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销魂岸》 第一章 脑子里一片混沌,胸口沉闷得像快要窒息一般…… 我努力地睁开眼睛,募得看到一张放大的脸孔,长而卷翘的睫毛覆盖着一双乌黑的瞳仁,此时正满含担忧地凝视着我。 我眨了眨眼,吃惊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他有一张明珠美玉般俊极无俦的脸,尤其是那双妩媚狭长的眼睛,此刻正流露着欣喜若狂的神色。 “雪儿!” 他狂喜地喊了一声,然后一把将我抱在怀里,紧得让我喘不过气来,我本能地推拒着,虚弱的问道:“你是谁啊?” 他猛地松开手臂,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哀伤地说道:“雪儿,忘记我,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吗?” 说完,他放开我的身体,居高临下地站在我面前。 我惊讶地发现,这个说话莫名其妙的男子身上穿着一件古装,一件湿透了的白色长袍。 忙低头看向自己,那已经完全湿透、紧裹在身上的薄衫竟然也是一件古装! 我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 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我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连忙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往湖边冲去。 怎奈却被人丛身后紧紧抱住,怎么也挣脱不开。 这双手就好像用整个生命抱住了我,生怕一松手,我就会灰飞烟灭。 “放开我,放开我!”我失措地喊道。 “雪儿,就这么恨我吗,你还想怎么惩罚我?”那个人的语气变得更加哀伤。 “你在说什么呀?我根本不认识你,放手啊!” 说完我用力挣开他的禁锢,头也不回地冲到湖边。真是不看不要紧,一看惊得我差点掉到湖里去。 胳膊猛地被人拉住,下一秒我就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此时,我内心的震惊简直难以言喻,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刚才在湖里看到的那张脸。 那是一张少女的脸,如一朵洁白的梨花,天姿灵秀,气质出尘。 我用手轻抚脸颊,颤抖的指尖划过光滑的皮肤。这张梨花一样清丽秀雅的脸,真的是我吗? 我还是无法相信这个事实,如果我相信了,那现在的我是死了还是活着呢? 见我只是拼命摇头,那双抱着我的手臂紧了又紧,勒得我骨头生疼,我不由条件反射地挣扎。 “雪儿,你冷静点,我错了,我禽兽不如,我丧心病狂,不敢请求你原谅我,只求你别再折磨自己了,求你!” 阴柔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声音中的颤抖泄露了此时,他内心的惶恐不安。 我只觉得一阵心烦意乱,这一连串的事真让人匪夷所思,让人压抑的直想大吼。 我挣开他的手,退后两步离开他的怀抱,低着头冷冷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的确不认识你!”说完再不看他一眼,转身便走。 有完没完啊!才走了两步,他便一闪身挡在我面前。 我抬头怒视他,却在触及他的眼睛时倏地愣住。 那双妩媚的眼中流露着刻骨的伤痛与绝望,我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无措。 没办法,我就是这样的人,见不得别人因为我而难过。 “雪儿,昨晚我喝多了,我……你骂我、打我、杀了我也好,千万不要再自寻短见了。今天如果不是我跟来,你……” “可是,你是我什么人呢!”我打断他的话,避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有些想入非非。 “雪儿……”他的眼神更加悲伤了。 我低下头轻咳了一声,嚅嗫道:“那好,我跟你走!” 如今看来,举目无亲的我还能怎样呢? “雪儿,你原谅我了?” 他眼中闪动着惊喜,眼神柔和的像要把我融化,那样小心翼翼地将我纳入怀中。 说真的,被这样一个超级帅哥温柔地呵护,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忽然,远处有人呼喊:“郡主,郡主你在哪里?” 我踮起脚尖好奇地向声源处张望,一行人渐行渐至,待他们走到百米之外的地方,一个小丫头忽然狂奔到我身前,跪下哭道: “郡主,你这是怎么了,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灵儿可怎么活啊?” “哎,你别哭啊,你是在叫我么?先起来好不好?”我说着就要上前扶她,却被身边的男子拦住。 那个叫灵儿的小丫头缓缓站起,复又战战兢兢地向我旁边的帅哥行礼道:“奴婢给少郡王请安!” “嗯!”那帅哥冷哼一声,对一大群跪着的男女说:“还不快备轿,都是死人吗?” 哇,这气势! 我不禁细细打量他,不论是那深邃的眼睛,还是完美精致的轮廓,这样一个人,他真的是个男人么? 刚才那些人叫他少郡王,我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他竟是我的兄长么?而我现在顶着这张十六七岁的少女的脸,摇身一变成了他货真价实的妹妹,郡王府金枝玉叶的公主! “雪儿,雪儿……” “嗯?” 我回过神,对上他疑惑的表情,不由尴尬地笑了笑。 “我们回去吧!” 他说着牵了我的手,走到轿旁亲手为我打起帘子。看得出他很宝贝我,原来上天果真有好生之德,虽然离别了熟悉的世界,却给了我这么美又这么疼我的哥哥,我真想大喊三声我佛慈悲。 第二章 一夜好梦,酣眠到天亮。 清晨,当我睁开眼睛的一刹那,才知道昨天发生的一切并非我的想象,也并不是一场荒谬的梦境。 我是真的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陌生却让我无比好奇的世界。 呆呆地看着头顶上方精致的雕花床梁,我认真地回想着昨天历历在目的一切。那是我23年的生命中最混乱的一天,也是最不可思议的一天。 早上,我像往常一样骑单车去离家不远的学校上课,经过民心河的时候,忽然看到一大群人挤挤嚷嚷地围在河边,不时传来夸张的大喊大叫。 “儿子,我的儿子啊,谁来救救他!?”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突兀地响起,霎时压过了周围所有的声音,那么凄厉而绝望。 我停下车子扭头望去,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男子正步履凌乱的奔走在人群中间,涕泪泗流地乞求他们救救自己的儿子。 下一秒钟,我飞快地跳下单车,拔腿往河边跑去。 宽阔的河面上,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暗绿色的河水里载浮载沉,双手不时高高举出水面,嘴里断断续续地发出虚弱的救命声。 此刻的情形真是千钧一发,十万火急!也许用不了多久,眼前这个鲜活的生命就会被冰冷的河水所吞噬。 身边有人在打110,有人在联系救护车,甚至还有人在教那命悬一线的孩子游泳……可就是没有人跳进河里救人。 孩子的挣扎越来越微弱,哭喊也渐渐听不到了,耳边似乎只剩下他稚嫩的双臂拍打水面的声音,那是对生命的极度渴望。 我的心被震撼着,眼睛紧紧盯着河面。 没时间了,再等下去,救上来的就只能是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 我再次环顾四周,还是没有人救他,而他的父亲已经陷入疯狂,正不停的给人下跪磕头。 不管了!我把心一横,一咬牙跳进了深不见底的河水中。 千万不要说我逞能,游泳我也是学过的,只不过是个半吊子罢了,我也只在“海世界”玩过。 可是这暮春三月的冰冷河水显然不能跟“海世界”相提并论,我奋力划动的四肢没过几分钟就麻木了,岸上的人不停地为我打气,我咬着牙一点点接近那个垂死的孩子。 呼吸越来越沉重,身体也越来越僵硬,水一次次漫过鼻子,冲击着我的视线。忽然,那孩子在我视野里消失了,岸上的人都拼命呼喊,我的心一阵慌乱。 我深吸了一口气,一个猛子扎进水里,用尽全力朝那团黑影游去。 当我抓着他潜出水面的时候,岸上的人群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可我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这个孩子已经失去意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而我的身体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双臂僵硬得几乎无法托住他。 十几米的距离,在我眼中是那么遥不可及。岸上兴奋地众人就像幻景一样,飘渺而不真实。 我连牙齿都在不停的发抖,视线也早已模糊不清,身旁的孩子就像一个巨大的包袱,不停地往下坠。我完全是凭着一口气在支撑,心中有一个信念渐渐变得清晰,没错,我想要救他,就这么简单! 近了,近了,姚乐你要坚持! 终于游到河边,我却不停地往下坠,就好像脚底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在吸引我。 半米多高的河床,我拼了命地向上举着那孩子,当他被带离我双手的一瞬间,我身子一沉,堕入了无边的黑暗。 再醒来时,就看到了那个美若朝华的男子,而他居然是我哥哥。 牵起嘴角,我不由自主地笑了。 这时,昨晚那个小丫头端着洗漱用品进来,挽起重重罗帐向我请安,我猛地坐起来,赤着脚跳下床,拉了她坐在床沿,说道:“灵儿,我有些事记不太清了,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为什么会掉进河里呢?” 她缩了缩手,倏地抬头看向我,目光闪烁,欲言又止。 我不由加重了手劲,却听她痛呼一声:“哎呦!” 我疑惑的卷起她的袖口,看到她白皙的胳膊上爬满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我倒吸一口冷气,颤声问道:“灵儿,这是怎么回事,谁打的?” “没有,郡主,没人打奴婢,是奴婢不小心……”灵儿垂着头把袖口放了下来。 我轻摇着她的肩膀说道:“你自己能弄成这样吗?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许是我摇得太厉害,她轻轻呻吟了一声,我忙放手,急道:“肩上也有吗,还有哪里?让我瞧瞧!” 说着就动手解她的衣襟,她一边阻挡一边说道:“没有啊,郡主,求郡主别问了,是灵儿的错,不关少郡王的事……” 听到她语带哭腔,我又是怜惜又是愧疚,恨不得挨打的那个人是我。 “真的是他?他为什么打你?”我还是不敢相信,昨天那个对我百般温柔的男子会这么残酷地对待一个小姑娘。 灵儿泪眼朦胧地看了看我,又沉默地垂下了头,她温热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得,滴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 我试探着问了一句:“难道……是因为我?” 她仍旧不说话,我却忍不住倏地站起身来。 说实话,任谁遇到这种情况,恐怕都不能保持心平气和。 我还一直疑惑她昨晚说的那句“郡主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灵儿可怎么活啊”会不会太夸张了,现在看到她身上的累累伤痕,我才知道那绝对是有可能的。 她的伤,是在我成为她的主子“洛千雪”之后添的,我也逃不了干系。 这是我在去郡王府前厅请安时的想法。 话说洛郡王府真的很大,很奢华。从一扇门里望过去,重重叠叠至少可以看到五扇同样的门,而大门的左右两边各有一扇角门,其上的梁栋、斗拱皆用色彩明艳的金漆绘制,门对面的影壁上雕刻着象征身份高贵的神兽,影壁的旁边矗立着两尊威风凛凛的石狮子。 然而此刻,我却无心赏景,而是急匆匆地走在九曲十八弯的回廊上,这些回廊四通八达,简直像迷宫一样,我转来转去,怎么也找不到灵儿口中的银安殿。 看,区区一个前厅竟然叫银安殿。 我随手抓过一个小厮摸样的问道:“银安殿在哪里?” 那人先是瞪大眼一脸惊讶,但马上又低下头谦卑地回道:“郡主只要顺着这长廊直走,在第二个转弯处向右,穿过家庙再……” 我松开他的衣袖,头痛不已地说道:“还是你给我带路吧!” “是。” 一路无言,走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小厮忽然停下脚步对我说:“银安殿到了,请郡主稍候,奴才这就进去通禀一声!” 晕了,这是什么破规矩啊,我仰天长叹,只得忐忑不安地等在外面。 不知道传说中的大梁第一美男子,也就是雪儿的父亲——洛郡王到底长什么样? 正想着,那小厮便走了出来,毕恭毕敬地将我迎进了大殿。 一跨进去我脑子就“轰”得一声,一片空白,怎么这么多人?我要不要行礼呢?可这些人是谁我都不知道啊! 进退两难之间,我只好把目光投向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哥哥,可是无论我怎么用眼光示意他哀求他,他只是愣愣地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急得抓狂,心想这次死定了。 “雪儿,怎么这样没规矩?” 这时,坐在主位上的男子威严而又不失慈爱的声音响起。 我仔细打量着他,猜测着他的身份,难道他就是洛郡王——雪儿的父亲? 我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什么?这个满头银丝的老者就是二十年前名动天下的第一美男? 我心里有些失望,还以为他会是个让人流口水的大叔呢! 可是听灵儿说,他也刚过不惑之年,怎的就苍老到这般模样? “你呀,真是越发没规矩了!”他幽幽叹了一声。 我连忙优雅地伏了伏身子,娓娓说道:“雪儿见过父亲,见过王妃,给各位王妃请安。” 说完微一抬眼,只见坐在他身边的女人正疾首蹙额地望着我,我在心里疑惑了一下,她为什么是这种反应,难道和雪儿有什么过节么? 我宠辱不惊地笑了笑,这才移开目光看向大殿上坐着的其他女人,真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更有甚者年龄比雪儿还小呢! 晕啊,继母比自己年轻,什么感觉? 正汗颜不已,忽然觉得有一道探究而兴味的目光射在我脸上,我顺着目光望去,真想打声呼哨。 一个极品公子正颇有兴味的看着我,他一身戎装,丰神俊朗,紧抿的唇有让人凌然不可侵犯之感,尤其是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如果说哥哥是一块精雕细琢的美玉,那么他就是一棵悬崖边上自在生长的青松,傲然挺立,英姿勃勃,充满了阳刚之气。 手腕忽然一痛,我微微蹙了蹙眉,一回头哥哥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正一脸不善地望着他。 “雪儿,还不快见过伦将军!”王爷的声音突兀地传来,打破了我们三个之间的眼神交战。 我刚想上前,手腕又是一痛,下意识地反手掐在哥哥手心里,他这才吃痛的松了手。 我缓步上前,走到那极品帅哥面前,行礼道:“伦将军,雪儿这厢有礼了!” 他忙从座位上站起来,上前虚扶我道:“郡主不必多礼!” 他挺拔的身躯居高临下地笼罩着我娇小的身形,带着一丝孤标傲世的笑容,真迷人! 第三章 被哥哥拉出门去的时候,我还沉浸在伦赫那抹让人神魂颠倒的笑容里。 “雪儿,你不是有事找我吗?”哥哥忽然停下脚步问道。 我举目四望,立刻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了。我们迎风站在一座桥殿之上,面前是一泓开阔的湖水,水清潋滟,波光粼粼,岸边垂柳依依,随风轻舞,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温柔,连呼吸都变得微不可闻。 我深吸一口气,叹道:“这里真美啊!” 哥哥轻笑一声,应和道:“美,景美人更美!” 身体忽然被温暖包裹,我睁开眼睛,发现身上多了一件淡粉色披风,上面罗衣叶叶绣重重,煞是精致。 哥哥为我系飘带时,手指不经意碰触到我脖颈处微凉的肌肤,他的身体轻颤了一下,我不自在地说:“哥,我自己来吧!” 无奈他就像没有听到一样,系好飘带又把我的长发轻柔的从披风里撩出来,然后他喃喃道: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是穿着这件披风临风而立,仿佛片刻就要羽化飞天……” 我大窘,没想到这个看似冷漠内秀的男人也会说如此露骨的话,而且这些话怎么听怎么像表白,我忙打断他道:“哥,那个伦将军是什么人?” 如果再不打断他,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反应。虽说我自制力还可以,可我又不是他真的妹妹。 没想到他翻脸比翻书还快,听了我的问话,他一把扣住我的双肩,低下头对上我的眼睛,低沉问道:“你,你问他做什么,你喜欢他?” 哥哥的呼吸变得紊乱,悲伤而急切的眼神紧锁着我,他的双手禁锢在我的肩头,很疼,可是我却因为他的眼神说不出半句责怪的话。 “哥,不是的,我……” 我无意识的开口,还没说完就被他狠狠摁进怀中,死死抱住,他说:“不可以喜欢他,不可以……” 我还能说什么呢,这也太…… 我只不过才问了一句,他就以为我爱上那个伦将军了。 而且,我那该死的直觉告诉我,他该不会爱着自己的亲妹妹吧!? 转念之间,我忙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把这一切归结为他对于妹妹非比寻常的占有欲 “哥,你给我讲讲王府的事情吧,洛郡王府很有权势吗?刚刚那个伦……呃……伦将军……” 我留心观察他的脸色,只要一提到“伦”字就变得很难看,还真是阴晴不定。 “雪儿,你想知道什么?我们洛郡王府自然有权有势,整个梁朝无人能及,至于那个伦赫,哼!” 说啊,我竖起耳朵静待下文,他却闭口不谈伦赫,我心中暗想:难道他和伦赫有仇? 梁朝?历史上有吗?我只听说过宋代以前五代十国时期有一个后梁,可是显然此梁非彼梁。 我正想再问点别的,哥哥却折下一枝垂柳拿在手里,悠然问道:“你还想知道什么?”我迟疑了一下,直视着他道:“你打灵儿了?” 说实话,我是想表现得更理直气壮一些,可是一看到他那双美丽的眼睛,无比温情地注视着我,我就什么脾气也没有了。 谁知他居然满不在乎的说道:“她没有紧紧跟着你,是她失职,我只是按王府的规矩办事。” 这种不轻不重的语气实在让人生气,我稳了稳情绪,道:“规矩也不是这样定的啊?那怎么能怪她呢,她那么小,你怎么能打她呢?” “雪儿,左不过是个丫鬟,你不要那么激动……”哥哥的语气更加轻描淡写了。 我哑口无言,挣扎着说了一句:“难道丫鬟不是人吗?” “好了,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 眼前这个强势的男子此刻是这么温柔,讨好而又小心翼翼,我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以后不要再打她了好吗?” “好!”哥哥欣然应允。 他飞扬的剑眉下,一双漂亮的眼睛满含笑意,眼中的光华一如月华,摄人心魄。 我忙移开视线,笑着说:“哥,你带我参观王府吧,上次我在轿子里睡着了,这么美的景色都没怎么看,今天一定要补回来!” 说着我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暮然回首,却看到哥哥脸色微红,神思恍惚,不知在想什么不健康的东西。 我玩兴大发,悄悄绕到他身后,一把环住他的腰身,嗲道:“小王爷,奴家还等着你呢,发什么春呀!” 说完我正要哈哈大笑,哪料到他的身子倏地僵住,忽然一把握住我的手按在胸膛上,我整张脸和上身紧贴着他欣长的背脊,他心如擂鼓,我心慌意乱,这种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那个,你先放手啊,我错了,不跟你开玩笑了!”我的手臂被拽得生疼,只好求饶道。 他放开手,转过身热切地看着我,没错,那双眼中充满热切的渴望。我慌乱的避开他的视线,心中懊恼不已。 我看,不是他疯了就是我疯了,亲兄妹搞得这么…… 正别扭着,哥哥忽然拉着我奔跑起来,我踉跄着跟上他的脚步,急问道:“干嘛?” “你不是想参观王府吗?”哥哥笑着,清凉的眼神纯净得让人感动。 我哭笑不得:“这么快像赶着去投胎,哪像参观啊?” 他的速度慢下来,却仍不肯松开我的手,我甩了几次都甩不开,无奈只得随他。 郡王府还真不是一般的大,逛了半日,我腿都软了还没逛完。 还别说,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假山怪石、花圃园林,甚至还有一片牧场,我不禁咂舌,把家弄得这么大找个人得多麻烦啊! 正累得气喘吁吁,经过一处月型拱门的时候,墙内忽然传出一阵丝竹管弦之声,其间夹杂着女子飘渺的嬉笑声。 我好奇地往那边迈了两步,手上忽然传来一股阻力,我回过头不解地看向哥哥,他竟然一脸慌乱的表情。 我心中疑惑,使劲挣开他的手穿过拱门,放眼望去。 只见纱幔重重,在轻风中飘来荡去,梦幻而又浪漫。好一处神仙府邸!再往声源处眺望,只隐约可见纱幔之间衣香鬓影,笑语宣然。 我又向前急走了一段,终于停在离她们很近的地方。看着纱幔掩映下,那一张张闭月羞花的面孔,闻着一阵阵醉人心神的馨香,我的心里疑惑而又兴奋。 眼前的一切实在美轮美奂,这些女子全部豆蔻年华,虽然年少却难掩花容月貌,可是她们究竟是什么人……难道…… 手再次被哥哥握住,我指着不远处的神仙府邸问道:“这些少女是父王的妃子吗……” 还没问完手上就是一痛,我低呼出声,却听哥哥平静无波地说道:“这些女子,全是我的侍妾。” 不是吧,我惊诧地看着他。 哥哥神情冷漠,我的手被他握得生疼,我也浑然不觉。 心中诧异这个刚刚二十出头的男人居然这么生猛,最难消受美人恩啊,这么多国色天香的花样少女,哥哥你摆的平吗? 我低着头微笑,却被他一把拉进怀中:“不要哭,雪儿……” 我使劲推他,心想,就算是亲兄妹也别动不动就拥抱啊,虽然我并不反感他清香而坚实的怀抱。 不能这样!猛的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我拼命挣开他扭头就跑,不理他在我身后焦急的呼喊,只想赶紧逃开。 第四章 没有哥哥在身边,我不出所料的迷路了。 眼看天色越来越昏暗,虽说还在自己家里,我也免不了心惊胆战,特别是我现在所在的地方还真挺恐怖的。 这是个小小的院落,借着微薄的暮色,我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八角形的院子。 每个角都有一扇小门,而且一模一样,我试了几次都只能回到原点,根本无法跨出这个小院。 真邪门,难道是鬼打墙?我忍不住浑身冒冷汗。碰上这种事儿,想心如止水都难。 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突然,一个黑影从其中一个角门内飞快地闪出,我被吓得定在原地,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硬是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一把剑就“刷”地一声,横在我脖子上。披风的飘带在碰到剑刃后应声而落,我立刻感到一阵寒气,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你是什么人?”那个黑影低声问道。 我深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可是我实在做不到。 要知道就是这把剑刚刚不经意间碰落了我的披风,它的锋利可见一斑,这么削铁如泥的剑搁谁脖子上,谁也不能无动于衷啊! “大……大侠,你听我说,我只是过路的,你千万别失手杀了我啊!” 我捏着嗓子轻声求饶,生怕声音大了引起声带振动,自己撞上那近在咫尺的利刃。 “哼,路过?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他不屑一顾地笑。 幽暗中,那笑容清冷如水,就像撒旦的微笑一样蛊惑人心,尤其是那双给我深刻印象的、桀骜不驯的眼睛,即使他蒙着面我也不会认错,他就是我今天在银安殿见到的伦将军。 “怎么,谎言被拆穿了?还不说实话?”他语气中透着不耐烦。 “大侠,我真的是路过啊!”我委屈地争辩道。 这下,我明显察觉到他愣了一下,可能是听出了我的声音。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说!” 剑又向前逼近一分,我不得不微抬了下巴颤声答道:“我只是迷路了,谁想来这邪门的鬼地方?” 我说的可是实话啊,不过他眼中的敌意和戒备告诉我,他根本不信。 就是嘛,要是我,也不相信堂堂郡主会在自己家里迷路。可是要命啊,我说的天地良心,那都是实话! “怎么,还是不说,嗯?” 剑身一斜,剑尖对准我的咽喉,那凉薄的剑刃轻贴着我的下巴,我的脖子瞬间僵住,连唾沫也不敢咽一口。 “你到底要我说什么啊?有本事你杀了我啊!” k,我刚才说什么了,别,别杀我啊,我在心中狂呼,嘴唇却是颤抖地说不出话来。 “呵……杀了你?我要杀你,你现在已经死了。杀了你太可惜了,只要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就放了你,否则……”说着剑刃已离开我的下巴。 我刚要松口气,他的剑却已滑到我衣衫的襟口处,我心中一寒,立刻全身僵直。 “伦赫,你明知故问,我是谁你会不知道吗?你,你敢!”情急之下,他的名字脱口而出。 我心中叫苦不迭,这下保命更难,搞不好他会杀人灭口啊! 果然,伦赫眼里闪过一丝杀机,不过转瞬即逝了。 他笑得无比开怀,然而邪气毕露:“不敢,我有何不敢?” 衣襟应声而开,露出脖颈处光洁细腻的肌肤,我把心一横,闭着眼安慰自己,不就是露个脖子吗,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在现代不是还穿过比基尼吗?就当开个低胸“v”领好了。 可是,我穿比基尼的时候才三岁,而且,那是在海滩啊!哪象现在,孤男寡女的…… 我担惊受怕地看向伦赫,却发现这家伙目光躲闪,不敢正视我的眼睛。虽然天色已完全黑透了,我仍能看到他眼里久久漾不去的光芒。 “我劝你不要那么倔强!”伦赫声音有些哑,该不会是要杀我的前兆吧! “我跟你说过一百遍了,我真的迷路了,你就是把我扣子都拆了我也还是这句话!”我无奈。 “你别后悔!” 伦赫的话音刚落,我便不可置信的看着身上的衣衫被剑挑开,露出里面粉白的肚兜,这下我彻底楞住了。 伦赫眼光闪烁,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余光扫到自己裸露在微凉空气中的肩膀,手臂,在夜幕中泛起白皙透明的光泽,就像玉石一样迷人,我羞得恨不得钻到地下去。 虽说露个胳膊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这种气氛也太诡异了! 伦赫仍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我,我却不敢说一句重话,谁让他的剑还架在我脖子上呢?我强作镇定地问道:“你看够了没有?” 他忽然轻笑了一声:“如果我说没有呢?” 什么?这家伙刚才说什么? 我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怒视他,他却重新把剑尖对准我的脖子,然后慢慢走到我身后。 我心中叫苦连天,开什么玩笑,这可是我的底线了,他要是得寸进尺,我该怎么办? 如果真被他…… 我惴惴不安,伦赫却半晌无语,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身后才传来他幽幽的声音:“呵,迷路的郡主,后会有期了!” 我随着话音转身,迎面被那件披风兜头罩住,拿下披风,我只来得及看到他飞檐走壁的背影。 这个xx,好好的衣服被他弄成这样,临走还不忘奚落我! 恨恨裹好披风,我心事重重地顺着伦赫离去时的角门,终于走出了那个迷魂阵,在半路碰到正焦急找我的哥哥。 一看到我他就一把将我抱住,我突然很讨厌他这样抱我,于是便用尽全力推开了他。 “雪儿,我找了你好久,你到哪儿去了?”哥哥六神无主地问道。 不过是分开了半天而已,至于吗?我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而是绕过他径直向火把通明处走去。 他故技重施,一闪身拦在我面前,我恹恹问道:“你到底要干嘛?” 真是要疯了,今晚受到的羞辱正没处发泄怒火,偏偏他还死缠着我,唉!应付他这种强烈的占有欲真让人心力交瘁啊。 他异常温柔地对我说:“雪儿,那些女人我都没碰过,她们是……” 哦,原来是说这个,可是哥哥有必要向我解释吗? “那是你的私生活,我无权干涉,哥,我累了!”丢下这句话我径直向人群处走去。 这一次依然是哥哥抱我回屋的,我不想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干脆装睡了事。 我就是这么个别扭的人,有时候似乎很善良,有时候又似乎很冷漠,总会伤害身边的人。 虽然事情刚刚发生就会后悔,可是往往又死要面子,倔强得不肯低头。 就象现在,我明知道自己的态度伤害了哥哥,却连最简单的“对不起”都说不出口。 他那么轻柔地抱着我,那么小心翼翼,好像抱着一件价值连城的玉器,必须轻拿轻放。躺在他怀里,我觉得自己成了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荡在空中,上下翻飞。 过了许久,我的背挨着柔软的床榻,一双手轻轻为我脱去鞋袜,盖好锦被,又拨开我挡在额前的碎发。 良久,久到我以为他走了,一个温热的碰触印在我额头,我心一惊,睫毛轻颤,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一股热流自心中升起,流过血脉神经,直冲眼底。 听到他关门而去的声音,那股热流便不可抑制地涌出了眼眶,这个男子总是莫名其妙地让我心疼,我到底该拿他怎么办? 第五章 第二天一早,我梳洗完毕就派人去请哥哥。 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廊下等他,忽见灵儿端了早膳走过来,我冲她招了招手,唤道:“灵儿,昨儿个大哥没有为难你吧?” 她嘻嘻一笑:“没,灵儿谢郡主关心!” 她天真的模样真讨人喜欢,我不禁笑问:“你今年几岁,在郡王府几年了?” “回郡主,奴婢今年十一了,打小就在郡王府当差。” “灵儿,那,给我说说王爷和王妃的事吧!” “郡主想知道什么?”灵儿不解。 “呃……少郡王是王妃的儿子,那我是……”我模棱两可地问。 灵儿忙说:“郡主切不可妄自菲薄,虽然少郡王是王妃所出,但王爷那么疼爱郡主,少郡王也对……” 她说到这里惊慌地瞟了我一眼,我心中好笑,这丫头怎么比我还激动,每次在我面前提到哥哥都是这种慌里慌张的表情。 正想再问些关于府里那个神秘小院的事,哥哥就出现在长廊尽头处。 他今天穿了一袭淡紫色带薄衬的长衫,与满园春色交相辉映,更显得如圭如璧,风骨清雅,浑身透着一种难言的贵气。 我欣然起身,看到灵儿局促不安地站在一旁,好笑得挥手打发她退下。望着灵儿逃一般远去的身影,我心中暗笑不已。 一回头对上哥哥宠溺的目光,我上下打量了他几遍,啧啧……这样一个帅哥,居然也有人视之如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呢! “雪儿?”哥哥顺着我的目光,也在自己上三路下三路扫视了一圈,疑惑地问道:“怎么,我这衣服有什么不妥吗?” “没,这衣服挺好,哥哥还有没有类似的,我也想穿呢!” 一炷香之后…… 我身着一件绣着暗花的红色对襟长衫,头戴羽冠,脚蹬墨靴,手摇折扇,活脱脱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样。 洛千雪的容貌虽然算不得极美,却有一种未经尘世污染的纯真,如一朵傲雪欺霜的梨花般,冰清玉洁,空灵出尘。 这么一副玉软花柔、惹人怜爱的模样,穿起男装来却也别有一番风味,白衣胜雪裹着纤腰一束,行走之间步履轻盈,吐气如兰。 我在廊下走了几步,一抬头却见哥哥眼神迷离,含情脉脉地看着我,双颊不由逼上一抹晕红。 “不好看吗?”我垂下头,小声问。 “雪儿,你当真要这么做吗?”哥哥仍不确定地问我。 我点头如捣蒜:“那是自然,怎么,哥哥反悔了吗?”说着,故意委屈地撇过脸。 又过了半炷香,我招摇地出现在京城最豪华的酒楼——第一酒楼内,刚刚在途中,还顺便过了一回疯狂购物的瘾,那滋味,岂一个爽字了得? “京城第一酒楼果然名不虚传!”我尝了一筷子这里的招牌菜,不禁心满意足地感叹。 这里可是老百姓望尘莫及的地方,来的都是些达官显贵,再不然就是富可敌国的商贾,哥哥本来是要开包间的,哦,就是雅座,我没同意,这样在大厅里才有意思嘛。 “小二哥,把你们这里最贵的酒端一壶上来,不要替我省钱知道吗?去办吧!”我豪情万丈的吩咐完,迎面撞上哥哥温柔带笑的眼睛。 连忙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这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真正的大爷可是他啊! 菜接连上桌,其实我吃不了多少东西,只不过看哥哥几乎不怎么动筷子,我要是也不吃,不知道他会不会责怪我浪费粮食。所以我每样都尝一口,饶是这样也没一会就吃不下了。 我可怜兮兮地抬起头,哥哥关切地问道:“怎么,不合胃口吗?那我们去别家!” 我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一般,正要说话,却听到楼下传来兵刃相接的打斗声,我倏地从座位上一跃而起,一脸兴奋地拉起哥哥冲下楼去。 才下楼梯,迎面便飞过来一个人,哥哥一把拉过我护在身后,险险躲过了被当成肉垫的命运。 那个人背朝下砸在一张桌子上,桌子瞬间四分五裂,声音之大惊动了整间酒楼。 那个人痛苦地呻吟了一下,忽然一翻身滚在一旁,霎时,他刚才躺着的地方便插上了一把剑,剑尖钉在地上,剑身微微颤动,嗡嗡声在空气中回荡。 下一秒,门口背光处走进一人,不是伦赫又是谁呢?只见他一身月白儒衫,如明月生晕,又如美玉萤光,说不尽的意态风流。 看惯了他穿戎装的样子,没想到穿长衫一样风姿卓然。 他嘴角带着一抹轻笑,慵懒地倚在门边,不屑地说道:“凭你也想赢我?哼,再回去练几年吧!”说完走到桌边拔剑而出。 那人不堪受辱,从地上一跃而起,衣袖一挥,我下意识的喊了声:“小心!” 伦赫侧身一闪,几枚五角星一样的暗器“叭叭”钉在门框上,入木三分。 真是的,背后偷袭算什么英雄? 那人气极败坏地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我,我赶忙往哥哥身边靠了靠。他该不会是想挟持我吧? 正胡思乱想,那人已疾步走到我身前,忽然双手抱拳跪倒在地:“属下参见主子!” 我当场愣住,却听到一阵齐刷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参见主子!” 茫然转身,十几个身着黑衣的男子抱拳跪倒在地,面上一片肃杀。 我正怀疑是不是在做梦,哥哥忽然举起右手倏地放下,冷然说道:“无论是谁,格杀勿论!” 他说得很轻柔,就像刚刚问我要不要换一家饭店一样,好歹伦赫也是将军之子,他这样公开与之为敌会不会…… 十几个人领命将伦赫团团围住,我担忧地望着他,他却回我一个“你放心”的微笑。 那微笑让我一阵恍惚,我突然发现我根本就不想他死,不想他受伤,甚至不想让他深陷这种处境之中。 刚开始我还为伦赫捏了把汗,可是,我发现自己根本就是杞人忧天,这些人都不是伦赫的对手,他以一敌十仍旧游刃有余。 看他越战越勇,我都忍不住要为他喝彩了,这可是高清晰现场版动作片,比成龙、李连杰有过之而无不及,过瘾过瘾! 正打得不可开交,伦赫居然还能分神斩下桌上的红花抛到我眼前,我伸手接住,直叹他动作优雅,一气呵成。 不禁后怕,对我这种武功白痴来说,当日在王府小院只要他动动手指,我断没有逃脱的可能。 这时哥哥忽然飞身上前,立于那些人之首,霎时与伦赫短兵相接。 我从来没见过哥哥动武,没想到他的功夫如此出神入化。一张美得惊人的脸,一袭紫衣,一柄软剑,简直比《英雄》的画面还唯美。 伦赫从最初的漫不经心到后来的不敢掉以轻心,继而拼力对抗,无奈却渐渐处于下风。 在他们打斗的同时,哥哥的十几个手下将一名少女团团围住,那少女以瓷片对准咽喉相要挟,不屈地与他们对峙着。 