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蛇蝎》 第1章 凌迟处死 第1章 凌迟处死 “皇后娘娘,这可是上好的阿芙蓉,是今儿个的分例,您请吧。” 十八重天牢被层层打开,发出吱呀的如同催命般的声响,几道粗壮的身影鱼贯而入,为首的是一名年老而苍白的老嬷嬷,手中红色漆盘里盛着一碗黑褐色的东西,在阴森潮湿的天牢里,显得尤为甜腻诱人。那嬷嬷一脸冷漠的表情,然而微微眯起的眼角,则完完全全的暴露出她此刻内心的兴奋。 余辛夷心中冷然一笑,一身白衣坐在角落里冷冷的吐出几个字:“我要见景北楼。” 那为首的老嬷嬷眯起眼睛,嘲讽的哼了一声道:“娘娘,这阿芙蓉冷了可就不好喝了,这可是陛下‘特意’赐给您的恩典,您可莫要为难老奴们才是!” 恩典? 听到这两个字,余辛夷简直想笑,疯狂大笑! 结发九年,三次踏入鬼门关,无数次以身犯险!为了他,她心甘情愿背尽祸国骂名,夺嫡谋反之祸,借她谋划;残害皇族的令,以她手来下;铲除异己血洗朝政的恶行,由她来扛! 她说什么? 她说:你去做千古明君,这祸世骂名我替你挡!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就在她临盆之日,她辛苦怀胎十月的孩子竟突然变成“狸猫”!而她奉若神明的夫君,更是一夕之间化身恶鬼,以诞下妖异之名将她打入天牢!判处剐刑! 哈哈哈,她九载年华,机关算尽,呕心沥血,没想到到头来等待她的,竟然就是这四字,千刀万剐! 她身边所有人都被一夜之间斩草除根,祖母吐血而亡,姨娘在她眼前,被继母与妹妹亲手勒死!而她,则被打断双腿扔在这肮脏天牢里,变成半个鬼! 这如何不可笑?简直可笑得让她疯狂! 看着面前这碗剐心的阿芙蓉,余辛夷提声呵斥,字字带血,声声诛心!“我要见景北楼!” 她要问,定要问清楚!为何曾经恩爱缠绵的男人,会突然变成黑心的恶鬼?为何往日种种甜言蜜语,会突然变成插进她心口的带血刀,剐心毒!否则,就算死她也绝不甘心!绝不甘心! “姐姐,你何事唤陛下呀?” 就在此时,一道甜腻得滴水的声音伴随着牢笼打开的“吱呀”声响,传进来。听到这道熟悉得令她作呕的声音,余辛夷猛地睁开眼,正看到自己最厌恶的两张脸! 她曾经最疼爱的妹妹,一身华丽绝美的凤袍,头戴九尾凤钗,乖巧的依偎在她的好夫君景北楼的胸膛,妩媚如水的眼眸充满怜悯的望着余辛夷残废的双腿,摇头唏嘘道,“陛下名讳岂是姐姐你能喊的,这可是大不敬的罪过呢,按律可是当杖责一百的呀。” “不过,我差点忘了,反正陛下已经赐你剐刑了呢。三千六百刀,就从你这张脸开始一刀一刀的割下去,一刀都不能多,一刀也不能少!一边行刑,一边还要往你的刀口上撒盐,让你无法昏厥,直到亲眼看着你自己全身的骨肉片片分离!想一想,可真觉得……惨烈呢。”余惜月撑大了一双无辜的眼眸,故作惊讶的说道,然而微微弯起的嘴角,却完全暴露了她内心的激动。 多么美丽的一张脸孔,上面布满了悲戚,却只有余辛夷才知道,藏在这样一张无害的脸皮下的,到底是怎么一副毒蛇般的心肠! 一旁,景北楼英俊而无情的脸孔徐徐不屑道:“罢了,念在朕与她夫妻一场的份上,饶她一次。” 余惜月眼眸轻掀,恍若无骨般贴在景北楼的胸膛,眼波妩媚撩人:“姐姐,还不快跪谢陛下饶恕你的忤逆?” 望着眼前丑恶的嘴脸,简直让余辛夷恶心得想吐!“景北楼,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我又到底哪点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对我赶尽杀绝!” 面对余辛夷毫不客气的质问,景北楼丝毫没有被触动,反而眯起眼扫在余辛夷惨白的脸上,眼中满是被触犯的阴鸷:“你没有哪里做错了,因为,你现在的存在本就是个错误!”现在一切成定局,若她不死,又如何成就他的大义! 景北楼无情的脸孔,好似一把利刃用力插进余辛夷的心口,搅动得血肉模糊,错误?既然她的存在就是个错误,为何不在她嫁予他之前说?为何不在她替他出生入死时说?为何不在她替他挡下一切骂名,背负所有祸端的时候说?却在她毫无利用价值之时,将她绝情的打成一个错误! 她恨!好恨!当初是谁向她指天发誓,只要我景北楼在这世上一日,便不再允你被伤害分毫? 原来这些山盟海誓到头来不过是弥天的大笑话!奈何她今日才懂,他自始至终要的,不过是具傀儡! 喉头猛地涌上一股腥甜的铁锈味,余辛夷不可置信的望着面前连禽兽都不如的男人,脸上只剩下冷笑,以及不知不觉见眼眶里缓缓浮起的热辣:“那我的孩子呢?你把他怎么样了?你把我的昭儿还给我!” 景北楼冷然一笑,表情冷漠得几乎能将人心冻死,接过嬷嬷手中的黑漆漆的药碗,步步紧逼到余辛夷面前:“不急,等你喝下这碗阿芙蓉,朕就把它带来见你。” 此时,他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有的只是骇人的杀意,“乖,这阿芙蓉是朕顾念你刚生产完,特意赏给你的,你可不要……”景北楼英俊的脸孔陡然变得阴鸷而狰狞,一个大步猛地掐住余辛夷的下巴,强行将那药汁灌进余辛夷的嘴里,“不识抬举!” 余辛夷脸色煞白,白得简直像半个鬼,发出凄厉的尖叫:“景北楼,你不能这么对我!你这个畜生,唔……畜……生!” 看着余辛夷痛苦挣扎却于事无补的模样,余惜月再也忍不住露出得意而恶毒的佞笑:“哈哈,姐姐,你从没想过你会有今天吧!余家嫡长女有怎么样!容貌冠绝又怎么样!看看,你现在简直狼狈得像一条狗!你知道吗?我好恨你,早就恨不得你去死!” “凭什么你母亲明明是卑贱庶女,却能嫁进余府当正室,而我娘才是嫡女,却只能在你母亲死后当继室?比容貌,拼手段,比宠爱,你哪一样比得过我?凭什么只要你存在一天,我就得低你一等?我不甘心!不甘心!我才应该是府里名正言顺的高贵嫡长女!不过还好,陛下最后选择的不是你,而是我!哈哈,余辛夷你听好了,不仅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只配做一条趴在我脚边的狗!” 随着噬心毒滚入喉咙,余辛夷浑身战栗的躺在地上,缓缓闭上的眼角,两滴泪珠缓缓从滚落,一颗心彻底化为死灰! “对了,你不是想见你的孩子么?妹妹我可是特意为你带了份大礼呢,看完后,可要记得好好谢谢我。”余惜月缓缓俯下金贵的腰肢,挑了挑眉欣赏着余辛夷此刻的惨状,如同御花园里开得最灿烂的花朵,巧笑倩兮。 随着两声击掌,两名宫女恭敬的奉上一件被黄布盖着的东西,余惜月嘴角的弧度越挑越高,眼睛里充满了妖异,“法师说,这件东西可是花了很久时间才精心制得的,将这里面的妖孽彻底封住,永世不得超生,姐姐你可得好好儿的欣、赏、才、是……” 余辛夷心里咯噔一下,嘴唇煞白欲紫,双手颤抖的掀开面前的黄布,在看见黄布之下佛龛内盛放的东西是,眼前一黑,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只见那象征着慈悲普渡的佛龛中,竟盛放着一具小小的,浑身发紫的身躯,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些,而是那具小小的身体上,竟插满了千万根不得超生的银针! 昭儿!这是她的刚诞下还不满一个月的昭儿! 余辛夷的心彻底撕裂,三魂七魄彻底冲破躯壳,剩下的唯有恨,无穷无尽的恨:“景北楼你不得好死!就算你要杀了我,也不该伤害我们的孩子,他是你的亲骨肉啊!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连禽兽都不如,景北楼,你不得好死!” 景北楼一个巴掌用力扇在余辛夷脸上,冰冷似铁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悔恨,而是满满的无情:“除了他,朕还有别的子嗣。你的孩子是天降妖异祸害朕的天下,朕,不稀罕!来人,现在就送废后上路!” 几名脸色苍白的侍卫,手中抓着剐刑的刀,那些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狰狞的兴奋,缓缓靠近:“皇后娘娘,请吧。” 只见那冰冷嗜血的刀光中,余惜月笑得:“看在你人之将死,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想知道祖母是怎么死的么?当然是我下的手,对了,还得多亏你的帮助呢。我的好姐姐,你可还记得你每日清晨去祖母房里请安,都殷勤奉给祖母的那杯茶?” 余辛夷猛然撑大的双眼,带血的嘴角再次呕出一大口鲜血。 抱着怀中小小的尸体,余辛夷双眼里的血丝清晰可见,就好像冤魂索命般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她仰天疯狂大笑,笑得满脸是泪:“今生我余辛夷有眼无珠!哈哈哈……余惜月我等着,等着你步我后尘!” 她猛地抬起头,手指用力刺向自己的眼睛,两道血水用力喷在景北楼跟余惜月脸上!“苍天在上,鬼神在下!我余辛夷指天发誓,景、北、楼,若有来世,我今日所受一切,定要你们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是夜,一道冤魂带着滔天怨气飞入苍穹,刹那间电闪雷鸣、倾覆天地! 乾元十六年三月十五,京城百里外一处庄子里。 大夫人带着叹惋的口气,望着半旧的青纱帐里毫无声息的少女,一双保养得宜的手在她美丽的脸上轻柔的抚摸着:“辛夷啊,论理你也当唤我一声娘,我原以为你是乖巧懂事的丫头,若你一直本分着,我将来也会给你安排户不错的人家将你嫁了。怪只怪你……” 第2章 地狱归来 第2章 地狱归来 说到最后几字,大夫人脸上的叹惋突然悉数褪尽,眼中带上阴狠毒意,手上陡然用力掐在少女的脸上:“不知好歹!竟然妄图跟我的月儿抢不该属于你的东西!简直跟你那贱人娘一个德行!你自寻死路,也怨不得我心狠手辣!” 候在她手侧的婆子周瑞家的,眼珠子一转道:“夫人,这大小姐好歹是家中名正言顺的小姐,是入了宗族谱的,今次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怕是老爷那边不好交待啊。” 大夫人面色如常道:“原因,难道不是她不知检点,背地里与赖侯家的三公子暗通款曲,深夜私会做出苟且之事,被人发现后畏罪自杀了么?你瞧,这定情信物还在她腕子上套着呢。”说着,她袖中滑出一只玉镯,眼角一抹尖锐冷笑,弯腰将那只精致华美的镯子缓缓套进少女的腕子。 那婆子眼珠子一转,道:“那……老爷会不会察觉?” 大夫人欣赏完自己的杰作,优雅起身,高高的俯视着床上昏迷的少女,目光似在流毒:“这处庄子离府百余里,谁能发现蛛丝马迹?况且老爷最看重的是我的惜月,而不是这个小贱人!且你别忘了,这丫头一出生便是克母克家的煞星,她早些死了,才有咱们府里的安宁呐。”若不是为了维系她身为主母宽和优容的形象,她恨不得将这丫头早早掐死,哪容得她活到今日! 周瑞家的本就是大夫人的心腹,此刻哪可能分不清立场,立刻应下:“是!夫人请放心,这件事绝对圆得滴水不漏,保证不留任何把柄。” “恩,这便好。”大夫人目光一转,看向那旧木板床上孤零零的少女,冷哼一声道,“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又如何?皇子妃的位子岂是你享得起的,那门亲事,我们二姐儿比你更合适!” 半个月前,宫里传出消息:宫里将以贺淑贵妃生辰的名头举办一场花会,然谁人不知,其实是为未配婚的皇子们选妃做准备,官员凡五品以上,家中有女十四以上,且姿色不凡者,皆列入候选,余家有两个名额,一是余辛夷。二才是大夫人之女余惜月! 原本余辛夷两年前以为老夫人祈福的名义被打发到这处庄子,根本没人注意,这下可好,老夫人竟然派人过来把余辛夷接回府里!这叫大夫人恨得几乎咬碎了牙。余辛夷传她娘天生一张狐媚脸,让人恨不得一刀子全给划花了。这丫头若到了皇上跟前,哪还有她女儿半分机会?不行!那荣华富贵无上尊宠都该属她女儿的!这丫头凭什么同她女儿争?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先送她一程! 想到此,大夫人微眯的眼睛里迸出一道刻毒的光,衣袖用力一甩冷声道:“叫红绯把药备好了,赖三公子半个时辰后便会来,待三公子享用完便把毒药给这小贱人灌下去,等她毒发身亡再让周瑞朝府里发信儿,这几件事不准有半分错处!知道没有?” “夫人,您且放心。”周瑞家的立即应下,躬身谄媚的送大夫人回府去。 屋里,叫红绯的丫头看着手里一只小小的纸包,又看了看床上昏迷的大小姐,双手直直发抖,迟迟做不出决断。说实话大小姐平日待她的确很好,大夫人害人的法子实在是太毒了,只是…… “咳咳……咳咳……” 忽然,一声微弱的咳嗽声自旧纱帐里传出来,将红绯吓了一大跳:“小姐您……醒了?” 在她的呼喊声中,余辛夷精致的眉微微动了动,仿佛从无边的梦魇中猛地抽回神智,缓缓睁开眼睛,干哑的嗓子徐徐唤出两个字:“红绯。” 被叫到名字,红绯忽然有些紧张,忙掩饰道:“大……大小姐您真醒了……”怎么回事?按照之前下的迷药量,大小姐今夜应当昏厥不醒,再等最后一味剧毒下去便魂归地府,可她现在怎么突然醒了过来? 余辛夷侧头望着红绯脸上难掩的紧张,漆黑却明亮的眸中闪出一丝莫测的光芒。其实在大夫人说出那番谋害之言时,她就已经醒了过来,只是她不动声色的听着,没有表现出一丝异常,一边听一边脑中如梭子般急转。 大夫人,庄子,私会,三皇子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无数疑问与震惊朝着她的大脑一齐冲击而来,然而长期养成不动声色的性子让她迅速冷静下来,直到大夫人离开才缓缓睁开眼睛。她压下心头所有的惊骇,按住红绯的手,沉吟一刻才状似无意道:“镜子呢?把镜子拿来给我瞧瞧。” 红绯慌乱之中,虽觉得大小姐的吩咐有些古怪,但也按照吩咐把菱花镜递到余辛夷面前。余辛夷望着镜子,竟发现镜中的自己还梳着少女时的飞仙髻,脸色不知何故有些苍白,但这尚且稚嫩的容颜明明白白的显示着,现下她才十几岁!余辛夷眼前蓦地一花,心口剧烈震动,难道她刚才的猜测并没有错? 她重生了!重生到十年前?她所有厄运的开始! 红绯心中有事,没发觉她目光中的异常,忙把她扶起道:“小姐,您渴了吧?奴婢给你端碗茶,明日一早接您回府的马车就到,您喝了茶早些歇下才是,免得明日精神不好回府让老夫人不大欢喜。”说着,不等余辛夷点头竟迫不及待的去斟了热茶,递到余辛夷面前。似乎短短的时间内,她已经做下某种决定。 余辛夷望着面前这盏晶莹剔透,清香扑鼻的茶水,碧色的水面清晰的倒映着她的脸。 前一世十四岁那年,老夫人突患沉疴,久治无效,后一名道士断言是府里有人命中带煞克了老夫人,而这个人正是她余辛夷!为此,她被父亲放逐外庄不得归家。直到两年后,府里突然派人接她回去,她为此感激涕零,却不想归府前一夜竟差点被赖侯家风流花心的三公子强占。幸而她拼死抵抗,强撑一口气回到府里。但是等待她的并不是怜悯安慰,而是被指与男子私会苟合之罪!她含恨伸冤,却无人替她出头,反而被赶出家门放逐庵堂,一年后没有一件嫁妆,一抬小轿抬入不受宠的四皇子府为妾!而成就她所有悲哀的,就是这一天! 可笑她今日才知,原来前世她所有厄运竟都是她那个伪善的好继母所为!不仅要害她的名节,更想要她的命!最后还要做出她“畏罪自杀”的假象,大夫人啊大夫人,你真真一副菩萨心肠!余辛夷捏紧了掌心,几乎掐出血来,才缓缓放开。 既然老天有眼让她重来一次,此次,她必定力挽狂澜,要上世那些欺辱她的贱人,饱尝她所受的所有痛苦! 平复下心绪,余辛夷徐徐抬起头,唇边漾起一抹绝色的笑容:“我现下并不渴,这茶我赏了你吧。” 说完这句,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红绯,却见她脸色陡然一白,像是活生生被吓呆一般,手里茶碗一晃险些要打碎。 余辛夷浅浅笑着:“怎么了?” 红绯忙慌张道:“小姐,这茶可是老夫人赏给小姐您的,极为珍贵,这可是老夫人的一片心意,您可不能辜负才是啊。” 红绯眼中的慌张掩饰得极快,却始终无法逃过余辛夷的眼睛。辛夷脸上的笑容愈加明艳,直到红绯快撑不下去,才红唇轻启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红绯见她松口,轻轻出了口气,忙不迭将茶奉上去,亲眼看着余辛夷饮了一半才把茶碗收回。 余辛夷淡淡的扫她一眼,道:“明早可得早些唤我起来,若是耽误了回府可就不大好了。” 红绯被那目光一看,不知道怎的,只觉得心脏像被刀剖开浑身冒冷汗,仿佛一下子内心所有龌龊都已被看穿!但再一看,大小姐分明温和如常,仿佛刚才的凌厉只是错觉。红绯心下安慰自己,这位大小姐向来软弱无能,怎么可能有刚才那样的气势,随即强笑的回了一句:“遵命,小姐。”说着,像身后有什么鬼怪似的,逃也似的离开了。 大小姐,是奴婢对不起您了!您待我是很好,但是若一直跟着您只有受苦的份,到哪天才是出头之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大小姐,您安心去吧! 她身后,余辛夷斜倚在软垫上看着她慌张离开,不慌不忙的以手压住喉咙,将刚刚饮下去的茶水不疾不徐的吐出来,再看了看手腕上那只晶莹剔透的玉镯,唇角带着一丝绝美的笑容。红绯,我可给过你几次机会,你都不要,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今世,害我者,一个不留! 深夜,房门被轻轻敲响。 “好表妹,你在不在房里?”一道猥琐而急色的男子声音在门外响起,光听那声音便可猜测有多急不可耐。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夫人温氏的表侄,侯府嫡三子赖侯勇! 庄子里的管家周瑞在一旁谄媚道:“表少爷您尽管放心进去,咱们大小姐一早就在里头等您呢。” 赖侯勇一听,眼睛里登时露出一股色光,忙塞过去一张打赏的银票,笑嘻嘻的推门而入。周瑞揣了银票,喜不自胜的喝酒去了。 漆黑的房间里没有一丝光芒,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异香,似乎连人的魂都要勾走,赖侯勇浑身都要酥了,急色色的往着床上苗条的倩影扑了过去:“美人儿,今晚你可得让我疼上一疼!” 可是他还没沾到余辛夷的身,原本应该熟睡的人竟然往旁侧一让,赖侯勇没刹得住,一头撞在床板上:“哎哟!” 黑暗中并不能看清余辛夷的容貌,然而那影影绰绰的身影,便足以让赖侯勇神魂颠倒:“赖三公子,何故深夜擅闯我的闺房?” “这不是……呵呵”赖侯勇傻笑,“这不是想跟你亲近亲近么?” 第3章 以牙还牙 第3章 以牙还牙 “红绯跟周瑞呢?” 赖侯勇笑得恬不知耻:“嘿嘿,自是拿了我的银钱快活去了,辛夷表妹,不如咱俩也趁着夜色还早快活快活?” 听着自己的名字从他狗嘴里吐出,简直污了耳朵!余辛夷只冷冷的笑:“你就不怕我禀明了父母知道?一状告上你侯府大门?” 赖侯勇笑起来,显然是这种欺男霸女的勾当做多了,得意洋洋:“表妹你怎么那么傻,余尚书最是古板一个人,若他知道了,是会嫌你有辱门风,还是嫌我风流?表姨那里更不必谈,若无她同意我如何进得来这个门?即便你捅上圣听又能如何?不但名声尽毁,怕到时候你还得嫁给我,哈哈哈,好妹妹,你今日逃不掉了,就乖乖从了我吧!从今以后你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你要我打狗我绝不撵鸡,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摘给你!” 听着这些话,余辛夷如冰一般寒冷,然而笑容却越盛:“我可不信,平日里便听母亲说你贯会哄人的,外头沾花惹草叫我如何相信呢?” 赖侯勇听着她如珠玉般的声音,下腹里贼火急涌,难耐的逼近道:“好妹妹,我赌咒发誓!你可别再搀着我了,哥哥我保证今晚必让你快乐!那滋味你尝过一次,便再也放不下……” “好,你过来吧。”深夜里辛夷目光如炬,声音若带毒的曼陀罗般冷艳,白皙修长的指缝间隐隐一点光芒,如这世间最毒的蝎伸出了刺。 赖侯勇得了应允,立刻激动的扑过来,却被辛夷一脚狠踹在重点部位,他张大嘴便要嚎叫出声,然而下一刻忽然颈后一阵刺痛,再发不出半点声音。只听得身后婉转动人的声音冷冷道:“你既然自己送上门来,我便让你好好痛快痛快!” 赖侯勇眼睁睁的看着拳头一个个落在身上,却连嚎都嚎不出声,纹丝不得动弹,生生受下所有疼痛,直到被一个花瓶生生砸破脑门,在血花四溅中人事不省…… 第二天,红绯一大早便起身来敲门,按照大夫人所说的药效,大小姐夜里就该毒发,悄不声的去了,这时候她再装作毫不知情的敲门发现大小姐的尸身,既证实了大小姐“畏罪自杀”之实,又免去了大夫人的嫌疑,可不是两全其美? 红绯咬了咬唇,门发出吱呀的声响缓缓被推开,当门打开之时,红绯按照事先计划好的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京城余府,书房内。 一只茶碗用力砸在地上,砸成碎片。 户部尚书余怀远气得满脸铁青,怒火冲天:“这个不争气的混货!丢尽了我的脸面!竟有这狗胆敢跟男人苟且!” “老爷您别动怒了,小心气坏了身子。”大夫人忙上前给余怀远顺气,满脸的哀色抹泪道,“大丫头怎会如此糊涂……我前几日听老夫人说要接她回府,高兴得好几日睡不着觉,亲自给她张罗所有吃穿用度,今儿一大早便派马车迎她回府,可怎么听到的……竟是她犯下大错自尽的消息啊……” “辛夷虽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但却是我亲妹妹留下的唯一嫡女,我既是她的继母,又是她的亲姨母,我疼她比疼惜月还深。赖侯府本就与温家有亲,算起来勇儿还是我表侄,若她跟勇儿情投意合,禀明了我便是,我怎有不给她做主的道理。再则她即便犯下大错,回来认错便是,何苦要看不开服毒自尽呢。大姑娘真是……太糊涂了!”大夫人抹着泪,悲从中来双膝扑通一声跪在余怀远面前,“说到底还是妾身未教养好,让她铸成大错,妾身对不起老爷啊!” 余怀远见温氏如此愧疚,怎好再责怪她,亲自将她扶起来道:“此事怎能怪你?只能怪这丫头不知检点!即便她活着,我也要生生掐死她!” 现下这个温氏是他的继室,更是他原配的嫡姐。二十年前,他家道中落,偶然得定国公赏识才娶到温家庶女温尺素,但短短三年内他凭借长袖善舞竟然步步登天,一举入阁,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此时的他再看温尺素那张脸,时时刻刻想到的却他当年的狼狈。更何况她一介庶女身份地位,如何配得上他现有的荣耀?简直是他的耻辱!幸而很快温尺素在产子之日血崩而死! 只不过损失了一名庶女,国公府毫不在意,他们在意的是余怀远现下的权势,万万不能任由这门姻亲断裂。是以,定国公府竟然做出庶亡嫡嫁的决定,将唯一的嫡女,温尺素的嫡姐温皖容,送进余家当了继室!一年之后,温皖容产下一子一女,坐稳主位。而原本身为嫡长女的余辛夷因个性绵软,一点不如二女儿惜月懂得笼络人心,被余怀远彻底忘记。再加上道士断言辛夷命中带煞,乃是不祥之身,克尽父母手足,所以他才会将余辛夷远放到百里外的庄子!当听到余辛夷自尽的刹那,他脑中第一个念头并不是她的生死,而是她竟敢与男子私定终身,如果这事传出去,简直毁了他全部脸面,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温氏站起身,以帕拭泪道:“现下大姑娘已经去了,可还有另一件头等大事让妾身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还未出嫁便已失贞,府里大半已经知晓了,若不采取措施传出府外,那我们尚书府的名声可怎么办?老夫人怕是要怨死我呀……” 温氏一提,余怀远心头之火再升三丈,一掌狠狠拍在桌子上:“这个逆女!当初就不该生下她!” “妾身倒是有个办法,只是不知道合不合适……”温氏边拭泪边吞吐道,一面却仔细观察着余怀远的脸色,眼中闪过丝丝算计。 “你说!”余怀远怒气冲冲道,“无论你用什么法子,我都不会怪你!”不过一个不受宠的女儿,怎有他的官名脸面重要! 温氏叹了口气道:“这话原不是我该说的,只怕说了老夫人或其他房里都要说我闲话,偏今次大姑娘做的事儿实在太难看,所以只能将大姑娘暂且逐出族谱,再在府外把丧事悄悄办了,才好封住百姓的悠悠之口啊……” 余怀远眉心皱着,紧抿着嘴一声不吭,但看他的神思显是听进去了。 温氏察言观色,心里头一阵亢奋激动,再加上一把火,含泪恳求道:“我原也是舍不得这样委屈大姑娘的,可若此事真传到外头,甚至上达天听的话,必遭圣上嫌恶……咱们府中其他姑娘,包括咱们惜月,以后要想相户好人家可就难了。所以求老爷千万为其他姑娘们着想啊。” 余怀远思量了许久,长叹了一声道:“看来,也只有这样了……真是家门不幸!” 温氏低着头,用力攥紧手里的帕子,才能掩饰掉自己眼里的激动:“老爷,妾身立刻去准备。至于老夫人那里,未免她老人家哀痛过度,只能等后事办完了再告诉她老人家了。”只要办完了丧事,即便后来老夫人追究起来,也再抓不到任何把柄! 余辛夷! 没想到吧,任你是余府的大小姐,最终也只落得这样身败名裂,连猪狗都不如的下场!你这个小贱人,生下来就该跟你那个贱人娘一样卑贱,竟敢抢我女儿嫡长女的位置,我让你死都死得不安生!哈哈哈,只要除掉了你这个眼中钉,皇子妃的位置只能是我女儿的! 温氏压抑不住内心狂喜,正准备开始安排余辛夷的后事,却见一个丫鬟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扑通跪在温氏面前:“老爷,夫人不好了!赖侯爷家的表少爷被人打成重伤,浑身冰碴子躺在府外呐!满身血淋淋的,怕是,怕是不好了……” “什么?”听到禀告,温氏几乎是吃惊大叫出声,侯勇怎么会被人打成重伤扔在大门口?不,不对,他昨夜应当跟余辛夷那小贱人一块儿啊!温氏连忙道,“那大小姐呢?有没有大小姐的消息?” 还没容那丫鬟说话,便听到一道意想不到的声音:“母亲可是在找我么?” 温氏脸色一僵,抬起头便看到一道窈窕纤细的身影着青色长裙款款迈过门槛,踏进书房之内,脸上笑容若菡萏绽放,却又带着惊人光华。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夫人想都想不到的,余辛夷! 只是简简单单几个字,却让余怀远都大惊失色。而温氏简直像活见了鬼一般,差点失声尖叫出来:这丫头不是死了么!她怎么会出现在府里?难道她的冤魂回来索命了不成!还是她根本就没有死! 周瑞呢?他传来的消息怎么会有错!侯勇又怎么会重伤?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温氏瞬间面无人色的表情,余辛夷的唇角缓缓向上勾起一道妍丽的弧度,眼眸淡淡的扫在温氏身上:“母亲,您这是怎么了?简直像活见了鬼似的。不是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么?”最后几个字极轻,却带着森森的寒意,直冲进人的心底。 温氏险些脚下一崴要滑倒,幸而被身后婆子扶住。幸而温氏经世极多,很快便按捺住脸上过分怪异的表情,忙故作惊喜的佯笑道:“大姑娘,你原来并没想不开啊,怕是下人们一时嘴拙传错了话,叫人误会了。不过现下你能好端端的回府,真是好,太好了……母亲我真是太高兴了。”她心里几乎在呐喊尖叫,可不管事情原委,她现在都要伪装完美,绝不能让人看出半点把柄! 余怀远没想到那么多,在短暂惊慌过后道:“这是怎么回事?罢了,先把赖三公子抬进来找大夫诊治再说!若是赖三公子在我余家门口出了事,断与我余府脱不了干系!” 下人们立即领了命去做,待事情吩咐好,余怀远的面色陡然冷凝下来,用力摔了衣袖,朝着余辛夷劈面叱道:“小畜生,还不快给我跪下!你做下那等腌臜事,不自我了断,竟还有脸回来!我余家没有你这样不知羞耻的女儿!” 第4章 报仇开始 第4章 报仇开始 看着余怀远铁青的面色,余辛夷并不慌张,反而淡淡道:“父亲在说什么?辛夷怎么听不懂呢?” 温氏冷眼一笑,上前虚情假意道:“大姑娘,老爷已经知道事情原委了,你不顾名节与侯勇做下此等丑事,老爷没有责罚于你已是体恤,你还是早些磕头认错吧。”事到如今,只要老爷认定余辛夷不洁,那她就断没有翻身的道理,即便她侥幸逃过一死,今日也妄想全身而退!那么,她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她人证物证俱在,就不信这丫头能翻出她的手掌心! 余辛夷淡淡瞥了目光凌厉似刀的温氏一眼,凌然正色道:“父亲,女儿行得正坐得端,无错可认。反而有一件要事,关乎阖府大小,辛夷不敢耽误。” 温氏望着仍不肯服输的余辛夷,冷冷的眯起眼睛。温氏旁边的婆子极有眼色,立即道:“大小姐也不看看什么时候,表少爷现下受伤,生死不明,但凡大小姐醒一点点事,也不该这个时候横生枝节,叫别人看了咱们余府的笑话。” 辛夷立刻一个厉眸扫过去:“主子们讲话,怎有你这个奴才插嘴的道理!真当父亲母亲不在吗?一个个失了规矩竟把自个儿当主子了!今日我便替母亲教训一番,白芷,掌嘴!” 辛夷身后的丫鬟白芷犹豫了一下,但今日大小姐的气势实在太强,让人不敢反抗,立刻上前给了那婆子一巴掌。 啪的一声,让书房内所有奴才都吓了一跳。 这一巴掌,相当于打在温氏脸上,让温氏脸色立刻铁青。手里帕子几乎被她扯破!这丫头竟然敢打她的人!谁给她的雄心豹子胆! 余辛夷并不理会,径自道:“父亲,辛夷要禀报的事正是与赖三公子的伤势有关。好叫父亲知道,三公子原是和我一道出的事,人也是我带回来的!” 余怀远闻言,立即道:“那你还不快交代清楚!” 余辛夷抬起清澈似冰的双眸,朗声道:“父亲明鉴,庄中奴才红绯跟周瑞胆大包天,见财起意意图害主,更勾结贼人险些害了侯府赖三公子性命!求父亲做主,严惩这些叛主逆奴!” “这不可能!”周瑞家的一听,立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这不可能,我家周瑞为人老实,忠心耿耿,断不可能做出这等谋害主子的事,更不可能勾结贼人,请夫人给老奴做主啊!”她与周瑞俱是温氏的亲信。 余辛夷冷笑:忠心耿耿?可不就忠她大夫人的心! 什么见财起意,勾结贼人?亏这丫头胡诌得出来!温氏立即上前阻拦道:“大姑娘可不能乱说,周瑞跟红绯都是家生子,一家三代都忠心耿耿,怎么干下此等事?你就算要撇清自个儿,也不该诬陷好人啊!”温氏叹气摇头,状似失望道,“辛夷,你年纪还小,有些事还不懂,有些道理也不知晓,周瑞、红绯虽只是家仆,但也是两条人命,若今日平白冤枉了他们,不仅害人性命,更让府中的忠心奴才寒心。” 这话极重,将不明事理、冤枉好人、害人性命几个大帽子生生盖在辛夷头上。 余辛夷眼中水光微漾,面带悲戚道:“母亲这话可有些怪了,您信奴才忠心,怎么不信辛夷无辜呢,请问母亲,你可有亲眼见过我有不端之举?仅凭奴才几句话便定了女儿的罪,这不是要女儿生生冤死么……” 看着她这幅模样,一直冷面冷心的余怀远也免不得心里微微晃动了下。 “母亲怕奴才寒心,那侯府的心寒了又怎么办?”辛夷朝余怀远深深一福礼道,“父亲!具体实情便是那两个奴才欺我在外无父亲、祖母照拂,成日里背着我贪墨庄中财物变卖银钱,被我发现后反愈加嚣张,昨夜他们得知您要接我回府,唯恐事情败露竟欲害我性命。幸而母亲在天之灵佑我逃出庄子,我一路逃命在城外遇到赖表兄的马车,表兄见义勇为救了我,自己却被贼人所伤。辛夷自己受屈便罢,却不能让表兄也蒙受不白之冤!否则他日侯府上门向父亲讨个说法,咱们尚书府有何颜面应对?恳请父亲受伤的赖公子一个交代!” 余怀远脸上分明开始犹豫。 辛夷再加一把火,继续道:“今日若不彻查此事,家中某些心术不正的恶仆怕是更加肆无忌惮,辛夷唯恐以后二妹妹并其他几位弟妹再遭此等迫害。辛夷受了委屈倒罢,但二妹妹精贵,可是母亲的心头肉,辛夷不忍心看以后母亲伤心……” 余怀远越听越觉得此时扑朔迷离,连他都一时不能看清,立即打断道:“够了,你也是府中嫡女,谈什么精贵不精贵,来人,立刻把红绯、周瑞绑到院里,我要亲自审问!” 温氏急道:“老爷……”这死丫头到底打什么主意?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她得逞! 余怀远道:“无论哪个被冤枉的,我定不会让他受委屈。同样,若是谁栽赃嫁祸,我也断没有姑息的道理!” “是,父亲。”辛夷恭敬的福礼,跟在余怀远身后,朝嫉恨的温氏扫去一个冷若寒冰的目光。 温氏一个激灵,险些有种被恶鬼缠上的恐惧感。她不知怎的,忽然对这丫头生出一股陌生感,似乎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大小姐一夜之间脱胎换骨,变成一个来讨债的鬼! 菊香院里,其他几房都聚齐了,其余稍有脸面的下人们也悉数站了小半个院子。余惜月闻讯疾步赶来,与温氏交换一个眼神立刻站在她身后。 余怀远身边的丫鬟玉莲从赖侯勇房里出来,恭敬道:“老爷,表少爷刚才醒了一回,说此事只是一点误会,他也不计较,此事便了结吧。” 余辛夷勾唇一笑。她就料定了赖侯勇不敢讲出实话,否则夜闯尚书府嫡长女闺房意图不轨的罪名,京兆尹的牢房必有一间等着他!这件事没玩完,怎能如此简单收场。她重生回来第一件事,定要做得漂漂亮亮! 此时余惜月忽然笑起来,上前亲昵的拉住余辛夷的手:“姐姐,我原就信你定不会做出那事。姐姐你昨夜受了惊,我可担心极了,所以特意熬了压惊的药,姐姐去我房里吧,两年不见妹妹对姐姐甚为想念。” 声音多温柔,表情多真挚,话儿多好听。看着面前这张纯真美丽,情真意切的脸庞,余辛夷几乎要忍不住为她拍手鼓掌。就是这张白莲花般的脸蛋,让她以为这真是与她贴心的好妹妹!就是这看似真心的笑容,让她以为永远不会被背叛!就是这些带毒的蜜语,最终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生不如死!现在再来看,简直让她呕吐! 辛夷不着痕迹的推开她的手,道:“二妹,此话差矣。三公子是顾及侯爷与父亲同朝为官之谊,于是不予追究。但若咱家也姑息养奸,不是叫人笑话咱家毫无规矩可言?以后下人更是胆大妄为,若是某一日害了二妹妹你,你可害怕?” 余惜月一噎,竟说不出话来。害怕,便要查!不害怕,便让人怀疑! 管家过来道:“老爷,红绯跟周瑞带来了。” 余怀远点点头,呵斥道:“你们两个还不快老实交代,今日之事,若有半点隐瞒,打断你们的狗腿!” 红绯跟周瑞突然被抓来,没做半点准备。红绯先呆了,到底周瑞经事多些,立刻跪下哭道:“老爷,奴才们是冤枉的,奴才们爷爷那辈便在府中做事,奴才的婆娘也跟着夫人,怎会做出谋害主子的事?大小姐可不能信口污蔑啊!” 今早,他们刚推开大小姐的门准备捉奸拿双,可什么都没看到便只觉颈上一疼,已经晕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人拉了回来。当知晓大小姐毫发无损的回到府里时,两个都知道,事情怕是要坏! 辛夷冷冷道:“此等奸邪狡猾之人,定要先打二十大板,才会讲实话!来人,动刑!” 余惜月却道:“慢!大姐,你虽是我大姐,也是府里的大小姐,但父亲常言与人为善勿为恶,况且女子首要便是贤良淑德,姐姐难不成你忘了么?” 在场奴仆立刻被余惜月这种宽容大度的气质收买了去。 余辛夷扫了一眼,笑道:“那不如,咱们来打个赌,若我诬赖了他们,我立刻向你跪下磕头并奉茶一杯!反之,你也向我跪下如何?” 余惜月眸中闪过一丝异光。 她被诱惑了。 她早就看这个姐姐不顺眼,但碍于平素要保持宽厚文雅的形象,每每无法动手。但她内心里她绝咽不下去那口气!可是这次机会来了,如果她能向自己磕头,那余辛夷一辈子都别想再抬得起头来! 心中算计,余惜月面上却极为难的轻叹一声,道:“大姐,若你执意如此,妹妹也拦不住你了。” 温氏心中亦是如此想的。嫡长女又如何?这头一磕,还不是要被她女儿踩在脚下!她就不信凭余辛夷一个人真能掀得了她手里的天! 周瑞见夫人跟二小姐都不帮他,心里苦若黄连,但想想此次是为夫人挨的打,忍忍就过去,以后定少不了自己的好处,便咬紧了牙。 余辛夷冷笑一声,令家奴立刻拿板子来执行! 一下,二下,三下……十下! 当第十板重重的打下去的时候,周瑞身上掉下来几锭银子,并一张银票! 周瑞倒抽一口气,这是他昨夜替赖三公子来门时得的赏钱! 辛夷捡起地上的元宝跟银票,徐徐笑起来:“周瑞,这是何物?”她知道今日事出匆忙,周瑞肯定没来得及将钱财转移,果然不出她的所料! 有大夫人护着,周瑞一点儿不害怕,甚至还带着得意,理直气壮道:“这是奴才自个儿的钱!” 辛夷站起身,睥睨而下,那一刻她浑身散发出的威压,简直如同换了一个人:“那好,我来问你。你可曾与红绯勾结,私扣母亲给我的月银?” 第5章 瓮中捉鳖 第5章 瓮中捉鳖 “不曾!” “你可曾贪墨庄中物件出去变卖银钱?” “不曾!” “那你一月工钱多少?” “一两银子!” 辛夷一笑,停下来,面向在场所有人道:“那么,这些银子加银票加起来,足足两百两,你又是如何而来!” 周瑞自知失言,脸色登时大变。 周瑞家的一听,立马要帮着圆谎:“大小姐,这原也有我……” “也要掌嘴?”余辛夷一个冷睨扫过去,立刻将周瑞家的骇得不敢说话,“你想说,这原也有你一份是不是?那我便来好好算一算这笔账!你们两人一月工钱加起来才二两银子,这里两百两,你们两人要攒八年多才能攒到,是不是?” 周瑞家的想拉到救命绳似的,连连点头道:“是,是,我跟我家这口子,正是辛苦攒了八年才凑到这笔银子的!” 辛夷却朝余惜月问道:“惜月,你是最通诗书算术的,你看这道算术算得错是不错?” 余惜月心中冷哼一声,面上柔和笑道:“算得并不错。”可她刚说完,突然面上一僵,陡然发现自己中计了! 余辛夷笑起来,道:“妹妹,算错了!” 余惜月还没来得及阻拦母亲,温氏已经冷笑一声,眼带得意道:“大姑娘,如何算错了?你今日一闹,阖府都不安宁,现下也该闹够了,向惜月磕个头赔罪,此事便不责怪你了!” 余辛夷轻轻摇头,走到余怀远面前道:“父亲是咱们余府最博古通今的,您一定知晓错在哪里,女儿替您讲解一下。” 她这一说,既捧高了余怀远,又替自己拿到了挡箭牌:“这两百两,每月二两,的确要八年有余便可存到,但是,前提是不吃可不喝!而且还有一点,咱们府里下人的工钱并各房的例银,还是五年前母亲亲自提上去的,之前周瑞这样的每月才五百钱,母亲,您应当没忘吧?” 温氏脸色大变,她没想到,余辛夷这丫头陡然间心思竟活络至此,简直多智近妖! 余辛夷却自信一笑,道:“所以,周瑞你二人当着父亲母亲的面,信口开河,果真不把我父亲放在眼里吗!来人,这歹人不说实话,继续杖刑五十!” 周瑞两口一听,吓得立刻腿软了,哭嚷道:“夫人救我,我脑子一时混了,没记得住,小的真的是冤枉的,求夫人救我……”这五十大板下去,不死也去半条命。 温氏被余辛夷一坑,此时也失了脸面,但这人是她派去陷害余辛夷的,不能不救! 于是忍下心里那口气,道:“老爷,这周瑞两口子年纪的确大了,一时记不住也是可能的,且这两人跟在妾身身边已久,妾身也曾赏过一些银钱,应当不会有错的。妾身担保,他们绝不会做出坑害主子的糊涂事。” 大夫人摆明了想用身份压下去。见着温氏这样反常的行为,余怀远微微诧异的皱了下眉。 “母亲既然信任周瑞,那么女儿也断没有不信您的道理。”余辛夷浅浅笑道,一张绝色容颜若花苞绽放,加上此刻的气势,简直美得惊人,叫人差点看痴了。 她话语一转,目光投到旁边瑟瑟发抖的红绯身上:“那,咱们再来审审红绯吧。红绯,你是我身边的近身丫鬟,若你也撒谎,这五十大板翻倍!” 红绯刚才见了那番,现下余辛夷的话就是圣旨,没人敢不听。若真的一百大板下来,她怕是会死的! 但是,大夫人的眼神正瞪过来,若是违逆了大夫人,那自己一家都会受苦。她忽然想起来昨夜她给大小姐茶水里下毒时,大小姐的那个眼神,心中一个激灵,可还是得咬牙将这苦果吃下。 “大小姐,我身上没钱,您可尽管搜查。” 余辛夷一听,笑了,这丫头倒还聪明些,不过,更有趣不是吗?“我且问你,是不是你与母亲说,我暗地里与表兄往来,行不轨之举?” 红绯暗暗咬了咬牙,心想她既然做了下毒的事,大小姐今日万万饶不了她的,还不如仅巴着大夫人,兴许还有活路:“是,奴婢亲眼看到您主动传信与三公子私会,您还警告过奴婢若是敢说出去,便要了奴婢的小命!只是奴婢思前想后,为了府里的名声只得禀告了大夫人……大小姐,求您饶奴婢不死吧!” 听着红绯这些话,府里大多数人都露出鄙夷的眼光,连几位小姐少爷都不例外。没想到大小姐竟是这样不堪的浪荡的性子,真是败坏门风!竟还有脸告无辜下人! 被这些鄙夷讥讽的眼光包围,余辛夷丝毫不以为意。红绯这是想一条道走到黑了,那她身为主子岂有不满足的道理!余辛夷和煦的笑着:“你既然如是说,应当有证据吧。否则红口白牙,怕是难站住脚跟!” “奴婢有!”红绯咬牙道,“奴婢知晓,您与表少爷私定终身后,有一件儿定情的物件儿,正是您手腕上戴着的玉镯子!” 余辛夷不紧不慢的抬起腕子:“你说的可是这个?” 红绯立即眼中冒光:“就是这个!奴婢趁着您睡着还仔细看过,镯子上刻着两朵合欢花,花蕊上还雕着赖字!一查便知!”只要这件证物在,大小姐今日便是有千张嘴也说不清的!到时候,她的命自然就保住了! 不远处,温氏看着那只她精心准备的镯子,目光与余惜月暗暗一对,同时迸发出一抹尖锐的光,仿佛只等着某人的死期! 众目睽睽之下,余辛夷看着腕上这只镯子,秀眉微微蹙着似乎有丝缕难言之隐,余惜月当即上前道:“大姐,只需把这镯子拿出来咱们一验便可洗刷你的冤屈,你还在迟疑什么呢?莫非……红绯所言,并没有错么?这可真叫妹妹失望了。” 余辛夷侧过头,望着余惜月眼中掩饰不住的一抹尖刻,仿佛只眼睁睁的等着看她去死!红唇缓缓上挑出一抹惊华,辛夷徐徐道:“既然妹妹要看,那我岂有不从的道理?” 温氏立马使了个眼色,周瑞家的即刻上前接过那只玉镯,当着所有人的面来回翻看,心里止不住的激动高兴。只要这件证物证实了,大小姐今日纵使千张嘴,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余辛夷风轻云淡道:“周妈妈可看清了,这镯子上刻的到底是不是合欢?” “当然!”周瑞家的激动得脱口而出,然而刚刚吐出这两个字时喉咙像是被猛地掐住般再吐不出半个字,脸色刷白不可置信的看向温氏:“夫人,这……” 温氏眼睛一锐同时脸色黑青如铁!就连余惜月都顿时色变!这镯子的确是一模一样的镯子,可是镯子上雕刻的并不是合欢花,更没有那个“赖”字!而是一绽放的朵辛夷花,旁边精细琢着一个余辛夷的“余”字! 看着这些人顿时难堪至极的脸色,余辛夷冷笑一声,将那只玉镯用力砸在红绯面前,提声呵斥道:“红绯,你说你特意仔细瞧了是两朵合欢花,现下你又该如何交代!莫非也是记错了不成!” 红绯眼前一黑,仿佛十八层地狱烈火已经在向她招手! 余辛夷婉转一笑,若三春海棠在弹指间倏然开放,但此时的气势却如万壑雷般声声震耳:“可巧了,今儿个记错的人可真不少!母亲,你说是也不是!” 这个巧字像一个巴掌毫不客气的甩在温氏脸上,面对着四周暗暗投过来怀疑的目光,这一刻温氏简直恨不得扑过去把余辛夷当场掐死才好! 余辛夷却继续道:“父亲,这丫鬟言语里自相矛盾,分明是为掩饰她毒害主子的大罪,而诬陷我的名节!请父亲派人搜她的身,搜不到银钱,也必能找到她贪墨的赃物!” 余怀远最恨奴才吃里扒外,立即怒声道:“管家!搜身!” 当着余怀远的面,没有敢暗中做手脚,很快便将红绯身上搜遍,除几件首饰外更有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但绝不是红绯这等丫鬟可以买得起的! 她纤细的手指抓起那块玉佩,好奇的望向温氏:“这块玉佩看着似乎是母亲那里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身上搜到?母亲,这可奇了……” 满院子的人都冷抽一口气。 余辛夷浅浅笑起来,眉目如画,耀眼如日光! 最后一句话轻轻浅浅,意犹未尽,却让温氏脸色刷的变了!这块玉佩是她为收买红绯所以赐下的,可她从未想过竟然被余辛夷知晓,更拿出来做文章!现下她该如何解释,她的玉佩却在红绯的身上被搜出来? 而院中众人看着这一场,皆露出诧异的神情。三房张氏眼珠子一转,忽然笑起来:“呵呵,红绯乃大小姐贴身丫鬟,断没有离开庄子回府的道理,那她又是如何得到这枚玉佩的呢?大嫂你看,这还真真奇了呢。” 随着张氏的话,余怀远一双虎目登时怒瞪,温氏险些当场色变!余辛夷这个小贱人,故意给利用这个玉佩给她下套!偏还有三房张氏从中挑拨,若是红绯完完全全的交代出来,到时候牵扯出她这一场算计陷害,余怀远会休了她! 不,不能留!这个叫红绯的丫头,必不能让她再多留在这世上一刻! 温氏狠狠一咬牙,立即上前道:“好啊!偷大姑娘的东西不算,都偷到我这里来了,那平日里该贪墨了多少钱财!这丫头的确吃里扒外谋害主子,更险些坏了大姑娘的名声,罪不容诛!来人,立刻捂了嘴拉出去杖毙!” “夫人!求您!”红绯惊叫了几声,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已经被人堵住嘴巴拖了下去,只听到一声声木棍砸在肉上的声音,听得人心惊肉跳。没几十下,红绯很快便咽了气。 余辛夷冷冷的看着,并不心软。 前一世若不是红绯,她可至于落到最后那步凄惨田地!正是因为她做惯了好人,所以人人都来欺她压她,这世她再不做好人! 第6章 逼你下跪 第6章 逼你下跪 解决了一个,还剩下一个! 余辛夷回头,朝着刚缓过一口气众人道:“既然红绯已经证实勾结贼人意图害主,那咱们再继续问问周瑞,好叫母亲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瑞!你方才说这二百两银子是你二人存了整整八年,好容易存到的。是也不是?” 红绯被杖毙,周瑞的心已经散了,咽了咽喉咙只剩下强撑一口气道:“是。” 余辛夷目光似剑:“那我问你,这么一大笔银子旁人必得寻个地方仔细藏了,你焉何有将全身家当带在身上的道理!” 周瑞顿时噎住。院中众人议论纷纷,二百两银子对奴才们来说几十年都难存到,这周瑞却随意放在身上,若无问题谁能相信? 周瑞扑通跪下,早已冷汗涔涔道:“是几日前婆娘将家中存了八年的碎银交给奴才,让奴才去钱庄一并兑了整银,是以才放在身边……” “好,很好。”听着周瑞的话,辛夷忽然一笑,人不怕聪明就怕自作聪明,你自寻死路便怪不得别人!余辛夷目光倏然一凛,“那到底是哪一日,哪个时辰,在哪个钱庄兑的银子!” 周瑞家的一时竟胡诌不出:“这……” 余辛夷却丝毫不放,步步紧逼:“我曾听开钱庄的朋友说过,京城所有钱庄在铸整银的时候,都会在自家银锭上做一个暗记,外人是无论如何都看不出来的,但是钱庄中人却能一眼辨明,官府往往利用这一点破案。且银庄生意最是谨慎,每笔生意什么时候做的,多少金额,与什么人做的都会有记录。我们绝不用担心找不到存根,更不用担心他的记性会像红绯一般!好了,周瑞你现在告诉我,你到底是哪一日,在哪个钱庄兑的银子!” 周瑞抖如筛糠,步步后退:“这……奴才抓紧时间回来办差,就随便找了一处近的钱庄存的,至于什么时间,忘,忘记了……” 辛夷面色骤冷:“原来周瑞你两口子这么有钱,两百两银子的事说忘就忘!我看哪里是忘了,分明就是你们在撒谎!这样欺上瞒下,胆大包天迫害主子的奴才,母亲,您说是否也理当杖毙!” 温氏心头一窒,浑身气得哆嗦。 周瑞并他婆娘,两个一起跪下,痛哭流涕道:“求老爷,夫人饶一命,奴才一时糊涂……” 余怀远也看出些蹊跷,铁青着一张脸,胡子都气得翘起来,呵斥道:“我余府里竟然养着你们这样一群狗奴才!管家,杖责一百,打死不论!” 余怀远一发话,温氏再想拦也拦不住。周瑞家的当即吓得两眼一翻昏过去了,而周瑞亦是瘫倒在地,吓傻了,嘴里只晓得念着:“夫人救我,夫人救我!” 温氏别过脸,不忍看他。 余惜月出言道:“父亲,今天已打死了一个,再打死一个恐传出去,坏了我们余府宽宥下人的美名。姐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何必害人性命呢?” 余辛夷看着她那张伪善慈悲的脸,冷笑。真是厉害啊,既保了周瑞性命,又暗讽了她余辛夷心狠手辣。 余惜月,你还有什么是藏着没施展的,我等着! 余辛夷以帕拭泪,款款道:“二妹,我知晓你是最心善的,但你可曾为我想过,若不是侥幸得赖三公子襄助,可能我现下已被这等恶奴合谋害死。如今好不容易真相大白,却容恶仆继续嚣张,难不成是要姑息养奸么?二妹,我是你姐姐啊……” 演是吗?她余辛夷也不是吃素的! 余惜月脸色一青,不敢再多话。若她再说,反倒落下个不顾亲姐,偏帮外人的坏名声。 几个家丁扛着板子重重的打在周瑞身上,一下一下,打的周瑞杀猪似的嚎叫起来:“啊……夫人……夫人帮我啊……三公子……您帮我说句话啊……我说了,我什么都说……其实昨日夫人跟赖三公子……” 终于开口了是吗?辛夷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很好,还不算太蠢,我最喜欢你这样的聪明人,否则,我还真没法子对付你呢。 “吱呀”,忽然赖侯勇的房门开了,只见他顶着一头的伤一阵风似的从里面冲出来,抢过家丁手上的板子,劈头盖脸的打在周瑞身上。 “赖三……啊!”周瑞惊恐的瞪大眼睛,话还未说完,只见那根板子一下劈在他后脑上,紧接着再是几棍子,他惨嚎一声,红白相间的液体溅了一地,没一会儿就没气了。 整个院子满皆惶恐。 赖侯勇丢了板子,朝着辛夷谄媚央求道:“就是这狗奴才吃里扒外,意图害主!早该打死!余大小姐,且消消气,以后再没人敢欺负你。” 余辛夷目光一扫,如寒针似的刺在赖侯勇身上,赖侯勇一缩,忙胆怯的退回了房,再不敢惹辛夷半分。 余辛夷明眸一转,朝着旁边脸色发白的余惜月,浅浅笑道:“惜月,没忘了咱们的那个赌吧?” 余惜月一惊。她原先答应那个赌约,是认定余辛夷没有那个能耐,谁想到竟然她竟然输了!现下骑虎难下。若不磕头,这个赌是当着父亲及其他各房面立下的;若是磕头敬茶,那么她以后在府里如何立足? 余惜月后悔到极点,她突然意识到以前那个任她欺辱打压的蠢货余辛夷,一夕间脱胎换骨! 温氏怎忍心看女儿向这贱丫头下跪,警告的瞪向余辛夷,道:“辛夷,你是做姐姐的,何苦要故意为难妹妹?此事本也是误会一场,让惜月给你奉杯茶也差不多了。老爷,你说是不是?” 余惜月抬起头,满脸是泪,哀求的看向余怀远。 余怀远原就偏二女儿多些,不愉道:“辛夷,姐妹之间理应互相忍让,怎可咄咄逼人?” 辛夷笑了一声道:“那辛夷倒要问一句,若辛夷打赌输了,父亲是不是也只要辛夷奉茶便可?” 余怀远咳嗽一声,有些尴尬道:“自然也是如此。” 辛夷看着他,面容渐渐冷淡:“那辛夷再问一句,为何只是磕头奉茶一件小事,父亲也愿意帮惜月说话。而女儿差点遭恶人迫害,父亲为何非但没有问过女儿半句发生何事,就草草听人挑唆,断定女儿清白尽毁!宁叫女儿生生冤死!难道惜月一跪会比女儿的一生还要重要吗?” 他也是她的父亲,为何心里却从没她这个女儿!她的心不是铁石,也会疼! 余怀远一时竟哑口无言,突然发现他的心实在偏得有些狠了。 余辛夷不等他再开口,提升叱道:“古人云: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母亲,您说是也不是!”以德压她,那她也以德压回! 温氏被堵住嘴,即便恨极,也无法说出个“不”字来。 看着余怀远仍然犹豫的表情,余辛夷心里越发冷:“父亲!请您明断!” 余怀远有些恼怒辛夷不识大体,但众人看着,他也护不住余惜月,只得皱着眉叹道:“惜月,跪吧。” 余惜月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嘴唇咬的鲜红,眼睛里泫然欲泣,在场的人,竟然都有种怜惜之感。 可惜她面对的,是余辛夷波澜不惊的冷眸。 她咬了咬牙,快速走过去,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几乎掩不住心中的恨意,窘迫地把头垂得更低,膝盖上像是坠了千斤铁一样不甘愿的一点点弯下去,直到弯到地上,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姐、姐。” 跪下就委屈了?要人性命的时候,为何心就狠如蛇蝎!余惜月,你今日这一跪与我之前受过的折磨相比,实在太轻! 不急接过茶碗,余辛夷浅浅一笑,朝余怀远朗声道:“父亲,其实我根本不认识什么钱庄的朋友,更不知晓每个钱庄的暗记是什么。” 什么? 温氏震惊,而余惜月亦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余怀远一惊,目光豁然看向温氏,显然已经察觉到刚才温氏的态度着实有问题! 阻挠余辛夷审讯,出面保周瑞,还不问清楚就杖毙红绯,周瑞明明要招认,赖侯勇却突然出来将人打死,这一连串的行为,件件相连,怎能让人不生疑窦? 正在此时,余惜月身边的婢女桃儿突然惊慌大喊:“不好了,二小姐昏过去了!” 余辛夷目光一扫,心觉好笑:牙还咬得紧紧的,装什么装? “女儿!”温氏忙借机跑过来,将余惜月搂在怀里,八、九个丫鬟婆子围过来,将二小姐扶住,扶回房间。 温氏恨恨的瞪向余辛夷,心里不停尖叫着弄死她!以后一定要弄死她!却正巧对上余辛夷那双绝世灿烂的眼眸。 余辛夷唇角轻轻一勾,那双绝世灿烂的眼眸闪耀着让人无法移目的光芒,她无声问道:“母亲,断了一臂的感觉如何?” 温氏掌握了余府大权十几年,这一日,终于感觉到一种惊惶,惊惶得她浑身发出冷汗。 余辛夷转身离开,秀致美丽的背影,骄傲得如同直冲云霄的凤凰! 还没回到海棠苑,六姨娘周氏便担心的冲过来道:“大姑娘,你可惊着没?我刚知晓你要回来欣喜得不知怎好,可谁曾想这个节骨眼出了这样的事儿呢……说到底,原是姨娘无能,两年前没能护住你。”周氏自责得直抹眼泪。 “姨娘,辛夷命可大着呢,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回府了么,许久没见,辛夷可想念你呢。”辛夷心疼的擦掉六姨娘脸上泪痕。 六姨娘性子本就软,身份比婢女高不了多少,又有大夫人派人时刻盯着,便养成这般软弱性格,极怕大夫人。但辛夷知道,六姨娘待她是真的好。自出生,她便被送到六姨娘这儿。她没了亲娘,府中又素有她克母的传闻,连带着连父亲也少来瞧她,老夫人虽疼她,但年纪大了,不可能事事亲问。 生病的时候,是周氏衣不解带的照应;她受了伤,周氏哭得比她还伤心;她自小身子底就差,周氏日日亲手熬药守着她喝下,就连两年前她被放逐外庄,六姨娘替她求情向周怀远跪了整整三日……她虽不是周氏肚子里出来的,但对待亲生女儿也不能比这般再好了。想起前一世,周氏受她连累而死,辛夷鼻子就开始发酸。 第7章 计中有计 第7章 计中有计 “你今儿个一回来就触犯了夫人,会不会有事啊?”周氏眼泪止不住,愧疚得紧。 辛夷知晓周氏的性子爱钻死胡同,安抚道:“没事的,辛夷的本事姨娘还不知么。姨娘,在外两年辛夷想极了你亲手做的桂花酒酿,你做给我好不好?” 周氏有事做立刻擦了眼泪:“好好好,我这就去做,你先休息,做好了我再来叫你。” 看着六姨娘来回忙碌的身影,辛夷安心的笑了。 再没有无情的天牢!没有她被生生打断的双腿!没有强行灌进她喉咙的毒药!没有她被害死的孩子!更没有天牢里无情而狰狞的脸庞…… 还有贴心的人在身边,真好。 真好。 辛夷狠狠捏紧了手心。这辈子,她不许任何人欺负她!也不许任何人再动她的人! 她今日一箭三雕。 一是兵不血刃的除了算计她的人;二是逼大夫人自毁一臂,着实痛快!三是让父亲对温氏开始怀疑,而这怀疑一旦开了口子,只会越撕越大!温氏横行霸道仰仗的不过是父亲信任,从今天起这信任便会一去不复返! 而她的报复,今天才刚刚开始! 周瑞死了,周瑞家的哭得头疼。 温氏揉着发疼的太阳穴,眉头皱得死紧。 怎么会这样! 非但没把那臭丫头害死,反而害得她自己沾得一身腥,更一下失去两个帮手!这些年,她在外头放的外债,以及悄悄置办的私产,无不是周瑞两口子去做的,这两个人就相当于她的一条手臂。 如今,手臂被砍断,她还要给周瑞家的贴上千两赔偿金,买她的嘴! 温氏睁开眼,满目都是仇恨! 更可气之处,余辛夷竟然诈她,逼她杖毙红绯,亲手除掉了她自己埋在余辛夷身边的眼线! 最重要的是让老爷引起对她的怀疑!还好惜月及时装晕,否则老爷要计较起来……温氏十指捏紧,几乎要捏断旁边儿贴身丫鬟的手。 而余惜月一张漂亮的脸扭曲到狰狞,一排丫鬟婆子都跪在她面前,任她打骂。 余惜月尖叫道:“母亲气死我了!竟然要我给那个贱人下跪敬茶!我要杀了她!” “好了!”温氏眸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道:“你且先装着病,老夫人素来疼你,我就不信,咱们娘儿俩斗不过她一个余辛夷!三日后的花会,我定让她去不成!” 当年未出阁时,她最看轻那婢子生的温尺素,可没想到造化弄人,曾经她没放在眼里的余怀远竟然平步青云,白让温尺素捡了个大便宜!可更可恨的还在后面,她明明身为高贵的定国公嫡女,却被迫给余怀远填房,成了低那贱人一等的继室,就连将来的牌位都得排在那贱人之后,这简直让她呕足了血!而更可气的是,那贱人死便死了,竟留下余辛夷这么个祸害,生生压她女儿一等!新仇旧恨这让她如何忍得下?她算计十几年,才将自己女儿捧成这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怎肯让余辛夷破坏了她们母子的一世荣华,她不允! “夫人,老夫人进院子了。”丫鬟桃儿来偷偷禀告。 温氏跟余惜月相视一眼,点点头,好戏开始上演。 “二丫头怎样啊?” 老夫人亲自到房里,看望这个最乖巧可人的二孙女儿,瞧她小脸惨白,心疼极了。 温氏抹了泪道:“若惜月做出这样的事,我打死她的心都有了,可偏辛夷不是我生的,我自小疼她,连一根指头都不忍心碰。可她今日……竟下令打死了人,论理说她是府里名正言顺的大小姐,而我却是继室,哪能拦得住她……可这事若传出去,咱们余府的名声可怎好?可怜那周瑞,祖父辈就在府里做事,还曾伺候过您,他临死还叫冤屈……辛夷往日在我们眼前看着乖巧,可转眼竟活活打死了人,这不是……”温氏说到此,巧妙打住,继续哭道。 “可怜我们惜月,心肠软看不下去,便去求情,她听都不听,还叫惜月给她下跪,她即便是嫡长女也不该如此欺负我们惜月啊……可怜惜月被那血腥场面生生吓晕过去。” 老夫人脸色铁青,拐杖一棍敲在地上:“这大丫头,心也忒狠了!我原以为她虽寡言,却是懂事的,没想到会如此狠毒!” 温氏游移道:“可她总归是府里的嫡长女……” 老夫人怒道:“嫡长女又如何!府里倒还是有个惜月的,不是她一个人顶了天!来人,把那逆女给我绑过来!” 温氏假意劝道:“老夫人歇歇气,明日再管也不迟。” 老夫人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听,连声催道:“还不快去!” 温氏得了令,立即使了眼色,桃儿立刻叫了几个婆子,准备去将余辛夷绑来。 却见一个丫鬟横冲直撞的跑进来,大喊道:“夫人,老夫人……大小姐不好了!” 老夫人原就恼怒,现下更气上三分,呵斥道:“什么不好了!横冲直撞的还有没有半点规矩!” 那丫鬟,正是余辛夷身边的白芷,急得跪下哭道:“大小姐似是魇着了,现下海棠苑里大乱,大小姐哭叫不停,求老夫人救小姐一命啊!” 老夫人一疑,皱眉道:“怎么一回事,你细细说来。” 白芷哭得红了眼睛,道:“傍晚刚从菊香院里回去,小姐就说心口闷,到用晚膳的时候,吃一口就吐一口,脸色越来越白。大小姐说回屋休息一刻便好,可谁想奴婢进去一看,大小姐疯了似的又打又砸,不断哭叫,眼睛却是闭着的,叫都叫不醒……求老夫人立刻找个大夫救救小姐吧……” 温氏在旁边,细细揣摩着老夫人脸色道:“可巧了,惜月今日正巧吓病了,便请了刘太医来,唯恐夜里有什么变故,这正巧辛夷又病了,倒是方便呢。” 连用三个巧字,立刻提醒了老夫人。 老夫人冷哼一声,拄起拐杖道:“惜月刚骇着了,她又梦魇,早不病晚不病,到凑到这个点儿上来!温氏,去叫各房都过来,我倒要亲眼看看,她是真病还是装病!” 温氏心头一喜,立刻道:“是,妾身立刻去请各房。” 十几个人乌泱泱一片,朝着海棠苑走去。海棠苑里黑漆漆的,不看半个人影。众人正诧异着,却见另一个婆子满脸惊恐的跑出来。 老夫人忙问:“怎么回事?” 那婆子哆哆嗦嗦指着里头道:“大小姐,大小姐似是被鬼魅缠身了!” 温氏立刻呵斥道:“说什么混话,这世上哪来鬼魂!” 那婆子赌咒道:“真的夫人,大小姐嘴里一直在念……周瑞……” 老夫人面色一凛,立刻弃了那婆子往里走。跟在后头的四小姐余明珠跟生母柳氏道:“母亲,不会真有鬼吧……今日咱们可亲眼见着周瑞被表哥打死的……” 二房柳氏立刻捂住她的嘴,道:“闭嘴!”但自己也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走到辛夷房门口,见几个丫鬟婆子都躲在门口,连六姨娘都眼圈红红的,发鬓凌乱,面上还带着惧怕之色,混不像作假。 “啊!”温氏掀了裙角想进去戳穿余辛夷的诡计,却见一方砚台直直的砸出来,砸破了她的头,糊了一脸血。 “别过来!”余辛夷尖叫着,将手中铜镜、笔洗等物什一股脑的砸出来。除了老夫人,几房夫人、小姐人人遭殃,被砸得头破血流,尖叫着乱窜。 “滚开!别砸我!”五小姐余彩玉尖叫着要反抗,被余辛夷一脚踹开。 四小姐余明珠被铜镜砸得额头一块青紫,懵了一下,狰狞的扑过来要掐余辛夷:“你敢打我?你这个贱人!” 余辛夷抓起竹凳,一下把她砸晕过去。 院子里立刻躺到了几个人,兵荒马乱,老夫人也开始怀疑:“难不成真魇住啦?” 温氏捂着被砸破的头,咬牙道:“装神弄鬼!”她愤恨的上前,跟三房的张氏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包围过去。 余辛夷一头撞开张氏,然后抡起竹凳砸向准备偷袭她的温氏。 温氏鬓发皆散,捂着头尖叫道:“余辛夷,你发什么疯!再打,我要了你的命!” 像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了,余辛夷动作一顿,浑身发抖,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步步后退,双臂紧紧抱住自己。 她脸色雪白,口中念念惊惧道:“别过来……我求你,放过我……周瑞!周瑞!你救救我!” 众人皆是愣住,生出一种怪异感。因为余辛夷这呼唤声中,并没有害怕,反而像是求救。 余辛夷忽然蹲下来,两行清泪缓缓爬满她的脸颊,她身子无助晃动着,声音中软弱中带着急切的渴求,仿佛快溺死的人祈求着最后的救助:“周瑞!别走!别放他进来……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这下连老夫人都信了。 她拄着拐杖忙走到余辛夷面前,将她拥在怀里道:“乖孙女儿,奶奶在这儿呢,你别怕!” 余辛夷浑身一绷紧,眼睛缓缓张开,然而瞳孔仍是无神的。 她满脸是泪的抬起头,看着老夫人,忽然浑身一颤,仿佛看到了什么最可怕的事物,颤着声音哆哆嗦嗦的往后退,道:“表兄……你别过来……救命啊!救命啊!娘亲,娘亲来救救我!” 一句表兄,从惊讶到惊恐到愤怒,惊坏了在场所有人,老夫人脸色陡然一青,怒目瞪着温氏。温氏失声道:“老夫人,勇儿不会……” 老夫人已经一声怒斥道:“够了!闭嘴!” 余辛夷仍在唤着娘亲,那一声声的,那般无助,若不是怕到极点,无助到极点,又怎会去祈求一个早就死去的母亲…… 老夫人眼泪都要掉下来。 却见余辛夷忽然露出惊恐之色:“你再过来,我与你同归于尽!”然后尖叫一声,向着柱子撞去! 第8章 计有连环 第8章 计有连环 幸而老夫人离她较近,立刻反应过来,将余辛夷抓住,抱在怀里,还好其他奴婢过来帮忙拦住,否则这个孙女儿使出这么大劲,怕是已经一头撞在柱子上,没了! “看你怎么当的好母亲!想要谁的命!”老夫人一回头,立刻对着温氏呵斥道,“明天就把你的好侄子给我赶出余府,我们余家不欢迎这种东西!” 这句话委实够重,直接质疑了她如何当的主母,温氏险要落下泪来,悔恨自己刚才一时冲动失言:“老夫人……” 老夫人此时听都不愿听她声音,命丫鬟婆子把余辛夷抱回屋里。 “乖孙女儿不怕,奶奶在这儿,谁都不敢欺负你,我可怜的乖孙女儿,打小就没了娘嗳,以后奶奶疼你……”老夫人一边安抚,一边落泪。 余辛夷像是渐渐听清了,空洞的目光缓缓清明过来,那心酸的东西在那眸里弥漫开来,像是针似的刺在人心口,这时候,就连温氏都不敢再说她是装的。 