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皇后升职记》 第1章 智擒,大将军 第1章 智擒,大将军 一到关键时刻,夏侯云歌的脑子总是有点慢,得仔细重头到尾顺一遍,才能反映过来。 她报仇失败与对手同归于尽,一起死在警方的乱枪之下,再次苏醒竟身处在一个古色古香的恢宏殿堂之内。从一片血泊中爬起来,头痛欲裂。 周围都是尸体,满地都是血。 那个被吓傻了的小桃宫女告诉她,她是南耀国的皇后,这里是皇后寝宫。而今北越国围攻南耀皇城,南耀皇帝不战而降,带着御林护卫军潜逃出宫不知去向。南耀七公主联合外敌掌控皇宫,借机报私仇,对南耀皇后痛下杀手。 夏侯云歌摸一把头上流血的伤口,脚步虚浮地晃了两晃。 难道穿越了? 混沌的脑海中传来一道女子阴毒的笑声,“皇后姐姐,十年前我说过,终有一日会亲手杀了你。” 模糊中看到一个硕大的花瓶砸碎在头顶,满目血光一寸一寸吞噬所有呼吸…… “尼玛,敢破姐的相你死定了!”夏侯云歌低咒一声。 “娘娘,快换上奴婢的衣服趁乱逃出去吧。”小桃赶紧脱下粉色的宫女服,换下夏侯云歌华丽的凤袍。 “逃不出去了。”夏侯云歌耳朵机警地动了动,“外面来了很多人。” 兵将激昂的喊杀声由远及近而来,混着一片哀嚎凄叫此起彼伏,恍如末日降临在一寸一寸迫近。 夏侯云歌站在窗前,透过缝隙往外看。 宫门口涌进来很多逃命的宫女太监,背着包袱,怀里塞满趁乱抢来的珠宝古董。厮杀声已逼近宫门之外,道道喷溅的血光映着日光妖冶如火,洒满朱红色的宫门,淋漓染红青砖铺就的地面。庄严肃穆的宫殿,瞬时笼罩在一片血光之下。 太监们都惨死在雪亮的乱刀之下,宫女们吓得抱头尖叫。 “娘娘怎么办……”小桃吓得腿软就要哭出来,“是北越大军攻入皇宫了。” 夏侯云歌眸光悠然一紧,乍现锐利的寒光,“逃是不可能了,我们伪装成殿内死尸。” 混乱的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粗犷洪亮的笑声,“国主说了,谁先直捣皇城南耀皇后便归谁享用!哈哈,南耀第一美人是本将军的了!” “将军神武,将军神武,将军神武……”士兵们昂扬的高呼声响彻整个宫城。 小桃赶紧抓来香炉灰就要涂抹在夏侯云歌的脸上,她眉心一皱,厌恶避开。最讨厌别人碰她的脸。 “娘娘容颜太过美丽,音姿容止莫不受人瞩目,总要遮一遮才能避灾免祸。娘娘,奴婢得罪了。” 小桃将香炉灰混着血迹涂满慕容云歌的脸,遮住她倾国倾城的容颜,只是那一双眼睛的绝世光彩无论如何都遮不住,如坠满璀璨星光般亮丽。 夏侯云歌趴在被七公主斩杀早已僵硬的死尸中。小桃犹豫一下,抓起凤袍赶紧穿在身上。 “你?”夏侯云歌惊愕。小桃也就十五六岁,长得清新脱俗是个美人坯子,在这种危机情况穿上皇后凤袍,简直自寻死路。 “北越狗贼发现殿内只有凤袍没有皇后,一定生疑。娘娘,奴婢无能,愿能保娘娘逃过此劫。”小桃口气决绝,“一会不管发生什么事,娘娘都不要出声。” 殿外又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兄弟们连日征战辛苦了!这些宫女都赏给弟兄们!本将军去会一会我的美人。” “将军威武,将军威武,将军威武……”士兵们欢呼起来,随后传来女子们凄恐的尖叫和男人们如狼似虎的淫笑。 虚掩的殿门被人推开,吱嘎的声音如裂弦之音直摧心肝一阵紧缩。刺眼的阳光洒落进来,笼罩在一个魁梧男人身上。染血战甲寒光熠熠逼得人睁不开眼,脊背蹿起透心的寒意。男人五官深刻眸光炯亮锋锐如猎鹰,泛青胡茬的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疤,成熟男子的气息中透着野性的凶残。 “大胆!本宫寝宫也敢擅闯!”小桃颤抖地端着皇后该有的威严架势,扬声怒喝。 “末将素闻娘娘姿容艳绝天下,急于一睹娘娘风采,一路浴血奋战披荆斩棘而来,娘娘应该感到荣幸。”男人的口气看似尊敬,却用轻薄的目光上下打量小桃。 “放肆!”小桃恼喝一声。 “实在有愧第一美人的称号。”男人有些失望,口气也愈加轻狂,“既已沦为本将军的战利品,娘娘伺候好本将军,或许给你个将军夫人名分也不委屈你一国之母的身份。” 男人已一把解开盔甲,霸道地将小桃拽入怀中,一道刺耳的裂帛之音,小桃身上的凤袍已尽数被撕个粉碎,吓得小桃凄声大叫。 “放开我……你个外族狗贼……” “皇后娘娘莫急,本将军会让你销魂蚀骨直喊畅快,绝对比你们南耀软脚皇帝让你欲仙欲死。”男人狂笑着,大喊淫词却不显半分猥琐之象。 凌乱的吻痕落在小桃细白的肌肤上,小桃挥起拳头不住捶打,他反而更加兴奋。 夏侯云歌闭目躺在死尸中听着小桃凄绝无助的尖叫,倍觉钻心刺耳。早在年少时就已明白善良仁心是用来找虐的,也早就练就一副铁石心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墙倒不去推便是大善,人穷不去偷便是大慈。本来打算继续装死不枉上天恩赐重活一回,却在听到小桃说的一句话后按奈不住了。 “将军,我可以从了你。不过你得带着你的士兵退出这里,并放走这里所有活着的人,保证他们安全出宫。”小桃忽然放弃挣扎,抓紧双拳忍住他的羞辱。 “女人,你太高估你自己了,你只是个亡国皇后。你的夫君都弃你于不顾,留你在宫中为诱饵护他潜逃。你现在除了一副皮囊还算入眼,已什么都不是。” 男人鄙薄女性尊严的不屑口气,成功激起了夏侯云歌的怒火。目光落在地上锋利的碎瓷片上,一跃而起抓起碎瓷片速度迅如闪电,还不待男人反应过来,瓷片已无比精准毫无误差地逼在他脖颈的大动脉处。 “男人,起来吧。”夏侯云歌轻蔑的口气带着几分慵懒。 男人面上掠过一丝惊愕。此女子动作迅敏身手矫健,必然身怀绝技且手段果辣狠绝,当即不敢轻举妄动缓缓起身。他想此女应是皇后娘娘的护卫,竟一时疏忽被她藏在死人堆里得了偷袭的契机。 他无畏哂笑一声,一个女子能成多大气候! “姑娘,我乃北越神武大将军上官麟越。若姑娘敢伤我分毫,本将军也敢保证让你主仆二人死无葬身之地。” “但愿我没把你吓到不举。”夏侯云歌冷嗤一声。 上官麟越一对虎目跳了跳,终是怒了,“本将军雄猛之资天下皆知!姑娘若担心本将军不妨一试。” “将军还是省着点用,留着以后绵续香火吧。” 上官麟越盯着眼前这张脏兮兮辨不清容颜的脸,只能看到一双眼睛明亮的让人惊艳。他怒火燃烧的眼底涌起浓烈的兴味。 “好邪性的女子,本将军记住你了。” “娘……”小桃裹紧身上残破的凤袍,余惊未定地抹着眼泪,见说错话赶紧改口,“酿儿,我们……我们……” 小桃不知所措地抓住夏侯云歌的衣角,忽然觉得以前那个柔弱的皇后娘娘高大起来,不再需要她的保护了,震惊又欣慰地放下全身戒备后就只想哭。 “你叫酿儿?”上官麟越轻哼一声,邪笑道,“本将军会让你尝到我的厉害。” “将军大人,你现在可没资格跟我叫板,还是想想如何保住你这条命吧。”夏侯云歌手里的碎瓷片又逼近上官麟越脖颈一分,他麦色的肌肤上赫然出现一道血痕。 上官麟越征战沙场多年什么情况没遇过,被一介柔弱女子胁迫至此确实头一遭。愤怒羞愧之余又不禁好笑,想他堂堂北越神武大将军,战无不胜所向披靡,被誉为北越战神另敌军闻风丧胆的人物,竟有一天会栽在一介女流之手。 “酿儿姑娘打算作何交易?” “放我们平安离宫,我便放了你。” “成交。” 夏侯云歌向外面院子冷瞥一眼。士兵们如猛虎扑食侵占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女,靡乱残暴之象让人不忍多看一眼。 士兵们即便在此时也没有放下手里的兵器,各个体格精壮皮肤黝黑目光如炬,一看便知是一队骁勇善战的虎狼之师。 “换上宫女服!”夏侯云歌对小桃道。 小桃赶紧从一具死尸身上扒下衣服换上。 夏侯云歌拧住上官麟越的手臂,背在身后另他不能反抗,挟持他走出大殿。 上官麟越得意以为,一介女子看到院内淫乱之象,定会有所动容给他可乘之机。岂料架在脖颈上的锋利瓷片,稳若泰山毫无松动。 此女心如坚石,另他叹服。 士兵们见将军被挟持,即刻放弃发泄常年征战压抑的兽欲,正要飞身掠起救上官麟越,慕容云歌凛声大喝道。 “统统不许动!放下兵器双手背到脑后!” 慕容云歌身上散发出的萧杀气势,另一帮士兵当即不敢乱动,犹疑看向上官麟越见他没有指示只好照办。 “女人都起来把手边兵器收了!”夏侯云歌冷声下令。 一众早就吓得魂飞魄散的宫女,听出是皇后娘娘的声音,忍住被辱清白身子的绝望,怯懦起身捡起兵器。 “士兵都面向墙壁紧贴墙根蹲下!”夏侯云歌喝道。 士兵们都看向上官麟越一动不动。 夏侯云歌便将瓷片更狠刺入上官麟越的脖颈,当即有殷红的血蜿蜒而下。 “还不听令!”上官麟越低吼一声。 士兵们即刻服从军令,皆面向墙壁紧挨墙根蹲下。 “统统不许回头看!你们几个去拿针线把他们的衣裤都缝在一起,动作要快!”夏侯云歌对几个还算镇定没有只会怯弱哭泣的宫女下令。宫女们赶紧回屋拿来针线,将一众士兵的内衫衣裤手忙脚乱地缝在一起。 上官麟越的脸色已成铁青,愤怒之中又不禁对夏侯云歌多了一分赞许。此女果然睿智,竟想到此法困住他麾下勇猛将士。 “早先听闻南耀女子如春江之水温柔娴静,原是如此狡诈多端。” “将军还是少说点话,我这人脾气不太好。” 一帮士兵的衣裤都被紧紧缝在一起动弹不得。夏侯云歌这才挟持上官麟越走出宫门,宫女们手握兵器赶紧跟上,一群人便在小桃的指引下往出宫的城门而去。 第2章 亡命,相挟逃出宫 第2章 亡命,相挟逃出宫 暮色暗淡,残阳如血。 昔日繁华富丽的南耀皇宫一片残败,到处都是奔走逃命的宫人。硝烟滚滚火光簇簇,遍地死尸凄惨可怖,蜿蜒流淌的血河映着胭红霞光吞天沃日。 夏侯云歌专挑人少僻静小路。北越大军兵临城下,还未入驻皇城。上官麟越急功近利,一马当先率领麾下精锐部队率先攻进皇城,一路直捣毫无抵抗能力的皇宫。如今宫中,各个出宫要路皆被七公主通敌叛国的部下把守。想要出宫,只能走南宫门,那里的守卫是上官麟越的部下。 “酿儿姑娘,前面就是出宫的宫门,可以放了本将军了。”上官麟越沉声道。 “我忽然改变主意了,我要将军亲自送我们离开皇城。”夏侯云歌贴在上官麟越的耳廓,呵气如兰。 上官麟越心神一荡,狞声冷笑,“你言而无信!” “将军大人,我可没承诺过你会言而有信。”夏侯云歌冷笑一声。 睨向不远处守门的一队北越士兵,命宫女们将兵器都藏到一旁的矮树丛中。 上官麟越唇角一拧,本想打个暗哨引起守门士兵的注意,夏侯云歌的纤纤玉手已探入上官麟越的衣衫内。游走在他肌肉坚实的后背,曼声道。 “将军,我们这群都是亡国之奴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在我身陷危险时,我会拉上将军黄泉做伴。” 上官麟越俊脸紧绷,还是抑制不住在她柔软的触碰下,身体本能产生的反应。这个女子居然如此轻易燃起他的欲望。 “将军性命金贵前途光明锦绣,不会擅自拿命来赌一条亡国奴女的贱命吧。”夏侯云歌柔软的手指猛然停顿在他的腰际处,微微用力,传来一丝酸涨。 瞬时,上官麟越脸色惨白如纸。竟中了她的招! 夏侯云歌灿笑道,“将军,我手里有一根绣花针。” 上官麟越的脸色,愈加青白。 “深深刺入将军的命门穴,你会顷刻毙命。”夏侯云歌的声音蓦然冰冷下来,“所以将军最好乖一点,不要跟我耍手段企图激怒我。” 上官麟越愤怒强喘,“好,本将军送你们出城!” 夏侯云歌笑着搂住上官麟越的腰际,依偎着上官麟越一起走向南宫门。 守门士兵跪地叩拜,见将军携一群衣衫不整模样姣好的宫女出宫,谁也不敢抬头多看一眼。天下皆知,北越神武大将军,贪好女色风流成性,被他上过的女人如他在战场上杀过的人一样多。 “本将军要带这些女奴去城外国主驻扎处侍奉。你们统统守好皇宫,等待迎接国主入城进宫。”上官麟越沉声道,一队士兵恭声称“是。”便都退避一边。 一群人便在上官麟越的带领下,堂而皇之离开危机四伏的皇宫。 街上一片混乱,百姓们携带家眷衣物争抢出城逃命,孩子们恐惧的嚎哭声声摧心。 南耀皇帝不战而降,还是有一些热血百姓为捍卫脚下国土,自发组织成军抵抗外敌侵犯。然而他们螳臂挡车的力量根本不堪一击,在上官麟越攻入皇城的那一刻,数以千计的百姓都惨死在上官麟越的铁骑之下。而今的皇城,人人自危,生怕被当成乱党亡命刀下。 夏侯云歌忽然改变出城路线,挟持上官麟越拐入一条与原路相悖的悠长小巷,藏身在一处人去楼空的深宅大院内。让小桃找来绳子,将上官麟越五花大绑捆在正堂的屋柱上。 “将军,其实我手里根本没有绣花针。”夏侯云歌负手站在上官麟越身前,笑着欣赏他愤怒的表情。 “你好狡猾。”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夏侯云歌回身坐在正堂高位上,小口喝着小桃奉上的热茶润喉。 派去趴在墙头打探消息的宫女回来禀报,上官麟越的亲兵果然赤身仅穿一条底裤,携带兵器一路追出南城门。 听到这个消息,上官麟越已气得额上青筋凸爆,似有爆裂之象。“你料定如此,才会改变路线。” “将军之兵久经沙场,体格强壮,自会撕碎衣服脱身营救将军。若我们真的出城,前有北越大军驻扎,后有追兵,即便逃出升天,我们一群弱质女流用不了几日就会被俘。与其危险重重往外逃,不如留在最危险的地方从长计议。” 上官麟越怒极反笑,“如此多谋智睿,可惜是个女子。” 夏侯云歌冷笑一声,“自古女子巾帼不让须眉不少,将军可不要看不起女流之辈。” 上官麟越的虎目盯向对面两个一直浑身颤抖的宫女,狞笑道,“本将军倒要看看酿儿姑娘能逃到几时!” 夏侯云歌冷眸睨向那两个宫女,她们瞬即跪了下去,颤声喊道。 “皇后娘娘饶命!” “你是南耀皇后夏侯云歌!”上官麟越震惊地望着夏侯云歌,这个容貌无法辨别只有一双璀璨眸子的铁腕女子,真的是南耀皇后? “传言南耀皇后性情怯弱,只寄情于诗词歌赋。没想到皇后娘娘掩藏如此之深,沉着果睿之风若是男儿身征战沙场必有一番作为。在下叹服!”上官麟越的口气里多了几许敬意,转而又轻佻一笑,语意调侃,“本将军对皇后娘娘越来越感兴趣了。” 夏侯云歌不屑扫他一眼,盯向抖若筛糠跪地的两个宫女,沉声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小宫女颤颤巍巍回道,“禀皇后娘娘……小莲……小莲半路上逃了。她说……她说南耀大势已去,要……要去向北越邀功。” 夏侯云歌身心一寒,半路只顾挟持上官麟越,一众人十来个哪里注意半路掉了一人。 “小桃!我们快走。”夏侯云歌话音方落,紧锁的院门已被人一脚踹开。呼啦啦涌进来一大队士兵,随后信步进来一个紫衣华袍的男子,模样俊朗,气魄萧寒。 来人正是北越摄政王……轩辕长倾。 第3章 智斗,北越摄政王 第3章 智斗,北越摄政王 夏侯云歌速如闪电,锋利的匕首已逼在上官麟越的脖颈处。 这把匕首血槽很深,刃如秋霜,刀柄发黑有特殊图腾,中间镶嵌一颗幽蓝色的不菲宝石,一看便知是把斩金断玉的宝刃。小桃在后院勘察时拾到这把匕首,应是这户人家匆忙逃跑时不慎遗落。 “上官将军让本王好找。” 轩辕长倾在一众银甲明刀侍卫的簇拥下,一手负后一手执扇,姿态慵闲。一袭紫衣在月华下泛着一层辉光,墨黑的长发仅用一条紫色的金纹发带轻束随风飘浮,萧寒的气息中不带一丝杀伐之气,倒像一位绝世清傲的文雅儒士。黑眸轻扫屋内一众女子,只那轻描淡写的一眼,便透着摄人的王者霸气。 夏侯云歌心头一怵,此人身上透着藐视一切的坦然,定是个极难对付的角色。一凛手中匕首,锋利的刀刃在灯火下射出一道幽寒的光芒,终于引起轩辕长倾的注意。他深眸微敛,望向五花大绑的上官麟越,终于忍俊不禁。 “上家兵赤身追出皇城,震撼之景连国主都知晓了。一再赞许上家兵勇气可嘉,还要褒奖上官将军战乱杀伐之中以娱千军之功。” 上官麟越顿时脸色铁青发黑,条条青筋如小虫爬满他的额头。 一个模样娟丽的小兵上前奉上一个紫色香囊,轩辕长倾执起香囊放在鼻端,似很不喜欢屋内众宫女身上浓郁的脂粉味。 “上官将军驰骋沙场半生立下赫赫战功,对我北越赤胆忠心。本王会向国主禀告,上官将军已为国捐躯战死沙场,请求国主为上官将军追封加爵,丰赏一家老小保上官将军家眷一世荣华富贵,以慰上官将军在天之灵。”轩辕长倾口吻严谨丝毫不似玩笑,目光落在夏侯云歌脏乱的脸上,而后锁定她那一对清冽的明眸。 “谢摄政王厚爱。”上官麟越咬得牙齿咯咯作响,周身都在剧烈颤抖。 “你我相识多年理应尽点绵薄之力。”轩辕长倾浅笑翩然。展开折扇轻摇,扇面纯白未提字,多了一分文雅公子的书卷气。 上官麟越冷哼一声,“今日我上官若不受死倒像个孬种乌龟!” “本王可没这么说。”轩辕长倾收起折扇,对夏侯云歌凛声道。“姑娘不必迟疑大可动手,北越子民骁勇善战不畏生死,绝不做败兵之犬,为人俘虏任人胁迫。” 夏侯云歌知道对方在用苦肉计乱她阵脚。北越国初占领南耀国,人心士气涣散,身为攻破皇城拥有盖世之功的神武大将军上官麟越,居然被南耀女子生擒,若传出去誓必振奋南耀民心联合御敌。为保一国之安稳固民心,轩辕长倾定会将此事隐瞒不许外泄并保住上官麟越,拥他成为大功臣以威慑南耀子民。 若对方知晓她是南耀亡国皇后的身份,只怕今日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她若庸弱无为自会成为他们掌控南耀民心的傀儡,而她偏偏生擒了攻破皇城的大将军,留下她对他们来说是莫大的威胁。 显然上官麟越也知道其中利害关系,并没有急于戳穿她的身份。只是那些宫女已受不住重重包围,哭着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难保为邀功将她出卖,务必速战速决。 夏侯云歌冷哼一声,特意扬高声音道。“摄政王身为一国之重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此不惜视手下之将,视功将显赫战功为无物,视其性命为草芥。不知王爷手下之臣能有几人心悦诚服甘心忠孝王爷?幸亏王爷不是国主,否则不久的将来南耀覆国之劫便是北越衰亡之难。” 其实夏侯云歌只想骂一句,卧槽,你够狠! 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字字珠玑,轩辕长倾脸色一寸一寸冰封,众人中隐约传来几声抽气声。他身侧的小兵大斥一声“放肆”,轩辕长倾执扇一拦,掀起唇角,道。 “好一张伶牙俐嘴!南耀大势已去,姑娘垂死挣扎亦如螳臂挡车,蝼蚁之力不足为惜。” “我只想保命而已!”夏侯云歌诚然道。 轩辕长倾拖着长音“哦”了一声,睨着夏侯云歌的目光深了两分,“若姑娘只为保命就好办了。”他手中折扇遥遥一指夏侯云歌,“本王欣赏姑娘谋智,今日便特下赦令,免姑娘一死。不过……”忽然他话锋一转,“挟持本国大将军可是死罪,便留下你的头发抵你一命。” “放走我们两个。”夏侯云歌抓住小桃的手腕。 小桃早已吓得出了一身汗,见夏侯云歌还记得自己终于松了一口气。 轩辕长倾眸光一沉,“准。” “王爷身为北越摄政王,身份显赫尊贵定当一言九鼎,不会如小人般心口皆非。”夏侯云歌一把将长发用匕首割断,打个结放在一侧的桌案上。 轩辕长倾愠声一笑,“传本王令,但凡北越兵将遇见短发女子一律放行不准逼杀。” “是!”有人领命而去。 夏侯云歌拽着浑身颤抖的小桃,强自镇定从大队士兵让出的小路紧步出了深宅。 第4章 麟越,私心暗相护 第4章 麟越,私心暗相护 方一出门夏侯云歌拽着小桃一路狂奔出长巷,之后又折返回来潜入一条小路回到大宅院的后墙,藏身在拐角一堆杂乱的枯草之中。 那群宫女已吓得魂飞魄散又被她离弃,一定会将她的身份泄露出来邀功。 “娘娘您这是?”小桃喘着粗气不解问。 “嘘。” 小桃赶紧捂住嘴巴,不敢出声。 果然,如她所料。不消半刻,高深的宅院内传来一声淬满恨意的低吼。 “封锁城门全城搜查断发女子!宁可错抓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一阵奔跑整齐的喧哗过后,月色明朗的孤夜渐渐归于平静。 过了许久,夏侯云歌依旧不敢贸然行动。 忽闻远处传来一步一步靠近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下,月光拉下长长的影子正好盖住枯草堆,似已知晓她们的藏身之处。 夏侯云歌屏住呼吸,抓紧手中匕首。 外面传来上官麟越粗哑低沉的声音,他的笃定已将夏侯云歌的套路摸个清楚。果然是久经沙场的不败将军,揣度他人心思之慧不容小窥。 “我知道娘娘就在附近。” 夏侯云歌抓紧小桃颤抖的手,才不至小桃自乱阵脚败露踪迹。 若上官麟越真想擒她,岂会单枪匹马而来。 “我很好奇,若给娘娘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凭娘娘智睿可成就多大功勋?”他摸了下脖颈上流血的伤口,“若今日没有害群之马,娘娘这一仗会赢的很漂亮。” 他闷哼两声,“本将军一世威名都毁在娘娘手中,如此大辱,誓不甘休。” 话落,他转身,“娘娘最好不要被摄政王擒住,否则……”他拖着半晌长音,才字字清晰道。 “娘娘会死的很惨。” 在浓稠的月色下,他大步离去。 待四下彻底恢复安寂,夏侯云歌才带着小桃爬出来。 “娘娘,我们在这里藏几天,待风声过去再逃出京城。”小桃不安得掌心出了一层细汗,“天下皆知,北越摄政王性情阴毒,手腕铁血,年方二十五便已成为北越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娘娘万事小心,若真落入摄政王之手,只怕会如上官将军所言……况且,素闻七公主和摄政王儿时便私定终身,七公主那么毒恨娘娘……”小桃不敢想后果,又恐又惧,泪水盈满眼眶。 夏侯云歌不敢停留,抓着小桃匆匆跑出长巷。“摄政王紧步追出去,却没发现我们,定料到我们从小路折返回来。现在趁情势大乱,反而更容易逃出去。” 谨慎贴紧街角,很多官兵正在挨家挨户沿街搜查。由于战乱,城中百姓不是死于征战就已举家逃出城,沿街有很多店铺已没人居住。 待官兵们盘查走远,夏侯云歌拽着小桃蹿入街角的医馆内。 这里刚刚经过官兵盘查,一时不会折返回来。贴身在窗口透过窗上缝隙向外看,果然有一队官兵举着松油火把,匆匆跑向夏侯云歌方才藏身的长巷。 “娘娘居然猜准了!”小桃呼了一声,用一种几近陌生又膜拜的目光望着夏侯云歌,“娘娘您变了,原先您只会弹琴作画……” 夏侯云歌沉声打断小桃,“以后叫我姐姐就好,免得被人怀疑。” “是。”小桃唯命是从地点头。 夏侯云歌在药材铺里翻来一些止血的药材捣碎,撕开额头伤口干涸的血迹,瞬时有新的鲜血涌了出来。 “娘娘……姐姐……您这是!”小彩赶紧将衣服扯成布条。 “我头发割断,包扎伤口正好可以做些掩饰。”夏侯云歌将药材敷在头上,用布条包扎好。一抹鲜红从布里晕了出来。 翻出两套破旧的妇人衣服换上,用旧布巾把头发盘起来,将宫女服挖个坑掩埋好。又在上面凌乱洒了一些药草,掩住痕迹以免留下线索。 “这里的路你应该比较熟吧?” “奴婢五岁就入宫做了宫女,只跟置办杂物的公公出过两次宫,对皇城的路一点都不熟。”小桃惭愧地低下头。 夏侯云歌有点头痛了,“那么你可知道哪里有庵堂?” “庵堂?” “他们现在正极力搜查短发女子,你们古代……咱们女人都是长发,想做掩饰只有扮成尼姑。” 小桃连连点头,“还真知道一个庵堂,奴婢曾去那里为娘娘求过平安符。我想想怎么走来着。” 夏侯云歌彻底放弃小桃协助一二的期盼。趁天色刚有些放亮,悄悄潜出医馆,混迹在一群难民之中。 “娘……姐姐是想去庵堂藏身?”小桃很小声问。 “不。” “那我们去庵堂做什么?” “偷衣服。” “唔……”偷衣服。 阳光破出云层,新的一天骄阳依旧,皇城已不复往昔升平盛世,到处硝烟饿殍,伤残的百姓痛苦呻吟。巧妙避开官兵的几次盘查,随着难民涌到一座府邸前。看门面气派,应是朝中官员的府邸,而今亦已人去楼空,难民们冲出府中疯抢衣物吃食。 小桃忽然挣脱夏侯云歌,冲入难民队伍像伸着利爪的小猫抢下两个干巴巴的窝头。如捧至宝地跑回来,献给夏侯云歌。 “姐姐你吃。” 夏侯云歌心头一撼。望着小桃在争抢中被抓伤的手,染红了两个碎掉的窝头。她鲜少落泪的,此刻却红了眼眶。从没人关心过像她这样杀人无数的冷血杀手,除了他……那个为了救她在任务中死去的他。 这个世上,再没人对她好过。 见夏侯云歌不吃,小桃落下眼泪,“姐姐原先吃惯了山珍海味……是小桃没用……” “恰逢乱世,有这个就很好了。”夏侯云歌抓起窝头用力咬了一口,干巴巴的窝头吃在嘴里居然那么甜。她将剩下的分给小桃,疼惜地抹去小桃脸颊上的泪痕。“快吃,吃饱了好有力气逃。” 说话间,挨家挨户严密盘查的军队已逼近临街。 第5章 鼓动,摄政王屠城 第5章 鼓动,摄政王屠城 就在这时,夏侯云歌赫然发现,不远处有个道观……明镜观。 让小桃混迹在难民中等待,只身绕到道观的后墙,见无人,一个矫健翻身便已跃入观内。 偌大的道观内只有一个老道姑在院中洒扫,观内一派杂乱应是众道姑慌忙逃亡所致。在国破家亡的时刻,出家人也私心率先保命。 这就是现实。 夏侯云歌只在后院的晾衣架上偷到一套道姑服,趁老道姑不注意潜入厢房。就在她又翻出一套道姑服时,紧闭的观门被人敲响两下,不待老道姑前去开门,门已被人强行一脚破开。 一队官兵鱼贯而入,先是在院子中四处盘查一番,肃立待定,排成护卫森严的站阵。 门口进来一抹紫色的身影,夏侯云歌浑身一紧,冷汗透衣而出。 居然是轩辕长倾! 他已换上一套暗紫色金纹蟠龙华袍,玉冠束发,手里依然那把白色折扇。华贵之中,透着一股气宇轩昂的斯文。 夏侯云歌迅速掩身在门后,全身戒备。 他亲自带兵盘查,可见擒她之心多么坚决。 “不得无礼,惊扰道门清修。”轩辕长倾轻斥一声,一众官兵当即垂首将手中兵器入鞘。他对老道姑翩翩一礼,一派仁者善士之风。 老道姑躬身行礼,“无量寿福。乱世之中求个平安,施主随贫道到大殿上炷香吧。” 轩辕长倾谦谦有礼,随老道姑往大殿而去。他身边那个容颜娟秀的小兵赶紧奉上紫色的香囊,他放在鼻端轻轻一嗅,药草味遮住了香火的厚重。 他一向不喜欢香火味,呛得头疼。 夏侯云歌惴惴不安等了许久,轩辕长倾终于出门告辞,老道姑送至阶下。 “无量寿福,施主心怀天下苍生,理应少造杀戮多多造福世人。” “师太所言极是。新皇不日登基便会大赦天下,彼时南北一统再不起硝烟战乱。”他霸道的口气,俨然他才是那位一统江山睥睨天下的王者。 “无量寿福。愿新国众民安泰,盛世升平再无杀虐。” “本王会派兵驻守京城各大佛寺道观,以免乱党流匪触犯净土神灵。” “无量寿福。摄政王心怀仁善,定能造一世太平。”老道姑赞许道。 轩辕长倾亦道了声“无量寿福”,留下两个守卫,便带众官兵离去,继续挨户盘查。 夏侯云歌冷嗤一声。古人多信奉神灵,轩辕长倾顺应民心礼待道观寺庙,故作慈善给世人看,果然有手段!只怕用不了多久,南耀民心便会归于轩辕长倾的统治之下。 悄悄潜出厢房,又去厨房偷了几个黄面馒头,这才翻墙出去。 “姐姐,小桃担心死了!方才看到摄政王带着人冲入道观……”说着小桃红了眼眶,“以后这么危险的事奴婢去做,再不能让……姐姐去犯险。” 和小桃寻个无人处换上道姑服,撕烂换下的旧衣衫丢弃在街上的杂乱废物中。 “给你吃。”夏侯云歌将偷来的黄面馒头给小桃一个。 小桃又落下眼泪,“皇上忘恩负义,明知北越攻打南耀以娘娘为名目,还将娘娘留在皇宫为饵,掩护他独自逃命。娘娘沦落街头东躲西藏的逃命……都是皇上害的。” “摊上那样的丈夫,确实悲哀。”夏侯云歌一边吃馒头,惋惜一声。 填饱肚子,告诉小桃打起精神,和她一起混迹出城。 俩人手持浮尘,步态闲缓地出现在街上。见百姓们都是步态匆匆逃命,她们也略微加快脚步,极为融洽地俨然成了两个在战乱中逃命的小道姑。 小桃跟在夏侯云歌身后,小声问,“姐姐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厉害?好像什么事都难不倒姐姐。” “小桃。”夏侯云歌的声音蓦然阴沉下来,“有些事看在眼里,不要总问。时刻谨记,祸从口出。” 小桃赶紧点头,“是,记住了。” 随着逃难的人流涌到城门处,城门已紧闭不许任何人出入。有执意要出城的百姓,不是被暴打就是被关押。在官兵强力的镇压下,平头百姓敢怒不敢言谁也不敢强出头。拥挤在城门附近等待城门大开,第一时间逃出去。 “姐姐,我们还是回城藏身吧。万一被官兵发现我们就糟了。”小桃现在一看到官兵就浑身哆嗦。 “你别怕,越心虚越遭人怀疑。” 小桃咬唇强自镇定,总算不再哆嗦。 夏侯云歌压低声音对小桃道,“摄政王昨夜一定守在城门处盘查,见我们不曾出城,料定我们藏身在城内某处。现正带兵亲自盘查全城,正是我们混出城的好机会。一会若能城门打开,你必须与我抬头挺胸走出去。” “是。小桃记住了。” “这位大哥,敢问出了何事,为何城门关闭不让出城?”夏侯云歌对一侧骂咧咧的汉子,小心搭话。 “昨儿个还说,北越攻城不为难百姓来去自如,夜里就忽然关闭城门不让进出了。我老娘已被我送出城外的亲戚家,我回来拿些东西,如今被关在城内不让出去,老娘还等我回去。娘的,狗屁爱民如子,都是糊弄老百姓的官面话!”汉子气囊囊的嘟囔。 “北越国主言而无信,给个甜枣来个巴掌,是要玩弄我们南耀百姓了。”夏侯云歌挑高几分声调,让周边人听的清楚。 正逢百姓心中积怨,有人发出煽动之言,瞬即被鼓动起来。 “下令关城门的是北越摄政王。天下谁不知道,北越摄政王阴狠毒辣,在北越时谁若反他便诛灭九族,连襁褓婴孩都不放过。他是回来寻仇报复的!”有人低声插言。 “红颜祸水!若皇后甘心去北越为质,南耀又怎会亡国。” 小桃不满插言,“皇后身为先皇嫡女,皇室正统血脉,岂能沦为人质去北越受辱。” 夏侯云歌拽了小桃一把,这才悻悻闭嘴。 “我看未必。北越摄政王年幼在南耀为质子时,与我国七公主情投意合。我看亡国之难,与七公主关系颇大。” “七公主倒戈降了北越,还要求全城百姓不得反抗,隆重迎接摄政王入城。” “七公主和摄政王内外勾结,里应外合,南耀亡国在一个女子身上,真是命数尽了。” 夏侯云歌见身边百姓议论纷起,又火上浇油来了一句。 “两国交战屠城案例不少,北越大军死守城门,摄政王不会想要屠城吧!” 她的一声“屠城”如平地惊雷炸响,百姓们瞬时一窝蜂般叫喊起来。 “北越摄政王要屠城!” “北越要屠城!北越要屠城!” “放我们出城……放我们出城……放我们出城……” 百姓们彻底失控,如决堤的潮水般涌向城门与把守的官兵推挤起来。不再惧怕兵将手中雪亮的大刀剑戟,挥舞拳头拼命呼喊,场面极度混乱。 夏侯云歌拽紧小桃,生怕被人群冲散。 “谁说摄政王要屠城……”混乱中传来一个男子清亮的高吼。 第6章 智辩,将军开城门 第6章 智辩,将军开城门 夏侯云歌举目看向说话的年轻将军。 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炫目明光金铠,仗剑而立。英俊的脸上,泛着一层青色胡茬,透露出连日征战的疲惫,依然有一种年轻逼人的飒爽英气。 “摄政王今日午时将亲自督导开仓赈灾,已拟写诏书上奏国主宽徭减赋。下传军令不许麾下一兵一卒伤南耀子民毫厘,摄政王爱民如子,百姓们莫要听信乱党谣传!” 年轻将军声音洪亮,百姓们渐有动摇。 夏侯云歌仔细衡量一番。年轻将军手上未有画像之类辨别她容貌之证,而城中也未张贴她的画像。可见轩辕长倾并不想太多人知晓南耀皇后已逃出皇宫一事。 百姓们不会认识深宫的皇后,那些留守皇城的南耀朝臣定识得,其中不乏对南耀忠心耿耿的臣子。皇帝逃了,皇后便是唯一拥有号召能力的魁首,也是南耀复国的唯一曙光。 轩辕长倾不会让南耀有一丝死灰复燃的机会。定不敢到处宣扬她的画像。 短发是认出夏侯云歌唯一力证,已被她完好藏在道姑冠帽中,不摘下帽子无人能识破。 眼前只有逼年轻将军打开城门,才是逃出城的唯一希望。 夏侯云歌在人群中扬声道,“若摄政王诚心惜爱百姓,岂会封闭城门,全城戒严,不准百姓自由出入。全城挨户盘查抓人,百姓们人心惶惶!哄骗我等升斗小民,岂是为权者之善举!” 百姓们再一次沸腾起来。 “摄政王骗我们一群老百姓作什么!” “难不成有啥阴谋?我们可都是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的老百姓。” 夏侯云歌眼底掠过一丝笑意,继续道,“即便摄政王开仓赈灾,我们出城亦不会饿死。留在皇城之中,遇见乱斗反而性命不保,不如出城安全。摄政王关闭城门不许城中百姓迁徙外流,便是强制。以强治民,岂是爱民。” “修道之人休要口出妄言!”年轻将军冷声喝道。 “直言不讳亦不可,北越国主不会连老百姓说句实话的权利都不给吧。”夏侯云歌声音方落,当即得到百姓们的强力附和。 年轻将军脸色吃紧,一时间被逼得毫无言辞反击。 北越初占南耀,即便有大军镇压,亦非本国国土。行差踏错言辞失善,都会另敏感时期的南耀子民心生抵触,因此引发暴乱亦有可能。 何况,武将多不善辩。 “将军说摄政王体恤民情。敢问将军,为王者为满足一统江山的野心,天下易主征战四起,最后受苦的是不是我们老百姓!” 夏侯云歌一言将百姓们的情绪彻底推上高峰,扬起拳头踊跃大喊,“说的好!” “凭什么不放我们出城!放我们出城!放我们出城!” “统统安静……”年轻将军挥起长剑镇压,百姓们仍旧不能平静下来。他只能更大声地喊,“摄政王正在严密盘查乱党,也是为了百姓安危。不日乱党伏法,自会打开城门放百姓们出去。” “连南耀皇帝都不战而降了,威震四方的北越摄政王会惧怕区区乱党?难道南耀的皇帝还在皇城之中?摄政王才不敢开城门放行。”夏侯云歌厉声道。 百姓们一片哗然,足见他们对南耀皇帝还抱有一线希望。 “休要再妖言惑众!”年轻将军怒指夏侯云歌。 “既然不是,那乱党也是不值一提的小人物,何必摄政王如此兴师动众牵连无辜百姓。” 年轻将军一时间哑口无言,夏侯云歌继续道,“贫道倒是觉得,将军可以打开城门,挨个严密搜查过往百姓。彼时,不但解决了百姓出城难题,也能给摄政王留个不为难百姓的善名。” “军令如山,道姑莫要再出言蛊众!”他寒声喝道。 “看来摄政王还是要欺压我们这群亡国百姓了!将来将我们这群无力小民分为三六九等,沦为北越子民肆意羞辱的亡国奴!” 百姓们轰动起来,拥挤着涌向城门,情况一度失控。 “绝不为奴!放我们出城!” 年轻将军面色紧绷,一寸一寸冰冷如霜。 拦截百姓们的栅栏已被百姓冲倒,而士兵们手里的兵器亦不敢强硬镇压失控百姓,以免情况变得更糟。 终于,年轻将军一声令下,“开城门!严密挨个盘查过往百姓!” 此时,轩辕长倾接到城门暴乱的消息,已带兵火速向城门赶来。 第7章 溪边,垂泪思挚爱 第7章 溪边,垂泪思挚爱 百姓们欢呼起来,拥挤成长长的队伍。 由于钦佩夏侯云歌一介女流临危不乱,以厉言逼年轻将军违抗军令打开城门。百姓们都自发排在她后面,敬她先出城。 小桃早吓得汗湿衣衫,腿软跟在夏侯云歌身边。压低声音颤抖道,“姐姐大出风头,被人瞩目,如何安然逃出去。” “心虚之人哪敢大张旗鼓,强势出头,如此倒少了嫌疑。给我有点骨气,挺胸抬头。” 小桃赶紧挺胸抬头,不敢出分毫错漏。 夏侯云歌淡静走到城门前,扬起臻首望着年轻将军,道。 “将军不会假公济私,给我安个乱党之罪吧。” “你。” “无量寿福,将军英气逼人一脸正气,定当大公无私。”夏侯云歌甩着浮尘施施然一礼。 “查!” 年轻将军一声令下,小兵赶紧上前,准备全身盘查夏侯云歌和小桃。 “慢。”夏侯云歌扬声阻止,“出家人最讲求男女有别之道,不可犯戒。将军查了我的身,可会负责?” “负什么责?”他皱起浓眉,神色疑惑。 “若将军肯负责,贫道便由将军亲自盘查。”夏侯云歌清楚看到他脸上闪现的慌乱。便愈发大胆,走到他面前,开始解道袍。 “你要做什么!”他终于乱了阵脚,慌忙低下头。 夏侯云歌冷笑一声,“不知百姓们如何看待,北越将军逼一介出家人脱衣盘查。” 众百姓纷声而起,对年轻将军指指点点,斥他不尊敬出家人,会触犯神灵。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道姑自重!”年轻将军咬牙喝道。 “无量寿福。贫道脱衣帽供将军搜查,将军反而不满了。” “放行!”他怒喝一声。 “将军可查看仔细了?”她不紧不慢拢上道袍,全无惶急之态。 “若再不走,本将军就以妨碍公务之罪,将你关押起来。”他身上的明光铠,在阳光下射出刺眼夺目的光辉。 “无量寿福,贫道失礼叨扰将军了。”有礼辞别,和小桃并肩不疾不徐走出城门。 小桃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夏侯云歌赶紧拽住她,才不至被看出破绽。 “给我镇定点!” “……是。姐姐。” 出城的百姓皆对夏侯云歌感激不已,赞她有勇有谋不畏强权。 她笑而施礼,和善道一句,“无量寿福。” 城外不远有一条小溪,潺潺流水,波光艳艳,流向深陷的沟壑中。 夏侯云歌趁无人注意,拽着小桃一个闪身藏在沟壑下。 百姓们见助他们出城的两个道姑凭空消失,竟惊叹一声,她们是神仙下凡救助他们这群无力百姓。或许,南耀命数还未竭尽,有望在神灵庇佑下重生。 夏侯云歌任由溪水漫过膝盖,终于长吐一口气,疲惫地瘫在溪边。 这一场穿越,处处危机,惊险万分,行差踏错都是万劫不复。不容自己松懈,起身在溪边洗了一把脸,清醒一下。 碧清的水面上,倒影出她美丽的容颜,肤若凝脂,皓齿明眸,一点朱唇红若熟透的樱桃。一滴清泪滴落在水面上,乱了她的倒影。 这张脸……正是她前世的脸。 他曾无数次抚摸她的脸庞,笑着对她说,“我的宝贝长得这么美,若在古代一定是红颜祸水。” 她一向鲜少笑的,总是会被他逗得啼笑皆非。“你一定是帝王,被我迷惑做昏君。” “姐姐这一招欲擒故纵用的真漂亮。”小桃对她竖起大拇指,将她从回忆拉回现实。 夏侯云歌扬起脸看向遥远的蔚蓝天空,有成双的鸟儿从天空飞过…… 她得天赐祥运还活着,那么他呢?将去往哪里? 可会也如她一样幸运,在未知的空间活着? “只是姐姐居然当众解袍,万一那个将军真让姐姐脱帽解衣……”小桃后怕的直拍心口。 夏侯云歌抹把脸,擦去眼角的泪痕。 “姐姐身为皇后身份贵重,竟要受此屈辱……”小桃难过的声音哽咽起来。 夏侯云歌靠在身后的凸石上,疲惫地闭上眼休息。 少年将军没有画像,仅凭短发为据,还会从举止气质加以辨别。身为国母,人中龙凤,举止定自持矜贵端严,岂会自取其辱当众脱衣。也正是因此,他才果断放她们出城。 “都怪皇上忘恩负义,迎娶娘娘时百般温柔万般体贴,大难临头,正应了那句各自纷飞。先皇在天之灵,见娘娘受此磨难,怎能瞑目。”小桃跪在地上,对天磕头,“求先皇保佑娘娘,平安逃出皇城,不要被摄政王抓住。寻个没人认识娘娘的地方,安度此生。” 先皇的在天之灵显然没听到小桃的祷告,远处城门方向传来整齐喧然的叩拜声。 “参见摄政王……” 第8章 茶肆,听书讲长倾 第8章 茶肆,听书讲长倾 夏侯云歌霍地睁开眼,目光精锐如鹰隼。 小心贴着沟壑边缘向城门方向看,轩辕长倾怒吼一声,一匹白马冲出城门。 “废物……” 匍匐跪地的那个年轻将军,也赶紧翻身上马,紧随其后。 一众骁勇的铁骑部队,如黑色的潮水涌出城门,扬起滚滚沙尘,随着轩辕长倾直奔南面的官道而去。 夏侯云歌赶紧蹲下藏好,待马蹄声渐渐远去,才松一口气。 “姐姐料定摄政王会追出来对不对!”小桃一脸褒赞,“姐姐太厉害了!” 夏侯云歌擦了一把头上冷汗。若方才真的一路而去,而不是疲惫择个落脚之地休息,铁定被轩辕长倾抓个正着。 小桃又不免哀伤起来,“普天之下,竟没有姐姐的容身之所。” “天大地大,摄政王想抓到我们也不那么容易。”夏侯云歌看向遥远的北方,“他们往南追,我们便往北走。” “北越大军就驻扎在城北。姐姐,我们往北走不是正入虎口?” 夏侯云歌略盘算下,“虽说危险,摄政王料定我们两个女子不会犯险往北走。我们务必要快,摄政王驾马相追,很快会折返回来。” 一路沿着小溪往北而去。溪水可以轻易盖过她们的脚印,两边沟壑亦能遮住她们的身形。 涉水而行将近一日,水越来越深,路也越来越泥泞难行。 夏侯云歌和小桃都已疲惫不堪,费力爬上岸,小桃便瘫在了地上。夏侯云歌亦已手脚无力,这副身子太绵软虚弱了。强喘几口气,还是拽起小桃,穿行在高高的芦苇荡中,寻找出路。 最后一抹夕阳陨灭在地平线,远处的村庄已升起袅袅炊烟,透着暖人的安逸。不似想象中那样伤民饿殍遍野,被侵略者的铁骑践踏得民不聊生。可见,率先被北越控制的城北方向,已施行了相宜的安民政策,才会与皇城内混乱之象形成鲜明对比。 芦苇荡远处的官道旁,有一座茶肆,门上挂着的“茶”字招牌在风中摇曳。 远远就能听见鼎沸的人声,和说书先生响亮的拍案,随后一片叫好。 正好奇,在这样的乱世百姓们还有闲情逸致听书。就见茶肆门前挂着一个牌子,赫然写着“免费吃茶送馍”的字样,不时有途径于此的难民被收容进去。 怪不得人客爆满。 夏侯云歌对店家的慈善之心,暗暗赞许。正犹豫是否进去,小二已迎了出来。 “两位道姑里面请,说书先生正讲到精彩处,快进来听听。”小二操着厚重的北方口音,看来是北越人。 夏侯云歌不由笑了。 “姐姐,你笑什么?”小桃小声问。 夏侯云歌摇摇头,走进茶肆。 店内客人皆是逃难的百姓,各个衣衫偻烂,形容狼狈。她们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原是店内还有几个道姑和尼姑,而她们也和难民一样的衣衫偻烂,容颜脏乱。急不可耐地喝了两碗热茶,抓起一个黄面馍馍就咬了一口,在人群中挤个位置坐下休息。 这里不但为难民提供了一个可以用餐吃茶挡风避雨的处所,顺便听听书,缓解恐惧娱乐之余也能听一听北越英雄人物的煊赫战功。 而那位被北越子民称颂的英雄人物,便是权倾朝野的北越摄政王……轩辕长倾。 在南耀国破家亡的时刻,讲摄政王如何率领铁骑部队一路所向披靡战胜南耀军队,实在不妥。故而,说书先生讲的是摄政王少年时如何从一介被送往南耀为质的质子,回到北越一步步走向权利的高峰。 天色已黑了下来,茶肆里点了油灯。 “这帮人,当了亡国奴还如此开心。呸。”小桃愤愤不平,小声嘟囔。 “这便是北越国主的安民之策。”夏侯云歌道。 确实会手段,在百姓绝境之时,伸出援助之手,犹如雪中送炭之恩,瞬时温暖百姓淳朴民心。 “何况,皇帝都跑了,他们还爱什么国。能过好日子,不再打打杀杀便是百姓最想要的。” 她虽不知南耀皇帝原先如何治国安民,能被别国轻易覆灭,可见南耀已腐朽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说书先生也操着厚重的北方口音,正讲到,十五岁的轩辕长倾,为从南耀皇宫逃出来,纵身跳下深不见底的悬崖。 先生一敲惊木,百姓们一片紧叹之声。兴致被吊到极点,先生却只静静饮茶润喉。 百姓们便纷纷议论起来,“才十五岁便有如此气魄,果然不凡。” 也有人发出质疑之音,“南耀的版本与北越不同,茶馆的说书先生都讲,是当今皇后娘娘南耀长公主发现北越质子偷看了南耀机密要件,智引质子到悬崖边,将他推了下去灭口。” 夏侯云歌啃着馍馍不堪在意,小桃早已手脚哆嗦了。她拽了拽夏侯云歌的衣袖,声音极小声极小声地贴在夏侯云歌的耳边道。 “姐姐,摄政王就是回来寻仇的……一定是。” 第9章 善举,巧收百姓心 第9章 善举,巧收百姓心 “寻仇?”夏侯云歌瞥一眼小桃。 “十年前,摄政王在南耀做质子时……”小桃正要说什么,说书先生一敲惊木,响亮的声音吓得小桃浑身一蹦,冒了一身冷汗竟忘了要说什么。 说书先生讲了一天,声音已沙哑,道了一句,“若听后事如何,请明日敢早。”在一片意犹未尽的唏嘘声中,起身做个长揖,下去休息去了。 夏侯云歌捡了这么个末尾,也没听出什么滋味。 旁人倒是兴致勃勃地议论纷纷,对那摄政王轩辕长倾各个竖起大拇指,说他儿时虽为不得志的质子,却已有王者称霸天下的风范。 至于轩辕长倾儿时做了何等让人称赞的大事,夏侯云歌不堪关心。只觉得,不是说书先生故事讲的好,就是那幕后文书将轩辕长倾的故事编纂的太过精彩。 只是收买人心的手段罢了。 吃完馒头又喝一碗茶,便去和那几个道姑搭讪。她们的座位不错,正靠窗。夏季夜晚闷热,茶肆人多拥挤,浓重的汗臭味熏得人喘不上气。 风透窗而入,倍感清爽。 “无量寿福。”夏侯云歌谦和行个道礼。四个道姑也都礼貌起身,同行礼,道一声“无量寿福。” 其中一个瘦高的道姑蔼声道,“我等京城菩提观,敢问二位清修何处?” 夏侯云歌一笑,道,“我二人京城明镜观。” “明镜观的清尘师太在城里很出名,是你的师傅吗?”另一个小道姑问。 夏侯云歌浅浅一笑,没有作答,而是问,“几位道友要去往何处?我二人流落至此,正犯难不知何去何从。” 轩辕长倾的目标会率先锁定两个道姑,而一群道姑正可掩人耳目。 瘦高的道姑行个道礼,“无量寿福。我等打算回返京城菩提观。” “城里乱成一片,道友逃了出来,何故又要回去?城里很多寺院都空置了。”小桃急声道。 “摄政王仁爱世人,设立很多这样免费供难民吃住的茶肆,让流落的难民潦困时有顿饱饭。而且,摄政王遵善重道,连这间小小茶肆都很礼遇出家人,特意让出靠窗的位子供我等休息。普天之下,已归北越执掌,不如回城,也免受流落之苦。明日天亮,我们就打算回城。”瘦高的道姑道。 连一旁的几个尼姑也双手合十,大大褒扬赞誉轩辕长倾的善举,表示也打算回返京城的庵寺,结束四海流浪。 一旁的难民们,也都纷纷点头,“有家能回,谁还愿意背井离乡四海漂泊。我们相信摄政王,会给我们好日子过。” “摄政王确实仁善。”夏侯云歌淡声赞了句,便不再说话了。 轩辕长倾的手段果然高明。 一旦修行的出家人都回到城里的寺院,信奉神灵的百姓们有了信仰的倚仗,也便大大降低了骚乱和人员外流。皇城是一个国家的首脑,皇城局势稳定了,周边小城小县也自然稳定。 “你们都忘了,我们是南耀人!”小桃忽然愤声道。 夏侯云歌惊了一身冷汗,赶紧拽了一下小桃,她才发现失言,慌忙低下头。 “小道姑,皇帝都跑了,南耀已经没了!”难民中当即发出反驳声,随后便是一片附和。 “我们这些老百姓,只是想过安稳日子。谁能给我们好日子,我们便拥护谁。” “就是!南耀皇帝昏庸无道,才即位八年,南耀便迅速没落腐败,被北越铁骑一击即溃。先皇倒不如将皇位传给嫡长女当今皇后娘娘,至少皇后娘娘没有抛弃我们独自逃命。” 一提起祁梓墨,百姓们怨声载道,谩骂不绝。简直与轩辕长倾形成鲜明对比,正反两个教材。 后来听小桃说,夏侯云歌才知道,原来先皇一生只有“夏侯云歌”一个女儿。在弥留之际将皇位传给朝中权臣之子祁梓墨。为保爱女日后荣华幸福,先皇还立下一份遗照,祁梓墨一生只能娶“夏侯云歌”一个女子,不得纳妃宠妾,否则皇位随时可废。 “皇后娘娘乃南耀第一美人,不知南耀破灭后,皇后娘娘将沦落何处。”有人唏嘘摇头。 “我看,命运堪忧,只怕会被……”那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一定会被处死。两国交战,岂能留皇室血脉。斩草除根的道理,谁不知。” 夏侯云歌只当故事听,浑不在意。拽住有些抱不平的小桃,寻个还算凉爽的地方和衣闭目,修养体力。 轩辕长倾定料不到,她会冒险在北越设立的茶肆落脚休息,倒是给了她一个可以喘息的机会。 次日一早,道姑们便早早收拾行囊准备启程,临行前还问了夏侯云歌一句,“可一同回城?” 夏侯云歌默了默,正打算拒绝,忽然有一队北越的官兵闯了进来。 第10章 惊险,迎国主进城 第10章 惊险,迎国主进城 十人一组的官兵,形色匆忙,进来就四处查看挨个盘问。 “可曾见过两个道姑。”其中一个粗莽的汉子憨声问。 夏侯云歌一惊,已在百姓们纷纷回头看向她和小桃时,不着痕迹地站在四个道姑之中。轩辕长倾居然已猜到她的路线,追击至此。 作为职业杀手,其中有一门必修功课,便是“逃跑”。她曾无数次,完成任务不留任何线索逃过警察高科技追查,而今竟在古代棋逢对手,遇到劲敌了! 那为首的粗莽汉子带人从人群中挤了过来,粗声粗气的声音尽量和缓,问道。“敢问几位道姑要去往哪里?” 瘦高的道姑行个道礼,“无量寿福,我等正要回京城。” “你们可是一起的?”粗莽汉子粗着嗓子问。 “是,正要一起回城。”夏侯云歌忙道。成功曲解了那个汉子,问她们可是一波道姑的问题。 显然,粗莽汉子也误解了她的意思,沉吟一声,“原是一起的。” “摄政王礼爱出家人,吾等自是回城拥戴。”夏侯云歌一甩浮尘,赞誉道。 