淋的,显然刚洗完澡,正是柳舞晴。男的穿着普通的休闲服,头上戴着帽子,眼上架着副大大的黑墨镜,遮住了大半幅脸,看不清是谁。 可是对君梦寒来说,这个男子是谁已经无所谓了。他很奇怪自己为什么竟然能如此平静,如此无动于衷,心中反而会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难道果真如奥嫫所言,自己并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样爱她? 只听那个男人对柳舞晴说:“我真舍不得离开你。” 柳舞晴嗲笑着说:“乖啦,那个傻瓜就要来了,千万别被他碰到,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名义上的男朋友啊,当然要给点面子喽。” 那个男人有些气愤的说:“你不是答应过我和他分手吗?你还那么在乎他?你到底爱他还是爱我?” “当然是爱你啦,不过你没有他有钱啊。”柳舞晴直截了当。 男人恨恨的说:“那你还和我在一起干什么?” 柳舞晴厚颜无耻的摸着那男人私处,眯着眼睛,舔着嘴唇,淫荡的说:“你搞得我最舒服,那种感觉,别人给不了。” 男人低下头在她丰满的乳房上狠狠咬了一口,说道:“也就那个傻瓜才把你当成清纯的玉女,你这个骚货,说,到底让多少男人上过?” 柳舞晴马上低眉顺眼,变成一付冰清玉洁的样子说:“你这个色狼,人家可是良家女子哟。”接着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说:“只要他相信就行了,你快走吧,让他撞到,我们俩个都完了。” 男人怏怏不快的走出了大门,看样子他的车也停得很远。 看着柳舞晴蹦蹦跳跳、哼着歌回到屋里,君梦寒坐到了地上,他在为自己担心:为什么亲眼见到了自己一直想否认的、传说中的事实还能这样平静?这很不正常。稍微正常一点,自己都应该跳出去,抓住奸夫淫妇,当面揭穿他们的把戏,或者痛欧,或者痛斥,或者哭天抹泪儿,或者…… 也许有许多种或者,但都不应是这样平静,仿佛自己只是偶然遇见了一个外人的秘密,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今天的柳舞晴的确让君梦寒感到陌生,他从来没想到过她会有那么不堪的模样,即使上床时,她也总是表现得羞羞答答的,小鸟依人般清纯,以至于自己把她当成了圣洁的偶像,从不敢任激情全部释放,生怕有一点点粗俗都会亵渎了她。 他开始回想柳舞晴和自己在一起时的样子,可是他的大脑好像中了病毒,完全不听指挥,根本想不起些许旧时信息,反而塞满了今天所见到的柳舞晴,在放骚,在淫笑,在搔姿弄首,在演戏,在欺骗。 他终于想到:“她本来就是这样,而我心里其实很清楚,只是我从来就没在乎过,原来,我真的没有爱上她,而是爱上了爱她的那种感觉。我的生活一直都太孤独,我的内心又太渴望爱与被爱,才会造成今天的闹剧,要不是奥嫫小姨劝我不要任性,我也许还不能认清自己的心。” 君梦寒的嘴角居然弯出了一丝笑意,心情也轻松下来,站起身向门外走去。就快走到门口时,柳舞晴的声音响了起来:“lori,你来啦。” 那声音柔柔的,嗲嗲的,曾经让君梦寒魂牵梦绕,可是现在,他只觉得好笑,而且,他也正在笑。他忽然玩心大起,想要逗逗这个非常棒的演员。 他慢慢转过身,带着轻柔的笑意,开心的说:“que,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是什么?嗯,让我先猜一猜。”柳舞晴已经换上了一身漂亮的白色裙装,夏奈尔今年的新品,价值不菲,是君梦寒前天送给她的。此时的柳舞晴已经变身成了清纯、美丽的天使,带着纯真的笑容,俏皮的神情,对着君梦寒看。 这是君梦寒曾经最喜欢的的模样,可惜只是曾经。他笑着说:“好啊,你猜猜看。” 柳舞晴说:“一定是外公答应了我们的婚事。” 君梦寒脸上带着迷死人不陪命的笑容,摇了摇头。 “那会是什么好消息?”柳舞晴嘟起了嘴,除了嫁入君家,别的消息对她来说都算不上什么。 君梦寒笑着说:“我离家出走了,不再是君家的一分子,我们可以无所顾忌的在一起了,怎么样,开不开心?” 柳舞晴仿佛被谁狠狠打了一巴掌,耳朵中嗡嗡响,脸色也难看起来,上前一步,惊慌的说:“lori,好好的,开这种玩笑,你是不是喝酒了?” 君梦寒一本正经的说:“我还以为你会给我一个拥抱呢,你不是说只盼着能和我永远厮守吗?所以我和外公掰了,他把我赶了出来,没见我连车都没开?现在除了这身衣服和你,我什么都没有了。” “lori,你不能这么做,不能离开君家,快回去和外公道歉,现在就去!”柳舞晴的脸色变得铁青,不由分说,推着君梦寒往外就走。 “que,我们在一起不好吗?” “当然好,但前提是你要留在君家,无论如何都要留在君家。” “为什么?难道离开君家,你就不会爱我了?” “啊?”柳舞晴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太露骨了,忙遮掩道:“人家可是为你好啊,外公只有你一个外孙,你不能惹老人生气,尤其不能为了我而惹老人生气。你快回去求求他,老人家心软,你哄他几句就行了嘛。” “如果我不去呢?”君梦寒的脸色阴沉起来。 柳舞晴楞了一下,随即挤出一丝笑意说:“好啦,好啦,都随你。先回屋里去休息一下,我给你做些吃的,等会再说吧。”说着去挽他的胳臂。 君梦寒技巧的转身先行,躲开了她的手,他也的确要进屋里去,虽然他现在忽然很讨厌这里,但在书房里有一张江采月的照片,他不能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留在这么肮脏的地方。 柳舞晴还以为他是心情不好,也没在意,跟着他进屋,看他上了二楼,她就到厨房去准备吃的东西了。要说柳舞晴的厨艺确实不赖,这也是君梦寒喜欢她的重要原因之一,他总觉得她做的食物和江采月做的味道差不多。 君梦寒取了照片,走下楼,听到了柳舞晴的声音,她不知在和谁通电话。 只听她说:“他心情不好,可能上楼睡觉去了。” …… “是啊,谁能想得到他会傻到这样无可救药的地步,真的离开君家。” …… “放心吧,我有分寸,无论如何我也得劝他去跟那个讨厌的老头道歉,如果他不是君少爷,我还爱他干什么?而且,如果我真能把那个笨蛋劝回到老头子那,说不定还因祸得福,让老头子对我的印像好起来呢。” …… “呵呵,如果我真的成了君家少奶奶,一定不会少了你的好处,哈哈,好啦,好啦,我挂了,嗯,放心吧,bye。” 她一转头,正碰上君梦寒含笑的双眸,她的心一沉,脸上立时失去了所有血色,嗑嗑巴巴的说:“我……你……你怎么下来了,我还以为……我正要叫你……” 君梦寒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笑着说:“谢谢你的关心。” 柳舞晴的心沉到了底,抓住他的手,焦急的解释道:“lori,你别误会,我不是那意思,我……” 君梦寒轻轻的、但坚决的抽出手,依然笑着说:“你是什么意思都没关系,因为我现在心情非常好。” “lori,你一定是误会了,我真的没别的意思。”柳舞晴虽然心虚,但她天生就是个非常出色的好演员,在任何场合都不会失了水准,她无辜的大眼睛里盈满了泪水,想流下来,还没流下来,就那么可怜兮兮的凝视着君梦寒,粉红的小嘴一扁一扁,显得那么委屈,那么柔弱无依,那么惹人怜爱。 “知道吗?你的这付模样曾经让我非常心疼、非常喜爱,可是现在,我一点感觉都没有。que,刚才只是和你开了个玩笑,我并没有离开君家,只不过是请了两天假,不过现在看来,我得消假了。谢谢你,你帮我做了一个最正确、最重要的决定,这个决定将对我的人生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那就是——离开你。” “不,lori,你不能这么对我!你说过你爱我、并且永远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你不能始乱终弃!”柳舞晴像是个输光了的赌徒,又快又急的喊着,再也顾不得装出小鸟依人的模样,眼中流露出绝望的神色。 “是吗?我曾经这么说过?”君梦寒脸上唇边的笑意更浓了,温柔脉脉的说:“那么对不起了,que,请不要和一个傻瓜的疯言疯语计较,哦,对了,你现在可以打电话给那个搞得你最舒服的家伙,你们之间,不用再顾忌什么了,我这个傻瓜、笨蛋已经从你生命中消失了。保重吧。” 君梦寒礼貌的道了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留下震惊的柳舞晴,也把痛苦、悔恨、羞辱、疯狂、无奈一并留给了她。 第三章 被奥嫫抛弃 从别墅出来,君梦寒直接回到了他和外公的家,江渔正孤独的坐在沙发上发呆。看到君梦寒回来,不由惊讶的问:“你不是去找那个小妖精了吗?” 君梦寒僵了一下,说:“你又派人跟踪我?” 江渔冷哼一声,倔强的转过头,君梦寒也沉着脸不说话,一时间,空气中充满了压抑、尴尬的氛围。 过了一会儿,君梦寒打破这沉寂,小声说:“对不起,我保证,柳舞晴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了,我为我过去的种种错误像您道歉。” 江渔瞪圆了眼睛和嘴巴,花白的眉毛一抖一抖的,他真的不敢相信,就在早晨还宁折不弯的外孙居然会向自己低头认错,这真是破天荒啊! 他本来极不欢迎这个外孙的到来,认为他是江家的耻辱,但随着他渐渐长大,显露出了无人能及的才智和能力,而且衷爱的小女儿已死,大女儿又不争气,只知道争权夺利,所以他的心慢慢被亲情融化,已经认定了君梦寒是江氏集团未来的接班人。 谁知英雄难过美人关似乎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再聪明的男人一旦陷入情网也变得愚不可及,眼睁睁看着优秀的外孙被那个装腔作势的小女人迷得晕头转向,老人的心痛可想而知。为了拯救他,老人软磨硬泡、威逼利诱、派人跟踪、找私家侦探调查柳舞晴的私生活……总之是种种招数都用尽了,可是不但没有效果,反而使外孙离自己更远了,就在他痛心疾首、无计可施时,外孙忽然回头了,并向自己道歉,这是真的吗? 老人使劲揉了揉耳朵,颤抖着声音问:“我没听错吗,小鱼?” 君梦寒听到这一声“小鱼”,忍不住心酸起来。“小鱼”是江采月特意给他起的小名,并曾借此来劝江渔:“爸爸,小鱼就是您的翻版啊,您看那相貌,还有那聪明劲儿,哪一点不像您?您干嘛还耿耿于怀呢?他的父亲是谁又有什么关系,他是姐的儿子,我的外甥,您的小外孙,这就足够了,小鱼的血管里有一半是江家的血,他就是江家的人。小鱼,小鱼,你要快些长大哦,我要让你成为外公的得力帮手。” 人虽已逝,话犹在耳,君梦寒红着眼睛用力点点头。 “可是,为什么?” “因为小姨和您啊,我的一个朋友说,我应该仔细想想小姨希望我会有什么样的选择,而您打拼了一辈子的事业需要一个英明果决的接班人,而不是一个任人摆布、为情所苦、不顾尊严、任性偏执的小男人。” “你朋友?秦祎?” 君梦寒笑着解释道:“才不是那个家伙。她是我的一个网友,是个女的,今年四十岁,和小姨同龄。至于她的具体情况……我就不知道了。”说到这儿,君梦寒才忽然发现自己对奥嫫其实一无所知。 江渔说:“听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想见见她。” 君梦寒笑着说:“好,那我试试约约她。”他自己也很想见奥嫫,而且他还有个问题想问她。 但奥嫫却失踪了,自从那晚之后,她一直没上过线。 君梦寒心急如焚,但就是没有奥嫫的消息,一开始,他还满怀希望:奥嫫是自己的守护神啊,不会扔下自己不管的。但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一直过了一个多月,君梦寒有些沮丧了,奥嫫对自己又没什么承诺和义务,她上不上线是自由啊,她对自己向来不冷不热,想必也没从心里在乎过这个朋友,她不是说过吗:“我不是乌苏斯,别指望我像他那么善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不会拯救关伯兰,她早晚会厌倦了并抛弃自己的。 这些想法虽然让他大受打击,他还是每天都会上网看她在不在,有没有留下片言只语,并给她发送了许多留言。就在他快绝望时,她又忽然出现了,距她失踪整整过了两个月零十一天。 那天,君梦寒处理完公务,又陪一个重要客户吃饭,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他微有醉意,匆匆洗漱了一下,习惯性坐在电脑前看她在不在(虽然每次都会失望,但他却仍坚持不懈),在发现奥嫫的头像亮起来的时候,他简直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确认无误后,飞快的发过去两个字“在吗?” 他深怕奥嫫置之不理,万幸的是,奥嫫慢悠悠的回复了:“在。” 这简单的一个字让君梦寒仿佛等待了一个世纪,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中氤氲着一股又酸又涩、又委屈、又安心的古怪情绪,责问道:“这些日子为什么失踪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对方仍以一惯的缓慢速度,回复道:“为我担心?没有必要。不过还是很感谢,忽然发生了一些事,没时间上网,害你担心了,对不起。” 君梦寒差点没被气晕,说:“你说没有必要、对不起就完事啦?不行!” 对方无奈的问:“那你要怎样?” “罚你和我见面!”君梦寒想都不想,这是深埋在他心中许久的愿望。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沉默了半晌,回复说:“不可能。” “为什么?”君梦寒追问着。 “你我只是陌生人,不必有太多瓜葛。”对方的回答寒气逼人。 君梦寒伤心的说:“可我却把你当成小姨的替身,是我的守护神。小姨,你为何非要如此冷酷呢?我外公也很感谢你对我的帮助,也很想见你呢。” 对方依然淡淡的回答:“你错了,帮助你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我连自己的事都搞不明白,又怎么能够帮到你?” “你是不是有麻烦?告诉我,我会尽力的。”君梦寒看出了她话里有酸楚的味道。 “我的麻烦自己会处理,太晚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吧?早些睡,我下了。” 君梦寒急忙发过去两个等号,说:“我还有事问你呢。” 可奥嫫早已无迹可寻了,君梦寒气得狠狠地捶着桌子,却也无可奈何。 从那天起,奥嫫上线又开始规律起来,还向以前一样隔十天,连五夜。君梦寒终于问了自己想问的问题:“小姨,你那天说你没谈过恋爱,难道你四十岁了还没结婚吗?和我小姨一样?我小姨是为了我,你又是为了谁呢?” 对方回答的干净利落:“不关你事。” 君梦寒虽然被这四个冷冰冰的字砸了满头疱,但也知道这是奥嫫的一惯作风,所以还不至于被砸成内伤。 后来,他还是缠着奥嫫要见面,当然没有如愿,但他以为凭着自己的真心和韧劲儿,一定会如愿以偿。 事情的发展却让他大失所望,奥嫫始终没有答应和他见面。不过他和奥嫫之间的情谊倒是取得了一些进展,至少奥嫫已经答应他以后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这就足够让他高兴一阵子了。不过乐极生悲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才过了零七年的农历新年,有一天奥嫫忽然告诉他说:“以后的日子我不能再听你诉说心事了,好在你已经十九岁了,也成熟了许多,用不着听我啰嗦了。” “我不明白,小姨,你在开什么玩笑啊?”他如遭雷击。 “我和你开过玩笑吗?” “那,总要告诉我原因吧!” “好吧。”过了许久,对方终于回话说:“我得了癌症,虽然发现的早,但我很穷,治不起,医生说我差不多还可以活一年半年的,剩下的这段时间我想一个人好好度过,我喜欢清静,所以不会再上线了。” 这次雷击的强度比上一句话要超出千倍、万倍,震得他脑中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飞快的敲打着键盘,说道:“告诉我你的地址,我有钱,可以给你治病。” “不必了。”对方仍是风轻云淡的口吻:“我知道在天涯的某个地方,有个人真心的牵挂着我,这已经足够了。好了,永别了,你珍重。” 奥嫫一如从前,走的干脆利落,毫不留恋,连让他告别的机会都不给。但却把黯然神伤、焦虑、担忧、无奈、怨恨……这种种情绪留给了他。 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她无情的抽走,君梦寒瘫在床上,像个僵尸般,瞪着一双俊目望着屋顶,一动也不动,他心中的世界却像烧得滚开的水一样,沸腾喧闹。 他先是怨恨,怨恨老天的绝情,也怨恨奥嫫的无情,是啊,老天何其残忍,夺走了江采月不算,还要把奥嫫也带走,她们是他几乎仅有的亲人啊! “啊,什么时候,我把奥嫫也当成亲人了?想不起来了,可是,可是,她呢?她只把我当成一个陌生人,不肯见面,不肯让我为她治病,甚至不肯让我知道关于她的真实情况!她的心真是冰做的?” 怨恨的情绪很快就过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他一直在想像,一个孤零零的、四十岁的女人(从他们的交谈中,他大致可以判定她是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又老,老穷,又古怪,如今再加上重病,每一次这么想,他的心就如刀绞似的疼。 “那个冷漠无情的女人不会想到在遥远的hk,会有一个人在为她的病忧虑不已吧?她根本就没把我当作一个朋友看,可我却不能不担忧她,她的心是冰做的,我的心却是肉长的。从十七岁遇见她,我所有的心事都是她在倾听,所有的难题也都是她在为我指点迷津。对她来说也许是举手之劳,根本不放在心上,可是却关系到我的成长方向。奥嫫小姨,我没见过面的亲人,我一定要找到你,挽留住你,既使上苍不肯垂怜,硬要带你走,我也要在你生命的最后时刻陪在你身边。现在,轮到我来给你温暖和帮助了。” 第五章 寻找(二) 不一会儿,牛莉就回来了,热情四溢的非要给他接风。 君梦寒烦得要命,打心眼里不愿和这位牛副总单独相处,于是说:“现在才十一点,我还不饿,而且还没下班呢。” 牛莉热情的拉住了他的胳膊:“没关系,这里我说了算,等我们到了饭店,你也就该饿了。” “那……把大家都叫上吧,我还都没见过呢,我请客。”君梦寒见无可推脱,只能另想办法。 “叫他们干什么?以后日子长着呢,你还怕没机会认识?”牛莉一边说,一边推着他向门外走,身体几乎都靠在了他的身上。 这样的近距离接触,一股掩盖在劣质香水气息下的骚臭味扑天盖地袭来,君梦寒差点没吐了出来。临出门前,他瞥见汪芬满含笑容的眼中露出一丝嫉妒和瞧不起的神情。 这顿饭吃得君梦寒如坐针毡,痛苦已极。w市是汉、蒙、回、藏各民族聚居的地方,食物的风格也倾向于少数民族,这对于习惯了精致食物的君梦寒来说已经相当为难,更何况身边还坐着一个时时都想投怀送抱的牛莉,全身的豆腐几乎都被吃光不算,还得忍受她难闻的体味和飞溅的唾沫。 如果现在君梦寒的身份是他自己而不是君小鱼,他一定会推开那个轻佻风骚的女人,拂袖而去。但他现在是君小鱼,是为了寻找奥嫫的乌苏斯,为了不耽误正事,只得强忍厌恶,假做高兴,拼命的给牛莉敬酒。 这一招果然有效,为了夸耀自己的酒量和其向来自诩的豪爽,牛莉来者不拒,不多时,两瓶白酒几乎都进了她的肚子,醉得一塌糊涂,连人都分不清了,却也更加放浪形骸起来,口中疯言疯语,手也更加大胆,不满足于对君梦寒身体上的上下其手,干脆对他的隐密处伸出了魔爪。 君梦寒惊出了一身冷汗,幸亏见机早,躲得快,赶紧招呼过来一名服务员,花了一百块钱雇他把又吐、又笑、又放骚的牛莉扶上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公司后,又给了司机小费,总算把她弄进了她的办公室。当然那个饭店服务员和那个司机也免不了被分不清谁是谁的牛莉的魔爪的骚扰。 君梦寒赶紧溜到监控室。工作人员已经换过班了,上下午班的人叫李珍珍,也就是汪芬口中比她大得多的那个。君梦寒很快了解到李珍珍二十八岁,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五六的样子,说话有点快,但落落大方,不像牛莉那样明目张胆勾引男人,也不像汪芬那样在不经意间放电,性格也很爽直。 君梦寒暗地里猜想:“她应该也不是奥嫫小姨,除了年纪外,性格也不像,奥嫫小姨应该是沉默寡言的人。不过总算在大昌遇见了一个比较正常的人。” 但他仍是要了她的qq号码加为好友,果然不对,君梦寒有些迷惘,到底哪里出错了呢? 他勉强提了提精神,问李珍珍:“你知道值夜班的女孩的qq号吗?” 李珍珍摇摇头说:“不知道,听说那个小丫头初中都没毕业,却骄傲得像个公主似的,公司里的人都不大搭理她。” 这一名话让君梦寒的心降到了冰点。奥嫫小姨,聪明睿智,历尽沧桑,当然没理由是个初中都没毕业的小丫头。 正当他郁闷时,李珍珍的另一句话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李珍珍说:“而且我才进公司几个星期,和她一点也不熟。” 君梦寒马上追问道:“你没来之前,这儿就两个人吗?” 李珍珍说:“当然是三个人,有一个辞职了。”说到这儿,她压低了嗓音,又说:“这个公司外表看起来像模像样的,其实管理特别混乱。那个牛经理在老板面前唯唯诺诺的,老板一走,就作威作福,只手遮天。听说这里招了好几批人了,都干不了几天,有的是不愿忍受她的性情,有的是她看不顺眼,天天到老板面前告状,硬给挤走了。干的时间最长的就是汪芬和梅剪雪。” 君梦寒奇怪的说:“汪芬我知道,梅剪雪又是谁啊?她们怎么就能干得长久呢?” 李珍珍起身把门插好,然后回来坐下,小声说:“梅剪雪就是值夜班的小丫头,听说是因为她叔叔的关系才进的公司,她叔叔是w市市政府的,好像是个小头头,我们老板不敢得罪,要不,就凭她的性格,早被开除了。这个公司不管你能力如何,只看你有没有用,和牛莉关系处得好不好。至于汪芬,”李珍珍撇了撇嘴:“你别看她年纪不大,却最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风使舵,煽风点火,明明是心如蛇蝎,却嘴甜如蜜,比王熙凤还厉害不知多少倍呢。你见过她,感觉如何?” 君梦寒想了想说:“好像是很温柔沉稳的人。” 李珍珍揶揄的说:“怎么样?也被她的外表欺骗了吧?告诉你吧,那不是温柔,是淫贱,不是沉稳,是阴险。听说,她以前就是做小姐的,骨子里下流无耻,表面上却偏要装出一付贞洁烈女的模样。公司里的同事背地里都叫她狐狸,而牛莉的外号是豺狼。” 君梦寒不由想起了柳舞晴,看样子,这种类型的女人多不胜数啊。 李珍珍接着说:“她们俩个是好朋友,你想,还能有别人的活路吗?只要公司里来了能力强的,二人就会齐心协力、鸡蛋里挑骨头把人弄走。你不知道牛莉告状的本事有多厉害,只要你看她进总经理办公室,把门一关,半天不出来,那么,过一会儿,公司里准会有人被老板训斥、处罚,甚至是被开除。就说姓梅的那个小丫头,接待客户时,哪怕有一个字读音不标准,都会招来猛烈的抨击和指责,真是很奇怪,牛、汪二人一口方言,那个梅剪雪说的是普通话,可牛、汪二人总能发现她的不标准发音。有时候我就想,照她们的标准,这个公司请的不是监控员,而是播音员,而且只有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的主持人才可以勉强过关,其余的都要下岗,而这么严厉的标准也只针对梅剪雪一个人。幸亏她后台硬,否则早就回家了。” 君梦寒忍不住笑了,说:“那她们对你怎么样?” 李珍珍叹着气说:“什么怎么样?一样!为了生活,没办法,只能忍气吞声,不过,我也不会干多久了,我老公嫌这里太乱,不让我干了。” 这时门外响起了踹门声,有个带着方言的童音大声吆喝着:“开门!” 李珍珍皱着眉头说:“混世魔王回来了。”赶紧打开门。 一个五、六岁的男孩脏兮兮的站在门口,结结巴巴的问道:“李……阿姨,有钱没?” 李珍珍掏出五毛钱递过去。 那小孩大声说:“再……给五毛!” 李珍珍说:“多多乖,阿姨没零钱了,今天就给五毛。” 那小孩张口骂道:“x你妈的,五……毛钱够干啥!” 李珍珍气得够呛,吓唬说:“你再骂人,我告诉你妈去。” “去你妈的!”那小孩骂了一句,转身跑了。 君梦寒楞楞望着气呼呼的李珍珍,厌恶的问:“这是谁家小孩?这么没家教,骂人倒是挺顺溜的。” 李珍珍气愤的说:“还不是牛经理的儿子,跟她住在公司,才从幼儿园回来。” 君梦寒大生感慨:有那样的母亲,也难怪孩子会如此了。随即不解的问:“牛经理怎么住公司啊,她家不在这?” 李珍珍重新关好门,小声说:“她哪有家,就是因为她太风流,她老公四年前就和她离婚了,要不她怎么敢那么明目张胆的勾引男人?你不知道,只要是男人,无论高矮胖瘦,丑俊老幼,只要有钱,她统统都会不择手段,收入裙下,还说这叫潇洒。我跟你说这些,不是因为我爱讲闲话,是因为看你小伙子很和气,年纪又小,而且我干到月底就不干了,才忍不住提醒你,这个公司不好呆,公司里大部分都是老板和牛莉的亲戚、朋友、同学之类的,剩下的人也都有些说道,所以,你要趁早做准备。” “谢谢你了李姐。”虽然这一切和他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但对李珍珍的好心提醒仍然心存感激。 “没什么可谢的,哟,都六点多了,你该下班了,要不等牛经理醒了,你可能会有麻烦。”李珍珍一眨眼睛,轻轻的笑了。 君梦寒知道她所指何事,微微有些不好意思,随即收拾一东西,告辞走了。 回到住处,他煮了包方便面凑合了一下,然后给外公打电话报平安,又给秦祎拨了一个。 秦祎嘲讽的说:“纯情王子,找到你的奥嫫巫婆没有?” 君梦寒把这一天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当然受牛莉骚扰的事只字未担提,他可不想让这件事成为秦祎的笑柄)。 秦祎说:“很明显,如果你调查的方向没错,那就是奥嫫骗了你,她根本不是四十岁。” 君梦寒不同意的说:“不可能,我想,奥嫫可能是被辞退的人中的一个。” “枉你还是公认的绝顶聪明,”秦祎反驳道:“这其中有个致命的漏洞,你的奥嫫巫婆一个月前就提出与你断绝联系,而你说的那个李什么的才上班几个星期。” 君梦寒不急不火的说:“那也说明不了什么,我问过李珍珍,她上了三个星期班了,差不多有一个月,时间大致可以对得上。” “你呀,真是中了巫术了。”秦祎哀叹着。 君梦寒不理会秦祎的提醒,第二天就开始了解那些被辞退的、或自动离职的员工的情况。当然,汪芬是个很好的了解对像。说东道西本来就是她的专长,更何况还可以趁机和一位超级帅哥亲近,所以她是有问必答,只是问来问去,那些人的年龄都在十七、八岁至三十岁之间,没有再大的,这让君梦寒不得不推翻先前的假设,另寻出路。两三天下来,他几乎把公司所有员工的大致情况都了解了一遍,但仍是毫无头绪,每个人的情况都和他感觉中的奥嫫对不上号。 “我就不信找不到奥嫫小姨,就是把这个小公司……不,就是把整个w市翻过来,也非找到她不可。”君梦寒越挫越勇,暗暗发誓。 第六章 欺骗 第四天,君梦寒起迟了,匆匆赶到公司,来到监控室外时,只见门紧紧关着,有同事告诉他说是有客户在参观。他站在门外,听到里面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正在向客户讲解公司产品的性能。 这个声音悦耳至极,也清冷至极,君梦寒不由想起“风动碎玉,水激寒冰”这八个字。不多时,女音礼貌的说:“我的讲解就到这里,谢谢各位。”随后门轻轻打开,牛莉陪着几位客户鱼贯而出,为了避免麻烦,君梦寒躲到了角落里。 等他们走远了,君梦寒从躲避处走出来,他很想见见那个声音的主人,那么美妙的声音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他快步走到门口,刚要进去,就听到刚才那个清丽的声音礼貌而冰冷的问:“请问,您有什么事?” 一抬头,正迎上一双黑白分明、清澈如水的大眼睛,同样闪着清冷的光芒。君梦寒却有些失望,原以为那么美妙声音的主人也一定是位绝世佳人,但眼前的这个小姑娘除了一双眼睛还说得过去之外,其余的部分就十分普通。 她穿着和汪芬、李珍珍她们一样的深色工装,衣服有些肥大,人又太瘦,看起来不免有些邋遢,小巧的瓜子脸白得近乎透明,也是因为瘦的原因,下巴很尖,更显出眼睛大来了,鼻子还算挺直,嘴唇很好看,但长了两颗大大的兔子牙,一头长发有如枯草,看起来又黄又涩,额前一抹凌乱的留海。 “可惜了这么优美动人的声音。”君梦寒感慨不已。 小姑娘看他满脸惋惜之色,光看自己不说话,于是转身坐在一台电脑前,仍然礼貌而冰冷的说:“对不起,这里闲人免进,没事请您离开。” “果然很骄傲,现在的女孩子要么疯疯颠颠,要么趾高气扬,唉。”君梦寒摇着头走了进来,坐在她旁边的一台电脑前。 “对不起,你没听懂吗?这里闲人免进,请离开!”女孩又一次发出了逐客令,声音稍稍有些大,看样子是有些不耐烦了。 “别把眼睛瞪那么大,梅剪雪,我是新来的技术员。”君梦寒表明了身份。 梅剪雪过了半晌才轻轻“哦”了一志,就埋头工作去了。 君梦寒有些奇怪,也有些气恼,女孩子见了自己没晕倒、流鼻血,就已经很不错了,哪个不想和自己套近乎?他虽然讨厌那些紧追不放者,但被女孩重视已经成了惯例,而这个女孩偏偏对自己视若无睹,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再加上听到的那些关于梅剪雪的传言,原本只有三分相信,但这时也不由的信了七、八分了。 看样子,先前的猜想没错,这个眼高于顶的女孩也不可能是奥嫫,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君梦寒还是决定要一下她的qq号,于是他露出迷死人不陪命的微笑,友好的伸出手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君小鱼。” 梅剪雪奇怪的看着他,那样子像活活见到了一个外星人,过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的伸出右手,和他的手稍一接触,就收回来,继续工作去了。 君梦寒好不尴尬,他咬咬唇,又说:“把你的qq号给我,那两位同事的我都加上了,就差你的了。” “对不起,没有。”梅剪雪连头都没抬。 君梦寒又是一窒,很快又笑着说:“你不聊天?你们这样的小女生还有没qq号的?我不信。” 这回梅剪雪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只一眼,还是白眼仁多、黑眼仁少的那种,然后淡淡的说:“对不起,我没有。” 君梦寒搔搔头,这么骄傲的女孩他还真是第一次碰到,句句话都非常有礼貌,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却也非常明显,他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心里却老大不舒服,主要是不甘心的成分居多,被忽视的滋味并不好受,更何况忽视自己的还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女孩。按照常理,自己若是和这样的女孩搭讪,对方一般都会有受宠若惊的感觉,最起码也会礼貌相待,哪像她一样爱理不理的,这对于骄傲的男性自尊来说,不啻于最藐视无理的挑战。 更离谱的事还有,梅剪雪忙完了工作之后,就静静对着电脑屏幕发呆,她一动不动,仿佛完全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嘴角偶尔会展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偶尔会挂上一丝愁苦无奈的苍凉,那样子像极了制作得栩栩如生、但始终没有生命的蜡像。 君梦寒越来越感到惊奇:这个女孩太奇怪了,听说她今年才十八岁,怎么就和青春、活泼、热情、活力等等这类字眼沾不上边呢?甚至和生命二字都有些远离,她仿佛只是人间的一个看客,根本不能溶入人间的生活。 君梦寒实在忍不住好奇,伸出手在她眼前晃动,见对方没有反应,探过身在她耳边叫了一声:“喂!” 梅剪雪吃了一惊,迅速转过头,脸颊从君梦寒唇边擦过,一股淡淡的、清新的女儿香在鼻端散播开来,嘴唇对脸颊的触感更是美妙至极,润滑而富有弹性,不由让他产生了想要吻她的冲动。幸好这冲动来得快,消失的也快。 梅剪雪羞红了脸,有些恼怒但仍不失礼貌的问:“请问有什么事?” “没事,只是想问问,刚才你的心飞到什么地方去了?是天堂?地狱?还是尚在人间?”君梦寒扬着眉,含着笑,调侃她。 “无聊!”梅剪雪狠狠瞪了他一眼,干脆趴到电脑桌上,不再理睬他。 君梦寒刚要再说几句话气气她,却听门外有人一声怒喝:“梅剪雪,刚才为什么没说欢迎下次光临这样的话?你是成心不想让客户再来了是不是?”随着刺耳的话音,凶神恶煞般的牛莉跨了进来。 “这算什么毛病啊?”君梦寒皱着眉想:“看样子鸡蛋里还真的能挑出骨头来。”他瞟了已经抬起头的梅剪雪一眼,只见她脸上羞涩的红晕已经消褪,神情凝滞,木无表情,但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仇恨的火焰。 牛莉一见到君梦寒,立即换上了笑脸,放嗲了声音说:“小君,你什么时候来的?这几天忙得我晕头转向,没时间陪你,你不会生气吧?”说着凑了过来。 君梦寒心中大叫:“神啊,你大发慈悲,救救你的子民吧!”赶紧站起身,技巧性的后退了一步,微笑着说:“我知道你很忙,况且我们各有各的工作,你也不能总为我浪费时间,怎么会怪你呢。” 牛莉笑逐颜开:“你真通情达理。”瞬间换上了一付凌厉的表情,对梅剪雪喝道:“去把我的办公室打扫一下!” 梅剪雪露出鄙夷的神色,看了二人一眼,一声不吭的出去了。 “像块木头似的,又笨又懒。”牛莉对着她的背影骂了一句,又笑嘻嘻的贴上前来:“小君,还住得惯吗?那些客户烦死人了,都色迷迷的想占我便宜,但为了公司的利益,又不敢得罪他们,唉,女人做生意太难了。” 君梦寒捂了捂嘴,抑制住要吐的冲动(几乎每次见到牛莉,他都会有这种冲动,看来是形成习惯了),顺手抄起梅剪雪放在电脑桌上的一个软皮笔记本,卷成筒状隔在胸前,好歹也能阻挡一下他和牛莉之间的距离,强迫自己挤出礼貌的微笑,嘴里却嘲讽的说:“牛经理魅力太大,无人能挡啊。” 牛莉却以为是真心的赞美,心里乐开了花,故意做出矜持的样子,羞答答的说:“小君,你好坏,取笑人家。” 一个臃肿健硕、蠢不可及的女人故意做出扭扭捏捏的娇羞样,真是在挑战观看者的心理极限,君梦寒自持身心都很健康,但仍然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他情愿就此倒地死去,也不想再看下去,幸亏有人及时叫道:“牛经理,有客户找你。” 待装腔作势、丑态百出的牛莉跑走之后,君梦寒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抖落掉一身的鸡皮疙瘩,瘫坐在椅子上,长长喘了一大口气,低头看看手中的救命笔记本,好生感激。笔记本的封皮是一只可爱的卡通狗,下角端端正正写着“梅剪雪”三个字。 君梦寒不由笑了:“这还像个小女孩用的东西,字虽然不漂亮,还算秀气。”随手翻开,里面工工整整记着业务知识,忽然他的眼睛被封皮背面的两行数字紧紧吸引住了,上面一行写的是“534261953”,天啊,那正是奥嫫的qq号码啊!他的心猛然缩在一起,脑袋发涨,飞快地打开qq的界面,用颤抖的手输入这串数字,又一字不差地把下面的“1989415”输了进去,屏幕上显示qq正在登陆,他紧张地盯着屏幕,几十秒后,登陆成功,奥嫫熟悉的头像闪在眼前。 对君梦寒而言,这几十秒仿佛是几十年那么漫长,他既期待自己的寻找有了结果,又盼望梅剪雪千万不要是奥嫫,他不敢面对这样的打击:他最信赖的奥嫫欺骗了他。 但事实就是事实,它不是以人的意愿而变化的。 第七章 梅剪雪其人 这样的结局和君梦寒心中的设想相差太大了。