两颗硕大的泪珠从眼眶无声落下,带着数年的悲伤,她干涩的唇瓣,轻轻唤了句:“奶奶……”像是终于找到了依靠,然后昏了过去。 老夫人一听,老泪纵横。想到了这孩子一出生就没了娘,原是养在继母身边,又被温氏以怀胎的借口打发给六姨娘养,这一养就养了十来年。两年前更是被远放到庄子里,明明有家却不得回。可怜堂堂嫡长女竟沦落到连庶女都不如的地步,还要受此欺辱。 旁边儿,四姨娘道:“老夫人,这大姑娘跟表少爷,怕是……” 她刚要煽风点火,质疑余辛夷清白,忽然老夫人一杯茶泼在她脸上,斥责道:“住口!大姑娘刚才险些都要以死明志了,她怎可能让自己被欺负了去,就是你们这样的人嚼舌根!一天到晚欺负她这个没娘的!若是以后再让我听到这话!打出余家!” 四姨娘原先是想报余辛夷刚才打她之仇,没想到反过来被老夫人一骂,忙灰头土脸灰溜溜的退了下去。 其他几房都面面相觑,再不敢多一句嘴。 一屋子养尊处优的夫人、小姐,晕的晕伤的伤,恨到了骨子里,却碍着老夫人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刘太医来了,给余辛夷把脉,说她的确心神不宁,气血两冲,是惊吓之状。老夫人立刻命下人按方子抓了药赶紧熬。老夫人又陪了好一会儿才走,临走还命温氏并二房、三房,不准来打扰。 人全走了,院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几个丫鬟婆子。白芷将其他丫鬟指开,屋内便只剩余辛夷、六姨娘及白芷三个。 余辛夷突然睁开眼睛,朝哭哭啼啼的六姨娘笑了笑。 六姨娘一惊,扑在辛夷身上哭:“大姑娘,你可吓死姨娘了。” 余辛夷拍拍六姨娘的后背,嘻嘻笑道:“姨娘,辛夷跟你保证过,不会有事的。你看,这不是挺好的吗。” 辛夷早就猜到,大夫人必定会忍不下这口气,借老夫人再来算计她一把!所以她提前便跟白芷商量好这一切,连六姨娘都没告诉,只叮嘱她无论发生什么,只管哭就是了。 她刚才故意撞老夫人旁边的柱子,就是为了让老夫人救她,今晚,这苦肉计算是完成得漂亮! 既教训了所有欺辱过自己的人,还在老夫人面前逼出各房丑态,尤其是温氏冲动之下说出那句:“你发什么疯!再打,我要了你的命!”更让老夫人对大夫人失望至极。 最重要的是,完完全全的报了辱她之仇。若她自己说出赖侯勇企图欺辱她的实情,父亲跟老夫人都好面子,最多只会疏离侯府,反而会怪自己不知检点。大夫人抓住的正是这点,所以才肆无忌惮。 只有用梦魇的办法,才能让老夫人亲眼看到,她的亲孙女儿差点被祸害成什么样。 大夫人,你的女儿会演,我余辛夷,也照样不输她! 余辛夷若有所思的说道:“白芷,你拿些银子去分给院子里其他人,她们今日也遭了罪了。” “是。”白芷点点头,但仍是迟疑了一下,游移道,“大小姐,您为什么会……” 余辛夷立即接过话去:“你想问,我为什么会告诉你?” 白芷点点头。 余辛夷自信一笑:“第一点,你自小跟在我身边;第二点,你很聪明,不会做没脑子的事;第三点,我告诉你后,我们两个是同伙,谁都无法独善其身。况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余辛夷信任的人,便不会再疑半分,但我最恨背叛,若有人背叛我,只会有一条路那就是死!” 说到最后,她眼中的狠绝与果断,让白芷浑身一颤,忙跪下去道:“小姐放心,白芷一定不会背叛您。” 余辛夷亲自下床将她扶起,摘下鬓间的六宝翡翠钗,道:“这是我小时候老夫人赐给我的,今日我给了你,只要你对我忠诚一日,我便把你当姐妹看,必不会亏待你半分!” 这价值连城的翡翠钗被塞进手里,白芷眼中已是热泪盈眶,感激道:“谢谢小姐!白芷就算死,也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她觉得大小姐一夕之间恍若变了个人似的,往日小姐总被各房欺负,现在她终于反抗了,这样光华夺目的大小姐让她由衷感到高兴,她确信,自己没跟错主子。 余辛夷浅浅一笑。 这丫头她果然没看错,再加上这次测试,她已确信白芷肯定会成为她臂膀。当然,只要在她一日,便会护白芷一日! 只是,现下还有另外一件事等着她! 因着老夫人滔天怒火,赖侯勇连夜被一辆马车送回侯府,深夜里路上没有一个行人,马车慢慢行驶着走到一条漆黑的小巷里。不知怎的忽然马儿受惊嘶鸣起来,发了疯一般竟挣脱了拉车的缰绳跑了,车夫忙去追赶,只剩下车篷里浑身是伤凄惨叫唤的赖侯勇。 一道身影敛起指缝间的光芒,徐徐走近那掀翻的车篷,轻轻挑开车帘,月光下余辛夷的容颜美得若星河之水,同时也冷若千山之巅的寒冰。 这畜生竟企图污她名节,便要做好接受报复的下场! 就在手中寒芒即将刺下的刹那,一道似冰似玉似泉似石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在深夜里忽然响起:“你这女子看似柔弱,怎么竟手段如此狠毒?” 辛夷警惕的抬头,指缝间的光芒隐去,正看到漆黑的夜幕之中一辆马车幽幽的踏来,驭马之人乃一名灰衣少年,一看便知武功不弱。而刚才那道珠玉相击的声音便自马车中而来! 看着薄纱后慵懒斜倚的身影,余辛夷目光略闪了闪,淡淡道:“不知公子所言何意?” 薄纱后,男子笑意更盛,手中一柄扇轻轻叩击,不见其人便仿佛那绝世风华已展现在眼前:“若我猜得不错,你指间乃藏着一根银针,若我来迟一步,这针便已刺入此人后脑,已成死尸,你说我此话可有错?” “公子此话差矣”余辛夷唇角轻轻一勾,眼中的从容不迫中带着一抹让人难以忽略的闪耀光芒与毒辣,“一,我这根针只是绣花之用,何谈伤人之器;二,我并未要杀他,公子空口无凭;三,就算我要杀他,定不会叫人查出任何把柄,是以根本不会有牢狱之灾!” “好大口气!”马车内男子笑起来,一张倾世容颜虽纱幔若隐若现,但相同的,却是一样犀利无情的眼眸,“那你刚才准备如何?” 辛夷淡淡道:“这世间让人生不如死的方法实在太多,比如随便找个穴位刺入搅一搅,或半身不遂,生活再不能自理,或余生痴傻,就算大夫诊断,大体也只能说跌伤。” 灰衣少年倒抽一口气。若是这样岂不是生不如死?若是凶神恶煞之徒此番说倒也没什么,但这十几岁的少女,平淡的口吻及眸中果断的狠辣,顿时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男子狭长凤目中闪过一丝犀利的笑意,轻拍扇背道:“你就不怕我现下去报官抓你?” 余辛夷自信一笑,带着无尽狂傲:“尽可自便!但公子勿忘了,你深夜行车到底所图为何!且咱们尽管比比看是你的马车快,还是我这手中银针更快几分!” 她手指轻轻一拨,三根银针钉入马车壁,根根没入!惊得马儿嘶鸣。这速度之快,力度之狠,就连灰衣侍卫都没有捕捉到半分! “主子!”立刻有四名暗卫窜出护在男子身前。 竟敢威胁他?男子微微一讶,挥起云白长袖正身,眸中已带上一丝冷意:“你可知晓,附近有多少暗卫,只要你轻举妄动,立刻身首异处?” 余辛夷毫不胆怯,眸中带着狠绝:“或许公子也可与我打一赌,彩头就是我们各自的命!赌赌看,到底是这些暗卫的剑快,还是我的针更准!” 男子眸中闪过一丝难掩的惊艳。 这世间竟有如此胆识的女子,竟然威胁他!她狂,狂到连装都不屑装半分,因为她有狂傲的底气!而这底气便是她连死都不怕! 一个人一旦连死都不怕,那这世上再没什么可以打败她的! 一顷刻的沉寂之后,马车里的男子忽然笑起来,只听那笑声便足以让人神魂颠倒一般,手中竹扇一收:“哈哈哈,妙,妙极了。在下言素,与小姐今夜偶遇也算缘分,不置可否告知小姐芳名?” 余辛夷冷冷一笑,傲然睥睨:“我姓步,单名一个扇字。” 步扇,步扇。 分明不善! 看着少女妍丽纤细的身影,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异光,这般美的容颜,却又如此冷静、狂傲、自信,一分一毫都拿捏到位,以及那眸中令他都觉得震惊的寒意。这样的女人,够毒,够狠,更够聪明,他喜欢!男子含笑下令道:“步扇小姐,咱们下次有缘再见!” 第9章 珠钗之争 第9章 珠钗之争 看着马车渐渐远去,余辛夷眼中闪过一丝沉稳算计。 言素,她刚才早就看出来,这人是八皇子,景夙言。皇后嫡子,更是景北楼登基的最大劲敌之一,此人惊采绝艳,心思毒辣远不下于她。上一世若不是她献上那一计,恐怕最后登基的就是他。 很好,刚重生便遇到故人。她记得上一世,八皇子此时还号称在外游学,没想到竟暗中回了京城。看来,这皇城不久就有好戏看了!这一世她注定要搅浑这池浑水,那不如,就借助这些人,将这天下都搅得天翻地覆! 至于赖侯勇。 辛夷看着地上那摊垃圾,冷冷一笑,手中银针狠狠刺下。 杀你,算便宜你! 此生,我让你断子绝孙,再不能人道!让你生不如死! 远去的马车里,灰衣少年请示道:“主子,要不要派人跟踪她?” “不用”马车内惊世绝色的男子,凤目微微闭着,唇畔却勾着一抹不散的笑意,“以后,定会再见。” 第二日,余辛夷去老夫人那里请安,她验收成果的时候到了! 老夫人那里甚为热闹。 只是当余辛夷跨进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只见一屋子里,除了老夫人外,其他各房小姐、夫人头上全是伤,最严重的莫过于温氏,缠上了一圈纱布。 昨晚没看清成果,现在看到了,余辛夷满意的勾了勾唇,只可惜余惜月昨晚不在,真是可惜啊可惜。 “老夫人,孙女儿给您请安了。只是各位妹妹、婶母及母亲,你们头上怎么都是伤啊?” 温氏闻言,几乎气得吐出一口血来,但碍于老夫人在,只能引而不发。 平时最为骄纵的余明珠闹起来,道:“哼!装什么装?明明就是你昨晚打的,还来装无辜,恶不恶心!” 余辛夷看了看这个空有一张漂亮脸蛋的妹妹,感叹道:可真没脑子。 但,她需要这个没脑子的! 余辛夷惊讶中带着愧疚道:“我打了你们?怎么可能!奶奶,辛夷真的打了婶母们妹妹们么?” 老夫人不喜的看了一眼余明珠,道:“够了!明珠退下!” 又慈爱的朝余辛夷招招手道:“乖孙女儿过来,你昨晚只是魇着了,做所有事都是不知晓的,所以奶奶不怪你,别担心。” 老夫人已被余辛夷昨晚那一出震撼到,越想越觉得对不起这个没娘的孙女儿,是以怜惜加倍。 老夫人这话一说,等同给余辛夷一块免死金牌,哪怕昨晚伤得再重,也不能追究! 一时各房都恨得咬牙切齿,但又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余惜月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余辛夷占了平素自己在老夫人身旁的位置,眼中闪过一丝怨意。但她掩饰得很好,笑着走到老夫人面前道:“奶奶,惜月来给您请安了,今个儿来晚了,惜月帮奶奶揉肩赎罪好不好?” 老夫人向来对余惜月印象不错,也拉住她的手,笑道:“好。我两个乖孙女儿都好得不得了。” 余惜月也坐到老夫人跟前,帮她捏肩。 余辛夷跟她对视一眼,敏锐的捕捉到余惜月眼中的得意。 如此小技就敢得意? 余辛夷冷冷一笑,侧过头,在余明珠身上扫了一下,忽然羡慕道:“四妹妹,你身上的裙子可真好看,这丝绸颜色妍丽,花纹细致,全京城都没几家这样的。” 余明珠原本在气头上,被余辛夷一艳羡夸赞,立刻昂起了头,得意道:“当然,二姐姐身上那套跟我这一样,都是赖表兄送的,一匹价值千金,别人可穿不起!” 余明珠一说完,立刻捂住嘴,知道自己不小心上套了! “什么腌臜表兄!咱们尚书府不缺那样的亲戚!”老夫人一听那人,立刻动怒了,“往后那样的人再不准进咱们余家半步,你们还跟他交好,把他的东西当宝贝,真是不知检点!赶快去把衣裳给我换了,惜月你也是!” 余惜月闻言,一张小脸刷的白了。 自她懂事以来,一直讨好老夫人,还从未被责骂过一句。但今日就算再委屈,也不能触了老夫人的霉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低着头走出去。 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接收到余惜月眼中的恨意,余辛夷淡淡一笑。 她计中计的最后一环,到这里才结束。 让温氏被父亲生疑,失了老夫人的信任,下面一个,就轮到她余惜月! 老夫人关心的问道辛夷:“丫头你好些了没?不舒服便早些回房休息去。” 辛夷调皮笑道:“辛夷就想待在奶奶身边,奶奶身上福气最好,辛夷到奶奶身边偷点儿福气去。” 前一世她太过温吞,老夫人虽怜她,但被温氏及余惜月几次挑拨后,心意也渐淡了,这一世她不会犯同样的错,让人钻了空隙。 老夫人笑着点点她的额头道:“小机灵鬼,后天便是淑贵妃娘娘的花会,你衣裳首饰可准备好没有?那天可要好好表现,给咱们大尚书府挣点脸面。” 辛夷明朗笑道:“辛夷只是好好孝敬奶奶就是,不拘穿什么的。” 老夫人看着辛夷一身半旧素雅的裙衫,越觉平素亏待了她,叹道:“惜月也是好的,但你才是咱们府里的嫡长女,虽你亲娘没了,但奶奶疼你,竹心,把我首饰盒里那支八宝攒珠海棠钗取来,给辛夷。” 余惜月换完衣服回来,便听到这句。 她看着老夫人的贴身丫头竹心将首饰取来,恨得几乎咬碎一口牙。那支攒珠海棠钗是当年太后赏下的,是无上的体面。她问老夫人暗示了几次,老夫人都没给她。没想到今天要给余辛夷! 温氏也把持不住,牵强的笑道:“老夫人,这钗是太后赐的,辛夷还是个孩子呢,再过几年给也不迟啊。” 老夫人已弄清楚昨天的事,现下对温氏没甚好感,斜睨了一眼:“辛夷是嫡长女理应给她!” 老夫人力排众议,将钗给了辛夷,辛夷没想到奶奶会为她做到如此,鼻子一酸,情不自禁的投进老夫人的怀里:“谢谢奶奶……” 老夫人将辛夷抱在怀里,也红了眼睛道:“好孩子,前些年……你受委屈了。” 感受着亲人的怀抱,辛夷感动的弯起嘴角。 这个府里除了六姨娘就是奶奶待她最好,哪怕后来自己被大夫人陷害,被父亲放逐庵堂,奶奶每个月都不忘给她送些东西,怕她过得不好。她何其有幸,能有奶奶疼爱。 从老夫人屋里回去。 余惜月一张漂亮的脸蛋铁青,手中的帕子几乎被自己扯坏。 丫鬟绿意胆战心惊的奉了茶上来道:“二小姐,喝……杯茶吧……” 却被余惜月抓起茶碗用力砸碎在地上。 绿意吓了一跳,跪下去,瑟瑟发抖。 余惜月冷笑一声,抓起绿意的手,捡起一块碎片用力的划在绿意的掌心,殷红的血流出来,触目惊心。 绿意疼得直发抖,却不敢喊出一声。 温氏在旁边劝道:“惜月,出出气就好,别把她手废了。” 余惜月怒急,尖叫道:“母亲!那是属于我的钗,凭什么给那个贱人!我不服!” 温氏挥手,让丫鬟们退下去,安抚道:“放心,该你的还是你的,就算那贱丫头侥幸逃脱一回又怎样?再得老夫人欢心,这府里的权还不是掌握在咱们母女手上!淑贵妃那里我已经通过气,她是我们温家的人,更是你外祖父一手扶持入宫的,怎么可能不帮你?皇子妃的位置,只会落在你头上,而不是那个贱丫头!”在她心里,余辛夷那么个小贱蹄子,哪里配得上温家人这三个字? “真的?”余惜月惊喜的问道。 温氏点点头,眼中充满阴毒:“不真也要让它变真!” 自那日老夫人张口,海棠苑便陆陆续续添了好些东西,新衣服也一并送来几套。 可白芷翻了一下,却道:“大小姐,这些衣服哪里是新的,我明明见二小姐以前穿过几次,大约是不喜就收起来了,怎么现在竟拿来给小姐您穿?” 余辛夷看了下那几件衣服,有些袖子明显短了,根本不适合她,还有的竟带着斑点。 白芷气愤道:“哪有妹妹穿旧的衣服给姐姐穿的,实在是欺人太甚!小姐,咱们现在就拿这些衣服去给老夫人看!” 余辛夷却轻轻摇了下头:“不用,先放着。” 就算送去,大夫人也会有借口,推脱说下人办事不利。 真当她是软柿子好捏?敢欺负她就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谁欺她一分,她必百倍奉还! 两日后,准备进宫参加花会。 余辛夷还穿着以往旧衣,一件云清色百褶裙,披了件云雁细锦衣,素色淡雅,妆容更简单,只略略点了绛唇。即便如此,也掩不住她的风华。 相比而言,余惜月装扮得犹如美丽夺目的孔雀,鬓间金步摇,腕里麝香串,穿着绢纱金丝绣花长裙,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 四小姐余明珠,五小姐余彩玉及七小姐余彩佩都围在她身边。 只有三小姐余明琪,走到余辛夷面前道:“辛夷姐,你身上也太素雅了,我这有一两件首饰,虽不是太好的,你不嫌弃就拿去吧。” 余府共九位小姐,只有三小姐余明琪为人老实,也是失了生母的,跟余辛夷惺惺相惜。 余辛夷将首饰退还给她,笑道:“不用,别忘了我有老夫人刚赏的海棠钗呢。” 旁边余明珠冷哼一声,尖锐嘲讽道:“二姐姐,你身上衣服真是华贵好看,这才是当皇子妃的模样。可不像有些人寒酸得要命,外头人还以为,咱们府里还养着乞丐呢!” 余辛夷目光一厉。 余明珠还想继续骂,忽然觉得身上哪里刺痛了一下,然后哇哇大叫起来,疼得在地上直打滚。 “怎么了?”丫鬟婆子忙围过去,却半点查不出原因,其他几位小姐都吓得发慌。 第10章 可笑算计 第10章 可笑算计 余辛夷浅浅一笑道:“有句话叫:人在做天在看。哪些人做了恶,老天自会惩罚,二妹妹,你说对不对?” 余惜月牵强的扯了扯嘴角,眼中却无一点喜色。 上了马车,前往皇宫。 当余府的轿撵经过的时候,旁边不少百姓驻足议论道:“快看!是余府的马车!” “那余府的惜月小姐会不会在里面?她可是京城第一大美人啊,听说皇子们选妃,最可能的便是她!” 马车中,余惜月露出得意一笑。 而后面一乘半旧的马车中,余辛夷以手支胰的弯着嘴角。 自她十岁起,温氏便再没让她踏出府一步! 从前她不懂,还以为大夫人待她好,养在府中悉心保护她,现在才知道,大夫人着实好算计,藏住她的同时,四处传播自己女儿的美名。 世人都晓余家有个绝世美女余惜月,却无人知晓,竟余家还有个大小姐,余辛夷! 行至半路。 余辛夷的马车突然坏了,车轴整个断裂,根本不能再行。 余惜月满脸担忧的说道:“大姐,我的马车太小,挤不下两个人,不若你在此处稍等片刻,我已经命了桃儿去另找马车来接你。” 余辛夷看着她脸上虚假的表情,不动声色。 余惜月克制内心欣喜,上车先走。 她随行的丫鬟翠玉道:“二小姐,大小姐会不会发现啊?” 余惜月眸子一眯,道:“发现又如何?她难道有证据说是我做的?况且我还准备了一手,只要成功阻止她参加花会,我以后有的是方法弄死她!” 是的,只要余辛夷不在花会上抢走她的光芒,那么被选为皇子妃的一定是她,到时候,什么嫡长女,都要乖乖给她磕头! 而被遗留在原地的白芷焦急的跟余辛夷说道:“小姐,这花会没多久就要开始了,如果去迟了,贵妃娘娘会责怪的。我们是等桃儿找车回来,还是怎么办?” 余辛夷弯下腰,看着明显被人为破坏的车轴,道:“不用等了,人是等不回来的。” 余惜月既然费尽心力弄坏车轴,怎么可能会让桃儿再叫马车来接她? 白芷已经明白过来,着急道:“那怎么办?” 余辛夷勾唇一笑,既然这么不想让她去,那她就非去不可! 她目光一扫,扫到拉车的马儿身上,快速的解开缰绳,自己纵身一跃骑上马。 白芷诧异道:“小姐,你会骑马?”她怎么不知道,小姐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 余辛夷一笑,她朝白芷伸手道:“来,把手给我!” 白芷从没骑过马,但是看自家小姐那样自信且成竹在胸的表情,她便不由自主的相信小姐! 两人一骑在路上飞奔着,直到宫门口,却被禁卫军拦住。 “站住!何人擅闯禁宫,来人,抓起来!” 那些禁卫军见到余辛夷,没有半分惊讶,反而话都不问就来阻挡余辛夷,显然是早有准备。 余辛夷冷冷一笑,手中马鞭一鞭子抽上去,呵斥道:“滚开!我是尚书府嫡长女,今日受淑贵妃邀请参加宴会,谁敢拦我!” 而此刻御花园内,花会即将开始。 御花园内聚满了受邀而来的各位诰命夫人,各府小姐佳丽,宫内各宫妃嫔娘娘、公主,连几位皇子都赏脸的到席。 余惜月轻轻走入园中,一身华服若云彩般飘了进来,刹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众人纷纷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余惜月,只见她肌肤白皙,下巴尖巧圆润,嫣红的樱唇微微地抿着,眸若秋水含情,灿若朗星,还隐隐含着淡淡的愁思,引出无限旖旎,让人恨不得立刻拥入怀中,蜜意轻怜。 五皇子景浩天已经看痴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余惜月打量着所有人的目光,唇角微微勾着,她自信她很美,只要余辛夷不来,那今日谁都挡不住她的风采! 她莲步轻移,走到淑贵妃面前,温文有礼的请安道:“贵妃娘娘金安,祝姨母康泰长寿,青春永驻。” 一句姨母,让淑贵妃很是开心,亲自扶起她笑道:“咱们惜月真是越长越美,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天齐,你说是不是?” 淑贵妃身侧的三皇子景天齐微微颔首,唇际扬起一抹浅笑,是个端方沉敛之人。 余惜月故作羞怯的低下头。这位三皇子她早就听说过,现下正得皇上信赖,以后夺得皇位的可能性很大,淑贵妃也有心将她配给三皇子。 只是要论面容俊美,倒是四皇子更好些,她美目轻抬,不经意落在四皇子景北楼身上,只见景北楼身材颀长,面容坚毅俊美,棱角分明,气度卓然,唇角笑意让人面红耳赤。 她心中暗暗一叹,可惜他生母地位太低,以后夺得皇位的机会太小了。 余惜月脸颊红起,让原本就看痴的五皇子景浩天低抽一口气。 景北楼则无声打量着她,心中算计:果然是个美人,温文婉约,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更何况,她是尚书府嫡女,又是淑贵妃的侄女,家世不凡,若以后能得内阁户部尚书一臂之力,夺嫡机会便更大几分。 这样的女人,或许他应该弄到手。 余惜月骄傲的享受着所有人的追捧。 “余尚书家的千金真是美艳无双啊。” “十三岁就是京城第一美人,能差到哪里去?” 原本盛装打扮的各府小姐身上的目光全被她夺了去,嫉恨的攥紧了手帕,咬牙切齿的无声咒骂着余惜月。 淑贵妃亲自拉着余惜月的手,让她坐到她旁边,和善微笑道:“人也该到齐了,花会便开始吧。” 余惜月看着那个留给姐姐的空座位,心中冷笑:她设了重重阻拦,就算她有再大本事,也赶不来! 淑贵妃拍拍手,正准备命人开始。 然后就在此时,却见一道云清色淡雅的身影步入御花园,不卑不亢的行礼道:“臣女见过淑贵妃。” 这声音清朗若天际流云,又悦耳如玉泉倾泻,不带一丝谄媚。若闻声已让人忘俗,那见人,更是让人惊为天人! 世上怎会有如此冷艳的女子? 若余惜月刚才那番让人觉得妍丽异常,那这样的女子,只能让人想到皑皑白雪里独自绽放的天山雪莲。那两汪清澈眼眸,没有任何脂粉修饰,冷到极致,却又美到极致。 最关键的是,如此美人,竟然过去十几年从未听说过,仿佛突然冒出来一样! 刚才还嫉妒余惜月美貌的众人,现下早把她抛到一边。 余惜月震惊的站起身。 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姐姐,余辛夷! 淑贵妃察觉到她的失常,及时的按住她的肩,按下她的失态。 余辛夷对上余惜月那双充满怨恨的眸子,唇角勾起一道冰雪般的弧度,不徐不疾的走到淑贵妃面前,也走入众人目光之下。 她明明穿着素雅,但在今日众位小姐华贵艳丽的装扮包围下,却显出她的不俗与清新。 而相比之下,过于艳俗的余惜月则被完完全全比下去! 淑贵妃有意打压她,厉声兴师问罪道:“你是哪家小姐?为何让本宫及众位皇子、娘娘等久你一人?” 却见余辛夷福了福礼,不卑不亢的说道:“臣女是余府大小姐,亦是嫡长女余辛夷。臣女与惜月一同出门,至于为何让娘娘久等,就只能问惜月妹妹了。” 余惜月盈盈一笑道:“姐姐半路马车坏了,请姨母看在惜月面上,不要责怪姐姐。” 她掩饰得很好,又为余辛夷求情,表现得得体温婉。但坐在这里的,有几个是傻子?已经隐隐约约猜到点内幕。 淑贵妃原就没太把余辛夷放在眼里,道:“好了,既然来了便坐下吧。” 余辛夷福礼告座。 丞相府的大小姐与旁侧镇国公之女沈婉君,玩笑似的道:“恐怕这京城美人的排名,今日起又要动一动了吧。” 沈婉君掩唇笑道:“可不是,惜月妹妹,你可真是好福气,有个这么美的姐姐,以前竟没听说过呢。” 刚才余惜月太过扎眼,惹了众位小姐的怒,现在个个巴不得余辛夷将她比下去,以解心头之恨。 余惜月脸色一时无处搁置,勉强笑着,眼中却带着一丝凄楚。 五皇子景浩天立刻不忍的站出来道:“小王倒认为,惜月小姐与辛夷小姐美有不同,小王眼中,还是惜月小姐更美三分。” 五皇子专门为她出头,原本看笑话的各位小姐都不敢再说什么。 余辛夷安静坐着,心中淡淡嘲讽。她这好妹妹果真好手段,这么短时间就能拉拢到五皇子,果真是娇柔的女子更惹人心疼啊。 忽然感觉到一道刺人的目光,辛夷抬起头,正看到这辈子她最不愿看的人。 景北楼! 一时之间她呼吸都窒住了,在袖中的手慢慢握紧。她脑海中那些场景纷至沓来,她待产之日被打入天牢!双腿被生生打断,步步带血!她的孩子被景北楼亲手害死……无数滴血的画面如同狞笑的梦魇般猛地冲进她的大脑! 余辛夷刹那间狠狠闭上眼,手指用力的掐进肉里,缓缓敛去唇角不经意流露出的讥讽,景北楼等着,等着前世你欠我的,我慢慢讨回! “小王倒与五皇兄看法不同。” 忽然一道清越动听的声音从花丛中传来,那声音若玉石相击,清越入耳,让人不自觉的侧目寻找那声音的主人。 只见那片四季海棠花丛中,一个身穿月白长袍身量高长,嘴角含笑的男子从花丛中缓缓走来,他凤目狭长,眸若星辰,嘴角含笑,俊美如斯恍若天上神子。 在场的各家小姐们莫不脸颊发红,眼带羞怯。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八皇子景夙言! 他怎么突然回宫了? 在座所有皇子,包括淑贵妃都在想这个问题,然而问出来的只有五皇子景浩天,他表情毫不掩饰的意外:“八弟什么时候回来的?” 第11章 锋芒毕露 第11章 锋芒毕露 景夙言微微一笑,朝着淑贵妃拱手浅作一礼,道:“淑贵妃寿辰,小王岂有不回宫恭贺之礼。” 淑贵妃眸中闪过一丝异光,但很好的掩饰住,笑道:“八皇子客气了。” 八皇子代表的是谁?是当朝皇后!谁人不知,淑贵妃与皇后为争这后宫大权,不对盘甚久。 景浩天有些不服气的说道:“八弟你倒要说说,你的看法与小王有何不同?” 景夙言浅浅一笑,不语,而是缓缓朝着众位世家小姐的方向走来。 只见他那身月白长袍虽风轻轻飘动,他微微弯起的眼眸中,盛着丝丝笑意,简直倾国倾城! 诸位名门闺秀们忍不住捂住心口,深深吸气,觉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因为他实在太过出色,除却高贵的皇后嫡子身份,他是天下三公子中才情第一!风流第一!美貌第一!光说说出他的名字,都会让天下女子脸颊羞红! 所有闺秀都在奢望,难道他是朝自己走来的? 余辛夷对上景夙言眼中的笑意,心中微微一动。 他想做什么? 景夙言看到余辛夷眼中的戒备,唇畔笑意更盛,实际上他原不必出现,然而入宫时恰巧瞥见余辛夷一骑红尘,闯入禁宫。只一背影,他便认出了她。脑中莫名的想起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眸,以及那眸中的坚定、果决、狠辣! 身处后宫之中,他见过太多的女子。有温婉如他母后,有谋段如淑贵妃,有端庄如阮妃,也有娇憨活泼若韶华公主……但独独没有这样一个女子,看似娇弱如水,却是水中最难摧的坚冰。 一身素衣,冷若冰霜,妍若海棠! 他好奇,相当好奇。他想亲眼看看,这个狂傲的女子,究竟怎样让自己闻名天下,又怎样守住这名! 景夙言袖中滑出一柄折扇在手心轻轻敲击,那双倾城之眸似琉璃般光华闪耀:“小王倒觉得,余府辛夷小姐堪比四字:艳惊天下。”那般潇洒姿态,果不负他风流第一的美名! 这一句话说出来,御花园内所有女子皆低抽一口气。 必须承认,余辛夷极美,但是“艳惊天下”这四个字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难道说明:八皇子已经倾心于她? 一直沉稳不动的景北楼沉敛的目光一闪,闪过丝丝深意与冷肃。 余惜月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几乎撕碎手中的丝绢。 在场只有余辛夷一个人纹丝不动,脸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到半点欣喜,也无半分恼怒。她确信景夙言认出她来了,但是她不明白,这八皇子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淑贵妃亦是不喜,相比而言她更偏爱自己的侄女:“人有偏好,万般不同。本宫倒觉得,还是惜月这孩子更体贴可人些,四皇子以为呢?” 景北楼抬起眸,在余惜月跟余辛夷姐妹间微微一扫,徐徐道:“两位小姐皆是天姿国色,小王浅薄,不若贵妃娘娘真知灼见。”不疾不徐,不偏不倚,着实一番端方君子形态,但仔细听,却是委婉赞同了淑贵妃。 三丈之外,余辛夷心中闪过一丝冷笑。真是他景北楼的作风啊,永远处事圆滑,谦和忍让,隐藏在旁人的光芒之下,藏头露尾。她不知道当年她到底怎么瞎了眼,看上这头城府极深的豺狼! 五皇子景浩天眼睛一转,道:“淑贵妃娘娘,今日是您的笀寿,恰逢春光大好,不若请各位小姐各自展现才艺,为娘娘寿辰助兴如何?” 各府夫人诰命都悄悄暗示自己的女儿,趁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争取大放异彩。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八皇子四位最出色的皇子都在,随便入了哪位的眼,便是飞身成凤,名动京城! 余惜月心里抿着唇,眼中闪耀着激动的光芒,温氏为了栽培她,自小就给她请了琴棋书画诗书并女红、礼仪八位嬷嬷,琴师、绣娘都是淑贵妃亲自拨给她的名师。而余辛夷,则只做做样子请过一位教认字的嬷嬷,比这些,她余惜月是赢定了! 她抬起眸,朝景浩天投去一个感激的眼波,景浩天立刻像被灌了蜜水似的,通体受用。他料定了,余辛夷看起来一身朴素旧衣在余家定不受宠,更遑论技艺栽培。在才艺这方面,她定会大丢脸面。 果然。余辛夷垂首笑了,上辈子景浩天便是余惜月裙下的一条狗,这辈子依然如此。只是景浩天再如何忠心,最终也满足不了余惜月的野心。 不过他们也未料错,她余辛夷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对这些都不甚精通。她精通的那些,只能为景北楼所利用,却从来不能赢得男人的心。前一世余惜月怎么说的?她说:“你空有一身才学又如何?他到头要的不过还是我这张毫无伤害力的脸!” 辛夷轻轻摇头,嘴角勾起浅浅一笑。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景夙言眼中闪过一抹兴味。这戏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小丫头,让我看看,你要怎样应对? 丞相府李小姐笛声袅袅动清波;镇国公孙女傅小姐一曲异域胡笳令人叫绝;京城第一才女许明珠,一笔丹青引来彩蝶栖息;将军府洛小姐一身大红劲装,素手舞剑,飒爽英姿。争奇斗艳,各展风华,丝毫不逊园中百花争芳。 五皇子朗声道:“下面轮到余尚书两位千金,请问哪位先来?” 余辛夷端起一杯蜜酒,徐徐饮下,道:“请妹妹先表演吧。” 余辛夷的推辞,看在旁人眼里,都觉得她是怕出丑,所以退缩了。五皇子更是冷蔑一笑,转而目光灼灼的望向余惜月。 “那小女就献丑了。”余惜月红唇一勾,莲步轻移步入场中,目光却瞥见景北楼正温柔的看着自己,她脸颊一红,心中更生几分自信。 众人都在好奇,余惜月会表演什么,才能压得过之前各位小姐十八般技艺。只见余惜月轻拍了下手,丫鬟翠玉立刻小心的捧上一把古琴。 在皇宫世家,古琴并不少见,但,当这把古琴摆在案上时,所有人都惊了一下,这竟是那把名满天下,却下落不明的九霄环佩琴! 余惜月低头,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她素手抚弦,琴声清越若山泉淙淙,渺渺如仙音,才刚拨出一串便已有人听出,是曲中皇后《凤求凰》,这世上会奏此曲的不出三人!然而这还未完,只见她左手抚琴,右手竟接过婢女奉上的笔墨,执笔挥毫,一笔簪花小楷,隽秀纤丽,当场做下一篇《贺寿赋》! 当最后一抹音律渐隐,众人还沉浸在那婉转琴音之中,难以自拔。余惜月婉转一笑,朝淑贵妃福礼道:“小女将此曲及此赋特献与娘娘,祝娘娘福寿延绵,美貌常驻。” 掌声由景浩天带动,响彻整片御花园。余惜月一人掩盖所有佳丽,风头大出! “还剩一位,不知余府大小姐要为娘娘表演什么。”景浩天带着讥讽的表情,冷睨道。 有余惜月珠玉在前,在座都以为余辛夷要做缩头乌龟了,没想到她竟款款起身,不疾不徐的回道:“臣女只要一展白色屏风,请娘娘允诺。” “允了。”淑贵妃眼带鄙夷,让人去准备,她倒要看看,这么个小丫头能掀起什么风浪! 一展白色屏风前,余辛夷挺拔而里,手边没有任何乐器,当她旋身而舞时,大半佳丽眼中皆是不屑,舞蹈刚才国公府沈小姐已经舞过了,论柔美比不过沈小姐的洛神舞,论新意比不过将军府小姐的剑舞,刚中带柔。 但是她们猜错了!大错特错! 当余辛夷纵身跃起,整个肢体柔软跃出优美半月,她的指尖忽然一根银针带着彩色丝线猛地飞出,刺入屏风之中。 她每落下一个舞步,每一次华丽旋转,每次舞动双袖,便有一根彩线自袖中飞出。数十根银针,带着彩色丝线,似织成一道飞虹。 什么是美?这便是美! 无数彩线错落有致,若五彩蝶蛹般将她围绕,一袭素衣却如天上仙子般,美得让人惊叹。所有人都呆住了,眼神不能移开半分。那美妙绝伦的舞姿中,那展白色屏风上,一幅海棠花景逐渐浮现。 没有人反应过来,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只看到最后一根丝线穿过屏风,将一只彩蝶完成后,万千彩线齐齐断落。舞步停止,余辛夷腰身下仰,借了刚才余惜月书写的那支笔,在海棠图旁落下一句话:“若吾得卿,则平生无二色。” 只见屏风上墨字如画,隽永内藏一丝媚秀,风流飘逸,却不失内含刚劲,若行云流水,似跌宕瀑布,磅礴大气,真正一手好字,竟不像是出自一个少女之手! 相比之下,刚才余惜月那一笔簪花小楷,简直贻笑大方! 所有人在看到余辛夷这番堪称绝伦的表演后,都是先一震惊,连景北楼、景夙言二人都不例外。然而在看清那屏风上所写的那句“若吾得卿,则平生无二色”后脸色又变。 这句是摘自话本,是汉武帝少年时对陈皇后的一句允诺。 景北楼眸子微微眯起,心中一丝冷蔑:这丫头,竟然在皇宫里宣告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实在狂妄自大。自古女子以夫为纲,男子三妻四妾本属正常,更何况他这样的王孙贵胄。 景夙言目光却在那笔字上看了眼,抬起头,眼眸中映着余辛夷纤细却美丽的身影,瞳孔微微一动。 刹那的寂静后,御花园内再次议论纷纷,众位诰命、小姐都在议论,最后夺魁者会是谁,大多议论的是这个巧夺天工又惊世骇俗的余辛夷,把余惜月完全抛之脑后。余惜月死咬着粉唇,心底恨极的瞪向余辛夷。 辛夷却不卑不亢的挺直了腰背,站在那儿像一株笔挺的海棠,目光坚毅。 “各位小姐都表演得不错,本宫都很喜欢”淑贵妃开口,将夺魁一事完全避而不谈,“来人,把本宫准备好的珊瑚珠串取来,赏赐给各位小姐。” 第12章 姐妹大战 第12章 姐妹大战 众人都知,表演一事到此为止,起身福礼道:“谢淑贵妃娘娘。” 个个都心知肚明,淑贵妃摆明了不喜余辛夷。余辛夷在淑贵妃这里输了,却也赢了!因为自这日起,全京城再也不会有人不知余辛夷的名字! 景北楼举杯,轻抿一口。他就猜到,余辛夷会是这个下场,锋芒毕露,有时候并不是好事。原本刚才他看她聪慧,想过也许可纳她为侧妃,看来,不必了。他需要的是余惜月这种,长相貌美,家世深厚,却懂得收敛乖乖站在他背后的女人。 忽然看到余辛夷眼眸朝他轻轻一抬,又迅速如避蛇蝎般躲开。景北楼心头微微一动,因为,他在她眼中看到排斥、敌意,甚至一丝隐忍的厌恶。可是为什么? 未及想清,却有一道窈窕身姿掠过,正是余惜月。余惜月手执杯盏,“姐姐,惜月敬你一杯。” 余辛夷略略一抬秀眉,她这个“多才多艺”的妹妹又想耍什么花招了? 看着奉在自己面前的这杯酒,余辛夷浅浅一笑。若不接,恐怕当场便落下个与妹不合,不识好歹的坏名声。若接了…… 余辛夷抬起手刚触到那杯酒。 “啊!”余惜月突然一声惊叫,手中酒杯突然打翻,杯中鲜红的葡萄酒汁溅在她那身华贵锦服上,脏污一片,余惜月粉唇一颤,一双剪水双眸里泪水便滚了出来,“姐姐你怎么……” “怎么回事!”淑贵妃不悦的提升斥责道。 淑贵妃娘娘明显动了怒,满座皆哗然。 “贵妃娘娘,是臣女的错”余惜月立刻开口,又委屈的朝余辛夷屈膝,“不好意思,妹妹一时不小心,请姐姐切勿见怪。” 然而她那双眸子眨了眨,睫毛上点缀的泪珠颗颗都在诉着委屈,让人心疼不已。 淑贵妃却道:“惜月,别替她掩饰,敢在本宫的寿辰上滋事,余辛夷,你还不跪下!” 所有人都屏住息,知道,淑贵妃这是打定主意要办了余辛夷! “敢在本宫的寿辰上滋事,余辛夷,你还不跪下!”淑贵妃一声呵斥,满座惊惶,所有人都屏住息,知道,淑贵妃这是打定主意要办了余辛夷! 余惜月朝淑贵妃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她母亲早就与淑贵妃通了气儿,淑贵妃本就出自温家旁系,乘着老国公襄助才能步步走到今日,所以绝对会站在她这边! 惹怒贵妃娘娘,余辛夷,我看你今日如何收场! 余辛夷缓缓离开席位,走到中央,不卑不亢道:“贵妃娘娘,请恕臣女愚钝,臣女不知自己所犯何错,为何要跪。” 不少人倒抽一口气,惊叹的看着她:敢跟贵妃娘娘当众叫板,这余辛夷是不想要命了! 淑贵妃气急,但表面仍要维持她华贵淑德的仪态,轻笑道:“你既不认错,本宫今日就代户部尚书好好教教你!惜月,你告诉本宫,刚才她为何要泼你,本宫今日定为你做主!” 余惜月粉唇颤了颤,求情道:“娘娘……请您网开一面,姐姐真的是无意的……许是姐姐不喜欢臣女身上这身衣服,所以才……” 毕竟谁都看到了,就算余辛夷清丽脱俗,但是身上那件旧衣服实在上不了台面,所以嫉妒余惜月是应该的。所以这个理由,众人立刻信了七八分。 “请娘娘饶了姐姐吧!”余惜月竟叩首向淑贵妃求情。 这番姿态,让原本就痴迷她的五皇子,更为她颠倒。连一些诰命们都在感叹:如此宽容、识大体的女子,实在难得。 只有余辛夷,看都没看她一眼,怕污了自己的眼。 余惜月见余辛夷扔不肯跪,再下一剂猛药,拉拉余辛夷的裙摆道:“姐姐,你快跪下向贵妃娘娘认错……就算你再怨妹妹,妹妹也不恼,可咱们是亲姐妹,待回家后妹妹随你责罚,可在皇宫里,失了父亲的颜面如何是好啊……” 美人泪眼婆娑是什么模样?简直叫人心疼不已。不少诰命、小姐们心都抽起来了。五皇子更是当场下席,将余惜月拉起,心疼道:“如此蛇蝎心肠的姐姐,你理她做甚!贵妃娘娘,小王请求,立刻将这毒女拉出去,杖刑五十大板,她才会收敛,不再为非作歹!” 守在御花园外的白芷,立马急得不行。小姐身子本来就弱,五十大板会要了她的命的呀!她想冲进去戳穿余惜月的谎言,可突然两名嬷嬷过来,捂住她的嘴,将她绑住。 周围全是鄙夷怨毒的眼神,余辛夷一个人站着,孤立无援,如同一株茕茕独立的白海棠。 景夙言眸子微眯着,手中的酒杯也放下。这样的情势,对余辛夷太过不利,她是会在如此险情下乖乖屈服,还是继续做无谓的抵抗呢?毕竟仅凭淑贵妃一人,就能要了她的小命,更何况在场这么多贵胄! 他薄唇轻轻张了下,却又抿上。心里有一丝笃定:他不信,不信这个女子就这么快认输!余辛夷,别让我失望! 余辛夷成了众矢之的,这样的场景是淑贵妃喜闻乐见的,她眼底闪过一丝狠辣,浅笑道:“诸位都听到了,既然如此,本宫就代大学生管教,来人,把她拖出去杖刑五十!” 四名太监立刻上前要绑余辛夷。 “慢着!” “你还有何话要说?”淑贵妃不耐烦道。 余辛夷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缓缓道:“臣女要说的是,娘娘您被骗了。” 淑贵妃愈加厌烦:“你在说什么胡话,谁敢骗本宫?” 余辛夷徐徐道:“敢骗娘娘的人,正是臣女的妹妹,余、惜、月!” 这话一说,余惜月立刻朦胧着泪眼道:“姐姐,我知你想脱罪,可你何苦要栽赃我?你这实在寒了妹妹的心呐……” 余辛夷眼眸在她虚假的脸上一扫,眼底划过一丝骇人的光亮:“口说无凭,到底刚才发生何事,不如让臣女好好向娘娘及各位皇子、公主及夫人、小姐们一一道来。” 淑贵妃一点不愿听她狡辩,恨不得立刻整治了她,但这里不是她的玉坤宫,且这么多人在场,她必须顾及着,所以只得道:“本宫就给你一次机会,若自辩不清,那刚才的责罚加倍!谁也不许求情!” 刚才五十大板,最多打得余辛夷重伤或残废,现在翻倍一百大板,会直接让余辛夷当场一命呜呼! 不少年纪小的闺秀们,都吓得花容失色。 景浩天则志得意满的等着看余辛夷丢了小命,三皇子景天齐突然对这个从来不知名的尚书府大小姐,产生一丝兴趣。 这余辛夷听了责罚翻倍,非但不害怕,反而唇角扬起一抹浅笑,着实不同寻常。 兵行险招,这个余大小姐要么是蠢笨过头,不知低头保全一命,要么就是睿智过人,根本不怕任何责罚,因为她知道,这些责罚根本不会实施到她身上! “娘娘,那臣女就开始了。”余辛夷点点一福,然后犀利的目光立刻扫到余惜月身上,“我问你,刚才你亲自来敬我酒是不是?” 余惜月一点不怕,她以为余辛夷只是强弩之末,还在逞强罢了:“是,妹妹向姐姐敬酒是应该的……” 余辛夷抬手,打断她下面一大片冠冕堂皇之话:“然后你送到我手边,待我来接是不是?” 余惜月再度垂泪,樱唇轻咬:“自是如此,可你若不愿喝妹妹敬的酒,跟妹妹说就是了,何必要闹到如此地步……” 余辛夷冷笑,演得真逼真啊。若是她不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是让她自己陷于不知礼数,不体恤亲妹的罪名中么。 “那我接了那只杯子,然后心中妒你身上华衣美服,于是故意把酒泼在你身上,伺机让你在娘娘及各位皇子贵宾前出丑是不是?” 余惜月如花容貌里满是焦急:“姐姐,你自己说出来干什么,这下妹妹也没法帮你掩饰了……”她心中更是笃定,这余辛夷把这些说出来,是真傻了不是?原本以为她有几两本事,原来全是草包,倒省了她无数功夫! 然而,余辛夷忽的扬起白玉般的下巴,全场扫视一圈,将所有人的表情悉数收入眼底:“那如果我说,我并没有碰那只酒杯,请问诸位有谁信?” 全场寂静,都在各自对视,沉默不语。就算有人相信,但是淑贵妃摆明了要整治她,谁敢出头定会惹怒淑贵妃。是以,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余辛夷嘲讽一笑。这就是后宫,这就是贵族,这就是权势!有人敢指鹿为马,有人就注定要蒙受冤尘,可她余辛夷不信这个邪! 就算孤军作战,她也绝不妥协! “小王倒觉得,辛夷小姐不像是为了这点小事斤斤计较之人。”一道清越之音,在满场寂静之中缓缓响起。 余辛夷回过头,眸子微微一眯。她没想到会有人替她说话,而且这个人,竟是是景夙言!他们只是偶然有过一面之缘不是吗?而且还是隔着一层帘幕,为什么他…… 待到她察觉到淑贵妃骤然改变的脸色,明白过来了。原来,她只是无意之中成了他的一枚棋子,毕竟,皇后与淑贵妃明争暗斗已久,他作为皇后嫡子,怎会放过打击淑贵妃的机会! 场内气氛,瞬间变幻莫测。 此时,一直沉默的景天齐却缓缓开口道:“今日乃淑贵妃娘娘的寿辰,娘娘何必为一件小事,扰了您的雅兴,不如娘娘就网开一面,就此揭过吧。” 余辛夷想通了景夙言开口的目的,却没想通景天齐。这个三皇子一直沉敛端方,不生是非,且沉稳踏实,所以近几年很得皇上信任,他为何要为她出面呢? 三皇子难得开口,淑贵妃不得不卖这个面子,沉声道:“既然三皇子求情,那本宫就饶过她一次。余辛夷,还不快下跪磕头,且向惜月陪个不是,今日本宫便饶过你!” 第13章 拳打公主 第13章 拳打公主 下跪磕头? 余辛夷目光转到余惜月身上,没错过她眼底的兴奋。原来余惜月一直嫉恨之前那一跪,今日要找回颜面。呵!可她余辛夷就不如她所愿! 余辛夷淡淡道:“若惜月愿意就此揭过,臣女亦无异议。” “姐姐,你何必执迷不悟!”余惜月眼底闪过一丝狠辣。 余惜月如此反应,正中辛夷下怀,她浅浅一笑道:“既然妹妹不愿,那臣女只得继续查下去。劳烦这位公公,送一碟面粉来,要干的。” 那个被点名的小公公一脑门子的汗,请示淑贵妃。 面粉?淑贵妃心里闪过一丝揣测,这丫头要面粉做什么?可事已至此,她就不信这丫头能搞出什么花样来!淑贵妃摆摆手,允了。 不一会儿,小公公送来一碟干面粉,余辛夷轻声道了谢,一手隔着帕子捏起那只酒杯的杯沿,另一手捻了把面粉在杯身上浅浅洒了一层,再吹散多余的粉尘。 所有人都在观望,她到底想做什么。 直到余辛夷将酒杯举高,掷地有声:“娘娘,臣女曾听闻每个人手指上的纹路都不尽相同,这酒杯上只有惜月一人指纹,因为臣女根本没碰过这只杯子,倒不知臣女是如何怪力乱神,在不碰此杯的情况下朝妹妹泼酒!如若不信,请娘娘当场查验!” 余惜月看着杯身上,明明白白显露出的白色指纹,脸色刷的白了,那惊慌实在太过明显,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有问题! 刚才那么多机会,她都可以见好就收好,偏偏次次都放过,以至于到现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覆水难收! 淑贵妃亦是脸色难看,她一是没想到余辛夷竟有如此过人聪慧;二是没料到她信任的余惜月,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这点小伎俩都落下把柄;三则是刚才她如此袒护余惜月,现下在众人面前,丢了她淑贵妃的脸面! 三则思量,让淑贵妃瞬间失了所有兴致,冷着脸起身:“本宫有些乏了,先回宫休息,各位夫人、小姐在御花园自行赏花吧。”然后扶着宫女的手,回了玉坤宫。 余惜月失了助力,脸上血色尽褪,真正是桃花凋零。在所有审视的目光中,连一丝脸面都没保全。 不行!她得挽回!她不能让自己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名声毁于一旦! 余惜月极力克制,脸上牵起僵硬的笑容,又举起一杯酒向余辛夷赔礼:“刚才惜月许是自己一时不慎,脚下踩了什么所以洒了酒……请姐姐见谅……”每一个字都艰涩如刀,刻在余惜月心口上,渲染着恨意。 余辛夷看着那杯酒,浅浅一笑,灿若白梨:“妹妹的酒,姐姐可不敢喝,否则再脏了裙子,姐姐如何赔得起?” 想挽回?可她忘了,她余辛夷从来不是什么烂好人! 余惜月手中酒杯一晃,差点要跌倒。五皇子看不下去,忙来扶,不悦的向余辛夷斥责道:“惜月小姐只是一时不小心而已,你何必咄咄逼人?简直刻薄至极!” 刻薄? 余辛夷听到这个词只觉新鲜,如何不新鲜?先挑衅的是余惜月,再仗着淑贵妃整治她的还是余惜月,最后她给了机会,仍旧不依不饶的还是余惜月!结果倒有人来责怪她刻薄,着实新鲜好笑得很! 余辛夷朝景浩天浅浅一瞥,不愿跟他纠缠,自行步入御花园内。她脚步轻移,很快就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外。她有急事要做!刚才白芷未出来替她作证,说明白芷定是出了事! 果然!在御花园假山之内,她找到被绑着的白芷,只见她浑身是伤,脸上更是被打得高高肿起,满嘴血污! 余辛夷用力掐住手心,前一世因她无能,身边的人无一善终,这一世没想到她还是没能保护好身边之人! 克制住心底的恨意,余辛夷快速拿掉她嘴里塞的布,解开她身上的绳子:“白芷,你怎么样?我们立刻离开皇宫!”她不愿在这肮脏之地再待一刻! 白芷咳出嘴里的血,虚弱道:“小姐,白芷没事……” 余辛夷眼睛一酸,立刻背起白芷:“别说话,我带你回去看大夫。” “小姐,您这如何使得……”白芷受宠若惊道。从来只有奴婢伺候主子的,哪有主子背奴婢的。 但余辛夷坚持,白芷趴在余辛夷后背上,眼泪刷刷落下,她觉得能跟这么个主子,就是死,她也甘愿了。 余辛夷背着白芷没走多远,忽然一道尖细嘲讽的女声传来:“哟,我道是谁,没想到是你啊,果然是奴婢的命,啊不,背着一个奴婢,那比奴婢还低贱!” 余辛夷明眸一转,看到不远处走来的十二公主以及她身后的,余惜月。 十二公主是宫女所出,母妃殁后,为淑贵妃收养,跟余惜月算是表姐妹,因此素来交好。她知道,十二公主是陪余惜月找场子来了。 把白芷放下,靠在桃花树边,余辛夷沉声道:“臣女贱不贱得由臣女的父母长辈说了算,倒是十二公主您,张嘴便是此般字眼,不知是皇宫风俗如此,还是十二公主向来‘与众不同’,教养不俗?” 余辛夷口中无一脏字,却字字戳住十二公主痛脚,气得脸色难看,三两步走过来,挥起手竟然要甩余辛夷一巴掌:“你这贱婢,竟然敢骂我没教养,我打死你!” 这巴掌却被余辛夷接住:“臣女不知,何曾骂过公主,还请公主示下。莫非公主您自己承认了,那臣女也无话可说。” 十二公主气得咬牙切齿,偏偏不能说,否则就自己承认真没教养!她眼睛眯了眯,恨意在心底转了转,冷笑一声,突然大声呵斥道:“余辛夷,你竟然敢打本公主!” 余辛夷目光一变,这十二公主在打什么主意? 十二公主冷哼一声,拉着余惜月道:“惜月,随本公主面见父皇,余辛夷竟敢对本公主不敬!本公主要赐她死罪!” 余辛夷不悦道:“我何曾打了公主?” 十二公主嚣张跋扈道:“我说打了就是打了,你觉得别人是信你,还是信本公主!本公主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等着被砍脑袋;二是现在就磕一千个响头,再去向所有人承认,你是贱人!那本公主兴许心情好,饶你一条狗命!” 而她身后,余惜月轻叹一声,幽幽道:“姐姐,你胆敢打金枝玉叶,这次妹妹也帮不了你了,你还是快跪吧,只是一千个响头,总比丢了性命好。” 一千个响头?连头都会磕破磕傻,亏她们也想得出来!余辛夷冷冷勾起唇角:“若我一个不选呢?” “哼!那本公主这就禀明父皇母妃,摘了你的脑袋!”十二公主拉着余惜月这个“证人”立刻就走,完全下狠心的模样。 一旁白芷见状大惊失色,忙爬过去拉住十二公主的裙摆,恳求道:“公主饶命,我代我家小姐向您认错,跟您磕头……”白芷一边磕头一边嘴角流出血丝,“求求您网开一面,饶了我家小姐吧,一千个头奴婢这就给您磕……” 裙摆被血弄脏,十二公主气得一脚踹翻白芷,然后鞋子用力撵在白芷的手指上,骂道:“你是什么脏东西,敢碰本公主,滚一边去!弄脏本公主的裙子,你死十次都还不起!” 白芷原就有伤,手指被用力撵着,痛得浑身抽搐,却不敢吭出一声,额头布满冷汗。 “请公主放开我的婢女。”余辛夷拳头蓦地勒紧,冷声道。 十二公主抬高下巴,冷睨着她,脚底特地又加了几分力,狠狠的撵下去:“我就是不放,你又能如何?” 听着白芷终于忍不住喊痛的叫出来,十二公主眼底充满阴狠,她就是在逼余辛夷,逼得她反抗,到时候人赃并获,主仆两人一起受死。就算不反抗,也要好好折磨她们一番! 余辛夷低下头,面带为难道:“既然如此,那我只能……” “你只能怎样?”十二公主以为她要低头,得意洋洋的抬高下巴道。 余辛夷猛地抬起头,一双锐目如炬,猛地挥起衣袖。 那一瞬,速度实在太快! 余惜月只有撑大眼睛倒抽气的份,眼睁睁的看着十二公主被掀翻,然后倒在地上。 就在那一瞬,余辛夷指缝间一根银针小心的拍入她的颈侧,十二公主连叫都来不及叫出口,已经晕了过去。 看着晕倒在地的公主,余惜月倒抽一口气,脸色大变,惊叫道:“余辛夷,你不要命了!”她完全没想到,余辛夷胆子这么大,竟然真敢对公主殿下动手! “哦?我倒不知道,我哪里不要命了。”余辛夷将白芷扶起来,目光轻轻抬起,那一瞬的眼神如带着毒的利刃一般,看得余惜月浑身冒冷汗。 怎,怎么回事?明明不久前,这个余辛夷还是个木讷的,不善言辞,在府中受尽欺负却不敢吭声的人,怎么突然之间不仅谋略突增,连胆识都大得骇人! 但很快她就调整过来,眯了下眼睛,轻嘲道:“公主乃金枝玉叶,姐姐你今日动了公主,皇上贵妃定不会饶你,妹妹好歹与你姐妹一场,劝你赶紧主动向陛下贵妃认错,千万别连累了府里才是!”现在情势于她有利,余辛夷打了十二公主是不争事实,余辛夷今天,定会命丧皇宫! 白芷见状已是吓破了胆:“小姐,您这是……如何是好啊……”她不担心十二公主死活,担心的是她家小姐,打了公主,这是死罪啊! 白芷忽然抹了眼泪,推开余辛夷道:“小姐,公主是奴婢不小心推的,与您无关,您赶紧走吧,反正白芷无父无母,贱命一条,白芷求您赶快离开这里……” “白芷,快起来!”余辛夷忙上前拉她起来。 白芷不肯起,泪眼婆娑道:“小姐您快走吧!求您了,能跟着小姐您一场,白芷就算死也死得不冤枉……” 第14章 谁比谁狠 第14章 谁比谁狠 余惜月在一旁,眨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巧笑倩兮道:“姐姐,你与这奴婢倒是姐妹情深呢,不知道还以为,你也是府里的婢女呢。” 她还没说完,余辛夷蓦地起身,站在她面前,那双眸子带着森冷的寒意,看得余惜月突然觉得害怕,她抖着唇色厉内荏道:“你想干什么?你刚才对公主不敬,侍卫马上就来!” 余辛夷冷冷一笑,刚才在御花园内泼酒一事,她只当小伎俩,并没太放在心里。但是现在,她竟然怂恿十二公主欺辱白芷,这件事才是真正的惹怒了她!余惜月是哪里来的胆子,以为她余辛夷很好欺负! “今天,我不仅要对公主不敬,我还要对你余惜月不敬!” “来人啊!有人谋害公主!有刺……啊!”余惜月惊恐的大叫,还没跑出几步,余辛夷一个巴掌用力将她打抽过去。 余惜月要喊人,却被余辛夷捂住嘴巴。 靠得那么近,余辛夷那双绝美却绝冷的眸子,定定的倒映在余惜月的眼睛里,她就要让余惜月记住今日,永远记住! “余惜月,你给我记住,别把你的小心机用在我身上,我保证你会追悔莫及。我余辛夷这辈子绝非善类,谁人欺我,百倍奉还!” 余惜月惊得一双水眸蓦地缩起,眼里写满了痛恨,以及一丝难掩的惧怕。 一旁白芷却担忧的劝道:“小姐,您打了二小姐,待会儿怎样脱身啊?这里毕竟是皇宫……” 她知道小姐是为她出头,打了二小姐,固然是痛快的,但待会儿侍卫、宫女太监们察觉不对,寻过来,此事定然兜不住,皇上怪罪下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余辛夷却丝毫不惧,淡然道:“白芷,你看着,我帮你出气呢。记住,以后只有咱们欺负别人的份,断没有别人欺负咱们的可能!” 余惜月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打,连喊都喊不出来。余辛夷直接往她遮着衣服的地方打,直到把她揍晕过去为止。 白芷看着,心里可解气,这二小姐平素净会装好人,暗地里唆使四小姐五小姐欺负人,刚才还陷害大小姐,反正已经打了公主,都要死了,她也不怕了! 直到余惜月晕过去,余辛夷才暂且放过她。 看着地上晕倒的十二公主跟余惜月,白芷咽了下吐沫,有些担心道:“小姐,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放心,我有办法。”余辛夷给以安抚的眼神,明眸一转,从发间取下那支老太太赏赐的海棠钗,咬咬牙,用力的在滑嫩的手肘上,划出一道伤口。 珊瑚珠般的血滚下,在她白皙的皮肤映衬下,显得尤为触目惊心。还有更多的鲜血,打在裙裾上,染红一片。 而余辛夷自始至终,吭都没吭一声。 “小姐!”白芷见自家小姐竟然自伤,惊得忙想过去制止:“您这是……”那钗那么锋利,这样用力划下去,以后可是要留疤的! 余辛夷忍着痛,低声沉淀道:“白芷,快喊救命。” 白芷已然有些慌了:“可是……”现在喊人来,不是自找死路吗? 余辛夷紧咬着下唇,把八宝攒珠海棠钗扔在地上,道:“相信我,快喊。” 看自家小姐如此笃定的模样,白芷努力镇定下来,决定相信小姐,于是点点头,带着哭腔大声喊道:“救命啊!救命!” 不多会儿,大批侍卫、宫女、太监赶来,焦急惶恐的大喊: “快来人!公主遇刺了!” “来人快请淑贵妃娘娘、各位皇子过来!” 不多久,又有太监、宫女们跪下请安: “淑贵妃娘娘……” 淑贵妃面色发寒,顾不得仪仗就扶着宫女急急赶来,匆匆扫了地上晕倒的余惜月、十二公主,以及满身是血的余辛夷,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怎么回事!” 闻讯而来的几位皇子、公主们都看得面色一惊。 “来人,传太医!”淑贵妃心里气得厉害,扶着宫女的手直哆嗦,凤眸往余辛夷身上一扫,呵斥道,“余辛夷,你给本宫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交代不清楚,你今日别想踏出皇宫!” 淑贵妃心里气得厉害,扶着宫女的手直哆嗦,凤眸往余辛夷身上一扫,呵斥道,“余辛夷,你给本宫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交代不清楚,你今日别想踏出皇宫!” 余辛夷捂着受伤的手臂,心中冷笑:未查验伤情如何,十二公主跟余惜月到底有无大碍,就着急的把罪名定在她身上。果真是淑贵妃,手段毒辣高段,不同凡响啊。 在场所有人脸色都难掩震惊。 一届无品无阶的臣女,竟然斗胆打伤公主玉体,真是不要命了,这余辛夷今日定是死罪无疑! 景夙言却在第一眼看到余辛夷那一身鲜血时,面色凝重,墨玉般的眸,蓦地缩紧。她怎么会……她怎么敢!她不要命了吗? 景浩天却是立刻站出来,愤愤道:“贵妃娘娘,十二公主与余二小姐定是为她所伤,否则为何只有她一人清醒,公主与余二小姐却昏迷不醒?”景浩天那副愤恨的表情,恨不得当场定了余辛夷的罪,将她五马分尸才好。 正在此时,围着十二公主的宫女突然惊喜道:“娘娘,公主醒了!” “真的?”淑贵妃立刻上前看。 十二公主悠悠转醒,便看到周围大帮侍卫宫女围着,淑贵妃也在,顿时来了底气,指着余辛夷哭诉道:“母妃,余辛夷竟敢打我,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伤口很痛,血仍然在流,余辛夷的唇色渐渐发白,却没有任何人提议来给她包扎一下,余辛夷低下头,掩饰掉眼底的嘲讽:“公主,臣女斗胆问一句,臣女是如何打您的?” 十二公主面容突然一僵,因为她根本没看清余辛夷是如何对她动的手,便晕倒了过去。可这话说出来根本没人会信,她恨得一双眼睛冒火,咬牙道:“我说你打了就是打了,你还想抵赖不成!” 余辛夷捂着伤口,垂下长睫,浅浅道:“既然公主如此说,那臣女便无话可说了。” “你!”十二公主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该理亏的是余辛夷,可怎么也分辨不清的感觉,她气急败坏道:“母妃,这贱婢狡辩,就是她打的我!” 十二公主越是愤怒,反而让人觉得是她有问题,她在诬陷余辛夷,连“贱婢”都在气急后脱出口,让在场众人都微微皱了下眉。皇室贵胄,却与市井小民一般,口出污言,这着实损了皇家颜面。 “住嘴!”淑贵妃立刻呵斥道,“十二,本宫平素是如何教你的,你都记不得了么,这等污言也是你这千金之尊该说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十二公主竟然骂户部尚书之女为“贱婢”,这让尚书府颜面何存?余怀远官居二品大员,无论真相如何,与户部尚书交恶都非明智之举。 “母妃,我知错了。”十二公主自知失言,不得不忍恨低头,瞪着余辛夷,“但余辛夷伤我乃事实,母妃,今日不惩治她,女儿不服!” 淑贵妃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转过视线冷冷的睨向余辛夷:“公主金枝玉叶,断没有诬陷你一个官家女的道理,余辛夷,你如今还有何好分辨的!” 不愧是贵妃娘娘,一言一语都极具威慑性,几乎将余辛夷的生路堵死了。若辛夷敢说公主诬陷,那便是对皇室不敬,若不说,那只有等死的份。这段数,比性子急躁却无半分智慧可言的十二公主,可强得不止十倍百倍。 余辛夷抬起头,望着这些高高在上,欲取她性命的贵胄道:“臣女斗胆请医官给公主验伤,若公主身上有半分伤痕或淤青,臣女甘愿以冒犯公主的罪名领死。” 淑贵妃眯起凤目:“你所言当真?” 余辛夷明眸中闪着坚毅之光:“臣女绝不食言。” “好!宣女医官前来,带十二公主验伤,查验结果给本宫‘细细’述来!”淑贵妃扫了一眼贴身宫女,以目示意道。 那宫女微微点了下头,转身便去传女医官。 这一点动作并未逃过余辛夷的眼睛,她立刻出言道:“慢着。娘娘,臣女既为疑凶,还望娘娘允许臣女陪同公主一起验伤,否则,就算治臣女的罪,臣女死也无法瞑目。” 她知道,只要这宫女一去,就算十二公主身上没伤,也会变出点伤来!所以就算当众拂了淑贵妃的面子,她也不得不逆水而行。 果然,淑贵妃面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放肆!”淑贵妃身边的贴身嬷嬷,立刻呵斥道,“你是什么身份,岂敢对娘娘如此说话!” 淑贵妃广袖轻轻一挥,示意嬷嬷退下,勾起嘴角一声冷笑:“余辛夷,你这是在怀疑本宫?”到底是贵妃气度,哪怕心中再不喜,面上也不显山不露水半分,然而仅这一句,便已威慑力十足。 若无上一世经历,余辛夷恐怕早已被骇住,然而现在的她,天不怕地不怕:“娘娘误会了。臣女微末之人,岂敢怀疑娘娘,然,素问娘娘宽和美名,还请娘娘允臣女临死之际,死得心服口服。” 大胆!实在太大胆!这朝内朝外,敢对淑贵妃如此说话的,挑不出第二个! 淑贵妃年逾三十五,保养得宜,仍是花容月貌,然而被余辛夷一气,竟隐隐扭曲三分。相信,若不是大庭广众之下,想必余辛夷早已被她杖毙! “余辛夷,你要死得心服口服是么,本宫便允你!” 余辛夷捂着受伤的手臂,恭敬的弯下膝盖:“谢娘娘。” 不消一炷香后,几名女医官前来汇报:“回禀娘娘,公主凤体安康,并无半分不适,唯颈后有一红痕,乃御花园内小虫叮咬所致,此种小虫带有微弱毒素,公主晕倒该是此虫作祟,已擦了祛毒的药膏,应无大碍。” 第15章 妾本蛇蝎 第15章 妾本蛇蝎 淑贵妃面色一变,随即隐去。 “母妃,她真的打了我!”十二公主亦是惊讶的分辩道:她明明记得,余辛夷打了她,她才会晕倒,可医官竟查不出半分异样,连太医把脉之后,都察觉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二,退下。”淑贵妃抬手示意十二公主暂且退下。 余辛夷身份再低微,也是余尚书嫡长女,在无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就算她是贵妃,也无法无缘由的赐死余辛夷。 可惜,又让她侥幸脱身了一回! 而跟女医官一同出来的余辛夷,手臂上仍有血珠滴落,然而她的眼底,却充满讽刺的笑意。她余辛夷敢做,便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她所刺那一针原就涂了虫毒,让人看不出任何异样,然而十二公主一月之内,将夜夜被梦魇所缠,不得安枕,到之后甚至连成眠都恐惧。对十二公主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惩罚。 她的唇因失血,而泛着白。而她的面容却比之前更加妍丽,恍若一夕怒放的海棠,任万千芳菲,也无法遮挡她的绝美! 余惜月的贴身婢女却突然抽泣着趴跪倒淑贵妃面前:“就算十二公主非大小姐所伤,那二小姐晕倒,大小姐该无从抵赖了吧,请娘娘千万给我家小姐做主啊……” 淑贵妃锐利的目光扫过来。 余辛夷不急不缓的弯膝道:“启禀娘娘,臣女的确打了二妹。” “你认罪就好!母妃,请您下令立刻把她绑起来!”十二公主眼里闪着激动、兴奋的光芒,一刻也不愿等,立刻跳出来尖叫道。 余辛夷却道:“公主,你听错了,臣女并未认罪。” “你刚才明明承认打了惜月!你又想如何狡辩?”十二公主皱眉反问,这余辛夷莫非又想打什么主意? 余辛夷徐徐道:“并非臣女先打的惜月,而是惜月先与臣女起的争执。” 十二公主柳眉倒竖,提升道:“你胡说!我跟惜月一直在一起,她何曾与你起争执?余辛夷,你竟敢在母妃面前信口雌黄,栽赃惜月!” “是不是栽赃,臣女之言恐无法服众”余辛夷缓缓走到重伤的白芷身边,道,“这是臣女的贴身丫鬟白芷,请娘娘看白芷身上的伤便知,臣女管教二妹,实属不得已。臣女携白芷参加娘娘的花会,白芷虽人卑言轻,然今日乃娘娘寿辰吉日,二妹却因一时与臣女不合,责打婢女。按理说,此乃小事,然以血腥之灾冲了娘娘的寿辰之喜,此乃大不敬之罪,臣女身为嫡姐,只得替父管教二妹。” 