我回过神刚想喊哥哥,却骇然发现他的剑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伦赫,而伦赫竟然已无招架之力。 我骇然地惊叫一声,条件反射地冲过去挡在他身前,眼睁睁等着剑刺穿身体的疼痛。可是哥哥的剑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回旋开来,他侧身回首,一脚踏在廊柱上,缓冲几步停在对面看着我,满眼的受伤与难以置信,他问:“为什么?” 我举起衣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低头见胸前的衣服破了一大片,连白色中衣也未能幸免,看来哥哥的剑也一样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 我看了伦赫一眼,他眼中闪动着莫测的微光,淡淡问道:“为什么救我?” 丫的,我哪知道为什么啊,大概是哪条神经搭错了抽风呢!刚才差点就挂了! 我深呼吸,再深呼吸,然后对哥哥说:“哥,你别生气,看看你的手下正干嘛呢?” 哥哥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面上露出一抹释然:“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女人?” 我知道他又误会了,索性不去解释,只走到他面前站定,懊恼地说道:“哥,得饶人处且饶人!” 哥哥愣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说道:“这些事你不用管!” 我目光直直盯着他,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 “雪儿……” “我没事,只是担心你!”我打断哥哥的话,对他嫣然一笑。 说着走到那少女面前,直言道:“姑娘,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抓你?” 那女孩疑惑地摇了摇头,警惕地握紧手中瓷片。 “那是因为我大哥喜欢你!” 我循循善诱,而她仍然摇头。 “作为女子,你难道不想找到自己的良人吗?” 她的神情微微动容,偷偷看了哥哥一眼,清丽的脸庞染上一抹嫣红,低声婉转:“小女子愿意服侍公子!” 我淡淡一笑,缓步走回哥哥身边,却不经意对上他怫然作色的眼神,忙心虚地避了开去。 他的不悦在我的意料之中,可我却宁愿相信这个女子是他的心上人,这样,我的心似乎才能平静一些。 “啪啪”的掌声忽然响起,一个身影由门外缓步踱入,我定睛一看,不禁眼前一亮。只见一位锦衣缓带的温润公子悠然而立,雪白的衣衫不染片尘。心头不由浮上几句诗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说得大概就是这样的男子了。 他已有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温文尔雅中透着一丝高贵,如新月清晕,又如花树堆雪,五官长得相当精致,让我想起了雍容华贵的牡丹。 虽然以花来比喻男子有些不妥,不过他真的让我有这种感觉,而且我敢肯定他绝非池中之物。 果然,刚刚还慵懒地靠在桌边的伦赫立刻恭谨地站好,温声唤道:“三少!” 能让一向眼高于顶的伦将军如此低姿态的会是什么人呢?我不禁好奇起来。 看向身旁的哥哥,他的脸冷若冰霜,越发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难道他竟不知此人? 那人对伦赫略一颔首,转向我,清浅一笑道:“这位公子好手段,在下佩服不已。” 他的声音一如其人,如珠如玉,让人顿生好感,我露齿一笑: “公子谬赞,不敢当!” 他是指刚才我对那女子所说的话吗?我不解,却听他道: “敢问公子名讳?” “我,呃……”总不能告诉他我叫雪儿吧,一听就知道我女扮男装。 “叫我阿洛吧。” “那么,阿洛便也称呼我三少就好。” 他刚说完,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抱了身衣袍走过来,哥哥面无表情地接过,递给我道:“去换吧。”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向离我们最近的雅阁走去。待换好衣服,却发现他们全都目光闪烁,不敢直视我的眼睛。我一转身才发现那间雅阁临窗而建,从外面看,里面的一切竟然一览无余。 我面上一烫,忙转移话题道:“我们走吧!” “走?去哪?”伦赫抬眸浅笑。 我只当没听见,满眼哀求地望着哥哥,楚楚可怜地说道:“哥,你答应我的!” 哥哥皱了下眉,神色挣扎地摇了摇头。 我一嘟嘴,不悦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怎能出尔反尔呢?你不陪我去,我自己去!”说着就朝门外走去。 “雪,阿洛……”手腕一紧,哥哥忙拉住我。 伦赫大大落落地笑道:“阿洛你要去什么地方,我陪你!” “好啊!” 我粲然一笑,看到伦赫有瞬间恍惚,不禁感叹洛千雪这所向披靡的笑容,尽管在这几个上天的宠儿面前,有那么一点点逊色,可是,也只有一点点! 手腕又是一疼,哥哥已将我拉到身前,急道:“你不能和他一起去!” 我微沉了脸道:“你不陪我,还不让他陪我吗?” “阿洛,你想去哪里?”三少柔和地问。 “这个……”我挠头:“京城最销魂的地方在哪里,什么天香楼、红袖坊什么的!” “咦,这……” 哥哥最终当然是妥协啦,这还要多谢伦赫。不得不承认,他有时侯跟我还挺有默契的,不过一码归一码,上次的仇我还是要报的! 第六章 夜色阑珊…… 我们一行四人悠然自得,手摇折扇,长身玉立在京城最负盛名的青楼——倚翠阁前,看着阁内若隐若现的倩影,听着各种莺啼燕语,管弦小曲,我无比兴奋地打了声呼哨。 青楼楚馆,果然名不虚传,既然来了,我怎么也要见识一下古代的销金窟啊! “刷”得一声合上扇子,我侧过头对他们笑道:“怎么样,还是本公子有先见之明吧,拿折扇才够风流倜傥,拿剑进去是要吓坏那些姑娘的!” “据我所知,你也是第一次到这儿来,怎么兴奋得好像回娘家一般!”伦赫打趣我道。 我见哥哥脸色一沉,忙伸手拉住他,对伦赫笑道:“我看不是我回娘家,是你回你丈母娘家吧?” “你!”伦赫气得说不出话来,而三少则强忍着笑意,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刚一转身,就见几个姑娘花蝴蝶一般扑过来,带起香风阵阵。我哈哈一笑,便左拥右抱地走了进去。 进得门来,更觉香气扑鼻,热闹非凡。眼前到处都是红色的灯笼,红色的纱帐。随处可见大胆放浪的女子,毫不扭捏地与人调情,真是一派声色犬马,纸醉金迷。 一看到锦衣秀带的我们,龟奴忙走过来招呼: “哎呦喂,世子爷,您可有些日子没来了,这几位爷是?” 呦呵,我斜着眼打量哥哥,敢情他是这儿的常客啊。 哥哥不自在地别开眼,厉声对正胁肩谄笑的龟奴说道:“哪那么多废话!” “是,是,小的这就给几位爷找漂亮的姑娘来!”说完一径去了,不多时就有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款款而来。 我不屑地撇了撇嘴,一把推开身边粘人的妖精,顺势斜卧在一张软榻上,懒懒开口道:“爷来这可不是为了这种货色,去,把你们妈妈叫过来。” 见他离开,我一脸豪情逸致地对坐立难安的哥哥说道:“拜托,大哥,你不是这的常客吗?干嘛一脸纯情少男的表情啊,还有你,伦赫,你该不会是没带够钱吧?别怪兄弟没提醒你,这儿可是砸银子的地方!” “笑话,爷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他挑眉。 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却见一个浓妆艳抹的老女人一步三扭地向我们走了过来。这大概就是传说中逼良为娼,丧尽天良的老鸨了吧! 看到我们的一刹那,她那张老脸都笑成了一朵花,扑簌簌直往下掉脂粉。可不是嘛,我要是见了财神爷,准比她笑得还灿烂。 她讨好地问:“呦,伦将军,世子爷,今儿是什么风把……” “行了行了,客套话就不用说了,赶紧把你们倚翠阁最红的姑娘,给爷找出来!”我不耐烦地打断她道。 “呦,这位公子,刚才给您带来的可都是一等一的姑娘,您都不满意,这……” 我不胜其烦地挥了挥手,道:“听说你这倚翠阁是京城最红的青楼,我可是慕名而来,你就拿那种货色来搪塞我,一等一?哼,不过尔尔,我们走!”说完我拍桌而起作势要走。 “公子留步,您别生气啊,我这倚翠阁绝非徒有虚名,花魁姚云姑娘更是誉满天下,艳冠群芳。只是……今日不巧刚好有客,实在不是有意扫了公子的兴致!” 我好奇心大起,与伦赫对视一眼,他心领神会,问道:“是什么人?” 这正是我心中疑问,谁这么大牌啊,居然把王爷和将军都比下去了? “哎呦,伦将军,这妾身可就不知道了,姑娘要见谁我怎么敢管,况且那人每次来都带着面具……” 老鸨话未说完,我早已笑倒在软踏上,带着面具嫖妓?亏他想得出来,难道古代也有扫黄突击检查? 只听三少道:“姚云姑娘价码如此之高,轻易是见不到的,如此看来,此人一定非富即贵,说不定是个富甲天下的人物。” 我止住笑意,从榻上坐起,正色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尽出王物,除了皇上谁敢说自己富甲天下?” 三少脸色微怔,我别有深意地瞥向伦赫,抑扬顿挫道:“不过——也不一定,有些个官员假公济私,中饱私囊,所谓权能生钱,钱能挽权,富甲天下也就不奇怪了!刚才不知是谁说‘爷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伦赫气得直瞪眼却拿我没辙,我转过头对老鸨说道:“你带我去,我倒要会会这个神秘的大人物!” 老鸨那一脸招牌笑容凝滞了片刻,为难的开口:“公子,这……” 我柳眉一竖,翻脸道:“怎么,妈妈怕我给不起银子?” 说完冲伦赫一伸手,没想到这小子“哼”了一声别开脸。 真是个爱记仇的讨厌鬼! 我只好又楚楚可怜地望向哥哥,他了然,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递给我。 我定睛细看,尽是些奇怪的符号,我一个也不认识。一咬牙,我便把手中的银票悉数递到老鸨面前,说道:“这些银票我也不数了,全都是你的,你只要将我们带到门外就没你什么事了,怎样?” 她一脸震惊地看着我,手抖得抬都抬不起来,我不明所以地环视四周,哥哥仍一脸宠溺的微笑,而三少、伦赫皆目露诧异。 伦赫指着我手里的银票问:“你知道那是多少吗?” 我微窘,我怎么知道?该不会不够吧? 正不知怎么收场,那老鸨已反应过来,一把夺过我手中的银票,揣进怀里,激动地说道:“我这就带你去,公子请跟我来!” 走在楼梯上,我一边不动声色的挡开在我身上蹭来蹭去的女人,一边小声问伦赫:“那些银票很多吗?我……” “不多不多,也只够买下半个倚翠阁而已。” 他轻描淡写地说完,带着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与我擦身而过,留下我一脸懊恼,郁闷得抓狂,只想从这楼梯上滚下去。 “阿洛,你怎么了?” “洛?” 我艰难地迈了几步,勉强冲他们笑道:“我没事!” 接着恼火地看向伦赫,这个该死的臭小子夸张地对我耸了耸肩。我恨得牙根发痒,真想痛扁他那张俊朗的脸。 老鸨在一间僻静的门外停下脚步,用手指了指里面,门内飘出一阵悦耳的琴声。 我会意地点点头,她便离开了。 深吸一口气,我刚要推门,伦赫突然把我拉到身后。我抗议地挣了挣,哥哥却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小心有诈!” 我心一暖,原来伦赫他…… 房门洞开,我们闪身躲在门的两旁,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暗器更没有毒烟。 我从哥哥身后钻出来,率先跨入门内。 如果有人问我,活了这么多年,最让我震惊的是什么时刻,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就是现在。 我就那样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切: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上只穿着肚兜的美丽女子,想必她就是花魁姚云姑娘。 她长的确实很美,就如同生长在空谷中的幽兰,虽没有牡丹高贵,也没有玫瑰娇艳,但却如清新的兰花,冰肌玉洁,飘然出尘。 很难想像,她竟然是个风尘女子。 就是这样一个洁如冰雪,兰花一样出尘的女子,此刻,却几近半裸地随着一阵飘渺的乐声翩翩起舞。 她美则美矣,但脸上的表情却是木然,本该明媚的双眸却是无神,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被操纵着舒展自己柔美的身体。 而那个始作俑者,正跪坐在一架古琴前面,修长洁白的双手灵活地弹奏着美妙的音乐,似乎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于我们的闯入毫无知觉。 我讶异地看着他,他身着一袭黑衣,脸上戴着半张银色的面具,露出弧线优美的下巴。 由于他一直垂着头,我看不到他的眼睛,只好颤声说道:“这位兄台,在下冒昧打扰,还望见谅。” 没有反应?我紧张地咽了口干沫,这诡异的气氛让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那个,你给点反应好不……” 我还没说完,他忽然猛地抬起头,冲我笑了一下。我脑中“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不同于哥哥的阴柔俊美,不同于伦赫的桀骜不驯,更不同于三少的温润如玉。 那样一双眼睛我根本无法形容,哪怕就只是看上一眼,也让人心魂俱荡。 在他的眼中,墨绿色的瞳仁就像一泓深潭,冰冷而幽深,那让人移不开目光。 一种身不由己的虚无感迅速袭遍我的全身,我突然很想脱衣服,非常想,想得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双手微微颤抖起来,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叫嚣:“怎么不做,怎么不做,怎么不做……” 因为尊严! 仅剩的一丝理智告诉我,这个人大有问题!他到底是何方神圣,难道他会催眠? 我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用牙齿咬住下唇,越咬越紧,直到尝到一丝腥甜,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才渐渐消失。 我松开下唇,这才感到一丝疼痛。颤着手抹去额角的细汗,我再不敢看他的眼睛,忙转身看向哥哥他们。 却不料他们几个表情木然,正赤裸着上身,手还机械地解着亵裤。 我脸一红,耳根一阵发烫。 搞什么嘛,这个黑衣男子练得什么武功?还真是难登大雅之堂。 我转身盯着他的下巴问道:“你这是什么下流功夫,他们……” “呵呵,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不受我控制的人,只可惜是个男人!”他轻笑着说道。 那声音就像山涧的清泉一样叮咚悦耳,他弯起的唇角带着让人着迷的弧度。我想,此刻那双墨绿的瞳仁一定美得惊心动魄,可惜,我不敢看。 “男人怎样,女人又怎样?”我顺着他的话接道。 “呵,男人,我要他的命,女人,我要得到她的心!”他仍然笑着说。 我的心却在这轻笑声中沉入谷底,那我不是死路一条?反正来回是死,还不如被他蛊惑,说不定就不用死了呢? 想到这我把心一横,抬头直视他的眼睛道:“你怎样才能不杀我?” 说完我脸上又是一热,这句话本身并没有问题,可是你能想象一只兔子对猎人说:“你能不能放过我!”这种话吗?我真是急糊涂了。 “你是男人,一定要死。”墨绿色的瞳仁闪动着杀意。 我才知道他说的“要女人的心”别有深意,可是我该说出来吗?不说的话死定了,说的话就要和这个变态在一起,那样会不会生不如死? 算了,保命要紧,我抬手轻轻拔下头上的玉束,拿下羽冠,顿时一头秀发瀑布般流泻下来。 男子墨绿色的眼眸浮上一层光华,带着我看不懂得感情,脸色深沉的让人动容。 “这下你不会杀我了吧!”我无奈地摊了摊手。 “怎么舍得!”他倏地起身,几步走到我身边。 “呃,那个,我们可以走了吧?”我指了指几近赤裸的几人。 他目光忽的一凛,一把抓住我的手道:“他们可以,你不行!” 说着不由分说就要拉我出门,我挣扎,口不择言道:“你干什么,你要带我去哪里?” “如果你不跟我走,一样要死。”他冷冷开口。 我突然很想笑,大概是觉得整件事情太过荒谬了吧,我说:“你这人……你还讲不讲理了? “你,跟我走!”他固执的拖着我前行,我一把抓住门框,放声喊道:“救命啊,哥!” 他看上去瘦削的身体力气却大得惊人,我扒在门框上的手都快断了,只好求饶道:“喂,我没说不行嘛,你先放手,我手疼死了!” “当真?”他将信将疑道。 我信誓旦旦地点头:“真的!” 他眼中神采斐然,露在面具外的薄唇向上弯起,勾出一个的浅浅的笑容。 手腕一松,我忙退开两步,敷衍地问道:“既然要交往的话,怎么也得告诉我你的基本情况吧,比如姓名,年龄等等……” 他眼中闪过一丝落寞,黯然说道:“我没有名字!” “啊?” 我诧异,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没名字? 黑衣男子忽然笑了笑,薄唇轻启:“不如你赐我一个!” 明明笑着,他眼中的落寞却越来越明显,我也不由黯然,这双妖魅的墨绿色的眼睛就是他孤独至今的原因么? 即使全世界有再多的人,他也只是形单影只的那一个。 我突然想到,自己不也是这个世界的一缕孤魂么? 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生,我重重地点头道:“好,从今以后,你就叫阿墨,这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称呼,我每次见你都会喊你的名字,你将不再孤独。” 我忍不住哽咽,眼睛酸涩不已,涌出的泪水却被我硬生生逼回,停留在眼眶中,模糊了视线。 一双有力的臂膀将我拥入怀中,我缓缓伸出手回抱他,眼泪打湿了他的胸襟。 …… 不记得是怎样离开倚翠阁,又是怎么回到洛郡王府的,一路上哥哥他们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而我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回想那张带着银色面具的脸,那双墨绿色的眸子,那个挺拔孤寂的男子——阿墨。 第七章 那天之后,哥哥和父亲就变得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每次去请安也只能见到王妃那张冰寒的脸。 碰了几次钉子,我索性不去了,也好过看她的脸色。 让人奇怪的是,不只哥哥行踪飘忽,就连伦赫、三少我也没再见过。 这些日子和阿墨待在一起,我觉得很开心。对他的感觉很奇怪,有点惺惺相惜的意味,总之和喜欢哥哥的美,伦赫的坏,三少的温柔不一样。 看上去这么妖邪的一个男人,有时候却很孩子气,就像在倚翠阁的初见时,他恶趣味地欣赏姚云跳脱衣舞,其实还不是愤世嫉俗? 高处不胜寒啊…… “雪儿,为什么不吃东西,这样看着我?”阿墨放下筷子笑问。 我摇了摇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道:“你吃你的吧,不用管我,我怎么看你都像看不够似的!” 他呵呵轻笑起来,眼里的笑意一漾一漾的,我贪婪地看着他的笑容,唇角也不觉弯起来。真的,真的好喜欢他这样笑,我想要永远让他这么笑,不再孤独,不再寂寞。 随着他的笑,银色面具轻轻颤动,他薄薄的嘴唇弯起好看的弧线,露出纯白晶莹的牙齿,我忽然很想吻他。 这种想法让我一阵脸红心跳,直骂自己花痴。 正心猿意马,忽听阿墨幽幽说道:“直到现在,我才觉得不是在做梦,以前看到的每一个人都会定格在我面前,就像一幅画一样失去生气,只有我离开了,他们才会恢复正常。” 我从桌上伸过手去紧紧握住他的,阿墨,你有多久没有坐在酒楼吃饭了?我不能想象当他兴奋的看着老板点菜时的情景,不行了,不能再想,再想我又要哭了。 “没关系,从今以后你有我!” 阿墨反手握住我,紧紧的,我对他展颜一笑道:“你快吃吧,今天我要早点回府,明天还要进宫呢!” “进宫?”他神情微诧。 我点头:“嗯,宫里有个妃子明儿过生日,呃……就是寿诞,王妃不知为什么死活硬要我去。” 阿墨点点头,拉我起身。我拦住他问:“你还没怎么吃呢,就饱了吗?” “没什么,先送你回去。”他轻抚我的头发,微笑。 阿墨 ,即使我所说的只是一件很小的事,你也如此上心,你的一颗心几乎都在我身上,让我怎能不感动? 当天下午,我刚回到洛郡王府,王妃便派人送来一套衣服。 是一件很别致的淡蓝色纱裙,不过和我平时的穿着大相径庭。王妃这样我可以理解为她想和解吗?晚上洗过澡,我便换上那套衣裙,心血来潮地在屋中旋转起来,大大的裙摆转起来像一朵盛开的莲花,淡蓝色的飘逸。 我正自我陶醉着,突然发现哥哥目光迷离地倚在门口,痴望着我。 我神思大窘,一不小心被凳子绊了一跤,身体重重地撞在桌角。哥哥几步迈进门来惊慌失措地将我扶起。 半晌,我才心有余悸的嗔道:“哥哥走路都没声音的吗?” 他嗤笑一声,调侃道:“我哪里没声音了,还敲了门的,是你太专注没听到罢了!” 我窘得连脖子都红了,刚才那副自恋的样子竟然被他看到,我尴尬地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 他忽然伸手勾起我的下巴,俊美无双的脸一点点压了下来。我倏得一惊,忙退后一步避开,心乱如麻,哥哥这是…… “雪儿!”他懊恼地看着我。 “那个……哥……明天你也去吗?”我忙不迭地转移话题,故意忽视他眼中的失望。 “嗯。” 他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虽然表情很冷漠,可我却不由地松了口气。 “哥哥这么晚找我,有事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些天没怎么陪你,怪我么?” 我嫣然一笑:“不会啊,哥,我过得很开心呢!太晚了,我想睡了!” 哥哥深深看了我一眼,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而我却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最后干脆披了件衣服走到院子里,回想睁开眼看到他的那一刻直到现在,他的举动实在不像一个正常的哥哥,还有他看我的眼神,那分明是一个男人面对自己心爱女人时才有的眼神,就算我百般逃避也不得不承认。 如今哥哥他越来越…… 可是我既不想伤他,更不想让他越陷越深,唉,怎么会这样呢,真让人头痛啊! 第二天一早,当我穿戴齐整时,王妃又派人来为我梳了一个很奇怪的发髻,说这是皇宫最盛行的发髻。我真被她这殷勤的讨好弄糊涂了。 等一切妥当,我便往前厅走去,途中经过上次那个湖泊,我一时兴起跑到湖边想再自恋一下,哪料到湖边湿滑,我重心不稳眼看就要落水。 忽然手腕一紧,下一秒我已跌入一个坚实的怀抱,抬起头对上一双充满爱恋的眼眸。 心中一惊,我差点又跌回去,那人更紧地抱住了我,口中喃喃着一个陌生的名字:“婉月,婉月……” “父,父王!”我心神俱颤,手足无措地被王爷拥在怀里,满腹狐疑。 婉月是谁,是她所爱的女子吗?不管怎么说,父亲的这个拥抱也太暧昧了吧! 我轻轻挣扎了一下,岂料他倏得收紧双臂,使劲把我摁在胸前,像要压到他心里去似的,口中语无伦次:“婉月,不,别,别走……” “父王,你清醒点,我是雪儿啊!”我真的要疯了,哥哥这样,父亲也这样,这一家子怎么都这样? 听了我的话,他身子颤了颤,扳着我的双肩,低下眉目在我脸上仔细地逡巡,若不是洛千雪这张脸肤如凝脂,经得起琢磨,我早把他推开了! “对,婉月,婉月她死了,你是雪儿……”王爷的眼睛骤然失去光彩,被一种难以名状的伤痛所取代。 眼角的余光瞥见有人向湖边走来,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哥哥和王妃。 看着我们亲密的举动,王妃的眼中充满嫉妒和愤恨,但最让我不寒而立的是哥哥眼中那毁灭一切的怒火。 “哥……”我喃喃开口。 这时,王爷若无其事地放开我的肩,转过身笑道:“走吧!” 众人言笑晏晏,安适如常,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我一个人的错觉。 第八章 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生辰宴办在一个三面临水,视野开阔的水榭之上,这里处处雕梁彩绘,朱阁垂帘,妍丽的宫女面带微笑穿梭席间,不时为谈笑的大臣命妇们斟酒。 我刚刚落座,抬眼便见伦赫正一脸惊艳地看着我,眼睛在我身上来回游移。 小样儿,羡慕吧! 我得意地端起一杯酒,遥遥向他一敬,仰头喝下,又把杯口朝下晃了晃,挑眉笑望着他。他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不甘示弱地一饮而尽,我们不禁相视而笑。 这时众人忽然立起,躬身行礼道:“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恭贺兰妃娘娘生辰,娘娘千岁千千岁!” 我好奇的探出身子,想看看皇上长什么样,哪知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三少! 他果然是皇子! 我心下惊讶,身子一晃,竟扫翻了桌上的酒壶,安静的空气顿时被一阵突兀的叮咣声打破了。 我硬着头皮扫视四周,众人的目光都向我射来,当然也包括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皇上在内。视线相接的一瞬间,他猛地瞪大双眼,疾步向我走来。 我吓了一跳,忙胆颤心惊地垂下头,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脑子里都是关于古代暴君折磨犯人的描述,眼前似乎还能看到满清十大酷刑的画面。 我诚惶诚恐地站在那儿,觉得自己的双腿都在打颤。他该不会就因为我打碎了一个酒壶,就把我…… 我栗栗危惧地盯着那双绣满精致龙纹的靴子,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不由在心中叫苦连天:拜托别玩这种心理战术啊,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好不好? 周围的空气一片死寂,我也越来越惶恐不安。忽然,一个颤抖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 “抬起头来!” 那声音仿佛压抑着深深的恐惧,他在怕什么? 我慢慢抬起头,对上他悬悬而望的眼睛,只听他狂喜地喊道:“婉月?婉月!” 他的手用力地掐进我的双肩,我几乎听到骨头发出的“咯咯”声,很疼,可我却不敢呼出声来。 又是婉月,这个婉月究竟是什么人? “皇上,我不是婉月,我是洛郡王的女儿洛千雪。” 我战战兢兢地说完,看到皇上狂喜的眼睛立刻黯淡下来,那神情实在没法用语言来描述,七分悲伤,三分恼怒。 眼角余光瞥见洛郡王正一脸轻蔑地望着他,我忽然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自然也波及到众人,举目四望,伦赫、三少皆是一脸担忧地望着我,心中感动,不由回他们一个“不必担心”的微笑。 正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宫装妇人忽然步态袅娜地走上前来,说道:“皇上,刚刚洛郡王王妃对臣妾说,雪儿郡主冰雪聪明,秀雅温婉,而且琴棋书画无不精通。” 她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皇上脸色稍有缓和,众人也赞同地连连颔首。 我汗颜不已,这说的是以前的雪儿吧,可是王妃哪有那么好心,她到底什么意思啊? 就听那妃子继续说道:“如此品貌才学冠绝天下的女子,皇上难道不该把她留在宫里吗?” 心猛地一沉,我倏地抬起头看向王妃,用眼神质问她到底为什么?她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恁得让人胆颤心惊。 皇上眼中已有喜色,却听那妃子还有后话,她说:“诚儿今年已二十有五,正妃的位置却始终悬虚,不如把她指给诚儿,岂不两全其美?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她的一席话如一声晴空霹雳,把众人炸得目瞪口呆,我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果然最毒妇人心,不知得了王妃什么好处竟这样害我。 心中苦闷无处发泄,逼得我简直要吐血,身子已如筛糠一般抖个不停,我觉得自己就像案板上的一条鱼,这些人正大名估量的在我面前商量,到底是蒸呢,还是把我煮着吃了,真把我当空气了? 下意识的扫了眼众人,父王,哥哥,伦赫都是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尤其是哥哥那双漂亮的凤眼中透露出浓浓的杀气。 他手里紧捏着一个玉杯,指节泛白,突然“啪”的一声,杯子四分五裂,鲜血瞬间染红了他修长的手指。 我转过头不忍再看,却一眼瞥见王妃正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我这才明白她为什么执意要我参加宴会,为什么要送我衣服又为我梳头,她就是想让我变成婉月,这个女人…… 我恨恨别开眼,却募得对上三少欢欣含笑的眼睛,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看来他就是那个妃子口中的诚儿了。 没想到第二次见面,竟然会是这种情形! 我正焦头烂额之际,头顶却募得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朕,不允许,朕要她做朕的女人。” 我倏得扬起头,惊骇不已地看着他,这就是皇上,金口玉言,这就是皇权,不容侵犯。 今天才知道,这个世界和我熟悉的那个究竟有何区别。可是这个认知却是那么残酷,我就连说“不”的权力都没有。 皇上坚毅的脸上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我知道,这里绝不是我可以任性的地方,而这种时侯,也绝不允许我再倔强,可是我…… 我不能委曲求全地接受别人为我精心安排的一切,我不能心安理得的嫁给我不爱的男人,那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我凝视着他的眼睛,委婉却一字一顿地说道:“皇上,臣女不愿!” 说完,我就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只是倔强地与他对峙着。 耳边传来一片抽气声,我明白,在这种皇权至上的时代,我的拒绝代表的是抗旨不尊,罪无可恕。 从没觉得死亡离我是如此之近,即使从前伦赫把剑架在我脖子上的时候,我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惧怕过,很怕很怕,因为我面对的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可是,求饶的话我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哪怕等着我的,真的会是死亡。 这该死的倔强! 扪心自问,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不是吗? 如果死亡和失去自由比起来,恐怕我更害怕的是后者吧。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释然了。 于是我抬起头,重新对上皇上暴怒的眼睛,那里面像失去平静的大海一般波涛汹涌。我不知道龙颜大怒的他,为什么还不下令将我打入天牢,或者就地正法,我只是无比温柔地说道: “皇上,臣女知道自己胆大包天,不识好歹,不敢说爱情是两情相悦,更不敢说强扭的瓜不甜。我只想说,我——不是她,尽管你们都把我当成了她,我也不是婉月。” 宾客中有谁失手打翻了酒杯,我知道那是洛郡王。 提到婉月的名字,皇上的身形摇晃了一下,浑身上下透出一股难以言表的伤痛。 我心中叹息,却不得不狠下心肠,继续说道:“我只是我自己,而不是婉月,更不是谁的影子,我也有自己的灵魂、思想和感情。可能,我和她长得很像,可能,她深深伤过你,但她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没有人能够替代她。” “皇上,相见有时不如怀念,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阴阳相隔,而是被遗忘,您真的要用另一个人来忘记她吗?难道,把你们从前点点滴滴的过往深埋在心底不好吗?难道皇上非要忘记婉月才会开心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周围变得异常安静,我知道我在赌,赌他对婉月的用情之深。 我赢了,因为我听到他轻声说:“朕不会忘记她,她在朕心里独一无二!” 看着他深情不移的眼睛,我脑中忽然想起两句诗来: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 忽然感动得无以复加,于是我用手臂轻圈住他的腰身,把头靠在他胸前说道:“现在就让我做一回婉月吧,婉月说,她曾经爱过你!”皇上迟疑地伸出手,把脸埋在我头发里,他的身子轻轻颤抖。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哭,眼中也不由蒙上了一层水雾。 半晌,我轻轻推开他,双眼放光地指着宴席,道:“这么说我可以吃饭啦?为了参加兰妃娘娘的宴会,我可连早饭都没吃呢!” 皇上愣了一下,微微点头,他眼中的疯狂爱恋已经被另一种感情所取代,那眼神我相当熟悉,每次洛郡王都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那是慈爱。 我兴奋的一跃而起,高呼万岁,一转身,却不小心踩到衣裙下摆,身体顷刻便往前倒去。 耳边此起彼伏地响起一片惊呼声,我认命地闭上眼,右手却在一瞬间被人拉住。 睁开眼,对上三少含笑的眼眸,我对他感激一笑,道:“谢啦,三少!” 说着就要落座,他却不肯放手,与我一起坐在桌前。我无暇他顾,经过刚才的惊心动魄,我决定用食物来安慰自己。 哥哥一边轻拍我的背一边说道:“慢点吃,别噎着!” 我随意哼哼了两声,哪知竟呛了口拼命咳嗽起来,咳得涕泪交零,狼狈不已。 一杯酒递到我面前,我顺手接过,边喝边不忘道谢,却听头顶传来一声闷笑。我一瞧,伦赫正一脸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我手捂心口,没好气的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他不以为然地在我对面坐下,又斟了杯酒递给我,道:“瞧你吃饭的样子,用狼吞虎咽来形容也不为过,和你这脱俗的模样一点也不相符。” 举目四望,那些傲慢的名门闺秀正以袖掩面,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小声讨论着什么,还不时偷偷拿眼撇向这边。 我一阵脸红,赌气般说道:“要你管!” 说着,一把推开他递过来的酒杯。 “怎么?这样就生气了?可不像平时的你呀!”他仍旧不屈不挠地端着那杯酒。 哥哥冷道:“她不能再喝了!” “我看是刚才惊吓过度,没胆喝吧?”伦赫神情倨傲地睨了我一眼。 最受不了别人激我了,他那是什么眼神啊! “伦赫,你少瞧不起人了!”我夺过酒杯一饮而尽,伦赫大声赞了声好,居然得寸进尺地又斟了一杯: “这杯酒给你压压惊!” 哥哥还想阻拦,我已爽快地接过,仰头便喝。 热辣辣的酒流过咽喉,我的脑子霎时变得昏昏然起来,算了,不就是想把我灌醉吗?依了你便是,反正我正需要醉这一场呢! 李白不是说过吗?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所以,我对伦赫的进酒是来者不拒,任哥哥怎么拦也拦不住。我们豪迈地对饮让在场的公主、闺秀们目瞪口呆。 不记得喝了多少,只记得伦赫灿如星子的眼眸,一直闪烁不停。 雍和宫门口,我口齿不清地对三少笑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别搞得和生离死别一样嘛!” 他无奈地摇头,扶着我向轿子走去,边小声地在我耳边说道:“今天母妃说的话,你愿意吗?” 什么呀!