在他的心目中,奥嫫应该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相貌如江采月一样婉约秀丽,脾气虽然古怪,但很温柔,她博学多才,坚强勇敢,历尽了人世沧桑,却依然有颗善良纯真的心。找到了她,就等于采月小姨又回到了自己身边,而江采月是他事实上的母亲,所以君梦寒千里迢迢、执意寻找的其实也是母亲啊!可是老天爷和他开了个什么玩笑? 梅剪雪,十八岁,初中都没毕业,相貌普通,性情怪诞,骄傲自大,不听家里的话,很不安分,正在和一个男孩子同居,据说还生了个孩子。 想着从公司听来的有关梅剪雪的传闻,君梦寒的头变成了两个,只是没一个是自己的,而他的胸中则燃起了熊熊的愤怒之火。自己究竟是哪根筋不对了?居然会相信奥嫫的话,还把她当作神明,当作母亲!一想到自己曾像个傻瓜般把所有的心事向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女孩倾诉,并听从她的劝告,他就恨不得立即掐死梅剪雪。是的,一切都怪这个梅剪雪,她用欺骗玷污了自己纯洁的感情,如果奥嫫都不是可以相信的,那世间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呢?自己要怎么向外公和秦祎交待这样寻找的结果?外公还好说,如果被秦祎那小子知道了,这一辈子都别想消停了,不被他笑到死才怪呢。 君梦寒愤愤的看着奥嫫的qq,忽然发现奥嫫只加了两个人,一个是自己,关伯兰;另一个则是个年轻的女孩,名称是姐姐。看样子梅剪雪果然不随便和人聊天,想到这个,他的心才舒服了一些,随即又猜想着:“姐姐又会是什么人呢?” “你干什么?”背后传来愤怒的质问。 君梦寒头也不回,淡淡的说:“明知故问,你不是看到了吗?爱撒谎的小丫头。” 梅剪雪冷冷的说:“你的脸皮还真厚,私自动人家的东西,还振振有词的指责别人,人家说没有qq就是不想加你,这算什么撒谎?” 君梦寒蓦地站起身,转过头,一只手使劲捏着她的下巴,瞪着她的眼睛严厉的说:“梅剪雪,你惹恼我了,你要为你的愚蠢和欺骗付出代价!” 梅剪雪吃了一惊,使劲想挣脱那只手有力的钳制,气愤而鄙夷的说:“放开你的脏手,混蛋,而且退出我的qq,你爱怎样随便你!” “哈哈,呵呵,你倒爽快,那就慢慢受吧,我不会让你好过的。”君梦寒怪笑着说完这句话,就扬长而去,剩下莫名其妙的梅剪雪愤怒不已。 查到奥嫫的真实身份,却没有料想中的惊喜,相反,有的只是郁闷和受欺骗的羞恼,闷闷不乐的君梦寒回到家,越想越生气,越窝囊,越委屈,以往有心事,可以找奥嫫倾吐,可是现在,引起心烦的原因却正是奥嫫,这让他情何以堪,如何面对啊。 这时,手机响起来,是秦祎。 “真难为你了,还记得我的电话号码!”君梦寒没好气的抱怨着。 “咦,谁又惹到你了,君少爷?”秦祎一头雾水。 “还不是那个梅剪雪!”君梦寒咬牙切齿的说。 “梅剪雪?是个女孩哟!lori,你有新恋情啦?” “胡说什么?梅剪雪长得又丑,又没学识,又狂妄自大,又不洁身自好,我要是对她产生了感情,那岂不是瞎了眼?”痛批了一顿梅剪雪的缺点,他的心情好多了。 “哦,原来是个badgirl,她怎么惹到你啦?” “这……说来话长,电话里讲不清楚,总之只要我看到她,哦不,只要听到她的名字我都会浑身难受。”君梦寒才不会把真实的原因告诉秦祎,他还没活够呢。 “那就不提她,怎么样,奥嫫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君梦寒心虚的回答。 “lori,别那么傻了,回来吧。” “我是不会半途而废的。”这句话更是说得底气不足。 但秦祎没听出来,叹息道:“傻瓜,还不觉悟。哎,w市是不是真像传说中那样荒凉?” “这……”君梦寒一窒,“我只顾着奥嫫的事,没留意过其余的。” “唉,我只有日夜祈祷主保佑你了,君少爷,自求多福吧。” 君梦寒放下电话,暗暗发誓:“梅剪雪,从明天起,你的灾难就开始了。” 其实不用他采取任何行动,牛莉和汪芬的联合出击就已经让梅剪雪四面楚歌、岌岌可危了。梅剪雪几乎做每件事都会招来责难。君梦寒真是大开眼界,彻底弄懂了什么叫“无中生有”、什么叫“无事生非”、什么叫“最毒妇人心”。 不知为什么,看到梅剪雪被人欺负,君梦寒并没有想像中的快意,相反,他觉得非常的……不舒服,那种感觉好像有几分怜悯,有几分同情,有几分报不平,还有几分是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的,竟然好像是“心疼”!没办法,谁让她毕竟是奥嫫,谁让自己心太软了呢,所以他不仅不能帮着牛、汪二人推波助澜,反而有挡在她前面保护她的冲动。 可是那个不知是骄傲还是痴傻的小丫头却根本不领情,对君梦寒的态度也始终定位在“鄙夷”上,对他避如蛇蝎,仿佛和他说一句话,甚至看他一眼都会玷污了自己。君梦寒忍不住咬牙切齿的痛恨,痛恨那个黄毛丫头的目下无尘,痛恨自己的心慈手软。是啊,在商场上坚决果断、从不拖泥带水的君梦寒怎么会对一个欺骗自己的badgirl恨得如此纷乱、如此软弱、如此无奈呢?于是他强迫自己冷眼旁观,只要多发现些梅剪雪的缺点,自己也许就不会有不忍心的情绪了。 观察了好多天,除了发现梅剪雪有些木木的,还没发现她有公司里盛传的那些缺点。梅剪雪不爱说话,别人使唤她做事,不管是不是分内事,她都一声不吭照做,不过牛莉交待一些过分的要求时,她偶尔会流露出痛恨的神情,但也是一闪而过,接下来一张脸仍是木讷、冰冷的表情。她的业务很熟练,君梦寒发现,市场部带客户来公司时,百分之八十都会选择梅剪雪的班,她从不迟到早退,也从不请假。 所以君梦寒越来越为她叫屈,说她骄傲自大、目中无人,还不如说公司里某些人欺人太甚,逼得她不得不戴上冰冷的面具;说她业务不熟、得罪客户,根本就是欲加之罪;说她不正经,可是她对君梦寒这样的帅哥连理都不理,比某些人何止正经了千百倍!不过说她性格怪诞,倒很贴切,但谁又知道她这份怪诞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磨炼出来的呢? 君梦寒又很快发现了梅剪雪的一个小秘密,每到快下班时,她就会拿一只苍蝇拍,四处打苍蝇、蚊子之类的飞虫,把它们打得半死不活的,装进一只扎着小孔的塑料瓶里。 君梦寒抑制不住好奇的心理,忍不住问她是在干什么,梅剪雪冰冷的说:“我这样做又损害了公司利益、得罪客户了吗?” 君梦寒被她的冷言冷语和冰一样的目光灼伤了心,点燃了怒火,愤愤的发誓再也不理她,但终归还是好奇心占了上峰,决定悄悄跟踪梅剪雪,想弄清楚她究竟在搞什么鬼。 梅剪雪租住在离公司很远的一个平房区。只有一间小屋,外面用砖头圈了巴掌大的院子,院墙很矮,院子里有一棵病病歪歪的苹果树,已经是夏天了,叶子却稀稀拉拉的,还打着蔫。 君梦寒透过院墙,看到梅剪雪从屋里拿出一只自行车上装东西的车筐放在地上,打开盖在上面的纸壳儿,小心翼翼地把塑料瓶中的飞虫倒进去,无比关切的望着车筐里,嘴里还念叨着:“吃吧,燕燕,……小心,噎到了。……我给你倒水去。”说着从车筐里取出一只药瓶上的塑料盖儿,把里面的脏水倒在地上,蹬蹬蹬的跑进屋去,过了片刻,又端着一瓶盖清水走出来,慢慢蹲下身,把水放进车筐里,哄小孩似的说:“喝点水吧,燕燕。” 君梦寒已经看清楚了,横在车筐里有一要小细木棍儿,上面停着一只小小的燕子,正忙着把那些半死的飞虫往口中塞,有时候噎得直伸脖儿,不时发出“叽叽喳喳”的清脆叫声。而梅剪雪在公司里木无表情的脸上此时充满了快活的笑容,那是心情真正愉悦的表现,时不时的和燕子说上几句孩子气的话,仿佛燕子能听懂一样。这个梅剪雪是那么纯真可爱,是那么符合她的年龄,是一个活泼的少女,充满着朝气和活力。就连她那普通的容貌都因此而显得格外迷人。 君梦寒暗暗叹息着:“看样子,她在大昌的这几年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头,否则也不会戴上冰冷的面具,只是这也不算是什么缺点吧?” 梅剪雪灿烂的笑容忽然变得很刺心,自己不是来受她迷惑的,是来找她的毛病的,怎么会被那见鬼的笑容诱惑住呢?他一边暗骂自己糊涂,一边转身想要离开。 这时,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孩子背着书包大大咧咧骑着单车朝这边来,从君梦寒身边擦肩而过。 “好帅气!”君梦寒忍不住发出盛赞,那男孩相当高,虽然在单车上,他仍感觉得到他只怕和自己一米八九的个头也不相上下,五官端正,极富美感,只是神色冰冷,仿佛全世界的人都是他的敌人。 那个男孩也忍不住回头瞟了君梦寒一眼,毕竟君梦寒的相貌太过出众了,不容忽视,然而也只是一眼,然后就转过身,进了梅剪雪所住的院子。 君梦寒心中一震,急忙又回到院墙边上,只见那男孩正一边摘下身上斜背的书包递给梅剪雪,一边不耐烦的说:“又在弄那只不会飞的笨鸟?它不会飞就该死,优胜劣汰,自然界的竞争法则,你以为你是上帝?瞎操心!” 梅剪雪微笑着接过书包,说:“饭已经好了,快进去吧。” 那男孩说:“梅剪雪,你做饭之前洗过手没有?一想起那些苍蝇我就恶心。” 梅剪雪一边小心翼翼的把车筐盖好,一边说:“放心好啦,不会让你也吃苍蝇大餐的。快进去吧,不要耽误了下午上课。噢,晚上回来买一袋盐,家里没有了,下午我就不出去了,把脏衣服洗了,你身上这件也脱了……” 二个人甜甜蜜蜜的进屋去了,君梦寒的眉毛却紧紧皱了起来,看来牛莉她们也不都是无中生有的冤枉她,这个男孩想必就是她的同居男友了,应该还是个高中学生吧?“唉,现在的小孩子!”君梦寒发出一声感慨,忽然又摇头笑了,“我才比他们大几岁?怎么弄得自己像个小老头似的?”但心情始终变得压抑起来,奥嫫应该是自己的才对,可梅剪雪却是属于这个男孩的。 第八章 捉奸 第二天,梅剪雪是下午班,她们接班是在晚上八点,君梦寒六点下班,却没走,反正牛莉被朋友拉走了,又没人烦他,公司里只剩下梅剪雪和牛莉的儿子多多。君梦寒知道,只要公司里只剩下梅剪雪一个人,多多就会跑过来胡闹,别看他年纪不小,却和他妈妈一样蛮横无理,梅剪雪常常会因为这个孩子而被牛莉训斥。但如果君梦寒不走,多多就不敢去,所谓欺软怕硬,小小孩童就深谙其中三昧。 君梦寒也搞不懂自己为何非要处处替她着想,而人家却连个好脸色也不肯给。 七点半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单车铃声,同时外面有人喊:“梅剪雪!” 梅剪雪冰冷的脸颊立即涌上灿烂的笑意,高兴的跑了出去。君梦寒的心情却一下子变得很恶劣,“是那个帅气的男孩。”他悄悄跟出去,躲在一旁,果然只见梅剪雪正踮着脚尖用手给那个男孩擦汗。 男孩不耐烦的说:“得啦,得啦,这大热的天,不出汗才怪呢。”接着右手攥成拳头伸到梅剪雪面前,难得好心情的说:“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梅剪雪木木的摇摇头:“不知道。” “笨蛋!”男孩又不耐烦起来,把拳头张开,手心里是两颗水果糖。 “啊,是酸溜溜!”梅剪雪迫不及待抢到手中,剥开一粒放进口中。 男孩冰冷的眼神忽然充满了爱怜,轻笑着说:“慢点吃,我买了好多呢,放在家里了,喏,还有这个。”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你……怎么买这么贵的东西?”梅剪雪脸上没了开心的神情,责备起男孩来。 “守财奴,不要拉倒!”男孩气呼呼的假装要扔掉。 梅剪雪忙抢到手中,笑着说:“谁说不要啦?不过这种巧克力太贵了,不是我们能吃得起的。”眉梢不由染上了一丝愁绪。 男孩安慰说:“放心吧,那个女人又给我打过来一千块钱,用完了,我会朝她要的。” 梅剪雪叹了口气,轻轻说:“她也不容易,不要总朝她要钱,我能养活咱们俩。” 男孩怒气冲冲的说:“我的事不要你管,婆婆妈妈的,你让我也跟着你过苦日子吗?她欠我的,给我钱是应该的。” 梅剪雪眼泪直在眼圈里打转,不过没敢掉下来。 男孩子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说:“算啦,算啦,不谈这么坏兴志的事,还没到下班时间?我们今天出去吃顿好的。” 梅剪雪靠在男孩身上,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巧克力,一边含糊不清的说:“快了,汪芬还没来呢。”看着两个人幸福的依偎在一起,君梦寒的心中真不是滋味,觉得奥嫫小姨离自己是越来越远了。 这时,汪芬来了,她暧昧的朝梅剪雪笑,梅剪雪头一扬,对男孩说:“我去交班,你等会儿。” 跟汪芬交了班,收拾好东西,梅剪雪如小鸟一般跑了出去,坐在男孩的单车后面,双手搂着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背上,二人飞驰而去。至始至终,梅剪雪都没有看过君梦寒一眼。 汪芬对情绪低落的君梦寒说:“怎么样?她的脸皮够厚吧?听说那个男孩是高三学生,比梅剪雪还小呢。” 君梦寒侧目说:“这好像不关你事,她爱和谁同居是她的自由,你不是也和好多客户纠缠不清吗?干嘛非要贬低别人呢?”说完也走了,留下又羞又气又诧异的汪芬。 转眼过了五天,梅剪雪该上夜班了。薛鹏也从外地回来了,给君小鱼隆重地接了风,江氏w市分部财大气粗,在w市有很大影响力,他们推荐过来的人薛鹏可不敢得罪。 因为薛鹏在,牛莉也不敢那么放肆,所以君梦寒尽量在梅剪雪当班时多留一会儿,他给自己的理由是借机多找些梅剪雪的毛病,兼看别人怎么羞辱她,他从不敢想自己其实是想让她少受些欺负。 有一天晚上,下班时牛莉和市场部的经理张自风出去了,君梦寒见梅剪雪接班时无精打采、心事重重的,猜到她一定是有了为难的事,但又不能直接去问她,那样准会碰一鼻子灰,所以只好默默的多陪她一会儿。 十点钟左右,汪芬忽然跑了来,说是家里来了客人,没地方住,干脆就到公司来混一晚,反正明天一早还要接班。 十一点多的时候,君梦寒刚要起身回家,牛莉和张自风却双双醉醺醺的回来了,君梦寒只好先躲进了卫生间。牛、张二人发了一会酒疯,牛莉把手机扔给梅剪雪让她给充电,二人就一头钻进了牛莉的办公室,锁上了门。 对于他们的暧昧关系,君梦寒早从汪芬那里听说了,见他们果真如此没廉耻,只能是更加鄙视。 汪芬见君梦寒要走,忙说:“小鱼,先别走,帮我上网查个资料。” 君梦寒反正也想多陪梅剪雪一会儿,就答应了。 梅剪雪木无表情的给牛莉的手机充上电,瞪了君梦寒和汪芬一眼,就出去上卫生间了。 君梦寒知道她是想撵自己了,愤愤的想:“不知好歹的小丫头,我还不是怕你受汪芬的欺负?” 等他查到汪芬所要的资料时,却发现汪芬正在摆弄牛莉的手机,就叫了一声:“汪芬,查到了。” 汪芬一激灵,手机掉到了沙发上,埋怨说:“你吓到人家了。”跑过来随便看了一下,又要君梦寒帮忙找别的。 很快到了十二点,汪芬依然缠着君梦寒,梅剪雪困得呵欠连天,泪眼婆娑,依偎在沙发上直打瞌睡。 这时,忽然听见大门响,“噗通噗通”好像进来了很多人。 “谁?”梅剪雪一惊,急忙跑出去,君梦寒怕她有危险,也跟了出去,他瞥见汪芬的脸上有一股得意之色,不过当时并没有在意。 冲进公司的人有六七个,他们直奔牛莉的办公室,几个壮汉踹开了门,众人闯进去,打开灯,牛莉和马自风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赤裸裸的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拽过马自风“啪啪”甩了两个嘴巴,然后就下恶虎扑食般扑向了光溜溜的牛莉。 本来牛莉身体极壮,也不至于吃了亏,但一来自知理亏,胆气就矮了一截儿,二来对方人多势众,她本事再大,也双拳难敌四掌,被抓了个满脸花,鼻青脸肿,光着身子,又哭又叫。 看到这个情形,君梦寒已大致猜到来人必是马自风的太太和她的捉奸队,心里有些诧异,又暗自好笑,不知这马太太怎么得的信,恶有恶报这句话果然灵验不爽,也算老天给梅剪雪出了一口恶气。 梅剪雪看到没穿衣服的牛莉和马自风,羞得面红耳赤,转过身去,单薄的身子微微发着抖。这样的场面让她感到羞耻与害怕。 马太太和她的捉奸队看到他们两个人,深怕他们会帮助牛莉,于是几个壮汉早上前来把他们团团围住,二人索性连劝架都省了。 马太太打够了,骂够了,便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哭开了,一边哭,一边给薛鹏打电话。 薛鹏正和几个朋友在酒吧找乐子呢,听了情况赶紧开车过来。看着眼前污秽的一幕,是又气又恨,但也没办法,只好温言软语,求马太太放了二人。 马太太眼睛一瞪,脖子一梗:“放了这对奸夫淫妇?我呸!薛老板,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如果今天抓住的是你老婆,你也就这么算了?你们不给我个交待,谁也别想动,你们这公司是干什么的?是窑子还是妓院啊?明目张胆就在办公室里鬼混。这办公室闹了半天是炮房啊!你们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丢你家先人了。我的天啊,我可怎么活啊!”“爹”一声,“妈”一声的哭闹起来,她的那些捉奸队员们也七嘴八舌、污言秽语的咒骂起来,有个人干脆喊着:“大姐,打电话报警,把这对不要脸的抓起来算了。” 牛莉再也没有往日的威风,酒也醒了,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害怕,瑟瑟发着抖,马自风更没种,早堆成一团,提不起来了。 如果报了警,事情弄大了不说,人也丢大了。薛鹏马上陪着笑脸说:“弟妹,这事都怨哥哥我疏忽了,你大人有大量,该打打,该骂骂,至于报警我看就算了,你半夜三更带了一群人闯进我的公司,还把人打成这样,报警对你们也没好处是不是?况且男人嘛,一时酒后乱性也没什么,我了解老马这个人,对你还是很有感情的,这事既然出了,咱们商量商量如何解决才是正经的。” 他这番话软硬兼施,还真镇住了马太太。马太太和几个捉奸队员小声嘀咕了半天,才恨恨的说:“看在你薛大老板的面子上,这事咱就私了。薛老板,你看怎么办吧?” 薛鹏忙说:“走,到我办公室去慢慢谈。梅剪雪,给马太太倒茶。”又对马自风和牛莉喝道:“还不快穿上衣服!然后到我办公室来。” 至于谈了个什么结果,梅剪雪和君梦寒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一直谈到早晨七点多,马太太才带着大队人马,押着马自风,心满意足的走了。 他们一走,薛鹏就把梅剪雪叫到了办公室。君梦寒看他脸色气愤而沉重,暗自替梅剪雪捏了把汗,便悄悄躲到门外偷听,果然,梅剪雪遇到了大麻烦。 第九章 陷害与真相 原来马太太无意中提起,她是接到牛莉发来的挑衅短信,才过来捉奸的,短信是这么说的:“你老公现在在我床上,你敢来看看吗?”号码正是牛莉的手机。 牛莉想起自己回来后就把手机交给了梅剪雪充电,挑拔是非者无疑就是她!这一下可把薛鹏和牛莉气坏了,所以等马太太他们一走,就迫不急待地把她叫进来受审。 薛鹏慢条斯理、却无比严厉的说:“梅剪雪,我是看你叔叔的面子才让你在公司上班,可你来了之后,工作不好好干,人却牛气的不行,谁都不放在眼里,这我都容忍了,但你这次也做得太过分了,你的心地太坏了,怎么能做这种事呢?我已经给你叔叔打电话了,他马上就来。” 梅剪雪被教训得莫名其妙,晕头转向的问:“我做什么了?” 牛莉恶狠狠的骂道:“你个黑心肝的狼崽子,我招你惹你了,你这么害我?” 梅剪雪马上就明白自己又落进了一个陷阱,虽然不知道谁是猎人,但自己无疑是被算计的那个猎物。她挺直了背,倔强的说:“既然你们叫我叔叔了,那就等我叔叔来了再说吧。” 门外的君梦寒心念电转,回忆起昨晚上碰过牛莉手机的还有一个人——汪芬!汪芬的出现本来就有些奇怪,走的更是让人生疑,在马太太他们冲进公司后,君梦寒就没再见过她,很显然,她偷偷溜掉了。于是,什么都明白了,这是嫁祸,虽然猜不出原因,但挑起是非的人应该是汪芬没错。 君梦寒压抑着怒火,堵在了门口,没过几分钟,汪芬哼着歌出现了,君梦寒一把将她拉到僻静处,开门见山的问:“是你,对不对?” 汪芬心虚的低下头,说:“什么啊,莫明其妙。” 君梦寒冷笑着说:“没看出来,你还会演戏。即使你不说,我也一定可以查出来,到时候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汪芬眼中现出了泪光,喊道:“你为什么要帮梅剪雪?你知不知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这回轮到君梦寒莫名其妙了,疑惑的看着她。 “不错!”汪芬眼中射出妒恨可怕的目光,“你来公司,哪个女人不为你心动?本来大家公平竞争也没什么,可牛莉那个贱货却警告我说你是她的,让我趁早死心。凭什么啊?就凭她是副经理?平日里作威作福,我都忍了,但这次不一样,谁都不能阻拦我追求幸福!我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机会,当我知道牛莉和马自风一起出去吃饭,而多多又被送走了,就料到他们一定会回来鬼混,这才赶到公司找机会。我要让牛莉在你面前丢尽了脸,看她还敢不敢追你!本来事情天衣无缝,你为什么非要出头呢?难道我对你的感情你一点都不感动?” 君梦寒只觉得她像一只发了疯乱咬人的恶狗,冷冷的说:“我只觉得你的感情非常可怕,你爱怎么对付牛莉,那是她咎由自取,可是梅剪雪又哪里得罪你了?你要陷害她?” 汪芬冷笑着说:“我说你不会为牛莉出头嘛。你以为我没看出来,你对那个小丫头很有意思,每天都找机会和她在一起,我这样做就是为了把她赶出公司,我对情敌向来都不手软。” 君梦寒的脸上忽然罩起一层肃杀之气,没想到这灾难竟然是自己带给梅剪雪的,而那个小丫头可能到死也不会明白这其中的玄机。他瞪着汪芬说:“进去把实情说出来,否则,我就报警,看看到时候,谁的麻烦更大。” 汪芬不由打了个冷战,她知道,事到如今,这件事瞒不住了,自己真是个笨蛋,拿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梅剪雪的叔叔叫梅广清,本来今天是星期天,他推掉了所有事务、应酬,打算好好休息一下,没想到薛鹏一大早打电话过来,言辞闪烁,非要自己到大昌一趟,他心头就有不好的预感,忙和妻子一道赶了过来。 果然,到了地方,只见侄女紧闭双唇,深锁眉头,静静的站着,而牛莉灰头土脸,怒气冲天的瞪着她,口中还骂骂咧咧的。 薛鹏倒是相当客气,给他们两口子让了座,上了茶,才恭敬的说:“实在对不住了,领导,要不是事情突然,又很棘手,我也不敢打扰您。” 梅广清直截了当的说:“小雪又惹了什么祸,你就直说吧。” 他妻子张小春话里带刺的说:“不错,这丫头又倔又不听话,连她父母都管不了,牛经理也没少和我说,她惹了许多麻烦,她叔就是不信,这回到底出大事了吧?” 梅广清怒喝一声:“你不出声,没人把你当哑巴!” 张小春撇了撇嘴,不言语了。 薛鹏说:“这事还真不好说出口,唉,昨天晚上,牛经理和马主任在办公室里谈工作,结果令侄女用牛莉的手机给马太太发了一条短信,说马主任在牛经理床上,结果惹得马太太带一帮人闯进了公司,你看把牛经理给打的,还楞向公司勒索一万元钱,我好说歹说都不成,没办法,也不能闹到公安局去呀,为了息事宁人,我只好答应了。领导,你看这孩子是不是太过分了?就算他们俩关系不正常,也是他们个人的事,你怎么能这么干呢?” 牛莉在一旁已经哭闹起来:“以后我可怎么做人啊!我上哪弄一万元给马主任的老婆?你个狼崽子,我和你无冤无仇,你这么害我!今天这一万块就得你给我出!” 梅广清只听得头晕目眩,眼前发黑,指着梅剪雪说不出话来。张小春一面给他抚着胸口,一面数落着:“我早说你瞎操心,你不听,怎么样?到底惹祸了吧?哼,这钱爱谁出谁出,跟我们说不着。” 梅剪雪不冷不热的说:“你放心,婶婶,这钱不会让你出。牛莉,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清楚,这叫自作孽,可惜那条短信不是我发的,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小贱货,你再说一个!”牛莉张牙舞爪的扑过来,要把一腔怒气都撒到梅剪雪身上。 有人喝了一声“住手!”同时有人冲上来,把梅剪雪护在身后。 喊住手的人是梅广清,护住梅剪雪的却是冲进房内的君梦寒。 梅广清严厉的说:“事情还没搞清楚,小雪不承认是她做的,我也不能听你们一面之词就冤枉她。而且即使是小雪做的,你们也没权力打人,她该受什么处罚自然有法律在。要不我看这样,我们让公安机关来调查好了。” 君梦寒轻轻一笑:“何必要报警呢?报了警,只怕某些人的丑事就更加遮掩不住了。” 牛莉一见是他,简直羞得无地自容,但她是寡廉鲜耻的女光棍性格,知道君小鱼对自己的印像算是彻底完了,而且君小鱼护着梅剪雪的举动更是让她嫉妒,她阴损的说:“我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不偷偷摸摸,不像梅剪雪,和男人同居不算,连野孩子都生下来了。” 君梦寒反唇相讥:“这是她的自由,碍你什么事啦?” 梅剪雪的神情却有些慌乱,咬着嘴唇,颤抖着说:“牛莉,你为什么诬蔑我?” 牛莉冷笑着说:“我亲眼所见,还会有假?那男的是个高中生,还总上公司来接你,公司谁没见过?君小鱼,想必你也见过。” 梅广清问道:“小雪,这是怎么回事?” 梅剪雪又咬了下嘴唇,说:“你们等一下。”转身跑出去,不一会儿,拿了随身的背包过来,从里面翻出一张大头贴,问牛莉:“你看好了,和我同居的男孩是不是他?” 牛莉大声指证道:“不错,就是他!”那帅帅的模样让人见一面就忘不了。 梅剪雪把大头贴递给梅广清,梅广清仔细看了看,忽然欣喜的说:“裁冰他在这儿?” 梅剪雪点了点头。 梅广清激动的问:“你们这两个孩子,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梅剪雪淡然道:“您也知道裁冰的倔脾气。”说着,瞟了张小春一眼,又说:“而且我们不想再给您添麻烦了。您工作那么忙,身体一直不怎么好,最近姐姐又……”一顿不说了。 梅广清眼中刹时间流满了泪,叹了口气,对牛莉、薛鹏大声说:“你们听好了,照片上的男孩是我的侄子,小雪的亲弟弟,叫梅裁冰,他的确是个高中生。你们三天两头的跟我老婆讲小雪的坏话,我也差点相信了你们,今天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小雪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你们给她造了多少不堪入耳的谣言?薛老板,你就是这么照顾我侄女的?” “啊!”牛莉惊叫出来。 君梦寒心里却有一丝窃喜,一丝轻松,原来那个帅气的男孩只是她的弟弟,怪不得她对他那么好。 薛鹏狠狠瞪了牛莉一眼,心想:这个草包,净给我找事儿,好好的,你提人家的事干什么?这回给套进去了吧?幸亏还有发短信的事。于是硬着头皮,赔着笑脸说:“领导,这都是我的疏忽,不过这孩子发短信惹的祸,您看……” 还没等梅广清回答,君梦寒抢先道:“短信不是梅剪雪发的,我有证据。”向外喊了一声:“汪芬!” 汪芬畏畏缩缩的走进来,她本来想故计重施,悄悄溜掉的,可是君梦寒叫了公司业务部的一个人看住了她,那个人平时没少吃她和牛莉的苦头,所以看得很紧。没办法,她低着头,小声说:“短信是我发的。” “什么!”谁都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因为大家都很清楚汪芬与牛莉非常铁,连梅剪雪都看着她呆住了。 话既然说出了口,汪芬反而镇定了,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连带许多牛莉的丑事,以及她们合伙欺负、诬蔑梅剪雪的事,当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末了还说:“昨天牛莉还以公司领导的身份去了梅剪雪的房主家,说了她许多不能入耳的话,吓得房主要撵她搬家呢,这是牛莉亲口对我说的。” 梅剪雪皱着眉,气愤的说:“我说房主怎么忽然不租房给我了,原来是你搞的鬼,你也太坏了。” 梅广清冷笑着说:“薛老板,您都听清楚了,我这就带小雪走,你和你的好属下们等着法院的传票吧。” 薛鹏和牛莉可都慌了神,牛莉捉住汪芬大骂,汪芬也不好欺负,两个人扭打起来,薛鹏没心思理她们,只是一味的给梅广清和梅剪雪赔不是,说好话。 梅剪雪说:“算了吧,叔叔。薛经理,请你把我这个月的工资算好,我辞职了。” 薛鹏一个劲表示她是最优秀的员工,绝对不能让她辞职。 梅剪雪冷冷的说:“这么脏的地方我实在呆不下去了,你不想吃官司,就快给我结工资。”薛鹏这才叫过会计,低低叮嘱了几句。 不一会儿,会计拿过一沓钱过来。梅剪雪皱着眉抽出十张,剩下的扔回给薛鹏,淡然说:“我只拿我该拿的。”跟着梅广清和张小春出了大昌公司,来到街上。 梅广清拉着她的手,诚恳的说:“小雪,房主不是让你搬家吗?收拾东西,和小冰搬回叔叔家吧。” 张小春马上接口道:“裁冰更是个惹事生非的小痞子,他爹妈都管不了,你逞什么能?” 梅剪雪听见婶婶如此说弟弟,气愤的反唇相讥:“弟弟虽然顽劣,也还知道骨肉亲情,不像某些人对女儿也冷酷无情。姐姐的死,你难道连一点愧疚之心也没有吗?” 张小春的脸色立即变得惨白,梅广清惊讶的问:“小雪,你说什么?” 看着婶婶哀求、恐惧的眼神,梅剪雪的心软了,淡淡说:“姐死的时候,一定希望妈妈守在身边,可是婶婶对姐姐很疏忽,她根本没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 梅广清叹息着说:“说到这事,不止她有责任,我也觉着对不起吟霜。算了,事情都过去了,我现在只有你和裁冰两个孩子啦,跟叔叔回家吧。” 梅剪雪强笑着说:“我已经找到房子了,订钱都交了,人家不给退。” “是吗?房子在哪?你又没了工作,在外面我不放心,我去找你的房主说。” “她租的房子在新月小区,是我介绍的,而且她的工作很快就有眉目了。”冷不丁的一句话吓了叔侄俩一跳,转头一看,说话的是君小鱼。 第十章 乌苏斯的帮助 “啊,你是帮助小雪的那个年青人,我出门前到处找你却没找到,我得替小雪谢谢你。年青人,你是……”梅广清问。 君梦寒礼貌的说:“我叫君小鱼,是剪雪姐弟俩的死党。叔叔,您放心吧,他们的事我都安排好了。” 梅剪雪诧异的看着他,心中非常纳闷儿,刚才这个君小鱼挺身而出替自己阻挡牛莉的撕打,还纠出了真正发短信的人,就已经让人琢磨不透了,现在又追出来帮自己说话,真是奇哉怪也。她实在不记得什么时候和他成了死党,甚至都没有印像什么时候给过他好脸色,但为了拒绝叔叔的盛情邀请,并让叔叔放心,也只好心虚的低下头去。 梅广清无奈的说:“小雪,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一片天地了,叔叔不会强迫你什么,但我还是那句话,我永远是你的叔叔,有困难别忘了找我。” 梅剪雪只觉得心头酸酸的,真想扑在他怀里大哭一场,可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梅广清又对君梦寒说:“小伙子,我看得出你是个好孩子,替我照顾小雪姐弟俩,拜托啦。” 君梦寒郑重的说:“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他们受任何委屈的。” 梅剪雪小声说:“叔叔,裁冰在这儿的事,别对他说。” 梅广清怔了一下,随即点头答应了。 望着叔叔婶婶开车离去,梅剪雪幽幽叹了口气,然后轻轻对君梦寒说:“我……不知要怎么表达我的心意,真的谢谢你。” 君梦寒笑着说:“光说谢谢有什么用?我从昨晚一直陪你到现在,我看看,哇,都九点多了,我连昨天的晚饭都没吃呢。你才领了薪水,请我吃个早点总可以吧?” 梅剪雪也笑了:“你不提我都忘了饿,听你这么一说,我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走,我请你吃羊杂碎。” “羊杂碎?……那东西……”君梦寒面露难色。 “很好吃的,你没吃过?哦,我想起来了,听说你是从大地方来的,肯定没吃过,那算啦,我们去佳苑吧。”佳苑是w市最出名的大饭店,早点颇精致。 “我们就去吃羊杂碎好了,不是都说什么入乡随俗的?我早听说这是名小吃,不吃一次,不是白来了这里一回?” 梅剪雪笑了,带着他找了一间小店,要了两碗羊杂碎,看君梦寒好奇地审视着一切,不由说:“这家店的羊杂碎很好吃,裁冰也很喜欢来吃。只是,”她压低了声音,说:“是不是嫌这里不卫生?没办法,w市的小店几乎都是这样,你不习惯吧?” 君梦寒笑着说:“没关系,都说了要入乡随俗嘛。”食物很快就端了上来,上面飘着红红辣油,有些膻却很香,君梦寒小心翼翼夹了一块放入口中,想像中的难以下咽立即变成了香色诱人,再加上已经饿了好久,不觉狼吞虎咽、大快朵颐起来。 梅剪雪吃东西很慢,很秀气,一边吃还一边皱着眉,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 君梦寒怜惜的暗叹了一口气,一个孤独的少女在那样污秽的地方呆了三年,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于是劝慰说:“丢了工作我瞧也是好事,那样的地方不值得留恋,我也辞职了。” 梅剪雪讶异的看着他,半晌才奇怪的问:“薛鹏很器重你呀,工资又高,你干嘛辞职呢?” 君梦寒咽了一口食物,笑着说:“他不是器重我,而是不敢得罪江氏,我是那边介绍过来的。那区区两千块钱,还不够我买双鞋呢。我会在在那里,完全是为了你,你都辞职了,我怎么还会留下来?” “为了我?”梅剪雪眼睛瞪得老大,呆呆的看着他。 君梦寒忙掩饰说:“啊,我一进那个公司就不想呆了,后来认识了怪诞的你,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我好奇啊,所以才留了下来。而且,你知道吗?我的网名叫乌苏斯,乌苏斯就是要和奥嫫在一起啊!” “就这样?”梅剪雪半信半疑,低低的说:“我对你的态度好像并不好。” 君梦寒大笑纠正着说:“不是好像不好,而是非常的不好,但就是因为这样才使你显得皎然不群嘛。好啦,好啦,这个问题再谈下去也没什么意义,还是快吃吧,吃完了,我们去搬家。” “搬家?”梅剪雪的眼中隐隐升起一团雾气:“我还没找到地方呢。吃过早点,我就去找,而且要赶在裁冰放学前把一切弄好,他上高三,学习很忙,我不能让他分心。” 君梦寒有些羡慕、有些嫉妒的说:“你对你弟弟真好。” 梅剪雪淡淡的说:“你要是有弟弟也会对他这么好的,何况我们俩相依为命,是这世上最亲的人了。” 君梦寒对她的身世很好奇:她的父母在哪儿?为什么不和儿女在一起?难道他们姐弟俩是孤儿?不过他知道欲速则不达,事情得慢慢来,反正有都是时间。于是他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擦干净了嘴,说:“你慢慢吃吧,搬家的事我来搞定。” “可我还得找地方呢。”梅剪雪把食物大口大口塞到嘴里,含混不清的说。 “小心噎着,你吃相淑女一些行不行啊?我都说了,不用你烦心。我在新月小区的房子很大,一个人住得很寂寞,正好你们姐弟来给我做伴。” “新月小区房租贵得吓人,我们付不起。” “我又没说要你们付钱,是我答应了你叔叔要照顾你们的。” “可是……可是这怎么行啊?我们非亲非故的,你为什么要对我们姐弟这么好?” “你别那么多可是行不行?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行不行啊?反正你又没找到地方,你看,现在已经十点了,你弟弟应该十二点放学吧?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一切都弄好?我看可很悬。走吧,别疑神疑鬼的了,放心,我对你没有任何企图,实在不信你自己照照镜子嘛,你算不上美女,我也不像是色狼吧?走吧,还犹豫什么啊,再磨蹭一会儿,你弟弟就回来了,你让他上哪去?不是说不想让他分心吗?走了,走了。” 君梦寒又哄、又骗、又利诱、又威逼,连拉带拽的把梅剪雪“绑架”上了一辆出租车,要司机直接开到梅剪雪租住的地方去。 梅剪雪楞楞的问:“你怎么知道我的住址?” 君梦寒心虚的说:“听汪芬说的呗。” 到了地方,房主早就守在门前,鄙视而厌恶的看了二人一眼,说:“怎么才回来?快搬,还有人等着租这房子呢。” 梅剪雪一声不吭,打开门,君梦寒朝房主做了个鬼脸,跟着梅剪雪进了屋里。 姐弟二人的家当少得可怜,连床都是房主的,匆匆收拾了两个旅行包,梅剪雪像宝贝一样捧起了窗台上那只自行车筐,笑着说:“介绍你认识,它叫燕燕,翅膀受了伤,我是在院门口发现它的,差点被房主的咪咪叼走呢,你……不会嫌弃它吧?”