十二公主冷哼道:“一个丫鬟而已,就算受伤,也没证据说是惜月做的!” “臣女有。”余辛夷抬起眸,冷冷的望向十二公主,屈膝托起白芷那双被踩得血淋淋的手道,“端看一件:白芷手上的伤,是被人用脚踩出,而此人脚底此时定还沾着白芷手指上的血迹,只要娘娘现下派人查验所有御花园在场之人,便可当即查出到底是谁,在贵妃娘娘寿辰吉日做下此等恶行!十二公主,您说是也不是!” 十二公主脚下忽然一晃,要不是淑贵妃身旁的嬷嬷扶住,差点失态跌倒。她脸色发白,皓齿紧咬,指甲几乎把掌心刺破。 她懂了,懂余辛夷这是在逼她,逼她自己认罪,还是舍弃与余惜月的“姐妹情谊”!白芷的手的确是她踩的,若是平时,莫说踩伤,便是弄死个把宫女在这后宫之中也是稀疏平常的。这虽是人人心知肚明,却没人敢摆到台面上来说,不谈身为皇室贵胄的仁孝礼仪,只说当今皇上,推崇“仁德治国”。若被父皇得知身为公主,却残忍狠毒,自此便会失宠,再不得父皇宠爱! 所以此事她万万不能认下,更不能让人查出来。所以她只能舍弃余惜月,让余惜月做这替罪羊,才好保全自己。但余惜月是淑贵妃最喜爱的侄女,若推出余惜月,那淑贵妃处又如何交代! 十二公主至此终于感觉到,她错了,真的错了,她就不该来招惹余辛夷!这个余辛夷明明毫无依靠,却是一条毒蛇,谁人咬她,百倍奉还! 余辛夷看着十二公主脸上的慌张,再添一把火:“公主殿下如果同意的话,请立刻下令查验所有人鞋底,到时二妹是否被臣女所冤,便可真相大白!” “慢!”十二公主咬着唇,终于做下决定,“这婢女,的确是,惜月所伤……”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深宫生存,她不得不如此。 待她这句说完,淑贵妃阴沉的目光瞬间扫来,十二公主后背湿透,浑身发抖,她知道,淑贵妃这个靠山,今日起可能要远离她了…… 承认了,这便好!余辛夷眼底划过一丝冷蔑,刚才携手对付她的姐妹情深,也不过如此!但是这场戏,还没完! 淑贵妃大抵将此事缘由想明白了去,她只是闭了闭眼睛,随即睁开,面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只淡淡道:“但你为一个丫鬟,责打胞妹至昏,你身为嫡姐,手段也忒狠毒了!”然而身子却侧了侧,将十二公主彻底撇到一边。 余辛夷颔首道:“娘娘,并非仅此而已,此次争执实在因一物而起,此物乃几日前老夫人亲赐予臣女,也正是划伤臣女手臂之物。” “何物呈上。” 余辛夷云淡风轻的垂下长睫,只见纤纤葱指上,静静的躺着一支沾了鲜血的海棠钗,那钗上朵朵海棠似绽,却沾着鲜红的血液。这支钗,就好像她的人,一样那么美,却受了伤,让人心头猛地一揪。 那是……先太后的八宝攒珠海棠钗! 宫里的老人都曾在先太后处见到过,价值连城,乃西凉国为建邦交送上三件绝世珍宝之一,后来赐予了余尚书府老夫人,当时朝中,人人眼红。 若是为了这支八宝攒珠海棠钗起争执……众人面面相觑,就连淑贵妃也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难道真是余惜月为这钗起了嫉恨之心,于是痛下狠手? 将所有人的表情收入眼底,余辛夷眸底充满笃定。 她在手臂上忍痛划下一道伤口,当然不会是出于害怕自伤,如果她怕,那么根本不会与余惜月动手,她既动了手,就是不怕的。可是,把余惜月打了,要如何交待?余惜月几乎昏迷,若此时余辛夷完好的出现,不论真相如何,传的沸沸扬扬的永远是余辛夷手段狠毒,打伤妹妹的传闻。 所以,余辛夷必须要自伤,还要伤的显眼,大家一看即知。余惜月只是昏迷,无半分伤痕,余辛夷却是半身的血,哪怕余惜月真的昏了过去,不过在宫里女人说昏就昏几乎是一种本能。可余辛夷手臂的血并不是做假的,于所有人第一眼的印象上看,余辛夷是不得已的,她被伤的很重。 而她余辛夷,从不是吃亏的主!余惜月既然想算计她,那便得做好承受她报复的准备! 景北楼与景夙言,心中都是一阵剧烈的冲击,其他人或许会被迷惑住,但是他们心底只有一个字,狠! 这余辛夷,简直狠得无以复加!她的聪明狡黠,一步步都算得无比清楚,她明明一无所有,连余尚书都对她这个嫡长女不甚在意,所以她不惜一切,就连一身为饵都在所不惜! 这样的女子让他们感到震惊,更让他们心底生出一抹微弱的,怜惜…… 到底心中有多大的恨,多大的怨,才会如此! 看着淑贵妃眼中的游移,余辛夷浅浅一笑,道:“娘娘若是不信臣女所言,尽可召刑部前来查验,臣女毫无怨言!” 淑贵妃眸子又是一闪,那双雍容凤眸之内倒映着余辛夷纤瘦带血的身子,那么柔弱,却充满笃定的力量,一个念头闪过,却始终狠不下心。 白芷身上的伤、余辛夷手臂上流的血,以及那串沾了血的八宝攒珠海棠钗。 这三样,样样无比明显的指向余惜月! 若是刑部来人查验,证实余辛夷栽赃便也罢了,若非如此,那么余惜月的将来…… 淑贵妃广袖之下,手心微微捏起。 余辛夷在赌,赌淑贵妃到底狠不狠得下这个心,冒着余惜月名誉尽毁、前程皆断的险,来彻查此事!赌输了,她便自此一无所有!赌赢了,她余辛夷的名字,才是真正的日后无人敢小觑半分! 而淑贵妃也在等,等余辛夷露出破绽! 淑贵妃在等她露出破绽,更在等余惜月醒来。而她偏偏不给淑贵妃这个机会! 余辛夷微微屈膝,再次朗声咄咄道:“臣女,求娘娘立刻传召刑部查验实情,还臣女一个清白公道!” 这一声简直像是在逼淑贵妃立刻做出抉择,淑贵妃何曾受过如此轻慢,就连当朝皇后与她斗得死去活来,也不曾如此明目张胆! 淑贵妃的目光,像毒蛇缠在她身上,眼中透露着赤裸裸的杀意! 余辛夷丝毫不退让的对上她的目光,眼底的恨意,让每个人都心头悸然。 她心里的恨实在太多,重生一回,她余辛夷的目标从不是明哲保身,而是报复,狠狠的报复,向上一世看不起她的,欺骗她的,陷害她的人,一个个讨还回来! 所以,她会怕死?简直笑话! 正在僵持之际。 一名太监远远的小跑而来,甩了袖子单膝请安道:“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眼尖的人一下就认出来,这是皇后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太监,元福。 余辛夷心头淡淡一笑:终于来了! “何事?” 元福膝盖只触了下地,便起身道:“启禀贵妃娘娘,皇后娘娘有旨,请余家大小姐,即可往凤仪宫觐见。” 淑贵妃眸子微微一眯,心思转了又转,沉声道:“去回皇后娘娘,本宫审完之后,立刻将她送去凤仪宫。” 元福却道:“皇后娘娘凤旨,奴才不敢乱传,说是‘立刻’,请贵妃娘娘恕罪。” 第16章 置之死地 第16章 置之死地 淑贵妃眸子一厉,手越收越紧,站在淑贵妃身侧服侍的宫女吓得浑身冷汗,小腿哆嗦,差点被骇得失仪。 淑贵妃脸上笑容渐冷,道:“那你回去替本宫回个话,惜月是本宫亲侄女儿,也是尚书府的嫡女,在本宫的花会上受了伤,本宫少不得要给尚书府些许交代。” “奴才来之前,皇后娘娘让奴才传一句话:自古以嫡以长为贵,嫡姐训妹合该应当,倒也未听过继室次女为贵的,妹妹可曾听过?为一小事大动干戈,倒是咱们皇家不妥了,不若将此事交由尚书府自断。” 淑贵妃眼睛一暗,拢在袖中的手蓦地收紧,几乎忍不住当场色变。皇后这番话里有话,竟是直戳淑贵妃的心窝,自古嫡长为贵,在这皇宫之中,为嫡为长的便只皇后一人,其他妃嫔哪怕位分再高,也只能是侧室,是妾!皇后娘娘明着是在指余辛夷与余惜月之争,实际上在毫不留情的敲打她淑贵妃,这段时间实在嚣张太过,忘了自己的身份! 淑贵妃差点忍不住,末了又将将把胸腹一口恶气吞了下去,凉凉笑道:“既然皇后娘娘如此说了,本宫也没有不从的道理,来人,把余大小姐‘好生’送去凤仪宫!林嬷嬷,陪本宫回宫!” 淑贵妃身后的嬷嬷并太监宫女,立刻急急追上淑贵妃回玉坤宫,十二公主更是踉跄的追了上去。 不多刻,园内再不剩几个人,三皇子也避嫌先行一步,五皇子景浩天恨恨的瞪了余辛夷一眼:“今日算你好运,别让本王抓到你第二次!” 余辛夷明眸一转,徐徐道:“有圣上隆恩,泽被苍生,臣女合该好运,五皇子您说是也不是?” “你!”景浩天气得一塞,这余辛夷言语之间冠冕堂皇,竟让他反驳的余地,气愤的拂袖而去,亲自派人送余惜月出宫回尚书府。 景浩天一走,余辛夷浑身的戒备倏尔开始溃散,手臂失血过多,加上从小便体弱,差点瘫倒,幸而被元福扶住:“余大小姐,您怎么了?” “让开,我来!”景夙言见状,俊容一变,立刻将余辛夷从元福手中接过,竟然拦腰将她抱起,竟无意中露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 身后,景北楼看着他怀中长发泻地,一张玉容因失血过多而白如纸般的余辛夷,面容缓缓下沉,眸底暗光凛冽。 太医很快被传来,替余辛夷上药治伤。 看着她手臂上,那条深深的伤口,以及那素色长裙上如梅花般斑驳的血迹,景夙言心口竟是陡然一揪,一时说不清自己心里何种感受,除一丝惊外,更夹着一丝惧。他看她浑身是血的模样,竟然是担心的,担心她真的会出事。自平素自认为冷情冷心,可这种心情,连他自己都未料到! 余辛夷忍着痛任由太医帮她包扎好伤口,细密的汗珠沁满额头,贝齿用力咬在下唇上,咬破菱唇都未察觉。 “你何必这么……”景夙言皱着眉,伸手抚上她的唇,防止她咬伤自己。这个女子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疼到极致却连一丝示弱的声音,都不肯发出! 余辛夷却睁开眸子,推开她的手,显示着完全的抗拒:“八皇子,您的目的达到了不是吗?” 他刚才当众赞她那句“艳惊天下”,无形之中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不就是想让她成为众矢之的,恐怕这其中原因有二:一是借她来打压淑贵妃,毕竟余惜月与淑贵妃本是一派。二则是想试试看,她余辛夷到底有几斤几两。 他算计她,当然她也算计他,算计着把此事闹得越大越好,一直与淑贵妃不对盘的皇后娘娘,怎可能放弃如此大好的打压淑贵妃的机会? 既然今日难逃一险,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 景夙言望着她那双桀骜不驯的眸子,唇边扬起一抹轻笑,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捻起余辛夷精巧的下巴,薄唇在余辛夷面前缓缓开合,声音中带着一丝慵懒,却足以让人销魂:“小王的目的是什么,倒请余小姐指点一二。” 距离实在太近,远远超过了男女大防! 旁边的太医手不下心一颤,手中纱布包得紧了三分,让余辛夷吃痛的眉心微微一动。 景夙言见状,眼底柔情忽然一转,化为三截寒冰,朝着太医斥责道:“竟敢弄痛她,来人,把他拖下去杖责三十!” 太医吓得忙跪下叩首,被侍卫强行拉了下去。 门外太医的呼喊声不断传来,凄惨万分,让人忍不住心惊肉跳。只怕一炷香之后,整个皇宫都要传遍,八皇子为余大小姐怒罚太医! 而殿内,景夙言却接过那未包扎好的纱布,亲自握住余辛夷纤细的腕子,放在他膝盖上,一点点轻柔的包扎着,仿佛在对待这世上最珍贵的珍宝。 余辛夷柳眉蹙着,下意识的收回手臂。 却听景夙言低声令道:“别动!”却听不出一丝恼怒,反而更加轻柔。 余辛夷眸子微微一眯,看着面前一身月白长袍的男子,三千青丝被一根白玉簪束起,其余长长披在肩上,在那月白长袍衬托上,只觉得风华绝代,果然不负他风流第一!美貌第一之名! 若是其他女子,只怕早已跌进他的温柔渊里,此生再爬不出来。而余辛夷却心中闪过一丝游移:他到底想干什么? 待伤口包扎好,余辛夷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起身道:“多谢殿下,臣女先行告退。”无论景夙言想做什么,她都不想成为他的道具。 上辈子,她被当成道具实在是够了!这辈子,她绝不委屈自己! 余辛夷刚踏出殿外,忽然身后一股大力搂住她的腰肢,将她强势拉回。余辛夷心中一惊,回过头正对上那双绝世风华的眼眸。 “这般便走了吗?”景夙言的声音一贯华丽,甚至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这等事在其他男人做来,只觉太过矫揉造作,然在他景夙言做来,竟是无比自然。 余辛夷的萱儿一笑,刹那间若一树海棠绽放,美得撩人,然而声音却理智得像另外一个人:“殿下,有些戏不适宜演得太过。” “你说我演戏?”景夙言一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在她耳边轻声浅言,带着两分挑逗,三分深情,“若我说,我已入戏,你又该如何自处呢?” 余辛夷须臾思量,然而景夙言却趁此机会,一把提起她的下颚,猛地俯下头,在她唇上印上一吻! 周围值班的太监纷纷撑大了眼睛。 宫女们小抽一口气,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男子柔软的唇触到辛夷菱唇之时,她只觉得心脏一沉,下意识的便是挥出一巴掌,却在那一刻迟疑了。 她眼中划过一丝不悦,然后用力的咬下,在景夙言唇上咬出一道伤口,将他逼退! 余辛夷双手拒在他的胸前,柳眉轻竖,眸中写满凌厉:“殿下,我不喜欢被人利用。” 在皇宫内,众目睽睽之下,他竟然吻她,说是风流狂放,不若说是故意为之,分明就是怕人不知晓! 景夙言唇上一点嫣红血珠,越发衬得他面如冠玉,他浅笑了一下,似乎一点不怒,伸出舌尖将唇上之血舔去,时有西风拂来,他月白长袍飘摇,却又带着一丝妖异之美。 他一把扣住余辛夷的腰肢,薄唇错在她晶莹的耳边:“与其说利用,我更喜欢合作二字。” 合作?说得好听,实际上他找的不过是一枚可堪利用的棋子!余辛夷冷笑一下:“多谢殿下抬爱,但如果我不愿意,殿下又待如何?” 景夙言撩起她一缕青丝,目光灼灼中带着傲然的自信:“我相信你会同意的,毕竟你所求的,只有我能帮助你。” 不愧是景夙言,恐怕自那日在郊外初遇,他便将她的所有信息查了个通透,知道她身为嫡长女却连庶女都不如,知道整个尚书府对她的轻慢,知道那些围绕她而来的算计,更知道她要报仇! 但他却有一事不知,那便是她乃重生归来!她的恨,从来不只是围绕在家宅之中的那一星半点! 余辛夷明眸一转,淡淡道:“那殿下特意找到我,是不是也意味着,只有我能帮助你?”她才不信,他肯伸出援手,毫无目的。皇家无兄弟,朝堂无君臣,在这座无时无刻不充斥着算计与阴谋的皇城里,善良与怜悯,简直是笑话! 景夙言不置可否的捧住她精致的脸,望着她那双晶莹却充满力量的眸子,玩味道:“那你想如何?”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退让,就像一场无形的较量。 余辛夷躲开他的手,往后连退三步,退出他的范围,浅浅一笑,眸中充满狂肆:“殿下,您考验过了我,那么现在,也该轮到我来考验您,看您是否有这个资格与我合作。” 看着余辛夷骄傲离去的背影,景夙言唇畔勾起一抹笑,笑得魅惑人心。 第二次,这是她第二次,敢在他面前,先转身离开!他见过的女人何其之多,但惟独这一个余辛夷,如此狂傲,又如此特殊。 景夙言的眸子里,头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一种势在必得的欲望! 景夙言身后的女死士恭敬屈膝道:“主子,要不要把她处理掉?” 月白广袖猛地一挥,一股杀气迸发而出:“放肆!红衣,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她!” 红衣立刻双膝跪地,合拳道:“是!主子,红衣知错!” 带着白芷离开皇宫。 一路上无数宫女太监见了她,都退避三舍。余大小姐先打公主再打淑贵妃侄女,却全身而退的消息已经在整个皇宫不胫而走,就连侍卫们都不敢像之前一样慢待。 余辛夷心中轻笑,看来,这辈子她这恶毒之名是洗不去了!不过也好,此生,她发誓便是要做恶女! 第17章 以死明志 第17章 以死明志 行至宫门,余辛夷没想到会看到一个最不愿看到的人,景北楼。 景北楼见了她并没半分讶异,分明就是特意在此等她!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察觉她眼中明显的排斥,景北楼并不在意,脸上带着端方笑容道:“不若小王送余小姐一程,如何?” 恶心,真的恶心。 看着他俊美的脸上,那虚假的笑容,余辛夷腹中便不住翻滚着,想要呕吐。 只要一看到他,上辈子那些虚假的温柔,阴险的算计,心脏隐隐发疼,似乎在不停提醒她:不能忘!永远不能忘,上辈子被折断双腿,被迫灌下阿芙蓉,整个人活生生被剐成三千六百片的疼!不能忘!永远不能忘,最挚爱的亲人们因她被害,她的孩子才出生便不得好死的痛! 拼命压制住不住颤抖的手,余辛夷闭了闭眼睛,冷声道:“不必!” 竟会拒绝他?竟敢拒绝他?景北楼心里划过一丝不悦的冷厉,然面上却并未表现出半分。这个女子,他是第一次见不是吗?然而自第一眼起,她便透露出十足的排斥与憎恨,就好像,他上一辈子欠了她的! 景北楼的贴身侍卫不满道:“我家主子好意助你,你别不识抬举!” 余辛夷目光一抬,看着那个侍卫,当日,奉景北楼的命令,一杯毒酒赐死她六姨娘的,就是这个侍卫! “暗一,退下。”景北楼伸出手臂,将侍卫斥退,脸上依旧保持着和煦笑容,“小王管教无方,请余大小姐切勿见怪。” 看,多么的温和有礼,好一派沉稳君子!若她不是有前世记忆,恐怕又将再次被他迷惑! 余辛夷唇角上挑,懒懒一笑,眸子却无比透彻:“四殿下,不必费心了,虽然我是尚书府嫡长女,可在父亲的心里,我连庶女都不如,只剩下余府大小姐这个空名罢了。二妹对你才是最有用的,她得父亲宠爱,又有淑贵妃这个靠山,当然,还有京城第一的美貌。” 他要的不过是不过是权势的助力,别在她面前再惺惺作态! 心中所想被她一下点透,景北楼心中暗惊,眸中划过一丝尖锐,却依旧保持着完美微笑:“你果真聪慧绝顶,不过你似乎非常讨厌我。” “四殿下误会了,臣女岂敢讨厌殿下。”余辛夷莞尔一笑,秀美的容貌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只是眼睛里却藏着一丝嘲讽之意。讨厌?呵,他还真高估自己了。当爱在那天牢的死囚里日日消磨殆尽之时,余下的只有倾天的恨意! 正在此时,一名灰衣侍卫驾着一辆马车至余辛夷面前,跨身下马,抱拳道:“余小姐,八殿下命我给您备了马车,请小姐上车。” 余辛夷眼中闪过一抹微光,须臾后轻轻点头道:“如此,便多谢八殿下了。”然后再灰衣侍卫的帮助下,将白芷扶上车,连看都没看景北楼一眼,已经上了马车离开。 景北楼一愣,随即阴冷地盯着李未央的背影看了半天,冷笑了一声,朝侍卫令道:“我们走!” 他原本只是看中这余辛夷聪慧过人,或许他能许她一个侧室之位,将她收入囊中,已是抬举。只是没想到她实在不识好歹!他倒要看看,她既无母族依傍,又不得余尚书宠爱,到底能兴起多大的风浪! 刚下马车,踏入余府大门,余辛夷还未来得及将白芷送回房,突然一个丫鬟跑进来,面色惊慌道:“大小姐不好了!夫人派家丁来请您去佛堂!” 余辛夷丝毫不惊讶,淡淡道:“什么事?” “说是……要您给全府一个交代!” 给全府一个交代?说得还真是冠冕堂皇啊,恐怕此时佛堂里已聚满了人,一个个都等着看她被家法处置,最好直接被贬出余府才好。 不过,她父亲那里又会是怎样的态度呢? 余辛夷令道:“明珠,你在此照顾白芷,暂且不要告诉姨娘,知道么?” 明珠看着大小姐眼中说一不二的果断,不自觉臣服道:“是,大小姐……” 余辛夷又朝另一个丫鬟道:“香附,你去取一样东西来,随我一起去佛堂,向父亲请安。” 香附立刻回房:“是。” 看着五六个气势汹汹而来的家丁,余辛夷嘴角微微上挑,竟然还带了木棍,大夫人啊,你是太高看我余辛夷,还是太低看了我! 为首的家丁叫祥贵:“大小姐,老爷、夫人在佛堂等您,请吧!”语气毫不客气,甚至还隐隐威胁,丝毫不把她这个大小姐放在眼里。 这个祥贵,是温氏手里除了周瑞外另一得力助手,现下周瑞没了,祥贵的身份自然又提了一档,自是更嚣张跋扈。 见余辛夷不动,祥贵更为跋扈:“大小姐,别再拖延时间了,否则别怪奴才们不客气了!” 余辛夷没有怒,只是淡淡一瞥,然而那一瞥极为凌厉,仿佛带着无上的气势,原本甚为嚣张的祥贵,突然像被定住一样,后背滚出层层冷汗,竟有种想要把手中木棍扔掉的冲动。 心底一阵冷笑,余辛夷扬唇道:“好,我跟你们去便是,正好,我也要向父亲请安呢。” 佛堂。 檀香袅袅,铜身打造的佛祖一双慈悲目似看穿世人爱恨嗔痴贪憎怨,而佛堂两侧却乌压压的挤满了各房的姬妾嫡庶,气氛僵硬到冰点,每个人眼睛深处都似压抑着一股兴奋。 直到一袭素裙缓缓踏入佛堂,步履轻盈,每一步间,都似踩水而来,漾起阵阵涟漪,余辛夷抬起头,望着那慈悲的佛祖下面色不虞的余怀远,屈膝行礼道:“女儿特来向父亲请安。” 温氏眼底划过一丝狠绝,面上却以帕拭泪道:“老爷,我一直将辛夷如亲生女儿般对待,怎料她心思竟如此……不过大姑娘是嫡长女,教训惜月也是应当的,但我只一句,就算教训也该看场合,在皇宫里闹出这么大的事,叫旁的侯府高门看了去,都以为咱们尚书府没家教,平白丢了老爷的脸面……且惜月无论所犯何罪,都应回府交由老爷处罚,大姑娘竟自行就处置了,这不是让人以为,她根本不把老爷您放在眼里?都是妾身管教不利,请老爷责罚……” “这与你何干?要教也是六姨娘没教好!”余怀远抬手,制止哭泣的温氏,朝着余辛夷呵斥道:“辛夷,你还不快跪下请罪!” 余辛夷原以为她铁石心肠,却没想到面对余怀远疾言厉色的呵斥,心头仍是揪了一下,无论前世今生,在父亲眼里,她终究比不上余惜月。 压制掉心底那抹酸涩的嘲讽,余辛夷徐徐跪在蒲团上,道:“女儿认罪。” 余辛夷认罪认得如此轻易,在场众人都讶异了几分,连温氏都眯起了眼睛,难道这丫头自知逃不过惩罚,所以认命了么?若是如此那便最好,否则,她多的是手段,好好招呼这个贱丫头!敢毁了她们母女锦绣前程的人,她必不会让她有好下场! 余怀远些许烦躁道:“既然你认罪,便在佛堂闭门思过一个月,不得踏出一步!”似连余辛夷一句解释都不愿听。 果然如此啊,余辛夷你是在期待什么呢?她心里一抹自嘲冷笑,扬起头道:“女儿认的是,女儿无能,未能阻止二妹丢我们余府脸面之罪。” 温氏早防着她有后招,立刻疾言道:“你胡说什么?打了惜月的是你,你以为在宫里蒙混过关就够了?惜月已经醒来,你的那些谎言以为还能蒙蔽老爷吗?” 余辛夷徐徐抬头道:“母亲,您是在说,淑贵妃娘娘及皇后娘娘,被女儿蒙蔽了么?” 温氏原本一肚子的话,却被余辛夷这句猛地压住。若答“是”,淑贵妃与皇后被蒙蔽了,那岂不是在指责淑贵妃与皇后是非不分?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但若答“不是”,则是直接认了余惜月被打是活该! 温氏眉心拧起,双目陡然犀利。十几年来,她第一次正视,这个被她轻视了整整十六年的余辛夷!平时温吞软弱,只是徒有嫡长女名号的余家大小姐,似乎突然一夕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对了,正是自那日从寺庙祈福归来起! “老爷,就算惜月犯了错”温氏将胸内一口恶气吞下,道,“也有我这个母亲好好教她,何必劳大小姐动手,大夫刚才来看,都说大小姐着实狠辣了些。” 余辛夷扬起头,淡淡道:“母亲记错了,真正狠辣的不是女儿,而是惜月。十二公主亲口证实:打伤白芷的正是二妹。母亲这般说,难道是在质疑十二公主说谎吗?” “你!”饶是温氏定力再强,也差点忍不住现形。 但也无可奈何,皇后与十二公主发了话,就算余惜月一腔委屈,也不得不将这苦咽下,否则便是对皇室的大不敬之罪。 余辛夷却不理会,再次启唇道:“女儿还要认一错:今日乃淑贵妃生辰花会,女儿迟到,是为大不敬,恳求父亲责罚。”她的声音很清冷,字字从唇齿中吐出,毫不拖泥带水。 这丫头,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一瞬间,余怀远眼睛微微一眯,心头一震。 她口口声声请求责罚,实则句句另有深意!她是为马车半路被故意损坏,发难来了!若是要责罚余辛夷,势必要查清楚马车车轴断裂,究竟是何人所为!温氏盯着余辛夷,心里恨得要死,却很明白,今天这事儿追查到底,迟早要让她们母女的算计暴露出来。 余辛夷这是在逼她们,要么此事就此揭过,否则便是一拍两散,彼此斗得头破血流!而她余辛夷,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她什么都不怕! 想及此,温氏唇色白了白:这曾经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丫头,何时变得如此之狠! 正在此时,佛堂后,绸帘掀起。 第18章 冷血亲情 第18章 冷血亲情 余惜月在婢女的搀扶下不如佛堂,掀开裙摆在余辛夷旁缓缓跪下,抬头时美眸中蓄了两汪清泪,仿似清晨花心里滚动的露珠儿,动人至极。忽然,露珠儿一颤,顺着斜向上飞的眼角缓缓滚落,最终淹没在青丝鬓角里,这样的楚楚可怜,纵使铁石心肠亦让人心生怜悯。 “请父亲勿要处罚姐姐,此次全是女儿的错,惹了姐姐不高兴,姐姐打惜月是应该的,只是……父亲常教女儿仁德待人,女儿一日未敢忘,从不敢做半点有违父训之事,请父亲定要相信女儿,否则……女儿愿以死明志!”说着,余惜月竟推开婢女,像旁边柱子上撞去。 温氏忙去抱住余惜月,阻止她撞上柱子,泪水涟涟道:“老爷,惜月都要以死明志了,难道您还不信她清白吗?” 余怀远被余惜月这一举动,亦骇住,忙嘱咐丫鬟婆子:“还不快搀扶住二小姐,否则二小姐出半点差池,以死谢罪吧!” 见老爷动了怒,七八个丫鬟婆子忙扶住余惜月,以防她再寻死。 整个佛堂悉悉率率一片,都在小声议论,无论言辞,亦或眼神中,皆是对余惜月的怜惜,以及,对她余辛夷竟要逼死亲妹,此等恶毒手段的鄙夷! 余辛夷在旁无声看着,心中冷笑:不愧是余惜月啊,以死明志这招,的确是厉害得很呐! 终于安抚住余惜月,余怀远胸前剧烈起伏着,显是怒到极点,朝着余辛夷严厉的呵斥道:“辛夷,你要逼死你妹妹才甘心么!我们余家没有心狠手辣的女儿!” 这一声呵斥,将整个佛堂内所有看热闹的人都震住了,面面相觑。谁都知道,被贬出家门的女儿,名声败坏到极顶,就连外面的贫家女都不如,一生算是彻底完了! 余惜月啜泣着抹了泪,仿佛受尽了委屈,哭得梨花带雨,叫人好不怜惜。然而她哭泣得越是伤心,余怀远便越是愤怒,整个佛堂内的气氛更紧三分。 有时候,一个女人最好的武器,便是泪水。 而这泪,却是余辛夷从来学不会,也不屑学的。她的泪前一世流干了,就算流,也只流给她自己看! 余辛夷直直的跪在佛祖面前,海棠般美丽的面容上波澜无惊,如同一湖清澈的碧水,眼眸深处却藏着一抹带血的轻嘲。 这次打余惜月,不光是为了出口气,更是为了一试,她想试一试在父亲眼里,究竟有没有过她的一席之地,结果她发现,她死心了。 从她踏进佛堂的第一步,父亲不曾看到她身上半旧的衣衫,不曾看到她腕上的伤,更不曾看到她裙衫上点点血迹。 不曾,不曾。 他看到的只是他最心爱的二女儿,昏迷着被送回府的模样。试到现在她才发现,她赢得了蛮横的十二公主,赢得了手段狠辣的淑贵妃,却独独赢不了,她父亲那颗从不曾偏向自己的心! 她知道,父亲气的不是她打了余惜月,气的是她毁了他的期望!一个精心栽培了十几年,借以爬上将来那张最宝贵的皇后之位的期望! 自余惜月两岁开智,初露慧端后,余怀远便将所有筹码寄托在这个二女儿身上,所以他默许温氏精心挑选数十位夫子、嬷嬷培养惜月,让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默许惜月京城第一美女的名声传出府外,并且艳冠京城;默许阖府忽视了本该最受瞩目的嫡长女,甚至默许了温氏踩着他的长女,扶着他最得意的二女儿爬上府里最高的位置! 但是,他没想到,本该一帆风顺,让余惜月独占鳌头的花会,却被余辛夷这匹黑马生生破坏! 前世的她,太蠢,蠢到临死前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直到今日她才豁然明了,若没有父亲的首肯,前世她怎么会沦落到那般地步?余惜月又怎么可能顺利踩着她上位!仅凭景北楼那一点怜惜疼爱?简直笑话!那个男人连自己的都能不动声色的杀死,怎么还会有心? 原因是什么,很简单……因为那是余怀远的示意!上辈子的她生母出身低微,十六岁又被毁了名声,且替景北楼背尽天下骂名,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有资格母仪天下?这满朝文武谁人肯服?但是,唾手可得的皇后之位,父亲肯放弃吗?余家肯放弃吗?答案只能是:不! 余家需要的皇后,不是她!所以,她注定只能成为弃子!一颗失去了利用价值,只能拿来给余惜月铺路的弃子! 掌心被掐出一缕鲜血,余辛夷狠狠闭上眼睛,嘴角溢出一抹深重的嘲讽。她活到第二辈子,才真正的懂:她的父亲,她以为沉稳顽固,永远中规中矩的父亲,原来竟是这样的角色! 她浅浅一笑,道:“父亲要如何处罚女儿呢?” 她抬起头,没有怒,没有怨,只有浅浅的笑,只是那笑却像一把利剑,带着犀利的剑锋,狠狠刺进人眼中,戳破那些掩盖在重重烟雾下,不堪的真相。 余怀远头一次,有种被人看穿的恐惧。而这恐惧,竟是来自于这个从不受他重视的大女儿!他眼睛眯起,以审视的目光犀利的望着余辛夷,若有所思。 正在僵持之际。 “老夫人到!” 只见老夫人在三小姐余明琪的搀扶下,走进佛堂,见佛堂内状况不由皱了眉,肃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个个都瞒着我呢?” 众人都在诧异,老夫人怎么来了,惊讶之余,忙急急向老夫人行礼。温氏跟余惜月却暗暗皱了眉,本来为惩治余辛夷,特意命人隐瞒老夫人,没想到这丫头心眼倒多,实在可恨! 余辛夷朝余明琪微微一颔首,笑了笑。温氏以为她是傻子,跪在这里任由她惩治拿捏?早在来佛堂前,她便料定此事必不得轻易终了,所以派了丫鬟去找三妹。果然,三妹让她失望,请了老夫人来。这份情,她承了。 余明琪轻轻摇了摇头,眼中充满担忧。 余怀远忙迎上前,亲自将老夫人扶坐下:“母亲,儿子怎敢故意瞒您,只是您年纪大了,儿子不想让您烦心。” 老夫人点了点头,坐在雕花梨木椅上,道:“温氏,发生何事闹得阖家不得安生?细细讲来。” 温氏提了长裙,便期期艾艾的跪在老夫人面前,掩帕垂泪道:“母亲,是媳妇儿管教不严,没教好大姑娘,弄得姐妹失和,惜月性子平素就是个软的……时时记着咱们余府女儿的规矩,不敢反抗半分,只是不想她今日竟要以死明志……这一切都是媳妇儿的错,请母亲责罚。” 这句句请罪,但字字却在告余辛夷的状,说她心狠手辣,竟要逼死亲妹,但又未讲余辛夷半句不是,叫人挑不出错来,着实语言巧妙。 “以死明志?”老夫人听了这几个字,深思几许,忽然竖了眉,“我怎么想起前几日,大丫头魇着时,也差点撞柱,还好我拉住了,否则便真没了。” 老夫人苍老却依旧威严的目光扫在余惜月身上,让她浑身一颤,“怎么,今天二丫头也魇着了?” 余惜月一听,心神乱了,瞬间泪也忘了流,差点露出破绽来! 余辛夷在一旁,淡淡扫了余惜月一眼。 余惜月自以为用以死明志这招,能逼得余怀远立刻治她的罪,却不料其实自作聪明!因为这招辛夷早用过了,且是老夫人亲眼看到的,此番温氏却用这来告她的状,实在是棋差一招!反倒让老夫人生疑! 三房张氏扫了一圈后,突然轻笑了一声道:“哟,老夫人,瞧我这眼神,现下才看出来大丫头不是今日与惜月一起参加花会么,怎的还穿的这身旧衣?好歹是我们余家嫡长女,这叫旁人看了去,我们余家面上也没脸啊。这……” 余府三房明里看起来和睦,不过为了维系余府颜面,在老夫人面前装个好看罢了,实际上明争暗斗甚多。特别是三房张氏,因近些年三爷升了礼部侍郎的肥缺,腰杆子撑起来,恨不得立刻把温氏当家主母的职位抢来才好。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抓住了! 张氏这一打岔,将原本放在余惜月身上的视线,全部拉到余辛夷身上。 平素,余辛夷旧衣穿惯了,谁都不曾注意过,但是今日,有余惜月锦衣在旁,这两下一对比,众人突然发现,就算余辛夷不受宠,但是她还是府里大小姐,这身衣服实在是太过了!就算府里一二等的丫鬟,穿得也比她这个大小姐好! 老夫人在看清余辛夷身上所着之服后,目光陡然厉害了,质问的瞪向温氏:“温氏,前几日我特意让你给辛夷备的衣服呢?” 温氏心里咯噔一下! 见老夫人面色不虞,张氏面上笑得更谦和了:“大姐,大姑娘今儿个好歹是代表府里去参加贵妃娘娘的花会,这么重要的日子,大姑娘却连一身好衣裳都没有,别的侯府高门还以为,咱们余府已经穷到连套像样的衣服都做不起的地步呢,这可真真叫人误会了呢,大姐,你说是不是?” 这个张氏,摆明了浑水里故意踩她一脚!温氏心头火气乱窜,但全府人在佛堂里看着,所以这个怒她万万动不得,反而得更加宽厚严明,因为,她是这余府里的当家主母!且这个主母,只能是她! 温氏起身,端端朝老夫人行了个礼,道:“母亲误会媳妇了,大姑娘的衣服媳妇早就备下,料子比我们惜月的还好些,只是大姑娘向来眼界高些,想来是不大喜欢我备的衣裳吧……”语气里带着两分心酸,八分无奈,像足了百般讨好,却总被误会的好母亲。 老夫人点点头,问余辛夷道:“可有备下衣服?” 余辛夷抬头,望向温氏,果然看到她眼底毫不畏惧的冷意。她在表示:她根本不怕余辛夷告她的状。 第19章 授人以柄 第19章 授人以柄 而这一点,余辛夷必须承认,她的确不能告状。温氏虽不是她生母,却也是名正言顺的继母长辈,当众告继母的状,非但无人会同情她,反而让人厌她不识大体,不懂贤孝,只会落得没脸。 所以余辛夷只能低下头,恭敬道:“备下了。” 听到这一声,温氏心底冷笑一声,无限得意:“大姑娘平素也是好的,只是年纪到底不大,有些事儿不注意被人挑唆了,坏了我们母女的情分,那才真叫我寒心呐……” 张氏被说了个没脸,脸色立马涨成猪肝色,却还要佯笑。 旁观她们明争暗斗,余辛夷心底波澜无惊,大夫人,你以为你自己赢了?别高兴得太早! 余辛夷心底倒数十下,当婢女香附捧着一叠衣服进来的时候,她嘴角微微一弯,来得正是时候! 只见,香附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脸色苍白,充满惊怯道:“不好了,大小姐!” 老夫人先拧了眉道:“什么事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香附直直的跪下,啜泣道:“今儿个奴婢按小姐吩咐,把前几天夫人给小姐准备的新衣裳拿出去晒,不巧给老鼠咬了……奴婢不是故意的,求老夫人饶恕奴婢吧……” “怎么就给老鼠咬了?”张氏眼睛一转,好奇似的上前翻翻那叠衣服,翻了几下,忽然笑道,“哟,这就是大姐给姑娘准备的新衣裳啊,怎么瞧着有些眼熟呢?倒像是……曾经在惜月身上看见过的。” 余辛夷似乎吓了一跳,一张小脸微微发白,咬唇道:“三婶母莫开玩笑了,这些衣服都是母亲新做给辛夷的,辛夷一直舍不得穿,怎么会是……二妹的……” 张氏笑道:“新衣?看这霉点还在上头,怎会是新衣?” “不必说了!”老夫人皱着眉,望着那堆衣裳,目光厉厉的刺向温氏,手中檀香拐杖狠狠一摔,呵斥道,“温氏!我道你平素对辛夷一视同仁,没想到却是个偏心的,惜月那身锦衣华裳,怎么到辛夷这边,却成了旧衣?天底下,哪有姐姐穿妹妹旧衣的道理,我们余家是真穷到那个地步,还是有些人偏颇太甚,不足当家!” 温氏瞳孔一缩,忙开口解释道:“媳妇儿没有……” 她越解释老夫人就越怒:“够了!你真当我老眼昏花了,认不清惜月穿过什么?可怜我的大孙女儿,从小就没了娘,平日吃穿用度连一等丫鬟都比不上,你还来欺负她!她竟还傻傻的还把这些衣服当成好的,舍不得穿,你真是……怀远,你到底娶的什么媳妇!” 若是平素,老夫人还不会这般动怒,但这是她亲口吩咐下的,且刚赏了余辛夷那支八宝攒珠海棠钗,明明白白的提点府里:莫要对大丫头太过怠慢。但转头温氏就阳奉阴违,这分明是不把她放在眼里!这让老夫人如何不气? 最后一句说完,温氏脸色陡然雪白,膝盖发软的朝老夫人跪下,垂泪道:“母亲,您误会媳妇儿了……” 一旁,余辛夷看着大夫人拙劣的演技,眼底阵阵发笑。 大夫人,现在后悔了吗?你自己送过来的把柄,我若不好好利用,岂不是太对不起你一番苦心? 余惜月忙站起来道:“奶奶莫要动怒,惜月亲眼见母亲确实吩咐李师傅她们给大姐裁新衣的,怕是派丫鬟去送时,搞错了吧。” 温氏接了话头,沉着脸对自己的婢女桃儿,呵斥道:“桃儿,我让你送新衣给大姑娘,竟出了这种差错,还不快跪下认错!” 桃儿愣了一下,对上温氏的眼神,忙白了脸跪下磕头,痛哭流涕道:“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取错了衣裳,跟夫人无关,请大小姐罚奴婢吧……” 余惜月长叹一声,怜悯的望向桃儿:“罢了,桃儿也不是故意的,她也没那胆子,估计是一时大意吧。” 桃儿也不是傻的,忙见坡下马,顺势道:“谢二小姐慈悲!”好似那余惜月,的确是菩萨心肠般的人物。 余惜月水眸一转,望向余辛夷,似嗔似怨道,“姐姐,你发现这衣服不对劲,也该早说,何至于闹成这般,差点让母亲受委屈,你我同是做女儿的,岂非大不孝?” 余辛夷垂下眼,充满不安与内疚道:“我岂敢让母亲受委屈,只是我怎认得出这衣裳不对劲呢……”心中却是冷笑一声:真是巧舌如簧!句句暗指她用心险恶,故意陷害继母。 但这府中又有谁想过:她跟六姨娘这些年,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明明是主子,却连下人都不如!若不是六姨娘省吃俭用,攒钱买布亲自帮她做几件衣裳,恐怕现下连一件能穿出来的都没有,没人想过,就连她的亲生父亲,也不曾想过! 想及此。余辛夷心底又是一阵酸涩自嘲。她这个余府大小姐,当得还真是窝囊透顶啊! 余惜月被一刺,火气在胸口翻滚,恨不得立刻扑过去撕烂余辛夷的嘴巴,但她不能!她几次用力咬住唇,然后徐徐扬起那张犹带着泪的脸,祈求的望向余怀远。 余怀远轻叹一声道:“惜月,还不快扶你母亲起来。” 得了余怀远的庇护,余惜月心底一阵雀跃,忙将温氏扶起来。果然,父亲还是最偏向她的!任余辛夷百般能耐又有何用,永远也抢不走父亲的宠爱! 当余怀远开口的刹那,余辛夷知道,他终究再一次选择了她的妹妹,余惜月! 一旁,老夫人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两个丫头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都极喜欢,但今天这事儿闹得这么大,实在太不像样,坏的全是我们府里的脸面!今儿个我便做了主,大丫头跟二丫头便随我念几日佛,抄几本经,姐妹俩和好,怀远,你可有意见?” 余怀远立刻道:“儿子不敢。” “温氏,你呢?” 温氏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只得牵了牵嘴角,扯出个笑容道:“媳妇全听母亲的。”袖底,手却勒得紧紧的。 “那今日就都散了吧。”老夫人捏了捏余辛夷的手,轻叹一声道,“竹心,你去我房里把年前宫里赐下的几匹云罗锦给大丫头,好好做几身衣裳。” 云罗锦!那是江淮织造进贡的贡品,一年才百匹份额,全部送进宫里,外面一匹百两的高价都难求,可老夫人竟然把宫里赐下的全给了余辛夷!这明摆着是要提拔余辛夷,宣告:这个大小姐,她护着!众人听着,手帕几乎要拧破。 余辛夷瞬间懂了老夫人的意思,她握着老夫人的手,心里一阵激荡,似乎一股暖流将心底寒冰逐渐融化。此时她再坚强,也忍不住酸了眼眶,屈膝跪在老夫人面前,感激道:“谢谢奶奶。” “傻丫头。”老夫人拍拍她的手,充满怜惜。 而旁边,温氏跟余惜月的脸差点扭曲,一瞬间恨得无以复加! 回到海棠苑,余辛夷一身疲惫的倚在榻上,累,这一日累得无以复加,直到歇下她才发觉,受伤的那只手臂一直在发抖,而纱布上,不觉间泅出点点血迹。 忽然,丫鬟明月捧了三只锦盒进来道:“大小姐,刚才皇子们派人到府里送了东西!”小丫鬟年纪小,激动得脸红扑扑的。 余辛夷微微皱了眉:“哪位皇子?” 明月结巴了半天才说清楚:“不,不是哪位皇子!是三皇子、四皇子,以,以及八皇子!” 他们三个?余辛夷明眸浅浅一动,瞬间闪过无数思量:景天齐、景北楼,还有景夙言!他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京城,不,也许是天下女子从未有过的荣耀,就是当朝最受瞩目的三位皇子,同时送了礼物! 三只锦盒一字排开,里面各放了一只精致的瓷瓶,里面剔透的药脂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以及苦味。 余辛夷看着锦盒,若有所思道:“别处也送了么?” 明月还在激动中,眼睛都是亮的:“三皇子给您跟二小姐送的是一式一样的养颜膏,说是对去疤极好的。四皇子给二小姐送了一样东西,似乎是把琴,独八皇子给您送了独一份,别处都没有!” 晶莹的羊脂白玉瓶,在掌心散发着温润的光泽,余辛夷淡淡一嘲。 好个景北楼,真是两处不得罪,若是不知情的,恐怕还要感激他。但只要细细一思量,她这里送的是膏脂,不过是中等品相,余惜月那处送的琴定是绝品。两相一比,孰重孰轻一看便知,恐怕此时余惜月一定兴奋得意得很吧!他四皇子,早就把这种伎俩玩得无比透彻。 三皇子两处送的一样,毫无偏颇,倒让人甚为欣赏。 至于最后一个锦盒,景夙言…… 想起那张俊美的却又如狐狸般狡黠与算计的脸,余辛夷唇微微弯起,道:“明月,这两瓶三皇子与四皇子送来的药膏,一瓶送去白芷房里,另一瓶你自己收着吧。至于八皇子这一盒……扔掉。” 明月刚要叩谢赏赐,就被余辛夷最后两个字震惊到了:“啊?小姐,您,您不是在开玩笑吧?”八皇子特意送来的东西,天底下竟然有人敢扔了,这简直是…… “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烛光下,余辛夷一张绝色的容颜上绽放着夺目的光芒,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景夙言又想在她身上使什么计谋,让旁人以为,他对她甚为特殊,逼得她不得不与他合作,可她偏就不进他的圈套! 想想景夙言若知道,他特意送来的去疤膏,却被她扔了,那表情,一定万分精彩! 处理完这些,余辛夷步入内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要沐浴更衣。” 经过今日佛堂一事,再没有人敢怠慢余辛夷,几个小丫鬟较平日规矩很多,屈膝退出去:“是,小姐有吩咐立刻唤奴婢。” 第20章 腹内俱黑 第20章 腹内俱黑 门合起,红色的木桶里,飘着花瓣的温水,缭绕着一室的白雾,雾气中夹杂着淡淡的香气。 只见她一袭云清百褶裙缓缓褪去,雪白的肌肤犹如最上等的瓷器般露出,在灯火照耀下,仿佛闪着光芒一般,迷人的眼。一头青丝曳地而下,影影绰绰的遮住她背部,在烟雾缭绕中,犹如绽放得最美得罂粟。明知有毒,却舍不得放下,最后染上毒瘾,生死不顾! 这位毒的名字,就叫余辛夷! 白皙的脚踝正欲踏进水中,忽然身后一阵陌生的轻咳,像是男子的声音。余辛夷蓦地睁开眼睛,浑身进入戒备,手中三根银针,随着一声轻叱挥出:“谁!” 只见那道身影疾风般微微一侧,躲开银针,然后在余辛夷唤人之前,立刻飞身而去捂住她的嘴。 男子吐出咬在唇间的一根银针,长呼一口气,红唇凑在她耳边,带着慵懒的调笑:“暗杀皇子的罪名,可是株连九族哦。” 听到这道声音,余辛夷眯起眼睛,哼了一声,毫不掩饰话语中的嘲讽:“我才知道,原来八皇子天下风流第一的名声,是擅闯闺房得来的!” 景夙言忽然有点哭笑不得,他堂堂天下三公子之一的八皇子,从来只有女人趋之若鹜的追随着他,为见他一面挤破脑袋都在所不惜,偏偏到了她这里,被说得像是街头的登徒子一般,一文不值。 “既然辛夷小姐如此说了,小王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素白的手指挑她鬓边一缕青丝,景夙言低低笑了,声音悦耳,润及心脾,似水中一朵红莲绽放,艳丽绝美无双。 在屋檐上守卫的灰衣,差点震惊得从房檐上摔下来。这真是他的主子吗?那个最爱装深沉、高雅,就算女子主动投怀送抱也丝毫不假颜色的主子?这口吻,明明就像个登徒子嘛! 余辛夷也怔忡了一下,眼里闪着诧异,微微蹙眉,不悦道:“放开我!” 景夙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一时情急以防她失声喊人,纵身揽住了她的肩膀,手心滑腻的触感让他心口冷不丁一动。 怀中的人儿只着一件红色里衣,如最剔透的美玉,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花香,要细究,却又无法辨别,仿佛这股香从骨子里透出一般,冰凉的青丝拂在他的脸颊,似拂在他的心头,让他心痒难耐。然而她的眼神却与她的身子相反,冷似冰雪,仿佛能直射心底。 景夙言一时间看得竟然有些失神,忘了反应。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他触碰过女子之后,非但不觉得厌恶,反而……有些流连忘返。 余辛夷的目光越来越冷,揽在她腰上的手,竟然还没有放开!今日在皇宫那刻意一吻,她还没找他算账,没想到他得寸进尺,实在太过分了! 一根银针直刺他的后颈,锐利的针尖闪着寒芒,就如同余辛夷的眼眸:“我说放开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就算他是皇子,她也不买账! 看清她眼底的恼怒,景夙言惊讶了一下,非但没怒,反而轻笑起来。很有意思不是吗?三次见面,次次都冰冷如霜的小丫头,难得露出真性情,这份意外的收获怎让他不惊喜。 “其实,你生气起来,比笑着更好看。”八皇子眨了眨眼睛,无比认真而纯洁的说道。 这个人,真的是她所知道的那个景夙言吗?分明就是无赖! “我没兴趣跟你开玩笑,就算杀了你,我也有办法脱身,你信不信!”余辛夷手中银针更近一寸,直刺进景夙言的颈后,一颗血珠立刻自白皙的肌肤内滚出,血的红与颈的白,对比如此触目惊心! 屋檐上,灰衣察觉不对劲,心道一声不好,准备立刻进房救驾,然而景夙言却指间轻弹出一粒金珠,阻止他进来。 玩笑!她现在这副绝美模样,他可没准备跟别人分享。景夙言察觉到自己内心奇异的想法,突然尴尬的轻咳一声,道:“放开你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余辛夷戒备的看着他。这个怪异的八皇子,又想打什么主意?若景夙言得知她内心的想法,定会大呼三声冤枉。 他弯起唇浅浅一笑,昏黄烛光下,他白玉般的脸庞镀上一层金色,眸光缱绻:“以后别再喊我:殿下,就像刚才一样,你我相称即可。你答不答应?” 刚说罢,他又眨了眨眼睛,“当然,你若唤我夙言,我也万分欢迎。” 余辛夷从没见过一个男子,像他这般! 第一次交锋,她看到他的睿智与心机,第二次互相算计,剥开他贵公子的表皮,内里实则五内俱黑,而现在,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无赖! 那根银针已经刺入他的颈中,只要再深一寸,立刻刺破他的要脉,当即大出血毙命而亡,但他一点否不放在心上,墨玉般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慵懒,以及狭促笑意。 余辛夷一时竟拿他毫无办法,皓齿咬了几下,怒目道:“你放开!”她讨厌和别人这么近的距离,何况这个人还是景北楼的兄弟。 看着余辛夷怒得发火的眸子,景夙言摸摸鼻子,立刻放开手,不能再逗了,再逗下去,惹到她的底线,最后两败俱伤就太不符合他景夙言的作风。 揽在腰上的手终于松开,余辛夷立刻抽起挂在屏风上的裙衫披上,而同时,九根银针随着裙衫飞舞的弧度一齐射出,根根直刺他命门! 九根银针齐发,拼的就是出乎意料!就算景夙言功夫再好,一时也慌了,脚尖一顿,整个身体飞身向后,堪堪躲过三根,又有六根飞来,将他所有后路断绝,只能跌进身后的木桶之中。 景夙言眸光一闪,伸手一把抓住余辛夷,然后一阵水花过后,两个人一齐跌进水里。 余辛夷本想给他一个教训,她并不是任他戏弄的,没想到这个八皇子实在黑心得很,竟然拉她一同入水,顿时一阵水花溅起,两个人浑身湿透。 余辛夷浑身湿透,连颊上都溅满水珠,脸色一沉,挥起手便一巴掌甩过去。 却被景夙言一把握住手腕,他一双长睫上沾着细密的水珠,一头青丝滑落,漂浮在水面上,偶有几朵花瓣夹杂进青丝之中,美得几近妖孽:“小王正欲沐浴洗尘,多谢辛夷小姐款待。” “你再这样,别逼我对你不客气了!”余辛夷怒叱道,一张小脸阴沉如云。 景夙言玩味的捏着她的手腕,感觉着掌中柔胰的滑腻,正欲开口,忽然门外明月跟香附两个丫鬟慌张的来敲门:“小姐怎么了?”想来是刚才水声太大,把她们惊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景夙言微微挑了下眉梢,竟是一点不怕,似乎吃定了余辛夷会把此事圆下去。 的确,余辛夷不得不阻拦住明月跟香附,若是她们进来看到屋内场景,哪怕她原本清白,若泄露出去半分,到温氏那里便是把柄。余辛夷沉着脸道:“没事,不小心撞了一下,你们不必进来。” 明月跟香附对望一眼,道:“是,小姐。” 丫鬟一走,余辛夷立刻抬起脚,一脚踹上某个恶劣皇子的重点部位,景夙言急急退开,吓出一身冷汗,正欲算账,却在看到她腕上纱布泅出的点点血迹时,蓦地皱起眉,不知怎的心里一刺,沉声问道:“我给你的药呢?” 余辛夷轻哼一声,等着他气急败坏的表情:“扔了。” 她!景夙言自以为帝王之术早已融会贯通,但是今日竟几次三番差点在她面前破功。那药是神医谷谷主亲自研制,世上仅有十盒,真正的千金难求,竟然被她扔了! “那三皇兄跟四皇兄的呢?” 原来他都知道谁送了东西,果然这尚书府中有他埋的眼线,与她之前猜测分毫不差,恐怕府里其他几位皇子的眼线也不少!余辛夷抬眸道:“没扔。” 牙根磨了磨,景夙言脸色黑下去,他送的东西,天下女子何人不珍藏厚爱,只有她,非但不感激,反而利落的两个字“扔了”!偏偏还留着其他人送的! 胸口鼓鼓的,像堵着火气,这火气偏偏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景夙言恼怒的蹙着眉心,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飞身抱出水面,然后立刻攥住她的手腕,将浸了水的纱布解开,看着白皙的手腕上那道伤口,他眉心皱了又皱,从怀中取出另一只瓷瓶给她敷上药。 余辛夷几乎是立刻排斥道:“你又想干什么?我不需要你多管闲事。”她不喜欢与人如此亲密,且这人还是皇室中人! “这闲事我管定了!”景夙言依然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她想与他撇清关系,他还就不让她顺心了! 谁要他管!谁给他权利管她的事!余辛夷心口堵着的那口气越来越盛,咬牙一脚飞踢而去。 景夙言墨眸中闪过一丝光华,瞬间出手化解她的飞踢,再她第二招之前,侧身一旋,握住她的腰肢,将她压制在榻上,而另一只手还保持着固定她手腕的姿势。 昏黄的烛光下,青丝纠缠,两人身体无意中相贴,湿透的裙衫贴于肌肤之上,朦胧的映出里面曼妙的曲线,连热度都透着几层薄布,相互传递。 自重生后,她还未吃过这种亏,今日却在景夙言身上吃尽了!余辛夷嘴角抿出一道冷凝的弧度,竟然不顾那只受伤的手腕,强行朝他挥去。 看着伤口上泅出的血迹,景夙言心里一塞,一时间竟分不清是气恼还是心疼,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恼怒道:“你可以再动一下试试,信不信我亲你!” 房檐上,灰衣再次一滑,第二次差点摔下去。他确定了,这绝不是他的主子,绝对不是! 手果然顿住,余辛夷心底顿时升起一股懊恼,怒瞪着景夙言。 第21章 借刀杀人 第21章 借刀杀人 这个八皇子,简直无赖至极! 见她终于不再反抗,景夙言才出了一口气,卸了全身力气,低低笑了。早知道这招有用,也许他该早些使出来。 他的浅笑,带动着握住她腰肢的大手,以及贴住的胸膛,微微震动,震出一片炙热滚烫。见余辛夷果真恼怒了,景夙言摸摸鼻子,立刻握住她的手腕,又重新上了药,抽了一块纱布帮她重新包扎好。 辛夷深吸几口气,瞪着咫尺之间的景夙言,直到把胸口怒气压下去才冷冷道:“八皇子深夜造访,难道就为了这件小事?” 景夙言手中动作不停,细心的包好纱布后,抬起眸,眸光氤氲迷离,如一片浓雾,透着莫名的看不清的色泽:“知道为什么选你吗?” 余辛夷心底一泠,逐渐正色,似在思索他暗含的深意。 景夙言的双手轻轻拢在她那双雪一般冰冷的眸子上,浅浅笑道:“因为,你跟我太像……” 眼前烛光消失,似乎全世界只剩下他的那只手,些微冰凉,如玉髓一般,却比她的暖和许多,余辛夷心中瞬间百转千回。 是的,的确很像。都是身为嫡出,却不受父亲重视,明明是最尊贵的出身,却屡屡被庶出的兄弟姐妹压下一头。 他在告诉她:成全她,仿佛就在成全他自己。 但是…… 余辛夷淡淡道:“你似乎忘了,我也有拒绝被你选择的权利。”与皇家的人谈生意,从来不是好谈的。上一世她已经信错了人,输了一局。这一世,说她不知好歹也罢,说她不识时务也罢,她再不会轻易交付自己的真心,她余辛夷自己成全自己,不需要别人成全!而且,她不信,仅仅为了这一个原因,景夙言就肯倾力帮她,皇家的人从来没那么简单,更何况,还是鼎鼎大名的八皇子! 呀,被她看穿了。景夙言揉揉鼻子,像被戳穿的小孩似的,眨眨眼睛。不过,这也在他意料之中,若是她简单就接受了,那她根本不足以成为他的盟友。 “你可以暂且拒绝我的帮助,但是,你不可以拒绝这个。” 一滴水珠从发梢缓缓流下,落在他白玉般的脸颊,划出一道诱人的弧线,最后倏然自他的下巴上坠落,滴落在她的唇上。 余辛夷长睫微微一颤。 这个是…… 只见那只温润的掌心中,一只玉佩静静垂下,穗子是半旧的,然而玉的品相却是极佳,正是价值连城的羊脂白玉,散发着滋润而细腻的光泽。 玉美,而握着玉的手更美,十指修长,指节分明,白如凝脂,只在指腹上带着一层薄薄的茧子,似是长期握笔、奏琴而成,只看这双手,便让人不由想到四字:风华绝代。 意识到自己微微晃神,余辛夷立刻转回深思,眉心却是微蹙的,似是自我懊恼。 对面,景夙言浅浅笑了,嘴角弧度里盈满了狡黠,潋滟流转,又在余辛夷察觉之前,立刻压平嘴角,轻咳了一声道:“这只玉佩,暂且由你帮我保管吧。” 给她?余辛夷微微眯眼,这只玉佩她起先并未认出,但是在看到这穗子的刹那,她忽然回想起,前世景北楼登基前,曾不止一次的握着这块玉佩,眼里隐带着的恨意,让她都感觉害怕。没想到,原来这枚玉佩起先竟在景夙言手中,如果没猜错,这枚玉佩的主人…… “为什么给我?”难道他今日来,专门为了给她这枚玉佩? 景夙言眨眨眼,眼波流转道:“相信我,你会有用的。” 门外,香附她们的声音再次传入:“小姐,水凉了么,需要奴婢们加些热水吗?” 房檐上一声呼哨传下,景夙言颇有些舍不得的放开怀中柔软馨香的身子,整了整即使湿透也并不影响他风姿的衣衫,惋惜般的说道:“真是扫兴啊。” 余辛夷觉得,若他再多留一秒,她都可能忍不住再送他几根银针! 后窗打开,景夙言即将跃出的刹那,突然想起什么,又再次回头。 那双墨眸紧紧的凝视进她的眼中,带着犀利的光芒,薄唇不紧不慢的开合着:“余辛夷,当朝一品大员户部尚书余怀远之嫡长女,生母难产而逝,后为尚书府六姨娘膝下抚养,年十六,性情温和绻柔,琴棋书画无一精通,唯识字耳,十日前自佛寺祈福归来,性情大变。你能否告诉我,十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竟然被他发现了!辛夷瞳孔微微一动,刹那间差点露出破绽,她凝了凝神淡淡道:“八皇子,你有没有听过:有时候自负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让她万分不快! 景夙言不以为意,嘴角勾起一抹无比自信的弧度:“不愿意也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告诉我。” 这样一个自傲到极顶的人,让余辛夷陡然心中生出一股气恼,他凭什么如此笃定!她几乎是负气一般说道:“那我也告诉你,那一天绝不会到来!” 景夙言什么也没说,只是唇畔扬起一抹风华浅笑,云白衣角随着飘逸的身形,翩跹飞过,一阵凉风吹过,瞬间便消失在窗外。 望着他消失的衣角,余辛夷恼怒的握紧了手心。 景夙言,无论他打什么主意,她都不会让他如意的,绝不! 自余府出来,一道黑影快若闪电的自屋檐掠下,转眼间追上景夙言,跟随在三步之后,急切道:“主子,您身上湿了,需赶快回去沐浴更衣,否则受了风寒,是属下等的失职了。” 景夙言单手背在身后,抬头望着空中一轮皎洁明月,闲庭信步一般道:“不急。” 灰衣急急道:“可是……” 主子今晚感觉不一般的开心啊,灰衣想起刚才听到的那一幕,浑身抖了一下。君心难测,这句话真不假。 景夙言侧过身,向余府那所破败却风景别样的偏院看了一眼,唇边漾出一抹不散微笑,挥了挥衣袖道:“走!” 牡丹院。 一声瓷器打碎的声响后,满地都是碎片狼藉:“母亲,我忍不下这口气!” “好了!”温氏肃容,一掌拍在案上,低声斥道,“我平素教导你的遇事沉敛、宠辱不惊,凡事算好出路再动手,打蛇务必打准七寸,否则不如不动,你都忘了吗?再看看你今日做的这些事,一桩桩简直丢了我的脸面!皇宫内贵妃帮衬,大好形势,却给你搞成这般,太让我失望了!” 余惜月忙跪下噤声,死死咬唇,而后软软的拉着温氏的衣袖,眼中满是委屈道:“母亲,谁知道那贱人平素在府里都是装傻,摆明了给我下套,真是可恶至极!母亲,你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看着垂泪的女儿,温氏轻叹一声,将她扶起,沉声道:“放心,现下情势还未偏离,只要你父亲对你期望不变,再有你亲舅、淑贵妃撑着,你的地位就动不了!” 她不紧不慢的端起茶碗,轻轻拂了一下,口气平淡的像踩死一只小蚂蚁:“她余辛夷只是一时出风头罢了,却不知枪打出头鸟,不出三日,保准她余辛夷再蹦跶不起来!” 余惜月心火燃起,又有些犹豫道:“可今日老夫人的态度,已明显偏帮余辛夷了,怕是已经开始怀疑……” 温氏拍拍她的手,冷冷一笑:“有些事儿,咱们不需要出手,因为,有人会替我们出手。” “可谁愿意替我们当这把刀?”这余府中,除了那个无能六姨娘,没有一个是傻子。 “这把刀会借,并且借得漂漂亮亮!我的女儿,记住……”温氏一把捏住女儿的手,用力捏紧,眼中满是权势的欲望与疯狂,“你是余府的嫡女!未来的王妃甚至皇后!” 余惜月抹了泪,用力点头,眼中的狠戾,却让人触目惊心。 余辛夷,你出了风头又如何,没人帮你,你最终只能成为我的垫脚石,为我铺路!你这辈子都别想从我的脚底钻出去! 余惜月称了病,一连几日大夫不断的请进来,汤汤水水的更是不停歇,任谁都知道,二小姐病了,并且是被大小姐气病的。 府里大大小小,纷纷见了余辛夷就绕道,恍若见了怪物似的。余辛夷倒是丝毫不在意,依旧唇角含笑的在花园里采些白芍,给六姨娘熬汤药镇镇痛风。 倒是余明琪担忧劝道:“辛夷姐,你近些日子可要小心些。” 余辛夷感谢她的好意,只是她并不怕。她当然知道,温氏不会善罢甘休,而她那个温柔善良的好妹妹,更不会就此罢手,装病这招看似柔弱,但无形之中却把她气病亲妹的名声传得阖府尽知,再加上大夫人刻意传播,恐怕外界都知她的恶名了。 她们又在筹谋着什么算计等着她呢?她可非常期待!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蔑的冷哼:“我说今儿个这园子怎么难看了几分,原来是某些穷酸的挡了视线,二姐姐,咱们换处地方吧,别沾了晦气。” 余辛夷回过头,正看到余明珠、余彩玉带着丫鬟走来,而她们身后,则是“病”了好几日不见的,余惜月。 平日盛装打扮的余惜月,今日只穿了件素裙,披了袄子,低调得很,但是余辛夷一眼便认出来,那件袄子是雪狐裘,似乎因“病”,她脸色不若往日红润,眸里水光盈盈,更添三分病若西子的娇艳。 只见她浅浅咳了几声,柔弱劝道:“四妹,咱们都是一家姐妹,不该这般无礼。” 余惜月的话向来在姐妹中被奉为圣旨,余明珠“哼!”了一声果然闭了口,但眼睛却仍是赤裸裸的蔑视。 余惜月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亲自向余辛夷福了福礼道:“四妹年纪小不懂事,我替四妹给大姐赔礼了,还望大姐不要责备。” 这般恭敬,言语中似还带着些许惧怕,让人一看便心生怜意,进而对“苛刻”的余辛夷厌恶三分。 第22章 一个巴掌 第22章 一个巴掌 余辛夷看着她演戏,唇角笑容纹丝不变道:“不妨事。” 余惜月也谦和笑着,温婉可人,看不出一丝异样,那双婉转明眸在余明琪身上扫了一眼,忽然艳羡道:“三妹这身衣裳可真好看。” 余辛夷眸子微微一眯,余明琪身上这件衣服,是老夫人赐下的软烟罗做的,她不喜艳色,便给了余明琪。这余惜月,又想玩什么花样? 余明琪性子柔和,低着头不敢做声。 余惜月浑然不觉,浅笑道:“四妹你看,倒是比咱们的衣裳好看许多,到底是江南制造的好料子。” 余明珠向来被柳氏娇惯了的,娇蛮无理,一看平时最看不起的余明琪,竟穿着软烟罗的衣裳,心头立刻又嫉又妒,尖刻鄙薄道:“哼!再好看的衣裳,也得有人配穿!” 余明琪脸色立马白了,用力攥着手指。她这样失了生母,又是庶女,无依无靠的,在大户人家左不过一个忍气吞声的命。 扫过余惜月,余辛夷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抓着余明珠转身,离她们远远的。 却没想,刚转身,余明琪忽然一声惊叫,重重跌在地上,身上那件软烟罗撕拉一声,撕开一条大大的口子,而她手掌上更是擦破了皮,流出血来。 余辛夷立马去扶,目光锐利的捕捉到余明琪裙摆上的脚印。她一回头,便是一群笑声,尤其是余明珠,笑得乐不可支,满是得意! “道歉!”余辛夷动怒了,目光冷冷的看着余明珠。 余明珠丝毫不怕,反而尖刻道:“你凭什么让我道歉?”她向来仗着柳氏,在全府横行霸道。她十岁就敢带着丫鬟,把余辛夷推进水里,差点淹死!最后柳氏掩着,竟不了了之,自此更是胆大妄为,不把余辛夷放在眼里! 余惜月不喜的责备道:“明珠,怎么说话呢?大姐好歹是咱们的姐姐,府里的大小姐。” 不说还好,一说余明珠就激动的讽刺道:“什么大小姐,不过是个克母的灾星!” 她刚说完,却不料一个巴掌挥过来,“啪”的一声吓懵了所有人。 余辛夷收回拍疼的手,眼中的冷意一闪,快得让人抓不住。 “你……你竟敢打我?”余明珠一时间懵了,不可置信的看着余辛夷。从来只有余明珠欺负人的份,哪有她被别人欺负的时候! 余辛夷依旧温婉笑着,道:“这巴掌,可是为老夫人所打!” 她前世因没了母亲,便事事不争,以免遭人排挤。这世才知晓,有些人天生贱骨头,专门欺软怕硬。你忍让,反倒让她骑到你头上去! “我竟没听说过,哪家二房小姐敢对大小姐如此谩骂的,说出去倒叫人觉得我们余家没规矩,老夫人脸上也失了颜面。四妹,可要谨言慎行才是!”余辛夷眸子一闪,里面寒意让人惊怯。 但余明珠早已失去理智,暴跳如雷的大骂道:“你本就是克母的灾星,我哪里说错了!你这个贱人!” 却在此时,一道严厉的声音传来:“明珠!你太不像话了!这是什么样子!” 众人扭过头去,正见画廊尽头,温氏扶了老夫人走来,老夫人满脸怒容,拐杖在地上重重一击道:“柳氏,你是如何教导女儿的,竟然敢对大小姐无礼,传出去叫外头怎么说咱们余家!” “奶奶……”余辛夷低了头,不说什么,只委屈的低了头。 刚才打完那一巴掌时她便听到脚步声,因此算准了时间激怒余明珠,没想到她果真轻易上当。她们骂她什么她都可以不在意,但是她母亲,不容被这些狗嘴污蔑! 二夫人柳氏忙惊蛰的认错,道:“是妾身教导无方,明珠还不快过来!” 余明珠吃了一亏,又被骂,气得跺脚,哪里还有半分理智:“娘亲,是这个贱人!” 她还未说完,柳氏亲自去打了她一个巴掌:“还不快住嘴!” 背地里如何对付余辛夷是一回事,但这当着老夫人,怎可提这个“贱”字,她这女儿到底是被自己宠坏了。 余明珠捂着脸,委屈的哭了,愤恨的瞪着余辛夷。 余辛夷心中冷冷一笑。 这世上谁贱不贱,不是旁人说了算的,由她自己! 旁边儿,余惜月对温氏对了一眼,明理懂事的打圆场道:“明珠冲动,惜月代她向姐姐赔礼了。” 辛夷看着她那副端庄得体的模样,心中笑不可遏。当她是傻子,看不出来是她余惜月明里暗里的在挑拨? 装,继续装。我倒要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余明珠一身火气的回房,气得晚膳也没吃,把房里东西砸了个稀巴烂。 