如此一来,即便粗莽汉子有意怀疑,也不可能当众抓她。那岂不是当众打轩辕长倾的脸!只能顺着夏侯云歌的话,一番称赞摄政王之后,又看了她们六个几眼,便带人走了。 夏侯云歌在人群中落个“谄媚拍马”的话柄,她淡笑而过,随着瘦高的道姑离开茶肆往京城而去。 果然。 那个粗莽汉子带着官兵没有走远,而是亲眼看着她们六个道姑是真的回往京城,才匆匆向更远方追查而去。 身为逃犯,谁会再回城。而那逃犯是两个道姑,不是一群道姑。 一起随行的还有不少决定回城返家的难民,他们一边走一边说话。有人猜测那帮官兵追查的两个道姑,很可能是日前智言相逼守门将军打开城门,被百姓称赞的那两位。应是得罪了那将军,才被反目捕抓。 “我听人说,那两位道姑出了城之后就凭空消失了。都说是神灵化身,特地降世救助苦难百姓。” “那两位道姑,会不会是昨晚最后进店的那两位?” 众人的目光狐疑地投向夏侯云歌和小桃,猜测纷纭,众说不一,若真是岂敢冒险回城? 小桃白他们一眼,“我们若是那两位神姑子,早飞天了!岂会与你们同行走路。” “诶!你这个小道姑说话好生带刺。哪有半点修行之风。”百姓们群起相斥。 小桃憋着一口气,当即面红耳赤。 瘦高的道姑忙出声为小桃解围,“小道友年纪尚幼,各位施主莫要见怪。” 小桃撅嘴嘟囔一声,“我倒是见着两位道姑,一路往东去了。也不知是不是他们说的那两位神姑。” 夏侯云歌对小桃挑眉,暗赞孺子可教。 行了大半日,走的又是近路,已到了皇城北面的山脚下,皇城恢宏的北城门便在不远前。只见城门前已罗列整齐的队伍,阵型规整严谨,各个神色萧穆,林立的剑戟刀枪寒光熠熠。 百姓们见此阵仗,以为又要开战,吓得转身就要往山上跑。 就听远处传来一声洪亮的高唱,紧接着一声传一声,一直传向遥远的天边深处。 “国主进城,全城百姓出城相迎。” …… 无数的百姓们从城门鱼贯而出。升斗小民见到黑压压一片骁勇兵将早吓得肝胆俱颤,一个个垂首低眸规矩排开跪在宽阔的官道两侧。数以万计的百姓拥挤在城门外的官道两侧,乌泱泱一片,弓着脊背跪地以表臣服。 主持大局之人,正是上官麟越。 他坐在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霸气磅礴。一身银甲寒光肃冷,似能隐约得见那上面曾经渲染的刺目血光。 夏侯云歌忙低头拥挤在人群中规矩跪地,生怕被上官麟越发现。 若再相见,只怕上官麟越不会再放过她。 两排官兵步伐整齐划一,横起手中长枪,拦阻在百姓身前,以防有乱民惊驾。 夏侯云歌没想到,她们六个道姑,竟然被几个官兵,以还算客气的方式“请”到了最前排,以示出家人臣服北越之诚心! 第11章 回城,巧遇摄政王 第11章 回城,巧遇摄政王 夏侯云歌头低得更低。在她身侧的瘦高道姑,似已觉出端倪,微侧身,将她掩在略身后的位置。 “谢。”夏侯云歌低声道。 瘦高的道姑只浅笑一下,没有做声。 一直跪到天色渐黑,北越国主的皇驾还全无踪影。不少百姓已支撑不住,身子跪匐更低。围笼在四围的北越兵将依旧方阵规整士气浩然,严峻如雕塑风雨不动。百姓们心中升起的抱怨与不耐,已被如此雄浑士气压迫殆尽。 北越国主先以爱民美名博天下民心,再以龙威之权慑民心,果然有城府。 天色黑了下来,官道两侧的士兵燃起松油火把。连绵数十里的火光,恍惚与天空繁星连成一片。 礼乐官高唱一声,“时辰到,擂鼓升旗!” 高耸的城楼之上,传来闷雷震天的阵阵鼓声。城墙上,数面明黄旌旗猎猎招展风中,旗上银钩铁画的“越”字赫然醒目。 南北一统之后,北越国已更名为……越国。 城门内缓缓走出一匹雪白的高马,映着火光透着雪亮的荧光。 轩辕长倾高坐在马背上,一袭暗紫色金纹团龙蟒袍贵气威严,金冠束发,面色冷峻。 夏侯云歌心头猛地一跳,抓紧的掌心,渗出一片黏腻。 遥远的北方,浩瀚的队伍缓缓而来。皇家仪仗煊赫,明黄色的华盖宝幡,步伐整齐的皇家护卫,无不彰显皇家天威。 城楼上吹响低沉肃远的号角,擂鼓声更加激昂。 百姓们渐有骚动,纷纷抬头张望,都想看一看他们新的统治者是怎样的尊容。哪怕根本看不到,就是看一眼銮驾的影子,也倍感荣幸。而他们更想看一看,那位天下传闻中的英雄人物……北越摄政王轩辕长倾。 距离太远,他们不过看到轩辕长倾一抹伟岸的侧影,遥远如仰望天神。还是发出敬畏的低叹,那便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便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 当国主的皇驾终于莅临北城门,三军跪地山呼“吾皇万岁”,号角擂鼓更加雄浑。 轩辕长倾下马,只俯身行礼相迎。唯独他没有下跪,足见他在北越地位之高,几欲凌驾皇位之上。 叩拜声方歇,四下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明黄色的銮驾内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将士们辛苦了。” 万军再次响起整齐浩瀚的喊声,“为吾皇效力,定江山,扩疆土。肝脑涂地,死不足惜。” 如此一统的军心,任谁身在其中,都不禁被感染得热泪盈眶,精神激荡昂扬。 平头百姓没见过世面,在如此磅礴阵仗的威慑之下,日后谁敢造次犯乱,无不卑躬屈膝安服在北越统治之下。 礼乐官又一声高唱,“吉时到,国主进城。” 轩辕长倾上马,伴在皇驾一侧,与国主浅笑攀谈,英姿焕发。 “皇弟,辛苦了。”厚重的幕帘后,传来国主隐忍含笑的声音。 “皇兄舟车劳顿,亦辛苦了。”轩辕长倾虽笑着,字字咬得颇重,似被人碰了底线。 国主“哧”地笑一声,“听说皇弟几日不眠不休,到处奔走找人,哪里及你辛苦。” 轩辕长倾顿时冷了脸,“还好,正可观光一下南耀风土人情。” “皇弟观光之后有何高见?”国主已忍俊不禁地笑出声。 轩辕长倾抓紧马缰半晌没做声,隐约从牙缝中挤出两字,“狡猾。” 国主终再忍不住朗声笑起来,“朕进城第一件事,便要成全皇弟一片痴心,将南耀七公主赐婚与你为妃。” 轩辕长倾垂下眼帘,似已默许。再抬眸时,深黑的眸子已飘向人群中跪在前首的几个道姑身上。眸底光彩一闪,驾马驱前,沉声问。 “几位道姑在哪座道观清修?本王命人嘉奖。” 夏侯云歌浑身蓦然绷紧。 其中一个小道姑已抢先出声,“回摄政王,我等京城菩提观,她们是……” 还不待那个小道姑说完,瘦高的道姑已抢下她的话,“道门清修之人,求个清心寡欲六根皆无。贫道代师门谢摄政王厚爱,无需任何嘉奖。” 轩辕长倾已眯紧危险的深眸,隐约之间透着一丝笑意。 “你们几个道姑,不是一起的?”他似是在问,亦是已肯定。 瘦高的道姑正要说话承认是一个道观,夏侯云歌已抢了先,恭敬回道,“回摄政王,我二人京城明镜观。” 轩辕长倾拖着长音“哦”了一声,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本王在明镜观许了个愿,如今愿望达成,需去还愿。你二人,正好为本王带路。” 小桃身子一软,半倚在夏侯云歌一侧,早已吓得颤抖不能自抑。 “好。”夏侯云歌直起脊背,回得极为淡定。 第12章 狡猾,马蹄下脱险 第12章 狡猾,马蹄下脱险 夏侯云歌不再隐在瘦高道姑的庇护下,脊背傲然笔直。 “我有意帮你。”瘦高的道姑压低声音急道。 “你已帮我很多。”夏侯云歌神色冷漠。 在那个小道姑回话时,轩辕长倾便已生疑。想要判断她的身份,只要摘掉她头上帽冠,那齐刷刷匕首割断的短发便是最好的证据。瘦高道姑欺瞒摄政王,必定获罪。身为杀手,最忌受人恩惠,欠人恩情。冷血无情,毫不受感情羁绊,才是最称职的杀手。 对于小桃,已是她的大忌。 “请。”轩辕长倾薄唇内抿出一字。 夏侯云歌从人群中站起来,不畏不惧地迎上轩辕长倾沉静的深眸。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是对她最大的折辱,那是猎人看见猎物的残佞狂喜。 她不怕轩辕长倾当众擒她,他亦不敢。 这里的百姓还都是南耀国的百姓,而她还是南耀皇后的身份!她不信这里的百姓,现在都已对北越心悦诚服。只要轩辕长倾胆敢轻举妄动,她便有本事将百姓的情绪瞬间激起,引发一场惊天动地的暴乱。看轩辕长倾还如何如此轻易安抚民心,稳固国本。 大闹城门时,煽动百姓他要屠城,便是最好的证明。 “贫道法号一念。日后若有危难,可来菩提观找我。”瘦高的道姑在夏侯云歌走出人群时,忙急声嘱咐一句。 “谢。” 北越国主的皇驾已进城,直往皇宫而去。 夹道两侧的戎卫还未撤退,肃穆林立。百姓们还跪在城外未回城返家,楼阁林立的皇城俨然一座无人空城,四下寂静,气氛森寒。 轩辕长倾驾马不疾不徐走在前面,夏侯云歌和小桃默默跟随其后。 越往皇城深处走,护卫愈加森严。 若她只一人,定能在护卫漏洞处,闪身避入一侧的幽黑长巷。几个起落翻墙,便能轻易逃过轩辕长倾。 “姐姐,抓住机会就逃,不用管我。” 小桃微小的声音传入耳畔,神色无比坚定,竟是做了必死的准备。 夏侯云歌微微一怔,这个总是在害怕时抓紧她衣袖的女孩,真的可以忍心抛下?一侧是一条漆黑的长巷,夏侯云歌蓦然停下脚步。 轩辕长倾即刻勒紧马缰,侧身回头,唇边扬起一丝阴寒的讥笑。他不相信,一个小女子能在他面前玩出多大把戏。 “十年不见,你变了很多。本王还以为,化成灰都能认得你。”他淡漠的声音,显得格外平静。掉转马头,一步步靠近。 夏侯云歌扬起头,那张污垢的脸,一双璀璨如星光般盈亮的眸子,光彩灼目。 “你以为本王不敢杀你?”轩辕长倾微眯起深眸,只这样微小的动作便已透着迫人冰寒。 小桃骇得下意识后退,脸色惨白如纸,当即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想要为夏侯云歌求饶,竟已发不出丁点声音。 “王爷只手遮天,自然敢杀我。”夏侯云歌依旧淡定如初,纹丝不动。 “你已不是长公主,不是皇后,这般骄傲给谁看。”他讥讽一声,继续向前。 “个性如此。” 她倔强的口气彻底将他激怒。驱马向前,大有将她践踏在马蹄之下之势。 夏侯云歌已清楚感觉到白马喘出的厚重呼吸,依然傲立原地稳若泰山。 他偏不信她能受得住马蹄践身之痛还不退缩! 这一刻,他好想看到她弯下骄傲倔强的脊背,凄凄求饶的表情。十年了,他没有一日不对她恨之入骨。他会让她为所做的一切,付出惨痛的代价。 可在下一秒…… 就在白马扬起的前蹄,即将踏在夏侯云歌身上时,一抹幽寒之光闪过,夏侯云歌攥紧袖中匕首,速度极快地刺入白马小腿。 马儿惊痛,长嘶一声高扬前蹄,轩辕长倾赶紧拽紧马缰稳住壮马。 夏侯云歌趁机翻身,矫健避开践踏而来的铁蹄。 护卫们见此惊变,举起长枪围涌上来。 夏侯云歌矮身横扫,手起刀落,刺伤几个侍卫,将包围撕出一个口子,纵身冲入漆黑无光的长巷。 “好狡猾的女人。”轩辕长倾咬牙低喝。唇角一点一点上扬,再度露出猎人捕抓猎物的戏谑。 他紫色的身影一闪,已从雪白的马背上跃起,身姿如燕,直奔夏侯云歌逃走的方向追去。 第13章 对峙,险中急出击 第13章 对峙,险中急出击 夏侯云歌沿着漆黑的深巷,一路狂奔。 在城外跪了一个下午,双膝早已麻木酸软,咬牙支撑才翻过两堵高墙,总算暂时甩掉蜂拥追来的官兵。 这副身体实在绵软无力,想来生前也是个弱柳扶风的翩跹美人。 连日奔劳,身体已濒临承受极限。 努力屏息紧贴墙根蹲下,准备待官兵追远再折返回去救小桃。 那个女孩,她实在无法铁石心肠抛下不管。 忽觉后颈袭来一股瑟瑟寒风,空气中飘来淡淡的幽兰香气。 夏侯云歌浑身陡然一紧,猛地抬头,就见清淡的月光银辉之下,轩辕长倾就傲立在她头顶的高墙之上。紫色的衣袂翩然而落,如那翻飞的美丽蝶翼。唇边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目光如鹰隼盯着猎物般炯亮精锐。 夏侯云歌不由懊恼,竟忘了古人大多会轻功。 百姓议论中,早就听闻,轩辕长倾久经沙场征伐之战,所向披靡,身手不凡。尤其他的轻功,最为卓越,时常如鬼魅般霍然出现在敌人背后,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难怪在她逃跑时,轩辕长倾神态轻慢,不慌不急,一副势在必得的笃定。 “弱不禁风的长公主,竟也会翻墙。”他口气鄙薄,忽而一笑,“本王今日就陪你好好玩玩。” “好啊。” 夏侯云歌瞄准路线,掠地蹿起,直接翻过面前高墙逃出这个院子。 轩辕长倾不紧不慢,身影一闪,如甩不掉的魅影紧随其后。 夏侯云歌气急,更加拼力奔跑,直累得气喘吁吁还没有甩掉轩辕长倾。他还神定气闲,丝毫不疲不惫,夏侯云歌这副绵软手脚已身疲力竭,再难坚持。 忽地,她停下脚步,侧头看向轩辕长倾。他就站在高耸的屋顶翘檐之上,只是脚尖轻点便傲然伫立。 弯月如钩,映着他一袭飘逸紫衫,如谪仙下凡,清隽出尘。 夏侯云歌心念盘旋,灵光一闪,心生一计。眼底浮上一丝笑意,对轩辕长倾身后道了一声。 “你终于来救我了!” 就在轩辕长倾猝然回头之际,夏侯云歌猛地踢飞脚边石头到远方,忙闪身到一侧檐下黑暗角落,屏住呼吸,藏匿其中。 轩辕长倾见中计,忙回头,昏黑的长巷之中,已寻不到夏侯云歌半点踪影。听闻远处传来轻微石头碰撞的声响,忙飞身追了过去。 夏侯云歌微松口气。 论腿脚,确实不是轩辕长倾的对手。只要藏的巧妙,但凭轩辕长倾轻功再好,也没有千里眼穿墙而过的本事。 没想到,轩辕长倾已知是她耍的把戏,折返回来。 他一步一步走的极慢,深黑的双眸紧盯着夏侯云歌藏匿的黑暗一隅。唇角轻扬,口气阴凉。 “你的把戏就仅于此?” 夏侯云歌收敛气息,没有做声。或许轩辕长倾,只是在诈她。 “真是个狡诈的女人!”他的脸色愈加阴沉,恼怒方才被她耍戏之耻。 轩辕长倾在距离夏侯云歌三米的距离站定,一对黑眸紧紧锁定黑暗中那一双盈亮闪烁的美眸。 夏侯云歌曼声一笑,“摄政王只身在此,断定就能擒住我?” “不妨一试。”他口气不屑。 夏侯云歌站在原地不动,与他冷漠对峙半晌。 逃跑不是轩辕长倾的敌手,与其被他猫抓老鼠般耍戏,倒不如…… 夏侯云歌抓紧袖口,走出屋檐下漆黑的暗影,微扬臻首,傲然站在轩辕长倾面前。倒不如当面对敌,或许能比个手脚灵活,占了上风也说不定。 轩辕长倾的眸子里倒映着夏侯云歌憔悴的美丽容颜,那清冷孤傲的神色,愈加让他心头积压十年的刺骨恨意翻涌沸腾,再不能压制。 “长公主,没想到我还活着吧。”薄唇内发出森寒的声音,竟是字字咬牙。 夏侯云歌知道他在对这副身体的本尊说话,不堪在意,再靠近一步。 轩辕长倾竟已洞悉她的意图,忙闪身后退掠地飞起,敏捷躲过夏侯云歌刺向他胸口的匕首。他脸色骤变,怒喝一声。 “你还以为十年后,再杀我一次!” 夏侯云歌再次挥起匕首,寒刃在风中发出低吟之声,却只是虚晃两招,试探轩辕长倾虚实。 他竟没有回击,只是一味躲避。 夏侯云歌见状,发起凶猛攻势,匕首直逼轩辕长倾的脖颈而去。 第14章 生擒,痛恨深入骨 第14章 生擒,痛恨深入骨 夏侯云歌直逼轩辕长倾的脖颈,她不会杀他,若能挟持他,正是可以逃出皇城最好的人质。 轩辕长倾岂会坐以待毙,悬空而起,身影一闪,便在夏侯云歌面前消失踪影。 夏侯云歌感到后颈袭来一股凉意,衣领一紧,已被轩辕长倾拽在手中。夏侯云歌已回身一刀,还以为这一刀会扑个空,被轩辕长倾敏捷躲过,或是擒拿住她的手臂。竟不想耳边传来利刃刺穿皮肉的声响,有温热的液体喷溅出来,溅在她的脸上。 与此同时,她的脖颈上传来一丝沁骨的寒意,是一把锋锐的短刀架在她的脖颈上。 轩辕长倾的手臂被刺出一条长长的口子,痛得闷哼一声。 他竟然没有躲! 轻功如此卓绝,武功应该不错才是,是他不想躲,还是…… “你不会武功?”夏侯云歌勾起唇角。 一位征战沙场指挥千军万马马踏天阙的人物,竟然不会武功! 轩辕长倾俊脸绷紧,脸色愈发难看,眼底迸出的恨意似要将夏侯云歌千刀万剐。 “拜你所赐。”他字字咬牙。 夏侯云歌正要占据此优势,成功擒住轩辕长倾。不想,他手上微一用力,短刀已划破她细瓷般嫩白的脖颈,赫然出现一道血痕。 “你输了。夏侯云歌。”他冷声宣布。 夏侯云歌迎上轩辕长倾怒火萦绕的黑眸,不畏不惧,冷笑一声,“那便杀了我吧。” 轩辕长倾的脸色愈加惨白,紫色锦绣的长袖已染满鲜红。更紧拽住夏侯云歌的衣领,迫使她撞进他冷硬的胸口。 “别以为本王真就不敢杀你。” “从没以为你不敢杀我。”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那么痛快。”他冷哼一声。如一头被激怒的猛兽,丝毫不似他外表那般飘逸如仙,掩藏的阴暗一面显露无遗。 “只要给我一线生机,王爷以为有多大胜算。”夏侯云歌嗤哼一声。 “我会一点一点折磨你,生不如死。” 夏侯云歌差一点脱口而出,他所憎恨的那个人早在四日前,上官麟越攻破皇宫那日就死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人,只是一缕异世孤魂。然而这样的现实,对于一个古人肯定难以接受。不禁好奇,这副身体的本尊到底对少年时的轩辕长倾做了什么,缘何这么恨她? 只是因为儿时的夏侯云歌将轩辕长倾推下断崖?十年前的夏侯云歌也就七八岁的娇弱小女孩,如何能将一个少年男孩推下去? 轩辕长倾冷哼一声,“你倒是有本事,逃了四日才被我生擒。” “你也有本事,才四日就抓住我了。”她向来犯案后,都是人间蒸发。如今四日就被生擒,实在是职业杀手生涯的奇耻大辱。 而在轩辕长倾看来,她逃了四日才被抓,简直是对他王权的挑战,让他损足颜面。 他的手臂涌出更多的鲜红,痛得他面色愈加惨白,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你流了很多血。我帮你包扎。”夏侯云歌平静的口气毫无起伏。 趁着现在官兵还没赶到,对付不会武功只会轻功的轩辕长倾,才多一分胜算。轩辕长倾显然不给她丝毫可乘之机,怒喝一声。 “休想再耍手段!” 夏侯云歌冷瞥他一眼,又道,“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他不做声。 “这把刀就是陪着你征战沙场,杀敌无数的宝刃吧。如此锋利,可是吹发即断?” 他依然不做声,只是抓紧手中短刀死死逼着她的脖颈。 “我实在不喜欢你用这把聚满亡灵的刀刃对着我。不如换成我的匕首吧,干净一些。” 他还是不做声,反倒更紧迫近夏侯云歌的脖颈。 远处传来急速逼近的脚步声,是轩辕长倾的援兵到了。 夏侯云歌失望的叹口气,再不说话了。 轩辕长倾冷哼一声,开了口,“夏侯云歌,十年不见,我以为会在你脸上看到惊恐或者是憎恨,你竟如此平静。” 夏侯云歌冷瞥他一眼。于她而言,他们只是陌生人。 “南耀国已经没了夏侯云歌。现在的你,在我眼中低贱如一只蝼蚁。” 夏侯云歌静静听着他的辱骂,心绪毫无起伏。 轩辕长倾见她如此平静,怒极反笑,“不着急,我们慢慢来。” 一众黑衣的侍卫已瞬息赶来,各个紧衣束发,身姿矫健,一看便知是轩辕长倾的贴身暗卫。他们见轩辕长倾手臂受伤,皆跪倒在地,连称“属下失职”。 轩辕长倾极不温柔地将夏侯云歌丢给那几个暗卫,口中吹响长哨,长巷的尽头一匹白马飞奔而来。 白马的小腿已包扎妥善。到底是跟着轩辕长倾征战多年的良驹,即便受伤行走起来丝毫不见异样。 轩辕长倾翻身上马,回头居高临下地睨了夏侯云歌一眼,“押入皇宫。” 第15章 盛装,筵席突生危 第15章 盛装,筵席突生危 夏侯云歌被押入皇宫,带到轩辕长倾面前。他遥坐高位之上,霸气内敛,眸色如刃,睨着夏侯云歌,脸色阴凉。 他手臂上的伤口已清理完毕。那个女扮男装的小兵,收拾染血的衣袍,心疼得双目赤红。 “这帮暗卫也是不能要了,竟让王爷伤的这么重。” 一个侍卫将夏侯云歌的匕首恭敬呈给轩辕长倾,他把玩一下,赞了声“好刀”,便将那匕首收入囊中。 夏侯云歌痛心不已,暗暗发誓定夺回来。 那女兵斜瞥一眼夏侯云歌,目光犀利,喝道,“这贼人胆敢伤及王爷,还不拉下去乱棍打死!” 一众暗卫,皆在原地低头,谁也没动。 “你们愈发没规矩了!”女兵恼喝一声。 轩辕长倾不紧不慢穿上华丽的紫色金纹蟒袍,神色沉郁,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那女兵即刻闭了嘴,再不敢多言。 皇宫深处传来隐约的丝竹之声,喜庆欢愉,热闹非凡,依稀可见一场盛宴,金盘银盏酒醇肉香之景。 外面有人小声提醒轩辕长倾,“王爷,筵席就要开始了。” 北越国主进入皇城,入住皇宫,便意味着正式接管这个国家。宫中大摆筵席,犒赏三军,庆贺江山一统,大获全胜。 轩辕长倾唇边泛起一丝浅薄笑意,睨着夏侯云歌,深眸如潭,“嘉奖攻破南耀功臣的盛宴,岂能少了皇后娘娘。你们还不为皇后娘娘梳洗更衣!务必盛装打扮,不能折辱了皇后娘娘尊贵身份。” 他要亲眼看到夏侯云歌庆祝南耀亡灭盛宴的心痛表情,撕碎她身为皇室正统血脉骨子里的骄傲与高贵。一步一步,逼她弯下倔强的脊背,匍匐于他脚下凄凄求饶。 想到那样痛快的报复感,他就忍不住唇角上扬。 那么他错了,她已不是原先的夏侯云歌,南耀的存亡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她她是南耀皇后夏侯云歌。”那女兵竟然瞬时脸色煞白。 夏侯云歌神色不屑,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沐浴更衣,梳发描妆,一头齐肩短发被利索挽起,带上沉重的假发高髻。走出鸾凤屏风,轩辕长倾还等在殿外。 他听到悦耳的环佩叮咚之音,回头的那一刻,他愣住了。 夏侯云歌一袭正黄凤袍,傲立在一群宫婢之中,高髻上凤钗满头,步摇熠熠生辉,闪耀的珠光宝气映着她略显苍白的容颜,绝世倾城之美恍如梦境仙子。 轩辕长倾只愣了短暂一秒,便已恢复先前的凉若秋风,只是一对深沉的眸子变得愈加深邃。他踱步到夏侯云歌面前,她微仰头,不卑不亢迎上他迫人深眸。 他忽然俯身在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细白的肌肤,泛起一丝凉软酥麻。 “这一场征战,除了南方富庶土地,你是最好的战利品。” 夏侯云歌心头蓦然一怵,战利品?上官麟越所说的战利品,是成为他的女人。那么轩辕长倾所说的战利品,怕是沦为他的掌中玩偶,指尖蝼蚁。 就在她错愕难定心神之时,他已冷笑一声,转身往举行宴会的奉天大殿而去。 “摄政王到……” “前朝皇后娘娘到……” 老公公尖细嗓音接连两声高唱,本来人声喧哗,觥筹交错,热闹喜乐的盛宴,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纷纷举目看向大殿外走来的两道瞩目身影,就连那欢愉的丝竹之音,都有了一瞬的停顿。 高耸的玉阶之上,轩辕景宏正一派慵懒,倚靠在金色的龙椅上。当见夏侯云歌,亦惊艳得口中发出“嘶”的一声,连手中酒盏跌落还不自知。眸中闪过一丝晶亮,看向轩辕长倾,唇边勾起一抹促狭笑意。 一位紫色华丽宫装的女子,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高髻上的金饰极尽奢华,一袭宫装亦是流光溢彩,一身打扮隆重盛大俨然整个宴会的女主。 她那一对凌厉杏目,越过轩辕长倾直接落在夏侯云歌身上,目光怨毒惊撼,嗡动的红唇内发出一丝惊骇之音。 声音极小,只能从口型分辨,她说的是…… “你竟还活着。” 底下众人中传出一道粗野声音,“七公主见摄政王来了,高兴的乱了分寸。不日就要成为摄政王妃,朝夕相对,我们摄政王可劲让你看。” 那人话落,场内一片哄笑。 轩辕长倾也只淡淡一抿唇,任由众人取闹,可见私下他与臣子之间关系随意。不似表面那样拒人千里,难以接近。 他身姿傲岸地走向玉阶之下,轻轻俯身,对高位上的国主轩辕景宏,行了一礼,便已落座在龙椅左侧的高位。 忽然,大殿内亮起一抹寒刃之光,竟然直逼夏侯云歌而来。 第16章 玩味,拿走战利品 第16章 玩味,拿走战利品 众人纷纷起身叩拜摄政王,回到座位后,目光依旧不愿离开夏侯云歌娉婷身影分毫。 不禁暗赞,夏侯云歌果然不愧南耀第一美人,只是寂静站在那里,便是一道最美夺目的风景。 方才那个粗野的声音又说话了,“南耀皇后已是上官将军的战利品,国主不如将摄政王和上官将军的婚期定在同一日,宫中大摆宴席,我老余占个便宜,喝他个三天三夜,不醉不休!哈哈……” 随后,众人又是一片哄笑,大赞好主意。 坐在右侧将军之首的上官麟越。他俊脸坚毅,映着灯火的眸光泛着琥珀色,把玩手中碧玉酒盏,兴味又惊艳地盯着夏侯云歌,一副她已是囊中之物的喜悦。 殿上的公公,高声唱了一声,“跪。” 场内瞬时安寂下来,皆盯着夏侯云歌,等待她代表南耀,屈膝下跪北越国主。 夏侯云歌依旧寂静伫立,丝毫没有下跪之意。白日里在城外下跪是迫不得已,而今都已开诚布公,她的膝盖只在父母墓前跪过。 “跪!”老公公又哑声高喝一声。 夏侯云歌不动,场内气氛瞬时凝固,皆目光如火炬般盯着她。 轩辕景宏啜饮杯中琼浆,漆黑的眸子内,闪过一丝玩味。 “还不下跪!”老公公恼喝一声。 夏侯云歌依旧稳若泰山。 有人拍案而起,是一个穿着劲爽骑装的女子,头上只有一根镶嵌翠绿不菲宝珠的金簪,正是北越公主……轩辕梓婷。 “南耀已经覆灭!成王败寇,还不向我皇兄下跪!” 夏侯云歌斜睨那梓婷公主一眼,自顾带着一份置身事外的淡定。可这份淡定,在梓婷公主看来,就是对北越皇权的挑衅。 底下传来一片议论之音,“听闻南耀皇后庸懦成性,竟也有这番傲骨。” 轩辕梓婷提剑冲出来,一抹寒光闪过,直逼夏侯云歌而来。 “本公主看你跪不跪!” 龙椅上的轩辕景宏眼底掠过一丝幽光,睨一眼下边的轩辕长倾,他端起酒盏啜饮一口。 轩辕长倾手指轻敲碧玉杯盏,就像在欣赏一场好戏,静坐壁上观。他有些迫不及待,看到夏侯云歌狼狈栽倒在梓婷公主的长剑之下。梓婷公主的剑术,师出名门,且最擅长软剑,就缠在她的腰际之中。 夏侯云歌不紧不慢,毫无动向,静待迫来的长剑靠近。 轩辕长倾以为收走了她的匕首,她便没有武器应对了!早在梳妆时,她已将一根金钗藏在袖口之内。 一个鲁莽任性的公主,她还不放在眼里。 就待那长剑迫入眉睫之时,夏侯云歌正欲抓紧时机,出手擒住那梓婷公主,眼角掠过一抹身影,她身子一飘,已被人拽入怀中,躲过梓婷公主的长剑。 夏侯云歌耳边传来男子粗重的喘息和一股浓郁的酒香,“酿儿。” 一声低软的呼唤,害得夏侯云歌浑身绷紧。 “你以为擒住梓婷公主就能逃了?”上官麟越含笑喃语,大手在她柔软的身体上轻轻一掐,占尽便宜。 夏侯云歌一把推开上官麟越不安分的大手,怒色从他怀抱挣脱。“将军好厉害!” 他竟然猜中她的心思。 不知为何,忽觉殿内气氛变得极为凝滞。 夏侯云歌顺着诡异的目光看去,却只看到轩辕长倾低头饮酒,并未看她。 梓婷公主气得跺脚,长剑指着上官麟越,娇声喝道,“上官将军还没娶进门,就护短了!” 底下又是一片哄笑。 夏侯云歌不禁微红了脸。即便努力维持一身傲骨,还是沦为这群胜利者取悦的玩物。若站在这里是真的夏侯云歌,只怕已窘迫难堪得想要自杀。 有人借着酒劲,大声说,“我可听说,上家兵群体脱衣挥剑追出皇城是因为一个女人挟持了上官将军。上官将军流连花丛数载,也能在女人堆里失利。还听说,那个女人正是南耀皇后!哈哈哈……” 上官麟越瞬时俊脸铁青,吓得那人赶紧收住笑声。众人只好强忍憋着,很是辛苦。上官麟越气急,一把拽过夏侯云歌,霸声喝道。 “本将军还从未在女人身上失过手!” 说着,夏侯云歌猝不及防,他竟已当众吻上她的唇。 夏侯云歌一个巴掌挥了过去,打得上官麟越侧脸通红,深深烙出五个鲜红的指印。 殿内瞬时惊得鸦雀无声,皆怔怔地望着夏侯云歌。那个亡国皇后,居然敢当众掌掴北越大将军!上官麟越仗着功高盖主,断然不会放过夏侯云歌,只怕…… 上官麟越气得目光喷火,借着酒劲直接将夏侯云歌扛上肩头,对高位上的国主道了一声。 “本将军的战利品,现在就拿走了!” 第17章 相对,谁都别想抢 第17章 相对,谁都别想抢 夏侯云歌趴在上官麟越的肩膀上,虽觉羞辱却没挣扎,反倒扬声道了一句。 “但凭将军处置。” 她的一声怂恿,彻底将上官麟越心底的烈焰燃到极点。 对付一个上官麟越,远比应对整个大殿的众人轻松得多。她自会有办法不让上官麟越得逞,巧夺天机,逃之夭夭。 “好!我的大美人!本将军这就满足你!”粗犷的一声豪笑,他正要举步出门,大殿之内响起一声杯盏碎裂的清脆声响。 顷刻之间,高旷的大殿之内变得极为安寂。 不知是谁有这么大的气场,居然让气氛压抑凝滞得另人喘息困难。 上官麟越凝眸瞪向身后传来杯盏碎裂的方向,殿内变得更加幽静。连衣袂悉率之声,都听得格外清晰。 轩辕景宏轻咳一声,慢声道。“上官将军醉了。宴会还未结束,还不请皇后娘娘入座。” 上官麟越沉着俊脸,将夏侯云歌放了下来。贴在夏侯云歌耳边,声音虽小,全场都能听得清楚。 “本将军看中的女人,谁都别想抢!” 夏侯云歌冷瞥了他一眼,随着宫人指引,坐在座位上,正与轩辕长倾遥遥相对。 她看见有人在悄声打扫轩辕长倾桌面上的碎片,而他一派清闲,毫无异样,与下方的南耀七公主夏侯七夕,举杯共饮。佳人羞涩地眉目传情,他含笑抿唇神态温雅,可见俩人情义颇浓。 轩辕长倾对身边的侍从低语几句,那侍从便搬了一大坛美酒送去给上官麟越。 上官麟越这一生,除了对战功虎视眈眈,便是最爱美酒佳人。得了一坛御用美酒,自是喜不胜收,一杯接着一杯喝得格外痛快。 轩辕长倾不紧不慢饮了一杯茶,唇边轻漾一丝浅笑。 席间,轩辕景宏对夏侯七夕一再褒奖,说在两方交战之时若不是夏侯七夕智夺皇宫大权,掌控皇宫情势,北越亦不会如此轻易进驻皇宫,掌控整个南耀。夏侯七夕原已是尊贵公主身份,轩辕景宏特封夏侯七夕为越国公主,赐地万顷,赐号襄国。 众人纷纷起身恭贺襄国公主,夏侯七夕举止得体,浅笑回礼。 宴会延续到子夜十分,轩辕景宏称身体不适便匆匆结束了这场盛宴。 众人还以为筵席上,国主会宣布襄国公主和摄政王的婚事,竟然只字未提,也没提及如何处置南耀皇后夏侯云歌。 上官麟越却是笃定,夏侯云歌已归他所有。散场时,醉得脚步摇晃,来拉扯夏侯云歌。 “本将军一生,美酒、佳人、战功、生命全部,缺一不可……走!跟本将军去我的将军府……” 夏侯云歌到底是女子,哪里抵得过上官麟越的力气。拉扯之间,上官麟越嫌费时耽误正事,直接将夏侯云歌打横抱起。 夏侯云歌惊得低呼一声,耳边传来上官麟越急不可耐的笑声,大步流星直奔殿外而去。 “我的大美人,春宵一刻值千金。” 途经之处,传来幕僚们一片恭喜之声,预祝上官麟越能再添一位贵子。也有人揶揄上官麟越,这一次不要再被美人挟持落个空欢喜一场。上官麟越打个酒咯,对那人怒斥一声。 “闭上你的狗嘴!本将军今夜就洞房花烛,明早拿着她的肚兜给你们看!” 步子有点不稳,抱着夏侯云歌,得意洋洋而去。 众人看着远处的上官麟越,颇有些望穿秋水。那样的倾城美人,那样尊贵的身份,即便南耀亡国依旧高贵如天上明月,谁不期盼可以一亲芳泽。 轩辕长倾神色平静,淡若清水,缓步走出大殿。 夏侯七夕忙跟上来,距他三步之遥再不敢靠近分毫。十年了,今日还是首次见他。除了筵席上的眼神相对,他不曾对她说过一句话。 他们都已长大成人,早就生疏了。儿时的那些幼稚回忆,不知还能否被他记在心坎。 聚集在殿外的众位朝臣,对脚前脚后出来的夏侯七夕和轩辕长倾,抱拳作揖恭贺之声不绝于耳。祝贺他们好事将近,一对璧人天作之合。赞誉襄国公主智勇双全,将是摄政王贤良内助。 夏侯七夕躲在轩辕长倾身后,羞得双颊绯红。 轩辕长倾却神闲气定,浅笑淡然,略颔首表示回礼后,便走下殿前高高的台阶。 宫女碧倩忙催促夏侯七夕,“公主,您还在犹豫什么!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还不快点去追摄政王,也好让摄政王抓紧筹备婚事。” 夏侯七夕忙紧步追上去,见左右无人,终于鼓起勇气,抓紧双拳闭着眼睛喊道。 “长倾哥哥,可还记得我们从小就有婚约?” 没有丝毫回应,她猛地睁开眼,眼前哪里还有半点轩辕长倾的身影。忙问身边婢女碧倩,碧倩才从愣怔中回神,指着方才上官麟越离去的方向,讷讷道。 “摄政王忽然就往那个方向不见了。” 第18章 偷袭,长倾救云歌 第18章 偷袭,长倾救云歌 上官麟越早就急不可耐,没有抱着夏侯云歌出宫,而是寻个没人的隐蔽处,直接将她扑倒在一片姹紫嫣红的繁花之中。 夏侯云歌赶紧推搡他厚重的身体,“你我身份尊贵,岂能在此……” “玩的就是刺激我的大美人!不怕,本将军和皇后娘娘在此快活,谁敢打扰!”他许是真的醉得有失分寸了。动作极为粗鲁,毫不怜香惜玉。 “你害我名誉扫地,本将军得从你身上捞个回本。” 上官麟越手忙脚乱撕开夏侯云歌华丽凤袍,嫩白的肌肤在月光下泛着细瓷一般的荧光。他喉结滚动,报复一般猛地扑上来,嘴里还愤愤喃语。 “皇后娘娘那么本事,还不是承欢在本将军身下!” 厚重的酒气熏得夏侯云歌一阵作呕,他脸上的坚硬胡茬刮得肌肤刺痛火辣。 “上官麟越,我只问你一次,你起不起来!”夏侯云歌怒吼一声。 “本将军铁血杀伐一生,可不是吓大的。”他开始解他的衣袍裤带,露出胸前一大片蜜色紧致的精健肌肉。 夏侯云歌攥紧袖口中的金钗,直接刺向上官麟越的后颈。 忽然,手腕一紧,竟被上官麟越一把握住。他猛一用力,金钗掉在地上,双手被他死死固定在头顶,再动弹不得。 “皇后娘娘,马失前蹄只那一次。” 他魁梧的身体更狠地压住她,害得她喘息困难,努力挣扎却是徒劳,根本无法撼动他分毫。 “你敢碰我,绝不放过你!”她声音冰寒,咬牙道。 上官麟越却笑了,“皇后娘娘,狠话别说太早。” 话落,他栖身压来…… 就在此时,淡淡的月光下,夏侯云歌看到一个人影,一袭紫色华贵蟒袍,轻身站在上官麟越身后,手里赫然拿着一根粗壮的木棍。 他背对月光,神色不堪分明,莫名让人觉得阴郁可怖。 居然是轩辕长倾? 他来做什么? 轩辕长倾忽然抡起木棍,一脸淡定又平静地打向上官麟越的脖颈。 夏侯云歌惊大美眸,摄政王为何偷袭上官麟越? 上官麟越醉酒后有失灵敏,硬生生吃了那一棍,魁梧的身体晃了一晃,迷糊怒喝一声,“是谁趁老子醉酒偷袭!” 还不待上官麟越愤怒回头,他眼前猛然一黑,便昏了过去。 夏侯云歌被上官麟越魁梧厚重的身体压得差点背气,痛苦呻吟一声。 轩辕长倾毫不留情,一脚踹开上官麟越,平静的脸上毫无起伏。斜睨一眼衣衫凌乱如法蔽体的夏侯云歌,眼底掠过一簇怒焰。 他解开外袍,丢给夏侯云歌,将她兜头盖个严实。 夏侯云歌用他的袍子裹紧身体,诧异地仰头望他。他来救她? “还不走?”他冷声道。 夏侯云歌没动,走……能去哪里? 他愠恼,一把将她拽起来,大步离开。只留下上官麟越,衣衫不整四仰八叉躺在一片凌乱的花丛中,仅有清淡的月光为伴。 夏侯云歌望着走在前面的颀长背影,他的手紧紧拽着她的手。他的手掌很柔软,没有一点粗硬的茧子,甚至比女子的手还要细嫩温暖,手感极好。 走着,走着,轩辕长倾骤然停下脚步,猛然回身。夏侯云歌差点撞上他的胸膛,赶紧退后一步,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你的满身本事哪去了!”轩辕长倾鄙夷地冷哼一声。 “……”夏侯云歌不看他,也不回话。 “坏你好事不高兴了?”他凝声问。 夏侯云歌神色静默,懒得与他做无谓之争。 “夏侯云歌!别以为有上官麟越的庇护就能逃过本王!你是本王的猎物。”他一字一顿霸道宣布。 “亏得上官将军连连大赞好酒,已落入摄政王圈套还不自知。”夏侯云歌冷笑一声。“王爷好城府,与你为敌之人只怕都会输得很惨。” 轩辕长倾不会武功,又不能当面和上官麟越撕破脸皮,只能智取。在宴会上,轩辕长倾便已料到上官麟越会带走夏侯云歌,且已做好偷袭的准备。 轩辕长倾的目光深黑如潭,“哪及长公主善于算计。” 夏侯云歌和轩辕长倾同时不再说话,皆听到远处传来清浅的脚步声。轩辕长倾一把揽住夏侯云歌,紧紧捂住她的口,掩身在一侧的茂密林木之中。 第19章 秘药,偷配美人欢 第19章 秘药,偷配美人欢 不一会脚步声音近了,居然是夏侯七夕和她的贴身婢女碧倩。她们鬼鬼祟祟在附近张望一阵,见没有人影,显得有些失望。 “明明听见这边有人说话的。”碧倩小声嘟囔,“难道摄政王不是往这边来了?” 夏侯七夕仍不死心,沿着这条小路往更深处走去。 碧倩有些害怕,拽了拽夏侯七夕的袖子,“公主,宫里素来有规矩,夜里不可往人少僻静处行走,会招鬼的。” “世上若真有鬼,历朝历代站在权利高峰之人,就不会踏着无数人的尸首,早被鬼魂拉去地府了。”夏侯七夕厉声说道。 她务必要证明,轩辕长倾到底是不是来这边找夏侯云歌。 待她们主仆走远了,轩辕长倾才放开夏侯云歌。 夏侯云歌不禁脊背发凉,若夏侯七夕发现上官麟越被人偷袭晕倒在地,而她又不见了踪影…… “谋害战功彪炳的大将军,可是死罪。”轩辕长倾在夏侯云歌耳边,不紧不慢地低声道。 “我不会替王爷背黑锅。”夏侯云歌冷哼一声。 “全看本王心情。”他口气玩味。 “你。”夏侯云歌回头瞪他,“好个一箭双雕。摄政王打算跟我作何交易?” “你没有资格跟我谈交易。别忘了,你的贴身宫女小桃还在本王手里。” “佩服。堂堂摄政王,也会威胁人,且手段高明。”夏侯云歌笑了,对轩辕长倾竖起大拇指。又道,“摄政王为何藏起来?怕襄国公主知道我们在一起吃醋?不知我是否也抓住摄政王一个把柄?” 轩辕长倾居然恼了,“夏侯云歌,你的命现在就握在我手里。让你生,你便生,让你死,你便死。” “我知道。”夏侯云歌点点头。更加笃定,轩辕长倾有心忌惮夏侯七夕。 “围着皇宫走十圈。”他冷声下令,见到夏侯云歌绷紧的脸色,他唇角轻勾。 “你在说我吗?”夏侯云歌脸色发黑。 偌大的皇宫上几百万平方米,围着皇宫走十圈,只怕明天晚上也走不完。况且,她现在已经很疲惫了。 “如果你舍得小桃去伺候男人的话……”他拖着长音,目光兴味。 “好。”夏侯云歌忽然答应的极为爽快。 轩辕长倾展露笑颜,如一株盛开的紫色幽兰,极为清俊尔雅。他吹个暗哨,当即有一个通体黑衣的男子跪伏在地。那是轩辕长倾的贴身暗卫,名叫东朔,武功极为高强。由他来看押夏侯云歌,轩辕长倾也可高枕无忧地回去休息了,不怕夏侯云歌再耍什么手段。 “不满十圈,不许休息。”话落,他姿态闲雅而去。 夏侯云歌深嗅一口身上紫色蟒袍的兰花清香,唇角漾着一丝诡异的浅笑。摘掉头上沉重高髻,理了理齐肩短发和身上凌乱的凤袍,跟东朔一路沿着宫墙走去。 碧倩和夏侯七夕见到上官麟越半赤身躺在一片花丛中,吓得赶紧匆匆逃走。 “公主,为何不救上官将军?救下遇袭的北越大将军,又是大功一件。也给上官将军一个莫大人情。”碧倩小声提点。 夏侯七夕低斥一声,“你懂什么!我们原是南耀人,大功臣遇袭又正巧被我们撞见救下,难保不会有人说我们主仆在耍心机刻意邀功,反倒折损身份!何况,上官将军是抱着夏侯云歌离去,如今夏侯云歌不见了。” “公主是担心夏侯云歌打伤上官将军逃走了?” 夏侯七夕担心的可不是这个,“摄政王和夏侯云歌同时不见了,我担心他们在一起。” “公主,您多想了。摄政王从小喜欢的人就是公主。当年若不是公主救了摄政王一命,摄政王早被夏侯云歌害死了。” “国主迟迟没有公布我与摄政王婚讯,有些事不得不防。”夏侯七夕的声音变得低沉,“身在皇室,婚姻岂能单凭两情相悦,权势漩涡中更需政治联姻。” “公主,夏侯云歌那就是一个成不了气候的阿斗。两国交战,向来不留皇室血脉存有后患。她早晚会被国主赐死。” 夏侯七夕一路往回走,却在林子中的一处看到金光闪闪的反光,过去一看竟是夏侯云歌破碎的凤袍。夏侯七夕皱紧眉心。 “她的衣服怎么会在这里!” “许是……许是她见衣服碎了,就丢在这里了。”可问题是,衣服都丢在这里,穿什么走的? 夏侯七夕抓紧那残碎的凤袍,沉声道,“碧倩。我记得宫里很多妃嫔经常去太医院配置一种秘药,专门为吸引皇宠,娱乐春宵之事。” “听说那药叫,美人欢。”碧倩道。 夏侯七夕嫌恶地丢开手中凤袍,转身走出这片林子。 碧倩捂嘴偷笑,“明日奴婢就去太医院为公主配置美人欢。待生米煮成熟饭,摄政王和国主就只能尽快安排婚期了。” 第20章 无辜,不小的风波 第20章 无辜,不小的风波 夏侯云歌沿着宫墙才走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轩辕长倾居然去而复返。夏侯云歌唇边绽放灿若春花的笑容,拢了拢身上紫色的华贵蟒袍。 “衣服。”轩辕长倾沉声道。 天色已经亮了,宫人们都已起床洒扫做活。若见到夏侯云歌穿着摄政王的蟒袍,还是尊贵的朝服,不知会传出什么蜚语流言。 夏侯云歌含笑踏前,抓紧身上蟒袍裹住自己,一脸无辜,“王爷,我里面什么都没穿,脱掉王爷的外袍,就只能赤身在宫里走十圈。” 轩辕长倾的深眸悠然一寒,“无耻。” 夏侯云歌叹了叹,又道,“只是不得不提醒王爷一句,北越初占南耀,若南耀子民得知他们的皇后赤身在皇宫行走,被北越权臣摄政王如此折辱,不知会不会对摄政王心生嫌恶,觉得北越大肆宣扬仁善天下只是欺名盗世的手段。” 轩辕长倾寒眸紧眯,居然一把掀开紫色的蟒袍验明正身。他以为夏侯云歌只是耍手段,不想她里面真就什么都没穿,只有一块粉色的肚兜勉强遮体。 骄阳破晓,光芒万丈。 轩辕长倾瞬即冰封了脸色,映着初晨光芒,隐约之间竟透上一层淡淡的绯色。 夏侯云歌不禁觉得好笑,古人到底保守。连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赫赫大名天下传扬如雷贯耳,英伟之姿恍如天神的人物,居然也会脸红? 他一把摔下紫色蟒袍,紧咬的牙关挤出讽刺的字眼,“夏侯云歌,你比十年前更卑鄙。” 夏侯云歌觉得方才一定是看错了。 “为自保,我无所不用其极。”夏侯云歌贴近轩辕长倾几分,沉声宣示。亦是警告他,她不会任其欺凌羞辱。 轩辕长倾笑了,幽寒的眸子浮上一层戏谑的炯亮,“来日方长,我们慢慢来。” 夏侯云歌毫不畏惧,“好,慢慢来。” “东朔,送皇后娘娘回宫。”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转身,直奔前朝而去。今日北越国主轩辕景宏首日临朝执政,他不能误了早朝。 “谢王爷开恩。”夏侯云歌对着他远去的背影,俏声一笑。 回到夏侯云歌原先的皇后寝宫……鸾凤宫。 夏侯云歌紧裹轩辕长倾的蟒袍,倒床便睡。连东朔唤了几声,想索回蟒袍,都懒得回应。 这一觉睡的格外香甜,有轩辕长倾身份象征的蟒袍护身,谁也不敢打扰。直到次日清晨自然转醒,夏侯云歌终于满血复活。 听说,她这一觉,错过一场好戏。好戏的男主正是上官麟越,被人问及夏侯云歌的肚兜,他怒不可赦,不敢说遭偷袭夏侯云歌趁机遁逃,只说醉后早早睡了,扬言日后定会拿来炫耀一雪前耻。还要硬闯鸾凤宫,宫人们强阻无效,正巧城外暴乱,被轩辕长倾派去镇压。 夏侯云歌一边慢悠悠吃着早膳,一边听那个叫春柳的小宫女口若悬河。 春柳是南耀人,跟小桃差不多大。原先是在浣衣局做浣洗衣物的粗使宫女。宫中政变,很多老人死的死,逃的逃,她也从浣衣局调配到内宫做宫女,可谓平步青云。 到底是年纪小,又初升职,难免欢喜忘形口无遮拦。 “摄政王昨晚还来过一次,见娘娘和衣而睡,还提点奴婢们,帮娘娘宽衣。怎奈娘娘拽的太紧,只好作罢。”春柳掩嘴羞笑,“看摄政王的样子,很关心娘娘哩。娘娘若能攀上摄政王这棵大树,日后就有福气了。” 夏侯云歌摇摇头,这话一旦传出去,誓必会引来一场不小的风波。 轩辕长倾昨晚定是来取衣服,只是碍于有外人在不好明言,又不得不摆出一副礼遇前朝皇室的美名。 夏侯云歌对着镜子,将隐在发中四寸来长的伤口清洗上药。连日来奔波劳碌,伤口有些发炎,时常疼痛。光洁的额头誓必留下一道寸长疤痕,日后只能用发丝遮盖。 命春柳将蟒袍浣洗干净,熨烫规整,便亲自送还轩辕长倾。 他那般在意这件衣服,岂能辜负。 春柳说的不错,若能攀上轩辕长倾这棵大树,便多了一道护身符。做出假象迷惑外人,日后诸事只要打着轩辕长倾的旗号,便能手到擒来。 轩辕长倾的府邸还未修缮完成,又逢刚统治南耀,国务繁忙奏折颇多,轩辕长倾便暂住在皇宫里的琼华殿。 夏侯云歌步入琼华殿内,便闻到一股药膳的甘香味。 轩辕长倾埋首翻阅奏章,头也没抬,说了一声。“我会喝的,你且先回去,晚些再找你。” 夏侯云歌将他的衣服放在案上。他愠恼抬头,就对上夏侯云歌一对清冷的美眸。 她今日只简单将齐肩短发束起,未带任何繁复发饰,干净利落清爽宜人。额上伤口鲜红,更显肌肤苍白无色,多了一分让人怜悯的荏弱。 轩辕长倾放下奏本,靠在紫藤木椅上,道。 “来的正好。十日后国主登基,皇后需亲临祭天仪式,将南耀国玺亲手交给国主,以此宣告天下,南耀自动让权,越国正式一统南北。” “如此一来,再有南耀忠臣反击北越,便以乱党罪处,也能大大降低暴乱。对吗?”夏侯云歌微微一笑。 轩辕长倾将案上盅内的乳鸽汤盛了一碗,热气袅袅,香味怡人。 不知是哪位美人献殷勤,见他手臂受伤失血,亲自熬的补血药膳。色香味俱全,定是费了好一番心思。 “从今日起,十日之内,你必须养好气色,以最饱满的状态出现在登基大典上。”他将那碗汤递给夏侯云歌。 “有何好处?”她眯起美眸。 “放小桃回来。” “摄政王不觉得这个好处有点太微薄了?减少一场暴乱,国家不但节约兵力物力,也减少不少人员伤亡。细算起来,可是一笔不小的账目。” “不杀你。够不够?”他声音如冰。 夏侯云歌笑了起来,“摄政王本就没打算杀我,何须又当成恩情让我感激。” “夏侯云歌,本王最近没时间与你算旧账。你若嫌命太长,本王现在就省去所有麻烦,天大地大寻个与你容貌相似的女子并不难。” 说着,轩辕长倾轻轻敲下桌案,东朔当即现身,手里还握着一把锋利无比的短剑。 夏侯云歌敛尽脸上笑意,望着那碗汤,仍有迟疑,“没毒?” “东朔!” “属下在!” 夏侯云歌端起碗,一仰而尽。 “长倾哥哥……” 殿外传来夏侯七夕娇滴滴的呼唤,脚步声愈来愈近。 不用轩辕长倾指示,东朔已捂住夏侯云歌的口鼻,带她藏身到内殿中去。 夏侯七夕穿着一条水粉色纱裙,玲珑曲线若隐若现,翩跹袅娜,进门就四下张望一眼。没见到夏侯云歌,暗怒碧倩的眼线乱报信息。 见盅中汤汁还有不少,嘟起娇唇,“长倾哥哥觉得味道不好?” 他一怔,“还好。” 夏侯七夕赶紧盛了一碗,亲自递到轩辕长倾唇边,“长倾哥哥,再喝一碗,伤口好的快。” 他笑了下,接过碗。这碗方才夏侯云歌用过,他从不用别人碰过的器具。 “已经饱了。”他放下。 夏侯七夕眼中噙泪,好不楚楚可怜,“我知道长倾哥哥从小口味挑剔,每一样配料都精心挑选,恨不能是自己亲手栽种。乳鸽亦是正好出生十三天……长倾哥哥不喜欢七夕熬的汤?” 轩辕长倾推脱不掉,只好硬着头皮喝了几口。 味道确实不错,也对夏侯七夕还记得他的口味,颇感暖心。 “我还有政务需处理,七夕你暂且回去,忙完再传你。”他的声音透着一分柔软。 夏侯七夕红了双颊,低下头。他还像小时候哄她的口气,她好开心。揉着手中的绢帕,小女儿娇态万千,“长倾哥哥,忙完记得传我。” 他应了声,她羞答答地出门。在殿门口,她将一个香炉递给守门的小兵,并嘱咐道,“这香炉戌时点上,有助王爷安寝功效。” 夏侯七夕终于走了,躲在内殿的夏侯云歌也松了一口气。 正要出来,却有朝中大臣前来议事,只好暂时还躲在内殿。东朔显然对她有所防备,碍于男女有别身份悬殊,点了她的周身大穴,不能动弹亦不能言语,还如看守重犯一般候在一侧。 过了戌时,天色大黑。 殿内燃起手臂粗的高烛,照得大殿通明。 轩辕长倾身体有些不适,便打发那几位大臣暂且回去明日再议。他热燥地扯了扯领口,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还觉得干热。连喝了几碗凉茶,仍然不能缓解。 那小兵挑了挑香炉内的火星,香味燃得更加浓郁。见轩辕长倾步入内殿,应是要就寝,问他可需伺候,他疲惫地摆摆手,便都退下了。 夏侯云歌也浑身不适起来,今日的天气明明没有那么闷热,还是冒了一身热汗。尤其殿内香味弥漫,浑身烧得好像着了火,口干舌燥的难受。 轩辕长倾倚在榻上,揉着太阳穴,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翻涌。当看到夏侯云歌浑身汗湿,他的身体竟涌起一股无法控制的本能冲动。 他一把拽过被点穴的夏侯云歌,直接压倒在榻上。 “你故意勾引我?” 第21章 崩塌,真的好恨你 第21章 崩塌,真的好恨你 夏侯云歌直勾勾地瞪着身上的轩辕长倾,周身燥热血液沸腾,明亮的双眸布满血红的丝线,火辣辣的目光倒像是在热切期盼着什么。 