我没有理会他这个含糊不清的问题,原因是,即将坐进轿子的我,被眼前的美景晃花了眼睛。 在晚霞染红的天幕下,哥哥悠然自得地骑在一匹通身乌黑的马上,眼眸温柔地凝视着我,他那俊美的容颜让天边的晚霞都失了颜色。 我忽然明白什么才是 “鲜衣怒马”,什么才是“裘马轻狂”。 怪不得刚才在宫里,那些矜持的小姐们,都争着抢着要送他定情之物了。 真美,他真美啊!一个男人,美成这样…… 我推开三少,跌跌撞撞地向一袭白衣,宛如仙人的他走去,而他急忙跳下马,快步向我迎来。 当我倒在他温暖而清香的怀中时,心里忽然感到很幸福,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感觉,让人想哭。 很踏实,觉得就算全世界都不要我了,他也不会离开我。 …… 我神气十足地骑在那匹黑马背上,哥哥小心翼翼地将我圈在怀里,我的双手因为紧张而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长长的指甲深深嵌入,他只是轻声安慰我: “雪儿,不要怕,有我。” 这么温柔的声音缭绕在我耳边,让我不由自主地湿润了眼眸。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这一天太过惊险,而我脆弱的神经再也无法承受。 也许,只因为他的怀抱,是我可以永远栖息的地方。 第九章 那天晚上,我一挨枕头就睡了过去,只朦胧地记得哥哥对我说了些什么,可是我却怎么也听不清楚。 好梦正酣之时,门外突然一阵呼喊:“来人呐,有刺客!来……” 我迷迷糊糊地醒来,不满地嘟哝着拉开门,睡眼惺忪地拉住一个匆匆跑过的家丁问道:“三更半夜吵什么吵?” 那人见是我,忙行礼回道:“郡主,是守夜的家丁看到有刺客入府,请郡主小心!” 瞌睡虫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我一脸兴奋地抓住他的衣领道:“刺客?” 真是有够刺激的,在我印象中,刺客一般都是飞檐走壁,来无影去无踪的蒙面大侠,专门做劫富济贫的事,当然,伦赫那次除外。 我放开手,嘱咐他道:“千万别杀了他啊,抓到了来叫我!” 他怔了一下点点头,然后匆匆离去。 一回头,嗬,吓我一跳,阿墨正长身玉立在我身后,温柔地看着我。 月光从窗口泻下来洒在他身上,银色的面具闪着珍珠般的光泽,令人目眩神迷。 我回过神,忙一把关了门,欣喜道:“墨,你怎么来了,他们说的刺客是你吗?” 他轻轻一笑,点头。 “你知道这样多危险吗?有没有受伤?”我紧张地说道,却转念一想,他哪会受伤啊,别说一个小小的洛郡王府,就是皇宫也挡他不住。 “我没受伤,雪儿,我……我睡不着……”他轻轻说道。 “哦,那我陪你!” 刚说完,门外忽然一片嘈杂,霎时燃起的火把将院子照的灯火通明。 敲门声即时响起,只听哥哥在门外扬声唤道:“雪儿,快开门……” 我大惊失色,忙一把将阿墨推到床边,小声说:“快上去!” 他惊讶地看了我一眼,顺从地躲了进去。 我手忙脚乱地放下纱帐,深吸了一口气,才走过去拉开门道:“哥哥,什么事呀?” 他盯了我半晌,脸一红,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我顺着他的目光一瞥,原来是衣襟没有掩好,露出脖颈处一片细腻的肌肤。 我忙伸手拉拢,静待下文。 “府里来了刺客,我担心你的安全!” 我抿唇一笑:“我会小心的,你也早点休息吧!”说着“啪”得一声关上了门,心说就算你把整个王府翻过来也找不到的。 门外半晌无声,我刚松了口气,就听哥哥的声音隔着门扉响起: “那我留在这里守着!” 啊?我一阵心虚,忙大声回绝:“不必了,你在门外我睡不着!” 隔了好一会儿,哥哥才说道:“那好,你小心。” 确定他真的离开了,我才抹了把冷汗,脚步虚浮地走到床边,后怕地说道: “阿墨,你先走吧。” 心想:怎么搞得跟偷情一样?要是被人发现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半夜三更在房里藏着个大男人,估计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刚撩起纱帐却被一股力量向前一拉,惊呼一声倒在床上,腰间一紧,后背立刻靠到一个火热的胸膛上。 脸“噌”得烧了起来,我心潮起伏,心如擂鼓。 “墨……” 我喃喃开口轻唤他的名字,隔着单薄的衣料,我感觉到他滚烫的胸膛传来让人浑身燥热的温度,悸动的心跳声此起彼伏,我心里升起一股奇怪的冲动,手颤抖着伸到腰间,犹豫着握住他的。 他的身体轻颤了一下,反手包裹住我,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吹拂着我耳后的乱发,带起一种酥麻的快感,想要紧紧拥抱他的渴望在心里横冲直撞。 “墨!”我轻唤道,终于还是转身抱住了他,把脸埋在他怀里。 阿墨浑身一颤,身子一侧把我压在身下,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那双墨绿色的眸子就像一个漩涡般吸引着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忽然很想摘下他的面具,我问道:“你为什么总是带着面具呢?” “因为你没让我摘下来啊!”他笑着回答,声音喑哑。 我伸手抚上他的脸,手指传来面具微凉的触感,伸手到他耳后缓缓扯下面具。 此刻的我就像等待揭晓头奖一般激动,面具一点点下滑,他那有着墨绿色瞳仁的眼睛出现在我面前,美丽不可方物。 当面具拿开时,我就彻底呆住了,该怎么形容呢?他虽没有哥哥俊美的容颜,没有三少精致的轮廓,却自有一种惑人心魄的妖魅之感。 正是这份妖魅让人为之神摇意夺,直到现在,我看着他的眼睛依然会有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忙抓过面具盖在他脸上。 阿墨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急道:“雪儿,你不喜欢?” 我苦笑着摇头:“你还是戴着吧,我怕控制不住自己!” “雪儿……” 阿墨忽然将面具扔在一边,灼灼地盯着我,随即伏低身子吻上我的唇,温柔绻缱,唇齿相依。 我头晕目眩,情难自禁地逸出一声低吟。 “嗯……” 连忙以手掩口,羞得面红耳赤。 阿墨离开我的唇,含笑看着我羞愤不已的样子,引导我的手圈在他腰上,重新吻了下来。这一次,他的吻若蜻蜓点水,从我唇上移到眉心,再到额头,最后是耳畔。他轻轻含住我的耳垂逗弄着,酥麻感再次袭来,我扭动着身子呻吟出声。 “墨,不要……” “雪儿……” 阿墨无意识的呢喃着,濡湿柔软的吻落在我脖子上,又顺着衣襟的入口在锁骨上游移,他的手从背后伸入我的中衣,手指时动时顿,令我身如浮云,柔若无骨。 “啊!” 我难以忍受的喊出声来,他的手火热,像有魔力一般引燃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中衣的两颗衣扣已然敞开,阿墨突然抬起头诧异地看着我,我心一惊,才想起里面没穿肚兜。 正羞怯难当,他放在我背后的手忽然大力将我托起,埋首在我胸前,我尴尬的发现他火一样烫人的欲望紧抵在我的双腿间。 这时胸口忽然传来一阵轻柔的碰触,我条件反射的抗拒,阿墨却已将我放在床上,抬起头喘息不定的说道:“不是现在,我会等到洞房花烛的那天!” 他这是在向我求婚吗?我微张着红唇说不出话来。 低下头看到自己早已云鬓散乱,衣衫半褪,而他却仍旧衣冠楚楚。我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侧过头避开他蛊惑人心的眼睛。 阿墨为我整理好衣襟,翻身躺在一边把我搂在胸前,轻喘着开口道:“睡吧,雪儿!” 也许是下午喝了酒的缘故,我很快便睡着了。这一觉睡得酣畅淋漓,醒来时阿墨已不在身边,我翻身趴在他睡过的地方,深嗅他的气息。 第十章 灵儿端着铜盆走进来,见我脸朝下趴在床上,吓得一声惊呼将铜盆砸在地上,盆里的水溅得满地都是。 我被惊得从床上一跃而起,连声问怎么了。 灵儿忙跪在地上道:“奴婢该死,奴婢以为郡主被刺客……” 我哭笑不得,这丫头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 “起来吧灵儿,昨晚的刺客抓住了吗?” 明知故问啊,抓住了才怪呢!不知道哥哥是不是一晚没睡。 她摇摇头,捡起铜盆就要离开,我忙叫住她道:“别忙着走啊,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是。”她乖巧地应了一声,走近几步站定。 “灵儿,你知道婉月吗?” “婉月,不就是郡主的母妃吗?”她疑惑地反问道。 我尴尬地咳了声,解释道:“我是说,母妃和父王,不,是和皇上之间……你知道吗?” 灵儿看了我一眼,迟疑地开口道:“奴婢听府里的老嬷嬷讲过,婉月王妃是梁国数一数二的美女,当日本来是要入宫为妃的,不知为什么嫁给了王爷,可是从大婚之日起,王爷就再没踏进喜房一步。” “没再踏进喜房一步是什么意思?”我诧异,娶了个绝世美女回来却冷落一旁,他到底怎么想的? 灵儿顿了顿,说:“奴婢也不知道。” 我点头,又问:“那她是怎么死的,病死的?” “奴婢不知,王妃小产后就从王府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是死了还是活着。” “等等,你说我母妃小产了,那我……” “嗯,奴婢也不知道,那个孩子明明就小产了,可是两年前,王爷却找到了您,说您就是婉月侧王妃的女儿。” 我了然,这里面一定有个曲折离奇的故事,不由心中叹息,恐怕是有人容不下我们母女,会是谁呢?是王妃,还是父亲其它的妾室? 说起洛郡王的那些侧妃,我真正有印象的没几个,原因是她们见了我总是低头匆匆而过,对我表现的友好视若无睹。 其实,我在这个偌大的王府里真的很孤单,总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客人,所有的人表面上对我毕恭毕敬,实际上却无比冷漠。 梳洗完毕,我与灵儿在府中闲逛。在王府的时间已经一月有余,转来转去我仍然找不着北,若非灵儿在身边,搞不好我又会迷路呢! 此时正值春夏之交,府内处处鸟语花香、生机盎然。我正瞧得目不暇接,突然,从一座月形门里跌跌撞撞跑出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妇,一看到我,她就疯狂地冲过来卡住我的脖子吼道:“都是你,都是你,你这个狐媚坯子……” 我大脑极度缺氧,被她卡得直吐舌头,双手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正哀叹吾命休矣,那门里咋咋呼呼又冲出几个人来,上前就拉扯那少妇道:“大胆贱妇,竟敢对郡主无礼!” 少妇力气大得惊人,灵儿与那几个人奋力才将她托开,焦急地连声问道:“郡主,郡主你没事吧?” 我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手抚在脖子上大口喘气,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个女人被制住双手,仍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们怎么能……他是你哥哥呀……冥羽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如果这样我都不明白她说的话,那我就真傻得可以了。 她和哥哥是什么关系,她知道些什么?望着她被人强行拖走的身影,听着空气中回荡着的歇斯底里的吼声和恶毒的诅咒,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眼前又闪过哥哥炙热的眼神,还有他对我过于亲密的举动。 “郡主,你怎么了?”灵儿担忧地看着我。 我转身问道:“她是什么人?” “她是少郡王的侧王妃,名叫冬瑞。”灵儿目光躲闪地回答道。 她的样子让我想起她每次见了哥哥都避之不及,在我面前提到哥哥时,也总是格外小心翼翼,她是雪儿的贴身丫环,难道知道些什么? 想到这儿,我佯装发怒道:“灵儿,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为什么你每次见了少郡王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没料到灵儿突然“噗通”一声跪在我脚下哭道:“郡主,郡主饶命啊!” 我诧异,冷着脸厉声呵斥:“你还不说?” 小丫头吓了一跳,哽咽着道:“上月……初十,郡主突发热疾,神思恍惚,奴婢按大夫开的方子到膳房煎药,回来时……在廊下碰到神色惊慌、步履匆忙的冬瑞少妃,奴婢心中好奇,后来……后来在门口看到……看到……”她支吾着说不下去。 “你看到了什么?”真急死我了,你倒是说呀! “看到少郡王……对郡主……”她声音低如蚊吟,颤如翅震。 我脑中却“轰”地炸响一声惊雷,惊得倒退两步,几欲跌倒。 逃不开,逃不开,无论我怎么逃避,结果居然会是这样?!耳边掠过初见时他说的话: “雪儿,就这么恨我吗,你还想怎么惩罚我?” “雪儿,我错了,我禽兽不如,我丧心病狂……” “昨晚我喝多了,你骂我、打我、杀了我也好……” 原来雪儿真的是自寻短见,原来那段空白记忆是如此不堪,原来哥哥的妃子因此而被冷落,原来…… 我心中苦楚,为什么女人总是这么可怜,这么软弱,这么手无缚鸡之力?不仅那个冬瑞如此,我亦然。 游山玩水的兴致已被破坏殆尽,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屋中,把自己关在里面,不言不语,不吃不喝。 从天光大亮坐到暮色四起,从暮色四起坐到星斗漫天,再从星斗漫天坐到漏尽更深之时。屋里的一切都被朦胧的夜色笼罩着,我坐在矮榻上一动不动,仿佛那个姿势将会化为一座雕塑,亘古不变。 我觉得好累,不仅是身体,还有心,真的好累。 我不知道,自己以后该如何自处,如何面对哥哥。虽然我是21世纪的新女性,贞操观念并没有那么重,可是为什么,这么残酷的事我却只能接受,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身后的窗户开启,吹进一阵微凉的夜风,我倏然转身,黑暗中一个欣长的身影立在窗下,我奔过去紧紧抱住他,喊了声:“墨!” 泪,在那一刻决堤。 从下午到现在,我终于哭出来了,这一哭便再也止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他忽然推开我,双手嵌在我的胳膊上,低下头,对上我朦胧的泪眼,压抑着怒火问道:“墨是谁,是谁?” 我心一惊,忙眨了眨眼,眼中的泪顺势滑下脸庞。 这才看清,眼前拥有倾城之貌的容颜,不是阿墨,而是是哥哥的脸。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猛地甩开他的手,退后两步,低着头冷冷说道。 我不能,或者说不敢抬头看他,我怕自己会露出憎恶仇恨的目光,毕竟他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对我好的人,即使我心痛,不甘,但那是他和雪儿的过往,我无权恨他。 “雪儿!”他朝我迈进一步,痛心疾首地喊道。 “不要过来,不要叫我!”我猛地抬起头,失控地冲他大吼。 那声“雪儿”悲伤的声调瞬间勾起我的无名之火,我努力平息这股怒火,不带感情地说:“夜深人静,少郡王到我房里来做什么?” “雪儿,你……”哥哥听出了我的冷漠疏离,无奈道:“我听说你病了……” “探病需要翻窗而入吗?需要三更半夜吗?”我嘲讽道。 我控制不了自己,只能这么尖锐地说话。这不是我,却也是我。 许是我的话让他难堪,他忽然一步跨至我身前,惴惴不安道:“你见过冬瑞了!” 与其说这句话是在问我,不如说,是在讲给他自己听。我不置可否,只听他狠狠说道:“我当初真不该留她!” 我冷笑出声:“你要杀她便杀她,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在你心中善良到要为一个陌生人伤心?” “雪儿,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哥哥仰起头,长叹一声。 他的脸瞬间隐没在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无奈而又落寞的语气。 “我从一出生就被冠上洛郡王府世子的头衔,从小到大呼风唤雨,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我十五岁大婚,从此,拥有数不清的女人。我以为女人都一样,可是你出现了。” “你就站在那座桥上,风动梨花一般,眉间淡淡的冷、淡淡的愁,美得让人心碎。” 他悲伤地看着我,目光膜拜者我的脸,那么虔诚。他似乎想伸手碰我,却不敢。 “父王告诉我,你是我的妹妹。我真的很高兴,因为我一直都没有兄弟姐妹,所以我愿意疼你、宠你、尽我所能满足你,即使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摘下来捧到你手心。可是渐渐的,我……我……越来越控制不住对你的渴望,那天我喝了酒,就……”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我连连后退,跌坐在地上捂着脸失声痛哭,眼泪肆虐的穿过指缝,又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雪儿,你知道吗,当你纵身跳入湖中一刹那,我的心就死了,我告诉自己,如果你死了,我绝不独活于世!” 哥哥的声音低哑,语带哽咽,他忽然轻笑一声:“老天眷顾,你没有离开我,又回到我身边,雪儿……” 他蹲下身凝视着我,想要将我纳入怀中。我连连摇头,泣不成声: “不要叫我雪儿,我不是你的雪儿,你的雪儿已经死了,死在那片寂静的湖水里!” “雪儿,我不会勉强你,可是总有一天,你会是我的!”哥哥语无伦次地说道。 “哥,我……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府里那么多如花美眷,你为什么……” 我哭得不能自已,看到哥哥眼中隐忍的痛楚,更是心乱如麻。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你从来不是我妹妹。” 一大滴眼泪滑过他俊美的容颜,“啪”得溅在我的手背上。我身心俱颤,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只为他带给我的震撼和感动。 我承认,我不是圣人,不能对他的一往情深无动于衷,这样一个天下无双的男子,这样用情至深的表白,这样超脱世俗的爱恋…… 不管了,说我水性杨花也好,朝秦暮楚也好,此刻我只想抚平他眼中那抹深深的忧伤。 第十一章 那晚之后,我常常害怕再见到哥哥,对于“他爱我”这个事实也始终无法释怀。他的感情太重,重到让我觉得压抑,而我能做的只有逃避。 已经连续三天了,我每天都在第一酒楼从日出一直坐到日落,我心慌、我迷茫、我不知所措,我不清楚自己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这让我很惶恐。 正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发呆,忽然一只手在我眼前晃了两下,耳边响起伦赫春风得意的笑声。 “三少你看,我就说嘛,是谁在京城第一酒楼里不点菜,只坐着发呆,原来是雪儿!” 我募得回神,惊喜地看着依旧温文尔雅的三少,依旧玩世不恭的伦赫。 “三殿下,你怎么来了,宫里可以随便出入吗?” 我忽略伦赫阴阳怪气的语调,温柔而恭谨地笑问。 三少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柔和地说道:“才几日不见,雪儿怎么变得这么生分了?” 我尴尬一笑,心想:知道了你的身份,我还敢造次么?都说伴君如伴虎,你们这些幼虎我也惹不起啊! 伦赫忽然弯下身子与我四目相对,疑惑道:“是啊,才两天没见,雪儿你变傻了么?他是皇子,谁敢拦他?” 伦赫的俊脸近在眼前,他的唇几乎碰到我的鼻尖,口中呼出的热气让我一阵耳热心跳。 我一掌推开他的额头,嗔道:“臭小子,爷在外面可是男人,注意点影响!” 不知为什么,我忽然很喜欢与他斗嘴的感觉,很轻松,可以让我忘记一切纷纷扰扰,暂时放下一团糟的感情。 看到三少在我对面坐下,伦赫随即吊儿郎当地靠在我旁边座位上,笑道:“怎么就你一个人,你那个把你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哥哥呢?”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这小子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三少见我沉着脸不说话,笑道:“雪儿,你好像很不喜欢皇宫啊!” 我知道他是想引开我的注意力,便接口道:“是啊,宫里规矩那么多,稍有不慎脑袋就要搬家,谁会喜欢啊!” 三少眼里闪过一丝黯然,我忙摇头解释道:“不是,三少,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自己不适合那里。” “皇宫是所有女子都趋之若鹜地方,那里有她们想要的一切,而你却……即使能得到一切你也不愿意吗?” 三少淡淡开口,眼中却分明隐藏着一丝期待。 我苦笑着摇头:“那里没有我想要的东西啊!” “是什么?”伦赫突然坐直了身子,问道。 “自由!”我轻叹。 “自由?”三少脸上满是懵懂不解之色。 我莞尔一笑,道:“没错,权势富贵和自由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没听过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说完唏嘘不已,以前看穿越小说时很不理解,那些女主为何放弃措手可得的荣华富贵,但现在我感同身受。 在这视人命如草芥的地方,在这朝不保夕的时代,自由,何其珍贵? 三少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失落的表情一览无余,倒是伦赫,将那首打油诗喃喃重复了一遍,冲我不屑道: “瞧你,把皇宫说得跟洪水猛兽似的,难道宫里就没有自由可言吗?” “皇宫再大也不过是一座金丝牢笼,那些义无反顾的女子只不过是笼中之雀。一朝被选进宫,然后步步为营,失却了原有的天真和单纯,变得不择手段,心狠手辣。这么可怕的地方还有自由可言吗?” 一席话说得伦赫一脸错愕,三少只是低头把玩手中一块莹润玉佩。空气霎时沉闷起来,我也垂下头不再言语。 “那,你想要的自由是什么样子的?”三少失神地问我,他恍惚的声音,打破了我们之间尴尬的沉默。 “我一直有个心愿,想要云游四海,浪迹天涯,或者仗剑江湖,快意恩仇,过那种无拘无束,逍遥自在的日子!”我把手肘支在桌上,双手捧腮充满向往地说。 他们皆是一愣,伦赫忽然乐不可支:“就你?还仗剑江湖,快意恩仇呢?哈哈……你拿得起剑吗?你连武功都不会!” 我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赌气地说道:“我是不会啊,可眼前不就有个高手吗?从今以后,我就跟你学武功、学骑马、学射箭。总之,我就把终生托付给你了!” 我说完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笑得灿如云霞。 伦赫眼神定定地望着我,脸颊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我心说,他不会这么开不起玩笑吧,我说的是终生而不是终身呀! 正彼此对望,耳边却突兀地传来一声脆响。 我倏地转过头,原来是三少一直拿在手中把玩的玉佩“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哎呀,好可惜!”我弯腰捡起那块美玉,叹息。 “不属于我的东西,摔碎了也不可惜!”三少和风细雨般说道。 我不明所以地抬头,三少仍旧温文尔雅地笑着,可是这笑容却让我浑身不自在。这是怎么了?我心中忽然有种不安的预感。 不由做张做势地唤小二道:“人呢?给爷来坛上好的花雕!” 说着又神秘兮兮地转向他们:“你们带钱了吗?” 见他们不明所以地点头,我狡黠一笑道:“小爷今天出门匆忙,忘记带银子了,所以只好我请客,你们付账了!” 说完见伦赫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我笑得直打跌,大喇喇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要这样小气嘛,大家好兄弟,讲义气!” 此时,三少也恢复了他那无懈可击的温雅模样,呵呵一笑:“好,今日我们便一醉方休!” “不醉不归。”伦赫道。 我接过小二手中酒坛替他们斟满,豪气干云地说道:“来,三少,我敬你!” 我见他喝了一口就要放下,不由柔柔一笑:“所谓感情浅,舔一舔,感情深,一口闷,怎么三少看不起我?” 他愣了一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转嗔为喜,又见伦赫端起酒杯放在唇边,忙夺过他的酒杯道:“哎,你怎么能用这么小的杯子呢?” 说着,递过那个未开封的酒坛,坏笑不已:“你还要教我武功呢,这坛酒就算是我的谢师礼吧!” 他在我无比天真的眼神中不情不愿的接过酒坛,咕咚咕咚灌起酒来。 不一会酒坛就空了,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相信他这么生猛。 目瞪口呆地盯了他半晌,我忽然伸出洁白的小手抚上他的腰腹,担忧地问道:“怎么样,你没事吧?那个,要不要上厕所?” 他猛地抓起我的手甩到一边,俊脸通红,不知是酒精的关系,还是因为害羞。 我的脸也是一阵滚烫,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和鲁莽。 正懊恼不已,只听伦赫大声唤小二道:“给我拿一个大碗来!” 我的心一沉再沉,咽了口唾沫,干笑道:“伦赫,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大人大量,就别和我一般见识了!” 他无动于衷地拿过一个海碗倒满酒,我惊出一身冷汗来,心想,这一碗酒下肚,我爬也爬不回洛郡王府啊! 只得可怜兮兮地向三少求助,三少按住伦赫的手道:“赫,雪儿她……” 伦赫笑得无比纯真,只是那笑却让我汗毛倒立,他说:“三少,雪儿给我这个师傅送那么厚的大礼,我怎么也不能薄待了她,这碗酒就算是对她拜师的考验吧,学武功可不是那么简单的,这么点苦都吃不了,那……” 他还没说完,我已一把夺过碗,猛灌起来。 酒液流过喉咙火烧火燎般辛辣,刺得我眼泪都流下来了,泪水滴到碗里,又和着酒一起流回体内。 一边喝一边在心里把他从头鄙视到脚,什么嘛,睚眦必报的小人,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居然这样对待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真是个铁石心肠的家伙。 一碗酒下肚,我就晕乎乎的拍桌而起,侧身勾住伦赫的肩膀豪迈地说道: “所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呃……什么什么,我给你们唱首歌吧!” 只记得我从好汉歌唱到单身情歌,从地上唱到桌上,后来是怎么睡过去的,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第十二章 第二天,我在头痛欲裂中醒来,回想昨日的事,不禁汗颜。 依稀记得,我好像吐在谁的身上,是谁呢? 唉!疯狂畅饮的结果就是呕吐,仿佛这就是放纵自己享受美酒的代价。 我刚想起身,就诧异地看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雪白的墙壁,闪光的地板,柔软的席梦思大床,我一阵云里雾里,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这是……酒店?难道我回来了? 正惊疑不定,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陆续走进一群身着古装的妙龄少女,个个美若天仙。 我定睛一看,大惊失色的指着其中一人道:“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赫然就是我曾经游说的那个自愿追随哥哥的女孩,我记得她好像是被哥哥收了房,应该在洛郡王府才对?怎么会在这里呢?” 她冷漠地扫了我一眼,沉默地把手中的瓷碗放在桌上,便躬身退了出去。 再看其他几人,也均是默然神色,好像不会说话的傀儡一样。 这也太诡异、太离谱了吧!我不是在做梦吧? 门外又传来一阵窸窣,接着一个皎如日星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我愣愣地看着他,不知作何反应。 “醒了?” 阿墨轻笑着走过来,从桌上端起瓷碗递到我手中:“这是解酒汤,快喝吧!” 我听话地接过来,一口气喝下,眼睛却不曾移开他的脸上分毫。 阿墨今天没有戴面具吖! 我贪婪地盯着他的脸,真帅啊!蒲扇一样浓密而纤长的睫毛,弯弯的嘴角,满是宠溺的眼眸,还有因为长期戴着面具而略显苍白的细腻肌肤。 “好点了吗?” 阿墨把碗放在桌上,轻柔地用手擦去我唇边一滴水渍。 我轻笑着点头,而后又问他:“我怎么会在这里?” “昨天你喝醉了。”他轻轻笑着,仿佛想到什么。 我心中一阵忐忑,该不是想到我撒酒疯的事了吧,难道我吐在他身上? 啊! 我忙用手捧住头,呐呐说道:“这是哪里?” “这是我为你建的宫殿,你喜欢吗?” 他眼里的温柔铺天盖地,几乎淹没了我,我忽然感动得无以复加。我只是在闲聊时给他描述过五星级酒店的样子,没想到…… 我仔细打量这个房间,原来墙壁和地板都是用玉石砌成,我又摸了摸身下柔软的床垫,然后轻轻环住他的脖子,凑过去吻上他的唇,摸索着生涩地逗弄那柔滑的舌。 阿墨眼眸一亮,忽然扣住我的后脑专心致志地吻住了我。 我心中暗叹,真厉害!他的吻技之高超,直吻得人血脉喷张,欲罢不能。 直到快窒息了他才放开我,眼中欲火阑珊。 “我好喜欢,谢谢你,墨!”我喘息着道。 他凑近我耳边,不怀好意地笑道:“喜欢什么,喜欢我吻你吗?” 我窘得连脖子都烧起来,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了,和伦赫都有得一拼,明明是他刚才问我喜不喜欢这间屋子,现在又来逗我。 我也不甘示弱的伏在他耳边挑衅道:“哦,你水平一般啊!” 没想到这句话就像一根导火索,瞬间引燃了阿墨眼中的欲望,他一把将我推倒在床上,欺身而上压住我道:“你对我这么没信心?” 我双手抵在他胸前忙不迭改口:“不是,其实你很棒的阿墨!” 他好笑地看着我,拨开我抵在他胸前的手,道:“现在后悔也晚了,这可是你勾引我的!” 说着便低头吻住我,辗转吮吸,缠绵悱恻。我顿时神魂颠倒,云深雾绕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彼此的衣服已被脱下,扔在地上。他将手伸到我背后一把扯下肚兜,我心一惊,猛地推开他,转身趴在床上,埋着脸羞怯难当。 “雪儿……” 阿墨重新覆下身来,火一样的胸膛紧贴在我背上,一阵细密的吻落在我肩头,让我的身子一阵颤抖。 他的手滑向我的腰间,轻轻一抽,那条轻软的蓝色腰带便脱离了我的身体,被扔在一边。 当亵裤也被缓缓褪下来的时候,我才后悔昨天没有穿着繁复的女装出门,此时全身毫无遮拦,我僵着身子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阿墨伏在我耳边轻笑出声:“你身子在抖呢!” 说着便将我翻转过来,伸出舌尖在我胸前肌肤上舔舐吮吻。晕眩感再度袭来,一股火热的欲望自小腹升起,在体内四处乱窜,无处发泄。 “啊……”我难受的扭动身子,无意识地呻吟。 他忽然把我抱起来,已裸呈的身躯紧贴在一起,那如火的坚挺抵着我的小腹,让我一阵轻柔颤栗。 抬眼,他墨绿色的眼眸因情欲而变得深不见底,额上浮出一层细密的薄汗,我知道他已忍到了极限。 “雪儿,我爱你!” 他声音低哑,充满魅惑,可是这句话却瞬间把我拉回现实。 脑中飞快地闪过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哥哥的脸。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他说他爱我,可我还有资格让他爱吗? 我突兀地伸手推拒,阿墨更紧地抱着我,像要把我嵌入他的身体,他抵在我下身的欲望咯得我骨头生疼。 “雪儿!”他隐忍地开口。 我倏地睁开眼,喘息着,破釜沉舟般问道: “墨,如果……如果我已非处子之身,你会不会……” 这句话那么艰难,几乎耗尽了我的全部心力,我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等待宣判的犯人,惴惴不安却满怀希冀。 嵌在我背后的手紧了紧却突然松开,我虚弱地跌回床上,心里一阵空茫,一阵绝望。 离开那个温暖的怀抱,身子不由自主轻颤起来。 原来…… 原来他还是在意的,他也应该在意,不是吗?我不该怪他,我又有什么权利怪他呢? 我拼命忍住已冲上眼眶的泪意,扯过薄被盖住自己赤裸的身躯,不敢再去看阿墨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 他仍旧跪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沉默一直在空气中蔓延。 我心如刀绞,眼中滑落的泪水打湿了鬓角,打湿了枕席,也打湿了我对他最后的希冀。 我狼狈地爬起来,探身想捡起地上的衣服,却被阿墨从身后紧紧抱住。 “不要走!” 他的声音是我从未听到的绝望。 “放开我,阿墨,你让我走吧!”我别过脸,轻咬下唇,一连串眼泪扑簌簌落在床上。 “雪儿,不要离开我,我不是故意……” “我知道,我知道的,墨,我不怪你……” 我动情的打断他,转过身含泪笑道:“没关系,我们,还是朋友啊!” 说完,我强迫自己离开他那让我依恋的身体,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我像疯了一样拼命挣扎,他却纹丝不动,只是紧紧将我抱在胸前,任我发泄,任我捶打,突然,背上有一滴温热划过,接着便一滴接一滴,直到像雨水一样汹涌。 我不停扭动的身子骤然安静下来,背对着阿墨,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我能感觉到他无声的哭泣。 如果说哥哥的眼泪带给我震撼,那么阿墨的眼泪带给我的则是锥心之痛。 这一刻我才知道,我是喜欢他的。 收拾起痛不欲生的情绪,我轻松的笑着转身,捧起他的脸无比温柔地说: “傻瓜,哭什么呢?男儿有泪不轻弹,其实做朋友更能天长地久,以前我对你说的话都还算数,我不会离开你,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为止!” 虽然笑着,眼泪仍旧不断地滑落,我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张离我很近却似乎遥不可及的脸,想要把他看进眼里,记在脑海里,深深埋藏在心底。 穿好衣服,我步履沉重地走向门口,再没有勇气回一次头。鞋子踩在玉石地板上的哒哒声从此便一直响在我心上,响在每一个思念的夜晚,响在有他相伴的梦境中。 第十三章 世间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只有悲伤的雨丝不停地从苍穹中洒落下来。我步履沉重地走着,仿佛走在一条永无止境的隧道中,前方的光亮若隐若现,却总是那么遥不可及,每前进一步,它就变得更加虚无缥缈。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这里,阴雨连绵中,将军府的牌匾显得异常庄严肃穆,四个守门的将士一动不动地矗立在门前,雨水将他们的铠甲晕染成黑色的凝重。 “你是何人?”其中一个冷声问道。 “我找伦赫!”我答非所问,声音因为寒冷而打颤。 “你有请柬吗?”他又问。 “什么请柬?” 晕,难道见伦赫还要提前预约不成? “怎么,难道你不是将军请来的?” 他眼中渐渐露出鄙夷之色,我局促地低下头,发现自己发丝散乱,狼狈之极。 “你去跟他说阿洛来了,他会让我进去的!” “少将军忙着呢,没空见你!” k,今儿什么日子啊,出门没看黄历,竟然衰到这种地步? 我满心的绝望此时却变成怒火,喷薄而出:“伦赫,你给我出来,出来,你听到没有,伦赫……” 我冲上前想夺门而入,那四个守门的侍卫开始还拦着我大声斥责,最后被我的声嘶力竭吓得呆若木鸡。 大门忽然开启,呼啦啦涌出一群锦衣华服的公子哥,伦赫、三少首当其冲。 唉!