清亮的眼眸中带有一丝祈盼。 君梦寒把车筐接到自己手里,说:“你好,燕燕,我叫君小鱼,见到你很高兴,以后我们就是室友了,还要请你多多关照。” 燕燕眨着黑黑的眼睛,清脆的叫了一声。 梅剪雪开心的笑了:“它说认识你很荣幸呢。” 这时房主又催了:“快点行不行?啰嗦什么呢?” 二人把东西放在车上,梅剪雪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跑回屋子里,君梦寒跟过去,只见她搬出一只残破的花盆,里面长着一棵弱小的菊花。临出门前,梅剪雪又站在苹果树底下,默默看了足有一分钟,这才恋恋不舍的出了门,把钥匙还给房主。 房主厌恶的扔在地上:“不用还了,反正我也得换锁。” 君梦寒冷笑着说:“你的心真脏,小心,太刻薄了会有报应的。”拉着梅剪雪头也不回的上了出租车。 梅剪雪伤感的说:“我在这个房子住了差不多三年,虽然它不是我的,但却是唯一能让我安心居住的地方,这么离开,真有点舍不得。” 君梦寒看她伤心,就叉开话题说:“喂,你出门前和那棵苹果树说什么了?告个别也不用那么长时间吧?” 梅剪雪果然笑了,孩子气的说:“我对它说:苹果树,你一定要勇敢的活下去哟,明年一定会开出漂亮的苹果花,结又香又大的果子,保重啊。唉,”她的心情又沉重起来:“只是我却没机会看到了。” 君梦寒说:“怎么没机会?明年我陪你一起回来看。” 梅剪雪苦笑着说:“人家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明年,谁知道会怎么样?” 君梦寒见她盯着那盆菊花发呆,不由说:“你不会总是这么悲观吧?是不是你心目中的人生就如同这棵丑陋的花一样?” 梅剪雪认真的说:“这花并不丑陋,丑陋的只是人。不知道是谁狠心把它扔在垃圾箱里,我把它捡回来,只不过浇了点水,你看,它已经发新芽了。” “你太善良了。”君梦寒很感动。 梅剪雪冷笑着说:“你错了,我是心肠恶毒的狼,怎么会和善良沾上边儿?我对人类的态度是深恶痛绝的,不过我很喜欢动物啊,植物啊。你看我心疼它们,搭救它们,就以为我善良,真是天真。我看到人类的乞丐,不分老弱病残,从来不会给一分钱,一点东西,丑恶的人类玷污了生命的意义。”最后一句话,她把声音压得低低的。 君梦寒的心灵被这番话彻底震动了,是怎样的沧桑使一个十八岁的少女说出如此冷酷无情的话语啊!她对人类死心了吗?“ 梅剪雪见他不说话,以为是被自己吓到了,于是笑着说:“发现自己在做蠢事了吧?你就不该管一只狼的闲事,中山狼的故事没听过吗?小心好心没好报啊。” 君梦寒眯起眼睛说:“我做过的蠢事有好多,但我可以肯定这件不是。相反,我很想问问你,你是不是对我也深恶痛绝呢?” 梅剪雪快活的说:“以前是,我以为你和他们都是一样的人,不过现在我知道了,乌苏斯毕竟是乌苏斯,是不会让奥嫫失望的。” 君梦寒乘机问:“为什么不加我qq呢?” 梅剪雪的情绪低落了起来,脸上铺就了一层愁云,眼睛中似乎也结满了寒霜。 君梦寒忙说:“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吗?” 梅剪雪垂下长长的眼睫,轻轻说:“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伤心。这个qq是我堂姐梅吟霜去北京上学前特意为我申请的,姐是叔叔唯一的孩子,也是我唯一的好朋友,你想像不到她有多漂亮,多善良,可是不久前,”她停了一下,才小声说:“她死了。前一段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还坚持上线,我很希望姐死的事只是我做的一个梦,说不定我一上线,姐就会在网络那端等着我,可是……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让我知道自己想法的可笑,所以我再也不会上线了,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加你的。” “原来如此,”君梦寒恍然大悟,又问了一句:“那你为什么会加关伯兰呢?” 提到关伯兰,梅剪雪又露出了笑容:“那是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小孩子,身世虽有可怜之处,但终究没吃过什么大苦,他的苦主要是在心里,他对爱这种虚幻的东西太迷恋了,总是想得到别人的爱。说来好笑,他把我当作阿姨呢,奥嫫毕竟要照顾一下关伯兰呀,我看他可怜巴巴的,才加的他。其实也帮不了他什么,只能听听他诉苦而已。我知道,一个人极端苦闷时,需要有个让他安心的人来听他说心事,我能做的,也仅此而已。不过我已经和他道别了,告诉他我不会再上线了。”梅剪雪又显得心事重重起来。 这次君梦寒却没有发现,他正处在委曲与气恼的情绪中,不高兴的问:“想得到别人的爱难道是错的吗?你就不在乎别人对你怎么样?而且,你才十几岁,却让一个比你大的男孩把你当成可亲可敬的阿姨,这不是欺骗又是什么?” 梅剪雪苦笑着说:“这是他自己要叫的,我又没暗示过什么,我的资料上之所以把年龄写成四十岁,是因为我从来就没想过和别人聊天,把自己写老些,可以让那些爱聊天的小青年们望而止步,谁知道会碰到他呀?反正我只是听他诉苦,又不会见面的,也没有必要告诉对方我的真实身份么。”她眯起了眼睛,又说:“我的确不在乎别人对我怎么样,别人对我好,我得活着,别人对我不好,我也不能死了呀。” “言之有理。”君梦寒也苦笑起来。 第十一章 从此与狼为伍 君梦寒的房子在新月小区b座,三室两厅,每间卧室都有单独的卫生间。房子宽敞明亮,装饰华丽,非常漂亮、时尚。梅剪雪叹了口气,笑着说:“没想到,这辈子,我还能住上这样的房子。” 君梦寒把她带到一间卧室,笑着问:“你住这里行不行?” 那间房子装饰得非常浪漫、华美,梅剪雪简直就看傻了眼,歪着头,傻笑着问:“是真的吗?我可以住在这里?这里简直就像是公主的城堡。咦,对啦,燕燕呢?它住哪?” “当然是阳台了,一会儿,我们去给它买个新鸟窝吧。” “不用了,它的翅膀就快好了,我想它很快就会独立生活了。” “你要放掉它?那……舍得吗?” “舍不得也要放,燕燕不是属于我的,它属于蓝天。我听说,如果一只雌美洲画眉要是发现它的孩子被关进笼子里,就会想方设法找到小画眉,喂它足以致死的毒莓。你看,鸟儿多重视自由啊,我怎么忍心囚禁燕燕一辈子呢。” 君梦寒瞪着亮晶晶的眼睛深深凝视着梅剪雪,这个连初中都没毕业的普通女孩子是多么的特别,多么的与众不同,她总能说出让人震动的话来,她自认为是阴险恶毒的狼,却和奥嫫一样有一颗善良的心,她自己虽然并不承认,但她对生命和自由的尊重与敬意却让出身高贵、学识渊博的商界神童也汗颜不已。 梅剪雪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的失态,忙着安置燕燕、整理东西。待一切都弄好之后,已经差不多十二点了,梅剪雪惊叫道:“糟了,裁冰还不知道搬家的事,我得去学校接他。”说着,就要往楼下跑。 君梦寒拉住她:“别急,我早想好了,我们叫辆出租车一起去他学校接他,然后找家饭店好好庆祝一下我们成为室友并重获自由,也算是为你们姐弟接风嘛,这顿我来请。” 梅剪雪又感激又歉疚的说:“这怎么能行?这顿该我请,你已经帮我太多了。” 君梦寒也不和她争辩,拉着她下了楼。 梅裁冰才出学校大门,就听到有人叫他,那声音好像是姐姐,他纳闷的顺声望去,竟然真的看到姐姐在一辆出租车旁向自己摆手,她身边还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孩,“是那个家伙!”他很快想起了那次的擦肩而过。 “你怎么来啦?”梅裁冰不耐烦但充满疑惑的问。 梅剪雪心虚的赔着笑说:“我们搬家了。” “搬家?为什么没告诉我?” “有人突然出了高价钱要租我们的房子,房主跟我说了很多好话,又赔礼、又道歉的,咱们也不能为难人家吧?” “唉,这个奥嫫满嘴的憎恶人类,其实心里却不肯伤害任何人,那么刻薄的房东她都会替他说好话。”君梦寒实在很无奈。 “我们搬去哪里?他又是谁?”梅裁冰一指君梦寒,口气微微有些不友善。 梅剪雪忙笑着介绍说:“他叫君小鱼,是我在大昌的同事,他可帮了我们大忙呢,否则我们只能搬到叔叔家去了。” 她知道弟弟特别讨厌婶婶,所以故意提了一下,好让弟弟对君小鱼产生好感。 果然,梅裁冰的神色舒缓了,主动伸出手说:“梅裁冰。” 君梦寒握住他的手,说:“君小鱼。我是你姐的朋友,希望我们也能成为朋友。” 梅裁冰狐疑的看看他,又看看梅剪雪,没说话。 君梦寒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说:“你先把单车放学校吧,我们一起坐车走。” 三人在佳苑点了一桌丰盛的菜肴,梅剪雪直呼浪费,这里的菜价高得吓人,她心疼得要命。两个男孩子一个骂她“守财奴”,一个笑她“啰哩啰嗦的像个小老太婆”。 席间,梅裁冰知道了公司里发生的事,气得他马上就要去找牛莉等人算帐。君梦寒按住他,淡然的说:“你找上门去又能怎样?打架这种事又没品味,又犯法。你大可放心,这个大昌公司里丑陋的人们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梅剪雪拍着胸口说:“算啦,后来他们也知道错了。况且和他们一般见识,那我们不也成了和他们一样的人了吗?” 梅裁冰恨恨的说:“这样算了,实在太便宜他们了,要是知道他们这样欺负你,我早就不让你干了。你呀,什么苦都吞进肚子里,连亲弟弟都不说,你就不怕那些苦把你浸成黄莲?我估计现在咬你一口,一定是苦的。从此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呆着,我来弄钱养活咱们俩。” 梅剪雪斩钉截铁的说:“不行,钱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就好好的学习,马上就要高考了,你如果考不上,我死都不能瞑目。” “呸!”两个男孩齐齐啐了她一口。 梅裁冰发怒道:“乌鸦嘴,你会不会说话?不就是想让我考上姐上的那所大学吗?如果考不上,我一辈子都不见你。” 君梦寒说:“你姐说的对,钱的事不用你操心,我会帮你姐找一份高薪工作,你呢,专心学习,别让我们失望就行了。” 梅裁冰老大不高兴的皱起了眉:“我们是谁?” 君梦寒面上一红,不自在的说:“我也是你们的朋友啊。” 梅剪雪赶紧对不友善的弟弟说:“你别这样和小鱼说话,人家帮了我们多少忙啊!不过,君小鱼,我初中都没毕业,上哪去找高薪工作呢,你别为难了。” 君梦寒神秘的笑着说:“我虽然不是出家人,可是也说话算数,不打诳语,下午自见分晓。” 梅剪雪淡然说:“我知道自己的能力,你别费心了。” 吃过饭,梅氏姐弟抢着要付帐,可君小鱼趁着去洗手间的当已经付了。梅剪雪无奈之下,只能让服务员拿几个包装盒,把剩余的菜都拎了回去。 梅裁冰见到新家不惊不喜,不像梅剪雪那么没见识,把自己的东西稍稍整理一下,又喂了喂燕子,就急忙赶去学校了。 送走弟弟,梅剪雪执意拒绝了君梦寒要帮她找工作的好意,她说:“我不能把你当成靠山,什么事都依赖你,对你予取予求,你没有义务这么做,我也没那么厚的脸皮哟。”笑着向他挥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十二章 人到狼的转变 她很晚才回来,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用问也知道工作找的并不顺利。 君梦寒要请姐弟俩出去吃,梅剪雪仍是执意不肯,把放在冰箱里的剩菜热了一下,又让梅裁冰下楼买了几个馒头。君梦寒从没吃过剩饭,虽然不想吃,但为了不让梅剪雪为难,还是硬着头皮吃了。 简单的晚饭过后,梅剪雪收拾下去,便说累了,早早进了卧室。 梅裁冰趴在阳台上沉思着。 君梦寒从冰箱里取出两罐啤酒,递给他一个。 梅裁冰接过,喝了一口,转过身严肃的说:“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我不管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既然想追梅剪雪,就要一辈子好好待她,不要三心二意的。做不到就离她远些,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君梦寒稍稍楞了楞,随即笑着说:“看样子你有些误会,我和你姐之间只是……很深很深的亲情,她不爱我,虽然我很爱她,但那种爱也是很纯洁亲情。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从此以后我都会努力让她过上幸福的生活,如果做不到,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怎么越听越糊涂?”梅裁冰迷惑的说。 君梦寒喝了一大口啤酒,把自己和梅剪雪之间的事详详细细的讲了一遍,末了说:“你可要替我保密,你姐如果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不知会有多尴尬、多生气呢。” 梅裁冰大笑着说:“世上还有这样的事?我真的是孤陋寡闻了。你就是君梦寒?我在杂志上看到过你的照片,我说你那么眼熟呢。不过打死我也不敢相信,在商场上以理智沉稳、心狠手辣著称的、举世闻名的商界神童居然会出现在这个又穷又偏僻的地方,而且是为了这么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理由。哎,你要对我姐隐瞒到什么时候呢?” 君梦寒摇摇头说:“不知道,反正得找个适当的时机才能说。裁冰,有个问题我忍了好久了,不敢问你姐,她不会对我说的,所以想问问你……”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梅裁冰打断他:“是关于我们的身世吧?” 君梦寒点了点头。 梅裁冰猛喝了两口啤酒,阴郁的讲了起来。 梅氏姐弟并不是孤儿,相反,他们父母双全。 他们的家在东北的一个小城里,父亲叫梅广杰,在一所小学教书,母亲罗玉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没有学历,虚荣心又超强。 自梅氏姐弟记事起,父母之间的战争就没停止过。 梅广杰自视很高,总认为罗玉不够温柔,不够体贴,不够理解人,又没文化,粗俗不堪,和她说话,往往是对牛弹琴,最重要的是,罗玉总嫌自己挣的不够多。所以无论罗玉做什么,他都会挑三拣四的埋怨。 而母亲罗玉则认为父亲爱吹牛,没本事,四体不勤,脾气太大,只会对家里人发火,自已为这个家操碎了心,累死累活却屡遭指责。 于是两个人每次都会由鸡毛蒜皮的小事开始,互相指责,互相谩骂,最会导致拳脚相向的大战。当然受伤的总是娇弱的母亲,而每次战争几乎都会没有来由、没有悬念的波及到梅剪雪。 其实直到现在,梅剪雪也搞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为什么每当母亲战败,躲在一旁又哭又喊时,父亲的拳脚就会对着自己而来,边打还会边骂自己什么“扫帚星”、“拖累人的累赘”、“杂种”等许多不知所谓、不明所以的话,让她觉得委曲,觉得冤枉,但没人可以安慰她,并告诉她是怎么回事。她从很小就知道,爸爸、妈妈不喜欢自己。 有一次,那时她四岁,梅裁冰两岁,二人在家里玩时,弟弟不小心磕破了膝盖,于是她的灾难又降临了,当面目狰狞的父亲对着她又打又骂时,她忍不住哭着说了一句:“我不是扫帚星,不是杂种!”立即被父亲一巴掌煽了个满脸开花,还没换的乳牙也飞出去两颗,父亲一边继续不分轻重的乱打,一边凶神恶煞的骂着:“狼,你个狼崽子,对你弟弟都下毒手,还敢犟嘴!今天老子打死你!”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下手更加的凶狠,她的身上、脸上到处都在流血。 后来,母亲不顾一切的扑上来,把她拉到一边,在母亲:“你打,使劲打!打死她我也省心了。”的哭喊声中,她昏了过去。从那时起,那个幼小的心灵就明白了一件很复杂的事:在这个世上没人可以依靠。而“狼,你这个狼崽子。”这句恶毒的话就像是一句魔咒,也深深烙印在她心底,以至于以后的日子,她经常在睡梦中大叫:“狼!我是狼崽子!” 而她那个时候连狼到底是什么也搞不清楚,只是从父亲那么厌恶而凶狠的话语中隐约感觉到,那一定是一种很坏很坏的东西,而自己正是那种很坏很坏的东西,这种认知让她幼小的心灵充满了自卑,充满了羞耻感,她觉得自己很差劲,很坏,很不讨人喜欢,她更担心一件事,那就是爸爸、妈妈迟早会把自己这个狼崽子赶走的。 从此,她活泼好动的天性被彻底逆转了,她变得沉默寡言,不敢再和弟弟玩,对别的小朋友也敬而远之,自己是很坏很坏的狼,是灾星,不要把灾祸传递给别人。 她开始厌恶起白天来。因为在白天她会显得那么形单影只,那么茕茕决孓立,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数也数不清,而她的世界里就只有她自己。 她也是真的爱上黑夜了,尤其是万籁俱寂、人们都熟睡了的深夜。那样的夜里没有母亲绝望的唠叨哭泣,没有父亲狠毒的咒骂嫌弃,只有细细的虫鸣,微微的风声,纵然有的时候外面变成凄风苦雨,她也觉得是那么的动听,那么的亲切,因为它们不会伤害自己、厌弃自己。所以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都舍不得睡觉,就那么静静躺着,不用害怕,不用自卑,不用愁苦,黑暗紧紧包围着她,拥抱着她,带给幼小的她在白天从没感觉到的一种感觉,多年以后,她长大了,渐渐明白那种感觉叫做安全。 黑夜不嫌弃自己很差劲,很坏,很不讨人喜欢,是灾星,是狼崽子,她那么慈祥、亲切、温柔,所以梅剪雪心里把黑夜叫做“黑天妈妈”,愈长大了,对黑夜的喜爱愈甚,在静谧的深夜舍不得睡觉的习惯也保留到现在,还渐渐加了一个习惯,那就是在没人打扰的时候,神游天外,她的小脑袋里有许多丰富离奇的幻想,一点儿也不比任何人逊色,她的幻想纯洁而无奈,包括了她所有的秘密的、不为人知的痛苦与欢乐,也包括了她生活的全部凄清与色彩。 后来梅剪雪上了学,从她识字开始,就拼命搜集关于狼的资料,资料中,有说狼好的,有说狼坏的,但她似乎只看到了好的那部分,所以八、九岁的时候,她再也不以自己被骂为狼而羞耻,相反,她甚至觉得很骄傲,年纪越大,这种感情越强烈,她自己甚至都开始认为自己就是一只狼。在父亲又骂她为狼的时候,她虽然一声不吭,但心里却会大声的说:“是啊,我就是狼,狼会很爱它的孩子,你呢?你连狼都不如!” 父亲被她那冰冷而略带嘲讽的眼神弄得有些心虚,感到自己做为父亲的尊严受到了挑战,于是更加暴怒,会顺手抄起身边的家什,劈头盖脸的打过去,还会色厉内荏的骂:“还敢瞪我!叫狼崽子真是没叫错了你!打死你,打死你这个扫帚星!” 梅剪雪就会直挺挺站在那儿挨打,无论父亲下手有多重,她都一动不动,仿佛是一截儿没有生命、没有感觉的枯树桩。 有时候母亲实在看不下去了,会推开她,骂道:“傻了你?还不快跑!” 可她就是不跑,母亲无奈的骂着:“犟种!”把她推到身后,对父亲大喊:“你真要把她打死啊?” 每到这个时候,梅剪雪就会打心眼里感激母亲,因为她知道,母亲这么做,需要多大的勇气,在家里,父亲从来不会对弟弟以外的任何人心慈手软,母亲的阻拦大多数时候都会遭到父亲的毒打。 梅剪雪在心里想,母亲还是心疼自己的,只是在父亲的淫威下,她连自保都不可以,又哪有剩余的精力照顾自己呢?所以纵使母亲很少对自己和颜悦色,对弟弟也照顾得比自己周到,但她依然深受着母亲,这个全世界唯一肯为自己挺身而出的人。所以她从来没忧虑过自己的处境,却很替母亲担心。 这么悲惨的日子什么时候才会到头呢?母亲那么瘦弱,要怎么捱啊?她从未想过其实自己受的苦一点儿也不比母亲少,她不在乎落在自己身上的毒打,因为她从心里瞧不起那个卑劣的男人,瞧不起他为人师表时的道貌岸然,瞧不起他面对家人时的残暴无情,所以也连带着瞧不起这他硬塞给自己的、残破悲苦的生命。她在挨打时不躲不闪,不是因为被吓傻了,或者是像母亲所说的“犟种”,她是在用她的方式还债,一个瘦得皮包骨头、有家却孤苦伶仃的小女孩对本该是最亲最爱的父亲、她却从不肯叫他爸爸的那个人还债,用自己这没人在乎、自己也不想珍惜的生命来偿还自己不愿意背却无从推却、不背不行的债。 她很期望被梅广杰一下子打死,那么自己也就不欠他什么了,他也再没有借口、没有权力打自己、看不上自己。而且随着她年纪渐大,知道的事越多,也就知道了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法律。她做不出状告父亲那样的惊世骇俗之举,甚至连爱面子的母亲也不会允许她那么做,但是如果梅广杰真的把自己打死,他就逃脱不了法律制裁,也就等于间接帮助母亲摆脱了恶梦。 这个隐秘而恶毒的想法伴随着这个瘦弱愁苦的小女孩一路成长,她为这个绝妙的主意兴奋不已,并且按部就班、坚定执着的去执行。可惜不知是她的命太贱、太硬,还是因为梅广杰尚未泯灭天良,总之她虽然往往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但却始终没有死掉,这让她懊恼不已,遗憾不已,但又无可奈何。 后来她常常的想:“看样子,梅广杰很有眼光,我的确是条狼,否则怎么会那么小就有如此阴险恶毒的念头,居然算计给了自己生命的人。我想让他进监狱的念头其实比还债的念头要深得多、浓得多、重得多,如此没有人性的计划,我不但想得出,做得出,而且还洋洋自得,从没有一点惭愧与不安,直到现在也是如此。”每当想到这些,她都会情不自禁的微笑出来,然后又会叹息着想:“我这样恶毒的人,谁碰到都会倒霉,妈妈之所以会带着弟弟离开而弃我于不顾,也是因为这个吧?趋吉避凶,人之常情,但愿妈妈离开我这个灾星和梅广杰那个魔头之后,会获得幸福,否则老天对她太不公平了。” 母亲的私奔早就露出了蛛丝马迹。那个男人不是本地人,是南方过来做生意的,常去母亲打工的饭店吃饭,一来二去便熟了,当时梅剪雪才十二岁,母亲三十七岁,风韵犹存。还是小孩子的梅剪雪都看出了事情有些不对劲儿,但梅广杰没有发觉,因为当时他正和一个女光棍明铺暗盖,打的火热,直到母亲带着弟弟忽然失了踪,这才恍然大悟,暴跳如雷,拿出一付受害人的嘴脸,到处痛斥母亲:“不要脸,无耻,淫荡,破鞋……”总之想得到的脏话都骂了个遍。 他不伤心,不难过,只是觉得面子上过意不去。他堂堂的大学学历、人民教师,居然被一个粗俗不堪的家庭妇女给甩了,而且还带走了他最心爱的儿子,这不是明摆着要绝他吗?让他如何甘心!当然,“灾星”梅剪雪又成了理所当然的出气筒。尤其是在光明正大的成了她后母的女光棍的煽风点火之下,她的命运更加悲惨了。毒打如同三顿饭一样准时,只要被梅广杰看到,就会是拳打脚踢的结局。 梅剪雪都以为自己这回真的死定了,但她内心没有恐惧,没有怨恨,她不害怕死亡,因为死神是她的“死神爸爸”,每个死去的人都没回来过,就说明死神是个慈祥宽厚的长者,这样的男人才配做她的父亲啊。她也不怨恨母亲的不顾母女之情,每个人都有选择幸福的权利,母女也要缘分使然才可以做得长久,自己是阴险恶毒的狼,注定了孤独的命运。一个十二岁的女孩虔诚的等待死亡的降临,甚至充满期待。 然而叔叔的到来,让这个愿望又落了空。 梅广清听到哥哥家出了事,就不远千里乘飞机赶了过来。心软的叔叔看到梅剪雪悲惨的生活,简直不敢置信,一怒之下,和哥哥打了一架。 但梅广杰不管弟弟是苦口婆心,还是怒发冲冠,是动之以情,还是晓之以理,就是不肯承诺会对梅剪雪好一些。他的理由似乎很充分,梅剪雪被说得一无是处,甚至把罗玉会弃家而去,也说成是她不懂事造成的,这样的灾星如果留在身边,自己岂不是要走一辈子的霉运? 叔叔不再规劝,他已经明白了,梅广杰从心里根本就是要抛弃这个女儿。于是叔叔咬着牙、含着泪把十二岁的梅剪雪带到了w市,甚至把她和弟弟的户口也一并迁了过去。 然而婶婶并不是良善之辈。她在银行工作,他们只有一个女儿梅吟霜,日子过得相当不错,多养一个孩子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但精明的婶婶就是觉得不合算:凭什么自己就得做冤大头呢?但又慑于叔叔的威严,所以想出了一条阳奉阴违的妙计:叔叔工作比较忙,常不在家,每当这个时候,就是婶婶大展拳脚的时候。家里所有的家务都让梅剪雪包了,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稍稍有一点儿不满意,轻则不许吃饭,重则拳脚相加,按她自己的话来说:“我为什么要替别人白养孩子?你吃我多少,用我多少,就得给我干多少。” 梅剪雪从不埋怨,从不伤心,也从不告诉叔叔。叔叔对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不能再给他添麻烦,她也从不怨恨婶婶,自己的亲爹都是那付德性,她还能求一个外人对自己怎么样呢?相反,她觉得很轻松,很开心,因为她终于和那个梅广杰没有任何关系了。她宁愿被外人欺负,宁愿无依无靠,宁愿飘泊无定,也不愿和那个男人生活在一起。虽然她无法选择出身,但,是那个人的女儿,是她今生最大的遗憾。更何况堂姐对自己很好。 第十三章 姐弟情 梅吟霜当时上高一,学习很紧张,住在学校里,偶尔回来一次,她的快乐、善良让纵使冷漠顽固如梅剪雪者,也受到了感染,和她在一起,真的是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三年后,梅吟霜考上了首都一所著名的大学,叔叔和婶婶都乐开了花,隆重而热闹的送她去了首都。 而就在同一年,送走姐姐之后,上初二的梅剪雪自动退了学。原因有两个:一是婶婶天天念叨着女儿上大学开销增大,没有多余的钱负责梅剪雪的学费,叔叔气得和婶婶战火不断;二是梅剪雪说她不喜欢读书,还不如早些出来工作。叔叔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把她安排到了大昌。不久之后,梅剪雪就借口上班路太远,租房搬了出来。 以后的日子当然也不是一帆风顺,大昌公司岂是等闲人物呆得下去的地方?但梅剪雪却凭借着叔叔的关系,硬是咬着牙坚持了三年。她之所以能在那样糟糕的环境中都安之若素,不过是因为,比起以前的日子,现在的生活简直就是天堂,她有自己的家,能养活自己,不用担心有谁会随时随地对自己拳脚相加,这样就足够了。自己这样的灾星,还敢奢求什么呢? 梅吟霜临上大学前,特意为她申请了一个qq号,她怕自己走了,这个可怜的妹妹又会和以前一样孤独,用qq保持联系,又省钱,又省事,又方便,而且梅吟霜还有一个小小的心愿,就是希望妹妹可以通过网络多交些朋友,可以真正的敞开心扉,溶入到正常的社会生活中来,她却不知道,梅剪雪已经执意要做狼了。 后来,梅吟霜的死和梅裁冰的突然到来打破了她这种安静的生活。 梅吟霜毕业后,直接留在了首都,后来就突然得了重病。梅剪雪请了两个月的假去看她,然而梅吟霜刚刚过世,她就急急忙忙的回了w市,继续平静的上班,生活,仿佛梅吟霜的死对于她来说,没有任何影响。婶婶说自己真的养了一只狼,对她那么好的姐姐没了,她居然一滴眼泪也没掉过,叔叔也为此很生她的气。但她就是那样,一句解释都没有。 又隔了不久,六年都没见面的弟弟却突然出现在面前。 梅裁冰和梅剪雪生活在同一个家庭,经历却大不相同。 梅裁冰的出生曾为那个家庭增添了无数的欢乐和希望,残暴的父亲甚至都没碰过他一根手指。但家庭暴力的阴影仍然笼罩着他,使他感到压抑和痛苦。他幼小的心灵充满了困惑,不能理解父母之间毫无道理的战争,不能明白父母对姐姐的冷漠和嫌弃。那是他的亲姐姐呵,疼他,宠他,爱护他,在自己眼中,她可爱得像个天使,为什么父母就看不到她的好呢?就拿上学来说吧,自己比姐姐小了两岁,但父亲楞让姐姐等到八岁时才和自己一起上了一年级,说是为了照顾自己;而无论自己惹了什么祸,回来受罚的一定是姐姐,甚至可笑的是,有一次,姐姐考试得了第一,自己得了第二,本来兴高采烈的回家向父母报喜,可是父亲却将姐姐暴打了一顿,说她只顾自己,不知道让着弟弟,一个贱丫头学习再好有什么用?男孩才是梅家光宗耀祖的希望。 后来姐姐离自己越来越远,她对自己说:“弟,离姐远些,姐是扫帚星,会让你倒霉的。”自己哭喊着说:“我不怕扫帚星,不怕倒霉,姐是扫帚星,那我也是扫帚星!”但姐姐依然不敢靠近自己。 后来渐渐长大,梅裁冰明白了,要想让姐姐少挨打挨骂,自己就要离她远一些,并且自己要很乖,很懂事,很努力,不能让父亲从自己身上找到一点打姐的借口。从那以后,他也变得和梅剪雪一样沉默,他的学习成绩总是第一,他从不敢让自己磕到碰到,把自己保护得相当周全,这是他保护姐姐唯一的方法。 父亲对梅裁冰真的很宠爱,他的零食从没断过,而且花样很多,当然,姐是没有这种待遇的。梅裁冰会偷偷藏一些吃的放进梅剪雪的书包里,但梅剪雪总是原封不动的退回,并悄悄对他说:“姐不爱这些。”有一次实在被弟弟逼急了,说:“我就爱吃酸溜溜,你没有吧?别的东西我不爱吃。” 酸溜溜是一种很便宜的水果糖,父亲从不给弟弟买这种便宜货,梅剪雪这么说是为了哄弟弟放弃给自己东西吃的想法,但梅裁冰却当了真,总是缠着父母要酸溜溜,然后悄悄塞给姐姐,真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其实一开始梅剪雪一点也不喜欢吃这种糖,是为了弟弟的心意才喜欢上了它。 可是没过多久,母亲就带着他和那个张叔叔走了。张叔叔确实很有钱,单为母亲买了一所房子,但是好景不长,张叔叔又有了别的女人,而他的原配夫人三天两头来找妈妈打架。妈妈最终还是没得到幸福。 再后来,他越长越大,越大越帅,引得张叔叔的一个女儿深陷情网,不能自拔。他当然不会爱上她,他心里爱的、惦记的就只有姐姐一个人,但他却没有拒绝她,因为他要为愚昧可怜的母亲报仇,同时也要让母亲伤心,为从来没真正享受过母爱的姐姐报仇。带着这样混乱的想法,他很快搞大了那个女孩的肚子,然后偷了妈妈的钱扬长而去。 他先潜回老家,查明姐姐已经到了w市,又赶到了这里,当他风尘仆仆的出现在姐姐面前时,把那个笨女孩吓了一大跳,然后又惊喜的抱着他猛哭。姐是很少当着人面哭的。 后来弄明白了他出走的原因,气得大骂了他好几天,骂他混蛋,不负责任,那个女孩有了那样一个父亲已经很不幸了,有什么理由还要把她当作复仇的工具,白白牺牲?难道爱也是错?也要接受惩罚? 梅裁冰虽然也有些后悔,但世上买不到后悔药,在梅剪雪的威逼下,他悄悄和母亲取得了联系,母亲正为他的事而伤心忧虑,听到弟弟的声音后大喜过望,在电话里告诉他,那个女孩堕了胎,张叔叔发誓见到他就会打断他的腿,所以叮嘱他暂时不要回去,等姓张的消了火再说。她没敢告诉梅裁冰,那个女孩已经离家出走了。而且,对于六年都没见的女儿,她也没有一句问候。梅剪雪也知道事情很严重,虽然恼恨弟弟的任性,却也不敢强逼着他回去认错,于是帮他办了入学手续,好在他的户口也是这里的,倒没什么大麻烦(她事先已经跟叔叔说过,说是同事的一个弟弟转学,叔叔也没细问,就跟学校打了招呼。) 梅裁冰谈到这里,把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冷笑着问:“你听说过这样的身世吗?” 君梦寒已经是泪流满面,这是他听过的最悲惨的身世。他悲伤的说:“怪不得你姐说看不出我的身世哪里可怜,跟她比起来,我简直生活在天堂,而我却反倒要她开解。” 梅裁冰说:“她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女孩,她从来都是在替别人着想,从不肯伤害别人,可是几乎所有人都在伤害她,连我也是这样的混蛋,你不知道为了那个女孩的事,她心里的负担多重,好像欺负了那个女孩的是她,而不是我。我已经答应了她,只要考上了大学,有了工作,就去找她道歉。我知道姐是希望我能娶了她。” 说到这这儿,他冷笑起来:“姐说娶,我就娶。本来我是不打算结婚的,我的生命只是因为姐姐而存在,我不相信爱情这个鬼话,这世上除了姐姐还有什么是真的呢?哼,姐的母亲是‘黑夜妈妈’,父亲是‘死神爸爸’,那我也一样,姐的就是我的,姐认什么,我就认什么。所以姐认你这个朋友,我才认你这个朋友,不过,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姐是狼,我也是狼,我们都阴险恶毒,那个女孩的例子还在前面摆着,你小心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啊。” 君梦寒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我宁愿与你们这样的狼为伍,也不愿和那些丑陋的人来往,也许我骨子里也和你们一样,是狼呢。” 第十四章 唯一的人 梅裁冰拍了拍他肩膀,竖起了大拇指,又垂下头,轻轻说:“你能遇到我姐,也是你的幸运,你不知道她的内心世界有多美好,有多精彩,我偷偷看过她的日记,其实她有许多朋友,比如说埃米莉•;勃朗特、雨果、李白、李贺、莎士比亚、曹雪芹、鲁迅、契诃夫、高尔基、拜伦……多不胜数,她通过他们的作品与他们交流,向他们学习,和他们倾诉,她与他们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理解他们的内心,而他们也了解她。有了那么多大师做朋友,她当然不会在乎那些愚昧的人类会不会接受自己。她最喜欢《笑面人》中乌苏斯对奥嫫所说的一句话:你千万不可退化为人啊!每当看到这句话,她都会欣然微笑,她认为那正是雨果对她的殷殷叮嘱。她的日记里从来没有悲伤和愁苦,有的只是对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的珍惜和热爱,比如说她会感谢冬天里的阳光,会记住夏天里的一缕微风,会因为偶遇的陌生人一个善意的微笑而欢呼雀跃,会为一朵盛开的野花而高兴好几天……除了日记首页上那一首埃米莉•;勃朗特的诗外,她的记忆里好像根本就没有悲伤这回事。” “埃米莉•;勃朗特,《呼啸山庄》的作者?她的哪一首诗?” 梅裁冰又喝了一大口啤酒,缓缓念道: “我是唯一的人,命中注定,无人过问也无人流泪哀悼。 自从我生下来,从未引起过一丝忧虑,一个快乐的微笑。 在秘密的欢乐、秘密的眼泪中, 这变化多端的生活就这样滑过, 十八年后依然无依无靠,一如我诞生那么同样的寂寞。 …… 起初青春的希望被融化,然后幻想的彩虹迅速的退开, 于是,经验告诉我说:真理绝不会在人类的胸中成长起来。 …… 然而如今,我希望过唱歌,我的手指却拨动了一根无音的弦, 而歌词的叠句依然是:‘不要奋斗了,一切全是枉然!’” 梅裁冰又拿起一罐啤酒,扬着头倒入喉咙中,仿佛要把哽在喉头的痛楚全都冲回肚子里去。 君梦寒却在心里默念着:“我是唯一的人,命中注定,无人过问也无人流泪哀悼……”他的泪又一次无声无息的涌了出来,当年,埃米莉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才写出这样绝望凄冷的诗句?而今天,梅剪雪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心头吟诵这首诗呢? 不知什么时候梅裁冰已经坐在地上,靠着他的肩头昏昏睡了,而不久他也沉沉睡去,安然的睡在一只狼的旁边。 第十五章 宝宝与孙大妈 满地的空啤酒罐儿,梅裁冰和君梦寒坐在阳台的地上香甜的睡着,这就是梅剪雪从卧室出来看到的一幕。 她又气又心疼,上前推醒二人,喊着:“梅裁冰,你上学要迟到了!” 两个人睡眼惺忪的打着呵欠,梅裁冰看了一下手表,大喊一声:“糟了,真要迟到了!”飞奔回卧室,快速洗漱一下,背起书包跑了下去。 君梦寒在他背后喊了一声:“小心骑车!”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看到一脸怒色的梅剪雪,不由问道:“你干嘛还穿着大昌发的工装啊,很难看。” 梅剪雪不在乎的说:“没办法,我没有其他的衣服。”然后又瞪着眼质问道:“君小鱼,你怎么能让我弟弟喝酒呢?” 君梦寒强词夺理的说:“怕什么?男孩子嘛。” “可他是高三的学生啊!” “我知道,你怕他考不上大学,放心好了,他把你的话当圣旨一样遵奉,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唉。”梅剪雪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他非考上不可,他不能再过我们以前的那种日子,所以他非考上不可。”