她的贴身丫头芍药忙上前给她顺气,劝道:“四小姐,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反倒让大小姐那边更得意。” 芍药越说,余明珠眼睛就瞪得越大,把桌上的杯盏却掳到地上:“怎么不气?气死我了!我一定要报复她,让她知道我的厉害!” 芍药犹豫了一下,忽然胆怯道:“如果小姐执意想出出气的话,奴婢倒有个法子,只是……” 现下余明珠被仇恨蒙蔽了眼,哪还有什么理智,抓起芍药便道:“只是什么只是,快说!” 小丫鬟眼里闪过一道光,缓缓起身,凑到余明珠耳边…… 入夜。 一个小丫鬟避了风头,悄悄进了牡丹院。 温氏正拿着剪子,修那株珍珠海棠,见小丫鬟进来跪在脚边,她雍容道:“来了?进行得如何?” 小丫鬟抬起头,露出脸来,正是余明珠身边的芍药:“夫人放心,奴婢不敢辜负夫人期望。” 温氏笑了一下,手中剪子用力一合,一朵刚绽放的海棠花“咔嚓”一声落在地上。 白芷轻声关了窗,道:“大小姐,外面起风了,夜里恐是要下雨呢。” 灯下,余辛夷放下书道:“外面是什么声音?” 白芷侧耳听了听,道:“是猫叫,也不知怎的,这几日总听到猫叫,特别在夜里,怪慎得慌的。”猫是属阴的动物,半夜猫叫并不是什么吉利的事。 听着窗外愈紧的风声,余辛夷眉心一跳,总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事。她沉声道:“白芷,随我出去看看。” 白芷知道小姐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忙取了鹤毡一同出去。海棠院里并没什么异常,几株白海棠悠然绽放着,飘着清雅的香气,然而花香之中似乎还隐隐夹着一丝血腥味。 余辛夷眉心微蹙了下,走入海棠深处,竟看到海棠树下竟是一滩紫黑的血,以及一只死僵的黑猫! 白芷骇得倒抽一口气:“是死猫!”宅中死猫,是为大不祥啊! 余辛夷立刻低声令道:“别声张!”她眸子变了几变,淡淡道,“白芷,你去把猫收了,找个偏僻的地方埋起来,其他的,回去再说。” “是。”白芷忙镇定下来,依照余辛夷的意思去办。 夜里果然下了一场大雨,暴雨延绵,雷电交加,下了整整一天一夜,到翌日傍晚外面天还是黑的,淅淅沥沥的落着牛毛小雨。 “开门!”只听突然屋外一声娇叱,打破了海棠苑的宁静。 余辛夷眉心凝了凝,就见温氏身边的孙妈妈带了几个婆子披了蓑衣,簇拥着余明珠,声势浩大的闯进海棠苑内,竟一点颜面不给。 余辛夷不动声色的看着余明珠脸上成竹在胸的得意,淡淡道:“明珠,这么晚了到我院子里来,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余明珠挑挑眉,冷笑道,“大姐姐请吧,待会儿你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说完,一挥手,孙妈妈就带着婆子压进房内,那几个婆子膀大腰圆,脸上带着戾色,竟是威胁的意思。孙妈妈皮笑肉不笑道:“大小姐,请吧,别让奴才们不好做人。” 孙妈妈刚说完,白芷立刻一个巴掌甩了过去,斥责道:“怎么跟大小姐说话的!论理我尊您一声孙妈妈,但咱们做奴才的就该有奴才的样子,您在府里二十多年了,且您还是夫人身边的,比我这样的该懂规矩得多,您说是不是?” 余辛夷对白芷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这丫头,她没白教。经了这段时间的磨练,以后定能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白芷这一巴掌,把几个婆子的气焰全打消下去,就连原先气势汹汹的余明珠,也脸涨成了猪肝色。 孙妈妈老脸扭曲了一下,赔笑道:“白芷姑娘说得对,是奴才老糊涂了,大小姐您别跟奴才计较。” 余辛夷浅浅笑了笑,起身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衣衫,才带着白芷,在余明珠急躁痛恨的目光下出去。 她刚跨进主院,三房张氏也才来,扶着丫鬟不耐烦的落座,道:“明珠你到底想干什么?大晚上的把人叫来,外头可还下着雨呢。” 温氏跟余惜月坐在旁边儿,气定神闲的品着茶,笑道:“四丫头一向主意多,且听听吧,兴许是有趣的。” 二房柳氏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好,忙暗地里拉拉余明珠的衣袖。余明珠却正在兴头上,哪里肯听半分,推开柳氏,眼睛朝余辛夷斜了下,志得意满的抬起下巴,眸中毫不掩饰的狠辣。 余辛夷笑着,看不出一丝异样。 余怀远面色有些不喜,但碍于余明珠是二房的嫡女,论理他管教不到,只问道:“明珠,你这是要干什么?” 余明珠拍了拍手,脆生道:“孙妈妈,把东西拿出来给老夫人跟大伯看看!” 一个膀大腰圆的妈妈大声应了声:“是!”便带着几个婆子,把布袋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全倒在海棠苑里。 乌压压的一片,带着浓重血腥味,整个院子里顿时一片腥臭。 竟是上百只死猫!还是黑色的! 整个院子里,人人色变。几个年纪小的丫鬟差点吓晕过去,没吓晕的也忍不住白了脸,背过身去干呕。 第23章 亥时阴命 第23章 亥时阴命 老夫人几乎是立刻怒了,拍了桌子道:“四丫头,你把这些腌臜秽物弄出来,是怎么个意思!”老夫人信佛,最看不得这些。 余明珠却不怕,她扫了一圈,目光忽然定在余辛夷身上道:“奶奶,您误会了,这些死猫不是孙女儿弄的,是大姐克死的!” 这一声,比刚才那堆死猫还要震人。 原本在一旁端茶递水的六姨娘,吓得手中茶杯差点打翻,担忧的望向余辛夷。 温氏立马板下脸道:“四丫头,这你可不能乱说,大姑娘可是咱们府里的嫡长女,这些猫,许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毒死的吧。祥贵,你赶快带人把这些腌臜东西收拾了,别污了老夫人的眼。”俨然一个得体周全,护女心切的好母亲。 “我自然不敢乱说,毕竟也是我的大姐,我自然是要维护的,只是府里一夕之间死了上百只黑猫,这种不祥之兆,实在让人无法不怀疑吧。”余明珠无比笃定。 这死猫本就大不吉,还是上百只最阴的黑猫!这简直是耸人听闻的异相,任谁都要心神不宁。 余明珠再添一把火道:“大伯,您别忘了,大姐一出生便克死了她的亲生母亲,两年前还差点害了老夫人,明珠实在是为了全府的人好,才不得不说出来。” “明珠,慎言!”老夫人立刻提升斥道,似是极为不喜。 然而余怀远,却是脸色陡然一变,沉默不语。 六姨娘脸色惨白,她几次想说话,却被身后婆子拉住,阻止她开口。因为这样的场合,哪有她开口的份。 余明珠知道,大伯可能已经信了一半。毕竟当年余辛夷一出生就克死母亲的事,阖府都知晓,那是余怀远心头一根尖锐的刺!于是这些年才会对余辛夷不闻不问!“可巧侄女儿前些日子看书,偶然看到一则故事,倒与大姐的命极为相似呢。” 余怀远神色一凝:“你到底想说什么?” “前朝便有一位康宁郡主,亦是一出生便克死母亲,后长到十六岁,宅中猫有异相,克死全府,唯她一人存活,后连嫁三次,次次家破人亡,最后一次嫁入将军府,不想不出三日将军大败,前朝大乱……便是史称‘康宁之乱’的罪魁祸首。现下大姐姐的命,倒与那位康宁郡主,极为相似呢。” 余明珠一说完,余怀远的面色陡然变得极为严肃。这个故事他当然听过,前车之鉴,不得不防!若实在……为了余府的安宁,也不得不弃卒保帅!余府的前途,不容许有任何意外! 余辛夷眸子微微一眯。她懂了,这余明珠就是按照那个典故布下的圈套,偏偏她的确一出生,母亲便血崩而亡,让她无法自辩。实在是好计! 温氏悠悠听着,品着杯中之茶,无比淡然悠闲。 余惜月面带担忧道:“四妹妹,只凭一个典故怎就能判了大姐的罪呢,到底是一家人,这件事还是算了吧。” 余明珠义正言辞道:“二姐我知道你心善,但你也不想想前些日子你怎么就突然病了?也太奇了。府里两百多口人呢,是全府的人重要,还是大姐一个人重要?” 众人心里咯噔一下,猫的死,克死生母,两年前老夫人突患沉疴,再加上余惜月这些日子的“病”,一桩桩全应证了余辛夷的阴命!顿时人人目光带着些许防备,生怕被连累。 看着众人已然动摇,余明珠拿出最后的杀手锏:“若大伯实在不信,明珠还请了绍龙观的青云道长来,特意请他算了大姐姐的生辰八字,到时候孰是孰非,大伯一看便知。” 余怀远沉着面道:“来人,有请青云道长。” 不消半刻,一个仙风道骨的长须道长在管家的引领下,步入内院。绍龙观在鎏国享有盛名,绍龙观的青云道长来,众人都是极为尊重的,就连老夫人也起身见了道礼。 青云道长手中浮尘一甩,单手回礼,念念有词道:“贵府大小姐的八字乃亥时阴命,命相极凶,有克母、克父,家宅不宁,毁灭家宅之险,实乃大凶之兆也。” 这下,连老夫人都白了脸。主院内断断续续的倒抽气声后一片死寂,各自低着头寻思,一个个表情精彩纷呈。 余明珠脸上得意非常:余辛夷你这个贱人,竟敢打我,今日我且看你怎么倒霉! 六姨娘手中的茶杯砰的一声打翻在地,她面色惨白的跪在地上,眼泪婆娑的不住磕头道:“老爷,辛夷是无辜的,她并没有克您,也没克府里,求您,求您别……” 整个主院内,鸦雀无声,一时间只听到六姨娘的额头用力砸在地上的声音:“碰!碰!碰!”一下下,像是刀子割在余辛夷心口上。 “姨娘,起来!”弯下腰去扶六姨娘起来,余辛夷转过头,面向余怀远徐徐道,“父亲,若真如此,您预备把女儿怎么办?逐出家门,还是剔除族谱?”声音不大,甚至还带着些许轻松笑意。 余怀远看着这个从小就不得他宠爱的女儿,心里掠过一丝愧疚,但最终还是道:“既然青云道长批了命,为父不得不为府里着想,你也是府中长女,该懂为父的苦心。” 呵!说得多冠冕堂皇,高高一顶帽子压下来,让她无法反抗,反而要谢父亲成全。这就是她的父亲,血脉相容的父亲! 所有人都以为,余辛夷会痛哭流涕,没想到她没哭,非但没哭,反而笑出来,那是一滴滚烫的血,落在雪地上,融化了一片,笑得那么淡然,笑得那般绝美! 她轻轻拂了下沾上灰尘的裙摆,像拂去蒙在心头之灰,道:“父亲,若是女儿不走呢?” 余怀远愈加不喜,皱了眉头道:“辛夷,别不懂事!” 余辛夷简直想大笑,不懂事?她不肯乖乖被陷害,不肯中大夫人的圈套,不肯像上辈子一样任人宰割,最后死无葬身之地,便是不懂事?好一个不懂事! 既然父亲不念血脉之亲,那她这辈子便再无血亲! 余明珠却早已等不及,跳出来气势汹汹道:“大姐,你还是老实点吧,除非你诚心想克死全家!” 她还未出完,陡然对上余辛夷犀利的眸,不知怎的竟一时间浑身一颤,那是骨子里本能的畏惧与折服。 余辛夷看着这个被当了刀使,还浑然不知的傻子,不紧不慢道:“四妹,你既请道长测了我的八字,不如把那张八字拿出去给我们看看。” 余明珠才不愿承认她怕了余辛夷,梗着脖子嘲讽道:“怎么,你还以为青云道长算错了?你要看我便让你看,也好让你死了这条心!”说着,她把那张八字拿出来,用力甩在余辛夷面前。 余辛夷看着那张八字,只看了一眼,忽然笑起来,那点笑如同雪莲在山顶绽放,开出一瓣瓣薄如蝉翼的莹白,光芒无比耀眼:“回禀父亲,这并不是女儿的生辰八字。” 余明珠讥讽道:“不是你的还会是谁的?大姐姐,你还是别再狡辩了吧!” 余辛夷扫都不屑扫她一眼,道:“这是不是我的八字,老夫人看是最有说服力的,奶奶,请您看一看。” 老夫人看了一眼便断定了,眉头却紧紧锁起,面上带着一丝古怪:“这的确不是大丫头的八字,她是丙辰年六月的生辰,这是丁巳年的,看上去……倒是二丫头的八字!” 什么?这句话一说,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余惜月立马站起身倒抽一口气,连温氏脸都白了,指尖发颤,怎么会这样?这个局是她们精心布下,毫无漏洞,怎会如此?一定哪里出了问题! 余辛夷听了,也是惊的捂住了唇:“怎么会是二妹的八字……四妹……你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她余光瞥到大夫人的脸色,心中冷冷一笑,凭余明珠根本不会想出这么严密的招数,柳氏虽然疼女,但平素在府里是个低调的,所以设下这个局的,只能是温氏! 大夫人,你想一箭双雕,真是痴人说梦! 余明珠没想到竟会这样,面对所有人审视的目光,她骇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这……”怎么会这样?她明明都布置好的呀,让芍药去偷余辛夷的八字,再带银两收买青云道长,怎么会突然变成余惜月的八字! 她慌了,慌得不可自制,失控的指着余辛夷尖叫道:“不,不是我做的,大伯,婶母,是余辛夷……一定是她搞的鬼!二姐姐你相信我,我没害你……” 余辛夷轻轻咬着唇,低着头委屈道:“四妹,你这话倒真真冤枉我了,我怎么会知道这些猫会一夕死亡,更哪里会知道,你会特意请了青云道长来?” 她这样说让人没法怀疑。的确,今晚这一出是余明珠临时叫齐众人,谁也不知晓,更别提真正的受害人,余辛夷。 余明珠分辨不清,愈加失去理智,直接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 “住口!”柳氏立刻抓住余明珠,狠狠扇了她一巴掌,牵强笑道,“明珠小孩子家家的,口没遮拦,还请大哥、老夫人不要责怪。” 余明珠委屈的直哭,柳氏却死死的掐住她的手,不准她再说话。她的女儿,她必须保住,所以,就让温氏自己去保自己的女儿吧,这件事……绝不简单! 第24章 她手执刀 第24章 她手执刀 温氏脸色很不好看,但还得扯出大度的笑来:“罢了,即是四丫头搞错了,大家就都散了吧,外面还下着雨,受了寒就不好了。惜月,送老夫人回去。” 余辛夷冷眼看着她们演戏,嘴角扯出讥讽的弧度:现在想收手?晚了! “慢着。”余辛夷莲步轻移,掷地有声道,“明珠是搞错了八字,但青云道长算得却是不错的,所以父亲,咱们府里还是得小心才是。”她不动声色的点了,会给府里带来灾祸的,另有其人! 张氏这时看出点门道来,呵的笑了:“这话说得是,这么多死猫可还在这儿呢,青云道长德高望重,批的八字绝不会错,既不是大姑娘,那二姑娘这也该有个交代吧?” 余怀远目光一闪,朝着脸色极不自然的余惜月看过去。余惜月浑身都在发抖,不,不会的!父亲最看中她这个女儿,绝不会放弃她,她坚信! 这一切都怪余辛夷,该死的余辛夷!她恨不得立刻划花她的脸,吃她的肉! 余辛夷在余惜月惨白的脸上扫了下,盈盈一福道:“父亲,诚如您所言,我是府里的长女,虽然不愿委屈惜月,但是一切当然以府里为重,所以此事,请您定夺!” 她的声音不高,不骄不躁,却字字铿锵有力。她的眸清亮如水,却布满光芒,让人无法逼视。 这样的目光,让余怀远都有些无法直视。 余怀远是傻的吗?当然不傻!他官拜内阁户部尚书,位极人臣,朝中三分之一的官员曾拜在他的门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此事的猫腻,但是他仍在犹豫! 余辛夷看着父亲的犹豫,心里甚至忍不住溢出嘲讽,她的父亲,一辈子的慈爱恐怕都给了余惜月!不,不是余惜月,而是将来那个皇后的宝座! 余怀远拧紧了眉头:“辛夷你……” 抬起头,她毫不畏惧的对上余怀远审视的近乎苛刻的目光,再次道:“父亲,请您定夺!”什么父女亲情!什么姐妹情谊!这辈子就算独身作战,她也要抢回属于自己的公道! 正在这时,老夫人紧锁的眉头忽然缓缓展开,在温氏身上扫了一眼,徐徐的道了一句:“即是如此,那二丫头这段日子先住到佛堂里去,待请了道长们给惜月改了命再出来,惜月,现在就去吧。” 余惜月听了,狠抽一口气,整个人骇得血色尽褪!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下来。 一旦关进佛堂,她不吉的阴命算是下了定论!皇家怎么会要这样的女子入宫,为妃为后!就连一般公侯爵府的门槛,都再难踏进,她的前路就彻底断了!所以,这个佛堂她万万不能进!不能! 余辛夷慢慢勾起唇畔。现在知道怕了?别急,还有你更怕的在后头! 温氏比余惜月老练得多,一瞬间的失态,随即掩饰过来,虚虚笑道:“母亲,这是不是太过了?且今晚颇为慌忙,惜月的命理到底如何,不如明日再多请几位道长来算了,再下定数也不迟啊。” 老夫人笑了,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刚才在大丫头身上,不是说得好好儿的么。怎么到二丫头身上,就不一样了,难道这命数也看人的?老身年纪大了,倒还想再多活几年的。” 老夫人的意思是,若不把余惜月关进佛堂改命,便是不把她的安危放在眼里! 老夫人一发话,就算余怀远再有偏袒之心,也不得不依从母命,轻叹一声,令道:“惜月今夜先在佛堂住着吧。” 眼见着老夫人身边的婆子朝她走过来,余惜月膝盖一弯差点要软下去。 就在此刻,终于按捺不住的温氏霍然起身,痛心疾首道:“明珠,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今日害大姑娘不成,又来害惜月,到底是何居心?” 余惜月懵了一会儿,立刻反应过来,凄楚垂泪道:“四妹,你为何要害我……” 原以为已经撇干净的余明珠,脸色一白,忙抓住柳氏的手寻求保护。柳氏也沉下脸道:“嫂子,有些话不能乱说!” 此时温氏哪里还顾及柳氏颜面,疾言厉色道:“我原就怀疑,怎的那一堆死猫,咱们都没瞧见,偏偏明珠瞧见了,还请了道士来,这一桩桩的,让人不起疑心也难!老爷您看呢?”为了救她女儿的前途,她只能把错误全推在余明珠身上! 旁边,余辛夷看着温氏义正言辞的表情,觉得甚为好笑。看她们狗咬狗窝里斗,也是极精彩的呢。 她目光一转,落到满脸震惊的余明珠身上:现在,你体会到我前一世被背叛,被陷害的感觉了吗?那可是,比刀割还要痛啊! 余明珠没想到,平时对自己最和颜悦色的大夫人,竟然会有刀剑相向的一天!而自己最喜爱的二姐,竟然也会翻脸不认人,她什么都说不出:“二姐,我没想害你,真的没想……你相信我……” “住口!”余怀远沉吟一声,目光锐利的扫向那个抖如筛糠的青云道长,“青云道长,我且问你,这八字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云道长原以为,不过是大户人家暗地里的勾心斗角罢了,谁曾想会一波三折,到现在小命都不保,骇得胆子都破了,哪有半点出家人的仙风道骨,双腿一软就跪瘫在地上:“尚书大人饶命……贫道全招了,是贵府四小姐拿了二百两纹银,让贫道按照她的意思,批一个亥时阴命,贫道并不知实情啊!求大人饶贫道一命!” 柳氏猛地脸色撒白,骇得低抽一口气。余明珠腿一软,直接栽倒在椅子上:“母亲……母亲你救我……” 所有人目光都瞪向余明珠。看着余明珠心惊胆战的模样,余辛夷并不觉得她可怜,因为如果不是余明珠,现下跪在这儿被驱逐出家门的,很可能就是她余辛夷! 她余辛夷锱铢必较!谁也别想逃过! 余怀远一掌用力拍在案上,呵斥道:“明珠!简直是胡闹!” 任余明珠太蠢笨,这时候也察觉不对了,只能觉得自己掉进了什么陷阱,却又爬不出:“不,大伯,奶奶,不是……” 温氏跟余惜月对视一眼,各地递了个安抚的眼神。这次虽然没害得了余辛夷,但好歹她们是保住了,至于余明珠的死活,她们不在乎! 此时,余辛夷轻叹一声,不忍道:“四妹平素虽性子躁些,但我相信她不会故意害我跟二妹,怕是某些恶毒奴才挑唆……那倒是另当别论了。” 余明珠被这么一提点,心头突然明了些,立刻喊道:“不,不是我想的主意!是芍药,她怂恿我陷害大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芍药的名字一提出来,温氏刚放下的半颗心,立刻又提起来,绷得紧紧的!余辛夷这个小贱人,到底知道多少! 老夫人朝她身后的周妈妈,一声令下道:“来人,去把芍药捆来!” “是。”周妈妈立刻领了命,带几个媳妇婆子出去。 “母亲……”余惜月一下慌了,白着一张小脸,下意识的捏紧温氏的手。若芍药来了,最后招出是她们指使的,那她们母女谁都逃不了干系! 温氏反手捏了余惜月一下,示意她冷静些别露出破绽,随即目光一闪,恨恨的落在余辛夷身上:她原本算计得好好儿的,借余明珠这把刀来杀余辛夷!谁也查不出半点蛛丝马迹!但这一环里唯一的七寸便是芍药,若芍药被拎出来,一切都别想藏住!一定是余辛夷这小贱人算计好的!利用那张八字,想要逼她们窝里斗,最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最后无论谁倒了霉,得胜的都是余辛夷! 她算计一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有朝一日,被拿捏在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身上! 温氏咬咬牙,朝身后的孙妈妈递了个眼神。孙妈妈点点头,立刻弓着身子悄无声息的退出院子。 但这并没逃过余辛夷的眼睛,她浅浅一笑,轻抿了一口茶。 主院内,所有人都在,却没人发出一丝声音,只有余明珠压抑的抽泣声,以及柳氏的轻声训斥。 孙妈妈踏出主院,第一件事便是找来祥贵,趁周妈妈还没寻到芍药,先一步把芍药给解决了! 然而她刚没走几步,一个人影便挡在了前面。白芷笑吟吟道:“孙妈妈,您这是去哪儿啊?” 孙妈妈脸色抽了两下,讪讪笑道:“白芷姑娘,没去哪儿,大夫人吩咐我去厨房给各位主子们做点夜宵,解解寒呢。” 白芷捉了孙妈妈的手臂,亲热道:“刚巧我家小姐也这么吩咐的,孙妈妈,我陪您一块儿去吧。” 孙妈妈脸涨成猪肝色,百般想推辞,却被白芷强拉进厨房。 主院内,温氏面上淡然的坐着,其实内心早已油煎似的,久等孙妈妈都不来,莫不是出了岔子? 不多久,孙妈妈终于出现,温氏正准备喘口气,以为事情办成了。没想到孙妈妈身后竟跟着白芷,两人一起进来的! 看着孙妈妈欲言又止的模样,温氏猛地撇过头望向余辛夷。 只见余辛夷言笑晏晏,亲自接过两碗甜品,先敬给了老夫人,随即端着另一碗送到温氏面前,浅笑道:“母亲,外头还飘着雨,恐有点儿凉,您喝碗甜汤暖暖身子吧,我瞧您脸色都有些不好,若是着了凉,是女儿们的不孝了。” 温氏望着面前这晚滚热的红枣银耳汤,顿了好一会儿才接过,只觉得这只碗太过烫手,一直烫到心里! 前后脚,周妈妈带着人回来:“回老夫人,芍药带来了!” 看着芍药哭丧着被绑进来,温氏狠狠闭上眼睛,长长的指甲一直扣进掌心,而余惜月亦是双肩紧起,像是背着极重的包袱。 将温氏跟余惜月的失态收入眼里,余辛夷起身徐徐走到芍药面前,道:“芍药!你为何进谗言,怂恿四妹收买道士陷害我跟惜月?” 第25章 搬起石头 第25章 搬起石头 芍药怕得浑身发抖:“大小姐……奴婢,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还对大夫人愚忠呢?真是蠢得不可救药啊。余辛夷冷笑一声道:“父亲,这等刁奴,怕是忘了红绯及周瑞的前车之鉴!还请父亲赐她重刑,否则必不肯老实交代!” 余辛夷一提,芍药立刻想起红绯被捂住嘴打死的惨状,芍药脸色白了又白,忙尖叫道:“求老爷饶命!奴婢招了!”她目光虚虚的望向大夫人,哆哆嗦嗦道,“是……是大……” “芍药!”正在芍药准备招时,余惜月忽然突兀的站出来呵斥道,“你是家生子,平日里府里没一点亏待你,你为何做出祸害主子的勾当?还不快从实招来,否则……可得想想你父母!”目光隐隐的,全是威胁。 最后一句,芍药听得猛缩了瞳孔,刹那间面死如灰。 余辛夷眉头一皱,直觉不好,忙上前一步想阻止,但已晚了一步。 芍药浑身颤了颤,猛地站起身,往旁边墙上撞去! 只听“砰”的一声,雪白的墙壁上瞬间溅出血花,芍药的身子软软的瘫在墙边,滚烫的血液就那么流了一地,触目惊心。 周妈妈探了下,已经没气。在场所有人,都吓白了脸,连余怀远脸色都是青的。 芍药一死,事情再查不下去!余惜月还没来得急高兴,便看到余怀远的目光,隐隐的竟是失望! 余辛夷看着已经断了气的芍药,心有余悸的朝着老夫人唏嘘道:“幸而抓住了这等心怀不轨,借着道士妄言行谋害之实的恶仆,否则二妹妹怕是要与我前两年般受一样的苦了。” 她是什么意思? 只是这么轻轻浅浅一句话,却让在场所有人登时色变!老夫人眉心立刻拧紧,温氏还没缓下的脸色,更是登时刷的青下去!这丫头,分明话里有话! 余惜月低抽一口气,立即下意识的望向自己的父亲,还没张口解释什么,已经对上余怀远万分质疑的眼神。 顿时,她只觉得后背一凉,满是冷汗! 从主院出来,余辛夷伸出手,鞠了一捧冰凉的雨丝,轻轻道:“白芷,我让你收买的那名小道士已经出城了么?” 白芷道:“小姐放心,已经给了足够的银两,让他隐姓埋名再不会回来。” 余辛夷点点头,早在前一日晚上发现那只死在院中的黑猫,她便察觉出异样,立刻派白芷以及香附去偷偷调查,这两个都是她信任的人,果然没让她失望!偷看到余明珠带人布下死猫局,再顺藤摸瓜,跟踪到余明珠身边的芍药带着钱去收买青云道长。 她要做的不多,只需收买青云道长身边的一名小道士,换了那张八字,便能轻易扭转乾坤!大夫人,今晚的戏唱得如何?你可还满意! 白芷跟在余辛夷身后,颇为可惜道:“只是这次实在太可惜了,没能扳倒大夫人跟二小姐。” 余辛夷却目视前方,唇边带着浅浅微笑,目光却灼热得耀眼:“可惜吗?不,白芷你错了,一点不可惜。你以为老夫人、父亲他们眼睛是瞎的?余惜月亲口逼死芍药,所有人都看着的,我要的就是如此!” 若温氏自己站出来认了罪,倒保全了余惜月。但是现在,余惜月一时鲁莽当面逼死芍药,这事做得实在太过明显。父亲恐怕现在已经对她余惜月失望了吧,他最看重的知书达理的二女儿,没想到竟是这般可怕面目,让他如何不失望,不惋惜呢? 并且别忘了她最后那句话!此次编造她亥时阴命的言论,与之前断言她身带煞气克母克家之言何其相似。今天这一遭完完全全落在众人眼里,谁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到今日的青云道长是为人收买,那么两年前那一个未尝不是如此!那么两年前那一番算计到底出自谁人之手,那不是显而易见了么?当余怀远质疑的目光投在温氏母女身上的时候,她就知道她这一句点睛之言,奏效了! 大夫人,恐怕这次你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就是要逼!逼得余惜月慢慢显出原形,逼得父亲逐渐对她失望,直到达到那个临界点,最后不得不放弃余惜月! 那一天很快会到来的,曾经受过的所有的痛苦与折磨,她一定会完完整整的还给这对母女! 余明珠被老夫人罚禁闭,半年内不准踏出房门半步,现下她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对一个女儿家而言,名声便是一切,经此一事,余明珠将来的路算是定了! 第二日,余辛夷照常去向老夫人请安,刚踏入房内便发现,余惜月殷勤的给老夫人敬茶,然而老夫人并没接,只让竹心接了搁在一边。所有人都知道,自此,这位风光的二小姐,在老夫人这里被厌弃了! 余惜月站在一旁,承受所有戏谑的目光,脸色难看到极点。余辛夷浅浅一扫,甜甜笑着向老夫人请安。 从老夫人房里出来,柳氏加快脚步跟了过来。 余辛夷眨了眨眼睛道:“二婶,有什么事吗?” 柳氏拉着余辛夷的袖子,避到旁边的竹林里,翘起嘴角道:“大姑娘何必跟我装傻呢。” 余辛夷似笑非笑道:“二婶在说什么,辛夷倒是不懂呢。” 因着余明珠的事儿,柳氏恐是一夜没睡,眼下尽是疲惫的青影,开门见山道:“我只说一句:以前是明珠不懂事,多有得罪,以后若是大姑娘有吩咐,我自是站在大姑娘这边的,明珠那儿还要我,我先回了。” 余辛夷屈膝福礼道:“多谢二婶,二婶慢走。” 看着柳氏离去的背影,余辛夷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旁边儿,白芷狐疑道:“大小姐,您觉得二夫人可信么?”柳氏一向站在温氏那边,现下突然倒戈,让人不得不怀疑。 余辛夷自信一笑:“八分可信。” 这柳氏虽看起来低调温和,但其实是最圆滑的人物!此番余明珠被陷害,大夫人能许她再多荣华做补偿,也于事无补。因为对一个母亲来说,什么能比得过她的亲生孩子呢?柳氏子嗣稀疏,只有余明珠一个嫡亲女儿,现下余明珠被人借刀,做了替死鬼,作为母亲,现在想到的只有报复! 说起来,这招反间之计,多亏了大夫人提点! 余辛夷眸光一转,问道:“白芷,我让你打探的消息打探好没有?” 白芷想起那茬,立刻道:“打探好了,明日正午便是金玉堂半年一次的拍卖盛会,届时四国商贾达官贵人都会参加,只是……”白芷犹豫了一下道,“小姐,您准备去干什么?” 若说买东西,她家小姐手里根本没什么银钱,就连先夫人的嫁妆也早在多年前被温氏夺了去。若说卖东西,就更说不通。在金玉堂拍卖的东西,不说价值连城,也得价值万金,小姐根本没东西可卖啊。 余辛夷不紧不慢的拂去身侧的竹叶,嘴角弯起,眸中闪过一道精光:“放心,明日我定会让你大吃一惊!” 想要绊倒温氏,光是计谋还不够,她还需要钱!很多的钱!足以砸死温氏身后的温家以及淑贵妃的钱! 金玉堂,乃四国第一巨富苏幕遮所创,富丽堂皇,光那扇红色大门便是举世闻名的沉香木所铸,价值万金,而红色大门上墨色的牌匾上龙飞舞阳的写着“金玉堂”三个大字,笔笔苍劲有力,又从中透着一股清雅细致,每一笔都带着写意风流,勾戈之间颇有大家风范!仅凭这三个字,金玉堂便当得起这响当当的名号! 余辛夷戴着面纱,拂袖踏入,便被人拦住:“这位小姐,今日乃我们金玉堂半年一次的拍卖盛会,邀请的都是四国内响当当的人物,不欢迎闲杂人等。”那名伙计眼睛在余辛夷半旧的衣衫上扫了一圈,眼中毫不掩饰的轻视小看。 白芷先气得跳出来,大骂道:“大胆,狗眼看人低!你知道我家小姐是何人!” 伙计气势嚣张,分明一点不把她们看在眼里:“我管你家小姐是什么人,在金玉堂,就算你是公主,也得按照咱们的规矩来!身家无千两者,不得入内!” 白芷赤红了脸还想分辨,余辛夷抬手轻轻示意,跟狗对吠不说明你也是狗?她袖中一滑,一枚羊脂玉配已经出现在手中:“这件东西够不够?” 伙计还没认出来,旁边的掌柜眼睛一亮,倒抽一口气,立刻一巴掌扇开伙计,谄媚道:“这……小姐请,您请进,来人,给这位小姐准备雅座!” 被一名伙计点头哈腰的送入雅座,余辛夷握着这枚玉佩,暗暗思忖:景夙言给她的这枚玉佩,果然不是俗物!不过,这枚玉佩到底有什么用处? 余辛夷清冷淡然的墨眸流转,已经将金玉堂内状况收入眼底。 不愧是半年一次的盛世,来参加的具是名门巨贾,西面的是西伯侯的嫡子,长着一副好皮囊,可惜腹内具是杂草;东面的是武威将军的二子,弃武从商,凭着非凡眼界成为鎏国第一皇商;再来南面…… 嗬!当余辛夷看清南面坐着的人时,她瞳孔微微缩起。不是怕,而是恨!景北楼怎么也在?他旁边坐着的那位贵公子一看便气度不凡,会是何人? 她眸中光华四起,看来今日的金玉堂,真是精彩绝伦! 南面雅间之中坐着三人,一是身穿蓝袍,一派笑语端方的景北楼;二是面容清冷,周身散发着一股清雅傲岸之气的贵公子;第三名红衣女子,一身火红长裙,鲜红的唇,艳丽得近乎咄咄逼人! “这就是闻名天下的金玉堂?”红衣女子道,声音带着股子倨傲。 景北楼温润道:“正是。” “也不过耳耳”红衣女子撇了撇嘴,品了一口茶后突然呸呸的吐出来,不喜道,“来人,给我重新去沏,这茶是人喝的吗?” 第26章 精彩绝伦 第26章 精彩绝伦 对面,贵公子冰冷如玉的容颜并未动一分,只淡淡的吐了两个字:“公主,请注意分寸。” 红衣女子猛地咬唇,手拍在桌子上想动怒,最终还是忍下去。 对面,景北楼将之收入眼中,眼底闪过一丝轻嘲,目光随意的落到台上,当余辛夷出现的刹那,景北楼的眸子本能的缩了缩。 她怎么来了?虽然蒙着面纱,但是这个女子,就算只看背影,他也认得出她余辛夷! 红衣女子见他出神,似有些不喜,道:“四皇子,您在看什么?” “没什么。”景北楼掩饰的端起酒杯轻抿一口,然而目光却依旧落在余辛夷身上。这个女人,又想做什么? 只见台上,余辛夷聘婷而立,薄薄的面纱下面容如影似幻,若春之白梨,夏之青莲,秋之海棠,冬之红梅,红唇轻轻而启:“我要卖一句话。” 管事没想到竟有人上来要卖一句话,诧异的问道:“那您定价多少呢?” 余辛夷面上不带半点表情:“万两黄金。” 全场人都倒抽一口气,一句话就卖万两黄金,这个女子未免也太狂妄了吧!简直就是自不量力!就连当今皇后一句话,也值不了万两黄金啊。 连管事都带上质疑的目光,道:“这位小姐,您没有开玩笑吧?那您准备卖哪句话呢?”管事已经朝周围伙计递了一眼,准备随时把这位“砸场子”的小姐请出去。 余辛夷无视周围所有人的质疑,目光直直扫上三楼立于东面的那道颀长身影,轻轻勾唇:“苏老板,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没错,她瞄准的正是金玉堂的大老板苏幕遮,作为天下首富,除了皇家还有谁会比他更有钱? 众人都未发现,金玉堂的老板苏幕遮竟然在,一时所有目光都投上去,果然是他!正是那个传说中戴着面具,却谁也不知长相如何的苏幕遮! 余辛夷声音刚落,那道穿着玄色暗云锦袍的颀长身影,便缓缓走出,手中一柄金扇上笔走龙蛇,端的是富贵无双,又器宇轩昂!脸上罩着一面金色面具,只露出一双犀利的眼眸,然而仅凭这双眼眸,便让人为之惊艳,这必是个惊采绝艳的男子! 苏幕遮似乎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识破他的身份,垂下的目光落在余辛夷身上,微微一眯,随即发出一声浅笑:“这位小姐,你怎知你的这句话,我会买?”狂傲,不在于声音,而在于骨子里的那段风华! 若是旁人,恐怕早就在他面前退缩了,但绝不包括她余辛夷!余辛夷抬起下巴,隔着面纱露出毫不逊色的一抹容笑,道:“凭这四个字!” 她手指轻拨了一下,瞬间,一根银针绑着一张字条飞出,深深刺进苏幕遮身旁的那根木柱之中! 当苏幕遮看到上面的四个字时,猛地缩起瞳孔,所有人都在好奇,到底是什么字,让天下第一首富都为之惊讶。 但越好奇,就越是不得。只见苏幕遮看完那张字条后,立刻用内力将之震碎,随即扬起玄色长袖朗声道:“来人,准备万两黄金送给这位小姐。” 一时间,整栋金玉楼皆哗然。 只有余辛夷毫不惊讶,仿佛早已笃定。苏幕遮是个优秀的商人,而商人最看重的莫过于利这一字。她写的那四个字,正是“西藏茶马”,看起来简单的四个字,其实蕴藏着无限商机。上一世她随景北楼东征西战,偶然发现作为边陲高原的西藏,盛产马匹,却因地势,缺少中原盛产的茶、盐、瓷器等生活必需之品。最下等的十斤茶叶在那里,竟能换到一匹中等马,而随随便便一件三五文钱的粗陶碗在那里也能卖到二十倍的高价。她给他提了一个可赚千万两黄金的主意,他回报千分之一已是无比划算! 忽然,她感觉道有人的目光凝在自己的身上,那绝不是善意的目光,轻抬臻首,目光射向来人的方向。 余辛夷眸中迸出一道精光,与目光莫测的景北楼对视一眼,她不屑的转过视线。然而却不经意落到另一个身上,正是那位身份不明的贵公子。 那人面容极为精致,却不带一丝表情,目光清冷,却好似能瞬间穿透人心,坐在那里便好似彻骨的冰雪。而他身下的座椅,刚才只匆匆一扫,现下一细看,便发现并不普通,而是经过精密改造的! 所以,他就是三大公子之一,与景夙言齐名的公子扶苏!那么他身旁的红衣女子则是出使鎏国的公主舞阳! 舞阳公主轻蔑道:“她就是在淑贵妃寿宴上大出风头的余辛夷?我看,也不过一介草包而已!蒙着面纱故弄什么玄虚!” 天下谁人不知,旬国舞阳公主倾心于鎏国八皇子,景夙言。偏偏景夙言避之若浼,此次舞阳公主名义上是代旬国出使鎏国,实际上则是来寻八皇子。然而她刚到鎏国,便听说八皇子对余府大小姐一见倾心,此时见到余辛夷,怎可能不一肚子火气! “故弄玄虚吗?”一直未出声的扶苏,忽然轻轻启唇,风轻云淡的眸中闪过一道光芒,“我看那倒未必。” 舞阳公主骄纵自大,在旬国便仗着旬帝的宠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此时哪里听得有人当面夸赞她讨厌的人,旧仇又加新恨,当下就不服气的站了起来。 余辛夷带着金子正准备走,却听到身后一道不驯的声音:“慢着!我要跟你比试一场!赌金便是十万两黄金!” 话音一落,全场哗然,纷纷交头议论:十万两黄金啊!买下整栋金玉堂都绰绰有余,这女子到底是何人! 舞阳公主骄傲的抬起下巴,朝着余辛夷的背影冷蔑的眯眼:“余辛夷,怎么,你不敢?” 余辛夷?在座都是富贵名门,以前可能未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数日前这个名字早已从淑贵妃的寿宴上传出,传遍整个京城贵府。甚至有人传言,她与当朝八皇子,关系匪浅! 霎那间,大厅里的人都兴奋了起来,今日这场拍卖会,真是来对了! 听到那道嚣张的声音,余辛夷厌恶的皱了皱眉头,那位传说中的舞阳公主,还真是不一般的没脑子啊。 舞阳见她不答话,以为她不敢,冷哼一声,毫不留情的讥讽道:“你不敢吗?若是不敢比试的话,现在跟我磕三个响头,我便放你出去!” 余辛夷眼中迅速飘过一抹杀意,随即消失不见,她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回高台,一身芳华潋滟,所经之处,无人不为她让路。那显瘦却笔挺的身影,仿若最骄傲的青凤,带着无形的压力,全场都被她震住。 余辛夷勾起唇角,睥睨的望向舞阳:“比什么?” 舞阳眼睛一眯,既然敢接受挑战,那她就更有理由教训她了!余辛夷,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敢跟她抢景夙言,今日定要你好看!她笑着道:“比箭!” “比贱?”余辛夷微微一挑眉,似笑非笑道,“那我可能真要甘拜下风了。” 整栋金玉堂都迸发出一阵轰雷的笑声。连楼上观望的苏幕遮、扶苏等人眼底都划过一丝笑意:这个女子真是狭促过了头,却是相当有趣呢。 什么?舞阳眉头一皱,随即反应过来,余辛夷所言此“贱”非彼“箭”,顿时气得脸色涨红,怒吼道:“余辛夷你别得意!待会儿有你哭的时候!我说的是射箭!今日场上,你们任选一物击射,谁射的东西最小,谁就赢!如果你输了,自打一百掌嘴巴,并当着所有人面承认你是贱人!” 还真是恶毒啊!百掌嘴巴,那脸还是脸么?还要自己承认是贱人,以后恐怕再难有颜面见人。 听到此,景北楼眉头微微一皱,似闪过一抹犹豫,却还是没起身阻止。 众人兴奋点被推到最高,万两黄金,与一百个巴掌以及自认贱人,这场比试绝对是精彩绝伦啊,刺激,实在是太刺激了! 余辛夷看着舞阳志得意满的模样,勾起唇角道:“既然如此,谁先来?” “我先来!”舞阳公主冷笑一声,接过那把专门为她打造的神弓。 他们旬国尚武,人人都会骑马射箭,作为公主殿下,她更是自幼被训练,所以她才会提出比箭,料定余辛夷一定会输! 等着吧,余辛夷,今日我定要再无颜出现在世人面前! 舞阳公主眼中闪过恶毒的光芒,左手拉弓,右手拉弦,只听弓弦发出“叮”的一声,竟然朝着余辛夷射去! 所有人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生怕一代佳人血溅当场,只有身为当事人的余辛夷,纹丝不动,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就连男子都得佩服。 余辛夷只觉耳边一道风声掠过,一缕发丝被牵起,然后叮的一声,发出颤音。 瞬间的沉寂后,整栋金玉楼发出雷鸣喝彩。原来舞阳公主那根箭竟擦过余辛夷的脸颊,射出她的发丝,最后箭头带着那根发丝没入屏风! 舞阳看着那根被射断的发,嘴角扬起得意笑容。余辛夷,你害怕了没!世上还有什么比发丝更细小之物?遇到我,你注定向我磕头认输,俯首称臣! 只是舞阳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只见余辛夷也拿起弓箭,那是极普通的一把弓箭,与舞阳公主的神弓完全没法相提并论。 余辛夷试了两下,浅浅笑道:“据说万物中以人眼的瞳孔最细,在极度收缩时,比针眼还细上百倍,既然公主殿下执意与我一比,那我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音刚落,她猛地拉满弦,直直的朝着舞阳公主的眼珠子瞄准! 全场顿时哗然,而舞阳公主更是被骇得大抽一口气! 弓并不是好弓,箭更不是好箭!然而那到娉婷而立的清雅身影,目露精光,锋利的箭头直瞄准舞阳公主的眼睛! 第27章 毒辣心肠1 第27章 毒辣心肠1 只需一下,只要她轻轻松开手指,那根箭就会射穿舞阳公主的眼睛,甚至当场毙命! 饶是舞阳公主再大胆,再狂妄,此时也慌了,青着脸尖叫道:“你敢伤我半分,必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余辛夷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清冷的声音响彻整栋金玉堂:“可是你主动提出与我一比的,难道你想反悔不成?若你玩不起,那就趁早不要玩了。” 众人看热闹看得热火朝天,蠢蠢欲动,立刻有人附和道:“是啊,若是输不起,何必站出来宣战,丢人现眼?” “刚才喊得嚣张,原本不过是个草包……” 暴露在旁观者的纷纷议论之下,舞阳公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紧牙关恨恨的瞪着余辛夷。她不信余辛夷有这个胆子敢伤她! 哟,还挺有胆识的么,就是不知道待会儿能不能坚持下去了。余辛夷面纱下,浅浅一笑,潋滟夺目,手中弓箭更拉满三分! 旁人都在揣测,余辛夷到底敢不敢射下这一箭,只有景北楼瞬间站起身:她敢,她绝对敢!因为她是余辛夷,连自己的死活都不放在眼里的余辛夷! 舞阳公主的贴身侍卫立刻拔剑出鞘,朝着余辛夷围过来。 余辛夷眼尾淡淡一扫:“怎么,你我比试,难道还要你的侍卫帮忙吗?那倒真是闻所未闻了。” 舞阳公主被一激,立刻铁青着脸朝侍卫呵斥道:“你们都退下!” 余辛夷勾唇一笑,单眸眯起,瞄准舞阳公主明明慌张,却还罔作镇定的眼睛:“我射技不精,若是多有得罪,还请见谅了!” 说着,她手指轻轻松开,三根手指,两根手指,还剩下一根手指! 就在那根箭即将射出的刹那,舞阳公主忙捂住眼睛,大声喊道:“我认输!我认输!” 听到这声,余辛夷浅浅弯起嘴角,手中弓箭扔下,刹那间,她浑身迸发出无上的光彩,仿佛一只展翅高飞的青凤,谁人也无法夺去她的光彩。 她红唇轻启,微笑道:“承让了!” 这一句,让整栋楼的观众都发出热烈的惊呼喝彩声,眼睛一动不动的凝望着中央的那个人,她穿着半旧的裙衫,乌黑的发里没有戴任何配饰,甚至脸上还遮着面纱,偏偏让人无法侧目。 这样的女子,简直绝妙! 就连扶苏,原本清冷的面容上,也对余辛夷产生了一丝兴趣。这个女子,果然不同凡响,难怪景夙言会…… 余辛夷看着满头冷汗,脸色难看到极点的舞阳公主道:“十万两黄金,请送上吧!”一个蠢货,白白送上十万两黄金,她不要白不要! 舞阳公主丢了大脸,颜面无存,此时恨不得一箭射死余辛夷,咬牙切齿道:“你使诈,这局不算!” 余辛夷眨了眨眼,道:“莫非公主千金之躯,竟然要食言而肥?那可真是辱没了皇家颜面啊。” 公主?原本看戏的人听到这声,立刻又议论起来,当众不乏名门贵胄,当即认出舞阳是何人,大声戏谑道:“堂堂舞阳公主,到我鎏国丢人现眼,还真是好戏一场啊,哈哈哈……” “住口!住口!”舞阳公主怒极大吼道,然而她越怒,周围的嘲笑声就越多。哪怕她在旬国再狂妄,但这里,是鎏国! 舞阳被说得脸色难堪至极,狠狠的咬牙,眼睛里全是痛恨的光:“余辛夷,我再追加一局,赌注便是你我的一根手指!” 嗬!手指都堵上了! 这舞阳公主果然是大胆妄为啊!厅中霎时寂静下来,所有的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余辛夷的身上,这余家大小姐到底会不会再次接受挑战呢?所有人都热血沸腾起来,整栋金玉楼成为一场! 一名侍女焦急的冲上来,在舞阳公主身后垂首道:“公主殿下,扶苏公子传话,说……” 舞阳公主一把推开侍女,眼睛里几乎冒火:“滚开!这个赌,我赌定了!”该死的余辛夷,让她丢了脸,她一定要砍掉她的手指泄愤!不,一根手指都不够! 就料到她不会服气,余辛夷皱起柳眉,一袭云清长裙风华无双,雪砌冰屑般声音中却含着一丝为难道:“舞阳公主决意要赌?” 被她这句一激,舞阳公主气得火冒三丈,紧咬牙根道:“是!”她一定要赌,一定要把丢掉的脸面赢回来!她才不信,她余辛夷能侥幸再赢第二局! 余辛夷浅浅一笑:“那我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舞阳公主眼睛眯起,眸中充满阴鸷的恨意,红袖一扬,指着廊檐下一排红色灯笼道:“那里九盏灯笼,咱们比试谁能一箭射穿灯笼,并且最后射中靶心,谁便是胜者!” 众人一望,果然廊檐下九只红色灯笼里都点着烛火,在微风吹拂下轻轻摆动。对射箭有所涉猎的立刻嗡嗡交谈起来:这舞阳公主第二局设得比第一局更为刁钻啊!一箭射穿九盏灯笼最后还要射中靶心,本就极难,且这灯笼摇摇晃晃,就算箭支射穿了灯笼,最后到靶时也歪了。这比的是真功夫!余大小姐智慧过人是不错,但这轮恐怕也要险了! 不少人攥紧了拳头,一动不动的望着场内。 二楼上,扶苏公子听到侍女汇报,一双清冷无双的眼眸没露出半点表情,只是静静的望着余辛夷。 旁边景北楼隐隐皱起眉头。这余辛夷,明明猜到舞阳公主的身份,还要老虎身上拔毛,当真是不怕死么!要知道舞阳公主生性蛮横,若再输了,恼羞成怒后,定不会放过她!她到底是太过聪明,还是太过愚蠢!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景北楼手中茶碗轻轻一晃,他竟然在担心她?呵,真是杞人忧天了,她的死活与他无关! 而三楼上。 苏幕遮身后的年过三十,却风韵犹存的女掌柜,娇笑一声道:“这余大小姐,这次恐怕要输喽。”毕竟这势力悬差早已摆在这里。 而金色面具下掩盖的眸微微动了下,徐徐转身离开。然而隐入内堂时,却有一句话轻轻传出:“那倒未必。” 女掌柜一愣,嗤笑了一声不信的继续观战。 场中,箭靶已经架起,舞阳公主此次确信自己不会再输,桀骜的抬起下巴,嚣张道:“余辛夷,这次谁先来?” 余辛夷淡然入水道:“还是公主先请吧。” 声音不高,舞阳公主以为她怕了,嘲讽的斜蔑了一眼,架起神弓,“嗖”的一声,箭已射出,只听嘭嘭嘭,连续九声,声声入耳!九只灯笼应声落下,银色箭头带着刺眼的光芒没入箭靶! 舞阳公主的随从立刻赞叹的鼓掌,发出惊叹的笑容:他们的舞阳公主,从来都是旬国的骄傲! 只是有点可惜,箭被灯笼带偏离一点靶心,射到第九环上,但这样的表现,这样精湛的箭技,早已让在场男子都为之折服。舞阳公主的高傲,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舞阳公主扔下弓箭,向着余辛夷投去一个阴冷的目光,头也不回的命令道:“来人,匕首准备好没有!” 一把锋利的匕首闪着寒芒,放在众人面前,那森冷的寒芒,让人心尖生凉。 余辛夷看着舞阳公主与匕首一样尖刻嘲讽的表情,毫不在意的一笑,朝着观战的管事轻语一句,管事立刻机灵的去取了一碗黑乎乎的东西来。余辛夷将那碗东西一下浇在箭头上,满意一笑。 舞阳公主眯着眼怀疑的望着余辛夷,但料定她再折腾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嘴角嘲讽的等待余辛夷出丑的模样! 所有人都在屏息,只有余辛夷自始至终,淡然自若,只见她箭搭弦上,以拇指拉弦,用食指和中指压住拇指,然后轻轻一拉! 众人屏息之中,一道银光闪过,刺入灯笼之中,然后就听嘭的一声,整盏灯笼突然炸开!全场哗然! 只见澎湃的火光之中,一束火焰如巨龙咆哮般直冲向前,冲进第二盏灯内,又是一声炸裂,火龙继续肆虐。箭速起初并不快,然而每射穿一盏灯笼速度便是一次飞升,没射穿一盏灯笼火龙便更盛,如此一连冲过九盏灯,连成一条巨龙飞天,最后飞到靶上,连着箭靶一起着了火,熊熊的燃烧起来。 在场所有人,无不被这一奇观震得瞠目结舌,一时间,场内静悄悄的,只听得见火焰燃烧的声音,和众人的呼吸声。 箭靶最后烧完了,啪的从架子上掉了下去。所有人眼前还停留着红色火焰巨龙飞过的场景,手心都惊得全是汗水。从未见过,从未见过如此震撼的场景! 连舞阳都瞪大了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 一直波澜无惊的扶苏此时终于微微闪了下目光,道:“火油?” 是了,余辛夷自知在臂力与箭技上比不过舞阳公主,做不到舞阳公主那般连射穿九只灯笼,并且最后瞄准靶心。所以她只能借用一点助力,利用火油在接触火焰时刹那间迸发出的力道,助箭头节节飞射,直到最后形成一条火龙冲向箭靶。 且最后火势太大,直接冲向箭靶,谁也没看清到底是不是瞄准靶心,然而舞阳公主同样未射中靶心。 “赢了!” 有一声便有第二声,不消一刻所有人都热血沸腾的大喊起来:“余大小姐胜了!” 舞阳公主听着周围的声音,脸色涨得发青发紫,大声嚷道:“这不公平!你又使诈!” “舞阳公主,你确定是在与我谈公平吗?”余辛夷嗤笑一声,目露清华,“允许你用当世最好的神弓,便不允许我用一把特殊的箭支吗?且不论,箭技本就是您的强项。” 还沉浸在刚才余辛夷让人叹为观止表演中的人们,立刻醒悟过来,纷纷议论嗤笑:舞阳公主今日挑战本就十分不公平,以她最擅长的箭技挑战她人,现在输了倒叫嚣起公平来,真是可笑可鄙。 第28章 毒辣心肠2 第28章 毒辣心肠2 舞阳公主脸色难看到极点,一口银牙几乎咬碎,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却一句话讲不出来。 余辛夷将箭放下,抬手抓起那把匕首,用力往舞阳公主脚边一掷,刀尖深深刺入木板之内,她浅浅一笑,掷地有声道:“公主殿下,承让了!” 她的面纱微微舞动,在背后火光映衬之下,她目光灼灼,正犹如刚浴火而出的凤凰!她的美,教所有人都惊艳! 看着面前最锋利的匕首,舞阳嘴唇一颤,脚下发软,几乎后退一步。她以为前一局不过余辛夷奸诈侥幸罢了,这局她一定不会输,但没想到她还是输了! 还在这么多人的围观之下,逃都逃不掉。怎么办?如果不剁掉手指,那就是被人嗤笑言而无信,顺带连旬国的面子都丢了。但如果剁了,那她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出门,又有什么颜面在其他人面前抬起头来! 舞阳咬着牙,死死攥着弓,语气中还带着三分不服软的强势:“我再给你十万两黄金!” 余辛夷笑了,清凉的眸直射入她眸中:“公主,你不会忘了吧?我要的可不是十万两黄金,在场众位可是看着呢,您可是,旬国的舞阳公主殿下!” 舞阳脸色刷的彻底白了,她懂了,余辛夷不在乎十万两黄金!她就是要逼自己,兑现赌约,砍下手指! 这样的情况已经远远超出她控制范围,舞阳公主用力咬着牙,手指拧在一起,目光四处闪烁。难道真的要砍了手指?该死的余辛夷,她一定要弄死这贱民! 望着没有半点血色的舞阳公主,余辛夷嘴角浅浅勾起,眼角带着讽刺的戏谑:“舞阳公主,请吧。” “你!”舞阳公主被逼到极点,拳头勒得紧紧的,看着那把匕首,眼泪都要滚下来。 “且慢。” 忽然二楼一道身影,脚尖在栏杆轻轻一点,双手背在身后,蓝色长袍华贵雍容的划出一道飘逸的清影,轻跃的落在舞阳公主身前。 余辛夷看着突然出现的景北楼,微微眯起眼睛。他来横插一杠,打算干什么? 望着余辛夷眸中明显的排斥与揣摩,景北楼向来掩饰完美的温润面具,再一次感觉到一丝裂痕,似乎这个女子总是能一眼看穿他面具下的灵魂。这样的感觉让他相当不快,不快到几乎想抓住她,强行洗去她眼中的鄙夷,让她臣服!只是这种冲动在即将爆发时再次被压抑住,他复杂的眸子阖上,再睁开,一如既往的温文笑道:“余大小姐,舞阳公主乃我鎏国贵宾,能否卖小王一个面子?” 舞阳公主感激的望了景北楼一眼。 余辛夷将之收入眼底,眼角划过一道嘲讽的光,原来,如此。 想要借她这个跳板,讨好舞阳公主,进而获得旬国的支持?呵,他景北楼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这般心机深沉啊。不过,既然前世他没成功,这一世她更不会让他得逞! 余辛夷似笑非笑,静静望着景北楼,道:“四皇子殿下,这个赌是舞阳公主亲自与我约下,有无数证人在此。我听闻旬国尚武,而武之精神便是道义守信,更听闻舞阳公主乃旬国楷模,辛夷小小臣民,岂敢破坏舞阳公主的武德?” 景北楼也在望着她,眸底蓦地抽出一丝冷芒!第一次,他真真切切地看着余辛夷这个人。明明柔弱的身体,单薄的肩膀,眼眸之中却涌动着一种即将喷流而出的怒火,仿佛带着倾天的恨意,哪怕再大的权势也无法将她打倒。她活着,似乎就是为了一口气! 这一刻,他几乎心底有股冲动,想要成全她,成全她那段傲骨风华,然而最终还是压制下去,道:“余大小姐,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他有他的衡量,若能娶得舞阳公主,那便是拿下旬国的支持,到时候于他登基,便是最有力的助力。他并不喜欢舞阳公主,但他喜欢舞阳公主身后的权势!女人,在他眼里只分有用与无用,而舞阳公主,明显比余辛夷重要得多! 余辛夷毫不惊讶他的回应,嘴角拉起一道冷嘲的弧度,不答,却已经表明她的态度! 舞阳公主即是气,又是怕,气的是余辛夷不识好歹,怕的是恐怕她这根手指,今日难保! 正在此时,二楼一直沉默的角落里,一道清冷之声缓缓飘下,若高山之冰雪,似海底之寒冰,不带一点温度,却沁人心脾,为之倾倒:“余小姐,请放本国公主一马,扶苏答应你一个条件。” 如此清冷的声线,却不带一丝倨傲,何为君子,何为造化,似在这一人身上齐全了。众人的目光追着那道声音寻去,先是为那精致俊美的面容一叹,再为他身下那架轮椅再叹。如此绝妙人物,竟有腿疾,着实可惜。 眼尖的人却早已惊叹一声,认出他正是名满天下的旬国宰相,扶苏公子! 得到天下三公子之一的扶苏,一个承诺,明显比砍舞阳公主一根手指,划算得多! 余辛夷浅浅弯起嘴角,衣角翩跹:“既然扶苏公子在此,那我不得不给公子一个面子,这根手指我便不要了。”她早就料到,作为旬国丞相,无论如何扶苏公子也会为舞阳公主出头,不为她,只为旬国的脸面! 舞阳公主露出欣喜的目光。而一旁,景北楼却心底闪过一抹怒意!她竟然答应扶苏,却无视了他! 只是舞阳公主还未欣喜过多久,余辛夷下一句话紧接而上:“但是既然各行都有各行的规则,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普天之下莫不如是,赌,亦不例外。公主殿下,今日若学三声猪叫,此事便算揭过!” 什么?叫她学猪叫?舞阳公主当下沉不住气道:“你是什么东西!竟然叫我学猪叫,我可是堂堂公主!” 余辛夷目光蓦地一厉,整个人若千年寒冰,散发出无上威压:“不学是吗?我不逼你,三声猪叫与一根手指,请二选其一!” 舞阳公主一窒,再次望向扶苏,渴望他再帮她解围,可惜这一次她注定要失望了。 望了望那柄她自己命人准备的匕首,舞阳公主双目含泪,小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终屈辱不甘的吐出一个字:“哼……” 余辛夷最看不起这副模样,敢赌得起,便要敢输得起!她冷蔑道:“公主殿下,听不清楚!” 整栋金玉楼,所有人都竖着耳朵在听,等着看这位骄傲之名,名满天下的舞阳公主怎么学猪叫。 舞阳公主眼泪都下来了,愤恨的瞪着余辛夷,大声的叫了一声:“哼!” 余辛夷略挑了下眉,戏谑道:“还有两声。” “哼!哼!” 舞阳公主学完猪叫,眼睛通红,眼泪都汪汪的落下来,真是我见犹怜。整栋金玉楼轰然大笑,笑得乐不可支,就连管事伙计们都忍不住捧腹而笑。 “你们谁敢笑,我诛你们九族!不准笑!我说了不准笑!”舞阳公主丢尽脸面,铁青着脸,大声朝侍卫呵斥道,“你们是死人啊!谁在笑,给本公主杀了他!” 侍卫们面面相觑,在场笑的不是一个两个,难道要杀光整栋楼的人?且这里,并不是旬国!岂有在他国无故动刀的道理? 三楼上,观看完整场闹剧的女掌柜也笑了笑,婉转柔波朝余辛夷递了递。 这余辛夷果真是有勇有谋!以一根手指换了扶苏公子一个承诺,再用三声猪叫惩罚舞阳公主,狠狠打下她嚣张的气焰。且三声猪叫不过小施薄惩,无伤大雅,料定了无论是四皇子还是扶苏公子,都不会为此多做纠缠。实在不简单,不简单! 场中,舞阳公主无地自容,却还要强自撑着,朝着整栋楼的人谩骂威胁,殊不知她虽是公主千金之躯,然而能进金玉楼的没有一个是简单人物。 余辛夷看着这个自始至终都搞不清楚自己处境的蠢货,淡淡道:“公主殿下,您第一场赌约的十万两黄金,请问何时兑现?” 舞阳公主愤恨的望着镇定自若的余辛夷,耳边全是众人的嘲笑,几乎要将金玉楼顶穿透。 “公主又怎么样,还不是输了?” “就是,那位姑娘可真聪慧,真真人中之凤啊……” 舞阳公主眼中喷火,心底浓烈的恨意涌上,拳头一捏,每一根紧绷的手指里都是杀气! 她恨,她好恨,恨死这个该死的余辛夷了,如果不是余辛夷,她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若传回旬国……不,不行,若是传回旬国绝对会被嗤笑,那她哪还有脸面回去! 想及此,她抓着弓箭的手猛地抬起,抽出一根金羽,搭在弦上,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箭尖直指余辛夷!然后“嗖”的一声,直朝她的心脏射去! 谁也想不到,是的!谁也想不到,一介堂堂公主竟然在赌输之后,公然杀人泄愤! 快!实在是快!那支箭就仿佛一条毒蛇,从弦上飞出,直扑余辛夷的心脏,谁也没有反应过来,就连余辛夷,就算反应过来也无法躲避! 余辛夷瞳孔微微一缩。 眼看着那支箭头即将刺入她的身体,刹那间,一道修长身影如风似幻般飞入场内,一袭月白长袍流云飞天,长袍边缘勾勒出一朵暗金的火焰,金丝勾线,衣袂飘动间火焰暗纹栩栩如生,仿佛在烈烈燃烧! 箭快!但是他的身形更快! 就在箭头即将刺穿她心脏的刹那,一只白皙的手掌猛地挡在她的身前,只手抓住箭头,另一手揽住她的腰肢,用力扣入怀中护住,那只握住箭的手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箭已断成两段,落在地上。 跟那两截箭一同落在地上的,还有舞阳公主的心! 她猛吸一口气,眼睛不可置信的撑大,墨色的瞳孔里明明白白的倒映着一道颀长的身影,一头乌黑墨发如缎般披在肩上,面若冠玉,美得惊心动魄,然而更惊心动魄的却是他的眸,若千刃冰山般凌厉! 第29章 杀机潜伏1 第29章 杀机潜伏1 舞阳公主讷讷的唤出:“八……八皇子……”眼中尽是迷恋。 景夙言目光如刀的望着她,红唇里冷漠如雪的吐出一句:“不会再有下一次!”并不是警告,而是陈述,再有下一次,哪怕她是公主,胆敢碰余辛夷者,照杀不勿! 他旋即揽过余辛夷的腰,脚下一点,带着余辛夷飞身离开金玉楼。他们身后,景北楼眸中闪过一抹深深的光。 腰身被紧紧揽住,整个身体腾在半空,辛夷被迫姿势暧昧的靠在他怀中,两人的气息是如此之近,男子身上的散发出的气息随着空气扑入她的鼻息,清润却又带着霸道,明明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味道,但就是他,就是他!这九天浩淼之中,唯独他一人!如此特殊,让人此生再难忘怀! 辛夷是震惊的,她必须承认,她没想到,景夙言会出现救她一命!并且与舞阳公主为敌! 清风之中,他一缕发拂在她脸上,冰凉如丝,带着些些酥痒,让本该推开他的余辛夷,竟一时间心神微微一荡。 头顶,清润笑意自他胸膛传入她耳中,余辛夷瞬间醒悟过来,戴着那层熟悉的面具道:“多谢八皇子今日救命之恩,现在请把我放下吧。” 景夙言反而将她的腰肢搂得更深几分:“别动,我说过:如果你再动一下,我就亲你!”这声调,这音律,哪里是威胁,分明是调戏! 余辛夷脑海中一转,立刻回想起几日前的夜晚,他闯入她的房间纠缠的场景!该死的无赖,又占她便宜! 她羞恼的欲挣扎出他的怀抱,揽着她的男子轻轻“嘶”了一声,景夙言的唇凑在她耳边浅笑道:“你再动,我真要亲你了哦。” 语调无一丝差别,就连笑意都丝毫不变,但那一丝异样并未逃过余辛夷的眼睛。 有问题! 她迅速抓过景夙言那只躲闪的手。 景夙言苦笑的撇了撇嘴角,躲闪道:“别闹了辛夷。” 无视他过分亲昵的称呼,余辛夷强行扒开他的手心,只见那只白若盈玉的手掌心中,深深的嵌着一枚箭头,正是刚才他接住的那支!原本光洁的掌心,皮肉绽开,一道道鲜红血迹顺着外翻的皮肉流淌而出,沾湿了洁白的衣袖。 再仔细一看,箭头上竟是妖异的蓝紫色! 这说明箭上淬毒! 舞阳公主竟然在箭上淬毒!实在太过阴险毒辣!她是准备将余辛夷置之死地的! 余辛夷凝眉望着他的掌心,血液的颜色鲜红得异常!不行,此毒霸道,得立刻将箭头拔出来! 猜到她的意思,景夙言立刻肃容,阻拦她的手道:“我自己来,血脏。”这血里有毒。 以为她怕死么?太小看她了!余辛夷不知怎的心头竟生出一股气恼,扯下一块裙角包在手上,毫不畏惧的握住箭头,低声道:“别动,我来!” 景夙言俯首,望着面前这张秀眉微蹙的脸庞,隔着一层薄若烟雾的轻纱,可以隐约看到她菱唇微抿着,脂粉未施,浓密的长睫盖着那双冰冷坚毅的水眸,他喉底微微一热,眸色陡然变深。 固定好箭头,准备务必快、准、狠的一下拔掉箭头,减轻他的痛苦。然而在拔出箭头的刹那,她的面纱突然被掀开,下颌被向上挑起,在她的惊诧之中,一双柔软的薄唇出其不意的贴上她的唇瓣。 余辛夷用力推开面前的胸膛,用力捂住唇,恼怒的皱起柳眉瞪着面前唐突妄为的八皇子,咬牙道:“你!”她就不该心软!让他毒死算了! 景夙言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下唇,眨了眨眼睛,委屈道:“好疼。”那双墨眸楚楚可怜的望着余辛夷,仿佛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拔出箭头的刹那,有几滴血溅到他白皙的脸上,红的血与白的肤相称,无比妖孽。景夙言眨眨眼,眼底氤氲着深重的雾气,道:“或许你再亲我一下,或许就不疼了。” 余辛夷简直无话可说,她见过无数男子,偏偏未曾见过他这样表里不一,五脏俱黑的无赖!后槽牙磨了磨,余辛夷冷声道:“把手砍断就不疼了!” 景夙言却丝毫不在意她疏离的口吻,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膀上,像耍赖的孩子们死缠在余辛夷肩头,放肆的嗅着她白玉般的脖子里,海棠花的香气,扬唇在她耳边拂了一口热气,低低笑道:“你舍得吗?你刚才是在担心我不是是么?” 怒火腾的就冲上脑门,余辛夷沉着脸看着趴在她肩上径自笑的人,抬脚便用力踹向他的下盘。 似是察觉到她的意图,景夙言立刻抬脚制住她的攻击,一招未得逞,余辛夷眸底一沉,另一只手紧接着袭击他肋下,而右腿同时击向他的膝盖! 接连两招,即便是景夙言,也有些招架不住,连连道:“别打,我可是伤者诶。” 竟然使诈!腰被锁住,分毫不能挣开,余辛夷眸中扬着火焰,毫不留情的讥讽道:“你再不解毒,我确信你就不是伤者,而是死者!” 景夙言惊喜的眨眨眼,琉璃般的墨眸里满是狭促笑意:“你是说,如果我死了,你愿意跟我同生共死么?”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故意歪曲她的意思,还装作一副无辜的模样!余辛夷气到脸色发红,几乎要发狂,偏偏对他无可奈何! “咳咳。” 正在此时,一道轻咳在不远不近处响起,余辛夷立刻眸子一厉,衡起手肘击向他的肋下。这一下用了十分的力,不带一点情面,景夙言立刻松开她,往后连退两步,心有余悸的拍拍心口,随即不悦的看向突然窜出来的灰衣。 只是一瞬的时间,已经由之前的无赖转变为端庄冷酷的皇子:“灰衣,什么事?” 灰衣在自家主子冷酷危险的目光下,肩膀缩了缩,狠狠打了个激灵,壮着胆子把解药送上:“主子,解药。”他就知道,这个时候打扰主子好事,绝对会倒霉! 景夙言眯了眯眼,接过药丸服下。 灰衣壮着胆子往前近了两步,道:“主子,属下帮您处理伤口。” “不用”景夙言目光一转,落到余辛夷身上,红唇勾起道:“辛夷,你来帮我包扎。”那目光,妖孽得几乎能滴得出水来。 余辛夷总算是知道,为何舞阳公主会如此迷恋他,成了四国的笑谈!她眸子更冷三分道:“如果我说不呢?”她并没蠢到舞阳公主那个地步,相信这头裹着羊皮的狼! 没想到景夙言伸手一揽,将余辛夷重新揽入怀中,挑了挑眉梢,红唇凑在她颊边,无赖道:“那我就不放你走。”八皇子殿下说得坦坦荡荡,丝毫不以此为耻。 余辛夷瞥了眼灰衣拼命忍笑的模样,几乎恨不得用箭头,再给他一箭!