我现在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与那些衣冠楚楚的公子简直是云泥之别,我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却不知自己在那些人眼里并非如此,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唇红齿白,柔弱俊俏的少年,正楚楚动人的站在雨地里,娇柔的身躯不堪肆意风雨的侵袭。 “怎么搞成这样,出来都不坐马车吗?”伦赫快步向我走来。 “雪……阿洛,你怎么来了?”三少关切道。 一时间我竟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那些探究的目光让我一阵如芒在背。 “伦赫,见你一面简直比登天还难!” 我扫了那四名守卫一眼道:“你们,到洛郡王府去报个信,就说小爷今晚不回去了!” 看着他们那急张拘诸的样子,我的心情忍不住好了起来。心说,这将军府就是不一样,连看门的都这么恪尽职守。 洗完澡换了身衣服,我便随丫鬟走进一座花园,抬眼便见三少正全神贯注地搭弓射箭,见惯了他手摇折扇温文尔雅的翩翩佳公子模样,乍一见他目光如炬,英姿飒爽还真有惊艳之感。 我不觉看得出神,却见他忽然放下手中弓箭,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与此同时,一个粗暴冷酷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没用的东西,给我起来!” 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蓝袍粉带的玉面公子一脚踹在一个奴才身上,端得将他蹬翻在地。 那人立刻跪在地上连声告绕,忙不迭把一个苹果放在头顶。 我瞳孔一缩,立刻会意过来,不由惊诧地转身扫视众人,却见三少神情淡漠,伦赫无动于衷,其他人皆是一副见怪不怪、理所当然地表情。 再看向那个顶着苹果的奴才,他紧紧闭着眼睛,全身止不住地发抖,苹果在他头上摇摇欲坠。 “顶好了,瞧你那怂样!” 那个蓝衣公子又是一脚狠狠踹在他背上,苹果落地“骨碌碌”在地上滚出老远,他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抖着手捡起来又颤巍巍放在头上。 蓝衣公子转向三少,淡笑道:“这个奴才只不过是我的马夫,今日倒让三殿下见笑了。” 三少只微微一笑,便又举起手中弓箭。 我忽然不知道在这样一场贵族游戏里,自己究竟扮演了怎样一个角色,不知道三少温润如玉的眸子瞄准的究竟是那个苹果,还是那奴才的脑袋。 但我知道我和他们是有区别的,这一次我强出头不仅仅是因为冲动,而是为了守住自己心中那正在被这个时代一点点同化的信仰。 我上前一步,柔声阻止道:“三少,且慢!” 他疑惑地看向我,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我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总不能跟这些颐指气使的纨绔子弟们讲人权吧,那样无异于对牛弹琴。 于是我转向那个蓝衣公子,友好地笑道:“小弟乃是洛郡王侧妃的远房侄子,不知有没有荣幸知道公子的名讳?” “好说好说,在下是伦将军的堂弟伦晨。”那蓝衣公子抱拳笑道。 我看着这个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年,他温良的笑容让我迷惑,这眉宇之间尚且带着些许稚气的容颜,怎么也无法和刚才的凶神恶煞重叠在一起。 也许,这不过是他的一张面具,而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我假装兴奋地作了个揖,道:“早就听说伦将军有个弟弟,颇有有乃兄之风,今日一见果然丰神如玉,阿洛真是荣幸之至。” “哪里哪里,都是些浮夸之言罢了,阿洛过奖!”他笑着还我一揖。 “今日与伦晨兄一见如故,我本不好提这个要求,只是……唉!小弟最近缺个赶车的小厮,这不,今儿就是因为这个淋了雨。” “哦?原来如此,那还不好办,为兄就把这个奴才送给贤弟了,他可是我最得力的车夫呢!”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我假装受宠若惊道:“倒让伦晨兄破费了,小弟只好却之不恭,在这里谢过!”说着又是一揖到底。 我松了口气,还真麻烦啊,客套话说得我头疼,好在人是救下了。我不由看向那个奴才,只见他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感激的直冲我磕头。 “玺子,好好伺候洛公子,千万别丢了爷的脸,知道吗?”伦晨阴测测地说道。 他一阵唯唯诺诺,我不禁开口道:“你先去准备马车,待会儿就随我回洛郡王府吧。” 他这才一阵千恩万谢,如释重负的去了。 我刚一转身,就看到三少正若有所思的盯着我,不由对他笑了笑。却听伦晨扬声对边上站着的一个侍卫说道:“你,过来!” 那侍卫不明所以地走过来,却被伦晨一把按着跪在地上,将那个苹果稳稳放在他头上,对三少道:“殿下,请。” 我不禁哀嚎一声,不忍再去看那个战战兢兢的侍卫。我也许可以救得了他,可是我却救不了下一个,下下一个…… 这就是身处这个时代的深深无奈,人命在这些贵族子弟眼里,不过是一个玩物。今天就算他死在三少箭下,也只不过是一了百了而已。 三少手中的箭缓缓举起,我下意识地转开了头。 姚乐,你忘记自己是谁了吗?你明明可以救他的,就算做得再明显,他们也会卖你这个面子的不是么? 耳边似乎有一个声音悄声说,我一下子惊醒过来,对啊,依附着洛千雪这具柔弱的身体,难道我的灵魂也变得软弱了吗? 我倏地转过头,轻声却坚定地说道:“三少,不要啊!” 话音刚落,箭已离弦而出,只听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我不由惊恐的闭上眼,浑身轻颤。 “啊,殿下的箭术果然高明,伦晨佩服!” 周围传来几声赞叹,我茫然地睁开眼睛,看到那个侍卫好好地站在原地,伦晨劈头盖脸对他一阵大骂: “殿下的箭又没指着你,你鬼叫什么?简直丢我们将军府的脸!” 一个侍卫匆匆跑来,双手递上一只插着箭矢的飞鸟,我又惊又喜的看向他,却不料他轻笑一声:“我要是射死了他,你岂不失去一个忠心耿耿的侍卫?” 我不由笑笑低头,只听伦赫朗声大笑道:“今儿顶苹果的要是个厨子,你带回去的恐怕就是他了,哈哈……” “怎么,阿洛缺厨子吗?”伦晨一本正经的样子又引起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阿洛,三少的箭术百步穿杨,你也看到了啊!”伦赫止住笑道。 “不是箭术高低的问题好不好,而是……”我无奈,我的挣扎只不过给他们添了一丝笑料,好在总算不用再继续这个要命的游戏了。 “少将军,锦姑娘已在花厅等候。”一个侍卫单膝着地禀报道。 转瞬间一群人便呼啦啦往花厅涌去。 到得花厅,我突然眼前一亮,只见一个冰肌玉骨的美人儿款款迎上前来,微伏身子行礼道:“锦儿給众位公子请安。” “锦儿,你身子才见好,不必多礼!”伦赫温柔的笑道。 这家伙的眼睛笑成了弯月,脸颊上的酒靥若隐若现,煞是养眼。 哇,我有没有看错,伦赫居然会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啊,看来美人的威力真是不可小觑。要不怎么会有百炼钢变成绕指柔的说法呢? 锦儿起身后冲伦赫嫣然一笑,明眸善睐,笑靥生春。 我看的直流口水,一个劲儿感叹真是个天生尤物,再一看身边男子不出所料得眼神灼灼,想入非非。 只是,除了三少,这家伙好像天生对美女免疫啊。也对,天天看着皇宫里的三千粉黛还不审美疲劳! 我正若有所思的盯着他,他忽然转过头来,四目相接的瞬间,他眼眸突然灿如星芒,我心一慌,忙别开脸。 伦赫转身对众人道:“各位,你们都是大梁出了名的秒笔丹青,今日伦某请你们过府,想请各位为锦儿画一幅画像,万望不要推辞!” 我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想傻瓜才会推脱呢,给这些登徒子一个正大光明看美女的机会,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又会拒绝? 果然,这些衣冠禽兽急不可耐地伏在案几上,煞有介事地盯着锦儿猛看,锦儿脸色微红,但瞬间就恢复常态,神色自若的微笑起来。 美女就是美女,可能是被这种目光看大的吧,早已习以为常。 我在这些所谓的高手中间转来转去,连连摇头。 搞什么嘛这位老兄,他明明是杏眼秋波,你怎么把她画成了凤眼含嗔? 再看那张,脸一点也不像嘛,就算衣服再华丽也是一大败笔。 唉,这也太让我失望了,我打了个响指对伺候笔墨的小丫头耳语道:“你去膳房给我找几只硬一点的木炭来,快去快回!” 说完又截住一个端了茶水的小丫头道:“这两杯茶放那里,劳驾把这个托盘借我用用!” 见她微露诧异,我才想到,以我的身份根本不需要说借,只需命令而已。 唉,不知什么时候我会把“谢谢”、“对不起”这些最熟悉的词彻底忘记,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古人。 见她仍站在原地发愣,伦晨呵斥道:“还不快照做!” 那小丫头忙把茶水放在一旁,将托盘双手递给我,我抽过一张白纸铺在上面,可惜没有素描纸,不过也还凑合。 这时,打发到膳房去的丫环诚惶诚恐地递过几跟碳棒,我对她浅浅一笑,她居然红了脸,我才想起我现在是男子装扮,忙收回目光微蹙秀眉,摇头,开什么玩笑,这么粗哪能…… 心思一动,我转头对伦赫说道:“用你的剑给我削削铅笔吧,削成这么长、这么细的!”我用手比划着,看他欣然接过,几下就削成了递给我。 哇,高手,这么锋利的剑削铅笔都能拿捏得恰到好处,我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在一张矮踏上坐定,将托盘支在膝盖上,手持碳笔左右比划着打好比例,接着目不转睛的盯着锦儿。 她脸上的红晕久久不散,更添几分妩媚。我灵感乍现,下笔有神,越画越得心应手。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捧着自己的大作鉴赏起来,众人神色各异,有喜上眉梢的,有唉声叹气的,还有孤芳自赏的。 我也画完了最后一笔,只见一位窈窕佳人跃然纸上,赫然就是锦儿无疑。 伦赫放下茶碗,站起身对众人笑道:“各位,请把画举起来。” 他从一幅幅画前走过,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浅笑,我自信满满的等着他走近,谁知他走到我前面那个就突然转身,不再继续。 “这些画美则美矣,却不够传神,我想要的是……” “将军还没看在下的。”我婉转的说道。 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到我身上,三少走过来,刚在我身边站定,就倏地抬起头看着我,然后一言不发。 “阿洛,别胡闹……”伦赫说着也走了过来,还没说完他就打住了。 众人见状都围过来,一时间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伦晨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道:“这,这是……你画的?” 我给了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说道:“你不是看见了吗?” 他看一眼画,又不可思议地看一眼锦儿,喃喃道:“像,太像了,真是惟妙惟肖啊!” “洛,你竟这样……”三少一脸脉脉。 我不由微笑,谦逊地摇头,却对上众人崇拜的目光,在一片啧啧赞叹之声中,伦赫吩咐道: “来人,把这幅画拿到我书房裱起来!” “少将军与佳人朝夕相处,还要画像做什么呢?”有人笑着打趣他道。 他但笑不语,转身吩咐备膳,一时间呼啦啦一群人往前厅涌去。 第十四章 坐在饭桌前,我第n次无奈地叹气,满桌的鸡鸭鱼肉实在倒人胃口。 “阿洛,怎么不吃呢?”三少关切地问。 “没胃口!” “既然如此,不如喝酒吧!”伦赫递过一杯酒笑道。 那笑容纯真无害,却让我牙根发痒,又想故技重施? 这时,门口有人通传:“洛郡王世子到!” 刚喊完,就见哥哥一袭白衣气宇轩昂地站在中厅门口。 他扫了一眼众人,径直走过来夺下我手中的酒杯,拉起我道:“跟我回去!”。 我甩开他的手,冷冷地问:“是父王让你来的?” 他微怔了一下:“不是,若父王知道你女扮男装,还与一桌男人把酒言欢,他……” “既然不是,请你回去吧!” 我神情冷漠的打断他,看着他紧皱的眉头,我却没有一丁点报复的快感,反而有一丝心痛。 “雪儿,不要使小性,跟我……”他重新拉过我的手往门外走去。 “呵……就许你对我为所欲为,我就不能任性一回?” 我大力的甩开他,笑得异常轻佻,却无比温柔:“我今天不仅要睡在将军府,还要睡在伦赫房间,睡在他的床上!” “啪”得一声举座皆惊,我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心里反而一片安宁,不由微微勾起嘴角,无声而笑,直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哥哥错愕地看着自己扬在空中的手,又看看我含泪而笑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一丝心疼。 他小心翼翼地拉过我,喃喃重复着:“跟我走,跟我走……” “哥,放开我吧,你要的我真的给不了啊!” 我的泪越掉越急,今天所受的委屈一股脑变成眼泪涌了出来。哥哥却不说话,只将我的手握得死紧,力气大得几乎要将我的手腕折断。 “放开她!” 伦赫忽然拉过我护在身后,不卑不亢道:“少郡王,阿洛是将军府的客人,在下必会以礼相待,你大可放心!” “没错,想从将军府把人带走,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伦晨站出一步,趾高气扬道。 哥哥阴柔俊美的脸上满是让人心惊胆颤的暴怒,他推开伦赫又来拉我,还是那句话:“跟我走!” 我用力一挣,一把抽出伦赫挂在腰间的宝剑,寒芒闪过,剑尖已对准哥哥的咽喉。 一阵抽气声响起,三少惊呼一声:“阿洛!” 我自己也吓了一跳,心跳快得像要冲出喉咙。我到底在干什么呀?心中惊骇,拿剑的手也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哥哥突然妖艳的笑起来,那笑容绝美,却让我痛彻心扉。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用手握紧剑刃,一缕刺目的鲜红顺着剑身“滴滴答答”溅在地上,我大惊失色地松开手,宝剑“当啷”一声坠地。 脑子里空白一片,只有哥哥的鲜血不断的滴落,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袍。 我心中刺痛,强忍着想要冲过去察看他伤势的冲动,脚像钉在地上一般无法移动。 哥哥直直地看着我,眼神山呼海啸一般的伤痛,他身形微颤,转身决绝而去,背影说不出的孤寂落寞。 心,痛得无法呼吸。 伦赫走过来将我拥入怀中,轻拍我的背安抚道:“不是你的错!” 我伸出手紧紧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膛上,伦赫身子轻颤了一下,嵌在我背后的手紧了又紧,压得我心胸剧痛。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迁怒于哥哥,他明明没有对我做过什么,我却因为另一个男人可笑的处女情节而伤他到如斯地步。 不由轻问:“是不是处女真的那么重要么?” 伦赫浑身一颤,闷声说道:“不是。” 我鼻子发酸,眼泪夺眶而出。 忽听耳边传来三少狂怒的声音:“滚出去,都给我滚!” 我吓得一个激灵从伦赫怀中抬起头来,却见三少神情扭曲,怒不可遏的扫翻了桌上的杯盏,一阵刺耳的“叮咣”声响起,那些锦衣华服的男子落荒而逃。 “三少?!”我惊叫道。 他猛地回过头盯着我,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心下骇然不已。 只见他双眼通红,表情狂乱,哪里还是我所熟悉的那个温润如玉的三皇子。 伦赫的手瞬间松开,退后两步谦卑地低下头,而留我立在原地目光左右流连。 正惊疑不定时,三少忽然大步跨至我面前,直直盯着我道:“跟我走!” 说着就要拉我。 无论是他的声音还是眼神,都给人一种暴戾恣睢的感觉,这样的三少让我害怕。 我避开他的手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晕,怎么今天谁都想要带我走?我还就哪也不去了,于是我闪身躲到伦赫身后。 “让开!”三少眼中闪过一丝威胁。 伦赫薄唇紧抿,剑眉微蹙,身体轻轻颤抖,却仍是一动不动将我护在身后。 三少瞳孔骤缩,忽然一掌击中伦赫的胸口,我眼睁睁看着他飞身撞在桌角,重重砸在地上口吐鲜血,不禁惊呼一声,飞快地跑到他身边,惊慌失措地擦拭他嘴边的血迹,可是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我急的直掉泪,他却轻笑出声:“别哭,我还死不了呢!” 我心里一阵悲凉,我们到底怎么了?那些把酒言欢的日子还历历在目,为什么一切却变得这么剑拔弩张,再也回不到从前。 我站起身淡然说道:“三少,你说要带我走,去哪里?宫里吗?” 三少的眼中满是憧憬:“我不会带你进宫,我们离开这里,离开梁朝,我给你你想要的自由!” 我风轻云淡地一笑道:“你是我什么人呢?!” 三少眸子里的期待倏然消失,他脸色苍白,身形一颤朝后退了两步。我低下头避开他满是痛楚的眼睛,幽幽说道: “三少,我知道上次在宫里,兰妃娘娘求皇上赐婚是你的主意,我一直都在逃避你对我的感情,因为我不可能进宫,所以请你不要喜欢我!” 我倔强地直视他的眼睛,半晌,三少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我呆呆站在原地,半晌才吃力地扶起伦赫,佯装轻松道:“臭小子,你该减肥了!比猪还重啊你!” 伦赫的手紧扣着我的肩膀,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我体力不支,忽然往旁边倒去,心中狂呼糟糕,却并没有预想中的疼痛袭来。 原来落地的瞬间,伦赫把手垫在我背后,我尴尬的发现他正趴在我身上,把我紧锁在怀中。 脸一红,我忙伸手推他,他却将我困得更紧,眼中光华四射。 我心中一阵忐忑不安,大力挣扎起来,却听他闷哼一声,我吓了一跳,急道:“对不起,你没事……唔……” 还没说完,唇就被他吻住,我惊得睁大眼睛茫然不知所措,他的吻像烈火一般狂热,像潮水一般汹涌,我几乎窒息在他的热情中。 伦赫倏地支起身子问我:“雪儿,你愿意嫁给我吗?” 心中一阵惊慌,我已经没有精力再次拒绝一个人了,为什么我喜欢的人不要我,我当朋友的人却要向我求婚? 一阵天旋地转,他已拦腰抱起我大步走入屏风之内,等我反应过来,已被放在一张软榻上,伦赫伸手解开了我的腰带,我一把摁住他的手急道:“伦赫你干什么呀?” “雪儿!” 他抓着我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满眼深情地说道:“我等这一天等得好辛苦,我早就知道三少喜欢你,可我还是放任自己陷了进去,其他的我都能让给他,唯有你不可以!” 我彻底晕了,在他温柔的低诉中迷失自我,待回过神却骇然发现,他已握着我的手滑向自己腰间,解开了他的腰带,我又是一阵脸红心跳,急得直蹬脚。 “伦赫,你听我说,我对三少只有朋友之谊,对你也……嗯……” 伦赫除去中衣,赤裸上身压住我,将我没说完的话封在了口中。 他的身体传来让人迷醉的男子气息,我一阵云深雾绕,正恍惚间,伦赫逸出一声无意识的呢喃,我仔细辨认才听清他说的是:“吻我,雪儿!” 稍稍回神发现自己已是衣衫半敞,春光外泄,我又羞又气,在伦赫身下连连扭动,却听他隐忍的哼了一声,猛地抱紧我,我方想起他身上有伤,再不敢乱动,只得连声求饶道: “伦赫你清醒一点,我……啊!” 身子一凉,我低呼出声,身上的衣物已被除尽,伦赫狂风骤雨般的舔舐遍布全身,他灵巧的舌带给我一阵激狂的快感,我难以自抑地呻吟出声,但仍一个劲地求饶: “不要,放开……啊……” “雪儿……吻我……”伦赫低哑的命令,舌尖从我胸前一路下滑,停在小腹上辗转缱绻,颤栗瞬间将我的理智淹没殆尽。 我咬紧下唇承受着一波波袭来的欢愉,伦赫的手沿着我的肩背滑到腰间,将我的下身紧贴着他的欲望,又继续滑到大腿内侧爱抚流连。 我一阵心寒,忙闭紧双腿,伦赫喉结耸动,支起身子趴在我耳边低喘道:“雪儿,给我吧……” 说完低头吻我的侧脸,我却猛地想起阿墨在我耳边的轻笑声:“雪儿,不要怕!” 心中剧痛,眼前闪过一双墨绿色的眼睛,一双悲伤的、隐忍泪意的眼睛。 理智瞬间恢复,我拼命挣扎,大声喊着: “不要,不要啊,伦赫……” 伦赫忽然把我抱起来,不顾我的挣扎将火烫的欲望缓缓送进我的身体,我剧烈的颤了一下,身体后仰,手臂支在身体两侧将锦被抓得死紧。 痛,痛得我冷汗直冒,嘴唇尝到一丝腥甜,眼泪狂涌而出。 若不是伦赫放在我背后的手将我紧紧托住,我只怕早已虚弱地跌回床上,他忽然停下,惊喜的看着我,继而将唇凑过来吻上我的脖子,濡湿的吻温柔至极,却挡不住我一阵心寒。 我出离愤怒地瞪着他,咬牙切齿道: “如果你再不放开,我就死在你面前!” 伦赫终于挫败的抽离了我的身体,疼痛消失了,果然没有落红。 我迅速穿好衣服,将头发束于身后,头也不回的向门口走去。 “你心里有人了?是谁,到底是谁?”伦赫幽幽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 我在原地停了一下,却仍是无言离去,心已经一团乱麻,我需要一个人静静的想一想。 第十五章 午夜的街头冷风萧瑟,看不到一个人影。 一座座沉寂在黑暗中的房屋犹如鬼魅一般,我不禁从心底升起一股惧意,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堂堂洛郡王府的郡主居然无家可归。 那是…… 正暗自嗟叹,就见一个黑影在前面不远处一闪而过,快得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但耳边随即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声。 采花贼?我心里冒出这个念头,便毫不犹豫的追了过去。 好几次,我都差点失去那个影子的踪迹,奋力追赶,才终于在密林深处发现了他,他背对着我,正动手解那女子的衣物。 我心中翻江倒海,气喘吁吁地躲在一棵树后,指甲深深嵌进树皮之中,急得抓狂。 我真恨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就算跟到这里也无济于事啊。 要是在现代,随便拨个110,警察就会从天而降,可是现在我只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女子遭殃。 一阵衣帛撕裂声划破寂静,我脑子一热,从树后闪出,脆喝一声:“住手!” 那男子倏然转头,我像被雷击中一般定在那里,脑子里充斥着一个名字,却无论如何不能脱口而出,心中百味陈杂,酸、甜、苦、辣…… 那个男子居然是,阿墨。 但,他真的是墨吗?墨怎么会是采花贼呢?我直愣愣地看着他,他扫了我一眼,竟然又回过头继续撕扯那女子的衣衫。 我呼吸一窒,心中抽痛不已,不由出声唤道:“阿墨!” 他身形忽然一颤,却仍不停止手上动作。我再也忍不住奔过去伸手拉他,一边痛呼道:“阿墨,你别这样,你干什么!” 墨像被火烫了一般缩回手,跌坐在地上,连连后退,脸上满是隐忍挣扎之色,那对墨绿色的瞳孔就像燃烧着两团鬼火,那样深不可测。 我见他闪避,更加焦急,又上前拉他的手,岂料他却一把推开我,连连摇头道:“不要……过来……” 我心中剧痛,他竟这样绝情吗?即使被我撞见这种事,他也没有半句解释,反而…… 一滴泪滑到唇边,我抿唇浅尝,顿觉苦涩难当。 突然觉得自己真是犯贱啊,明知不可能,明知他只是镜花水月,却非要强求,受困于求之不得,而又对身边触手可及的感情不屑一顾。 想到这里,我心碎地笑道:“好,我走,我去找伦赫,去找三少,还可以投入别人的怀抱,凭我洛千雪的才情美貌,要多少男人没有?你放心,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说完我决绝转身,手腕却是一紧。我诧异地回头,只听阿墨颤声唤道:“雪儿,雪儿……” 我心荡神迷,转身不顾一切地扑进他的怀抱。 阿墨突然像被针扎一般推开我,剧烈地喘息着。眼睛像盯着猎物的苍狼一般,闪烁着欲望的光芒。 我茫然而又心悸地看着他,他忽然低吼一声将我扑倒在地,狂乱地吻我。 我浑身颤抖,连牙齿都咯咯轻颤起来。 激狂的吻隔着衣物落在我肩上,胸前,我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他忽然将我翻过身去,从身后压住了我,隔着衣物在我双腿间猛烈律动起来。 我趴在地上任他予取予求,眼中不知不觉蓄满泪水,那泪水滴落下来打湿了身下的土地。 半晌,阿墨忽然闷哼一声,无力的趴在我身上喘息不定。 我一动不动地趴着,诧异自己竟然没有一丝昏眩,倾听着彼此交相呼应的心跳声,我轻柔地问:“墨,你好点了吗?” “嗯。” 他闷声答应,然后翻身坐起,将我拉起来面对着他,伸手为我整理衣衫。 “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他低声呢喃。 我低下头,见衣衫后摆上一大片濡湿,这是…… 脸上一烫,我忙垂着头道:“没,没关系的……” “我……我刚才是不是……太粗暴了?” 他垂着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我没来由地一阵心疼。 “没……”我环住他的脖子,将额头抵着他的,轻声道:“墨,我一点也不怪你!” “雪儿……”他动情的喊我的名字,紧紧把我抱在怀里。 “墨,你是不是中了春药,所以才……” 我在他怀中闷声问,想起旁边那个无辜的女子,心中隐隐作痛,无论如何我都不愿把阿墨和采花贼联系在一起。 “不是。” 他打断我的话,语气中竟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自他怀中抬起头,受伤地看着他,半晌,阿墨轻轻别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中的不是春药,是情蛊!” “情蛊?” 我只听说过苗疆的虫蛊,以心血养虫寄于人体用以控制人的心智,可是情蛊我却闻所未闻,我急切地问道:“那……中了情蛊会怎么样?可有解方?” “中蛊之后,有时会……会欲火焚身,而且解方只有一个……”阿墨避开我的眼睛,我见他闪烁其词,连声问道:“是什么解方?” “处子之身。” 他的声音微不可闻,我却如遭雷击,心中酸楚不堪,苦笑道:“你还真是少女杀手呵!” 他忽然扣住我的双肩轻摇,口中急道:“雪儿,我,我以后不会……” “你做得到吗?”我轻声打断他。 他募得愣住,面带挣扎之色,我不禁苦涩地笑道:“墨,你根本不用对我承诺什么,更无须自责,我知道我给不了你你想要的,那我有什么权利责怪你呢?我说过,做不了你的女人,我还是你的知己!” 阿墨忽然将我摁进怀中,伤痛地低吼道:“我不要你做我的知己,雪儿……” 我伏在他胸前黯然神伤,我不是不能和他双宿双飞,可是我的自尊不允许,我救不了他,也真的没有把握可以眼睁睁看着他与别的女人…… 墨的身子猛颤了一下,他忽然推开我,趔趄着向那女子走去,我心中一冽,忙拉住他的衣袍下摆,他倏的回头痛苦的冲我吼道:“放手!” 我苦涩的摇头,将他的衣摆抓得更紧,他忽然用力一挣,又向前奔去。 我飞快的起身拦在他面前,语无伦次道:“不要这样,墨,不要这样!” “雪儿……” 阿墨失控的将我拉进怀里,抱得紧紧的,像要与我合二为一,但瞬间他就惊慌的推开我,吼道:“雪儿,我不想伤害你,你走!” 我固执的转身趴在那女子身上,泪眼婆娑地对阿墨说道:“墨,她是无辜的呀,你对她做那种事会害死她的,她以后怎么办,你不能……” 墨突然痛苦地长啸一声,跪伏在地上浑身颤抖,我惊骇的冲过去抱住他。 “雪儿,不要靠近我,你走……” 他墨绿色的眸子几近失控,眼中闪动着如野兽一般的欲望之光,却仍用最后一丝理智推拒着我。 我手足无措地抱紧他,恨不得正受着情蛊折磨的那个人是我。 正心神俱裂,耳边忽然响起一个轻佻的声音: “傻丫头,你再不放手他真的会死掉!” 我一怔,倏得转过头,黑暗中走出一个衣袂飘飘的男子,我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那一袭红衣在夜色中犹如鬼魅一般。 恍神间,阿墨已挣脱我的束缚,抱起少女飞身而去。 我对着无边的黑暗大声喊他的名字,却听那红衣男子的声音已近在耳畔。 “他中了情蛊你还敢拦他,你不怕吗?” 我猛地回过头,然后就说不出话来,因为我眼前这个男子有着不输于哥哥的美貌,是我见过的,除了哥哥以外最美的男子。 他忽然得意地笑道:“小美人,你也被我迷住了吗?” 我脸一红,心虚道:“你还真是自恋呢!” 他不置可否,只是云淡风轻地笑着,那笑容让我一阵恍惚。 “你是什么人?”我回过神尴尬地问。 “在下龙客,姑娘你呢?”他轻笑着回答。 “叫我阿洛吧,龙公子,小女子想问你一个问题!” 我无比诚挚地看着他,见他颔首,我继续道:“中了情蛊的人怎样才能摆脱痛苦呢?” “处子之身。”他脱口而出,“他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不过,要他心中所爱之人的才能一劳永逸!” 我瞬间呆住,怪不得,怪不得墨会那么在意我是否处子之身,我竟是他心爱之人吗? 心中的柔情千回百转,我感动得只想落泪。 “阿洛?”龙客的声音打断我泫然欲泣的情绪,我低头抱拳道:“龙公子,阿洛先告辞了!” 说完举步便走,心想再待下去保不准会暴打他一顿,谁让他是个连非礼勿视都不懂的小人。 “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很危险,而且你不会武功,不如和我一起……”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武功?”我心中警铃大作,他不会有什么企图吧! “我闻出来的呀!” 他上前一步靠近我的脸,在我耳边深嗅着,那软软的碰触顿时让我浑身一颤,刚才被阿墨挑起的欲望,又重新升腾起来。 我无意识地重复:“闻,闻?” “对啊,就像这样……” 他的声音充满诱惑,就像咒语一样让我无法思考。 我知道,现在我最该做的就是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然后像所有被吃豆腐的女人一样尖声大叫。可是,可是在这寂寂深夜,撩人夜色之中,这样一个美男子催眠似的低语,梦幻般的亲近,唉,即使他这样轻薄与我,我的身体竟然无法拒绝。 “你……” 我拼尽全力只发出一个颤音,嗓子干得冒火,他却忽然站直了身子道: “要知道一个人会不会武功,只要闻他的呼吸便知,习武之人气息轻稳,微不可闻,而阿洛你……呵呵,你要不要考虑跟我走?”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点了头,这,可以理解为身体的自然反应吗? 第十六章 我跟在龙客身后,看着他在风中猎猎飞扬的红袍,心里不是没有怀疑的,他到底是什么人,半夜三更跑到树林里做什么? 散步?鬼才会相信! 那么,他是在跟踪阿墨?抑或是我? “公子!” 不知不觉走进了一座小院,立刻有几名男子围上来,其中一人唤了龙客一声便警惕地看向我,而我毫不闪避地与他对视着。 看什么看啊,是你主子非要带我来的,再说,就算吃亏,好像也应该是我更该担心吧! “图汗,这是阿洛,你有什么话就说吧!”龙客道。 图汗又看了我一眼,依然附耳与龙客低语。 我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把头转向一边,却听龙客惊呼出声:“什么,皇上被囚?” 我身子一僵,忙竖起耳朵细听,龙客却对其余几人吩咐道:“你们带阿洛公子下去休息,不得怠慢!” 我不情不愿的跟着他们离开,一步三回头。 回顾时发现龙客和图汗已走进一间房内,我心中焦灼不安,不明白他们为何提到皇上,龙客究竟是何人?皇上又被谁所囚?我满脑子都是问号,终是躺不下去,便翻身下床,打开门蹑手蹑脚地向龙客所在房间的走去。 蹲在窗下屏息凝神,忽听龙客拍案而起,大笑道:“好极了,这么说皇上是被三皇子所囚?” 我被他拍桌的声音吓了一跳,又听他提到三少,心中更加急不可耐,恨不得推开门问个清楚,却听图汗低低答道:“是的主子,宫中的内应已经查明,三皇子洛天诚将皇上囚禁于沂源楼,对外一律封锁消息。” 脑中一阵电闪雷鸣,三少他想干什么,弑君篡位? 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忽听耳边传来一声呵斥:“什么人?” 回头一看,我吓得差点坐到地上,怎么还有巡逻的人呀!这个龙客到底什么来头? 我正想溜之大吉,图汗却破门而出,揪住我的发辫一拉,束发的方巾应声而落,三千青丝一泻而下,我吃惊地回头,一把剑已横架在颈上。 “你是什么人,为何女扮男装,接近公子意欲何为?说!” 图汗厉声问我,剑身往前一逼,我只觉颈上一丝疼痛,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心中狂呼救命,奈何口中只是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第二次有人将剑对准我的咽喉,我真该烧高香祈祷不要再有第三次,如果,这次我侥幸不死的话。 “图汗,不要吓坏了她!”龙客从门内踱出,意态说不出的优雅。 “龙……救救我啊!”我颤声向他求救,他却像没有听到一样无动于衷。 “快说,你接近公子究竟有何意图?” 剑身又向前逼近一步,我只能尽量向后仰头,又惊又怒,义愤填膺: “龙客你竟然见死不救,我女扮男装你不早就知道吗?说什么我接近你,是你非要带我回来的好不好,要早知道跟你走会有性命之忧,我还不如露宿街头呢!” 图汗忽然呵斥道:“大胆,竟敢辱骂公子!” 说着剑身一纵,一股剧痛袭来,一丝温热的血液顺着我的脖子滑入衣领,头已经仰到极限,我吓得双腿打颤,几欲瘫倒在地。 流血了吗?天…… “不要伤她,图汗!” 龙客几步走到我身侧站定,冷冷问道:“那你在这做什么?不要告诉我你迷路了!” 咽了口唾沫,伤口随着我的动作刺痛无比,我理直气壮地反问道:“那你三更半夜在树林里做什么?不要告诉我你在散步,我都没问你,你凭什么这样对我?我说我出来上厕所你信不信啊?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说完我斜眼睨视着他,见他表情缓和,图汗的剑也放松下来,不由轻呼一口气,这才感到一头冷汗。 九死一生啊,我毫不怀疑自己刚才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这些人,他们可是会在瞬间结束一条不起眼的生命的。 “图汗,你们都下去!”龙客道。 一群人瞬间消失,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不可思议道:“瞬间挪移大法?” “什么?”龙客不解的问。 我猛一转头却带动伤口抽痛不已,不由疼得龇牙咧嘴:“好痛!” “很疼吗?来!” 龙客拉起我步入屋内,我四下观望,直冲着门口的对面摆放着一排雕花屏风,上面画着的竹林和溪泉,煞是逼真,颇具自然生机;而门的右侧是一个红木几案,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文房墨宝;挨着案几的是一张白虎皮做成的软榻,看上去温暖而舒适;左侧是一排几架,上面的摆设看得出都是稀世珍宝,价值连城。这应该是一间书房,而它的主人是一位格调高雅,品位出众的人。 龙客在屏风之后翻找了片刻,然后轻轻将我按坐在那张虎皮软踏上,双手接触到柔软的皮毛,和想象中一样温暖。 龙客打开一个陶瓷小瓶,挑出一点白色的膏状物就要往我脖子上抹,我向后一躲,道:“这是什么东西?” “好东西,别动!”龙客不容抗拒地说道。 于是我便任他的手指在我颈上游走,不是我没出息,实在是他那眼神太凛冽了。 他的手指轻柔地在我伤口上来回逡巡着,一种微凉的触感丝丝蔓延,我垂下头不敢再看他近在咫尺的俊脸,他却抬高我的下巴继续涂抹。 “咕咚”一声,我咽了口唾沫,龙客的指尖随着我的动作顿了一下,停在我的咽喉处,我不安地舔了舔唇,道:“你还抹不抹了,快点啊!” 他的手缓缓上移,挑起我的下巴,我心如鹿撞,垂着眼睫不敢与他对视,空气顿时变得暧昧起来。 “呃,那个,我就先回……” 还没说完龙客的唇就压下来,我惊得睁大眼,头募得向后仰,想要躲开他的碰触,却被他顺势压在了软踏上。 我脑子“轰”的一声,他这是在做什么啊!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心中气闷,可悲的是,我的身体竟然并不排斥他的亲密举动。 龙客的吻很浅,只是含着我的嘴唇吮吸,舌尖轻舔着我的牙齿,可就是这样我也抑制不住心中排山倒海的悸动。 