说着喂燕子去了。 喂完了一转身,却发现君梦寒正倚着阳台上的拉门怔怔的看着自己,不由说:“你……看什么?” 君梦寒懒懒的撇了一下嘴:“你知不知道你穿的这身衣服很难看?我都感到丢脸。” 梅剪雪涨红了脸,气呼呼的说:“虚荣的家伙,我只是你的房客,不是你的花瓶。” 君梦寒被她窘迫的样子逗笑了,促狭的说:“你要做花瓶,还真是差了些吔。”说着打量着她的身材“呵呵”的笑。 “色魔!”梅剪雪的脸更红了,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 “好啦,不逗你玩了,不过说句真的,你真得去买些衣服,你要找工作,穿成这样子,谁还会用你?” 梅剪雪垂下头,叹气道:“话是不错,可是我真的很穷,你的房子这么好,房费一定贵得吓人,我总要付给你一些呀,我和弟弟还得生活,我现在又丢了工作,……我真的没有闲钱。” “就是为了找工作,你才得包装一下啊,最起码打扮得像个小姑娘的样儿。” 梅剪雪一个劲儿的摇头,君梦寒眼见游说没有效果,当下也不劝了,像梅裁冰一样简单的洗漱了一下,然后强拉着梅剪雪出了家门。 二人先吃了早点,君梦寒就开始硬陪着她逛街。她的眼睛却只盯着那些招聘的广告。无奈之下,君梦寒把她拉进了专卖店。 梅剪雪小声说:“拉我来这里干嘛呀,就是买衣服,我们这种人也来不起这样的地方,你看看,最便宜的也要五、六百块,我哪有那么多钱啊。” 君梦寒连抱怨她“守财奴”也免了,只是拣自己还看的顺眼的衣服让店员取了,逼她进试衣间试穿。 过了一会儿,梅剪雪穿了一身新款的淡紫色套裙出来,畏畏缩缩的极不自然。君梦寒却忍不住打了个口哨,他从来没发现原来梅剪雪的身材这么好,由于她终日穿着又肥又大的工装,使人往往认为她很矮,如今换上全体的衣服,立时显得高了许多,胸虽有些平,但腰很细,臀部极丰腴,短裙下露出的小腿细长而线条优美,显得那么青春,那么娇美。专卖店的工作人员也赞不绝口,只可惜下面那双平底黑布鞋让这美感大打折扣。 君梦寒毫不犹豫就付了款,出来时,问闷闷不乐的梅剪雪:“守财奴,又没花你的钱,你干嘛那么心疼啊!” 梅剪雪认真的说:“八百块儿买一套衣服,这也太奢侈了吧?我不能再要你的东西,我已经欠你很多了,这些钱我会慢慢还给你。” 君梦寒心里却苦笑着想:“我给柳舞晴买衣服哪一次不得花个几十、上百万,只不过是八百块钱,却成了她这么重的心理负担。” 梅剪雪见他苦笑,以为他不相信自己,又说:“我真的会还给你的,虽然我现在没工作,但一定能找到,只是你别急着要我还就行了。” 君梦寒一本正经的说:“好啊,不过我是放高利贷的,利钱很贵哟。” “你可不要趁火打劫呀。”梅剪雪瞪圆了眼,样子很好笑。 君梦寒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你呀,真是笨到家了,开玩笑都听不出来吗?走吧,还得给你配双鞋。” 买完之后,君梦寒说:“下一步就是对付你这一头枯草了。” 梅剪雪紧紧抓着头发,紧张的说:“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谁也别想动我的头发!” 君梦寒也懒得和她废话,直接把她拉到一家比较像样的美发中心。本来想把她那头枯草修剪一下,梅剪雪却宁死不屈,明确表示,宁肯不要命,也不要剪头,君梦寒只得妥协,让美发师给她修剪形状,但不把头发剪短。 做完之后,梅剪雪自己照镜子都看呆了,那个女孩是自己吗?镜中的少女清爽秀美,像一枝芬芳四溢、带着朝露的鲜花。而在她心中,她自己一直是一只丑小鸭,是阴险恶毒的狼,是最不起眼的野草,和美丽、漂亮、优雅这些美好的词语永远绝缘。现在是怎么啦?这个莫名其妙的君小鱼忽然闯入她的生活,硬要保护她,帮助她,并且毫不客气的拔出她心中歧视自己的那根刺,让她发现原来自己也是青春的,是美丽的,是活生生的,禁不住对自己怜惜起来,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君梦寒见她对着镜子发楞,知道她又在悲伤了,自从昨晚与梅裁冰长谈后,他对梅剪雪的怜惜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上苍给了这个柔弱的女孩悲惨的境遇,她没有怨言,都默默承受,这已经很让人敬佩了,而她还在尽自己之力,去帮助别的生命,虽然她从不肯承认自己的善良,这更是难能可贵。 君梦寒暗暗叹了一口气,脸上却扬起灿烂的笑容:“怎么?被自己迷住了?不过还是要把镜子还给美发师啊,人家还要工作呢。” 梅剪雪又红了脸,赶紧让出镜子。 美发师笑着说:“这位小姐气质清新,在这个城市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而先生更是阳光帅气,举世无双,二位真是天生一对,天作之合。” 梅剪雪忍不住“扑哧”一笑,略显淘气的说:“我瞧你的眼神才是清新脱俗、举世无双呢,你听说过王子会和一只狼是天生一对,天作之合吗?” “小姐说什么?”美发师迷惑的问。 君梦寒拍了一下梅剪雪的头,笑着解释道:“她是在夸你创造力非凡,你的手艺真的不错,谢谢了。” 拉着嘻嘻偷笑的梅剪雪出了门,然后也大笑起来:“你的嘴巴原来这么厉害,挖苦了人家,还让人家以为你在夸他。” 梅剪雪俏皮的说:“夸他的是你,不是我啊。” 君梦寒忽然止住笑,一本正经的说:“这才是你,有些慧黠,有些调皮,洋溢着青春的色彩。” “是吗?”梅剪雪也不笑了,淡淡的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梅剪雪带他去的是个平房区。在一个狭窄的小巷尽头,有一个独门小院,敲门后,出来了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太太。 看到梅剪雪,老太太慈祥的笑了,亲热的说:“小雪?!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漂亮?我都不敢认了。快进来。”再向后望,又看到了高大英俊的君梦寒,不由又惊又喜的说:“这……不会就是宝宝的父亲吧?” 梅剪雪笑着说:“您又瞎猜了,小冰第一次来,您也这么说。我不是说过了,宝宝的父亲永远都不会来看她的。这是我的朋友君小鱼。小鱼,这是孙大妈。” “孙大妈,您好。”君梦寒礼貌的问候着,心中却疑窦丛生:什么宝宝?什么爸爸?难不成梅剪雪真的有个孩子? 孙大妈让他们进来,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唠叨着:“我就想不通,宝宝这么可爱的孩子,她爸爸会忍心不要?我这个外人都心疼得什么是的,啧啧,哪有这么狠心的人?” 梅剪雪不理会她的唠叨,只是笑着问:“宝宝最近好吗?” “好,当然好,越来越逗人喜欢,都朦朦胧胧的喊爸爸、妈妈了呢。可惜你们今天来的不是时候,宝宝才睡了。” 说着话,三个人已经来到屋里,屋里虽然寒素,但打扫得干净明亮,纤尘不染。在炕上,一个小女婴正熟睡着,红扑扑的小脸蛋,长睫毛一闪一闪的。 梅剪雪悄悄坐在她身旁,充满爱怜的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脸,又弯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这才站起身,从包里拿出一沓钱和一张纸片递给孙大妈,压低声音说:“这是这个月的费用,如果还少什么,您就给我打电话。哦,我们搬家了,不要往那个房主家打了,小冰的手机号我给您写在这张纸上了。” 孙大妈答应着,送两个人出来。 第十六章 爱亦难 走在静僻的小巷中,梅剪雪轻轻的说:“这才是我的生活,你知道要把一个孩子抚养成人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不只宝宝,我还得为小冰准备学费,所以我没有多余的钱来打扮修饰,我必须全力以赴攒起每一分钱。宝宝和小冰都是无辜的,他们跟着我已经受了太多的苦,我能做的只是对他们尽量好一点儿。” 这时,背后传来孙大妈喘吁吁的呼喊:“等一等,等一等。” 二人愕然回头,孙大妈跌跌撞撞跑到跟前,连咳嗽带喘的埋怨说:“你们年青人走路就是快,才出门就走了这么远,累死我这个老太婆了。” 梅剪雪轻轻给她抚着后背,问道:“什么事?把您急成这样?” 孙大妈张开紧攥的手:“小雪,你多给了我壹佰块钱,怎么这么粗心啊?” 梅剪雪无奈的笑着说:“我还当什么事呢,多的钱是给你买药的,省得你再朝他们要。” 孙大妈的眼睛立即涌起了泪花,感慨的说:“好孩子,你的心意大妈领了,可是钱我不能收,别人看孩子一个月也就五百块,你却每月给我六百,那些钱已经够我和宝宝花了,你也不容易,这钱还是你留着。” 梅剪雪把钱塞到她手里:“您要是不要,我可生气了,我这就把宝宝带走。”作势要回去。 孙大妈拉着她流泪说:“大妈要是真有你这么一个孙女该多好?我养了两个儿子,三个女儿,临老了,却还要捡破烂过活,要不是遇到你这好心的姑娘,说不定早饿死了。如今给你看孩子,我心甘情愿,大妈知道你挣的不多,你这孩子光苦自己,听话,这钱拿回去啊。” 梅剪雪笑着一指君梦寒:“他又帮我找了份新工作,工资又涨了,您放心好了。”边说边向君梦寒猛眨眼睛。 “真的?”孙大妈不敢置信的看着君梦寒。 君梦寒含笑点了点头。 老太太念了句:“阿弥陀佛,总算老天爷开眼,好人有好报了。”这才笑眯眯的揣着钱回去了。 君梦寒一动不动的盯着梅剪雪,脸上神情非常古怪。 “怎么啦?被吓到了?”梅剪雪楞楞的问。 “你撒谎!”君梦寒收回目光,有些气愤。 “什么?”梅剪雪更加困惑。 “你说过,你不帮助人,这个孙大妈不是人吗?” 梅剪雪释然的笑了:“就是为这个啊,我并没帮她什么,相反,是她在帮我带宝宝,就在前几天,我陪她去医院检查,大夫说她的心脏有很严重的毛病,可是我却还要拖累她,多给她一百块钱买药,这算什么呢?而且,”她停了停,淡淡的说:“孙大妈对她的儿女来说,是没用的、光会拖累人的垃圾,垃圾,能算是人吗?”她反问着,语气中满是苦涩、无奈和愤怒。 认识孙大妈是一年前的事,那是冬天里最冷的一天,梅剪雪晚上下班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在昏暗的路灯下,她遇到正在垃圾堆里淘宝的孙大妈,大妈看有人经过,就上前畏畏缩缩的要杯热水喝,谁知才进院子,孙大妈就一头栽倒了。梅剪雪吓坏了,急忙把她扶进屋,给她喂了些热水,孙大妈渐渐缓过来,虚弱的说:“吓到你了,闺女,我是一天没吃饭了,又冷又饿,所以昏倒了,没事,我这就走。” 梅剪雪没让她走,用炉子给她煮了包方便面,让孙大妈热呼呼的吃了,这才问:“您没有亲人了吗?” 听了这句话,孙大妈放声大哭,把憋在心头多年的委曲倾吐而出。原来孙大妈也不是本地人,多年前随丈夫到了这里,她生了两个儿子,三个女儿,丈夫早早死了,孙大妈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儿女们抚养成人,看着他们一个个成家立业,自以为可以享享清福了,可是儿女们很快打碎了她的美梦。 五个儿女都把才经当成了废物、累赘,推来推去,没人肯要,孙大妈为了不给儿女们添麻烦,就一个人回到了多年不住的老屋里。但老人年纪大了,身体又一直不好,没有了经济来源,少不得向儿女们伸手,每次要钱,儿女们不是冷言冷语,就是哭穷不给,更有甚者,还会对老人骂骂咧咧的。老人为了少惹儿女们不高兴,一咬牙,出来捡破烂维持残生。这几天没卖到钱,老人已经饿了一天了。 听了这么悲惨的遭遇,梅剪雪仿佛无动于衷,只是送老人回了家,并默默塞给老人三百块钱。从此她每个月都会按时为老人送去钱物,直到几个月前有了宝宝,老人自愿为她看孩子,而她每个月挣的一千块钱中,有六百块都给了老人和孩子。 “岂有此理!”君梦寒被这些从没见过面、心里却有种想杀了他们的冲动的人们给激怒了,他大声说:“为什么不去告他们?赡养老人是每个儿女应尽的义务,谁也推脱不掉!” 梅剪雪淡然的说:“孙大妈没有那么硬的心肠,她不愿孩子们因为自己而受到法律的制裁和世人的指责。” 君梦寒沉默了,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孙大妈被儿女们伤害成这样,却依然在为他们着想,他真的搞不懂,这样慈爱的母亲,为何却偏偏摊上这样狼心狗肺的儿女。 当他说出这句话,梅剪雪却嗤之以鼻:“你简直是在侮辱动物,他们要是真有狼心狗肺,也应该知道对亲人不离不弃呢。” 君梦寒哑然失笑,说:“对不起,狼小姐,我忘了阁下的身份了。” 梅剪雪也轻轻一笑。 二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君梦寒鼓起勇气问:“他是谁?” “谁?” “孩子的父亲。” “哦,你说他呀。”梅剪雪不屑而鄙夷的说:“那是个玩弄女性、不负责任的人渣。” 看着她如此的鄙夷,大出君梦寒的意料,仔细一想也对,像梅剪雪这样自闭而聪慧的女孩,怎么会自愿和人生下孩子?联想到她对自己这样的男孩都不愿理睬,再想想她对那男人的鄙视态度,一个词忽然窜进君梦寒的脑海,那就是“强暴”! “天啊,可怜的小雪一定是被那个混蛋强暴了!”这个念头让君梦寒怒不可遏,大声问:“告诉我他是谁!” “我不想提他的名字,不想和这种人有任何瓜葛。”梅剪雪眯起黑黑的眼瞳,轻轻叹了口气,又感伤起来。 君梦寒忽然拉住她的手,认真的说:“我来做宝宝的父亲。” 第十七章 爱亦易 梅剪雪欣喜的惊呼出声,但转瞬,双眸黯淡下去,幽幽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她抽出手,慢慢讲了起来:“有一个非常善良的王子,偶然遇到了一只受伤的狼,王子可怜这将死的生灵,给它建了一个窝,并想把它治好,但那伤口太深了,一直波及到狼的心脏,发炎溃烂,满是病菌。狼很感激王子,但它不想临死了还要拖累别人。”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君梦寒蹙着双眉,这个哀伤的故事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为什么总要提到死呢?狼那么坚强、勇敢,无论受到怎样的伤害都不会妥协的。这个故事我也听过,但与你的版本大有出入,还是我讲给你听吧。” 他转身站在路旁的一棵树下,深沉的说:“从前,有一个王子,他的王国危机四伏,甚至许多至亲的人都想取代他的位置,他被合谋扔进了迷惘丛林,那是一片迷宫,道路四通八达,却只有一条通向光明,其余的都是死亡陷阱。王子很害怕,不知怎么办好,幸好他遇到了一只狼,狼带着他顺利走出迷宫,回到王国,夺回了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但狼却悄悄溜掉了。王子发誓要找到它,报答它。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找到了狼,这时他才发现原来狼受了很重的伤,和你讲的一样,伤口波及到心脏,发炎溃烂,满是病菌,但它不会死,因为王子不惜任何代价救活了它,并且把它留在了王宫,王子和狼的友情也永远延续下去,直至千古。” “狼救王子?怎么会有这个版本?可笑。你一定搞错了,狼从来不会发善心救人,我只听说过狼吃人,而且狼吃人还不会分高低贵贱,不会因为人是乞丐就吃得不亦乐乎,也不会因为人是王公贵族就放过不吃。”梅剪雪疑惑的反驳着,她实在想不起自己曾己何时救过一个落难的王子。 君梦寒在心里感慨着:“她从不承认自己善良,从不认为自己做的事对别人来说意义非凡。既然这样,我也无需说出身份,至少现在不合适。” 于是他故作不在意的说:“故事毕竟是故事,我只是想告诉你,换个角度想问题,许多事情就会得到相反的结局,既然有这样幸福的大团圆结局,何必非要抱着那个悲惨的故事不放呢?” “原来如此。”梅剪雪释然了:“谢谢你,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让我放开心胸,接受你的帮助,其实我已经接受了,只不过我怕自己会依赖上你。十八年来,都是我一个人面对一切,可是你忽然出现了,不仅扶着我,还让我靠你的肩膀,让我知道原来有人保护、有人依靠的感觉真的是太幸福了,可是你不是我的,不可能陪我一辈子,我真怕你会像出现那样,又突然消失,那样的活,说不定我会摔到地上再也爬不起来。所以求你不要太照顾我,我的难题还是让我自己解决好了。” “谁说我不是你的?只要你愿意,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一步也不离开!”君梦寒又激动起来,捧着梅剪雪的双手,热烈而真挚的凝视着她的双眼。 梅剪雪单薄的身子突的一抖,君梦寒的手仿佛带着强大的电流,通过自己的手,迅速传遍了全身。她的双颊如同涂上了胭脂的玉瓶,透出一层红晕,她羞赧的抽出手,转过身,喘了一大口气,让纷乱的心绪平定下来,淡然的说:“这是什么话?你怎么可能是我的?” 君梦寒热切的说:“你不知道吗?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一位亲人,我们之间不仅是友谊,还有浓浓的亲情,原来我……现在我把你当成了让我心疼、让我怜惜的小妹妹。哥哥是不会和妹妹分开的。” “是这样。”梅剪雪松了一口气,但在内心深处却隐隐有一丝失落的感觉,至于为什么,她自己说不清楚。 “就是这样,你还不信吗?要不要我发誓?” “瞧你急的,”梅剪雪又忍不住笑了:“无端多了个又有钱,又有能耐的哥哥,我真有灰姑娘的感觉呢。” 君梦寒笑着说:“我会让你成为幸福的公主的。” 第二天,梅剪雪又早早出去,她下了狠心,非找到工作不可,哪怕这工作又苦又累,她也要做,她不能浪费时间,一分钟的时间也不行,因为她就要没有时间了。早一些找到工作,宝宝、孙大妈和弟弟的生活就早一天有了保障,而且君梦寒已经逼她答应,如果三天之内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要帮她找一个,她不想欠他太多。 老天不负苦心人,跑了一整天,终于在一家服装专卖店找到了机遇,保底600元的工资,还有提成,据说如果卖得好的话,每个月甚至可以拿到千元以上。这对于梅剪雪来说,算得上是天大的喜讯了,但她没想到,在家里还有一件让她亦喜亦忧的事正等待着她。 她才打开外面的防盗门,就听到里面传出一片笑声。梅剪雪疑惑的顺着笑声来到了君梦寒的卧室,朝里面一张,顿时呆住了。君梦寒的卧室变成了美观舒适、充满童趣的婴儿房,宝宝正坐在漂亮的小床上好奇的摆弄着各式各样的玩具,君梦寒、梅裁冰和孙大妈被她憨态可掬的模样逗得前仰后合。 “这……是怎么回事?”她疑惑的问出声,这才打断了几个人的笑声,转过头来。 “天哪,你总算回来了,梦……啊,小鱼哥买了好多好吃的来庆祝宝宝和孙大妈的乔迁之喜,我都快饿晕了,我去拿碗筷。”梅裁冰一边抱怨,一边从她身边跑过去。 一身新衣的孙大妈迎上前,拉着她的手,激动而伤感的说:“好闺女,上了一天班,累不累呀?唉,你这孩子心眼好,连朋友都这么好。小鱼他今天非要把我和宝宝接来和你们一起住,我这孤老婆子是托了什么福,遇到你们这样的好孩子啊,我可得怎么感谢你们呢?”说着说着,眼泪已经劈里啪啦掉了下来。 梅剪雪忙劝道:“大妈,您别这样,您为宝宝操了多少心,受了多少苦啊,我还没报答呢。小鱼他这么善良,心疼您,他才是大好人。” “好啦,二位尊敬的女士,大家可都饿了,裁冰还在厨房等我们呢。瞧,我们的宝宝小姐也急了呢。”君梦寒抱着宝宝含笑看着他们。 宝宝见了梅剪雪含含糊糊的叫着“妈妈”,张着手要她抱。 梅剪雪从君梦寒怀里接过孩子,在她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君梦寒扶着孙大妈,四个人一起去了厨房。 第十八章 拉勾上吊 饭菜果然很丰盛,是君梦寒从佳苑订的。其乐融融的晚饭过后,孙大妈哄宝宝睡觉,梅裁冰去学习,梅剪雪洗碗,君梦寒在一旁帮忙。看着梅剪雪优美纤长、但却很粗糙的手灵巧地把碗盘洗得干干净净,君梦寒不由感慨万分,他听梅裁冰说过,梅剪雪从五六岁起就要帮着妈妈做家务,后来由于妈妈出去打零工挣钱,家务活干脆都压在了她的肩上。这个没人娇宠的小女孩受了多少苦难,以至于正值青春年华,双手却变得如此粗糙,手掌上还遍布了许多或大或小的疤痕,破坏了原本的完美无瑕。 梅剪雪不经意间一回头,瞧见君梦寒盯着自己的双手沉默不语,淡淡笑着说:“我的手吓到你啦?它们虽然丑陋,可却是我的宝贝呢。有了它们的辛勤劳动,我才可以自食其力,不用依靠别人。”她的话语里充满了骄傲与自信,丝毫没有自伤自怜。 君梦寒感动的说:“知道吗?我很少佩服别人,但你的坚强和勇敢让我钦佩不已。” 梅剪雪愉快的说:“是吗?听了你的赞美,我都有些飘飘然了呢。不过,”她的眼神变得深沉起来:“我也很佩服你。原来以为善良的人已经在这世上绝种了,可是你的出现让我知道我错了,谢谢你,不止为我,还为宝宝和孙大妈。” “那要怎么谢我呢?”君梦寒歪着笑问。 “我正为这个发愁呢。”梅剪雪一边把擦干的碗盘往柜子里放,一边认真的说:“我一无所有,只能把你的名字刻在这里。”她腾出手来,指指心脏的位置:“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忘记。你会不会嫌这样的报答太寒酸呢?” “当然会。”君梦寒坏坏的说:“你忘了我可是个放高利贷的吸血鬼哟。” “那你要怎样?”梅剪雪已经习惯了他的调皮与促狭,含着笑,做出一付害怕的样子。 “这样吧,把你一辈子的时间都还给我,为我做苦工,直到我们都老死了为止。”君梦寒装出穷凶极恶的模样。 “你太狠毒啦!不过没办法,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只好认命啦,这辈子的时间都是你的了,咯咯咯。”梅剪雪苦着脸应承着,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让我们拉钩盟誓,永生不得反悔。”君梦寒一本正经的伸出小手指。 “只好如此了。”梅剪雪也伸出手。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大坏蛋!” 两个人拉钩盖章之后,都忍不住开心的笑起来。梅剪雪从小孤苦不用多说,君梦寒的童年又何尝不是在孤独中度过的呢?江采月知道想要让父亲承认君梦寒身份的唯一方法就是让他出类拔萃,无人能敌,所以对他生活上虽然百般疼爱,在学习上却严厉到了苛刻的地步,别的孩子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君梦寒却在各种知识的海洋中奋战,否则又哪能有今日的成就?他当然感激小姨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但心中却不免有缺憾,他的童年除了邻居秦祎,几乎没有任何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就是和秦祎也是偶尔才能在一起玩一会儿。 所以刚才孩子气的举动让两个人都仿佛回到了童年,添补了童年的快乐,让他们现在的心情也变得无忧无虑起来。 梅剪雪小声说:“谢谢。” 君梦寒也小声说:“谢谢。” 两个人相视一笑,都觉得心中温暖如春。 梅剪雪淡淡的说:“我是真的想说谢谢,孙大妈有很严重的心脏病,大夫告诉我说,如果不住院治疗,她活不了多久了。我曾为此去找过她的儿女们,结果……被骂了出来,而我,心有余,力不足。孙大妈苦了一辈子,现在终于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享几天清福,我真的不知要怎么感谢你。” 君梦寒轻轻说:“我已经和朋友的父亲联系过了,他是著名的心脏病专家,他要我明天带孙大妈上医院全面检查一下,他看了检查结果再制定治疗方案。” “你……是我遇到最好的人,但费用太高了。你……” “钱的事不用你操心。” “可我们还不起。” “傻瓜,谁说用你还了?许你帮孙大妈,就不许我帮她?” “可我并没帮她什么啊,她都病那么重了,还要帮我看宝宝。每当想到这些,我就于心不安。” “你从不肯欠别人什么,也不肯承认帮别人什么,但实际上你却正是在帮助别人。你真是个奇怪的女孩。” “你呢?也不知你是从哪昌出来的,有多大神通,却像快乐王子一样乐善好施,你能拯救得了多少人呢?王子殿下。” “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未想过拯救别人,相反满脑子里都是如何击败对手,如何取得胜利,我的心硬得像石头,冷得像冰,是你融化了我。” “我?瞎说。” “是真的,你的外表像冰,内心却柔软而温暖。” 梅剪雪摸着自己的胸膛,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笑着说:“如果我的心柔软而温暖,就不能刻你的名字了,也不能刻仇恨,这两样最珍贵的东西我岂不是都要失去了吗?” 君梦寒弹她脑袋一下:“我把我的名字复制到你这里了,至于仇恨,你心里从来就没有过,谈不上失去。” 梅剪雪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生硬的说:“谁说我的心中没有仇恨?我恨这世上所有丑陋的人。” “喂,这话应该是我来说,我才是乌苏斯啊!” 梅剪雪轻轻笑了:“难得心情这么好,不提烦心的事了。小鱼,你该恭喜我啊,我找到工作了,明天就上班。” “是吗?”君梦寒不冷不热的反问。 “怎么,你不替我高兴?”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我就想不通了,为什么我介绍的工作你不要,偏要自己找呢?我可以让你一个月挣到三仟元钱。” “钱是让人心动的东西,我也很缺钱,但我清楚自己的底细:初中都没毕业,又没能力,让我去江氏集团做白领,不是骗人家钱吗?而且从在大昌上班的那天起我就发誓,要自食其力,这是我仅有的尊严了。” “但你挣的那么少,怎么照顾宝宝、裁冰和孙大妈呢?” “其实弟弟是妈妈在养活,弟弟很懂事,还会省下钱帮我照顾宝宝和孙大妈,还有,叔叔每个月都会悄悄塞给我两百块钱,我不拿,他会生气的,所以我挣的虽然少些,还可以维持下去。” “裁冰和你叔叔的帮助你就接受,我的你却不接受,还是把我当成外人。” “小鱼,我已经接受了你很多帮助呀,不要生气了,乖哦。” 听到梅剪雪软语安慰,君梦寒忍不住说:“你的声音真动听。” “对不起,打扰一下。”梅裁冰不知什么时候插进来,轻笑着说:“小鱼哥,先帮我看一道题,再来听梅剪雪动听的声音行不行?” “梅裁冰!”梅剪雪涨红了脸,怒喝一声,手中抹布直飞出去。 梅裁冰伸手接住,随即丢在一边,大声说:“连亲弟弟都打,真是见色轻弟,唉,女人呐。”眼见梅剪雪追过来,早拉着笑嘻嘻的君梦寒如飞般逃跑了。 梅剪雪靠着门框,只觉得心潮澎湃,纷乱不已。她按纳住狂乱的心潮,警告自己说:“梅剪雪,你慌什么?王子对你好一些,是因为他有颗善良的心,你这只狼可别瞎想。” 但自己究竟瞎想了什么,她却说不清,只是异常冷漠的想把心中一股隐隐激荡的暗潮平息下去。 她把厨房收拾好,就跑到宝宝的房间,宝宝已经睡了,梅剪雪低低对孙大妈说:“大妈,您住我的房间吧,省得宝宝半夜醒了吵到你。” 孙大妈说:“我搂着宝宝睡习惯了,你快去睡吧,别耽误了明天上班。” 梅剪雪又悄悄来到弟弟的房间,从半掩的门中看过去,只见两个男孩坐在地板上,君梦寒在给梅裁冰讲题,两个人聚精会神,一个耐心教,一个虚心学。 梅剪雪的眼睛有些湿润了,赶紧跑回自己房中,靠着门幽幽的叹了会儿气,才慢腾腾的去卫生间洗漱。她正刷着牙,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烦恶,她急忙冲到马桶边上,刚吃的晚饭已呈喷射状从口、鼻中狂喷而出,同时她的头像针刺一般的疼了起来,她实在忍不住,双手抱着头蜷缩在地上,过了好半天,那揪心刺骨的疼痛才稍稍褪却,她挣扎着爬起来,漱了口,抓了一把去痛片丢入口中,用水冲下去,一边忍着疼痛,一边把卫生间清理干净,这才倒在床上。 近三个月左右,这样头疼的情况反复出现了不知多少次,而且越来越严重,还伴着眩晕。梅剪雪去医院看过了,知道自己得的什么病,她不惧怕什么,只是祈求这酷刑一般的疼痛、呕吐和眩晕不要在上班时和有人时出现,她不想因此丢了工作,或者吓到别人。只是这症状最近出现得非常频繁,她实在担心,怕是瞒不了多久了。 第十九章 这样的儿女 次日一大早,等梅氏姐弟走了,君梦寒抱着宝宝,带着孙大妈去了w市最好的医院,为她做了全面检查。几天之后,检查结果出来,君梦寒马上传给了秦祎的父亲秦伟业。秦伟业是举世闻名的心脏内科专家。又过了几天,秦伟业传来了会诊结果:孙大妈的病情非常严重,必须马上动手术,但鉴于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不具备手术条件,因此应该让她尽早住院,先做保守治疗及营养治疗,等身体有了起色,秦伟业会专程从hk过来为她做手术。 孙大妈感动得老泪纵横,哭着说:“我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这辈子才能遇上你们这些好人?我的亲生儿女都嫌我累赘,你们却像亲人一样对我。” 可是不管怎么劝,老人就是不同意住院,她说:“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俗话说: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别白浪费钱了,你们的心意大妈知道了,但大妈不能临死了还拖累你们。”说着说着,又哭了。 为了不让孙大妈情绪起伏太大,君梦寒只好同意不让她住院,但马上雇了两个人,一个保姆,照顾宝宝,做家务,另一个是从n省省会找来的最优秀的护士,专门按照秦伟业的医嘱照顾孙大妈。 虽然如此,孙大妈的病情还是每况愈下,终于有一天晕倒了,被送进医院抢救,暂时脱离了危险,但情况非常不乐观,连秦伟业看了传过去的病历都黯然无语,悄悄告诉君梦寒准备后事。 梅剪雪听了这个消息,只是平静的说了一句:“我料到了。”倒是梅裁冰哭得一塌糊涂。 梅剪雪请了假陪在孙大妈身边,问她:“要不要通知你的儿女,让他们来医院看看您?” 孙大妈摇了摇头,苦笑着说:“他们会来吗?傻闺女,要是让他们出医药费、住院费的怎么办啊?大妈只求你一件事,把我枕头下那个小包给我拿来就行了。” 梅剪雪黯然点了点头。 但事情大大出乎人们的预料,孙大妈的儿女们不知从哪听到了母亲病危的消息,不约而同、一窝蜂的跑到了医院,不顾医生、护士“病人需要安静”的阻拦,硬闯进了孙大妈的病房,并理直气壮让君梦寒和梅剪雪出去。 孙大妈拉住二人,说:“你们先不要吵,我知道你们的来意,不就是为了老屋的房证吗?” 儿女们顿时露出了欢喜的神情,原来w市加大了城市建设的力度,而孙大妈栖身的老屋所在的地区,要改建成繁华的商业区,因此那座不起眼的小破屋立即身价百倍,成了孙大妈儿女们虎视眈眈的肥肉。对于这些孙大妈早就心里有数了。 她平静的说:“我还没死呢,你们就要分家产了,真是孝顺啊。好,今天当着小鱼和小雪的面,我就把遗嘱立了。”说着,费力地从枕头下把那个小布包拿出来,打开后,里面是房证。她的儿女们立即露出了贪婪的神色。 孙大妈拿着房证,冷笑着说:“我李小兰守了一辈子寡,拉扯大了五个孩子,临老了养活我的却是偶然碰到的、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今天我得病要死了,送我到医院端茶送水、嘘寒问暖、付医药费的也是他们,所以,这房子我就送给君小鱼、梅剪雪和梅裁冰兄妹,算是答谢。”说着,把房证塞进了梅剪雪的手中。 还没等梅剪雪有任何反应,孙大妈的五个儿女连同他们的家人已经先炸了窝儿,叫骂声连成一片,有骂孙大妈年老糊涂、败家的,好好的房子不留给亲生儿女,反倒送给外人,有骂君、梅二人不怀好意的,不知给老太太灌了什么迷汤,硬把房子骗走了,还有高喊着上法院告状的,更有甚者,逼上前去要从梅剪雪手中抢走房证,幸亏君梦寒把她护在身后。 孙大妈被气得喘了起来,脸憋得通红,嘴唇发青,全身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梅剪雪“大妈!大妈!”的惊呼声中,孙大妈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心灰意冷的高喊了一声:“老天,我是造了什么孽啊!”手捂着胸口,重重跌在床上,圆瞪着双眼,气绝身亡。 君梦寒才通过床头的对讲器叫完大夫,一回头,看到不知生死的孙大妈倒在木然的梅剪雪怀中,而床边那些小丑一样的人们还在吵闹咒骂着,他的心像有把火在灸烤,想也不想,拿出手机,他要报警。 梅剪雪一伸手按在手机上,冷冷的说:“不要,孙大妈舍不得让她的儿女们受到伤害。” 君梦寒怒塞胸臆,大喊着:“他们还算是人吗?” 这时医生和护士已经跑了进来,但病床被那些孝顺的儿女们团团围住,根本冲不进来。 君梦寒喊道:“你们母亲生死只悬一线了,你们不救人,还在这里吵吵闹闹,真想让我报警吗?” 他这一声倒真把孙大妈的儿女们吓住了,几个胆小的开始偷偷向外溜,大夫和护士这才得以挤到病床前,一查生命体征,无奈的对君梅二人摇了摇头。 君梦寒的眼泪立即流了出来,自己再努力,还是没能留住孙大妈的命,自责之余,他的心中又燃起了熊熊的、无法遏制的怒火,他再一次打开了手机。 “不要,小鱼,事情让我来处理吧。”梅剪雪的声音冰冷刺骨,她轻轻把孙大妈放到床上,站起身,对那些虽然有些害怕,但仍不肯干休的人们说:“你们不就是想要这个吗?给你们,马上滚出去。”话一说完,把房证扔在了地上。 那群儿女们“呼啦”一下围上去,就像饥饿的野狗见到了骨头。在病房中立即又展开了一场你死我活的争夺大战。 医生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声喝斥道:“老人眼睛还没闭严,你们就这样,还算不算人?要打出去打,这里是医院,不是剧院。” 护士也说:“再不走,我们就报警了!” 那群人这才拉拉扯扯的走了。 医生和护士摇头惊叹:“今天真是开了眼了,世上还有这样没廉耻的人,气死了亲妈,连后事都不管,只顾着抢东西。” 孙大妈的遗体被抬往停尸间了,望着空空的病床,君梦寒伤心的问:“为什么一直拦着不让我报警?这群畜牲不该接受法律的制裁吗?” “孙大妈会心疼的,你别看他们这么可恨,可是孙大妈还是打心眼里惦记着他们,否则,早就去告他们遗弃罪了。”梅剪雪淡淡的回答,眉头却罩着一片凄凉。 “房证也不该给他们,不管值不值钱,那是孙大妈对我们的一片心意,哪怕我们捐出去,也不能给这群猪狗不如的畜牲啊。” “我并没给他们房子,我给他们的是报复。” “什么?啊,你把贪婪和仇恨送给了他们,你的报复方式也太别致了。”君梦寒恍然大悟。 梅剪雪淡淡的笑了:“别致?我看不出来。我要他们为了这所房子互相争斗,互相仇恨,让他们的心灵永远得不到安宁!这样可怕的想法应该叫阴毒才对,只有我这种狼崽子才会这么想吧。” 她的话虽然是含笑说出,但语意冷酷,满含着憎恶和怨恨,像是巫女的魔咒。 君梦寒看到她喷火的目光,轻轻把她揽在怀里:“我知道你很伤心,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梅剪雪一下子挣脱开来,羞红了脸,颇不自然的说:“你错了,我一点都不伤心,相反,我在替孙大妈高兴。人死如灯灭,孙大妈所有的苦难终于结束了,她不再有任何感觉,不再伤心难过,不再有爱有恨,有奢望,有遗憾,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值得难过的。” “所以梅吟霜死时,你也不难过。”君梦寒终于明白了。 “你听谁说的?哦,是裁冰。不错,我例来认为死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值得庆贺,而不是悲伤。” “你的心真的被伤透了,我不许你如此轻视生命,我要让你知道,活着才是幸福的,值得庆贺的,我发誓,我一定会做到。” 梅剪雪疑惑的看着他,怔忡的说:“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我们还是先商量一下孙大妈的后事吧。” 孙大妈的后事办得很简单,火化后,骨灰和老伴的合葬在一起,送别孙大妈的只有君梦寒,梅氏姐弟和宝宝。 