咬牙切齿道:“你不觉得你很无耻吗?皇子殿下!” “不觉得”景夙言认真的摇了下头,末了邪邪的凑在她耳边道了一句,“不过如果你想要我无耻,我可以满足你的要求……” 余辛夷快被他逼迫得发狂,眸中的火光恨不得烧死景夙言,一个耳光差点要掀到他俊美的脸上,最后还是拼命克制住,狠狠的咬了咬牙,答应道:“好!我答应!” 若他不是八皇子,若他刚才未救她一命,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挥出巴掌!再这样僵持下去,吃亏的肯定不是他,所以速战速决,白芷此时恐怕正慌张的找她。她没工夫陪景夙言无限的耗下去! 利落的接过灰衣送上来的伤药与纱布,余辛夷冷着脸握住他的手,将他掌心之伤处理干净后,再包扎好。期间,景夙言真真假假的呼了几声痛,被余辛夷完全无视。 她并不是铁石心肠,更何况景夙言是因为她才受的伤,中的毒。只是,他们之间除了相互利用与合作之外,不该有第二种关系!她沉冷道:“下次别再这样做,我不会感激你。” 无论他想在她身上得到什么,她除了这条命,什么都不会给他。 景夙言闻言,眸子微微一眯,眼底闪过一丝严峻复杂,只是瞬间消失不见,又被倜傥的笑意替代。 待包扎好后,她冷脸道:“包扎好了,我走了。” 她转身便走,只是没想到她刚踏出几步,身后一股大力再次将她卷回,整个人重新落入之前的怀抱。她蹙着秀眉,恼怒的瞪着他,正欲质问,却没想下一瞬间,一枚暗器自百米之外猛地击来! 紧接着便是数十枚暗器接连而来,景夙言立刻揽住她旋身连退十丈,俊逸的容颜无比肃杀:“灰衣,截杀!” “是!主子!”灰衣腰间抽出软剑,一声呼哨,隐藏在周围的四名暗卫同时横刀而出,很快便与来袭的刺客混战在一起。 来人的数量无法确定,足足有二三十人,一色的黑衣,蒙着面,行动利落,下手狠辣拒绝,仿佛几十台杀人的机器! 余辛夷被这突发的意外,惊得紧皱了眉头。惊骇只是一刻,她很快便调整过来,冷静果决的望着混战的两批人马,双手紧紧捏起,掌心沁出冷汗。 暗杀!并且这样严密的组织,是酝酿已久的暗杀! 景夙言的暗卫伸手顶尖,能以一挡三,然而对方人数实在太多,没过多久便渐渐落了下风。 灰衣一面横刀,将一个妄图冲破防线的刺客一刀毙命,一股血花若喷泉般溅了他一眼,他扭头大喊道:“主子,快走!”下一瞬便有七八名刺客将他围住,手臂接连中了三刀! 第30章 杀机潜伏2 第30章 杀机潜伏2 他忍着痛将手指送入口中,再一声呼哨,一匹黑马自远处奔来,景夙言眸子一凛,立刻搂着余辛夷,纵身上马,冲出包围圈! 耳边传来嗖嗖的破空声,仿佛是划破空气的利箭追来,她摒住呼吸,紧紧抓着握住缰绳,两根短箭几乎擦着她的头发飞过。 身后,景夙言低声道:“压低身子!”随后策马扬鞭,将余辛夷完好的护在胸前。 他们一走,刺客们刺客调转风头,分出一大批人追赶而来,灰衣他们的压力顿时减少,克敌而上,将十几名黑衣刺客当即斩杀,随即追上! “你来拉住缰绳!”景夙言低声道,不消任何讨论,余辛夷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接过缰绳,而景夙言则脚在马镫上一点,调转身形,袖中一把扇子滑出,展开!只见他手中扇子飞舞,若一朵朵白花一般,将一支支淬毒的短箭打落! 余辛夷脑中思绪飞转:会是谁派来的刺客?目标是她,还是景夙言? 追杀而来的刺客越来越多,景夙言已渐渐抵挡不住,以寡敌众明显不是明智之举,不行!得想出办法立刻脱身! 她眸子一凛,手中三根银针滑出,立刻刺向身下黑马的颈部,只听黑马一声嘶鸣,疯狂的向前奔跑着,终于将刺客逐渐甩远,跑入一片树林。 身后,景夙言的声音带着一丝轻喘,他的背抵在她的背上,两个人此时仿佛已经练成一体:“他们的目标,是我!” 只需七个字,余辛夷就懂了他的意思。刺客的目标是他,他让她寻找机会脱身!呵,把她当成贪生怕死之徒了么?莫非也太小看她了! “少废话!”她冷冷一哼,拔出银针,再刺一回。疲软的马儿,再次发出嘶鸣,撒蹄往前狂奔。 景夙言低低笑了,侧身揽过她的腰肢,在她耳边喷出一口滚烫的热气,纵情笑傲道:“那这次,就委屈余大小姐,跟我一起同生共死了!” 这时候,他还有心情想占她的便宜!余辛夷有史以来,第一次有种不顾形象,翻个白眼的冲动! 终于将此刻甩掉,马儿已经彻底疲累,前蹄一软,竟然整个往前翻去。 “小心!”景夙言一声轻喝,立刻抱着余辛夷跃起,稳稳的落在地上。余辛夷倾身伏在地上,侧耳听地面传来的震动,犀利的目光与他对接:“追上来了!” 跌倒在地上的马已经吐白沫,不能再跑。 景夙言折下一根树枝,用力的刺进马臀,黑马发出一声哀鸣,重新站起来向前奔跑,扬起阵阵尘土。 余辛夷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搂住腰,跟着景夙言一起跳入身后的湖中!冰凉的湖水瞬即袭来,包围周身,凉,凉得彻骨。 余辛夷下意识的张口问道:“你干……”唇刚张开,就被一只手捂住。 景夙言轻轻摇了摇头,一手捂住她的唇,一手揽住她的腰,钻进湖里,一直踩到湖底。不小一刻,十几匹马蹄声便已踏来,余辛夷立刻明白了景夙言的目的。 只听得岸边一声沙哑的重喝:“血迹往前方,快追!” 马蹄声逐渐远去,余辛夷正准备钻上湖面喘一口气,没想到景夙言仍旧拉住她,将她按在水底! 余辛夷皱着眉,用力瞪着他,他还准备怎样?她不会水! 看着她涨红愤怒的脸,景夙言竟然还有闲心笑了一下,乌黑如缎的发在水中飘散,白色的长袍亦随水流飘舞,白,与黑,只剩下他的唇,散发着健康的红色,鲜艳欲滴,俊美若神话典籍中的水中妖。在余辛夷怒急的目光中,他猛地捧住她的后脑,双唇贴上她的唇! 他干什么!现在在被追杀之中,他竟然还有此等闲心! 余辛夷在水底用力挣扎着,任何攻击在水的阻力中都显得滞后软绵,根本击不到他的痛处,反而被他单腿圈住腰肢,他的手按在她的腰上,将她整个人按入他的怀中,缠得紧紧的,无限缠绵。 这样的姿势,非但早已超出防线,甚至堪称旖旎危险!此刻她才清晰了解到,男子与女子的力量悬殊之大,她被紧紧缠住,竟然纹丝无法动弹! 余辛夷张口准备咬下,却发现一口空气渡入她的唇中,他用这种方式帮助她呼吸?意识到这点,手中的银针缓缓放下。 她懊恼的皱起眉,却不得不接受他的帮助。这种感觉,让余辛夷心头压着一团火,却始终燃烧不出来,只能独自咬牙切齿。 感受着掌下温滑如凝脂的肌肤,景夙言在水中低低笑了下,胸膛随着低笑微微震动,传到她心口,余辛夷寒着脸,眸中火烧火燎,刚才收起的银针正准备再次取出…… 未曾想,没多久那些刺客竟然折回,为首的黑衣人声音极为沙哑:“调虎离山之计,八殿下受了伤,必定跑不远,一定还在附近,搜!” “是!”十几名刺客随即分散开来,为首的男子冷漠的目光在四周扫了一圈,许久后,目光沉于一点,冷笑一声道:“八皇子身份尊贵,还请自行出来吧,否则,吾等贱民就要去‘请’您出来了!” 湖底,余辛夷一听,旋即皱起柳眉。难道已经被发现了? 景夙言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等一刻后,果然不见刺客们有任何动作,刚才分明是诈术! 不一会儿,一名黑衣人回来禀报:“周围没找到任何踪迹,可能已经逃离此处。” 湖底,余辛夷神经高度紧绷,正侧耳注意着岸边的每一丝异动,未曾想某人却趁她不注意,舌尖钻入她的唇中,缠住她的软舌,酥麻的触感立刻让余辛夷立刻醒悟过来,一双眸子大大瞪起。 某人却再次无辜的眨了眨眼,表示:我只是再渡一口气给你而已,莫要多谢。 脑中一道声音,几乎要怂恿她当即杀了他!只是理智到底占了上风,让她压下怒火,暂且以情况为重!至于景夙言,她日后定会报今日之仇! 而岸边,为首男子沙哑的冷笑一声,取出一个檀木黑盒,将盒中的东西放出来。 余辛夷与景夙言正犹疑见,忽然看到湖水中发生一点异样,周围的鱼虾瞬间逃离,而水中一条柔软的生物逐渐靠近! 绿蛇! 传闻苗疆巫族有御蛇之术,能御蛇追踪,且剧毒无比,凡所行之处绿草化灰,若被蛇咬当即七窍流血而毙命! 景夙言眸子陡然间肃杀如雪,一把扇子旋出,将那条绿蛇斩为两断,而后拉住余辛夷一起跃出水面,冷声呵斥道:“你们是谁派来的?” “殿下您到了阴曹地府便知道了!”黑衣人冷嘲一句,没想到下一瞬便被割断喉咙,歪倒在地。 景夙言眸子微抬,嘴角弯着一抹邪笑,眸内布满杀意,他腰间抽出一柄软剑,身长玉立,哪怕浑身湿透也丝毫遮挡不住他满身风华,恍若天地间的王者,锋芒毕露! 剩余十几名刺客立刻围攻而上,辛夷知道景夙言文武双全,只是未曾知他的武功如此之好,以一挡十竟不落半分下风。 刺客们显然急了,欲速战速决,有几人直接把目标打到余辛夷身上,当一柄长剑当着胸口袭来,余辛夷冷冷一嘲,她虽说没有武功,但是自保的能力还是绰绰有余,小看她,实在太过愚蠢! 她嘴角勾起一抹睥睨之笑,手中银针如舞,刷刷飞出,直刺对方眼球,八根银针,针针不落,四名刺客眼前只看到一阵血花,已经顷刻间被景夙言砍了头颅! 两人合作,竟是天衣无缝! 剩下刺客皆是一惊,明显开始慌了,打法越来越乱,却越来越猛,犹如死士一般,不顾生死,只为完成任务! 黑衣人眼中闪过杀气,一柄利刃瞬间朝着余辛夷后心刺来,景夙言只来得拧起眉头,已经本能的冲过去将余辛夷搂在怀中。 “小心!”余辛夷醒悟过来的时候,只看到景夙言挡在自己面前,脑中只剩下一个思绪:他疯了吗?他竟然要以后背替她挡剑! 就在此刻,一道锐利的光芒打飞了刺客手中长剑,灰衣率领数十名暗卫追来,一场厮杀,血液在天空布下红雨,化为人间炼狱。 一炷香后,灰衣躬身,单膝跪下道:“主子,属下来迟,请主子责罚。” 景夙言挥挥手道:“却查一下,这些杀手什么底细?” 灰衣取出一块沾了血的腰牌,递到景夙言面前道:“回禀主子,这是从杀手身上找出来的腰牌。” 景夙言接过带血的腰牌,只见那腰牌正面刻着一个字“旬”,而背面则是一块朱雀图腾,正是旬国的标志。 舞阳公主? 不会,就算舞阳公主有那么蠢,扶苏也不允许这样的事在他眼皮底下发生。派人暗杀,还故意佩戴着腰牌,明显是栽赃嫁祸!但也有另外一个可能,就是扶苏故布疑阵!种种可能不断在脑中闪现,暗杀者到底是谁?几个名字在眼前一一晃过。 扶苏,舞阳公主,淑贵妃,景浩天,景北楼…… 身旁,余辛夷却连看也未看一眼,只秀眉微蹙的看着自己裙衫上溅的一身血渍,这副模样回府,怕是又要被温氏抓住把柄,借题发挥。 景夙言勾着唇角,似笑非笑道:“你不好奇,到底是何人所为?” 余辛夷抬起眸,冷冷道:“何人所为,八皇子会自己去查,与我何干?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回府了。” 他的事,与她无关。只要刺客不是针对她,她并不需要多在意不是吗?她的敌人,与他的敌人,从来就不相同。这次,他救她两次,这个情她承了,日后定会报答! 周围十几名暗卫瞠目结舌,天下女子何人不为主子倾倒?从来,还没有人敢对主子这么说话,更奇的是,主子竟然丝毫不生气! 景夙言无奈的揉揉鼻子,对属下令道:“你们送余大小姐回府。” 第31章 三盆狗血1 第31章 三盆狗血1 “不用。”余辛夷道,“借我一匹马即可。” 暗卫愣了愣,望向景夙言,景夙言再次无奈的扬了扬唇,示意按照她说的做。 看着余辛夷身手矫健的翻身上马,扬鞭离开的背影,景夙言嘴角漾着宠溺的浅笑,墨眸深处藏着一汪桃花潭,温柔得几乎可以掐得出水来。这个丫头,总是让他看着她的背影啊。 左手手指微微摩擦了下,仿佛掌心温润柔滑的触感还未消散。他敛下眉,眼底划过一抹深重的占有之欲:她会是他的,他,确信! 身影逐渐消失,景夙言面上笑容敛去,一张俊美容颜冷若冰霜:“来人,去查,这些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我要让他彻底从鎏国,消失无踪!” 纵于马上,余辛夷脑中不自觉的回想起,景夙言一连两次救她于箭下、刀下! 她不可否认,当时她是惊讶的,甚至是震惊的!她以为景夙言只是单纯利用她罢了,可似乎他的利用中,还夹杂着别的其他。 恩她会报,她余辛夷从不愿欠谁,只是其他的,她绝不会给!皇家之人,她前一世受的欺骗实在太多,此生哪怕无情无爱,一世孤寂,她也不愿再与皇家有任何瓜葛。 因为她知道,她要的,皇家从来给不起! 定下心神,她重新戴上冷酷的面具,扬鞭挥下,策马回府。还未到尚书府,便看到白芷满脸焦虑的站在那里。 一见余辛夷立刻亮了眼睛,小跑着迎上去道:“小姐你去哪儿了?可让奴婢担心死了。呀!小姐你身上怎么湿了,还有血!” 余辛夷安抚道:“不是我的血。”有些事并不需要对白芷说,她摇摇头道,“我没事,回去先换身衣服再说吧。” 白芷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忙道:“是,小姐,我这便去准备衣服,再烧几桶热水让您沐浴,若受了风寒可不好了。还有这衣服要早些换了,否则大夫人那边……” 意识到已经站在门口,白芷忙噤了声。余辛夷下马,拍了拍马颈,没想到这马极为通灵性,竟然自己转身按原路奔走了。 余辛夷刚踏入大门,却没料到一盆腥稠的东西,猛地朝她浇来,竟是一头一脸! 白芷惊得尖叫一声。 红红一片,竟是狗血!将大小姐浇成了一个血人! 余辛夷抬手,阻止白芷尖叫,抹掉脸上的腥浓的东西,望着站在面前桀骜不驯的少年:“子俊?”余子俊,十三岁,温氏所出余家长子,亦是余惜月一母同胞的亲弟,十岁送去当世大儒,莫元仓处修养学习,每半年归家一次,算起来距上次归家还未满半年,她没料到他突然会回来。 白芷忙惊慌失措的拿手帕擦去余辛夷脸上的狗血:“小姐您有没有事?大少爷您怎么能泼我家小姐……” 白芷才说了半句,没想到余子俊身后的老嬷嬷猛地走过来,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小贱蹄子,见了大少爷还不快跪下行礼!这副模样成何体统!” 一巴掌把白芷打懵了,右脸肿了一大片,忍着泪弯下膝盖下跪。 余子俊看都没看她一眼,把手中空了的狗血盆扔了,朝余辛夷笑道:“原是大姐姐啊,师傅帮我算卦,说我近日晦气上身,所以一回家便洒些狗血去去晦气,不曾想泼了大姐姐,是俊儿鲁莽了。”即便是笑着,他眼底仍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狗血这东西不比其他,乃驱邪所用,今儿个却洒了余辛夷一头一脸,这不是暗示余辛夷便是晦气邪物么? 看着被迫跪下的白芷,再看看自己身上这些狗血,她心底发出一声冷笑:原来如此,温氏迫不及待,召回她手中最大的一枚棋子,回来对付她了是么。一回府便给她一个下马威!好!很好! 余辛夷的目光很冷,一直冷到骨子里,余子俊刹那间竟怔愣了一下,只是他才不会承认,他怕了余辛夷。这个一无是处的“大姐”,从来只配给他跟他姐姐踩在脚底下戏弄!竟然敢对他露出这种目光,她找死!余子俊从下人那里接过第二只盛满狗血的桶,冷冷笑道:“大姐姐可要避远些,否则再泼了你,可不能怪我了。” 嘴上说着提醒,可木桶倾的方向,竟然还是余辛夷!摆明了,今日余子俊就是来教训她的! 白芷护主心切,忙挡在余辛夷面前,却被那嬷嬷强行拎开。 余子俊笑着,少年的脸庞带着点阴柔的美,然而那双与余惜月极像的眸里,却满是恶毒。他扬起木桶,再次朝着余辛夷泼去。 可就在泼出去的刹那,突然手腕上一麻,原本要倾倒在余辛夷身上的第二桶狗血一歪,竟然悉数全倒在他自己身上! 当即所有人都震惊的张大了眼睛,而余子俊自己更是脸刹那白了。一大盆他备着的,准备给余辛夷下马威的狗血,竟洒了自己一身,倒是余辛夷反应快,立刻上前扶住余子俊,不动声色的将刚才刺过去的那根银针收回,满脸关切道:“弟弟怎么不小心些,泼了我倒没大碍的,可你是咱们府里的大少爷,你的颜面就是咱们府里的颜面,以后务必多加小心才是。” 余子俊脸色又白又青,极为难堪,咬着牙却对余辛夷发不出火!他恼羞成怒的推开余辛夷,然而他右腿不知怎的,又是一麻,竟整个人往后跌倒,正正的跌进,准备好的第三桶狗血之中。 一大桶的狗血,瞬间溅起一片血花,余子俊跌坐在木桶之中,一腔怒火刚要发出,余辛夷再次上前,焦急的将他扶起来:“俊儿你怎么了?不会是晦气太重,凝在身上不散吧?这可怎生是好,白芷,赶紧却禀了老夫人,去请位得到高僧来为俊儿做法驱散才是。” 余子俊眸中燃着怒火,咬牙切齿的挤出三个字:“不、必、了!”然后在下人的搀扶下,立刻进了府里。 身后,余辛夷望着他气焰嚣张的背影,嘲讽一笑:毕竟还年纪小,手段再毒也毒不过她!只是,今日这笔账她记下来!谁敢找她麻烦,她势必一一回报!大夫人,你又想出什么绝妙好计,赶紧送上来吧,我,可等不及了! 回到海棠苑,还没来得及换掉身上脏掉的衣服,就见六姨娘满脸担忧的进来,见了余辛夷的模样,吓得脸色刷的雪白:“辛夷,你没事吧?让姨娘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啊?” 余辛夷忙安抚道:“没事,我没事的,清洗一下便好了。” 六姨娘虽懦弱,但不是傻的,一下便猜出余辛夷是被人欺负了,眼睛一红,道:“辛夷啊,我听说大少爷……回来了?” 余辛夷点点头:“是。” 六姨娘游移了半天,忍住眼眶里的红,颤声道:“辛夷,有些事儿,咱们还是忍着点儿吧,毕竟……咱们势单力薄的,斗不过他们呐……” 余辛夷知道姨娘并不是担心自身,而是怕余辛夷吃亏,她抚着六姨娘鬓角长出的银丝,心口陡然一痛,道:“姨娘,不能让。” 六姨娘螓首,掩住眼里的泪花,自责道:“是姨娘无能,非但不能帮你,还总拖累了你……”只有真正关心的你的人,才会整日自责自己无能。 余辛夷心底流过一丝暖流,随即一酸,在她心里,六姨娘与她的母亲是一样的地位,只是,她终究还是让她担心了。 只是有些事不是她让就可以平安无事的。有些人心如豺狼,狠如蛇蝎,若她退让,结果只有一个便是被赶尽杀绝!上一世,她已经尝过一次苦果,老天侥幸给她一次机会重新开始,这一次,她绝不允许自己像上一辈子那样,活得窝囊,死得冤枉! 更不允许自己,看着最在乎的人,在自己面前枉死!她没有盾,只有剑,若想自保,只能以剑为盾!不断进攻!哪怕双手沾满血腥,她也要护住她所珍惜的一切! “你没拖累我,从来没有。姨娘你放心,以后,换我保护你。” 余子俊回府,阖府里不论暗里怎么想,明里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老夫人对这个一年只见着两次的长孙极为关注的。哪怕余惜月已在她那里失了宠,但余子俊是嫡长孙,地位自是不同的。 府里特意设了宴席,阖家团聚,为余子俊回府庆贺一番。 温氏派来的丫鬟通知到余辛夷这里时,她浅浅笑了下,点头让丫鬟在一旁候着,自己则慢条斯理的对镜梳妆。 白芷一边帮余辛夷梳好鬓发,在一旁小声道:“小姐,您要去么?”白芷跟着余辛夷学得越来越通透,有些事自是一眼便看穿的,大少爷那人自小便眼高于顶,近几年拜了莫元仓为师,更是恃才傲物,小姐今日反将一军,大少爷定不会善罢甘休,这场宴席怕是不会简单。 余辛夷对着镜子看了一眼,镜中的女子再没有前世难看的疤痕,一张白皙的脸蛋不需施任何脂粉,也美得让人惊艳,笑道:“去,怎么不去。”不去,就是主动给温氏送把柄,这顿宴席她不仅要去,而且要漂亮的去。 待梳妆完毕,换上老夫人命人新做的衣裳后,余辛夷面带微笑的随丫鬟到主院里,一大家子都齐了,只余明珠还关着禁闭,没有出现。二夫人面色有些难看,这几日定是为余明珠烦透了心,见着余辛夷,朝她微微点了下头。 余辛夷笑着给坐在首座上的老夫人问好。 老夫人笑吟吟的拍拍她的手,却接过了余子俊敬的茶:“乖孙儿,知道孝敬奶奶,且不用跪了,地下凉着呢。” 余子俊乖巧的告了谢,坐在靠近老夫人最近的位置。他眼睛一瞥,落在余辛夷身上,笑道:“大姐,刚才我都忘问了:大姐今天在外头见着什么好玩儿的了?” 第32章 三盆狗血2 第32章 三盆狗血2 老夫人顺口问道:“怎么,你已见过你大姐了?” 余子俊点点头道:“我今日正巧见着,大姐是从外头回来的,且那时已是申时二刻,大姐定是见着有趣的,说给弟弟听听吧。” 温氏惊讶道:“大姑娘自个儿出门的?我倒还不知晓呢,怪我,做母亲的却连大姑娘去哪里都没顾好。只是往日大姑娘外出,还是先知会我一声才好,我也好多安排几个下人跟着,若不巧遇上什么歹人……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温氏朝余怀远轻瞥了一眼,心有余悸的拍拍心口道。 余辛夷瞥着她温婉高雅的笑容,她这是在指责自己,姑娘家不知羞耻,抛头露面呢! 温氏面上继续宽和笑着,只是目光极为深沉:“不过说来也不怪大姑娘,这般年纪正是新鲜的时候呢,想多出去玩儿倒也是应该的。惜月倒是沉闷了点,不爱出门,只在家专心学些女红四艺的。只是大姑娘下次还是该注意些,对女儿家来说……名节……算了,这话原轮不到我说的……” 果不其然,余怀远脸色立刻板起来,呵斥道:“姑娘家,在外面抛头露面像个什么样子!” “老爷莫动怒,大姑娘定不会那么没分寸的。”温氏忙上前给余怀远顺气,俨然一个袒护女儿的好母亲。 一旁祥贵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犹犹豫豫的说道:“老爷、夫人,奴才今日出去采买,似见着大小姐跟……” 余怀远最厌这副吞吐的模样,皱眉道:“跟什么,快说!” 祥贵忙胆怯的跪下,道:“请老爷恕奴才多嘴,奴才今儿个看到大小姐,跟一个……男子纠缠在一块儿,似……似是极为亲密……的样子……” 温氏立马倒抽一口气儿,满脸的不可置信。 祥贵忙连连磕头道:“奴才眼神不好,许是奴才看花了眼,求老爷恕罪!” “够了!”余怀远却把筷子用力拍在桌上,冲着余辛夷怒喝道,“小畜生,还不快给我跪下!” 余辛夷看着温氏眼中的讥讽,心头浅浅一笑,弯下膝盖,后背却挺得极直。 余怀远怒道:“我问你,你今日是不是擅自出去了?” “是。” “有没有见着男子?” “有。” 余怀远一听,当即气得心口都发闷。 温氏当下眼圈就红了,满面忧心道:“大姑娘,你还未成亲,跟个男人拉拉扯扯,搁在别家,这可是要浸猪笼的事儿啊!” 二房柳氏眉头微微一皱。 不提还好,一提余怀远就更是愠怒,拍桌而起,指着余辛夷怒骂道:“《女训》、《女义》都看到哪里去了?尚书府没有不知廉耻的女儿!” 余惜月摇曳着裙摆,担忧的走上前,劝说道:“大姐,你怎么做出这样的事呢……父亲,大姐定不是故意的,求父亲饶了大姐一回吧。大姐姐,你快给父亲认错吧。” 认错?余辛夷听着只觉好笑,认了错不是等同于承认她在外头抛头露面,与男子有染么?那样,父亲怎还会饶过自己?就连老夫人都保不住自己。杀人不见血,说得就是她这个天仙一样的好妹妹! 余怀远却被激着了,见余辛夷三番五次劝说下还执迷不悟,脑门一团火就冲了上来,吼道:“惜月你让开!今日我定要好好教教她,什么叫礼义廉耻!来人,取我的鞭子来!” 竟要拿鞭子来!一时间,整个屋内一片堂皇,这老爷是吃准了心要教训大小姐了!老夫人慌忙的要拦:“怀远你可不能啊,大丫头自小就身子弱,吃几鞭子那可是要了她的小命啊!”却是怎么也拦不住,整个大厅乱成一团。 就在此时,管家忽然慌慌张张的进来,禀告道:“老,老爷……外头有人找……” 余怀远正在火头上,呵斥道:“什么人?” “金玉楼的掌柜送东西来。” “金玉楼?大姑娘今儿个不会是去了那儿吧?我可听说,那处是极乱的,龙蛇混杂,还有些酒色之徒什么的……”温氏眼珠子一转,脸色都发白了,垂泪道,“大姑娘,你怎么那么想不开啊?那里岂是好女儿该去的地方啊!怪我,都怪我平时没教好你……” 余怀远怒得脸色发青,挥袖大骂道:“赶走!赶走!把这些乌七八糟的全给我赶走!”若不是鞭子还未取来,现下怕是早一鞭子抽在余辛夷身上! 自古士农工商,等级分明,哪怕是天下第一首富,作为士大夫也不会看得起。 管家浑身都在哆嗦,擦了把冷汗,犹豫道:“可是来人说,定要见着大小姐才肯走……” 余怀远把茶盏往地上一摔,怒道:“好!一个金玉楼也敢在尚书府门前寻衅,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做什么来的!孙妈妈,把这个小畜生也带过来!” 一行人立马跟上,老夫人怕出岔子,立马让竹心扶她跟过去。 余惜月站在余辛夷身后,低声微微叹了口,笑道:“大姐,这可真是你的不小心了。” 余辛夷看着她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理都未曾理会,径自跟了上去。所有人都慌慌张张,仿佛天快塌下来的表情,倒是她,一派悠然自得,仿若置身事外。 余惜月最看不得她这副清高模样,厌得牙痒痒:余辛夷你等着!现下不是你说了算的!老夫人又如何?这个家总轮不到老夫人做主的,你就等死吧! 只见外庭中央一排十口红色檀木箱,金玉楼的女掌柜戚红泪亲自站在箱前等候,见余怀远出现,懒懒的朝着余怀远福了福礼,算作已见过礼道:“吾等奉楼主之命,将余大小姐的东西送回。”戚红泪穿着极为大胆,红色纱裙,半露一片雪白,几乎要醉了这世间所有男人的眼。 余怀远却在见到她时,立即怒道:“什么腌臜东西,我尚书府不要,给我抬走!” 即便已经过了三十,戚红泪笑起来声音依旧如媚如丝,声音没有丝毫的胆怯:“尚书大人,我家楼主可交代了,这些乃余大小姐所有,需由余大小姐决定去留。红泪我不过是个跑腿的罢了”说着她媚眼轻轻一瞟,红袖翻飞间已经下令,“来人,打开箱子!” 她话音刚落,第一口箱子已经打开。当一片刺目的金色出现时,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气,那是金子? 戚红泪嘲讽一笑,随即剩余九口箱子逐次打开,连城整整一排,十口箱中满满都是黄金,那光芒竟要刺瞎人的眼! 戚红泪软腰微弯,一改对旁人的戏谑,朝着余辛夷尊敬行礼道:“余大小姐,此处是一万两黄金,分文不少,我等回去向楼主复命了。余大小姐后会有期。”说罢,理会都不理会其余人半句,浩浩荡荡的带着人离开了。 一万两!黄金!天哪!相当于整整八万两白银,如此一大笔钱财,便是余怀远当下也震住了!更不消说旁人! 这么多金子,是余辛夷的?竟是余辛夷的! 温氏差点失声尖叫,险险的克制住,脸色瞬间扭曲古怪。余惜月立刻拉拉母亲的袖子,温氏恢复常态,惊到:“金玉楼怎会送来这么多金子,难不成……” 这次,余辛夷却再不给她泼脏水的机会,直接截去话头道:“父亲,女儿并不是有意抛头露面,只是女儿偶然听见母亲说近些年年景不大好,府里产业一直入不敷出,这两年更是越发的捉襟见肘了。女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恨自己没有生成男儿身,替父亲、母亲多分担些。于是一时愚笨想去赚些钱,以解母亲深锁眉头。但女儿这些金子都是正当所得,绝没有违背父亲教诲,请父亲母亲务必相信女儿!” 温氏未曾想,她竟如此巧辩,更听出她话里另一层深意,心头一凛,差点连话都接不上去,不尴不尬道:“原是这样,还是大丫头有孝心……” 心头却是急转,余辛夷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巴巴的把家产的事挑出来说,这不是给她下套?不,这事儿绝对得圆过去! 余辛夷却不肯起身,继续跪着道:“请父亲责罚女儿,否则女儿便不起。” 余怀远看着仍倔强跪在面前的女儿,发现她正定定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眸里,带着一种莫名的审视的味道,余怀远一瞬间竟有种心虚的感觉,他刚才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教训女儿,实在有些……难称良父。 老夫人瞧了这一出,目光更加不悦的朝温氏瞥过去:“怀远,你就别怪大丫头了,你瞧瞧府里这么多小子们丫头们,哪个像大丫头这般懂事!虽法子不当些,但心却是鼎鼎好的!好了,辛夷你起来,到奶奶这边来,谁再要找大丫头麻烦,便是跟我老婆子过不去!” 温氏脸色一白,险些维持不住,老夫人这话,就是说给她听的! 一旁三房的张氏,细细琢磨着余辛夷的话,突然琢磨出其他意思来,立刻闹嚷起来:“年景不大好?入不敷出?大嫂,这咱们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我可听说这几年年景好得很,几间铺子间间有盈余。这钱,到底哪儿去了!” 余辛夷看着温氏陡然大变的脸色,心头浅浅一笑:她的三婶母,果然没让她失望!大夫人,你可得好好接我这一招! 温氏一张脸陡的变成猪肝色,咬牙切齿的恨不得立刻去撕烂张氏的嘴,一肚子火气乱窜!该死的张氏,总与她作对!更该死的,是这个贱蹄子余辛夷!原本设计好的局,却又被余辛夷反将一军,实在可恨至极! 温氏几乎要当下发出火来,却只得生生忍下,僵笑道:“弟妹这话儿说得,我倒不大爱听了。若是弟妹要查账,我自是一千个配合的,只是今日是俊儿回府的日子,弟妹莫不是现下就要查?” 第33章 收买人心1 第33章 收买人心1 不能查!她不能让张氏查账!自余家交到她手里,十几年来早被她搬空大半,拿出去置庄子放外债,现下就是一笔烂账,若当着老爷、老夫人的面被查了账。那等着她的下场便只有一个立刻被休! 余辛夷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该死的小贱人,她早晚弄死她! 温氏拿余子俊做挡箭牌,余子俊是府里得天独厚的嫡长子,张氏不好触了老夫人的不快,只得翻了个白眼,冷笑道:“俊哥儿回府,我自是替老夫人高兴的。账便三日之后再查吧,大嫂,若一时算不清跟弟妹说一声,弟妹定会帮你。二嫂,你说是不是?” 柳氏在一旁,低调的饮了一杯茶,但笑不语。 原本转为整治余辛夷设的宴席,结果却吃得极不是滋味,温氏现下心头杂乱,烦的尽是查账的事,那么大的缺口,她到哪里去筹钱补上?为今之计只有…… 温氏目光一转,落在余辛夷身上。若有那一万两黄金…… 余辛夷哪里猜不出温氏的想法,心头冷笑一声,忽然起身朝老夫人躬身道:“奶奶,下个月便是您的六十笀寿,这一万两黄金,是孙女儿的一点心意。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想打她主意,那她就先将一军,断了大夫人的退路! 老夫人即是惊又是感动,当即拉过余辛夷的手,让她坐到身边儿来,就连余子俊的位置都往后挪了一格。 余辛夷望着温氏母子三人精彩纷呈的脸色,眼底闪过一抹讥讽:这一万两黄金,是送给老夫人做贺礼的,谁,也不能动! 温氏打好的算盘落了空,气得心头火直冒,然而在席上,却不得不继续维持她当家主母的端庄姿态,只是手中一双象牙箸却险些被她生生折断! 一整夜,温氏一整夜都未睡好,七八个账房算了一夜,竟查出还差了整整十万两银子的空缺! 温氏揉揉发疼的太阳穴,几乎恨不得立刻拿了剪子,就去余辛夷那个小贱人弄死!若不是她,谁会想起来查她的账!现下十万两,三天之内如何补齐?就算去娘家求助,也求不到十万两的进项!若是周瑞家的在还好,可周瑞家的早就被余辛夷……想起断掉的一臂,温氏就目露恨意。 但若不补上……想了想老夫人近日来的不假辞色,温氏太阳穴狠狠一颤,该死的!她自己都弄不懂,为何会弄到这等腹背受敌的地步!余辛夷,你到底是什么货色! 而她旁边,余惜月亦是满脸怒容,一张花容月貌扭曲得不行!原来今晨一早她就听孙妈妈来报,余辛夷昨日在金玉楼先赢金玉楼主一万两黄金,再大败旬国舞阳公主的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整个京城。一时之间,其他名门闺秀全部失色,所有人都在谈论,那令人惊艳的余大小姐,余辛夷! 余惜月手中滚烫的茶杯用力砸在地上,热水烫了丫鬟一身,丫鬟疼得瑟瑟发抖,却动都不敢动。她失控尖叫道:“母亲,来不及了,我要弄死她,必须尽快弄死她!”全京城怕是只知道她余辛夷,而不记得她这个曾经的京城第一美女,余惜月了!淑贵妃那里,原本要赐婚,现下也没了声息,这让她如何忍得住!她要做皇后,必须做皇后! “别吵!”温氏现下哪有心情哄她,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怒骂道。 余惜月被一巴掌打蒙了,怔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眼泪珠子啪嗒啪嗒的落下来,委屈得不行。 温氏看着女儿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终究不忍心,握住她的手轻拍道:“我精心培养你十几年,你该知道是为了什么。与其有这个时间动怒撒气,不如静下心来,如何对付那个贱蹄子。我的女儿,绝不是窝囊废!” 余惜月被这番话震醒,低眉思索了一刻,立刻擦了眼泪,脸上几近狰狞:“母亲,你放心,我会弄死她的,亲自弄死她!” 门帘被掀起,锦衣玉带的少年带着一件东西进来,正是余子俊,眼里带着不该属于少年的残忍恶毒:“母亲,姐姐,我定会给你们出这口气!” 丫鬟来报大少爷造访的时候,余辛夷还惊讶了一下。白芷更是直接皱了眉:这大少爷岂是好相与的,今儿个特意来看望小姐,怎么瞧,怎么有问题。 余辛夷与白芷对视一眼,道:“你去把大少爷迎进来。” 白芷点点头,带着几分警惕出去。没一会儿,余子俊就笑嘻嘻的进来了,本就是极漂亮的少年,穿着锦衣皂靴更是精神无比,身量已抽,竟比余辛夷高了一些,端的是英俊少年,唇红齿白。 余子俊一进来,便拱手弯腰赔礼道:“大姐姐,昨日我不巧泼了你东西,今日特来赔罪的,还望大姐海涵才是。”少年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似看不出半点阴霾。 余辛夷忙上前扶起他,弯唇嗔怪道:“自家姐弟,还说什么赔罪不赔罪的,旁人见了,还以为我小气呢。”俨如一副姐弟和睦的模样,哪看得到昨日半点剑拔弩张的影子。 余子俊拍拍心口,道:“大姐姐不生气便好,我便放心了,昨晚可担心得我一夜未睡好觉呢。姐姐,这是我带回的一点小礼物,不嫌弃的话,你便收着吧。” 余辛夷惊喜的接过几件小东西道:“哪里会嫌弃呢?喜欢还来不及呢,白芷,茶水糕点怎么还不送来?也忒怠慢了弟弟了。” 白芷立刻把端了糕点上来,又叫香附斟了茶。余子俊捡了块糕点吃了,眨眨眼笑,一派纯真少年的模样笑道:“大姐姐这儿东西可真好吃,我往后可要多来的。” 余辛夷笑道:“弟弟既不嫌弃,带走一些便是。” 余子俊坐了好一会儿才走,临了还带了一盒糕点走。余辛夷坐在岸边看着那几样礼品,一支颇具地方特色的银簪子,一匹绫罗绸缎,以及一串开了光的佛珠。 白芷在一旁,不解道:“大少爷巴巴的送了这些东西过来干什么?” 余辛夷看着手中的银簪,双指一用力,将簪子折断,里面是空的,并未藏任何东西,她寻思一会儿道:“白芷,这几样你先收起来,好好放着就是。” 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余辛夷微微眯起眼睛:温氏,又要干什么? 顷刻后,香附垂着头进来,凑到余辛夷面前道:“小姐,我跟在大少爷后头出去,在院外竹林里,见着明月巴巴的跟上去,大少爷似赏了她什么东西呢。” 余辛夷一声冷笑:有些人嫌庙小,容不了她那尊大佛,想要往上爬了! “香附,你做得很好,我那儿有串麝香珠子,想来极衬你肤色的,便拿去吧。” 香附惊喜的跪下谢恩:“多谢小姐!”至于明月,做奴才的首要的便是忠诚,且大小姐平日便待下人不薄,这般还想着吃里扒外,只能算她咎由自取了! 明月脸颊红扑扑的回了海棠苑,心口忍不住雀跃,把玩着袖子里的琉璃镯,脑海里回想起大少爷如玉的面容以及温和的谈吐,脸颊一阵羞红:大少爷今年已十四岁,是个大人了,且房里还未安置丫头,若是能跟了大少爷,就算以后抬成姨娘,也比现在跟着大小姐当个二等丫鬟强。 正思索间,她抬起头,猛地对上余辛夷沉冷的眸,她猛地提了一口气,顿时白了一张小脸,忙垂下手,用袖子挡住琉璃镯。 明月一头冷汗,忙胆怯的低下头行礼道:“小姐……” 余辛夷浅浅弯了嘴角,朝她招招手道:“明月过来,你素来是个懂事的,平时也机灵,做事伶俐,巧我这里四个一等丫鬟的份额还差一个,今日起变升为一等丫鬟吧。” 明月没想到这么大的好事儿落在她头上,先是惊诧,随即惊喜,最后有些心虚道:“小姐,明月蠢笨,怕……” 余辛夷拍拍她的手道:“我看中的人,必不会有错的。对了,刚巧大少爷拉了一只玉佩在这儿,你去帮我跑一趟,送过去。” 明月正想多些机会与大少爷接触,现下得了这么好的差事,一时间连心底的雀跃都差点儿掩饰不住,忙接了玉佩道:“是,小姐。” 看着明月雀跃离开的背影,香附不解道:“小姐,您都知道她不对劲儿,为什么还升她?” 余辛夷浅浅抬眸,眸中流光溢彩,美若最灿烂的朝霞:“若她聪明,便知道是提醒,若不聪明……不给她更多的权利,怎么方便她做更多的事呢?香附,此事你可得注意好了。”既然有人想做第二个红绯,她岂有不成全的道理? 对上余辛夷若有若无飘来的眼神,香附立即低头道:“奴婢必不辜负小姐的信任。” 余子俊的态度仿佛一下子转了个弯似的,跟余辛夷极为亲近,向老夫人请安的时候,竟忽略了自己的亲姐,跟余辛夷一起说笑,老夫人看在眼里,对余子俊更为欢喜几分。 余子俊亲自端了茶,递过一枚药丸道:“老夫人,这是母亲请刘太医新制的养荣丸,对您身体是极好的。” 老夫人原不喜温氏,但看在余子俊面子上,还是接了药丸服下。 余辛夷看着老夫人服下的药丸,微微皱了眉,心底闪过一丝游移,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没说些什么。 从老夫人处出来,刚回海棠苑,没过一刻就有人到访,竟是柳氏。 余辛夷脸上绽开一抹甜蜜的笑容:“二婶怎么来了,我这院子可是蓬荜生辉啊,白芷快送茶来。” 柳氏并不虚推,落在端起茶杯,浅浅笑着道:“我瞧着,你屋里有些丫鬟不太安分啊。” 余辛夷诧异的张大了眼睛:“二婶在说哪个丫鬟冒犯您了么?我可一点不知晓。” 柳氏心底冷哼一声,面上却依然谦和笑道:“该知晓的你我都知晓,就别跟我打哑谜了,你昨日揭了大夫人的短,你以为她会善罢甘休?” 第34章 收买人心2 第34章 收买人心2 余辛夷咬了唇,似是极为苦恼的样子:“辛夷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母亲那儿……辛夷愚钝,还请二婶多多提点才是,辛夷必不忘二婶大恩。” 柳氏笑了笑,显然是对余辛夷这般识时务的态度满意了些,道:“咱们既然坐上一条船的,该帮的我定是会帮。只是我是个老实没主见的,还得大小姐拿个总主意才是。” 正在此时,门外白芷远远的喊了声:“大少爷您来了,我们小姐正在屋里呢,你稍等片刻。” 余辛夷跟柳氏相视一眼,柳氏颔了下首,把一张字条按进余辛夷手里,当下起身转进海棠林里,避开余子俊一行。 看着手中的字条,余辛夷弯起嘴角。柳氏也是有心机手段的,只是有时候喜欢自作聪明。她这般不遗余力的“倾囊相助”,不过是为了看自己跟大夫人一系斗个头破血流,一来好报了余明珠的仇,二来,则是趁机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到底是谁利用谁,兴许还不一定呢。 正思索间,余子俊已经笑吟吟的进来,望向余辛夷道:“大姐姐,我听母亲说,你自小身子也是极虚的,这药丸母亲备了两份,一份给老夫人,一份给你的,母亲怕丫头们不老实,特意命我送了来。” 余辛夷受宠若惊道:“这怎么使的?这养荣丸怕是极贵吧,父亲每日处理政事才是最劳累的,送给父亲服用才是。” 余子俊不赞同道:“大姐姐这话便说错了,再贵也没有姐姐你金贵啊,至于父亲那儿,我待会儿就禀了母亲,再制一份就是。” 余辛夷这才犹犹豫豫的接过,弯起眉眼笑道:“那就劳烦弟弟帮我多谢母亲了。” “大姐姐,你现在就服一粒吧,否则母亲问起来,怕是以为我偷懒呢。” 余辛夷看了看药丸,道:“好吧,白芷,给我端杯茶来。” 余子俊看着余辛夷服下药丸,又喝了口茶把药丸送下,眼底闪过一抹精光,随即又隐去不见,变成温暖灿烂的笑容。 余子俊一走,余辛夷脸上笑容立刻消失,手指在喉咙压了一下,立刻吐出一枚药丸来,白芷在一旁惊了一下道:“小姐,您这是……” 余辛夷立刻将药丸埋在花泥里,轻声道:“有些事心里知道就行,不必给第三个人知晓。” 白芷立刻噤声,再不敢问。 看着恢复如初的花盆,余辛夷眸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光芒!倘若她贸然指出这药丸有问题,谁都不会相信,反而会被认为是寻衅滋事,甚至是故意栽赃嫁祸。且老太君现下对余子俊这个嫡长孙深信不疑,所以在她毫无证据之前她绝不能轻举妄动。不过幸而温氏谨慎,这药丸里毒害成分并不高,服下三两粒并不致命,不过下一步…… 主院内。 温氏迫切的问道:“已经准备好了?” 余子俊捡了一块糕点吃下,牵起嘴角,得意一笑:“是,这次天衣无缝,绝不会出任何问题。”他自诩才高八斗,少年英才,余辛夷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无知妇孺罢了,再聪明,也摆脱不了她骨子里的卑贱! 温氏眼中燃起簇簇火焰,涂着红色丹蔻的指甲将手中的海棠花瓣,掐成一团烂泥! 是夜,余怀远歇在大夫人房里,近些日子因着江南盐课舞弊案,龙颜大怒,敕令内阁在十日之内想出解决之法,然而江南盐课弊病并不是今日才有,早在前朝便已是毒瘤,只引而不发,内里盘根错节,无人敢触其霉头,不料上月圣上突察国库,偌大一个鎏国,竟然只剩下三百万两纹银的库存!圣上连斩三名大员,一时间人人自危! 余怀远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才入眠,忽然被身旁动静惊醒。 睁开眼一看,只见温氏浑身冷汗,竟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面上布满痛苦之色:“你怎么了?” 温氏强笑道:“我也不知怎的,这两日头疼得厉害,再歇歇便没事了,老爷睡吧,明日您还要上朝的。” 余怀远点点头,继续睡下,没想到不到一刻,竟察觉到温氏浑身都在发抖,牙齿战战。他忙起身,才注意到一向注重保养的温氏脸色一片惨白,眼下青黑一片阴影,额头上布满汗水,整个人都像是在发抖,目光错乱,像是经受着极大的痛苦。 余怀远面色一凛,立刻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来人,快找大夫来!” “老爷,不要!”温氏忙阻拦住,面色恍惚,仿佛有点忐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许久后才为难道,“这两日吃了些大丫头那的糕点,许是肠胃一时难以克化吧……” 余怀远立刻狐疑的皱起眉:“辛夷的糕点?” 却不想,此刻一名婆子慌慌张张的冲进来,满脸是泪,连连磕头道:“老爷夫人不好了!大少爷口吐白沫,晕过去了!” “什么!”温氏眼前一黑,往后倒去,“她为何要害我的俊儿!” 海棠苑内,余辛夷已然入睡,梦中又梦到了前一世漆黑的天牢,滚烫的毒药,残缺的肢体、满地的鲜血,以及……那盛放着她亲骨肉的佛龛…… 噩梦中,她深深锁紧眉头,忽然听到耳边的呼唤:“小姐,老爷那儿派人传话,请您过去看看呢。” 是白芷的声音,余辛夷立刻睁开眼睛,从噩梦中挣脱,平复了一会儿,便恢复到波澜不惊的口吻道:“怎么回事?” 她撑起身子,一头墨色乌发披在肩头,如同最美丽的绸缎。 白芷道:“说大夫人跟大少爷病了。” 病了?余辛夷微微蹙了眉头。 白芷寻思了会儿,小声道:“小姐,大夫人跟大少爷怎么好端端的就病了?且病了该找大夫才对,找您去做什么?” 还能干什么?自是找她麻烦呗。余辛夷起身道:“帮我梳妆换衣。”该来的,就一定会来,逃都逃不掉。 余子俊深夜突然病了的消息,传遍整个余府,余辛夷简单梳了发换了衣,便在灯火通明中走向主院。 张氏还在打哈欠,脸色极臭,一脸郁躁不满的表情,但碍着余子俊嫡长子的身份,还是得来瞧一瞧的,否则面子上实在过不去。 柳氏与余辛夷擦肩而过的瞬间,在她耳边轻轻念了一句:“小心。” 余辛夷不动声色的加快脚步,进了院子。一踏进去,便听到温氏跟余惜月的哭声,凄凄婉婉,满院哀色。 只见余子俊躺在榻上,一动不动,连夜请来的大夫正皱着眉给余子俊把脉。 “母亲,弟弟这是怎么了?”余辛夷忙满脸忧色的上前安抚温氏道。 没想温氏一见了她,立刻哭得更凶了,指着余辛夷骂道:“大姑娘,我原以为你喜我便罢了,毕竟我不是你的亲娘,可俊儿是你的亲弟弟啊,你怎么可以害他?要害你来害我啊,杀了我也没有关系,何苦来害我的俊儿……” 一张嘴,便直接定了余辛夷的罪。辛夷抬起头望向余怀远,果见余怀远满目憎恨的望着自己,仿佛,她根本不是他的女儿! 老夫人深夜听到动静,让人出来一问,立刻惊得差点厥过去,忙穿了衣服着急慌忙的来看:“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闹得一团乱的。”一见余子俊竟躺着,老夫人脸色刷的白了,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余惜月忙将老夫人扶坐下,啜泣道:“奶奶,弟弟这两日吃了些糕点,以为只是不克化罢了,谁曾想,今夜竟口吐白沫,倒像是……中了毒的模样……奶奶,您可千万得给弟弟做主啊……” 老夫人听了一口气差点没喘得上来,怒目道:“谁要害我的孙子,一棍子打死!” 大夫拿银针,往糕点里刺了一下,才抽出来,满屋子里,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只见银针上,竟是黑漆漆一片:“回禀老太太,这糕点里有毒。” 余辛夷立刻皱了眉头,而身后白芷直接捂着嘴,倒抽一口气。 余怀远指着糕点,目光径自落在余辛夷身上,怒声道:“这糕点是谁送的!” 一室寂静,所有人都吓得不敢出声,生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白芷连手指都在发抖,担忧的望向自家小姐。余辛夷心底长长叹了一口气,平静的站出来,道:“父亲,是我送的。” 老夫人一听,眼睛撑得老大,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 余惜月哭得哽咽难言,抽泣道:“大姐姐,你为什么要害俊儿……要毒,你也该毒死我……就算你不顾念血缘之亲,也该顾念俊儿是父亲唯一的嫡子啊……” 余辛夷只觉得有一道寒光投了过来,让自己浑身发冷。 余怀远看着半死不活的长子。再看看完好无损的大女儿,不由心头火起,抓起糕点便扔到余辛夷身上,仿佛眼前的人不是自己亲生女儿,而是仇人,怒吼道:“你好!你很好啊!这些日子好好的府里被你搅得天翻地覆,不成体统!早知道当年就不该要你!或者你一出生,就该掐死你!” 一声声、一句句,字字诛心!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就连老夫人都忘了如何反应。 早知道,就不该要她……活着,一出生,就该掐死她…… 呵呵,她这个父亲,还真是决绝啊。忍着心头最后一点残余的痛苦,余辛夷狠狠闭上眼睛。很好,既然有这句话,那她就不必再犹豫了!今日起,父女恩情,恩断义绝!她,再不会手软一分! 一旁正拭泪的余惜月,心底几乎要兴奋得尖叫出来:太好了!太好了!这一日终于让她等到了,父亲再不顾念父女情分,余辛夷这次再无翻身之地! 她激动得手心尽是湿汗,与温氏对视一眼,眸中是一模一样的阴险毒辣。这一招,她们算计对了! 一根利箭置于弦上,瞄准她的心口,似乎随时都会射穿她的心脏。 第35章 收买人心3 第35章 收买人心3 余辛夷冷眼看着屋内场景,将每个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 正在此时,一直昏迷的余子俊猛地吐了一口,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浑身抽搐,脸色雪白,四肢胡乱舞动,嘴里吐出一连串的尖叫乱语。 温氏忙扑过去抱住余子俊,放声大哭:“俊哥儿你怎么了?别吓母亲,母亲要被你吓死了……俊哥儿,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母亲也不愿独活了……” 余怀远忙拉开温氏,让大夫诊脉。大夫一诊,吓得脸色雪白,再三诊断后,惊诧道:“大少爷这脉象完全紊乱,浑身抽搐,不只是中毒的征兆,更像是……中了苗疆的巫蛊之术……” 苗疆巫术!三朝之前便早已禁止,列为禁术,竟然有人敢对尚书府大少爷行巫蛊之术! 老夫人一听,十分震惊:“什么!” 辛夷的确在老夫人那里得宠,然而她的地位再重,也重不过身为长子嫡孙的余子俊,温氏便是算中了这点,于是利用余子俊来对付她! 而那名大夫……恐怕也早被温氏收买了吧。温氏的心狠手辣,她上一辈子可是领教得相当透彻! 温氏则在旁边嚎啕大哭,弯下膝盖,竟要对余辛夷跪下:“大姑娘,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何苦要害我的俊哥儿……” 余辛夷连退三步,避开温氏,眼底迸出无限寒意。好深的计谋啊,她身为子女,却承继母一跪,这等大逆不道之行,简直能要了她的命!更遑论,余子俊的身家性命,现下还推在她身上!两罪并罚,她断无活路可走! 余怀远见着这副模样,早已怒不可遏:“来人!来愣着干什么?把大小姐给我绑起来扔进柴房!待俊儿好了,我再好好收拾这个逆女!” 一屋子的人都不说话,眼睁睁的看着管家带着壮硕的家丁进来,要将余辛夷绑起关进柴房!呵!这可比当初余明珠的责罚,重得多! 张氏最爱看大房的笑话,此刻恨不得搬张凳子来,边看边嗑瓜子才好。五小姐余彩玉亦是幸灾乐祸,只余明琪急得搅紧了手指。 余辛夷螓首,不卑不亢道:“回禀老夫人,孙女儿并没有毒害弟弟。” 温氏身边的孙妈妈先站了出来,反讽道:“证据已在这里,大姑娘难道还想狡辩吗?” 余辛夷一道寒芒扫过去,一个奴才也敢在她面前乱吠,不就是仗着是大夫人的狗腿么,真是不知死活!她冷笑一声道:“怎么,孙妈妈想替父亲教训我?” 孙妈妈心底一寒,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就算老爷不在,老夫人也在的,她一个下人敢妄议主子的事儿,按照规矩,就是乱棍打死扔出去就不为过的。孙妈妈立刻噤声,突然觉得,这个大小姐着实可怕至极,这样的情形,竟还如此镇定,那目光简直像是……阎罗殿里爬出来的女鬼…… 余辛夷浅浅一笑,朝着老夫人道:“孙女儿虽然不才,却略看过几本书,知道有那么一个词,叫栽赃嫁祸。就算这毒是孙女儿下的,孙女儿有那么笨,下完毒后把证据还留着?请奶奶明察。” 老夫人最初的震惊过后,逐渐冷静下来。的确如此,宅府深院里,勾心斗角多了,就算要害人,也不可能把把柄正大光明的留着,还做得那么明显,实在可疑。 温氏却一抹泪,尖刻道:“既然大姑娘这么说,老爷,请您派人去海棠苑里搜一搜,若搜出什么,到时候便是人赃并获!大姑娘再不能狡辩!” 余辛夷毫不畏惧的对上温氏狠毒的目光,一个字,利落干净:“好!” “不过,为示公平,请奶奶身边的竹心姐姐与管家一起去搜。” 温氏像是看透了余辛夷的意思,冷笑一声,心道:这个贱人还不知道自己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还在做垂死挣扎!等到搜到那样东西的时候,等着你的便只有一个“死”字! 老夫人朝竹心做了个手势,竹心点点头立刻跟着管家以及祥贵等人赶去海棠苑。 余惜月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眼底是不符合年龄的残忍:待会儿搜到那个写着弟弟生辰八字的木偶时,就算她余辛夷有一千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一炷香后,管家带着人回来了,温氏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找到什么异样的东西了没?” 竹心作为老夫人的人,回道:“回禀老夫人、老爷、父亲,在大小姐屋里,并未搜出什么东西。” 温氏眯了眯眼,追问道:“有没有仔细搜过?”那包毒药与插满了针的木偶不应该一样都没找到啊。 竹心略微诧异道:“回禀夫人,里里外外都搜了,就连海棠林里也找遍了,没有。”心头相当疑惑:这大夫人怎么迫不及待搜出什么东西似的。 余惜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东西怎么没找到!难道……不,不会的,那招暗棋布得尤其深,余辛夷不可能发现! 这个时候,一个丫鬟从门外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回禀老爷夫人,这毒,的确是大小姐下的……求老爷夫人饶了奴婢吧,是大小姐威逼奴婢不准泄露出去,奴婢是无辜的……” 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丫鬟,余辛夷眸子深深眯起。白芷先是一惊,随即恨不得立刻把那个丫鬟的嘴撕烂! 这丫鬟并不是明月,竟是香附! 温氏眼底划过一丝得意:余辛夷,这次你棋差一招吧!明月不过是个挡箭牌罢了,她们实际上收买的并不是那个蠢丫头,而是,心思深重,更得余辛夷信任的香附! 香附与温氏暗暗对了一眼,低下头一副悔恨的样子,惨哭道:“求老爷看在奴婢老实交代的份上,饶奴婢一命吧……” 余辛夷朝她冷冷一笑,轻笑道:“香附,你果真是我的好香附!” 香附看着大小姐沉冷的表情,心底闪过一丝悔意:大小姐待她是极好的,可是她没有办法,谁让她唯一的亲哥哥现下被关在牢里,只有大夫人能救她哥哥一命!大小姐,对不起了…… 下了下狠心,香附从怀里取出一只荷包,砰砰磕头道:“老爷,这荷包里便是小姐给大少爷下的毒。小姐说:得藏好了,就算最后追究起来,也没人查得出来,于是就把毒药放在奴婢这里……奴婢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撒谎……” 证物一拿出,就连老夫人都再无法袒护余辛夷。 温氏眼睛一厉,声音尖锐得刺耳:“大姑娘,这可是你房里的丫鬟,现下人赃并获,你该不会还有什么可抵赖的吧!” 余惜月阴沉着眼,道:“大姐姐,你已经糊涂了一次,不要再继续糊涂下去!”就算咒术的木偶没有找到,光香附一人,便足以将余辛夷置于死地! 余辛夷看着她们色厉内荏的模样,淡淡笑道:“母亲跟妹妹,便凭一个丫鬟的一面之词,便治了我的罪?而放了真正害了弟弟的人,逍遥法外?” 余惜月忍不住,针锋相对而上:“难不成大姐姐还要说,香附栽赃你不成?别忘了,她可是姐姐你亲自教出来的!且这荷包,我可曾见姐姐你带过的!”这荷包属余辛夷所有,这丫鬟亦是余辛夷的。她言下之意是:香附绝无撒谎的可能,就算出了什么岔子,也是余辛夷这个主子训奴不利! 余辛夷看着她迫不及待的模样,心底划过一丝讥讽,道:“这荷包是我的不错,但里面到底是什么,不如妹妹打开一看?” 余惜月冷笑道:“我便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装什么装,待会儿有你跪下求饶的时候! 她当着众人的面,打开荷包,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结果,并不是什么毒药,而是嫣红一片的粉末,带着海棠花的香味。她脸色陡然一变。 这是……胭脂! 温氏一时间竟忍不住站起身:“什么?”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怎么会是胭脂?这怎么可能!她明明将毒药交给香附,让香附栽赃余辛夷,再联合儿子演下这一出栽赃嫁祸的苦肉计!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胭脂! 余辛夷看着她们瞬间血色尽褪的脸色,浅浅一笑道:“回禀老夫人,这个荷包我惯用来装些零散胭脂的,倒没想引起母亲与妹妹的怀疑。香附,你这个玩笑,开得似乎有些大了。” 香附跪在一旁,看着满地的红色胭脂,吓得心魂具颤,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她完了……她完了!这下非但没帮大夫人扳倒小姐,还得罪了大夫人……她,包括她的哥哥,只剩下死路一条! 香附此刻终于哭了,不是假的,浑身发抖的抱住余辛夷的腿,哭泣求饶道:“大小姐,是奴婢一时猪油蒙了心,念在往日情分上,求您饶奴婢一回吧……” 余辛夷阴沉的望了她一眼,一脚将她踢开:之前当着面提拔明月,其实真正想借机敲打的是香附!没想到她非但不长心,反而拆自己的后台。自寻死路,怪不了旁人! 此生,她余辛夷最恨背叛! 她目光一转,落到面色惨白的温氏身上,浅浅笑道:“母亲,现下,如何是好?” 温氏看着落在脚边的胭脂,一时间瞠目结舌,目光望向余惜月,亦是满目震惊。 余辛夷冷冷一笑:她们如何也想不到,处置明月不过是为了让她们以为她已落入她们的圈套,趁她们掉以轻心之时,她暗暗命白芷盯着香附,发现她有异动后,立刻换了荷包里的东西,并扔了那只嫁祸的木偶!当然,这里面也有二夫人的功劳,那张字条“注意香附”,可是帮了大忙呢。 她浅浅一叹,颇为伤感道:“怎么母亲跟妹妹见下毒的人并不是我,像是很是失望的样子?” 余惜月心头一凛,面对齐刷刷扫来的各种怪异的目光,忙掩了脸上突兀的表情,亲昵的拉起余辛夷的手,笑道:“哪里的话,原是我们被这丫鬟蛊惑,差点误会了姐姐,现下真相大白,姐姐洗刷了冤屈,妹妹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第36章 反将一军1 第36章 反将一军1 余辛夷却微微一侧身,不动声色的躲开她亲昵的拉拢,微微笑了,笑容在这一瞬间绚烂的像是四月里枝头上初绽的海棠花,身上的光芒耀眼的让人无法直视:“是么?” 这意味不明的一句“是么?”让余惜月险些扛不住颜面。 “那我倒要问一句:为何母亲一句话也不曾问我,便料定是我下毒害俊儿?明明搜过海棠苑,却依旧不相信女儿的清白。妹妹更是宁愿相信一个丫鬟,却不肯相信我这个姐姐,这到底是何缘故!”余辛夷虽脸上带着浅笑,眼角却微微发红,眸中写满了伤心。 温氏立刻站出来道:“大姑娘这可真是多心了,我与惜月也只不过是记挂俊哥儿安危罢了,一时情急,并没有故意冤枉你!你现下是在怀疑我这个做母亲的么?”温氏一说,眼睛立刻又红了,垂泪道,“俊哥儿现下还生死未卜,大姑娘又来质问我,我这个主母,便是不做也罢了……” 到现在还拿母亲的身份来压她?那也要看看什么人,配不配! “原是我多心了。”余辛夷螓首浅浅道,眸子却在刹那间亮得惊人,“母亲,海棠苑已经被搜过了,现下是不是该搜搜其他院子?否则,放过了害弟弟的人,咱们阖府里都不得安宁。” 温氏没想到她会说这一遭,立刻涨红了脸:若是将全府都搜了,岂不是要得罪所有人?这个小贱人,真是好深算计!但若她说不搜,更是引人怀疑,今儿晚上这一出,有问题! 大夫人一时竟进退两难:“既然如此……” 张氏立马第一个站出来,闹嚷道:“大嫂,你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怀疑我害了俊哥儿?” “好了!”老夫人恼怒的拍案道,“现下大夫正在给俊哥儿解毒,你们还在吵,是想气死我不成!” 老夫人一怒,满室寂静。 只见余辛夷徐徐站出来,走到老夫人跟余怀远面前,深深福礼道:“还请老夫人、父亲彻查,到底是何人胆大包天,对我余府嫡长子下毒!否则,再有下次,府里岂不是人人自危?” 余怀远望着这个女儿,她一双眼睛无比清澈,又无比冷静。她并没抱怨为何自小便不重视她,更没有质问为何刚才对她如此狠心。懂得进退,又知晓如何给自己占据最大利益,完全不像一个深宅女子。余怀远突然间生出一种惋惜,惋惜她为何不是男儿身,那将来余府…… 老夫人却是仔细一思量,深觉有理,若此祸害不抓出来,下一次害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人!她总觉得,这事儿绝不寻常! 想起刚才的失语,余怀远有意弥补大女儿,于是摆手道:“管家,带人将各个院子都仔细搜查一遍,务必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管家领了人再次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查,温氏跟余惜月对视一眼,眼中皆是不解。这余辛夷执意要搜查,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一炷香后,管家浑身大汗的回来,手里拿着个东西,脸色发白,似是极为惊慌:“回禀老爷,各房都没查到东西。只二小姐书房里发现了……” 布一掀开,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吓得倒抽一口气! 木偶?木偶怎么会在这里!它不是应该在海棠苑么?怎么会到了她的书房!而且还是两只!一只上写着余子俊的名字并生辰八字,另一只上,竟写着余怀远三个字!两只木偶上插了足足上百根银针,密密麻麻的一片,看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这下咒的人,到底有多狠,竟然下如此重的咒! 余怀远看到这个,脸色一下就变得极为难看,猛地一怔,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一向疼爱的二女儿,简直不敢相信一直善良婉约,寄予了他厚望的二女儿,竟然会用巫蛊之术害他这个亲生父亲!脑中立刻回想起,余惜月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一桩桩,一件件,脑海中徘徊的除了愤怒,便只有失望! 余惜月只觉得脚下一软,像是地底下有上百只小鬼爬上来,抓住她的脚腕要将她拉进地府里,惊惶的失声尖叫道:“什么?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去害弟弟跟父亲?这是栽赃,有人在栽赃我!” 余辛夷!一定是余辛夷!除了她再没有别人! 张氏瞧了好戏,心底乐不可支,嘲讽笑道:“大嫂,查了别人没查出来,原是自己亲生女儿搞的鬼,真正一句话叫:贼喊捉贼。大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该不会袒护吧?” “住口!不是我做的,是有人栽赃我的!父亲,你要信女儿啊!”余惜月立马凄楚的垂泪,去拉余怀远的衣袖求道。 张氏却是一声冷哼,尖锐道:“哟,不愧是府里嫡女,对婶母竟然出口呵斥,真是好教养!” 余惜月自知刚才一时激动,竟不慎失言,但现下保全自己才最重要,她噗通一声跪下,拉着余怀远的衣角,凄声道:“父亲,女儿怎么会害您?一定是有人陷害女儿,请父亲一定要为女儿做主啊……”不会的,父亲不会放弃她的!绝不会! 温氏也跪下,泪水涟涟道:“老爷,惜月的性子您是最清楚的,平日里待下人都是顶顶温和的,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怎么可能害您跟她的亲弟弟呢?这事儿有蹊跷,定是谁人故意栽赃!求老爷为惜月洗刷冤屈!”她目光狠狠的刺向余辛夷,像一把利刃要将她片片凌迟! 张氏却笑了,煽风点火道:“这些东西可是二姑娘书房里搜出来的,众目睽睽之下,罪证确凿,二姑娘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都给我住口!”一直没发话,脸色极为阴沉的老夫人,把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脸色都是青紫的,想来被气得不清,一屋子的人吓了一大跳。 余辛夷忙上前给老夫人顺气,安抚道:“奶奶您且消消气,竹心姐姐,劳烦去取些安神定气的药丸来给奶奶压压心气,别气坏了身子。” “还是大小姐想得周到。”竹心立刻去了。 余辛夷眸子一转,严厉的望向管家道:“管家,我且问你,除了这两样,还搜出什么没有?您是府里的老人,可得禀明了,若有藏着掖着的,冤枉了二妹,可是罪无可恕!” 管家抹了把冷汗,头简直要低到地上,取出另一样东西道:“还有这样东西……原是跟木偶一起藏在极隐蔽的墙角的,只是旁边发现了一只死老鼠,这才找着……” 管家把东西打开,里面竟是一包药! 余辛夷见了,倒抽一口气,小脸吓得雪白的望向余怀远:“父亲,这……” 余惜月原本满肚子的哭诉一下子戛然而止,像是一只被戳破的皮球般,整个人被抽了筋般血色尽褪:这……这不是交给香附栽赃的毒药么……怎么会出现在她的书房……余辛夷,这个贱人!