殊不知,她在逼他下去。 他却会错了意,讥讽一笑,“这就是你的伎俩?” 她不言语,他以为她默认。 “还以为你只是来送衣服!”他怒道。“竟是又在算计!” 他温凉的手指捏紧她尖巧的下巴,“我最厌恶耍心机手段的女人!怨恨每一个毒蝎心肠的女子!” 夏侯云歌双目赤红,浑身汗湿,发丝黏在脸上,更显妩媚诱惑。 他的大手用力抵着她纤弱瘦小的身体。狞声邪笑,“你就这么想成为我的女人?不惜下药?” 夏侯云歌紧紧咬住牙关,努力想动一动手指,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挣扎着瞪大眼睛看向殿内的东朔,那么热切的希望他能伸出援助之手,东朔却已低头退了出去。 还十分识趣地将殿门关紧,亲自守在殿外,以防有人打扰。 有东朔守护,但凭全军万马,只怕也进不来。 夏侯云歌绝望地闭上眼,又恨又怒,即便点穴,周身也在不住地颤抖着。 “我很好奇,你何时下的手。”他干热嗓音透着沙哑,温热的气息扫过夏侯云歌的耳畔脖颈,深嗅一口她身上淡淡的体香。声音变得低沉,清晰的理智正在一点一点崩塌。 “我最厌恶女子身上的脂粉味,你从小偏偏喜欢满身异香。”他拖着长音,“怎么?现在为了迎合我,连你的喜好都改变了?” 夏侯云歌的身体猛地绷紧,明明厌恶他的碰触,却在心底的最深处热切地期盼着,他能给她更多的清凉滋润燥渴。 他的手指沿着她的脸颊一点一点抚摸,明明他也在抵触碰触她,又控制不住狂热的欲望催使,慰籍他那变得愈来愈空虚无底的身体。 “长公主,你可记得你曾经说过,我一介低微质子,配不上你高贵的身份?可还记得,你在我吃食里下毒的残忍?记得你说过,北越永远敌不过南耀强大,世世臣服在南耀之下?”他说着,大手愈加用力,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刺痛的淤痕。 “我一次次告诉自己,童言无忌何须在意。告诉自己,成王败寇,沦落人下该受那样的羞辱!每当我午夜梦回,梦见自己从高崖坠落,感受剧毒穿心蚀骨的剧痛,我就恨不能将你一点一点捏碎,挫骨扬灰!” 他怒吼着,一把扯碎她的衣服,死死按住她的肩膀,一对黑眸似能喷出灼烫的烈焰。如被激怒的魔兽,将他往日里的闲淡清雅飘逸如仙,一点一点蚕食殆尽。 “我真的好恨你!”他咬牙切齿,字字如刀。 被他紧锁在心底十年的恨意,终于如洪水决堤,奔涌而出。 “十年了,我一步一步向上攀爬,只为有朝一日重回这片土地,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你面前,看着你臣服在我脚下。” 夏侯云歌手脚僵冷,在他火热的注视下,她的目光渐渐迷离涣散,竟有些分不清楚今夕何夕,身在何处。 耳边传来他淬毒的声音,“只要你活着,我亦活着,绝不放过你。” 她的心口传来莫名一丝抽痛,鼻端是他身上淡淡的兰花幽香,还有殿内香炉袅袅飘散的清浅异香。 乱了,乱了,一切都乱了。 他亦已分不清楚她是谁,亦辨不明晰到底在做什么。 一切任由本能的操控…… 依稀殿外有人说话,是夏侯七夕和东朔。夏侯七夕已恼怒,娇声怒喝。 “我要见王爷!” “王爷已就寝。” “我是襄国公主,你胆敢忤逆本公主的意思!” “王爷已就寝。” “再不放行,本公主就告到国主那里,处置你个小小侍卫!” “王爷已就寝。” “大胆!滚开!” “王爷已就寝。” 东朔好像只会这一句话,不管夏侯七夕如何威逼,也只说这一句话,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却坚定如山风雨不动。 臂粗的高烛燃尽而灭,殿内光线昏暗,只有窗外明月渗透进来的浅淡银辉。照不亮那一室风光旖旎,只有厚重的喘息乱人心扉。 次日清晨,天刚放亮,夏侯云歌猛地清醒过来。 身体好像被车子碾过,每一个骨节都酸痛麻木。 不知何时已解穴可以动弹,盯着身侧轩辕长倾熟睡的俊美容颜,恨不能拿一把刀子刺穿他的胸膛。 跌跌撞撞逃下床,胡乱穿上衣服,就冲出琼华殿。 轩辕长倾缓缓睁开黑色的眸子,望着床上那一抹刺目的胭红,眼神愈加深邃。 她嫁给祁梓墨八年,居然还是处子之身。 隐约之间,竟不觉唇边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心情莫名变得舒畅。 夏侯云歌跑出琼华殿,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还守在殿外的东朔。脊背笔直地走出那扇朱红宫门,竟迎面撞见了亦守在宫门外一夜的夏侯七夕。 一夜未睡的倦容,目光通红,泣血一般瞪着夏侯云歌。夏侯云歌亦不动声色地盯着夏侯七夕,不卑不亢不躲不避,透着一丝彻骨的冰寒。 竟有一瞬骇得夏侯七夕乱了阵脚,娇声一笑,“姐姐一夜都在摄政王寝宫作何?” “孤男寡女,你说能做什么。” “你们!”夏侯七夕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眼中瞬即盈上一层水雾,厉声喝道,“你,你,你无耻!” 夏侯云歌淡淡“哦”了一声,“我没在汤里和香炉里下药。” 轩辕长倾怒极乱了理智,以为是她设计迷惑他。她可真真清楚,一定是夏侯七夕动了手脚,否则俩人岂能双双身中媚药。 夏侯七夕想要迷惑轩辕长倾,却不料,马失前蹄,害夏侯云歌和轩辕长倾中了计。 “你休要污蔑我!我乃越国襄国公主,岂能做此下作之事!”夏侯七夕扬起臻首,理直气壮之态,显然早已毁灭所有证据。 夏侯云歌耻笑一声,背地里不知多少人谩骂夏侯七夕通敌叛国,居然还为一个“襄国”封号,沾沾自喜。 一个不忠不孝之人,又能在北越得到多大信任? “夏侯云歌,我与长倾哥哥从小就有婚约在身,你休想从中作梗!”夏侯七夕的目光怨毒地落在夏侯云歌白皙脖颈上的青紫痕迹,眼中水汽氤氲。 “我还没将他放在眼里!”夏侯云歌傲声冷道。 夏侯七夕已气得娇躯颤颤,“你以为失身于长倾哥哥,他就能放过你?成为他的女人?呵!夏侯云歌,上次你命大!”她咬牙切齿,声音狠毒。 “我发誓,早晚让你死在我手上!” 夏侯云歌抚摸一下额头结痂的伤口,脑海里浮现一丝微弱的声音,那是这副身体本尊死前最后残存的记忆。 “皇后姐姐,十年前我说过,终有一日会亲手杀了你。” 夏侯云歌目光冷若寒霜,唇边勾起一丝残佞笑靥,吓得夏侯七夕竟有一瞬畏惧了。 借尸重生这份大恩,就用夏侯七夕的性命,来偿还。 再不看夏侯七夕一眼,转身举步远去。 只剩下夏侯七夕目如钢刀,瞪着夏侯云歌远去的背影,恨不能将她现在就千刀万剐。 她们没看到,轩辕长倾就站在琼华殿前的高阶上。口中玩味地呢喃一声,“还没将我放在眼里?夏侯云歌,话别说的太早。” 回到鸾凤宫,夏侯云歌就跌倒在榻上。浑身骨头酸痛难耐,忍了好一会才撑起身体,盘腿坐在榻上调息。 命春柳打来热水沐浴,在水中洗了许久,还觉得洗不掉轩辕长倾残留在身上的气味,还有那满身刺目的痕迹。 她用力搓洗,心中一遍遍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南枫,南枫,南枫,南枫…… 你在哪里? 若世间真有鬼魂,你可会出现在我身边?回来看我一次? 为何,自你死后,我从不曾梦见过你?哪怕一次也好。 疲惫又无力地将自己浸入到温热的水中,任由沉沉的水压顶而来,收走所有可以呼吸的空气。 若可以穿越,那么若她在这里死去,将身在何处?会不会回到南枫的身边?将这里所有的痛苦与折磨,统统抛下不再回来? 她这样想着,便沉得更深更深,憋得意识涣散还不愿起身。 朦胧之间,似看到南枫一把将她从枪口下推开,用他的血肉之躯挡下穿堂而过的子弹。她听到他最后一缕声音飘在耳畔,那样真切清晰,似回到了那个血色的夜晚。 “歌歌!好好活着。” 歌歌,好好活着…… 歌歌,你笑一个,不笑不给你糖吃。 歌歌,我发誓,只要有我在,一定保护你再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歌歌,这个任务很危险,若情况不对,你就先走,不用管我。 “哗啦”一片水声,夏侯云歌的身体被人从水中猛地拽起。大口大口喘息,迷离的意识渐渐回迁,耳边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还有那股淡淡的幽兰香味。 “你想死吗?”他愤怒地吼了一嗓子。 她微微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一个男子,一把裹住她湿漉漉的身体,将她丢在榻上。 第22章 协议,永不再回头 第22章 协议,永不再回头 夏侯云歌摔在榻上,憋在胸腔里的一口滞气,猛地提了上来。顿时舒服很多,头脑也渐显清晰。 瞪向轩辕长倾,清冷的眸子喷出两簇灼焰。 他一袭朝服还未换下,漆黑的眸子似能吸附万物般深邃,“想死?十日后,成全你。” 夏侯云歌一把拽过被子,将自己蒙在下面,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沉默,许久。 传来他离去的脚步声,还有那霸气的一声低喝。 “不许皇后再踏出鸾凤宫一步。” 厚重宫门阖闭,轰然压于心底。 夏侯云歌一把掀开被子,门窗紧闭的鸾凤宫,已成为一座再无自由的金色牢笼。 轩辕长倾留下四个婢女……梅、兰、竹、菊。各个面色肃冷,行事谨锐,一看便知身手不凡,且只效忠轩辕长倾。她们严密看护夏侯云歌的衣食住行,生怕她再寻短见。 国主轩辕景宏日日送珠宝绫罗到鸾凤宫,都是不菲之物,以此彰显北越对南耀皇室的善待。 太医日日来鸾凤宫请脉,用最好的秘制膏药为夏侯云歌治伤去疤。 在登基大典的前一日,夏侯云歌头上疤痕已极难看出痕迹。 这几日,夏侯云歌趁没人便偷偷锻炼。这副嬴弱身体,必须强健起来,才可在风诡云谲的时代有资本存活。经历那日水下窒息,她已愈加清楚明白,南枫用性命换来的生命,绝不允许她再放弃。 春柳一抓住入内服侍的机会,总是要当着梅兰竹菊的面,大肆赞扬一番摄政王威武英勇。当着夏侯云歌的面,又贬一阵南耀出逃皇帝……祁梓墨。 对于祁梓墨,夏侯云歌在外略有耳闻。 他是南耀权臣的嫡长子,据说生得风度翩翩,倜傥风流,倾倒一片少女芳心。 八年前,十岁的长公主夏侯云歌,亦是指名要嫁给祁梓墨。先皇宠溺爱女,便允了这桩婚事,还将江山社稷,皇位宝座传给祁梓墨。岂料,那祁梓墨并非胸怀大志之人,整日沉迷玩乐吃喝,时常与宫里太监喝的酩酊大醉,抱在一起滚在龙床上。大家都知祁梓墨和太监也闹不出什么乱子,到底于理不合,而祁梓墨寝宫从没有宫女侍奉,那是先皇遗诏中一条规定,他此生只能有夏侯云歌一个女人。他和太监们胡闹,朝堂上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愈加沉迷与太监们撕闹,只要见到貌美的太监,就要收入宫中圈养,一起饮酒作乐,嬉闹通宵,连次日早朝也延误,甚至彻底罢朝。在最近两年,他愈发不成体统,时常与一群太监前呼后拥,上朝还抱着一坛酒,一边饮酒斗蛐蛐和身边貌美太监调笑,一边听朝臣奏报国情。凡事都一句“准准准”,大臣们力谏无效,皆叹息摇头。 这样的皇帝,亡国只是迟早。 倒是在北越大军兵临城下时,逃跑的倒是迅速,而且至今也没抓住祁梓墨踪影。一直都是轩辕长倾一块心病,可那人就好像凭空蒸发了般,没有任何线索。 轩辕景宏登基大典前一晚,夏侯云歌望着桌案上,那金光闪闪的凤袍凤冠,满目金华,荣贵显赫。 她将一张字条递给名叫竹的宫女,命她传给轩辕长倾。 一直等到亥时,宫门都落了锁,轩辕长倾才翩翩而来。 他一身暗色常服,刻意夜深人静,低调前来,没有惊动任何人。足见他亦避讳,不想有任何流言蜚语传遍京都,从而影响政局安稳。 夏侯云歌急忙转身背对他。俩人已有夫妻之实,即便身为现代人思想开放,将那种事视为正常生理需要,依旧羞于与他正面相对。 “明日之后,放我离宫。”她开门见山。 轩辕长倾背对月光而立,窗外的婆娑树影正印在他身上,更显得神色阴郁不定。 今夜十五,皓月当空,梦幻般的皎洁银辉笼罩一片灯火阑珊的琉璃宫城。 “若摄政王不肯答应,休想明日我出现在大典上!”夏侯云歌抓紧双拳,口气极为坚定,毫无转圜余地。 轩辕长倾轻启薄唇,声音平淡,“不怕我杀了小桃?” “一个宫女而已,我还不放在眼里。”夏侯云歌冷嗤一声。 轩辕长倾眼底掠过一丝惊讶,随即平静下来,“也是,你向来心肠歹毒。与你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的宫女又算得了什么。” 在轩辕长倾的记忆里,小桃和夏侯云歌的感情极为深笃,虽是主仆却胜似姐妹。曾经夏侯云歌儿时还向父皇要求封小桃为郡主,怎奈小桃出身寒微,族里亲系有获重罪之臣,不得加封。 “今日我只要摄政王一句话。”夏侯云歌回头对上轩辕长倾的冷眸。 “不放你,又如何?”他不屑一哂。 “皇后莅临大典,为显荣华,满身金饰,我自会吞金而亡。”她坚若磐石的口气,终于看到轩辕长倾脸上掠过一丝阴寒。 半晌,他笑了。 “夏侯云歌,你对自己也这么狠。” “你想要的,我给你。我想要的,只有自由。”夏侯云歌拿出早就写好的协议书,只等轩辕长倾盖上他专属的印章。 他眸子里流露出遮掩不住的怒意。 “摄政王,现已临近子时,大典辰时开始。这么短的时间,你没有功夫去寻一个与我相似的女子替代。”夏侯云歌脸上浮现一丝得意。 轩辕长倾忽然笑了,“夏侯云歌,这几日你极为安静,便是等最后时机,与我谈条件。” “是的。” 轩辕长倾气怒的指了指她,一把夺下那协议,瞥一眼白纸黑字,波澜不惊地拿出印章盖在上面。 夏侯云歌将协议折叠好,放入怀中,“从今往后,你是你高贵显赫的摄政王,我是草民一介,再无往来。” 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开鸾凤宫,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六月十六,越国正式建国,国号昌景。 夏侯云歌一袭正黄凤袍,长裙逶迤,手捧国玺宝盒,走在长长的蟠龙玉阶之上。两侧是朝中大臣,左边是北越重臣,右边是南耀旧臣。 她走过那旷远的长阶,一步步走向高耸的神台。耳边传来悉率的鄙斥之声,说她身为南耀皇室嫡系血脉,卖国辱权,懦弱臣服北越。一旦国玺交给轩辕景宏,便意味着,南耀已正式让权新成立的越国。 而南耀国,自此彻底沉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成为一段过去。 夏侯云歌神色淡漠。她不是真正的夏侯云歌,没有义务担负起南耀复国的大任,亦没有那个本事重振一个已经亡灭的国家。 在一片肃远的号角声中,夏侯云歌端重地将手中国玺宝盒交到轩辕景宏手中。 望向站在神台一侧的轩辕长倾,他一袭暗紫色金纹蟒袍,在日光下熠熠闪耀,霸气睥睨之姿恍惚间已胜过那一袭明黄龙袍的煊赫刺目。 他要国泰民安的一国大统,她只要自由自在的海阔天空。 轩辕景宏捧着宝盒,对夏侯云歌意味深长一笑,那笑容中隐藏的深邃繁杂,夏侯云歌没心思细细分辨。 只要过了今日,一切都不再与她有任何关系。 轩辕景宏高举国玺,脚下百官臣服,万岁之音远传云霄。 宫中大摆盛宴,庆贺越国建立,比犒赏三军盛宴更为盛大。百官携带家眷出席,吉言贺词不绝于耳。 夏侯云歌端坐在高位一侧,正对面便是轩辕长倾和襄国公主夏侯七夕的坐席。 整个筵席,她不曾抬眸看对面一眼,眼稍还是不经意瞥见,夏侯七夕殷勤为轩辕长倾斟酒剥果,当众毫不避讳。甚至几次探身轻倚在轩辕长倾身畔,引来底下一片嗤笑议论。 夏侯七夕如此卖力,只盼望他俩传言四起,促成他们婚事尽早落实。 轩辕长倾亦不避忌,只是向来神色淡漠,若即若离,让人难以捉摸深沉心思。 筵席上唯独缺少上官麟越。自从上次被轩辕长倾派去镇压暴乱,一直未归。听说乱党极为狡猾,几次设计让上官麟越扑空,连个影子都抓不到。 上官麟越百战百胜从不失手,竟被不足千人的一只小队伍几次耍戏败战。上奏朝廷,不伏诛乱党魁首,绝不返城。 越国建立,定国都皇城。南方四季如春,气候湿润,不似北方戈壁草原常年风沙,气温寒冷。还暂居在北方的皇家女眷,也已在护卫的护送下,启程南迁入宫。 这几日也快到了。 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之间,一个风尘仆仆的小兵,在侍从的带领下,俯身在轩辕长倾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只见他脸色大变。 高位上的轩辕景宏察觉不对,掩嘴咳嗽一阵,他身体向来病弱。探身到轩辕长倾一侧,询问发生何事。 轩辕长倾只低声道了一句,“小事,无妨。皇弟暂且离去。” 夏侯云歌见轩辕长倾行色匆忙,知道他这一去只怕几日都未必回来。忙打翻一杯酒水在身上,慌忙在春柳的搀扶下起身离席。 夏侯七夕见他们先后离去,气怒得捏在手中的碧玉酒盏微微颤抖,溅出几滴清液。谎称醉酒头昏,起身行礼告辞,搀着碧倩的手,也离去了。 夏侯云歌在殿外拦住轩辕长倾,只见他一对眸子泛着一抹猩红,似已急怒到极点。 “王爷答应放我离宫,可会守诺?”她问。 “本王向来重信守诺,从不食言。”他逼近夏侯云歌一步,“若你再被我抓住,便怪不得本王了。” 夏侯云歌从他身上嗅到了浓烈的危险气息。现在的夏侯云歌对轩辕长倾已没有利用价值,一旦再被他抓住,便是毫无顾忌的报复开始。 “一旦走了,便是永远。”她口气决绝。 轩辕长倾高颀的身体隐隐一颤,黑眸沉了沉,薄唇轻抿,“但愿。” 他吩咐侍从将天牢内的小桃放出来,让梅兰竹菊安排夏侯云歌离宫事宜,而他则带着人马匆匆离宫。 他神态如此紧急,连刻骨大恨都懒得理会,足见发生之事对他多么重要。 夏侯云歌回到鸾凤宫,小桃已被人放回。 小桃脸色苍白,清瘦许多,容色憔悴。一见到夏侯云歌便哭着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可有人虐待你?”夏侯云歌凝声问。 小桃摇摇头。 “那就收起你的眼泪!” 小桃赶紧噤声,不再哭泣。 夏侯云歌将一套民服丢给小桃,“换好衣服,跟我走。” 临近子夜时分,夜深阑静。 夏侯云歌也换好民妇衣服,贴身带了点珠宝银两,便跟着梅兰竹菊四人,走出鸾凤宫。 没想到,夏侯七夕居然守在宫外,一脸冰冷地傲视夏侯云歌。 “这么晚了,皇后娘娘打算去哪?”夏侯七夕眼底精光流转,自然盘算着,这样的秘密会不会换来大功一件。 第23章 跳湖,百姓祭河神 第23章 跳湖,百姓祭河神 “回襄国公主,是主子吩咐。”竹恭敬上前,悄声回禀。 “长倾哥哥会放过她?”夏侯七夕好像听到一个天下的笑话,笑得头上珠钗摇曳。“还是说……”她拖着长音,目光怨毒地盯着夏侯云歌,“你们几个被她的狡诈把戏给骗了!” “确实是主子吩咐,还望公主放行。”菊道。 夏侯七夕低眸衡量稍许,她确实在轩辕长倾处见过这四个宫女,且也是亲眼见到轩辕长倾派到鸾凤宫看护夏侯云歌。 只是…… 就这么轻易放过夏侯云歌?她不甘心。 “皇上知道吗?放走前朝皇后,不需要通禀皇上吗?”夏侯七夕厉声道。 “襄国公主,皇上都听我们主子的,还需回禀皇上?”梅闷哼一声,噎得夏侯七夕哑口无言。 “襄国公主不是想嫁给我们主子为妃?怎还反驳主子意思?”兰睨了一眼夏侯七夕,目光鄙夷。 夏侯七夕忙娇声掩嘴一笑,退后一步。“既然是长倾哥哥的意思,本公主岂好耽搁。” 心里却暗自发狠,待日后成为摄政王妃,一定将这四个丫头割舌凌迟。 “有句话,我想对襄国公主说。”夏侯云歌越过竹菊,来到夏侯七夕身边,“有一句话,我想还给你。” 夏侯七夕目光如刺,“什么话?” 夏侯云歌俯身在夏侯七夕的耳边,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道,“终有一日,会让你死在我手上。” 夏侯云歌唇边绽放灿烂如花的笑容,竟吓得夏侯七夕猛地退后一步。 “暂时让你多活些时日,小心一些,你的命我看上了。”话落,夏侯云歌与梅兰竹菊四人,沿着僻静小路往宫门而去。 夏侯七夕站在鸾凤宫前许久,仍不能从方才夏侯云歌灿烂笑容中回魂。她从那抹如花笑靥中,嗅到了死神迫近的森冷气息。 一向懦弱好欺的夏侯云歌,何时有了这样的本事!她不相信,一定是看错了。 走出那座巍峨皇宫的那一刻,夏侯云歌如释重负,长吐一口气。 梅兰竹菊却不肯离去,反而跟着夏侯云歌,以护送之名继续紧跟其后。 夏侯云歌冷哼一声,轩辕长倾啊轩辕长倾,这就是你的守诺重信! 派四个干练手下跟稍,不管逃到哪里都被他了如指掌。 小桃对夏侯七夕恨得牙根发痒,离开皇宫许久还在暗咬银牙,“夏侯七夕算什么东西!她只是南耀王侯的一个小小郡主!先皇见她模样姣好,性情乖巧,才会收为养女,封为公主。有意将来南耀北越和亲,将七公主嫁给在南耀为质子的摄政王。岂料,成为公主后,性情大变,表面乖张伶俐,暗地里骄横跋扈不可一世。小人得志,还能猖狂几时!” 夏侯云歌笑了笑,若不是自保为先。被她盯上的猎物,不出三日,必成一具死尸。 一路离开皇城,在天亮时分找到一个小客栈暂时落脚。 有四个守门神,也可高枕无忧,并不担心什么流匪暴民忽然袭击。 压低声音告诉小桃,时刻保持机敏,她会寻找良机逃过梅兰竹菊的监控。小桃竟然连睡觉都不敢,始终坐在凳上,瞪着一双眼睛,监视外面的四个人。 夏侯云歌摇摇头,躺在床上休养精神。 朦胧睡意间,听见外面她们四个低声议论着什么,夏侯云歌也终于明白为何轩辕长倾那么紧张,带着一队人马出宫而去。 原来乱党劫持了北越皇室女眷,太后还有轩辕景宏的几位妃子,包括轩辕长倾府上的女眷,一同在官路上失去踪迹。 “不知主人能否救出依依姑娘。” “依依姑娘若有毫厘折损,主人定会踏平乱党巢穴,杀尽其家眷雪恨。” 依依姑娘? 夏侯云歌翻身裹紧被子,看来是对轩辕长倾很重要的人。 次日一早,又起来赶路。 夏侯云歌亦不知去哪里,只一路往南走。见机行事,待甩掉她们四个再做打算。 来到一个临水而居的小镇……太平镇。 这里三面临水,风景雅致,气温也不再那么燥热,而梅兰竹菊四人还是难以承受,有中暑之象。她们四个来自北方,那里的气温远比南方低很多,初来异地,肯定难以适应。 她们一行六个女子,头戴垂纱斗笠,突然出现在太平镇的大街上,百姓们虽看不见她们容貌,却能从曼妙身段猜出容色不错。有好奇,亦有惊艳,也有人私语几句。 “恰逢战乱初定,今年祭河神民间组织的极为隆重,附近州县都修建了画舫前来太平湖求太平。” “明日就是河神娶妻,祭河神,她们是来扮新娘子的吧。” “也可能是哪家大户小姐,来观礼求姻缘的。” 有人已作揖拜苍天,“求苍天赐一位明君圣主,给百姓好日子过。莫要再像前朝皇帝般昏庸无能。” 一个人赶紧拽了拽那人,“以前朝昏君祁梓墨,与当今圣上相比,你不要命了。” 那人吓得赶紧连连打自己嘴巴子,这才捂嘴跑了。 薄纱之下,夏侯云歌唇角轻勾。 一提起祁梓墨,小桃就一肚子怒火。愤愤小声嘟囔,“那个昏君!庸碌无为,浑浑噩噩八年,整个江山都叫他给败了!听说逃跑的时候,宫里圈养的那几个貌美太监,都带走了!亏他也不怕丢尽祁家世代脸面,待他死后,看他如何面见先皇,面见他们祁家列祖列宗!让他下十八层地狱,受尽油煎火烧之苦!” 夏侯云歌回头瞪了小桃一眼,小桃这才悻悻闭嘴。 太平湖上有个太平客栈,是太平镇最大的客栈。不少游湖观光的才子佳人,都喜欢入住这里。 三层小楼,三面临水,屹立在一片柳荫繁花之中,风景极为雅致。 夏侯云歌将房间选在顶楼,理由是哪里站得高便于观光。 寻了个风景好的房间,却被梅兰竹菊阻止,四处勘察一番,花重金撵走原先的客人,定下靠水最里面的房间。 这间房,窗外只有一片湖水,没有高生的柳树,亦没有人工斧凿的假山石攀登,确实是一间极好的独立房间。不用害怕她开窗遁逃,也正好应了她站得高望得远的好视点,非常便于她们看守。 站在窗前,向远望去,视野极为空旷,确实不错。 来了一个临水而居的风景小镇,夏侯云歌和小桃便起早上街游玩。梅兰竹菊紧随其后,即便带着斗笠,依旧惹得焦躁不安,双颊绯红。 不管夏侯云歌和小桃去哪里,她们都默默跟随,毫无反驳。即便夏侯云歌和小桃分开而行,她们也俩俩一组,分头紧随。 确实是四个极为称职的属下,绝不给夏侯云歌和小桃私逃的任何机会。 逛了一天,终于在傍晚时分回到客栈。 梅兰竹菊四人却已身疲力竭,不时恶心头晕。一致表示,今晚夏侯云歌不许离开房门半步,以免她祭河神娶妻的热闹,趁乱跑走。夏侯云歌亦点头答应,说只开窗看看热闹。 夏侯云歌唤她们四个来窗前看景,河岸上已聚集不少百姓,在购买花灯写上愿望,点亮烛火放在水中。 夕阳落下,河面上火光点点,如那天上繁星落在河面。 梅兰竹菊四人,是北越人,那里只有草原黄沙,极少见到河水湖泊。她们站在窗前往下望,感觉整个客栈都浮荡在水面上,晃晃悠悠一阵头晕目眩,下意识地畏惧不敢再多看一眼。 竹甚至受不住,已捂住嘴冲出房,干呕去了。 夏侯云歌再喊她们来看热闹,都纷纷摆手。 “那你们就没有眼福喽。”夏侯云歌耸耸肩。 小桃眼波流转,她已猜到夏侯云歌要有所动向了,唇角隐约弯起一丝浅笑,“我让客栈伙计熬了绿豆汤,可以解暑。你们多喝点,就不会恶心头晕了。” 她们四个就像寻到了救命的稻草,赶紧有人出去催促伙计,端着汤上楼一起喝。 夏侯云歌低声问小桃,“会水吗?” “姐姐,我家原先是打渔的。”小桃粲然一笑。 “好,跟住我。” 小桃坚定点头。 华灯初上,河岸上的百姓人头攒动。不少邻村邻县的百姓们都来观礼,不大的太平镇一时间人满为患,远远看去,河岸上都是人头烛火,格外热闹。 河面上渐渐划来许多画舫,一个赛一个的华丽辉煌,灯火通明,歌声婉转。曲乐同奏,唱的都是歌颂河神的赞词,女子们亦红衣红裙,扮成新娘的样子,在船上长袖起舞。 更多的花灯涌入湖面,顺水而下,整个湖面亮若白昼。纸船上放着扎成的新娘女子,贴着红色的对子,放入河中,祈愿河神接纳新娘,赐福百姓一年风调雨顺。 就待河面上的画舫越来越近时,歌声琴音越加清晰。 夏侯云歌拽了小桃一下,瞥一眼身后的梅兰竹菊,她们四个神色恹恹,一脸不适是萎靡。 忽然,夏侯云歌纵身一跃,小桃紧随其后。 噗通,噗通,两声水响,房内响起梅兰竹菊的尖叫。 “她们掉水里了!”菊大喊一声。 “她们是逃跑了!”梅怒喝一声。 四人纷纷趴在窗前,望着翻涌的水面,又是一阵恶心,谁也不敢跳下去,只能转身从楼梯冲下,却只看到夏侯云歌和小桃越游越远的身影。 兰赶紧抢来一条小船,跳上去,几个人又不会划船。赶紧拽来一个岸边的百姓,给他一个银元宝,命他快点划船。 船在水面上缓缓滑行,四个女子恶心的一阵干呕,伏倒在船边一阵猛吐。 而彼时的夏侯云歌和小桃已就近游向豪华画舫,挣扎上了船。浑身湿漉漉喘着粗气,看一眼那豪华的画舫,灯火通明,歌声悠扬,丝竹阵阵,极尽荼蘼。 拽了一把小桃,她报了平安,“姐姐,我没事。” “好样的。” 小桃已在夏侯云歌的调教下,越来越能配得上搭档了。 还不待从船上爬起来,忽然脖颈一凉,两把明晃晃的大刀已架在夏侯云歌和小桃的脖颈上。 第24章 贼船,遇百里非尘 第24章 贼船,遇百里非尘 夏侯云歌心头蓦然一寒。 对方动作十分迅敏,完全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在祭河神的民船上,出现如此机警的敌手,可见此船暗藏玄机,绝没表面那么简单。 几艘豪华画舫,渐渐驶离河岸,越来越远。梅兰竹菊驾驶的小船,渐渐淹没在一片星火点点的花灯之中,再看不见踪迹。 船上的歌声慢慢转换,从原先歌颂河神的赞歌,变成柔若无骨的淫词浪曲,歌声宛若空谷鸣鹂。 “罗衫乍褪,露尽酥胸雪白,云鬓半斜,羞展凤眼娇睐……” 夏侯云歌被脖颈上的大刀死死迫住,不能动弹,只能被两个壮汉押入船舱。 通明灯火映着水上浮光,照得船舱恍若一片琉璃仙境。满目的大红薄纱,薄弱蝉翼,随风轻舞。层层遮掩下,渐见女子们曼歌曼舞,姿态袅娜翩跹,宛如天阙仙子。 歌声愈加婉转酥软,似那女子娇喘阵阵,款款含情。 “少主,抓住两个奸细!” 夏侯云歌和小桃被猛力推搡到女子们的歌舞之中,差点跌倒在地。 女子们香袖飞扬,纷纷扫过她们身上,漫开一片浓郁的脂粉味,呛得夏侯云歌秀眉紧蹙。 贵妃榻上一女子雪白的玉体横陈,酥若无骨地攀上一个俊美如妖孽的男子。那男子,媚眼细长,斜飞入鬓。搂着怀里的女子,轻嗅她身上体香。淡瞥一眼浑身湿漉的夏侯云歌,眼底掠过一抹惊艳之色。 “还是个美人。”他勾唇邪笑,美如妖物,另琉璃光彩顿失颜色。 夏侯云歌神色冷肃,只淡淡一扫,骇得几个跳舞的女子再不敢挑衅。纷纷退后一步,舞着水袖避开几分。 男子像看到什么有趣的玩物,笑得愈加娇灿。对怀里卖力谄媚的女子,已失兴趣,一把推开。盯着夏侯云歌,一手托腮,慢声道。 “你们是谁的人?” 夏侯云歌不语。 “我们少主问你话呢!”榻上女子娇喝一声,拢上薄衫遮住香肩。 夏侯云歌依然不语。 “哈哈哈,有个性,我喜欢。”男子穿上红色衫子,愈显肤若凝脂。踱到夏侯云歌面前,倾身探前,漫开一片女子的脂粉味。 夏侯云歌侧身躲避,十分厌恶一个男子满身女人香。 他更觉有趣,修长白皙的手指勾住夏侯云歌小巧的下颚,迫使她看向他那邪魅的长眸。 “大胆!”小桃怒斥一声。被那男子投来的阴柔目光骇住,即刻没了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他吐息如花。 夏侯云歌嫌恶地避开他的手指,侧脸看向一旁。 这里只有四个紧衣魁梧男人,剩下皆是一群柔媚如水的女子。若和小桃跳河潜逃,未必不能成功。 “逃命的,路过而已。”夏侯云歌垂下眼眸,避开男子火热的目光。 “哦?这么巧?”他拖着长音,轻嗅触碰过夏侯云歌手指上的淡淡余香。明明什么味道都没有,还是觉得芬芳怡人。 夏侯云歌更觉恶心,她一向不喜欢不阴不阳的好色男子。 “不慎叨扰公子雅兴,告辞了。”夏侯云歌拽着小桃转身就走,手臂一紧,已被男子拦住去路。 “上都上来了,哪有急着走的道理。”他浅笑着,贴近夏侯云歌,如墨的长发披散下来。 夏侯云歌后退一步,避开他那满身脂粉香。 带着一股淡淡的女子脂粉香,脸上嫌恶不言而喻。 “你厌我?”他蹙眉,声音微有薄怒。 “我与家妹慌不择路,误上公子的船,还请公子放行。”夏侯云歌努力客气。 他笑起来,长眸中浮上一层阴狠,“没听说过,上了贼船,还能就这么走的!姑娘当我这里是什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你还想做什么!劫财吗?”小桃气恼怒道,“我与姐姐身无长物……” “劫色亦可。”他又笑了,如樱桃般红软的唇瓣,微微上扬。 “放肆!”小桃怒喝。 那男子一把推开小桃,一步步逼近夏侯云歌。夏侯云歌一步步后退,最后脊背抵在船舱的画壁上,只能迎上他那斜长的魅惑眸子。 “公子,你真的想劫色吗?”夏侯云歌唇边绽放淡淡笑靥,已攥紧袖口中备好的金钗。 “姑娘,我叫百里非尘。”他一字一顿宣布,还以为会看到夏侯云歌脸色大变,不想她依旧浅笑淡然,平静无波。 “好,我记住了。” 小桃却煞白了脸色,颤声惊呼,“你……你……你就是……采花贼,百里非尘!” “采花贼?”夏侯云歌不禁觉得好笑。眼角瞥见,一侧的壮汉,手提大刀,对她有所防范。 夏侯云歌只好缓缓松开袖口,没有万全把握,断不能轻举妄动。 百里非尘面露薄怒,似很不喜欢“采花贼”这个名号,纠正一句,“本王采花大盗!不是贼!” 夏侯云歌失笑一声,贼与大盗有何差别!较这个真,不如堂堂正正做个男人。 “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笑起来很美?”他忽然贴近她的脸畔,呵了一口热气在她脸上。 夏侯云歌浑身一紧,南枫曾经对她说过,“歌歌,你笑起来那么美,干嘛总冷着一张脸。”垂下长长眼睫,冷声对百里非尘道。 “公子这里百花争艳,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何必强人所难。” “我这里就少你这样的冰雪美人。”他软声在她耳畔,一把搂住她的纤腰。 “冰雪棱角太利,公子慎重。”夏侯云歌不再犹豫,袖中金钗正抵住百里非尘的小腹位置。 他脸色瞬息白若冰霜,唇角微微一抽,狞笑一声,“好个带刺的!我喜欢!” 夏侯云歌更紧抵住他的下腹,“公子不怕自此断子绝孙,当不起采花大盗的威名!” 与此同时,小桃已被一个壮汉擒住,大刀架在脖颈之上,吓得船上女子惊叫连连。 百里非尘斜勾唇角,“来吧,再用力些,让爷看看你的小手软不软。” 夏侯云歌鄙夷地盯着他俊美的脸,“白生了一张好面皮。” “好与不好,试过方知。”他竟探身向前,丝毫不惧那金钗锋利。紧紧压在夏侯云歌的身上,手还在夏侯云歌的脊背游来游去。 “你以为我不敢对你下手?”夏侯云歌怒到极点,尖声斥道。 “除非你舍得你那娇弱妹子。”他沿着夏侯云歌的脸颊脖颈轻嗅,声音软弱情人软语。 “姐姐不用管我!”小桃急声大叫,已气得双目赤红。 夏侯云歌手腕一沉,猛地向他下腹刺去。与此同时,他已敏捷闪身后退,擦着夏侯云歌的身到她身后,一把从后面将她抱住。 鼻端传来浓郁的一股异香,夏侯云歌头脑一沉,“你对我下药。” 身子一软,便被他揽入怀中。 “但凭你满身利刺,还不是化成绕指柔。” “你敢碰我。”夏侯云歌强撑一口气,怒声大斥。 “你为鱼肉,我为刀俎,容不得你愿与不愿。” 这时,有人前来禀报,“少主,船已靠岸。” 百里非尘将夏侯云歌丢给一侧的壮汉,“小娘子,本爷有点正事要办,晚些与你快活。” 夏侯云歌用残存的一点意识,迫使自己清醒。隐约看到他们趁夜上了岸,将几座画舫凿穿,渐渐沉入河底,掩去线索。一行人中,有几个头戴黑罩的女子,被壮汉一路抬着,上了山。 百里非尘这般小心翼翼,掩身成祭拜河神的画舫之中,只怕与那几个被挟持的女子有关。 百里非尘的山寨布置的极为雅致,楼阁鳞次栉比,翠竹柳绿,花开遍地,香飘四野。这哪里像个贼窝,倒像个雅致公子的别院。 夏侯云歌昏昏沉沉被人送入一个华丽的大殿。 天色已然大亮,殿内一片通明。 女子们布置好酒菜,喜迎百里非尘上座王位。簇拥他在其中,捧着酒果侍奉。 “少主辛苦了。”碧芙躬身行礼,差使众人将那几个头戴黑罩的女子押下去。却指着夏侯云歌问百里非尘,“这个女子生的好生漂亮,少主打算如何处置?” “她可能是对方派来的奸细。”一个女子娇喝一声。她正是在船上侍奉百里非尘的女子,名叫紫烟。瞪着夏侯云歌,眸色怨愤。 “既是奸细,断不能留了,少主。”碧芙恭声提点。 百里非尘含一口美酒,不屑笑道,“就是轩辕长倾派来的奸细又如何!也断寻不到我这百花峰!” “就是!百花峰四面环水,雾瘴弥漫,从没有人能寻到这里。”芷儿软身靠在百里非尘的怀里,递上一颗红果。 “主人,轩辕长倾可不必上官麟越好对付。”碧芙低声道。 百里非尘不耐摆摆手,碧芙只好噤声。他使个眼神,当即有人将昏昏沉沉的四肢无力的夏侯云歌押了上来。他拂开软榻上围着的众位女子,栖身向夏侯云歌压来。 夏侯云歌全身绷紧,却丝毫提不起气力。 中了百里非尘的独家秘制迷药,还能坚持有一丝意识尚存,已属不易。 夏侯云歌已猜到,北越的皇家女眷,就是被百里非尘挟持,而上官麟越出城围剿的乱党,也正是百里非尘。 南耀国土大多临水而居,出行多靠船舶,且百姓们也更信奉河神,年年都要向河神祭祀求一年的风调雨顺。这几年正逢南北战乱,百姓们六神无主,也愈加信封神灵守护,几乎月月都要献祭河神。也正给百里非尘创造良机,挟持人质后混迹在祭河神的画舫中,回到百花峰。 第25章 赞赏,红色木芙蓉 第25章 赞赏,红色木芙蓉 百里非尘倾身压来,夏侯云歌无力动弹,只能任他柔软唇瓣在脸颊上拂来拂去,一阵恶心,恨不能给他一刀。哑忍愤怒,努力扯出一丝声音。 “我们玩个游戏如何?” “哦?”百里非尘来了兴致,眸中绽放炯亮光彩。 “我赌你没时间碰我。” 他笑起来,“本大王有的是时间与你巫山共雨。”他一把扯开她的衣衫,一双薄凉的手抚上来,“你输定了。” 夏侯云歌忙道,“不瞒你说,我不是轩辕长倾派来的奸细,却是轩辕长倾想抓的人。我正是为了逃脱,才会跳河,上了你的船。他派的手下一路跟着我,只怕现在已寻到附近水域了。” 百里非尘不尽信然,眯起长眸,“你以为我会信你?” “小心驶得万年船。你现在应该派人严密盘查周围水域,而不是在这里与我探讨男女之欢。” 百里非尘不紧不慢起身,拂过肩头滑落的墨黑长发吗,对碧芙使个眼色,碧芙匆忙领命而去。 碧芙才出门,就有守卫匆忙来报,说在三十里之外发现一艘迷路的小船。 “竟被你说中了。”百里非尘瞟夏侯云歌一眼,不再沉迷夏侯云歌的美色。赶紧分派众人,加重百花峰周围迷雾瘴气,困住那船。若不知难而返,便擒获灭口。 夏侯云歌长吐口气。体内的药效在渐渐消退,也能勉力撑起身体。见百里非尘仍一脸慎重表情,不由好笑。 “你好像很怕轩辕长倾。” “是提防,不是畏惧。”他愠恼。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他凝眉,狐疑盯着夏侯云歌。一袭红杉,像极了屋内盛开的红色木芙蓉,如火如荼的红。 夏侯云歌不紧不慢倒了一杯茶,小口啜饮。心思却没表面这么淡定自若,纷乱如麻,绞尽脑汁想对策。 “说说看。”百里非尘双手环胸,眼波流转,“看你有没有本事让本大王今日放过你。” 夏侯云歌紧紧握住手中茶碗,“我帮你对付轩辕长倾,你保我在你这里平安。” “哈哈哈……”他鄙声大笑起来,“你个小女子口气不小!” “我是没有那么大本事,却可尽力而为。” 他好笑挑眉,“如何尽力?不如伺候好本大王,给你个夫人当当。” 他又要将她按倒,她已敏捷抽身而去,他在榻上扑了个空。回头看向逃到一边的夏侯云歌,顽性被挑起,就要再扑来,夏侯云歌忙急声道。 “你以为你伪装成祭祀河神的画舫,就真的可以掩人耳目,不留痕迹逃过轩辕长倾?” 百里非尘慵懒倚在榻上,兴味地望着夏侯云歌,“你说,哪里出了纰漏?” “纰漏就出在……”夏侯云歌抓紧双拳,努力想,已被他看出端倪,笑着栖身向前贴来。 “美人儿,跟我玩心眼儿,是不对的。”他一把抓住夏侯云歌纤细的手臂,微一用力便揽入怀中。 夏侯云歌没有躲,半垂眼睑,忍住他身上呛鼻的脂粉味。 “越国一统南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区区不足千人的队伍,如何避过数十万部队的勘察,除非走水路,岂会凭空消失。轩辕长倾只要沿着水路而下,很快就会查到你的踪迹。” 百里非尘眸中含笑,“有点意思。” “为今之计,你若能来一招声东击西,将轩辕长倾的视线引开,也可给你做下一步打算的机会。” 百里非尘赞赏点头,敛尽毫无正经的神色,难得一本正经起来。只一瞬,他又邪笑着贴近夏侯云歌,“你就保证我会遵守信诺?我一向对女子有本能的欲望,无法控制……” “我相信你。” 他一愣,倍觉可笑,“相信我?第一次有人对我说相信我。” “一个胆敢以微薄之力对抗朝廷千军万马,不畏生死亦要维持南耀最后尊严之人,毕竟义薄云天,胸有豪志。” “你又怎知我要维护南耀最后尊严?”他的声音里浮上一丝张狂,“我只是不想让它灭亡的那么痛快!”他眼底的光彩汇聚在夏侯云歌身上,“只凭借蛛丝马迹,便能猜测我的意图,看来你果不一般。” 他眼中流露赞赏之光,又不免心生狐疑,担心她真的是奸细。 夏侯云歌暗松口气。若不是在宫里知道一些线索,听到一些传闻,将所有蛛丝马迹串联起来,她亦猜不透始末。她只是抓住百里非尘忌惮轩辕长倾的弱点,略施小计自保罢了。 轩辕长倾仅凭赫赫威名,就能让人忌惮三分,望而生怯,哪里还有胆量与他周旋敌抗。 “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个声东击西?”百里非尘一手撑腮,静待她的高见。 夏侯云歌想了想,“北越大军不善水性,百花峰正占尽四面环水便利,易守难攻。自然现在还不到正面交锋的地步。只要你舍出几搜画舫,一路南下。行踪必须严密,不许露出分毫混淆视听的痕迹。如此一来,就可为你博得不少喘息时间。” 百里非尘大笑起来,“你又怎知北越大军不善水性?还是这般笃定?” 夏侯云歌笑而不语。 梅兰竹菊是轩辕长倾亲手调教的暗卫,连她们都不善水性,更何况那些常年征战在外的兵将。 “你又怎知轩辕长倾一定会上当?”他又问了一句。 “他一定会上当。”关心则乱。她亲眼见到,轩辕长倾听到女眷们被劫持后的惶急神色,连恨了十年的人,都没心思追究了。 只是不知,那个“依依姑娘”是否在那群女子当中。 百里非尘眼底的笑意更胜,一扫阴柔邪魅,满目阳光璀璨。这个小女子,竟然跟他想到一处,远比百花峰中的女子聪明睿智,那些庸脂俗粉,只知谄媚争宠。 百里非尘拂落桌案上的美酒瓜果,将一张地图摊在桌上。一边指着地域位置,一边分析。 北越大军攻破南耀,势如破竹,来势凶猛,只因两国接壤,边境以山峦为界。陆地拼杀,南耀根本不是骁勇善战北越人的敌手。南耀南端水域广阔,水利便利,若当时南耀皇帝祁梓墨带兵一路南退,以水为界拦住北越铁骑部队,南耀亦不会亡国那么迅速。 夏侯云歌头昏脑胀,没心思继续听他又说了什么。他亦不是缺少一个出谋划策的军师,只是缺少一个倾听者。 忽然,他回头瞪向夏侯云歌,“我又怎知,你不是诓我?” 夏侯云歌一惊,转而笑了,“真与假,试试便知。” 他轻抚她清爽的短发,另她倾国倾城的一张脸多了分飒爽的英气,格外迷人。“我就欣赏你这份心有成竹的笃定,还有临危不乱的镇定。” 这时有人来报,困在几十里外的小船,见雾气浓重,已返回。 百里非尘盯着桌上地图,唇角缓缓一勾,似已有妙计生于心中。命碧芙带夏侯云歌下去休息,他则向后山而去。那里正在督建一条离开百花峰的密道,他得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夏侯云歌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小桃被人毫不客气地丢了进来。 她摔在地上,顾不上疼,扑向夏侯云歌,紧张得泪水涟涟,只问夏侯云歌“好不好”。 “我很好,什么事都没有。”每次小桃这样关心自己,都倍觉暖心。就像南枫一样,每次任务结束后,总是这么紧张地追问她,有没有哪里受伤。 小桃终于放心,无力瘫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往外流。知道夏侯云歌不喜欢她哭,又赶紧擦干。 “他就是采花大盗百里非尘!太吓人了!朝廷曾几次派人绞杀百里非尘都不得果,此人来无影去无踪,只要被他盯上的女子,事前会在其闺阁留下一朵红色木芙蓉,即使官兵早就设伏,他也从不曾失手。南耀女子,听其威名,无不色变……百花峰就是魔窟鬼窑。姐姐……我们必须尽快逃离这里。” “我们暂时,只能呆在这里。四面环水,就是我们得到船只,四外都是浓雾,极难逃脱。” 夏侯云歌收紧眉心。一介被朝廷追杀的采花大盗,应该恨透了南耀朝廷才对。缘何还要组织队伍,不怕得罪轩辕长倾与之抗衡?这支队伍,又是如何组建,自拥为王。一支不足千人的队伍,有多大本事抵抗北越万众骁勇铁骑?若像他说的只是不想南耀亡灭那么迅速,太过差强人意。他打的旗号不是匡复南耀,也不是斩杀北蛮。莫不是在百里非尘背后,还有一只幕后黑手,只为搅浑这滩水,背后有更大的阴谋在酝酿? 这些政局上的阴谋诡计,她无暇关心。 只在乎,眼下如何应对百里非尘,逃出百花峰,逃过轩辕长倾。 百里非尘对夏侯云歌礼遇不少,用他的话说,她是他的红颜知己。只是时不时,还会在她身上流连一阵,似很喜欢她身上浅淡自然体香。 夏侯云歌对他厌恶至极,他亦不恼。 据线报回报,轩辕长倾和上官麟越,皆被他设下的迷雾,纷纷向南追去。他大赞夏侯云歌计策好,夏侯云歌却知,他早已设好迷障,否则行动不会如此迅速。 谁会料到,一介采花大盗,会是这个神秘组织的头目。 第26章 恻隐,火烧百花峰 第26章 恻隐,火烧百花峰 百里非尘摆了一场盛宴,庆贺旗开得胜,截获北越皇室女眷。其中还有身份显赫的皇太后,只是他对那个老女人毫无兴趣,却对另几个如花美眷,赞叹不已。 不过,那几个美丽女子与夏侯云歌相比,就如珍珠比明月,芍药比牡丹,美则美矣,韵犹未也。 百里非尘也对她们提不起太高兴致,摆摆手,便赏给一群男人们。 养尊处优惯了的女眷们,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尖叫着,挣扎着,绝望地哭喊着,跪下凄凄求饶,还是被男人们拽了下去。 夏侯云歌不动声色,寂静饮茶。根本就与她毫无关系不是么。百里非尘有意试探,便由着他去好了。 百里非尘笑了一声,探身过来,低声问。“你果真不是来救她们的奸细?” “你觉得呢?”夏侯云歌不答反问。 他挑挑眉,不置可否,红衫轻拂,漫开一片脂粉香味,夏侯云歌掩鼻。 “把那个给我留下。”他遥遥指着其中一个,一袭白衣,模样姣好的出尘女子。 那女子生的很美,就好像一块上好的未经雕琢的璞玉,毫无瑕疵。 她被丢到百里非尘的宽大王座上,一群男人们拜谢之后,蜂拥下去享受美人乡。 百里非尘喝了酒,脸颊微醺,妖媚万分。斜睨一眼吓得浑身颤抖的白衣女子,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我……我叫梦儿。” “梦儿?”百里非尘喘着粗气哼笑两声,手开始不安分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吓得那梦儿不住落泪。 “求……求求你……”梦儿身子一软就从王座上滑下来,跪在地上。 百里非尘笑得更加大声,“你在北越是何身份?竟屈膝跪我一介贼寇?” “我我……我我……只是婢女。”梦儿吓得无力撑住身体,匍匐着,只有戚戚哭声。 “北越的婢女都生的这么俏?让我好生艳慕……”他一把抓起梦儿,长指剥落梦儿衣衫,吓得梦儿猛抽寒气,眼泪流得更加凶猛。 小桃有些看不下去,正要出声阻挠,被夏侯云歌一把拽住。 “收起你的恻隐之心。”她低斥一声。 “可是,姐姐……”小桃深深低下头,退回来。 小桃方才的举动已引起百里非尘的注意,侧眸看来,夏侯云歌微微勾唇。 “这女子生的这样好,让她来我这里坐一坐吧。”既然他已注意,没个表示,倒显得她刻意掩藏,反而生疑。 百里非尘微醺地眯着长眸,“你也对美女有兴致?”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好!就赏给你玩一玩。”他俨然一副指点人命运来去的王者。而在百花峰,他就是执掌生杀大权的王者。 他歪着身体,靠在榻上。芷儿赶紧上前为他捶腿,一脸媚笑,好不殷勤。 梦儿如抓住救命稻草,奔到夏侯云歌身后。浑身不受抑制的颤抖,愈显纤弱,我见犹怜。 “谢姑娘搭救……”她哭声低喃,声音细弱蚊蚋。 夏侯云歌只淡淡瞥了她一眼。她似受到惊吓一般,有些手足无措,赶紧上前为夏侯云歌倒了一杯酒,颤抖的手酒水洒出不少。 “我从不喝酒。”夏侯云歌道。 梦儿一惊,忙不跌地认错。“是是……是梦儿愚笨。” 夏侯云歌不喜欢胆小懦弱的女子,便挥挥手,让她自便,不再理她。 “少主,你也累了,奴家伺候你早些歇下吧。”芷儿窝在百里非尘的怀里,小脸绯红。 “小美人,你又着急了。”他翻身将芷儿压在身下,当众毫无避忌。 芷儿娇声羞嗔,卖力迎合,生怕有丝毫差池,惹了百里非尘的不悦,自此失宠。 接连几日,百里非尘不断让那些皇室女眷失身百花峰的男人们。其中两个,不甘屈辱,一个投河,一个撞柱。 皇室女眷们,各个人心惶惶,几近濒临精神崩溃的边缘。已是残花败柳身,即便回去又是何下场?最是无情帝王家,他们不会允许辱没皇室尊严的女人活着。除了那无人能及的皇太后,她们拥有高贵的身份,只因是皇室的女人。一旦不是了,她们便什么都不是了。 “姐姐……”小桃私下里,经常祈望着她。“要不要为她们求求请?” “你不恨北越占领南耀?”夏侯云歌冷声问。 小桃居然吓得当即跪在地上,“奴婢自然痛恨北越。只是,只是都是女人……”她又赶紧认错,“奴婢说错话了,娘娘恕罪。” 夏侯云歌叹一声,拽起小桃,“你记住,我只是你姐姐。从不是主仆!你这样很容易泄露我们身份。” “姐姐我错了。” “这里是百花峰,百里非尘是主人。他要做什么,我们没权利阻止。我们只是看客。若我们不是巧合到了这里,她们该有的下场依然是这样。