第二十章 我已经憎恶了我自己 日子如飞一般过去,转眼间,梅裁冰的高考结束,对过答案以后,确定考得相当不错,进理想中的大学不成问题。梅剪雪喜忧掺半,她是担心学费。 正常来讲,妈妈会出一部分,叔叔也不会少拿,君小鱼更不会袖手旁观。但妈妈拿钱得向那个张叔叔要,张叔叔已经对妈妈失去了兴趣,更何况他还恨弟弟入骨,妈妈指不定多为难呢。叔叔拿钱,如果被婶婶知道,少不了吵吵闹闹。至于君小鱼,自己这三口人已经受了他太多恩惠了,不能厚着脸皮总依靠人家啊。所以梅剪雪想尽量自己多凑点。本来这三年,她省吃俭用也存了四、五千块钱,遇到孙大妈后拿出一部分接济她,后来又有了宝宝,花销增大,存款更是所剩无几了。 幸好梅裁冰非常懂事,几个月来在学习那么忙的情况下,依然为两三个孩子做家教,连放假的一个月也算上,大概有两千多块的进帐,而梅剪雪白天上班,晚上又从一个手编厂拿些材料,为人家做一些工艺品,挣的虽然不多,但也算一笔收入啊。 君梦寒看着姐弟俩默默承受生活的重压,依然善良而执着,既心疼,又敬佩,他现在已经完全了解了姐弟二人的性格。梅裁冰又酷又倔,表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其实内心很脆弱,也很偏激,尤其对姐姐的爱,坚定、深沉而又热烈,在他心中,全世界只有一个真正的好女人、好女孩、好女子,那就是梅剪雪。 而梅剪雪有时候又木又呆,有时候淘气娇憨,有时候冷若冰霜,有时候柔媚可人,有时候开朗大方……她善变得像云、像风、像雨,让人寻不着边迹,但每一个她都是鲜活的、惹人爱怜的,同时也是矛盾重重的。她的恨也好,怨也罢,都是针对整个人类而言,但对于伤害过她的丑陋的个人,她反而只有同情和怜悯。她说过:“人类所犯的错误都源于无休止的欲望,而无休止的欲望又源于人类心底固有的好奇心和功利心,这是整个人类的悲哀,所以我不会苛责某个伤害我的人,只是同情他们做为人类的无奈。我所憎恨的是人类的无知、贪婪和自私。”说到这儿,她又像往常一样不屑地轻轻笑了:“如果别人知道了我的想法,一定会把我当作反人类、反科学的坏蛋吧?你会不会也被我吓到?我自己都觉得我真的很恶毒。” 君梦寒却异常严肃的回答说:“你并不适合恶毒这个词,你只是一个思想有些消极、有些悲观的小女孩儿而已,虽然深沉得可以做哲人,但大部分时间却还是个幼稚的小女孩。你需要有人照顾,有人疼爱,有人教你如何理解并溶入这个真实的社会。我,就是那个人。”梅剪雪被他这番话深深震动了,还从没有人对她说过类似的话,眼泪差一点就流了出来。她迅速转过身,悄悄拭干眼睛,冷笑着说:“为什么总要帮助我?也不管我愿不愿意接受。难道我看起来就那么可怜?还是因为你是荆轲、聂政一类的侠客?” 君梦寒深沉的说:“你很坚强,无需别人的怜悯。我对你也不是可怜,而是敬佩,那是从心里发出来的感情,非常真挚。至于侠客,我不是,不过你是。你是那个手执青剑、飘忽不定、说着‘仗义、同情那些东西,先前曾经有过,现在却都成了放鬼债的资本,我心里没有你所谓的那些,我只不过要给你报仇!’、‘我的魂灵上是有这么多的、人我所加的伤,我已经憎恶了我自己’这一类无情话语的黑色人!” “我的魂灵上是有这么多的、人我所加的伤,我已经憎恶了我自己!”梅剪雪喃喃重复着这句古怪的话,心潮起伏,细细思量起来,这话竟是自己想说却说不出来、隐藏在肺腑之间、烧灼得五内欲焚的心声,是谁?是谁如此深刻、如此锐利、如此坦诚? “是谁?那个黑色人是谁?”她迫切的问。 “他是鲁迅《铸剑》中的人物,你知道干将、莫邪的故事吗?《铸剑》讲的就是这个故事。” “干将、莫邪我知道,原来是鲁迅先生说的,怪不得,怪不得……可惜我太浅薄,又太穷,买不起太多的书,这个故事没读过,太可惜了。” “如果你想看,现在就可以用我的笔记本去看。” “可是我的时间太少了,我得用大部分时间来赚钱。”梅剪雪苦涩的说。 “以后晚上你看书,我来帮你做工艺品。” “那怎么行?已经有一大部分都是你在帮我做了,而你还要带宝宝,还要做家务,我……我都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别嫌我烦,告诉我好吗?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一向认识你,你的就是我的,同样,我的也就是你的,包括所有的痛苦和欢乐,这一切也许是命中注定的。” “什么?” “你慢慢想吧。” 梅剪雪的孤苦无依、坚强善良已经深深打动了君梦寒的心,激起了他心底那种男人特有的保护弱者的天性,当然他对梅剪雪的感情正如同他自己说的,不是怜悯,而是怜惜。开始知道奥嫫真实身份时的恼怒气愤全部都转化成了敬佩与心疼,他不能让这个表面上恨透了全人类、内心却想帮助所有弱者、十八年来没人娇宠、却不肯怨恨任何伤害过她的人、小小年纪就参透了生死、会鼓励一棵苹果树勇敢的活下去、却对身边最亲近的人死去无动于衷的奇特女孩再受到任何不公正的待遇。 仔细想想,与梅剪雪网上相遇时,她已是历尽了世事沧桑、人情冷暖,但她却从未对自己报怨过一句,反而劝自己要振作,要宽容,要懂爱,每当想到这些,他就会更加敬佩她的善良,所以为她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自从孙大妈过世后,君梦寒就负起了照顾宝宝的责任。他辞掉了保姆,因为这样会加重梅剪雪的心里负担。一开始,他手忙脚乱。他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别说照顾人,就是连双袜子也没洗过。但没过多久,他已经可以很自如的给宝宝喂奶粉、换尿片、洗衣服、哄宝宝睡觉了。宝宝对他也越来越亲,越来越依赖。而且,他还学会了上街买菜,可以做几个勉强说得过去的小菜。 连梅裁冰都暗地里笑话他:“小鱼哥,你都变成超级家庭妇男了,谁要是嫁给了你,真是好福气。现在啊,我怎么也不能把你和商场上那个冷酷无情、无坚不摧的商界神童联系在一起了。” 君梦寒自豪的说:“这是我的另一面啊。唉,像我这样的男人,长得虽然不是貌似潘安,但也够得上帅哥的标准,而且我还算很会挣钱,很顾家,既上得了厅堂,又下得了厨房,真是举世难寻哪。” 梅剪雪的心里却只有感激和过意不去。她想不明白这个莫明其妙的君小鱼为什么一心帮助自己,甚至完全不计回报,没有企图,她也没时间、没精力总去想这个问题,她知道,自己遇上贵人了,可她发过誓,今生不欠别人一分一毫的债,来生才可以心安理得不用投胎做人,她的的确确是厌倦了做人了。但君小鱼却不管自己同不同意,硬是把一份份重如泰山的情谊压在自己身上,而就目前的状况来看,自己又无法拒绝这样的帮助。 如何才能偿还得了这份感情呢?这成了她的一块心病。她曾悄悄和弟弟商量过,但弟弟却说:“你放心吧,我已经答应了小鱼哥,等我大学毕了业,就去帮他,我也不计酬劳,只是一心一意的帮他,我也是个顶尖的人才呢。” 梅剪雪笑着说:“别吹牛哦。哎,小冰,你能帮小鱼什么啊?” “笨蛋,当然是做他的助手,帮他打理生意。你呀,这么久了,还看不出他不是一般人吗?” “我也隐隐感到有点不对劲儿,听人家说,他是从hk来的呢。不过我就想不明白了,他一个大老板到这个小地方来干嘛?他只是成天的为我们姐弟俩做饭,帮我们照顾宝宝,难道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做这个?我们能对他有什么用处呢?” “也许他有毛病吧。”梅裁冰笑了。梅剪雪却生气的说:“不许这么没礼貌,小鱼是我们的恩人。” “哟,这就心疼了,梅剪雪,你不是说不知该怎么报答小鱼哥吗?我倒有个主意。”梅裁冰一本正经的说。 “真的?那你还不快说。” “他是英雄救美,你呢,就来个以身相许,成就一段才子佳人的童话,岂不是两全其美?”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梅裁冰已经跑进了房里,锁上了门。 等梅剪雪反应过来追过去时,也只能望门兴叹了,恨恨的说:“没良心,还开你姐的玩笑。” 梅裁冰隔着门认真的说:“我说的是实话啊。小鱼哥人一表人才,心肠又好,不管他有没有钱,都是百年不遇、千年难寻的好男孩,我想这世上,也只有他才配得起你。你不抓紧些,被人抢走了,就再也碰不着了,到时可别怪我这当弟弟的没提醒你。” 梅剪雪涨红了脸,气愤的教训道:“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你姐才十八岁,你就急着把我推出去啊?我连中学都没毕业,又穷又丑,还带着宝宝,而小鱼是善良的王子,我们怎么能相配?我们虽然穷,但不能贪心不足,赖上人家。以后要是再说这样的话,小心我k你。” 过了一会儿,门里传来梅裁冰愤怒的声音:“你总是这样说自己!那些嫌弃你的人是混蛋,是垃圾!如果我不是你的亲弟弟,我一准娶你,谁也夺不去!” “你这傻孩子,”梅剪雪温暖的笑了:“姐知道,在这世上小冰是最疼姐的。” 姐弟间的对话不巧被和宝宝出去溜达回来的君梦寒听了大半,他不由有些心烦意乱。梅剪雪的确在自己心中占了很重要的位置,看到她受委曲,自己会感同身受,而且也决定了要照顾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但这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奥嫫小姨,是自己的亲人,好像并不关爱情什么事。自己的爱情已经被打成恨的包裹,送给了柳舞晴。那么肮脏的感情怎么送给纯洁善良的梅剪雪呢?但她的确需要有个好男人来关心、爱护,于是君梦寒想到了好朋友秦祎。 这个家伙虽然表面上风流不羁,其实对感情极认真。他发誓要找一个绝色而且纯洁无暇的女孩才肯付出真心。虽然这两点梅剪雪都不十分符合:她从不收拾打扮,不仅土得掉渣,甚至还有点邋遢,跟绝色绝对沾不上边,而且她还有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儿。但这些都好解决,通过上次给她买衣服、做头发,他已经发现她是一块璞玉,稍稍加工一下,必定会成为绝世佳品(那些时尚的美女们大部分都是化妆师、美容师的杰作,梅剪雪绝对用不着做美容手术)。至于宝宝,他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不会让秦祎烦心,而且梅剪雪的心灵绝对纯洁。 于是他试探着跟梅剪雪谈起秦祎,谁知梅剪雪瞪大了惊诧的眼睛,莫明其妙的问:“秦祎是谁啊?” 君梦寒的惊诧程度比起她来有过之而无不及:“秦祎是一位大帅哥啊,又会演戏,又会唱歌,还很年轻,和我同岁,他差不多是全亚洲女孩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呢。你……没听过他的歌?没看过他的戏?” “我不知道,现在那么多影星、歌星,我怎么能分得清谁是谁?小鱼,提他干嘛啊?你难道也是追星族?不会吧,别告诉我你也那么幼稚、那么疯狂。” “天啊,居然有女孩不认识秦祎,这要被他知道了,非气疯了不可。”君梦寒在心中大呼过瘾,这个家伙也有吃不开的时候。他忍着得意,打开了秦祎的网站,指着照片给梅剪雪看,问道:“帅不?” 照片中的秦祎头发挑染成绿色,做成夸张的造型,一只耳朵上戴着耳钉,俊美的双目深沉地盯着远方,仿佛带着无穷的电力。光看照片,就足以让女孩子们发狂、尖叫、倾心。 谁知梅剪雪撇了撇嘴:“这是人还是树啊?好好的头发弄成那样子,如果这样变态就叫帅的话,那我情愿天天和正常的丑男打交道。这德性,和我们家的两位帅哥一比,简直就是惨不忍睹。他哪有小冰酷、哪有你帅嘛。小鱼,别说我没警告你,那些歌星、影星啊什么的,都是做表面功夫的,他们的内心也和普通人一样,有美有丑,甚至比正常人还要娇纵一些,自大一些,虚荣一些,你趁早别崇拜他啦,对你没好处。”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剩下君梦寒一个人发呆,过了一会儿,又大笑起来,梅剪雪不经意之间的夸赞,让他觉得开心极了,她终于把自己当成一家人了,那句“和我们家的两位帅哥一比,简直惨不忍睹”就像是无比美妙的仙乐,令人陶醉,如果把这番话学给秦祎听,他准会被打击得天昏地暗。 第二十一章 一个父亲 四口人和美平静的日子有一天被人击碎了。 由于快到开学报道的日子了,梅裁冰结束了家教的工作,在家收拾行李,至于开学要用的钱已经凑齐了,妈妈偷偷汇过来一万块,叔叔也瞒着婶婶送来一万,连生活费都不用发愁了,君梦寒则送了一部笔记本电脑给他,梅剪雪准备了新衣物、被褥,一切都已妥当,只待开学了。 这一天,天气闷热,空气像是到处燃烧的火焰,吸一口,都觉得烫人。 一个同事还梅剪雪的班,她难得在家。宝宝香甜地睡着午觉,三个大人在客厅里做着工艺品。虽然屋里开着空调,温度比外面低了不少,但仍然十分烦闷。 可能是因为梅裁冰就要走了的缘故,几天来梅剪雪一直十分沉默,还经常皱着眉头发楞,而且总是躲到自己的屋子里。今天要不是君梦寒强迫,她还不肯出来。 梅裁冰忍不住问她:“姐,你是不是舍不得我了?” 梅剪雪怔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我恨不得你马上就去上学呢。” 她抬头看了君梦寒一眼,慢悠悠的说:“小鱼,你……什么时候走?” 梅裁冰也盯着君梦寒,这也是他心中的疑问。 君梦寒淡然道:“什么时候都行啊,这个得你来决定。” 梅剪雪悄悄叹息一声,抬手使劲儿在额头上蹭了一下,低低的说:“要不你和小冰一起走吧,你总不能整天无所事事呆在这里呀,刚才的电话是不是你外公打的?他一定是在催你回家吧?” 君梦寒点头说:“不错,外公想我了。其实我早就想和你商量商量,和小冰一起走呢,既然你也同意,那就这么定了。” 梅剪雪的头剧烈的疼了起来,她用手紧紧的托住前额,痛苦的闭上眼睛。 “你……怎么啦?”君梦寒问。 “没事,可能是中暑了,有点头疼,我得进屋去休息一会儿。”梅剪雪尽量控制着那撕裂般的疼痛,让自己显得自然些。 梅裁冰皱着眉说:“我扶你回去吧。” 可这时,传来了砸门声。 “谁啊?这么没礼貌!”君梦寒疑惑的打开门。 他还没看清外面是谁,已经有个人大喊着“小冰是不是住这儿?”,粗鲁的推开他,冲了进来。 君梦寒定了下神,才看清来人高高的个子,有些瘦,四五十岁年纪,但仍能看得出年轻时一定很英俊。 “你?!你怎么会找到这儿?”梅裁冰震惊地站了起来,随即颇不友善地质问着。 梅剪雪本来就苍白的脸上忽然又多了层寒霜,低下头,接着做东西,仿佛没看见来人,但手却微微发抖。 那男人伤心的说:“你就这么和爸爸说话?小冰,你跑回来不回家,到这来干什么?六年了,爸都想死你了,要不是你婶婶,我还找不到你。” “又是那个三八!”梅裁冰愤恨地骂了一句。 男人动情的说:“儿子,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听你婶说,你才考上了名牌大学,爸可高兴死了,听了这个消息,一分钟也不敢耽搁,就跑来了。走,跟爸回家,我让你柳阿姨都给你准备好了,爸再也不能让你跟着你那不要脸的妈受苦了。” 梅裁冰异常冷漠的说:“你没资格骂她,我也不会跟你回去,我的事更不用你操心。” “小冰,你连爸爸都不认了吗?我是最爱你的爸爸呀!”男人声泪俱下。 梅裁冰却不为所动,依旧冷冷的说:“我没有爸爸,没有妈妈,只有一个姐姐。” “你说什么?!”男人勃然大怒,又伤心欲绝,一转头看到了闷声不吭的梅剪雪,于是,满腔怒火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对像,一步蹿了过去,对着梅剪雪劈头盖脸就是两巴掌,口中恶狠狠的骂着:“你这个扫帚星,狼崽子,你怎么还没死啊?居然还挑唆你弟弟不认我!我打死你,打死你个杂种!” “你住手!”梅裁冰和君梦寒同时吼着。 梅裁冰冲上去,把父亲狠狠推到了一边,君梦寒则把梅剪雪拉进了怀里。 梅剪雪的头发被打散了,嘴角也流下血来,肿起很高,白皙的脸颊上有两个清晰的手掌印。 “要不要紧?”君梦寒心疼的用手给她擦拭着血迹,并轻轻用嘴吹着风,梅剪雪只是木然的摇摇头。 君梦寒怒不可遏,一边把她护在身后,一边大声道:“不管你是谁,都没权利动手打人,这样的父亲,我还真是头一次见,你这是在犯罪!” 来人正是梅剪雪的父亲梅广杰。他被亲生儿子推开,已经是伤心透顶,恼怒不堪,如今又有个陌生人指责自己,更加难以忍受,双脚一跳,蹦起好高,两手叉腰,唾沫星飞溅,大声吼着:“你算什么东西?我家的事要你管!哦,我知道了,我听她婶婶说,这个不要脸的贱货和她妈一样偷汉子,连野种都生了,你敢情就是她相好的吧?” “你……还算是个父亲吗?这种话也说得出来!”君梦寒气得全身发抖,他今天才完全明白了为什么梅剪雪宁愿寄人篱下,也不想和亲生父亲生活在一起,这哪是人啊,分明连畜牲都不如!畜牲也有护犊天性,可眼前这个人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说得出如此没有廉耻的话语。梅裁冰眼中都要喷出火来,咬着牙说:“梅广杰,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梅广杰的火气也冒了上来,怒冲冲的说:“怎么?你还想打你老子?” “对!”梅裁冰怒喝着:“你这个畜牲早就该受教训了!” 说着就要扑过去,却被梅剪雪死死抱住。 梅裁冰挣扎着吼道:“梅剪雪,你放开,今天我非为你讨回个公道!” “小冰!”梅剪雪也大声说:“你不能这样,他可以不是人,但你不能!不管怎样,他是父亲!” “不!他不是!这些年来他带给我们的都是伤害,我恨他!”梅裁冰声嘶力竭的喊着,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梅剪雪为他擦着眼泪,温柔的说:“他已经得到报应了,他的亲生儿女都不爱他,这报应已经足够了。” “姐!”梅裁冰伏在她怀里痛哭起来。 外面的动静惊醒了屋里的宝宝,也大哭起来。君梦寒忙进去把她抱出来,不停哄着。 梅广杰的心也到了破碎的边缘,梅剪雪说的没错,自己最宠爱的小儿子骂自己是畜牲,还要打自己,这是多么大的打击!但他依然没有检省自己的所作所为,反而把一腔怒火转移到梅剪雪身上,这个狼崽子真是太狠毒了,为了报复自己,偷走了自己心头上的肉,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得意的看自己的笑话,于是他破口大骂:“梅剪雪,你这个贱货,败家子,扫帚星,我今天要和你断绝父女关系!我生你养你,你今年十八岁了,一年算一万,你给我拿十八万来,要不然我到法院告你去!” 梅裁冰悲愤的说:“你会不会算术?姐十二岁就被你抛弃了,你还有脸朝姐要钱、还敢说去法院告她?我想那个被告应该是你吧?” 梅剪雪却平静的说:“钱,我没有,不过,我可以把你唯一给过我的东西——我的命还给你。” “不要拿寻死来威胁我!小狼崽子,你的命对我来说一文不值,你痛快些,到底给不给我钱?要不给,那你就死在我面前!反正这是你自己说的。”梅广杰的眼睛中射出彻骨的仇恨。 梅裁冰骂道:“梅广杰,你真的不算是人,我和姐怎么摊上你这么个烂爸爸?如果不是不想让姐担心,我一定亲手杀了你!”他的拳头捏得“咯咯”直响,双眼血红一片,神色狰狞而骇人,像是一头要吃人的怪兽。 “小冰,不要这样!你,等我一下。”君梦寒蔑视的对梅广杰说,把宝宝递到梅剪雪怀里,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片刻后,拿着一张纸片走了出来,淡淡的说:“这是五十万的支票,你写下一份和梅剪雪兄妹断绝父子关系的证明,这个,就是你的。” “什么?”梅氏姐弟和梅广杰都楞住了。 梅剪雪马上说:“这不行,求你。” 梅广杰却转了转眼睛,盯着梅裁冰看了片刻,然后说:“我要一百万,给我一百万,我就和他们俩没有任何关系,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你还有人格吗?!你可真会做生意,把自己的亲生儿女卖一百万!告诉你,你的两个贱种没那么值钱!小鱼哥,别理这个畜牲。”梅裁冰的心已经冰到了极点。 “傻小冰,区区一百万,换你们姐弟俩的自由,很值。”君梦寒想也不想,把手中的支票撕掉,从口袋里拿出支票本来,迅速填写完毕,冷笑着说:“我写好了,看你的了。” 梅广杰就着他的手仔细看过了支票,拿过笔,在纸上写起来。 “不,你不能这样!梅广杰,小冰曾经是你最衷爱的儿子,你为什么连他都卖呢?这一百万真的比你的儿子还重要?”梅剪雪终于忍无可忍了,她颤抖着声音质问着,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你给我闭嘴!都是你把小冰教成这样,他已经不认我这个爸爸了,我拿点钱也是理所当然。别说,你这个贱货还真有能耐,居然攀上这样的大老板,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梅广杰一边嘲笑着,一边写好了声明,签过字画过押,笑着对君梦寒说:“这位先生,你看这样行不行?” 君梦寒真想一拳把那张极度惹人生厌的脸打碎,然而他只是平静的接过声明,认真看了一遍,然后把支票扔到地上,冷冷的说:“滚出去!” 梅广杰欢天喜地的捡起支票,转身刚要走,又想起了什么,对君梦寒说:“年轻人,我可是很讲信用的,你吩咐的事我都做好了,不过,如果这张支票取不到钱,可别怪我翻脸!” “无耻,无耻!”梅裁冰简直都要气疯了,咬牙切齿的咒骂着。 这时,梅广清喘吁吁的跑了进来,看到这种结果,老泪纵横,对梅广杰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今天拿了这钱,不仅会失去一个女儿,一个儿子,你还会失去我这个弟弟。” 梅广杰嗤之以鼻:“哼,你还算我弟弟?明知道小冰躲在这里都不告诉我。”说完,扬长而去。 梅广清痛苦而愤怒的说:“都是你们的婶婶,知道了我给裁冰拿学费的事,一气之下,给他打了电话,是叔叔对不起你们。” 梅裁冰说:“该来的早晚会来,怎么能怨你呢?您对我们姐弟俩,就像父亲一样。” 梅广清痛苦的走了,梅氏姐弟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中,一百万,对他们来说,是天文数字,这和一顿饭、一部电脑又不一样了,这人情太重太重,他们该如何还呢? 君梦寒深知他们的想法,笑着说:“这钱算是借给你们的,我已经跟小冰说好了,等他毕了业,只许到我的公司帮我做事,而且,第一年的报酬嘛,就免了。” 梅氏姐弟除了感激,还能说什么呢? 第二十二章 巫女的魔咒 第二天,三个年轻人把陪了他们几个月的燕子放了。燕子的翅膀已经全好了,在飞出窗子的一刹那,叫声似乎都清脆了许多,响亮了许多,它留恋的在窗前盘旋了几圈,然后就如箭一般钻入蓝天,越飞越远,越飞越高,渐渐消失。 三个人既替它感到高兴,又有些不忍,怀着无限复杂的心情在窗前伫立了好久。 晚上的时候,梅剪雪买了个小小的蛋糕回来。 君梦寒奇怪的问:“有人过生日吗?” 梅剪雪低低的声音说:“是姐姐,她每年的生日都很隆重,叔叔婶婶会为她做一桌子好菜,买一个大蛋糕,为她请好多同学,可是今年……姐喜欢热闹,棺材里那么小,那么黑,她一定还不习惯,我得和宝宝陪她过这第一个冥界的生日。” 梅剪雪抱着宝宝进了卧室,关上门。她床头的柜子上有一张梅吟霜的艺术照,照片上的女孩美丽、青春、快乐,梅剪雪把蛋糕放在相片前,点上蜡烛,抱着宝宝静静站着,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抱着宝宝走了出来。 吃晚饭的时候,她变得更加安静,一句话也不说,君梦寒和梅裁冰知道她心里难过,都没敢吵她。 君梦寒哄着宝宝睡了觉,轻轻出来,关好门,看到梅裁冰正沉迷于网络游戏,淡淡笑了,想到阳台上去透透气,经过梅剪雪门前时,看到门并没有关上,里面亮着灯,知道梅剪雪一定还在伤心呢,不由想去劝劝她,于是走到门口,刚要进去,里面传来了轻轻的啜泣声,他不由停下了脚步,梅剪雪从不在人前哭泣,他怕自己这样闯进去会让她尴尬。 悄悄向门里一望,只见梅剪雪靠着床头坐着,手里拿着梅吟霜的相片,低低说着话,一行晶莹的泪水挂在她洁白的脸颊上,那双美丽的眼睛仿佛是浸在清水中的黑玛瑙,更显澄澈。 这是君梦寒第一次见到梅剪雪哭。她在大昌被人欺负、被人陷害时没有哭,丢了工作、被房东撵出来的时候没有哭,孙大妈死、放燕燕走的时候没有哭,被梅广杰辱骂、痛打的时候没有哭,但是现在,在这寂静的、没人打扰的黑夜里,对着死去亲人的相片,她却哭得一塌糊涂,像个迷了路,回不了家的无助的小女孩。 君梦寒的心也揪紧了,他背靠着门框,默默在门口陪着她。 只听梅剪雪低低的说:“姐,你看到宝宝了吗?她很乖,很懂事,朝小鱼叫爸爸呢。但我很担心,我不能赖人家一辈子,小鱼说要和小冰一起走,到时我该怎么办呢?宝宝又该怎么办呢?姐,其实我有个很贪心的想法,如果小鱼肯认宝宝作女儿就好了,他是那么、那么的好,可惜这不可能,我也不能这么自私。……算啦,说了这么半天烦心的事,我还是给你唱首歌听吧,你最爱听我唱歌了,每年过生日,剩下我们俩个人时,你都要我给你唱,今年就我陪你,当然更不能不唱啦。可惜,今年的新歌我没时间学,不能唱给你听,还是唱老歌吧,嗯,唱《两难》,还是你教我的。” 她清清嗓子,低低的唱起来。 一刹那间,君梦寒的心跳停止了,心中、脑中、耳中只有她的歌声。君梦寒平时很喜欢音乐,喜欢的歌星也有几位,但他从未听过这样的歌:歌声清丽脱俗,毫不做作,低音处舒缓悠扬,延绵不绝,高音处毫不费力,举重若轻。他只想到这样一句诗: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那不是人间该有的歌声,带着无尽的魔力,亦真亦幻,美妙绝伦。君梦寒被这歌声所震憾,所诱惑,竟忘了今夕何夕,此地何地,只是迷失在这凄美的歌声中,呆若木鸡。 也不知过了多久,歌声停止了,灯也关了,梅剪雪没发现自己没关门,更没发现伫立在门口的君梦寒,带着忧伤的心情上床去了。她做梦也没想到,门外有个男孩为自己的歌声发了疯。 君梦寒的确发了疯,他回到卧室不肯睡觉,来来回回在地板上转圈,连打游戏打得很投入的梅裁冰都发现了异常,忙拉住他问:“小鱼哥,你怎么了?你知不知道,你笑得很傻、很古怪。” “古怪?”君梦寒紧握着他的双肩,笑得更离谱了:“天哪,我听到她唱歌了,她的歌声太美了,太美了。” “噢,难怪你这样。”梅裁冰挣开他的手,又回身去玩游戏,说:“我早就警告过她,不让她瞎唱,她的歌声是巫女的咒语,只要听到,就会被吸引,被诱惑,你不是第一个受害者。唉,可怜的小鱼哥,听我劝,别兴奋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我怎么能睡得着?她有如此美妙的歌声,为什么不唱给大家听?她是天生的歌者,不,是真正的歌后、歌仙、歌妖……” “得啦,还格格巫呢,她不喜欢被人注意。” “可她不能这样被埋没掉。” 梅裁冰笑着说:“怎么,你想让她当歌星吗?我倒无所谓,很想尝尝当星弟的滋味,不过,这得看你有没有本事可以把堪称顽固极品的梅剪雪说动心,让她心甘情愿的做歌星。” “我一定有办法!”君梦寒斩钉截铁的说,他马上给秦祎打了个电话,要他立即来w市一趟,越快越好,不理会秦祎的惊诧和抱怨就挂了电话,然后,又悄悄对梅裁冰耳语了几句,梅裁冰笑着点了点头。隔了两天,梅剪雪像往常一样去上班,但老板却吃惊的说:“咦,你昨晚不是让你弟弟打电话来通知我,说你有急事要离开这儿,辞职了吗?” “什么?”这真如晴天霹雳,梅剪雪又急又气,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从商店跑回家,要开门,却又忘了带钥匙,她的记性差得离谱,总是丢三落四,没办法,只好使劲砸着门。 她不知道,家里来了位客人。 屋里君、梅二人听到气急败坏的砸门声,心中一阵阵发紧,你推我让,谁也不肯去开门。 才进屋的秦祎奇怪的问:“你们怎么不开门?外面是老虎来了吗?” 君梦寒马上贼贼的笑着说:“拜托,michael,你帮我们去开门吧。” 秦祎不明白的问:“难道外面真是老虎?看你们俩个吓的。” 这时敲门声更急了,还有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喊了起来:“梅裁冰,你给我开门!” 梅裁冰早躲进了屋里,君梦寒乞求着:“michael,求你啦,去开门吧。”说完也逃进了屋。 秦祎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带着满脑子的疑问打开了门,冷不防一只挎包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还有人骂着:“你这个混蛋,你干嘛给我辞职?你想让我饿死吗?我辛辛苦苦找到的工作……” “停!停!”秦祎怒气冲冲的叫着,一把夺去了挎包,只见面前站着个瘦瘦高高的女生,穿着军绿色的休闲裤,白色t恤,苍白的瓜子脸上一脸怒气,看到自己又转为惊疑,脸唰的红了,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可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噢,你是小冰的同学吧?” “什么?你连我也不认识?你是不是外星人啊?”秦祎的火气更大了,瞪着眼睛责问着。 “这个男孩又没礼貌,又很骄傲,还打扮得怪里怪气的。”这是梅剪雪的第一想法,她马上换上了冷漠的表情,淡淡的说:“对不起,我确实不认识你。”然后就不再搭理他,大声喊道:“梅裁冰,你给我出来!” 秦祎自成名以来还没受过女孩如此的冷遇,气得他肺都要炸了,在梅剪雪后边说:“小丫头,你给我听好了,我叫秦祎。” “秦祎是谁啊?”梅剪雪一怔,忽然转过头来惊讶的说:“原来是你,怪不得有些眼熟。” 秦祎顿时乐了,这女孩果然知道自己,这才正常嘛,于是等着迎接欢呼和尖叫,可是他的笑容还没保持几秒钟,就又僵在了脸上,原来只听梅剪雪接着说:“你就是那个变态的歌星?你到我们家来做什么?小鱼很崇拜你是不错,可你也不能缠着他啊,你这付样子会带坏小孩子的。” 秦祎的脸都变成绿色了,愤怒的说:“鬼才知道我到你们家做什么!你居然说我变态?我哪里变态了?又教坏谁家的小孩子了?” “你看你打扮的,男孩子简单大方一些不好吗?偏弄得自己跟妖精似的,这还不叫变态?不管怎么样,你都离我家那两个男孩远一点。” 君梦寒实在忍不住了,在门里边大笑起来,直笑得肚子疼。 秦祎却是被气得肝疼,他这一笑,不啻于火上浇油,怒喝道:“君梦寒,你给我滚出来!你大老远的叫我停下工作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就是给这没教养的野丫头骂的?你这损友,我要和你绝交!” 君梦寒走出来,仍笑得止不住,断断续续的说:“对……不起,哎哟,我……我肚子疼,让我缓缓,缓缓。”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止住笑,一本正经的说:“我给二位正式介绍一下,秦祎,我的好朋友,梅剪雪,裁冰的姐姐。” “她就是那个badgirl?怪不得,你们……”秦祎仍然一头雾水。 君梦寒忙笑着说:“这其中来由慢慢说给你听,不过小雪可不是什么badgirl,她从不发脾气,今天是第一次,就让你撞上了,你小子真有福气。” “福气?这福气还是让给你好了。”秦祎悻悻的说。 梅剪雪皱着眉问:“小鱼,君梦寒是谁?” “就是小鱼呗。”悄悄溜出来的梅裁冰抢着回答。 “啊,那是我的大名,小鱼是小名。”君梦寒有些心虚。 但梅剪雪已经把目标锁定在了梅裁冰身上,凶巴巴的问:“说,为什么给我辞职!” 梅裁冰委曲的说:“是小鱼哥让我做的,他是主谋,我是帮凶,要逼供,别冲我来呀。” “为什么?”梅剪雪疑惑的看着君梦寒。 “好,就实说吧,我们已经决定让秦祎把你介绍进他的公司——大通娱乐。” “见鬼!”秦祎无奈的诅咒着:“lori,到底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梅剪雪冷冷的问:“谁说我要加入什么通的?你们在干什么?” 君梦寒温柔的回答道:“我说的,难道你不想找个报酬高一些的工作?在这里,你能养活得了宝宝并供小冰上大学吗?。” “我……”梅剪雪一怔,楞楞的看着君梦寒,有些不知所措。 梅裁冰说:“对啊,姐,我们欠小鱼哥那么多钱,现在有机会还给他,你不愿意吗?” “可那个通什么的是干什么的?你知道你姐连初中都没毕业,什么都不会,除了添乱,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秦祎实在忍无可忍了,对君梦寒说:“看样子你真是疯了,我不陪你浪费时间,我得走了。”说着就要出门。 君梦寒高声说:“梅剪雪,你就宁愿被这个家伙看扁了吗?你唱首歌给他听听!” 梅剪雪皱起了眉头,撅着嘴说:“我不想唱。” 秦祎对拦着他的君梦寒冷笑道:“我都怀疑她会不会唱歌,你看,她自己也不敢试,你还是让我走吧。” “梅剪雪!”君梦寒发怒了,说道:“秦祎是我唯一的朋友,你就看着他误会我,都不想替我辩解吗?” 梅剪雪悻悻的说:“我真搞不明白,非要我唱歌干嘛?好,唱就唱。”瞪着秦祎皱起鼻子,气哼哼的说:“你听好了,变态的家伙。” 秦祎差点被气了个倒仰,刚要反驳,但梅剪雪的歌声已经散播开来。她唱的仍是一首老歌,电视剧《金粉世家》的片尾曲——让她降落,开始是唱,后来就是哼了,因为她记不住歌词。 饶是如此,秦祎仍是听得屏息动容。他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他也从来不知道,人间还会有这样完美的歌声,这个看起来貌不惊人的小女孩,竟然有这样惊人的歌声。她的声音是那样无可形容,是那么无可挑剔,是那么纯净悠扬,仿佛是虚无缥缈的、空灵的精怪,却又带着最跌宕起伏的真实情感,既变幻不定,又保持着和谐,让听者莫不如醉如痴,如颠如狂。 一曲歌毕,君梦寒轻轻推推呆看着梅剪雪的秦祎,问道:“怎么样?够不够资格进大通?” 秦祎缓缓抹去眼角的泪珠,激动而真诚的说:“你说得对,她是天生的歌者,无可比拟。其实不用我推荐,无论哪个公司的老板,只要听了她的歌声,都会毫不犹豫的签下她。算是大通幸运,被我先发现了这颗瑰宝。lori,我们这就走,我都等不及要成为她师兄,我会亲自为她写歌。” 秦祎虽然是偶像歌手,唱功又不怎么出色,但他的创作才华无人能及,他的歌,出一首,红一首。甚至好多当红的大牌歌星都不惜纡尊降贵请他写歌。 君梦寒笑了,这个结果早在他预料之中。 梅裁冰欢呼道:“啊,我要当星弟啦。” 可是梅剪雪却冷着脸说:“我不会当什么歌星,我哪也不去。” “为什么?”秦祎楞了:“你甘愿自己的绝世才华就在这个小城市里被埋没吗?” 君梦寒对他做了个手势,梅裁冰拉着他进屋里去了。 君梦寒对梅剪雪说:“对不起,小雪,没经你同意,我和小冰就替你做了决定,不过即使你不同意做歌星,我们还是要离开这里啊,不是说好了吗?我们和小冰一起走。” “什么啊?是你要和小冰一起走,我和宝宝能去哪里?” “我早就说过会让你幸福,我怎么会自己走掉,把你和宝宝扔下不管呢?” “告诉我,你到底为了什么要对我和小冰这么好?” “又问这个无聊的问题,我和你们姐弟投缘行不行啊?” “小鱼,我真的不想做什么歌星,不想和什么公司签约,我不想骗人家。” “你呀,为什么总对自己没有自信呢?哪个公司签了你,会让他们赚大钱的,什么叫你骗人啊。” “我……我……我就是不想给别人承诺什么,我喜欢自由自在。” “既然你这么想,那我尊重你的想法,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们一起去hk,就是小冰毕业之后也是要过去的。你们俩个就是我的妹妹和弟弟,宝宝就是我的女儿,我永远都不会和你们分开的。” 梅剪雪呆呆的看着他,忽然沉默了,眼中竟有一种让人心碎的绝望。 君梦寒觉察到了什么,却又说不清是什么,他不安的问:“小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你想什么呢?”梅剪雪的脸上又浮现出了快活的笑意:“小鱼,我唱歌真的那么好听吗?” “嗯,就怕你不信我和小冰的话,所以才特意让秦祎过来,他虽然唱得很垃圾,但在音乐方面有非常出众天赋,算得上是权威哟。我就是想让你知道,你有多好。” “唉,可惜知道的太晚了。”她那一声幽幽邈邈的叹息仿佛要把这十八年来所有的辛酸和委曲都抒发出来。 君梦寒说:“为什么说太晚了?你才十八岁,什么都来得及。” “小鱼,真的能赚好多钱吗?”她的目光虽然迷离,但忽然有了几许期盼。 “当然!”答话的是实在忍不住跑出来的秦祎,他瞪了君梦寒一眼,气道:“我的唱功有那么垃圾吗?你还真是不折不扣的损友哇。”转过头对梅剪雪说:“梅小姐,相信我,你会红遍世界。” 梅剪雪瞄了他一眼,冰冷的说:“我才不希罕什么红遍世界,我只是想挣很多很多的钱,而且,越快越好。” 第二十三章 请不要打碎这宁静 “让我来想办法。”秦祎双手抱在胸前,思索了一下,打了个响指,兴奋的说:“我看这样,让梅小姐参加央视的秀梦大赛,这次比赛非常严格正式,许多公司都在关注,如果得了冠军,她不仅能得到飞扬服饰的代言费一百万,而且必定会引起各大娱乐公司的注目,成为红得发紫的新星。那样的话,你想赚多少就赚多少。” “秀梦大赛?我才不去呢,我连乐谱都看不懂,怎么跟别人比呀?”梅剪雪想也不想的一口回绝。 “你不用懂,因为你是天生的歌者。”秦祎对这个小女孩已经佩服、欣赏到了五体投地的地步。 梅剪雪仍是坚决的摇着头,就是不肯去。 “姐,就是因为凌飞扬那个混蛋是宝宝的父亲?!”梅裁冰的话像是一枚重磅炸弹,杀伤力百分之百。 尤其是君梦寒,他早问过梅裁冰关于宝宝的身世,但梅裁冰却说:“具体情况我并不知道,我找到姐姐时,宝宝已经在孙大妈那里了,梅剪雪那个极品顽固什么也不肯说。我从她日记里偷看到一些东西,但我想,这件事还是由她自己告诉你比较好。” 君梦寒也就没再追问下去,反正宝宝的父亲是谁并不重要,只要有人真心心疼她就足够了。 而如今,梅裁冰说出这样的话来,君梦寒怎么能不吃惊、不疑惑呢? 凌飞扬是北京飞扬服饰的总经理,模样算得上是一流,头脑也算得上是一流,又正值二十五、六岁的青春年华,所以人自然就骄傲一些,风流一些,而且,他与君梦寒还有很特别的一层关系,他是君贺的外甥,也就是君梦寒的姑表哥,两个人从来就很不对盘,谁都看不上谁。 可是宝宝会是他的孩子吗?这三年来梅剪雪一直呆在偏僻的w市,而且像她这样的女孩怎么有机会认识凌飞扬,并和他产生恋情又生下孩子呢? 君梦寒惊诧的看看梅裁冰,又看看梅剪雪,问道:“这,是真的?” “瞎说!”梅剪雪发怒了,声音都在颤抖:“梅裁冰,你混蛋!你胡闹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宝宝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梅裁冰跑进她的房间,不一会儿拿出一个硬皮日记本来,翻开最后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仔细一看,都是一些连不成话的词语和句子,例如:飞扬服饰、凌飞扬、怎么办、宝宝的父亲、混蛋、我不想把宝宝还给他、未婚生子、耻辱等等。每个词都写了不知多少遍,可见梅剪雪当时的心情一定非常烦乱。 梅裁冰理直气壮的道:“这些话作何解释?” 梅剪雪的脸色立即变得如透明一般惨白,喘气也粗起来,一把抢过日记本,眼中满是惊骇的神色,不知是心虚,还是害怕,全身都在颤抖,说:“你居然偷看我的日记!你如果还认我这个姐姐,就不要追问宝宝的身世!”说着,一把扯下那张纸,撕了个粉碎。 “你究竟在遮掩什么?又是在替谁遮掩?”梅裁冰不能理解的问道。 君梦寒也说:“小雪,不要怕,把事情说出来好吗?我会帮你摆平它。” “我没什么可说的,宝宝是我一个人的,你们让我和宝宝安安静静的过日子行吗?不要再追究下去了。”梅剪雪虽然没掉泪,但声音里充满了乞求和惊悸。 梅裁冰说:“好,那你就去参加秀梦大赛,让我们相信宝宝和凌飞扬没有任何关系。” 梅剪雪犹豫而惶恐的看着弟弟,像只受了惊的小鹿。 君梦寒心疼的说:“好了,小冰,不要逼小雪。” 梅裁冰赌气似的说:“我不是在逼她,这是我早就想问的问题,今天既然说出来了,我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在我上学之前了却这桩心事。” “好,我答应你们去参加秀梦,这样你们就知道宝宝和凌飞扬没有任何关系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梅剪雪咬着嘴唇,沉默了片刻后忽然说出了这句话。 秦祎并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事,听到她同意参加秀梦,又是高兴又是着急的说:“糟了,明天是最后一天海选,我先去北京为你报上名,你们明天下午五点之前必须赶到,至于海选的歌曲,你就随便唱,一定会pass。我先走了,我还要去把秀梦评委的职务辞掉。” “什么?你就是秀梦的评委?为什么辞掉呢?”梅氏姐弟一样惊奇,梅裁冰疑惑的问。 “梅小姐将成为全世界为之震惊的歌后,我不想让她的星途出现一点瑕疵。如果我继续做秀梦的评委,会被人误解她作弊的,要是被一些居心叵测的小人加以利用,后果更是难以想像。” 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夸赞,让素以冷漠著称的梅剪雪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着头说:“你太夸张了。” 三个男孩子异口同声的说:“这是事实。” 第二十四章 互不相欠 秦祎走后,君梦寒帮梅氏姐弟把所有东西收拾好,并且告诉他们,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 梅剪雪担心的说:“但我和宝宝还是会回来的,你要把这房子退掉吧?在走之前,我得再找到住处才行。” 君梦寒无可奈何的说:“你和宝宝也不会回来了,我去哪儿,就会带你们去哪儿,快收拾吧,有用的东西都带好,弄完了我们请你叔叔吃饭。”说完,干脆不理还要辩驳的梅剪雪,给宝宝收拾东西去了,这是他对付梅剪雪顽固的实践经验。 当天晚上,三人请梅广清在佳苑吃饭,跟他说了要去参加秀梦之事。 梅广清先是吃了一惊,后来支持说:“好,小雪,去闯闯吧,虽然你很少唱歌,但叔叔知道你唱得很好。如果真能闯到决赛,叔叔也给你做啦啦队去。” 这顿饭吃得轻松而愉快。结帐时,梅广清说什么也不让君梦寒付帐,径自结了,悄悄把君梦寒拉到一边,问:“年青人,跟我说句实话,宝宝到底是不是你和小雪生的?” 君梦寒一时好不尴尬,呆了几秒钟,终于点头说:“是,叔叔,宝宝是我和小雪的女儿。” “这我就放心了。”梅广清松了口气:“小雪忽然之间有了个女儿,又什么都不肯说,我是又气又急,又没办法。想想,这孩子吃的苦已经够多了,我也不敢逼问。后来你出现了,我就猜到你是宝宝的爸爸,否则怎么能对小雪娘俩那么好?小鱼呐,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以后小雪要是有了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千万让着她一些,她的命苦哇,你多疼她一点,千万别伤害她。” 听到这慈父般的殷殷嘱托,君梦寒感动不已,认真的说:“您放心,我会让她们娘俩幸福的。” 梅广清叹惜着说:“唉,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君梦寒从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递过去:“叔叔,这是小雪的心意。” “什么?”梅广清接过袋子,里面是房证和一串钥匙。 “这是我们现在住的那套房子的房证和钥匙,反正我们也不会再回来了,小雪说把房子送给您。您知道她是个要强的女孩,她很感激您。” 其实这是君梦寒自己的心意,他知道梅剪雪不愿欠任何人的债,而且,凡是照顾过梅剪雪、从心里心疼过她的人,他都很感谢。 “这怎么能行?”梅广清坚决拒绝,那套房子在w市最少值六、七十万。 “叔叔,您不收,小雪就不会安心的跟我走,您不希望她幸福吗?” 这句话正中梅广清的要害,他看到不远处路灯下抱着宝宝的梅剪雪正在向这边张望,忍不住眼睛湿润了:“好,我收下,我了解我的侄女,她是不愿欠我的债。你们走吧,千万要照顾好她们娘俩。” “嗯,再见,叔叔,您自己也保重。”君梦寒转身离去,心里有些发酸,这个善良、正直却很孤独的人以后只怕会更加孤独了。 君梦寒特意让出租车从大昌公司门前绕过去,梅剪雪惊奇的发现,大昌的门已经被封了。 “这是怎么了?”她疑惑不解的问。 君梦寒笑着说:“听江氏的朋友说,这个公司偷税、漏税不说,还用伪劣的产品以次充好,导致客户出了事,被投诉了。”其实,这全是他一手策化的,薛鹏、牛莉等人不仅要被罚款,搞不好还会被判刑呢,就是侥幸逃脱法律的制裁,客户的索赔他们也吃不消了。 梅剪雪却并不知道这一切,有些伤感的说:“这些事他们的确都做过,唉,可惜了。” 君梦寒不由说:“他们是罪有应得,而且他们那样对你,你还替他们可惜?” 梅裁冰抢着说:“她就是那样的傻瓜。” 第二天,三个人起早要赶到机场去坐飞机。梅广清亲自开车来送行,上午十点多的时候,他们登上了飞往北京的飞机。 当飞机起飞时,梅剪雪木然从弦窗看着下面的地市一点点变小,既不伤心,也不兴奋,这里承载了她太多的委曲和愤懑,但也给了她幸福和欢乐,这个浮躁的城市不欠她任何东西,她也不欠这个浮躁的城市任何东西,所以她可以走的坦然,走的安心,走的毫不留恋,毫不拖泥带水。 “怎么那么安静?不习惯吗?”君梦寒轻声问。 “不,不是,只是在替叔叔担心,婶婶从来都不能让他快乐。” “你的婶婶是典型的w市人,吝啬,自私,卑鄙,浮躁。” “你的批评太过了,现在的人都有这些通病。只是有些地方的人素质高些,这方面的问题就暴露得少些,有的地方落后、愚昧的程度比较深,暴露的问题自然就多些。这是整个人类的缺憾,实在不应该苛责某个人或者某个城市。” “看看你们,都想当哲学家吗?好好休息一下吧,下了飞机,就要去赛场了。”梅裁冰懒散的埋怨着。 第二十五章 你有没有可能爱上她 下了飞机,先把梅裁冰送到学校办好手续,然后梅剪雪和君梦寒告别了梅裁冰,带着宝宝直奔海选的地点。由于塞车,差一点儿就晚了,秦祎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催。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秦祎早在门口接他们,把一张号牌塞给梅剪雪,拉着她就往里跑,大厅里几乎都没有选手了,有一个工作人员正不耐烦的喊着:“xx号,xx号,来了没有!” 当梅剪雪气喘吁吁的站在三位同样不耐烦的评委面前时,头发散乱,满脸汗水,白t恤也被宝宝踹得有些脏了,样子相当狼狈。 她紧张的问:“可以开始了吗?” 这三位评委一位是央视金牌名嘴,也是秀梦大赛的主持人之一的向南,一位是内地资深歌手蓝月儿,另一位本来应该是秦祎,现在中途换将,换成了另一位炙手可热的男歌手李灿阳。 三个人都大名鼎鼎,如日中天,所以也都免不了有这种类型人通病——骄傲,这最后一位选手居然迟到,让评委等待,真是没有礼貌至极,如果不是秦祎和他们打过招呼,说这个选手是他的朋友,三个人早就拂袖而去了。好不容易见到了这位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女孩,三个人却不由都很失望。 秦祎的风流和眼界高在娱乐圈中是非常有名的,三人猜想他要帮助的女孩一定是个绝色佳人,谁知眼前的小姑娘太普通无奇了。向南连话都懒得说,伸手做了个“唱”的手势,只想让她唱两句做个交待,然后给个待定卡,剩下的就看她的运气了。 梅剪雪定了定神,唱了一首《白月光》,她喜欢这首歌凄美的歌词和哀婉的曲调。唱了几句,她等着评委喊停,她听说,海选时,大部分的选手都是只唱几句就决定了命运。但她一段歌都唱完了,仍没人喊停,几位评委呆呆的盯着自己看,仿佛自己是个外星人。 她知道自己的样子很狼狈,微微红了脸,朝三人鞠了个躬,转身向外走,有些沮丧的想:“看样子是完了,小鱼和秦祎一定很失望。” 这时却听后面有人喊她:“小姑娘,别走啊,你再唱一首。” 说话的是向南,他完全被那如梦如幻的歌声迷住了,直到她停止,他还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是啊,你还没介绍你自己呢。”李灿阳也被这天籁之音摄去了魂魄,这普通的女孩仿佛也变得美丽绝伦起来,他急不可待想认识她。 “哦,对不起,我是xx号选手梅剪雪,我……还要唱一首吗?”梅剪雪心中又升起一线希望。 “对,你就唱我那首《幸福花园》。”这首歌是蓝月儿的成名曲,难度颇高,蓝月儿演绎得近乎完美,她想试一下这女孩的实力。 这还真难住了梅剪雪,因为她根本不会唱这首歌。她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对不起,我……平时很忙,几乎没有闲暇时间,所以这两、三年之内的新歌,我会的很少,这一首,我没听过。” 蓝月儿不高兴的说:“哟,你的资料上填的是十八岁,上学有那么忙吗?” “我很早就不上学了,我要挣钱养活自己。”梅剪雪听出了对方的怒意,不卑不亢的解释着。 向南和李灿阳惊讶的看着她。 蓝月儿也奇怪的问:“你养活自己?那你父母呢?” “参加秀梦,还要查户口吗?对不起,几位老师,通不过就算了,我朋友还在外面等我呢。”梅剪雪的心有些疼,这是她最不愿意回答的问题,于是淡然说了再见,向外走去。 “不,你不能走!”李灿阳从评委席上跑过去,拉住了她。 梅剪雪有些吃惊的问:“还有事吗?” “是,请你再唱一首,你喜欢什么、会什么,就唱什么。” 梅剪雪楞楞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另外两位评委,向南和蓝月儿也向她点头。 梅剪雪微微想了一下,又唱了一首《让她降落》,这是她最喜欢的歌,可惜歌词总是记不全,半哼半唱的唱完之后,三个评委不约而同起立为她鼓掌,向南拿出一张绿色pass卡,说:“你将是这届秀梦的一大亮点,也将成为一颗无比璀璨的明日之星,我们在决赛场上等着你。” “啊,我通过了吗?”梅剪雪放下了心上一块大石头,她真怕自己被刷掉,那样的话,怎么对得起为自己忙碌操劳的君小鱼呢? 她拿着pass卡走出来时,一位央视记者采访她,告诉她她是秀梦大赛最后一张pass卡的得主,让她谈一下感受。 梅剪雪笑着说:“我只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的朋友和弟弟,他们会比我高兴的。” 这时君梦寒已经抱着宝宝走了过来,看到她手中的绿色卡片,微微的笑了。 梅剪雪也欣喜的对他说:“小鱼,我真的过了吔。” 记者把话筒递到君梦寒面前,问道:“你是梅剪雪的朋友吗?” “是的。” “梅剪雪将直通央视一号演播大厅,你有什么感受?” 君梦寒笑着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小雪将会成为冠军。” 记者说:“看样子,这个男孩对梅剪雪非常有信心。我能不能问问这个可爱的孩子是……” 可是她的话还没问完,君梦寒已经拉着梅剪雪走了,秦祎躲在一个角落里等他们。 君梦寒给梅裁冰打了电话,告诉他这个好消息,然后几个人坐秦祎的车到了君梦寒在北京的一栋别墅。 用过晚餐后,秦祎对梅剪雪说:“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会对你进行全面的包装和训练。” 梅剪雪确实很累了,听他这么说,忙不迭跑进自己的房间。 君梦寒哄宝宝洗澡、睡觉,秦祎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熟练而轻柔的动作。一切妥当之后,君梦寒轻手轻脚的招呼秦祎出来。 两个人坐到了客厅,秦祎感叹道:“天哪,这是你吗?是那个全球闻之色变的商界神童?这孩子是小雪的,我怎么觉得更像你的呢?” “宝宝就是我的女儿。michael,小雪怎么样?是不是举世无双?” “我想否认也不行啊。只是小鱼,你不是去w市找奥嫫吗?这梅剪雪又是怎么回事?” 君梦寒缓缓讲了梅剪雪的身世。 秦祎听得心潮澎湃,他从没想过世上会有这样悲惨的身世、孤苦的命运以及狠心的父母,不由叹息着说:“原来这个女孩是这么惹人爱怜。小鱼,能遇到她,你真幸运。” “现在你也遇到她了,你也很幸运呐。michael,说句心里话,你……有没有可能爱上她?” “我想,我已经爱上了,从听到她完美歌声那刻起,我的心中,脑中没有一刻不闪烁着她的身影。”秦祎低沉的说,脸上露出忧郁而快乐的神色。 “太好了,小雪是我最心疼的人,我一直想找个好男人照顾她,你是我的最佳人选。只是你不在乎她有个孩子吗?当然孩子是不会拖累你们的。我的意思是说,从传统观念来看,小雪已经失贞,而你一心要找个纯洁的女孩。” 秦祎砸了他一拳:“我要的纯洁是内在的,而不是形式上的,只要你不和我抢,我一定会好好爱她的。” 君梦寒开心的笑着说:“什么话!小雪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不过,日后你要是有一点对不起她,我都会和你没完。” “一言为定!”两个男孩击掌为誓。 第二十六章 后悔无用 第二天一大早,秦祎的特助、形像设计师、美容、美发师、服装设计师等悉数到场,围着梅剪雪量量看看、指指点点,梅剪雪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又慌又乱,足足熬了一上午,大队人马才浩浩荡荡的离开。下午时,秦祎带她来到专为她租下的练习场地,教她唱《幸福花园》和席琳•;迪翁的《新的一天已来临》。 《幸福花园》对梅剪雪来说不成问题,听了两遍就已经唱得声情并茂了,只要再记一下歌词就ok了,但学习英文歌却让她头疼不已,她连初中都没毕业,对英文几乎是一窍不通,曲调一学就会,歌词却只认识几个单词,根本念不成句。 秦祎极尽耐心,一字一句地教她,但效果并不好,最后梅剪雪干脆推开歌词,赌气说:“我不学了,我本来就笨,一定学不会。“ 秦祎有些生气的说:“我都还没烦呢,你倒先烦了,不行,你再跟我念。“ “不,我不学!”梅剪雪一转身坐到了一边。 秦祎皱着眉,却无计可施。 有人拍了拍正生闷气的秦祎,安慰说:“她的脾气是这样,让她听话不能来硬的,要有方法。” 秦祎头也不回,气呼呼的说:“难道你有办法?” 来人是君梦寒,他笑着点了点头,把宝宝递给身边的大伟(大伟是他的特助,特意从hk陪江渔一起过来的),然后走到梅剪雪身边,笑着问:“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梅剪雪听到他的声音,笑容已经下意识的挂在脸上,惊喜的转过身说:“小鱼,你不是说不来了么?” 君梦寒扬扬握着的右手说:“你先猜,猜到了我就告诉你。” “这……会是什么呢?”梅剪雪困惑的歪着头,盯着那只优美白皙的手掌,为难的说:“要是裁冰这样问我,我一定猜得到,他会带给我酸溜溜。可你……” 君梦寒温柔的一笑,坐在她身边,松开手。他的手心里赫然也是几颗酸溜溜。 “啊,你也知道我爱吃这个?”梅剪雪惊喜异常,把糖抓在手里,剥了一粒放入口中。 君梦寒笑着说:“我当然知道,喏,还有这个呢。”从衣兜里掏出几块巧克力来,一并放入她手心。 他的手干燥而温暖。 一刹那间,梅剪雪有种眩晕的感觉,脸颊发烫,她忙笑着说:“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来,不是说了不来了吗?” 她是想借提问题掩饰自己加速的心跳,但她不知道,她的问题也让君梦寒心慌不已。 君梦寒本来想多创造些机会让秦祎和梅剪雪单独在一起,所以说不跟他们去训练场了,可是自从他们走后,他就坐立不安,烦躁异常,不知担心什么,思想斗争了好一阵子,终于找理由说怕梅剪雪遇到困难,自己应该像梅裁冰一样给她送些酸溜溜和巧克力,然后就带着宝宝和大伟迫不急待的赶来了。他当然不会对梅剪雪说出自己莫名其妙的烦躁,只是笑着说:“我猜到你会遇到困难,所以过来看看。小雪,你想打退堂鼓了吗?” 梅剪雪不笑了,垂下头,没精打采的说:“我根本就不是当歌手的料,我什么都不懂,都不会,我看算了吧。” “你想让小冰骂你笨蛋吗?更何况,你不想还我和你叔叔的钱了?还有宝宝你也不管了是不?”君梦寒在她头顶轻轻抚了一下,严厉而不失温柔的说:“你是天生的歌手,你那么坚强,一定可以战胜这些困难的。我知道,你一向都是个最勇敢的女孩。” “我不行,我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好。” 梅剪雪的声音怯怯的,君梦寒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她的软弱,他搂着她的肩头,宠溺的说:“我是不会看走眼的,你真的很出色,不信?咱俩拉勾,你再努力一下,如果还不行,我让你随便惩罚。” 说着,他伸出右手,翘起小手指。 梅剪雪灿然一笑,脸上仿佛盛开了一朵鲜花,信赖的伸出小手指,两人庄严的拉勾盖章。 秦祎默默看着君梦寒把欢快的梅剪雪带到自己面前,心中忽然苦涩不堪,甚至还带着一丝嫉妒。他看得出梅剪雪对君梦寒的依赖、信任远非自己能比,而君梦寒对梅剪雪的温柔体贴似乎也超越了他自己所说的兄妹,从他的眼角眉梢、神情动作都可以看出对她的爱怜。 “怎么样?我说我有办法吧?”君梦寒笑着问。 秦祎转过头阴郁的说:“你说过的话我都清清楚楚记在这里。”他指指自己的脑袋:“你并没和我说过她爱吃什么酸溜溜和巧克力。” 君梦寒心中一震,他听出了他语气中浓厚的酸意,不由又是内疚,又是慌乱,还有几分……痛楚,他下意识放开梅剪雪的手,歉意的说:“对不起michael,是我疏忽了,以后我会注意。” 梅剪雪虽然搞不清两个好朋友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也听出了几许别扭,她以为一定是自己惹秦祎生气了,他因此而迁怒于君梦寒,忙拉着秦祎把他拖到麦克风前,深深的鞠了个躬说:“对不起,秦老师,刚才是我不对,您别怪小鱼,一会儿我一定好好表现,不让你生气。” 她娇柔的声音神奇的熄灭了他的怒火。 秦祎拉着她在盛夏依然很凉的手向君梦寒一挥,有几分释然,也不乏几许提醒的意味。 君梦寒看着二人认真练习的身影靠得很近,心中忽然剧痛,“天啊,难道我爱上小雪了?”他下意识的甩了一下头,想甩掉心中不舒服的感觉,然后带着宝宝和大伟悄悄走了。 晚上的时候,江渔见到了梅剪雪。 他早在电话中听外孙讲了这个既普通却又特别的女孩的身世,他心中充满了无限的疼爱,特意从hk赶过来要见见这个女孩的。而梅剪雪对这个慈祥的老人也很有好感,一老一少聊得相当愉快。最后江渔叮嘱君梦寒,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好好照顾梅剪雪,比赛结束后,就带梅剪雪母子一起回家,他认定了这个孙女了。然后老人又连夜赶回了hk。 接下来的几天,梅剪雪和秦祎都在辛苦的练歌。秦祎也为她准备了酸溜溜和巧克力,每当她遇到困难心灰意懒时,他就会塞给她。 梅剪雪也对他渐渐信任起来。这个星光耀眼的大牌明星并不像他平时所表现的那样傲慢骄纵,在工作的时候,他相当认真,甚至到了严厉的地步,一丝一毫的瑕疵他都会纠住不放,而且会一直坚持到梅剪雪克服了为止;私下相处时,他又很温柔,很体贴,很幽默,经常会搞怪耍宝,逗得梅剪雪笑个不停。和他相处的日子,是梅剪雪短暂的一生中笑得最多的日子。他那种成熟稳重、青春活泼兼而有之的性格很容易让女孩动心,梅剪雪虽然没被他迷昏了头,却也不再抵触他,看不起他,开始愿意和他相处了。 当然自从那天以后,君梦寒再也没有打扰过他们,虽然他发现每天见不到梅剪雪,自己就像丢了魂儿一样,身心都觉得的空荡荡的,但他依然咬着牙坚持。是他自己要秦祎去爱梅剪雪的,他不能反悔,只要小雪幸福,他也就满足了。 第二十七章 赢得所有却远离了他 梅裁冰这两天也没闲着。梅剪雪海选时技惊评委的消息不胫而走,她海选时的歌被制成短片,在电视台和网络上争相转播,李灿阳甚至公开发表意见,说梅剪雪是他所见过的最完美绝伦的歌手。类似的消息被媒体炒得越来越玄,所有人都对梅剪雪充满了好奇和疑问,所以当梅裁冰的同学们知道梅剪雪就是他姐姐时,整个校园都沸腾了,大家纷纷成了梅剪雪的铁杆粉丝,并为她连夜做了网站,成立了“雪迷歌友会”,还专门组建了梅剪雪的啦啦队。 而各大娱乐公司也闻风而动,认准了这棵摇钱树,想尽了办法,找能与她接触的门路。这样的情况可真少见,各著名的娱乐公司为了争一名新人,居然会十八般兵器,各亮绝招。 这一切,梅剪雪都一无所知,她被秦祎和君梦寒保护得相当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于一夜间成了万众瞩目的新星。 当然,秦祎所在的大通近水楼台,捷足先登,其中国区的总裁在秦祎的引见下,见到了正在训练的梅剪雪,立即就要和她签约,条件优厚得连秦祎都眼红。谁知,梅剪雪轻摇螓首,不留余地的一口回绝。 “为什么?”大通中国区的总裁疑惑的问着:“是对我们开的条件不满意吗?我们还可以再商量。” 梅剪雪淡然一笑:“比赛还没正式开始呢,也许我走不了多远就会失败,你们这么早签下我,会吃亏的。” “无论胜负,我们公司都欢迎你。”总裁迫不急待。 “我不想和任何公司签约,真是对不起,我想我不会进入娱乐圈的。”梅剪雪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那你还参加秀梦?” “我只是想挣那一百万。” “如果你需要,我现在马上可以给你开一张一百万的支票。”总裁诱惑着。 梅剪雪看他焦急的样子,不由笑了:“我如果拿了这一百万,就没有自由了,真是对不起,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总裁无可奈何的看着秦祎,希望他帮公司说句话。 秦祎耸了耸肩,悄悄对总裁保证说:“放心好了,我会慢慢软化她的。” 总裁这才郁闷的走了。 第五天晚上就是第一场淘汰赛,根据赛制,每一场淘汰赛都会淘汰掉一半的选手,直到剩下二十强的时候,就会由央视现场直播,比赛也会真正好看起来。 梅剪雪毫不费力就闯进了二十强,她的人气也越来越旺,雪迷以雨后春笋的速度遍布了整个中国。她比赛所唱的歌曲成为网上点击率就高的,许多媒体都评论说,她的歌声带有不可抗拒的诱惑力,可以让听众跟着哭,跟着笑,完全受她歌声的控制,自己半分也不能左右。甚至有媒体评论说,她是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歌手,无人能及。连世界上最顶级的娱乐公司都纷纷派人来观看她的演出。而梅剪雪除了比赛和练歌,根本不和外界接触,仍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当之无愧的明星。 晋级赛开始的那天下午,秦祎的大队人马早早来为她妆扮,这是第一场直播的赛事,秦祎一定要让她完美无双,让那些不服气的人心服口服。而梅剪雪也不负众望,一出场,就震憾了所有的观众。 在她前面是一位实力非常强的选手,她选的曲目激扬疯狂,她的表演更是淋漓尽致,如颠似狂,仿佛在现场点了一把火,整个观众席都沸腾了。 梅剪雪担心的对秦祎说:“我真怕自己压不住场,她太出色了。” 秦祎笑着说:“这样才更能显出你的实力,别紧张,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梅剪雪柔柔的笑了。 该她出场了,她穿了一件黑色的巫师的长袍,手持一支妆成扫帚模样的麦克风,伴着音乐从演播厅的棚顶冉冉飞落,衣袂飘飞,秀发扬动,充满魔幻的魅力。演播厅里立时静了许多。当她开口演唱,台下已经鸦雀无声,人人屏息敛气,被她迷离飘逸的歌声于瞬间摄去了魂魄。 她唱的歌叫《巫女魔咒》,是秦祎特意为她而作,曲风怪异前卫,歌词于凄美之中夹杂着放诞不羁,再配上梅剪雪天籁般的声音,冷峻的唱法,这首歌注定要成为经典流行。 她唱完了,台下沉寂了约有半分钟,忽然暴发出振聋发聩掌声和欢呼声,许多歌迷冲破保安的阻拦,冲上台来为她献花、送礼物,一瞬间,比赛场变成了她个人的演唱会,场面严重失控。 梅剪雪从未想过自己会这么受欢迎,反倒被吓呆了,保安和主持人好不容易才制止住疯狂的歌迷。 看到她如此成功,坐在台下的君梦寒、秦祎和梅裁冰兴奋的一一击掌,每个人都幸福得想流泪。 比赛结束时,梅裁冰的同学们和许多歌迷围住了梅剪雪,纷纷和她照相,并要她签名,送她礼物,梅剪雪更是不知如何是好了,幸亏保安出面,把她硬抢出了重重包围。 回到家,梅剪雪担忧的说:“怎么成了这样?他们太冲动了。” 秦祎笑着说:“别人想要这样还不行呢。” 梅剪雪深皱眉头说:“我只是个普通人,这些人却莫名其妙的喜欢我到这种程度,这不是害人吗?我不想害人,小鱼,你说怎么办啊?” 没人回答她,君梦寒早回了自己的房间。 梅剪雪觉得心里闷闷的,她已经发现了君梦寒在故意躲着她。 “我可以赢得那么多人的喜爱,他却离我越来越远。唉,我已经拖累他太多了,不应该再奢求什么。”她黯然垂下了头。 秦祎不知道她心里的念头,只当她是有些累了,笑着说:“很晚了,快去休息吧。人家喜欢你不是你的错,乖女孩,别不开心了。”温柔地拍着她的肩膀。 梅剪雪强笑了一下,无精打采地进房间去了。 在此期间,梅剪雪与飞扬服饰的总裁凌飞扬见过几次面,但两个人都很平静,正常得不能再正常,让君梦寒颇费思量,是两个人之间果然没什么,还是两个人都在演戏?但他至少可以肯定,梅剪雪不会演戏,但凌飞扬的演技却相当精湛。看来事情有些复杂。 第二十八章 冲动是魔鬼 梅剪雪的大红大紫引起了许多选手的嫉妒,有些人施出了卑劣的手段,调查她的过去。几天之间,各种媒体铺天盖地的开始拿梅剪雪的过去大做文章。有的说她性格恶劣,连亲生父亲都不认;有的说她不知自爱,小小年纪就有了私生女;还有人认出了君梦寒和秦祎,说梅剪雪淫荡无耻,周旋于商界神童和红明星之间,难怪会迅速窜红,那孩子父亲恐怕就是这两个人中的一个……种种流言千奇百怪,却都有鼻子有眼儿。雪迷们当然也不会任人诬蔑自己的偶像,纷纷据理力争,并要求梅剪雪出来澄清事实。 梅剪雪看了这些报道,竟然平静如水,连句“无聊”都懒得说,被一些媒体追问时,她只是淡淡的说:“清者自清。”再多一个字都不肯说。 秦祎也笑着说:“别理这些无中生有的家伙,谁让你是名人了呢,这就是代价,你将失去隐私。” 没多久,凌飞扬找上门来,他要见梅剪雪。 君梦寒冷淡的说:“小雪的事都是由我作主,有什么就和我说吧。” 凌飞扬眯着桃花眼,同样冷冰冰的说:“既然这样,那就跟你说好了。现在,几乎所有雪迷都在等待梅剪雪出来讲明事实,你们,该举行个记者招待会了。” 君梦寒说:“这好像不关你什么事。” 凌飞扬冷笑着说:“这个大赛是我独家赞助的,冠军会成为飞扬的形像代言,除了梅剪雪,我不知道谁还能得到这个冠军。你说关不关我事?” 就在这个时候,梅裁冰下课之后回来了,看到凌飞扬楞了几秒,随即两条眉毛皱成了两团,眼睛却瞪得溜圆,沉声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这样不友好的态度让凌飞扬非常意外,心想:“今天是怎么啦?我好心好意的来,居然碰到两个不明事理的疯子。” 他微微有些冒火,但还是耐着性子说:“我来要梅剪雪招开记者招待会,澄清事实。” “事实?什么事实?” “所有的一切,包括她的身世、她和君梦寒、秦祎两个人的关系以及那个孩子。” 君梦寒听他这么说,心中疑惑起来:“凌飞扬这么镇定的要小雪向世人说明一切,难道真如小雪所说,他和宝宝没有任何关系?还是他在耍什么花样?” 梅裁冰愤怒的脱口而出:“那个孩子?你倒推得干净!你让宝宝受苦,让我姐替你背黑锅,你这样的人渣有什么权利站在这儿指手画脚?” “小冰!”君梦寒大声的想阻止梅裁冰的冲动,可是太晚了,话已出口,犹如覆水。 凌飞扬一开始被他的斥责弄得莫名其妙,瞪着一双桃花眼呆呆看着梅裁冰,忽然间脸色变白,嘴里不禁发出一声轻轻的低呼,眼睛闪出一种奇异的光芒,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说:“我先告辞了,有些事我要证实一下,小子,虽然你很没礼貌,可是我很谢谢你。” 说完这样不知所谓的话后,就扬长而去。 “小冰,你太冲动了。”君梦寒心中有一种奇异的不安情绪,凌飞扬的话让他感觉非常的不好。 梅裁冰说:“一想到他可能是强暴姐姐的罪犯,我都想杀了他。” 梅剪雪知道了这件事后,大发雷霆,把梅裁冰骂了个狗血喷头,她从未对人发过这么大的火,更别说是对心爱的弟弟了。 三个男孩子都有些呆了,不知所措的望着她。 君梦寒心中那股不安的情绪更加强烈了,他说道:“小雪,到底有什么事,你为什么不能坦诚的讲出来,我们都会帮你。” 梅剪雪摇摇头,紧皱着双眉,悲凉的说:“你们根本不了解事情的原委,更不了解凌飞扬是什么样的人,他卑鄙无耻,什么事都作得出来,我不希望宝宝有这样一个父亲。唉,算了,一切都是天意,事情的罪魁其实是我,我不该在记录幸福的日记里写这么悲哀的事情。只是希望宝宝的平静生活不要因此而被打破。” 说到这儿,她忽然紧紧拉住君梦寒的双手,急切的说:“小鱼,你说过愿意做宝宝的父亲,这话算不算数?” “当然算数,我一直都把宝宝当成我的女儿。”君梦寒郑重的说。 “好,那你答应我,明天我们就去公证,你收宝宝为养女,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把她当作亲生女儿!”梅剪雪因为心情迫切而显得有些急不可待。 “好,现在我就通知我的律师,让他明天一早赶过来。”君梦寒义无反顾的答应道。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准备出门。大伟推开门才走出去,又吃惊的转过身,差点没撞到紧跟在他后面的秦祎,惊奇的说:“外面……外面……” 君梦寒问道:“外面怎么了?这么慌慌张张的。” “凌飞扬……记者……好多人,还有花,唉,你们快出去看看吧。” 大伟越急越说不明白,干脆让大家都出去。 大家涌到门外,就被外面的人潮花海惊呆了。 别墅门口围满了人,正中一个人,手里捧着一大束夸张的玫瑰花,西装笔挺,面目英俊,脸上带着邪魅的微笑,不是凌飞扬可是谁?他身后围了十几个黑衣人,每人也都捧着一大束花,他们旁边是许多娱记。 凌飞扬走上前来,笑着说:“小雪,我终于找到你了。”把花递过去,接着说:“我今天是来请求你原谅的,让我们之间的误会烟消云散好吗?” 梅剪雪的脸色变得雪一样惨白,冰一样没有生气,木然的说:“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纠葛,请你离开。” 凌飞扬仍带着邪气的笑容说:“还生我气吗?我是真心向你道歉的。” 他见梅剪雪把脸扭向一边不理自己,马上说:“你的叔叔是叫梅广清吧?看样子,我得去跟他好好谈谈了,我想他会原谅我的。” “不要!姓凌的,你到底要干什么?”梅剪雪惊恐的叫了一句。 凌飞扬笑着说:“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谈谈,想求得你的谅解。” 梅剪雪把嘴唇咬得没有一点血色,点头说:“好,我们进去谈。” 凌飞扬轻薄地在她脸上摸了一下,邪笑着说:“这才是乖女孩。” 梅剪雪极端厌恶地向旁边躲开。 凌飞扬嘻嘻哈哈地笑着,挑战似的斜睨着君梦寒和秦祎,扬首阔步同梅剪雪进了她的卧室。 所有人都呆住了,梅剪雪好像很怕凌飞扬,莫非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梅裁冰关上门,把记者和凌飞扬的手下关在门外,恨恨的说:“这个混蛋一定会欺负姐姐,我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不要。”君梦寒拦住他说:“小雪一定有不能对人言的苦衷,她不想让大家知道,我们就不要问,相信到了适当的时候,她自己会告诉我们的。” “不错,小鱼说的有道理,小冰,你稍安勿躁,天塌不下来。”秦祎也劝道。 梅裁冰担心的说:“不知凌飞扬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他是出了名的阴狠狡诈,我姐怎么会和他搅在一起?” 这也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大家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都非常担忧。 过了十几分钟,凌飞扬打开门,得意洋洋的走了出来,梅剪雪跟在他后面,脸上的表情凝滞而木然,仿佛是一具行尸走肉。 凌飞扬哈哈笑着对君梦寒说:“我早知道你对小雪不怀好意,不过,从此以后你还是收敛一些,因为她马上就会成为你的表嫂了。” 