一定是算计好了的,把这些反栽赃到她身上! “这是什么?”余怀远怒瞪了眼睛,望向哭诉的二女儿,“你快说这是什么!” 余惜月像被掐住了脖子似的,什么都说不出来:她要如何解释,原本栽赃姐姐的东西,结果到了她这里?她什么都解释不出,只能继续哭泣:“我,我不知道啊……” 余怀远却是再不买她眼泪的账,直接叫人拎了一只猫来,喂了些药粉,不小一刻猫便浑身抽搐的抽了过去,口吐白沫!余怀远气得浑身发抖,怒指着余惜月吼道,“小畜生,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小畜生……十四年来,余惜月第一次被父亲责骂,一下子懵了,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下来,她突然觉得,自己将来那条金灿灿的路,似乎开始断裂,并且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父亲……” 余惜月哑着喉咙,正准备开口,却听到旁边儿角落里头,瘫在地上的香附“砰砰!”的用力磕头,道:“老爷!奴婢有话说!” 温氏后背一寒,眼眶大大撑起,往日的端庄一下子全忘了,大喊道:“孙妈妈,把这个贱蹄子给我扔出去!” 余辛夷却轻轻启唇,浓长的睫微微扬起,里面墨色的瞳仁,黑亮得如黎明前第一道曙光:“母亲,香附都要招认了,您怎么阻拦呢?” 她目光一转,落到香附身上,这香附,果然是个聪明的,只是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罢了:“香附,你且老实交代,为何要诬陷我,若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我虽不再是主仆,但我也会顾念旧情,为你做主。” “大小姐,奴婢对不起您!”香附把脑袋砸得砰砰响,脑门上一片血花,跟眼泪和成一片,“老爷,奴婢要招!奴婢若敢再说半句谎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是大夫人……” 温氏脸色雪白,失声尖叫道:“贱蹄子!你敢浑说半句,仔细你的小命!” 香附却是想透彻了,今日没帮着大夫人,还露出这么大的马脚,日后定没她的活路,不如依附了大小姐,往后说不定还能活着出去。把心一横,香附道:“大夫人吩咐我,偷了小姐的荷包,把毒药放进去陷害小姐,大夫人还说,若我按照她说的做,就帮我把关在牢里的哥哥放出来……” 温氏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勉强被孙妈妈扶住,去看余怀远的眼神,那么凶狠鄙夷的目光,自她嫁进余府近十六年,从来未见过。 张氏却把热闹看了个够,冷哼道:“身为继母,却陷害女儿,这事儿若传出去,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咱们余府往后在京城里,真正要成了笑柄。余府里的人出去,可怎么抬得起头来……” 余惜月满脸是泪,膝行到余怀远面前,苦苦哀求道:“父亲,您不能听信一个丫鬟的胡言乱语,就定了母亲的罪啊!” 余怀远本就心里不快,没想到他枕边躺了十几年的妻子,竟是这样一条毒蛇!现下再看一眼二女儿,更是厌恶万分!此时他根本没有想到,到底是谁默许了她们,给了她们如此大的权利,将她们一步步纵容到此般境地。 第37章 反将一军2 第37章 反将一军2 余辛夷轻叹一声,端了杯茶奉到余怀远面前道:“父亲,此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女儿恳请父亲,先命人掩住消息,封了所有下人的口,否则此事传出去……” 此事若传出去,被御史台那帮老家伙知道了,参他一个“管家不严、内宅不宁”的罪名,真正要成满朝笑柄! 余怀远的目光立刻冰冷起来!若是此事未闹得这般声势浩大,或许便悄悄的解决了,余怀远念着,但坏就坏在,此事已一发不可收拾,且被诅咒的,就有他余怀远一个!谁能忍受,自己的亲生女儿竟然会下巫术害自己!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儿,真的值得他压上全部赌注么!余怀远平生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选择的女儿,是不是选错了! 看着余怀远越来越冷的目光,余惜月的心像被扔进冰窟窿里似的,满身满心的发寒。目光憎恨的瞪向余辛夷,厉声道:“余辛夷!一定是你!就是你栽赃我跟母亲!你这个贱人!”温氏想拦,已经拦不住。 余怀远已经一个巴掌扇过去,把余惜月打蒙过去:“住口!温氏,看看你养把女儿养成什么样!”目光不可置信的看着余惜月,什么温文尔雅,什么知书达理,竟然张嘴闭嘴污言秽语,成何体统! 余辛夷在一旁看着,仿若事不关己一般,看着这场笑话。余惜月,果然还是太蠢了,自己跳进陷阱,可怪不得旁人。 老夫人怒不可遏的怒指着余惜月道:“怀远,我就说这个丫头不是个好东西!你偏还把她当个宝!叫我说,一棍子打出府,扔到庄子里,别再来祸害全家!此事宜早不宜晚,今儿个就解决了,否则家宅不宁!” 什么? 扔到庄子里,那不是……形同发配! “老爷!不能啊!惜月是您的女儿!淑贵妃娘娘前儿个还说,要给惜月赐婚的!求老爷三思啊!”温氏现下面子也顾不得了,朝着余怀远用力磕头求情。心里头恨极了老夫人跟余辛夷这个贱人,恨不得他们当即去死!不过,她们也没几日好活了!没几日了! 余辛夷在余怀远脸上扫了一眼,心底划过浅嘲:父亲还在犹豫,他仍在犹豫。也罢,那她就再添一把火吧! 这时候,竹心去取了压惊的药丸来。 老夫人今儿个晚上气得半死,接了药丸便要和水服下,却不料余辛夷脸色陡然一变,将那枚药丸打落在地,惊叫道:“奶奶,不能吃!”一张如玉小脸陡然血色尽褪。 老夫人皱眉疑道:“怎么了,大丫头?冒冒失失的。” 余辛夷咬了咬唇,手指用力绞紧,支支吾吾了半天,仿佛极为忐忑的样子,半晌后下定决心,噗通一声跪在老夫人面前道:“若辛夷说错了话,还求老夫人饶辛夷一命。” 老夫人突然感觉到事态的重要性,肃容道:“到底有什么,你且说来,奶奶给你做主!” 余辛夷抬起头,朝着温氏胆怯的一瞥,低声道:“这养荣丸,孙女儿那也有,是前两日俊儿送来的,说是母亲特意请太医补身子的。孙女儿原是极感激的,一天一粒的服用,只是不巧昨晚上白芷取药时,把药丸落到了鱼盆里,孙女儿正心疼的,可没过一会儿,那尾金鱼儿便渐渐的,没……气儿了……” “什么?”与老夫人同时尖叫出声的,还有温氏。 温氏眼睛里仿佛带着火,死死的瞪向余辛夷道:“大姑娘,我知道你刚才怨我一时冤枉了你,可你也不能怀恨在心,说出此等诛心之言!”她浑身都在抖,就算用力掐住掌心,也止不住那惊惶的战栗。 余辛夷却低着头,讷讷道:“辛夷并不能确认,还是要请太医来鉴定一下才是,女儿的生死倒不重要的,但是奶奶千金之体,不得不注意着。母亲,你说是不是?若是辛夷想岔了,定向母亲磕头赔罪!” 事关老夫人的安危,这太医不得不请的! 老夫人看着地上滚着的那枚药丸,抓起旁边的茶盏用力砸在地上,乒乓砸成稀烂,无数碎瓷片飞溅,发出刺耳的声响:“去请!立刻就去请!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要祸害我!祸害这个家!” 完了。温氏脑子里几乎瞬间不可遏止的回荡起这两个字。完了……完了…… 余辛夷是如何知道的?到底是如何知道的!这养荣丸里被她掺了东西?这是她最后布下的一招暗棋,不声不响的解决了老夫人跟余辛夷这个小贱人,最后只做病死的假象,根本没有人会看出来其中玄妙,如此余府以后再没人敢跟她作对! 不能!决不能请太医!若是请了,最后查出来养荣丸掺了慢性毒药,最后倒霉的不止是她,就连俊哥儿也会受到牵连! 温氏的神经崩到极点,若手里有刀,只怕现在已经砍了余辛夷这个贱人,可惜她没有。余惜月也忘了刚才受的委屈,嘴唇上看不出一点血色,求救的看向自己的母亲。淑贵妃再有权势又如何?不可能现在从皇宫里出现救她们啊!弑母、害祖的大罪,便是玩死也难辞其咎啊! 余怀远显是怒到了极点,狠声道:“去请!立刻拿了尚书府的牌子去请太医!” 余辛夷站在旁边一动不动。若是之前说出,必是无人肯信,只觉得她在栽赃温氏,必要在一个重要的时刻讲出,才能收到良好的效果。而这个机会,是温氏亲自给的!如此想来,她倒要好好感谢温氏,给她这个机会! “老爷!”见真要去请太医,温氏凄厉一喊,道,“若老爷不信,我亲自服了药丸!”说着,她果真拿了药丸,塞进嘴里,咽了下去。 只要熬过今夜,明日再从长计议,随便找个替死鬼,便再不会有任何差错! 温氏一点一点的弯下膝盖,直到跪在冰冷的地上:“老爷,下毒与木偶的事,惜月不知……”有淑贵妃这个靠山在,整个余府都要顾忌着! “是我一时鲁莽听了下人的谗言,求老爷责罚……”没关系,只要能保住她的一双儿女,她便定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但我万万没有给老夫人下毒,若是老爷执意怀疑我,那我只能今日在死,以死谢罪!”余辛夷你这个小贱人,此生,我必让你不得好死! 余辛夷冷眼看着,心道:大夫人果真是能屈能伸啊,认了下毒的事,保全了余惜月。同时若追究养荣丸的事,便以死谢罪,到时候事情闹大,单淑贵妃那里便要追究,谁也讨不得好去,真真是算计周全啊! 老夫人却冷哼一声,铿锵有力道:“我主掌余家三十八年,从未见过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若传出去,我们余府百年清誉即将毁于一旦!你更无法在朝堂立足!怀远,你看着处置吧!”老夫人的声音不大,却字逾千金。 余怀远看着地上跪着的继妻,此刻终于下了狠心,怒道:“管家!自今日起,大夫人关进佛堂,无我命令不得踏出佛堂一步,主母之位暂交回老夫人定夺!” 张氏跟柳氏对视一眼,都心知肚明:大夫人,完了。不过温氏失势,最后得利的总归是她们,两个人但笑不语。 只有余惜月在听到父亲宣判时,整个人如遭雷击。怎么会,这样……她们千辛万苦算计好一切,甚至让俊儿自服毒药,演出这一场苦肉计,没想到最后非但没弄死余辛夷,却搬起砖头砸了自己的脚! 看着母亲被人拉走,余惜月眼泪婆娑的追过去:“母亲!” “闭嘴!”温氏朝她一瞪,狠狠的将她推开,没有半分母女情分,“给我滚得远远的!” 余惜月怔了怔,心里体会了温氏的意思:现下老夫人跟父亲正气在头上,她若当着老夫人的面演孝女,免不了遭到嫌恶。 她恨!她好恨!这一切全都是余辛夷那个贱人害的!她要报仇!一定要将今日所受的屈辱,完完全全的报复给余辛夷! 此刻陷入恨海的余惜月,丝毫没有想过:若是她们不曾视余辛夷为眼中钉,不曾一次次的设计害她,将她逼到绝路,她怎么可能迎头反击?世间本就有这样的人,似乎除了自己外,其他人皆是蝼蚁! 余辛夷看着她眼里冒出的恶火,浅浅弯了嘴角。她心知肚明,父亲仍旧是袒护温氏的,明明已经看出药丸不对,却没有彻查下去,哪怕只是面子上的袒护。这说明两点:一,温氏虽然倒了,但是父亲疼爱余惜月多年,现下哪怕失望,却也未狠得下心,完全舍弃;二,则是淑贵妃仍旧得宠,只要她给余惜月指一门婚事,那么余惜月对余家来说,仍旧是有用的!三,定国公府一日不倒,那两家之间的关系便一日固若金汤。 余家的子女,在父亲眼里,从来只是棋子罢了! “你是说,余府大夫人关了佛堂?” 一道清越的声音,在深夜里缓缓响起,若莲花瓣中,聚起的第一滴露珠,沿着花瓣缓缓滑落,滴入莲蕊,在氤氲的热气中,袅袅浮起一丝妖冶。 浴池旁,灰衣躬身跪下,道:“是,主子。” 一阵水花响动的声音,他的眼睛缓缓睁开,露出里面绝世的眼眸,亮如墨玉,犹带一丝犀利:“那她呢?” 灰衣当然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忙将具体情况细细汇报了,连一个细节都不曾放过。 听完后,景夙言眸中闪过一抹柔光,看了看自己掌心还未痊愈的伤口,竟然微微笑了一下。 果然,他没看错。这个余辛夷骨子的狠,辣,算计,果决,每一样他都没看错,凭温氏跟那个余惜月,怎么可能动得了她。这样的女子,才是足以与他匹配,并肩的!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下,闭上眼好好体味,好似那温软滑腻的触感还停留在直接,未消散一刻。 第38章 温氏失势 第38章 温氏失势 灰衣看着自家主子,心里直打哆嗦:佛祖老人家啊,主子不是疯了吧?伤口有什么好看的,还……笑了? 景夙言将后脑轻轻枕在浴池旁,脑中回想起,那两次尴尬,却旖旎非常的水中亲密接触,唇边扬起一抹不散的笑意。 一刻后,他眸中的笑意逐渐散去,恢复清明,冷声道:“我让你准备的事,准备好了么?” 灰衣正色,道:“放心,主子,若有半点差池,奴才拿脑袋担保!”眼中带着一丝狠戾! 上次的暗杀,折了十六名出生入死的兄弟,还让主子受了伤,是他们暗卫一生的耻辱!花了三天的时候,查出乃兵部侍郎胡庆所为,便到此截止。但胡庆乃五皇子景浩天亲舅! 明日御史台一本奏折即将参上,胡庆身为兵部侍郎,却官商勾结,参与江南盐课舞弊,并与沿海海盗合作,杀良民算作匪寇以充功绩。这里头单凭一件,便能要了他的命!明日起,胡庆这个名字就要从京城消失! 余府,佛堂。 漆黑的佛堂里,大门紧锁,只露出一小扇窗户,且有四名丫鬟看着,虽不敢对温氏怎样,且谨遵余怀远嘱咐,不准温氏踏出一步。温氏怒急,却不敢真的教训她们,因为这几个丫鬟都是老夫人身边的,这个节骨眼上,她只有忍气吞声!否则再触了老夫人的霉头,这个余府就再无她容身之地! 温氏气得脸色铁青,面对着面前那尊慈悲金佛,脑中无时无刻却不在想着:如何弄死余辛夷那个小贱人! 余惜月进来看她,四个丫鬟极没眼色的还站在那里,若是平日,余惜月早一个巴掌挥上去了,只是现下少不得收敛气焰,夹起尾巴来做人。十两银子,打发了几个丫鬟。 余惜月立刻跪下,抱着温氏哭诉道:“母亲,我好恨!好恨!恨不得立刻弄死余辛夷那个贱人!” 温氏倒是极为镇定,一把掐住余惜月,制止她声音过大,隔墙有耳:“不怕,只要淑贵妃没倒定国公府还在,我们就不会倒!这次不慎中了那小贱人的招,但余府将来还是我们的!属于我们荣华富贵,仍旧不会跑!现下虽然老夫人重新掌管了余府,但是老夫人年纪大了,你们以为她还能活几年?只要她一死,余辛夷便没了依傍,只能任由我们拿捏!” 余惜月眼里重新燃起火焰:“真的?” 温氏用力的点头,眯起眼睛:不真,她也要让它变真! “俊儿呢?” 余惜月镇静下来,攥紧了手里的帕子道:“母亲放心,毒量算计好的,下得轻,已经解了毒,只是为了避人耳目,还得多养几日,才不会引起人猜忌。” “这事做的很好。俊哥儿是男儿身,又是家中嫡长子,你父亲与老夫人多少会顾及,所以很多事他来做比我们更简单,明日一早,你就让俊哥儿以初回京城的名头进宫向淑贵妃请安,把这封信交给贵妃娘娘,必不会出半点错!”说着,温氏便将一封信塞进女儿手里。 余惜月看着手中这封信,笃定的点点头,藏进衣袖:“好,母亲!我一定按照你的吩咐去做!”只要能踩死余辛夷,她什么都肯! 怕待久了,引起老夫人注意,余惜月没过一刻便走了。温氏闭起眼睛,望着面前这尊慈悲佛,狠狠闭上眼睛,手中的佛珠几乎要被她捏碎。 余辛夷,在府里你有老夫人护着,但是外面呢?我不信,你一辈子都如此好运! 门吱呀一声开了,温氏还以为是谁,没想到是老夫人,敛下心头的怨恨,她忙跪下请安道:“母亲吉祥。” 老夫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吉祥?最盼着我不吉祥的人,不是你吗?” 温氏脸一下过不去,尴尬笑道:“母亲说笑了,媳妇儿只有孝敬的份,怎么敢有此歹心。” 老夫人不听她花言巧语,冷笑一声道:“你在佛堂倒是清冷的,我送了点东西来给你补补身子,也好继续侍奉佛祖。”说着,朝竹心摆了摆手。 竹心立刻打开盒子,送到温氏面前。温氏看到那盒子里一排整整齐齐的养荣丸,脸色刷的就白了,极为难看,赔笑道:“媳妇儿身子并不差,并不需要补……” “无妨。”老夫人淡淡道:“我已经寻太医问过了,这药多吃了也无妨,不过药效来的更快些罢了。” 见温氏仍不肯吃,老夫人道:“难道你还怕我下药害你不成?你放心,这药原是你亲自令人配的,你亲手配的药总不会有问题吧?竹心,代我亲自喂给大夫人!” 竹心接了令,立刻捡了一颗药丸,亲自送到温氏面前。温氏脸色惨白,手死死揪着胸口,口中发出咯咯的声音,仿佛是割破了喉咙的公鸡一般。 惊得几个丫头花容失色,扶着她连连叫唤。 老夫人冷冷道:“你不用担心药不够用,我已找到了替你配药的大夫,他说一日三丸比一日一丸药效要猛的多,或许药不用吃完你身子便已然大好了,便是不好,我还可以让他一模一样的再配了来,要多少有多少……” 话还没说完,温氏的身子已不由自主的向下软倒,几个丫头使劲了全力,也扶她不住。 “下去!”老夫人冷冷道。 几个丫头一愣,老夫人怒道:“滚下去!” 见老夫人发怒,几个丫头只得放温氏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快步奔了出去。 老夫人一把抄起托盘,狠狠砸在温氏脚边,发出碰的巨响,怒喝道:“吃!” 温氏浑身发冷,牙齿咯咯只响,连合都合不拢,更别提说出话来,被老夫人惊的浑身一跳,拼命的向后挪着身子,头哆嗦一般的神经质的摇着,仿佛地上那个托盘里放的,不是药而是择人而噬的毒蛇。 老夫人冷冷看着她,良久,才冷笑道:“好一个菩萨心肠的大夫人!好一个尚书府的当家主母!你算计辛夷,屡屡栽赃嫁祸,我只当你是小妇人的鄙薄心思,看在惜月跟俊儿的份上便不与你多加追究,真是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我实在太小看你了!从今天起,你若安安分分在佛堂里度过余生也就罢了,看着惜月跟俊儿的面子上,余家不休你,但若你仍是不安分……哼,你配的这些药,我还给你留着!” 温氏看着老夫人离去的背影,第一次丝毫不顾体面的坐着地上,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竟像是要死了一样…… 三日后。 给了一百两银子,打发了香附出府。她并不是什么善良之辈,更不相信背叛过一次的人还存在什么忠诚,这样的人这次能为了兄长背叛,下次就能为了自己再背叛一次! 余辛夷正在花园中赏花,白芷突然慌慌张张的跑过来,道:“小姐,宫里来人了。” 白芷神色古怪,似是有什么不能说,余辛夷立刻长了个心眼,宫里来人与她何干?难不成,她那个“诚心礼佛”的继母,又有什么新花样了? 身后,孙妈妈扭着肥硕的腰,紧跟而来,言语上倒不敢怠慢,只是脸孔是板着的:“大小姐,老爷有请。”孙妈妈是温氏的陪嫁,温氏现下进了佛堂,孙妈妈自然没有好脸色看的。 “小姐,您的帕子脏了,换这块吧。”白芷忙递过一块新帕子,趁孙妈妈不注意的时候,在余辛夷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淑贵妃。” 余辛夷眼睛微微一眯。原来大夫人搬救兵去了,淑贵妃,那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只是她到底想干什么? 随着孙妈妈赶到花厅,只见余惜月也在,余怀远陪着一个公公坐于首座。 见余辛夷来了,那公公放下茶盏,手中浮尘一挥,尖着嗓子道:“既然大小姐来了,便跟杂家进宫吧。”余辛夷认得这个公公,正是淑贵妃身边最得宠的张德开,正四品首领太监。 进宫?余辛夷心底一凛,让她进宫干什么?上一次,她算彻底得罪了淑贵妃,论理说,该厌恶她至深才是,除非……是专门宣她进宫整治她! 余怀远见余辛夷穿着太过简单,微微皱了眉道:“劳烦公公稍等片刻,辛夷,你去换身衣服,重新梳妆打扮了来,这样散漫成何体统?” 张德开却道:“不必了。奉贵妃娘娘口谕,请余府大小姐及二小姐进宫,上次花会,娘娘可是对两位小姐青眼相加,喜爱非常呢。此次进宫,保不齐有天大的好事等着两位小姐呢。” 天大好事? 余辛夷与余怀远眼中都闪过一丝惊疑,只有余惜月,低着头用力捏紧手心,眼底藏满了说不出的兴奋与狠毒! 尚书府大门前,余惜月退后一步,让余辛夷先上马车,腼腆笑着,脸上是说不出的谦让懂事:“姐姐,你先上车吧。” 余辛夷在她脸上轻轻扫了眼,不动声色的上了马车。 一路上非常安静,余辛夷靠在马车上闭门养神,脑中细细寻思着,此次进宫到底所为何事。“天大的好事”,淑贵妃如此声势浩大的宣她进宫,她才不认为真是好事,只是这五个字中到底藏着什么含义?虽不受宠,但她毕竟还有余府大小姐的名头在,淑贵妃轻易并不能那她怎样。 她脑中隐隐一道念头闪过……难道是,赐婚?对女子来说,最彻底的惩治办法便是给她赐一门婚事,并且绝非良配,那么此生都别想翻过身来! 想及此,余辛夷眉心微微蹙起,希望,是她多想了!否则…… 忽然一双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余辛夷睁开眼睛,正看到自己妹妹那张温婉动人,似天仙般的那张脸:“姐姐为什么发愁呢?” 余辛夷看着她那双柔胰,只觉得像令人作呕的毒蛇,不动声色的挣开她的手,道:“没什么。” 第39章 贵妃寻衅 第39章 贵妃寻衅 被推开,余惜月并未生气,反而弯起一双水似的明眸笑了,意味不明道:“姐姐别愁,什么,都有贵妃娘娘替咱们‘做主’呢。” 行至宫门,刚下马车,便听到张德开谄媚的声音:“给四皇子请安。” 一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最熟悉也最憎恨的俊美脸孔。 景北楼,这个人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忍下心头不喜,她颔首,敛下长睫不动声色的曲了曲膝盖,齐全礼数。却不经意看到身旁余惜月微微顿了下,带着些许慌忙低下头行礼:“四殿下……”手指不经意的攥起。 这一点并未逃过余辛夷的眼睛,她目光微闪,心底闪过一丝浓重的嘲讽。 景北楼看着两女离去的背影,眸子微微动了下,先是落在余惜月娇柔婉转的粉色身影上,随即目光轻轻一转,落到旁边那道素色聘婷的背影上。 毫不起眼的装束,却有着无比挺直的后背,仿佛那千里池塘中,自清水中抽出的青莲,美得容不得一点瑕疵! 脑中倏忽忆起前几日金玉楼的场景,余辛夷,到底跟景夙言,什么关系!一想起当日,景夙言抱着她离开金玉楼的场景,他心底便抽出一股不适,似乎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夺走! 一名侍卫不动声色的站在他身后:“殿下,兵部侍郎没了。” 景北楼没有丝毫惊讶,似乎这一切早在他掌握之中。只是他没想到胡庆如此无用,这么简单就被景夙言抓到把柄,真是不堪大用! 他眼睛一眯,问道:“扶苏公子在何处?” 侍卫道:“扶苏公子一直驿站,等待两日后的春猎盛宴。” 扶苏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而那个嚣张跋扈又愚蠢不堪的舞阳公主,景北楼唇中泻出一丝冷冷的嘲讽。 玉坤宫。 余惜月娇嗔的屈膝给淑贵妃行礼:“给贵妃姨母请安。” 淑贵妃斜倚在贵妃榻上,品着香茗,由旁边宫女小心翼翼的帮她画着眉。淑贵妃十几年盛宠不衰是有原因的,即便现下已过黄花之龄,仍是美艳逼人。 见着余惜月进来,淑贵妃慵懒的招招手,将余惜月招到她身边道:“惜月过来陪本宫说说话吧。” 却是理都没有理余辛夷半分。 淑贵妃身边的嬷嬷冲着余辛夷,提声尖锐道:“余大小姐,见了娘娘怎么不行礼?这可是对娘娘的大不敬,可要奴婢教教小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余辛夷深晓这个道理,不动声色的垂首,弯膝行礼道:“臣女见过贵妃娘娘。” 却不想那嬷嬷径自走到余辛夷身后,毫不客气道:“余大小姐可行礼了么?奴婢眼拙,倒看不大清,请余大小姐膝盖弯一些。” 余辛夷低下身子,膝盖再弯一分。 那嬷嬷还不罢手,继续嚷道:“再弯一些!奴婢仍未看大清呢。” 余辛夷膝盖再弯几分,膝盖几乎已经要触到地面。 那嬷嬷冷笑了下,竟然伸脚一下踹在余辛夷的膝窝上,将余辛夷一脚踹跪在地上。 “噗通!”一声沉沉的声响,余辛夷眉心微微一动,却是一声不吭。 那嬷嬷倒是大惊了一下,道:“哎哟,娘娘,您看余家大小姐礼数可真是周全,直接给您跪下行礼呢,可见是个有心意的。” 不远处的贵妃榻上,淑贵妃仍旧斜倚着,眼皮慵懒的朝余辛夷斜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而她旁边,坐在榻边上给她捶腿的余惜月,则毫不掩饰的笑了,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跪下的余辛夷,眼中写满了讥讽,仿佛在说:你再不可一世又怎样!现在还不是我坐着,你却跪下!余辛夷你等着,我会让你对着我跪一辈子! 偌大的玉坤宫,每一处都装饰华丽,足以展现它的主人十数年长久不衰的盛宠。淑贵妃笑着,余惜月笑着,就连宫女嬷嬷们也在小心翼翼的陪笑。 只有余辛夷跪着,似矮人一等,然而那纤细的背却挺得直直的,仿似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压垮她! 跪了整整一个时辰后,淑贵妃才突然想起还有余辛夷这么一号人物似的,道:“徐嬷嬷你是怎么回事?怎么让余大小姐跪了这么久,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慢待了尚书府的大小姐呢。” 先前那嬷嬷立刻认罪道:“是,奴婢疏忽了,奴婢该死。余大小姐,请起吧。” 跪了整整一个时辰,双腿早已麻痹,仿佛已被砍断,找不到一点感觉,余辛夷颤抖着麻痹的双腿站起来,没有怒,没有怨,甚至连一丝不悦的情绪都找不到,反而抬起眉对着淑贵妃微微一笑:“谢娘娘。” 谢谢,谢谢你让我又想到了前世丧子之痛! 谢谢,谢谢你又让我回想起前世在那个冰冷的天牢里所发的誓言! 看着余辛夷脸上完美的笑容,不仅余惜月,就连淑贵妃面上都闪过一丝异色,如此冷静自持,如此审时度势,如此步步为营,简直不像个十六岁的少女! 惊异只是一瞬间,挥退伺候的宫女,淑贵妃正起身,对着余辛夷雍容笑道:“我就知你是个好女孩儿,论理算起来,你母亲与我也是远房表姐妹,你叫我一声姨母也是不错的。徐嬷嬷,去取我备下的一对翡翠明玉镯来,赐给辛夷。” 赵嬷嬷不一会儿便取了那对翡翠明月镯来,送到余辛夷面前。 余辛夷看了眼面前的这对镯子,再抬眸看了看保持着雍容宽和笑容的淑贵妃,不动声色。 赵嬷嬷似有些不耐烦:“余大小姐,请接吧,娘娘赐下的镯子,难道余大小姐看不上眼不成?” 余辛夷浅浅弯了嘴角,伸手去接,然而还没碰到那双镯子,突然赵嬷嬷“哎呀”一声大叫起来,下一瞬那镯子便从她指尖滑过,两声脆响,砸成七八截碎片! 淑贵妃的凤眸在地上那摊碎掉的镯子上一扫,立刻大怒:“大胆余辛夷!本宫赐你之物,你竟当即将它摔碎,你这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还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贵妃一怒,满殿哗然,那赵嬷嬷在旁呵斥道:“余大小姐,你犯了此等大罪,还不跪下向贵妃娘娘求饶!”那声音实在太过刺耳,如同惊雷般在整个玉坤宫中回响。 余辛夷几乎是立刻懂了。先是罚跪一个时辰,打消她的气焰;再是故意打碎玉镯栽赃她,整个玉坤宫里,十几个宫女个个都是淑贵妃的亲信,哪怕亲眼看到了玉镯并非她打碎,但是谁会站出来替她作证?没有人!哪怕她有一千张嘴,最后也只有四个字:百口莫辩! 这盘算盘打得还真是精妙啊,不接玉镯,便是对贵妃不敬,是罪;接了玉镯,却“故意打碎”,也是罪!无论如何,今日她是难走出这玉坤宫了! 余辛夷垂下长睫,敛起的明眸里看不出一丝感情,不急不缓的弯下膝盖,重新跪在地上。 看到柔弱却坚韧如柳的身影,再次跪到自己面前,余惜月眼底心底几乎忍不住的泄露出恶毒的笑意,拳头捏得死紧,仿佛一尝多日来的夙愿!余辛夷,你再骄傲又有何用?你再算计又有何用!没有权势,你便只能老老实实的跪在这里,任人拿捏! 一旁,淑贵妃接过宫婢奉上的香茗,浅浅抿了一口,雍容道:“惜月,你说故意毁坏圣赐之物,该当何罪?” 余惜月朝淑贵妃深深一福后,缓缓起身,走到余辛夷面前弯下腰,面带怜悯:“大姐,你可太不小心了,这可是御赐之物,你打碎了御赐之物可是欺君死罪!这下,妹妹也没法儿替你说情了。”面上是极为担忧,在眼底却压抑着极大的兴奋,脸颊发红,如同一只最恶毒的蝎!那双瞪大的眼睛,仿佛迫不及待的看着余辛夷身首异处! 余辛夷看都懒得看她一眼,怕污了自己的眼,目不斜视的望向前方。死罪?凭她也敢说! 余惜月本是故意气她,没想到她竟没有一丝反应,脸上的表情逐渐僵硬,极其败坏的冷哼一声,在余辛夷耳边轻声道:“你等着吧,待会儿我会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余辛夷终于抬起眸,施舍性的在她脸上扫了一圈,浅浅笑道:“妹妹,你也别太得意了,你不过是一只围着淑贵妃,摇尾乞怜,仗势欺人的狗!” 余惜月脸色瞬间发青,怒得浑身发抖,一巴掌便抬起,毫不留情的要甩在余辛夷脸上:“我让你还嚣张!” 那巴掌带了十二分的力气,就在即将挥上余辛夷脸颊的刹那,却被用力攥住手腕,余辛夷望着她那张扭曲的脸,微微一抬眉笑道:“妹妹,即便我犯了错,贵妃娘娘还在呢,似乎轮不到妹妹你动手教训吧?难不成你不将贵妃娘娘放在眼里?” “你!”余惜月立刻像吃了苍蝇一样,察觉到淑贵妃并不太愉悦的脸孔,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确逾越了,脸色瞬间一白,忙抽回手,跪下解释道,“贵妃娘娘,臣女绝没有此意!请勿听奸人挑唆!” 该死的余辛夷,这个时间竟然还有能耐陷害于她! 淑贵妃看着跪在面前的两姐妹,一个面带惊惶,而另一个却从始至终镇定自若,似乎一点不将生死放在眼里。心底浅浅一嘲:这余惜月,到底是,不堪大用! 淑贵妃摆了摆手,朝宫人道:“来人,把余二小姐带去御花园赏花。” 余惜月惊异了一下,恨恨瞪了余辛夷一眼,面色不平的跟着宫人走了出去。 第40章 一波未平1 第40章 一波未平1 余惜月一走,淑贵妃便笑了,那笑浅浅的,连带着美味一颗小小的痣都生动起来,听闻当今圣上便是因为这颗痣宠幸了淑贵妃,继而盛宠十几载,若余惜月是一条还未长成的蝎,那淑贵妃便是一条带着剧毒的美人蛇! “余辛夷,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聪明人无非两个下场,一是平步青云,此后飞黄腾达;二则是,死无葬身之地!就看你,愿意做哪一种。” 这是要她跪下臣服,像余惜月一样摇尾乞怜,成为她淑贵妃一条乖顺的狗?她,看错人了!余辛夷冷冷一笑,道:“回禀娘娘,臣女愚钝,并不聪慧。” 她话音刚落,一杯滚烫的茶水便猛地砸过来!那热水渗进衣服里,像一块烙铁般,烫得她肩膀发麻。疼!极疼!疼入骨髓! 她用力捏紧拳头,将之忍下。她会记住,一定会记住!今日在淑贵妃这里受到的屈辱,会一分一毫的刻入脑中! 淑贵妃三两步下榻,走到余辛夷面前,弯下高贵的腰,戴着尖利护甲的手挑起余辛夷下颌上,眯着眼冷笑道:“自那日,你在御花园跟本宫作对,我就知道你是个难缠的。这张脸,还真是跟你母亲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本宫也无需再对你客气!本宫告诉你,虽然你是余家的嫡长女,可要你死,对本宫来说,那也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说着她拍拍手,徐嬷嬷立刻笑吟吟的带着两个宫女下去,不一会儿便抬了一样东西上来:“娘娘,都准备妥当了。” 淑贵妃笑了,妖艳美丽,厚厚的脂粉遮挡了她眼角每一根细纹:“这东西四月可不是寻常见到的,便让你好好尝尝,这宫里的滋味!” 徐嬷嬷亦是笑着的,双手交握在胸前,道:“余大小姐,请吧。” 只见她面前,一块蒲团大小的板面,上面密密麻麻地扎满了针!余辛夷瞳孔微微一缩。 那不是普通的针,是冰针! 徐嬷嬷将东西拿过来,轻放在辛夷面前,眼睛一扫,立刻两名宫女走过去,压在余辛夷肩上,同样笑着:“咱们娘娘也是心慈的人,只要你跪下,认个错,许就饶过余大小姐了。” 跪?让她跪在那上面?呵!这一跪下,不死也残废了!冰针入骨即化,就是要找证据也是无从下手!这淑贵妃,果真歹毒非常! 只见那两名宫女缓缓朝她走来,压在她的肩膀上,竟是要强行将她拉跪到蒲团上! 余辛夷眼神一转,厉声问道:“请问,贵妃娘娘以什么名义罚我?” 淑贵妃轻轻挑起嘴角,依旧倚在贵妃榻上,手中一把菱花镜,取过黛粉轻轻描画着自己修长的眉,仿佛视余辛夷为蝼蚁一般:“你打碎了御赐之物,整个玉坤宫都可以作证?怎么,还嫌这个理由不够?” 余辛夷却弯起嘴角,两个字干净利落的自唇间吐出:“不够!” 淑贵妃凤眸瞬间眯起,犀利的望向余辛夷。 余辛夷一把将赵嬷嬷推开,巧笑倩兮道:“既然是御赐之物,娘娘为何转赠给臣女?这若给陛下知道,恐怕也是欺君之罪吧!贵妃娘娘!” 她话音刚落,整个玉坤宫寂静一片,只听得到一阵阵的冷抽气声,十几个宫女个个花容失色,像见到了什么鬼怪!淑贵妃手中的菱花镜瞬间捏紧! 余辛夷却明眸一转,眼中的锐利逐渐褪去,化为一滩最温柔的春水,目光淡淡的落向一旁的赵嬷嬷身上:“当然,娘娘怎么会知法犯法,那必是有宫人故意为恶,欺君罔上……赵嬷嬷,你还不快跪下请罪!” 只是一瞬间!便是那一瞬间! 赵嬷嬷还不知怎么回事,仿佛天大的灾祸已经降临到她头上,她腿肚子一软,立刻无力的瘫跪在地上,向淑贵妃求饶道:“娘娘……奴婢……求娘娘救奴婢啊……” 淑贵妃望着她,紧紧的望着余辛夷,手中的菱花镜放了又紧,紧了又放,半晌后将那菱花镜用力砸在余辛夷身上,倨傲道:“竟然在本宫的玉坤宫管人,你好大本事!本宫便罚了你又如何?” 可惜这一次,却没砸到余辛夷身上,被她轻巧躲开。余辛夷却轻轻笑了,那笑容极为沉静,沉静得像苍穹中振翅的白鹰,目光锐利,随时准备着俯冲而下,将毒蛇一击毙命!“娘娘,没有理由您可不能罚我。” “本宫凭何不能罚你!”淑贵妃怒了,这一次是真的被惹怒了!自她爬上贵妃高位,与皇后分庭抗礼之后,还从没有一个人敢如此对她说话!更何况还是个黄毛丫头! 余辛夷却静静的笑着,如同一朵娴静,却不肯屈折的辛夷,那一刻她发如黑云,面如冰雪,过分窈窕的身躯分明随时都会被吹走,却又带着一种难言的强硬:“娘娘忘了,您宣我入宫已两个时辰,您以为皇后那里不知晓么?若我无罪,却受伤走出娘娘的玉坤宫,娘娘觉得,皇后娘娘会坐视不管么?我以为,娘娘是极聪慧的人呢。” “娘娘忘了,您宣我入宫已两个时辰,您以为皇后那里不知晓么?若我无罪,却受伤走出娘娘的玉坤宫,娘娘觉得,皇后娘娘会坐视不管么?我以为,娘娘是极聪慧的人呢。” 这宫,是最深的宫,深不见底;这宫,这最华丽的宫,用金子与权势打造成全天下最华丽的鸟笼;这宫也是最黑暗的宫,暗处每个人都在提防别人,只要你露出一点把柄,便能成为杀你的刀!这道理,淑贵妃不会不懂!凭着上一次花会上皇后出手救她,淑贵妃便不得不提防! 淑贵妃目光狠狠一厉,怒道:“你在威胁本宫?”一个巴掌几乎要扇下去,却又陡然忍住! 余辛夷垂下首,恭敬笑道:“不敢,臣女无品无级,只是小小官家之女,怎敢威胁娘娘千金之躯,臣女可是为了娘娘着想啊。” 淑贵妃捏起她那张年轻而绝色的脸庞,在她脸上逡巡着,目光一点点变厉,冷冷笑道:“你信不信,就算我现下赐你一杯毒酒,也不会有人能拿本宫怎样!” 命,就在一线之间! 刹那间,整个偌大的玉坤宫,安静得像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沉沉的心跳声,诉说着两个选择,是生,或死! “臣女,信。”对上那双如毒蛇般可怕的眸,余辛夷平静如水,什么都有,独独没有一丝胆怯!她袖中一物却轻轻滑出,不动声色的落在她的腰间。 淑贵妃在看清那个东西时,脸色陡然变得极为难看,像是看到了什么面目可憎之物一般!她愤恨的眯起眼睛,细白的牙齿紧紧咬着,却是一个字说不出来,半晌后冷笑一声道:“没想到,你余辛夷竟然是个人物!很好,很好!” 似是一眼都不想见到余辛夷一般,朝着张德开道:“来人,替本宫送余大小姐回府!” 余辛夷缓缓起身,抬眸浅笑,刹那间笑容明若夕颜,福礼道了一句:“谢谢娘娘。” 她赌赢了! 她就赌一点,就算淑贵妃敢杀她,但是她是余尚书嫡长女,平白死在宫里,必须给尚书府一个交代,否则,尚书府颜面何存?父亲那三千门生的颜面,又何存!而淑贵妃,就算再看她不顺眼,也不会蠢到主动给皇后送上如此大的把柄! 这枚玉佩,这枚景夙言赠她的玉佩!她知道这枚玉佩极为重要,原本她只是利用它骗住淑贵妃,她是皇后那边的人,只是没想到效果比她设想得更为好!看来她要去查一下,这枚玉佩到底是什么来历。 目光一转,她忽然嗅到一点异香,明眸微微一动,锐利如一把开了弓的箭,准备一击即中!她突然笑起来,笑容温婉无比:“淑妃娘娘,您宫里的香似是极为特别啊,里面除茯苓、白芍外,还加了山奈、桂皮,还有白芷、良姜……” 淑贵妃现下耐心已经告罄,冷眉道:“你到底是想说什么!”不知怎的,近几日她脾气似乎极为郁躁,像是一根线崩在脑中,忍不住要动怒,与往日那般不动声色,生杀予夺,实在大不相同! 余辛夷不紧不慢的启唇道:“这香提神本是极好的,只是若加了冰片……则人易怒易躁,肝火上升,若长期使用脾性会有极大改变,说严重些,便是能无形之中,控制人于手掌!当然,若是冰片里加了木樨、薄荷掩味,便很难分辨出来了……” 她可是刚好知道,余惜月前几日为了讨好淑贵妃,特意做了两个香料荷包送给淑贵妃,那荷包里就有一味,冰片! 淑贵妃只寻思了一刻,便明白她话里有话,当下眯了眼冷笑道:“你以为这点挑拨的小把戏就能骗得过本宫?” 余辛夷却不分辨,淡淡道:“娘娘睿智过人,臣女愚钝,怎敢妄图欺骗娘娘,只不过臣女忠言逆耳罢了。多谢娘娘今日款待,臣女告退。” 她徐徐后退,一步步退到宫门,转身。 踏出玉坤宫的刹那,她隐隐听到,身后玉坤宫里淑贵妃一声怒斥:“来人!宣太医!” 余辛夷唇畔浅浅一笑,有阳光落在她的睫上,唇角,仿若开到最美的海棠,惊艳非常! 无论温氏及余惜月是否故意为之,既然淑贵妃已经宣了太医,便是已经见疑,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怀疑的口子一旦张开,只会越撕越大!既然大夫人最大的臂膀是淑贵妃,那么,不如她以手为刀,将这只臂膀生生撕裂,当大夫人孤苦无依之时,便是她的死期! 第41章 一波未平2 第41章 一波未平2 忽然想起什么,余辛夷微微眯起眼,敏锐的察觉到淑贵妃在谈及她母亲时,眼里划过的一丝狠意。难道她母亲跟淑贵妃有过旧仇? 御花园中。 丫鬟翠玉轻轻给余惜月打着凉扇道:“小姐,您放心吧,此次惹怒了贵妃娘娘,凭大小姐有通天本事,都难以逃脱!” 斜倚在亭中,余惜月不屑的掀开眼皮,冷笑道:“最好如此,否则我跟母亲这趟就算白算计了。”母亲叮嘱过她,淑贵妃虽然是她嫡亲的姨母,然而若自己没有丝毫用处,亦会被厌弃,所以她当即最紧要的,便是要表现出她的“用处”来! “翠玉,你去打探一下,玉坤宫里动静如何。” 翠玉是她的心腹,立刻应了,可刚走几步便又折了回来,脸色极为难看道:“小姐,大小姐……好像出来了……” 余惜月满心满意的希望着,看到余辛夷走着进去,横着出来,可没想到余辛夷出来了,而且完好无损!怎么会!淑贵妃为什么会放了她?是她命太硬,还是淑贵妃…… 余辛夷看着她脸上一瞬间变换而过的无数种表情,浅浅笑道:“怎么,妹妹见我出来,看起来怎么好生失望的模样?” “怎么会……姐姐误会了……”余惜月脸上的惊,转为僵硬的笑容,“刚才还担心,姐姐会不会被处罚,现下看姐姐好好的,妹妹只有替姐姐高兴的份,哪里会失望呢?” 余辛夷徐徐弯起嘴角,道:“那就多谢妹妹关心了,放心,我会让妹妹,一直高兴下去。” 看着余辛夷先一步离去的背影,余惜月一张如花似的脸孔,凝成深深的恨意,几近扭曲。 身后翠玉小声道:“小姐……” 余惜月脸色极为难看,不耐烦道:“什么事?” “那边好像是五皇子来了。” 景浩天?余惜月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由怒转喜,冷冷笑了下道:“去,把五皇子引过来。你知道该怎么做?”这个景浩天,自第一次见面便对她迷恋颇深,看起来,是个可用的棋子。 翠玉立刻明了的点头,悄悄转出御花园便“巧遇”上了五皇子,恭敬跪下道:“奴婢见过殿下,多谢上次皇子殿下送我家二小姐回府,二小姐为表谢意,特意绣了这块手帕,还望殿下不嫌弃收下。” 接过那块兰花绣手帕,景浩天眼中陡然迸出一股惊喜:“哦?你是说惜月小姐今日入宫了?” “是”翠玉恭敬道,末了意味不明的加了一句,“殿下,小姐正在有凤来仪亭等奴婢,奴婢先告退了。”她抬眸,看到五皇子脸上激动的模样,就知道,事儿,成了。 景浩天刚踏入御花园,目光便已凝在亭中佳人身上,再难移开:细长的柳眉仿佛远山之黛凝聚而成,柔情似水的明眸里,似含着化不开的愁绪,花瓣一样的嘴唇轻轻咬着,让人忍不住生出疼惜之感…… 见到景浩天,那张犹带泪痕的脸立刻羞怯的低下头,别过脸擦掉眼角的泪痕,盈盈一福道:“见过五皇子殿下。” 景浩天差点忍不住上前扶起她,但又想起不大合适,只目光一转不转的凝望着余惜月道:“多日不见,惜月小姐似清瘦了些?可遇到什么烦心的事?” 余惜月睫毛轻轻一眨,睫毛上就沾了露水,却还强笑道:“并未有什么烦心的事……”她轻轻咬着唇,欲说还休的模样仿佛受尽委屈。 旁边翠玉却打抱不平起来:“哪里没什么烦心事!” 余惜月轻斥道:“翠玉,多嘴!” 翠玉被训了,噗通一声跪在她脚边上,垂泪道:“小姐,就算您嫌翠玉多嘴,翠玉也要说的,小姐您日子过得太苦了。整日被大小姐欺负,受尽委屈就罢了。前两日,夫人还被大小姐冤枉,关进了佛堂,小姐您担忧得寝食难安,整日以泪洗面,这还不算委屈,世上便没委屈了……” 景浩天听完,立刻竖起双眉:“竟然还有此等事!这余辛夷,也太心狠手辣,着实蛇蝎心肠!惜月小姐你且等着,我定帮你好好出这口气!” 余惜月抬眸朝景浩天望着一眼,一双明眸之中泪光点点,写满感激:“多谢五皇子。”广袖之下,一只手却狠狠捏紧,指甲深深刻入掌心! 回府的路上,翠玉有心哄余惜月开心,便开玩笑道:“小姐,五皇子好像对您有意呢,您说他会不会求娶您为妃?” 然而,余惜月并不欣喜,反而扯出一丝轻蔑的讥讽:“哼,五皇子?我听父亲说,他舅舅胡庆近日因贪污舞弊、欺君罔上的大罪,判了满门抄斩,失去母族的依仗,又难得皇上的宠爱,他,已经废了。” 哪怕嫁给四皇子,她也不会嫁给五皇子。她余惜月的这一生注定要走上那个最高位的,而不仅仅满足于一个王妃! 翠玉讷讷道:“那您……”刚刚特意约五皇子御花园一见,实在不妥。 余惜月勾起唇角,目光浅浅在她身上扫了下,道:“翠玉,我不记得你是多嘴的。原本交给你的规矩忘了么?在我身边,我问你的时候你才能说,才能听。其他时间,你只能是聋子,是哑巴。” 翠玉看着自家小姐冷漠似寒冰的表情,忽然生出彻骨的寒意,忙低下头,颤巍巍道:“奴婢不敢!” 白芷小心的褪下余辛夷裙下的长裤,露出两条肿起的腿,特别是膝盖那里已经肿得不像样子。 白芷看着自家小姐红肿的膝盖,眼睛一下就酸了:“小姐,淑贵妃怎么如此狠心?这也太……” 余辛夷却不在意,前一世千刀万剐之痛要比现在痛上千倍万倍,这点痛对她来说不足挂齿,值得她挂齿的,从来只有那些以血都难以洗去的恨!她抚了抚白芷的发,道:“傻白芷,取点消肿的药膏来。” 白芷忙抹了泪,急匆匆的去找了消肿的药膏,给余辛夷涂上。 夜晚,夜沉如水,因为膝盖的疼痛,余辛夷难以入眠。 淑贵妃今日被她激怒,必不会善罢甘休。或许,她之前做得太过激进,惹人耳目……不!如果她不奋力反抗,那下场便是重蹈上辈子的覆辙。这些人,是吃人的魔,与其等着挨打,不如主动出击! 且只要她存在的一天,温氏跟余惜月便不会善罢甘休。谁人要她死,便不要怪她不给谁活路! 这一夜似乎睡得格外沉。直到…… “啊!” 一声尖锐的叫声,几乎穿透苍穹,将整个海棠苑唤醒。 余辛夷蓦地睁开眼睛,外面天已经全亮,她心口重重跳了一下,隐隐觉得似乎有事发生。下一瞬就听白芷慌张的从外间进来,推开门道:“小姐,出事了!” 见白芷头发散乱,衣服都是简单披着的,说明连梳妆打扮的时间都没有,足以证明事情之紧急。 她当即立刻掀开被子起身,以最快速度穿好衣服挽了头发出去。 门吱呀一声门打开,同时全院的丫鬟婆子们也闻讯而出,只看到院中那片海棠林里,那棵开得最盛的海棠树上垂下一根白绫,而白绫上吊死着一具女尸。 那个女尸整个院子无人不知:“嗬……香附姐姐!”一个胆小的丫鬟在看到女尸的刹那,倒抽一口气跌坐在地上,已是吓破了胆。 余辛夷走过去,看着已经死去的香附雪白的脸,眉头深深皱起。 香附,死了…… 并且,是在她的院子里! “怎么回事!”突然海棠苑门被推开,管家领着七八个护院进来,看到树上吊死的人,都惊讶的倒抽几口气,管家立刻命人去请余怀远来。 白芷也是从未见过这样的惨状,吓得有些惊慌,白着一张脸悄悄去拉余辛夷的衣袖:“小姐,怎么办?”这香附不是已经拿了三十两银子,被打发回家了么,怎么会突然回到海棠院里,还是这般……模样…… 余辛夷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自己的眉头却是紧锁的,半晌后道:“白芷,陪我进去梳妆一下。” 管家却道:“大小姐,老爷待会儿就来,出了这样的事,还劳烦大小姐稍等片刻吧。” 余辛夷浅浅笑道:“怎么?我是余府大小姐,难道我连梳妆一下都不可以?还是,管家已经确定我便是凶手了?” 管家被噎了一下,低下头不再说话。无论如何,小姐是主子,他权利再大,也只是个奴才! 余辛夷淡淡扫了一眼,带着白芷回屋。 关上门,白芷便急得满头的汗道:“小姐,您可得早些拿个主意,出了这样的事,二小姐那里绝对要找麻烦的,现下大少爷又回来了……” 余辛夷抬手,制止她再说话。她目光在整个屋子里扫了一圈,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不对劲,肯定有哪里不对劲!她心底隐隐察觉到哪里出了问题,却想不到! 只是一盏茶的时间,余怀远便着急赶来,面色极为凝重:府里“病死”个把人便算了,最多几百两银子暗地里打发了便是,今日却有人在大小姐的院子里吊死,这事实在晦气!传出去,还以为余府如何苛待下人,如何丧尽天良! 而他身后,余惜月跟余子俊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的交流着眼底那份狠辣与快意。 一跨进院子,余怀远当下便指了香附,朝着余辛夷瞪眼道:“辛夷,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都不问,第一句便是质问她,她并不奢望父亲对她有几分情分,只是没想到连表面都不愿维持。余辛夷敛去嘴角的浅嘲,垂首道:“回禀父亲,女儿不知。” 余子俊冷声道:“大姐姐,香附吊死在你的院子里,无论如何你都脱不了干系吧!你难道是想说,香附自己拿了绳子绑在树上,然后趁没人注意,自己吊死的?这莫非也太不可思议了吧?你院子里少说十几个丫鬟婆子,难不成没有任何人发现不成?” 第42章 一波未平3 第42章 一波未平3 余子俊说得义正言辞,连余怀远也眯起了眼睛,眼中写满怀疑。 余辛夷眼睛一扫,在那排丫鬟婆子身上扫了一圈,发现每人脸上的无辜与惊吓,并不像是作假。 昨夜她睡得相当沉,一点动静都没听到,但这院子里大大小小六个丫鬟,八个婆子,却没有一个发现异样,着实有些怪异了,是真的都不知情,还是……有人被收买了? 心念急转间,余辛夷抬起黑白分明的眸,不动声色的说道:“听这话,弟弟是确信我就是凶手了?” 明明俊美,却阴冷无比的少年,冷笑着道:“我并没有说,只是大姐,除了你还有谁呢?毕竟,其他人似乎并没有杀死香附的动机吧。” 余惜月在旁边惊呼一声,不可置信道:“难道是因为香附之前陷害了大姐,大姐一时气愤,于是……”她小心瞧了余怀远的脸色,痛心疾首道,“香附虽然是个丫鬟,可到底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大姐你就算再生气,责罚便是了,如此狠心要了一条人命,这也太残忍了,这可是要折了……父亲的福气的……大姐,你这事做得太不对了。” 院中,不少人都议论起来,明里暗里对着余辛夷指指点点。 因为香附背叛过她,于是这便是她的杀人动机!那个幕后黑手,算计得可真好啊!人死在她院子里,她还有杀人动机,只要今天拿不出证据,那便是百口莫辩!让她猜猜,这次是谁动的人?只为陷害她,连人性命都要害,是余惜月,还是余子俊?亦或者,还有其他人的帮助! 人命之案,不比其他!若闹到官府,那可是轻则流放,重则死罪!白芷在一旁看得着急,立马朝余怀远跪下道:“老爷,三日前大小姐还赏了香附三十两银子,才撵她出府,怎么可能去杀香附?请老爷明察!” 余怀远看着这满院子的人,再看着那碍眼的尸体,心情极是糟糕,近些日子朝廷内祸事不断,人人自危,回到府中仍是家宅不宁,简直是烦躁至极! 余子俊却在一旁笑了,极为嘲讽:“大姐原是这样心善的人啊,不过我怎么听说,奴才犯了一点点的错,大姐赏人板子,可是极为利落的!” 余惜月亦在一旁转了下眸子,似是恍然大悟道:“说起来,大姐近些日子脾气的确是不大好,父亲可记得,前些日子红绯及周瑞被杖毙的事儿……孙妈妈,你可察觉了?” 孙妈妈在一旁低着头,胆怯道:“前些日子,我因一时说错了嘴,大小姐还命白芷姑娘打了我,奴才实在不敢说大小姐坏话……” 余辛夷听了,简直觉得好笑:这叫不敢说?那还要说得如何清楚? 现下,所有矛头竟是全部指向她,呵!还真是同仇敌忾啊! 每个人都在屏息,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余辛夷,直到半晌后余辛夷,突然缓缓抬起头,笑了一下,那笑声极为清甜,仿佛一串铃铛花:“孙妈妈,你傻不傻?” 冷不丁这么一个问题抛出来,孙妈妈失措的望向余惜月,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问题,到底什么意思? 余辛夷眸子微微一扫,似笑非笑道:“怎么,孙妈妈你究竟傻不傻,这个问题难道还要求助他人么?” 余辛夷话音一落,原本气氛沉闷的院子里,立刻有单纯的小丫头噗嗤一声笑出来,孙妈妈红了脸,立刻梗着脖子道:“奴才当然不傻!” 余辛夷一步步走到她面前,道:“那好,我问你:若你偷了东西,是会藏起来,还是正大光明的摆在桌子上,请人观赏,生怕别人不知晓?” 孙妈妈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道:“当然是藏起来!” 余辛夷笑了,一双明眸似山涧最清澈的泉,缓缓落到余子俊身上:“很好,谢谢孙妈妈。我再来问,弟弟,你傻不傻?” 余子俊重重哼了一声道:“大姐想问什么直说就是!” 余辛夷也不生气,仍然无比和煦的笑道:“如果你杀了人,是赶紧藏尸,消除所有线索,还是堂堂正正的挂在树上,等人来看?” “当……”才吐出一个字,余子俊一下反应过来,这是在匡他!脸色涨起来,咬紧后牙,愤恨的瞪向余辛夷。 问到此,余辛夷身子缓缓侧向余怀远,笑若最明媚的一道彩虹,冷艳逼人:“父亲,您看,府中并没有一个是傻子!” 府中并没有一个傻子,就连一个大字不识的奴才都知晓偷盗之后要藏私!她身为余府大小姐如何不知!除非她余辛夷便是那天大的傻子!否则,唯一的解释便是有人栽赃! 闻言,余怀远渐渐皱起眉头。方才一时气愤忽略了这点,现下经一提点,立刻察觉出怪异来!且近日余辛夷表现可圈可点,反倒是二女儿余惜月,屡露破绽…… 就在此时,却听到一道奚落的声音自不远处越传越近:“小王倒知道三十六计中有一计,叫欲擒故纵。” 只见那人身穿浅绿蟒袍,头戴碧绿玉冠,身材精壮,昂首挺胸,一看便是器宇轩昂,天生傲气,不是五皇子又是何人? 皇子驾临,满院的人都愣住了,余怀远忙带头恭迎行礼道:“不知五皇子殿下驾临,老夫有失远迎。”院子里顿时乌压压跪了一大片。 景浩天爽朗笑道:“余大人何须多礼,小王路经贵府特来拜见,多有叨扰,还望余大人不要见怪才是。只是,似乎贵府出了人命之案啊!”那最后一声,明显是话里有话。 余怀远脸色一变,原本不过死了一名丫鬟,暗地里赔些银子便罢了,但此事却被五皇子知晓,若给不出交代,五皇子一本参上去,他治家不严,罔顾人命的罪名便足以教他降职罢官。余怀远立刻应承道:“殿下请放心!下官一定秉公处理,无论是何人所犯,必做出交代,绝不辜负皇上圣恩!殿下请坐!” 余怀远立刻命人看座,陪景浩天一起坐下。 景浩天?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府中?余辛夷目光一扫,敏锐的捕捉到余惜月朝景浩天投去一道感激的目光,当即心下明了:这是余惜月搬来的救兵。若今日她不能自证清白,就算为了给五皇子一个交代,父亲也必定会惩罚于她!为了扳倒她,余惜月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有了景浩天做靠山,余子俊立刻底气十足,眼带嘲讽道:“大姐,你的确不是傻子,相反,你可聪慧得很呢,欲擒故纵此计,的确妙极。” 欲擒故纵,是说她明明杀了香附,却做出被栽赃的迹象,利用思维盲点,企图瞒天过海。为了坐实她杀人的罪行,这帮人的确是用心良苦! 余辛夷却浅浅一笑,刹那间眸光流转,眼底却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我也听说过一词,叫:贼喊捉贼。” 余子俊到底年纪小些,刹那间脸色难看起来,不快道:“大家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我们杀了香附,再冤枉你不成!” “我可没说,我说的是……”余辛夷目光一转,落到管家以及那七八名护院身上,提升斥道,“管家,你们还不快跪下认罪!” 管家跟那几名护院立刻惊住了,眼睛瞪得老大,诧异的望向余辛夷:“小姐,奴才们何罪之有,您可不能血口喷人啊!” 余惜月看着这一幕,不由狐疑的皱起眉心,余辛夷又想干什么? 余辛夷抬眸一睨,那清冷的眸像天底下最寒冷的冰,摄人心魄:“管家,我且问你,昨夜是何人值夜?” “是奴才等人……” “既是你们,现下还有何可辩的!全部跪下!” 几个人全部屈膝,噗通连声跪在地上,喊冤叫屈道:“大小姐,冤枉啊!我们虽然值夜,但此事与我们又有何干系?难道大小姐要冤死我们吗?” 余惜月眼睛一眯,同情的看向这些护院道:“大姐,父亲与五殿下俱在此,就算你要罚人,也要拿出证据来,否则冤枉了这些奴才,亦是咱们府里的罪过了。” 满院子奴才,包括景浩天,皆赞赏的看向余惜月,仿佛她是悲天悯人的仙女一般。 余辛夷岂不知道她的目的,重重冷哼一声,提升呵斥道:“这香附三日之前便被我赶出余府,现下不声不响的出现在府中,无论她是私自进府,还是被人掳进,他们却丝毫不知,那我余府要他们又有何用!一个丫鬟都挡不住,那日后若有盗贼偷盗或者刺客暗杀,是不是也要任人来去自由?这些人既然毫无用处,那便笞刑三十,扔出府去,另聘他人!惜月,你说对是不对!” 一顿话,噼里啪啦,似头顶千钧之雷,如此雷霆手段,将满院子的人骇得浑身发抖。却是有理有据,纵然余惜月与余子俊想阻拦,却是一句话说不出来,面色发青。 看着他们脸上难看的表情,余辛夷冷笑一声,呵斥道:“来人,上棍!”此时的她,就如同一头被触犯到的母虎,浑身散发着迫人的威压,让人寒毛直竖! 不就便有下人摄于威压,提了棍子进来。只听院中顿时响起连绵的杖击之声,以及凄厉的哀嚎。 那哀嚎声中,余辛夷却侧过头,朝着余惜月浅浅一扫,冷声道:“孙嬷嬷,去请门房!” 那老嬷嬷吓得浑身发抖,忙下去将门房叫来。 不一会儿,四名门房婆子战战兢兢的站在院子里排成一排,旁边十余步外便是那些护院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场景。几个婆子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 看着她们惶恐的模样,便知威吓的目的达到了,余辛夷冷冷一笑,问道:“昨夜可有人进出,一一道来!否则,便是同样的下场!”既然香附能不声不响的出现在院子里,那么必与这些门房婆子脱不了干系!且看着狐狸尾巴,到底能藏多久! 第43章 素手乾坤1 第43章 素手乾坤1 几个婆子缩成一团,看都不敢看旁边被打的护院一眼,纷纷道:“没有,老奴看管西苑偏门,并没有啊……” “老奴这也没有……” 直到最后一个婆子,只见那婆子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颤抖道:“老爷,老奴有罪!是大小姐用五百两银子买通了我,要我将香附放进府里……” 听到此,余惜月一扫刚才的恼怒与气愤,突然弯起嘴角,对余子俊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余怀远却猛然皱了眉道:“你说什么!” 那老婆子趴在地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起来,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道:“大小姐还说,老奴若是敢说出去,便是与香附一样的下场!这就是大小姐给我的银票……” 整个院子顿时一片哗然,所有人都望向余辛夷。原来,人真的是大小姐杀的……果真是心肠狠毒啊…… 刹那间,余惜月快意的眯起眼睛,眼中写满了狠辣的兴奋:现下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五皇子坐镇,就算老夫人现下保你,都保不住!余辛夷,这次任你能耐再大,也难逃一死! 余怀远看着地上那张银票,目光陡然变得深邃,转向余辛夷,难不成,人的确是辛夷害的? 他身旁,五皇子突然开口道:“余大人,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便请余大人了结此事吧。素闻您为官清廉公正,该不会包庇令千金吧?” 五皇子施压,余怀远脸色有些许不自然,忙拱手道:“五殿下说笑了,下官定当处理,绝不姑息。”他咬咬牙,望向余辛夷道,“辛夷,你还有何话好说!” 望着余惜月狠辣得意的眼神,余辛夷浅浅一笑,突然微笑道:“二妹,你认为,是我做的么?” 一句话,便让余惜月浑身警惕起来。余辛夷,又在打什么主意! 余惜月警惕道:“大姐,无论我信不信,证据在这里,这婆子也在这里,容不得人不信吧。大姐,你还是早些向父亲认个错吧,妹妹我定会帮你说情。” 余辛夷继续笑道:“看来,二妹妹似乎相当确信,是我收买了这婆子?” 这贱人,还想搞什么鬼!余惜月眯了眼睛道:“难道大姐还有其他可狡辩的么?” 余辛夷冷笑一声,刹那间眸子闪出犀利的光芒,直刺余惜月的心脏:“我只问你,你是否确信!” 那目光里有鄙夷,有嘲讽,甚至还有怜悯!仿佛看着这世上最丑陋的蝼蚁。 余惜月一瞬间就被激怒了,余辛夷凭什么这样看她,凭什么!她才是府里最受重视的嫡女,而余辛夷不过是个克死母亲,不受宠爱的贱人!贱人!余惜月捏紧了拳头,道:“我确信!”她就不信,事到如此,她余辛夷还能翻身! 余辛夷退后两步,浅浅笑着,不紧不慢道:“原来二妹如此确信啊,那……若的确是我杀的人,二妹觉得该当如何?” 余惜月心底重重冷哼,道:“大姐应当知道,当今陛下圣明:王子犯法庶民同罪!” “若并非我所为,实则有人陷害我呢?是否也是这句话:王子犯法庶民同罪?” “那是自然!” 余辛夷身子一转,朝着景浩天浅浅一福道:“五殿下既然在此,那便请五皇子殿下,做个见证!” 景浩天看不懂这丫头想干什么,不过既然自寻死路,他便成全她!“小王自会秉公!” 就在这时,白芷忽然上前在余辛夷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余辛夷一双眸子瞬间乍起万丈光芒。她刚才多番纠缠,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让白芷去查一些东西,而现在这时机,已经到来! 余辛夷眸子微微眯起,望着跪在地上的婆子,眼中闪过一抹冷笑:很好!还怕你不敢出来,既然敢站出来,那便好得很! 她缓步走到地上还跪着的婆子面前,轻声细语道:“你说,我给你五百两银子收买了你,是也不是?” 那婆子跪着,一直低头不敢看余辛夷的眼睛,只看着地,像是怕极了这位女阎罗:“是。” “那你见到我的时候,是什么时辰?” 那婆子不假思索道:“子时二刻。” “确是这个时辰没错?若你记错了又如何?” “老奴年纪虽大,但记性却是极好的,绝不会记错。” 余辛夷得了这几句,悠悠笑了,弯起唇畔:“记性如此之好,那便好。但仅凭你这两句,怕是不足以让人信服吧?” 那婆子忽然激动起来,似是早有准备,连连道:“当然不止,老奴真真切切的记得:昨晚子时二刻,我正在门房打盹,大小姐你就过来说要带个人进府,并且给了我五百两银票,威胁我不准说出去。然后就见大小姐您捆着香附姑娘进来,香附姑娘被蒙着头说不出话来,老奴吓怕了,还问是谁,您说:想要小命,就当个哑巴……可没想到,今儿个香附姑娘就死了,老奴实在是怕夜晚鬼敲门,所以才不得不说出实情……请老爷饶老奴一命……” 这番话,编得好!编得极好!活生活色,简直让人拍案叫绝!若搁在旁人身上,余辛夷恐怕都要忍不住信了:“那人蒙着头,你怎么就确信她就是香附?” 那婆子眼珠子一转,似在回想什么,然后恍然记起,斩钉截铁道:“穿着红色衣裳,身形极为熟悉……可不就是那边吊死在树上的香附姑娘么……” 看着她斩钉截铁的模样,余辛夷温和笑着,可下一瞬那笑容陡然消失,大声呵斥道:“还在说谎!还不老实交代到底是何人指使你栽赃于我!” 那老婆子被一吓,眼泪忡忡的就流下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朝着余怀远磕头道:“老爷,老奴没有半句假话呀……” 余辛夷却不给她罗嗦的时间,继续问道:“那我且问你,我今日穿的衣裳是什么颜色?” 那婆子在她身上扫了一眼,立刻道:“蓝色。” 余辛夷指了指不远处聘婷而立,好似桃花佳人般的余惜月道:“那我二妹呢?” 可没想,这婆子忽然愣住了,似乎想抬头求助,却又不敢,好半晌才抹了满头的汗珠,声音却已经开始发抖:“二小姐穿的是……” 余惜月紧皱了眉头,怎么回事?不少人也诧异起来,大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可那婆子一直不答,支支吾吾的,仿佛陷入什么困境之中。 余辛夷浅浅一笑,提醒道:“是不是穿的胭脂色?” 那婆子立马用力点头道:“是,正是极好看的胭脂色!” 可她话音一落,全院子的人都瞪大了眼睛,望向余惜月:今天二小姐穿的明明是浅绿色,怎么会认作胭脂色,这也相差太大了吧! 余惜月的脸色,更是一瞬间沉到湖底。怎么会,这样…… 那婆子见到众人诧异的表情,忽然浑身颤抖起来,像半只脚已经踏入阎罗殿。 余辛夷俯下身问道:“你连绿色与胭脂色都分不清,那又是如何记得昨晚香附穿着的是与胭脂相近的红色?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去好好看看,香附到底穿的什么颜色!” 那老婆子已经吓破了胆,栽倒在地上,嚎啕哭丧道:“老奴眼睛不大好,夜里并没有看太清,所以,不大……记得了……求大小姐念在老夫为余府做事几十年的份上,饶过老奴吧……” 余辛夷一脚踹开这个蛇鼠两端的老家伙,后背笔挺的挺起,嘲讽的望向满脸惊惶的余惜月,道:“这婆子天生眼疾,分不清红色与绿色,但并没有多少人清楚,连她有时候也分辨不清,女儿特意派白芷去查了她,这才得知此事。妹妹,你怕是棋差一招吧。” 余惜月为扳倒她,实在太过冲动,若她再处心积虑一些,今日她或许就成功了,可惜她败就败在她的冲动之上! 刹那间,余惜月血色尽褪,整个人差点向后跌去,险险被余子俊扶住,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竟然连老天,都不帮她!喉头一股腥甜即将涌上来,又被她生生压住。 余惜月还没拍案而起,五皇子却已经站起身,为她打抱不平:“余大小姐,你现在有何证据说是二小姐陷害你?没有的话,这就是罗织构陷!你为洗脱自己罪名,却中伤二小姐,这也是大罪!” 要证据是不是?