事不关己。可懂了?” 小桃连连点头,“知道了,姐姐。” 说话间,外面一阵吵闹,还有女子凄悲的哭泣声。 “不要……不要……我不要……呜呜……” 夏侯云歌推门出来,就见那一袭白衣的梦儿,被几个壮汉从百里非尘的房间抬了出来。那几个汉子面带淫笑,看来终于轮到梦儿被赏给他们了。 “不要……呜呜……”梦儿哭的好生凄厉绝望,甚是可怜。 正巧看到芷儿站在一侧的回廊上,靠着围栏,对夏侯云歌说,“梦儿刚才向少主求情,不要再让她们的女子失贞。少主盛怒,便将她也赏了下来。” 夏侯云歌一脸漠然。难得百里非尘没有自己享用美人,而是赏给别人。 梦儿挣扎地看向夏侯云歌,泪眼朦胧地祈求地望着她,“救救我……” 夏侯云歌垂下眼帘。 “救救我……”梦儿凄声呼叫。 夏侯云歌依旧毫无反应。 “求求你……救救我……”无助的哭声愈加凄绝。 夏侯云歌从不知怜悯为何物,她只是冷血杀手。 就在梦儿被抬进男人们房间时,碧芙站在百里非尘的门口,扬声道,“少主说了!乖乖伺候少主一人,还是伺候一群男人,你自己选!” 梦儿绝望地哭着,声音已沙哑,“梦儿会好生伺候少主。” 芷儿嘟起娇唇,抠着手边的围栏,“最近少主很少召见女子伺候的,原来是少主对我们失去兴趣,看上梦儿了。” 夏侯云歌转身。 “喂,云歌姑娘,你怎么走了?”芷儿追上来。 “有事?”她顿住脚步。 “呵呵,也没什么事,就是……”芷儿拧着手帕,“少主对你挺特别的,可不可以……在少主面前为我美言几句啊。芷儿一直很卖力伺候少主的,我不想失宠。” 夏侯云歌转身回房,关上房门。 芷儿嘟着唇,哼了一声,“我自己会想办法。不用你了!” 过了两日,有线报来报,说轩辕长倾的大军已乘船逼近百花峰。一时间众人皆不知轩辕长倾如何率军避过监控,待发现时已距百花峰不足二十里。 周围雾气,也只能抵挡须臾。 众人皆乱,百里非尘却已在预料之中,不紧不慢安排众人从他早就事先安排好的密道撤退。 百里非尘没有带走那些皇室的女人,全部留在百花峰,燃起一场大火,让那豪华殿宇淹没在熊熊大火之中。 密道掩在水下,一路直通对岸。 后面留下一队人马断后,待全部离开后,毁了那密道,淹没在水中再无踪迹可寻。 对岸仍是一片连绵高山。 百里非尘不做停留,自是怕轩辕长倾在四处设伏,阻他后路。 果不其然,上官麟越率兵蛰伏在岸边,却错失擒拿百里非尘的路线,他轻车熟路寻了隐蔽的山路一路南下。 如此有条不紊,显然早已安排妥当。 至于百里非尘,打算去往哪里,谁也不知,都默默跟随,一言不发。 夏侯云歌一路寻找机会,想要逃脱。却被碧芙和紫烟一前一后紧跟,可见百里非尘对她也有防范。 连夜赶路,走了两天,绕道后山。巧妙避开上官麟越几次搜山,又沿路留下假的痕迹,一行人分散在后山的水域会和,那里早已准备好船只渡河。 夏侯云歌已笃定,百里非尘劫持皇室女眷,只是一个混淆视听的计策,幕后一定有更大的阴谋。 至于是何阴谋,夏侯云歌不得而知。 只是在上船后,无意间听见碧芙小声对百里非尘说了一句,“主人传信,会在万寿岛与少主会合。嘱咐少主,万事小心。我们的人,已去皇宫救皇后。” 数艘船,洋洋而去。 远远看见河岸上,上官麟越带着小支部队,冲到岸边,对着河面上的船只一阵射箭。距离遥远,羽箭纷纷落在河面,成了百里非尘的一个笑话。 “上官麟越!本大王日后再与你玩!”他对河岸上大喊一声。 对岸传来上官麟越气怒的山吼,“贼人!有胆上岸与我拼杀!” 夏侯云歌坐在船舱内,摇摇头。百里非尘这般狡黠多谋,若在北越初犯南耀时,领兵上阵杀敌,确是一员良将。 他们的人去皇宫救皇后? 是谁?要救她? 望向远处不见边际的河面,此去旦夕祸福,一切皆是未知之数。 第27章 埋伏,千金不换卿 第27章 埋伏,千金不换卿 近千人的队伍一起渡河目标太过瞩目。 百里非尘将队伍分散,共分二十组,人员三四十不等。每组都有一位头领,他一一单独召见,命他们将各自南退路线牢记脑海,其后全部带人分散行动,而每一条路线的最终目的地都是万寿岛。 众人纷纷伪装成百姓,或难民,或商贾,或游客,上岸的上岸,东走的东走,北去的北去……浩荡的队伍半天的功夫瓦解分散。 剩下的十余人继续跟着百里非尘往南乘船而行。乔装成富家子弟,携家眷奴仆游山玩水,很是逍遥。 轩辕长倾能寻到百花峰,自是已知百里非尘的身份。他的画像,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各个州县。悬赏通缉,价高千两黄金。 百里非尘还一袭红衣站在官榜前品评一番,“画的太丑了。哪有本公子半点倜傥风流。” 夏侯云歌气得一把拽住他,“你如此暴露行踪,是怕轩辕长倾找你太慢了!” 他悠哉摇着折扇,“我是怕他找不到我。” 这时街上走来两个容色俏丽的女子,百里非尘身影一飘,已摇着折扇去调戏那两位佳人了。当佳人被他俊美容貌折服,一脸含羞带怯时,他回头看向夏侯云歌,目光璨亮。 夏侯云歌侧身避开他的目光。 百里非尘一展折扇,遮住他俊美面容,悻悻转身离去。惹得两位佳人面带嗔色,很是不快。 在碧芙的催促下,夏侯云歌不得不跟上百里非尘。他总是这样随性不好揣摩,说走就走,半夜起来就得赶路,说停就停,随便找个客栈就住上两天。 这几日住在一个小镇已经快三日了,他还是没有急着赶路的意思。 听线人来报,轩辕长倾没有再追来,而是已折返皇城。只有上官麟越一路领兵追击,却不是百里非尘想要的鱼儿。 百里非尘颇感苦恼,恰巧碧芙接到一只信鸽。不知那信鸽传了什么讯息,百里非尘看完信,盯着夏侯云歌看了许久,眸色深邃不知意图。 对她的态度也变了,时常看着她,或发笑,或惆怅,不知为何。 夏侯云歌疑云顿生,莫不是他已知晓她的身份? 百里非尘忽然将她按在椅子上,夏侯云歌挣扎,他便让紫烟和碧芙按住她的双臂。 “你要做什么!” 他拿来笔墨,“闲来无事,为你画像一张。” 夏侯云歌动弹不得,枯坐半个时辰,他总算收笔落款,吹了吹宣纸上的墨迹,待干了,卷折起来。他将画像交给碧芙,碧芙便匆匆退去。 “百里非尘,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夏侯云歌厉声质问。 “少主要做什么,没你插言的份!”紫烟总是看夏侯云歌不顺眼,每次说话都极不客气。 夏侯云歌冷眸一扫,骇得紫烟愣了一愣。 “退下。”百里非尘沉声喝道,紫烟瞪夏侯云歌一眼,乖乖退出房外。 他一手负后,踱步到夏侯云歌身前,望着她许久,才叹息道,“这么美的大美人,可惜了。” 夏侯云歌心头一紧。垂下眼帘,掩住眼底的惊骇。 虽不知百里非尘到底要做什么,这里断然不能久留,务必尽快逃离。 百里非尘又走走停停向南行进了几日,在榆林镇的双福客栈住了下来。他为夏侯云歌安排的房间没有窗子,只有一扇窄小的房门,且在门口碧芙和紫烟换班把守。 夏侯云歌坐在房里,万千心思百转千回。 他百里非尘有后盾靠山,她夏侯云歌孤军奋战,挥霍不起。他想引轩辕长倾上钩,她却对轩辕长倾避之不及。 悄悄窥听百里非尘的线报,据说轩辕长倾在今早凌晨时分忽然失踪,原本几百人的铁骑部队亦少了十余人。可见轩辕长倾已带领小支部队,绕路追来。 明明轩辕长倾已回返皇城,为何又改变路线追了过来? 夏侯云歌再按耐不住。 趁着大家聚在楼下用膳,以上茅厕为借口便向客栈的后门而去。可刚到客栈狭窄的后门,迎面就撞上本该在前厅用餐的百里非尘。 夏侯云歌转身就往回走,他一步向前拦住她的去路。 “云歌,你怎么总想往外走?”他还向窄门外看了一眼,“那外面的男人,哪有我美。” 夏侯云歌瞪他一眼。 他展开折扇轻摇,一副温雅公子的文弱相。“乖乖跟着我,保你衣食无忧,一世荣华,还不满足?” “只怕我已被你卖了!”夏侯云歌怒道。 百里非尘单挑长眉,“这么聪明的大美人,我千金不换。” 夏侯云歌懒得与他绕口舌,喝道,“你和轩辕长倾的恩怨,与我毫无关系!” “我知道。”他摇着折扇,长眸含笑。 “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你有你的雄心大志,我有我的自保平安。我们是时候分道扬镳了。” “相遇便是缘分,你怎如此无情!说走就走,是要伤我的心了!”他一本正经地凑上来,红衫飞扬,居然没了那满身浓郁的脂粉香。 “你到底要做什么?”夏侯云歌怒道。 “是你说会帮我对付轩辕长倾。”他无辜蹙眉。 “你完全有能力自己应对。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夏侯云歌发现他的目光火辣辣地盯着她的胸部,煞时恼红了脸色。 “我觉得你很大……” 夏侯云歌抡起一脚,他已敏捷闪身避开。 再没有跟他继续沟通的必要,夏侯云歌转身回到前厅,直接上楼。 百里非尘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散尽,寞然合上折扇。举目看向阴郁的天空,怅然道。 “今夜要下雨了。” 夜里,狂风骤起,电闪雷鸣,瓢泼大雨顷刻而至。 当第一道霹雳闪雷炸响,小桃赶紧上床抱住夏侯云歌。 “你害怕?”夏侯云歌蹙眉。 “姐姐原先最怕打雷。每次都要小桃抱着。” 夏侯云歌推开小桃,看向紧闭的房门,不见人影。她赶紧下床,贴着房门向外看,果然碧芙和紫烟都不再。 得此良机,务必不能错过。 对小桃使个眼色,她即刻会意,赶紧掏出早就备在床下的绳子。 蹑手蹑脚推门出去,对面百里非尘的房间一片昏黑,没有燃灯,不知是否在房里。走在客栈悠长的长廊上,居然没有一点人声,只有外面哗哗的雨声和那呼啸的风嚎,时而炸响的一道霹雷。 夏侯云歌心头砰跳,赶紧加快脚步。 只怕,今夜会有大事发生。 推开长廊尽头的窗户,将绳子甩下去。 小桃没有让她失望,在她敏捷跳到地上时,小桃也顺着绳子爬了下来。 赶紧掩身到客栈后墙,瓢泼大雨瞬间将浑身浇透。 风雨之夜辨不清方向,大雨熄灭街上风灯,四下一片黑暗。呼啸的狂风中,传来隐约的马蹄靠近声。 想必正是轩辕长倾的铁骑部队。而整个客栈,只怕已布下天罗地网,只待请君入瓮。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这些全与夏侯云歌毫无关系,向着马蹄声传来的相反方向,狂奔而去。 夏侯云歌没料到,在这小镇的各个路口,都已埋伏轩辕长倾人马。才拐入一条巷口,黑暗中便竖起一把名刀,直抵夏侯云歌的心口。 小桃猛抽一口凉气,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将夏侯云歌推开,挡在那刀口之前。 这个小丫头,真是越来越勇敢了。 夏侯云歌不禁暗赞一声。 抬眸看向风雨中,那手握明刀之人。即便夜雨朦胧,夏侯云歌还是认出,此人正是数日前镇守城门的那位年轻将军……沈承安。 沈承安吃了一惊,赶紧放下刀,对夏侯云歌抱拳行了一礼。 他今日没有穿那一袭耀目的明光金铠,而是一套寻常百姓的装扮。 夏侯云歌忽然有个大胆猜测,莫非沈承安已潜入榆林镇多日,只待今日大雨滂沱才动手? 沈承安对手下使个眼色,当即有人接替他的位置,严密监守对面双福客栈动静。而他则对夏侯云歌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夏侯云歌犹疑走在前面,头上撑起一把黑色雨伞,遮住那细密如织的雨线。 越往深处走,已没半个人影。 夏侯云歌的衣袖一紧,回头看去,竟是被小桃拽住。对上小桃决绝的目光,夏侯云歌正要阻止,小桃已一把抱住沈承安。 “姐姐,快走!”见沈承安发力,小桃用上全部力气抓住沈承安,“姐姐孤身一人,总比带上我拖后腿!” 夏侯云歌莫名鼻子一酸,再不犹豫,翻身跃过身侧高墙。 隔墙传来小桃的尖叫声,“救命啊!救命啊!有人强抢良家妇女!” 小桃的喊叫声,唤醒附近人家熟睡的百姓,纷纷推门出来,扬起家伙就打沈承安。 夏侯云歌藏身在不远处的屋顶翘檐之下,看到沈承安拽着小桃,一脸吃瘪,落荒而逃,不禁失笑。 “小桃,我一定会回来救你。” 夏侯云歌蛰伏在附近,趁着夜黑大雨,严密跟踪沈承安。待沈承安逃过那群百姓,冷着一张脸将小桃摔在地上。 “你个小丫头!”他气得声音发颤。 小桃一身傲骨,仰着脸漠然以对。 沈承安气急,指了指小桃,说不出话来。唤来埋伏在路口的一个侍卫,命他看住小桃,便回到原先的巷口继续候命。 子夜时分,大雨越下越急,湍急的水流沿着街道流淌。 双福客栈和外面埋伏人马,终于不再寂静对峙,刀剑碰撞的铿锵声如雷鸣般炸响在雨夜。 夏侯云歌藏在屋顶,看向街上纷乱的打斗。谁也看不清谁,只有一片电闪之下的刀光剑影。她没看到轩辕长倾,亦没寻到百里非尘,甚至紫烟和碧芙,皆无半点踪影。 主角都没登场,缘何战斗事先开始? 难道轩辕长倾根本没来榆林镇? 第28章 毒发,四伏起杀机 第28章 毒发,四伏起杀机 夏侯云歌悄悄跳下屋顶。 从一户民宅破旧的木门上,拔掉一根铁钉。 趁着他们大乱,正是救下小桃,逃出榆林镇的最好时机。 逼近小桃被看押的那条巷子,已隐约看到小桃被捆了手脚。夏侯云歌抓紧掌中钉子,紧贴墙根,谨慎向前。 忽然,后颈袭来一股凉风,口鼻被人猛地捂住,身子一轻便飞了起来。 大雨中,眼前飘过一抹红色的衣袂,耳边传来百里非尘戏谑的笑声。 “你还真跑了。” 夏侯云歌掩好手中铁钉,挣开他的大手,“不跑?被你当成诱饵留在客栈?” 百里非尘揽住夏侯云歌纤细的腰肢,踩过屋顶湿滑的瓦片,冲入雨夜深处…… 钟鼓楼是榆林镇最高的建筑,且正对不远处的双福客栈。 百里非尘便是隐藏在这里,借着一道道闪电雷鸣,密切观察双福客栈周围一切动向,还有双福客栈前的血腥厮杀。 夏侯云歌白了脸色。在这里,不但可以看到她逃出客栈,就连巷口埋伏的轩辕长倾人马也尽收眼底。虽不真切,却能辨别。甚至包括,沈承安举刀逼她心口的那一幕。 “连我逃跑都是你的计划之一?”夏侯云歌更加笃定,她的出逃,是他有意放行。 原来一切都在百里非尘的安排之中。 “没想到,你还会回去救那个丫头。”他摇摇头,口气显得有些失望。 “既然以我为饵,为何又要放我?放了我,为何又抓我回来?你到底要做什么!”夏侯云歌怒火中烧。用一种可怕的目光盯着百里非尘俊美的侧脸,在他采花大盗的面具下,到底藏着怎样的阴谋? 他浅浅一笑,没有作答。 夏侯云歌闷嗤一声,“你安排如此精密,没想到轩辕长倾没有来吧。” “错了,他来了。只是,又消失了。”百里非尘看向雨线迷蒙的远方,似乎在寻找雨夜之中,那一匹白马,和那一袭紫色的身影。 以轩辕长倾的谋略,不可能猜不到这是一个陷阱。 缘何还会冒险前来? “我也以为他不会来。”百里非尘偏头看向夏侯云歌,长眸含笑,“可你的一幅画像,他便来了。我的大美人,魅力无边呐。” 夏侯云歌声音冰寒,“我最厌恶被人出卖利用。亏我还相信你。” “主人之意,岂能不从。”百里非尘的口气蓦然重了几分。 “主人?” 猛然想起,那日上船,碧芙对百里非尘说的话,“主人已派人去皇城救皇后。” 那“救”只怕就是为了今日能成为引诱轩辕长倾的诱饵。到底是谁在幕后操控?缘何要将她卷入这一场纷争!百里非尘到底还要利用她做什么?不管他们还有什么诡秘计划,她断不会成为他们任意玩弄的木偶! 夏侯云歌捏紧掌中铁钉,声音平静毫无波澜,如那毫无情感的机械。 “百里非尘,我说过,冰雪棱角太锐……” 话音未落,夏侯云歌猝然出手,掌中铁钉直接刺入百里非尘没有防备的后背。百里非尘身体猛然一滞,眉心微跳,怔怔回头,吃惊地看向夏侯云歌。 “你……” “你要慎重。” 夏侯云歌一把抽出铁钉,鲜血喷溅而出,染红她素白的玉手,旋即那鲜红的血液被雨水冲洗而静,滴入屋檐,随雨而落。 百里非尘一动不动,红唇半张似要说什么,却弯起唇角,浮上一丝凉薄笑意。他唇瓣动了动,发出一声极低的谑笑。 “你还是不相信我。” “告辞!”夏侯云歌咬牙冷道。转身就要跳下钟鼓楼,手臂一紧,被他拽住。 “现在很危险!”雨中传来他低弱的声音,噙着一丝焦躁。 “你,更危险!”夏侯云歌用力甩开他的手,脚下瓦片湿滑,直接从高高的钟鼓楼跌了下去。 “云歌!”百里非尘急呼一声,亦从钟鼓楼跳了下来。他忍住背部剧痛,还有那不住外涌的滚热血液,一把抱住夏侯云歌,稳稳落地。 红色的衣袂在雨中飞扬,如那盛开的红色木芙蓉,高洁纤美而又华丽荼蘼。 “不需要你假仁假义!”夏侯云歌厌恶地将他一把推开。他单膝撑在大雨之中,如墨的长发垂落肩旁,黏在他苍白的脸上,白若清雪。 一声闪电巨响裂空而过,瞬间照亮整片大地如被炽光包拢。 雨中传来一阵飞速急驰的马蹄声,夏侯云歌和百里非尘皆惊愕回头,只见眼前飘过一片白影,还有那一抹飞扬的华丽紫色。映着摄人的闪电雷鸣,如一支离弦的箭带着森寒的死神气息,飞掠而过。 夏侯云歌只觉得身体一飘,一阵眩晕,已被人拽上马背,飞了出去。 百里非尘猛地蹿起,牵动背部伤口,痛得脸色愈加雪白。然而,他伸出的手,只抓住夏侯云歌一抹淡色的衣袂碎片。 不知是谁在钟鼓楼上敲响了三声闷鼓,震撼如击在心房。 在那高耸的钟鼓楼上,赫然出现一袭黑袍飞扬的男子,带着狰狞的鬼面面具,如墨黑天空裂出的闪电般惊怖。愤然指向轩辕长倾,狠绝一声低喝。 “杀!” 无数的黑影从四面八方飞扑出来。各个黑衣鬼面,手持雪亮弯刀,直逼轩辕长倾的后背空门。 夏侯云歌大惊,轩辕长倾已抓着她从马背上飞起,直冲向上,躲过无数的弯刀刺来。 “你放我下去!”夏侯云歌怒道,“你们男人的争斗,挟持我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血性男儿,就该光明正大拼杀!” 轩辕长倾抱住夏侯云歌,踩过一排排紧连的屋顶,咬牙低喝,“你以为我现在放你下去,他们就会放过你!” “我死了,不正是你所愿!” “我说过,你的命是我的!” 他轻功再卓绝,亦甩不掉如魅影般埋伏在四周不断涌出的黑衣人。他吹响长哨,他的暗卫纷纷现身,细剑,弯刀,在雨夜中拼出刺目的火星。 轩辕长倾趁机脱身,直奔事先安排好的退路而去。 黑袍鬼面男子,丝毫不给轩辕长倾逃脱的机会。手持长剑,飞刺而来。 轩辕长倾不会武功,怀里又抱着夏侯云歌,勉强才避过那黑袍鬼面男子的长剑,锋利长剑削落一片紫色的衣袂。 “你到底是谁?”轩辕长倾咬牙质问。 那男子并不答话,面具下一对阴鸷的冷眸睨了一眼夏侯云歌,迸出恨之入骨的寒冷声音,“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那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轩辕长倾唇角勾起一抹冷厉的狞笑。 东朔豁然现身,手中短刀挽出美丽的剑花,变化莫测的招式,直逼黑袍鬼面男子。 轩辕长倾掠空而起,向着榆林镇的南面飞去。 上官麟越就埋伏在榆林镇南面的山上,这个时间也要攻入榆林镇了。 “夏侯云歌,本王说过,别再让我抓住你。”轩辕长倾的胸腔内传出低低的闷哼声,震得搂在他怀里的夏侯云歌,心一点点下沉。 “一旦有机会,我还会逃。” “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 掠过一片屋顶,远处群山的暗影渐渐可以看到轮廓。 夏侯云歌心头一紧。一旦到了轩辕长倾的营地,逃跑的希望更加渺茫。不如趁现在只有轩辕长倾孤身在此……夏侯云歌抓紧掌中一直攥着的铁钉。 忽然,轩辕长倾脚步如飞的身影,猛地一颤,似在忍受什么极大的痛苦,直接从脚下的屋顶摔了下来。 夏侯云歌来不及拽住他,俩人一起从屋顶跌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的雨水中。 只见轩辕长倾脸色煞白毫无血色,黑眸之中明亮的光华一点一点黯淡成灰,忽而狰狞浮上一层猩红之色,忽而漆黑空洞毫无光彩。他的喉口发出痛苦的嘶吟,如裂帛之声刺痛耳膜。 “你……你怎么了!” 夏侯云歌被他的样子吓得脊背蹿起一股寒意,怔怔后退,心跳如雷。 忽然,轩辕长倾发出一声痛吼。 “啊……” 他如凶残嗜血的虎狼,猛地扑向夏侯云歌…… 【上架感言】 感谢亲们一直以来的支持,越越感激不尽,这里有新读者,也有从《美人计》、《只宠小小妖妃》里跟过来的读者,谢谢你们的支持和喜欢,届时本文就要上架了,有人离开,也有人留下,但越越还是想说谢谢,只是越越还需要亲们继续支持下去,如果喜欢,请深爱《誓不为妃》,越越一直在用十二万分的诚意写文,后面的内容会一如既往的精彩。越越平时也没什么收入,儿子的奶粉钱和养活自己的钱大多来自于文文的收益,没有你们的支持,也就没有越越的好成绩,也就没有越越和儿子之后尚算稳定的生活。看过越越书的亲们,都知道,越越绝对不会让亲们失望,《誓不为妃》必定是一部感动读者们的作品,越越会送给你们一个不一样的穿越盛宴,越越会是勤劳的小蜜蜂,努力加大更新,让越越的《誓不为妃》陪伴你们过一个美丽的新年吧。 第29章 魔鬼,心中生涟漪 第29章 魔鬼,心中生涟漪 轩辕长倾猛地扑上来,夏侯云歌躲闪不及,被他死死压住在身下。她挣扎,他一手锢住她双手在头顶,再挣扎不动分毫。 大雨溅在他身上,拢上一层迷蒙水雾,看不清楚他的脸,只一对猩红如血的眸,如夜里跳跃的两簇鬼火。 “轩辕长倾……你,你疯了!”她大声喊。 一道闪电,裂空而过,映着轩辕长倾残佞如魔的面孔,毛骨一阵悚然。呼啸的风卷着寒意沁入骨子,夏侯云歌打个冷战。轩辕长倾却似周身炽焰在燃烧,原本白皙俊美脸颊,绯红如霞。大口大口吸着凉气,喷出如火一般的热息。他的身体在不住抽搐,喉口发出痛苦的低吟。 夏侯云歌浑身紧绷,心口不住狂跳。她似乎看到那日,他们双双身中媚药的他。 只是,今日的他,远比那一夜更加惊悚森怖。就如一只丧失灵魂的魔鬼,随时都会对她这只猎物,发出凶戾残暴的攻击。 “轩辕长倾!你醒一醒!” 若他又中了毒,是何时?又是谁下的手? “轩辕长倾!”她挣扎,却将他彻底激怒,一声嘶啸。 “啊……” 他已彻底沦丧神智,猛地张口,一口咬住夏侯云歌纤细白嫩的脖颈…… 皮肉被锋利的牙齿刺穿,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 夏侯云歌的瞳孔猛地张大,淡定如她,这一刻也不禁恐惧了。 这哪里还是人!简直就是一只怪物! 他就像个贪婪吸允乳汁的幼儿,饥饿难耐大口大口吞咽她的芬香血液。她体内的热量一点一点流逝,想要阻止,已浑身绵软无力。望着昏暗天空洒下的细密如织的雨线,硕大的雨滴如乱石打在身上,针扎的疼。 头脑越来越沉,耳边只有雨声,呼吸声,一下一下,用力喘息,依旧空气稀薄……她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若再继续下去,她将失血过多休克而亡。 可她现在又能如何反抗?这样的无助与绝望,像极了南枫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刻……迷茫彷徨,想要大声嘶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黑,身体在他身下不住打着冷战。本能贴紧他滚热的怀抱,想要汲取一些暖意。他的身体是那么的热,如烙铁一般,灼烫炙人。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大雨渐渐停歇。碧绿屋檐落下晶莹雨滴,敲打积水发出“叮咚叮咚”的悦耳声。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清新的空气有泥土的芬芳,美好的初晨美景,却冷若寒冬。 终于,他的喉口发出饱足的闷哼声。 有位老者推开房门,一边穿衣,一边向院子里张望,问了一声,“什么人在院里?” 轩辕长倾猝然抬头,面目狰狞,双眸血红,唇角蜿蜒一抹血痕,口中皓齿染满惊怖血色。那老者吓得惊声尖叫,声音还未落,轩辕长倾已掷出几枚袖中暗器,刺穿那老者的咽喉,连带站在老者身后的老太,亦被穿透脖颈,当即断了气息。 夏侯云歌猛抽一口寒气,混沌的意识瞬间惊醒,身体抖得更加厉害。 丧失理智的轩辕长倾,不会允许,见过他这副模样的人存活。 下一个,就轮到她被灭口! 果然。 轩辕长倾已握住一枚锋利暗器,就在即将刺入夏侯云歌脖颈时,他猛然住手。浓眉紧蹙,血红的眸子光华莫测变幻,挣扎着,意识迷离地呢喃一声。 “依依?” 兀地,他身子一阵剧烈颤抖,已歪倒在一侧的积水中。 紫色的华袍紧裹着他修长的身体,愈显他脸色白得几乎透明,隐约可以看到他皮下青色血管内流淌的血液。躁动翻涌,似要冲破他的身体。 夏侯云歌再不犹豫,咬紧牙关撑起绵软身体,攥紧掌中铁钉,猛地刺向轩辕长倾…… 他浓黑的长眉紧紧蹙着,似五脏六腑都在剧烈疼痛。那高傲伟岸的脊背,弓起蜷着,身体一颤一颤,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像个重病孩子,无助又孤弱。 夏侯云歌的手颤抖了,曾经她也这般无助又痛苦地倒在大雨之中,这般艰涩难熬地口中发出呜咽的呻吟。那时她五岁,南枫说第一次见到她,在那一滩污浊的积水中,她就像个受伤欲死的猫儿般凄凄可怜。 她手中锋利铁钉再逼近轩辕长倾脖颈一分,殷红的血沿着他的脖颈蜿蜒而下,染红了地上的积水,晕开一抹鲜红。 他痛苦哀吟一声,她的手愈发颤抖不能控制。 现在的轩辕长倾,是不是也如当时的她一样,生生期盼能有那么一个人出现,救他脱离痛苦煎熬。 “轩辕长倾,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她抡起手,再次猛然发力刺去。 “依依……依依……好冷……”他陡然拽住她的袖角。 他颤抖的声音,破碎迷惘,如一根利刺,深深扎入夏侯云歌心头最柔软的地方。 在南枫死的那个夜里,山风阴冷如锥刺,他蜷缩身体不住颤抖。她听见他的痛苦呢喃,暗红色的血,在他身下蜿蜒成河……她的心如被万刀穿刺,哭着要冲上去,却被同伴捂住嘴,拖拽离去。 “歌歌,歌歌,我好冷……” 手中的铁钉“叮玲”一声掉在地上。 不知是被雨水溅湿了脸颊,抑或眼中滚出了泪水。她颤抖着手,迷茫良久不知所措。她闭紧涨痛的双眼,颤抖着抱住轩辕长倾,那一刻还以为抱住的是南枫。忍住晕眩的无力,搀起轩辕长倾,越过民宅门口横着的两具尸体,将他放在屋里床上。 费力脱掉他身上湿透的衣袍,给他盖好被子,转身就走,衣袖还被他牢牢拽住不曾放开。 “依依……” 她冷硬的心,蓦然有一块塌陷下去,“轩辕长倾,我不是依依!” 他努力睁眼,迷蒙的视线模糊不清,最后无力闭上,低喃一声,“依依……好冷……” 她回手探下他的额头,滚烫如烙铁。何为同情,她不知。努力抽回衣袖,他依旧紧紧抓着不放。 “轩辕长倾!”她恼喝一声。 “依依,别走……”他蜷缩的身体,抖的更加厉害。 夏侯云歌的心头猛地抽痛一下,依稀记得小时候,她亦是这般紧紧抓着妈妈的衣袖,哭着祈求妈妈不要走。可,即便她哭哑了嗓子,妈妈还是决然而去……以至于从那之后,若谁祈求她不要走,她总是不能狠下心肠。 “我去给你熬点水,驱寒。”她的声音无端多了一许温柔。 他终于像个听话的孩子,点点头,松了手。 她白他一眼,暗咒“麻烦”,真想一走了之,让他自生自灭,最后还是去了这户民宅的厨房。 夏侯云歌从不会下厨,她只学过野外生存。对付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手忙脚乱不知从何下手。不是被烟熏得眼泪喷涌,就是被热水烫了手。操着菜刀,如砍掉猎物的头颅,将生姜大卸八块丢入锅中,记得南枫还在姜汤里放糖。 翻了半天,终于见到白色晶块物,抓了一大把就丢入锅中。 终于熬好姜汤,热气腾腾捧到他床边。一口一口喂他,他却一脸厌恶,一口都不肯喝。 夏侯云歌恼了,“费力给你熬的,你竟不喝!” 大力扼住他的下巴,猛力掰开他的嘴,直接就往里灌。他被热姜汤烫得薄唇通红,整张脸都在剧烈抽筋。 夏侯云歌丢了碗,冷哼一声,“我都没为南枫下过厨。算你有福气。” 扯开床幔上的一条棉布,将脖颈上的伤口包扎好。愈加觉得自己今日脑子抽风,居然会救差点杀了自己的仇人! “轩辕长倾,我只救你这一次。” 忽然,轩辕长倾的身体一阵震颤,浑身燥红,吓得夏侯云歌赶紧后退一大步。生怕他又发狂吸她的血。他趴在床边,将喝进去的姜汤尽数吐了出来。 夏侯云歌扶额,许是门口的两具尸体太倒胃口吧。 拖走那两具尸体,在后院挖个坑埋了。又去厨房盛了一碗姜汤,轩辕长倾却怎么都不肯喝,直喊太苦。 苦? 夏侯云歌小小尝了一口,赶紧吐掉。 确实,又苦又咸。怎么会咸?她明明放了糖。 轩辕长倾开始在身上乱抓,好像浑身都很难受。她掀开被子一看,他身上出了一层红疹,有的地方已抓破,渗出血水。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呓语一声。 “依依,好痒……” 夏侯云歌挣不开他的手,翻个白眼,坐在床边,帮他揉搓泛红的丘疹,“真是麻烦!” 他总算安静下来,紧皱着的眉心舒展开来。宽阔的眉宇透着一股轩昂霸气,浓眉如墨,长睫弯翘如黑色蝶翼,在眼窝下投一片乖巧的暗影,高挺的鼻梁如艺术家的完美作品,透着古希腊的韵味…… 夏侯云歌还是第一次认真看他的容貌。不禁心下暗赞,他确实长的很好看,有一种出尘隽秀的气质,却偏偏有一颗黑暗如魔鬼的心。 不知哪根神经错搭,她缓缓抬起手,似受了他美丽长睫的蛊惑,小心翼翼碰一下他的睫毛。他睫毛微跳,吓得赶紧收回手,双颊滚热起来,心口也砰砰乱跳。别开脸,再不敢看他沉静睡颜。望向窗外初升的骄阳,被大雨洗涤过后的日光,明亮刺目。 她得逃走,必须趁着轩辕长倾还在昏睡,逃离这里。 明明这样想着,身体却越来越沉,越来越疲惫,不受控制软了下去。她告诉自己,只休息一会,就只休息一会。听着身边轩辕长倾绵长的呼吸,纷乱的心绪莫名安静下来,她眼前的光线越来越模糊,一阵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得极沉,难得一次没有噩梦连连。 待她猛然惊醒时,眼前正是轩辕长倾的脸,陡然惊出一身冷汗。慌忙起身,身体竟被他环肩抱着。 她何时枕着他的胳膊? 双颊不禁泛红,一阵心跳纷杂。 幸好他还睡着,紧抿的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夏侯云歌小心翼翼抽身起来,眼前一片发黑,缓了一阵才适应过来。正要下床,却被猛地拽住,栽倒在床上,他栖身压来,唇角勾起一丝残冷狞笑。 “你想去哪?” 第30章 遗世,惨遇鬼面人 第30章 遗世,惨遇鬼面人 夏侯云歌大惊,抬眸望着月光下,轩辕长倾弧线柔美的俊脸……那一夜巫山云雨的片段在脑海中猛然闪过,他亦是这样在她身上,亦是侧脸映照在月光下,留下一片柔和光线的暗影。 猝不及防地,心跳漏了一拍,呼吸亦有一瞬紊乱。 “我我……哪里都不去。”竟然连声音都结巴了,她何时这样过!顿时羞愧难挡,脸颊烧红。 他漆黑的瞳眸中,映着她苍白无血的脸颊,越来越深,越来越沉,迸出危险的气息。 夏侯云歌忙努力稳定纷乱思绪,试图想出理智的法子应对。却听见他淡淡“哦”了一声,一头栽倒在她身上。猛地闭上眼,强忍住身上猝然压来的沉重。还以为他又要发狂,吸干她的血,并已做好给他致命一击的打算。 身上之人已呼吸沉稳,显然又睡去了。 夏侯云歌气怒,毫不留情,一掌劈在轩辕长倾的脖颈上。身上传来轩辕长倾一声闷哼,旋即浑身虚软彻底瘫在她身上。她被他压得喘不上气,费好大一番力气才将他推开。 那一掌,她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即便这副身体绵软虚弱,依旧够轩辕长倾昏睡好一阵,即便醒来,脖子也要疼上几天。 没杀他,已是对他最大的恩惠。 撑着虚弱的身体走了几步,她又停住。回头看向榻上昏睡的轩辕长倾,眼底闪过一丝明光。 榆林镇危机四伏,若贸然出去,不但有轩辕长倾的暗卫神出鬼没,还有百里非尘的阴谲难测。与其出去前路叵测难料,身体又这般虚弱不能应对自如,不如再次铤而走险。 她从轩辕长倾的身上翻到那个黑色的细小哨子,用力吹响之后,放到轩辕长倾的手中,做出是他吹响哨子的假象。赶紧走出民宅,藏身在附近一家巷拐处的暗影中。 稳定无力砰跳的心神,屏静呼吸,寂静等待。 将轩辕长倾的暗卫统统引来这里,会将昏厥的轩辕长倾带走,离开重重暗伏的榆林镇。彼时,百里非尘那一方的人马,亦会追击轩辕长倾而去。就会给她逃脱的空隙,再做下一步打算。 没到一盏茶的功夫,轩辕长倾的暗卫果然无声到临。一道道黑色的身影,聚集于此,严密勘察四围,并未发现掩藏在暗处收敛呼吸的夏侯云歌。 东朔赶来,还带来一位女子。 月下光线太过昏暗,夏侯云歌看不清楚那女子的脸,只有一闪而过的一抹倩影,身姿婀娜,步态如莲。依稀仿佛是一袭白衣,如那皎洁的月光般,不染尘疵。 须臾间,屋内传来东朔的几声呼唤,还有那女子低低的啜泣声。 “主人!” “长倾……你怎么了?又是毒发了吗?” 那女子居然唤轩辕长倾为“长倾”,可见关系非同一般。 夏侯云歌想到了轩辕长倾口中一直呼唤的那个依依。可能那白衣女子,就是依依了。 “主人是被人击昏于此。”东朔谨慎的声音传来,瞬即有人严密搜查四处。 夏侯云歌紧贴身后冰凉墙壁,脊背传来寒凉的刺痛。紧张静候,生怕那些暗卫寻到这里。幸好,屋内又传来那女子低弱的声音,如涓涓流水,甚是温柔好听。 “长倾伤成这个样子,还不紧快回去医治。区区刺客,哪及王爷性命贵重,何必急于此时。” 东朔赶紧称“是”,组织人马送轩辕长倾速速离开榆林镇。 待四下彻底归于平静,夏侯云歌终于长吐口气,大口喘息一阵,还不敢走出暗处。 又静待半晌,才撑着无力的身子,紧紧扶住墙壁,往外走。 眼前一黑,差点昏倒。努力提起一丝清明意识,还是觉得眼前发黑,不似眼花幻觉,便探手摸过去,竟触碰到冰冷微硬的身体。 她吓得猛然缩回手,豁然抬眸看去,入目是一张狰狞可怖的鬼面面具! 居然是那个下“杀”令的黑袍鬼面男人! 脊背蹿起一股寒意,冷汗透衣而出,强忍住尖叫冲出喉口。 月光笼罩在他傲岸的背影上,高傲伫立如雕塑般冷肃。鬼面面具下,一对森冷的眸子冰寒地睨着夏侯云歌,迸出蚀骨凉意。 她一步步后退,他一步步迫近。 他勾起唇角,笑靥猖狂,声音冷若寒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夏侯云歌被他身上冷冽的气息,逼得站立不稳,赶紧扶住一侧墙壁。 他再逼近一步,背对月光,投下深沉的暗影,笼在她身上,如高山压顶而来,骇得喘息困难。这一刻,经历无数次血雨腥风枪口舔血的冷血杀手,她畏惧了。 “我很意外,轩辕长倾居然没有杀你,还冒险来救你。” 夏侯云歌警惕盯着他,不说话。 “他那么恨你,你居然还活着。” “怎么不说话?吓傻了?”他玩味般邪笑着,冰冷的手指抬起夏侯云歌的下颚,迫使她看向他幽冷的双眸。 “我不认识你!”她怒声大喝。 心下估量,若他再靠近给他一拳,凭她现在无力的身体,和这副身体绵软的手脚,能有多大杀伤力? “不认识?”他像听到有趣的笑话,拖着诡谲长音。“何须认识我。只要知道,我要杀你便是了。” “是吗?你要如何杀我?”夏侯云歌不退反进,向前一步,几乎贴上他胸膛,鼻端飘来一股冷香,似是寒冬幽梅。 他很意外,眼底盈上一丝诡笑,“夏侯云歌,见到你父皇对他说一声,今日南耀皇朝倾覆,便是我对他的报复。” 说着,他一把扼住夏侯云歌纤细的脖颈。触碰到她脖颈的伤口,针扎般刺痛。他的大手猛力收紧,鼻端空气瞬时稀薄。顿时双颊憋红,眸中布上艳红的血丝。连一丝挣扎都没有,整个身体软绵绵如被提在他手中的布偶。 他嗤之一笑,“尊贵的皇后娘娘,高傲的长公主殿下,竟也沦为我手中草芥。” 夏侯云歌就趁他畅笑之际,猛地睁开一对清冽的眸子,喉口发出沙哑细弱的嘶喊,“你自己去说吧!” 她猝然抡起一脚,猛地踹向他的两腿之间……这是她唯一求生的机会。他一定料不到她会出此招,也正没料到,她会出此招反击。 即便他武功高强,动作迅敏如风,还是没能完全躲开。 涨裂一般的剧痛,害得他手上力道下意识松动。待他怒不可赦,想要一把捏碎夏侯云歌的脖颈时,夏侯云歌已猛地挣开他的钳制,闪身冲了出去。 可她双腿虚软无力,失血后又头脑昏沉。没跑几步,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男人咬牙忍住强烈剧痛,身影一闪便又逼来。面具下,目光凶残如猛兽,喷火般盯着夏侯云歌。 “厉害了。”他喉间发出低沉的森冷啜笑。 夏侯云歌努力后退,衣衫却被他一脚踩住,才退后不得。 他手中豁然出现一把短小的锋锐匕首,在她脸上晃来晃去,夏侯云歌视若无睹般,镇定无波地盯着他幽寒的瞳眸。 这段时间与小桃的接触中,从来没听小桃提起过,除了轩辕长倾还有一个人那么痛恨夏侯云歌。是小桃不知,还是刻意隐瞒? “夏侯云歌,你不是最怕刀剑?”冰凉的刀刃,贴在夏侯云歌的脸颊上,“若在以往,你早吓得泪水涟涟。今日的你,却没掉一滴眼泪,甚至没有一丝惧意,很让我意外。” 看来,他和夏侯云歌很熟,且很了解。 他到底是谁? 对夏侯云歌深镌的恨意,又是从何而来? 一个常年深居后宫,寄情于山水诗画的温懦女子,如何得罪这么多的仇敌与之不共戴天? “让你意外的事,还更多!”夏侯云歌抓紧手边的沙土,猛地就向那男人扬去。 男人却已有所防范,侧身避开,一把攥住她纤细的手腕。大力掰开她的手,残沙从指缝中流逝,骨节传来被他掰裂的剧痛。他微微勾起唇角,露出邪佞的冷笑。 “确实,让我大开眼界。” 夏侯云歌故意示弱,痛不能抑地哀叫连连,就在他得意时,陡然一口咬住他的大手,鲜血四溢而出,抓紧时机去夺他手中匕首。 不待她得逞,他挥来一记耳光,打得她头脑昏沉,侧脸肿胀,口中溢满腥甜。 夏侯云歌惊痛地瞪大双眸,从没有人打过她的脸!她也从不允许有人打她的脸!这是她的底线。侧脸麻木火涨,目光冷若冰川地射向鬼面男人。 “除非你杀了我,否则这一巴掌,我会十倍百倍还给你。” 他居然长笑一声,不以为意。捏住她的下颚,手劲很大,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留下红色的指痕。 “夏侯云歌,短短月余,你变了很多。” 夏侯云歌厌恶甩开他的手,他却一把捏住她的脸颊,咬牙冷道,“我忽然改变主意,留着你这个玩偶取悦于我,你父皇九泉之下,岂不是更痛心。” 他揪住夏侯云歌的衣衫,霍然起身,拖拽着她就往外走。脊背硌在坚硬的石板上,断裂般疼痛。夏侯云歌咬牙忍住,一把拽住他飘飞的黑色衣袍,挣扎之间,无意见到他腰间配戴的一块红色宝石。 夏侯云歌忽然疯了般,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吗,挣扎拽住那红色宝石,一把从他身上强夺下来。 那绯红如血的宝石,形状就像一滴女子心殇眼泪,中间有一丝白色龙形纹脉……没错,是的,不会错,是遗世!真的是遗世!绝对不会认错。 “还给我!” 他大怒来抢,夏侯云歌已紧紧捏住在手中,死不放手。 “给我!”他大喝,抡起一巴掌又打在她的侧脸上,顿时双颊红肿,倒是也对称了。 她目光憎恨怨毒地瞪着他,一张口已满是血水,“你怎么会有遗世?” 他寒眸越眯越紧,迸出陡峭寒意,“你认识这块玉?竟然还知道它的名字?是谁告诉你?说!” 他一把拧住夏侯云歌的衣领,周身弥漫的寒冷,逼迫夏侯云歌心口慌乱,许久无法平息。 遗世…… 第31章 非尘,辣手惨摧花 第31章 非尘,辣手惨摧花 “为什么告诉你?”夏侯云歌毫不畏惧,倔强迎上鬼面男人阴鸷冷眸。 “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鬼面男人手中那个锋利小刀已逼上她的脖颈,她不躲不避,扬声道。 “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从不畏生死,亦不随意任人宰割,你又能奈我何!” 鬼面男人一怔,用一种近乎陌生的眼光逼视着夏侯云歌。 “你到底说还是不说!”鬼面男人低吼一声,捏紧指间薄刃就向夏侯云歌刺来。 “主人!” 远处传来一声急呼,一抹红影如夜间绽放的红色莲花,翩翩然落在一侧,荡起一片轻轻浅浅的香气。百里非尘抱拳微欠身,恭敬行礼,全然不似以往放浪形骸万千风流,仿佛间换成一个干练沉稳之人。 “什么事?”鬼面男人的口气虽怒意未消,但对百里非尘到底亲和许多。 “她既是南耀如今唯一的皇室嫡嗣,主人正可利用她拉拢南耀忠心臣子之势力为己所用,成就大业,亦多了一分把握。就此杀之,未免可惜。”百里非尘说得铿锵有力。 鬼面男人缄默稍许,似在仔细思量。良久,他薄唇微动,发出低沉暗哑的声音。 “非尘,你想护她。”鬼面男人是在问,亦似肯定。 百里非尘一惊,红衫一飘,已单膝跪地,“非尘效忠主人之心,日月可鉴。” 鬼面男人把玩手里的小刀,一把拽起夏侯云歌的衣领,另她跌进他的胸膛,与他那一张可怖面具近在咫尺。她可以清楚嗅到他身上的浅淡冷梅香气。 这里是南方,四季如春,鲜见梅花,他却染了一身梅香,着实奇怪。 “夏侯云歌,我会让你亲口告诉我,关于这块玉的一切。” 鬼面男人一点一点掰开夏侯云歌的手指,将她掌中红玉夺了回去。夏侯云歌被鬼面男人一把推向百里非尘,黑色的身影一飘,已率先离去。 夏侯云歌伸出去的手扑了空,无力的身体一点点下滑,最后瘫倒在百里非尘的怀里。 把遗世还给我…… “你怎么虚弱成这个样子。”百里非尘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幸好,百里非尘身上没有以往那样浓重的脂粉味,夏侯云歌也能暂时安静地窝在他怀里,感受他臂弯间传来的丝丝暖意。 百里非尘默了会,沉声问她,“……轩辕长倾对你做了什么?” 夏侯云歌紧紧闭上眼,不说话。 她现在满心满脑子都是遗世,都是南枫送她遗世时,一脸灿若阳光的笑容。 南枫说,他是从一个盗取古墓的贩子手里高价买来的这块玉。据那贩子吹嘘,古墓中有书册记载,这块玉叫遗世,拥有重生的力量。 南枫将那块玉戴在夏侯云歌纤美的脖颈上。她坐在镜子前,抚摸脖颈上血红欲滴的宝玉,衬得她的肌肤更加白皙胜雪,美艳照人。南枫从后面抱住她,她笑他。 “你也太童话了吧。还重生,哄小孩的故事,你也相信。白白叫人给骗了。” “能博你一笑,被骗也情愿。” 美好的画面被铺天盖地漫开的血红淹没,耳边蓦然传来一阵乱枪之声……她为南枫复仇失败,死在警察乱枪之下。脖颈上的红色宝石发出刺目的万丈红光,将她团团包裹,身体似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引,陷入一个莫大的黑色空洞…… 夏侯云歌猛然惊醒,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眼前是百里非尘的一袭红色衣襟。他还抱着她,正趁夜疾步飞行。 现在,夏侯云歌终于相信,得以穿越,定是遗世所致。 而今在这个朝代,再见遗世,是不是就意味,她有可能找到南枫? 周遭卷来强劲的风声,还有海水的呼啸。飞扬的发丝拍打脸颊,牵动红肿脸颊刺痛火辣。 百里非尘停下脚步,站在岸边静待。夏侯云歌一动不动,或许是他以为她睡着了,声音极低地呢喃一声,被卷来的海风吹得破碎不清。 “原来你就是南耀皇后夏侯云歌。”他的口气似乎有些失望。 “你想说什么?”夏侯云歌猛地抬头,竟害了他一跳。垂眸望着夏侯云歌的明澈双眸,他有一瞬怔住。月光下,她双腮红肿,唇角含血,却有一双倔强清冷的眸子,更让人觉得心疼。转而,他挑着魅惑长眸,戏谑一笑,道。 “想说,草民见过皇后娘娘。” 夏侯云歌瞥他一眼,“我这个皇后布偶是不是很好玩?” “……还好。” “我很好奇,你如何以我为诱饵,引轩辕长倾上钩。”倒可学点经验。 “一副你的画像。” “就这么简单?” 百里非尘点头,“我亦没料到会如此简单。” 夏侯云歌低眸凝思。莫非轩辕长倾有什么诡计?也要利用她?眸光流转,笑了笑,道。 “恭喜你。” “恭喜我什么?”百里非尘挑起长眉,望着怀里的夏侯云歌。 “恭喜你们功败垂成,竹篮打水一场空。” 百里非尘的眼角隐约跳了跳,红唇中挤出生硬的俩字,“多谢。” “相识这么久,何须言谢。”夏侯云歌看向一侧黑暗不见边际的大海。他们现在的位置,已经离开榆林镇,看百里非尘的样子是要渡海了。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冷声问。 一旦走了,可还能回来?浩瀚无垠的大海,可不如陆地容易逃脱。 “听主人安排。”百里非尘道。 他们在榆林镇计划失败,他们的人已尽数向南撤退,而上官麟越带领重兵驻扎南面要塞,若不渡河而去,只怕正面交锋陆地迎战,不是上官麟越和轩辕长倾的敌手。 夏侯云歌嗤笑一声,“想不到在百花峰称王称霸的百里非尘,也会甘愿受制于人,俯首称臣,沦为任人操控摆布的棋子。百里非尘,你果真心甘情愿吗?” 原来那个鬼面男人,正是整盘计划的幕后推手。设计这个局,到底是为了对付轩辕长倾,还是为了报复夏侯云歌? 那个鬼面男人,到底是谁? “皇后娘娘,是想挑拨我与主人关系?”百里非尘忽然凌空跃起,竟已稳稳落在距离海岸数丈远的小船上。 “能被挑拨的忠心,亦不叫忠心了。”夏侯云歌瞟了一眼四围,便不再说话了。 小船接到百里非尘,便掉头向大海深处而去。而船上数名黑衣弯刀侍卫,各个目光如炬,静立在百里非尘的两侧,从他们表情看不出恭敬护卫,反倒像逼押疑犯。 连百里非尘的脸色都有了一丝微末变化,夏侯云歌亦察觉到失态严重。 难道他们内斗? 眼底掠过一丝光亮,若真如此,她就可抓住一线逃脱之机。 小船一路向南行进,过了许久,直到小船靠近海面上的一艘豪华大船,百里非尘抱着夏侯云歌跃上大船,她等待的内斗也没动手。 夏侯云歌失望万分,连夜的疲惫也一股脑压顶而来,头晕目眩难以站稳,便半倚着百里非尘入了华丽船舱。那里灯火通明,规矩立着很多黑衣弯刀护卫,却鸦雀无声,没有半点声响。只有哗哗的海水声和卷过的海风。 鬼面男人端坐在船舱的高位上,两侧侍卫恭敬垂首。 碧芙和紫烟都跪在地上,而芷儿已吓得匍匐在地,无力起来。当她们发现百里非尘,纷纷回头,满目担忧焦虑,带看向夏侯云歌时,紫烟目光如剑,恨得差点咬碎满口银牙。 百里非尘手一松,夏侯云歌便无力瘫在地上。这才发现,在一旁还立着一个高大的木头架子,旁边站着一个光膀大汉,手里拿着粗长鞭子。 夏侯云歌不禁心头怵紧,鬼面男人是要对她用刑? 正这样想着,百里非尘向前一步,单膝跪地,神态恭谨。主位上的鬼面男人,声音虽然平静,却沉如闷雷。 “非尘,你可知罪?” 碧芙和紫烟瞬时吓得浑身一震。“少主……” “主人,少主对主人忠心耿耿,绝无半点背叛主人之心。”碧芙忙声道。 “求主人放过少主这一次吧。”芷儿吓得嘤嘤哭泣,匍匐磕头。“少主只是太过仁善,才会犯错。” 夏侯云歌眯眸,不知百里非尘犯了何错,鬼面男人要当众惩责。 忽然,紫烟怨毒的目光射了过去,咬牙切齿骂了夏侯云歌一声,“贱人。” “非尘知罪。”百里非尘面色不变,恭敬认罪。 三个女子异口同声,急呼一声,“少主!” 鬼面男人声音冰冷,毫无情感,透着震慑的威严,“你身为穹鹰少主,擅作主张,致使整个计划失败。念在你多年来对我忠心耿耿,功过相抵,死罪可免。” 碧芙和紫烟都长吐一口气,只有百里非尘面色依旧毫无分毫变化,似乎今日这一切早已在他预料之中。 陡然,鬼面男人话锋一转,“身为少主岂能不罚!赐你一百鞭,以儆效尤。” 芷儿一听,身子晃了晃,差点吓得晕倒。 碧芙和紫烟皆跪着爬向百里非尘。碧芙叩首道,“主人,少主还有伤势在身,可否容少主伤势好些再罚!” “主人!罪魁祸首是那个女人!要罚要杀也是她!不该是少主!”紫烟怨恨地指向夏侯云歌,眸子通红。 “放肆!”鬼面男人愠怒,冰冷的声音一出口,满殿皆静,鸦雀无声。 “你的手下也敢忤逆本王意思!”鬼面男人低喝一声,吓得紫烟和碧芙瞬时煞白了脸色,匍匐在地连连磕头,不敢再发出丝毫声音。 百里非尘缓缓起身,走向那十字木架,张开双臂,即刻有人上前捆住他的手脚。有人端来凉水,浸过鞭子,那光膀大汗一鞭鞭狠狠抽向百里非尘。 他红色的长衫,裂开一道道鲜红的口子。就像将一朵开得极美的木芙蓉,划上一道道裂痕,让人痛恨那摧花辣手…… 百里非尘却表现的极为淡静,似乎根本不知道疼,容色毫无变化,只是一张脸雪白的吓人,好像敷了面粉般。他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夏侯云歌,目光里含了一丝挑逗,一丝不屑,也似意味深长。 