君梦寒、秦祎和梅裁冰都不敢置信看着两个人。 梅裁冰大声质问:“梅剪雪,他在说什么?” 梅剪雪像没有生命的玩偶,声音空渺而木然:“这是我的决定,我会尽快和他结婚。不过,凌飞扬,做人不能太绝,你羞辱我的朋友就是羞辱我。” 凌飞扬半真半假的说:“这,我哪舍得?我只是不允许任何人对你有非份之想。” “没人对我有非份之想。”梅剪雪淡淡的说。 “谁说没有?”秦祎愤愤的说:“我一直爱着你,我不信你没有感觉!为什么宁肯选择那个人渣,也不理会我的一片深情?” 梅剪雪惊诧的望着秦祎,满脸不能置信的神情,瞬间又垂下头去,木然说:“michael,谢谢你,我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很关心我,不想让我嫁给他,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秦祎跺着脚吼道:“你……你真是块木头,我说的还不明白吗?我爱你,不是关心,不是怜悯,是爱!” 凌飞扬挡在二人之间,阴阳怪气的说:“秦祎,不要太嚣张,在我的面前,向我的女人求爱,你以为我会就此放手吗?我这就警告你和君梦寒,要是谁还敢打小雪的主意,别怪我心、狠、手、辣!” “哎哟,我好害怕啊,lori,有人威胁我们,你说怎么办呐?”秦祎也阴阳怪气的说道,脸上却是一付想杀人的神情。 君梦寒扬着头,冰冷而高傲地说:“世上既然有这么自不量力的人,我们就应该毫不留情给他一些教训,让他知道狂妄的代价。” “好啊,那就较量一下。只是,小雪,你会帮谁呢?”凌飞扬含笑盯着梅剪雪。 “当然帮你。”梅剪雪木然但却毫不犹豫的说。 “乖哦。”凌飞扬得意地在梅剪雪脸上响亮的亲了一下。 梅剪雪略躲了躲,随即又停住不动。 大家都吃了一惊,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梅裁冰怒不可遏,冲上去,一把推开凌飞扬,愤然道:“离我姐远些,你这个混蛋!梅剪雪,你疯了?傻了?还是呆了?为什么会这样?” 梅剪雪依然木无表情的说:“虽然你是我的亲弟弟,但也要尊重我的选择。” “梅剪雪,今天你非给我理由!”梅裁冰都要气疯了。 梅剪雪终于皱了一下眉,沉默了片刻,冷冷的说:“我爱他,嫁给他,帮助他,都是我喜欢做的事。” “哈哈哈!”凌飞扬狂妄刺耳的笑声再次响起,他咄咄逼人的问道:“怎么样?小舅子,这个理由还满意吗?” “你这个混蛋!”梅裁冰再也忍不下去,狠狠一拳挥了过去。 君梦寒和大伟冲过去,紧紧把他抱住。 君梦寒冷静的说:“小冰,不要冲动,天真的塌不下来。” 他们只顾着劝梅裁冰,不提防这一边秦祎也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去,拳头向凌飞扬重重挥去。 凌飞扬正看着梅裁冰和君梦寒,没注意到他,等发现时,拳头已经迫在眉睫,眼见就要挨打,就在这时,一个修长纤弱的身影猛的扑在他身上,结结实实替他挡了这拳。 “啊!”那个人痛得惨叫了一声。 “小雪!”所有人都怔住了,只见梅剪雪脸色煞白,眉头紧皱,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秦祎酷爱运动,心里对凌飞扬又恨到了极点,他这一拳的力道可是不轻。 “小雪,你怎么样了?”倒是凌飞扬第一个反应过来,蹲下身焦急的问,居然流露出很浓的关切之情。 君梦寒推开他,把梅剪雪扶起来,心疼的说:“我们上医院。” 梅剪雪只觉得眼冒金星,头痛欲裂,但一听说上医院,马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坚持说:“我没事,不用大惊小怪的。凌飞扬,我答应的事不会变,你先回去吧,把那些记者也顺便打发走。对不起,我想休息一下,晚上还得比赛呢。”说着,挣扎着跑进自己的卧室,并锁上了门。 望着紧闭的房门,凌飞扬沉默了,不知他在想着什么,片刻后,嘻笑着说:“那么亲爱的小舅子,亲爱的表弟,还有这位花花公子,我先告辞了,我们晚上见。” 梅裁冰和秦祎还要冲上去痛打他一顿,君梦寒和大伟把二人拉住了。 公告 非常感谢编辑对我这个新人的肯定,在编辑推荐榜中对《伴君寒梦》进行了为时一周的推荐,同时我也非常感谢支持我、鼓励我的各位读者朋友们,我一定会继续努力,把这部作品完善。欢迎大家对这部作品提出自己的意见和看法,让我在思想上和写作技巧上得以长足的提高和进步。 第二十九章 爱与哀愁 梅剪雪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一天,连午饭也出来吃,房间里格外的静,没有一丁点响声。 梅裁冰几次想破门而入,找梅剪雪问清楚,都被君梦寒拦住了。君梦寒知道,梅剪雪这么做一定有她情非得已的理由,当然绝对不可能像她自己所说的,是因为爱凌飞扬,她既不愿明说,那么这个理由在她看来一定是羞于启齿,这么一想,就更坚定了君梦寒开始时的想法,梅剪雪很可能是被强暴了,说不定凌飞扬手上还有什么不利于梅剪雪的见不得人的证据,他以此胁迫她做出这么让人震惊的决定。 而君梦寒也迅速作出了决定,他拉过大伟耳语了几句,大伟点头出去了。君梦寒平静的对梅裁冰说:“你放心,我决不允许小雪再受半点苦,我以我的性命向你发誓。” 梅裁冰终于控制不住,扑到他怀里,哭着说:“小鱼哥,为什么我姐非要受那么的苦?” 君梦寒轻轻抚着他的头,眼中也溢满了泪,是啊,老天什么时候才能放过这个惹人怜爱的女孩呢?无论是什么样的代价,自己都要为她撑起一片可以看得见阳光和彩虹的晴空。 秦祎却开始在迷惘与痛苦中徘徊,他是深深坠入情网了。 他原本是个很骄傲、很潇洒、很自信的男孩,对爱情既向往,又好奇,还有些疑惑,身处娱乐圈这样充满变数和诱惑力的环境,爱情可以随时随地发生,也可以随时随地结束,而秦祎优秀的条件正是诱惑和被诱惑的中心。他经历了无数次“恋爱”,最终却发现自己其实从未真正爱上过任何一个和自己“谈恋爱”的女孩。 他心目中爱情太完美了,完美得近乎神圣,甚至于都不应该在俗世中出现。那是祝英台与梁山伯的生死相随,是白素贞与许仙的无怨无悔,是萧峰对阿朱的忠贞不渝,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不离不弃,是海黛与唐程的纯洁无暇。他愿意做梁山伯、许仙、萧峰、罗密欧、唐程,但前提是,他的爱人也应该是祝英台、白素贞、阿朱、朱丽叶或海黛。他在苦苦期待着那个神秘而完美的女神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他虽然在游戏人间,但他的真心、他的真情都会完整而圣洁地留给她。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让他终于想献出真心的竟然会是一个普通而平凡的黄毛丫头,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小丫头根本没对自己动过一点点的心。不止如此,她居然莫名其妙的要嫁给一个什么都不如自己的垃圾man,这是怎样的打击和伤害啊!难怪今天他会有想杀人的冲动。现在,他还因为刚才误伤了心爱的女孩而自责,陷入这样愤怒与歉疚相纠缠的困惑中,也难怪他会这么痛苦。 快吃晚饭时,梅剪雪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虽然她脸上努力挂着笑容,但根本掩饰不住哭肿的眼睛。她显得更加憔悴,仿佛是个幽魂。她轻轻说:“michael,可以帮我打扮得漂亮些吗?我知道我的样子很普通,但今晚我想做全世界最美丽的公主。” 秦祎悻悻的说:“是为那个混蛋打扮的吧?” “不是。”梅剪雪坚定的回答,又对君梦寒说:“小鱼,你答应过我要收宝宝做女儿的,明天我们去办手续吧。” 君梦寒深深的、深深的凝望着她,郑重的点着头。 梅剪雪的眼睛似乎有些湿润,但她随即甜甜笑着说:“谢谢,乌苏斯毕竟是乌苏斯。小冰,你以后也要对宝宝好一些,娘亲舅大,你是她的亲舅舅的,帮小鱼好好照顾她。” “姐!”梅裁冰痛苦的喊着:“你干嘛像交待遗言似的?你是宝宝的母亲,最应该照顾她的是你!” “小冰,不要胡说!”君梦寒大声说,一种不安、不祥的感觉让他的心紧紧揪在了一起,这感觉仿佛是一个来自幽冥的怪兽,残忍已极的在啃咬着他的心。 秦祎也觉察到了异样,担忧的问梅剪雪:“小雪,事情到了今天这种地步,你为什么还不把实情说出来?我们知道你不想嫁给那个混蛋,你说出一切,我们才能帮得上忙啊。” 梅剪雪显得非常轻松的笑了:“瞧你们紧张的,我嫁给谁都无所谓,只是宝宝绝对不能还给凌飞扬,小鱼答应我照顾她,我知道他一定能让宝宝幸福的,所以啊,我现在一点也难过。哎呀,我都饿啦,快吃饭吧,比赛都要开始了呢。” 秦祎果然让人把梅剪雪妆扮得举世无双,宛若偶然流落到人间的天使,他和君梦寒都看傻了眼。 第三十章 明明相爱 他们到达比赛现场时,凌飞扬已经到了,并大大咧咧坐在了梅剪雪亲友团所在地的最前排,一付小人得志的嚣张样。 君梦寒冷冷一笑,也不搭理他,私自找位子坐了,梅裁冰和秦祎则给了他两对卫生球。 轮到梅剪雪出场时,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喊声。 梅剪雪一袭胜雪纱裙,娉婷而淡定的站在台上,挥手示意,底下静了下来,梅剪雪手持话筒,平静的说:“我今天要宣布一件事情,我将退出秀梦的比赛。” 她话音未落,台下已经鸦雀无声,包括君梦寒、秦祎、梅裁冰和凌飞扬在内,所有人都被惊呆了。片刻后现场又大乱起来,激动的雪迷们有的哭泣,有的愤怒,都在追问着原因。 梅剪雪平静似水,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淡然的说:“我知道这件事很突然,但世事无常,谁又能把握自己未来的命运呢?我劝大家不要这么喜欢我,不值得。我只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女孩,初中都没毕业,连最简单的乐谱也不认识,那些新歌都是michael一句一句教我的。记得我唱的那些英文歌吗?几乎一大半儿都是哼出来的,因为我不懂英语,根本就记不住歌词。还有,我参加这次秀梦大赛,不是因为我热爱音乐,而是因为我很想得冠军,得到冠军就可以做飞扬的代言,就可以得到一百万元的报酬,这一百万才是真正吸引我参赛的原因。这才是我:平庸,无才,贪钱。世人都爱崇拜偶像,也都愿意做别人的偶像,但我偏要把自己这尊偶像砸碎,我不想任何人为这样的我付出太多。” 台下的歌迷们更加混乱了起来,许多人痛哭流涕不能自抑,甚至有人要冲上台来,幸亏保安们训练有素,把他们挡住了。梅剪雪转身要下去,雪迷们哪里肯依?声嘶力竭的流泪呼喊着:“小雪,回来!小雪,回来!” 主持人向南忙挽留住梅剪雪,说道:“小雪,大家这么爱你,再给大家说些什么,唱首歌吧。” 梅剪雪的内心也如油煎一般的难受,但她却偏偏装出一付冷静如水的样子,淡然的说:“大家对我的爱让我很承受不起,我也并不需要,你们也看到了我的铁石心肠,收回这没有回报的爱吧。我乞求诸位,如果你们真的爱我,那么把对我的爱转给你们的父母、亲人。知道吗?你们身边每一位真心爱护你们的人,才配得上这么深切而疯狂的爱。我乞求大家,答应我!”说到这儿,她深深鞠了一躬,趁机擦去再也控制不住的热泪。 台下有人喊了起来:“小雪,我们答应你爱家人,但我们也不会停止爱你!”很快这声音变成了场中所有人的呐喊,上千雪迷齐心协力喊出了他们对于梅剪雪的喜爱。这呼喊是如此情真意切,如此热情澎湃。 梅剪雪强自抑制着感动和心酸,力持平静的说:“谢谢虽然很俗气,但我心中此时却只有这两个字。我再为大家唱一首歌吧,唱一首梅艳芳的老歌《亲密爱人》。首先,我要把这首歌送给所有的雪迷们,这是我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事,再把这首歌送给秀梦这个赛事台前幕后所有的工作人员,感谢你们给我机会展示自己。还要把这首歌送给我如慈父一样的叔叔、深深爱我的弟弟、我最好的朋友兼老师michael以及我的女儿宝宝。” 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深情看着梅裁冰等人所坐的地方,接着说:“最后,还要把这首歌送给一个我深受的男孩,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他无私地给了我帮助、安慰和鼓励,我想告诉他,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最开心、最安心的日子,可是我没什么可以回报他,只有这首歌。音乐师,麻烦你,《亲密爱人》。” 伴着优美舒缓的音乐,她深情的唱了起来。这首经典老歌在她的演绎下,更加温婉动人,她的心里却痛得摧心折肝,如沸如煎。她的眼睛深深凝望着君梦寒,始终没有转移过。她知道,自己的一切都要结束了,本来这是她早就向往的归宿,从小没有了人的心肠,一直以为红尘中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使自己牵绊,可是现在,她有了牵挂。那是十八年来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的情感、会欠的债,她爱上了一个人,默默的,悄悄的,痴痴的,苦苦的,欲罢不能的。 君小鱼,这个名字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牢牢的刻在了那颗破碎的心上,怎么也擦不下去。他是那么完美,他英俊帅气,他多情善良,他温柔体贴,他热情如火……他几乎没有缺点,只有让人心动的好。 而她也曾多次警告过自己:王子不是为狼预备的,她也曾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干脆利落,毫无粘滞,可是当离别真正来临时,她才知道自己错了,爱的种子虽然柔弱而稚嫩,却顽强不屈,一旦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就再也不能被剔除。而她又不能对他流露出哪怕一点点的爱意,因为她的爱只能给他带来伤害。真是悲哀,上苍为什么非要送给她这天煞孤星的无奈命运?让她爱也爱不得,恨也恨不得,只能把这纯洁而痛苦、根本不合时宜的感情深深的、无情的埋在心里,不让任何人知道。 但她没有管住自己的心。也许是这感情太深、太重了,也许是今晚的气氛太感染人了,总之她忍不住说了出来,虽然没有说出君小鱼的名字,却是坦率的承认了自己的感情。梅剪雪这最后的几句话让所有人都感到了震惊,尤其是秦祎。他的心被残酷的现实击碎了,碎成一片一片,再也不能复原。他猜到了,梅剪雪口中的男孩是谁,其实不止是他,每个梅剪雪身边的人都不难猜到。他瞪着发红的眼睛木然望着台上的小雪,想恨,却只有心疼,想怨,却只有祝福。他忽然间意识到,原来爱一个人真的就是要看着她幸福,这样就已经足够了,更何况对方所爱的人还是自己手足般的好朋友。他轻轻捶了一拳君梦寒,低声说:“混蛋,她爱你爱得那么苦,你却把她往我怀里推,也许这才是她要嫁给凌飞扬的真正原因!” 君梦寒没有回答,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台上的歌之精灵,再也看不到其他人,心中欢喜得直要爆裂开来,这个古怪而自闭的女孩竟然有勇气在这么多人面前表达对自己的爱意,虽然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但熟悉她的人都会知道她口中的男孩是谁!自己真是个傻瓜,早就爱上了她,却不知道,以至于要秦祎去照顾她,当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和michael亲热的在一起时,自己才嫉妒的要命,后悔的要命,痛苦的要命,这才知道已经不可能让这个女孩走出自己的生命。但他又不了解梅剪雪的心,所以他只能在单恋的痛苦中徘徊。如今好了,倔强的狼终于爱上了王子,那么所有的问题都将不是问题,什么凌飞扬,什么未婚生子,让这一切都见鬼去罢!他将给她最忠贞的爱情和最完美的幸福! 梅剪雪一曲歌罢,身心俱疲,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不止是向爱她宠她的歌迷们告别,向秀梦的舞台告别,同时也是向她的亲人告别,向她的爱情告别,她孤身上路的日子已经近在咫尺了。她努力的笑了笑,对所有人说了句“再见”,不顾雪迷们的呼唤,毅然离去,转身的刹那,清泪如雨。 君梦寒、梅裁冰、秦祎和凌飞扬早就涌进了后台。凌飞扬的脸色如同暴雨前的天空,阴云密布,压着怒火说:“你怎么敢自作主张?你想撕毁我们的约定吗?” 梅剪雪的脸上闪过一丝恐惧,慌乱的说:“不,不是的,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小雪,我说过不会让任何人再来伤害你,我不会失信。”君梦寒把她拥在身边,对凌飞扬说:“你真的要与我为敌吗?为什么我们不能成为好兄弟,而总是要敌对?” 凌飞扬阴阴的笑了:“这也许就叫命中注定吧?小雪,你会选择留在谁身边呢?” 梅剪雪想都没想,一下子挣开了君梦寒的手,走到凌飞扬身边坚定的说:“当然选择你,刚才我说的那个深爱的男孩就是你。”“哈……”凌飞扬张狂的大笑起来,边笑边说:“怎么样?商界神童?在情场上,你还是差了许多。” “梅剪雪!为什么要撒谎?我们大家都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是小鱼哥!”梅裁冰怒吼了起来。 君梦寒倒是很平静,微笑着说:“小冰,不要这样。小雪,既然你已经退出了秀梦,我们就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了,先回家吧,别打扰了别人继续比赛。” 梅剪雪可怜巴巴的望着凌飞扬,低声说:“我……我的确有些累,我能回去吗?” 她看起来苍白而虚弱,好像随时都会晕过去。 秦祎怒道:“干什么向他乞求?” 凌飞扬瞟了他一眼,目光阴冷而痛恨,然后转头对梅剪雪温柔的说:“好,不过不要忘了,明天要陪我参加思诺的签约仪式,并要公布我们订婚的消息。” 梅剪雪木然的点头答应。 凌飞扬憎恶的看了君梦寒一眼,像是最严厉的警告。 第三十一章 青春之殇谁之过 君梦寒冷冷一笑,和秦祎、梅裁冰护着梅剪雪走出演播厅的大门,没想到,外面竟然挤满了闻迅赶来的记者和雪迷,大家纷纷要求梅剪雪说明忽然退出比赛的原因以及以后还会不会继续唱歌。梅剪雪皱着眉头一声不吭。 秦祎悄悄对君梦寒说:“我和小冰应付记者,你带小雪快走。”然后大声说:“大家有问题可以问我,我对小雪的事最清楚!” 众人见超级明星michael自愿回答问题,大喜过望,于是改变了目标,催他快说。 君梦寒趁机拉着梅剪雪悄悄溜出人群,上了他的车,狂奔回别墅,谁知远远就看到别墅的门前也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怎么办?”梅剪雪头疼的问。 “去我另一处房子。”君梦寒果断的掉转车头,开到了另一所房子。 两个人进了屋,君梦寒又给秦祎发了短信,要他和梅裁冰也别回去了。发完之后,他长长的舒了口气,说:“只是宝宝还在那里,不过保姆一定会照顾好她的,明天我们再去接她吧。” 梅剪雪没吭声,单独和君梦寒在一起,她忽然觉得很窘迫。 君梦寒为她倒了一杯茶,用热切的眸子凝视着她,认真的说:“我愿意把我的全部的灵魂、思想和爱意都献给深受我的那个女孩,不知道她肯不肯接受?” 梅剪雪的脸颊迅速泛起了红晕,羞涩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垂下头来,轻轻叹息。忽然,她猛的抬起头,眼睛中像是有团火在燃烧,痴痴看着君梦寒,坚定的说:“你肯要我吗?现在!” “现在?”君梦寒被她的大胆和直白惊呆了,回视着那双清澈纯净、深不见底的剪水双曈,心剧烈的狂跳起来,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是误解了她的意思。 “现在!”梅剪雪的语气更加坚定,由于慌乱和急切,小小的胸脯情不自禁起伏得非常厉害。 “小雪!”君梦寒低吼一声,隐藏太久的热情像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紧紧把那瘦弱的人儿拥入怀中,炽热的唇迅速覆上了她冰冷的、微微颤栗着的柔唇。 梅剪雪青涩而热烈的回应着,这更搅起了他久久不曾释放激情,于是在这样让人窒息的狂吻中,他除去了她身上碍事的衣物,把她压在了身下,但就在他打算长驱直入时,他明显感到了阻碍,而她则痛得惊呼出声。 “你……你竟然是处女!”他停下来,震惊的问。 梅剪雪羞怯的转过头,低低的说:“我又没交过男朋友,当然是……处女。” 君梦寒皱起了眉头,铁青着脸,把自己的衣服披在她身上,坐起身,严肃的说:“小雪,你老实告诉我,关于宝宝的身世。” 梅剪雪把衣服裹紧,痛苦的说:“你根本就不爱我,只是因为爱宝宝才会爱我的对不对?” “别差开话题,告诉我凌飞扬到底搞什么鬼?”君梦寒追问着。 “我要睡了,请你出去!”梅剪雪有气无力的下了逐客令。 “我不会走,如果你不说,明天我只有向凌飞扬亲自去讨教。” “不要!”梅剪雪痛苦的喊道,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当着君梦寒的面哭泣,她看起来憔悴而虚弱,全身轻轻抽搐着,深邃的眼中溢满了痛苦的泪水,就那么无奈的看着他。 “哦,对不起。”君梦寒整个心灵都被扭紧了,慌乱而疼惜地把她揽进怀里,喑哑着嗓子说:“小雪,我爱你,从来都不想强迫你做不想做的事,所以你隐瞒宝宝的身世,我从不追问。可是现在,我知道你也爱我,而两个相爱的人是要互相分担一切的,包括所有的痛苦和欢乐,把你的痛苦说出来,让我和你一起承担好吗?” 梅剪雪的眼泪更多更急了,可是她咬着唇,没发出一点声音,但正是这样无声的哭泣才更让君梦寒心疼、怜惜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把她搂得更紧了。 哭了好久,梅剪雪才止住那样锥心泣血般的痛楚,抽抽答答的低声说了起来,她的声音喑哑苍凉,带着梦幻般的虚空:“宝宝的父亲是凌飞扬没错,母亲是我的姐姐梅吟霜。姐毕业后,就应聘到飞扬服饰做凌飞扬的秘书。纯真的她很快就成了风流老板的俘虏,并很快发现自己怀了孕。姐很惊慌,找凌飞扬商量,凌飞扬二话没说,甩给了她一万块钱,要她去做人流手术。姐的心当时就碎了,她没想到她真心真意深爱着的男人竟然如此的薄情寡义,而更可怕的还在后头,凌飞扬很快又有了别的女人,甚至毫无顾忌的当着姐的面在办公室里亲热。姐一气之下辞了职,但她不敢回家,因为叔叔很严厉,而婶婶又很虚荣。于是她留在了北京,又找了份别的工作,她要这个孩子,那是她付出真心的证明啊。” “快生孩子时,姐很害怕,于是悄悄告诉了我和婶婶。我请了假,和婶婶一起偷偷去北京看她。可是婶婶并不是去帮助姐、安慰姐的,她是去兴师问罪的。姐的事如果传回了家乡,她的面子可往哪搁呢?婶婶把姐骂了个狗血淋头,让她拿掉孩子,姐说什么也不肯,婶婶就怒气冲冲的扔下姐自己回去了,她说她没有这个女儿。我怕姐出事,一直陪着她,过了一个月左右,姐生下了宝宝。宝宝是难产,姐出血不止,我吓坏了,急忙给婶婶打电话,婶婶倒是很快赶回来了,她不管姐身体有多虚弱,内心有多痛苦,只是逼姐把孩子送人,否则她就真不认姐姐。姐仍然死活都不肯,婶婶丢下一句话:那你就死了算了,未婚生子,我丢不起这个人。说完再一次扔下姐走了。而姐,也就有了死的念头。” “那一天,她给宝宝喂饱了奶,哄她睡了,招呼我说:小雪,姐和你一样都是苦命的人,姐撑不下去了,想把这孩子托付给你。你能帮姐带她吗?我这个傻瓜,居然没听出姐已经存了自杀的意思,就说:不用害怕,姐,我一定会替你照顾好宝宝。姐笑着告诉我说:那我就放心了,不过小雪,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宝宝还给那个卑劣的男人。看到我点了头,姐就说:我累了,你把宝宝抱回婴儿房吧。我这个笨蛋、蠢蛋、傻蛋、混蛋,竟然就抱着宝宝出去了,我把宝宝交给了护士,然后上街去给姐和宝宝买东西,可是等我回来,可是等我回来……”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把头深深埋在君梦寒怀里,大声痛哭起来,直哭得肝肠寸断,声嘶力竭,君梦寒紧紧搂着她,陪着她一起落泪。这个倔强的小姑娘究竟承担了多少本不该她来承担的苦啊! 也不知哭了多久,梅剪雪又抽抽答答的接着说:“姐借口失眠,把大夫给的安眠药一粒粒攒了起来,然后一起吃了下去。等我回来,她已经永远的睡了,大夫告诉我他们尽了力。我当时完全傻掉了,脑袋里一片空白,甚至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护士把姐推到了太平间,我跟到了太平间,在里面陪了姐整整一夜,我知道姐胆子小,怕黑,怕冷,怕寂寞,还怕鬼,我不能扔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凄惨惨的度过那第一个冥界的日子。” “第二天早上,我给叔叔打了电话。因为怕他一下子承受不了丧女之痛,我撒了谎,说姐得了重病。叔叔和婶婶坐飞机赶了过来。他们见到的只是姐冰冷的尸体。叔叔当时就昏了过去,在抢救叔叔的过程中,婶婶不知施了什么神通,医院给姐开了假的病历资料,并众口一词说姐死于心脏病。婶婶又要悄悄把宝宝扔掉,我好不容易才把她抢了下来,我给婶婶发了毒誓,永远不说出宝宝的身世,并在她的威逼下,没等叔叔醒过来、姐的后事处理完,就带着宝宝匆匆赶回了w市。” “叔叔和婶婶把姐火化了,把她的骨灰带了回来,给她买了一块墓地。在送姐入土的时候,我连一滴眼泪也没掉,我的眼泪早在太平间里就哭干了。婶婶倒是呼天抢地,哭得肝肠寸断。婶婶骂我是黑心的狼,我想的确如此吧。”说到这儿,她抬起头苦涩的笑了,脸颊上挂着点点清泪。 君梦寒深情的说:“如果你真是黑心的狼,那么这种动物一定是世间最美丽、最善良的动物。” 梅剪雪眨着清亮的大眼睛,有些害羞的红了脸。 第三十二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君梦寒皱着眉问:“你为什么要答应嫁给凌飞扬?宝宝并不干你的事啊。” 梅剪雪淡淡的说:“小冰一时冲动暴露了宝宝的身世,凌飞扬起了疑,派人查到了我和姐的关系,并且找到了姐生产时的那家医院,知道了当时的大致情况:我叔叔并不知道姐的真正死因。所以他以此要挟我嫁给他。我不能让姐死了之后还身败名裂,不得安生,况且叔叔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又气又恨,气姐不争气,恨婶婶的狠心。叔叔年纪也不轻了,才经历了丧女之痛,还能经受得住这样的打击吗?更何况我还答应过姐不把宝宝还给凌飞扬,答应过婶婶不说出宝宝的身世,所有的一切加在一起,我只能嫁给他,虽然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心里还很恨他。凌飞扬也答应我,只要我嫁给他,宝宝谁来养都无所谓。只不过直到现在我也想不明白,凌飞扬为什么非要娶我?我能对他有什么用处呢?”说到这儿,她的眉头又皱成了一团。 君梦寒的眉也皱得很深,疼惜的说:“恐怕这灾难是我带给你的。” “你?”梅剪雪凝视着他,呆了一下。 “是啊,他一直在嫉妒我的一切,无论什么事都想和我一较高低,只要能打击我,让我痛苦,任何事他都愿意做。”君梦寒脸上一片凝肃。 “可这和他娶我有什么关系?”梅剪雪疑惑的问。 “你……”君梦寒简直为之气结,碰到这样的木头女孩,还真让他无可奈何,他半含谴责、半含怜惜的说:“你还不是普通的木,连凌飞扬都看出我深深的爱着你,所以他才会想横刀夺爱,而你,不愿意对不起任何人,却宁肯牺牲我们的感情,你对我是不是太残忍了?” 梅剪雪轻轻垂下长长的眼睫,把乌黑的眸子掩藏起来,低低的说:“我原来的想法,并没打算把这份单相思的感情告诉你。你想像不到,当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你时有多害怕,我这丑陋的生命承载不了如此美好的情感,而且,我看得出你不爱我,你打算让michael来爱我的对不对?‘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不知道也好,我不想让这份没来由的感情成为你的负担,你这么善良,如果知道我爱上了你,即使你对我只是怜悯,也不好意思推脱,就像现在这样。可是我却抗拒不了自己,战胜不了自己,还是在今晚都讲了出来。我真恨自己的无能和软弱。小鱼,忘了这一切,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我欠你已经太多了,不想再加上一笔。” “你在胡说什么?”君梦寒的眼睛蕴满了怒火,痛楚的说:“你从来不欠我什么!如果非要说谁欠谁的,那么欠债的人也应该是我。知道我为什么会抛下江氏所有的工作、千里迢迢从hk来到w市,去那个根本上不了台面的小公司打工吗?那是因为那里有你——梅剪雪,我的奥嫫小姨!” 梅剪雪吃惊的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傻瓜,还不明白?我是关伯兰啊!”君梦寒紧紧地握住她纤弱的双手,热切的说:“如果没有你,也许我早就被母亲挤出了江氏,即使侥幸留了下来,也会被柳舞晴迷得天昏地暗,不能自拔。你是引导我走出黑暗的天使。从一开始见到你,我的心中就没有半点怜悯与同情。先是气你欺骗了我,小小年纪,却让我一口一个小姨的喊你,后来愈加深入的了解了你,对你的感情就只剩下了敬佩与心疼。其实在还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深深爱上了你,把你当成了与我同甘共苦的亲人,见到你之后,知道了你与我一样都是年青人时,可能这种对亲人的感情就已经变了质,变成了男女之爱,只不过我还没有意识到而已。所以才会傻呼呼的把你让给michael。可是你知道吗?看到你和michael在一起时,我有多嫉妒、多后悔!小雪,我们之间没有同情、怜悯、报恩这些可笑的感情,只有认真的爱,现在所有的迷雾都已经散了,让我好好爱你吧,上苍也是想让我用最诚挚的真情来弥补你所有的苦难与缺憾!” 梅剪雪怔忡的看着他,忽然又失声痛哭起来,哽咽着说:“有你这名话就足够了。关伯兰应该爱的是黛娅,而我只是奥嫫,我们永远是人狼殊途,不可能在一起!” 君梦寒从她的话语里听出了心灰意冷、绝望无助、痛断肝肠这些令他心悸的东西,不由急切的说:“你是担心凌飞扬是不是?你放心,我有十成的把握让他乖乖听话,大伟已经去做了。” “我知道他的实力不能与你相提并论,但还有一个人你是斗不过他的。他可以轻易操控任何人的命运,我是他既定的猎物,逃不了了。小鱼,忘了我吧,如果你真的爱我,我会给你带来最痛苦的伤害,我不忍,不想,却无能为力。所以随我去吧。”她的嘴角绽出一丝惨淡的笑意,仿佛是一朵即将凋落的小花。 君梦寒震动了,他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诀别的意味,难道这个苦命的女孩还有什么致命的磨难吗?他心头那种困扰了他许久的不祥感觉又升了起来,不由下意识把梅剪雪拥在怀里,哑着嗓子问:“小雪,说实话,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呵呵,被我吓到了吧?我只是想吓吓你,傻瓜,还说我木呢。”梅剪雪欢快的笑了起来,一张苍白的脸因为这笑容而显得生机勃勃。 君梦寒松了一口气,捏着她的鼻子说:“小坏蛋,你也学会捉弄人啦!以后要是再这么吓我,我非打你屁股不可。” 梅剪雪紧紧偎着他,在他耳边轻轻说:“小鱼,别说那些让人伤心的话了,你说过爱我,那么,把我变成你的女人吧。” 君梦寒的眼睛闪出奇异的亮光,痴痴的、辣辣的凝视着她,眼底一片光明,不管明天是晴是雨,他都会为她撑起一片蓝天,他很自信,他有这个能力,于是他轻轻拥着她倒在了床上。 第三十三章 冷月葬花魂 第二天,当他们相拥着醒来时,天已大亮。看到二人亲热的样子,梅剪雪可不是一般的害羞,脸红得像是喝醉了酒,把毯子蒙在头上,不自然的说:“你穿了衣服快出去,我好起床。” 君梦寒笑着抢走她的毯子,坏坏的说:“我们已经是真正的夫妻啦,你总这么害羞,这一辈子可怎么过呢?” 梅剪雪忽然有一种眩晕的感觉,她扶着头,艰难而缓慢的说:“我已经答应了凌飞扬今天去冰月酒店与思诺签合约,并且当众宣布我们订婚的事,我不能失约。” 君梦寒一边穿衣服,一边笑着说:“好啊,我陪你去,思诺是世界闻名的娱乐业先锋,它旗下的艺人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你如果同意,签了也好。至于订婚仪式也会照常举行,只是男主角嘛,要换一换。” 梅剪雪诚挚的说:“小鱼,你已经给了我这孤独的生命最美好的结局,今天无论和谁签约,和谁订婚,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了。你要怎么做,我也不会拦着,但你记住,一定要守住宝宝的身世秘密,连小冰也不能告诉,否则,我就是死了也会恨你。” “放心好啦,昨晚你睡了以后,我都做了安排,就等着做我幸福的未婚妻吧。快穿衣服,我去洗漱。” 君梦寒太高兴了,太开心了,轻松的边说边笑,穿好衣服步履轻快的出去了,沉浸在对美好未来憧憬中的他忽略了梅剪雪强作欢颜的落落寡欢和充满绝望的含糊言辞。 君梦寒从卫生间出来时,看到梅剪雪斜靠在落地窗前,没有化妆的素颜苍白如雪,神情疲倦而憔悴,这里没有她的衣服,她只能穿着昨晚参加比赛的白纱裙,这更使她看起来如梦如幻。她迷离深邃的眼神射向窗外,不知停留在怎样的世界里。 君梦寒的心突的一跳,那种如影随形的不祥预感像毒蛇一样再一次缠住了他,虽然他还是说不清楚,但那种感觉是如此强烈,如此让人惊悸。 “小雪!”他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怎么啦?”梅剪雪转过身,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我……没什么,不管怎么样,我都一定要让你幸福!”君梦寒没敢说出心中的惊惶,只是郑重的对着梅剪雪做着承诺,他要用这样坚定的决心击溃心中莫名其妙的恐惧。 当他们赶到冰月大酒店时,除了秦祎、梅裁冰和大伟,梅剪雪还意外的见到了梅广清和江渔,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意。 梅剪雪纳闷的说:“叔叔,江爷爷,你们怎么都来了?小冰,今天是星期一,你怎么不上学啊?” 梅广清和江渔都朝着她笑,边笑还边摇头。 梅裁冰笑着对君梦寒说:“姐夫,娶个这么迟钝的老婆,以后可有的受,不过你可不许后悔哦。” 秦祎过来和君梦寒拥抱了一下,然后张开双臂说:“小雪,也让我抱一下吧,等订过婚后,要是再抱你,有人非和我急不可。”说完也不管梅剪雪如何诧异,把她拥进了怀里。 君梦寒一把将梅剪雪拉过来,不客气的说:“够了,你小子别占便宜没够。” 江渔笑着对梅广清说:“亲家,我们先进去吧。”两个人互相谦让着朝里面走去了。 秦祎说:“我们也走吧,思诺的总裁亲自从美国赶来了,只为见小雪一面,你看你的面子有多大。” 梅剪雪迷迷糊糊的还没搞清楚状况,这时,凌飞扬从里面迎了出来,看也未看其他人,只是热切的对梅剪雪伸出了手,并笑着说:“怎么才来?快进去吧。思诺的总裁正等着呢,人家早就到了。” 君梦寒拦住他的手,也笑着说:“凌飞扬,我们到旁边说几句话。” 凌飞扬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阴笑着说:“好啊,我看你能有什么花样?” 两个走到了一个角落里,大伟也跟了过去。 君梦寒说:“大伟,把东西给凌先生看看。” 大伟递过去一个文件袋。 凌飞扬并没有伸手去接,眯起眼睛,冷笑着说:“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啰嗦起来了?是什么,尽管说,看你哥哥我眨不眨一下眼。” 君梦寒让大伟把文件袋打开,拿出几张纸来。