她有!余辛夷毫不畏惧的迎上五皇子的目光,道:“我一直在想,为何昨夜院中吊死了个人,却没任何人发现,按理说,必定会发出一些声音,但是各个却睡得很沉,起先,我怀疑是否院中出了内鬼,但是后来我知道,并不是!” 她忽的取出一包东西打开,里面是细细的粉末:“父亲请看!我怀疑之下,便去找寻线索,结果便发现了这个:这是香灰,却不是普通的香灰,里面掺杂了朱砂与五味子,这两味药在一起,便是极沉的迷药。于是昨夜海棠苑中人人昏睡,竟没人发现半点迹象!不过好在,这两味既然在这里,便能按图索骥,去药店查找到底是何人所购,请父亲明察!” 看到这个,余惜月狠狠闭了眼睛,她辛苦布置的这些,完了!原来,余辛夷早就挖好了坑,等着她跳下去!好狠!这贱人好狠! 一时间,她竟不敢抬头,因为余怀远的目光,狠狠的盯着她,里面夹杂着怀疑,失望,震惊,厌弃,唯独没有往日的……疼惜…… 余怀远不可置信的望着余惜月。他从来不曾愚蠢,只是之前屡屡被余惜月完美的画皮蒙蔽,再加上顾及着淑贵妃一系。然而怀疑之心一旦开启,瞬间便立刻清明。 他不愿去信,但又不得不信!他这个二女儿竟是这样恶毒的女子,这一步步,一着着,无时无刻不再算计,顶着那张无比美丽的脸孔,内里却如恶水般泛滥。竟然还把五皇子请来,观看他余府的家丑!这样的女子,就算嫁入皇家,最后又有多少人愿意扶持她!甚至最后,还可能成为国之丑闻,败坏余府之名! 第44章 素手乾坤2 第44章 素手乾坤2 余辛夷看着众人各异的脸色,黛眉轻轻一挑,浅浅笑着,那目光却犀利如刀!“五殿下,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余惜月祈求的望向景浩天,景浩天看着面前泪水盈盈,弱柳扶风般的女子,心底顿生一股怜惜之意。 然而他还没开口,余怀远突然开口,强势道:“五皇子殿下,余府内宅私事,还请殿下暂时避让,待处理完后,臣自当另行奉陪!” 五皇子的脸色猛地沉下,却是无可奈何,最终无奈退出。 余惜月失去所有依仗,顿时像剥了皮的青蛙一般,浑身颤抖的站着,刚开口:“父……亲……”却被两个巴掌打得跌倒在地! 余怀远两个巴掌用力扇过去,怒斥道:“住口,逆女!从即日起,你便与你母亲,一起去佛堂反省!” “父亲您……”余子俊着急的上前求情,却被余怀远一个目光瞪住,僵硬的顿在那里。 余辛夷在一旁看着余惜月死灰般的面容,冷冷一嘲,我的好妹妹,这个坑,我挖得你还满意吗! 枉余惜月算计一世,这么多年,却仍旧看不懂父亲的心思。作为户部尚书,门下三千门生,他的抱负并不比任何人小,否则也不会觊觎皇后之位。这样的人,怎可能受制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相反,他只会更怨与皇子私下有染的余惜月! 就在余惜月即将被拖进佛堂的刹那,忽然一道尖锐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贵妃谕旨!” 余怀远面色立刻凝起,立刻拂袍迎上。只见太监张德开,一手握着拂尘,一手拿着一张黄色文牒,满脸的倨傲,仿佛手中拿的便是圣旨。 余惜月满心期待的望着张德开,如同看最后一根拉她出深渊的藤蔓。 “传淑贵妃娘娘谕旨:兹闻户部尚书府余怀远之女余惜月,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本宫闻之甚悦。特与陛下商议,今皇三子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余惜月待宇闺中,与皇三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皇三子为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余惜月赐婚三皇子? 这个消息如同一阵响雷般,将整个院子炸得一片寂静,只有余惜月刹那间狠狠闭上眼睛,苍白的脸立刻溢出一股扭曲的兴奋,掌心用力捏起,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太好了!果然,天不绝她!天不绝她! 克制着兴奋的颤抖,余惜月莲步袅袅,轻移而去接过文牒,道:“谢淑贵妃娘娘。”随即,她目光恨恨的瞪向余辛夷,那发红的眼睛里,一丝一缕遍布着最恶毒的恨意,仿佛恨不得当场啖其肉,断其骨! 白芷在身后小声焦急道:“小姐,怎么办?”只差一点,便能将二小姐贬入佛堂,太可惜了!这下二小姐赐婚三皇子,以后只会越来越嚣张,大小姐往后之路恐怕会愈加艰难。 余辛夷不动声色的摇摇头,示意她别惊慌。 还真是跟前世映照了呢,只不过她以为她能顺利嫁给三皇子?记得前一世,三皇子几个月后便因谋逆之罪被永世圈禁,后病死王府。当然这当中一项项的细则并不足为外人道也,唯一确定的是,余惜月为逃脱被圈禁的命运,称病悔婚。而前一世的自己,更傻,听了温氏花言巧语,竟帮她在景北楼面前说情,没想到最后…… 呵呵,呵呵!真是一世愚蠢,枉为她人做嫁衣! 余辛夷蓦地睁开眼睛,一束寒光自眸内射出,似冰如铁,至于这一世,她绝不会让余惜月称心如意! 谕旨宣完,众人纷纷散开,管家带人去收拾了香附的尸身,余怀远则引着张德开入花厅内谈。余惜月跟余子俊擦过余辛夷的肩膀,巧笑倩兮道:“大姐,似乎这次又让你失望了呢,也是……谁让大姐没有一个好的母族,更没有贵妃为姨母。大姐,你说可不可惜呀?” 一张美丽的脸,如此纯真的脸孔,真让人想象不出这张画皮之下,到底掩盖着多么恶心的内里,丑恶得如同毒蛇! 余辛夷回以完美笑容:“那就祝愿二妹,一直这样幸运下去。” 还在得意?呵!她还真不知道愚蠢二字怎么写的,贵妃赐婚又如何?若她得知,将来继承大统的并不是三皇子,她又会如何哭泣呢? 不,她会让她连哭泣的机会都没有! 回到海棠苑,合上门,白芷从袖里取出一张字条道:“小姐您看这个。” 白芷边说,边眼里闪着激动的光:“刚才您派奴婢去查那门房婆子,便见个紫衣人送来这个给我,那速度可快了,就像一阵风似的,奴婢都没看清楚那人长什么样,就消失了。” 只见那张字条上,正详细写着那门房婆子不辨红绿的隐疾。而字条末尾则印着一个小小的“八”字为标志。八……八皇子。 景夙言?莫非,他派人暗中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白芷小声道:“这个八,是不是代表着八皇子啊?他是不是对小姐您……”金玉楼那一幕,她可是一直旁观的,若小姐能嫁给八皇子,那岂不是就可以与二小姐分庭抗礼? 白芷越想越激动,八皇子可是堪称天下三公子之一,号称才情第一!风流第一!美貌第一!在白芷心里,也只有八皇子那样的人物,能配她家小姐! 余辛夷却低声呵斥道:“慎言!” 八皇子?哼!想起那个无赖至极,胡搅蛮缠的男子,她心情就甚为恶劣。若他再敢占她半分便宜,她定要他好看! 白芷忙低下头,吐了吐舌头。小姐平素最为冷静镇定的性子,怎么一提起八皇子,小姐就极为动怒?只是,平时的小姐太冷了,冷得如同天上无情无爱的仙子,只有动怒时,却像是又回到了凡间。 大夫人放出佛堂了。日间贵妃赐婚的手谕刚下,傍晚温氏便到老夫人房里请安。 温氏亲自跪下,向老夫人敬茶:“媳妇给母亲请安,这几日媳妇在佛堂一直挂念老夫人身体安康,不能侍奉老夫人左右,是媳妇的失职。” 老夫人却是连茶碰都不愿碰一下,冷嘲道:“只要不见你,我便一点问题没有!” 温氏被当面碰了脸,旁边儿三房张氏看得乐不可支,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温氏忍着心头的怒火,红着眼睛,凄婉道:“媳妇已在佛前反省过了,日后再不敢重蹈覆辙,请母亲看在媳妇十几年来对府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了媳妇一回。” 老夫人斜睨着她,眉宇中凝着一股浓重的嘲讽,简直像看戏台上,戏子唱戏。直到半晌后,朝着温氏冷冷一哼道,“温氏你且起来吧,我老婆子可受不住你这未来王妃之母一跪!若以后再让我知晓你把手伸到大丫头身上,你且等着瞧!” 温氏脸已涨得发白,却还得强装笑容,对上一旁余辛夷天真烂漫的笑容,她一颗心恨得像丢进油锅里,狠狠的炸透!长袖之下,用力攥紧的掌心,几乎被指甲抠破。 回到主院。 温氏满心满意的以为,余怀远当晚会宿在她处,却没想下人来报,竟说:“老爷说,请夫人您今晚早些休息。” “老爷去哪儿了?” “老爷……老爷去了六姨娘那里……” 温氏抓起一只茶盏就要掼在地上,但临了又用力的抓住茶盏,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余辛夷!余辛夷!绝对是那个贱人搞的鬼! 余惜月愤恨的说道:“父亲眼睛瞎了不成,六姨娘那种货色竟然入得了他的眼!实在太可恶了!还有那个余辛夷,一定是她怂恿六姨娘蛊惑父亲,母亲你等着,女儿定帮您弄死那对贱人!” “闭嘴!”温氏忽然低声斥道。 “怎么了母亲?”余惜月现在还沉浸在巨大的欣喜之中,眼睛里都冒着兴奋的火光,“您忘了,我现在是三皇子的未婚妻,一个小小的六姨娘,根本耐不了我何!” 温氏一个巴掌用力甩上去:“混账!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这些日子,你父亲已经渐渐偏向那个小贱人,所以在你出嫁之前,每一日我们都要仔细提防!决不能出一点差错,你还嫌你露出的把柄不够多?” 想起余辛夷那个小贱人,温氏就满心满怀的火气。那贱人简直像讨债来的,不,比那更为可怕,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带着一腔的恨意向她们复仇来的!可偏偏那丫头邪气的很,每每都让她逃过,反而将她们步步逼到此般境地!若不是淑贵妃赐婚,恐怕她们现在……想一想,温氏只觉得后怕。 “即便你现在赐婚给三皇子,但三皇子已经是皇储了?就算他是皇储,便将来注定能登基?这些都是变数!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努力去讨沈太妃欢心。自太后殁了,这宫中最为尊贵的人,不是皇后,而是沈太妃!前朝大乱之时,今圣遇险,沈太妃用她的亲生皇子一条命换了今圣一命,所以今圣将她等同于皇太后一般看待。后日的春猎盛宴,届时沈太妃会出席,你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得到沈太妃的宠爱与帮助,便是对你登上后位最大的帮助!听到没有!” 余惜月一时之间,竟被自己母亲狰狞的表情吓到,颤了一下重重的点头:“恩!” 然而回房之后,余惜月久久的思索后,突然弯唇笑起,眸中闪烁着毒蝎般的光芒,招来丫鬟道:“翠玉,你去帮我做一件事……” 既然她不能动手收拾那个贱人,那么,她就借别人的手!别忘了,余辛夷的敌人,不止她一个! 第45章 毒蛇寻衅1 第45章 毒蛇寻衅1 与此同时,海棠苑内。 “父亲在六姨娘处睡下了?” “是!”白芷崇拜的看向自己小姐,“小姐,您实在太厉害了!您只教了六姨娘推拿一招,便让老爷重新宠爱了六姨娘!” 余辛夷看着她那副模样,忍不住摇头一笑。平心而论,她并不想六姨娘多接触父亲,然而六姨娘的品行绵柔,最是尊崇三从四德,绝不会跟她离开余府。既然如此,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帮六姨娘重夺父亲宠爱,那日后在府中日子也会好很多。且,这更是对温氏一个重大的打击! 今夜,温氏恐怕注定难眠吧。 余辛夷浅浅一笑,散开一头乌黑长发,熄灯入眠。然而刚合上双眼,忽然窗口一阵风声,便察觉到一道身影窜入。 并带着浓重的血腥之味! 余辛夷立刻睁开眼睛,本能的摸向枕下暗藏的银针,然而那人速度更快,按住她手腕的同时,捂住她的唇,将她整个人用力缠住:“别动!” 这道声音……余辛夷微微眯起眼睛。景夙言?还有这满身的血腥味! 见余辛夷认出自己,景夙言将头埋在她的颈内,长长疏了一口气,然后在她耳边如同撒娇一般说道:“为什么你每次看到我,都要对我痛下杀手?”那软软的口吻里,竟是说不尽的委屈。 余辛夷使劲挣了挣,发现浑身被缠得紧紧的,他的单膝压在她的双腿之上,双手更是捏紧她的手腕,她整个人被牢牢缠住,竟然纹丝不能动弹,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 她终于清楚的认识到,男子与女子之间天生力量上的差别!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亲密!而亲密的同时,则代表着危险! 余辛夷不悦的皱起双眉,毫不留情的回应道:“因为你每次都找死!”前几次胆敢强吻她,这次更过分,直接爬上她的床!并且紧紧缠在她身上,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找死?全天下的女子,从来对他只有恭维、奉迎以及追捧,对他一个眼神都欣喜若狂,只有她,也只有她!敢对他如此说话,这双冰雪一般的眸子里,映入的不是他的相貌,更不是他八皇子的身份。在她眼中,这些都一文不值!透过她这双明眸看到的,只有他这个实实在在,独立的人! 好一个找死……若能在她怀里找死,想必也是天下极美的一件事。这般想着,景北楼竟轻笑出声。 余辛夷怪异的望着这个行为奇怪的八皇子,说他找死,他竟然笑?简直不可理喻!余辛夷忍着心底的怒火,冷声道:“放开我!” 景北楼非但没放开,反而缠得更紧了,把头在她颈间埋得更深几分,如同一只慵懒的狐狸般道:“别动,我好累。” 他当她是什么?那些随意他戏耍,求欢的姬妾?呵!他看错她了!余辛夷趁他不备,手腕用力一旋,挣脱他的钳制,同时指尖四根银针齐齐刺在他颈侧的血脉之上,冷声道:“你让开,我嫌脏。” 景夙言震惊的撑大那双墨玉般的眸子:“我脏?”她竟然嫌他脏?这女人实在是!景夙言狠狠的磨磨后槽牙,她既然嫌他脏,他就脏给她看。 他猛地捧住她的脸,想要贴唇而上! 但余辛夷岂会让他轻易得逞?两个人在狭小的床上,竟然交锋起来,谁也不让谁,余辛夷招招生风,而景夙言似是顾及着什么似的,反而落了下风。 余辛夷在他肩上用力一砍,没想到景夙言并没躲开,反而让她摸到的是一片腥湿的黏腻。身侧的男子,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哼声,像是忍受着某种疼痛,苦笑道:“别打了,今天有些受不住……改日再给你当沙包。” 那股血腥味!余辛夷心电急转,忽然眯起眼睛道:“你去了沿海?” 景北楼按住伤处皱起眉心,忍了片刻后才缓缓舒展开,浅笑着,颇有兴趣的问道:“你如何知道的?” 余辛夷淡淡道:“猜出来的,最近朝中最大的事莫过于胡庆案。胡庆虽然被满门抄斩,但是他所犯的案子却是错综复杂,先是参与江南盐课舞弊,再是与海盗勾结,杀岸边良民冒充贼寇,以充功绩。这两件中,第一件盘根错节,非一夕可解决。那最有可能的便是第二件,你去了沿海,去收拾胡庆留下的残局!然而胡庆虽死,但江浙总督却还在,军权在他手中,怎可能轻易移交?你唯一的办法就是派人暗杀!但是,似乎你失败了?” 一条条一件件竟被猜测得无比详尽,又无比准确。景夙言眼中先是惊异!满眼的惊异!随即转为无尽的惊艳! 这到底怎样的女子啊,如此的美貌,却还有这般无人可比的聪慧,丝毫不下于男子,不,他说错了!这样的余辛夷甚至连男子都狠狠的比了下去! 余辛夷直接忽略了他眼中的光芒,继续启唇:“我可以告诉你解决之法。” 景夙言眸中闪过一丝疑虑:“但是有代价,你是不是想说这句话?”以他对余辛夷的了解,这个丫头绝不是良善之辈。 余辛夷弯起唇角,眸子闪亮如星,嫌恶的看着面前的男子:“没错!代价就是,今后别再我面前出现!” 被她狠狠一噎,景夙言竟差点被逼得一张俊脸涨成猪肝色,望着她的笑颜,死死的吐出三个字,似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你真的如此厌恶我?”他千里夜奔而回,刚入京城第一件事便是来寻她,没想到一颗热心却送进冷水里。 余辛夷毫不犹豫,甚至斩钉截铁的说道:“是!” 景夙言恨得牙痒痒,赌气一般说道:“那好!我就不听了!”然后继续把头埋进她的肩窝里,当那只慵懒的狐狸。 什么?余辛夷皱起眉头,从来未见过这样不按常理出牌之人,身为皇子,他难道不应该为夺嫡而苦争功绩,以谋上位么?就如同景北楼!还是……不,她绝不信,在他心里,她比皇位更加重要! 她咬了咬牙,道:“既然你不听,那么我们更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八皇子,人的忍耐力是有限的,请滚吧!” 一字一句,还真是咬牙切齿啊,若是旁人恐怕早就被她激怒了,可她碰上的,偏偏是他景夙言!景夙言浅笑一声,薄薄的红唇在她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带着一丝黯哑的声音,简直暧昧如妖:“不,我们可谈之处极多……” 那唇瓣,与她的耳若近若离,似乎再近一毫便能触碰而上,在这样的夜晚,显得尤为暧昧。 余辛夷的心脏忽然微微震了一下,随即用力按在他伤口上,冷声道:“我不想在我的房里杀人!” 伤口被重重按住,她以为景夙言会退开,没想到相反,他竟然一口咬上她的耳垂,将她付诸于他的痛,悉数交还于她!痛,一样的痛!刹那间,竟仿佛有连成一体的错觉! 这人,到底想如何!余辛夷心底突然抽出一种极厌恶之感。她厌恶,厌恶这种被他纠缠的感觉!厌恶,厌恶这种他刻意制造出来的暧昧! 她一巴掌用力扇在他脸上,却被他躲开。景夙言抬起头,黑暗中,那双墨玉般的眸,亮得如同那满天星辰!似乎整个苍穹都尽收于他眼底! 正在剑拔弩张之时,他突兀的说道:“我们合作吧。” 还真是卑鄙啊!想用这种话题,化解她刚才的怒火么?余辛夷冷声道:“我为何要跟你合作?” 景夙言不假思索的弯起唇,弯弯的眼中,一笑倾城:“你要对付你的继母,要对付淑贵妃,同时你不喜欢我四皇兄,不是吗?” 被他发现了!发现她景北楼的恨意!余辛夷冷漠一笑:好一个八皇子,果然一颗七巧玲珑心!只是:“我为何一定要选择你?” 景夙言却道:“或者,你有更好的合作伙伴?” 余辛夷眯起眼睛,冷冷的观察着这个仿佛置身在迷雾之中的八皇子,直到半晌之后,她才徐徐开口,声音冷漠得如同寒冰。但是,这已经足够景夙言欣喜,因为她既然肯开口,那说明已然答应! 据她所知,江浙总督乃景北楼一系,以景北楼的心胸,怎么可能将江浙要地拱手送于他人?所以……余辛夷的声音有些发冷:“一,杀了江浙总督的父亲!他父亲一死,他必定要丁忧三年,不得不暂交兵权。” 听到此,景夙言眸中陡然迸发出一抹惊艳,她的想法竟与他不谋而合!如此毒辣,但确是最快速也最佳的方法,只是……他轻轻启唇道:“江浙总督固然有错,但是他父亲又何罪之有?” 余辛夷却笑了,笑得颇为讽刺,黑夜之中,她那双明眸就如同夜晚舞动的萤火虫,发着幽幽的冷光:“那我问你,那些被无辜杀害的渔民又有何错?他们一辈子辛勤劳作,捕鱼养家,本该活得简单知足,和乐融融。却因为某些人的利益,一夕之间成为刀下亡魂,连一句伸冤的话都呼喊不出!还要被冤枉为海寇!而他们在外的亲人回到家乡却发现家乡成为一片血海,亲人无辜丧命,而他们自此孤苦无依,再无依傍!他们又何错之有!” 上一世临死之日她便懂了,这天下从来不是完全公道之所,她曾傻了一世,到头来才发现自古贤良无用!你若不狠,便成他人俎上之肉! 既然贤良无用,那她宁可成魔! 有第一,那么:“第二呢?” “第二,江浙三万守军,自今年起,与西北兵轮岗,趁机剔除江浙军中毒瘤,同时西北军骁勇善战,与海盗一战必能得胜,以此震慑海盗,几年内再不敢进犯!” 第46章 毒蛇寻衅2 第46章 毒蛇寻衅2 景夙言瞬间竟差点难掩心头的激动:“你真是……真是一个宝贝。”是的,宝贝,这天下最珍贵的至宝! 怀中的柔软带着淡淡的香气,似从骨头透出,美人他见多了,然而她却是第一次,屡屡让他刮目相看!不,或许从第一面起,第一面见到这道狠辣而特别的丽影,便已不自觉追逐她的身影。余辛夷,这三个字仿佛就是个漩涡,漩涡之中黑暗得看不清底,却能让人心甘情愿的栽倒进去。 四目相对,余辛夷眸光平静淡漠一如既往。景夙言眸底清澈,眸光微微涌动着莫名的波光。美,她真美……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并不是没有女子送上门,只是她却是第一个,并不需要做什么,便让他心里一阵阵火热翻滚…… 什么?他竟然!余辛夷的耐心早已告罄,一字一句,带着浓重的火药味,低斥道:“已经说完,现下,请你立刻、马上,从这张床上滚下去!” 景夙言忽然扁扁嘴,满眼受伤的说道:“辛夷,你真是太不解风情了。” 余辛夷冷笑一声,道:“八皇子若想要风情,那便来错地方了,寻芳楼里三千柔情静候八皇子采撷!” 景夙言眨眨眼,突然惊喜道:“你是在表示,你吃醋了?” 吃醋?余辛夷只觉得这两个好笑得要命!她压抑着心头的怒火,冷冷嘲讽道:“若你死了,我情愿喝一整坛醋!” 景夙言为难的皱了皱好看的眉头,“看来,为了不让辛夷喝一整坛子醋,小王只能努力跟你白头到老了。”他把头深深埋在她颈间,贪婪的感受着怀中柔软馨香,弯起的红唇里,勾满了狡黠。 无耻至极!无赖极品! 余辛夷一双眸子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咬牙道:“你什么时候滚!”别动怒,跟这种生气简直是浪费自己的时间! 景夙言眨了眨那双璀璨星眸,扁起嘴像受伤的小动物一般,撒娇中带着一丝祈求:“一炷香,一炷香之后我就走,你看,我受伤了。”似乎只要她不答应,他就会变本加厉的死缠烂打下去。 余辛夷,她可以对付温氏的恶毒算计,可以对付余惜月的矫揉造作,可以对付景北楼的虚伪阴险,可以对付淑贵妃的故意刁难……唯独对付不了他的死缠烂打! 心中几乎要被懊恼逼迫的发狂,再也懒得这种暖味的姿势纠缠了,余辛夷狠狠的咬了咬牙,然后猛地张开眼睛,眸中闪过一丝很辣的犀利,抬脚!用力! 景夙言一时松懈,竟没有多加防备,“唔!”的一声发出吃痛的闷哼,整个人被踢下床去,好在反应极为灵敏,掌上顺势一拖,单膝跪在地上,还不至于太过狼狈。只是感觉到肩头刀伤处再次裂开…… 捂住肩头的猩红,景夙言苦笑的摇了摇头:刚才似乎他过火了,触犯到她的底线了?罢了,想撬开她的心,不急在一时。 景夙言轻轻打了个响指,下一瞬便见一道紫色身影,似鬼魅掠出,恭敬的跪到景夙言身前:“主子。” “既然你不欢迎我,就先走了。寒紫就留下来帮你。” “我不需要。”她并喜欢身边有人监视一举一动之感,更何况,是景夙言的人! 景夙言弯起嘴角,月色之中勾起一抹无情的笑意:“如果你不要,那便杀了她。无法得到主子信任的暗卫,便没有存在在这世上的意义!” 寒紫脸色一白,却没敢发出任何异议。 呵!用这个来威胁她?别忘了她余辛夷最是无情狠毒,别人的性命与她何干?余辛夷在寒紫身上轻轻扫了一眼,以不下于景夙言的冷酷道:“那便自裁吧。” 寒紫浑身一震,拳头用力捏紧,有些不可置信,这样美的少女却有着这般无情的心。然而暗卫的天职便是尊崇主人的命令,主人不需要她,便再没有活下去的意义! 她咬了咬牙,抽剑出鞘,银刃似霜,毫不留情的刺向自己的喉咙! 就在利刃即将割破喉管的刹那,余辛夷狠狠的瞪着景夙言的笑脸,转身拂袖拍上门道:“慢着!你留下吧。” 一扇门外,景夙言狡黠的笑着,乐不可支:她是冷情冷心,然而在那冷酷的面具之下,却有着一颗,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的心。 余辛夷,你注定要属于我的,咱们,等着瞧吧! 翌日,自老夫人房里请安出来。 余怀远忽然将她唤道书房之中,在这个几乎算得上陌生人的大女儿身上扫了一圈后,徐徐说道:“辛夷,你准备一下,明日春猎盛宴与我一同参加。” 余辛夷诧异道:“我陪同?”春猎盛宴乃皇家每年两次大型狩猎之一,能荣幸参加者除了皇家子孙之外,便只有侯门公府,余府虽为一品宅邸,然而女眷之中除了刚赐婚与三皇子的余惜月外,她并没有这个资格参加! 余怀远眼中闪过一丝犹疑:“是,旬国舞阳公主特向圣上请求,让你陪同。” 舞阳公主? 她脑中刻画出那道火红色,骄傲放肆的身影,心底生出一抹疑虑:舞阳公主特命她前往,看似是无上殊荣,实则恐怕是……为了报上次羞辱之仇! 但好端端的,她怎会想起自己这号人物? 她若退却,便是对皇上的不敬!看样子,她好像是不得不去了么。那么,她就去好好欣赏下,舞阳公主为她准备了哪些精彩的节目! 转身回房,身后余怀远略带犹豫的声音传来:“辛夷,小心些。” 这算什么?关心她么?余辛夷简直哭笑不得,她要不要为之感动涕零呢?他余尚书终于注意到他还有个亲生女儿了?不,太迟了!就算他是真心,那也来得太迟!迟到的东西,哪怕再好,她也不要!更何况…… 余辛夷冷冷一嘲:她的父亲恐怕重视的是,他无能的大女儿似乎,可堪利用。 辛未年四月廿八,皇家春猎,全城戒严,洪武大道上千官兵严防,黄色鸾帐,并各部锦旗绵延数十里。三千锦衣卫簇拥守卫之下,龙撵为尊,皇后因不适在宫中养病,其后皇子王孙、并一干官员及其家眷乘着马车浩浩汤汤前往紫霞闪皇家猎场。更有宫婢、太监及太医更随。从头至尾,仿佛一条绵延长龙,端的是皇家气派。 远离皇城,马车外青山绵延,白芷趴在窗边目不转睛的看着,极为兴奋,不住的叽叽喳喳。余辛夷随意的翻阅着手中书籍,被白芷感染得心情也颇佳,到底是十几岁的小丫头,单纯得很。 到了营地,上千顶帐篷已经扎起,从马车上下,刚好同时前一辆马车里,余惜月跟余子俊亦下了车,与余辛夷打了个照面。 余惜月故作惊讶的撑大那双水眸:“原来大姐也来啦,我还以为身后跟着的马车里是家中婢女呢,没想到是大姐呢。” 余辛夷不动声色的看着她演戏,以为她不知道么?舞阳公主突然想起她这么一号人物,到底是何人动的手脚。 余惜月却依旧巧笑倩兮,天真一派单纯无辜:“大姐,这几日你可要玩得开心哦。” 余辛夷弯起嘴角,回以温和一笑:“一定。” 刚进营帐,白芷立刻就竖起眉毛,失声怒道:“大小姐,这也太欺负人了,这样的帐篷能住人么?二小姐与大少爷的帐篷,只比皇子公主们的规格低一等,而咱们分到的帐篷,简直跟宫女侍卫们的差不多!这明摆着轻视小姐您!不行,我去叫人给咱们换一顶帐篷!” 太过分了!把小姐跟宫女们的帐篷安排在一起,这不是将小姐当下人同等对待? 余辛夷却摆摆手道:“白芷。只是三天而已,忍忍便罢了。” 白芷还是不甘心:“可是这不是把您……” 余辛夷却笑了,眼中充满嘲讽:“人不是因为帐篷而分三六九等的,有些人天生卑贱,哪怕穿再华丽的衣服也掩盖不了骨子里的愚蠢、贪婪、阴暗!贱与不贱,从来不是一顶帐篷说了算!” 白芷想了想,虽有不忿,但还是老实的开始收拾行李,突然听到帐篷里出现一阵“嘶嘶”的异响。 “小姐,您听到什么声音了么?”白芷诧异的在帐篷里搜寻起来,寻到角落里,忽然倒抽一口气,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小姐……蛇!” 还是黑色剧毒之蛇!被咬上一口,连救治的机会都没有,已经当场毙命! “小姐!蛇!有蛇啊!”白芷吓得小脸发白,下意识往后退想要逃跑,然而她一退,蛇反而猛地昂起头,尖锐的三角眼阴冷的射向白芷,快速的游过来! 白芷吓得一颗心几乎停摆,差点失声尖叫。 “别动!”余辛夷见状,立刻一声低斥,蛇这种动物极为灵敏,一旦动弹反而会引起它的注意。白芷刚才那番,简直在找死! 白芷吓傻了,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却听了余辛夷的话,不敢再动,连话都说不全:“小,小姐……怎么办……” 余辛夷冷静的皱起眉!这么大动静,外面早该有人察觉,进来救助!但是一个人影都没有,唯一的解释便是,那些人被收买了! 她知道,寒紫定在附近,只是寒紫一旦出现,定会暴露在某些人耳目之下!特别是一直虎视眈眈的余惜月,以及她身后的温氏!温氏跟余惜月并不可怕,但可怕是她们身后的淑贵妃!若是她现在在与大夫人斗法,不如说,在于淑贵妃为敌!更何况,还有那个暗地里虎视眈眈的景北楼。一旦寒紫暴露,那她跟景夙言合作之事,便会暴露在他们面前!所以此事,决不能轻举妄动! 第47章 毒蛇寻衅3 第47章 毒蛇寻衅3 她目光一转,落到旁边的毛毯之上,立刻取出一个火折子点燃毛毯,然后用力的把毛毯朝黑蛇挥去! 却没想那条蛇刹那间,猛地腾起,张开带毒的獠牙凶猛的朝着余辛夷冲过来! “啊!小姐!” 不远处的某顶帐篷里。 舞阳公主饶有兴趣的问道:“红烛,听到尖叫声了么?” 她身后帮她捏肩的侍女立刻应道:“听到了。” 舞阳公主斜倚在踏上,看着自己刚刚精心染过的指甲,嘴角恶劣的勾起:“好听么?” 侍女陪笑道:“您觉得好听,奴婢也觉得好听。不过……”侍女小声的问道,“公主,这样做行么?” 舞阳公主冷笑一声:“毒蛇要是能咬死她便好,如果要不死……哼!还有三日,三十六个时辰里,本公主有的是办法对付她!”该死的余辛夷,上次竟然让她在金玉楼丢了那么大的人,还让旬国蒙羞!着实可恶至极!最可恨的是,她竟然还巴上了景夙言公子!她以为她是什么东西!一个低贱不受宠的臣女,连给景夙言公子提鞋都配不上! 可是…… 想及此,舞阳公主用力的捏紧指甲,几乎要将指甲捏断!明明这四国之内,能配得上景夙言公子的,只有她!可偏偏景夙言公子对她不假辞色,甚至……避之不及!这一切,都怪这个该死的余辛夷! 红烛小声道:“可是扶苏丞相……” “闭嘴!”舞阳公主厉眸一转,狠狠的瞪向她道,“此事只有你知,我知,若给扶苏知道,你该知道是什么下场!” 红烛立刻胆战心惊的跪下:“奴婢不敢……” 舞阳公主眯了眯眼道:“你,现在就去看看,余辛夷被咬成什么样,回来把她的惨状,一项一项告诉我。” 红烛得令,立刻走出营帐。 白芷看着被包在毛毯里的蛇,忙不迭爬起来躲到一边,惊魂未定道:“小姐,怎么办?”刚才她以为小姐就要被咬了,还好小姐灵敏,几根银针将蛇吓退后,然后用带火的毛毯将蛇捕住。 白芷看着毛毯里,仍在剧烈窜动的蛇,至今还有些后怕。刚才真是太惊险了,到底什么人要害她们!心肠真是歹毒! 余辛夷眸子一闪,目光敏锐的望向帐外:“现在,惊叫。” 叫?白芷不蠢,很快便懂了余辛夷的意思,点点头,立刻放声尖叫道,“啊!蛇!救命啊,我家小姐被蛇咬伤了!” 躲在不远处的红烛听到声音,立刻欣喜的走出来,太好了!真的咬死这个贱人了!公主得知这个消息,这次定会赏赐她! 她忙转身,想回去禀报,却见一道人影站在她面前。白芷一把抓住她,将她拖进帐篷里,冷笑道:“我家小姐有请,走吧,这招叫引蛇出洞!” 红烛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却仍叫嚣着:“放开我!我是舞阳公主的婢女,你们敢动我,我家公主必要你们脑袋!” “闭嘴!”白芷一个巴掌扇过去,自告奋勇的说道,“小姐,怎么处置她?”她刚才被蛇吓怕了,现下满肚子火气,恨不得找地方发泄。 余辛夷看着浑身发抖的红烛,冷声笑道:“既然这么喜欢蛇,就把蛇还给她吧。”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她余辛夷从来不是好人! 白芷愣了一下,立刻堵住红烛的嘴巴,然后将那团包着毒蛇的毛毯,猛地朝红烛撒去。 红烛满脸苍白的想要逃跑,然而哪里快得过毒蛇,下一瞬已经被毒蛇咬住小腿,手猛烈地挥舞着,逐渐满是无力,连唇开始发黑,剧毒入血,很快,她停止了呼吸…… 余辛夷浅浅问道:“觉得我残忍么?” 白芷虽有些脸色发白,口吻却斩钉截铁的说道:“不!今天死的不是她,那就是我们了!能害人一次,就能害第二次!”这样的人,绝不值得同情!人需要善良,但是面对邪恶之徒,善良只会成为妇人之仁! 余辛夷淡淡笑了,拍拍白芷的肩膀,果然,她选的人没错!她朝着某顶帐篷的方向望了一眼,抬起下颌,扬起唇角道:“现在,让我们去向舞阳公主道谢吧!多谢她送的这份大礼!” 另一顶帐篷里,舞阳公主不悦的朝着侍女呵斥道:“快去找找,红烛怎么还没回来?”难不成失败了?不会,那种黑蛇,是旬国最毒的蛇之一,就算咬不死余辛夷,也会让她半身瘫痪,成为废人! 忽然,一名侍女脸色苍白,慌慌张张的跑进来道:“公……公主……红烛回来了……” 舞阳公主紧皱的眉终于缓缓舒展开:“快让她进来!让她去探个消息而已,磨磨蹭蹭的干什么!真是无用!” 那名侍女颤抖着唇道:“公主……红烛,死了……” “什么?” 只见两名侍卫将红烛的死尸拖进来,死相极其恐怖,浑身发黑发紫,嘴角还流出白沫,七窍流血,一双撑大的眼睛死死的望向天空。端的是死不瞑目! 这死状,连舞阳公主都差点吓白了脸。她深深喘了几口气,怒声道:“来人!跟本宫去把余辛夷那个贱人抓回来!” 正在此时,一声清若幽泉的声音自帐外传进:“公主是想找我么?” 只见余辛夷一身翠色百褶长裙,摇曳拂地,带着白芷聘婷而入,浅浅一福身,婉转笑道:“见过舞阳公主。” “余、辛、夷!”舞阳公主这三个字,几乎从齿缝间挤出。竟然杀了她的侍女,这不是一点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你杀了我的婢女,你该当何罪!” 余辛夷却惊讶的说道:“公主此话从何说起?我正要来感谢舞阳公主救命之恩呢。刚才我帐中遇蛇,没想到公主派侍女前来救我,此等大恩,我定当没齿难忘,公主怎么要问我的罪呢?” 她目光惋惜的望向一旁红烛的死尸,长长一叹道:“只可惜她不幸被蛇所咬,真是可惜啊,公主您说是不是?” 舞阳公主几乎气得一口血吐出来。明知道余辛夷满口胡言乱语,但她却无法分辨。若此事闹大,她该怎样解释,她的婢女为何会出现在余辛夷帐篷周围?“余辛夷,你好!你好得很!” 余辛夷冷眼看着她暴跳如雷,轻笑道:“有公主提携,我自是很好的。不过,公主请别忘了,我还在等您的十万两黄金。” 舞阳公主煞那被气得双全勒紧,双目圆瞪,咬牙切齿:“你!你怎么敢这样对我说话!”她气急败坏的抢过一旁侍女的鞭子,狠狠的朝余辛夷抽过来。 那鞭子实在太狠,竟然公然往余辛夷的脸上挥去,摆明了要毁她的容! 白芷惊得大呼一声:“小姐!” 就在即将抽到余辛夷脸上的时候,突然,被她一手夺住,余辛夷抬起眸,冷冷的望向舞阳公主,冷笑道:“公主这是想教训我?” 舞阳公主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我贵为公主,而你只是个卑贱臣女!我凭什么不能教训你!”贱人!竟然敢夺她的鞭子,贱人! 卑贱?呵呵! 一瞬间,余辛夷眸中迸发出剧烈的杀意,那杀意太过沉冷,冷得舞阳公主差点僵住:“别忘了,这里不是旬国!您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等你哪一日嫁给八皇子,再来教训我这个臣女吧!” 现在的她,轮不到任何人教训! 余辛夷用力的推开舞阳公主,带着白芷高傲的走出去。 “你……你!”背后,舞阳公主气得面孔扭曲,恨得全身发抖,她咬紧牙关,一个字一个字几乎把牙齿咬断,“余辛夷,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你抢走八皇子,如今很得意是吗?我绝不会让你称心如意! 想了想,她忽然笑起来,声音尖利,没错,余惜月说得对,只要余辛夷死了,三殿下自然会注意到她! 只要余辛夷死了! “来人,去把余府二小姐请过来!” 她是公主!旬国最高贵的公主!想要弄死一个余辛夷,易如反掌! 听着身后帐篷内,远远传出舞阳公主愤怒的尖叫,余辛夷轻蔑一笑。这就是权势,被人操控又操控一切的权势!因为舞阳公主有权势,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她可以操控任何人,惩罚任何人,谁也无法反抗。她要人死,人必须死!谁敢反抗,便是忤逆! 正准备回帐篷,却不料在帐篷门口遇到一个预期之外的人。 “辛夷小姐还真是胆大妄为啊。”华服美衣,身长玉立的年轻男子,唇角带着不变浅笑缓缓朝她走来。 他?余辛夷几乎立刻眯起眼睛,望着这个永远保持着得体微笑的四皇子,她垂眸掩饰掉眼底深深的讥讽,道:“四皇子有何贵干?” 景北楼望着看似恭敬的少女,轻轻笑道:“你这样直接与舞阳公主对抗,似乎并非明智之举。” 余辛夷浅浅一挑眉,四目相对间,似乎有寒芒闪过,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哦?四皇子有何指教?” 景北楼看着面前美却冷的女子,突然心头涌起一阵强烈的好奇:“你明知道,现在以你的力量,无论是得罪舞阳公主,还是得罪旬国都并非明智之举,却还是正面冲突,丝毫不给自己留后路,你到底在想什么?” 她的行事作风太过毒辣,毒辣到丝毫不像普通名门贵女圆滑而知进退,这般激进,仿佛藏着一股浓重的恨意,随时都要爆发出来似的。他好奇,相当好奇,难道她就不怕么…… 余辛夷眨了眨眼睛,装作好奇求知的问道:“那四皇子觉得,我该怎么做呢?” 第48章 算盘落空1 第48章 算盘落空1 景北楼看着面前这双透亮的眸子,不自觉的向她靠近一步:“很简单,忍!收敛锋芒,养精蓄锐,我知道你恨你的妹妹。可是你难以扳倒她,因为她有淑贵妃为靠山,那么,你同样可以!先低下你的头颅,迎合一切可利用之人,之后再借机往上爬,一步步直到登天!然后再狠狠的将曾经踩在你头上的人,全部踩在脚下!或者,你可以与我合作,你想要踩在脚下的人,我可以帮你一一除去!” 看着不自觉这个目露狠辣的男子,余辛夷心底涌出一股不可自制的嘲讽。 上一世她太爱这个男子,爱到瞎了自己的眼!她知道他的不平,知道他的满腔抱负,知道他憎恨明明一样是皇子,甚至才华更胜他人,为何他却注定要奉人为主,弯下他的脊梁,用自己的背托着别人登上天庭!她爱他,于是怜惜他,最后毫不犹豫的帮助他!可是他回报给她的是什么呢?被打断的双腿!害死的亲人!以及被他亲手杀死的孩子! 这个男人,骨子里是一堆流脓的蛆!他所有温柔的伪装,都只是为了两个字,权利!多美的诱惑,多么俊美的一张脸皮,简直要将人哄骗得甘心为他卖命!但是不要奢望,千万不要奢望,当你失去所有价值之后,最后等待你的只有一个下场,被毫不留情的抛弃!与虎谋皮,下场只会为虎所噬!这一世,她跟他绝不是一路人! 余辛夷突然笑了,笑得明媚如阳光,她问:“你知道千刀万剐的痛吗?” 什么意思?景北楼眸子微微眯起。 余辛夷微微侧身,在他耳边道:“你永远不会知道,整个人被一刀刀凌迟的感觉,那种痛,层层叠加,每割下一片肉,就心碎一次,每剜去一块骨,就形神俱灭。直到最后,全身血液都要流尽……然后趴在地上,像死了,却还活着……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可真是痛啊……你觉得,痛过一次的人,还会想痛第二次么?” 那声音那么动人,却带着强烈的寒冷,景北楼俊美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痕,定定的望着她,眸子深处却写满冷意。 余辛夷却笑了笑,美得似莲,一句话不再罗嗦,擦过他的肩膀冷漠的走向帐篷,然而手腕却被猛地拉住。 余辛夷厌恶的望着那只多出来的手,正准备用力甩开,却有一道清越笑声自不远处传来:“原来四皇兄在这儿啊,与余大小姐聊什么呢,似乎很有趣的样子。” 景北楼的手立刻松开,也带着温和微笑回上去:“偶尔经过,与余大小姐打声招呼罢了,怎么八弟不在父皇帐里伴驾?” 景夙言一身月白长袍,未束玉冠,三千青丝垂于肩上,俊美得一点不像皇子,却像是天上谪仙,嘴角噙笑道:“父皇那儿自有三皇兄相伴。难得出行,沈太妃布下盛宴,不如一同前去?” 景北楼不动声色的闪了下眸,微微笑道:“即是如此,便一同给太妃请安吧。” 余辛夷在一旁看着,两人谈笑往来,着实兄友弟恭,丝毫看不到底下的波涛暗涌。皇家的,个个天生便有一张绝世的画皮。 景夙言转过头,朝着余辛夷狭促的眨了下眼睛:“辛夷小姐,不嫌弃的话,与小王同行吧。” 余辛夷则直接无视了他脸上的表情,沈太妃?自太后殁,后宫最尊贵的女子。既然是沈太妃盛宴,那她不得不去了。 一旁,看着他们相互熟稔的模样,景北楼心底竟生出一股陌生的不悦,仿佛眼前画面极为刺眼。 沈太妃大帐规格极高,甚为华丽。北面首座上,沈太妃身着高襟的黑色宽袖外袍,缀以阴红绣纹,衣上的暗纹以暗墨萤亮之色丝线,一动一转,身上的流纹活的一般,打扮极为尊贵,却是满头华发,让人觉得隐隐突兀。沈太妃虽年逾天命,然而应当保养得宜才对,为何会如同苍老,甚至有一种颓败之气。 西面客席上,坐着数十位贵妇、闺秀,而遥遥相对的东席之中,十几名王子皇孙,并几位陛下最宠爱的公主也到席。 帐内相当热闹,最为荣耀的莫过于余惜月,未来的三皇子妃,人人艳羡,一看便让人忍不住冒酸气。不过,虽然三皇子已经赐婚,但四皇子、五皇子以及八皇子妃位仍是空缺,想及此,名门小姐们脸颊含羞,顾盼神飞。退一万步,就算是诸位皇子的侧妃之位,也足够叫人垂涎!若能得沈太妃宠爱,赐一门婚事,便是天大幸事! 只是,当余辛夷步入帐篷的刹那,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刹那僵住。 就连原先噙在嘴角,高昂着下巴接受着众人艳羡的余惜月,也脸色突然大变。余辛夷!那个跟四皇子与八皇子,一起进入大帐的,竟然是最恨的贱人余辛夷! 眼睛死死瞪着余辛夷,余惜月一双手捏得紧紧的,几乎要掐破掌心,她,凭什么!同样极其愤恨的,还有舞阳公主,这余辛夷,实在太过可恶!弄死她,一定要尽快弄死她! 而余辛夷,却是自始至终淡然的接受着众人各自的眼光,仿佛一切与她无关,清淡若莲,冷若冰霜。 沈太妃却是冷淡的朝余辛夷一瞥,道:“你是谁家女儿?” 余辛夷屈膝行礼,正欲开口,却被余惜月抢先一步,只见余惜月袅袅起身,巧笑倩兮的朝沈太妃盈盈福礼道:“回禀太妃娘娘,正是家姐。” 沈太妃在余惜月脸上望了一眼,雍容道:“既然到了就落座吧。今日春猎盛宴,本宫与诸位同乐,来人,上茶。” 数十名宫婢立刻端着茶鱼贯而入,众人齐齐谢恩。 正在此时,余惜月突然起身,羞怯的低头,屈膝行礼道:“太妃娘娘,臣女听闻您最喜品茶,于是特意学了烹茶之术,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还请太妃娘娘不要嫌弃。” 沈太妃一扬袖:“准了。” 余惜月腼腆一笑,暗暗朝余辛夷狠狠瞪了一眼:今日的主角只能是她!谁也抢不走! 余辛夷却淡淡笑着,笑容中甚至隐藏着一丝毒意。余惜月这就等不及展示了?她可等着,待会儿的好戏! 只见她开始认真的烹茶,姿态优雅得如同舞蹈,待一杯清茶烹好之后,接着取过一旁早备好的银壶,将壶中红色液体缓缓注入茶盏之中,然后素手轻轻一摇,红色的茶缓缓散开若花瓣舒展,只见那碧绿的茶汤之中,竟幻逐渐化出一朵艳丽的山茶花! “嗬!实在精妙!”在场无不惊叹,简直精妙至极啊! 只有少数人知晓,沈太妃最喜爱的花乃山茶花,不少贵妇人们同时对余惜月另眼相看:果然是煞费苦心。能赐婚于三皇子,到底与众不同! 所有人都在极力夸赞,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余惜月隐隐弯起嘴角,勾出一抹得意的微笑,莲步轻移将茶奉到沈太妃面前:“太妃娘娘,请用茶!” 而余辛夷自始至终微笑纹丝未变,对面,景夙言品尝着她唇畔的笑意,突然有一丝预感:这余惜月可能要倒霉了! 所有人都认为,余惜月会得到沈太妃夸赞,可没想到沈太妃并未高兴,反而猛地起身,瞬间拂袖用力将那盏茶拂在地上,滚烫的水,烫了余惜月一脚,疼得她立刻惊叫起来。 沈太妃满脸怒容道:“来人!把这茶给我扔出去!” 刹那间,满座哗然! 当茶泼下来的刹那,余惜月整个人懵了,直到滚烫的茶水溅在脚上,才感觉到钻心的疼! 对上沈太妃满脸怒容,余惜月惊慌的跌坐在地上,怎么回事?沈太妃不是喜欢茶么?不是最喜山茶花么?她明明投其所好,为什么会惹得沈太妃大怒? 看着这一幕,诸位贵妇小姐们都诧异的瞪大眼睛。 怎么了? 难道是沈太妃不喜此茶?不少人都诧异起来,一半是好奇,一半是幸灾乐祸,这余惜月想奉承沈太妃,却不想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真真好笑! 在场,除了沈太妃贴身女官外,只有余辛夷知晓。沈太妃是喜欢山茶花不假,但是自十九年前,便再也不看山茶花一眼,甚至将满园山茶一把火焚烧干净。只不过当年深宫隐秘,怎么告诉外人?淑贵妃更是几年后方才入宫,更无从知晓。 而她,则是前世入宫之后,偶然从沈太妃的贴身女官那里得知,而沈太妃一夕之间毁掉满园山茶花到底为何,却自始至终是个谜。 余惜月想尽心思,想讨好沈太妃,那她便投其所好,收买了余惜月所聘的烹茶大师,透露给余惜月,余惜月为巴结沈太妃,定会展现此技!只是余惜月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到,她早已中了自己布置下的陷阱! 余惜月吓得浑身发抖,却又相当不服气,她花了那么多心思学了这门技艺,没想到非但没讨好到沈太妃,反而受到如此责骂。她迫切的想知道原因,然后抬起头便对上沈太妃极端厌恶的眼睛:“我当配给三皇子的该是个名门闺秀,没想到一天到晚只会阿谀逢迎,这样的人,断了这桩婚事也罢!” 余惜月脸色刷的一白,连嘴唇上血色都褪得干干净净! 怎么……会这样? 这桩婚事是她安身立命之所在,若没了这桩婚事,她以后定会遭全京城诟病,再没有哪家名门会愿意娶她为妻,那她这辈子就完了! 余惜月几乎是当即落下泪来,忙跪下朝沈太妃磕头:“臣女愚钝,求太妃娘娘饶恕臣女一回……” 第49章 算盘落空2 第49章 算盘落空2 她下意识的抬起头求助,先是望向四皇子,可惜景北楼一直不动声色,连目光都未抬一下,她泪光一闪,求助的望向淑贵妃,淑贵妃眼中隐隐闪过一丝怒其不争,但还是起身笑道:“太妃切莫动怒,惜月年纪小不懂事,无心冒犯太妃,还望太妃宽恕这孩子吧。” 一句孩子,让沈太妃满心的怒气缓缓降了下来。她身为太妃,地位尊崇,的确不能因为一个孩子,而失了仪态。 余辛夷却是一声浅笑,孩子?淑贵妃还真是给她脸上贴金啊,不过是想办法保住她罢了,但别高兴得太早,保得住她一回,绝保不住第二回! 余惜月忙在淑贵妃目光示意下,低着头悻悻的回座,再不敢多说半个字。四周无数讥讽的目光望过来,她几乎不用抬头也能描绘出那些幸灾乐祸的目光,有淑贵妃撑腰又怎样,惹怒了太妃,只要太妃娘娘一句话,立刻就能将她从天上打落到泥地里! 可恶!到底是谁!是谁设计她! 她心底隐隐感觉到不对,她猛地抬起头,憎恨的望向余辛夷。是她!绝对是她!除了她再没有敢设计她!余辛夷,我定与你势不两立! 余辛夷淡淡笑着,举起手中茶盏朝着余惜月浅浅示意。 余惜月一瞬间被激怒到极点,却连一丝也不敢发泄出来,若是她再有任何异动,惹怒沈太妃,那她就彻底完了! 景夙言撑着下巴,看着余辛夷脸上狭促的笑意,差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他就知道是她搞的鬼,这丫头还真是厉害得紧,不过,厉害得甚为可爱呢。 察觉到景夙言直白的目光,余辛夷柳眉一皱,狠狠的瞪去一眼! 然而这一眼落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景北楼眼中,却突然心里抽出一抹莫名的……妒意! 余惜月这一闹,沈太妃虽未表现出来,但心底不愉还是极明显的。正在此时,帐外一声唱喝道:“皇上驾到!” 众人心内一惊,立刻下座行礼:“恭迎圣上!” 只见一道黑色龙纹皂靴首先映入眼帘,随即便是金黄衣角,所有人心脏都开始跳动起来。任谁也未想到,陛下竟会驾临,如今在场十八位佳人,二十位名门公子,个个心内雀跃,若是能得陛下一个眼神,从此平步青云也未可知,这简直是天大的机会! 只有余惜月,咬紧了牙关,看不出半点欣喜来。多好的机会啊!可惜刚才她惹怒沈太妃,现下若是敢有任何异动,恐怕得到的不是青眼,而是厌恶! 这都怪这该死的余辛夷! 立刻有太监机敏的搬进一张龙榻,文帝年逾四十,却是保养极好,不难看出年轻时的风采,与沈太妃并排坐下,宽和笑道:“都平身吧,本是太妃盛宴,朕叨扰了才是。来人,有请旬国贵宾。” 众人忙谢恩,刚抬头,却看到两道身影缓缓进入帐内,一红,一青,那嚣张的红正是舞阳公主,而那飘逸的青则是一名坐在轮椅上的男子。 在场佳丽们迅速认出来,扶苏公子!与八皇子并列天下三公子之一的扶苏公子啊!天下三公子,今日竟聚齐了两位!得以领略两位公子风采,实在太幸运了! 几乎所有佳丽们,脸颊都瞬时红了,看一眼风姿卓然、风流潇洒的八皇子,再看一眼清雅傲然,少年丞相的扶苏公子! 这两个中,随便哪一个看她们一眼,她们这辈子都值了! 舞阳公主在这些花痴的女子身上一扫,心底冷蔑的吐出两个字:草包!目光却在八皇子身上流连了一眼,抑制住跳动的心脏,却发现八皇子看都没看她一眼,而是自始至终看着余辛夷!这个贱人! 舞阳公主用力咬咬牙,转回视线,捧出一副棋局来,行到文帝面前道:“鎏国陛下,我与丞相出使鎏国之前,父皇曾交给我一副棋局,丞相执黑,想请鎏国能人志士一解迷局!” 虽然是探讨棋局,但是这话里分明是挑衅的意思,鎏国尚文,而旬国尚武,数百年来南征北战,扩大疆土,竟隐隐有凌驾鎏国之势。舞阳公主此番言论一出,若鎏国无法破解棋局,必定会成为旬国的笑话! 文帝眼中闪过一丝不虞,但帝王威严却丝毫不变,朝着在座所有皇子,及名门贵子们扫了一圈,笑道:“既然如此,谁人愿意与扶苏丞相一试?若解了迷局,朕自当重赏。” 重赏?在座二十几位名门少年皆眼底闪过跃跃欲试,若是赢了,必能得陛下欢心,以后平步青云,自不在话下!而退一步说,就算败了,那也是败给三公子之一的扶苏公子,并不算丢人,且能在皇上面前露个脸,便已是极大收获! 不少人都是这般想法,立刻便有一个少年站出,乃相府李三公子,亦是京城文采斐然的公子之一! 李三公子潇洒的拂起衣角,落座于扶苏对面,原本满心的自信,却在对上扶苏那双无比冰冷的眼眸一刹那,忽然没了底,他咽了咽喉咙,取了一颗白子…… 余辛夷淡淡扫了一眼,几乎不用怀疑,已经知道李三公子败了,因为但从气势上来讲,他已毫无胜算!只是这败,却比她想象中来得更为惨烈! 十个棋子!只是十个棋子的时间,李三公子,败了! 当他败的一刹那,脸色雪白的不止他一人,还有不少原本跃跃欲试的名门公子。 接下来,又有几名公子上前挑战,然后都失败而归,最惨烈的有一人连第五颗棋子还能拿起,已经输了! 大帐内顿时愁云惨淡,文帝看着惨败的棋局,以及舞阳公主得意的表情,眉心微微皱起,却为顾及鎏国颜面,抚掌而笑道:“扶苏丞相的确才情过人,下面谁愿与扶苏丞相一较高下?” 然而这次回应他的却是鎏国最优秀的名门公子们低下的头颅。 舞阳公主骄傲的笑着,眸中尽是冷蔑:“连续几人都无法打败我旬国丞相,难道你们鎏国无人了?”她这话里两层意思,一是无人能再棋上敌得过扶苏,二则是公然蔑视鎏国无才! 压过心底的不悦,文帝沉吟一笑道:“不如北楼尝试一番?” 余辛夷目光微微一嘲,他?为了收敛锋芒,积蓄实力,景北楼从不显示自己真正的能力,他就像藏在阴暗处的一条毒蛇,从不敢光明正大,只敢做一个小人! 景北楼原本正如余辛夷所想,欲推辞,却突然对上余辛夷嘲讽的目光,心思陡然一转,生出一股愤愤:“儿臣领命。” 文帝赞赏一笑:“好!” 看着景北楼落座,余辛夷微微眯了眼,嘴角抽出一丝嘲讽。 两人落座,起初各自为营,不动声色,然而当目光触到余辛夷嘴角的嘲讽,似乎早已笃定他会输!景北楼心底猛的生出一股怒意,原本看似风平浪静的棋局之内,陡起一场腥风血雨! 众人好奇的同时,突然感到惊讶,平时最为温和内敛的四皇子,怎么突然变了心性似的,落子斩棋,那突然间锐利的眸,简直杀伐血腥! 连文帝,在观察之时都隐隐闪了眸子,嘴唇抿起深沉的弧度,这个平时最为墩厚的四子,似乎并不是他所表现的那样简单! 余辛夷眸子一扫,清澈的眸里飘过一丝似笑非笑的复杂。 这一局足足进行了半个时辰! 待到结束,众人暗暗数棋,发现景北楼输了一子!四皇子只输了一子!皆赞叹道四皇子果然不同凡响!这已是目前最佳的战绩! 但是,依然输了…… 大帐内,众人皆议论纷纷起来,四皇子都输了,再输下去,皇上怕是要龙颜大怒! 正在众人忐忑之际,一道清朗笑声缓缓响起:“小王不才,不求破扶苏丞相棋局,但求共同切磋。” 帐内众小姐皆兴奋得眼睛发亮,是八皇子!英俊无匹的八皇子! 余辛夷唇畔亦弯起一抹浅笑,她目光一扫,落在面色微冷的景北楼身上,心底浅道:景夙言,你可不能让我失败! 见景夙言站出,扶苏嘴角几不可查的弯了弯,弗袖道:“请。” 二人相视皆是嘴角含笑,但交会的眼光说不出的冷冽与安静。 棋局如战场,每一步皆为下一步做打算并要防备对手的绝地反击。他们二人精通棋艺,从景夙言落下,第一颗棋子时,就立即开展了一场无硝烟,无血腥之战! 精彩!精彩至极!所有人都惊喜的望着二人对战的棋局!太精彩了!这是难得一见的对战,二人不相上下! 就连余辛夷也目不转睛的沉入到对战中去,不愧为天下齐名的公子,每一步都步步为营,每一颗棋子都险象环生!简直酣畅淋漓,让人叹为观止! 哪怕已经过了半个时辰,所有人眼睛移开都未移开,多么难得一见的场景!众人心中皆暗暗叫好! 又过半个时辰,胜负未见结果。 直到最后一枚棋子摆下,黑白两条大龙盘踞,却是双龙相斗,谁也未输! 所有人都还保持着沉迷的姿态,才有人恍然大悟!“这一局,和。” 终于有了结果,二人无人胜出,结果是和! 看着这两人,余辛夷微微一笑,这盘棋局无论执黑还是执白,都相当惊险,端看各自棋术妙义,这二人的确是人中龙凤! 帐内所有人都激动不已,尤其是诸位闺秀,观看了如此精彩的比试,更是如此精彩的两个人,全都芳心乱动,若不是碍于礼数,恨不得当即扑过去!如雷的掌声之后,却突然有人想起,刚才四皇子输给扶苏丞相一子,而扶苏丞相却与八皇子平局,这不是说明,四皇子不如八皇子? 余辛夷冷冷一笑,望着一旁的景北楼,虽仍保持着风度,笑道:“八弟果然棋艺精湛!”然而袖底拳头却用力捏紧。 第50章 猛虎之害1 第50章 猛虎之害1 余辛夷眼底止不住的嘲讽!明明已怒到极点,却还保持着这幅装模作样的样子,可是恶心至极!目光落于面如冠玉,俊美似仙的景夙言身上,她不禁投去赞赏一瞥,她果然没选错人,狠狠抽了景北楼一个耳光! 观看这场比试的舞阳公主,激动得脸颊发红,目光湿润的望着景夙言,似是完全为他倾倒。只是,景夙言仍是对着余辛夷狡黠的眨了眨眼,似是邀宠,却仍将舞阳公主视作无物!仿佛他眼中根本无她存在! 舞阳公主一颗热心扔进冰水里,愤怒得浑身颤抖,死死攥住拳头!她冷着脸,重重嘲讽道:“贵国十数人挑战我国丞相一人,最后也不过平局,似乎并无可高兴之处吧!” 舞阳公主这一声,让原本大帐内兴奋雀跃的气氛,瞬间降落至冰点。 文帝脸色依然露出浓重不愉,这舞阳公主明显是来挑衅的!然后她到底是使臣,更是晚辈,若与晚辈动怒,岂不有失帝王颜面?文帝眯了眯龙眸,在帐内每个人脸上扫过去道:“若有人能破扶苏丞相棋局,朕赏赐他一等侍卫,常伴朕侧!另黄金一万!” 一等侍卫?那是从三品的职位,且常伴君王身侧,乃无上荣耀!这简直是天上掉下的大馅饼! 只是,这个馅饼……谁人敢接? 所有人都惭愧的低下头颅,八皇子都只能平局,他们谁能比过八皇子? 瞬时,整个大帐内鸦雀无声,就在龙颜即将大变之际,却见一道清淡如莲的身影,聘婷起身,缓缓曲起膝盖,不紧不慢道:“臣女愿斗胆一试!” 当她站起的刹那,所有人都惊诧的撑大双眼,她?竟然是她,余辛夷? 她怎么敢!四皇子都输了,八皇子也只是平局,她简直是胆大包天! 不少闺秀们已经开始满心冒酸水的,小声议论道:“区区一名小女子,也敢与扶苏公子较量?” “依我看,她是居心不良,想要趁此机会飞上枝头。” “就是就是!你看她刚才进来时,跟四皇子与八皇子同行,一看就是不知检点!” “你?”文帝看着面前纤瘦的女子,脸上露出一丝质疑。一个臣女,竟然敢挑战旬国丞相? 余辛夷却是不紧不慢道:“请陛下给臣女一次机会,臣女定幸不辱命。” 文帝还未开口,舞阳公主却已先笑:“呵!既然余大小姐想试一次,便有请吧!”她并不是对余辛夷有信心,而是期待余辛夷输掉的惨状,在所有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想必那绝对是畅快非常! 舞阳公主主动提起,文帝只能允了。 佳丽中,余惜月更是眼中写满嘲讽,她这个姐姐几斤几两她最清楚,府中从未给这贱人请过棋艺师傅,余辛夷,这次我端看你怎么惹怒龙颜,大祸临头! 景北楼亦是嘴角一抹嘲讽,她竟敢站出来,简直太过嚣张,扶苏岂是一般人,她那点雕虫小技,拿出来不过丢人现眼罢了!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笑话,只有景夙言漂亮的眉心立刻皱起,这丫头莫不是要冒险吧?随即又缓缓舒展开,他知道她从不做无准备之事!她既站出来,便表示她有必胜把握! 众人瞩目之中,余辛夷盈盈一福,坐下,竟朝着扶苏先做个请的姿势。 请?她让扶苏公子先出子?众人都惊住了,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何。 同样惊异的也有扶苏,他看着对面云淡风轻,面带微笑的女子,露出今晚第二个不同于冷淡的表情。修长的手指拈了一枚棋子,正准备落下。 却见余辛夷突然轻轻摇头道:“扶苏丞相弄错了,请扶苏丞相先行二子。”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震惊的反抽一口气,这余大小姐到底在想什么!扶苏公子棋艺甚高,与八皇子难分上下,现下她竟然让扶苏公子先落子,并且说出先让二子的狂言!她到底想做何?难道是送上门输的? 她这一句话,就连景北楼都被震住了,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扶苏微微皱起如玉眉心,冰眸沉冷道:“余大小姐是否在开玩笑?”敢对他这么说话的,全天下也就她一人! 余辛夷却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浅笑摇头,她很有自知知明,单论棋艺她定比不上扶苏,那么首先在气势上便要先胜一筹! 景夙言翘翘唇角,意味不明的看余辛夷一眼,眸中瞬间涌上一层狡黠之意。 扶苏公子经历过短暂差异后,看着这怪异的女子,淡淡点头:“好。”落下一子。 余辛夷不紧不慢的跟随落子,另一手却抓着三五颗白水晶子在掌心把玩,时不时漫不经心的扫一眼棋秤,再漫不经心的落子,随手抿一口茶。 这幅模样,哪里是在跟当世圣手比试,反而像是在敷衍孩童!就连扶苏,也隐隐有被激怒之感。 整个大帐一片寂静,只听到落子的声音。 就在众人已料定余辛夷必败之时。却见她眼神陡然一变,带着一抹狡黠,反手再落一子!这是这点睛一子,散乱的白子瞬间竟独辟蹊径,连成一条大龙!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发生的,已经齐齐发出惊叹之声! 景夙言手中折扇轻合,突然敲击掌心,大赞:“妙啊!” 而余辛夷眸内亦飘过一丝冷厉杀气,就是现在! 余辛夷的棋路突然杀气纵横,咄咄逼人!每一个棋子都仿佛变成她手中千万兵马,踏着铁骑嘶吼而来,咆哮着:杀!杀!杀! 看着局中陡然逆转的形势,扶苏猛一蹙眉,收起刚才的轻视之心,沉下眸子,开始沉稳落子,稳扎稳打! 这一局足足下了两个时辰,才算结束。 当结束刹那,众人嘴巴还未合拢!这……简直起伏跌宕,比之前扶苏丞相与八皇子对战还要精彩万分!这位余大小姐,简直才貌智慧过人啊! 舞阳公主死死咬着唇,憎恨的望着风头大出的余辛夷,目光落在棋盘上,算过棋子之后,舞阳公主突然一声重重冷笑,嘲讽道:“余大小姐你高兴得太早了吧,你输了一子!”哪怕是一子,她还是输了! 余惜月原先嫉恨的目光也逐渐转暖,余辛夷,你再嚣张,也输了棋!惹怒陛下,就等死吧! 却听此时,余辛夷缓缓起身,唇畔是一抹不变笑意,刹那间眼波流转,光彩袭人!“慢着,舞阳公主你数错了,我,赢了!” 赢了?明明输了一子,怎么会赢? 所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余大小姐又在打什么主意? 舞阳公主挑了挑眉,冷蔑嗤声道:“你赢了?你当这里所有人都是瞎子么?” 余辛夷却丝毫不在意她的嘲讽,明眸环视一圈,启唇浅笑道:“舞阳公主,请问二减一得几?” 二减去一得几这种问题,怎么会问出?这简直是对人的侮辱!又或者是故弄玄虚? 正在众人还摸不着头脑之时,一直静默如冰,冷若深渊的扶苏公子,缓缓启了唇,沉声道:“我输了。” 怎么回事?扶苏丞相也承认自己输了,还承认得如此干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众人诧异的同时,也抓耳挠腮的好奇着谁来解答。 首先明白过来的景夙言,忍不住噗嗤弯唇一笑,这丫头,竟然把所有人都骗了!实在狡猾至极啊! 舞阳公主陡然瞪圆了眼睛,压抑着一腔怒火,咬牙切齿道:“余辛夷,你到底想说什么!” 余辛夷不徐不急,缓缓启了朱唇,刹那间那笑若一朵青莲绽开,芳华潋滟:“我是输了一子,但之前我请扶苏丞相先行两子,却没说这两子是让棋,所以二减去一得一,我,还是胜了!多谢扶苏丞相承让。” 此时,终于反应过来的人齐齐惊叹一声,原来是这样! 她知道她的棋艺绝比不过扶苏,她想赢,就要走奇径!所以她先让两子,创造出她轻视扶苏的假象,让所有人都认为她眼高手低,自寻死路!而此同时,也隐隐激怒了扶苏。 再后来,她状似散漫,让所有人都认定她必输之时再陡然棋路大转,一子落下练成大龙!杀气纵横,咄咄逼人!当扶苏隐隐意识到,中了余辛夷陷阱之时,忙沉稳精神,步步紧迫,但显然有些迟了,就算扶苏这般绝世圣手,也险险只赢了一子。但是! 别忘了之前余辛夷布下的暗棋,那两枚事先“让”下的棋子! 她赢了!虽然看似毫无可能,可她的确赢了! 众人都一扫之前的轻视,忍不住掌声雷动,为之激动!这余大小姐过真是聪慧绝顶!想出这种绝妙之法,差点把所有人都骗住,更是赢了天下棋圣扶苏公子!实在让人不得不折服! 就连那些之前讥讽的闺秀们,都仰慕的望向她!女子,一名女子,竟然能打败男子,简直将在场这些所谓的名门公子哥儿,实际上的缩头乌龟,打得震耳发聩!厉害,实在太厉害了!这实现了多少深闺小姐们暗地里不服输的心! 而公子们在不服气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厉害过人! 自始至终看着的景北楼,脸色刹那间变得极为微妙与复杂!复杂中甚至带着一抹隐隐的杀气!这个余辛夷! 第51章 猛虎之害2 第51章 猛虎之害2 文帝抚掌哈哈大笑:“真乃一代巾帼!余辛夷,你想要何赏赐?” 文帝一开口,原本沉浸在兴奋激动中的众人顿时缓过神,回想起之前文帝的允诺,谁能打败扶苏,便封从三品一等侍卫,常伴帝王之侧! 可一介女子,如何能穿上皂衣,封官三品,并常伴圣上身边从政?这简直在挑战鎏国千年来的历法!可陛下金口玉言,无从更改,难道…… 刹那间,大帐内的气氛变得无比怪异。 一旁淑贵妃等嫔妃脸上都各异,然而没人敢出来插手陛下政事。只有沈太妃冷着脸,隐隐审视的望向余辛夷,开口道:“皇上!”心底下了狠心:若这余辛夷敢不识抬举,接了皇上的赐官,破坏千年理法!那就别怪人不容她! 就在此时,一直如莲静立的余辛夷,恭敬的跪下请求道:“回禀陛下,臣女资质愚钝,唯余一点小聪明而已,臣女不敢接受陛下赏赐。” 文帝眼中飘过一抹惊异,还从未有人把送上门的赏赐推开,怕是早看清那官位于她所代表的杀戮,这个余辛夷的确与众不同,聪慧得很!转而点了点头,笑道:“那一万两黄金却是你应得的。” 余辛夷却只低着头,恭敬道:“臣女听家父所言,因连日暴雨,沿海地区多有渔民受灾,臣女只希望能将那一万两黄金用于捐助灾民,便是臣女最大的荣幸了。” 当她提出这个要求时,连沈太妃都对她另眼相待,这个余辛夷的确是识时务的! 文帝更是哈哈大笑,话语中明显的欣赏之意:“好!难得闺阁之女却心系天下,朕深感欣慰!户部尚书不愧是教女有方!” 只要是稍微知晓朝政的,都不得不再赞叹一声,这余辛夷的确是聪慧至极!近日朝中颇为不安宁,先是江淮盐课舞弊,再是胡庆一案官贼勾结的天大丑闻!再到本月沿海灾情,皇上龙颜大怒! 正想方设法筹备灾银之时,余辛夷却主动提出把万两黄金捐给灾民,这怎能教陛下不喜?有些人已早早感叹:这余家长女的平步青云,怕是已然注定了。 余辛夷却自始至终,面色波澜无聊,仿佛将自身置之度外,恭敬伏身道:“谢陛下。” 怎么会!余惜月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她刚才煞费苦心,反倒被沈太妃狠狠训斥一顿,更是差点失去了跟三皇子的婚事!而这个贱人,竟然如此轻易就赢了棋局,赢得了陛下的喜爱! 怎么可以?她不服,她不服!这些荣耀,这些艳羡,包括太妃的喜爱,皇上的青眼,都该是属于她的!