我的眼睛始终定在他脸上,他的呼吸渐渐沉重起来,紧闭的双眼睫毛轻颤。 他忽然不满足于浅尝辄止,而是将舌伸进我口中肆虐地席卷。我倏得闭上眼,逸出一声娇吟。 “嗯……” 他轻咬了一下我的唇瓣,向下埋首在我胸前,一股极致的快感扶摇直上,我一惊,用力推开他,侧身半坐在软踏上羞愤不已。 他凝视我良久,忽然邪笑一下道:“本公子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真是销魂啊!” “你……你……!”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跳下软榻疾步向门口走去,刚拉开门就见两个面无表情的男子杵在那里,将剑身交叉拦住我,我妩媚一笑,道:“怎么,我今晚要睡在你们主子床上?” 那两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只听龙客轻笑一声:“带她下去休息吧,给我好好保护!” 我“哼”了一声拂袖而去,在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都伺候了一遍,好好保护?我看是好好看守才对! 不由在心中苦笑,这可是我自愿跟人家来的,怨得了谁呢? 第十七章 一夜无梦,第二天我特意差人带话给龙客,给我弄了身女装,又精心打扮一翻。 看着镜中青丝秀绾、顾盼生姿的绝代佳人,我嫣然巧笑,心道:龙客啊龙客,就凭本郡主百分之百的回头率,看你能带我走出多远? 当我身姿摇曳,弱柳拂风般走到龙客面前时,果见他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之色,我夸张地向他抛了个媚眼,龙客顿时愣在原地。我乐得直打跌,没见过这么脱俗的美女抛媚眼吧! “龙公子,可以走了吗?”我媚眼如丝道。满意地看到他有片刻恍惚,心中暗爽:只要出了这院子,你以为你困得住我吗? “图汗,去雇辆马车来!”龙客回神道。 “是。” “不要,我也要骑马!”我灿烂一笑,却见龙客微微皱了下眉,却仍是命人牵了匹纯白的小马过来。 只见此马毛色炳耀,骨腾神骏,背上鬓毛隐隐突起,似长了一对飞天的翅膀,实在罕见。 我爱不释手,围着那马啧啧称赞,此马绝非寻常之物,假以时日,必定天马行空,真是难得一见的良驹啊! 我跨坐在马上,亲昵的拍了拍马头,问龙客道:“它可有名字?” 龙客笑:“还不曾起名。” “那好,我给你起个名字吧,从今以后,你就叫小白龙!哈哈……” 我亲昵地搂紧它的脖子,将脸埋在它鬃毛里轻蹭,而它轻跳着在院子里撒欢,惹得我逸出一连串开怀的大笑声。 半晌,我勒住马缰,发现所有人都一脸吃惊的看着我,方记起兰妃生辰那日,伦赫曾说过,在大梁,女子骑马有伤风化,还被我狠狠驳斥一通,只怕刚才我在马背上的举动,更是伤风败俗了。 正汗颜不已,龙客已翻身上马,图汗等人紧随其后,我松了口气,端庄的骑在马上,再不敢标新立异。 街上依旧热闹非凡,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我端坐马上,心中暗暗思忱:如果昨夜所听非虚,皇上真的被三少囚禁的话,那他的保密工作还真是做到了滴水不漏啊! “想什么那?你再怎么装也不像大家闺秀的。” 龙客不知什么时候走在我身侧,与我并驾齐驱。 我斜睨他一眼,漫不经心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本姑娘现在可是皇亲国戚,我心说。 见他不再说话,我不由开始东张西望起来。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皆像看神仙眷侣一样看着我和龙客,我不禁侧身打量起他来。 眸若星子,薄唇微翘,肤如凝脂,白衣骊马,实在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不能再看了,我提醒自己,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摆脱他。 我本来以为,随便在街上遇到洛郡王府的家将,或者遇到将军府的人,我都能不费吹灰之力逃之夭夭,谁曾想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变化,难道今天他们集体放假? 我垂头丧气的样子大概很好笑,不然龙客这个死家伙为什么一直笑个不停? 还笑?我真是按耐不住想痛扁他一顿,不过,面对着那张邪媚妖艳的脸,我还真有点下不了手。 “怎么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刚才不是还意气风发么?”龙客敛起笑容问我道。 我心思一转,立刻想到一个天衣无缝的计策,于是开口撒娇道:“龙客,人家肚子好饿哦!” 这声音还真是嗲的可以,连我自己都酥了半边身子,更何况是他? 只见龙客愣了一下,宠溺地笑道:“那你想吃什么?” “最贵的,最好的,呃,就京城第一酒楼吧!” 我纯真一笑,对他吐了吐舌头,看着满脸笑意的龙客,心想:你就美吧,等到了我的大本营还怕你不成?到时让你赔了夫人又折兵! …… “小二,我要吃山珍海味,燕窝鱼翅。总之什么最贵,最好,你通通给爷端上来,还是那句话,别替我省钱!” 我在大厅里坐下来,豪气干云地对小二吩咐道。 每次来都是这几句话,简直熟的不能再熟了。 话音刚落,大厅里一片静默,所有人都用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我,我才想起今天穿的是女装,顿时埋下头装起鸵鸟来,却听龙客笑得前仰后合。 “笑什么笑,还笑?不许笑……” 我羞得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龙客仍止不住笑意,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看你这么轻车熟路,莫不是这里的常客?” “龙公子你真会说笑,我哪有钱来这种地方呀!” 我讪笑着给他斟了杯茶,想把这个话题蒙混过去,抬眼却撞上他含着探究的眸子,直看进人的心底。 我干脆把茶杯往他面前一放,摆出一副随便你看个够的表情。 本来就是嘛,我来这里不是和哥哥一起,就是和伦赫、三少在一起,那几位爷一个比一个财大气粗,哪用得着我掏银子啊?我从来就是吃完了饭拍拍屁股走人的那一个。 龙客盯了我半晌,忽然端起我放在他面前的茶喝了一口,我轻呼一口气,真恐怖啊,刚才他那目光真比紫外线还伤身。 正唏嘘不已,忽见图汗从门外走进来。 “公子。”他唤了一声便附耳过去。郁闷,每次都这样,还有完没完了? 你不说也不要吊我胃口啊,最讨厌有人在我面前咬耳朵了。 图汗说完后,龙客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他便转身而去。 我指着他的背影问道:“他去哪了?怎么不吃饭呢?” 龙客表情淡淡的,又抿了口茶,满不在乎地说道:“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我嘲讽道:“有你这样的主子吗?人家替你卖命,你居然不让人家吃饭?” “你不觉得一大群人坐在这里太招摇了么?”龙客的脸微微沉了下道。 我见小二端了菜来,不动声色地想:我要的就是招摇,不招摇怎么摆脱你?可惜你的那些手下不在这里,不然我点几桌一模一样的,还不把你吃垮? 看着满桌珍佐佳肴,我心里直呼痛快,但见龙客沉着脸一言不发,忽觉他连生气都勾魂摄魄,真是秀色可餐啊! 见我直直盯着他,龙客居然不自在地别开了脸,像极了不谙世事的少年,与刚才的深沉判若两人。 “哎,你听说了没有,南方的三座城池昨日被孔项国占领了,唉,这以后恐怕没好日子过了!” 旁边座位上的议论声闯入我耳中,拉回我的神志。 “可不是嘛,听说孔项派出的是离亲王,士气能不大震吗?倒是咱们大梁,皇上到现在也没……” “皇上他老人家自有道理,倒是那些个亲王大臣为所欲为,前几天我在街上看到洛郡王府的世子和伦将军为争一个女人,大打出手,唉,国家兴亡之际,这些……” 他们的声音已经压得不能再低,几乎是在交头接耳了,纵然竖起耳朵也听不清楚。 我“豁”得站起来,急道:“你们说什么?少郡王和伦将军为争一个女人而大打出手?” 这算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 他们诧异地看着我,其中一人道:“是啊,姑娘,世子和将军到处搜寻美貌少女,就连京城首富玉老爷的掌上明珠玉锦小姐也未能幸免,现在整个梁朝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什么,你说锦儿?”我难掩心中惊讶,他们口中的锦儿是我在将军府见过的那个美人吗? “姑娘,你这样的容貌还是不要到处乱走的好,不然……” 那人正说到这里,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嚣,片刻,一群人张牙舞爪地闯了进来。我侧目一瞧,差点兴奋的跳起来,这不是洛郡王府的人么? 一激动,我竟然没有坐稳,连人带椅倒在地上,这震耳欲聋的声响立刻吸引了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龙客只当是我害怕,连忙闪身挡在我身前,我坐在地上直冲他翻白眼,让开啦,死小子! “让开!”领头的士兵傲慢无礼地对龙客说。 龙客冷冷回道:“我若不让呢?” “不让?来呀,给我打!” 一声令下,呼啦啦一群人一轰而上,将我与龙客团团围在中间,我正待起身,龙客已飞身跃出丈许,对我吼道: “还不快走?” 我心中一热,冲他喊道:“我不走!” 再说,我干嘛要走啊? 龙客急得冒火,奈何分身乏术,只得拼命朝我靠近。 他的武功绝对在伦赫之上,也许与哥哥不相上下,这场酣畅淋漓的武侠秀真让我大饱眼福。 正看得不亦乐乎,忽然双臂一痛,顷刻间,我的手已被两个士兵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在身后,疼得我直抽气。 不由怒气冲冲地骂道:“瞎了你的狗眼,看仔细了,我是谁!” 其中一人看了我半晌,惊骇地退了一步道:“你,你……” 我甩开他们怒道:“你什么你!” 说完又抓起他手中的剑,轻声道:“挟持我!” 他吓了一跳,但立刻会意过来,冲被围在人群之中的龙客喊道: “住手,放下你手里的剑,不然我杀了她!” 我也配合地连声尖叫:“龙公子救我啊,我不想死!” 听到我的尖叫声,龙客身形一顿,焦急地看了我一眼,便顿在原地与众人对峙着。 “放下剑,没听见吗?还是,你想让她死?” 那士兵手中的利刃又向前逼近一分,我吓得把头高高扬起,心中哀嚎不已,这可是我第三次被人用剑挟持了,还是自找的,唉…… 龙客毫无反应,只是用那双幽深的眼睛瞪着他,我感觉到横在我脖子上的剑越来越抖,好像马上就要掉在地上一般。 也许是紧张,身后那人的剑又向我细嫩的脖子靠近了几分。 龙客的剑忽然“珰”得一声坠落在地,他那样沉重地看着我,看得我惭愧不已。 我真没想到,他会为了我而置自己于如斯险境,把自己的脖颈毫无保留地搁在那些人的剑下。 忽然觉得很感动,对我来说,从这一刻起,他再不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是我真正想要深交的朋友。 想知道,这个让人看不透的神秘男子,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忽然“嘶”得一声,龙客的左肩被剑划开长长一绽,鲜血顿时染红了白衣。 “不要伤他,狗奴才!” 我大惊失色,几乎忘记了还横在身前的剑。 “公子!” 图汗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他自门外杀入,焦急地扶住龙客摇摇欲坠的身子。 我见他武艺高强,只恐拖延下去我就走不了了,于是最后看了龙客一眼,一狠心随那些士兵朝门外退去。 图汗又岂肯罢休,他正待追击,听龙客阻止道: “不要追,阿洛在他们手上……” 听到他这句话,我简直无地自容,他这么为我着想,而我却害他受伤。 到了无人之地,那士兵撤去长剑,恭敬地跪下道:“郡主,属下失礼!” “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们还是大梁子民吗?还是老百姓的守护神吗?如今边关告急,你们却还在天子脚下强抢民女,搞得人心惶惶,谁给你们的胆子?” 我怒气冲天,却听他们惶恐地回答:“禀郡主,是世子要奴才们……” “哥哥?” 真的是他?可是府中已然姬妾如云,他到底想怎样啊? 我接着问道:“那父王呢?” “王爷昨日被皇上宣进宫去了,到现在也未回府。” 心猛地沉到谷底,我秀眉轻蹙,道:“回府,我要进宫! 第十八章 一路策马扬鞭,刚敲开府门,我便直奔哥哥所住的别院。穿过重重院门,却在哥哥别院门前受到阻拦。 “让开,不知道我是谁吗?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拦我?” “郡主,容奴才通传一声啊!” “不必,天塌下来有我呢。” 我丢下这一句,径直向哥哥房间跑去。刚至门前就听屋内传出一阵女子的告饶声,间或夹杂着享受般的呻吟声。 我大窘,正迟疑不决,忽听有人哽咽着叫我的名字: “雪儿……啊……雪儿……” 心中抽痛不已,我忽地推开门,泄露了一室旖旎的春光。 只见满地凌乱的衣衫在袅袅升腾的熏香中更显靡乱,而赤裸着身体的哥哥正跪伏在一个女人身上,漆黑如缎的长发披散在他的肩背上,更衬得他肌肤洁白如玉。 我条件反射地垂下眼睫,尴尬地说道:“不好意思。” 哥哥见我进来,大惊失色,一把扯落纱帐惊呼一声:“雪儿?!” 那女子由巅峰跌落下来,见了我也是一阵尖叫,我怒: “喊什么喊,闭嘴!” 她便噤若寒蝉,不敢再叫。 哥哥又温柔地唤了声:“雪儿。” 我不由抬起头,隔着纱帐朦胧地看向他。还是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庞,还是那双一往情深的眼睛。 似乎什么都没变,可是,又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将军府哥哥的决绝转身,黯然失神,让我以为,我要永远失去他了。 我好怕,失去他! 那个总是无条件宠我、保护我的男子,那个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依恋的人…… 此刻,他正喘息不定地看着我,阴柔俊美的脸隐没在淡蓝色朦胧的纱幔背后,若隐若现,恍然如梦。 我真想冲过去,把那个赖在他床上的女人扔出去,可,我只是静静说道: “哥,我回来了。” 他一把拂开纱帐,灿如日月的眼光,动人心弦。 他脸上的汗水打湿了赤裸的上身,一头乌墨一般的青丝垂在胸前,眼中闪动着喜出望外的光芒,那是绝望之后,忽然柳暗花明的爱恋之光。 我犹豫着,该不该把从图汗口中得知的消息告诉他,毕竟人命关天,我拿不定主意。 “雪儿,你瘦了。” 仿佛叹息一般,哥哥披衣走到我身旁,抚着我的脸轻声说: “还疼吗?” 他的手掌宽大而粗糙,薄茧刺刺地扎着我的皮肤,我就着那手心的温度蹭了蹭,拉下他的手摩挲着道:“你呢?还疼吗?” 他温柔一笑,摇摇头道:“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我莞尔一笑:“我脸皮厚的很,没事儿!” 哥哥开怀笑道:“雪儿的皮肤最是吹弹可破呢!” 说着又用值腹摩挲着我的脸,我不自觉地往旁边一闪,看到他一瞬间的失神,忙低了头小声道: “哥哥,我……想要进宫,现在。” 他半晌无语,我亦不敢抬头,片刻的时间仿佛一世悠长,他才幽幽说道: “今日雍和宫门已经关了,你先好好休息,明日,我便带你进宫。” “嗯。”我顺从地点头。 他还是这样,什么都不问! 出门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床上那个缩成一团的女子,我心中闪过一丝阴狸,几分无奈,,哥哥啊…… 是夜,风凉如梦。 我心中越发不安起来,衣不解带地在房中踱来踱去,半分睡意也没有。 心想:虽然洛郡王只是我名以上的父亲,可他对我的疼宠毋庸置疑,唇亡齿寒的道理,我焉能不晓?况且还牵扯到皇上和三少,皇家的事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翻天覆地啊! 灯已熄了半晌,我仍辗转反侧,索性走到院中静静对月发呆。忽然,一个黑影在走廊处一晃而过,我疑心自己出现了幻觉,将信将疑地追了上去。 果然没有看错,前方的黑影轻功极佳,飞檐走壁,饶是我拼命地追却也在一堵墙边不见了他的踪影。 难道被他发现了?就算没有,在这里迷路也够我受的。 心中越急,不免四下打量起来,却见月色笼罩下的景物颇有些眼熟,像在那里看到过一般。脑中闪过一丝清明,我惊讶的微张了薄唇,这里正是王府中那神秘小院的外墙,难道今夜的黑影又是伦赫?这小子把洛郡王府当他们家后花园了不成? 我举步迈入小院却没有看见伦赫的身影,这里乌漆麻黑得实在是拍聊斋的最佳外景地,要是…… 不行不行,想什么呢?我摇摇头赶走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象,举步向前面的小屋子走去,上次只到过这小院却没进那屋子,不知伦赫在没在里面? 轻轻地推开门,前面隐隐透出些光亮,我心惊胆战地向那光源处挪去,原来是一间密室。我轻笑,伦赫这臭小子挺有能耐啊,连我家的密室都找得到。 站在密室门口,我不禁惊叹其设计之巧妙。开关竟是机架上一只玉蟾蜍,而门刚好被挡在机架之后。若非伦赫粗心大意忘记了关门,打死我也找不到这入口啊。 我轻倚在门边,看着密室里幽幽烛火之中背对着我的男子,笑出声来: “少将军还真是玩上瘾了,把这王府当成你们将军府的后花园了吧!” 那人蓦然转身,我惊得倒退一步,那个影子竟然是哥哥,而非伦赫! 他慌乱地飞身将我扑倒在地,惊呼道: “雪儿,小心!” 一支像流星一般飞快的箭从他背上擦过。我倒吸一口冷气,目瞪口呆地仰躺在地上,被哥哥紧紧抱在怀里。 眼前的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我几乎没办法一下子消化掉。 哥哥此时正压在我身上,姿势说不出的暧昧,我挣扎了几下,想伸手将他推开,他却呻吟了一声,募得吻上我的唇。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有余,哥哥对我最亲密的行为也不过是拥抱,现在他这样不顾我的挣扎而强吻我,让我怎么能不惊讶? 接吻,哥哥无疑是高手中的高手,老实说我的身体很诚实,他的吻让我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他总是这样宠我,明明自己很想要,却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欲望,这样的哥哥让我满心感动。 我主动伸出舌尖绕住他的,将手紧紧环在他腰上,极尽所能地迎合着他。 我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这一刻,我忘记了他是我的亲哥哥,忘记了我喜欢的人是阿墨,只想就这样拥抱他,给他快乐。 哥哥的身体忽然颤抖了一下,他狂喜地看着我,眼中满是深情。 “雪儿……”他在我唇畔呢喃。 我目眩神迷,体内涌起一股汹涌的冲动,像是一把火,将我的理智燃烧殆尽。 我翻身压在他身上,在他颈项上轻咬舔舐着,哥哥喉间逸出一声欢愉的呻吟,双手猛地把我拥紧。 “哥,你开心吗?” 我软软地问,声音竟是说不出的娇媚。 我的脸埋在他怀里,牙齿轻咬着他衣襟上的排扣,一颗、两颗…… 正和那些扣子较劲,却冷不丁被哥哥重新压在身下,他眼中欲火熊熊,灼灼的眼神霎时让我明白了他要的是什么,我脑中闪过一丝清明,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玩火,这把火不仅会让我下地狱,也会毁掉哥哥。 我打了个寒战,哥哥的欲望已坚硬如铁地抵在我两腿之间,他粗重的喘息,滴落的汗水,男子的味道环绕着我,我越来越剧烈的挣扎着,想推开他却全身无力。 他想要的我无论如何给不了,即使是在梦里也给不了。 “雪儿,别乱动了!” 哥哥的声音低哑隐忍,仿佛正受着什么酷刑一般。我真不忍心看他那么难受,可是我也不能…… 他可是我亲哥哥呀!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忽然看到哥哥脸上有一丝血迹,仔细一看衣服上也有,我伸出双手一瞧,竟是满手血腥。 我吓了一跳,急的语带哭腔:“哥,你流血了,让我看看你伤在哪里?” 哥哥长叹一声,翻身倒在一旁平复着沉重的呼吸,可是当我检查他的身体时,他的呼吸又急促起来,一把按住我移到他小腹的那只手,苦笑:“雪儿,你这小妖精,是不是非把我折磨疯呢?” 我猛地反应过来,我这可不就是一种赤裸裸的挑逗吗!不觉红了脸,轻轻抽出手扶起他,却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惹得哥哥闷哼一声。 原来哥哥背上的伤口是刚刚那支羽箭留下的,我的泪忍不住就要涌出来,哥哥慌了神,一迭声哄我。 我吸了吸发酸的鼻子,爬起身在密室里一阵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找出一块明黄色的丝绢,刚想为哥哥包扎伤口,他突然惊叫一声: “雪儿你干什么?放下,快!”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又仔细看了看手中的丝绢。这一看不要紧,只见明黄色的底子上印满了龙纹,八个墨黑的大字赫然其上: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 这是…… 我抬起头,骇然地看向他,颤声问道:“哥,你怎么会……有空白的圣旨?难道你想……” “雪儿,小心隔墙有耳!” “可是为什么?难道洛郡王世子的身份还不够显赫吗?你知不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弄不好会掉脑袋的!” 紧紧盯着哥哥的眼睛,我的心无比慌乱。今夜发现的这个秘密,足以让洛郡王府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如果伦赫夜探王府是为了这个的话,那么…… 我不敢再想下去,怕自己会尖叫出声。 “雪儿,有些事你不懂。”哥哥避开我的视线轻声说。 我还能说什么呢?难道告诉他,我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我的生死也拴在这个惊天秘密之上,却无知地被他们蒙在鼓里,还美其名曰:保护。 我黯然道:“我是什么都不懂,我不懂这些权势倾辄,不懂这些明争暗斗,我只知道一句话,‘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说完举步便走,哥哥扬声唤我:“雪儿,你刚才把我认成了谁?” “这是我的事,和你没关系!”我头也不回地答道。 “离伦赫远一点,他对你没安好心。” 快走出门口时,耳边忽然飘来这句话。 我怒火中烧,倏地转身,望着他道:“他对我没安好心,你就对我安了好心吗?还是因为他当街跟你抢女人,你觉得很没面子?” 哥哥的脸色“刷”得沉了下来,压抑着怒气问道:“雪儿,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我的脾气也上来了,梗着脖子回了一句: “没错,我就是喜欢他怎么了!” 然后,我看到哥哥狂怒的眼神黯淡下来,闪动着遮也遮不住的伤感。我突然就后悔了,犹豫着要怎么开口向他道歉,他却平静地说了一句:“已经很晚了,你去睡吧。” 第十九章 不记得是怎么浑浑噩噩回到房里,又是怎么迷糊着睡过去的。天还没亮,灵儿就把我唤醒了。 “郡主,少郡王已经在外面等好久了呢!” 说着便伺候我洗漱,眼中居然带着一丝埋怨。 我顺手披了一件外衣,赤着脚跑到窗边。如勾的月亮还悬在东天,蓝紫色的天幕下,哥哥一袭单薄的白衣站在院子里。白色的雾气将他笼罩得像一个幻影,即使隔着一扇窗户,我仍能感受到黎明的寒意。 他在这里站了多久,会是一晚上吗?我的眼睛有些酸涩,忙接过灵儿递过来的毛巾敷在脸上,遮住了眼眶中湿热的泪意。 哥,你这又是何苦呢? ************* 第二次走进这座气势恢宏的皇宫,我的心里再没有新鲜和好奇,只觉得那些缦回的长廊,高卓的檐牙像是一只只巨大的怪物,呼啸着迎面向我扑来,而我却避无可避。 一路上我们都沉默着,我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有些事情不是单纯的对错就可以说清楚的。 一路过关斩将,只要遇到阻拦,哥哥那我行我素的性格就被发挥到淋漓尽致,我忽然觉得,他,不仅仅是一个纨绔子弟。 景月殿外戒备森严,数十名全副武装的侍卫一字排开,全都面无表情的望着前方。凭空给人一种剑拔弩张的感觉。 “徐公公,我有急事要面圣,还望公公通传一声。”哥哥略一颔首,对一个年逾七旬的老太监说道。 “世子,恐怕不太方便,皇上正在接见孔项使臣。”那太监细声细气的说道。 我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皇上不是被三少囚禁了吗?怎么会接见敌国使臣呢?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公公,我真的有急事,您就让我进去吧!”我哀求的望着他,谁知他竟然用比我可怜十倍的语气说道:“郡主啊,不是奴才刁难您,而是……” “哼,你只管放我们进去,有什么事本王自然会替你担着。”哥哥语气不善的说道。 我转头看向他,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自称“本王”,他甚至不问我究竟有什么要紧的事,就为了我要硬闯景月殿。我别开眼,径自越过那个徐公公走了进去。 因为我深知,此刻绝不适合伤春悲秋,皇上和父亲也许命在旦夕,下一秒钟,谁也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景月殿里的情景和我想象中大相径庭,居然是锣鼓喧天,笑语宣然。 迈进中门,我一眼就望见大殿中央那个飞旋舞蹈着的火红色身影,一头漂亮的栗色卷发随着她的旋转飞扬在空中,那鲜红的裙摆像一朵开到极致的玫瑰,火焰一般不停的冲击着众人的视线。 她隐藏在群摆下修长的双腿,完美的身段更是让人心向往之。景月殿中,上至高高在上的帝王将相,下至卑微的兵卒侍者,无不为她似火的热情所感染。我暗自感叹:这样一个媚骨天成的尤物,只看一眼就让人热血沸腾,魂不守舍了。 哥哥在一个内侍耳边说了几句话,那人便离开了。他又带着我走到末席坐下,然后我看到皇上、父亲、伦赫以及三少都向我们的方向看过来。离得很远,我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只是隐隐有些不安。 皇上的高深莫测,洛郡王的谈笑自如,三少的若有所思,伦赫的不动声色……眼前歌舞升平的景象太出乎我的意料了,如果这是皇家精心导演的一出戏,那又是要演给谁看呢?如果这是一场鸿门宴,那么谁是沛公,谁又是霸王呢? 我正疑惑不解,忽然觉得有两道犀利的视线射在我脸上,转头望去,却触到一双熟悉的眼睛,龙客? 我大惊失色,使劲眨了眨眼,真的是他!而他此时正穿着孔项士兵的衣服,低着头站在一个华服男子背后。再仔细一看,我豁然而起,差点把桌子掀了。 那个华服男子不是图汗又是谁呢?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哥哥忙扶着我的胳膊急道:“怎么了,雪儿?” 我仍旧紧紧盯着那个人,喃喃出声:“他们怎么会来?” 哥哥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说道:“你认识?那人是孔项的使臣,名叫图汗。” 显然,哥哥并没有注意到那个侍卫,我重新坐下,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那人是龙客无疑,但他不是图汗的主子吗?图汗既然作为孔项的使臣出现在这里,那么他…… 我忽然被自己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端起酒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不料因为手抖得不行,而把酒洒在了衣裙上。 这时,欢快的乐声渐行渐止,随着一个妩媚的转身,那红衣女子霎时匍匐在地,曼妙的身体随着她的娇喘而起伏不定。 扫视全场,无不为她的美貌和舞技倾心不已,我不禁想:这个女子与之前见过的锦儿倒是两个极端呢,一个热情如火,一个温柔似水,却都美得让人心苼摇曳。 “皇上,此女名叫佳娜,她出身名门世家,舞技独步天下。今日我王将她献与陛下,以示两国休战交好之心。”图汗恭谨却不卑不亢的说道。 “谁说她的舞技天下第一,我府里的舞娘都比她跳得好呢!不过,长得倒很像倚翠阁的夏雪姑娘啊哈哈……”坐在三少上首的一个锦衣男子放肆的说道。 我皱了皱眉头,这人是谁啊,这么张狂没有分寸的话也敢说? 至少也该在表面上维持基本礼仪吧,何况孔项未必会输呢!拿人家精挑细选的美女和青楼女子相比,简直比直接辱骂更伤人啊,真是混账! 果然,图汗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而他身后的龙客至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大殿之上静的针落可闻。我现在终于明白,这的确是一出好戏,如果没有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的默许,刚才那锦衣男子怎么敢自作主张呢? 连我都看得出来,更何况图汗呢?于是他冷笑道:“原来陛下并没有和解的诚意,那么,臣使告退。”说着就起身向外行去。 “哼,你今日来此的目的真以为朕不知道么?你所听到的消息不过是引你们上钩的诱饵,既然你们送上门来,朕岂有不收之理?” 皇上冷冷的声音穿过安静的大殿,显得有些虚无缥缈 。 话音刚落,一队全副武装的侍卫就冲了进来,大殿内立时响起几声惊呼,那都是些养在深宫的后妃女眷,几时见过这样的阵仗? 图汗冷酷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但他仍据理力争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难道大梁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吗?” “好,今天朕就让你们死个明白。”皇上居高临下的说道。 殿外霎时有两个奄奄一息的侍卫被五花大绑押上殿来,他们浑身伤痕累累,可见是被严刑拷打过了。 皇上又问:“使臣对这两个人并不陌生吧!” “臣使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诚儿。”皇上淡淡的唤了一声,三少便起身行礼,复又来到那两人面前,淡淡说道:“如果你们再不说,只怕就要和阎王去说了。” 那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即其中一人大声喊道:“吾王万岁,万万岁,奴才先走一步,图将军保重!” 只见那人嘴角流下一缕殷红的鲜血,软软的倒在了地上。说时迟那时快,三少一把用手捏住了另一个人的下巴,居然温和地笑道:“你不会想知道生不如死的感觉,再不说的话……” “我…我…我说……”那人含糊不清的说道,“图……图将军身后那个人……是……” “住口!”我大喊一声,心跳激烈的像是要冲出胸膛。 脑子里一片空白,又好像有许多纷乱的思绪纠缠着,却始终得不到解脱。也许我是受刺激了,因为就在刚才,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我面前。咬舌自尽啊,我一直以为那是电影小说里常用的桥段。 不管怎么说,龙客救过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送死,我不能… 第二十章 大殿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众人的表情,我就是不看也猜得到。 哥哥一把将我的头摁到怀里,而我则浑身颤抖。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已经一年多了,我以为自己早已适应了这里的一切,可我是多么自欺欺人啊!我,永远做不到视人命如草芥,更不可能对杀人无动于衷。 寂静……明明有很多人在这里,我却觉得无比空旷。整个世界的温暖仿佛只剩下哥哥的怀抱,那是我不论何时何地都不会失去的港湾。 “雪儿,你真是胡闹!”头顶传来洛郡王威严的声音。 我抬起头撞上他责备的目光,皇上深不可测的目光,还有众人诧异的目光。龙客不再垂着头沉默,他脸上虽然有着不解,但是一双眼睛却灼灼有神,眨也不眨地盯着我。 这时三少的声音忽然传来:“不必留活口,所有人,格杀勿论。” 霎时,殿外又涌进一大批持剑的侍卫,他们将景月殿围了个水泄不通。一时间场面开始混乱起来,我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龙客,他的右手似乎不太对劲,难道是伤还没好? 我心急如焚,想也没想就推开哥哥,跌进了激烈的交锋之中。我想我是疯了,为了救一个才认识几天的人,我都做了些什么? 可是容不得我多想,说我是自不量力也好,奋不顾身也罢,我心中就只有一个信念:他不应该死在这儿,死在那居心叵测的阴谋之中。 宫中的侍卫都知道我的身份,可是那些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黑衣人真是杀红了眼,好几次我都险象环生。 忽听哥哥惊恐的喊我的名字,我回头,一柄寒光闪耀的剑直扑面门而来。不由任命的闭上眼,心中苦笑,这样死的不明不白,连个为国捐躯的名声都落不下了,说不定还会被冠上通敌叛国的罪名。 可是,预料中的一剑并没有落下来。我倏地睁开眼睛,看到龙客截断了那柄剑,一边还气急败坏的冲我嚷:“你在这添什么乱啊,不会武功瞎掺和什么?” 我x……我为了谁啊,你这个…… 我强压下想骂人的冲动,反身扑到他怀里,急道:“发什么愣啊你?快点挟持我,不然你死定了!” 耳边传来一阵惊呼声,哥哥的、伦赫的、三少的,甚至还有皇上的。 龙客会意,将剑横在我身前,大声喊道:“都住手,不然我杀了她!” 周围的打斗声停止了,空气压抑的让我喘不过气来。龙客的剑离我的脖子不到一厘米的距离,我觉得自己全身都僵了。 哥哥握剑的手青筋暴露,那样痛心疾首的看着我,我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像这样把自己的生命完完全全交到别人手里,就算我能说服自己,也没有脸面对那么在乎我的哥哥啊。 皇上依旧不说话,我忽然很害怕,我赌得是他对婉月的感情,赌他会不会让婉月的女儿死在他面前。 可是万一…… 我的冷汗顺着额角流下来,一顺不顺的看着满脸挣扎之色的皇上。他还是沉默,大殿之上只有洛郡王不停地喊着:“放他们走,放他们走,郡主在他们手里。”那声音嘶哑,如鬼在哭泣一般。 众人依旧对峙着,我的冷汗也越流越多。这时三少忽然冷冷开口道:“父皇,让他们走!” 皇上终于漠然的转开了头,我轻轻吐了口气,就听伦赫低声命令道:“都退下。” “将军!” “没听到吗?我说退下!”伦赫的声音更低了,却让人不寒而栗。 众人让出一条路来,那些黑衣人环绕着我们向外走去。忽然一支羽箭带着雷霆万钧之力呼啸而来,我低呼出声,身子一侧下一秒那箭就不偏不倚插在我的左肩上,疼得我龇牙咧嘴。 “雪儿——”哥哥的痛呼压过了周围所有的声音,在我心上不停的回荡,可我却连再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你,为什么?”龙客拿剑的手微微颤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为什么替你挡箭吗?我无力的勾了勾唇角。这问题真傻,可惜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也许是我欠你的,也许我就是意气用事惯了。谁知道呢? 第二十一章 “龙客,我们就在这儿分手吧,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追兵渐渐被甩在身后,我有气无力的说道。 可是龙客象没有听到一样,仍旧马不停蹄。 插在我肩头的箭矢随着马匹的奔腾带起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伤口渗出的鲜血染红了我胸前的大片衣衫。我的身体不停的打着冷颤,眼皮也越来越沉重,好像每呼吸一次,灵魂就会被带走一样。 “你清醒点,不要睡着啊!”龙客收紧手臂,让我的身体软软地靠在他怀里。 他焦灼的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就像梵语一样环绕着我。