夏侯云歌仓惶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不想再与他的眼睛有丝毫接触。 倒是那个鬼面男人,顺着百里非尘的目光,看向半低着头的夏侯云歌,目光一点一点收紧。 第32章 羞辱,竟是祁梓墨 第32章 羞辱,竟是祁梓墨 “狠狠打!” 鬼面男人陡然下令,吓得众人浑身一震,壮汉挥舞鞭子更加凶狠用力。百里非尘的脸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滚落,渗入他一袭被血染红的衫子。 芷儿捂住嘴哭,哭得快没了力气,只能趴在地上。 夏侯云歌缓缓闭上眼,平静心神。 终于一百鞭子打完,百里非尘也丢了大半条命,意识恍惚。被人从木架上放下来,便抬了下去。他虚弱的目光,寻找着,看向夏侯云歌,竟已汇聚不成明亮的焦点。 夏侯云歌心头发紧,急忙避开百里非尘的目光。 碧芙和紫烟都簇拥着百里非尘下去了,舱内的黑衣人们,也都布列整齐退下。 夏侯云歌见状,也赶紧往外走。 “站住。”鬼面男人冰冷一声怒喝。 夏侯云歌顿住脚步,回头瞪向他。“做什么?” 通明的灯火下,那泛着冷冽金属光芒的狰狞面具,就如心头的一块冰,又冷又疼。 这个男人,她不认识,也不可能认识。 为何在他身上,竟有一众莫名的,隐隐的,熟悉的感觉? 难道是原先夏侯云歌的记忆还存在脑海?才会搅乱她的心绪,无法沉定下来。 “你到底是谁!”也只有弄清楚,他是谁,才能清楚明白心里的怪异感觉。 “我是谁?”鬼面男人忽然飞离王座到夏侯云歌面前,一把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抵在船舱内的柱子上。 背后传来断裂一般的剧痛,她冷冷瞪着他面具下的寒眸。“你既已带了面具,便是无颜以真面目示人。既是如此,是谁也不重要了。” 她不屑嗤笑,语意鄙讽。 鬼面男人怒了,抓着她肩膀的大手在一点点用力,似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夏侯云歌,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八年夫妻,短短月余,就将你多年曲意迎奉的夫君忘得一干二净?” 不知为何,夏侯云歌的心头隐隐传来一丝尖锐的抽痛,似有一根紧绷的心弦,铮然断裂。 或许,那真的是原来夏侯云歌的感觉吧。 否则,她面对眼前这个陌生男人,缘何会有心痛的感觉? “原来你就是祁梓墨。”夏侯云歌陌生的口吻另鬼面男人身子隐约一抖。 他睨着夏侯云歌良久,忽然笑了起来,声音有些许的寥落,“你竟一点都不吃惊抑或欢喜?你原先那么卖力想要成为我的女人。” 说着,他的声音陡然阴狠下来,拽着夏侯云歌,将她丢在精致大床上。 “今日我就成全你!” 夏侯云歌本就虚弱恍如整个身体被掏空一般,被他这么一丢,五脏都聚集一处很是难受。又是在船上,即便大船稳牢,行进平稳,还是觉得船身摇晃晕眩,连眼前人脸上的狰狞面具,都在晃来晃去。 耳边再次传来他阴狠如毒的声音,“你说你最喜欢我叫你小云,好像天边的流云般洁白纯净,要与我一起携手坐看云卷云舒。”他的声音忽然拔高,“就你也配小云这个名字!” 他一把扯碎夏侯云歌身上的衣物,咬牙恶声道,“今日成全你八年夙愿!让你成为我的女人!让你屈服在我这个毁了你的国家,毁掉南耀千秋大业男人的身下!看你父皇如何瞑目安息,泉下有知也要气得疯狂!悔不当初,选中我成为他的女婿!” “我已不是原先的夏侯云歌……”这句话,险些就冲口而出。 夏侯云歌又赶紧咽了回去。若被得知,她真的是依靠遗世的力量穿越而来,说不定会将她当成妖物宰杀。 “祁梓墨,放开我!”夏侯云歌用力挣扎,抱住裸露的身体,竟冷得打颤。 “夏侯云歌……你以为你还是那个矜贵得天下唯我独尊的长公主?南耀亡灭,你已什么都不是,猪狗不如!”他扯开她身上最后一件小衣,雪白的肌肤顿时再无遮拦。 他放肆大笑着,脸上可怖面具一颤一颤。 夏侯云歌赶紧抓紧一丝残布,勉强遮住自己。怒道,“好歹你也曾身为一代帝王!做如此下作之事,不怕被人耻笑!” “被人耻笑?”他如听到好笑的笑话般,笑得更加张狂,“我还会怕人耻笑?从娶你的那一刻起,我便已彻底失去所有尊严,沦为世上最大的笑柄!” 夏侯云歌无法理解他这样偏执,到底为了什么。 “是你自取其辱!没人逼你去宠太监!”夏侯云歌恼喝道。 忽然心头一寒,一个昏庸无为的昏君,岂会在亡国之后凭空消失的那么彻底?短暂月余便成为一个高手如云神秘组织的主人,连朝廷都束手无策的采花大盗百里非尘也甘愿臣服旗下,只怕他的穹鹰组织还有更多显赫人物。 连轩辕长倾都苦苦追寻不到踪迹,险些中计被俘,这样的祁梓墨,果真昏庸无能毫无大志? “你说什么?”他一把抓住夏侯云歌的头发,那他熟悉的如瀑长发只余齐肩长度。 “没听清吗?我说你自取屈辱。”夏侯云歌清晰地,一字一顿再重复一遍。忍住头皮传来的扯痛,目光坚定毫不退缩地望着他。 “是我自取其辱?”他豁然逼近夏侯云歌,脸上的面具抵在夏侯云歌的脸上,一片冰冷,“是你逼我的!是你非要嫁给我!是你和你的父皇,毁掉原本我美好的一切!” 夏侯云歌浑身僵冷,想要推开他却使不上气力。 “我已在万寿岛组建一个国家,被万众拥为穹鹰王。后位空悬,小云可有兴趣?”他字字咬重,透着入骨的寒意,末尾扬起一丝阴笑。 夏侯云歌瑟缩下身体。终于明白,祁梓墨收敛光芒八年,只为了覆灭南耀,报复夏侯云歌与之父亲。到底是何仇恨,让他如此不顾一切地报复?甚至亡灭一个国家,搭上诸多无辜性命。 “祁梓墨……”夏侯云歌呢喃一声。 他猛地更紧拽住夏侯云歌的头发,痛得夏侯云歌小脸皱紧,“祁梓墨,我今日发誓,今日你对我一分,日后必定千倍万倍偿还给你。” 祁梓墨阴森大笑起来,“夏侯云歌,你确实本事了,居然有胆量和我这般说话。听说,你已沦为上官麟越的战利品,成为了他的女人。他床上功夫如何?是否一解你多年空闺长夜寂寞?” 他的大手覆上她的身体,冰冷的手指似那寒冬之雪毫无温度。那孤傲的清绝梅香,沾染在他这种人的身上,简直玷污了梅花之高洁。 夏侯云歌咬紧牙关,忍住被他羞辱的怒愤。 见她通红了双眸,他愈加畅怀,大手更加放肆用力,恨不能将她细瓷一般的身体捏碎,毁掉她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骄傲与清冷。毁掉她的倔强,另她臣服,一定比即刻就杀了她更有趣。 “我发誓,祁梓墨你一定会后悔!”她大声喊,试图让他住手,他却被勾起男人本能的征服欲望,解开衣带,就要直奔主题。 “你我本就有夫妻之约,你别忘了夏侯云歌,我祁梓墨不曾给你一纸休书。还是说,你要为那群北越蛮贼,守贞保洁?” “你发誓,你若碰我,一定会后悔……” 她泣血的眸子嘶声大喊,愤怒如一团烈火,要从她的身体爆炸开来。 当祁梓墨看到她眼中闪闪的泪光时,骇然一怔。他不止一次见过夏侯云歌的眼泪,缘何这一次她眼角若隐若现的淡淡泪色,如火毒灼伤了他的眼。 他愣了许久,与她清绝的目光对视。 忽然,他合上衣衫,翻身而起。唤来侍从,将夏侯云歌带了下去。 他这是怎么了?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当听说她已沦为北越战利品被男人侵占,就恨不得即刻杀了她。当看到百里非尘总时不时注视她,他就恨不得毁了她。 夏侯云歌抓紧身上破碎的衣衫,被人丢入船舱最底层。那里暗无天日,只有一豆烛火微明。闷热潮湿,另人喘息憋闷。 倒在坚硬的木板床上,蜷缩着浑身都疼的身体,抱紧肩膀,渐渐睡去。 朦胧睡意间,总觉得鼻端还萦绕着祁梓墨身上的清冷梅香,如蛊如毒萦绕不散,害她恍惚置身冰寒深冬般难熬。 几次想要睁开眼睛,却没有丁点气力。 不知挣扎努力了多久,终于猛地睁开眼,狭小昏暗的房间内,根本没有祁梓墨的身影,只有桌上一盏烛火微弱跳跃。 原来是做噩梦。 当发现桌上有一碗已经冷了的糙米粥,饥饿难耐的夏侯云歌,忙冲过去,捧着碗大口大口喝下那透着难闻糟糠气味的糙米粥。 她虚弱的身体,仅仅一碗糙米粥,远不够满足。 可祁梓墨显然不肯善待她,次日又只有一碗糙米粥送过来。夏侯云歌见门口守卫从来不曾对她呵斥什么,便试探地推门出去。 侍卫面无表情,也不阻拦。 她便又试探向前一步,侍卫依然没有阻挠,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她便又向前走了两步,直到她走到通往上方的楼梯口,那两个侍卫也没有阻挠她。 刚上了楼梯,就看见碧芙正要下来。 碧芙一向表情谨肃,不苟言笑。百里非尘因为夏侯云歌受罚,伤重不起,她到底也怨夏侯云歌,冷声道。 “少主想见你。” 夏侯云歌一怔。 碧芙上下打量夏侯云歌一眼,见她满身狼狈衣衫凌乱,眼底掠过一丝怜意。脱下她的外衫,丢给夏侯云歌,供她暂时遮住身体。 主人没有下令让夏侯云歌梳洗换衣,碧芙也不敢擅自做主张罗这事。身为下人,惹怒主人可不是打鞭子那样留一口气活命,而是直接丢入大海喂鱼。 跟着碧芙到了二楼,百里非尘的房间临近尽头,格外幽静。微敞开的窗子,可以看到外面浩瀚蔚蓝的大海上有几只海鸟飞过。 百里非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身上穿着白色的衫子,透着浓重的药味。 芷儿双眼红肿地坐在床边,一勺一勺搅着汤药。 紫烟站在一侧,一脸怒怨,亦是双眼微红,显然也哭过。 当她们看到夏侯云歌进来时,紫烟捏紧手中长剑,“少主全是为了你!你还有脸来!” 夏侯云歌一直不懂,为何紫烟口口声声说百里非尘是为她。背后到底还发生什么她所不知的事情? 第33章 喜欢,谁知情愫生 第33章 喜欢,谁知情愫生 夏侯云歌垂下眼帘,“是你们少主叫我来,而非我主动。” 紫烟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颤颤巍巍地指着夏侯云歌,“你好冷血啊!少主为你伤成这个样子,你就这种态度?我要杀了你,一定杀了你!” 就在紫烟冲上来时,被碧芙扬臂挡住,“好了紫烟!你先出去。” 紫烟不甘愿看向床上的百里非尘,满腔幽怨,眸中含泪,“少主!你看她一脸不冷不热的,紫烟就说少主别放她走!就让她和轩辕长倾在客栈炸成一对焦尸。” 夏侯云歌眉心猛地一跳,怔怔地看向百里非尘。 原来他们早在双福客栈放了炸药,且计划好让她和轩辕长倾一起死。当日夜里,一直看守在门口的碧芙和紫烟都没了踪影,原来果真是百里非尘故意给她逃跑契机。当日,百里非尘在榆林镇钟鼓楼密切监视双福客栈动向,轩辕长倾派沈承安亦埋伏在双福客栈附近查勘情况。她逃出双福客栈,两方人马都已第一时间知晓。致使祁梓墨整盘计划错乱,最终失败。 只因,关键时刻,百里非尘将她关键一步棋子放走。 “为什么?”她问。 百里非尘即便伤得如此之重,唇边还犹自带着一丝玩味笑意。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夏侯云歌笑,又似根本没有笑,只是看着。 紫烟气怒,直接站在百里非尘面前,挡住百里非尘的视线,“少主,这个女人是祸水!才与她沾上边,少主你就被主人打了一百鞭。少主,你忘了,你后背的伤可是她亲手刺的!她是想要了少主的命啊,伤口只差后心分毫。若不是她失了准头……” “好了。”百里非尘淡淡出声,紫烟将满肚子的怨言吞入腹中。 芷儿赶紧抓住机会,软声道,“紫烟姐姐,少主做事自有打算,你就少说两句吧。是不是少主?药不烫了,芷儿喂少主。” “出去。”百里非尘道。 芷儿抬头望向紫烟,“紫烟姐姐,少主让你出去。” “都出去。”百里非尘的口气重了几分。 芷儿嘟起唇,放下药碗,看一眼站在门口一身狼狈不堪的夏侯云歌,心不甘情不愿地出去了。 紫烟气得娇容涨红,捏紧手中长剑,恶狠狠瞪一眼夏侯云歌,愤愤出门。 碧芙退出时,小心将房门掩上,候在门口等待传唤。 夏侯云歌还望着床上的百里非尘,又问了一声,“为什么?” “你这样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我舍不得。”这个理由很好,他本就是采花大盗,平生最喜欢美人。况且,男人天性本就如此。 “哦。”夏侯云歌应了声。 “没有表示?”他蹙眉,微起身,却牵动满身伤口,痛得一脸苦色。就像个楚楚可怜的孱弱美人,急需怜花惜玉之人的关心爱抚。 然,夏侯云歌一向不是那怜花惜玉之人,更不知怜悯感恩为何物。 “这个人情,我会还你。”她冷声道。 “你这人……真是!”百里非尘呻吟一声,赶紧乖乖躺好,不敢乱动。“快点表示表示!” 夏侯云歌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饭菜,极其丰盛精美。显然是百里非尘的膳食,还未来得及动用。她走过去,盛了一碗燕窝粥,用勺子搅了搅。百里非尘欣喜若狂,静静等待美人亲自喂食的情趣,却不想,夏侯云歌捧着碗,自己喝了。 “喂!”百里非尘失望透顶。“你不是要喂我!” 夏侯云歌头也不抬,直接坐下来,将一盅补血养伤的药膳也大口大口喝光。 百里非尘在一边“哎呦哎呦”直叫,试图引起夏侯云歌丁点怜悯,甚至垂怜,她却好像一块毫无感情的木偶,看也不看他一眼。急得门口三个女子心焦如焚,想要进来查看情况,又都不敢。 夏侯云歌还觉得不够饱足,便盛了一碗饭,夹了菜大快朵颐。 她的这副身体,必须尽快养好,才有精力继续抗衡下去。她不会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谁惹怒了她,都要付出残痛的代价。 百里非尘望着夏侯云歌狼吞虎咽的吃相,他不再说话,只默默地看着她,那样瘦弱的人,却有着比蒲草更坚韧的坚强,甚至比男儿更勇敢的魄力。 也正是这样瘦弱的人,她倔强得让人心酸…… 百里非尘赶紧别开眼,他觉得自己一定是伤得太重,才会觉得眼前这个狠心女子可怜。她差点杀了他,明明怨恨她的恶毒,却又不禁感激。 他不由好笑,这是怎么了?变得如此矛盾。 “谢。”夏侯云歌擦了擦嘴,放下筷子。 百里非尘枕着一支胳膊,“要说感谢的,不该是我吗?” “嗯?”夏侯云歌侧头看他。他那一张妖媚众人的脸,趁着病弱的憔悴,一袭白衣圣洁,多了些许孱弱的隽秀韵味,确实惹人怜爱。 他翻个身,侧躺在床上,看着她,道,“谢你手下留情,没有杀我。” “我只是失了准头。” 百里非尘失笑,“以你出手的迅速,绝对不可能有失准头。”他蹙眉思量下,“以你的速度和智慧与心狠手辣,完全可以险中求胜脱逃而去,缘何几次被擒?似乎……力不达意?到底是金枝玉叶从小锦衣玉食,若能身在江湖,将是一位顶绝高手。” 夏侯云歌目光从他脸上掠过,唇角噙着一抹赞许的浅笑。当时,她确实有意放他一命。现在她,这副身体是从小养尊处优,弱不禁风的千金之躯。自然不能被她这个从小在军营苦练杀手技能的杀手运用自如。 不过不要紧,她会让这副身体强健起来。 “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不想成为顶绝高手。”夏侯云歌起身告辞,百里非尘却敲着床边桌几的桌面,道。 “药都冷了。” 夏侯云歌不解,偏头看他。 “再不喝就真的冷了。” “那你便喝了好了。”她道。 “我嫌苦。”他皱眉,一脸天真孩童般的柔弱。 “那就不喝。”她回的干净利索,彻底将百里非尘热切期盼着的一颗赤诚心,碎了一地渣渣。 “我要你喂我喝!” “你的手又不是不能动,自己喝。”她从不会那些伺候人的麻烦事。 “我满身都是伤,手根本就动不了。” “我刚才明明看见你还翻身,将胳膊枕在头下。” “……现在动不了了。”他还在狡辩。 夏侯云歌点点头,“好吧,我喂你吧。” 百里非尘顿时满面雀跃欣喜,简直比得了佳人的一夜春宵还要惬怀。 夏侯云歌端起碗,将里面的勺子丢在一边,直接将碗放在百里非尘的嘴边,“张嘴。” 百里非尘木然了。 “张大点。” 他听话张大,一碗药就这样毫无小女儿闺阁情怀地,直接灌入他的口里了。他咽下最后一口苦涩药汁,呛得咳嗽起来。 “你,你怎么不用勺喂我?”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子这样喂他喝药,而且在他的认知里,女子这样喂人喝药绝对百年不遇。 想想方才她的豪爽吃相,顿时不觉得她可怜柔弱,简直毫无修养优雅,实有愧一国皇后,长公主的贵重身份。 “男子汉就要有男子汉的样子,喝个药也婆婆妈妈。”夏侯云歌将碗丢在桌几上,再不理一脸变幻莫测的百里非尘,直接出门走了。 百里非尘一面木讷,连为何叫她过来,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她倒是受益匪浅,五脏府落了个饱足安逸。 祁梓墨南退路线并不顺利。 上官麟越沿岸一路追击,附近州郡调来的战船也已到位。轩辕长倾苏醒后第一件事,便是上战船,一路向南追击。 然而,彼时的轩辕长倾还不知道,那个神秘组织穹鹰的幕后主子就是祁梓墨,亦不知那鬼面人便是祁梓墨,更不知祁梓墨在万寿岛建立了一个国家。 越国刚刚成立,即便轩辕长倾有通天之能,亦无法将藤蔓伸延到南耀广阔国土的各个地方。况且,南耀越往南边,海域越为宽阔,不少四面环海岛屿,还不曾派水军前去征伐,归顺于新建立的越国。 轩辕长倾鞭长莫及,只能暂时稳住越国根基,稳住大陆局势,再做长远计量。 祁梓墨全身心应对轩辕长倾,一时间也顾不上夏侯云歌。好在祁梓墨到底没有限制夏侯云歌的自由,她日日出入百里非尘房间,将百里非尘养身补血的补品毫不客气填入腹中。 百里非尘日日说她全无女子情趣,而没到他用膳时都会唤她过来一起。 几日来,夏侯云歌已气色恢复红润,脸颊上的肿胀也已全消,脖颈上的伤口也结痂,留下暗红色的牙印。只怕会留下疤痕。 夏侯云歌住的船舱狭小阴暗,没有地方洗漱。便在百里非尘的房间,拉上重重帷幔,挡上屏风,沐浴洗漱。 百里非尘躺在床上心焦难耐,连连摇头错失良机。 夏侯云歌湿着头发出来,身上薄衫染了头上水渍,肩头衣衫紧贴香肩,引人无限遐想。她直接过来就坐在百里非尘的床边,害得百里非尘差点心跳冲出胸膛。 “你喜欢我?”夏侯云歌望着他的眼睛,魅惑一笑。 百里非尘差一点神魂颠倒,“我喜欢所有美丽的女子。” 夏侯云歌俏然一笑,扶了扶额边湿发,“这几天在你这里白吃白喝,我帮你换药吧,算是报答你。” 百里非尘顿时血脉喷张,笑逐颜开,“我的大美人,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夏侯云歌不说话,直接扯掉他身上的衫子,露出他细白肌肤上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他一把捉住她柔软的素手,“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你若乱动,我可不保证,会不会弄疼你。”她浅浅一笑,他挑眉,乖乖躺下。 百里非尘美美享受美人纤手在身上温柔涂抹药膏。 “我很好奇。”她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白皙的肌肤,那道道深入骨的血痕,他真就不觉得疼痛? “好奇什么?” “好奇你的迷药缘何那么厉害。我只是闻到气味,就混混沉沉无力动弹了。” 第34章 杀人,封摄政王妃 第34章 杀人,封摄政王妃 夏侯云歌悄悄看了百里非尘一眼,垂下眼帘,掩住眼底幽光。 “你想学?”百里非尘扬唇一笑,口吻试探。见她神色寂静,毫无异样,又道,“这可不行,家传秘技一旦教会旁人,我日后如何在江湖立足。” 夏侯云歌哂笑一声,“原来百里非尘是仪仗那秘制迷药,在江湖上存有一席立足之地。” “还有我的美貌。”百里非尘忽然贴上来,满身药味熏得夏侯云歌忙掩口鼻。 “我看得见,不用靠这么近。”夏侯云歌加重手上力道,痛得百里非尘嘶了一声,赶紧躺下。对夏侯云歌戏笑道,“你若真想学,成为我百里家的媳妇,我亲自教你。” “我不想学,只是好奇。”夏侯云歌将药膏涂好他前胸,之后小心翼翼涂向他手臂。“你知道我的身份。我有夫君的,除非他休了我。” 百里非尘侧头望向窗外,蔚蓝的天边,片片流云雪白如棉。他笑笑,再不说话了。 夏侯云歌的手指不经意抚过百里非尘的手腕,那上面贴着的一块白色东西,她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扯过衫子将百里非尘的身体盖上。 百里非尘的迷药,是他行走江湖的秘技,自贴身随带,以便及时出手。他手腕上的白色东西,极可能便是那迷药。刚刚试探过,不便行窃,待时机成熟,偷走迷药,便可助她逃走一臂之力。 回到狭小的船舱,碧芙在转身离去时,轻轻丢下一句话。 “少主让我提醒你,主人不会轻易罢手,小心些。” 夏侯云歌坐在木板床上,半低着头,脸颊隐在黑暗中。她已不是原先的夏侯云歌,不会任由摆布。 碧芙走后不久,便有个两个侍女进来。她们送来华丽的黄色凤袍,还有奢华的金凤明珠凤冠。 “主人命奴婢们为姑娘梳妆打扮。”其中一个微微欠身行礼。 夏侯云歌心思忐忑地梳妆完毕,趁那两个侍女不注意,拔掉桌上烛台藏于黄色的广袖之中。 随着两个侍女到了船顶。 骄阳渐渐西斜,灿丽的阳光斜照在海面上,粼粼波光如万丈金光洒满无边海面。丽景之壮,另人心境旷远。 祁梓墨依旧一袭如墨长袍,脸带狰狞面具,映着骄阳透出森寒的金属光泽。双手负后,站在船顶,望着遥远的北方。 在那一片蔚蓝如洗的天空,有一群群海鸟惊叫掠飞……看似平静无波的大海,只怕已暗潮汹涌,波涛惊变。 夏侯云歌逆光而立,迎着海风,逶迤凤袍在风中旖旎翻飞。在那海天一线的蔚蓝世界里,如一只金色凤凰展翅欲飞。 遥远的北方渐渐出现一排急速驶来的暗影,隐约可见那数艘战船上旌旗飞扬。 祁梓墨扬声大笑起来,丝毫不见焦紧之色,反而道了一声,“终于来了。” 夏侯云歌不由心头怵紧。茫茫海面一眼望不到边际,祁梓墨如何设伏?还是说,他有什么好的游戏,等着上场? 忽然,祁梓墨一把拽过夏侯云歌,紧箍在怀中,指着遥远而来的北方战船。 “你看,轩辕长倾来了。” 夏侯云歌用力挣扎,他便抱得更紧,“他来救你了!” “你不会害怕了吧!”夏侯云歌嗤哼一声,祁梓墨大手捏住她的脸颊,怒道。 “害怕?在我的亲人惨死在我面前时,我早已不知何为害怕!”他声音阴寒,字字如冰。 夏侯云歌被他言语间透着的残佞狠历,骇得周身冰寒。他见她身子不由自主颤了一颤,狂声大笑,“你害怕了?是不是急切渴望轩辕长倾快些来救你?哈哈哈……” 祁梓墨徒然附在夏侯云歌的耳边,热气喷洒在她耳廓,声音温软如情人耳鬓厮磨。“小云,你以为落在轩辕长倾手中,他便能善待你?放过你?他和我一样恨你,恨你们夏侯家。” 夏侯云歌侧头避开他的靠近,他一把搂住她的纤腰,紧贴在他冷硬胸膛。恶声道,“他居然昭告天下,封你为摄政王妃。” “摄政王妃?”夏侯云歌不由低呼一声。轩辕长倾到底要做什么? “怎么?太高兴了?”祁梓墨的大手托着夏侯云歌的后脑,逼近他那冰冷的面具,“你以为他看上你的美貌?以为凭你这张美丽的脸,就可保得一条性命?夏侯云歌,你错了。” 夏侯云歌咬紧牙关,不言不语,任由祁梓墨言语鄙薄讽刺。 “轩辕长倾封你为妃,只是为了讨伐穹鹰,师出有名。”祁梓墨猛地搂紧夏侯云歌纤弱的身体,力道之大,恍若要将她捏碎。 夏侯云歌不禁失笑,她又一次沦为被人利用的棋子。 “轩辕长倾想攻打穹鹰,需借用南耀临海水军。以你夏侯云歌之名,才可大振水军士气。封你为摄政王妃,那些拥护南耀皇室之民心亦可收其麾下。轩辕长倾,好谋略啊。”祁梓墨笑意阴恻,望着远方一点点靠近的战船,神闲气定,毫不惶急。 想来轩辕长倾,已在短短几日,将穹鹰一切调查堪熟了。一个刚刚成立的海岛小国,虽几次与上官麟越交锋盘旋,未打任何名号,却在劫持北越皇室女眷一事上,对抗北越外寇之名不言而喻。诸多暗恨北越攻城略地之士,自是生起拥护穹鹰之意。此时轩辕长倾若以穹鹰挟持皇室女眷之名攻打穹鹰,未免显得蛮撞,不易得民心之助。 数艘战船急速驶来,渐渐可以看清楚那船上人影。 在那旌旗招展的船顶,亦站着一人,身姿倨傲,紫袍翻飞。神色不堪清明,寂静一尊雕塑。 祁梓墨忽然扼住夏侯云歌的脖颈,狠声道,“你既已为摄政王妃,他轩辕长倾的妻子。这么好羞辱他的机会,岂能错失!” 夏侯云歌浑身猛然紧绷,不知祁梓墨到底要做什么。“大敌当前,你不着紧安排?” “我本就未有意与之正面交锋。”祁梓墨冷嗤一声,望向远方的轩辕长倾,“只要他死了,越国便不堪一击,万里山河唾手可得。” 言毕,祁梓墨一把推开夏侯云歌,拍拍手,即刻有四个彪膀大汉,光着膀子上了船顶。那四个汉子,各个面色赤红,浑身汗湿,好像吃了什么烈火般的东西,烧得血脉喷张,急需发泄。 祁梓墨安然坐在椅子上,一副静看好戏的表情。 夏侯云歌不住后退,不知那四个步步紧逼的壮汉要做什么。就在她几欲转身就跑时,长裙已被人踩住,两个汉子围上来,淫笑着一把扯开她的衣衫。 “啊!”夏侯云歌不禁惊叫一声,怒目瞪向祁梓墨,“你到底要做什么!” “赏你几个男人,同你欢好,你应感激我才是。”祁梓墨不紧不慢,笑声道。狰狞的面具映着夕阳,泛着血色的寒光。 夏侯云歌兀然恍悟,祁梓墨便是要当众羞辱她,让对面的轩辕长倾尽失颜面。让外人传出,摄政王妃被当着摄政王的面,凌虐受辱。 “祁梓墨,你的手段就仅于此吗?”夏侯云歌猛地推开扑来的壮汉,随即又有手脚将她抱住不能动弹。 “自然不仅于此。他们都已服用烈性春药,保你当着轩辕长倾的面,蚀骨销魂。”祁梓墨阴声大笑,脸上面具一颤一颤,寒光凛冽。 壮汉们疯抢着扑上来,将她死死按在船板上,黄色的凤袍在风中飞舞,碧海蓝天之中极为赫目,亦肯定对面之人看得清楚。 这便是祁梓墨让她穿艳黄凤袍的目的! 夏侯云歌已肯定,祁梓墨已精神失常,绝非正常人! 仓惶看向遥远对面船顶站着的紫色身影,只见轩辕长倾巍然不动。数艘战船,船帆张扬,随风缓缓而来,章序稳健,毫无仓乱。 夏侯云歌忍着身上男人的口水,凄然一笑。轩辕长倾只是利用她要一个借口,在受凌辱之际,只怕会毫不犹豫杀了她,以绝折损尊严之辱。 “啊……” “祁梓墨!你就是一个疯子!”夏侯云歌凄声咒骂,祁梓墨恍若未闻,神闲气定地望着遥远对面的紫色身影。 战船渐渐靠近,已能隐约看见轩辕长倾的脸,依旧毫无变幻,如在欣赏一场闹剧。 夏侯云歌抓紧残袖下的烛台,那一头锋利无比,是她唯一救命浮木。 对面的船顶,忽然出现一袭银色盔铠,身姿魁梧健硕,只看身影,便已认出正是上官麟越。他拉弓上箭,直指对面船顶。弓满箭驰,顺着海风猎猎而来。 祁梓墨毫无反应,任由那锋利箭矢一支支直逼飞来。如预料之中,箭矢尽数落在距离数十米的海面上,随着海波滚滚浮动。 上官麟越已是怒火灼心,明知距离太远无法到及,又接连射出数箭。 祁梓墨扬声大笑,“还是你的将军在意你啊。” 夏侯云歌心头哽滞,她亦是没料到,上官麟越会在她危机之时,有意袒护。就趁着身上壮汉放松时,夏侯云歌趁着压制她手臂力道的微末松弛,猛地挥起手中烛台,刺穿一人胸膛。 血光飞射,她趁着众汉子惊慌之际,翻身而起,舞起血光烛台,已刺向身上之人的小腹之下。 “啊……” 几声痛嚎,血染船顶。 夏侯云歌一连串的动作,速度极快,且精准很辣,没有丝毫误差,已将四个壮汉全部解决。除了一人胸口中招,其余三人,皆是下腹被刺,彻底丧失男人雄风。 座位上的祁梓墨已前倾身体,震惊于方才一幕,无法回神。 夏侯云歌憎恨瞪向祁梓墨,明眸如染血般赤红,抹过脸颊上沾染的血痕,绝情嗜血之态令人震撼。 “夏侯云歌,你……”祁梓墨仍无法镇定回神,痴愣地望着眼前陌生的人。 这还是他从小就认识的夏侯云歌?那张脸,明明就是,依稀仿佛又不是。 若不是,眼前的女子又是谁?这张脸,还有那副身体,明明就是庸懦的长公主夏侯云歌。她又是何时练就一身杀人本事,而他却不知? 忽然,祁梓墨飞身而起…… 第35章 这辈子,休想成为我的人 第35章 这辈子,休想成为我的人 忽然,祁梓墨飞身而起,一声令下,“收帆!” 即刻有人以最快的速度将高帆收起。 不知是天象襄助祁梓墨,还是他早已拿捏好时间,就在此刻,海上风向逆转,呼啸扬起海浪数丈。 即便战船已靠近,上官麟越的箭迎着海风,也无法精准射向祁梓墨。 祁梓墨拿起雕弓,拉满弓弦,三箭齐发,顺风而去,破空直向对面战船船帆。 轩辕长倾所在之处,已立即有人挡上盾牌。箭吟过后,战船高耸的船帆轰然坠落,砸碎船头,残骸飞溅,惊叫迭起。 这便是祁梓墨不紧不慢静待的良机。 眼见着对面战船倾斜,方阵大乱,祁梓墨灿笑一声。 “轩辕长倾,后会有期!” 祁梓墨一手击落夏侯云歌手中染血烛台,抓着她,纵身跃入船舱…… 整艘大船在以最快的速度划桨前行,而轩辕长倾战船倾斜,行进速度缓慢,已失进攻良机。只能眼睁睁看着祁梓墨的船越行越远。论海上斗智,他确实不是祁梓墨的敌手。 夏侯云歌被祁梓墨毫不客气摔在地上,他倾身而来,一把捏住她的尖巧下颚,“小云,你何时练就一身杀人本领?我怎不知?” 祁梓墨寒眸微眯,迸出萧杀气息。他从夏侯云歌清亮的眸子中,看到了憎恨愤怒,他勾唇冷笑,凝声问。 “想杀我?” 他得不到她的回答,便拖拽她到床上,“就你那点本事,还想杀我!” 夏侯云歌紧紧咬唇,手抓握成拳,冷声道,“祁梓墨,有意思吗?” 他不肯停歇侵犯的动作,笑得邪佞,“看你又恨又怒却无能为力的无助表情,太有趣了。” “你又怎知我无助?岂知不正是我所要?”夏侯云歌忽然一把勾住祁梓墨的脖颈,柔软的身子紧紧贴上祁梓墨的胸膛。 祁梓墨怔然一愣,显然没料到她会反客为主,绵软的纤手滑入他的衣襟,在他紧致的胸前游来游去。她柔媚一笑,弱声喃喃。 “你亦知道,我早就想成为你的女人。故意引你兴致,终至让你对我有所欲望。”她仰头,目光粼粼,深深望着他脸上的可怖面具,“上官麟越和轩辕长倾的身体,我都尝过了,唯独只有你,我奢望八年,你都不曾让我如愿。” “贱人!” 祁梓墨居然震怒,一掌掴来,打得夏侯云歌头晕目眩,唇角含血。她笑着回望他,藕臂更紧勾着他的脖颈,痴缠不肯放开。 “不知我这贱人身子,待会可能让你满意。轩辕长倾和上官麟越,可都满意的紧。”夏侯云歌急不可耐般,撕扯祁梓墨身上袍衫,恨不能即刻就行鱼水之欢。 祁梓墨一把抓住她的手,冷声如冰,“夏侯云歌,你就是一娼妇!” 夏侯云歌毫不反驳,“你们男人不都喜欢娼妇!你又何必做那凌辱强污之事,我自愿将身子给你,我们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岂不快哉。” 祁梓墨猛地将她压在身下,另她再动弹不得,一字一顿,咬牙道,“夏侯云歌,你让我恶心。” 夏侯云歌嗤之笑道,“即使恶心,你还不是压在我身上!” “好啊!你喜欢男人,船上男人多的是。方才那四个我为你精挑细选,你又装作忠贞烈女抵死挣扎!夏侯云歌,还在跟我玩什么把戏?” 夏侯云歌望着他面具下的寒眸,亦一字一顿,“跟你玩才有趣。那些肮脏男人岂能入我的眼!我从小就喜欢你,你不知?” 一提及从前,祁梓墨便怒不可赦,彻骨的恨意如烈火猝燃,狠劲掐住夏侯云歌的脖颈,就要捏碎拧断。 “若不是你!小云岂会死!还有她腹中孩子……”祁梓墨的吼声竟隐现哭腔,足见他对“小云”爱念之深。 夏侯云歌憋得喘息困难,整张脸通红涨紫,用力掰着他的冰冷大手。总算他没有再用力下去,渐渐竟隐约颤抖,力道颓弱下来。 “我不会这么轻易就杀了你,我要你亦品尝我所承受的所有痛苦!”他吼着松了手,又掴来一记耳光。 夏侯云歌眼前一阵晕眩,头脑昏沉,大口喘息,只知口中噙满腥甜味道。 这时,有人来报,“启禀主人,轩辕长倾派众兵驾驶小船前来进攻。” “他倒是有几分胆量。”祁梓墨豁然起身,唇角笑靥骇人。在见识了他飞箭射落船帆,简单一计便动摇军心士气之后,还有胆量前来挑战。 “就怕他不来!我已设下连环计,就待轩辕长倾中计!”他笑着斜睨一眼床上夏侯云歌,“不急,你的相好马上就来与你共度春宵。” 夏侯云歌的手紧紧抓握成拳,听到祁梓墨离去的脚步声,闭上的眼角隐约凝结一滴泪痕。 擦净唇角的血痕,简单整理妆容,趁着门口无人,便往百里非尘的房间而去。 整条船上的人都被祁梓墨安排迎战,一时间船上人影极少,不知去往何处备战。天色已经大黑,远处火光簇簇,照得海上通明。而祁梓墨的船上,火光微弱,到处晦暗,难以视物清楚。 夏侯云歌直接闯入百里非尘的房间,碧芙和紫烟正在为百里非尘换药,皆惊怔回头看向夏侯云歌。紫烟和碧芙见夏侯云歌衣衫不整,妆容狼狈,未显太过惊讶,可见白日船顶之事,她们都知晓。 唯独百里非尘,一脸惊骇,“你怎么这副样子?” 百里非尘看向碧芙,碧芙忙低下头不敢抬起。“主人特意吩咐,外面之事勿让少主知晓,不易养伤。” 紫烟冷哼一声,满面鄙夷,娇喝一声,长剑出鞘,剑光映着烛火,寒意逼人。 “你来做什么!擅闯少主房间,可是死罪!” “紫烟。”百里非尘低斥一声,紫烟不满喝道,“少主,她是不祥之人!她会害了少主!” “退下。”百里非尘怒喝一声。 紫烟咬住嘴唇,愤愤收了长剑,一对美眸如刀般剜着夏侯云歌。 “都出去!我来伺候少主。”夏侯云歌扬起臻首,目光里噙了一丝柔媚。对上百里非尘的邪魅长眸,她盈盈一笑,酥软蚀骨。 紫烟猛抽一口冷气,正要阻挠,只见夏侯云歌已脱去外袍,纤细身条玲珑有致,雪白肌肤如暖玉诱人。 “贱人……” 紫烟话音未落,碧芙赶紧拽着紫烟退下,将房门掩紧。门外传来紫烟的怒声。 “那个贱人要勾引少主!” “你少说两句,小心少主割掉你舌头。”碧芙一声低斥,紫烟没了声音。 跳跃烛火下,夏侯云歌一步步靠近百里非尘的床畔,“我来伺候你,你可想要?” 百里非尘的眼底掠过一丝苍凉,旋即笑颜如春花绽放,“美人主动投怀送抱,岂有不要之理。” “那你可要温柔一点。”夏侯云歌倾身倚在百里非尘身上,妩媚一笑,风情万千,诱人心魂荡漾难以平复。 “那是自然,我一向对美人都无比温柔,生怕一不小心伤了美人。”百里非尘目光迷离,沉浸在夏侯云歌的妖娆风情中,如漂浮在云端满心快意。 “那好,今夜……”她拖着长音,勾住百里非尘的脖颈,“我便给了你。” 生涩地吻上百里非尘柔软的红唇,百里非尘猛地张大长眸,没料到她会如此主动热情。转而,眸中载满春光,一把拥住夏侯云歌的纤腰,反客为主深深吻上她。 百里非尘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夏侯云歌红肿的脸颊,不经意间心口微疼,唇齿间溢出他发涩的声音。 “疼吗?”他问。 夏侯云歌闭上眼睛,掩住眼底泪光,努力回应他的深吻,誓必要将他的理智彻底摧毁,得到偷窃迷药良机。 她没料到,百里非尘这般容易搞定,在他褪去外衣之际,她已一把扯下他手腕上的白色药包。她勾住他的窄腰,绷紧身体,却屏住呼吸,在他看不见的背后打开药包,洒出些许药粉。 百里非尘的身体一僵,摇晃两下,眼底含着一丝未曾散尽的迷魅春意,倒在一边,失了神智。 夏侯云歌攥紧手中药粉,翻身起来穿好衣服。 刚要走,回头望向床上失去知觉的百里非尘,低声道了一句。 “又欠你一个人情。” 她收拾好妆容,不紧不慢出门,关好房门。却没看到,在房门关上那一刻,床上的百里非尘已缓缓睁开长眸,叹息一声。 “云歌,那是我的迷药,岂能迷倒我呢。” 夏侯云歌回到祁梓墨的房间,他还没有回来。徘徊在船舱内,发现水晶珠帘后隐约有个香堂。只见香案上,赫然放着一个牌位,上面刻着,爱妻梅云之位。 原来,祁梓墨深爱的女人叫梅云。 转身出来,静坐在床上等待祁梓墨回来。脑中万千思绪汇聚,一再思量逃跑路线,却也只能见机行事,或许……轩辕长倾能给她一条活路,至少他没祁梓墨这么变态。 海上战事不知如何,只能隐约听见厮杀和惨叫之声,随着海风呼卷,淹没在一片惊涛骇浪之中…… 过了子夜时分,祁梓墨有些倦怠回来,见夏侯云歌端坐在床上,他目光鄙夷。 夏侯云歌见他转身往里间香堂去,忙出声道,“我在等你回来,你不与我温存一番吗?” 祁梓墨冷言相讥,咬牙道,“外面全是男人!你想满足,我成全你啊!” “我说过,我只想与你。”夏侯云歌款步到他面前,仰头望着他。 祁梓墨逼近一步,身上暗影笼罩下来,夏侯云歌不躲不避,与他近在咫尺,可以清楚嗅到他身上寒梅冷香,连他强健心跳都听得清晰。 “夏侯云歌,这辈子你都休想成为我的女人!” “祁梓墨,你这辈子也休想让我成为你的女人!”说着,夏侯云歌已屏住呼吸,将手中粉末抛向祁梓墨…… 第36章 跳海,那一双臂膀 第36章 跳海,那一双臂膀 祁梓墨万万没料到夏侯云歌会出此招。躲闪不及,只闻一股奇异芬香扑鼻而来,待他赶紧屏住呼吸之时,已然来不及。 夏侯云歌忙将事先预备,沾湿的绢帕,掩住口鼻,以免吸入迷药。 祁梓墨只觉眼前一阵晕眩,瞬即四肢虚软,浑身麻痹无力。想要抓住夏侯云歌,她已巧然向后一步避开,祁梓墨高颀身体岿然跌下,勉力单膝撑地。 “魂醉!”祁梓墨惊呼一声,声音艰涩无力,“百里非尘的魂醉。” 夏侯云歌俯视祁梓墨,口气愉畅,“没料到吧,你也有倒在我脚下的一刻。” “夏侯云歌。”祁梓墨咬牙切齿,恨不能将牙根咬得碎裂,铁拳抓紧,青筋突暴,却已无力起身相击。 “你再倨傲目空一切,还不是倒在迷药之下。”夏侯云歌唇角勾起冷冽,忙在祁梓墨身上翻找。 “你找什么!”祁梓墨骨节泛白,猛地挥来一拳,却力道绵弱,被夏侯云歌一拳击溃。祁梓墨彻底失去全部力气,瘫在地上再动弹不得一分。 “祁梓墨!遗世呢?”夏侯云歌揪紧祁梓墨的领口,逼问道。 “你找遗世做什么!”祁梓墨眼中幽光冷射。 “现你为鱼肉,我为刀俎,没有你发问的权利!”夏侯云歌挥起一拳,狠狠击在祁梓墨的胸口。顿觉神清气朗,几日来积压的怨愤与屈辱,统统得以宣泄。 怪不得祁梓墨和轩辕长倾这般喜欢折磨人,原来发泄怨恨将仇人折磨一通,欣赏他的痛苦与无力反击,是这么的痛快惬意。 夏侯云歌便又抡起猛劲的一拳,击在祁梓墨的胸口。 祁梓墨脸上带着面具,她看不到他的痛苦表情,只能听到他口中发出闷闷的痛哼,和眼中爆裂般的血红,似要将夏侯云歌挫骨扬灰都不解恨。 “屈辱吗?祁梓墨!在你给我四个耳光时,我比你现在更屈辱!”夏侯云歌见他的腰间寻不到遗世,便撕扯开他的衣襟,终于在他内衫之中找到那块红欲滴血的宝玉。 当那冰冷的触感重新回到掌心,那如眼泪般的形状,血红的颜色,中间白色龙纹脉络……这块玉,她再熟悉不过。抓紧遗世在掌心,就犹如抓住南枫留存的唯一痕迹,心头传来一丝钝痛,强忍住眼底泪光。 在千年前寻回遗世,这是不是真的意味,和南枫之间,情缘未了? “夏侯云歌,你逃不掉。将遗世给我!”祁梓墨想抬手抢回宝玉,他的手指连动及一分的力气皆无。 “这就我说的算了。祁梓墨。”夏侯云歌将遗世放入怀中稳靠处,以免逃跑时遗落。 祁梓墨低低凉笑,还在维持他以往的狠厉肃冷,“你小时候差点溺亡,你最怕水。” “怪不得你不限制我在船上自由,原是料定我怕水,不会跳海潜逃。那么,今次你要失望了。”夏侯云歌的手缓缓触向祁梓墨脸上的面具。 她一直都很奇怪,为何祁梓墨一直带着面具,遮住他的那张脸。真的只是为了不让更多的人知晓,穹鹰王实则是南耀亡国皇帝……祁梓墨? 还不待她的手触碰到他冰冷的面具,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夏侯云歌忙收回手,全身戒备,伺机而待。 “启禀主人。”门外之人单膝跪地,静候传唤。 祁梓墨挣扎要出声,夏侯云歌忙堵住祁梓墨的口鼻,任他勉力挣扎,亦是无可奈何犹如虎落平阳。 “主人已经歇下,有事你便门外禀报。”夏侯云歌软了声音,一副云雨过后的绵软无力。 “属下等人已按主人吩咐,潜入水中将轩辕长倾众兵小船凿穿沉海。下一步可按原计划进行?” “主人累了,临睡前交代,命尔等一切原计划进行,不许再来叨扰。” 那人却未离去,门外暗影迟疑,显然不尽相信。 夏侯云歌冷了声音,厉声道,“你等也知我身份,与你们主人本就是多年夫妻。怎么?你主人与原配妻子同床共寝,你等也要进来观瞻?” 那人惶恐,忙道一声,“属下不敢”便仓皇退去了。 在夏侯云歌的手,从祁梓墨嘴上抽离的那一刻,祁梓墨的唇齿间发出沙哑低弱的声音。 “夏侯云歌,你变得好陌生。”他的眼底竟隐约浮现一抹赞许,随即淹没在深不见底的黑眸之中,亦是满目的嗔恨与愤怒。 “哦?”夏侯云歌起身,将黄色的凤袍一片片撕成碎片,“是吗?我没有告诉过你,我已不是原先的夏侯云歌。” 撕好碎片,夏侯云歌屈膝蹲在祁梓墨身边,声音寒凉尖锐,如金石相击。 “祁梓墨,今日我不杀你,只因你能与轩辕长倾抗衡,钳制其力。若日后你再落入我手,四个耳光,羞辱凌虐之仇定让你以命相抵。”转而,夏侯云歌恨声如锥刺,“我真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泄愤。” 祁梓墨已气得身体隐隐颤抖,牙关紧咬,“我此生最恨,你如此高傲在我面前宣誓喝令……夏侯云歌,我亦赠你一句话,若你日后再落入我手,定让你生不如死,血债血偿!” 夏侯云歌不屑一笑,再不停留,转身离去。 船上依旧光线晦暗,夏侯云歌低着头一路走向船顶。大船在海上浮动,夏侯云歌站在船顶摇摇欲坠。船上燃起浓浓烟雾,顺着海风吹向轩辕长倾所在北方,在深夜之中混淆敌方视觉,便是祁梓墨的下一步计划。 看来祁梓墨打算在烟雾正浓时,弃船遁逃了。 夏侯云歌看到,大船的另一端,已有人在准备数艘小船,静待时机一到,众人弃船而逃。 祁梓墨只有千余人马,即便善战水面,亦不是轩辕长倾万众之军敌手,唯有暂且逃离从长计议。 浓烟越来越重,缭绕在海面之上,难以视清方向。只能隐约听到北方传来无数的箭矢划破长空之声,随后唰唰落入海水,再无杀劲。随后有隐约的嘈杂之音,还有人怒声吼着什么,混乱一片。显然彼方,已自乱阵脚。 论海上作战,轩辕长倾确实不是祁梓墨的敌手。轩辕长倾是北方人,大漠黄沙,仗剑马背,行军作战无数韬略皆适合陆地。而海面与陆地虽都是征伐杀戮,却截然不同。祁梓墨是南方人,而这一步棋,只怕在八年前迎娶夏侯云歌时,就已有所谋划,只待一朝临战以对。 遥远的北方海面,已被重重烟雾包笼。 夏侯云歌抱紧手中无数黄色碎片,即便凤袍金色绣纹可以在夜里反光,亦不能确保对面之人可以看出异象。况且,她孤身站在船顶,目标太过显目,再拖延很快就会被发现。 许是上天垂怜,对面射出无数鸣火弹照明,将夜下海面照亮恍如白昼。 就在此时已有人发现夏侯云歌,大喝一声,“什么人!” 夏侯云歌忙抛出手中残碎凤袍,随着呼啸的海风,飞旋着漫天起舞,飘向北方…… “我乃夏侯云歌!望南耀海军襄助!”夏侯云歌对着北方大喊一声,亦不知在这漫漫黑夜,混战之际,能否听见她的声音。 已有人奔上船顶,夏侯云歌再不犹豫,殊死一搏,纵身跳入大海。 身后传来一声叩拜,“参见少主。” “噗通”一声,海水淹没而来,夏侯云歌再听不见船上声音,拼力向着北方游去…… 浩瀚海水吞掉她所有气力,依旧拼力挣扎,生怕祁梓墨的人跳海追来。不知游了多久,终再游不动,幸好海面上到处断骸残片,得以一块浮木借力喘息片刻。 许是祁梓墨的人正忙于安排潜逃事宜,抑或是海面太过广阔,追击失了准确方向,致使夏侯云歌并未发现后面有人追来。 为今,只担忧轩辕长倾的人马,是否将她当成敌人,射杀在海水之中。 终于在浓烟之下,隐约可以看见对面通明火光,而兵将的呼喊之声也渐渐清晰。只是太过嘈杂,根本听不清楚在喊一些什么。 夏侯云歌咬紧牙关,忍住手脚无力,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只要游向那数艘战船,不管以南耀皇后的身份,还是摄政王妃的身份,都能保得一命。 现在的轩辕长倾,是她唯一逃离这片大海,远离祁梓墨的唯一生机。 必须抓牢,必须抓住…… 夏侯云歌的意识越来越沉,翻卷的海浪击打而来,四肢百骸好像散了架,在向四处飘散。紧紧抓住手边浮木,才不至被卷到海水之下,惨入鱼腹。 紧紧咬住下唇,咬破皮肉,渗出血来,刺痛唤醒涣散意识,也不知随着海浪飘向哪里,依稀听清楚那群人在乱声喊着什么…… “摄政王……” “摄政王……摄政王落水了……” 轩辕长倾落水? 夏侯云歌不禁想到了梅兰竹菊的怕水之态,心头浮上一层寒意。 只怕轩辕长倾根本也不会水! 这个时候,轩辕长倾落水,是好是坏,她已没有心思精力细细捉摸。就算轩辕长倾死了,战船上还有上官麟越,总不会见死不救,至少她现在身份特殊。 就在这时,又听有人在喊。 “摄政王在那边!快快……” “噗通噗通”好像下饺子一般,传来无数声跳水之音,哗哗一片水声翻腾,似有很多人往这边游来。 夏侯云歌努力睁开眼,想要看清楚,却双眼发黑,什么都看不见。 就在手中浮木渐渐无力抓紧时,力气耗尽的身体,一点一点下沉,手中浮木从手中渐渐脱离,飘远。昏沉的脑海中浮现南枫笑若晨光的容颜,他一声声叫着她的名字。 “歌歌,歌歌,歌歌……” “你给我醒过来……” 耳边传来一声咆哮,如霹雳响雷灌入耳中。 夏侯云歌混沌的意识,渐渐被拉回现实。脑海中浮现一丝清明,眼皮却似千斤重,无力睁开。在那满是腥咸气息的海水中,有一双苍劲臂膀,紧紧抱着她,给了她一丝温暖…… 第37章 大海中搏杀 第37章 大海中搏杀 夏侯云歌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若有似无间,鼻端漫开一股兰香……她猛然一个激灵。 那是轩辕长倾的味道! 无形之中,不知何时,那股幽兰之香已成为她梦魇魔障。明明已计划好,借用轩辕长倾的羽翼逃脱祁梓墨,而今真的落入轩辕长倾手中,又本能抗拒。 她想挣开那个怀抱,可绵软无力的手脚已丝毫没有气力。 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睑,迷蒙的视线中,轩辕长倾棱角分明俊逸的脸颊近在咫尺。在忽明忽暗的光火中,他华贵又斯文的容颜,浓眉紧蹙,一双黑眸浓郁如墨,似有一丝担心不经意流露,随即又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夏侯云歌唇角上挑,担心?他是担心,她这枚棋子未经利用便死去吧。心头漫开浓郁的酸涩苦楚,一层水雾氤上她明滟双眸。 “夏侯云歌,你给我醒过来!” 她清明的意识,只一瞬便跌落无尽深渊。似在朦胧中,看到一片漫天绽放的烟火,南枫对她微微一笑,缓缓伸出手。 “歌歌,我来了……” 夏侯云歌欢快笑起,倾城的容颜风华绽放如那盛开的幽檀花,美得动人心魄……轩辕长倾的心神有一瞬,猛然颤漾。 “你来啦,歌歌……终于等到你了。” 轩辕长倾脸色一郁,溢满厌恶鄙讽,“歌歌?哼!夏侯云歌,你不觉得无耻吗?” 夏侯云歌听到这声厉喝,迷茫的双目渐复清明。鼻尖那熟悉的兰花幽香,昭示着主人的身份,摄政王轩辕长倾。 “是,夏侯云歌是无耻。”夏侯云歌低迷的声音噙着丝自嘲的笑,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满是虚无。 轩辕长倾莫名的心头闪过一丝异样。歌歌…… “长倾哥哥,本公主唱歌最好听,以后你就叫我歌歌吧……”清脆的女童声音,如出谷黄鹂,悦耳清丽,一点一点将他心弦拨乱,如重石击入海面,翻起滚滚波涛。 “王妃,是在妄想博取本王怜惜之情?”他口气阴凉胜过漫身海水。 夏侯云歌只觉得无尽的疲惫袭来,心中气得只想破口大骂。在这风云诡谲的古代,这具身份复杂又无比娇弱的身体……到底何时,她才能寻一方安静,去寻找这世间唯一对她最好的南枫。 南枫,南枫,歌歌好累好累。 夏侯云歌的身体越来越沉,一点一点向水中滑落。轩辕长倾赶紧加紧手上力道,他的手……在这冰凉的海水中,已近麻木酸胀,他的手一向畏寒,会失去所有力气,必须在他还有力气抓住她时,赶紧离开。 反手一把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她只穿了个肚兜跳海,凤袍早已被她撕碎作为讯号抛向大海。 她那滑腻柔嫩的肌肤,另他的掌心漫开一股燥热的温度。脑海中,莫名闪过那一夜的巫山云雨之欢……隐约之间,他的心底竟飘起对这副绵柔身体的莫名眷恋与火热躁动。 该死! 那一夜,明明让他觉得羞辱。 “夏侯云歌,你给本王好好听着,你的命是本王的,你就是死也要死在本王手里,而不是这片大海!”轩辕长倾霸道低吼,可怀里的人早已意识纤弱,没有丝毫回应。 夏侯云歌愈加苍白的小脸,已泛起冷青。