君梦寒说:“我知道你一直想打开欧美的市场,并且在和几家公司进行接洽,这几张是你的真实财务状况,如果这个东西落到你未来的合作伙伴手里,我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 “这是威胁吗?”凌飞扬的脸阴沉沉的透出一股愤怒之气。 大伟接着说:“这不算威胁,真正的威胁在这儿呢。”他又从里面抽出几张纸,冷笑着说:“你一直在帮助hk最大的毒贩李佳荣洗黑钱,这个就是证据,如果把它传出去,你恐怕得在监狱里呆上一辈子,说不定还会挨上一枪。嘭!”大伟用手指着他的脑袋做了个放枪的手势。 凌飞扬一张脸由红转白,又渐渐变成青紫色,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阴阳怪气的说:“佩服,君梦寒,一天之内竟然就让人找到这么多证据。不过,又能怎么样呢?你觉得如果我进了监狱,那个乡下丫头就会好过吗?” 君梦寒淡淡的说:“你我都是生意人,应该知道权衡利弊。而且我们毕竟是表兄弟,我不想做得太绝。” 凌飞扬笑意更浓了:“我是死鸭子不怕开水烫,我只认准了一点,只要梅剪雪在我手里,你就不敢把我怎么样。” “是吗?”君梦寒淡淡的笑了,对大伟说:“大伟,打电话报警。” 大伟咧开嘴朝着凌飞扬一笑,掏出了手机。 看着他真的在播电话,凌飞扬一下子沉不住气了,心理防线就此崩溃,急忙伸手按在大伟手上,恼羞成怒的说:“你难道不害怕我把事情告诉梅广清,让梅剪雪伤心?” “不怕。”君梦寒好整以暇的说:“我早就想教训她那个婶婶了,她叔叔是个很明事理的人,而且梅吟霜毕竟已经死了,名声对她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小雪那个死脑筋才转不过弯来,如果你这么做了,我还得感谢你替我帮小雪摆脱了这个心理阴影呢。” 凌飞扬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怎么也想不到,君梦寒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他一败涂地,无力再战,他更想不明白,君梦寒怎么会在一天之内就得到了那些致命的证据。他失败了,而且败得很惨。他怨恨的看了君梦寒一眼,冰冷的说:“算你狠,不过,事情不会这么结束,我们之间,是死对头,至死方休。你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吧,我告辞了。”说完转身想离开。 君梦寒冷笑着说:“这些证据你都不要了吗?大伟,还给他。” 凌飞扬把墨镜戴上,傲然说:“还了我,也必然会留下备份,我干嘛欠你这个空人情?就留给你做个纪念吧。”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大伟望着他消失的背影,长长吁了一口气,心有余悸的说:“总经理,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如果他真的把那些东西拿回去,不就发现我们手上其实什么证据也没有了吗?吓死我了,真怕功亏一篑啊。” 君梦寒笑着说:“我就是看准了他刚愎自用、粗心大意又胆小如鼠的毛病,否则怎么敢用这空城计啊。” 两个人回到梅剪雪身边,她淡淡的问道:“怎么样?” 君梦寒对她做了个“ok”的手势,调皮的说:“幸不辱命。” 梅剪雪只是轻轻松了口气,非常平静,好像并不关她什么事,反倒是秦祎和梅裁冰高兴得不行。 思诺的总裁与君梦寒早就相识,所以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但还是愉快而兴奋的和他商讨了梅剪雪的签约事宜。一切谈妥后,马上在酒店举行了签约仪式,众多的记者早就蜂拥而至,整个仪式热烈而隆重。 但做为主角的梅剪雪却非常不在状态,全部灵魂都游离于签约会之外,沉静得异乎寻常,对记者们的提问往往茫然不知,幸亏君梦寒和秦祎双双为她挡驾。双方签完协议之后,大家强烈要求梅剪雪演唱那首《巫女魔咒》。 梅剪雪无法推脱,站起来说:“今天不唱《巫女魔咒》了,给大家唱一首方季惟的老歌《怨苍天,变了心》。” 虽然她的心绪纷乱而痛楚,身体也难受得要命,但那天生的歌喉仍如夜莺一样婉转通透,优美至极。她是用整个生命在歌唱,歌声中饱含了人世间所有的至性至情,听者无不被这神奇的歌声所震憾,所感染,所迷惑,整个大厅中人人屏息凝神,仿佛进入了一个空灵圣洁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只有这天籁般的声音和那如天使一样的歌者。 但就在歌曲即将唱完的时候,梅剪雪忽然停住了,淡然却艰难的笑了一下,颤抖着说:“对不起,我不能再唱歌给你们听了,我太累了,想睡一会儿。”然后无比爱恋的看了看君梦寒,就突然倒了下去。 她无声无息俯卧在地上,仿佛是一枝傲雪的白梅,经历了种种风霜雨雪依然可以不屈不挠,但却在春天来临之时,枯萎憔悴,黯然离去。 第三十四章 死亡魅影 “小雪!小雪!”厅中所有人都被惊呆了,随即大声呼喊起来,纷纷想上前唤醒她,连记者、摄影师们仿佛都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和工作,变成了纯粹、痴狂而焦急的雪迷。 “大家不要乱!秦先生和君先生已经在查看小雪的情况了。”关键时刻,主持人和保安们出来维持秩序。 君梦寒在梅剪雪那清冷幽柔、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诉说的目光看着自己时,心里那种隐隐约约的不祥预感就更加明显起来,及至她倒在了地上,他也恍然大悟,一切终于有了答案,她的愁苦哀伤,她的怪诞言行,她的绝望无助……原来这一切不仅仅源于她从小所受的苦难和现在正遭受的磨难,还因为她这病弱的身体!天呐,他与她在一起整整生活了几个月,竟然都没发现她正在默默忍受病痛的折磨!但他没时间自责,他要争分夺秒从死神手里夺回心爱的女孩!所以梅剪雪倒地之时,他没有第一个冲上去,而是快速的用手机给急救中心打了电话,然后才跑过来,从秦祎怀中抱过昏迷不醒的梅剪雪。 他可以明显感到梅剪雪的情况非常不好,她双目紧闭,脸色白得瘆人,几乎没有了呼吸。君梦寒心头一片冰冷,除了痛和怜惜,就只剩下了恐惧。他想像秦祎和梅广清一样,大声叫她的名字,把她从昏睡中叫醒,但却始终没有出声。 他想起了昨天晚上梅剪雪对他说的话,她说:“我知道他的实力不能与你相提并论,但还有一个人你是斗不过他的。他可以轻易操控任何人的命运,我是他既定的猎物,逃不了了。小鱼,忘了我吧,如果你真的爱我,我会给你带来最痛苦的伤害,我不忍,不想,却无能为力。所以随我去吧。”原来她根本没开玩笑,一切都是事实。 她口中那个“可以轻易操控人的命运”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死神。可是自己这个笨蛋,为什么就没多想一想呢?梅剪雪从来就没有幽默细胞,充满艰辛和磨难的生活早把她快乐的天性牢牢的囚禁起来了,要想得到释放得经过漫长的救赎,岂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办到的?可是他高兴得昏了头,根本就没多想,这是怎样的愚蠢和迟钝啊?枉他还经常嘲笑梅剪雪“木”! 怀有伤心、懊悔、歉疚情绪又休止是他?梅裁冰也深深的陷入了自责中。自己和姐姐相依为命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居然都没发现她的异常,可见自己对姐的关心有多少!其实仔细想一想,梅剪雪虽然在尽量遮掩自己的病,可是早就露出了许多破绽,比如说有时候,她早晨起来时会呕吐,而且总是头疼,可自己却从来没往别的地方想过,以为是她的老胃病又犯了,或者是她对着电脑的时间太长了,她自己也是这么解释的。是啊,姐才十八岁,正值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华,作为弟弟的他怎么会去想别的什么呢?所以他总是会默默的给她买上胃药和治头疼的药,却从没想过陪着她去医院看看,谁知,却是在眼睁睁看着姐姐一步步走向死亡。 救护车很快到了,医生、护士把梅剪雪抬上车,君梦寒、梅裁冰、秦祎、梅广清、江渔、思诺的总裁、各媒体记者以及一些雪迷或随车,或坐自己的车,或打车,也都赶到了医院。 梅剪雪被推进了抢救室,大家在门外或坐、或站、或焦急的来回逡巡,却没有一个人说话,走廊里的气氛压抑而紧张,每个人的心都仿佛在被沸油熬煎,谁也不敢相信这样一个事实——梅剪雪患了重病,但来往穿梭的医生、护士却无情的把它摆在了众人面前。 也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灯终于熄了,主持抢救的医生筋疲力尽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大家一窝蜂的围了上去,忧虑而焦急的望着他,却没人敢出声询问,每个人都怕从大夫口中讲出那个字来。 大夫摘下口罩,缓缓的说:“病人还在昏迷,醒过来的几率非常小,家属作好准备吧。” 这真是不折不扣的晴天霹雳!所有的人都被这无情的话语惊呆了,不敢置信也不能置信地望着大夫。 “不!”梅裁冰首先惨叫出来,那声音是濒临绝境的野兽才能发出的,尖锐而绝望,他发疯了一般抓住大夫双肩,红着眼睛喊道:“你是什么大夫?我姐她好好的,怎么会醒不过来呢?她只是太累了,想睡一会儿而已!” “小冰,不要这样!”梅广清老泪纵横,把梅裁冰的手掰开。 秦祎流着泪说:“小雪究竟得了什么病?怎么会没法治了呢?我这就给我父亲打电话,把小雪接到hk去治疗!” 大夫沉重的说:“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病人送来的确实太晚了。虽然确切的诊断还要等各项化验的报告出来,但基本可以肯定,是脑癌晚期。在此之前,病人一定经历了漫长的病痛折磨,怎么会没人发现呢?你们对病人太不关心了!” 大夫的责备让本来就很愧疚的人们更加的悔恨。梅裁冰和梅广清叔侄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他们所遭受的分离、苦难已经太多了,上苍何其残忍,又要夺走他们的小雪,让这一老、一少如何承受这样的打击啊! 秦祎却已经呆了,他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那个精灵古怪、命运多舛、不屈不挠的鲜活女孩会从此长眠不醒吗?就在刚才,他还在听她唱动人的歌曲,还在为她逃离了凌飞扬的钳制而庆幸,还在为她与君梦寒情谐而欣喜,怎么现在事情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要以这样的悲惨形式收场呢?她还那么年青,又是那么惹人怜爱,怎么会和“死”字扯上关系? 而君梦寒却似乎平静得异乎寻常,连思诺的总裁和外公江渔都流下了惋惜的泪水,他却仿佛变成了石头人,因为他的心已经被残酷的现实狠狠摔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了。他知道,梅剪雪真的是太累了,她早就盼着可以回到黑夜妈妈和死神爸爸的呵护之中,离开这冰冷无味的俗世,过她渴望的安宁日子,可是她怎么可以这么狠心,轻易就抛下自己,走得那么决然,那么毫不留恋呢?也许自己才真的是那个什么见鬼的天煞孤星,凡是自己最想爱的人都会遭到厄运,小姨江采月如此,现在梅剪雪也将如此。他真的不知道,如果梅剪雪真的弃自己而去,那么自己以后的生活该如何继续。 第三十五章 不必掀动尘封的记忆 片刻后,带着呼吸机、浑身插满管子的梅剪雪被推了出来,除了脸色惨白之外,她看起来就像是个在熟睡的婴儿,那么安详,那么恬静,那么放松。她被送进了观察室。想扑到她身边的梅裁冰被护士挡在一边。有人拿过了病危通知书,梅裁冰抵死也不肯签字,而梅广清哭得傻了,除了痛哭,他不知该做什么。大家知道,其实他们心里都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君梦寒沙哑着嗓子痛楚的说:“我来签,我是她丈夫。” 所有人都守在医院不肯离去,而越来越多的雪迷还在向医院聚拢,他们都在祈祷奇迹的发生,梅剪雪会醒来,会康复,这一切只是虚惊一场。 这时,梅裁冰忽然在走廊的那头发现了一个人,他和梅剪雪的母亲罗玉。 梅裁冰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罗玉畏畏缩缩的走过来,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 梅裁冰流着泪冷冷的说:“你怎么会来?这回你称心如意了,姐就要死了!”他忽然一把将罗玉推到观察室的玻璃窗上,愤怒的低吼着:“你睁大眼睛看看躺在里面那个孤苦伶仃的女孩子!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可是你给过她什么?除了痛苦、抛弃和厌恶,你还给过她什么?” 罗玉又羞又愧,呜咽抽泣着,欲言又止。 梅广清拉住梅裁冰说:“小冰,这里是医院,你姐需要安静!”又转头问罗玉:“嫂子,你怎么知道了消息,来得这么快?” 罗玉抽泣着说:“我来北京是想看看小冰的,才在他们学校听他同学说小雪忽然病倒了。” 梅裁冰冷笑着,痛恨的说:“我早就知道,你怎么会关心姐的生死?请你离开这儿,姐醒了,看到你会伤心的。” “不!”罗玉哭得更厉害了:“我对不起小雪,可我毕竟是她的亲妈啊!她现在生死未卜,我怎么走呢?” 梅裁冰冷哼一声,不言语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从天亮等到了天黑,医院里亮起了灯,依然没人离开,甚至没人想起去吃饭、去喝点水,所有的人关心的事只有一件——梅剪雪是否还能醒过来。 忽然,观察室的门打开了,护士叫来了医生,大家焦急的等待着,生怕有不好的消息传来。幸好,不一会,一个护士出来说:“病人醒了,要见梅裁冰。”停了一下,又说:“她能醒过来已经是个奇迹,有什么话尽管说,晚了,……就来不及了。” “你胡说!我姐不会死!”梅裁冰愤怒而痛苦的低低咆哮着。 护士的眼中忽然流下泪来,哭着说:“我也是雪迷,本来我和父母的关系极差,因为听了小雪的劝告,现在我正努力的改善与家人的关系。我也不愿意看到小雪有事啊!你还不进去,小雪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梅裁冰怔了一下,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冲进了病房。 看到弟弟,梅剪雪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示意护士把氧气罩去掉。 医生点了点头,于是护士帮她取了下来。 梅剪雪艰难的说:“对不起,姐恐怕再也不能照顾你和宝宝了。” 梅裁冰紧紧攥着她冰冷的手,瞪着已经红得像兔子一样的眼睛,强忍着泪水,安慰道:“又瞎说了,你的病不要紧,好好歇几天就没事了。” 梅剪雪笑着说:“撒谎不是好孩子,姐自己心里有数,半年前,你还没找到我时,我在w市的医院就已经确诊了,是脑癌,大夫委婉的告诉过我,已经没治了。我是为了宝宝和你才支撑到现在。”她说得那么轻松,那么平静,好像在说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丝毫没有恐惧和焦虑。 “什么?你早就知道却不告诉我?梅剪雪,你把我当亲弟弟吗?”梅裁冰的心痛得仿佛被人狠狠的捅了几刀,刀刀见血。 “这病治不了,告诉你只是增加你的烦恼。傻瓜,如果能治,我还能眼睁睁等死吗?”梅剪雪轻轻叹了口气:“小冰,人都得死,只不过早晚而已,没什么可伤感的。” “姐,你不能这么残忍,扔下我一个人!”梅裁冰终于忍不住,趴在床边嚎啕大哭。 梅剪雪艰难的抚着他的头,轻轻说:“姐不会扔下你的,到了那个世界,姐就呆在奈何桥头,不过桥,也不喝孟婆汤,那样,姐就不会忘了你,姐的心会始终记挂着你。” “我不管,只要你死了,我也不想多活一分钟!这世上没有了姐,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啊!” “胡闹!”梅剪雪急了,喘着粗气呵斥道:“你死了,宝宝怎么办?” “小鱼哥会照顾她的!” “那妈呢?她苦了一辈子,你知不知道,你是她的全部指望!小冰,你的心最软,别让姐临死了还闭不上眼好吗?” 梅裁冰无话辩驳,只哭得肝肠寸断,好半天,才抬起头低低说:“那个女人,她来了。” “谁?” “妈!” “什么?妈她来了吗?快,快让她进来啊!”梅剪雪又激动起来。自从懂事以来,她哪天不渴望能依偎在母亲温暖的怀里呢?可是那个怀抱从来都没属于过她,她只能把这卑微的愿望深深埋在心底,现在她就要死了,如果可以死在母亲的怀里,那么这一生所受的苦也都没什么了,她会觉得好幸福。罗玉进来后,对梅裁冰说:“小冰,你出去,妈有话要对你姐说。” 梅裁冰以为母亲要向姐姐道歉,自己在场,她不好意思开口,所以虽然不情愿,还是出去了。大夫和护士也知趣的一起走了。 梅剪雪看着一脸愧疚的母亲,笑容早就下意识的挂在了脸上,微微有些颤抖的说:“妈,你来啦。” 罗玉叹了一口气,眼中虽然含着泪,却没给梅剪雪想像中的拥抱,她站在病床前,低低的说:“妈对不起你。” “不,您别说这样的话,我知道你心里其实很疼我,只是你的力量太小了,顾不了我,一切都是梅广杰的错,不怨你。”梅剪雪反而急切的替母亲开脱起来,她的心中也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罗玉的泪又流了下来,哭着说:“你根本不懂,我不但没疼过你,反而很恨你!” 梅剪雪呆呆的看着罗玉,这话从母亲口中说出来,让她觉得分外的刺心。 罗玉缓缓的说:“梅广杰对你那么坏,其实也不全怨他,你可能不是他亲生的。” “啊!”这话又大大出乎了梅剪雪的意料,她挣扎着想坐起来,但身体太虚弱了,虽然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却只不过微微抬了抬头而已。 罗玉忙说:“小雪,你别急,我知道这事你一时接受不了,但这是事实。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我也不想再瞒你。当年我爱的人并不是梅广杰,而是那个人,但他家里不同意,我才和梅广杰结了婚。婚后我曾经怀了两个孩子,都没保住,梅广杰对我的态度开始变坏。就在那时,他又出现了,我们做了出轨的事。后来被梅广杰发现了,那个人居然扔下我,跑得不见踪影。而就在那时,我发现我怀了孕。我不敢保证你是梅广杰亲生的,梅广杰也在怀疑,但他又死要面子,所以他才那么对你。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养了你,原谅他吧,你要恨的人应该是我。” 听了母亲这样一番话,梅剪雪真想放声大笑,又很想放声大哭,她的心在沥沥淌着血,然而她只是平静的说:“我不恨任何人,所以也不会原谅任何人。” 罗玉叹息着说:“梅广杰对我的折磨由你开始,所以我也恨起了你,现在想想,我真的不配做母亲,我没脸求得你的原谅,但我不想让你临死了还蒙在鼓里,至少你该知道他是谁,他姓……”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梅剪雪冷冷的打断罗玉。 “你……不想知道?”罗玉诧异的问。 “不想。”梅剪雪回答的相当干脆。被人骂了十八年杂种,今天终于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可是再深究下去有什么意义呢?一个梅广杰那样的父亲已经让她痛不欲生了,难道还要再加上一个胆小如鼠、没有担当的父亲吗?自己死期在即,何必再去掀动那段尘封的记忆,徒增烦恼?看样子,让母亲抱抱自己这个愿望今生是不可能实现了,她还能对一个恨自己女儿的母亲要求什么呢? 第三十六章 想见他最后一眼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难受的说:“我的时间不多了,对不起,妈,我还想见见宝宝、小鱼、michael和叔叔,麻烦你,帮我叫一下他们吧。” “好,那我出去了。”罗玉含着泪,怀着复杂的心情出了观察室,对梅裁冰说:“你姐要见宝宝、小鱼、michael和你叔叔。” “咦,小鱼哥哪去了呢?”梅裁冰这才发现君梦寒和大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秦祎说:“我和叔叔、江爷爷先进去,lori不是薄情寡义的人,他这么爱小雪,不会一走了之。” 梅裁冰哭着在心里说:“我是怕他来不及看我姐最后一面。” 等他们进了病房,梅剪雪苍白的脸上依旧笑意盈然,强撑着说:“对不起,吓到你们了。” “你这个傻孩子,你糊涂啊,有病也不说,你知不知道,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梅广清痛心疾首,泪流满面。 秦祎也痛苦万分的说:“你是这世上最狠心的女孩,居然舍得抛下我们大家。你知道所有爱你的雪迷们、叔叔、小冰、江爷爷、我还有小鱼、宝宝要承受多少痛苦吗?小雪,这个世界并不完美,但也不像你想像的那样的冰冷,红尘里有爱和温暖。” 梅剪雪叹息着说:“可我知道的太晚了。我本来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我也以为自己可以做到淡看死生,去留随意,可惜,老天却又和我开了个玩笑,让我背负了许多还不清的感情债。雪迷的痴狂,叔叔和江爷爷的厚意,小冰的不舍,宝宝的留恋,你的关爱,还有……小鱼的深情,我……我现在真的很痛苦,但一切都太迟了。” 说到这儿,她重重喘了口气,又哀婉的说:“michael、叔叔、江爷爷,我走了以后,求你们一定帮我照顾小冰和宝宝,他们还都是孩子,我真的放心不下。”她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一行清泪也缓缓流了下来。 江渔为她擦去眼泪,自己却哭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秦祎郑重的说:“你放心!”说了三个字,也说不下去了,扭过头去擦怎么也擦不干的眼泪。 “谢谢。”梅剪雪虚弱的说,苍白的脸上忽然现出一抹晕红,低低的、不好意思的问:“小鱼呢?怎么没看见他?” “小鱼哥马上就到了,他和大伟去接宝宝了,我才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他你醒了,他正往这赶呢。”推门进来的梅裁冰一边关好门,一边回答着。 “他出去了吗?”梅剪雪失望极了:“我……我好难过,不知能不能……撑到他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弱。 “你一定能等到他!”秦祎含着泪鼓励道。 “啊!”梅剪雪忽然轻轻叫了一声,伸出手,有些害怕的说:“怎么停电了?小冰,小冰,这是怎么回事?”她是第一次如此惧怕黑暗,因为她还想看心爱的男孩最后一眼。 所有人的心都“咯噔”了一下,灯明明亮着。 梅裁冰紧紧握住那只冰冷的小手,眼中流着泪,口中却笑着说:“别急,姐,肯定是临时故障,医院一定会派人去检修的。” “啊。”梅剪雪松了一口气,忽然又焦急的问:“小鱼……来了么?” “快了,我去门口接他。”秦祎跑出病房,躲到一个角落里失声痛哭。 而病房里,梅剪雪痛苦的喘着粗气问:“怎么……还不开灯?宝宝和小鱼来了吗?” “就快了,姐,小鱼哥就快到了。”梅裁冰忍痛笑着安慰她。 “可我,就要等不及了。”梅剪雪美丽的眼中又一次涌出了热泪,她撑得太辛苦了。 “我来了,小雪,宝宝也来了!”君梦寒撞开门,抱着宝宝喘吁吁的闯进来,大伟跟在他后面。他一进门,正听到梅剪雪的话,于是忙不迭的答应着。 “啊,小鱼,你总算来了。”梅剪雪挣扎着要起来,梅裁冰忙扶起她,用枕头垫在她身后。 梅剪雪虚弱地歪在枕头上,有些烦燥的埋怨说:“怎么……怎么……还不打开灯?小鱼,宝宝,我看不见你们。” 君梦寒震惊的看了看梅裁冰,梅裁冰默默流着泪,点了点头。 君梦寒的心一下子疼得受不了,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没摔倒,幸亏大伟扶住了他。 宝宝奶声奶气的对梅剪雪说:“妈妈,抱抱,抱抱,妈妈。” “宝宝!”梅剪雪摸索着伸出手。 大伟把宝宝接过来,放到她怀里。 “宝宝,让妈妈亲一下。”梅剪雪含着泪把孩子拥进怀里,吻了好一会儿,才轻轻说:“宝宝,妈妈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你要乖乖听小鱼爸爸和小冰舅舅的话哦。” 宝宝根本听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依然纯纯的笑着说:“宝宝乖,呵呵。” 梅剪雪和在场的人却都心如刀绞,梅剪雪把头埋在宝宝小小的怀抱里,双肩抖动得犹如瑟瑟秋风里的树叶。 大伟抱过宝宝说:“来,宝宝,让大伟叔叔抱你,让妈妈休息。” 梅剪雪虽然有千般不舍,万般依恋,依然狠狠心放了手。 君梦寒坐在病床边,温柔的说:“小雪,你答应过我,你这一辈子的时间都是我的,还答应我今天会和我订婚,现在我要你履行诺言。” 梅剪雪软软的靠在他怀里,瞪着美丽的、却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苦涩的说:“还哪有一辈子的时间?傻瓜,你没看到?我就要死了。” “即使你死了,也是我的结发妻子,小雪,现在叔叔、我外公、小冰都在这儿,我正式向你求婚。”君梦寒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大伟昨晚连夜为他们准备的戒指,轻轻把一只戴在了梅剪雪左手的无名指上,然后把另一只塞到她手中,深情的说:“现在轮到你给我戴了。” “不!你……我就要死了,咳咳。”梅剪雪惊诧、讶异到了极点,一急之下,剧烈的咳了起来。 江渔慈祥的说:“小雪,答应了小鱼吧,他是真心的。” 君梦寒见她深锁眉头,不知所措,干脆拿着她的手,把戒指套到了自己的手指上,温柔的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深情的一吻,笑着说:“我已经是你的丈夫了,小雪,你知道我等这个时候等了多久吗?” “小鱼!”梅剪雪颤抖着呼唤着,眼中的泪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滚滚而落,她怔怔盯着君梦寒的脸,虽然她什么也看不见,但却看得那么认真,那么痴迷,那么惊喜,又是那么凄然欲绝。上天真的很公平,他没能让梅剪雪拥有母亲的怀抱,却把另一个更宽厚、更结实、更温暖的胸膛送到了她面前。 江渔朝大家做了个手势,所有人都悄悄退了出去,梅裁冰最后一个离开,轻轻关好了门。 第三十七章 尘归尘 梅剪雪依偎在君梦寒怀里再次痛哭起来,边哭边说:“你曾说过,你不许我轻视生命,你要让我知道,活着才是幸福的,才是值得庆贺的,你都做到了,可是你知道这让我多么痛苦吗?我忽然之间很害怕死去,我不想离开你!” “傻瓜,我说过不会离开你的,人家说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头等三年。可我连三秒钟都不会让你等的。” 君梦寒说得极其自然,仿佛是在谈论着二人的蜜月旅行一样的轻松,可是梅剪雪却被吓坏了,她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以死相殉的话了,梅裁冰是自己的弟弟,他对自己向来依恋,性情又很偏激,会有这种想法,不足为奇,可是君梦寒很沉稳睿智啊,他怎么也会这种可怕的想法呢? “不!”她惊叫着,刚想说什么,但被君梦寒温柔的吻止住了。 吻了好久,君梦寒放开她,笑着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而我这个女婿也总要见见你的父母啊。我敢向你保证,你的黑夜妈妈和死神爸爸一定会喜欢我的。” “小鱼,……你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梅剪雪尽可能让自己的心平静起来。 “当然是认真的,你不要劝我,我决定的事没人可以阻拦。”君梦寒的眼中有了泪水,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不想失去梅剪雪。 梅剪雪艰难的说:“我……不会劝你。……好啊,我们一起死了吧。让你外公……再次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不知道他能不能经受得起?如果受……受不了,说不定就会和我们一起去了。就让江……氏落到你母亲手里,反正我们死了,……也不……知道,她会把江氏弄成什么样。还有宝宝,……还有小冰……你现在就出去,告诉……他们,一起死了……算了,省得活在这世上……没人管,没人问的……” “你别说了!”君梦寒悲苦的低低喊了一声,这一天所发生的事已经使他快崩溃了,他痛苦不已,惊惶不已,从大喜跌至大悲,这个过程太残酷了,让他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自处。经历了江采月逝去的惨痛,上苍何其残忍,又要抢走他最心爱的女孩,这样的打击一个接一个袭来,让他如何承受?他也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大男孩而已。他情愿随她而去,也不想再面对活着的悲哀。可是,梅剪雪说的也没错,奥嫫小姨毕竟是奥嫫小姨,总是能抓住关伯兰的弱点,那些沉重的责任都是他该承担的,他又怎么能做个逃兵,任年迈的外公痛断肝肠,任年幼的宝宝和无助的梅裁冰流离失所? “小鱼,乖哦,不要这样,我会……心疼的。”梅剪雪虽然看不到君梦寒的表情,可是她可以感受得到他的痛苦和不舍,她软语安慰着这个曾经让她悄悄心动、让她深深沉沦、让她无法自拔的优秀男孩:“小鱼,我的生日是十月二十一日,……从来没人为我过过生日,今年……你能为我过吗?” “当然行,还有小冰,宝宝,michael,我们大家一起给你过个热热闹闹的生日。”君梦寒紧紧搂着她,泪水已经打湿了她的长发。 “好啊……也别忘了姐的生日,她特别喜欢热闹。” “嗯。”君梦寒努力把呜咽声吞回肚子里去。 “小鱼,如果真的……能有来生,如果……来生世上还能有君梦寒,那么无论……无论要吃多少苦,我都一定还做梅……梅剪雪。” “好,我们打勾勾。”君梦寒拉起了她的小指,泪水却滴落在她的脸上。 梅剪雪甜甜的笑了,轻轻的说:“不要哭,现在我一点都不难过,……因为我的心里都是爱,都是你给我的爱,我已经很……知足了。可是,你得保重……你自己啊,为我保重,我不想过生日时,我的墓地上没有礼物哦。” 君梦寒努力做出笑脸,说:“放心吧,我是个放高利贷的,怎么能错过这样的机会呢?每次给你买的礼物我都会记得清清楚楚,等到下辈子时,要你连本带利,一分不少的还给我。” “好,……下辈子,下辈子……”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气息也渐渐微弱下来,她的思想有些涣散,她真是太累了,她想休息,想好好睡一觉,于是她缓缓的合上了眼睛。 君梦寒使劲摇着她,哭着说:“小雪,你醒醒,不要睡,小雪,不要丢下我,小雪!”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他撕心裂肺的呼喊,梅剪雪慢慢张开了眼睛,无神的眼睛呆呆看着前方,她挣扎着伸出一只手,摸着君梦寒的脸,幽幽的叹息了一声,攒起全身每一分力气,在他耳边轻轻的说:“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小鱼,小鱼,小鱼……”那缥缈的声音依然动听,依然带着无尽的魔力,缠绵而痴迷,仿佛是要把她的恋人的名字深深烙印在生命里,永远也不忘记。忽然间,这声音戛然而止了。 君梦寒拼命的摇着她,呼唤着她,可是那痛楚嘶哑的声音唤来的只是永远不醒的沉睡。 大夫和护士进来了,梅裁冰和michael进来了,江渔和梅广清进来了,大伟抱着宝宝进来了,思诺的总裁和罗玉进来了,一些雪迷和记者们也挤了进来。 可是梅剪雪的生命已经化成了一缕不能被掬握的轻烟。 大夫无奈的摇着头。一切都完结了,尘归尘,土归土。 所有人都在哭泣,除了君梦寒,他的泪在刚刚已经都哭完了,他紧紧把那个柔弱的身躯搂在怀中,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他就想抱着她一直到地老天荒,一直到两个人都化成石头。 梅剪雪的眼角挂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清秀的容颜显得那么宁静。她的生命已经交割清楚,她的爱恨已经随风飘散。也许梅剪雪只是主宰宇宙的神看到人间悲苦,不经意间滑落脸颊的一滴泪,发现后,慌忙擦了去,因为她的存在是那么有损于天道尊严;也许梅剪雪只是善良的天使不小心做的一个梦,后来,天使醒了,灿然一笑,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做那样凄清的梦,于是,梦散了,梅剪雪也烟消云散,不再留下一丝痕迹。 这就是死亡。 像花儿从枝头掉落,回归了大地。 像是云彩化作雨滴,投入了海的怀抱。 像是演奏到最后的乐曲,慢慢弱去,及至寂不可闻。 只是,在她这短暂的十八年中,上苍先是一古脑塞给她许多坎坷和磨难,然后在她即将化为虚无之时,却又让她见识了人世间最美的情感,这样的恩典对她来说,究竟是仁慈呢,还是残忍? 多年以后,还会有人愿意和君梦寒一样,记住这个名字吗?——梅剪雪。 后记 她镇定而坚决 像经过过滤的早晨 昂扬散发着芳香 像一湖水宁静而生动 我知道她曾是天上的一颗星 从春天开始 再到云飞烟灭 她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惊慌 她已经永远不会再来 只是将声音留给了时光 她完成了一朵花的展现 一粒种子的过程 像一片云和一个精彩的梦 这首诗我始终没查到出处,不过用来形容梅剪雪的一生只怕是再恰当也没有了。 一开始发这篇文时,没想到会得到大家的喜爱,因为我写这个故事本就是因为一时激愤,难免会有偏激之嫌。所以我要说的,还是感谢,感谢诸位朋友们对我小说真心的帮助和关心,你们所有的意见我都会铭记,在以后的小说中加以改进。我还需要你们继续支持。 请大家关注我的第三部作品《绑风》 女主:兰雪凝 男主:海雨诺 这本小说会涉及到纯真的爱情,不供戴天的仇敌、毒品、犯罪、以及灵魂的挣扎。 请原谅我再一次固执的走我的悲剧路线。我想,现在网络上描写美满幸福生活的写手比比皆是,根本不必再多我一个。让我用我独特的视角去记录身边的一些苦难,虽然有时候可能有失偏颇,虽然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子,但我仍然想用我的笔展示出一些生活的印记。(主啊,请赦免我的残忍之罪吧。) 当然,这四部小说如果都能顺利完成,我会试着写写别的类型的作品,让我故事中女主们的未曾晴过的雨眸也能转出笑语千千。 第三部女主的名字又有一个“雪”字,第四部女主的名字也会如此,这其中有两个原因。其一,我的第一个名字里就有个雪字,后来父亲嫌雪太冷,给改掉了,但我本人很喜欢这个字。其二,我的家乡在黑龙江,那里的冬天很冷,但我最喜欢的也是冬天。每当漫天飘起雪花时,那情景是说不出来的空濛、迷幻和美丽,而被雪装点过后的世界,银妆素裹,分外的圣洁。可是由于种种原因,我离开了那里,并且很可能不会再回去了。故乡也许是每个人心中最不容亵渎的地方吧?他乡再怎么好,也不能让你忘了故乡。所以我这个无根的人对雪就有了一种特别的喜爱,它就像是故乡加在我身上的烙印,永远都不能被清除的烙印。所以我决心要写的四部悲剧女主都会以雪为名,这也算是我对故乡的一种思念和牵挂吧。 背井离乡,对某些人来说,本身就是个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