我感到从未有过的疲倦,于是轻轻闭上眼睛,耳边似乎还隐约能听到哥哥痛不欲生地呼喊。 ************ 这究竟是哪里?我缓缓站起身,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童话般的世界。 天空中五颜六色的云彩倒映在湖面上,将湖水也染成了五光十色。两只洁白的天鹅心无旁骛地追逐着不断飘落在湖面的紫色的树叶。 金色的光束从云层中射下来,笼罩着远处皑皑雪山之上,那神秘而古老的城堡。这一切美丽的就像一个梦境。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情不自禁地向前迈了一步。脚下传来无比柔软的触感,那碧绿的草地和不知名的花朵就象水波一样,一圈圈荡漾开来,然后又重新聚集在一起。 我小心翼翼的蹲下身,用手轻轻碰触一朵淡蓝色的小花,当我的指尖触到花瓣的一刹那,它忽然消散成一团蓝色的雾气,朦胧的环绕着我的手指。 我倏地移开手指,又慢慢去握那些嫩绿的草,却只抓到一片虚无,我诧异于只要是我碰到的东西,全部都会变成虚无飘渺的雾气。然而一旦手移开了,它们又会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恢复如初。 我倏地起身飞快地向湖边跑去,脚步所到之处,那些升腾的雾气就像一片轻飘飘的云彩包裹着我。天地间除了我沉重的呼吸,再没有一丝声音。 连风声都没有。 我无法自控的奔跑着,好像如果不这么做,就无法抑制心中不断攀升的恐惧。眼前的世界仿佛正在扭曲,天空像是要塌陷下来一般让人窒息。 我气喘吁吁地站在湖边,心跳加速,浑身颤抖。难道眼前这汪波光粼粼的湖泊也是幻觉吗?难道湖中交颈嬉戏的天鹅也是幻觉吗?难道连我自己都是幻觉吗?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 “啊——”我忍不住尖叫出声。却不料身后突兀地传来一声轻笑:“你一点都没变呢。” 我募得转身,然后就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因为我看到哥哥正带着一抹温柔的笑容站在我面前。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么?当我害怕的时候,当我绝望的时候,你总会在我身边。 “哥!”我伸出手,却在即将覆上他俊美脸颊的刹那缩了回来。 我承认,我害怕连他都是幻觉,我想,那样我一定会崩溃的。 “呵呵……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上次可不是这么称呼我的。”‘哥哥’笑着说。 “哥你说什么呢?”我急忙伸出手想要握住他的,却骇然发现他的身体也像那些花草一样,变成了一片飘渺的雾气。 果然是幻觉吗?我看着恢复原状的‘哥哥’,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 “还是一样爱哭啊!” 他无奈而宠溺的语气让我的眼泪更加汹涌了。我真想扑进他怀里大哭一场,告诉他我有多么害怕。可是我知道,‘他’并不是他。 我哽咽着问:“你到底是谁啊,干嘛变成我哥的样子?” “还是一样刁蛮不讲理呢!”他又笑了,“我是没有形体的蜃,是你把我想象成这样的啊!怎么反过来问我?” “那我……是不是……已经死了?”我颤声问道。 “不然呢?你以为谁都能见到这冥灵幻界么?”‘哥哥’笑得得意非凡,“让我猜猜你这次又做了什么傻事呢?呃……你居然替一个陌生人挡了一箭?” 我抹了抹眼泪,委屈的点了点头。 他郑重其事的说道:“一年零六个月以前,有一个不会游泳的傻瓜为了救一个小孩而失足落水。那个小孩的父亲便用自己的双眼作为交换,要我允诺给你两次重生的机会。” 听到这里我的惊讶之情简直难以言喻,他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这是最后一次,我将兑现诺言,你可以选择回到你原来的世界,也可以留在古代。你要选哪个?” “我……”看着这张熟悉而亲切的脸,我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想要回到现代”这种话。 “我明白了。”他又笑,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世界便支离破碎。 然后我猛地睁开眼,诧异的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奢华而夸张的大床上,身上盖着大红色的织锦被子。暗红色的床帐之外隐约传来人声。 “还没醒吗?”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道。 “嗯,不过她已经睡了三天。” “听说她为皇上挡了一箭呢!” “哦,怪不得可以住在凤泉宫呢,这里可是皇后住的地方啊!” “你们嘀嘀咕咕说什么?还不快准备接驾,皇上早朝后就要过来呢!”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尖刻中透着丝威严。 龙客他是——皇上啊,我果然没有猜错!想着想着,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第一眼就看到龙客深如幽潭的眼睛闪烁着惊喜的光芒。我虚弱的笑了笑,刚一动身子,肩上忽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别动,你要什么?”龙客轻声问道。 “水。” “好,你别动,我喂你!”他接过侍女手中的茶盅,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然后小心翼翼地递到我唇边。饶是如此,也洒了不少在我脸上。 看着他用还没换下来的朝服衣袖笨拙地帮我擦脸,我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至少,我救了我的朋友。 有句俗话不是说: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么? “还喝吗?”龙客帮我擦干唇边残留的水渍,轻声问道。 我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弯了弯唇角。 “你睡吧,我就在这里陪你。”龙客温柔地说。 他的话让我想起了阿墨,曾几何时,他也曾像这样守护着我。可是现在,我已经失去他了…… 第二十二章 百无聊赖地躺了十日,我肩上的伤口终于渐渐愈合,在被告知可以下床走动的那天,我就迫不及待地甩开侍女溜出了凤泉宫。 孔项的皇宫没有大梁的气势恢弘,却颇具异国风情。 举目望去,干净而澄澈的天空与鳞次栉比的金色廊檐交相辉映,红、绿两色的琉璃瓦不时闪耀出夺目的光华。 与天空一样色泽的宫墙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金龙,巨大的石像威严地矗立在宫殿门口,它们脸上带着狰狞的面具,亘古地守卫着这座华丽的宫殿。 穿过精雕细琢的长廊,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雅致的花园,造型奇特的花樽错落有致地掩映在郁郁葱葱的绿树之中。 我欣喜地上前,忽然,耳边隐约传来女子的娇笑声,心中一动便闪身躲在了一个花樽的后面。 这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但我当时还是下意识地这么做了。也许在这看似明媚的地方,隐隐有什么令我不安的因素存在,而那究竟是什么,我却怎么也说不上来。 只听一个忿忿不平的声音响起:“埖妃姐姐,怎么这种气你也忍得下来?莫说现在大梁和我国势不两立,就凭她初来乍到,怎么也轮不到她入住凤泉宫啊!” “妍妹妹,这是皇上的决定。”一个温婉的声音传来,语气中似乎有着说不清的惆怅。 “也只有埖妃娘娘您这么大度,我看啊,这皇后的位子迟早是……” 我暗暗咂舌,说这话的应该是一个骄纵惯了的女子吧,她这番不计后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厉声打断了:“涟妃!” 我悄悄自花樽之后探出头来,打量着那个呵斥出声的女子,她应该就是她们口中那众望所归的埖妃,果然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只见她白皙娇艳,明眸善睐,缃衣缥裙,气度高华。清丽秀欣的脸上满是嗔怒。这一声不怒自威,令围绕在她身边的各色女子都谦逊地低下了头。 半晌,她缓和了语气,对满脸惶恐的涟妃说道:“妹妹,我们都是皇上的妃子,最应该为皇上分忧解难,怎么能在这里妄自揣测圣意呢?” 涟妃不甘心地嚅嗫道:“姐姐教训的是,妹妹一时口无遮拦。我也只是气不过罢了,现在谁不知道皇上把这个敌国郡主宝贝得什么似得,为了她还差点死在大梁的皇宫。” “说的就是啊!”涟妃身边一个媚眼如丝的女子附和道,“前几日我哥哥从战场传回战报,说是离王爷被大梁一个什么龙骧将军所俘虏,他们扬言必以此女换离王的命呢!” “真的?离王怎么会被俘虏呢?” “是啊,离王爷神仙一样的人物怎么会…一定是那个不祥的女人……” 诶?我义愤填膺地躲在花樽之后,搞不懂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成了众矢之的,这些是非不分的女人,什么莫须有得罪命都扣在我头上,说什么龙客为救我差点死在大梁,在冥灵幻界转了一圈的人可是我啊。还有那个什么离王,我认识他是他是哪根葱啊,怎么他的命就比我精贵么? 才一会儿的功夫,什么红颜祸水、狐狸精、妖孽的骂名全都一股脑地往我身上招呼,我招谁惹谁了我? 无奈啊,我以手抚额,正想转身离开,刚走了一步却踩到脚下枯枝,这轻微的响声一下子吸引了那些正聊得火热的美女们的视线。她们齐刷刷向我的方向扫来,其中有惊诧的,有不屑的,也有好整以暇、等着看戏的。 那个媚眼如丝的女子盛气凌人的说道:“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大梁第一美人吗?见了我们,你还不赶快行礼?” “这……你们是龙客的妻子,而我是他的救命恩人,论理该是你们谢我才对呀?”我不卑不亢地说道。 那女子顿时气得俏脸微红,正想开口反驳,却忽然被涟妃扯住衣袖阻止道:“妍姐姐!” 然后涟妃冲着我嫣然浅笑:“郡主敢直呼皇上的名讳,自然非寻常女子可比,只不过你虽住在凤泉宫,却也并非真正的皇后。你在大梁是目中无人的郡主,在这里只不过是一个没有封号的贱女罢了,孔项的王宫还轮不到你做主!” 看着涟妃宛若朝霞般灿烂的笑容,我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她明明就是一个艳如云霞的女子,怎么偏偏给人一种蛇蝎美人的错觉。好像这样明媚的笑脸只不过是她的一张面具,会让你在谈笑间灰飞烟灭。 再看其他几人,这些或妩媚、或灵秀、或温婉的女子,哪一个不是在带着面具打量她?这个华丽又阴森的皇宫就像个漩涡一样,不停地吞噬着她们的善良与真诚。 细看这些女子,每一个都是天姿绝色,如果我不知道这些,可能我会羡慕龙客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 可惜我现在只剩下对他的同情了,但也许,他并不需要。 这些娘娘们看样子是吃醋了,只不过她们搞错了对象。吃我的醋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于是我温婉地说道:“各位娘娘请放心,我对你们的皇帝陛下只有友情,没有其他,我只是他的客人。” 说完施了一礼,越过这些花一样娇艳的女子像来路走去,走了几步我又回过头来嫣然一笑,在她们惊讶的目光中补充了一句:“那个,皇后住的凤泉宫实在不怎么样啊,我半点也不喜欢。” 走在翠绿掩映的小径上,我一直在想,对于皇宫,我是不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而这一点,是否就是当我得知三少真正的身份后,会对他退避三舍,敬而远之的真正原因呢? 无法想象我如果变成刚才那些女子中的一个,是否,我也会带上面具,为了得到一个男人的宠爱而勾心斗角,不知疲倦的耍心机。 总之,此地不宜久留,与其跟龙客的小老婆们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如这就跟他辞行去。打定了主意,我便快步朝凤泉宫行去。 第二十三章 “娘娘,皇上大概还有朝事要处理,您先用膳吧!” 说这话的是一个和灵儿差不多年纪的小宫女,粉雕玉琢,娇俏慧黠,一双大眼睛灵动非常,十分讨喜,只不过记性稍微差了一点。 我轻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小燕子,你再这么叫我,我可要翻脸啦!” 她本叫雪燕,因犯了我名字里亦有个“雪”字的忌讳,硬要我给她改一个,我也就随口这么叫了,她倒是喜欢得紧。 “是,奴婢记下了,娘娘。” 她恭顺的答道,说完猛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倏地抬头看我,大眼睛里满是惶恐不安的神色。 我忍不住嗤笑一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忍俊不禁道:“真可爱啊!” 她的头下意识地偏了偏,似乎很不习惯这样的动作,半晌才回过神对我甜甜一笑。 这时,门外的内侍忽然高声唱道:“皇上驾到……” 我忙敛容起身,屈膝向跨门而入的龙客施了一礼:“皇上。” 谁知他一把将我拉起,笑道:“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吧,这样子真不习惯!” 说着拉了我的手走到桌边坐下,雪燕忙添了双筷子来,然后恭默守静地站在我身后。 我心想,我比你更不习惯,虽然早就猜到龙客身份不简单,可是倾心相交的朋友一夜之间变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帝,任谁都不可能再像当初一样安之若素。 龙客挟了一筷子什锦黄鱼放在我碗里,我抬起头,只见他笑意融融地瞧着我,精致的眉目间有几分憔悴,几分满足。 我犹豫着开口道:“皇,呃……龙客,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离开了。” 他浓眉一蹙,垂下头淡淡说了一句:“等你的伤全好了再说吧。” 我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了点头。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离开这里还能去哪儿,大梁是否能容得下一个叛国的郡主,洛郡王府是否还会有我的容身之处。 御花园里偶然得知的事情在我心中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她们口中的骠骑将军到底是谁,那个离王又是何人,为什么龙客在我面前提也不曾提过呢? 无形之中,我像被卷入一场滔天大浪,想呼喊却身不由己。 又过了几日,我肩上的伤口总算愈合了,尽管还有些麻痒刺痛,但已无大碍。 这一日,我由雪燕陪着在皇宫里散步,迎面忽然走来几位娉婷袅袅的佳人,定睛一看,正是当日御花园中偶见的埖妃几人。 我下意识地转身,却不料身后突兀地传来涟妃夸张的笑声: “呦,郡主好大的架子啊,见了主子竟然还敢假装视而不见?” 雪燕慌张地跪下磕了个头,道:“奴婢给埖妃娘娘,涟妃娘娘,妍妃娘娘请安。”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施施然行了一礼,轻柔而谦卑地说道:“民女给各位娘娘请安,娘娘千岁!” 半晌无声,我的膝盖一阵酸软,不由缓缓抬头,却看到涟妃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心中叹息不已,我怎么就把自己逼到这种境地了呢? “都起来吧!”埖妃温婉中透着严厉的声音响起,解救了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雪燕忙不迭将我搀扶起来,嘴里小声说道:“谢埖妃娘想!” 我道了声谢,抬眼却见埖妃纤裳玉立,楚腰纤纤,发如碧云冉冉,眼似秋水含烟,眉目之间似有渺渺愁予,在这回廊之上临风一站,如一枝幽妍玉色的水仙花,当真是轻盈步微月,体素欲倾城。 她步步莲花地走过来,执了我的手柔声道:“郡主,以后我们就是自家姐妹了,你一定要尽心服侍皇上啊!” 诶?我茫然的瞪大眼,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又扫了眼其他人,涟妃“哼”了一声别开脸。 “埖妃娘娘,您误会了,我不是……” 我忙开口辩解,她却燕婉一笑,打断我道:“什么都不用说了,只要你真心待皇上好。” “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埖妃娘娘已经开了金口,你还想怎么样?难不成还要我们给你下跪磕头?你现在还不是皇后呢!”涟妃气愤地说道。 我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正想再次表明立场,就听一直沉默不语的妍妃低声说道: “不要再说什么你和皇上只是朋友这样的蠢话了,就算你没想过,可皇上已经昭告天下要立你为后,你又能奈得几何?” 晴天响起一声霹雳,我被惊得倒退几步,身形不稳跌倒在地,雪燕慌忙扶我,惊叫道:“娘娘!” 下一秒,一只穿着锦绣缎鞋的脚狠狠踢在她稚嫩的身躯上,她惨叫一声,扑倒在我身上。 肩上传来一丝痛楚,我骇然地瞪着那个始作俑者——妍妃,她那双本该妩媚多情的眼中闪动着一丝狠辣。 “你叫她什么?死贱婢!”妍妃恶狠狠地瞪着雪燕,小丫头吓得直往后缩。 妍妃还想再打,却被埖妃扯住衣袖,柔柔说了一句:“妍妹妹,这还不是迟早的事么?你又何必打她?” 谁知听了这话,涟妃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雪燕这丫头进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这么不懂规矩,妍妃姐姐也不过是替咱们未来的皇后娘娘教训奴才罢了,何错之有呢?” “就是,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众妃之中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涟妃忙接过话茬说道:“这是谁乱嚼舌头呢,郡主岂是她这种蠢笨之人可以相提并论的?没有点狐媚手段能让皇上弃离王于不顾,反而要在风口浪尖封她为后么?” 一群人登时炸开了锅,嗡嗡声吵得我头都快炸了,我的思想还停留在龙客要封我为后这件事情上,涟妃的冷嘲热讽压根就没引起我一丝丝注意。 这时,埖妃忽然轻咳了一声,吵闹声立刻烟消云散,泫然欲泣的雪燕挣扎着从地上扶起了我,然后逆来顺受地站在我身后。 “吵够了没有?”埖妃清冷的声音再不复刚才的柔婉,她缓步走向我,淡淡说道:“妍妃的哥哥死了,在战场上被你们大梁的骠骑将军五马分尸,就是因为皇上执意不肯以你交换离王。” 我倏地抬头看向那个有着一双妩媚妙目的妍妃,她面上的悲痛愈盛,强忍着不让自己流下泪来。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满心凄惶。 不知道站了多久,四周黑了下来,空荡荡的回廊上只有我和雪雁两人,她默默地陪着我,不时担忧地看我一眼。 我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反复在想一件事,那就是,龙客为什么要那么做?而我到底该怎么面对他呢? 黑暗中隐隐浮动着两盏灯笼,由远及近。我看着忽然出现在视野中的皇帝,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 “雪儿,夜深了,回去吧!”龙客轻轻唤了我一声。 我木然地摇了摇头。 他就站在原地,也不走近,也不再开口说话。 夜风似乎更猖狂起来,肆虐地袭卷着我单薄的身体,长发被疯狂地吹起来遮住了视线,下一刻我就被拥进了一个楚衣香润的怀抱。 “朕……我……”他紧紧拥着我,喃喃着。 “这不是真的,对不对?”我轻声问道。 龙客一阵沉默,却更紧地拥住了我。肩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却不及心痛的万分之一,夺眶而出的眼泪成了冰一样的脸上唯一的温度。 “你怎么不说话?你为什么这么霸道?”我幽幽开口,身子一阵虚软,昏迷之前似乎听到龙客低沉地说:“对不起!” 第二十四章 我茫然的注视着头顶的雕花床梁,对跪在床前哭泣不止的雪燕视若无睹,她幼嫩的额头一次次磕在冰冷的地上,发出撼人心魄的“咚咚”声。 “娘娘,求您了,再不吃东西您会死的!” 是啊,我知道人如果七天不吃饭就会死,今天是第几天了呢?哦,第四天了,我虚弱的绽开一抹轻柔的微笑,缓缓闭上眼睛。 凤泉宫外此时跪满了人,龙客威严地俯视着那些匍匐在地的大臣,我绝食几天,他们就在这里跪了几天,可是龙客却始终不肯松口。 “皇上,皇上三思啊!”一个满面皱纹的白须老者颤巍巍开口道:“一国之后岂可儿戏?如今离王命在旦夕,难道皇上真要为了一个女人而弃离王于不顾吗?” 龙客“哼”了一声别开脸。 “丞相此言差矣,若真把此女交出去,那离王殿下的处境会更危险!”一个满脸书卷气的清秀少年开口反驳道。 龙客微一眯眼,追问道:“那依爱卿之见该当如何?” “依臣之见,此女留不得!”那少年正要说下去,一眼瞥见龙客满脸肃杀之气,吓得噤若寒蝉,呐呐不能言语。 “皇上,妍贵妃的兄长被大梁的骠骑将军伦赫五马分尸,他还扬言下一个将会是离王殿下啊!” “离王不能死啊!皇上!” “此女乃国之祸水,不能留啊皇上!” …… 一时间,众臣俯首叩头,直呼:“皇上三思!”,龙客的脸越来越阴沉,双手紧握成全,骨节微微泛出白色。 正在这时,从凤泉宫飞快地跑出一道娇小的身影,边跑边张皇地哭喊着:“皇上,皇上,娘娘不好了……” 龙客的心猛地一颤,倏地转身惊慌失措地向凤泉宫冲去,待进得宫来,耳边只听一片哭声,他的心霎时像掉入了冰洞,连呼吸也窒住了。 “雪儿,雪儿醒醒,你醒过来啊!”他痛心入骨的声音听在耳中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我走在一条冗长而漆黑的巷道里,很想回一次头,可是眼前那唯一光明的出口不停地诱惑着我,我害怕一回头就会堕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雪儿,我……我不逼你了,我让你走,你睁开眼睛啊!”龙客不停的摇晃着我,而我进退两难,因为在前面那光明的出口处,哥哥一袭白衣气宇轩昂地笑望着我,他温柔地向我招手,轻唤着:“小傻瓜,怎么还不过来呢?” 我欣喜若狂地向前疾走了两步,可是在看到他身后的冥灵幻界时,我脑子倏地闪过一丝清明,他不是哥哥! “来呀,快过来,我们永远不分开了!”他俊美无双的脸上一双温情脉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我,我的脚步不受控制的向前迈去。 猛的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做什么,我顿住脚步直直盯着他,颤声喊了一句:“你!你是魔鬼!” 说着转身便跑,那句话像触及到回音壁一样充盈着整个空间,不停在耳边回荡,我的脚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子重重摔了下去…… 募得睁开眼睛,眼前是龙客喜极而泣的脸。 “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死!”他猛地将我的身子捞起来,紧紧搂在怀里,继而大声对雪燕吩咐道:“快去,准备燕窝粥来!” “你……刚才说得……是真的吗?”我有气无力的开口。 龙客的身子僵了一瞬,放开我轻点了下头,哀声道:“我会亲自送你回大梁!” 我轻摇臻首:“听说……离王是……孔项的守护神……你把我送去……战场……交换……” “雪儿!” 他将头埋在我怀里,滚烫的泪水透过轻薄的里衣熨在我胸前敏感的肌肤上,两颗水晶一样的泪珠顺着我的眼角滚落。 龙客,不管你是因为感激我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比如爱我,而封我为后,我只能辜负你了,这里真的不是属于我的地方,而你,也不是属于我的那个良人。你是属于—— 她们的。 殿门外内侍的声音隐隐传来:“埖妃娘娘,皇上吩咐了谁都不能进去,奴才……” “笑话,我们可是好心来探望,这么藏着掖着的,难不成是在装病?”涟妃跋扈的声音传入耳中,龙客倏地站起身,刚一转身袖子却被我扯了一下。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缓慢但不容置疑的摇头道:“皇上……让她们进来!” 片刻后,一众妃嫔局促不安地站在我床前,龙客将我的上身轻轻抬起放在自己腿上,舀了一勺燕窝粥放在唇边试了试,又充满期待地喂到我嘴边,红唇微启,眼神明亮,仿佛在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 我的目光在一众妃子脸上一一扫过,埖妃极力隐忍着悲伤的情绪,仍旧淡淡地笑着,我忽然觉得她才是龙客身边真正的皇后,气度高华,母仪天下。 而其他的妃嫔虽然也在笑,却难掩诧异与嫉妒的神色,尤其是涟妃,恐怕她觉得我当着众妃和龙客如此亲昵,只是在给她们下马威而已,只是在炫耀自己得宠而已。 可惜啊,那样费尽心机、处心积虑求得的感情我根本不屑,她实在应该向埖妃好好学学,这样飞扬跋扈,傲慢无礼的性格是没有办法在这幽幽深宫之中自保的。“雪儿,啊——” 龙客温柔地声音拉回我飘远的思绪,只见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优美的唇作出“啊——”的形状,我不由张嘴吞下了那勺粥。 “皇上,让臣妾来吧,雪儿妹妹的身子还很虚弱,不能那么大口地吃!”埖妃柔声道。 “不必,你们不是来看她是不是装病吗?现在看到了,可以走了!”龙客又舀起一勺粥,冷冷说道。 “皇上,臣妾和埖妃姐姐只是……”涟妃抢声答道,她的声音莺娇燕婉,全然不似对别人的蛮横无理,她本来还要说什么,却被龙客凛冽的眼神吓了回去,诚惶诚恐地垂下了头。 “都回去吧!”龙客将那勺粥递到我嘴边,淡淡说道。 众人施了礼,缓步向殿外行去,我轻声唤住埖妃,虚弱地笑道:“埖姐姐,我真的很喜欢你!” 她艳若桃李的脸上满是惊讶与欣喜,嫣然一笑,飘然而去。 第二十五章 我斜倚在雕花精致的床沿上,眼神随着雪燕忙碌不停的身影来回打转,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燕子,你都这么收拾了三天了,还没收拾完么?敢情你是想把整个凤泉宫都给我打包带上啊!” “娘娘,这一去少说也要十几天呢,您身子还虚,把这些厚被子垫在马车里多少可以派上些用场,还有这些点心,一路上那些粗茶淡饭若是不合娘娘的胃口,您就……” “雪燕,谢谢你!”我注视着那个娇小玲珑的女孩,眼睛有些酸酸的。 谁知听了我这话,她倏地停下手上动作,愣愣地看着我,半晌忽然“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磕了个头道: “娘娘,您带雪燕一起走吧!” 我半撑起身子,愕然地看着她道:“雪燕,你……是认真的?即使这一去等着你的将是残酷的战场,是生死未卜的命运你也愿意吗?” 几乎没有片刻犹豫,她又俯下身子“咚”得磕了个响头,坚定地说道:“奴婢愿意!” 我赤着脚翻下床,一把拉起她,轻轻点头道:“好,那么我就向龙客要了你去!” “嗯!”她激动地直点头,水汪汪的大眼睛满含着欣喜的笑意,白皙的脸颊上一个浅浅的酒靥若隐若现,越发惹人怜爱。 “呀,你快回床上去,这样会得伤寒的!”她回过神看到我赤着脚站在地上,焦急的说道。 我利落地爬上床,盘膝坐在床头,笑眯眯地看着她再次忙碌不止的身影,轻声道:“其实你不用害怕,洛郡王府里没有人敢为难你,除了……总之,我会保护你的!” 雪燕忽然抬起头复杂地看着我,眼里蕴满了欲言又止的神色。 “怎么啦?” 我不明所以,只当她是害怕,便柔声安抚道:“其实,洛郡王妃可能会有一点点刻薄,不过有父王和我在……” “郡主!” 她忽然大声打断我,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惊疑不定地望住了她,这是她第一次喊我娘娘以外的称谓,我却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怎么了雪燕,你……知道什么?” 我试探着开口,她慌张地低下头:“没什么,奴婢只是有点紧张。”说到这儿她一字一顿道:“以后郡主在哪,奴婢就在哪!” 我吸了吸发酸的鼻子,轻笑道:“怎么搞得跟宣誓一样了,你还是把这些啰哩吧嗦的东西拿出去吧,我们要去的可是艰苦卓绝的战场啊,哪里是去享福的呢?” 她忙不迭应了几声,转身匆匆去了。 ************************ 碧云十里,落絮飞花。 天空是澄净的明,晨光淡淡地笼罩着宇阳门外依依惜别的几人。龙客浅浅的笑容成了这个离别的早晨我最深刻的记忆,他一袭暗红色的锦袍化为了天边最炫目的霞光,每每想要凝望总是刺痛眼睛。 “别笑了,你笑得比哭还难看!”我笑着打趣他,却不小心把自己伪装的坚强暴露在他面前。 “你笑得还不如我呢!” 他孩子气地回了我一句,我“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他却忽然猛地一把将我抱在怀里。 我推拒了几下便任由他抱着,这时一滴温热的泪水轻轻坠落在我脖子里,我的眼睛一下子就湿了。 待他放开我,一旁仙姿玉立的埖妃缓步走上前来,将一枚精致小巧的簪子塞到我手中,在我耳边柔柔笑道:“妹妹,姐姐没什么好东西给你,那些个珠宝首饰料来你也未必喜欢,这支簪子内有乾坤,就算是你我相识一场的纪念吧!” 我攥紧手中簪子,轻轻向她点头,一转身,快步向马车走去。 “雪儿!” 雪燕刚为我打起车帘,龙客的喊声便自身后传来,我顿了顿脚步,深吸一口气一狠心钻进了马车。 耳边似乎隐约听到龙客逆着风呼喊:“雪儿,我等着你回来……” 回来?如果我还能活着的话。我倚着软榻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 “扎营休息!” 有马蹄声从马车旁边奔腾而过,我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就见车外夜色已然降临,雪燕正倚着车壁睡着,娇小的身子随着马车的前进轻轻摇晃。 车身忽然猛地一个颠簸,她倏地睁开眼睛,见我正瞧着她,慌张地说道:“奴婢该死,怎么竟睡着了!” 我正待说话,只听马车外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郡主请下车,今晚我们恐怕要在这里露宿了。” 那是图汗的声音,没错,龙客派了几十个武功一流的侍卫护送我到战场上去,而图汗就是这队精锐的首领。 我先雪燕一步伸手掀起车帘说了句:“有劳将军了。” 他略点了下头便离开了,雪燕扶着我下了马车,我站在夜色中看着面前一堆堆燃起的篝火,忽然不知道前面等着我的究竟是什么? 空气中飘来一阵烤肉的香味,一个侍卫快步跑来,在我身前单膝跪下,道:“郡主,图将军请您过去!” 我“嗯”了一声,随他走到一堆篝火跟前,图汗站起身恭敬地在地上铺了条毯子,我冲他笑了笑,绕过那毯子毫无顾忌地坐在他身边的土地上。 “郡主,夜路深重,您还是……”图汗幽幽开口道。 “没所谓的将军,不要对我太好,我现在可是你押解的犯人。”我淡淡打断他。 他便不再说话,其他的篝火前不时传来哄笑声,只有这一处安静地似能听到干柴在火堆里爆出的“噼啪”声。 图汗沉默地将一只烤鸡腿递到我眼前,我道了声谢,接过来递到雪燕身前。她惶恐地说道:“郡主,奴婢还不饿,您自己快吃吧!” “不知道刚刚是谁在梦里直流口水呢?”我拉了她的手坐在那条毯子上,把鸡腿硬塞在她手中,“呵呵”轻笑。 她呆呆地盯着那只油光闪闪、热气腾腾的烤鸡腿,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这时图汗又递了一只过来,我轻轻接过,却忽然没了胃口。 猛地抬头扫视,那一双双眼睛倒映着熊熊烈火,闪烁着我怎么也看不懂的微光,我不自在地笑道:“你们干嘛都这样看着我?” 那些年轻的侍卫愣了愣,低下头掩饰性地大嚼特嚼,这时耳边忽然响起几声马匹凄厉的嘶鸣声,不知是谁骇然地喊了起来:“啊——是狼群?森林里怎么会有狼群呢?” 我站起身向黑暗中望去,只见百米之外晃动着无数如鬼火一般绿森森的光团,在林间飘动游移,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将军,这些畜生可能是被烤肉的香味吸引来的!” “不要自乱阵脚,把火把点燃,篝火烧的再旺些!”图汗沉声吩咐道。 我几步走到他身边,失措道:“没用的图将军,如此庞大的数量,它们是不会畏惧这小小火堆的!” 他看了我一眼,扬声对那些侍卫喊道:“还记得临走前皇上交代你们的话么?” “记得,誓死保护郡主!”他们众口齐声,喊声穿透重重夜幕,响彻山林。 话音回荡了几遍,耳边只听“嗖嗖”的射箭声,马匹的嘶鸣声和狼群中此起彼伏的惨啸声。 雪燕紧紧依偎在我身边,娇小的身子瑟瑟发抖,我强自镇定地抓着她的手,一样面无人色。 “将军,我们的弓箭快用完了!” “将军,我们掩护您带郡主先走吧!” “将军快看!” 夜色深处,一匹银白色的苍狼流星一般在林间穿梭,敏捷地躲避着密集的箭矢,所有的狼像是遇到大海的小溪一样迅速汇聚在它的身后向我们包围过来。 “擒贼先擒王!”图汗边说边自身后的箭囊抽出一支箭,下一秒那支箭便带着破空之声飞速向银色的头狼射去。 …… 这场人狼之间的对决一直持续到天边隐隐泛白,我们除了损失了几匹马以外没有人伤亡,可是漫山遍野却横躺着数不清的狼尸,就连清晨的空气中都隐隐含着一丝血腥味。 “老子真想扒了那头狼的皮做袄子穿,妈的!”有人小声咒骂。 “那头狼可真不简单,比人还不好对付呢!” “可不是吗,郡主怎么就那么轻易放它走了……” “哎,别说了,将军来了。” 第二十六章 这就是战场吗?我被反绑着双手立在千军万马之前,面前百米之外就是大梁猎猎翻飞的军旗,而伦赫一袭黑色甲胄威风凛凛地骑在马上,他的身旁五花大绑着一个身材矮小的人。 “图将军,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雪燕她……”我对站在身边的图汗幽幽开口道。 “郡主放心!”他平静无波地打断我。 我点点头,将视线重新转向前方,却不料图汗忽然问道:“你为什么放它走?” 我看了他一眼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那只银白色的头狼,不由垂眸淡笑:“没什么,你不觉得它不该那么轻易就死吗?” 他愕然:“那么你当初救皇上也是这个原因吗?” 我转过头不再说话,是与不是又怎样呢?恐怕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呢! 这时,伦赫的声音穿过重重士兵的阻隔,随着呼啸的风声杳杳传入耳际: “图汗你听着,你们的离王就在这里,快把郡主交出来,我要确定她没有受伤!” 随着话音,图汗吐出一句:“失礼了!”便扶着我的腰将我托举上马,自己又翻身跨坐在我身后,将一把剑横在我身前,打马向前行去。 剑身随着马匹的驰骋不时碰到我的脖子,我只能尽量向后仰起身子靠在图汗胸膛上,心中不由苦笑,这已不知是第几次有人将剑横在我脖子上了。 待行到相隔十几米的距离,图汗才勒了马缰,面无表情地说道:“骠骑将军,担心人质受伤的似乎应该是我吧!” 伦赫冷笑一声,凌空一甩,那横趴在他马背上的小身子便“彭”得一声摔在中间空地上,我的心惊得一阵狂跳,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他就是孔项的传奇离王?竟然是个孩子? 他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嘴角似乎还带着一抹漫不经心的微笑,一边伸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淡淡说了句:“图汗,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那女人扔出去,就像他刚才做的那样!” 什么?我冷笑一声,一把推开图汗横在我脖子上的剑,奋力从马背上滑下来,衣袂飘飘地走到那粉雕玉琢的小人儿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 “听说离王殿下是孔项的神祗,拥有不死之身,现在看来倒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了!” 