都是余辛夷,这该死的贱人,抢去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同样眼睛冒火的还有舞阳公主,她本心心念念让余辛夷出一个大丑,结果非但让她破了棋局,还让她风头大出!简直该死! 盛宴终于到尾声,圣驾先行,众人跪下恭送。余辛夷正低下头,却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公子趾高气昂的踱步到她面前,昂着下巴道:“你叫余辛夷是吧?今天起,你是我师傅了!” 什么? 余辛夷抬头望着面前故作威严,像是施舍一般的小皇子,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目光淡淡的望着,带着一丝嘲讽。 原本雄赳赳的小公子,面对她这么犀利的目光,立刻半怒半羞的涨红了脸,咬牙冷哼了一声,弗袖用力跺着脚跑开了! 余辛夷起身,目光微微一闪。这永宁王府小世子,果然如前世一般顽劣,仗着父王是鎏国第一异姓王,姨母是得宠的柔妃,目空一切。只是不就之后,他恐怕就要,大难临头…… 只不过,这并不关她事,她并没那个善心解救苍生。 扶苏的轮椅缓缓滑到她面前,华丽如琴弦般的声音依旧清冷如雪,微微颔首道:“余大小姐,下次有机会请余大小姐与在下,再切磋一回。” “今日多有得罪,改日我定当奉陪。”对于扶苏,余辛夷自始至终相当敬佩,今日不过是使诈,侥幸赢了扶苏,她有这个自知之明。 轮椅带着那个仿佛永远完美如冰雪般的男子离开,余辛夷转身欲回帐篷,却撞见景夙言委屈的目光,仿佛在控诉她与别的男子有瓜葛,他很受伤! 余辛夷看着他这幅模样,简直觉得头疼,这个八皇子真的是她上辈子认识的那个吗? 她阴沉着脸离开,没想到景夙言竟厚着脸皮追上来,优雅道:“今晚风清月白,风景独好,小王正欲观赏一番,余大小姐若不嫌弃,与小王一起共赏夜景,不知可否?” 余辛夷冷着脸睨着他道:“若我嫌弃呢?” 传闻中风流天下的八皇子,丝毫不受伤的揉了揉鼻子,绽开倾城笑颜:“那刚好,我与余大小姐同路。” 若被天下其他女子看到,绝对要碎了一地的心! 身后,景北楼冷冷的望着这两道靠在一起的身影,脸上露出谁也未曾看过的冷意,瞬时觉得这样的场景,实在无比碍眼! 他不悦的甩了长袖离开,却没注意到,他的身后也有一道沉默的身影。 余惜月看着面前的一切,紧握的手指崩得差点要掐破手心!眼睛里冒着两团飞焰的烈火!原来……余辛夷,你怎么可以,你怎么敢!勾搭了八皇子不算,还妄想勾搭四皇子,我,绝不会让你称心如意! 第二日,由陛下射出第一箭,召告着狩猎正式开始。既然比赛狩猎便要有个彩头,文帝亲自宣告,谁人能射得猎场唯一一头白色巨虎,便能得波斯国新供奉的白玉多宝樽! 每一个男子心中都有猎杀的血性,更何况是这些出身好贵,骨子里却流着掠夺与权势之血的贵族,更有文帝所设宝物在前,当传令官一声鼓锣敲响,上百匹骏马立刻奔腾而出,你追我敢。 相比之下,女眷这边则文雅得多,大多目光热切的追随着各位俊才的身影。 “天!八皇子出现了!他策马的姿势简直英俊无匹,我看今日夺彩头的,定是八皇子。” “我看倒未必,四皇子内敛沉稳,但文采武功都不弱。” “我倒觉得是五皇子,原本骑射方面便是五皇子的特长。” “哎,只可惜扶苏丞相腿疾,否则今日定能一饱眼福……” 余辛夷看着那些热切私谈的闺秀们,淡淡一笑,转身欲寻一清净处观景,却见一道火红色嚣张的身影策马而来,拦在余辛夷面前,差点将她撞倒。 为躲避那马,余辛夷踉跄的退后一步,却正好对上舞阳公主冷蔑的眼睛。 “小姐,您没事吧?”白芷忙急急来扶。 却听舞阳公主刺耳的声音,嘲讽道:“余辛夷,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陪同,就相当于我的半个仆从!本公主到哪里,你就该跟到哪里!” 这般嚣张,这般桀骜,分明就是来找余辛夷麻烦的! 白芷愤愤的说道:“我家小姐可是尚书府大小姐!”说什么仆从,这舞阳公主实在可恶! 舞阳公主冷笑一声,那目光像是在看一只蝼蚁:“怎么,余辛夷,难道你想违抗你鎏国的圣命不成!” 白芷气愤的涨红脸,余辛夷却抬手拦住她,抬眸毫不怯懦的迎上舞阳公主的目光:“舞阳公主是客,我是鎏国子民,为主。主迎客自是理所应当,请问舞阳公主要去何处?” 舞阳公主眯起眼睛,差点要动怒,余辛夷这话分明又是提醒自己,这里是鎏国,别把自己太当主子!她本该讥讽而上,突然想到什么,冷笑了下,道:“来人!把余大小姐的马牵来!” 余辛夷看着面前的马,脚尖一点已经姿势优美的跨上马背,让原本一干旁观小姐,再是一惊,原来余大小姐不仅聪慧绝顶,连骑术都不差! 而一旁,看着余辛夷上马,舞阳公主与余惜月隐隐交换了个目光,随即不动声色的转回视线。心中却是不约而同的一声狠毒的冷哼:余辛夷,你绝活不过今日! 舞阳公主挥鞭,在马臀上抽了一鞭,“叱”的一声,立刻策马奔向猎场!身后十数个侍卫紧随,白芷不会骑马,便留在原地。余辛夷眯了眯眼睛,也纵马跟上! 原本以为舞阳公主只是想出出风头,却没想她竟朝着偏远的地方骑去! 舞阳公主的马越骑越快,余辛夷微微皱着眉心紧追而去,其余侍卫追在后头。 她并不想陪舞阳公主玩这种无趣的游戏。只是她知道,若她不追,恐怕若是之后出了一点点小小的“意外”,便将成为舞阳公主陷害她的把柄!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隐隐察觉到不对劲,立刻勒马停下,环顾四周,突然发现,身后的侍卫全部消失!而她,竟被一个人留在这片隐蔽而荒芜的猎场! 不对劲,绝不对劲,这舞阳公主,肯定酝酿了什么计谋! 正在思索间,突然,身下黑马发出一声嘶鸣,余辛夷原本镇定的眸子,瞬间变得冷厉!这嘶鸣绝不同寻常,好像带着一股颤抖,仿佛即将面临最可怕的天敌! 她眸子本能望向某个方向,只见西面突然一头白色的异兽猛的窜出,带着凌烈的血腥之气,一声咆哮之后,张着尖锐獠牙,猛的朝余辛夷这里扑来! 余辛夷眸子瞬间撑大。白虎!竟是那头凶猛的白虎! 为了给这次盛大的春猎盛宴做准备,猎场中的猛兽们都被饿了两天,卸去精神,以便皇族贵胄们围猎,只除了某些凶兽,两天的饥饿非但没让他们浑身无力,反而激发出骨子里嗜血的天性,以及疯狂的捕杀!就比如,面前这头白虎! 狰狞的眼球血红,仿若看食物般盯着余辛夷,白色毛发上,甚至还沾着猩红的血!明显是刚捕杀了猎物!一声地动山摇的咆哮之后,那头张着尖锐獠牙,猛的朝余辛夷这里扑来! 第52章 猛虎之害3 第52章 猛虎之害3 余辛夷眸子一缩,第一反应便是策马调转方向,立刻逃脱! 然而那巨虎速度快!速度相当之快!余辛夷只看到一道白光在眼前闪过,那猛虎已经窜到前方,将前路堵死! 坐下的马越来越不安,面对强大无数倍的天敌,来回颠簸震颤,四条马腿都在发抖。余辛夷死死抓紧缰绳,才让自己不至于被马颠下来。怎么办? 呼救?舞阳公主既然故意引她到此地,定早已支开旁人。逃跑?更是做梦!猛虎在前,除非她生出两翼,否则便是插翅难逃! 余辛夷咬紧牙关,手中几枚银针随时准备,就算银针无法射死猛虎,她也绝不能坐以待毙! 就在那猛虎扑来之际,忽的一只飞箭猛地射来:“呔!吃小爷一箭!” 余辛夷蓦地转回头,正见不远处一匹枣红色的小马上,坐着一名十一二岁的小公子,锦衣华服,可不是昨日那个昂着下巴,叫嚣着“从今天,你就是我师傅”的永宁王世子! 永宁世子一箭,准头倒是不差,然而力量却不足,堪堪射中了猛虎的前爪,白虎发出一声嘶吼,彻底被激怒,赤红了双眼猛地朝永宁世子冲过去! 未妨及此,永宁世子眼睛蓦地瞪大,一鞭子抽在马上想逃,然而马却事先软了腿,将永宁世子扔倒在地上。 “唔!”小世子咬牙忍痛,刚抬头,竟发现那头猛虎咬死马匹后,竟朝着他奔跑而来,一张精致的脸庞刹那雪白。 余辛夷低咒一声“该死!”立刻策马冲上前,将永宁世子从地上捞起,拉上马背,随即立刻扬鞭逃离。 身后,那头猛虎丢失了猎物,再次发出震天怒吼,追捕而来。当猛兽的血性被激起时,什么都无法抵挡! 虎吼声就在身后,马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似乎下一瞬就会被猛虎咬住喉咙,撕成碎片! 余辛夷一双眸子,冷凝似冰。 为今之计,只有赌一把!弃马! 余辛夷下意识的抓住永宁世子,低叱一声:“抓稳了!”眸中闪过一道犀利的冷光,立刻抓着永宁世子跳下马,就势在草地上滚了一下,只听身后一声马儿哀嚎的嘶鸣声,随即便是血肉飞溅的声响,让人心惊肉跳! 落地的瞬间,肩膀处痛得刺骨,但现下已没有时间注意了,余辛夷眸色一凛,立刻道:“快走!” 薛采脸色泛白,却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惊慌,用力点头,顺势抓起滚落在地上的箭筒,跟了上去。 却没想,原本撕咬着马肉的白虎,竟弃了马追着余辛夷他们跑来!活物永远比死物来得更为有诱惑力! 只在一丈之间! 在余辛夷射出银针的刹那,薛采手中一根箭也同时刺穿猛虎的眼睛。 猛虎如困兽般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折断箭羽,逃走。而单膝跪在地上的余辛夷及薛采相视一眼,看到对方额头上布满的冷汗,以及惊慌未定的目光。 刚才只差分毫,便将葬身于虎口,实在太过惊险。余辛夷深深吸一口气,刚站起身,忽然眼尖的发现,散落在地上的马鞍下面,竟好似藏着什么东西? 余辛夷狐疑的走上前,捡起地上的东西,放在手心。 这是……香囊?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马鞍下面?还藏得如此隐蔽,若不是马被咬死,别说别人,就连她都不曾注意到! 握着这只小巧的香囊,余辛夷眸子蓦地眯起。脑中迅速流转,从一开始舞阳公主故意为难,令她陪同,到被引到荒原,再到猛虎突然出现,紧追不放! 今日这一连串,发生得实在太过巧合,巧合得让人不得不怀疑。难道这其中奥妙都在这只香囊之中? 余辛夷拿着香囊轻轻嗅了一口,顿时蹙起柳眉。这味道不同于普通香囊,味道很淡,若不注意很容易便会被忽略,且味道实在特殊!她眸子一闪,突然想到曾听说过,御虎人为了训练老虎,专门制造出一种味道吸引老虎的注意。难道…… 狠!实在太狠了!竟然要借用老虎,置她于死地!最重要的是,就算她被猛虎咬死,最后调查结果不外乎“意外”二字,更何况原本猎场便是流矢乱飞,猛兽奇袭之地,这招实在太毒辣了! “有人想害你?”身边稚嫩的少年眼睛在香囊上一落,皱着眉说道。 余辛夷略微惊异的朝他看了一眼。 果然是永宁王世子,前一世他天资聪颖的名声便远播,实在是难得的少年天才,只可惜余辛夷并不想与他多做接触,因为这少年的蛮横之名,与他的聪慧天资,在京城早已并驾齐驱。 眸子微微眯了眯,余辛夷收紧手心,将香囊用力勒入掌心,嘴角划出一道冰冷的弧度!无论是谁,想弄死她?也要掂量一下,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 见余辛夷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李采瞪着一双大眼睛,皱着一张精致得过分的小脸追上去道:“喂!你等等我!” 余辛夷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世子有何贵干?” 薛采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得更大,她知道他是永宁王世子,竟然不巴结他,还敢这样跟他说话?在鎏国,无人不知这么一句谚语“镇北有皇城,镇南永宁王”!鎏国上下,现下最风光的不是任何一位皇子,而是这位年仅十一的永宁世子!毕竟哪个皇子将来成为储君还尚未有定论,但是薛采,却早已注定是将来永宁王府的继承人! 薛采一张小脸红了又黑,黑了又红,别扭道:“我准你做我师傅!” 还是昨晚那个要求?余辛夷挑了挑眉骨,道:“可我不愿意。” 薛采气急败坏的吼道:“本世子让你做我的师傅,是抬举你!听到没有!”一张俊秀的小脸,憋得满脸通红。 余辛夷只冷冷笑了下,连回应一声都欠奉,径自往前走。 被直接忽视,薛采立刻冲上前挡在她面前道:“你敢对本世子不敬,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余辛夷回过头,笑了笑,朝着薛采道:“哦?那你告诉我,我到底在跟谁说话?”她手中银针扬了扬,锋利的针尖发出极细的却让人丝毫不敢轻视的光芒。 薛采瞪大了眼睛,看着银针,虚张声势道:“你敢杀我!” 只是一瞬的时间,三根银针齐齐飞出,只觉得脖子上一阵凉风吹过,三缕断发已经晃晃悠悠的飘下来,薛采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下意识的捂住脖子。 余辛夷瞳孔里映着他发白的小脸,笑得无比温良:“有何不敢?最简单就是把你杀了,再扔给白虎,到时候谁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难道不是吗?” 薛采小脸惨白如雪,用力捂住脖子!这女人到底有多可怕,刚才差点真的杀了他! 到底还是个孩子,当日她能把舞阳公主都吓得不战而降,输了十万两黄金,今日对付一个小孩子,实在不在话下!余辛夷收了剩余的银针道:“你的侍卫呢?” 小世子勉强梗了一下喉咙,极不高兴的哼了一声道:“那些人实在太过扫兴,被我甩了。围猎而已,会出什么事?就算出什么事,本世子自己负责。” 余辛夷冷笑一声:“自己负责?世子殿下不妨下次再试试看,是不是还会像此次这般幸运,侥幸虎口脱险。” 薛采原本还得意自己救了她一命,可细细一想,竟是自己反被救了,脸上一下既羞又愧:“你!” “当你不具备与雄心相匹配的本领时,你的出现非但不会救别人,反而会连累别人!”看着面前怒急涨红的脸,余辛夷冷笑着,继续毫不留情的说道,“若你今日在此出了什么事,要为你的无知付出代价的,是数十条,甚至上百条人命,这就是你的‘自己负责’?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薛采脸色憋得通红,咬着牙却不能分辨一句。他平日总是自视甚高,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没想到自己在她眼里,其实一钱不值。 不远处,数十名侍卫焦急的呼唤声传来:“世子!世子!” 余辛夷讥讽的扫了薛采一眼,仿佛在看一个还没断奶的孩子,甩了下衣袖,径自离开。 薛采站在原地低着头,浑身紧绷,用力攥紧自己的手心。 走到空地,余辛夷抬头望四周扫了一圈,打了个响指。 只见眼前一道紫色身影飘过,便见寒紫已经单膝跪在自己面前。自己脸上满是焦急与担忧道:“主子您没事吧,属下护主不力,请您责罚。”身为影卫,若连自己的主子都保护不了,那便是一生的耻辱,下场只有一个,自裁! 余辛夷道:“不妨事,作为暗卫,我没让你出来,你就不能擅自行动,我不喜欢擅自行动的暗卫,这一点你做得很好。”刚才因为顾及薛采的存在,哪怕危急关头,她也忍住没有召唤寒紫。 余辛夷眸子一转,从衣袖里取出一件东西,冷眸令道:“你,现在帮我做一件事。”她说过,她不是什么好人,谁敢害她,千倍奉还! 寒紫毫无疑问,接过东西便身影一闪,消失得毫无踪影。 在几里之外的树林中。 舞阳公主朝着侍从道:“多久过去了?” 侍卫道:“回公主,半个时辰。” 舞阳公主眸子眯了眯,嘴角扬起一抹狠辣的笑容:半个时辰,那余辛夷肯定被猛虎咬死了,说不定连尸体都不剩!只剩一团丑陋的血肉骨架!余辛夷,别怪我心狠手辣,实在是你自找的!谁让你竟敢勾引八皇子,还害我三番几次脸面尽失,你活该! 不一会儿,另一名侍卫骑马来汇报道:“禀告公主!不远处发现一匹马尸,正是您给余大小姐准备的那匹,旁边地上还有一堆残碎骸骨……” 马尸?残碎骸骨? 太好了!她就知道,任凭余辛夷那个贱人一张嘴天大本事,也逃不过虎口!舞阳公主满心满眼尽是兴奋的烈火,连嘴角都盛满了刻毒狠辣,邪佞的眯起眼睛,一鞭子抽在马臀上,道:“来人,随我去看看,那贱人到底死得如何一副惨状,本公主一定要好好看清楚!” 第53章 自掘坟墓1 第53章 自掘坟墓1 只是一炷香的时间,舞阳公主便赶到,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死尸,她疯狂的大笑起来,跃下马去,手中鞭子疯狂的朝着地上死去的尸体疯狂抽打着,口中尽是恶毒咒骂:“余辛夷,你终于死了!你终于死了!你这样的贱人,根本不该活在这世上!贱人,贱人!贱人!” 每骂一句,她便抽一鞭子,直到将那原本就血肉模糊的尸体,抽成一滩烂泥,有血腥的血肉飞溅,溅在她身上。她兴奋得浑身颤抖,就像一个走火入魔的疯子! “公主!”身旁侍卫突然出声提醒道。 然而舞阳公主已经沉浸在余辛夷被咬死的事里,几欲癫狂,手中的鞭子越抽越狠,脸上全是狰狞的笑,可怖之极! 正在此时,却听远处一声威武的呵斥:“舞阳公主,你在干什么!” 舞阳公主一愣,突然回过神,手中鞭子停下,转过头,却没想到,不知何时文帝竟带着一大批侍从,以及王公贵族围在周围,所有人都在看着她,看着她堪称疯狂的行为,目光鄙夷。而人群中,更有三皇子、四皇子、八皇子等人。 鎏国尚文,文帝更是推崇“贤德”治国,最鄙夷滥用死刑,更何况是这种死后竟然还鞭尸的行为! 舞阳公主脸色一白,猛地望向八皇子,只见景夙言看都没看她一眼,视线落在那匹死马上,陡然目光一厉,似是看穿什么,整个人迸发出一股无以伦比的杀气。她浑身一寒,再对上文帝的目光,原本嚣张的气焰顿时消弭下去,脸色发白,连手中的马鞭都无力的从手心滑落,掉在地上。 鞭打死尸,还被邻国满朝文武看见,她此下,如何交代! 舞阳公主雪白着脸,呆愣愣的看着景夙言策马上前,再从她身边穿过,径自上前验尸,当看清那死尸随身携带特征时,紧皱的眉心终于缓缓舒展开,取了腰牌禀告道:“回禀父皇,这是玉坤宫的一名小宫女。” 什么? 舞阳公主刹那间撑大了眼睛,怎么会是……一个小宫女?余辛夷呢?死的不该是余辛夷吗?怎么会变成一个小宫女! 那么余辛夷人呢?她人又藏在哪里! 舞阳公主头脑一阵发昏,脸色变白,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又中了什么圈套! 看着宫女身上所佩腰牌,满朝文武皆怒了颜色,这舞阳公主到底什么意思!竟然敢在鎏国杀害宫女!这还把不把鎏国放在眼里!还是整个旬国便以为鎏国好欺,任意为所欲为了! 文帝龙颜大怒道:“舞阳公主,你虽是旬国公主,但是身为使臣,断没有在鎏国随意杀人的道理,你到底把不把朕放在眼里!北楼!明日便带人护送舞阳公主回国,至于两国通商之事,再做计议!” 嗬!当舞阳公主听到这句时,猛地倒抽一口气,整张脸都刹那雪白,褪尽所有血色!怎么会,这样!她原本跟着扶苏出使鎏国,最根本的便是商量两国通商之事,可是非但搞砸了此事,还被文帝抓住她杀了宫女,还鞭尸!这样的她,算是名声尽毁!就算回国,父皇会原谅她吗?旬国的子民会原谅她吗?不会,不会!不会! 舞阳公主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忙张开唇准备说话,可是下一瞬便有一名太监策马奔来,满脸惊惶的汇报道:“陛下不好了!沈太妃遇刺!” 文帝赫然一惊,立刻敛了容色,阴沉着脸命銮驾赶回。 一炷香之前。 猎场树下搭建的棚帐下。 余惜月凄凄跪下道:“臣女资质愚钝,什么都不懂,还请太妃娘娘饶了臣女一回。” 沈太妃端着茶盏,扫都不扫跪在面前的余惜月半分,冷笑道:“你这样的女子,本宫见多了,还是老实些在闺房里学学女红,顺便多识几个字吧,别把那套在本宫面前演!” 沈太妃说得毫不留情,哪怕余惜月已经把身子伏到最低处,都不动声色。余惜月脸色难堪至极,长长的广袖之下指甲深深掐起,却迫于无奈将头伏得更深。 若不是为了讨好沈太妃,她才不会如此!她是未来的皇后,这个老太婆算什么东西!等将来她登上后位,一定要将这个老太婆弄死!就跟余辛夷的下场一样! 她微微眯起眼,阴狠的想到:此时,余辛夷怕是已经身首异处了吧!那个香囊是她向制香大师特意寻来,只要一点点,便能将这世上最凶猛的兽引过来!而且没有任何人能抓住半分把柄! 余辛夷,你一定会死!而这荣华富贵,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就在此时,突然不远处一道白色的影子窜出,猛地朝棚帐扑来!煞那间侍卫宫女太监都撑大眼睛,倒抽一口气,惊慌大叫“啊!老虎!” “快保护太妃娘娘!” “来人!救驾!” 余辛夷猛地回过头,正看到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血红的眼睛,猛地朝她扑过来,她倒抽一口气,下意识的躲开。 一炷香后。 明黄色的銮驾赶回,文帝龙袍一甩,满脸怒容的赶回,狠声斥道:“到底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面无血色的跪在地上,浑身发抖,谁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生怕触怒了帝王,当即脑袋搬家! 帘幕掀开,只见帘幕之后,沈太妃盛怒的容颜立刻显现出来,她颈间划伤一道长长的血痕,整个人大惊失色,阴沉的脸孔里满是怒意,太医在一旁胆战心惊的号脉。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一声气不敢出,生怕沈太妃有半分差池,所有人都要拉去陪葬! 天子一怒,满朝皆惊:“查!给朕去查!到底是怎么回事!”白虎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并且袭击沈太妃!这点着实万分可疑!或者这就是一场有预谋的刺杀! 上百名侍卫立刻开始彻查,整个猎场一片死寂,没有人敢发出半点声音,直到半个时辰后,一名侍卫捧着一只东西出来,跪下道:“启禀陛下,臣等搜遍了所有事物,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除了这一件,实在太妃娘娘坐垫下发现的,甚为可疑,请陛下示下。” 什么! 太医证实,满朝皆变了颜色,意外是一回事,但这个东西出现,明显是一场有计划的谋杀!到底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敢暗杀太妃娘娘! 不远处,恭敬跪守的余惜月,陡然间脸色发白,眸子不可置信的撑大! 怎么会是这个香囊? 她不是亲自交给舞阳公主,再由舞阳公主安放在余辛夷的坐骑马鞍下了么?怎么会有第二只?并且出现在沈太妃的坐垫之下! 文帝看着那只香囊,龙眸一眯,沉声道:“这个东西为何人所有?” 当众人望向香囊时,都或多或少的惊异了一下,香囊这种东西,一般而言乃女子所佩戴,而在场名门闺秀甚多,更遑论宫女妃嫔,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用此物害太妃娘娘! 死寂,死寂!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直到沈太妃猛地站起,冷眼扫了跪在地上众人一圈,眸子陡然落在余惜月身上道:“余惜月!刚才除了本宫贴身侍婢外,只有你靠本宫最近,这只香囊,是不是你所有?” 余惜月猛地抬起头对上沈太妃跟皇帝摄人的目光,脸色陡然一变,忙跪下磕头道:“太妃娘娘您误会臣女了!此物并非臣女所放!”心脏刹那间快停止摆动,怎么会这样?若是被查出来,这香囊是她所有,她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沈太妃重重一哼:“并非你所放?那又会是何人!” 余惜月紧咬着唇瓣,眸子一闪,陡然一个主意落到脑中,眸中一丝冷凝的阴毒悄然闪过,再抬起头,已经满眼是委屈的泪水:“回禀沈太妃,这只香囊臣女曾在家姐那里看到过,想来可能是家姐……” 反正把一切罪责推到余辛夷身上就对了!此时余辛夷定已葬身虎口,最好来个死无对证!就算她余辛夷本事上天,也断没有从地府里爬出来伸冤的道理! 余辛夷,别怪我!怪就怪,你着实该死! 余辛夷? 候在下首的余怀远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的二女儿,竟然会把此等天大罪责推到亲姐姐身上,她莫不是疯了不成!在府中就算再多争斗,他也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但是这里是御驾之前!说错一句话,便是掉脑袋的大事!甚至会连累阖府两百条人命! 他浑身冒冷汗,开始怀疑,是不是错了?错在根本把这个女儿带到猎场来!错在从小到大的培养,都看错了人!连亲姐姐都要谋害,这个二女儿到底是怎样的心狠手辣! 沈太妃霎时眯起凤目,显然是回想起昨晚那场盛宴上余辛夷极其精彩的表现,冷眸斥道:“你有何证据?” 余惜月眼眸一转,道:“回禀太妃娘娘,臣女跟侍女在家姐那里不小心瞧见过,没想到竟出现在太妃娘娘的坐垫之下……许是家姐不小心搁错地方了吧……” 现下,她没空去思量怎么会突然冒出第二只香囊,她只知道,一定要保全自己!至于其他的……谁让余辛夷那个贱人,生下来就与她作对! 沈太妃入宫四十年,经历多次宫闱之变,尔虞我诈的算计毒害,最憎恶这些龌龊手段。更何况,事关自己性命,沈太妃怒得几乎失去理智,大声呵斥道:“来人!把余辛夷给本宫押上来!” 语音刚落,全场便一片震惊,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余辛夷,昨日才打败扶苏丞相,为鎏国保全颜面,更取得陛下青睐的余辛夷,没想到一夕之间,便是一场泼天祸事! 余怀远豁然抬起头,正准备疾步向前,然而第一步迈出,他就顿住了,这时候正逢陛下与沈太妃盛怒,贸然上前求情非但救不了余辛夷,反而极可能为余家带来滔天大祸。如今……余怀远咬咬牙,把步子收回去,重新静候在一旁,准备见机行事。事到如此,他只能一切为保全余家!至于大女儿,身为余家的一份子,该有为余家牺牲的觉悟! 第54章 自掘坟墓2 第54章 自掘坟墓2 全场人人自危,只有余惜月低垂的眸子里,写满了兴奋与恶毒。只要待会儿沈太妃派人去找到余辛夷的死尸,那再审不出来,直接便是死无对证!就算死了,她也要余辛夷名声禁毁,变成千古罪人! “妹妹,你许是看错了吧,我可从来没有过这种香囊呢。”就在一片低声议论中,突然一道温婉的女声自不远处传来。 众人一惊,皆望着声音来源的方向。 只见余辛夷一身浅绿色长裙,一头乌发之用一根发带利落的绑起,发丝在风中高高飞扬,半遮住她绝美的脸庞,一时间竟如临水照花般扑朔迷离,然而那双凌冽的眸,却如清泉般直照进人心,带着天生冷冽,却又美得惊心动魄,让人心襟荡漾! 余惜月在看清来人时,脸色刹那间白了。怎么会!她不是已经死了么,又怎么会在这里!不会,不会的!那么严密的计谋,余辛夷怎么可能逃脱得了! 余辛夷浅浅扫了眼余惜月骤变的脸色,冷冷一嘲,弯下膝盖朝着文帝及沈太妃恭敬行礼道:“臣女拜见陛下,拜见沈太妃娘娘。” “你刚才说,这香囊并非你所有?”沈太妃满脸不悦的冷声道。 余辛夷张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眸道:“是的娘娘,这香囊并非臣女的,惜月妹妹怕是记错了吧,且臣女有何机会将香囊藏在太妃娘娘的坐垫之下呢?” 正在此时,一直沉默的淑贵妃眯着眼睛,咄咄逼人道:“机会,你并不是没有吧,你刚才无故无踪又是去了哪里?余辛夷,你还不快老实交代,你到底为何陷害沈太妃!” 余辛夷眸子瞬时一眯,对上淑贵妃狠辣的颜色,她知道,她们算是料定了,只要她说不出她刚才在哪里,便无法洗脱嫌疑。且,唯一的证人便是舞阳公主,以舞阳公主的脾性,绝不会为她作证!她们是定下决心,要置她于死地! 淑贵妃继续冷笑道:“怎么,你现在没有话说了?”余惜月的话可能没甚重量,可是淑贵妃一开口,几乎大半的人都倾向过来,不为其他,只为这淑贵妃得宠十几载,甚得皇上信任,谁人敢与她对抗?不少人都心知肚明,得罪了淑贵妃,无论你是何人,只会一个下场便是死! “刚才余姐姐跟我在一起。”一道稚嫩却不幼稚的童音响起。 众人目光一齐诧异的望过去:永宁王世子? 他怎么会,站出来为余辛夷作证! 余惜月不可置信的撑大眼睛,她算计好一切,却偏偏没有算计到,这个永宁王小世子,会突然站在余辛夷那边! 薛采纤瘦的身子俯下,少年老成的跪下道:“启禀陛下,太妃娘娘,昨日余姐姐棋艺精湛,打破旬国棋局,让臣十分佩服,臣便想拜师,请她做臣的棋艺师傅,于是围猎之时,一直与余姐姐在一起,且猛虎突袭时,余姐姐救了我一命,这便是证据!”他猛地撸起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臂上,一条深深的抓痕,嫣红的血液自伤口滑出,在白希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精心! 余辛夷看着跪在自己身旁的小薛采,心底蓦地巨震,说不出的感觉。她原以为这孩子,只不过是个顽劣少年罢了,可没想到,他竟然肯站出来为自己作证。并且为了说服众人,更自己在自己手臂上弄下一条深深的划痕! 想她余辛夷两世叠加,没想到竟然有一日,要靠一个孩子来救! 永宁王世子站出来,淑贵妃像被堵住嘴巴一样,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而原本满脸怒容的皇帝与太妃,皆舒缓了一下神色,道:“余辛夷你救了永宁世子一命?怎么不早说,待会儿朕自有赏赐。不过,你们也遇到猛虎袭击了?” 一日之内,竟两次遇到虎袭,此事实在太过不寻常! “是。”余辛夷眸子一冷,从袖中取出另一只香囊道,“这个香囊,臣女也有一个,刚才臣女陪同舞阳公主围猎,突然白虎出现,马匹失控,将臣女摔下马,刚巧遇到永宁世子,侥幸一同逃脱。而更巧的是在永宁世子的马鞍下,臣女寻到了这只香囊,请皇上明察。” 当第二只香囊出现的刹那,余惜月脸色彻底青了。这是怎么回事?她原本只给了舞阳公主一只香囊,另外一只以防万一,她藏在帐篷里,难道……余惜月蓦地倒抽一口气,难道她的计划被余辛夷识破了? 还有那只香囊,本应该藏在余辛夷的马鞍下,怎么会出现在永宁世子的马下?这又是怎么回事?她本能的感觉有问题,绝对有问题!而这个问题,定是余辛夷搞的鬼!她脚下隐隐发软,若不是强迫自己,恐怕都要露出破绽!可是现在她该怎么办! 余辛夷冷冷睨了她一眼,就算余惜月知道她撒谎又如何?只要薛采不拆穿她,那么这只香囊便就是藏在薛采马鞍下!谁人也无法提出质疑!她们料定了,她余辛夷不过一介小人物,就算提出有人要害她,恐怕也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但是薛采就不同了,他是永宁王世子!陷害他,便是与整个永宁王府作对!就算是皇上,也要给永宁王府一个交代,彻查到底!她们既然把主意打到她头上,就要做好此事被闹大,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的准备! 就连淑贵妃,此刻的表情也难掩牵强,叱咤后宫十几载,第一次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长长的假指甲曲起,几乎刺破自己的手心! 当文帝听到有人要陷害永宁世子的刹那,顿时勃然大怒:“一场春猎盛宴竟出现两只害人的香囊,到底是谁胆大包天!来人,去查!查不出来就准备好了摘下你们的脑袋谢罪!” 余辛夷冷眼看着余惜月跟淑贵妃铁青的脸色,心底发出冷冷一笑。等着吧,好戏就要开演了,千万,别眨眼! 半个时辰的时间,却恍若过了一整年!所有人都垂首跪着,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骠骑将军亲自压着一个中年男子进来,道:“回禀皇上,臣等依照此香料,寻到这个训虎师,这个香料方子正是他家祖传。” 那训虎师显然被吓住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呜呼哀嚎道:“那引虎的香料是一个宫女过来问小民买的,说宫里头要,小民不敢不给啊……请陛下饶了小的一命……求皇上,求皇上……” 宫里? 文帝听到这两个字时,立刻怒瞪了双眼,一张拍在案上道:“把此腌臜之人给朕拖下去,三日后斩立决!还查到什么,快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所认为的平静安稳的后宫,竟然出了今日巨大的丑闻,简直荒天下之大谬! 那骠骑将军抬头,在淑贵妃身上扫了一眼,道:“皇上,臣等还在玉坤宫死去的宫女身上,也搜到了相同的香料。” 什么?玉坤宫的…… 文帝犀利的眸猛地扫向淑贵妃。 淑贵妃一贯受到皇帝宠爱,这么多年来屹立不倒,甚至与皇后分庭抗礼,可这一次皇帝却勃然大怒,一只茶盏用力摔过去,呵斥道:“看你干得好事!” 淑贵妃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膝盖一软,像是刹那间被抽去筋骨一般,蓦地跪倒在地上…… 她在宫中已经多年,对相互嫁祸栽赃,暗自算计之事早已司空见惯,却从来没有见过皇帝这样震怒的模样,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祸事吓得瘫倒在地,平时的聪明机敏都忘了,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大声道:“臣妾冤枉!陛下,请您相信臣妾,臣妾是冤枉的啊!” 文帝显然怒到极点,连一句解释听都不愿意听,“闭嘴!来人,把淑贵妃给朕押下去,听候发落!” 淑贵妃没料到,皇上竟真会怒到如此地步,眼睛不可置信的撑大,连话都忘了说了,整个人像被抽去魂魄般,失魂落魄,脸色惨白!而同样震惊的还有余惜月,她的姨母,她向来视为依靠以及保命符的姨母,如果淑贵妃一倒台,哪还有她嚣张的半分机会! 一定有问题!绝对有问题!当初她派去收买训虎师的,根本不是淑贵妃身边的宫女,而是她的婢女,事后早就被她处置掉了,怎么会变成玉坤宫的宫女呢?可是这一切,她却是一句都不敢说出来!否则,死的就是她自己! 她目光愤恨的扫向余辛夷,恨得咬牙切齿!一定是这个贱人,计划好了栽赃谋害她们!除了她没有别人! 余辛夷对上她憎恨的眼神,回以浅浅一笑,灿烂得如同春花。 她真正要打的,不是余惜月,而是余惜月身后的靠山淑贵妃!只要淑贵妃一日得势,一日不除,那么余惜月便永远带着一张护身符。那么,她就亲手撕下这张护身符!让余惜月再无依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亲爱的好妹妹,失去了靠山的滋味如何?千万别急,上一辈子的仇,加上这辈子的账,接下来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儿的算!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景北楼,他眸子一眯,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着余辛夷:这个女子,到底多厉害的手段,竟然能以一己之力,扳倒强大的淑贵妃!实在是手段狠辣,心智恶毒至极! 骠骑将军直接带了禁卫军上前拿淑贵妃,显贵安抚泣不成声,哭着扑到皇帝近前,双手抓住袍角苦苦哀求道:“陛下!臣妾跟随您十几年,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陛下……” 文帝却是气在头上,一把推开她道:“人都聋了不成!把朕的命令当成耳旁风了?” 天子一怒,原本犹豫的侍卫们立刻上前,将淑贵妃拉起,拖走。前一刻,还人上之人的淑贵妃,下一刻竟然从九天直跌地狱,在场众人无不震惊唏嘘,同时却没有敢站出来为淑贵妃说一句话,皇上正在气头上,谁敢触了陛下霉头,倒霉的便是自己! 第55章 借力打力1 第55章 借力打力1 余惜月张张嘴,想要为淑贵妃说情,然而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原因有二:一,她只是一介臣女,根本没有她插嘴的份;二,恰逢皇上盛怒头上,如果她不识抬举的站出来,恐怕最后自己也要受到连累!就算淑贵妃是她的亲姨母,但是为了她自己,她也不得不自私一回! 淑贵妃看着余惜月犹豫却沉默的表情,一颗心一直跌落到谷底。或许这个侄女,她的确是帮错了! 看着淑贵妃被侍卫押下去,余辛夷唇角不动声色的弯起一道浅浅的弧度。淑贵妃娘娘,您可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吧。 不管她是不是母后主谋,现下永宁世子受了伤,必须要给出个交代!而这个交代,绝不是一两个宫女太监就能让永宁王满意的!所以,不管淑贵妃是真存了谋害之心还是被人冤枉,为了堵住永宁王的口,她也只能坐实了这主谋之位!当今这位陛下,看似宽厚,但论起心狠手辣,不下于任何一个人!能坐上这充满血腥皇位的,从来不是什么念情之辈! 哪怕之后查清楚,并非淑贵妃所为,但她心底已经埋下了一根众所周知的刺,皇上为了防她这根刺,或许之后会有所补偿,但再也不会像之前那般宠幸,信任!当她失去皇上宠幸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她终将失势! 这便是人心,这皇宫之中的人心!黑暗,肮脏!却刚好为她所利用! 淑贵妃被押下去,此事暂告一段落,再加上舞阳公主的事,陛下心情糟糕到极点,朝众人挥手道:“今日多番意外,就都散了吧,明日再说。” 圣上銮驾连同沈太妃一起离开,临走前,沈太妃竟然回过头,在余惜月身上扫了一眼,淡淡的扔下一句:“三皇子的婚事,本宫看还是从长计议吧,淑贵妃的侄女,本宫可不放心得很!” 一句清淡的话,像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般砸下来,砸得余惜月浑身发抖,双目失神。什……什么……婚事从长计议? 余惜月脸色瞬时煞白,喉头一股腥甜几乎要涌上来,又被她压下去,她疾步走到余辛夷面前,狠狠咬着牙,抬起手一巴掌就挥到余辛夷脸上:“你这个贱人!我弄死你!” 然而那巴掌还没挥到她脸上,突然被人抬手拦住:“你要弄死谁?” 余惜月惊讶的抬起头,正对上一双绝美,却清冷无比的双眸,瞬间像置身于千刃冰山之中,有万吨赫雷压下,让她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八皇子……这真的是那个传闻中,温润风流的……八皇子么? 景夙言眸子往旁边的余怀远脸上一扫,似笑非笑道:“余尚书,小王倒没听说过,身为妹妹,却可以掌掴姐姐的规矩,想来您的尚书府规矩不一般啊。”依旧是那样完美的表情,却冷得像冰山。 余怀远脸色难看极了,不悦的瞪了一下二女儿,赔笑道:“不好意思,让八殿下看笑话了,臣一定好好管教小女。” 景夙言弯起嘴角,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笑成一只完全无害的狐狸:“小王倒想见识一下,余尚书如何管教女儿的,也好让小王学习一番。” 余怀远面色蓦地一僵,八皇子这是逼他教训余惜月呢!但是无奈,余惜月刚才那番举动实在太过难看,简直丢了余府的脸!如果不教训,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去,说他余怀远教女无方!而且,今日她的表现,实在让他太过失望! 余怀远心头火气,反手两个巴掌,狠狠摔在二女儿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恶狠狠道:“小畜生!跟我回去!” 余惜月被两巴掌打得差点懵过去,脸颊上火辣辣的疼,却也比不上心中的震撼。一向疼爱她的父亲,竟然打她……为了余辛夷那个贱人,竟然当众打了她! 周围,不少名门千金目睹了这一幕,暗自用手帕捂着唇笑起来,指指点点。余惜月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几乎要被气得晕过去。 “姐姐!”余子俊忙来扶他的亲姐姐,眼神恶狠狠的朝着余辛夷瞪了一眼。然而这一眼,却被余怀远收于眼底,只觉得心里发寒,他最宠爱的一对子女,到底是怎样的面目,他今日才发现! 余怀远满心怒火的将余惜月与余子俊带走,余辛夷明眸一转,落在景夙言身上,浅浅道:“训虎师是你安排的?” 她原本只是叫寒紫将香囊放在沈太妃坐垫之下,嫁祸余惜月,只是没想到最后结果,让她如此惊喜!唯一的解释便是,景夙言! 并不是只有他有这个本事,而是只有他会如此做!只有他知道,她有多么深的仇恨,然而想报仇,必先除去淑贵妃这个靠山,但凭她现下的能力谈何容易。所以他便将计就计,安排下这一出,而自始至终,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与余辛夷交流,简直像猜透了她的心思! 景夙言无辜的眨了眨眼睛,道:“有么?”那模样,简直像个务必纯良的孩童,他凑过来小声道,“如果有,你准备如何报答我呢?” 那双风流的凤眸眨了眨,饶是余辛夷修养再好,也有想翻个白眼的冲动,咬了咬牙,克制住躁动的拳头转身往前走。 狩猎刚开始便出了如此大的事,第二日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务必夹起尾巴做人,倒也平平安安的,直到第三日,也就是此次春猎盛宴的尾声! 这两日,薛采像跟屁虫一样紧缠着她不放。 直到第三次被薛采拦住,余辛夷挑了挑眉,冷笑一声道:“知道玉坤宫那个宫女怎么死的么?” “你,你想说什么!本世子才不怕!”薛采强撑着不屈的回道,明显是回想起那个宫女凄惨的死状,小脸发白。 余辛夷看着他惨白的小脸,步步紧逼:“知道她死时候的惨状么?浑身血肉模糊,脸孔脏污得不成样子,浑身上下都是被老虎啃噬的痕迹,以及鞭痕,手臂已经没老虎吃了,死的时候双眼都瞪大着,死不瞑目……知道是谁干的么?是我……” 薛采被那场景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脸色铁青,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呕吐出来,几乎将整个胃翻过来。 余辛夷在一旁冷冷的看着他,道:“如果不想跟她一样下场,就离我远一点,因为我是,地狱里爬上来的女鬼!” “你……你……”薛采被她阴沉的脸,惧怕得双眼吐起,步步往后退。 余辛夷冷笑一声,扬鞭在马臀上抽了一下,策马离去。然而策马之时,突然感觉到一股锐利的目光,她猛地回过头,突然发现一根急速的箭羽,猛地朝她射来! 突然感觉到一股锐利的目光,她猛地回过头,突然发现一根急速的箭羽,猛地朝她射来! 余辛夷眸子一紧,立刻俯下腰,那箭险险擦过她的后背,一箭射中身侧的树干上!余辛夷回过头,正看到几十米外树林里,一道熟悉的身影! 余、子、俊! 只见余子俊一身紧身骑装骑着一匹黑马,腕上一把金弓还保持着射箭的姿势,然而更可怕的不是那弓,而是他脸上的表情! 那么精致的少年,脸上却有着不啻于魔鬼的表情!那双阴狠毒辣的眸子里,写满了杀意,对,正是浓重的杀意! 余辛夷眸子紧锁,手背紧紧崩起!她料定,余子俊会为了余惜月出一口气,而找她麻烦!但是她没想道余子俊竟然准备亲手杀了她! 胯下,马儿跑得越来越快,然而树林里追逐的余子俊也越来越快! 又是第二箭! 这一箭直瞄准她的心口! 这一箭角度实在太刁钻,后仰已经躲不开!余辛夷咬了咬牙,眸中迸发出尖利的光芒,用力勒住缰绳,整个身子跃下马去! 余子俊一箭射毕,另一只眼睛睁开,却发现那箭又射空了!余辛夷从马腹下跃上来,重新跨在马背上,朝着余子俊冷冷一笑! 余子俊咬紧了牙,眼中杀气更重,再抽出一支箭架上弓!射出! 这一箭,竟是直接瞄准马腿! 余辛夷眸子一眯,眉心深深锁起,他是想射杀了她的马,之后,她便任由他宰杀!为所欲为! 当第三箭射出的刹那,余辛夷猛地勒马调转方向,冲进树林之中!第三箭再次落空!然而这一箭落空,余子俊竟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反而脸上充满诡异的笑! 余辛夷心中崩得越来越紧,突然眼中一道暗光闪过!她懂了!终于懂了余子俊的目的!连着三箭,箭箭直逼!他是想把自己逼到的树林之中,再一箭射杀! 树林中本就光线错落,为了捕捉猎物,流矢乱飞,如果在这个时候杀了她!任何人都只能认为是乱箭不小心射杀,而不会认为是故意杀害! 这几日,她步步小心,盘盘算计,算计了任何人,却唯独算计了这个余子俊!余辛夷咬紧牙关,策马而行,身后追逐的马蹄声如同催命一般,又是连着三箭射来,一箭落空,一箭射中了马臀,还有一箭直接刺破了她的衣袖! 幽深的树林,树叶阴翳,错杂的光线落在她身上,仿佛穿梭在生死之中。余辛夷目光如炬,望向前方,撑住!一定要撑住! 眼前光线陡然一闪,她敏锐的捕捉到百米之外,几道熟悉的身影。 余辛夷唇畔突然扬起一抹沉冷的笑,身后,利箭划破空气的声音窜入耳中! 就是现在! 她猛地俯下身,夹紧马腹,一鞭子用力抽向马臀,猛力的冲了出去!大喊一声:“父亲,小心!” 余怀远原本只是陪几位同僚在林中骑马助兴,突然听到一声惊叫,瞬间转过头去。 就在那一刻!余辛夷身子一侧,只见那利箭竟然擦过她的肩膀,正中余怀远的手臂!只听到一声马儿受惊的嘶鸣声,随即是一道血花飞溅,余怀远捂住中箭的手臂,重重摔下马去! 第56章 借力打力2 第56章 借力打力2 瞬间大乱! “余尚书,你如何?” “快来人,传太医!” 余辛夷亦是满脸慌张,忙跃下马去,扶起余怀远:“来人!快请太医,医治我父亲!” 树林里,余子俊懵了,彻底懵了!慌张的扔掉手中的弓,冲上前:“父亲!”任他再胆大妄为也慌了,弑父的罪名,就算他天大本事,也承受不起! 余辛夷忙把余怀远扶起,痛心疾首的说道:“俊儿!你怎么会这么不小心,竟然差点害了父亲!” 余子俊知道自己中了她的计,恨得双眼冒火,却什么都说不出,怒吼道:“我没有害父亲!你胡说!”这个贱人!这个该死的贱人! 一旁,李丞相抹了把胡须,道:“实情如何,只要看看,这箭到底是何人所有便一清二楚了。” 狩猎时,为了区别每个人的箭,所有在每只箭羽上都做了标记,而这支箭的标记,赫然标着一个字,余! 余怀远捂着半臂的鲜血,扭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嫡子!任他如何,都想不到他的嫡子,竟然会想杀他! 余子俊看着那只箭,彻底慌了,一张脸瞬间煞白,看不到一点血丝,他慌张的解释道:“我……我没有想射您,父亲!我只是,只是想射杀猎物的!您信我!” 余辛夷却非常诧异的说道:“俊儿,你在说什么?这附近哪里来的猎物?” 这句话直接提醒了余怀远,刚才这一片连一只兔子的影子都看不到,这可是不少人都看到的,余子俊现在竟然说,是想射杀猎物,简直是信口雌黄! 余怀远心中渐冷,以最痛惜也最为憎恨的目光看着余子俊。若是平日,他或许还能冷静下来分析度量,但是现在他自己受了伤,再偏一点点可能就要被箭射杀!余怀远简直怒到极点,任他再宠爱这个嫡子,但是一想到这个嫡子竟然想害死他,他也无法释怀! 余辛夷劝解道:“俊儿,就算你怨恨前两日父亲责骂你,你也不该如此啊……快向父亲认错吧……父亲会原谅你的。” 余子俊双目赤红的怒瞪着余辛夷,简直恨不得当场要把她掐死,“是你害我!余辛夷,你这个贱人害我!” 余辛夷吓坏了,跌坐在地上,委屈的说道:“弟弟,我也是你姐姐不是吗?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你这样把父亲放在哪里?” 余子俊被激得疯狂暴怒,猛地一巴掌挥起,用力向余辛夷甩过去:“闭嘴!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做我姐姐!” 然而还没挥过去,就先被余怀远一个巴掌掀翻了:“逆子!住口!你在说谁贱人?”余怀远怒得胸口剧烈起伏,望着这他平时最宠爱的唯一的嫡长子!这哪里是是他的儿子,用箭射杀父亲,还骂自己的亲姐姐是贱人,简直是个畜生! 余子俊被一巴掌打蒙过去,胸中那口怒气更是引爆,疯狂的大喊道:“我讨厌她!这个贱人,竟然害我姐姐!还害得我母亲被关进佛堂,我恨她有错么?父亲,你怎么能被这个贱人蒙蔽!你忘了,我是你的嫡长子,姐姐才是你最宠爱的女儿,她余辛夷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克母的贱人!” 余子俊完全失去理智的大声谩骂着,周围其他官员都尴尬的散开,余怀远听着,一张脸由青变紫,由紫变黑,连手都气得在发抖,简直失望透顶!他怒斥道:“逆子!逆子!来人!把这个逆子给我绑起来,堵住嘴带回府!没有我命令,谁也不准把他放出来!” 几名侍卫立刻上前,要将余子俊绑起来,余子俊一把推开侍卫,竟然抽了侍卫腰间佩戴的刀,目露凶光,狠狠的向余辛夷冲过去!血红的眼睛里,只写着三个字:杀了她!杀了她!他是余家的嫡长子,就算杀了这个贱人,父亲也不会真的责怪他! “啊!”余辛夷大惊失色的尖叫起来。 然而那刀刚要挥出去,忽然一支箭猛地射来,射穿了余子俊的手腕,在一声凄厉的尖嚎声中,余子俊手中的刀无力的落下,整个人痛得在地上打滚,哪里有平日半分余府大少爷的气概与风度!简直像个疯子! 景夙言眸子一眯,冷冷的扫向余怀远,似笑非笑道:“上次还想向余尚书讨教尚书府的规矩,今日一看,恐怕不必了,该向父皇好好禀告一番才是!” 余怀远头一抬,猛地看见八皇子骑着白马而来,而他身后,则是三皇子、四皇子!余怀远忙不迭的行礼,脑中崩成一条线:如果此事被皇上知晓,定会治他一个管家无方,纵子行凶,藐视皇家的大罪!“小儿近日疯癫,并非有意冒犯,请几位殿下网开一面!” 除了借口余子俊疯癫,现下没有半点挽回局势的可能!所以,无论余子俊到底疯没疯,事实只能是一个,他疯了! 景夙言浅浅笑了下,一双墨玉般的眸子,在阳光下闪烁着夺目的光芒,简直震人心魂,他悄悄的余辛夷脸庞上扫了一眼,道:“原来令郎不幸疯癫啊,那么,余尚书还是要将他好好看管起来才是,否则惊扰了父皇圣驾,可是大罪。” 余怀远满头的汗,忙道:“是!下官一定将犬子关好,不会放他出来闹事!” 余子俊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的父亲,竟然说他疯了?他没疯!他好好的,怎么会疯?是余辛夷,一切都是余辛夷这个贱人害的!他一定要杀了她!余子俊捂着手腕,还要爬起来冲过去,满口叫嚣着:“我要杀了她!杀了她!” 余怀远看着自己的亲儿子疯狂到如此地步,愤怒的同时,还有着无以伦比的惊讶!他知道,他的嫡子不喜大女儿,但是平时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可今天!就在皇家猎场里,他的嫡子竟然想杀了他的大女儿!这简直是骇人听闻!莫不是真疯了不成!他咬咬牙,对着侍卫道:“快!还不快把疯掉的大少爷绑起来!” 余府家务,几位皇子为了避嫌都离开了,就连三皇子,离开的时候也没有为余子俊说一句好话。 余惜月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父亲竟然要把她的弟弟,余府里唯一的嫡长子绑起来,当下脸色发白,噗通一声跪下来,拉着余怀远的衣角哀求道:“父亲!俊儿是您的嫡长子啊!” 余怀远看着跪在面前的二女儿,一双垂泪的双眼,楚楚动人,几乎要动摇了,这双儿女本就是倾尽了他所有心血培养而出的,而余子俊更是他唯一的嫡长子!将来余家的继承人!如果今日坐实了疯癫之名,前途算是尽毁了! 余辛夷看出他的动摇,担忧道:“父亲息怒,弟弟只是一时冲动干出这种糊涂事来,只要他清醒过来就会知错了,您手臂上的伤要紧,还是先医治吧,流了这么多血,如果万一有什么好歹,咱们余家可要垮了……”余辛夷看似在劝,实则在激怒余怀远。 余怀远眼神立刻冰冷起来,想起刚才射中自己的那箭,若是偏了一点,只怕现在他只有躺在这里的份!身为子女,竟然敢弑父!这样的儿子,真的该留吗? 忽然又听到二女儿阴狠的说道:“父亲!你千万不能误会俊儿!一切都是余辛夷搞的鬼!肯定是她陷害我们!是她!就是她!这个蛇蝎心肠的恶女,非要把我们全家都害得不得安生!父亲,你一定要惩治了她,为我们做主啊!” 余辛夷突然淡淡笑了,道:“二妹这话倒是奇怪了,我且问一句:射中父亲的箭,难道不是俊儿的?” 余子俊说不出话,恨得发狂瞪着余辛夷。 “刚才俊儿竟然拿侍卫的刀要杀我,这难道还有得抵赖!”余辛夷又继续道,字字珠玑,“咱们府里有什么事,自有父亲公正处置,现下弟弟这般不知分寸,在猎场便做下此等弑亲之事,到底有没有为父亲着想,为余府着想!” 余惜月喉头一股腥甜涌上,差点喷出血来!却依旧一个字无法回答。 余怀远的心彻底冷硬下来,手腕发抖的望着引以为傲的一双儿女,一个如此狠毒,竟然胆敢弑父,一个口如蛇蝎,一次次陷害栽赃自己的亲姐姐!险些连累了整个余府!简直是两个小畜生!“绑起来!全都给我绑起来!把二小姐一起给我绑回去,关进佛堂!” 余惜月倒抽一口气,一颗心差点揪成一团,她做梦也没想到父亲……最疼爱她的父亲竟然要把她绑起来,跟弟弟一起关进那个又黑又暗,如同地狱般的佛堂! 余惜月立刻膝行到余怀远面前,苦苦哀求道:“不!不要啊!我不要进佛堂,我不要进!父亲,我还是三皇子未婚妻,我不能进佛堂,不能进的……父亲,求您饶了我一次吧……”现下她与三皇子的婚事,充满重重危机,如果再被关进佛堂,她这一生,真的算彻底完了! 余辛夷在一旁轻叹一声道:“二妹,你看到父亲手臂受伤,第一眼不该是先关心父亲伤势么?问都不问一声,反倒在这里延误父亲诊治,这着实太不应该了。” 余怀远却是无比心寒,双手气得不停发抖。宠爱了十四年的小女儿,关心的只有自己的前途与未来,对他这个亲生父亲视而不见,这样的冷情冷心,简直可怕无比! 侍卫上前,公事公办的将余惜月绑起,余惜月面无人色的大声尖叫道:“我不去,放开我!谁敢绑我?我是余家的嫡女,未来的三皇子妃!我不去,我不去!” 她越喊,效果只能是越激怒余怀远。余怀远冷然的一挥手,立刻有侍卫上前,堵住了她的嘴。 而余子俊更是拼命挣扎着,大喊道:“父亲!我没想杀您,我想杀的是余辛夷那个贱人,我真的没想杀您啊,滚开,我是余家的嫡长子,滚开!唔唔!”被侍卫强行绑住拖了下去。 第57章 再造东风1 第57章 再造东风1 被拖下去的时候,余惜月跟余子俊两双眼睛还死死的瞪着余辛夷,怨毒得恨不得把余辛夷扬灰挫骨,五马分尸! 余怀远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差点要晕过去,太医赶来号完脉后,给余怀远包扎了伤口,幸而只是皮肉伤,并未伤及筋骨。 余辛夷服侍完,从帐篷里出来,朝着白芷轻声道:“白芷,藏在大少爷香炉里的东西收拾掉了没有?” 白芷低声回道:“小姐您放心,早收拾掉了,没留下一点痕迹。” “那就好。”余辛夷点点头,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冷光。 两人继续往前走,白芷又继续道:“小姐,大夫人那里恐怕已经得了消息,大少爷跟二小姐双双落马,恐怕大夫人气急之下,要对您动手。” 余辛夷浅浅一笑,道:“不怕,怕的就是,她不动手!”这个时候,温氏定会为子女报仇,再设计害她,然而只要她采取行动,就会暴露到父亲面前。现下,早不是她大夫人的天下了,父亲那里一旦怀疑,只会越来越怀疑!这样的情况,唯一有利的便是她!况且,别忘了还有老夫人! 这可要多谢余惜月那味破坏人心智的熏香给了她灵感!山奈、桂皮、白芷、良姜,再加上那味最重要的冰片!任余惜月再心机算尽,也想不到有一天,这毒计会被算计在她亲弟弟身上!一旦余子俊对她起了杀心,在那味香薰的刺激之下,便会狂躁百倍,最后失去理智,当众向她动手,最后重重跌进她设下的圈套! 温氏跟余惜月母女手心中几个最有效的棋子,无非是余子俊这个余家嫡长子,淑贵妃这座靠山,以及她的娘家,定国公府。那么,她就一个一个的拔除,砍掉她们赖以生存的四肢,最后让她们,生、不、如、死! 哪怕余子俊再如何优秀,再如何得余怀远的欢心,经过今日,一个当着众位朝臣与皇子的面,试图弑父杀姐的人,已经成为废人! 余辛夷刚掀开帐篷进去,突然眼前一花,一道白色身影已经窜到她身前,一只白皙修长,却充满力度的手用力捏住她的手腕,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眸,此刻竟盛满怒意:“就算你想报仇,你也不该拿自己的命冒险!” 他怒极了,只要一想起刚才那把即将砍到余辛夷的刀,就忍不住心惊肉跳!这个女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因为她从来不知道保护自己!杀敌八百自伤一千! 余辛夷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景夙言,眉心陡然升上一抹怒意,他听到她刚才的话,说明,他一直在跟踪她!心头的不快升起,余辛夷不悦的冷着脸道:“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放开!” 景夙言一双墨眸撑大,竟有些不可置信:“与我无关?” 余辛夷斩钉截铁道:“是!”他以为他是什么人,敢来管她的闲事?真把他当人物了么!在她眼里,皇家的人从来不算东西,包括他景夙言,除了合作者的身份外,什么都不是! 被她眼睛里的毫不犹豫气到,景夙言气得忍不住磨牙,恶狠狠的吐出一个字:“你!” 余辛夷眯起眼睛,一双美到惊心动魄,却冷到惊心动魄的眸子,直直的望着景夙言道:“殿下与其有空与我在此纠缠,不如多花些功夫去对付景北楼,他手下十八个暗中埋下的棋子,个个不是省油的灯,你就算拔了江淮总督,还有十七个,这其中我知道的只有十二人,包括了大内副总管李年玉,御前侍卫总教头付仁海,户部侍郎仇祖辛……” 听着这些熟悉的名字,景夙言心中不禁真真发冷,他知道景北楼掌握了一大批暗中势力,甚至搜集到不少卷宗,只是让他心惊的是,余辛夷又是从何得知!她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为什么越往下挖,就更是让他心惊。仿佛她就是一道黑暗中的影子,任他如何追逐,抓捕,都难以握到她那颗心。似乎除了仇恨,其他的她什么都不在乎! 面前这双粉色的唇还在轻动着:“还有六人藏在暗处,很可能就是你身边最亲近之人,八殿下我不需要一个无能的合作伙伴……”还未说完,却突然被景夙言堵住唇。 余辛夷吃了一惊,竟没来得及推开他,这个疯子,他到底又在干什么!知不知道他们现在正在商量着重要的事! 帐篷外,白芷突然出声道:“小姐,四皇子来了。” 余辛夷眸色一变,立刻推开景夙言。 帐外已经传来白芷的请安声:“拜见四殿下,我家小姐有请。” 帐篷掀开,景北楼原以为只有余辛夷一人在,没想到景夙言也在,眸子立刻眯起,却是浅笑一声道:“正想问余尚书情况如何,没想到,原来八弟也在啊。”不知怎的,看到余辛夷跟景夙言两人单独在帐篷之中,他竟觉得刺眼,是的,刺眼,相当刺眼!刺眼到竟然要激起他埋藏在心底最阴暗处的杀意! 到她这里来问她父亲的情况,这借口未免也太过牵强了点。余辛夷淡淡冷笑道:“多谢四皇子关心,我父亲伤势不重,只需修养几日便可痊愈。” 景夙言却弯着眼,舌尖在唇上轻轻舔了一圈,笑得如沐春风,道:“我正跟余大小姐聊这天下的风土人情,怎么,四哥有兴趣加入?” 景北楼被不轻不重的一挡,脸上露出些微尴尬。 余辛夷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冷笑,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却是一个眼神都没丢给景北楼。 景北楼见到,双眼微微眯了眯,眼底写满阴暗。 回到大帐,景北楼一张俊美的脸庞阴沉得犹如魔王,身旁谋士立刻上前道:“殿下,上次胡庆一案,五殿下似乎怀疑到您的头上,把咱们安插在皇城禁军里的人拔掉了。” “什么?”景北楼蹙眉道,“那个蠢货!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简直愚蠢无比!” 正在此时,帐外忽然一道黑影闪过,景北楼目光一厉,立刻扭头道:“抓进来!” 只见那谋士身形似闪电,猛地窜出,掐住那黑影的脖子便拖了进来,竟是个婢女。那婢女手中茶盏打碎一地,惊骇的尖叫道:“殿下,奴婢是来送茶的……” 透过灯影绰绰的烛光,景北楼眯起眼睛,竟发现这婢女竟是个绝色美人,更巧的是,她与余辛夷竟有几分相似,特别是阴暗的灯光下,仿佛地上跪着的美人,与记忆中那道倔强的身影重合…… 大手猛地拉起那婢女,景北楼的手在婢女脸颊上缓缓轻划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婢女的腰被弯成一道诱惑的弧度,脸庞上还带着刚才的惧怕,长长的睫毛惊错的眨着:“奴婢……莲儿。” 景北楼弯唇一笑,一把搂住她的腰,道:“莲儿,倒是个不错的好名字,以后跟着我,愿意么?” 莲儿脸颊红扑扑的,羞怯的抬起头,媚眼如丝:“奴婢……愿意……” 景北楼浅浅一笑,然而下一秒,却如罗刹般冷了面孔,那只在她脖子上轻划的手猛地收紧,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冷声道:“你到底是谁派来的!”用这种平庸货色,就想蒙蔽得了他?那个女人的冷,美,恶,恨,这天下任何一个女子,都学不会! 那婢女喉咙被扼住,脸涨得青紫,艰难的说道:“殿下……莲儿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不知道?”景北楼邪佞的笑了笑,招了招手,只见那谋士突然从怀中取出一只锦盒,而那盒子里一条漆黑可怖的怪虫猛地爬出,窜到婢女口中,钻了进去。 一瞬间,那婢女像五脏六腑被从里面剖开一般,疼得在地上哀嚎凄鸣,浑身发黑发紫,像中了这世上最剧烈的毒!疼,实在太疼,那婢女竟疼到十指在胸口用力抠抓着,直到撕破衣服,将自己的皮肉扯开,扯烂,鲜血淋漓! 那婢女终于支撑不住,凄厉道:“放了我!让我死……让我死吧……我招,我招了……我是……八皇子的人……” 八皇子?谋士面带震惊的望向景北楼。 景北楼阴冷的眸微微一眯,慢条斯理的拿丝绢,擦了一下手道:“如果她真是景夙言的人,你以为她会说出来?唯一的解释,便是她是景天齐派来的,目的就是引起我跟景夙言内斗,他才好坐享渔翁之利。别忘了,我那个宽厚仁德的三哥,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谋士看了一眼地上打滚受着折磨的婢女,道:“那,这个婢女该如何处置?” “杀了!” 谋士犹豫道:“直接杀了,恐怕打草惊蛇。” 景北楼猛地抽出刀,一刀砍下那婢女的头颅,厌弃的看着婢女死不瞑目的脸,道:“我说,把她杀了!我倒要看看,我那位三皇兄,到底怎样天大的本事!” 夜半。 灰衣道:“主子,余小姐,咱们安插在四皇子身边的眼线,被拔了。” 溪水边,余辛夷低声道:“她招了?” “是。”灰衣有些不懂,为何这余大小姐在这种时刻还能保持如此冷静,简直跟他家主子,一模一样! 余辛夷望着某个帐篷的方向,冷冷一笑,道:“下面,就等着一场好戏吧。”景北楼,看似君子端方,实则是个阴险卑鄙的小人,如果探子招供说是景夙言的人,景北楼反而不会相信,只认为是离间计,怀疑到别人头上。不过,正好正中她下怀!下段时间她就乐得清闲,好好欣赏一下三皇子与四皇子之间精彩的明争暗斗吧! 景夙言浅浅一笑,眸中尽是狡黠:“景北楼那份暗桩名单,我已经派人交到五皇兄手里,景北楼恐怕做梦也想不到,是我们联合送他一份大礼。” 余辛夷冷冷笑了下。是啊,凭景北楼那多疑的性子,还以为是景天齐暗中使的绊子,最后两龙相斗,两败俱伤。这世上,最了解景北楼的人是她,那个男人本性里的阴狠、多疑,她一清二楚!同样,这世上最不了解景北楼的人,也是她,上辈子穷极一世,托付一生,到头也也只发现,原来他不过是头披着人皮的恶魔! 第58章 再造东风2 ontent-type" content="text/html; charset=utf-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