他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一抹空虚从他心中飘起,如一只无形大手,将他束缚,莫名升起无边的恐惧。 征战沙场多年,他早已习惯生死之事,不过一瞬之间,何曾如此畏惧过!不知多少生命,在他眼前转瞬之间从鲜活的生命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身,他都漠然以待,何曾惶恐如现在这般难以面对。 这种奇怪的恐惧感,从何而来?他难以寻到合理的解释,只不断告诉自己,这个他足足恨了十年的女人,不能这么快就死去! 轩辕长倾一口吻上夏侯云歌毫无血色的唇,清新的空气渡入到她口中。 夏侯云歌得了清新空气,猛然睁开眼睛。入眼便见轩辕长倾的俊脸近在咫尺正吻着她的唇,心中蹿起一股恼怒,一口狠狠咬住轩辕长倾的唇瓣,瞬间鲜血四溢,噙满唇齿之间,腥甜芬芳。 轩辕长倾痛得闷哼一声,气怒之下,一掌掴来。夏侯云歌右腿弯起,小巧的膝盖猛力顶上轩辕长倾的胸口,一脚将轩辕长倾踹入海水之中。 轩辕长倾忙稳住身体,不至沉入海底,怒吼一声,“夏侯云歌!你!” 她竟然敢这般!当他趁人之危轻薄她! 夏侯云歌借着水中的推力向后,一翻身便已一头扎入水中,溅起一片晶莹的水花…… 大海转瞬归于平静,波涛滚滚,再无夏侯云歌踪迹。 轩辕长倾一手按住胸前剧痛,唇角溢出一丝血色,高贵俊美的容颜阴沉寒凉。 “夏侯云歌。”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夏侯云歌并未借此逃离而是深入水下,常年练就的直觉敏锐,告诉她这附近正有阵阵杀意袭来。 东南西北形成一周,一共十二人,靠近的速度极快,可见谙熟水性。 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快要游过来的轩辕长倾那方人,若要在轩辕长倾人马赶到之前逃过杀机,只能尽力拖延时间。 夏侯云歌拔下一根头上的簪子,朝着轩辕长倾游去,悄悄的用拿簪子的手从轩辕长倾背后伸到左胸心脏处,另一只胳膊揽住他的脖颈,将下巴轻靠在轩辕长倾的颈窝处。 从外围角度看,两人柔情蜜意,于狼烟战火之中相拥依偎,极尽缠绵。 “轩辕长倾,我们做一笔交易吧!”夏侯云歌柔软的唇瓣贴在轩辕长倾耳畔。 轩辕长冷哼一声,眼中轻蔑不屑。周围靠近的危险,他亦已洞悉,“夏侯云歌,你当真会审时度势,拿捏时机。” 夏侯云歌面眉毛轻扬,“我救王爷一命,王爷放我离开,如何?” 轩辕长倾嗤笑一声,“自不量力,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就会趁人不备偷袭而已。”顿了顿,扬高一分声调,即便此时受制于人,依旧满身王者霸气,“不如我们打一赌,赢了本王就放了你,输了你就随本王回京为摄政王妃。” 夏侯云歌本也没打算轩辕长倾能轻松的答应自己,不过是想让潜伏的人误以为自己是和轩辕长倾谈情说爱,借此能稍微放松警惕。 自己这身杀人的功夫在这高手如云,轻功卓绝的古代确实不够立足之本。不考虑这具娇弱的躯体,那秘密靠近的十二人,定当武功超绝,极难对付,是一顶一的杀手。 “赌什么?” “就赌本王不会死。” 夏侯云歌笑道,“王爷真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盘。你赢了,放了我,自还会再抓我。你死了,我要回京,做你遗孀,为你守孝。”夏侯云歌手中簪子微微贴近轩辕长倾心口几分,“你说,若是王爷陪我一起共赴生死,算不算我赚了?” 轩辕长倾唇角轻扬,眼角的讥讽之意正好能让夏侯云歌看得清清楚楚。 “本王为大越立下汗马功劳必然名垂青史,不过你……家国俱灭,又转投大越摄政王怀抱,不知史书上会写下如何一句,‘红颜祸水,妖媚灭国’?” 夏侯云歌暗恼,扬唇讥笑,“你以为我会在意那些虚名?” 她根本不是什么皇后,什么长公主!她只是一个来自异世的杀手。 夏侯云歌的耳朵机警动了动,那十二人已逼近这边。簪子更紧抵住轩辕长倾的心口,“同意与否,全凭王爷一念之间。” 轩辕长倾唇角一勾,丝毫不惧,“小桃的命,你果真不要了?” 夏侯云歌在他耳边呵气如兰,“你真是卑鄙。” 对于小桃,确实成了夏侯云歌的软肋。以前还可以铁下心肠全然不顾,可在榆林镇,小桃不顾自身安危,挡下沈承安的那一剑,又舍身救她,如何真正再狠下心肠,抛下那个小丫头。 忽然,海中水花四溅。 十二名杀手,六名从水上呈圆圈跃起扑来,手中弯刀雪亮如天上勾月,将他们包围其中。剩下六名,以同样环形姿态,飞涌夹击。 “王爷,上面就交给你了!”夏侯云歌潜入水中,黑沉的水下,只能隐约见到一柄柄寒刃之光。 夏侯云歌迅速游向离得最近的死士,深海之中,任你轻功再高,比的也是滑水速度。就在那弯刀扫来之际,她已敏捷退后避开,如一条柔滑的鱼儿,迅速滑入那刺客身侧,手中簪子稳准狠刺入那刺客心脏。 血,如盛开的红莲,在海水中铺散开来。 一击,死! 又一把弯刀横扫而来,她长腿一勾,已缠上那人的脚踝,用力一拉,那人便在水中失了平稳,倾倒而来。簪子划破那他胸膛,浓郁的血光迷蒙的视线,却未死透,弯刀刺来,她赶紧矮身下沉,险险躲开。用力上游,簪子从下面刺穿那刺客的后心。 剩下四人震惊的互望一眼,然后一齐向夏侯云歌游来。 夏侯云歌赶紧夺下两柄弯刀,用力借海水之力,飞速蹿向那死命刺客,主动出击。 浓郁的血色海水之中,她挥舞弯刀,又漫开一大片浓沉的血光,刀刃已斩断一人咽喉…… 轩辕长倾看不清水下战况,只是那愈加红黑的海水让他心头微沉! 他加快动作,可手腕上的暗器已连发三次,不能再用。击毙三人,伤了一人离他稍远,还有两人毫发无伤却是一前一后围着轩辕长倾。 轩辕长倾抽出隐藏在腰间的短剑,藏于海水之下,静待刺客靠近,弯刀压顶迫来之际,他已沉入水中消失不见。在水下一把拽住那刺客脚踝拖入海水之中,手起刀落,精准刺入那刺客胸膛。 此时,轩辕长倾的侍卫终于赶来,惶恐称罪。“属下来迟,求王爷恕罪!” “杀!”一声暴喝,如霹雳响雷撕破烟雾滚滚的夜空。 侍卫蜂涌游来,围住轩辕长倾,他却已低头沉入水底,入目皆是血红,却不知夏侯云歌在何方。 夏侯云歌,本王不准你死! 第38章 魏荆,倍得之宠爱 第38章 魏荆,倍得之宠爱 忽然,海水中传来利刃插入肉体的噗哧声,声音在海水中飘忽不定,听不真切,却如炸雷在轩辕长倾脑海中轰鸣不绝。 他赶紧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游去,入眼之中鲜红的血色,即便在黑夜还是能清楚看到那浓郁的血红。 终于,他看到了那水中的一抹倩影,淹没在一团血红中,手中紧紧抓着弯刀寒刃。他眼睁睁看到对方的利刃已刺来…… 他想大喊,却在海中发不出丝毫声音,只能拼命游过去。 夏侯云歌不躲不避,迎着生死一线,亦将一把弯刀刺入对方胸膛。而与此同时,那一把寒刃亦刺入夏侯云歌的腹部…… 就在那一刻,轩辕长倾清楚感觉到心口传来一种近乎撕裂的疼痛。从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摄政王轩辕长倾,第一次留露出惶恐与畏缩。 他从未见过,如此不顾生死也要置对方于死地的女子!即便是他手下暗卫,亦未必有她一半狠辣果决。 这还是他原先认识的那个,纤弱尊贵的长公主夏侯云歌? 海中已飘起那六个刺客的死尸,而夏侯云歌亦在一片血雾之中缓缓倾倒。他赶紧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如此惨烈的屠杀,即便男儿身在其中也要面色狰变。而她,依旧一脸平静,透着湛湛冷意。 夏侯云歌,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夏侯云歌,你不能死,你我之间的帐还没清算。 夏侯云歌,你是摄政王妃,除了本王谁也不能让你死! 轩辕长倾不住在心里呼喊,拖着夏侯云歌,挣扎浮上海面。 东朔已驾驶小船来救。 在重重烟雾中,还是可以清楚看到夏侯云歌满身血污,血不断从她身上伤口喷涌出来。 饶是东朔一个杀手,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夏侯云歌大腿,小腿,肚腹以及肩头,皆满是伤口,尤其心脏处的弯刀,尤为要命。 轩辕长倾有些动容,无论何时,战场之上的勇士最让人敬佩,何况夏侯云歌以女子之身,仅靠那些巧力在水下杀死六名刺客,这份英勇和胆量岂能不让男子动容,心生怜悯之意。 夏侯云歌的身体已被海水浸泡发肿,流血的伤口外翻可怖,苍白泛青的肤色恍若是一具死尸。 轩辕长倾忙将手指放在夏侯云歌的鼻翼下,她竟已没了呼吸。 那冰冷的没有丝毫气息的鼻下,另他的手不住颤抖起来。顾不上是否会碰及她的伤口,一掌击在她后背,她还是没有反应,便再击一掌。 连击四掌,夏侯云歌猛地一声咳嗽,将呛入肺腑的海水咳了出来。 轩辕长倾终于长吐口气,展露一丝笑颜。从没发现,她没有死,会另他这么高兴,甚至激动。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四肢都隐约抽动起来。 “东朔,药!”轩辕长倾艰涩出声。 东朔惊讶,急声大呼,“主子,你手脚……” “药!”轩辕长倾又大喝一声。 东朔只好从胸前掏出一小吊坠,轻轻一弹,倒出一颗药丸。 轩辕长倾忙将那药丸塞入夏侯云歌口中,她却已不能吞咽,他只好再次覆上她的唇瓣,用舌头将药丸送入她的口中。 她的唇好冷,冷的好像冰,让人心疼,想要给她一丝温暖。 正在此时,一支利箭携雷霆之势向轩辕长倾射来…… 吟吟箭风,如鬼声呜咽,寒入脊骨。 “主子,小心!”东朔惊呼一声,展出左臂机括,轻轻一按,一把黑亮的小刀直直刺向那破空而来的利箭。 玄铁对青铜! 星火迸射四溅,势均力敌! 青铜箭镞从中劈裂而开,漆黑箭身依旧余威不减,透着湛凉杀机。 东朔挥起一掌,将那箭身劈开斩断,尖利的木屑刺破东朔掌心,落入浩瀚海水。 刹那间的生死对决,就这样回归沉寂。 东朔焦灼回头,却见轩辕长倾脊背正对方才箭矢飞来方向,却将夏侯云歌完全罩在他的保护之下,用他的脊背挡下方才杀机。 轩辕长倾缓缓站起身,黑沉如墨的双眸,看向遥远的彼端,在那浓郁的烟雾之中,不知还掩藏多少杀机。他傲岸的身影,倨立于小舟之上,背后是波涛翻涌的硝烟战火,王者霸气就如那未曾出鞘的利剑,寒冽,嗜血,威慑四方。 在那重重烟雾之后,那豪华大船之上,箭矢射来的方向,一袭黑袍的鬼面男子,傲立船顶。手中雕弓,黑弦还在微微震颤。他衣炔迎风猎猎翻飞,仿若凌驾于惊涛骇浪之上的邪魔。 两个同样拥有王者霸气的男子,犹如两只出山猛虎,隔着滚滚烟瘴,对视之间犹如千军万马杀伐而过。 “阁下这一战,本王记下了!”轩辕长倾唇角上扬,气势磅礴。 轩辕长倾的的兵将正借用风向转变之天机,迅速向祁梓墨一方压来,漫天而过的箭雨,呼啸射向对面大船。 就趁此时,轩辕长倾触动右臂机括,一只飞镖携万箭齐发之势,顺着海风直射向对面的鬼面面具。 祁梓墨一时与众人应对万箭撤退,躲闪不及,面具被飞镖从脸上击落。祁梓墨左眼被那利刃划出一丝极浅血痕,飞扬的发丝遮住他深沉如鬼魅般的黑眸,趁着他苍白脸色阴谲妖异。 “撤!”祁梓墨一声令下,黑影一闪,已在船顶消失踪迹。 那仓惶离去的背影,给轩辕长倾留下一掠而过熟悉的侧脸。 “祁梓墨……”轩辕长倾先是一震,旋即唇角微勾,露出些许玩味。 竟是祁梓墨! 穹鹰王便是祁梓墨! 这盘棋,越来越有趣了。 穷寇莫追。 轩辕长倾即刻命人鸣金收兵。 回到岸上别院,轩辕长倾横抱着面如白纸的夏侯云歌。 “把擅长外伤的军医都给我请过来。”甫一进门,他便焦声低喝一嗓子。 梅兰竹菊一拥而来,见到满身血污脸色青白的夏侯云歌,亦吓了一跳。赶紧跟随轩辕长倾进了卧室,快速的将床榻收拾干净,用厚裘裹住夏侯云歌冰冷的身体。 军医很快过来给夏侯云歌看过伤势后,硬着头皮下跪叩首,“摄政王,恕臣无能,王妃伤势过重……” 轩辕长倾的脸色紧了紧,吓得一干人等皆匍匐跪地,大气不敢出。 望着床上脸色愈来愈暗的夏侯云歌,那微弱的气息,就如冬日白雪中的一株小草,转瞬就会被寒霜覆盖,消逝最后一丝生命。 轩辕长倾的眸子暗了暗,薄嘴抿成一条线。亲自动手,避开她的心脏,肚腹,将那折断在皮肉里的刀刃一一剥离拔出。撒上药粉,亲手包扎。 他的动作那么轻,那么柔,好像生怕弄疼她。可昏厥如死她,毫无一点反应,就如一具失了知觉的木偶。 最后,轩辕长倾望着她心脏上一把弯刀,他的手颤抖了。 他不敢保证,一旦拔出,能否及时止血,夏侯云歌很可能会即刻失血而亡。 “主子,魏荆公子来了!”东朔在屋外匆忙禀报。 “来的正好,叫他进来!”轩辕长倾沉寂如死水的脸上,终于浮上一丝喜色,如溺亡之人抓住了一块浮木。 “夏侯云歌,你命不该绝。”他欣喜地低喃一声。 “摄政王,别来无恙呀!”一抹宝蓝色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轩辕长倾面前,声音若涓涓细泉,若不是有些低沉实在听不出那是男声。 饶是轩辕长倾熟知魏荆的为人,在看到一个男人一身宝蓝色艳丽华服的装扮,也不禁面露一丝抽搐。 “主子,小四传来急报。”东朔的声音再次在门外响起。 轩辕长倾也顾不得与魏荆寒暄,令梅兰竹菊四人协助魏荆给夏侯云歌诊治,他则匆匆赶去书房。 “哎呦,四大美人儿,许久不见,可曾想念哥哥我?”魏荆公子风骚的摆首弄姿。他那风流秀挺的身段,配上他那苍白平淡无奇的脸,实在让人暗道一声“可惜”。 梅兰竹菊动作一致,皆默不作声,垂首低眸,毫无反应。 魏荆公子习以为常,扭着腰身,如那弱柳扶风的芊芊弱质女子,走向床前。 “哎呦,不过是心脏要害偏了一寸,脾胃脏腑偏了半寸,这点儿小事儿就把你们难住了。”魏荆声调低软,即便出言讽刺,亦让人有种情人软语的错觉,另人骨头酥软。 “四大美人儿,你们压住她的四肢,让哥哥我给她好好疗伤。” 梅兰竹菊冷着脸上前,压住夏侯云歌四肢。 魏荆手中不知何时拿住了一团桃红色丝线,丝线一端轻轻一勾,缠住夏侯云歌胸腹的残刃,丝线另一端缠在魏荆的两跟中指上,红线趁得他白皙的手指格外莹白。 大拇指指尖轻压中指粉嫩光泽的指甲,其余六根指微弯,如女子纤纤素手兰花指,暗劲儿一使,内力一放一收,两枚残刃轻松飞出。 魏荆急急向后一退,躲避那飞溅而出的血液。仍有一滴鲜红,溅落在他白皙的手背上。他刚要厌恶擦去,忽然,他的手猛然一颤。忙放下宝蓝色的衣袖,掩住手上那一点鲜红。轻轻一笑,掩住内心的惊涛骇浪,不被看出丝毫端倪。 “哎呦,真脏,四大美人儿,告诉你们王爷,十套云锦衣服,要织锦坊染美人儿亲手织染哦。”魏荆从怀中掏出一瓶用来止血的伤药抛给梅兰竹菊,笑得更加灿烂,“还要宝蓝色,越鲜艳的颜色越好,我喜欢。” 语毕,竟是不留痕迹的消失了。 魏荆一向来去无踪,无法触摸,就如一阵轻风来去无痕…… 而书房这边,却是一派黑云笼罩,气息压抑如暴雨袭来,另人窒息。 “主子,王妃……王妃在这段时间被百里非尘劫走,据说极得百里非尘宠爱,连最受百里非尘宠信的紫烟都嫉恨不已。” 轩辕长倾轻轻摇着的白色玉骨折扇,猛然一滞。修长的手指渐渐骨节泛白,脸色愈加阴沉。黑眸之中凝起一团浓火,隐隐燃烧。 “后来,那百里非尘将王妃和依依小姐一起带到身边,据说都有了夫妻之实。” 第39章 怀孕,你要当爹了 第39章 怀孕,你要当爹了 跪在地上的小四,感觉到自轩辕长倾身上传来的丝丝寒意,周遭空气亦随之凝固,强气压灌顶而来。小四身子跪得更低,一时迫得忘记接下来继续汇报什么。生怕一时失言,就地断了性命。 “继续!”轩辕长倾居然异常平静,不辨喜怒,只是抓着折扇的骨节愈加苍白。 小四赶紧继续禀报其他细节,然后匍匐垂首,静待轩辕长倾接下来的指令。 正当屋内一室死寂之时,敲门声轻轻响起。 “魏公子何时这般文雅了?”轩辕长倾收敛情绪,轻笑一声,一个眼神示意小四退下。 这时,那扇半掩的窗户突然开了,卷来一股清风,荡起室内珠帘,叮咚作响。一抹宝蓝色的身影飘然而来,已入了书房。 轩辕长倾眼角微紧,敲门却走窗,这人真是……实不喜多看魏荆那妖娆如女子的身段一眼,轩辕长倾错开眸,看向窗外渐渐放亮的天空。 晨曦透过窗前翠竹,落下斑驳光影,随风流转浮动。 “怎敢夺摄政王风采,故不敢妄称文雅。”魏荆微一笑,平淡无奇的脸上僵硬得极为突兀。 “对着你这张假脸,本王时常觉得心口堵塞,实难适应。”轩辕长倾轻轻摇起折扇,飞扬的风荡起他墨黑的发丝,心底积压的怒火依然无法消退分毫。 “看来倾倾是想念我那张另人神魂颠倒,天地变色的容颜了。” 轩辕长倾唇角隐约抽搐,“我实不喜倾倾这称呼。” 魏荆左手一挥,五官精致如个粉嫩娃娃。右一挥手,又变成一张狂妄邪肆的容颜,再一挥手,眉飞入鬓,霸气张狂……眼见着轩辕长倾的脸色越来越黑,魏荆终于露出一张眉目如画,剑眉星目,潇洒俊逸的一张俊容。 “有时候,我都不知自己到底长什么样子。”魏荆双眉一挑,凤眸涟滟,如星光熠熠。 轩辕长倾看着魏荆的这双水波流转的璀璨凤眸,只觉得熟悉万分……他仔细想了想,竟依稀觉得这双眼像极了夏侯云歌的眸子,若略掉魏荆眼中那一抹让人难以洞悉的深邃空远,似乎更像夏侯云歌了。 “你要当爹了!” 魏荆劈头盖脸来了这么一句,见轩辕长倾脸色毫无异变,便又重复一遍。 “倾倾,你要当爹了。” 轩辕长倾收起折扇,无比认真地望着魏荆那俊美非凡的脸,极为平静地说了一句,“和你吗?” 魏荆心口一滞,险些喷出一口老血,反击道,“王妃和我,你如何当爹?” “什么?”轩辕长倾浓眉蹙紧,折扇一敲桌案,发出一声脆响。惊怔之后满是愤怒,“魏荆,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魏荆笑眯一对眸子,摆弄宝蓝色的袖口,手背上赫然一滴鲜红还未干涸,“王妃确实怀了身孕,只是月份太浅,实难察觉。不过,我魏荆绝不会探错。” 接着,魏荆一脸深意地望着轩辕长倾,眸光闪动莫测,“稚子无辜,你和夏侯云歌之间的事情也该有个了断,别让孩子将来左右为难。” 轩辕长倾闻言面色变了几变,强挤出一丝笑,“你又怎知那孩子就是我的!” “这个……”魏荆蹙眉,略显茫然,“确实,亲娘绝对不会错。” 轩辕长倾脸色愈加铁青,抓紧的拳隐约颤抖,青筋突暴,复而他又笑了。“她如今是摄政王妃,孩子自然也是我摄政王轩辕长倾的。” 魏荆看出轩辕长倾的勉强和隐藏其中的阴狠,眼波一转,又说起另一事,“此次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你身上的毒有药可解。” 轩辕长倾眼中一亮,“真的?” 魏荆也替好友高兴,“南耀国原有一圣物,名为龙玉,乃为巫族至宝,辗转落入南耀皇宫,可解百毒。” 说到此处,魏荆语调一顿,突然揶揄的看着轩辕长倾,“你的王妃曾经可是南耀国的长公主殿下,更是南耀的皇后,所以……” “多谢!”轩辕长倾忽地起身。 对于“龙玉”可解百毒,轩辕长倾早有耳闻,传说中那龙玉亦正在南耀皇宫。可攻破南耀后,在皇宫内遍寻无果。他一度当真以为那只是一个天马行空的传说,如今魏荆亲口证实,便是真了。 魏荆唇畔扬起一丝坏笑,拦住轩辕长倾去路,“何以为报?倾倾,不如你以身相许?” 轩辕长倾横眸一扫,折扇向魏荆敲去,魏荆已微一侧身便避开。 “本王名长倾!” “哦,长,倾……”魏荆悦耳的声音偏要将“倾”字拉长,软软的好像女子含情脉脉,柔声呼唤。说着,就势半依在轩辕长倾身畔,一副小女人小鸟依人态。 轩辕长倾忙身一躲,魏荆不备,一个趔趄,一把拽住轩辕长倾的紫色袖袍。 这时,一抹素白身影,从远处身姿袅娜的走来。透过窗前翠竹,正可看到她婀娜侧影,就如那清水芙蓉,迎着初晨骄阳出水绽放。 “锦画妹妹,长倾的香囊用完了吗?”那女子轻轻一笑,纯净如不染瑕疵的白玉,通透莹润,另人一眼难忘。只是脸色透着几分苍白,看上去好像气血不足。 “还没有。依依姐,你是来为王爷送香囊的?”锦画一袭男装站在翠竹之外的长廊尽头,说话时双颊梨涡浅浅,眸光炯亮,“不过,依依姐,现在你要叫我锦公子,我现在可是男子。” 柳依依掩嘴一笑,姿态翩跹弱柳扶风,“怎么看你都是锦画妹子,半点不似那风度翩翩的锦公子。” “依依姐!”锦画嘟起红唇,脸颊烧红如飞霞,恼得一阵跺脚。 柳依依忙忍住笑,赶紧妥协,“好好好,你是锦公子,绝不是锦画妹妹。” “这还差不多。”锦画一扬臻首,很是满意。 柳依依忍住唇边不经意流露的笑意,对锦画一身男装称赞点头。 “王爷在书房,我陪依依姐一起去书房好吗?”锦画羞涩又紧张的垂下眼眸,又翘又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哦?”柳依依故意拖着长音,然后在锦画即将恼羞成怒之际赶紧答应,忍住笑,赶紧转移话题,“听说我师傅也来了,正要去探望。” “是呀,魏荆公子来得也巧,正好赶上生命垂危的……还救了那个女人!哼!”锦画轻咬唇瓣,一脸不忿。 柳依依点一下锦画的额头,摇摇头,“锦画,那是王妃。王爷亲自上书请旨,皇上下旨赐婚。日后小心说话,免得被人说你不尊圣意。” “我才不怕,我爹说了,大丈夫就得顶天立地,坦荡于天下!”锦画一脸坚毅的宣告大将军的壮志豪言,可惜用错了地方。 柳依依无奈地看着锦画,不禁觉得好笑,却又怅惘,“你是女儿家,大丈夫的壮志豪云,与你毫无干系。不过,姐姐倒是很喜欢你不被约束的爽朗。” 锦画不免感伤起来,嘟着嘴低下头,狠狠揪着一把翠绿竹叶,“她一个亡国皇后,凭什么成为长倾哥哥的王妃!两国交战,向来不留皇室血脉存有后患,我要让我爹上表皇上,处死她!” “锦画!”柳依依忙低斥一声,压低声音在锦画耳边,“这话万不能再说了,决不能被王爷听见!”见锦画气得小脸圆鼓,柳依依叹了一声,“姐姐知你心有不甘,可是……她何尝不是一个苦命女子,家国离散,亲人尽亡,何苦为难她。” 锦画听进去了一些,不过仍旧难以释怀,虽然自己爹爹也是三妻四妾,但是她还是渴望所爱之人能只娶她一人!嘴上依旧不饶人,“她可怜,长倾哥哥更可怜,娶了这么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若娶,我宁可长倾哥哥娶夏侯七夕!哼!” 柳依依熟知锦画性情,只温和一笑,不再多言,和锦画一起进了书房。 “东朔大哥,长倾哥哥在里面吗?我和依依姐来送香囊。”锦画雀跃地打着送香囊的旗号,手紧紧抓着,生怕轩辕长倾不乐意见她。 “进来吧。”书房内传来轩辕长倾的声音。 柳依依和锦画走进书房,就见魏荆还不依不饶要依附在轩辕长倾肩头,轩辕长倾面色紧绷,躲避不开,只好展开折扇隔开。他实在不喜旁人气息在身侧靠得太近,唯恐气息中的飞沫沾了衣衫。 “师傅。”柳依依双眸盈动,呼唤一声。 魏荆轻咳一声,站直身体,淡淡应了声。“好徒儿,好久不见。” “魏公子,就喜欢欺负长倾哥哥。”锦画低声嘟囔一句,对魏荆总是可以那么近身靠近轩辕长倾,既羡慕又妒忌,若她也能得一次像魏荆那样靠在长倾哥哥的肩膀该多好。 轩辕长倾斜眸睨一眼魏荆,用折扇扫了扫肩膀,总觉得那里还沾染着魏荆的味道,很不舒服。身为摄政王,谁人不惧怕他,唯独拿魏荆无辙。 “王爷英武……”魏荆拖着长音又贴上来,“魏某怎忍欺负。” 锦画见他又靠近轩辕长倾,气得小脸涨红,赶紧道,“长倾哥哥最不喜欢被人靠得太近,他会呼吸不畅的。” “是吗?王爷抱着王妃的时候,可是抱的很紧呐。”魏荆揶揄一声,坏笑起来。 轩辕长倾气得脸色紧抽,扬起折扇扫过肩头又靠上来的一张俊脸,“魏荆,你今天的话有点多。” 锦画气得双眸涨红,贝齿磨得隐隐作响。 柳依依低垂眼睫,微微一笑,“师傅就喜欢开玩笑。锦画,这是王爷的香囊。”她将一个紫色的香囊放在锦画手上,“还不快去。” 锦画脸上总算绽放一抹笑容,微红了双颊,有点扭捏地走上前,将香囊递给轩辕长倾。 “长倾哥哥,你的……你的香囊。”锦画咬着嘴唇不敢抬头,脸颊愈加烧红滚热。“锦画这次不是偷偷跑出来的,是经过爹爹允许的。爹爹也说,我们北越女子要有能上战场的勇气,让我在长倾哥哥身边,多多历练。” 第40章 迷雾,还赠双玉镯 第40章 迷雾,还赠双玉镯 轩辕长倾只淡淡“恩”了声,接过香囊再不多言。对于锦画,他已训斥多次,她依旧女扮男装时常混入军营。而今,既已得她爹允许,他亦不好再驳颜面。 醉翁之意,又岂看不明白。 魏荆瞥一眼锦画,小女儿心思全写在脸上,不禁摇头。他转头看向柳依依,道,“依依,王妃伤势有些重,我需几味药,你与我去选一下。” 柳依依长睫下的眸子晶亮清澈,微欠身道,“是。” 轩辕长倾看向转身而去的柳依依,那一抹白色的倩影,就如一缕皎洁的月光,沉静清澈,不染纤尘。自从在百花峰救她回来,虽与以往无太大差异,却隐约感觉她与他疏远了些许。 她,真的已被百里非尘……心头掠过一丝涩痛,轩辕长顷不愿再想。 魏荆踏出房门,投来一记成全好事的坏笑,顺手将房门关紧。 轩辕长倾脸色一黯,转而又恢复一脸平静的淡然。闭上眼,执起药囊在鼻下轻嗅,药草香味沁入心头,压下些许怒焰。 锦画粉颈低垂,脸颊微红,想要说些什么,又咬唇不敢多言。 “锦画,你今年多大了?”轩辕长倾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十……十六了。”锦画的头低得更低,小心脏扑腾扑腾狂跳。 “你打小就跟在大将军王身边,随军征战,这一晃已经好多年了。”轩辕长倾低眸望着锦画,又似透过锦画看向别处。 一提起大将军王,锦画一脸敬畏,“对呀,锦画自小在军营长大。跟着爹爹南征北战,也算久经沙场了。”锦画脸上扬起飒爽之色,攥着粉拳,“我从小的梦想就是上阵杀敌,成为北越最善战的女将军!” “傻丫头,你还真当自己是男人,不爱红妆爱武装!”轩辕长倾将药囊收入袖中,转身到桌案后,拿起一本公文。 锦画赶紧拿了墨砚在一旁磨墨。偷偷看一眼轩辕长倾认真看公文的专注样子,双颊红云更浓。她从七岁时,第一次见到轩辕长倾,就喜欢上他了。那时他刚从南耀回到北越不久,不受朝中待见,时常被人排挤。她虽不懂朝堂之事,却时常听爹爹和家中哥哥们探讨朝事。她那时就想,一个不受待见的皇子,一定柔善可欺,可他就是有本事一步步向上攀爬,最终成为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他从不似其他皇子贵胄,只顾纸醉金迷玩乐享受。年少时的他,手里总会有一本书,随着他的地位攀升,他手里从书本变成公文,奏本,以至于王权象征的国玺。他总给人一种疏远的淡漠,即便微笑亦如一道幻影,如那遥不可及的星光。可越是遥远,她便越想触及,做那敢于摘星星的女子。 想着,她便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他棱角分明的俊脸…… “锦画都十六了,也到嫁人的年纪了。朝中才子俊杰济济,锦画可有意中人?”他翻着公文,忽然道。 锦画吓得忙收回手,脸颊红若滴血。眼中氤上一层水雾,迷蒙地望着轩辕长倾,“长倾哥哥……是要锦画嫁人吗?” 轩辕长倾放下公文,在那白色纸张的空白处,龙飞凤舞写了几笔。抬头看向锦画,“女儿家大了,终归要嫁人。” “这话要说,也该由锦画的爹娘说。”锦画咬唇,忍住眼中酸涩,鼓起勇气。“这么多年,我不相信长倾哥哥不明白我的心意。” 轩辕长倾毫无反应,又拿起一本公文,继续翻看。 锦画心口酸胀,终忍不住泪水满溢,“锦画喜欢吃八宝芙蓉糕,从小就喜欢吃,不会因为见到慈溪樱桃肉就再不喜八宝芙蓉糕。” 她声音哽住,眼泪落下。 轩辕长倾终于放下公文,抬头看向锦画,“八宝芙蓉糕味道甜腻,一般女孩子都喜欢吃。” “锦画已说得这般明白,长倾哥哥就是要装糊涂?长倾哥哥在锦画眼里就像八宝芙蓉糕……” “好了。”轩辕长倾猛然打断锦画的话。 锦画咬住红唇,一对泪眸痴怨地望着轩辕长倾。 轩辕长倾站起身,走到锦画面前,长长的阴影笼罩住她娇小的身材。锦画抬头,泪眼朦胧地望着他,那一袭紫色华服上的金纹蟠龙,张牙舞爪缓缓浮动,熠熠金光,刺痛了她的眼。 “锦画,我希望你能明白,放眼天下,珍馐美味不计其数。有些事,妄自执着,只会徒增烦恼。”轩辕长倾深眸阴寒,骇得锦画脊背僵冷,难以出言。 他转身,在书案下,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紫檀木宝石匣子。 “锦画,这玉镯是大将军王所赠。我觉得极适合你,借花献佛,转赠于你。”轩辕长倾从匣子里面取出一对镶金镂花羊脂玉镯。玉质通透晶莹,是极难得的好玉。 轩辕长倾执起锦画的手,亲自将那玉镯带在锦画纤白的手腕上。他唇畔漾起一丝温软的笑意,却是那么的冰冷。如盛开在冰山上的一朵紫色幽兰,高华之美,让人寒透骨血。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大将军王赠送玉镯与轩辕长倾,寓意不言而喻。可他又将玉镯转赠回来,便是驳了大将军王有意联姻之意。 “好美的玉镯。”锦画想抓住他薄凉的大手,他却已收回了手,徒剩满心悲凉。她感觉自己的心,被紧紧揉成一团,狠狠捏碎。 她都甘愿纡尊降贵为他侧妃,他都不要! “谢长倾哥哥厚爱,锦画告退。”转身,忍住眼中奔涌的泪水,大步离去。 轩辕长倾一手负后,望着锦画出门跑远的背影,眼底的一寸寸冰封成川。 “东朔。”他薄唇紧抿。 东朔当即现身,跪在地上。“主子。” 轩辕长倾轻轻摸索玉骨扇面,丰润的手指,映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莹白得几乎透明。他转身,面容隐在一片暗影之中,看不清神色。 “去找些麝香过来。” 东朔的身影微一顿,麝香?主子一向不喜麝香之味,缘何忽然想要麝香? “是。”东朔应了声,匆匆退去。 轩辕长倾望着阳光罩在身上投下的影子,紧抿的唇角,勾起一丝残佞。 那个孩子…… 绝不能留。 “师傅,依依略通医理,想去照顾王妃。”柳依依望着捣腾药草的魏荆,他俊逸的容颜,总是能轻易吸附女子的目光,不忍错开。 “依依这么善解人意,为师怎好拒绝。不过,你得去问王爷,可否舍得依依辛苦劳累。”魏荆回头,迎着阳光,潇洒一笑,豁达而广阔,莫名让柳依依心坎浮上一丝暖意。 “王爷看重王妃,自是不怕依依辛劳。只怕正有此意。”柳依依掩嘴轻笑,苍白的容颜竟比那翩翩白衣更胜一分。 “依依脸色不太好,注意休息。”魏荆敛了几样药材,拍拍手,“还有几味稀有药材,为师再去找找。” “只是昨夜没睡好,无大碍。”柳依依包好分好的药材,“我去吩咐人熬药。” 魏荆望着柳依依翩翩离去的背影,吹了吹脸颊上的碎发,摇摇头。他这个徒儿,每次轩辕长倾出去征战,都连夜不眠,在房里苦苦等待。一扬宝蓝色的长袖,又如一阵清风拂面,消失无踪了。 海外某岛,四季如春,漫天桃李,妖娆荼蘼。 在那一片花海之中,躺着一个白衣男子,满天飞扬的花雨,落满他白色的衣衫和怀里一个黑色的灵位。灵位上,金漆雕琢的文字,已因常年抚摸变得有些模糊。 爱妻梅云之位。 “小云,你说有人钟情莲的出淤泥不染,有人喜欢牡丹的雍容华贵,有人偏爱菊的隐士高洁,但你只喜欢桃李醉春风的婀娜。” 祁梓墨伸手接住片片凋落的花瓣于掌心,不由得声音微哽,“你说桃李无言,下自成蹊。春赏繁花,夏食汁肉,秋观落叶,冬饮果酒。可是,为何独留我一人。” “我好恨!好狠!”陡然间,一声响彻天际的咆哮,惊动整个桃李园林。 群鸟惊飞,瞬间繁华落尽。 “夏侯云歌……”祁梓墨忽然飞起,白衫猎猎作响,繁花飞扬,如卷入一场风暴之中,四散飞溅。 “我祁梓墨发誓,一定会杀了你……” 夏侯云歌沉浸在重重迷雾之中,沉重的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涣散,早已不知身在何处,今夕何夕。眼前只有白茫茫的浓雾缭绕,辨不清方向,身体轻飘飘恍若浮在云端,一片虚空。 “你来啦。”浅浅的叹息声,温凉似琼玉相击,清脆悦耳。 重重迷雾中,隐约出现一泊明镜般的湖水。在那湖水之上,静静站着一袭明黄宫装的女子,眉如远山,目如秋波潋滟,盈动生辉,不语含情。 “你是……南耀国的夏侯云歌?”夏侯云歌冰冷的声音有着一丝遮掩不住的惊乱。 那张脸,果真和自己一模一样。而今相对而立,只觉得脊背蹿起一股寒意,湛湛凉若湖水漫身。依稀仿佛间,还处在那一片深黑的大海中,与一群死士拼死搏杀。 “我是夏侯云歌,我即是你,你亦是我。”女子笑容浅淡,含烟似笼,未诉的轻愁似那抚不平的湖水涟漪横波。 与之相比,身为冷血杀手的夏侯云歌,总是一身肃杀萧冷,如那一只拉得饱满的弓弦,随时保持凛冽出击的紧迫状态。 “你我不同路!”夏侯云歌言语果决干脆。 “殊途也同归呀。”女子盈盈凤眸,蕴着一抹心殇的凄悲。 湖泊烟雾渐渐浓起,女子纤美的身影渐渐模糊,消融在那一片浓雾之中…… “一切有为法皆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夏侯云歌的耳畔传来女声低婉柔美的声音,缕缕梵音洗尽心中阴郁魔煞,渐渐沉静如一潭清澈碧水。 眼前漫开一片金碧辉煌的宫殿,九重宫阙,雕梁画栋,隐在一片缭绕雾气中。 第41章 依依,混乱梦境中 第41章 依依,混乱梦境中 夏侯云歌被一个一袭明黄龙袍的男子,抱在胸前。站在整座宫阙最高的宫墙上,俯瞰天下济济众生,百态民生。霸气的广袖飞扬猎猎,如包笼万物的一双有力臂膀。 “歌儿,朕的小公主,这壮阔河山,千万子民,皆属于你所有。这就是南耀!是你的南耀!你的骄傲!亦是你要守护的国家。” 万里山河依稀尽收眼底,激荡豪情蓦然填满心间。可是为何,内心却在叹息,这不是夏侯云歌的国度,不是夏侯云歌的朝代,不是夏侯云歌的骄傲。 灯火阑珊处,宝马香车,火树银花,人影幢幢。 那头戴面具之人,峨冠博带,广袖飘飘,宛如火烫的烙印镌刻心头。 “小姑娘,这是你的面具。”十指纤纤,眸中含笑,声若溅玉飞珠,颗颗落入碧水之中。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在那一片人声鼎沸中,烟花满天绽放,璀璨了漆黑的苍穹万里。 夏侯云歌缓缓接过面具,却在下一刻看清楚那男子容貌时,惊乱了沉静的心跳,疯狂如飞驰的马蹄,要将她践踏凌碎。 南枫! 居然是南枫! “南枫!”夏侯云歌大声喊,他却恍若未闻,携着身旁温婉女子,悠然而去。 “南枫!我是歌歌!”她想追上去,可双脚如灌了铅,怎么都迈不动。 “南枫……”任凭夏侯云歌喊破喉咙,他始终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渐渐隐入一片烟火中。 不,不,全错了。 那不是南枫! 南枫不会和别的女人温柔含笑,南枫从来只对她一个人笑,只对她一个人好。南枫不会不理她,南枫亦不是一身古装长发…… 南枫,夏侯云歌只钟情南枫。 南枫?谁是南枫?南枫是何人? 夏侯云歌抱住混乱一团的头,痛得几乎炸裂。 高山壁立,碧野青青。 一个黄色宫装的小女孩仰着头,望着一位风俊儒雅的少年,她努力高抬臻首,试图让自己看上去高傲如世上最高贵的女子,不容任何人用一丁点亵渎不敬的目光玷污她的尊贵。 “轩辕长倾,你看我南耀四季如春繁花似锦,烟雨斜阳,如画风景美若仙境,更有肥沃广阔的土地,丰美酒肴,百姓富庶……这些,你北越可有?” 少年静默无声,毫无反应,一双眸子冷沉寂静如深潭之水。 黄色宫装女孩傲慢灿笑,扬声道,“轩辕长顷,北越永远敌不过南耀强大,必将世世臣服在南耀之下!” 风吹过少年紫色的长衫,微微浮动。莹白的指间碾过一朵黄色的兰花,凋烂的花瓣面目全非,落在地上,被他干净的紫色鞋面,轻轻踩过,黄花化为一抹春泥。 忽而,狂风骤起,无数的黑衣刺客携着冷冽寒风横刺而来,与数位御林军绝命厮杀。 夏侯云歌坐在车轿内惊惧不已,马嘶声,刀剑声,生生钻心刺骨。她想冲出车轿迎战,却手脚虚软无力不能动弹。 “公主,快跟我换衣服,我替你引开刺客!” 换衣服…… 腥风血雨中,夏侯云歌躲入一旁山洞中,迎着月光还是看到猩红的血如那山中枫叶,红的刺眼。看着一道道人影倒下成为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满心凄惶绝望。 何时,她会害怕死人,害怕血光了? 空冷的山,猛然安寂下来,恍若毫无气息生灵的死亡之地。她颤抖着跑出山洞,被崎岖的山石绊倒,擦破手掌。 终于跑到山的顶峰,却远远看见,断崖边上一抹紫色的身影如脱线的风筝跌落山崖。 陡然间,深山传来一声撕裂般的咆哮。 “夏侯云歌……” 夏侯云歌惊大双眸,断崖边上站着一个穿着明黄宫装的女子,缓缓回头,脸却隐在一片暗影中看不真切。 “公主,您来了。”那女子缓缓勾起朱唇,阴然一笑。 不,那不是夏侯云歌! 不是! 她不住摇头后退,不慎跌倒滚下山坡,眼前一片漆黑,失了意识…… 朝堂局势风云诡谲,父皇身体每况愈下。 夏侯云歌,南耀国唯一皇室血脉的女子,全天下都知道,谁若娶了她,便会接任一统江山的帝王之位。 十岁的夏侯云歌钦点驸马,一纸诏书,下嫁十七岁的祁梓墨。 他拿着诏书,戏谑一笑,“想我祁梓墨,竟要娶个孩子。” 父皇弥留之际,为夏侯云歌扫清一切障碍,祁梓墨登基为帝,夏侯云歌凤袍加身。帝后坐拥江山,鸾凤和鸣,传为一段佳话。 亦不过是一段建立在虚伪谎言与凄风楚雨上的笑话。 “小桃,今日梓墨还是不来朝凤殿吗?”夏侯云歌端坐床帷中,容色端静华贵。 “娘娘,陛下……陛下……” “莫说了,他赐我居所‘朝凤殿’,还有何不明?”朝凤,嘲讽……夏侯云歌的心头隐隐传来一丝尖锐的抽痛,似有一根紧绷的弦,欲将崩断。 不,八年无宠,不是她! 曲意逢迎八年的女子,亦不是她! 她才不会卑微至此,奢望那总是给她背影的男子…… 她的南枫只会宠她如公主,爱她如珍宝。 南枫……南枫? 昏迷的夏侯云歌,两行清泪从眼角悄然滑落…… “长倾,王妃……好像醒了。”柳依依见夏侯云歌的眼角有泪水滑落,赶紧呼唤轩辕长倾过来。柳依依则忙转身站起来,纤瘦的背影背对床上已三日不省人事的夏侯云歌。 轩辕长倾长眉一隆,踱到床前,鼻间发出一声微乎其微的冷哼。言语轻佻不屑,充满讽刺,“骄傲狠毒如她,竟也会落泪?” 柳依依侧眸看向轩辕长倾映照在灯火下的侧脸,不知是错觉抑或是灯光太暗看错,竟觉得他的目光里噙着一丝隐隐的欢愉。柳依依轻叹一声,素白的袖子下纤手紧握,他们到底是旧相识,如今又已是夫妻,长倾……必定不愿夏侯云歌就这样死去。 “长倾,我去看看汤药可熬好。”柳依依赶紧出门,再不敢看床上的夏侯云歌一眼。 待出了房门,她无力搀住廊前画柱。 竟然是她! 百花峰中那个冷血绝情的女子! 柳依依扶住心口,平息许久才坚持一丝气力,去一侧的小厨房。药已熬好,她却不想再踏入那个房门一步,本想命婢女送去,轩辕长倾见她迟迟未回,已命梅来催促。柳依依只好端起那碗漆黑的药汁,闭上眼,抛开脑中所有关于百花峰的痛苦回忆。 进门时,轩辕长倾就坐在夏侯云歌的床头,正倾身贴在夏侯云歌嘴边,听她在呢喃些什么。可他听了许久,一个字也没听清楚,焦急命柳依依赶紧喂夏侯云歌服药。 他很想知道,夏侯云歌在睡梦中念着什么,依稀是一个人的名字。 会是谁,她在生死一线昏厥中,仍念念不忘。 魏荆开的汤药,喂起来格外讲究,喂三勺停一盏茶功夫,再喂三勺,若夏侯云歌发冷,等半柱香的时间再喂两勺。若不是懂医术之人,实拿捏不准药量。 “依依,这几日,你便受累了。”轩辕长顷望着柳依依,她正喂夏侯云歌服药,手微微一顿。 “长倾,你我这么多年,还需跟我客气。王妃是你的妻……”柳依依盈盈一笑,如冰山白莲绽放,圣白如雪般洁净,“这别院女子中,只有我懂医术,王妃伤得这么重,需个得力的人照料。” 轩辕长倾的目光温柔下来,声音亦是鲜有的温软,“依依,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柳依依放下药碗,望着轩辕长倾布满血丝的双眸,心底闪过一丝心疼,“长倾,你已多日没有好好休息,去睡吧,我在这里守着王妃就好。” 轩辕长倾睨一眼夏侯云歌,她脸色苍白好像敷了白粉,眉心紧蹙,不知梦见可怕画面,抑或因周身伤痛煎熬所致。他正要转身离去,夏侯云歌猛然呼唤一声。 “南枫……” 她不住摇头,额上渗出豆大汗珠,呼吸变得异常急促,似窒息般苍白的脸色渐渐发青。 柳依依大惊,赶紧覆上夏侯云歌的手腕把脉。 轩辕长倾亦震惊不已,急声问,“她这是怎么了?魏荆说她已度过性命危险期。” “王妃虽情况看似不妙,脉搏却是有力许多。应是要醒了。”柳依依松口气,见时间差不多,又赶紧喂夏侯云歌喝下两勺药汁。 夏侯云歌渐渐安静下来,只是口中依旧不断呢喃着“南枫”的名字。 “南枫?”轩辕长倾的脸色蓦然浮上一层阴郁。 “南枫……南枫……别走……”夏侯云歌低弱呢喃,声音里充满痴缠的眷恋与凄婉的悲伤。 “夏侯云歌!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轩辕长倾猛然握紧拳,骨节苍白分明。上前一把揪住夏侯云歌的衣领,吓得柳依依忙声惊叫。 “长倾!” 柳依依赶紧拽住轩辕长倾的手,清亮的眸子深深望着他的侧脸,“王妃还在病重,长倾……擅自移动王妃,会让她伤口崩裂,再次出血不止。” “如此荡妇,死了干净!”轩辕长倾见夏侯云歌的口中依旧不住呢喃“南枫”的名字,想来方才她一直呼唤的亦是“南枫”,瞬间燃起熊熊怒火,一把就要将夏侯云歌从床上拽起来,将她从沉睡的噩梦中唤醒。 柳依依赶紧扑向夏侯云歌,紧紧抱住夏侯云歌,“长倾,王妃身体虚弱,真的不能随意触动!” “依依,你要护着这个贱女人!”轩辕长倾怒不可赦,一对黑眸显得愈加血红。 柳依依不住摇头,“长倾,她既已是你的妻子,你就要厚爱于她。而不是出言诋毁,于你又有什么好处。你难道忘了,娶她,亦是为了越国,为了你的地位。我不要你一时冲动!况且……”柳依依望着床上依旧在梦魇中挣扎的夏侯云歌,心头一酸。说着,红了眼眶。 第42章 麝香,南风知我意 第42章 麝香,南风知我意 柳依依红了眼眶,“她又何尝不是个苦命的女子。曾经的万千宠爱于一身,地位尊崇,是整个国家最尊贵的第一女子。而今她还剩下什么,国破家亡,又惨遭夫君抛弃……身处乱世,到处逃命,与苟延残喘有何区别。长倾,若换成一般女子,根本活不到现在?何况,她现在伤成这个样子,亦是为了救你。” “依依……”轩辕长倾怔住。 “长倾,夫妻之间,琴瑟和谐,方可万事兴隆。”柳依依强忍住眼底的泪光,握住轩辕长倾的手,抚过他的手指,总算放开了夏侯云歌的衣领。 “南枫……”夏侯云歌禁皱的眉心渐渐舒缓,唇齿间还虚弱地念出这个名字。 轩辕长倾的脸色又再度紧绷,愤怒地瞪着夏侯云歌。百里非尘,上官麟越,祁梓墨,现在又有一个南枫……这个无耻的女人,到底招惹多少男人! 真是他的好王妃! 他的拇指刮过,根根削瘦的分明骨节。南枫……那个男人,暗线为何从未回报过? “长倾,你为何这般生气?”柳依依一问,让轩辕长倾惊骇。 “她既已是王妃,岂还能念着别的男人!”轩辕长倾望着柳依依,黑沉的目光悠然幽邃下去。柳依依的一颦一笑,依旧那么清澈出尘,小四的回报可属实? 依依她……真是已被百里非尘玷污?轩辕长倾的心头掠过一丝尖锐的刺痛。 “长倾,你又岂知,王妃口中念着的南枫便是人名?”柳依依盈动一笑,如初晨的一缕明媚阳光,亦如那二月满树洁白梨花开。“王妃,自小熟读诗书,才女之名广传天下。长倾又怎知,王妃念的不是某句诗词。” “诗词?”轩辕长倾眉心一紧。 柳依依狡黠一笑,眼中光亮如那春日波光粼滟。“依依自小读书少,也知有一句诗,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西州……”轩辕长倾的声音兀然无力。 柳依依拿着白色的绢帕,轻轻擦过夏侯云歌额上渗出的汗珠,“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柳依依声音微颤,转而笑得格外明艳,“长倾,你可还记得,你儿年的封地,正是西州。” 轩辕长倾猛然转身,似再不愿看到夏侯云歌一眼。心底早就尘封的某个角落,似被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剥离开来,露出鲜红的血肉,五味杂陈纠缠一起,不知是何滋味。 柳依依轻声一叹,望着夏侯云歌憔悴的容颜,倾城的绝艳容色,另她在她面前都瞬间失色了。“原来王妃,早就爱慕长倾了。睡梦中,才吐露真心。” “够了!依依。”轩辕长倾低喝一声,拂袖离去。 柳依依抓紧手中绢帕,望着轩辕长倾的身影淹没在门外的漆黑月色下,心头一阵酸涩苦楚。眼角缓缓滑落一滴清泪,如白莲花瓣上的一滴露水般清透。 低头看向仍然昏迷的夏侯云歌,柳依依缓缓拂过夏侯云歌额前碎发,“王妃,你虽苦命,却也有幸。你与长倾儿时那些年相处,依依不知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这首西洲曲,却是长倾多年来最喜欢的一首词。” 柳依依见时间差不多,又赶紧喂夏侯云歌服药。 三次药量下去,夏侯云歌总算不再噩梦连连,痛苦禁皱的神色,总算舒缓下来,沉入安稳的睡梦中。 柳依依有些疲惫,踱步到窗前,透过床上镂空雕花看向月色朦胧的窗外。 轩辕长倾居然没有走,就站在院子内的一株芭蕉树下,一手负后,紫衣翻飞。月色下,他的背影那么孤寂无依,似隔着千山万水般遥远。 柳依依伸出手,想要触及,却只触碰到冰冷的窗棂,兀地赶紧收回手。 白天时下过暴雨,这里临近海边,夜风有些凉。 柳依依拿了披风,给轩辕长倾送去,走到门口,却听见轩辕长倾低喃一声。 “夏侯云歌,你竟还记得西洲曲。” 他的声音很轻,如那拂面的凉风,不禁让柳依依打个冷战。她赶紧转身回房。坐在夏侯云歌床前,帮夏侯云歌掖好被角。深深低下头,一言不发。 夜凉如水,寂静无声,只有夜风拂过芭蕉叶的沙沙声。 轩辕长倾望着天空的一轮圆月,深邃的黑眸光华渐渐暗淡,思绪飘向遥远的尘封的那一段回忆…… “轩辕长倾,这首《西洲曲》真的如太傅所说难登大雅,是霍乱本公主的靡靡之音?可是本公主就想去西洲看一下,什么样的好男儿让我南耀的女子心驰神往。”小小的夏侯云歌一脸稚嫩的童真,如一只精雕细琢的镂花瓷器,精致小巧,不敢触碰,生怕一不小心打碎。 在南耀为质子的那一段岁月,他尴尬敏感的身份,小小的她是第一个毫无城府芥蒂,愿意与他接近的人。 那时候幼小的她,是那么的纯真善良。虽集万宠于一身,却是毫无架子地友善可亲。她就像明朗骄阳,是他黑暗岁月里,唯一的一缕阳光。而他……却如见不得日光的皑皑白雪,自卑又敏感,总喜欢掩藏在一副冰冷的躯壳之下,一举一动都谨言慎行,小心翼翼。生怕被阳光灼伤他冰冷的躯壳,露出脆弱的自己。他不喜与她接近,唯恐避之不及。 可那段折损尊严为质子的岁月,却是他生平最轻松的一段光阴。不用钩心斗角,尔虞我诈,不用忧心讨得父皇喜爱博得一席立足之地,亦不用忍受皇子之间的排挤打压,终日郁郁。可风景如画的南耀,终究是敌国,不是他的家乡,不是他出生的故里。 他,终究要回到自己的国度,回到自己的家园。 “轩辕长倾,本公主很向往,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你说,那样的公子,是不是全天下最好的男儿郎?为何,你总是淡漠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小小的夏侯云歌,总喜欢仰着头问他不知如何回答的问题。 “轩辕长倾,你替做策论的文章,将来我就嫁你做皇夫。你治国统御天下,我为你红袖添香,抚琴烹茶。”她时常拖着圆润的脸蛋,小手指在脸颊上轻轻敲打。“本公主实在不喜欢枯燥乏味的治国纲要,我喜欢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那才是女儿家应该做的事。” 轩辕长倾的兵家策略、治国纲要都是从夏侯云歌那里偷学而来。直至后来,他的雄韬伟略难以遮掩,被南耀皇帝察觉,即便珍惜他的才华,亦被忌惮为敌。 后来,夏侯云歌也变了。 再不与他亲善,时常口出傲言,他也只当那是一个孩子,不以为意。直至后来,他被下毒,挑断手筋推下悬崖…… 猛然之间,轩辕长倾的手狠狠抓握成拳,骨节咯咯作响。 她要夺他性命,如此大仇,岂能善罢甘休! 夏侯云歌,夏侯云歌,夏侯云歌…… 他在心里一遍遍念着她的名字,提醒心底的恨意一寸寸覆盖尘封他的心。 