说完再不看他一眼,径自向伦赫走去,却总觉得背后那道目光刺得我心神不宁。 “哦?你是这么认为吗?呵呵……我倒觉得你更不幸呢!” 他的声音低沉飘忽,竟无端让人惴惴不安,我倏地转过身看向他,道:“你什么意思?”“你很快就会知道,如果你还有命回去的话!”他说完踩着图汗的肩跨坐在马背上,冷哼一声,道:“不过若你想报仇的话,我倒可以帮你,只要你付得起代价!” 我还沉浸在他模棱两可的回答之中时,天地间忽然战鼓隆隆,杀声四起,我猛地惊醒,就见眼前孔项的士兵山呼海啸一般涌过来,我的身子不由一阵瑟缩,紧紧靠在伦赫怀里。 “雪儿别怕!” 他的话被耳边充斥着的喊杀声、惨叫声淹没了,我只觉得耳鼓一阵嗡鸣,脑子里乱糟糟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瞪着这修罗战场上惨烈的厮杀,到处都是飞溅的血液,残破的肢体,凄厉的惨叫…… 而我能做的只是死死咬住下唇,忍住梗在喉间的一声声尖叫,直到嘴里满是血腥味。 …… 这是伦赫肃穆的营帐,我将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躲在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难以置信,我还活着!若非伦赫,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绝不可能从那样残酷的环境里全身而退。 “雪儿,先吃点东西吧!”伦赫走过来轻声说。 我抬眸看了看他手中端着的瓷碗,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刚才战场上血腥的场景,不由垂下头拼命干呕起来,伦赫一边轻拍我的背,一边问道:“好些了没?” 我摆了摆手,摇头道:“我……” 刚开口又是一阵恶心,不由难过地皱紧眉头,凝视着他喃喃问道:“伦赫,哥哥为什么不来接我?” 伦赫转开脸沉默不语,扶着我躺下,又为我盖好被子才轻轻说道:“别问了雪儿,睡吧!” 我听话地闭上眼睛,安静地承受着他怜惜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心中的惶恐一点点放大,就连睡梦中都无法得到安宁,总觉得哥哥不停地在我耳边呼喊,我努力去听却什么都听不清楚,急的连连落泪。 “郡主?郡主……” 朦胧中有个婉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奋力睁开眼,眼前是一张带着亲和微笑的美貌女子的脸,见我醒来她轻声问道:“郡主做噩梦了吗?一直哭呢!” “先喝点水吧郡主!”另一张姣好的脸出现在眼前,我就着她的手喝了口水便四下打量起来,这是一架宽敞而华丽的马车,我的身子随着马车的前行而轻微地摇晃。 “你们是谁,要带我去哪儿?” 张口却发现声音干涩无比,我奋力想要撑起身子却徒劳地跌在身下柔软的锦缎中,那两名侍女中的一人忙伸手将我扶起,另一人灵活地跳下车,边跑边喊:“郡主醒了……” 马车外忽然一阵喧嚣,车帘一动,三少温润淡雅的面容便出现在我眼前,我心中一喜,张口唤道:“三少,别来无恙?” 他眼中似有微光闪烁,静静瞧了我半晌,忽然飞身跃上马车一伸手将我紧紧拥进怀里,我吓了一跳,想挣脱却全身无力,只得虚弱地笑道:“你再不放开,我就要闷死了!” 他闻言松了松手臂,挥手打发那名侍女退下,凝视着我道:“雪儿,你受苦了!” 我摇了摇头,笑道:“能再见到你,真好!” 他还是那样温情脉脉地看着我,看得我浑身不自在起来,不由转移话题道:“快到了吗,这是第几日了?” 他伸手轻轻抚了抚我鬓角的乱发,柔柔笑道:“快了,已经过了五日!” “三少,你们都看得出来,是吗?我……是故意的……故意被他劫持……” “雪儿,都过去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随风而逝吧!” 我狠狠摇头:“不,我只是不想眼睁睁看着那些熟悉的人死在我面前,为什么……” “雪儿……” 他再次将我纳入怀中,任我的眼泪肆意沾湿了他锦绣的衣袍,只是轻拍我的脊背,沉默地陪伴着我。 “为什么他都不来看我,即使知道我感染伤寒、缠绵病榻,他却连一句话都没有带给我,我知道他还在生我的气,我知道错了,三少我……” 三少的手顿在我背上,将我更紧地压向他怀里,我听到他的心跳异乎寻常的激烈,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 “雪儿,不要再为他哭泣,以后让朕来照顾你吧!” 头顶幽幽传来的这句话让我停止了流泪,我缓缓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说……朕?” 他轻轻一笑,伸手擦去我眼角的湿润,坚定地说道:“朕会许你一个天下!” 如果说第一次是我出现了幻听,那么在他又一次以“朕”自称的时候,若我还不明白,那就真的白在这里混了两年了。 他已经是皇上了吗?伦赫为什么对此只字未提呢?他说要许给我的这个天下又是怎么得来的呢? 我张了张嘴却怎么也问不出口,嗓子眼儿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似得发不出一个音来,我们之间忽然横亘着一扇看不见的门,沉默在有限的空间里无限的蔓延开来。 许久,我低声开口,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惶恐: “那么,请送我回洛郡王府!” “雪儿……” “我说送我回王府,难道你没听见吗?我要回家!”我压抑着烦躁的情绪低声道。 又是一阵沉默,而我的心在这沉默中一点点沉了下去,眼泪兜兜转转在眼眶里含着不肯落下来,在他说完接下来的那句话后,我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停止了跳动。 他一字一顿地说:“从今以后,再没有什么洛郡王府。” 眼眶终于因为承受不了这太过沉重的绝望,眼泪噼噼啪啪砸了下来,我一眨不眨地瞪着他,目眦欲裂,他手足无措地想要再次将我拥入怀中,却被我一把推开,自己也被反力弹倒在锦缎上,流着泪连连摇头。 “你胡说……胡说!” 我大吼一声,爬起来越过他就往车下跳,脚下忽然传来一阵无力感,身子霎时摔在冷硬的地上,一阵尖锐的疼痛清晰地传入脑海,却怎么也比不上此时心痛的万分之一。 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三少又惊又痛地呼喊和周围的吵闹声听在耳中就像来自另一个世界,我紧紧闭上眼睛,拼命告诉自己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只要我下一次睁开眼睛,就一定会再看到洛郡王亲切的微笑,看到哥哥绝世的面容。 第二十七章 虽然闭着眼睛,但我知道此刻我的脑子无比清醒,也清楚之前的一切并不是一场梦,尽管潜意识里我是那么希望的。 “从今以后再没有什么洛郡王府!” 三少,不,应该是皇上的话清晰而深刻,反反复复不停地回荡在我脑海中,我猛地睁开眼坐起来,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惊喜的喊着:“郡主……郡主……” 我缓缓转过脸,神智在焦距对上她的那一刻瞬时清明,我的惊喜,激动化为一个无声的拥抱,我用尽全力抱住了她,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语无伦次地喊着她的名字: “灵……灵儿……灵儿……你还活着……” “郡主……”她亦回抱住我,小声唤着。 我忽然双手扳着她的肩头,急切的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我哥哥呢,父王呢?” “郡主,郡主你弄痛我了!” 我慌忙放手,她却飞快地退开在我双手无法企及的地方,这时我才惊讶的发现她身上穿着华丽而繁复的锦服,头上缀满了闪闪发亮的珠玉步摇,稚嫩的脸庞因此而显得更加小巧,只是她的脸上再也看不到我所熟悉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防备和惊慌。 她是灵儿,可她绝不是那个与我朝夕相处了一年的小女孩。 “你……” 我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再次轻声问询:“灵儿,你回答我,洛郡王府出了什么事?我哥哥和父王他们……” “他们没有死,只是被关在牢里。” 霎那间,刚刚放下的心又一次被提了起来,我直直盯着她的眼睛,语气轻而坚定:“为什么?你说清楚,我走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目光躲闪不敢与我对视,身体一点点向门的方向靠近,我跳下床风一样旋到她身边,猛地握住她隐藏在宽大袖子里那双冰凉的手,乞求道:“灵儿,灵儿你说啊!” 她吓了一跳,想逃却被我拦住了去路,只好叹了口气喃喃道:“郡主,洛郡王府已经被查封了,因为在府里搜出……搜出了……” 她还没说完我就颓然坐倒在地,搜出了什么还用说吗?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东西究竟会是怎样的危险,现在终于东窗事发了,我的世界一下子在面前崩塌,我失措,惶恐,不知怎么办才好。 灵儿边吃力的扶我边连声喊着:“郡主……郡主……” 我抬起呆滞的双眼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她,忽然什么都明白了,接着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么你又是什么人呢?间谍?卧底?呵呵……干得不错啊灵儿!”“……郡……主……” “这里哪还有什么郡主啊,洛郡王府都已经……” 我笑得愈发大声,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我承认这样的反常不过说明了我的怯懦,可是这却吓坏了灵儿,她一直唤我“郡主”,而我则不断地提醒她这里再没有什么郡主,有的也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罢了。 “是不该再叫你郡主,而应该称呼你为——公主!” 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我的笑声戛然而止,转头向声源处望去,三少修长而尊贵的身影从帘幕后优雅地迈出,脸上还带着一抹和他的声音极不相符的笑意,一如初见时那样温暖,此刻却只会让我觉得他是笑里藏刀。 灵儿屈膝向他行礼,进退之间仿佛变了个人似得,小小的脸上容光焕发,满满的都是对他的仰慕与爱恋。 三少随意挥了挥手,道:“你先出去吧!封妃大典朕自会兑现。” 灵儿又伏了伏身子,恋恋不舍的看了他一眼才徐徐向殿外行去,走了几步,她似乎想回头却终于蓦然离去,我知道她脚下所走的正是一条她向往已久的路,而她所走出的不仅仅是这个沉闷的殿堂,还有我的心。 即使以前再怎么亲密无间,我也无法容忍她作为一个奸细藏在我身边那么久,即使洛郡王府再怎么大逆不道,我也不希望它的倾辄有你写上的那一笔,哪怕只是一点点。 凝望着殿门的视线忽然被挡住,我顺着三少精致的靴子一路往上停留在他文雅隽秀的脸上,淡淡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他弯下腰想要将我抱起来,手臂却被我用力推开,我挑衅的望着他,他却无所谓的走到桌边坐下,拿起一个光洁的茶碗把玩着,一字一顿地说道: “朕刚才说,从今以后你就是大梁的公主了。” “皇上,我是不是应该感动的痛哭流涕呢?” 看着我唇边渐渐放大的不屑,他挑了挑眉,手中的动作顿了片刻,道:“朕不需要你的感激,朕要的是你的……” “皇上,你打算怎么处置洛郡王府?”我打断他的话,淡淡一笑道:“如果你听不出我刚才说的是反话,那么,请你把我也抓起来吧,就像对待他们一样,不知道这样说您是否明白?” 他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一眨不眨地盯住了我,手指的骨节因为用力捏着茶碗而隐隐凸起,我平静地与他对视着,半晌,他重新靠回椅背,幽幽说道: “天牢里现在关着的是即将处决的谋逆罪臣,洛郡王府的女人可不在哪里,她们都在京城最销魂的地方,这样,你也要求与她们同等待遇吗?” 我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这样的惩罚真是够狠啊!在贞洁高于一切的这里,像王妃那样傲慢的女人如何能受得了呢? 我看着他,那个优雅的、温柔地、总是笑如春风的三少,他现在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帝王,手中攥着我最在乎的人的生死,那样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我,玩笑般给出我天堂与地狱的抉择,然后冷眼旁观着我的痛苦与挣扎。 要么,我也像她们一样凋于风尘,要么,我接受他给我的公主身份,像一个玩偶一样混沌的活在自己的心门之外。 “雪儿,这样的选择确实很残忍,朕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不必觉得不安,因为你本来就是货真价实的公主,大梁的金枝玉叶!” “你为什么这么说?” “这是洛郡王亲口说的,你不是他的女儿,而是婉月与父王的!” 三少以优雅的姿态走到我面前,蹲下身温柔地看着我:“所以你和洛郡王府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是我的妹妹,是大梁尊贵的公主,以后还会是我洛天诚最爱的皇后!” 我一仰脖子躲开了他抚上我脸颊的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柔情无限的脸,他刚才说什么?什么皇后? “你……你……如果我真是……你妹妹……怎么能做你的皇后?” 我用手撑着身体连连后退,他却步步紧逼,喜不自胜道:“雪儿你不必担心,皇家的联姻自古以来就被当作延续高贵血统的途径,全天下都会祝福我们的!” “你……你走开!” 眼看着被他逼到墙角,我惊慌失措地推拒却反被他握住双手按在墙上,刚一开口唇却被猝不及防地含住,他腾出一只手固定我左躲右闪的头,轻柔而缓慢地吮吸着我苍白而干燥的嘴唇,那样不疾不徐,像是在品尝一道等待已久的美味佳肴,又像是在逗弄掌心里的猎物。 他吻得专心致志,我被迫承受着他深入的吸吮,一丝唾液顺着我的嘴角流到脖子里,他离开我的唇沿着湿润的痕迹一路舔过,身体压下来制止了我的反抗,双手也抚上我的背部和腰际。 我的手一经解放,第一件事就是抓起他埋在我胸前的头,大力甩过去一个耳光,然后拼命推开他,跌跌撞撞地跑到桌边,拿起桌上的瓷碗用力掼在地上,捡起一枚锋利的碎刃对准咽喉,静静地看着他。 不要说我没出息,在这种情况下,我宁愿玉石俱焚也不愿随了他得意,我管你是不是皇上,管你是不是我哥,管你那该死的兄妹通婚的规矩! “你……” 三少脸上慢慢浮起一片红肿,他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眼神也不再柔和,像极了我在将军府见过的那种表情,这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暴虐。 殿门外“哒哒哒”一路小跑进几个内侍来,大概是被刚才瓷碗砸在地上的声音引过来的,他们刚一进门就被一声怒气冲天的“滚”给哄了出去。 三少一步步向我走近,而我紧贴着墙站着,手中的碎瓷片割破了我的手指,我却不肯松手,只是更近的对准了咽喉。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扬手打飞了一只花瓶,趔趄着快步向殿门走去,扶着门框,他丢下一句: “你会同意的,如果你还想见他们最后一面的话!” 说完一闪身消失在我眼前,我无力的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手中的瓷片“叮”得一声坠落,我用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埋着脸无声的哭泣。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第二十八章 我给不了自己答案,一整天蜷缩在角落里,想象着那个阴暗潮湿的天牢,到处挂满了刑具,到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那里现在关着我最在乎的人,我的亲人,可是要救他们的唯一途径就是嫁给这具身体有血缘至亲,扪心自问,我是不是真的可以毫不在意? 上了十几年的学,基本的道德观我怎么能放下,即便是到了这个人生观与我背道而驰的世界,我也不可能放弃自我,任人摆布,可是,我拼命想说服自己,想给自己找一个理由,一个足够毁灭我作为现代人根深蒂固的思想的理由。 大殿里安静地只能听到滴漏有条不紊的滴答声,每一声都像是催命的魔音,我用力捂住耳朵却无法回避三少临走时说的那句话。 “你会同意的,如果你还想见他们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也就是说不论我是否答应他,三少都不会放过洛郡王府,而我用尽全力可以做到的,不过是再见他们最后一面。 那么,我要答应吗? 我倏地从地上站起来,头一阵晕眩,连忙扶着墙壁等待眼前的黑暗慢慢退去,然后一步一步向殿门外走去。 三少是了解我的,也许他比我自己更了解,即使我能做的只是送他们最后一程我也会答应他。 殿门外的阳光刺痛了我的眼睛,那样的温暖却照不进我冰冷的内心,什么是万念俱灰我现在才深有体会,就是明知道自己什么也改变不了,却依然想要留住这个世界上最深的羁绊。 哪怕要我放弃自我,我也在所不惜! 刚走了几步,不知从哪里急匆匆跑出几名内侍,拦在我身前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诸如“皇上有旨”“公主请回”之类的废话,我视若无睹地从他们身边走过,谅他们也不敢碰我。 果然,一名内侍急忙转身朝走廊深处跑去,其他几人一直尾随着我却始终不敢碰触我的衣摆一下,只是不停地在我耳边聒噪。 “公主,您要去哪里?” “哎呦公主啊,那边是御书房!” “公主……” 走廊尽头忽然闪出一道金黄色的身影,迈着优雅而轻缓的步子慢慢走近,我顿住脚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然后用自己都陌生的声音说道: “我要见他们!” 他隽秀的脸上露出春风得意的笑容,温柔地眼神牢牢望定了我,金黄色的衣摆在空中旋出一道优美的光影,轻快地消失在走廊转角处。 我闭了闭眼,迈着虚浮的脚步跟了上去,身体忽轻忽重,轻的时候像漂浮在空中,可以随风而去,重的时候却像双脚陷进泥土里,怎么拔也拔不出来。 天牢,和我想的一样戒备森严,门口的守卫还是熟人,就是伦赫那个飞扬跋扈的堂弟——伦晨,但他显然没有认出我来,只是很惶恐的跪倒在地: “微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公主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带路!” 三少说着就要迈进门去,伦晨却支吾着说道:“皇……皇上……” “怎么?” “……洛郡王他……昨夜……甕了!” “你说什么?”我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雪儿……”三少握住我的手腕想将我拉开,我一把甩开他,向天牢深处跑去。 我听不到四周墙壁中传出的哭嚎声,只看到一双双在空中胡乱抓挠的手,一双双从墙缝中透出的贪婪狠戾的眼睛,可是却找不到曾经那样温情脉脉凝视着我的目光,四周的墙壁好像开始旋转,眼前不停的闪现着洛郡王的面容,耳边反复回荡着伦晨的那句话: “洛郡王甕了!” 天旋地转中,我一下子倒在地上,下一秒却被人拦腰抱起,在看清他身上穿着的耀眼龙袍之后,我开始拼命挣扎,用力捶打他的胸膛。 “皇上你答应过我什么?这就是你的金口玉言,这就是你的一言九鼎?我父王怎么会死,他怎么死的?” “公主,洛郡王是病逝的!” 跟进来的伦晨小声嚅嗫着解释道,我将凌厉的眼光转向他: “你敢发誓你没有折磨他?” 他退后一步垂下了头。 我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压着怒火冷冷对他说道:“还不快带路,我要见少郡王!” 伦晨看了三少一眼才向前走去,我从三少怀里挣脱出来趔趄着跟上,左右两边挥舞的手不时碰触到我的衣袖,越往深处走,鼻端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腐朽而糜烂。 伦晨停了下来,我疾走几步,忽然不敢再向前,我的视野中出现了一间狭小而昏暗的牢房,就在那阴影中的角落,一个人蜷缩着,披散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脸,身子一动不动仿佛没有生命一般。 我的眼角泛起泪意,那声“哥”梗在喉间无法畅快喊出口,只能小声呢喃,不知不觉间竟已泪雨滂沱。 我不敢相信这就是我那素喜洁净的哥哥,这就是我那傲睨一世的哥哥,他向来纤尘不染的衣袍已经破烂不堪,满是污秽和血迹干涸后黑色的印记。 “哥……”我轻声喊道,他却像没听到一般毫无反应,我一下子扑过去,隔着铁栏大声呼喊:“哥,我是雪儿啊!” 他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头缓缓抬起,却又无力的垂下,忽然转过身靠在墙壁上一动不动。 我真的慌了,不停的喊着:“哥,你看看我,我是雪儿啊,你为什么不理我?” “钥匙呢?快把门打开!” 我回过头对呆立在一旁的伦晨喊道,他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掏出钥匙,正要递给我却被三少截了过去,冷冷对我说:“朕只答应你可以见他一面。” “我也只承认你强加给我的公主身份而已!” “你!” 我扬起下巴倔强的与他对峙,既然你可以出尔反尔,那么我的言外之意你也该明白! “好,很好!朕让你进去,别忘了你的承诺!” 他将钥匙递给我,我攥在手里刚要打开门,耳边却传来一声嘶哑干涩的声音: “雪儿你回去!” 我手中的动作僵在那里,忽然无法承受那串钥匙的重量,任由它“啪”得一声掉在地上,我抬起头看着那声音的主人,蜷缩在角落里的,我的哥哥。 “哥你……刚才说……” “你回去!我不想见你!” 憋再胸口的那道气息霎时涌上来,我张口“哇”得吐出一口鲜血,接着呵呵轻笑起来。 “我居然会吐血啊,还以为那都是骗人的,哥你说好笑不好笑?” 他还是沉默以对,而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随着笑意不断滚落,那一瞬间我很迷茫,很想问他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是因为这劳什子“公主”的身份,还是因为他不想连累我? 可是我什么都没问,摇摇晃晃站起身,一步,一步向出口走去。 可是那真的是出口吗?我怎么觉得我离希望越来越远呢? 三少有力的臂膀及时扶了我一把,避免了我栽倒在地,我本来想甩开他的,却很没出息的晕了过去,这一次,我是真的希望自己再不醒来! 伦赫番外 遥不可及的爱 我是父亲的独子。 父亲是威名远扬的骠骑将军,他戎马一生,为先皇打下半壁江山,所拥有的荣誉和他手中的权力一样至高无上,为避免功高震主,在我还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把我送进宫中,陪伴一干宗室子弟读书、习武。 说是伴读,其实也就是质子。 七岁的我个子是他们之中最矮的一个,身子骨尤其单薄,面对那些骄纵蛮横,目中无人的王公子弟,总是唯唯诺诺。 “瞧你那孬样儿,哪像大将军的儿子,一定是你娘跟下人偷情所生的野种,哈哈……” 洛冥羽如是说,惹得一众追随者捧腹大笑。 我握紧双拳怒目切齿地瞪着他,这个唇红齿白,漂亮到让人混淆了姓别的男孩,其实是个顶着天使面孔的,不折不扣的混世魔王。 “怎么,你还想打我么?没娘教养的野种!” 欺人太甚!虽然进宫前父亲千叮万嘱叫我不要招惹这些跋扈自恣的公子哥,但我还是不顾一切的冲上去与他扭打在一起。 “呸,一个奴才也敢与本世子动手,哼!”洛冥羽轻蔑地啐了我一口,在众人的簇拥下扬长而去。 我狠狠擦去唇角的血迹,蜷曲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冷冷注视着他不可一世的背影,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还好么?”一只白皙的手伸到我面前,有人柔声询问。 我讶异地抬起头,毫无防备的撞进一双浩瀚如海的眼眸中,那眸子波光流转,笑意融融,像一束不刺眼的阳光照进我的心底,就连刚刚被拳打脚踢的身子似乎也不再那么酸疼了。 我小心翼翼的伸出沾满了尘埃的手,借着那温热宽厚的手掌站了起来,然后我仰望着站在我面前身着皇子服的少年,小声道谢,而他则笑着摇了摇头,对我说:“不想被人欺负的话,你就努力变得强大起来吧!” 三皇子——洛天诚,彼时他才是一个十一岁的少年,但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微抿的嘴角弯起自信的弧度。我懵懂的点头,迷踪在他那样温润的笑容里,那一刻便定格在我记忆中,直到我变得足够强大依然无法忘怀,心甘情愿的追随他优雅的脚步,唯他马首是瞻。 那以后每次面对洛冥羽的恶语相加和其他王族子弟的冷嘲热讽,我都咬紧牙关默不作声,不过碍于三皇子有意无意的维护,他们也不敢太嚣张。 日复一日,杨叶几度飘零,曾经的总角少年也在这漫天落叶中悄无声息的长大成人。 梁景王安德三十三年,暮春,我父亲死后的第二个年头,在皇家浩大的竞技比赛中,我终于一雪前耻击败了洛郡王世子——洛冥羽,在一干皇室子弟中脱颖而出。当属于胜利者的旌旗在我手中猎猎翻飞的那一刻,我看到皇上大笑着拍案而起,用他洪亮的声音宣布我将继承父亲的衣钵,成为大梁新任的骠骑将军。 那一年我十七岁,三皇子二十一岁,洛冥羽十九岁。 我终于如愿以偿地摆脱了质子的身份,站在阔别已久的将军府巍峨的大门前,耳边似乎响起了父亲对我的尊尊教诲,忍不住潸然泪下。 死者长已矣,我跪在父亲的灵位前,发誓一定要向他一样辅佐一位开明的君主,护佑大梁万世基业。 而那个人我从七岁起就已经认定了,他在我心里是神一样的存在,不论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气势,还是沉默不语时眼中淡淡的霸气,三皇子都无愧于那个睥睨天下的位置。 安德三十三年冬,西北各国政局动荡,势单力薄的小国均遭灭国之祸。十一月末,王位岌岌可危的川垠国主修书大梁,承诺割让九座城池,并会年年纳贡,只求出兵助之,景王欣然应允。 次月,我与堂弟伦晨率领十三万兵马奔赴西北战场,辗转征战于七国之间,以十七岁稚龄赢得一生中第一场胜利,之后立身扬名,迫使其中几国以父子国称谓大梁,千里之外皇上龙颜大悦,封赏无数,然,我却自愿戍守西北边疆,一晃就是三年。 时光荏苒,再次回到大梁国都,我已不是当初血气方刚的鲁莽少年,当我精心训练的骑兵井然有序地穿过城门,当三少淡淡微笑的脸庞出现在我面前,当洛冥羽冰冷阴沉的脸色在我眼前一晃而过,我忍不住眯着双眼,轻轻弯起了唇角。 三年的金戈铁马,三年的驰骋疆场,如今的我再不是那个可以肆意凌辱的单薄少年,就如同我手中这柄寒光闪烁的剑,不动则已,动则惊天! 京城繁华依旧,却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那一日伦晨气急败坏地来找我,还没进门就听到他大声嚷着: “妈的真是太岁头上动土,连爷的女人都敢抢!?” 刚一进门,他便把自己重重摔在太师椅中,呼呼喘着粗气,抬眸向我道:“大哥,这事你管是不管?” 丫环刚想为他斟茶,却被他一把推倒在地,忽的站起身,喝骂道:“爷哪有心情喝茶?没眼力见儿的东西!” “到底什么事?”我不耐烦地挥退那丫环,沉声问道。 “我日前看上的那个小女子,竟然被洛郡王给截了去,这老匹夫二十年前跟皇上抢女人,二十年后还色心不改,居然抢到小爷头上来了!” 他一拳砸在椅背上,恨得咬牙切齿。我皱了皱眉,道:“你也十七了,别这么沉不住气,这几年跟着我在西北都学了什么?不就是个女人么,至于这么大呼小叫?” “大哥,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咱么兄弟拼死拼活打下的江山……” “伦晨!”我恼火地打断他,看着这张略带稚气的脸,依稀可以辨认过去的自己,不由放缓语气道:“晨儿,永远不要再说这种话,知道吗?” 见他不甘地点头,我拍了拍他的肩,朗声笑道:“你小子比哥哥开窍啊,我十七岁的时候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后院那些女人都是皇上新赏赐的,你看上了就带走!” “大哥,我不要!” “怎么?” “我只要她!”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却听他又羞又气地嚷道:“你笑什么?你是没见过她,我看到她的第一眼还以为自己见到了仙女,就是在水上飘来飘去的那种!” 我笑的更畅快了,拍着他的肩道:“那是洛神——凌波仙子……啊哈哈……” “哦,对!”他两眼放光,忽然又着恼地坐回太师椅上,恨恨说道:“总有一天,我要踏平洛郡王府!” 那件事隔了很久,大概一年多,我才见到伦晨念念不忘的凌波仙子,果然天姿灵秀,特别是她有一种不属于这尘世的美,一双眼睛明亮得就好像把所有星光都盛在了里面,顾盼之间神采飞扬。 只不过她那不谙世事的眼神让我疑惑,这孩子真如伦晨所说出身青楼吗? 最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个十七岁的少女竟然是洛郡王失散多年的女儿——千雪郡主!我充满兴味地打量着她,忽然很想知道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藏着的究竟是怎样的世界?可以让她在风尘烟花之地仍旧如此纯真,如此脱俗! 她似乎很紧张,不停地用眼神瞟着洛冥羽,唇齿之间的小动作自然而可爱,我忍不住笑了一声,她将目光转向我的瞬间,眼睛似有光亮闪现,然后矜持而优雅地向座上行礼,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的跟随她纤细而洁白的身影。 洛冥羽很反常,这是我在接收到他饱含威胁的眼神时唯一的想法,我走上前虚扶那女孩一把,手在碰到她衣袖的瞬间挑衅地望向洛冥羽,然后心情大好地欣赏这个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混世魔王咬牙切齿的表情。 从没想过再见面竟然会是这样的情形,我用杀敌无数的宝剑对准这个明显不会武功的女子纤细的脖颈,忽然就有一种很邪恶的想法,也许用邪恶来形容男人这种时候的冲动不太合适,可是眼前这个少女身份高贵,不是可以肆意轻薄的女子,因此在我划开她衣襟,剥落她衣衫的一刹那,我的心竟然莫名地、兴奋地狂跳起来,就连握剑的手都止不住轻颤。 这种感觉很久不曾有过了,上一次是在几年前,当我斩下那个号称战无不胜的敌将头颅时才有过。 她问:“你看够了没?” 我回答:“没!” 我真的不明白自己,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哪里去了,单是看着她裸露在月光下泛着晶莹光泽的肌肤,那细致优美的锁骨,那浑圆细腻的肩膀,我就口干舌燥,呼吸急促,身体的隐秘部位也开始叫嚣不止。 回到将军府我直奔后院,随便抓了个女人压在身下,可是脑子里竟然全是那孩子的脸,想象着她在我身下婉转承欢的模样,身体是从未有过的放纵。 事毕,我苦笑不止,这算什么?自恃不近女色的铁血将军竟然幻想与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少女翻云覆雨,颠鸾倒凤? 不过,似乎那样也不错,谁叫她是洛冥羽的妹妹! 虽然那次夜探王府并没有什么收获,可三少却只是淡然一笑,我想,洛冥羽大张旗鼓地四处搜寻美貌少女,其目的昭然若揭——为了找到传说中拥有神秘力量的男子,他的狼子野心三少又岂会不知呢? 哼!可惜就算你是王公子弟,就算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个位置你名不正言不顺,绝对不可能得到! 我和洛冥羽几乎毫不掩饰双方的敌意,常常为了争抢一个少女而大打出手,这一次也不例外,当我迈进第一酒楼的大门,忽然再也移不开目光,那个站在一群黑衣人之前,被洛冥羽护在身后的红袍少年,分明就是当日在郡王府见到的洛千雪,没想到这小丫头穿起男装来会这样俊俏,小小的脸庞在红衣的映衬下更显白皙,光洁如瓷。我正愣神,她忽然脆生生喊了一句: “小心!” 身体下意识的闪躲,几枚暗器擦身而过,接下来的打斗像做梦一般,直到和洛冥羽交手,我的眼光始终无法离开那抹红色的身影。 这是几年之后我们的第一次真正交锋,没想到他的武功这样精进,倒真让我吃惊不小,就在我准备接受败在他手下的结局时,眼前闪过一抹红光,鼻端袭来一股淡淡的香味,洛千雪已然用身体挡住了我。 无法形容我当时的感受,除了吃惊还是吃惊,这个小女子在干什么?她居然愿意用自己的娇躯为我挡剑? 洛冥羽的震惊丝毫不亚于我,他那样伤痛的表情是我从没见过的,你总算也会露出这样的眼神啊?! 我以为今天我们会拼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可再次出乎意料的是,那个让人琢磨不透的郡主居然把一切轻描淡写地化解了,洛冥羽居然为了她愿意跟我和三少同处一个屋檐下! 这真是匪夷所思,不是吗?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居然提议去逛青楼,真不明白她哪里来的这些奇思妙想? 最不可思议的还在后头,这个据说出身青楼的郡主居然大言不惭地要见花魁姚云,言辞之间完全不像有过不愉快回忆的模样,她是那么潇洒,让我们这些大男人都自愧弗如,我忽然发现这个外表洁如冰雪的女子,内心却像有一团火在燃烧着,让身边一切希冀温暖的人不由自主地靠过去,汲取她灿烂如阳光的笑容。 精灵一样的女子! 初见如一朵洁白的梨花,眼眸如纯真的小鹿,再见如月下的昙花,倔强而脆弱,三见如鲜红的大丽,耀眼得让人不能逼视。 你到底来自哪里,才会如此神秘? 我对于后来的记忆很模糊,只记得三少很突兀地问我:“伦赫你知道对吗?阿洛是女子。” 我点头,心里忽然涌起不安,却还是听见三少用一贯的温文尔雅的声音说:“我要她!” 只这一句话,我的心就瞬间掉入冰窟,只是麻木地再次点头。回到将军府耳边还一直回响着那三个字: “我要她!” 从未有过的彷徨,该怎么做才能不这么难过?我不停地往嘴里灌着酒,却怎么也摆脱不了这个问题。 “大哥!” 酒壶被伦晨劈手夺了过去,他痛心疾首地喊了我一声,仰起脖子将剩下的酒一股脑灌了下去,恨恨对我说:“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一点骠骑将军的影子?” 这句话似乎与记忆中某句很伤人的话重叠在一起:“瞧你那孬样儿,哪像大将军的儿子!” 我一下子跳起来,挥手向伦晨打去,他吓了一跳,边躲闪边大叫:“大哥,你疯了你,住手啊!哎呦!” 我喘着粗气瞪着倒在地上呼痛不止的伦晨,语无伦次地说道:“他从来说到做到,他要她,那我呢?晨儿,我呢?!” “大哥,你在说什么呀,他是谁?谁要谁?” 最终我还是决定放弃那个精灵少女,因为她值得拥有天下的男人站在她身边,一个是我从小仰慕的主人,一个是我第一次爱上的女人,我会为他们打下一个牢不可破的江山,在他们不会注意的地方默默看着他们微笑。 那样我是不是也会很幸福! 三少番外 一颗永远埋藏的心 洛千雪,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从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像你一样的女子,可以活得这么恣意,这么洒脱。还记得初见时,你身着一袭绛红色的暗花长袍,一颦一笑都透着逼人的灵气,那模样让见惯了宫里无数美人的我也无法移开视线。 早就听闻洛郡王失而复得的女儿是个美人,也曾从伦赫口中得知你的身世,惋惜你空有一张和婉月姑姑相似的脸,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会女扮男装出入这风尘烟花之地。 我心中升起一丝好奇,但这似乎不是我应该关心的,我该关心的是怎样才能得到你,单凭洛冥羽对你这种异乎寻常的宠爱我就对你志在必得!至于你是丑是美,是否出身青楼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以为你也不过是我的一颗棋子,就像我从小到大用自己的方式得到的那些人,可是我没想到从那之后我竟然开始想念你那张鲜活的笑脸,想念你用细细甜甜的嗓音娇柔地唤我“三少!” 母妃的生辰宴上,你的出现让所有人惊艳,因为你让他们想起了曾经风靡大梁的婉月公主,也就是我的亲姑姑,父皇深爱的女人。 看着父皇一步步走到你面前,我的心从未有过的慌乱,耳边有一个声音不住地提醒着我,父皇是不可能放过你的,因为他已经失去过一次。 其实我和他真的很像,对于自己执着的东西可以不择手段,这也许就是皇家的悲哀吧!从小就被指引着,逼迫着去争抢那个耀眼的宝座,只为博母妃嫣然一笑而不得不用虚假的面具掩饰自己的脆弱,直到最后那样的争夺变成了习惯,好像不那么做就会无所适从。 所以我决定放弃你,但你又一次让我震撼,你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抗旨!我看着你那张苍白到几乎没有血色的小脸,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心不再淡然,不再平静,心底有一股冲动想要挡在你面前,可是我始终迈不出那一步,因为你面对的是我父皇,我想,就算他要杀你,我能做的也只是垂下头沉默不语。 洛千雪,你到底是谁?你那张小巧红润的嘴怎么会说出这么多发人深省的话来: “相见有时不如怀念” “爱情是两情相悦 ” 爱情吗?到底什么是爱情呢?我苦思冥想却不得要领,只是眼前不时闪现出你笑意阑珊的模样,那一日在第一酒楼,你告诉我你所向往的是江湖之远,宫里没有你想要的自由,不知为什么我的心一阵抽搐,忽然开始怀疑我一直拼命想得到的东西是不是我真正想要的? 我很惶恐,不知道长久以来的信仰动摇之后我该何去何从,我想要远离你,却总是在不知不觉间被你吸引,你的清新自然,你的纯洁善良,你的与众不同无一不在吸引我靠近,对于那样一个低贱的马夫你都会费尽心思地保护,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郡主。 越来越喜欢你,越来越不能自已,你的才情竟然压过了大梁最自负的一群人,雪儿啊,每发现你的一个闪光点,我就更加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原来这就是爱情么?让人患得患失,哪怕是身份显贵的皇子也不能幸免,当我听到你说你要睡在伦赫床上这句话时,心里立刻涌起一股无法排遣的怒火,但让我更加痛苦的是你问伦赫的那句话: “是不是处女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是谁?到底是谁夺走了你的贞洁?我简直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你是我的! 我想带你走,细细地安慰你,轻柔的询问你脸上的伤要不要紧?可是我真的没想到伦赫会拦我,呵呵,真是可笑,养了这么多年的一只狗尽然还会反咬我一口,于是我毫不留情地拍了伦赫一掌。 谁知雪儿你竟用那么冷漠的眼神看着我,淡淡地问:“三少,你说要带我走,去哪里?宫里吗?” 那一刻我才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久,就好像等了一千年一万年,我几乎立刻脱口而出:“我不会带你进宫,我们离开这里,离开梁朝,我给你你想要的自由!” 雪儿,为你,我可以放弃自己的所有,包括这二十几年来孜孜不倦的追求。但我不曾想你竟会那样说: “你又是我什么人呢?” 那一刻我忽然体会到父皇当初是怎样的绝望,你那云淡风情的微笑就像最凌厉的尖刀,一寸寸凌迟着我充满希冀的心,你说你什么都知道,你说你只是在逃避,你说你因为不想进宫所以叫我不要喜欢你。 好,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么我答应你! 我开始刻意忽略你的消息,把一颗心放在与孔项的战事上,我精心设计的诱敌之策让父皇刮目相看,就是那次剑拔弩张的宴会让我知道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就算我拼命告诫自己不去想你,可是再看到你的一刹那所有的努力全都变得不堪一击。 当那人将剑对准你细嫩的脖颈,我的整颗心像被冰冻了一般,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救他,我竟然丝毫不怪你,哪怕你鲁莽的破坏了我的精心布局。 雪儿,你真傻,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纯粹善良的小傻瓜,如果见一个就要救一个的话你将步步维艰,没有人保护你,你要怎么办? 可是我不得不眼睁睁看着你离去,因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在我面前,哪怕这一去对你我来说就是永诀! 没有你的日子变得无法忍受,我每天都在等待从孔项传来的消息,战场上伦赫所向披靡,一举擒获对方的离王,然而我却惶恐地听说你病倒了,探子支吾着告诉我你因为不想做龙客的妻而绝食,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你竟如此有骨气,忧的是你这样倔强只会伤害自己。 雪儿,你曾问过你哥哥为什么四处搜寻美貌的少女,那是因为他想做皇帝,这是近两年来他做的越来越明显的事,而今想来他竟然是为了娶你! 我只要一想到他对你做的事就恨不得杀了他,哼,如今他将再也没有机会与我抗衡,因为,我已经得到了那个人的帮助,明天一早,这个天下就会是我的,而你,也将属于我! 第三十一章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果然已经死了么?这阴森的感觉倒像是传说中的鬼门关,我曾经到过的那个溟灵幻界难道也只是自己一时臆想吗? 我抬头茫然四顾,眼前被一片淡黑色的雾气所笼罩,不时从黑雾中闪出一抹骇人的鬼影,惨白着脸孔木然的从我身边飘过,我不由一阵瑟缩,慌忙侧身避开,冷静下来后才又想起昏迷前哥哥那绝情的话,心中涌起阵阵难过,任凭怎样安慰也无法觉得释然。 其实仔细想想,死都死了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只要我再往前走几步就可以忘记这一世的爱恨情仇,纷纷扰扰,再也不用眼睁睁看着那些曾经在乎的人互相伤害,至死方休。 可是为什么我的脚步如此沉重,像绑着千斤巨石一般无法移动呢?难道就是这样痛苦的羁绊我竟也无法舍弃吗? “就这么走了你甘心么?”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轻佻却带着几分熟悉的声音,我身子一个激灵往旁边跳了开去,举目四望,眼前除了一片混沌之外别无他物,我试探着轻声唤道:“蜃?” “呵……居然看不到我了吗?难道你心里的人又变了?哎呀,你这三心两意的丫头!” 他这话没头没脑,说得我一头雾水,不禁疑惑:“什么我心里的人,我心里有谁你又知道?” “你心里有谁我就是谁喽!” 我决定对他的不知所云不予理睬,撇了撇嘴道:“你这魔鬼怎么会在这里?” “魔鬼?”他的声音有几许哭笑不得,围绕着我不停地打转,忽而忿忿不平道:“你可不是第一次这么放肆了,真不明白那些凡夫俗子是中了什么邪,看上你这又笨又不解风情的丫头!” 虽然他这话很伤人,我却没有开口反驳,事实上这也正是我常常会想的问题,总觉得自己平凡到配不上那些天之骄子的垂怜和倾心,然而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从来不曾遇见他们。 蜃还在我耳边喋喋不休,我不胜其烦地挥了挥手,好像这样就可以将这恼人的声音赶走似的,脚下也不由加快步子向前面那若隐若现的黑色大门走去。 我承认自己很懦弱,因为承担不了那个世界带给我的痛苦回忆所以想要逃避,而轮回似乎是我最好的归宿。 “你真的甘心?” 蜃又问了一遍,我忽然一阵火起,不由顿住脚步恼道:“你究竟想说什么?麻烦你一次说完好不好?” “呵呵……”他一阵轻笑,慢悠悠说道:“如果我说我可以再给你一次还阳的机会,你……” “呵呵……”这一次笑出声来的是我,只不过是冷笑,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他的眷顾,我是不是应该感激涕零? “你……笑什么?”他不解道。 “笑你自以为是,这一次你又得了什么好处,又是拜谁所托?”我不屑道。 “无人所托。” “那么,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呃……”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心虚地笑道:“你忽然变聪明还真让人难以招架呢,其实我的条件很简单,只要你得偿心愿之后到冥灵幻界陪我,随便你是选择做一棵树还是一朵云都好。” 他声音中的募定让我止不住冷笑,果然不愧是与魔鬼的交易,说得再好听也不过就是要我永世不得超生罢了,真不好意思,我认为拒绝这苛刻条件的权利我还是有的。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加快了步伐,却听蜃用志在必得的语气说道:“不要忙着拒绝,你先看看这个。” 他的话音刚落,我眼前的雾气就慢慢汇聚成一幕模糊但不难辨认的场景,画面上暴怒不止的三少将景德殿能砸的不能砸的都砸了个七零八落,只见他一挥衣袖扫翻了床头摆着的一只青花瓷瓶,对匍匐在地战栗不止的众人大声吼道:“什么叫无力回天?如果你们救不了公主,朕要你们九族陪葬!” 我的身子随着他的话音轻颤了一下,那一瞬间我才发现我以为可以逃避的一切仍然可以轻而易举地拨动我的心弦,左右我的视线。 “皇……皇上,公主她是……气血攻心,已经……”有人趴在地上战战兢兢道。 三少猛地站起身,几步迈到那人身前抬起脚狠狠踢在他心窝上,然后怒不可遏地扬声喊道:“混账,你竟敢诅咒公主,来人,把这个庸医给朕拖下去碎尸万段!” 我的心因为他这一句话而紧紧揪在一起,闭上眼睛虽然可以隔得断这残酷的画面却隔不断那哭天抢地地求饶声,也隔不断三少诅咒般在我耳边的呢喃。 “雪儿,你看到了吗?有人因你而死,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你起来啊,你不是最心软吗?一个马夫你都要千方百计的维护,如果你再不醒来,朕就杀了他们为你陪葬,不,若你死了,朕就将洛冥羽千刀万剐,将洛郡王府的女人都送入青楼,朕还要倾举国之力征战六合,要天下为你陪葬!” 这几句话声音很轻却如雷鸣一般在我脑子里轰然作响,我看着他那么痛心疾首地将床上苍白的人儿单薄的身子紧紧拥在怀里,忽然发觉自己竟从来不曾看到他深沉外表之下隐藏的脆弱,诧异于他竟然会那么孩子气地说出这番胁之言! 这样的呼唤似乎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只不过上一次龙客允我离开,而这一次三少你却执意要将我留下来,然而留下来,你要我如何面对这所有的物是人非? 可惜就算你真的迁怒于全世界也与我无关,这一次请原谅我的无能为力,我那不合时宜的善良早就让自己吃足了苦头,我累了,亦倦了,这一次就让我狠心一回,自私一回吧! “你哭了。” 蜃的声音虽轻却没有丝毫犹疑,我猛然回神,惊觉自己已是泪流满面,匆匆抹去眼角的泪痕,我沉默者继续向前走去。 “难道你不想知道你哥哥的状况吗?” 脚步随着蜃这句话而定在原地,眼睛也不受控制地像黑雾聚集的地方望去,只一眼我便再难移开视线,全身的血液在画面渐渐清晰的瞬间涌入脑中,我拼命克制自己才勉强忍住没有尖叫出声。 画面上是一间挂满刑具的牢房,角落里燃着一支火把,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我看到哥哥被绑在木柱上,浑身血迹斑斑,一个凶神恶煞的狱卒正手执长鞭不住地抽打他早已皮开肉绽的身子,我用双手捂着嘴连连摇头,蓄满泪水的双眼像着了魔一般定在哥哥伤痕累累的身上。 “怎么停了?给我继续打!”一个阴冷的声音忽然传来,我这才注意到另一个角落黑暗的阴影里坐着的人,虽然看不到他的容貌我也听得出那是伦晨的声音。 “少将军,他昏过去了!” “哼,真是不经打!”伦晨说着走到那人身旁接过他手中的鞭子狠狠甩在哥哥身上,我的心猛地一颤,就听哥哥吃痛的轻呼一声。 “怎么?很痛?” 伦晨话音刚落又飞起一鞭抽在哥哥胸膛上,然后他恨恨说道:“这一顿鞭子本来是为洛郡王准备的,可惜那个老匹夫还没挨就死了,真是便宜了他!” 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恨他,这个十八岁的少年就像地狱中的罗刹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长鞭,我甚至能听到鞭子破开皮肉的声音,身子在极度恨意之下不住的颤抖,轰鸣的耳廓中传来伦晨语无伦次的声音: “她本来是我的,是我先发现她却被你们夺了去,还不得不装作不认识,你知道偷偷喜欢一个人有多苦吗?她现在就快要死了,她快死了!” “雪儿……” 一声轻不可闻的呢喃从哥哥披散的长发下传出,一连串血迹随着这声呼唤淋漓在他胸前,我的心猛地一颤,嘴里尝到一丝腥甜,压抑的呜咽从捂在嘴上的指缝中流泻而出,眼泪急雨一般不停地落下来,只见伦晨扔掉长鞭,一把揪住哥哥的头发恨声道: “就凭你现在的鬼样子也配叫她的名字?!” 就在哥哥隐在长发后的脸暴露在我眼前的一刹那,我终于忍不住蹲下身崩溃的大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蜃你这个王八蛋,你为什么要让我知道,看我这样你很开心吗?你这魔鬼,不就是永不超生吗?我答应你!都答应你!” 那一次我哭的天昏地暗,从没有过的歇斯底里,任由蜃在旁边怎么劝阻都没用,我的心里充满了恨意,只要一想到哥哥天人一般的脸被……我就无法说服自己走向那个轮回的大门,这一刻我才明白哥哥在我心中意味着什么,我一直在逃避他对我的感情和付出,并且无耻的享受着,把那无条件的包容和宠爱当成是理所当然。 我的任性让自己无法忍受他哪怕一点点的淡漠和疏离,才会在他说出冷漠的话语时决绝的转身,却从不去想当我转身时哥哥是怎样的心痛,我的自责让自己无法呼吸,所以我答应了与蜃做这场苛刻的交易。 即使为你永不超生,我决不后悔! 第三十二章 眼睫轻轻一颤,一丝光明挤了进来,接着耳边传来一阵宫女的大呼小叫: “公主醒了,天哪!公主……醒了……” 我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心想:这是哪个没规矩的?吵死人了! “雪儿……雪儿……” 三少的声音远远传来,我侧目望去,只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从殿门外风一般旋进来,站在床前喜出望外的看着我。 “雪儿,你终于醒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才淡淡一笑,道:“雪儿是被阎王爷赶回来的,说是怕您真的用整个天下为我陪葬。” 他坐在床沿,伸出手臂小心翼翼的将我抱在怀中,喃喃道:“朕会的雪儿,朕会的!” 我埋在他胸前的头轻轻点了点,唇角却弯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可惜三少看不到我眼中冰冷的讥诮。 “皇上,太医们都在殿外侯着呢!”一个内侍语调轻快地说道。 “快宣!” 片刻后,我歪在床上聆听着御医们此起彼伏的恭贺声,虽然面带微笑心却焦灼不已。 “微臣恭喜皇上,公主玉体已无大碍,只需静养便可!” “真是苍天护佑啊!” “臣恭祝公主早日康复,公主吉人天相,皇上龙泽苍生!” 我眼中的笑意越发深了,手配合的握着三少的,看向他的目光无比温柔,心中却止不住的冷笑,什么苍天护佑,什么龙泽苍生,我看苍天忙的很呢!这世上也根本就没有真龙! “好!好!众卿辛苦了,朕今晚要在御花园摆宴庆贺公主玉体安康,届时百官同乐!” 三少的欣喜是显而易见的,也因了他这不多见的情绪流露,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派喜气洋洋,如果我不曾看到过暴怒的他,就凭他这无懈可击的笑容足以让人心醉神迷,就像这些仰仗着他喜怒哀乐的人一样。 我冷眼看着他们喜不自胜的摸样,忽然觉得在这个空旷的景德殿里,甚至是这个诺大的皇宫里只有我是被喜悦遗忘了的人,它是那么吝啬,给了所有人高兴的理由却独独忘记了我,分不出哪怕一点点给我。 “雪儿,饿不饿,要不要喝点莲子羹?”三少柔声询问。 我笑着点头,看他自宫女手中接过一盅莲子羹,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我唇边,我乖顺的张口,还不忘赞道:“很好吃呢!” “是么?”三少笑问,忽然转身吩咐道:“以后每日都为公主准备!” 有人喜滋滋地领命去了,他们的幸福简单得让人羡慕。 “朕还以为你要绝食呢!”当我吃完最后一口莲子羹时,三少如是说。 我温柔地笑道:“雪儿和阎王爷有个约定,还不想这么快就遂了他的愿呢!” 这话倒是真的,只是不知道蜃会不会介意我把他比作阎王,何况绝食这一招对龙客管用,对三少你却未必! 听了我的话,三少果然追问道:“哦?是什么约定呢?”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我在心里小声说,面上却越发柔顺,淡淡道:“没什么,当时听到皇上的呼唤,阎王说若我要还阳必减寿十年!” “雪儿……” 三少脸上满是怜惜之情,他伸手想要将我纳入怀中却始终不敢,我顺势倒在他怀里抽泣道:“皇上,雪儿没关系的,能够再见皇上一面,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的手臂越发收紧,却忽然松开手扳着我的双肩将脸慢慢靠近,我强忍着想要将他推开的冲动,任由他温热的唇贴了上来,我一时心乱如麻,不由银牙咬紧。 从认识三少的那天起,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们会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更不能接受他还是我的亲哥哥这样的事实,所以就在他想要加深这个吻的瞬间,我再也忍不住推开他,再看到他那深不可测的表情之后我慌乱地问道:“皇上,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三少再次把我楼进怀中,笑道:“你说呢!” 我点头,话音一转愁予渺渺地说道:“那么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三少此时的神情简直可以用狂喜来形容,这样的眉飞色舞出现在他脸上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可是此刻我却希望他再反常一点,这样我的胜算也就更大。 即使是帝王,即使再怎么深沉内敛也逃不过一个情字,而我赌得就是这个字。 “皇上,雪儿毕竟曾经是洛郡王府的半个主人,洛郡王对我自是不必说,现在他已经死了,恳请皇上您就不要再追究了!” 三少静静瞧着我,瞧得我心里越发不安,却倔强的不肯移开视线,半晌他才淡淡开口道:“其他事朕都可以答应你,只这一件……” “雪儿只求皇上这一件事!” 他又用那样深沉的目光看着我,说真的我心里真是没底,都说帝王之心最难琢,我此时才体会到何谓目光如炬。 “你先休息吧!容朕好好想想!” 他俯身在我额上印下一吻才向殿外走去,带他的背影消失在我视线中,我一把扯过被子狠狠擦在他吻过的地方,然后拉起锦被无声地哭了。 我的心早就飞到了那间狭小而肮脏的牢房,与我最牵挂的人在一起。 第三十三章 “公主,皇上对您可真好!”一个宫女在听完传旨内侍的话后不无欣喜的对我说道,语气中掩不住满满的艳羡。 “是吗?烟柳?”我随口一问,懒懒地站起身走到三少赏赐下来的衣服和首饰面前,拿起一枚通体莹白的玉簪子递给她道:“喜欢的话就赏给你了!” “奴婢谢过公主!”她眼中闪过一抹亮色,急忙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这才迟疑着伸出手,可是就在她即将碰到簪子的瞬间我却忽然放手,那簪子便坠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断裂声,烟柳一声惊呼,噗通跪在地上道:“奴婢该死!” “怎么?你是嫌弃皇上给的东西不好?”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奴婢不敢!”她无比惶恐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我看你也是有凤凰之志的女子,呆在我这儿只恐委屈了你,你这就收拾东西随这位公公去吧!” 我话未说完,她倏地抬起头直直盯着我,半晌嘴唇颤了颤,小声说道:“奴婢知道了。” 待她们的背影一消失,我随手指了指站在门边的宫女道:“你——去给本宫找几件鲜艳一点的衣服来,快去!” 看她答应着去了,我才伸手抚额,这景德殿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要不是亲眼看到烟柳那丫头在我茶水里下药,我又怎么会知道她存的是害我之心呢? 只是我猜不出她背后的人是谁,或者说我不想去猜,这就是我讨厌皇宫的地方,只要一不留神连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我冷眼看着整整齐齐摆放在面前的纯白衣衫,各种各样的款式和衣料却同样洁白而纤尘不染,只是如今看来却刺目到让我心痛,这样的颜色似乎只适合三少心中那个初见时天真的洛千雪,而我再也不是当初无忧无虑的女孩。 袖子一挥,那些洁白如雪的衣衫便跌落在地上沾染了尘埃,这时身后忽然有人小声道:“公……公主,这是……莲子羹……” 我淡笑着回头,道:“谁说我喜欢吃!” 说着自她手中接过茶盅手腕一番将莲子羹尽数倒在华丽的地毯上,一边还轻笑着说道:“你看,今天的我已经吃过了,是吗?” 她瞪大双眼看着我手上的动作,茫然地点头,我将茶盅搁在一旁的桌子上,不经意地问道:“听说今晚的宴会会有孔项的使臣参加,是真的吗?” “奴婢……不知道!”她小声嚅嗫了一句,低着头站在我面前不胜惶恐的样子,我忽然觉得很烦躁,遂不耐烦地挥手打发她退了下去。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会让人觉得害怕了?我不知道,因为我只是想顺着自己的心意走下去,若果我变了,那也是为了留住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没有改变的东西。 “禀公主,萂妃娘娘在殿外呢!” “萂妃?”我疑惑了一下,然后看到灵儿随着宫女走了进来,一见到我她就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朱唇轻启:“郡主……” “呵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灵儿妹妹,皇上真是一言九鼎啊,这才几天就封了妹妹做萂妃,这下你可得偿所愿了!”我起身笑着迎了上去,握住她有些冰冷的小手道。 “郡主……” 我不自觉地轻蹙蛾眉:“可不要再叫我郡主了,现如今洛郡王府哪有一个好下场的?” 她的神情颇有些不自在,我却在心中冷笑,装出这副情非得已的样子给谁看呢?亏我当初还把你当成亲妹妹一般对待,早知道你存了这样的心思还不如让哥哥…… 我在想什么?回过神惊觉自己竟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我忐忑不安的走到桌边,扶着桌沿愣怔发呆,就听灵儿欲言又止道:“公主,今晚的宫宴你还是不要去了……” “哦?”我转过身看着坐立难安的她,这个曾经与我朝夕与共的小女孩已经完全褪去了幼女青涩稚嫩的摸样,她眉目之间闪现的幸福与愁予让我恍惚地想起孔项王宫里那个水做的温柔女子——埖妃,不禁感叹爱情的魔力真是不可抵挡,它可以让女子抛却一切只为了一个男人毫无意义的一句承诺,我想即使要她们去死,只要说几句甜言蜜语,哪怕只要一个眼神,她们也会像飞蛾扑火一般奋不顾身吧! 就像灵儿,为了“萂妃”这个称谓她做的已经够多,我不敢妄自揣测她现在是不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我只是想问她失去的是否真的可以毫不在意? “公主,你就别问了,总之……” “萂妃,本宫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做主了?” 我淡淡地打断她,径自走进了内室,不知她是否明白被一块岩石绊倒的人并不会费尽心思将岩石搬走,而是直接绕开,所以不管她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理会。 第三十四章 戌时,天边泛起淡淡的云霞,这是黑夜降临前最美的时刻,我被簇拥着走在皇宫蜿蜒曲折的长廊上,每走一步额上垂下的水滴形配饰就随之一晃,厚重的衣摆拖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四周静谧得仿佛只剩下我越来越激烈的心跳。 我一直问自己,你现在所走的这条路是不是歧路,会不会前方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可是我不得不安慰自己,即使是悬崖我也别无选择,说真的,我倒是希望三少能直截了当的跟我说:“你!如果想要救他就必须嫁给我!” 那样我是不是就会比较坦然?我真怀疑他是不是觉得我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连谈条件的资格都不具备?我知道,自古帝王最忌讳的就是谋权篡位,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所以三少迟迟不肯答应放过哥哥,如若要他不再追究除了求他我别无办法。 可是就算如此卑微我也害怕没有用,我是真的不敢想象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哥哥我该怎么活下去,从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人不见了,这诺大的世界对我来说该是多么孤寂啊! “妱妤公主到!” 内侍高声唱着我的名号,我顿住脚步看着向我迎过来的三少。 “雪儿,朕不是说了你身子没好不用来吗?” 他扶着我坐下,忽然皱了皱眉,俯身在我耳边道:“怎么不穿朕给你挑的衣服?” 我淡淡一笑:“那颜色不适合我!” 纯白,那已经是我望而却步的颜色,如今的我就应当是一身华丽繁复的宫装,只有这样厚重而深沉的颜色才能让我的心平静下来,因为我心里一直有一抹飘逸脱俗的身影,那个世上最美的人在夜露深重的时刻静静站在我窗前,他那被蓝紫色天幕所笼罩的身影才是我心中唯一的纯白。 我看到三少眉目之间一闪而过的不快却无暇顾及他的感受,因为就在我扫视宾客的瞬间忽然发现了阿墨的身影,他头戴黑纱斗笠在一群衣冠楚楚的大臣中间很是醒目,我的心先是一阵喜悦,而后却没来由的涌起一股恐惧,他怎么会公然出现在三少的宫宴上? 我的视线无法转移,只能愣愣地盯着他身边的女子,那个冰肌玉骨的女子我是见过的,她就是锦儿,看着她温柔地为阿墨斟了一杯酒,眼神中的脉脉温情让我越来越糊涂,这一切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 “雪儿?!” 三少轻轻推了我一下,我才发觉自己一直这样失态地盯着阿墨那一席,现下所有人都举着酒杯遥遥敬向我,我慌忙要去端酒却被三少拦下来: “你不能喝酒,来,喝这个!”他递了一盅茶给我,我冲他笑笑,拂开他的手径自端起酒杯,望着座下道:“各位大人的抬爱千雪愧不敢当,我先干为尽。” 我仰头喝下杯中烈酒,遂又斟了一杯看向阿墨,笑道:“想不到在这里还能碰见故人,想必这位姑娘就是大人的红颜知己了,千雪祝你们白头偕老!” 说完也不管他作何反应自顾自得喝尽杯中酒,喝得急了忍不住咳嗽起来,三少忙轻拍我的背脊,我连连摆手,笑着转向他道:“反正雪儿的时间都是向阎王借来的,喝这几杯酒也没什么大不了!” “雪儿!” “皇上!”看到他眼神中的动容,我忽然跪在他面前泫然欲泣道:“皇上,雪儿时日无多了,难道您真的就不能答应我吗?” “雪儿,朕……”他迟疑着避开我急切的注视,半晌都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宴会上那么多人却没有一点声音,我的心在他太长的沉默中一点点沉到谷底,眼泪就这样滑了下来。 看到我的泪三少终于还是开口了:“好,朕不杀他!” “皇上您不杀我哥了?!”我的心一阵狂跳,泪眼朦胧地望向他,见他点头我毫不犹豫地一揖到底大声谢恩道:“千雪叩谢皇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不可!” 三少刚刚心疼地将我扶起就听坐下有人大声喊道,我下意识地向声源处望去,然后就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这声音的主人——伦赫。 “伦爱卿但说无妨。”三少淡淡说道。 “皇上,洛冥羽狼子野心,其罪可诛,皇上切不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皇上,大哥说的对,洛冥羽在江湖上也颇有些势力,前些日子臣还抓获了想要劫囚的人,皇上要是不杀他,难保他不会东山再起!”伦晨也起身应和道。 一时间整个场上都是嗡嗡的议论声,三少正待开口,我却再也忍不住倏得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冷冷说道:“既然你们执意要将洛郡王府赶尽杀绝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大不了也将我卖到青楼去,这个妱妤公主我不做也罢!” 我一席话说得众人目瞪口呆,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冲动有可能让事情变得无法收拾,不禁稳了稳呼吸,放柔了声音道:“伦将军,雪儿不是以公主的身份来强迫你做什么,而是以朋友的身份来请求你,伦赫,不管你相信我也好不相信也罢,总之造反的事跟我哥没有一点关系,都是我父王因为记恨先王夺走了我的母妃才……现在他这个样子还能对你们构成威胁吗?” 说到这里我已是泪如雨下,一想起哥哥所受的羞辱我看向伦晨的目光就无比痛恨, 如刀剑一般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几个洞来,忙低下头假装站立不稳,任由自己倒向三少伸出的臂弯中。 “雪儿,朕相信你,你不要激动,朕这就放了你哥哥……” “皇上……”伦赫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三少打断:“伦爱卿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我的心猛地一紧,三少却不容拒绝的扶着我走出了宴会,在经过阿墨身边时我下意识的瞥了一眼他和锦儿交握的手,诧异自己竟然可以无动于衷,才发觉我们的那些过往真的已经是前生的事了,每一幕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只要一去回想就忍不住湿了眼眶。 好在我还是成功了,我要他活着,为了这个哪怕要我一生都困在这个牢笼里,但只要想到他仍和我处在同一片蓝天之下,我的心就不再孤独。 蜃,我的心愿已了,这个千疮百孔的灵魂你拿去吧! 第三十五章 三少将我轻轻放在床上,我别开视线尽量不去看他眼神中的渴望,他却迟迟不肯离开,而是伸手拨开我额前的乱发,身子便向我欺了过来,我的心止不住一阵慌乱,手足无措地看着他越来越接近的脸,终于还是轻轻闭上了眼睛。 如果这是我对你做出让步而必须付出的代价,那么这个交易很公平,我能给你的也只有这具身体了。 额上传来一个轻柔的碰触,我的身子紧接着一阵轻颤,他的唇移到我的耳际,舌尖轻轻描绘着我的耳廓,呼出的热气让我一阵心慌意乱,才知道说服自己是一回事,而真正去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我只是一动不动地任他摆布,眼角不自觉的滚落两颗豆大的泪珠。 “雪儿,你还是……不愿意么?” 他支起身子问道,我仍旧闭着眼睛缓缓摇头,眼泪却是越流越多了,我以为他会继续做下去,可是他却叹了口气,起身穿上衣服没说一句话就走了。 我还是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心中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想念那张俊美非凡的脸,我忽然很不甘心就这样遂了蜃的心愿,我想再见哥哥一面,一面就好。 不知道伦赫会把哥哥送到哪里去,他们一直都是敌对的态度,而我却天真的想要将他们约束在同一屋檐下,原来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因为觉得伦赫不会害我所以理所当然也不会加害洛郡王府,可惜我错了,错的那么离谱,我的自以为是终于让自己体会到痛彻心扉的背叛,从今以后我心里再没有“朋友”二字,有的也只是陌路。 三少每日都会在景德殿待上一个时辰,却不再对我有任何过于亲密的举动,只会陪着我下棋聊天,可是我的心并没有因此而放松,反而觉得更加焦灼不安了,因为我无数次问起哥哥的去处,三少要么转移话题要么就是一径沉默,就在这个夏天快要过去的时候,三少忽然诏告天下要封我为后,当身边的小宫女兴高采烈地告诉我时,我那一直处于绷紧状态的心弦终于“啪”得一声断裂开来。 该来的迟早会来,怎么躲也躲不掉,对于这件事我并没有太大的抵触心理,只觉得这是我应该履行的承诺,所以在三少像往常一样来景德殿陪我下棋时,我依然能不动声色地赢他。 封后大典是异常繁琐的,这一点我早就知道,可是当那个不苟言笑的老嬷嬷刻板的要我脱衣检查时,我还是不耐烦的打断了她: “你要检查什么?我是不是处-女?那么你不用查了,我不是!” 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摸样,我面无表情的从她身边走开,我知道这句话可能会为我带来杀身之祸,也可能在一夕之间传遍整个皇宫甚至整个天下,但我却不觉得害怕,真的无所谓了! 我没有拒绝那个嬷嬷在我身上点上了朱砂痣,天哪!当那个殷红的小圆点慢慢变深,无论我怎么用力都无法抹去的时候,那一刹那我的心简直被自责的狂潮所吞没,我所有的神经都在叫嚣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说哥哥从来没有碰过我,难道说我误会他一直到现在吗?究竟是谁误导了我,我仔细在记忆中搜索,一张稚嫩而清纯的小脸出现在我脑海中,是她? 灵儿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我应该怪的只有自己而已,我竟然一直因为这件事而耿耿于怀,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哥哥,洛千雪你是这世上最笨的笨蛋,你的眼睛究竟还能看到什么?你的脑子难道都不会思考么?就算你不会用脑子思考难道也没有感觉吗? 我咬紧下唇蒙着被子呜咽不止,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自己过,那种感觉实在没法说,就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时光能倒流,再次重新来过。 三少果然知道了,傍晚当他出现在我面前欲言又止的时候我就知道瞒不住他,只是淡然问道:“灵儿是你放在我身边的,你早就知道吧!” 他点了点头,迟疑道:“雪儿……” 我烦躁地挥了挥手打断他:“三少,你的心究竟有多深,灵儿是你的眼线不说,就连伦赫也曾经夜谈王府!你既然早就打算从我这里找出王府的破绽,为什么独独留下我,你大可以把我也……” “雪儿!”他忽然大声喊道:“朕早就只知道你是父王的女儿,你既然是皇家的一份子,就算洛郡王府的倾辄与你有关你也不必自责!” 我瞠目结舌,忍不住冷笑,直到他不自在的别开眼说了声:“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是公主,是我的皇妹,还将是我的皇后!” 说完拂袖而去,我颓然倒在地毯上,忍不住想我到底什么身份啊我,这些身份跟头衔谁稀罕啊?它们就像沉重的枷锁无时无刻不再束缚着我,让我窒息。 如果可以选择,我真的只想回到现代,做回那个有些天真热心的大二学生——姚乐。 当眼泪再次流出来的时候我都忍不住鄙视自己,现在的我这么爱哭,这么软弱,哪里还是那个信誓旦旦要拯救最在乎的人的洛千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