夜色已经深浓,更漏声一滴一滴听得格外真切。 他转身回到夏侯云歌的房里,柳依依已下去休息,房内只剩下夏侯云歌一人。他走到她床边,望着还在昏迷中她,脸色苍白而憔悴,却比之前有了些许红晕。 想来,她已无大碍了。 轩辕长倾抓紧袖中的一个香囊,浮躁的面容愈显黑沉。目光落在夏侯云歌苍白干涸的唇瓣上,脑海中猛然浮现大海中他吻上她的唇瓣,她柔软粉唇的甜美滋味。他轻轻覆上唇瓣,还未痊愈的咬痕。 “夏侯云歌,你为何变得这么狠毒。”轩辕长倾漆黑的眸子愈加浓郁,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夏侯云歌干裂的唇瓣,粗造的触感竟另他心底生气脉脉怜意。 高贵的她,沦落至此,确实可怜。 可这些,何尝不是她咎由自取! 他手指弯曲,勾起夏侯云歌几日来愈显尖小的下巴,他声音冰冷,“夏侯云歌,只怕你早已忘了西洲曲,忘了你儿时说过的话。既已忘了,就要忘的彻底。” 轩辕长倾将香囊放在夏侯云歌枕畔,那香囊味道馥郁浓沉。 “夏侯云歌,我不会轻易放过你。”他声音极轻极低,却字字冰寒。擦过夏侯云歌眼角还未干涸的泪痕,一丝怅惘浮上心头,低喃一叹,“你若还如年幼时般纯真该多好。” 次日,夏侯云歌还没有苏醒,脸色却稍有好转。 柳依依天还未亮便起床准备药材,命人悉心煎成药汁。她整理好衣裙上的褶皱,推门进来。浸湿毛巾,为夏侯云歌轻轻擦洗脸颊和双手。 忽然,柳依依眉心一紧,她嗅到一股奇异的芬芳。顺着香味寻去,在夏侯云歌的枕畔发现一个香囊。她拿起来端视一会,放在鼻下细细辨别。 “是麝香!”柳依依一惊。 麝香虽是药材,可以活血祛瘀,可如此浓郁的麝香,放在女子枕畔,是要……柳依依不敢想,也无法深究清楚放下这个香囊之人所存之歹心。看眼门外,见无人发现,便将香囊放入袖中。 王妃现在身负重伤,多处伤口,正用止血促愈合之药物。用活血祛瘀的麝香在枕畔,会加重伤口流血致使愈合缓慢。如今王妃吃食,无不是清淡米汤,连一丁点有活血功效的东西甚至是气味都不敢涉及。 况且,浓郁的麝香还会致使女子小产不孕。 柳依依一天都忐忑难安,伺候夏侯云歌之人皆是轩辕长倾挑选,不该有人胆敢陷害夏侯云歌。想要将此事告知轩辕长倾,又担心引起不必要的风波。思来想去,她便将此事压了下来,秘密将香囊丢入火灶烧成灰烬。 又下了一天的暴雨,夜里虽然转晴,临海小镇显得格外清凉。 “水……水……”断断续续的声音,沙哑低弱,轻飘飘从寂静的房间传来。 “兰,好像王妃醒了。”梅守在门口,向屋内听了听。 “恩?”兰推开门进去。 第43章 苏醒,竟然是锦画 第43章 苏醒,竟然是锦画 “是王妃要水喝。”梅瞥了一眼床上发出细弱声音的夏侯云歌,端着水到床前,喂了夏侯云歌两勺,夏侯云歌干裂的唇瓣有了水的滋润,安静下来。 “依依姑娘交代,每隔半个时辰就给王妃两勺水。上半夜是竹和菊守夜,竟然玩忽职守。”梅放下碗,便和兰往外走。 “竹和菊也定是气她跳河逃跑,害得我们被主子惩罚。菊,你别好心肠,这个女人,又狡猾又狠毒。”兰想到多日前在太平湖,被夏侯云歌设计她们四个受尽渡船呕吐之苦,就一肚子恼火。 “她现在已是主子的王妃,就亦是我们的主子。”梅道。 “我倒是希望依依姑娘是王妃,是我们的主子。王府里谁不知道,依依姑娘才是未来的女主子。不仅善良亲和,还懂得医术。咱们主子,每次发病,都是依依姑娘不眠不休守在床畔照料。” “你小声点!她一日挂着王妃的名头,咱们就得一日伺候着。”梅赶紧低声呵斥。 “梅,就你好心!我们都是心肠歹毒。你忘了她怎么设计我们了。身为四大暗卫,却要在这里守夜,我不服。”兰坐在门外长廊下,闭目休憩。 “你还真要违逆主子命令?”梅想要拽兰起来,却拽不动,最后也坐了下来。“毕竟她日后也是我们的主子了。” “你信我一句话,日后还会是依依姑娘成为主子的王妃。她夏侯云歌,只是王爷手中一颗棋子,利尽而散,不会有好下场。” 俩人依偎着,靠在一起,让湿凉的夜里有一丝暖意。 忽然闻到一股异香,俩人的意识越来越沉,渐渐失去了知觉。 半掩的窗子被人推开,一道黑影闪身而入,落地无声。掀开床幔,望着床上容颜憔悴的夏侯云歌,眼底似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那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塞入夏侯云歌口中。 “何至于此!” 只留一声叹息,黑衣人身影一闪,已从窗子无声无息飞了出去。 就在黑衣人走后不久,又一道人影悄悄潜入夏侯云歌房前。见梅和兰都已睡过去,悄悄推门而入,望着床上的夏侯云歌,一双手抓成拳头,手腕上赫然带着一对金质镂花玉镯。 那人一把掀开夏侯云歌的被子,还将窗子打开。 “就你也想做长倾哥哥的王妃!” 那人转身离去时,却不慎掉落了剑上剑穗在夏侯云歌床畔。 天还未亮,柳依依又过来送药。几日来早起晚归,她已有些体力不支,双目布满血丝。一进门,就发现梅和兰还在门口前的长廊睡着。便赶紧让人给梅和兰盖上被子,以免着凉,还刻意让人小声点。 “她们两个守夜也累了,就让她们多睡一会吧。” 推门进屋,这才发现,屋里和外面一样凉。门窗紧闭的屋子,本不该如此。见窗子大开,正是风口灌入的方向,也正对床上的夏侯云歌,柳依依低声呵斥道。 “是谁这么大胆,晚上不将窗子关紧!都被风卷开了!” “奴婢昨夜有插上窗子。”一个婢女吓得一惊,见窗插掉在地上,那婢女忙道,“昨夜的风并不大,窗插不该被卷开。” 柳依依赶紧到床前,发现夏侯云歌身上冰凉,被子也掀开着。她赶紧为夏侯云歌诊脉,脉象较之前更加虚弱无力……已寒邪入体。饶是一向好性子的她,也不禁怒了。 “昨夜最后还有谁进来过!” 温柔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凛冽,吓得几个婢女忙低首敛眉,摇头表示不知。 梅和兰听到屋内的一声低喝,吓得忙翻身跳起。涣散的意识还存在昨夜闻到那股异香,明明想要出击却已昏倒,手持长剑就发了几分力道。发先天已亮了,而屋内又是柳依依和婢女们,忙收手,进屋查看,还以为夏侯云歌遇刺。 “你们……”柳依依指了一圈屋内众人,重重叹口气,“日后谁也不许玩忽职守,否则我便告发到王爷那里去处置你们。” 一屋子人悉悉率率跪了一地,忙呼,“依依姑娘开恩。” 俨然柳依依才是让她们心悦诚服的主子。 “这事暂且不许声张,也算给那人一次机会,下次不许再犯。否则,定当重罚。”柳依依努力严厉声音,依旧透着亲善的温柔,让人觉得和善。 一众人忙笑着称“再不敢了”,都赶紧起身去各忙各了。可在她们心底,都雀跃欢喜,若日后有这样的主子,她们的日子也好过了,更加希望那能成为王妃之人是柳依依,而不是南耀的亡国皇后。 柳依依望着床上脸色寒凉的夏侯云歌一阵叹息。昨夜贼人是要夏侯云歌感染风寒,让重伤虚弱的夏侯云歌病上加病。寒邪入体需用驱寒热药,极不适合夏侯云歌现在遍体鳞伤的情况。 到底又是谁?和放麝香之人是同一人?还是…… 柳依依不敢想下去,这幕后黑手是要将夏侯云歌置之死地啊。 师傅已辞行而去,为长倾寻找解毒之物。断不能在此时夏侯云歌的伤势再有丝毫恶化,否则凭她之力难以施救。 无意间发现床畔有个剑穗,柳依依忙捡起来,惊得双眸张大,忙对外面洒扫的众人道。 “昨夜之事,谁也不许泄露出去。” 众人忙称“是”。 柳依依赶紧将剑穗藏在袖中,不由一叹。锦画啊锦画,你这是又何必呢。 夏侯云歌的情况并未似柳依依猜测的那样有所恶化,反而似服用了什么灵丹妙药,在中午时已微有苏醒迹象。 昏迷了八天的夏侯云歌,终于手指可以微微动了。 柳依依大喜,“王妃,王妃?你可能听见我说话?” 夏侯云歌没有回应,却是长长的睫毛隐约跳了一下。柳依依赶紧命人去熬些清淡的米汤,亲自喂夏侯云歌。 “王妃,我知你已有所知觉,不用着急睁开眼睛,累了就再睡一会。”柳依依柔声在夏侯云歌耳边说。 夏侯云歌只觉得身体里无尽的疲乏与疼痛,好像火烧般难熬。多年生死边缘的徘徊,早就练就一身不怕疼痛的硬功,努力想要清醒过来,睁开眼看一看身处在何种环境,可否安全,眼睛就好像被千斤重物压着,怎么都睁不开。 努力许久,却是徒劳,便任由迷蒙的意识昏昏沉沉下去。不再有混乱无章的梦境,却是可以睡一个安慰的好觉。 耳边总是传来一个女子温柔似水的声音,总是叫她“王妃”,一次次想要开口呵斥,她不是王妃,却怎么都开不了口。时常有苦涩难掩的药汁送进来,又抑或是淡若清水的米汤,就像一个布偶任由人摆布,不能有丝毫挣扎与抵抗。 她厌恶这种无力的活死人感觉,可又无可奈何,只能咬牙忍受,等待可以动可以睁开眼的那一刻。 浑浑噩噩中,总是有一双柔软的手,轻轻帮她擦过脸颊上的汗珠,抑或换掉身上包裹的纱布。那手好暖好软,触碰肌肤的感觉很轻柔。该是怎样的女子,才会拥有这样一双柔软的手? 她在现代,因为常年苦练,她的手掌结满厚厚的硬茧,南枫经常说她,这手像个男人。 她又沉沉睡去,不知睡了多久,感觉有人在她身上刺下锋利的长针,虽不痛却触及了她最敏感的神经。猛然睁开一对如鹰隼般锐亮的眸子,一把擒住又要向她身体刺来长针的手。 “啊!” 一声惊呼,在耳畔响起。 那手挣扎要逃,夏侯云歌猛地用力,痛得女子呼出声来。 “王妃……” 夏侯云歌冷眸射向床边那一袭白衣的美貌女子,刚刚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待她看清楚那女子,眉心微一收动。 “梦儿?”一开口,声音沙哑难辨,干涸得似要开裂。 “王妃!我们姑娘是在施针救你,你非但不感激我们姑娘多日来辛苦伺候,还要为难我们姑娘!”说话的是一个婢女,一脸的愤愤不平。 夏侯云歌眯起眼,试图看清楚眼前的白衣女子,视线收拢,即便柳依依忍痛低头躲避,夏侯云歌还是看清楚了她的脸。 “你是梦儿。”她声音沙哑低弱,难以听清。 “王妃终于醒了,还不快去准备汤药。”柳依依双颊涨红,想要挣开夏侯云歌的手,她柔弱的力气竟连个病人都抵不过。 夏侯云歌见柳依依有意避讳,猛地抓紧柳依依纤细的手腕,痛得柳依依脸色泛白,低呼出声。方才的婢女又不忿了,赶紧上前撕扯夏侯云歌的手。 “还不放开我们姑娘!伤了我们姑娘,王爷怪罪下来,即便你是王妃,亦担当不起!” “小荷!王妃面前,休要胡言乱语。”柳依依低斥一声,小荷撅起嘴低着头退下一步,还愤愤嘟囔一句,“依依姑娘,小荷亦是为你抱不平。” “你是依依!”夏侯云歌终于放开手。虽然身体疼痛又无力,还是猛地坐了起来。 “王妃,您现在身体虚弱,切莫乱动……”柳依依揉着手腕,发现夏侯云歌冷若冰霜的目光,一骇,忙低下头。 夏侯云歌将身上的细长银针,统统拔掉丢在地上。她一向最厌恶有人在她身上动针动刀之类,有种任由摆布的无力感,她不喜欢。 底下的婢女议论纷起,皆说夏侯云歌不知好歹,为柳依依抱不平。 夏侯云歌冷冽的目光幽然一扫,那霸气又凌锐的眼神,当即骇得众人大气不敢出,瞬间满殿鸦雀无声。夏侯云歌的目光落在床畔的柳依依身上,她微低着头,双颊涨红,红唇紧抿,抓紧白色的袖口。 原来,她不是梦儿,而是轩辕长倾极为在意的那个依依姑娘! 她在百花峰…… 夏侯云歌吹下眼睑,掩住眼中的锐利。 “这是哪里?”夏侯云歌沉声问。 “这是王爷别院。王妃伤重不易舟车劳顿,王爷吩咐,待王妃伤势好些,再启程回皇城。”柳依依轻声道。 第44章 念词,轩辕长倾怒 第44章 念词,轩辕长倾怒 柳依依侧眸看向笔直坐着的夏侯云歌,明明憔悴得如一张单薄的纸片,依旧保持端庄警惕的仪容,身为柔弱女子能有这样的倔强,不禁另人心酸。 “王妃,你现在身体虚弱,需多加休息。”柳依依端来一碗水,要亲自喂夏侯云歌,却被夏侯云歌冷漠避开。 “喝些水,嗓子会舒服很多。”柳依依柔声说。 夏侯云歌一把夺下碗,大口大口喝下。干裂的嗓子,总算湿润许多。 柳依依弯起眼角,宛然一笑,“王妃,近日都会由我伺候你。” “不用。”夏侯云歌回的冰冷。 “依依懂得医术,便于照顾王妃起居。”柳依依也不生气,依然笑容温和,声音柔软,“总不能让那些老军医为王妃换药擦身。而且,王爷记挂王妃,特意吩咐依依好生照料王妃。” “不需要。”夏侯云歌盖上被子,躺下闭目休息。 柳依依不由一愣,转头对那群还在屋里愣着的婢女,道,“你们还不快去熬药煮粥,王妃大病初醒,定已饿了。” 一帮人悉悉率率退下去,不时三俩一伙,对夏侯云歌低声斥责。说夏侯云歌一个亡国皇后,还端着一国之母的冷傲架子,实不讨喜。柳依依闻声出去,几声低斥,一帮人当即低头闭嘴各忙各的去了。 “谁再出言不逊,休怪我告到王爷那去责罚你们。” 熬好药汁,柳依依亲自坐在床畔呼唤夏侯云歌,夏侯云歌却没有丝毫反应。柳依依轻轻掀开被子,却对上夏侯云歌一双冰冷如利刃的眸子,吓得柳依依差点打翻手里的汤药。 “王妃,喝药了。”柳依依余惊未定,小声说。 夏侯云歌垂下眼睫。 柳依依舀了药汁,瓷勺凑到夏侯云歌口边,夏侯云歌厌恶避开。她最不喜欢汤药的浓苦气味。 “王妃,良药苦口,喝了药,身体才会好。” 夏侯云歌实在厌恶有人在耳边呱噪,侧身推开,洒了勺里的药汁。柳依依吓得惊慌,忙称自己失手,脏了夏侯云歌的内衫,手忙脚乱擦拭,夏侯云歌厌烦直接脱掉外衫,露出里面纱布包裹的身体。 “王妃……” “够了!”夏侯云歌冷声喝道。 柳依依一惊,眼中微现潮红,大眼睛水汪汪似能滴出水来。 夏侯云歌白了一眼,端起药碗,屏住呼吸一口灌下。苦涩的药汁和浓郁的药味,呛得她胃里翻腾,恶心的差点吐出来。 柳依依赶紧去拿蜜饯,“王妃,吃颗蜜饯,就不那么苦了。” 夏侯云歌依旧没有好脾气,看也不看那蜜饯一眼,只望着窗外,夕阳染红了碧绿的芭蕉叶。 “王妃……” “我不是王妃!”夏侯云歌低喝一声。 柳依依轻弯唇角,“王妃虽还未与王爷大婚,皇上却已公告天下。天下人皆知,您已是摄政王妃。” “你无需对我礼遇客气。百花峰的事,我不会说出去。”夏侯云歌猛然抬眸,看向柳依依盈光闪动的水眸。 柳依依手一抖,跌落了手中的蜜饯,滚落一地。微乱之后,笑了笑,如一朵纯净如雪的白莲花,“依依善待王妃并非为此。百花峰之事……”她的声音微有轻颤,转而恢复平静,“亦已过去,依依也未放在心上。何况,王妃是为了救王爷才会伤得这样重。” “我不是为了救他!” “即便如此,医者父母心,依依也要竭尽全力照顾王妃。” 沉默,许久。 “在百花峰,我未曾救你,你又何须救我。”夏侯云歌盯着柳依依,她的脸上除了无奈和怅然,并未看到丝毫怨怼之色。 柳依依低下头,没有说话,而是接过小荷端进来的米粥,要亲自喂夏侯云歌,被夏侯云歌侧头避开。 她不是弱不禁风的娇花,亦不是矜贵的高门贵妇,没虚弱到吃饭也要人喂。 “我只是觉得,都是女人……你亦没有错,只是为了自保。我不会怪你,你也无需自责。”柳依依的声音很低很低,说着不禁双颊涨红如血,“何况,他又没对我怎样。都过去了,虚惊一场,就不要再提了。” 夏侯云歌的手微僵了一下,她的心一向冷硬,却在如水柔软的柳依依面前有了一丝颤抖。 柳依依亲自为夏侯云歌换药擦身,这一次夏侯云歌没有阻止,乖顺任由柳依依在身上缠好雪白的纱布。 忽然,夏侯云歌猛地想起,遗世就带在身上,如今身上都是药膏,遗世呢? 夏侯云歌忙到处翻找,床上除了药材和一些纱布,什么都没有。 “王妃的东西,都在床头的抽屉里,依依给王妃拿来。” 柳依依拿来一个匣子,夏侯云歌终于在里面翻到遗世,一把抓在掌中,未另柳依依看到丝毫痕迹。 “王妃的衣物都是依依收拾,不知可丢了东西?” “没有。” “这样就好。”柳依依拍着心口,舒心一笑。 几日来,都是柳依依亲自照顾夏侯云歌起居,轩辕长倾一次也没有露面。夏侯云歌也乐于清静,倒是听人争执几次,好像是上官麟越要进来,被梅兰竹菊四人阻隔在门外,最后上官麟越负气离去。 夏侯云歌的饮食也从原先的清粥变成滋补药膳,那浓郁的药草味,每次都熏得她恶心反胃。唯恐避之不及,柳依依却不依不饶。 “王妃,这是药膳。师傅交代过,你现在只能进食一些清淡的汤品滋补身体。这里加了十九味珍贵药材,都是长倾亲自派人从皇城运送过来。对王妃身体复原,极为有效。” 夏侯云歌不厌其烦地皱起眉头。既是有助复原,也顾不得恶心反胃诸如此类,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咽。身体好了,才能有资本和轩辕长倾抗衡,还有小桃在等着她。 “王妃,再过半个时辰就要用药了。依依还安排了药浴,有助于王妃伤口愈合去除疤痕。” “王妃,现在可以下床稍作走动,活动筋脉有助于疏通筋络。” “王妃……” “知道了!” 夏侯云歌煎熬地闭上眼,现在只要一听到柳依依柔若春风的声音,就恍如魔音贯耳,如同无数个猛兽在脑中咆哮,只想她快点走人。 从小到大,除了南枫,从没人这般对她细心过,一时间实难接受。 听到柳依依脚步清浅离去,终于吐口气,耳根子得以半刻清静。可才去了半盏茶功夫,柳依依又端着一碗汤药进来了。 夏侯云歌一阵反胃,强忍着才未将方才喝进去的补汤吐出来。 “王妃,到时间服药了。” 夏侯云歌只觉得头痛欲裂,强忍住火气上涌,强按好一会才不使恶心呕吐。身上的伤口已经发痒,结了结痂亦不用包裹紧绷的纱布。这几日天气闷热,伤口痒的愈发难耐,柳依依便拿了扇子轻轻帮夏侯云歌瘙痒。 “王妃,听说你曾经是南耀最有才情的女子,让依依很是钦佩。” 夏侯云歌闭上眼,不做声。 “王妃,依依为你读段诗解闷可好?” 得不到夏侯云歌的回应,柳依依便曼声吟念起来。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 柳依依轻柔的嗓音如曼声歌唱,一首《长门赋》缓缓流转于午后慵懒的阳光中。夏侯云歌明明厌恶这些古人的之乎者也,却不禁沉浸其中幽远轻愁中,渐渐沉下心神有些昏昏欲睡了。 轩辕长倾踏入门槛时,正好听到柳依依念到这一段。 “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惕寤觉而无见兮,魂迋迋若有亡……” 轩辕长倾脸色骤变,眼底凝结的阴霾恍如滚滚乌云。他一把掀开水晶珠帘,哗啦啦一片声响,惊醒刚刚睡去的夏侯云歌。 柳依依忙止了声音,蒲扇掩面遮住惊慌。只见轩辕长倾的目光如利器般射向自己,转而落在床上半敞衣衫的夏侯云歌身上。 “长倾……”柳依依低呼,瞬时想起方才念的那句词,寓意是梦里想念男子还在身旁,忽然惊醒却是幻梦一场,顿时涨红双颊。 轩辕长倾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 “依依只是随便为王妃念首词……”柳依依的声音越来越低,在轩辕长倾冰冷的目光下深深低下头。 夏侯云歌翻身坐起,已穿好衣衫。冷眸扫过柳依依和轩辕长顷,垂下长睫,默不作声。她觉得轩辕长倾的怒火是对柳依依,而柳依依却以为轩辕长倾在气自己。唇角漾起一丝讽笑,只怕轩辕长倾已知晓百花峰中的事,在气柳依依被百里非尘玷污,误以为柳依依念词思念百里非尘吧。 有趣。 夏侯云歌抬眸看向轩辕长倾,却正对上他冷冽射来的沉郁目光。柳依依果然在他心中地位颇重,如此便能抓住轩辕长倾的软肋了。 可柳依依念了这首长门赋,到底揣着怎样的哀哀心思,只有她自己清楚。 赋圣司马相如,与妻子卓文君,一首“凤求凰”博得美人芳心流为传世佳话。可司马相如一朝得势便忘了昔日月夜琴挑的美丽往事,有意休弃患难与共的糟糠之妻,迎娶娇美佳人为妾。卓文君做了一首“白头吟”,另司马相如忆及当年恩爱,遂绝纳妾之念,夫妇终和好如初。 或许,柳依依也只是感怀一番,她的处境与那卓文君有相似之处。 “依依,怎么念这首赋?”轩辕长倾睨着夏侯云歌,声音极沉极凉。 柳依依不禁浑身一颤,小声嗫嚅,“依依希望,长倾和王妃能如司马相如和卓文君般,琴瑟和谐,传为一段当世佳话。” 轩辕长倾侧头看向柳依依,她那清若出尘的脸上,惊慌如一只受惊的小鸟,轩辕长倾不禁心头泛起一丝酸涩。声音亦柔软下来,不忍再见她如此惊惧,他从不在柳依依面前动怒,而今还是第一次。 “依依,你先出去。” 柳依依如释重负,长吐口气,转身离去。却在门口时,担忧回头看向夏侯云歌,最后她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轩辕长倾忽然俯身在床上,双手将夏侯云歌禁锢在其中,长发垂落在夏侯云歌脸畔,凉凉的轻轻的,带着一股淡淡的兰香。 “夏侯云歌,几日不见,身体可有不适?” 第45章 怀疑,你无福消受 第45章 怀疑,你无福消受 夏侯云歌挑眉对上轩辕长倾漆黑瞳眸,似笑非笑,“托王爷之福,好的很快。” 轩辕长倾的目光掠过夏侯云歌腹部,眼角略微收紧,冷笑一声,“本王福泽深厚,就怕你无福消受。” “王爷肯施舍,我自当享用得起。汤药补膳,但凡对我有益,再难咽我都一滴不剩。” 夏侯云歌傲然抬首,与轩辕长倾靠近的俊脸近在咫尺,可以清楚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似羽毛般轻轻拂过脸颊。她扬起唇角,苍白憔悴的容颜添了几分明艳之美。 “王爷既还活着,也该放了小桃回来。” “我有答应你吗?”他沉着声音,修长的手指勾起夏侯云歌消瘦的下颚。 “王爷是要食言而肥吗?”她不恼不怒,只寂静问他。 “你现在受制于我,没有资格与我谈条件!” 夏侯云歌不屑道,“莫不是王爷惧怕我个女子?” “笑话!本王怕你作何!” “怕我不肯乖乖听话,做你任意掌控的棋子。” 轩辕长倾的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幽寒之光。 “利用小桃钳制我,与你成婚,成为你掌控南耀旧势力的傀儡。” “夏侯云歌,你确实聪敏。而我也最厌恶你这一点!女人只需乖乖听话便好,看得太透反而不讨喜。”他的手指划过夏侯云歌的脸颊,吹弹可破的肌肤,另他有一瞬短暂的眷恋。 “王爷在身处深海险境时,也正是我这个让你厌恶的女子,搏命相救。王爷不知恩图报也便罢了,悔弃信诺,实另我鄙视!” 轩辕长倾怒极反笑,展开折扇轻摇,夏侯云歌身上的药味太过呛鼻,他不喜欢。 “你的勇猛,确实让我意外。娇弱矜贵的长公主,竟也会武功,还如此狠绝。还是说,那几个杀手只是泛泛之辈。”轩辕长倾眼中掠过狐疑之色,探究地盯着夏侯云歌,似要将她看穿。 “你怀疑我?” 轩辕长倾收起折扇,药囊覆在鼻端,与夏侯云歌拉开距离。“你若非心机叵测,何恐被人怀疑。” 夏侯云歌笑了笑,不置可否。被轩辕长倾怀疑,早在意料之中,他自是担心她已与敌人联手对付他,继而匡复南耀。 “王爷最好能得偿所愿,别给我丝毫反击的机会。” 轩辕长倾扬声大笑,“家国已破,你还有何资格与我口放狂言!” 夏侯云歌攥紧怀中的遗世,再不与他说话。睡梦中,原先夏侯云歌的一再现身,重播过去的一段段画面……很多不属于她的怨怼与仇恨,都在她心里开始一点点扎根,左右她的情绪。 她又岂会被这副身体残存的意识,操控指挥,沦为复仇的工具! “轩辕长倾,我累了。”夏侯云歌下起逐客令。 轩辕长倾眉心悠然一紧,透着一股摄人的霸气,她居然撵他! 夏侯云歌再不看他一眼,倒在床上闭目睡觉。他却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要她难受的机会,一把将她从床上拽起。 “夏侯云歌,日后见到本王,最好客气乖顺一些!” “我不是你的玩偶,亦不是你府中的女人!休想对我指手画脚!”夏侯云歌甩开他的手,牵动身上伤口,泛起一阵阵的刺痛。 “你已是我的王妃,便已是我的女人!你忘了!”他一把揪住夏侯云歌的衣领,眸光阴寒,怒火翻涌。 夏侯云歌深吸口气,闭上眼。轩辕长倾和祁梓墨还真是……若有机会,一雪耻辱,他们两个谁都别想活! 这时,门外传来上官麟越与梅兰竹菊的争执声。 “本将军要见前朝皇后!” “王爷吩咐,王妃身负重伤,需要静养,将军请回。”梅道。 “她是什么王妃!她是本将军的战利品,天下皆知!摄政王偏要与我抢女人!是什么意思!”上官麟越怒吼一声,引得不少人围上来看热闹。 “王爷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王妃,将军不要为难奴婢。” 门外乱哄哄吵了半天,上官麟越不得进门,终于丢下一句话,怄气离去。“我会上奏皇上,收回赐婚圣旨!” 轩辕长倾拽着夏侯云歌衣领的手,越来越紧,“我的好王妃,魅力不小啊。那么多男人对你魂牵梦萦。” “这是我的事,与你有何干系!”夏侯云歌嗤哼一声,想要挣开他的手,却无力动弹。 “你说与我有没有干系!”他拽着夏侯云歌贴近自己的胸膛,撞得夏侯云歌身上伤口剧痛。 “摄政王,封我为妃,只是你一厢情愿,我从没答应你!”夏侯云歌用力推搡他的胸口,无力的双手却似情人节的欲拒还迎。 她怒红双颊,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轩辕长倾俯身贴在夏侯云歌的耳边,她的耳朵白皙得几乎透明。他轻轻开口,热气喷洒出来,这样暧昧至极的姿势,却说出寒凉彻骨的言语。 “夏侯云歌,你别考验本王耐性。” “我的耐性也不太好,摄政王大人。” 轩辕长倾一愣,转而笑得眉飞色舞,瞬息又沉郁下来,“到底相识一场,本王岂能放任你与旁的男子苟合偷欢。好好养伤,切记浮躁,伤愈后,便我们大婚典礼。” 他一把将夏侯云歌摔在床上,痛得夏侯云歌容色禁皱,抓紧身下褥子,眼中寒光乍现。 望着轩辕长倾紫色的背影悠然而去,夏侯云歌咬紧贝齿,暗暗发誓。 轩辕长倾,这笔帐,绝不善罢甘休!待我休养生息,身体复原,便是你轩辕长倾噩梦的开始! 夏日的午后,阳光格外闷热。 碧波池上,柳依依轻倚牡丹亭栏,白裙在风中浮动。她唤了锦画过来一同赏花,可赏了许久,她都一言不发。锦画困惑不解,杏眸轻轻流转,试探出声。 “依依姐……” “嗯?”柳依依手中拖着一朵盛开娇艳的牡丹,趁着一双玉手愈加素白柔美。 “依依姐,你看这花,修剪的多么精致。在北越,就没有这么好的花匠。”锦画拽掉一片花瓣,轻轻一吹,那粉嫩的花瓣便随风而去,落在潋滟波光里。 “花儿亦有生命,锦画妹妹何必忍心摧残。”柳依依轻叹一声放开手中的花团。“这花儿拥有人间倾城之色,也要懂得欣赏之人,才不枉其妍丽姿态。” “花朵绽放,就是为了取悦于人,怎么开心怎么来。依依姐,你又怎知花儿不愿。”锦画一脸无辜调皮,大眼睛闪闪发亮。 “锦画,你可知《长门赋》?”柳依依柔声问。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身边锦绣花团。 “我读书少的可怜,哪里知道那劳什子。”锦画摇摇头,用手来回抽打那一朵朵盛开娇美的花簇。花瓣簌簌凋零,随风而去,落满亭廊河面,随水而去。 柳依依不忍再看,拿出袖子中的剑穗放在锦画手中,“与其‘千金买赋’期许帝恩,不如另寻良人。” 锦画见到手中剑穗,惊得猛然张大一对杏眸。那日夜里潜入夏侯云歌房中,回来就发现剑穗失踪。本想回去寻找,却一直没有得到机会,原来是被依依姐拾去。 “依依姐……”锦画正要措词解释,却只看到柳依依翩然而去的一抹白色倩影。 锦画抓紧手中剑穗,心下惴惴不安,难以平息。依依姐到底什么意思?如此不动声色将剑穗还回来,应该不会告发到长倾哥哥那里去吧。 月悬高空,夜凉如水。 轩辕长倾手中的书卷许久都未曾翻页,凉凉的目光落在书上,却是有些怔仲。 “主子,暗七来了,在外侯着。”东朔进来禀告。 轩辕长倾有些烦躁地放下手中兵书,细长白腻的手指习惯性的抚摸折扇玉骨,冷声道。“让她进来,小四那边也该放线了。”思考一会儿沉吟道,“你去把暗三从地牢调回来!” “是,主子。”东朔恭声回道,之后退下。 东朔出门,迎面见到款款而来,走进书房的暗七。那个女子,长相过于普通,普通得混入人群,根本寻不到踪迹,实看不出有何出挑不同。饶是一向不懂得猜惑的东朔,都不禁好奇,这样普通的女子,缘何能在千百人中脱颖而出,排列暗卫前十之内。 “暗七参见主子。”暗七施施然行礼,纤细的身段翩然无声。 轩辕长倾抚摸雪白扇面的手指一滞,目光看向暗七,神色寂静,毫无起伏,“你擅长模仿,这便是本王留下你的原因。” 暗七垂首低眸,“是。” 轩辕长倾丢在地上一幅画,画轴展开,露出画卷上一个容色清丽隽秀的女子。 暗七从袖中取出一张极薄的人皮,轻轻敷在脸上,纤细的手指在脸上轻拍几下,微一揉捏,她原本普通无华的脸瞬间变成画中女子。 “小四那边传来的资料可看过了?”轩辕长倾尾音上扬,带着绵长的尾音。他的脸隐藏在一片暗影中,让人看不清楚神色,只觉阴郁诡谲。 “是,暗七已准备妥当。” 轩辕长倾的手指拂过桌上烛火,火苗晃了晃,旺盛些许。他声音低缓,透着骇人的寒凉,“若计划失败,提头来见。” “是!暗七谨记。”暗七深深低下头,微有迟疑,声音极小地问了句,“敢问主子,这画中女子是?” “你不需知道,只要扮演好临岸渔家女便好。”轩辕长倾的声音蓦然寒凉如冰。 暗七吓得浑身一紧,“是!属下谮越!” 暗七退下,轩辕长倾执起桌上烛火,丢向地上画卷。 画卷瞬时被火光吞噬,画中女子燃成点点飞灰,吹散在夜风中…… 轩辕长倾起身,灯火笼在他紫金蟠龙华袍上,身影拉得修长。他勾起薄唇,笑靥阴谲。 “祁梓墨,你给我一个夏侯云歌,我便给你一个梅云。” 白日时,小四已传来最新线报,夏侯云歌能从祁梓墨的船上逃脱,是百里非尘有意暗中相助。百里非尘是祁梓墨的得力助手,岂会无缘无故放走夏侯云歌! 第46章 动怒,反蚀一把米 第46章 动怒,反蚀一把米 百里非尘…… 轩辕长倾的骨节猛然收紧,隐约咯咯作响。 百里非尘是出了名的采花大盗,若说垂涎夏侯云歌倾城美色倒还可信,因此放过夏侯云歌实在不符逻辑。看来此事断没表面那么简单!夏侯云歌和祁梓墨暗中联手,也未可知。 他们毕竟八年夫妻。 况且,夏侯云歌年幼时便对祁梓墨芳心暗许。这份感情,在经历南耀覆灭,被祁梓墨弃如敝履的伤痛后,果真已忘却一干二净? 轩辕长倾亦不敢妄自断定,一切必须小心谨慎。 本想再看一会公文,心情莫名浮躁起来,无论如何都看不进去。也不知,夏侯云歌腹中孽种,无声无息地掉了没有。他丢下公文,向后院夏侯云歌的住所走去…… “依依姑娘白日忙了一天,晚上还要亲自为王妃熬药,侍奉在侧,实在辛苦。我都看不下去了。”兰小声跟梅嘟囔,“王妃却还冷言冷语相待依依姑娘,真是不知好歹!也不知还有什么架子好端的!说的好听她是王妃,说的不好听,还不是主子手中的一枚棋子。” “兰,你就少说两句吧,祸从口出。”梅低声斥道。 “我偏要说!依依姑娘多好,人漂亮,又亲善,对王爷也极好。要我是依依姑娘,绝不将王妃之位拱手让人。”兰依旧愤愤不平,想到之前被夏侯云歌戏弄伏在岸边狂吐,就怒火翻涌。 梅忽然跪地叩拜,“参见主子。” 兰瞬时吓得脸色惨白,噗通跪在地上,讷讷如丢了三魂。 “四十鞭。”轩辕长倾的声音极淡,就如今夜闷热无风的天气,压抑得人喘不上气。 “主子……主子饶命!”兰终于反应过来,不住摇头。 “五十鞭。”轩辕长倾长袍翻飞,从兰身边而过。 兰当即没了声音,张着嘴瘫坐在地上,脸色更加惨白无色。 “还不赶紧谢恩!”梅赶紧提醒呆住的兰。 “谢主子!”兰匍匐于地,周身早已冷汗透衣。 轩辕长倾已举步进门,梅这才低声斥兰,“只是五十鞭,已是主子法外开恩。日后你定要事事警醒,再犯错可就不是几十鞭子,而是你的小命。” 兰被两个侍卫拖下去,咬住嘴唇一声不发,只剩眼泪在眼眶打转。 轩辕长倾进门,接过婢女手中的药,对一众婢女挥挥手。 婢女们低头行礼,小碎步退出去,之后将房门关上,候在外面。 夏侯云歌正坐在窗前软榻上,今夜闷热,她在窗前透气,赏一赏月上柳梢头的美景。方才院子里兰的话尽数收入耳中,也第一时间见到轩辕长倾进入院子。 他惩处手下忠心暗卫,无外乎做个样子给外人看,看他摄政王多么宠溺她这个王妃。 轩辕长倾坐在榻上,瓷勺搅着碗中黑乎乎的药汁,不禁厌恶地紧起鼻子。他从小最厌药味,可此生却常年与药为伴,这些皆拜夏侯云歌所赐。 “喝药!”他盛满药汁的瓷勺凑到夏侯云歌嘴边,她却紧闭红唇,冷眸相对。 “怎么?本王纡尊降贵,长公主不打算给本王个薄面?”他唇边噙着一丝笑,声音却凉的森寒。 “王爷有事,尽管直说。” “你不打算喝药?”轩辕长倾说着,就要将一碗药倾倒在一侧的盆栽内。 夏侯云歌忙一把抢下,痛快地仰头而尽,“我可不是矫情的小女儿家,妄自清傲,不沾染仇人半点恩惠。我说过,我会积极配合治疗,尽快康复。如此,才能有力气与摄政王周旋抗衡。” 话落,夏侯云歌胃里一阵翻腾,险些将喝进去的苦涩药汁尽数吐出来。她赶紧闭嘴强忍,连喝了两碗清水,才稍稍舒服一些。 近日也不知怎么了,总是恶心想吐,却又吐不出来。许是整日泡在汤药里的缘故,伤了胃。 轩辕长倾见她强忍恶心的纤弱样子,下意识伸出手想要轻抚她的后背。待反应过来,猛地收回手负在身后。这个女人病弱憔悴的样子,还真楚楚可怜,他都忍不住心生怜悯了。 他懊恼侧头,看向窗外淡淡月光,映得屋内烛火微弱昏黄,透着几分舒心的静谧,好似有一种……类似家的温暖。 莫名地,他心底的烦躁瞬息烟消云散。平静心神后,竟有一种陌生的舒心。 “王爷到底有何事?” 偏偏这个女子,冷言冷语,打破一方静好。 “看你到底想玩什么把戏。”他回眸看向夏侯云歌,她靠在软榻上,似乎很不舒服,眉心微蹙,倾城的容颜愈加楚楚动人。 轩辕长倾心神猛地一荡,他倾身过来,很喜欢勾起她的下颚,触碰她滑嫩的肌肤。 他那样做了,夏侯云歌厌恶避开,他便一把扼住她的脸颊,迫使她躲避不得。 “王爷是要乘人之危了?”夏侯云歌目光冷冽,却拗不过胃里翻腾,身上伤口隐约刺痛的煎熬,声音略带一丝颤抖。 可在轩辕长倾听来,她的声音便显得有些温柔,似在刻意欲拒还迎。他勾唇露出一丝讽刺的笑靥,慢条斯理道,“你我已有夫妻之实,何来乘人之危一说。长公主难道不知,越是冰冷抗拒,愈能勾起男人本能的占有欲。” “无耻。” 夏侯云歌用力抵住轩辕长倾靠近的胸口,一股怒火骤然升起。眸中流转光彩,锋利尖锐,却不能将轩辕长倾逼退分毫,反而更紧将她的身体桎梏入怀。她用力挣扎,却使不上太重的气力。 “你到底要做什么!” “嘘,别说话!” 夏侯云歌身体一怔,璀璨的眸子愈加黑亮。鬼使神差,就真的不再说话,任由他冷硬的怀抱抱着。 轩辕长倾的眼底掠过一丝讽意,温软的手掌覆上夏侯云歌的脊背,轻轻游动,害得夏侯云歌身子轻颤,脸颊瞬时烧红如霞云。她正要挣扎,又被他更紧困住。压到她的伤口,痛得她额上渗出一层细汗。 他是故意的!故意按压她的伤口,另她动弹不得。他到底要做什么! 轩辕长倾的大手从她后背游走向胸前,夏侯云歌猛然浑身一紧,用力推搡,他却更用力抓住她身上伤口,痛得夏侯云歌低吟出声。 “轩辕长倾,你不要太过分!” “你乖顺听话,我自不会弄疼你。”他戏谑笑道。 “你真无耻。” “你的身体本王早已享用过!你又何须装出一副圣洁烈女相。不觉恶心?”他恶言相向,气得夏侯云歌喘息厚重,一口咬住轩辕长倾的肩膀。 她狠狠用力,他明明痛得手臂微微颤抖,还是不肯停歇手上动作,在她身上四处游走。 夏侯云歌猛然惊大一双眸子,遗世就在怀里,断然不能被他发现。而轩辕长倾忽然如此,只怕是要在她身上搜什么东西。 她现在身为王妃,他自不能下令让别人动手,以免传出不好流言,只有他亲自动手才万无一失。 他到底在找什么! 夏侯云歌嘴上用力,已品尝到腥甜的血腥味,他终于痛得闷哼出声,一把抓住夏侯云歌的肩膀,将她推开。 “你个疯子。”他咬牙切齿。 “轩辕长倾,你记住,我就是一条不怕死的疯狗!再对我做什么的时候,考虑清楚。以免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轩辕长倾气急,更紧扣住夏侯云歌肩膀上的伤口,痛得夏侯云歌脸色清白,额上深处豆大的汗珠,她亦只是咬住嘴唇不发出丁点声音。 有那么一瞬间,轩辕长倾竟被夏侯云歌的坚韧蛰伏。如柳依依所言,夏侯云歌也是一个可怜的柔弱女子,而今游走刀刃险中求生存,确实可悲。可这一切,皆是夏侯云歌作茧自缚。更用力抓着夏侯云歌的伤口,已渗出血来,她依旧不发出丁点声音,只是用力咬着下唇,泛起一排白色的牙印。 “夏侯云歌,收起你的骄傲!”轩辕长倾忽然猛地吻上她的唇瓣,她惊得瞳眸放大。 “嗯。” 她挣扎,他的大手却已锢住她的后脑,后背紧紧抵在榻上软枕,不能动弹。轩辕长倾的手掌探入夏侯云歌的衣衫内的腹部,柔韧的指腹滑过她细嫩的肌肤,眷恋得不舍罢手。 夏侯云歌双颊涨红似血,正要大喊,他狡猾的舌已探了进来,卷走她所有可以呼吸的空气,身体瞬间棉麻,再没有丝毫气力抵抗,意识迷离,沦为任君采撷的一朵娇花。 轩辕长倾目光逡睃,缠绵落在夏侯云歌绯红的倾城容颜上。她长的真的好美,而她的这副身体亦能轻易便让他沦陷,勾起莫名的火焰燃烧成灾。 只是不知,她的腹中,可还有那个孽种酝酿生存,他的计划似乎不那么顺利。 当轩辕长倾的手指一点一点下移,夏侯云歌的意识猛然惊醒,犹如一盆冷水兜头而下。唇上一丝刺痛,竟然被轩辕长倾报复般咬破。 夏侯云歌双眸却亮的惊人,熊熊怒火像是要燃尽一切。 轩辕长倾猛地放开夏侯云歌,一张俊美非凡的脸,怒恨复杂交织,宽厚的手掌已捏住夏侯云歌的脸颊,娇唇上的血滴如妖火蔓延,缓缓而下。 “夏侯云歌,你的身体很结实啊。” 他丢下一句夏侯云歌云雾不解的话,翻身而起,大步离去。 夏侯云歌抓紧拳头,擦过唇上血渍。 门外传来柳依依一声呼唤,“长倾。” 却没有唤住他离去的仓猝脚步。 柳依依端着药,推门进来,发现夏侯云歌肩胛和唇角都是血渍,惊得容色骤变。 “王妃……这是怎么了?”柳依依赶紧上前查看夏侯云歌伤势,却被夏侯云歌避开。 “出去!我自己会处理!”夏侯云歌咬紧牙关,忍住肩胛剧痛,不愿被外人看到她如此狼狈。 柳依依愣在原地,没有动,只担忧地望着夏侯云歌,却惹怒了夏侯云歌。 “我让你出去!” 柳依依吓得一惊,只好低头出去,还不忘交代一句,“这是药粉,王妃涂抹时切勿过量,影响透气愈合会加重疤痕印记。” 柳依依走后,没人发现,一条黑影站在夏侯云歌的窗外。 第47章 神秘,温泉中男人 第47章 神秘,温泉中男人 夏侯云歌只觉窗边袭过一股凉风,还不待回头,惊问是谁,口鼻已被一只大手陡然捂住。一抹白色的烟雾喷在她的脸上,视线变得模糊,头脑也开始昏沉。 她被卷入一个黑色大氅中,再看不见外面事物,鼻端传来一股淡淡的青草香。身上存有这种味道之人,本该是常年隐居山林,闲云野鹤不问世事,却偏偏做夜半掠人龌龊之事。 到底是谁? 为何挟持她? 夏侯云歌浑身神经紧绷,却受不住昏沉的意识一点一点下沉,直至所有神智沦陷一片黑暗之中…… 黑衣人穿花拂柳,轻点屋檐,一跃百丈,悄无声息就出了王府别院。连轩辕长倾设下的暗卫都未警觉丝毫动静。此人似乎对轩辕长倾设下的暗哨,早已了如指掌,来去如过无人之境。 夏侯云歌不知过了多久,时昏时醒中,只能感觉那个人抱着她一路狂奔。终于头脑有了一丝清明,黑色的大氅一散,夏侯云歌的身体就如脱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噗通”一声,她被丢入一潭乳白色的温泉池中。 溅起的水花,映着晨曦朝阳,璀亮莹白。 夏侯云歌挣扎几下,才在水中站稳。乳白色的温泉水,只到胸部,温暖中有一股奇妙的清香。她长发浸湿,黏在苍白消瘦的脸颊上,一对美眸寻找瞪向岸上黑衣人。她不知道,浑身湿透的她,倾城之色,就如一朵出水芙蓉,美丽不可方物。偏偏如此美丽的一朵花,浑身竖起尖锐的锋芒,让人无法靠近。 “你是何人?”夏侯云歌怒声质问。 那人头上带着大大的黑色帽子,整张脸都遮在阴影中,看不清容貌。那人并不说话,大步跨入温泉池中,宽厚的手掌按在夏侯云歌的头上,猛地将她按入水中。 夏侯云歌拼命挣扎,终于再次浮上水面。他却只给夏侯云歌喘一口气的时间,又将她按入水中。如此反复十余次,夏侯云歌被呛得咳嗽连连,大口大口喘息。黑衣人似乎很开心,帽子下发出低低的笑声。 夏侯云歌喷火的目光,恨不得将黑衣人烧成灰烬,“是不是很好玩?” 黑衣人双手环胸,点了点头。 夏侯云歌怒不可赦,挥起拳头袭向黑衣人。他只微微侧身,便轻易避过夏侯云歌的攻击。夏侯云歌出力过猛,一招扑空,身体不稳,向乳白色的河面扑去。 忽然,腰际一紧,一只有力的臂膀已环住她的腰身。眼前的景物天旋地转,她已被那黑衣人仰面搂入怀中,她看到碧蓝如洗的天空,几只鸟啾鸣飞过。 水中如此暧昧的姿势,夏侯云歌似乎听到身畔人,忽然变得沉重的心跳。她忙推开他,站在水中,狐疑地望着他。 “我有意救你,你却要伤我。”他的声音里噙着一丝笑意。 夏侯云歌这时才惊讶发现,本来被轩辕长倾捏得伤口开裂的肩胛,已不再疼痛。而周身又疼又痒的伤口,再没有丝毫不适。应该是这潭乳白色的池水,起到奇异的治愈效果。 快速扫视四周,这里应该是个山坳,周围树影林密苍翠,茂密高耸,只有上方一块不大的蔚蓝天空。岸上有个漆黑的山洞,透出几缕金灿的万丈光芒,应该是离开这里的唯一出路。 这个地方,看似平静,毫无异样,却处处透着无法说清的古怪。 她垂下眼睫,若对方并无恶意,只是救她。又为何用劫持的方式,将她带来这个奇怪的地方?她强抑怒火,冷声问道。 “你到底是何人?缘何不敢以真实面目示人!” “既是帮你,又何须让你知晓我的身份。若想报恩,我只接受以身相许。”他笑谑道。双手环胸立在水中,黑色大氅铺在水面,就像一堵黑色的墙。 “不要对我出言调弄,我不喜欢。”夏侯云歌沉冷的神色愈显容色绝丽。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冰雪美人,可以勾起男人本能的征服欲。”他将夏侯云歌拽入水中,只剩她的头露在水面,声音暖软绵长,似情人耳语,“我很想将你融化成水,软倒在我的怀中。” “恶心!”夏侯云歌挣扎不过,只能愤愤地被他的大手压着头顶。 “哦,对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你已是摄政王妃,况且你已……”他的目光落在夏侯云歌水下的腹部,没有说下去,“不能再以身相许旁人。唉,我只能忍痛割爱了。” 夏侯云歌没心思探究他的欲言又止,道,“我自己的婚姻,我自己做主,不容旁人左右。阁下若因为摄政王轩辕长倾的缘故相救,只怕要辜负你一番心意了。” 夏侯云歌忽然沉入水中,挣脱他的大手。黑衣男人来不及抓住她,她已游到一米之外浮出水面,向岸边走去。 黑衣男人掠水而出,溅起一片水花,在阳光下波光粼粼。他一把拽住夏侯云歌的手臂,干涩的声音透着几许兴味,“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女子婚姻,可以自己做主。如此说来,你便不是摄政王妃了?” “即便不是摄政王妃,我也不会与你以身相许。”夏侯云歌回头瞪他,却只能看到微风下浮动的黑色帽缘。 男子朗声笑起来,“就是你以身相许,我也未必同意。” “……”夏侯云歌觉肯定自己被这个奇怪男人调戏了,气得唇角抽搐几下,再不与他说一句话。 “若你非要以身相许,或许我可以考虑考虑。” “若你实在羞于说出口,我也不介意,我全当你已默认。” 男人见她一言不发,索然无味地摇摇头,也便不说话了。 俩人安静相对,站在温暖的池水中,耳边只有鸟儿婉转啼鸣,如曲调静好的弦乐。 夏侯云歌感觉身体的气力在一点点回归,不禁暗喜。她轻轻抚摸身上伤口,似乎也在以最快的速度愈合。眼底不由划过一丝惊色,这温泉池水到底是什么?居然有如此奇效。 “是否好多了?”他忽然出声,问夏侯云歌。她却不回答,只是略带警惕地提防他。 男人口气微愠,“我煞费苦心救你,连句感激的话也没有?” “我没让你救我。”夏侯云歌回的极为干脆。 男人指着夏侯云歌的手抖了一抖,“果然是夫妻,不领恩情的功夫,和倾倾有得一比。” 倾倾? 他在说轩辕长倾? 如此称呼轩辕长倾,看来和轩辕长倾的关系极不一般了。 “不要拿他跟我相比较。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夏侯云歌厌恶痛觉的口气,绝对对轩辕长倾痛恶到极点。那个人口蜜腹剑,明明答应会放了小桃,在她以命相搏之后,却反悔不应承诺,反而怀疑她与祁梓墨联手。 轩辕长倾把她当成什么?将她的生命,当成一个取悦于人的笑话? “有个性。”男人赞了声。 “这是我的原则。” “你的原则是什么?”他很好奇。 “我的原则就是我自己。”夏侯云歌冷下声音,口气不耐。 “如此自我,不讨人喜欢。” “我无需讨得任何人喜欢!”她向来独来独行惯了,在现代只有南枫,而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唯一牵系的也就只有小桃了。 “你似乎一点都不怕我。”他陡然沉下声音。 “为何要怕你?”她向来不怕任何人。 他在水中走到夏侯云歌面前,高颀的身体透着居高临下的傲慢,“你一再出言顶撞我,就不怕激怒我,一刀杀了你?这里杳无人烟,你尸体烂在这里,也不会有人发现。” 夏侯云歌侧头避开他的视线,望着远方山洞的道道光柱,“你若想杀我,又岂会救我。” “错错错,我这人向来喜怒无常,变化莫测,杀人亦只在翻手转念之间。”他抚摸自己宽大的手掌,条条青筋凸起,在手背上格外鲜明。 夏侯云歌不说话,他便继续道,“我能杀人于无形,能在千军万马中横扫千军如卷席,来去无踪如踏风,人人谈我色变,皆称我似神似魔,如地狱阎王,生死全在我一念之间。” “然后呢?”夏侯云歌静声问。 “然后?”他不禁吃瘪,怔住。“我希望你对我客气一些,即便不是尊敬,不是感激,至少客气一些,让我舒服。因为你在我眼里,除了你的身份,不过是蝼蚁般的存在。” “谢谢你对我的侮辱。” “你……” 夏侯云歌再不理他,靠近岸边坐在一块大石上,休息片刻。 山坳的日光渐渐西沉,再照不亮这一方的温泉,光线晦暗下去。 黑衣男人没讨得半点便宜,顿觉索然无味,又不禁心中欢喜。这样的女子,确实有趣,已勾起他强烈的征服欲望。 “我相信,你会对我改变态度。” 夏侯云歌懒得理他,却猝不及防,一股白色烟雾又吹在她的脸上。如来时般,意识开始昏沉,耳边传来他的一声不愿分别的叹息。 “天色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男人黑色的大氅再次将夏侯云歌团团包裹,不经意露出大氅下宝蓝色的衣袂,妍丽色彩似宝珠流光,耀眼夺目。 他长身掠起,如一只冲天而去的大鸟。山谷中,隐约荡起一丝他悠远的叹息。 “江山易主,已无力回天。护夏侯一脉,也算不枉先皇重托。” 夏侯云歌忽然在王府别院失踪,轩辕长倾惩罚所有别院看护暗卫。谎称王妃丢失一支镶嵌宝珠的金钗,调兵遣将,命上官麟越带人严密盘查附近村镇,几百号人忙碌一天。次日凌晨时分,夏侯云歌居然无声无息回到房中床榻,且还面色红润,唇角含笑。 轩辕长倾气恼得面色抖了抖,一把揪住还在昏迷的夏侯云歌,怒声低吼。 “夏侯云歌,你存心戏弄本王!” 夏侯云歌迷蒙睁开双眸,正看到轩辕长倾气得铁青的一张俊脸。懵懂不知的无辜眼神,瞬间熄灭了轩辕长倾心底的熊熊烈火。可只有那么一瞬,她的目光便已清冽如冰,刺得他浑身不适。 “怎么?还以为我是你梦中情郎?”他口吻鄙夷,目光却火热地落在夏侯云歌雪白的脖颈上。 第48章 亲昵,七夕迎出城 第48章 亲昵,七夕迎出城 夏侯云歌赶紧抓紧领口,避开轩辕长倾火热的目光。 轩辕长倾却一把扯开她的衣服,露出她白腻如雪的肌肤。她身上伤口竟已全部愈合,莹白的肌肤上不曾留下半点痕迹。轩辕长倾拧紧浓眉,正诧异,夏侯云歌恼羞成怒,一巴掌掴过去,轩辕长倾躲闪不及,侧脸顿时印上四个鲜红的指印。 他惊怒,眼中喷出两簇灼人的火焰。 夏侯云歌亦是一惊,赶紧抓紧衣服遮住身体,不住后退。 “夏侯云歌,本王是不是太纵容你了。”他一把扣住夏侯云歌的肩膀,紧紧用力,似要陷入她的皮肉。 “我亦是太好性了!致使你一而再侮辱我!”夏侯云歌忍住肩膀的剧痛,愤声吼他。 “我只是看一眼你身上的伤!” “拜你所赐的伤,不需你的假意关心!” “关心?”轩辕长倾嗤笑一声,“夏侯云歌,你太高看你自己了。我只是好奇,你这一天一夜,去了哪里,为何身上伤口如此迅速愈合。” 他竟然不知? 夏侯云歌心中疑云顿生。 若那个神秘黑衣人不是因为轩辕长倾的指派相助,那又因为什么原因帮她?看那黑衣人称呼轩辕长倾,俩人应该极为熟稔,缘何背着轩辕长倾出手相助? “说!” 轩辕长倾大手愈加用力,似要将夏侯云歌的骨骼捏碎。 夏侯云歌冷面相对,甚至不泄露一丝一毫疼痛的吃紧。他越想知道,她偏不想说。 “普天之下,只有传说中的巫族圣地有此奇效。”轩辕长倾勾起夏侯云歌的下颚,迫使她仰头看着他深邃犀利的黑眸。 “莫非王妃与巫族后人有所勾结?”他收紧的目光更加尖锐,似乎要将夏侯云歌里里外外看个通透。 夏侯云歌依旧不说话。 轩辕长倾抚摸一下火辣麻木的侧脸,阴笑两声,“既然王妃已经痊愈,今日便启程回京。” 杂花生柳,飞鸟穿林。 官道上,银枪铁甲的军队簇拥几辆华丽马车,向着京城而去。为首的车轿,黑色檀木的车身,同色冠盖,车帘左上角垂下一绺长长的明黄流苏,坠着玉铃,随着马车的前行,发出悦耳清脆的铃音。紧随其后的马车,锦绣鸾凤车帘下缀着大小一般的白色珍珠,极为极尽奢华富贵。沿途百姓,纷纷退避,跪地迎送,高呼参见摄政王,参见摄政王妃。 夏侯云歌静坐在车轿内,一言不发,神色冷肃。 车上前后梅兰竹菊看护,车内又有柳依依,想借沿途逃脱,希望几乎渺茫。 “王妃,今日气色不错,看来确实大好了。”柳依依温言出声,依然没得到夏侯云歌的丝毫回复。只感受到,夏侯云歌不时飘来的目光,骇得柳依依不禁低下头。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王妃这样看我。”柳依依抚摸下白玉无瑕的脸颊。 她自然不知夏侯云歌揣着想要劫持她的心思。 柳依依是轩辕长倾极重视的人,若擒拿柳依依,是否能换回小桃? 夏侯云歌无法准确揣度,轩辕长倾将柳依依安排在她车内,自也做好万全把握,否则岂会如此安排。 “王妃失踪,依依很担心。生怕贼人劫走王妃,出什么事。王妃伤的那么重,移动不善,便会伤口开裂。”柳依依低声说。 “你在替摄政王探话。”夏侯云歌一语入骨。 柳依依忙低下头,脸颊微红,羞于再开言。 夏侯云歌闭上眼睛,心中思绪万千。自从穿越过来,处处危机,险象环生。轩辕长倾为了雄心大业,可以暂时搁置仇恨,利用她成为王妃钳制南耀旧势力归一越国统治。待她的利用价值枯竭的那一刻,便是她的死期。她必须在轩辕长倾眼里一直存有利用价值,才是保命的唯一筹码。 而祁梓墨,完全丧心病狂,执意要报复南耀,报复她,血洗杀妻害子的深仇大恨。在看不见的暗处,祁梓墨一定还在秘密筹划下一步刺杀计划,将她和轩辕长倾一网打尽。祁梓墨是一把最难对付的利刃,稍有差池,便会万劫不复,务必严加防范。 与其危险重重在外,成为祁梓墨的待宰羔羊,不如深入守卫森严的皇城,更多一分生机。即便厌恶轩辕长倾至极,至少他不似祁梓墨那么可怕。轩辕长倾有雄图霸业牵系,便是他的掣肘。两虎相争,她正可在夹缝中寻一丝生存之隙。 何况,夏侯云歌不相信,南耀泱泱大国,几百年的基业在短短几年间便瓦解殆尽。 或许…… 夏侯云歌抬眸看向窗帘外染血的残阳。 或许,夏侯家还有一些残余势力,可以供她趋势。 夏侯云歌清冷的脸上,浮起一丝生机,随即湮灭在轻轻弯起的唇角中…… 轩辕长倾连夜赶路,十天后终于快马加鞭回到皇城。 一路颠簸,柳依依纤弱的身体已不支,头晕脑胀提不起精神。倒是夏侯云歌出乎众人意料,依旧精神十足,神采焕发,丝毫没有连日车驾颠簸的疲惫。 城门口的兵将悉数跪地参拜,赶紧肃清城门内外百姓,恭迎轩辕长倾入城。 方入皇城恢宏高门,城内便传来悠扬欢庆的喜乐,似有什么喜事。遁着乐声看去,只见襄国公主夏侯七夕的车驾,仪仗煊赫缓缓驶来。 轿上纱幔轻扬,夏侯七夕穿着一身绣着“兰芝瑞草”图案的秋香色公主朝装,姿态矜傲,透着高高在上的端重。八名美婢,粉色宫装,吹笛或抚竖琴,遥遥走在车驾之前。六名婢女手持香炉,伴在香轿左右。 一时间,街上香风飘飘,弦乐悠悠。 好一副皇家气派! 震慑得街上平头百姓无不一脸惊慕,纷纷退避让路。 如此阵头,远远超过轩辕长倾低调回城的仪仗。 夹道两侧传来叩拜声,“参见襄国公主……” “长倾哥哥!” 夏侯七夕搀着碧倩的手,施施然走下香轿,娇滴滴一声呼唤,彻底将轩辕长倾低调回宫的计划打乱。 百姓们听见进城轿辇内人正是摄政王轩辕长倾,纷纷翘足张望。 两列官兵步伐整齐,跑向长街,将百姓分向两侧。 百姓们被竖起的长枪,吓得赶紧跪地行礼叩拜,口呼摄政王千岁,震动人心的呼声如海涛呼啸。 夏侯七夕一脸娇羞,多日未见,他是否也如她一样思念泛滥成灾。得到他回城的消息,她激动得一夜未睡,早早起来梳妆打扮,生怕有一丝不妥,影响在他心中形象。 “长倾哥哥,七夕来迎你回宫。” 夏侯七夕柔情蜜意,双颊微红。雀跃等待,期盼轩辕长倾掀开轿帘,亲自迎出来,当众给足她颜面。甚至幻想,若他能当众牵起她的手,在万千艳慕的目光下,一起携手走过京城长街,该是多么幸福的事。 马车中,寂静无声,轩辕长倾没有丝毫回应。 夏侯七夕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车内,终于传来轩辕长倾清淡如风的声音。 “是襄国公主啊。” “长倾哥哥,是我。”夏侯七夕娇媚一笑,美若繁花绽放在人海。 轿帘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掀开,轩辕长倾身穿暗紫色金纹蟒袍,衬得他更加俊美出尘。他从车轿内起身,衣袂翩飞,恍若九重宫阙的谪仙下凡,唇角噙着一许内敛如华的浅笑。 他缓步走向夏侯七夕…… 夏侯七夕心跳如雷,双颊绯红如霞光浸染。 夏侯云歌轻掀一角轿帘,望着轩辕长倾的修挺的背影走向夏侯七夕。不知为何,心头莫名闪过一丝酸涩,还来不及触摸,就已消失无踪。 轩辕长倾站定在距离夏侯七夕五步之遥。 他修长的食指轻掩鼻端。夏侯七夕身上有很浓的胭脂味,是他最不喜欢的味道。 锦画依旧一身小兵男装打扮,赶紧上前恭敬奉上药囊。他执起药囊,放在鼻端,呼吸总算舒服很多。 夏侯七夕没有等到期许的携手温情,略微有些失望,微垂臻首,双颊泛红,低声道。 “长倾哥哥,舟车劳顿辛苦,七夕在宫里准备了宫宴为长倾哥哥洗尘。” 她当众一口一个“长倾哥哥”,她和轩辕长倾之间的蜚短流长,会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天下。 “有劳襄国公主。”他声音温和,笑意浅淡。 夏侯七夕雀喜,“只要长倾哥哥喜欢,七夕不觉辛苦。” 锦画目光如刀,抓紧袖口。 “恶心。”夏侯云歌一把摔下轿帘,阻住外面情景。 柳依依看了一眼夏侯云歌,眼底掠过一丝睿色。唇边浮现一抹淡笑,低头继续看手中书卷。白色绢帕轻掩口鼻,低咳两声。一路颠簸,她感染了风寒。 “襄国公主今日装扮很是端重。”轩辕长倾低赞了声。 “长倾哥哥若喜欢,七夕日后都这样打扮。”夏侯七夕眸光闪亮,满心欢喜。摒弃女子矜持,上前欲挽住轩辕长倾的手臂,他却已侧身避开。 夏侯七夕一愣,他已转身径自走向车轿。 锦画厌恶地瞪一眼夏侯七夕,转身跟上去。 轩辕长倾没有回到自己的车轿,而是走向其后一辆车。他掀开轿帘,向里面伸出手。 夏侯云歌望着轩辕长倾微微含笑的俊容,瞬时怔住。 “你要做什么?”她冷声问。 “扶你下车。”他亦回的冰冷。 “你又想玩……”什么把戏。话还未说完,他已一把拽住夏侯云歌的手臂,微一用力便将她拽入怀中,打横抱下车。 轿帘放下的那一刻,轩辕长倾深深看一眼车轿内的柳依依,似有千万言语无法诉说。 自从他和夏侯云歌的婚事公告天下,他便再未和柳依依多说过一句话。多年的感情,谁都未曾道破,终究要辜负了。 柳依依淡淡一笑,低头敛眉,只寂静看手中书卷。 轩辕长倾当众抱着夏侯云歌走向轿前的白马,翻身跃上马背,加紧马腹,当街缓缓前行。 “你说谁恶心?”他低声问怀里挣扎的夏侯云歌。 他竟然听见了。 夏侯云歌瞥他一眼,不做声。 第49章 掌掴,你又顽皮了 第49章 掌掴,你又顽皮了 “王妃,日前不是说,想与本王同乘一骑,游遍皇城,看尽百态民生。今日,本王便遂了王妃心愿。”轩辕长倾扬声朗笑,话语间尽是对怀里女子的宠溺珍爱。接着,他压低声音在夏侯云歌耳边,低柔的口气说着冰冷的话。 “你若不配合,我大可现在就将你丢下马背。若你不幸被马蹄践踏,也怨不得本王不慎失手。” 夏侯云歌抓紧轩辕长倾的衣襟,“若你失手,我必保证,拽着王爷一起落马。” 轩辕长倾低笑一声,“你当本王暗卫只是摆设?” 夏侯云歌点点头,纤柔手臂勾住轩辕长倾的脖颈,娇躯紧紧贴入他的怀抱。咬牙道,“那么王爷可要抱紧我。” “那是自然。你可是我倾心已久的王妃。”他虽笑得温柔,字字咬得极重。 白马径自向前,站在街道中央的夏侯七夕只好仓惶让路。整张脸恼怒得涨红如血,一对眸子盈上一层水雾。 “夏侯云歌。”夏侯七夕低狠呢喃一声。 夏侯云歌从轩辕长倾的怀里探出眸子,看向落在白马后的夏侯七夕。她目光森寒下来,她曾对夏侯七夕发过誓。 “暂时让你多活些时日,小心一些,你的命我看上了。” 夏侯云歌的唇角勾起灿烂荼蘼的笑靥,如一团妖红的火,盛世华丽,却又透着森怖的诡异。 我回来了,夏侯七夕。 夏侯七夕被那笑容惊得娇躯一颤,若不是碧倩眼明手快将她扶住,只怕要当众出丑了。 “公主,夏侯云歌终成不了气候。”碧倩小声宽慰。 夹道两侧的百姓们,对着白马上的轩辕长倾和夏侯云歌,响起此起彼伏的叩拜声。 “参见摄政王……参见摄政王妃……”他们的呼声,带着祝福的艳慕与诚服的欣悦。 轩辕长倾驾马,含笑远去。 “看她得意的!还以为成为摄政王妃就能高枕无忧,前途锦绣了。”夏侯七夕气得浑身颤抖,声音低沉,如发誓。 “长倾哥哥,我一定会成为你的王妃。” 轩辕长倾一路驾马,抱着夏侯云歌,极为高调回到皇宫的琼华殿。引得途中艳慕不断,纷纷赞誉他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甫一进门,轩辕长倾就很不温柔地将夏侯云歌从怀里推开。 夏侯云歌抓紧下拳,笑了笑。 轩辕长倾挑下眉峰,“你今日倒是乖了。” “摄政王想要百姓称善,不但未斩杀南耀皇室血脉,还娶为正妃,一同坐拥江山。这个美名,我给你。”她含笑慢声道。 轩辕长倾接过宫女奉上的热茶,小小啜了一口。“你又玩什么心思?” 夏侯云歌笑而不语,自己倒了一杯滚热的茶,坐下来慢慢喝。一路上已打定主意,轩辕长倾利用她得万民拥戴,她便利用轩辕长倾铲除祁梓墨,多一条活路。既然如此,便不能事事与轩辕长倾针锋相对。 兵强则灭,木强则折。 这个道理,她早就懂。 南枫也经常说她太过刚硬,若能柔和一些,险境中才可游刃有余。 南枫似乎对后事早有预料,总是会给她讲很多处事大道理。她经常说,“有你在,我什么都不用学,那些罗嗦事,交给你就好了。” 他却嗔她,不上进。下一刻,又将她拥入怀中,涩声喃语,“万一日后我不在你身边,独留下你自己,你该怎么办。” “凉拌。”她只当他杞人忧天,多愁善感。 而今…… 南枫真的不在了,真的只留下她一个人了。 夏侯云歌握着手中茶碗,垂下眼睫,掩住眼底浮上的酸涩。 忽然,夏侯云歌手背一阵酸麻,本能松开手中茶碗,落地应声而碎,热茶水溅了一地。 “啊!”她惊痛,低呼一声,瞪向轩辕长倾,“你做什么!” 轩辕长倾收起打痛夏侯云歌手背的折扇,睨了她一眼,不说话。 夏侯云歌这才发现,掌心火辣刺痛,竟是思绪游飞时,忘了手中抱着滚烫的茶碗。 轩辕长倾拽着夏侯云歌到殿外,一把将她红肿的一双玉手,丢入玉阶下的一口缸内。 “想什么那么出神!”他竟是怒了。 夏侯云歌一个趔趄,扶住缸口才站稳。双手浸入水中,总算不再刺痛,舒服许多。 “王爷在关心我?” 夏侯云歌迎着日光,盈盈一笑。身后繁花,随风洒落,映着她的琼姿玉貌恍如天界仙女。 他一怔,许久,才沉声喝道,“晚上宫宴,不想你带伤出席!” 夏侯云歌挑了挑眼角,纤手在水中来回拨弄,荡起一片悦耳水声。 “我任凭王爷安排,小桃也该放回来了吧。” 轩辕长倾却是没有做声,转身欲走,却是夏侯七夕笑意缱绻,迎面而来。 “长倾哥哥!”她亲昵呼唤一声,紧走几步过来,“七夕在宫里设宴,亲自来请长倾哥哥。” 轩辕长倾又恢复以往淡若清风,看似谦和有礼,又透着压摄人的霸气。“襄国公主有心了。” “长倾哥哥……”夏侯七夕微抬臻首,迎着美好日光,巧柔娇矜,将最美的角度呈现给轩辕长倾。轻轻绞着手中帕子,一幅思念情郎的楚楚动人之姿,柔弱的好似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娇声低转。 “长倾哥哥,叫我七夕就好。儿时,长倾哥哥就是这样唤七夕。” 夏侯云歌忍住反胃,再不愿多看夏侯七夕和轩辕长倾一眼,只觉得他们相对的画面,格外刺眼。 轩辕长倾浅笑不语,却是看向夏侯云歌。 夏侯七夕顺着轩辕长倾的目光,怨毒地瞪向夏侯云歌,娇声道,“云歌姐姐,自幼宽宏大度,不会不允长倾哥哥去我宫里赴宴。” 夏侯云歌不做声,只低头玩弄掌中水波。 “王妃何意?”轩辕长倾的声音柔若春水,骇得夏侯云歌浑身一个激灵。 正要说“你们的事与我何干”,却看到轩辕长倾阴凉几分的黑眸,她哼了声,已会意轩辕长倾心思。 “襄国公主,王爷刚回宫,还未休息。”夏侯云歌扬声道。 “长倾哥哥……”夏侯七夕娇声婉转,甜腻得人浑身不自在。 “夏侯七夕!”夏侯云歌冷喝一声,寒意蚀骨吞心。 夏侯七夕吓得一惊,娇容白了几白。 “我说王爷没空便没空!你休要纠缠!”夏侯云歌没了耐性,喝道。 “你!”夏侯七夕目光如毒。 夏侯云歌抬起下颚,轻鄙之意不言而喻,“我什么?” “长倾哥哥!”夏侯七夕跺脚,凄怨地望着轩辕长倾,他却一副置身事外毫不关己的闲淡表情。 “王妃不同意,我亦没有办法。”轩辕长倾忍住唇角的一丝笑,转身回屋了。 夏侯七夕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脸色变了几变,“好啊夏侯云歌,好手段!” “多谢夸赞。”夏侯云歌邪邪一笑,一幅玩味的不屑表情。 夏侯七夕靠近夏侯云歌,俯身在夏侯云歌耳边,咬紧满口贝齿道,“凭你也想独占鳌头!你只是一个亡国皇后!残花败柳,根本配不上长倾哥哥!” 夏侯云歌眼底掠过寒煞之气,“夏侯七夕,我可不是原先的夏侯云歌,任你欺辱。” “都怪我那日心慈手软,没在你的胸口再补上几刀!让你得了一丝苟活之机。夏侯云歌,这一次弄死你,绝不手软。” 夏侯云歌恼怒,抡起巴掌,狠狠掴在夏侯七夕嫩白的侧脸上,顿时腮颊红肿,好不扎眼。 “你……你……你打我?”夏侯七夕气得浑身颤抖如秋风落叶,扬起手就要还回来,已被夏侯云歌一把攥住,狠狠捏紧夏侯七夕纤细的手腕。 夏侯七夕痛得满目噙泪,“你反了!我可是皇上御封襄国公主!” “哦?我夫君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凭夫而贵,惩戒你个襄国公主,皇上又能说什么?皇上又敢说什么!”夏侯云歌说着,又给夏侯七夕一记狠狠的耳掴子,夏侯七夕另一边的脸颊瞬时红肿起来。夏侯云歌满意点点头,平静道。 “这样看来,你两边脸就平衡了。” 夏侯七夕已气得浑身抖得支离破碎,想要挣扎却挣不开夏侯云歌的力气。她气得尖叫,眼中泪水大颗大颗滚落。 “夏侯云歌!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绝对……” 原先那个弱不禁风的夏侯云歌,何时这般凶残很辣了?眼前的人,明明就是从小就认识的夏侯云歌,只是眼中神色,不似原先那般柔情似水,一转一动都是纤弱风情。而今却是寒若冰霜,凉意森森,只看一眼便让人莫名恐惧。 殿内,终于传来轩辕长倾轻飘飘的声音。 “歌歌,你又顽皮了。” 夏侯云歌抬头看向大殿。不知何时,轩辕长倾已站在高高的玉阶上,一手负后一手执扇,紫衫翻飞,风华绝代。 不知是日光太过刺眼,还是距离太遥远,视线莫名恍惚起来…… 夏侯云歌弯起唇角,依稀觉得,遥遥站在高处的人,不是旁人,而是魂牵梦萦的南枫。 “长倾哥哥……”夏侯七夕终于挣开夏侯云歌,跑向玉阶,却不慎绊倒在玉阶上。 轩辕长倾忙步下玉阶,亲自纡尊降贵搀起夏侯七夕,一阵惋惜,“脸竟肿成这样子,还不快回去宣太医好好治疗。”接着,他嗔怪望向夏侯云歌,又有些无奈的放纵。“你出手怎如此重。” 短暂一瞬的恍惚,夏侯云歌猛然回到现实,周身已汗湿衣襟。 夏侯七夕痴痴地望着轩辕长倾,“长倾哥哥,你要为我做主啊……呜呜……” 她哭得梨花带泪,好不可怜。 “那是自然。” 夏侯七夕听出他言语中的敷衍,眼中蓄泪,紧咬嘴唇。本想竭力维持最后一丝公主风仪,却已残破成灰。 “还不扶你家公主回去!”轩辕长倾一声低喝。 早就吓傻了的碧倩,赶紧上前缠住摇摇欲坠的夏侯七夕。“奴婢遵命。” 夏侯七夕鲜红的蔻甲深深掐入碧倩的手背,痛得碧倩低哼出声。依靠在碧倩怀中,勉力走出琼华殿。回头瞪向夏侯云歌,如蛊如毒的目光,是势不两立的你死我亡。 第50章 条件,一只好刀盾 第50章 条件,一只好刀盾 出了琼华殿的宫门,夏侯七夕扬手就抽了碧倩四个耳掴子。 “夏侯云歌,你个贱人,我一定要杀了你!” 碧倩痛得眼泪噼里啪啦,跪在地上连称“公主饶命”,夏侯七夕还不能消火。 “你个贱婢!连你也敢在我面前哭哭啼啼!” 夏侯七夕抬脚就踹在碧倩背上,痛得碧倩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身。张大嘴哭着,不敢发出丝毫声音,眼泪也不敢再掉下一滴。 “公主……奴婢知罪。”碧倩忍住疼痛,哽咽祈求。 夏侯七夕忽然一把抱住碧倩,眼泪落了下来,“碧倩,我咽不下这口气!胸腔里好像有一团火,四处乱窜,似要将我燃烧。你不会怪我,出手太重吧。” 碧倩吃力的摇摇头,勉力起身。 “奴婢是公主从小从侯爷府带入宫中的家养丫鬟,侯爷对奴婢一家有救命之恩,奴婢这条命就是公主的。公主若觉得还不解气,就打碧倩消消火。” 夏侯七夕心中一暖,流着眼泪,一把一把掐着碧倩身上嫩肉,发泄怒火。 碧倩痛得咬破嘴唇,硬是没有发出丁点呻吟。 “公主,夏侯云歌是小人得志。她在越国身份敏感,稍微行差踏错,就是夺命的危机。她猖狂不了多久……” “这些我都知道!可我等不到她作茧自缚走向死亡,我恨不得现在立刻就杀了她!你还看不出来吗?长倾哥哥有意包庇纵容那个贱人!那个贱人手段高明,又长了一张狐媚的脸,我好担心,长倾哥哥已经对她动情。”夏侯七夕恨不得将夏侯云歌吃拆入腹。 “公主……”碧倩碧倩吞下口中腥甜,压低声音在夏侯七夕耳边,道,“我们何不来一招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夏侯七夕双眸一亮,似已想到什么。 “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如公主一样恨不得夏侯云歌去死。”碧倩绞尽脑汁往下说,试图想出不用再挨打的好法子。 “祁梓墨。”夏侯七夕弯起唇角。 “南耀还在时,公主就与祁皇有交往,私下为他做过不少事。北越大军围困皇城,祁皇逃出皇宫,将皇后夏侯云歌留在皇宫,就是想将她置于死地。没想到,她命那么硬,至今还活着。” “是啊,这个世上,还有个祁梓墨。”夏侯七夕拽着碧倩起身,向着九曲回廊深处走去。余下一丝低吟婉转的声音,好似歌声曼曼。 “而如今,我要如何找到祁梓墨呢。” 琼华殿。 轩辕长倾站在玉阶之上,夏侯云歌立在玉阶之下。 一个如高高在上的霸气王者,叱刹风云间睥睨天下黎民苍生。一个如盛开在雪山之顶的一朵冰莲,虽有绝世之美却透着遥不可及的疏寒。 他们遥遥相对,许久一言不发。 最后。 轩辕长倾笑了,夏侯云歌亦笑了,却是寒光四射的锋芒相对。 “你利用我挡桃花,我做到了。”她口气不善。 “你却仗着我的名头,对皇上出言不敬。还下手如此重!”他的声音有几分咬重。 “你又没指明分寸。”夏侯云歌寒下声音,“你也晓得,我一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轩辕长倾缓步走下玉阶,站在夏侯云歌面前,目光噙了几分深意,“你确实是一只不错的刀盾。” “我可不是你雇来的枪手!” “我很厌恶那些女人!我的时间只能用在治国韬略,绸缪伟业。我没有时间与她们一一应酬。可她们大多是朝中权贵之女,背后家世盘根错节。”这事他苦恼许久了。 轩辕长倾在越国是只手遮天的摄政王,他的权利只是没有皇帝的头衔。每个高门贵女的背后,都有家族庞大的势力支撑。谁不想嫁入摄政王府,若有朝一日摄政王登基称帝,便可成为宫妃,享尽一生荣华富贵。政治联姻,向来是掌权者不费一兵一卒便可牢固掌控国本之上策。轩辕长倾却不屑如此,亦不能得罪那些名门之女,以免在朝中引起权臣不满,动摇他的势力。 夏侯云歌虽不是古人,却也晓得其中利害关系,如履薄冰般不容半点差错。 “我没有这个义务。” “你是王妃。再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人选。”轩辕长倾的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意。 她是前朝皇后,在这个新建立的国家没有丝毫家世权利牵系,可以算是一个崭新的人物,却拥有不能让人低视的显赫身份。即便夏侯云歌以善妒为名针对所有权贵娇女,得罪满朝文武,那也只是一个前朝皇后不满新政权的报复之举,又与摄政王有何关系。况且,夏侯云歌开罪所有高官大臣,亦是瓦解南耀旧势力的最好机会。 轩辕长倾打的如意算盘,夏侯云歌未必猜透全数,也有五成。不过,她亦有她的算盘。 “我只义务做工这一次。”夏侯云歌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狡黠。 轩辕长倾唇角含笑,“王妃的意思,要与本王做一笔交易了?” “同意与否,全在摄政王一句话。” “不同意如何?”他唇角笑意加深。 “不同意,摄政王一切如旧,没有什么不好。身在桃花中,其乐无穷才是。”夏侯云歌无谓耸耸肩。 “同意又如何?”他神色寂静,毫无起伏。 “第一,放小桃回来。第二,我要一场天下皆知的盛大婚礼。第三,不许限制我的自由,出入有武功高强的暗卫保护我的安危。” 轩辕长倾笑着展开折扇,轻轻摇起,驱赶夏日午后的闷热。长发飘扬,黑亮如缎,眼底却闪过一丝银两。 “条件开的有条不紊,看来你早有谋划了。” 夏侯云歌哂笑一声,“我一介弱女子,有何谋划。只是保全我最后一丝颜面罢了。摄政王若不同意,也无谓。反正我已是笼中鸟瓮中鳖,全凭摄政王处置。不过……”她话锋一转,眸中精光熠熠,“摄政王好像很怕我。” 轩辕长倾握着折扇的手一紧,脸色黑如乌云漫天,“好!本王便答应你这三个条件。” 他倒是想看看,夏侯云歌困在他掌心,还能玩出什么花样。一个再无权利支撑的弱质女子,但凭一身拳脚功夫厉害,也像折了翅膀的老鹰,只能原地扑腾,再飞不上天空。 夏侯云歌拨了拨水缸内的水,掌心的烫伤已不痛了。只是纤白的素手,还有些泛红。她擦干手上水渍,转身背对轩辕长倾。 “我不喜欢‘歌歌’这个名字,摄政王以后不许再叫。” 轩辕长倾黑眸凝紧,亦转过身去,“我喜欢就好。” 一树繁花纷纷扬扬,映着夕阳缱绻而落,模糊了俩人相悖而去的背影…… 轩辕长倾确实答应了夏侯云歌的三个条件,却是不允许夏侯云歌回到鸾凤宫,而是在摄政王府未修缮完毕前与他一起住在琼华殿。来去自由没有受到限制,夏侯云歌也懒得争一时到底住在哪里,况且他已放小桃回来。 这一次,小桃见到夏侯云歌难得坚强没有哭,上下打量夏侯云歌,只担心夏侯云歌是否已伤好痊愈。 夏侯云歌难掩欣喜的笑了,是极少发自肺腑的笑。“你清瘦了很多。” “姐姐……娘娘亦清瘦了许多。”小桃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夏侯云歌望着小桃苍白消瘦的脸颊,不禁有些心疼。“看来你受了不少苦。” 小桃摇摇头,“还好,没有受什么苦,沈将军对我还算礼遇。只是听说娘娘重伤,命在旦夕,小桃茶饭难咽……现在见娘娘大好,总算老天保佑。” “你被关押,如何知晓我受伤?”夏侯云歌困惑。 “是……沈将军说的。”小桃低下头,苍白的脸上隐约浮上一抹红晕。 夏侯云歌拨弄手边的香炉不说话。她不是很喜欢香火的味道,可夏日傍晚蚊虫极多,只能依赖香火驱虫。 小桃忽然跪在地上,急声道,“奴婢只是一再追问娘娘是否安全,沈将军才说的。奴婢发誓,绝对没有出卖娘娘。娘娘若不相信,奴婢愿以一死,以表清白。” 夏侯云歌起身搀起小桃,“我又没说什么。你一口一个奴婢,忘记我日前说,你我姐妹相称。”扶了扶小桃鬓边的乱发,“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才将你救出来,你若轻易死了,我岂不是白白劳费心力。” “娘娘……我……”小桃眼角的眼泪摇摇欲坠。 “不许哭,我不喜欢眼泪。” 小桃赶紧忍住泪光,弯起唇角笑了。 “你既已忠心跟了我,日后就不要再与轩辕长倾那边的人有所往来。以免祸从口出,招致不必要的祸端。”夏侯云歌沉声交代。 小桃肃穆神色跪在地上,重重磕头。 夏侯云歌没有搀她起来。 “娘娘待小桃从小亲如姐妹,近日来更是处处维护小桃如亲姐姐般。小桃誓死效忠娘娘,此生绝不背叛娘娘。”小桃右手向天起誓。“如有违反,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夏侯云歌扶起小桃,“日后,你我相互扶持,只要有我在,定不离弃你。” 晚膳过后,轩辕长倾没有回来,却派人送来几套宫装和珠钗首饰。不再是华丽的明黄凤袍,亦不是金光熠熠的凤冠头钗,全是王妃品阶才能配戴穿着的服饰头配。来人说,明晚宫中设宴,恭贺摄政王出师大胜穹鹰王,救出太后。 夏侯云歌端坐镜前,望着镜中清瘦许多的容颜。抚摸怀中放着遗世的位置,心中思绪万千。 她要一场盛大的婚礼,是想引祁梓墨现身。在轩辕长倾真正斗赢祁梓墨时,有高手保护她才能安全保命。 看向窗外早已黑透的天空,今夜乌云密布,似要下雨。 抓紧似乎有些发热的遗世,不知为何,心里忽然烦躁起来。似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般,坐立难安。 这时,宫女传报,说柳依依来送汤药。 夏侯云歌不想见这女子,她却已端着药,进来了。 “王妃身体虽然大好,还需精心调养。再喝几日药,方可停药。”柳依依轻柔的声音,如暖风拂面,给人一种舒服感。 第51章 红花,只是心疼你 第51章 红花,只是心疼你 小桃见到一袭白衣的柳依依进门,一惊,望向夏侯云歌。 夏侯云歌低头拨弄一只锋利的短小金钗,这样小巧的物件很适合戴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小桃笑着接过柳依依手里托盘。“姑娘有劳了。” “近日王妃一直由我照顾。如今回宫,人手多了,忽然换人伺候王妃,我反而不放心。”柳依依白色绢帕掩嘴,低咳两声。 连日奔波劳累,她还未来得及休息,就去熬药配药。 “姑娘辛苦了。”小桃客气道谢,柳依依忍住咳嗽,摆摆手。 “宫里药材齐全,我本就懂得医术,算不得辛苦。” 夏侯云歌睨一眼那晚热气袅袅的黑色药汁,浓郁的药味呛得她反胃。“我身体已经好了,不用再喝了。” 柳依依走到夏侯云歌身畔,含笑道,“王妃身体虽已大好,若忽然停药,怕王妃落下病根,日后难以调养。” “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夏侯云歌命小桃将药端下去。 再多闻一会那药味,只怕要吐了。 小桃赶紧往外走,被柳依依唤住,“依依是医者,王妃的身体,依依更清楚。”她巧然一笑,亲自端起药碗递到夏侯云歌面前,“王妃,那么长时间都忍了,不差这最后几副药。” 夏侯云歌轻掩鼻端,眉心皱紧,不接药碗。 柳依依便一直端着,手腕酸胀亦不放下。 夏侯云歌终于接过药碗。最近总是莫名反胃,还总犯困,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很可能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只是表象康复而已。那个神秘地方的乳白色温泉池水,未必就神奇到将她的身体里里外外都治愈完全。 “若我将最后几副药用完,我的身体应该就全好了吧。”身为职业杀手,必须时刻保持旺盛精力,敏锐反应,才不会给敌人丝毫可乘之机。 夏侯云歌抓紧瓷碗,屏住呼吸,忍住胃里的翻腾,闭上眼正要一口喝尽汤药,柳依依忽然出声,阻止了她。 “王妃,慢着。” 夏侯云歌狐疑看向柳依依,“怎么了?” 柳依依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局促,紧接着温和一笑,道,“这副药还是原先帮王妃治愈外伤的药。如今王妃外伤均已大好,不该再用之前的方子。是依依疏忽。王妃现在应该服用调理血气的方子,脸色方可红润,不至如此苍白。” 夏侯云歌垂下眼帘,心中却已疑云顿生。 “依依再去重新写个方子给王妃。”说着,柳依依便要接过夏侯云歌手里的药碗。 “如此便辛苦依依了。日后待我大好,必重谢依依姑娘。”夏侯云歌灿然一笑,第一次这般客气与柳依依说话,柳依依一怔,递过来的药碗已掉在地上,碎了一地残渣。 “哎呀!都怪我不小心。”夏侯云歌赶紧拽着柳依依后退两步,以免流洒的药汁沾染柳依依雪白的裙摆。 柳依依见一碗汤药洒了一地,竟隐约松了一口气。 她脸上的微妙变化已全部纳入夏侯云歌眼中,“小桃!还不快点收拾。” 小桃已领会夏侯云歌意思,赶紧应声取来抹布收拾。 “是我不小心,怎好劳烦王妃的贴身姑娘收拾。”柳依依想要过去收拾,被夏侯云歌拽住。 “依依姑娘,这些日子你辛苦了。我这里有一个手串,是摄政王傍晚时命人送来。我看那珠子莹润雪白,正适合依依姑娘的气质。”夏侯云歌拉着柳依依到梳妆台前,拿起一条白色珠子的手串就戴在柳依依的手腕上。 “如此贵重南珠,依依怎敢收。王妃,折煞依依了。”柳依依赶紧推脱。 夏侯云歌硬是将手串塞入柳依依手中,笑道,“在南方这样的南珠不算稀奇。你若不收,便是不肯给我面子了。” 柳依依脸颊微红,只好收了。 这时小桃已收拾好,命人将碎片都丢出去。 柳依依低头敛眉告退。纤弱的身子,总是忍不住低咳几声。 夏侯云歌站在窗前目送柳依依走远了,小桃这才将藏在袖子中,一块浸了药汁的抹布拿出来。 “娘娘,是否想要这个?”小桃低声问。 夏侯云歌唇边扬起深深的笑靥,“小桃,你真是越来越贴心了。” “跟了娘娘这些日子,外面形势又这么紧张,小桃自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时刻保持机灵。”小桃欣欣然一笑。“若能成为娘娘得力助手,小桃才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废物累赘。” 夏侯云歌不禁失笑,“我会把你培养成我的得力助手。” 小桃捧着手中抹布,问,“娘娘打算如此做?” “小桃,你想办法找个懂得医术的人,看看这里面都有什么药材。柳依依今日的态度,有些可疑。”夏侯云歌望着窗外风中摇曳的茜纱宫灯,眼里浮上一丝寒意。 “娘娘是怕依依姑娘下毒?”小桃吓得脸色泛白。 “不知道。我觉得她不会,又觉得蹊跷。”夏侯云歌也拿捏不定,多日来的相处,柳依依外表纯善,性情又很可亲,不似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柳依依看似纤弱如水,在百花峰的时候,却有胆量化名梦儿,足见很有心机。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小心为妙。” 小桃收好抹布在袖中,“我想办法找人辨认其中药材。” 夜色愈加闷沉,浓厚的云层间惊现几道闪电,巍峨宫殿愈显漆黑如魅。 柳依依离开夏侯云歌的房间,绕过九曲回廊,去了轩辕长倾的书房。他正秉烛看多日来挤压的奏本,不时提起笔在上面凤舞龙飞地写上几笔。 皇上轩辕景宏自从入驻皇宫后,精神越来越差,几乎连早朝都不能。轩辕长倾刚回宫,一切重担便都压在轩辕长倾肩上。 柳依依见他双目布满血丝,浓眉紧蹙,心中掠过一丝心疼。 “要下雨了,王爷小心着凉。”柳依依将披风披在轩辕长倾的肩上,便站在一旁磨墨。 她一向很安静,安静的有时候几乎难以发现她的存在。可一抬头,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微微含笑,容色娟丽。 “依依,王妃的药喝了吗?”轩辕长倾只抬头看她一眼,继续低头看奏本。 “王妃……”柳依依磨墨的手一顿,声音很低,几乎连她自己都难以听清,“长倾,为何要给王妃的药里加一味红花?” “红花可活血通经,散瘀止痛,有何不好。” “确实没有什么不好,只是……红花的份量如此重……”柳依依咬住嘴唇,红着脸低声说,“长倾是不想……不想,王妃日后有孕吗?” 轩辕长倾放下奏本,抬头望着柳依依,“依依如何想?” 柳依依的头低得更低,“长倾,我觉得,你们既已是夫妻,便要互相珍爱,而不是相互算计猜忌。” “她只是我利用的棋子。我们之间除了恨,没有任何感情。”轩辕长倾的声音莫名浮上一丝恼意,夏侯云歌的一颦一笑在脑海中浮现,他的心情更加浮躁。 “王妃的药洒了,王妃没有喝。”柳依依咬着唇,低声道。 “依依!”轩辕长倾低喝一声。 柳依依眸中噙着一抹氤氲水雾,“长倾,夫妻姻缘,岂能儿戏!对于一个女人,若夺走她生育之能,简直比杀了她更狠绝。我知道,长倾痛恨王妃,可你们既已成为夫妻,何不重新开始,忘却过去。” “我做不到!”他怒声低吼,推倒桌上如山的奏折。 “长倾!这么多年,我真的不想你活在仇恨中!你有你的雄图伟业,只当儿时过往是你的一个助力不好吗?”柳依依眼中泪水大颗大颗滚落。 轩辕长倾豁然起身,望着纤弱的柳依依,怒火在碰触到她的眼泪那一刻烟消云散。他抬起手,轻轻擦过她的眼角,柳依依转身避开,绢帕掩住口鼻,轻轻咳嗽。 “依依,你染了风寒,回去休息吧。”他低沉的声音,透着一丝关心。 柳依依摇摇头,“我已服了药,没有大碍,倒是长倾,需要将心病好好治一治。” “这种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 “长倾,我不是忤逆你,亦不想激怒你。我只是……”心疼你。后半句话,柳依依没能说出口。她咬住红唇,眼中泪水涟涟。 “依依,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希望……我和她百年好合?”轩辕长倾沉着声音,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 柳依依身子一撼,心口似被千万根针穿过,“我只是希望你……希望你们好好的。” 她还有什么资格被轩辕长倾疼惜关心,还有什么资格横亘在他和夏侯云歌之间。百花峰,撕碎了她原本美好的一切。 轩辕长倾再不说话,略有疲倦地对柳依依摆摆手。 他这是怎么了?多年相伴,他与柳依依之间话虽不多,却是亲密无间,从不似近日这般远隔千山万水。他很不适应,又不得不适应。只要是柳依依的选择,他都尊重。多年相依相伴,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已超脱了男女之间的情深悸动。可若不是男女之情,他又为何事事都很在乎柳依依,甚至只要想到柳依依已在百花峰被百里非尘玷污,就恨不得将百里非尘千刀万剐。 柳依依低头擦泪,往外走。还不待出门,就听见夏侯云歌房间那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探目看去,竟是太后宫里的嬷嬷,夜里来访是何意? 不消刻,夏侯云歌已穿戴整齐,带着小桃跟着那个嬷嬷出了琼华殿。 “这么晚了,太后唤王妃过去作甚?”柳依依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她回头望向轩辕长倾,“长倾,太后的性子,你也晓得,一定会为难王妃。” 轩辕长倾站在窗前,看向风灯消失在宫门口。夏侯云歌已随那嬷嬷走远,他却弯起唇角。 “为难她,也好。”若能因此解决掉夏侯云歌腹中孽种,也省去许多麻烦。 现在越国情势一片大好,他不会允许夏侯一族再有血脉。 “长倾!你不去救王妃?” 第52章 血光,务必立规矩 第52章 血光,务必立规矩 轩辕长倾不做声,只目光深沉地看着外面昏黑的天空,有道道闪电一掠而过。 “长倾,太后的性子……太后如你一样,恨透了夏侯云歌。你放不下架子,我去。”柳依依说着,就往外走。 “站住!”轩辕长倾喝住柳依依。 “长倾!” “此事与你无关!” “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王妃……” 柳依依话未说完,被轩辕长倾打断,“太后许是只想见一见她的儿媳。” 柳依依低下头,“你知道,不会那么简单。” “权谋之中,哪有一件事简单明晰。”轩辕长倾的唇角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意。 “长倾……” “日后你少与王妃接触,她的事不许你再插手,养好你自己的身体。”轩辕长倾口气决绝,毫无转圜余地。 “长倾!” “东朔,送依依回去。” 万寿宫。 夏侯云歌被钱嬷嬷引入大殿。 夜色已深,太后老人家居然还未休息,有精神头邀约她这个“儿媳”前来小坐。 刚一进门,夏侯云歌就感受到一记怨毒的目光。抬头看去,正好看到夏侯七夕站在太后软榻一侧,殷勤摇着折扇为太后驱走夏夜闷热。她轻纱覆面,双眼泛红,显然哭过。 夏侯云歌心下冷哼。竟然告状到太后这里。 太后慵懒卧在榻上,一手撑头,半眯着眼假寐,似睡非睡,手里把玩一只玉如意,姿态雍容。已年近半百,容颜保养得好像只有三十岁的少妇,风韵犹存,可见年轻时亦是一位倾国美人。 鎏金嵌宝珠双凤朝歌香炉内,烟云吞吐,漫开浓郁的檀香。 太后是北方人,即便屋里置放了冰雕,袅袅雾气升腾,还是热的难以适应。时常夜里,难以安眠。 “还不跪下。”钱嬷嬷低声呵斥一声。 小桃赶紧跪地行礼,口称“万福金安”。夏侯云歌却一动不动,容色沉静如水。 “放肆。”钱嬷嬷加重口气呵斥。 夏侯云歌一笑,只是屈膝矮身行礼,“夏侯云歌见过太后。”学着小桃刚才的说辞,道了一声,“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面上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半眯着一对凤眸,爱惜把玩手中玉如意。 夏侯云歌便也不动,屈膝受着。太后想给她一个下马威,那便随了太后心愿。总不能将宫里所有权贵得罪个遍,受尽算计。 夏侯七夕的眼底掠过一丝得意,悄声哽咽地附在太后耳边,道,“看她,还端着原先在南耀一国之母的架子,不给太后颜面。太过分了!” 太后抚摸玉如意的手一顿,不知怎的玉如意就掉在地上,摔成两截。 殿内众人大惊。 太后亦猛地睁开眼,望着地上的玉如意,一脸惊骇。 太后身边的宫嬷嬷忧声惊道,“如意如意,万事如意。如意碎了,是凶兆啊太后!” “怎么王妃一进来,哀家的玉如意就碎了!”太后抬眸看向夏侯云歌,透着不怒自威的犀利。 夏侯云歌毫不畏惧迎上太后凤眸,轩辕长倾的眉目却是像极了太后。母子连心,只怕太后因为夏侯云歌和轩辕长倾的旧恨,也是恨极了夏侯云歌。 既是太后有意刁难,也只好继续受了。 “太后,襄国听说,血光可以破解大凶之兆。”夏侯七夕看向夏侯云歌,目光阴狠如刀子。 小桃忙恭声道,“回禀太后娘娘,岁岁平安,未必就是凶兆,许是吉兆。” “大胆!太后驾前,轮不到你个贱婢插嘴!”夏侯七夕愤然指向小桃,恼喝一声。 小桃吓得身子一颤,赶紧磕头认罪。 “血光可破大凶?”太后含笑的目光掠过夏侯云歌,接过宫女奉上的燕窝,慢悠悠吃起来。 “是呢,太后娘娘。只要见了血光,凶象自然就破了。”夏侯七夕莞尔一笑,“王妃进门就碎了太后娘娘的玉如意,王妃理应为太后破除凶兆,以保太后安康。” “太后娘娘想要血光破凶兆,未必非要我的血,就能奏效。”夏侯云歌站直脊背,声凉如霜。 “王妃身为太后娘娘的儿媳,孝顺公婆,份内之责。”夏侯七夕咄咄逼人。 “我倒是听说,狗血阳气重,可以驱邪。”夏侯云歌玩味地看向夏侯七夕。 “畜生之血污秽不堪,岂不玷污了万寿宫!”夏侯七夕声调拔高。 “不能用畜生的血,那就人血代替喽。襄国公主属狗的吧,用你的血再适合不过。襄国公主,不会不愿意孝敬太后吧。”夏侯云歌唇边笑意加深,击得夏侯七夕一时气窒无言。 “谁说本公主属狗!” “哦?不是吗?我以为你‘属狗’。”夏侯云歌掩了鼻翼,忍住唇角一丝灿笑,咬重“属狗”二字。 殿内隐约传来几声低笑,气得夏侯七夕脸色煞白。 “太后,王妃故意推托,是不将您放在眼里啊。”夏侯七夕哽着声音,对太后撒娇。 太后脸色沉郁,殿内瞬时鸦雀无声。她放下精致的银碗,宫女递上绢帕,她擦了擦唇角,又漱了漱口,才道。 “身为倾儿正妃,就要有个正妃的样子。巧舌如簧伶牙俐齿,没半点庄重做派!” “是。”夏侯云歌恭敬应了声。 夏侯七夕仰起臻首,得意洋洋,面上轻纱遮住了她红肿的双颊。 “既是王妃带来的凶象,就该由王妃来破解。”太后端看着夏侯云歌,眼中闪过一丝凛冽。 夏侯云歌笑了笑,温声道,“身为儿媳,自当以孝敬公婆为先。只是明日宫宴,王爷特意交代我盛装打扮一同出席。不知,我若带了伤,会不会让人觉得,越国容不下我这个前朝皇后。” 太后脸上瞬即冰冷,眸光更加犀锐,“你在威胁哀家!” “不敢。” “来人!用针扎!看谁能看出痕迹。”太后一声令下,宫嬷嬷和钱嬷嬷带人上前,将夏侯云歌和小桃团团围住。 小桃吓得脸色苍白,张开双臂挡在夏侯云歌身前,“谁都不许伤娘娘!” “贱婢!容不得你忤逆违抗!拖出去乱棍打死!”夏侯七夕喝令一声,瞬时有人从殿外涌进来,将小桃往外拖去。 “我看谁敢!”夏侯云歌恼喝一声,声音霸气威慑,众人愕住。 回头看向太后,夏侯云歌眼底的寒意,竟让经历无数风霜雪雨的太后略惊。 “你……”太后气怒,颤抖指着夏侯云歌。“还不行刑!” 宫嬷嬷和钱嬷嬷上前就按住夏侯云歌的手臂,却不想夏侯云歌猛地冲前,一把将她们推到在地,痛得哀叫连连。 她身姿如燕,猛地一个箭步蹿上前,一把拽住夏侯七夕。吓得夏侯七夕惊叫一声,已被挟持在夏侯云歌的臂弯中。而夏侯云歌的另一只手中,已握住一支短小锋利的金钗逼在夏侯七夕的脖颈。 “我看谁敢乱动!” “夏侯云歌。”夏侯七夕咬牙切齿,目光惊恐又森寒,“你胆敢在太后面前伤我不成!” “还有什么事是我不敢的?”夏侯云歌收紧臂弯,勒得夏侯七夕呼吸困难。 “夏侯云歌……来人!来人!”夏侯七夕吃力呼喊,却发不出太高的声音,只能求救向身畔的太后,“太后救我……” 太后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如此惊变,只在眼底掠过一丝诧异,旋即便沉静下来。 “王妃是要动血光,为哀家破凶兆了。”太后笑着抱起一只雪白的大猫。 “身为儿媳,自当孝敬太后!”夏侯云歌低狠一笑,挥起手中金钗,向着夏侯七夕的脖颈刺去…… “啊……” 殿内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叫声,有胆小的宫女竟已吓晕了过去。 就在金钗即将刺破夏侯七夕纤白的脖颈时,殿门口闪过一道华丽的紫色身影。 “住手!”一声暴喝,震得大殿嗡嗡作响。 夏侯云歌只觉手腕一麻,轩辕长倾已出现在她面前,打落她手中金钗,一把将夏侯七夕拽入怀中。 榻上太后始终面不改色,唇边若有似无含着一丝笑意,只是她怀里的猫儿“喵喵”叫了两声。 “长倾哥哥……”夏侯七夕吓得软到在轩辕长倾怀中,哭得双肩颤颤。 夏侯云歌抚摸手腕,去拾起地上金钗,却已被轩辕长倾一脚踢开。夏侯云歌怒愤瞪向轩辕长倾,他眸光阴沉,沉声道。 “王妃只是开个玩笑,看你吓的。”他轻轻推开夏侯七夕,一手负后站在夏侯云歌面前。 “长倾哥哥,她是真的要杀我。”夏侯七夕抹着眼泪。脸上面纱掉落,赶紧低头掩住红肿的双颊,不想被轩辕长倾看到她现在丑陋的样子。 “王妃,太后宫里容不得你胡闹。”轩辕长倾逼近夏侯云歌一步,沉冷声音透着迫人的寒意。 夏侯云歌傲骨铮铮,毫不退缩,“不容胡闹也闹了,任凭摄政王处置。” 轩辕长倾望着夏侯云歌透着男儿硬骨的狂妄,竟有一瞬觉得这样的她美得炫目。转瞬赶紧挥散心底异样,低沉的声音透着几分僵硬。 “我怎舍得惩治王妃。太晚了,还不回宫。” 言毕,轩辕长倾对太后恭敬行礼,“王妃不慎惊扰母后,还望母后恕罪。” “倾儿亲自来为王妃解围,哀家怎好不给倾儿薄面。”太后抚摸怀里的猫儿,眸中含笑,却显得有些疏冷。 “孩儿与王妃便告退了。”轩辕长倾转身出门。 夏侯云歌睨一眼夏侯七夕,她却还有胆量凑上来,在夏侯云歌耳边放狠话。 “夏侯云歌,我绝不善罢甘休。”夏侯七夕道。 “不过一个绿茶婊,还真当自己是根葱。”夏侯云歌眼底寒意湛湛,利若锋刃。 夏侯七夕被夏侯云歌眼中锋芒刺得浑身冷汗,压低声音怒道,“你又当你是什么?不过一个低贱的亡国皇后!” 夏侯云歌狠狠踩过地上的丝绢面纱,“夏侯七夕,你命不久矣。” 夏侯七夕怒恨交加,气得连连大喘气,还是不能平复。只能眼睁睁看着夏侯云歌扬长而去。 回去的路上,轩辕长倾一直拽着夏侯云歌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似乎要将夏侯云歌的骨头捏碎。 “本王务必跟你立个规矩!” 第53章 艳慕,就是个布偶 第53章 艳慕,就是个布偶 “什么规矩?” 夏侯云歌挣扎,却无法挣脱轩辕长倾有力的大手。他一路牵着她的手,走回琼华殿。看似俩人携手而归,亲密无间,夏侯云歌的手早已痛得麻木,难以动弹。 方一进门,轩辕长倾狠狠甩开夏侯云歌,一张俊脸黑如外面阴郁的黑夜。 一道闪电掠天而过,霹雳响雷震耳欲聋,大雨如期而至。豆大欲滴噼里啪啦敲打窗棂,溅起一片水雾。风雨卷开窗子,吹得殿内纱幔猎猎翻飞,卷灭几盏烛火,殿内昏暗下来。 小桃赶紧去关窗子,响起轩辕长倾一声恼喝,吓得小桃一蹦。 “滚出去!” 小桃赶紧退出去,关上殿门,却守在门外,生怕轩辕长倾对夏侯云歌不利。 殿内俩人怒目相对,半晌无声,死一般宁寂。 微弱的烛火跳跃几下,似要燃尽而熄,大殿愈显昏暗。窗外骤雨愈加紧急,一片哗啦水声,更显殿内凝沉窒息。 “说吧,什么规矩!”夏侯云歌率先开口。 “第一,收起你张牙舞爪的脾气!不许再像个疯女人到处发疯!第二,我允许你冷傲不可一世,也麻烦你瞻前顾后不许再惹怒我!第三,注意你的身份!没有摄政王妃的头衔,你在越国连贱奴都不如!” 夏侯云歌凉哂一声,“第一,一旦我的底线被触及,我就会发疯!第二,我合法自保,有何不妥!第三,帮你彻底解决夏侯七夕这个麻烦,你又怒什么!” “强词夺理!” “事事据实,何来强词夺理!” “除了你的合法自保,你还可以忍。”轩辕长倾怒吼着,逼近夏侯云歌一步。 “她们要对我用刑,痛在我身,你倒说的轻松。不知王爷身处此境如何抉择,软弱受虐,还是奋起反抗?我不知道什么叫忍,只知伤及我身,我必杀之。” 轩辕长倾见到夏侯云歌眼底一闪而逝的萧杀,蓦然想起在深海之中,她拼了一命也要夺走敌人性命的残戾,如一只嗜血鬼魅让人惊怖。 “你以为你杀了夏侯七夕,你就能全身而退!”轩辕长倾低吼。 “我还有利用价值,摄政王不会让我死,我怕什么!”夏侯云歌毫不退缩。 “你就是在狡辩!”轩辕长倾怒得几近咆哮。“你若还一意孤行,不待我杀你,你就已自掘坟墓。” 轩辕长倾的怒火,如风暴席卷,双目涨的赤红,额上青筋凸爆。只是在那怒火之中,似乎隐约有那么一点点的关切之情。许是错觉,只短暂瞬息,便已消散无踪。 夏侯云歌冷哼一声,见他气到极点忽觉心情大好,声音也和缓几分,“摄政王,我们今后的日子还很长,因为这点小事就气成这样,保重贵体。我可不想,我们的交易还没结束,你就率先体力不支倒下了。” “太后说的没错,身为王妃,利齿伶牙巧舌如簧,没半点庄重做派!” “原来你一直都在外面!”夏侯云歌顿时怒火烧心。 轩辕长倾嗤哼一声,脸上布满沉郁的阴霾。本来他在书房看奏本,随时监视夏侯云歌的暗卫却来回禀,太后想借用血光破凶兆。轩辕长倾忽然如坐针毡,莫名想到夏侯云歌重病时荏弱憔悴的模样,心中兀然闪过一丝酸涨。他终受不住心中焦躁,丢了奏本,直奔万寿宫。 当他到了万寿宫门口,见夏侯云歌应付自如,便打算静坐壁上观。太后想用针刑对付夏侯云歌,让她吃点苦头收敛一下脾气也好。若能正好流掉她腹中孽种,他也省心再谋划。 针刑……是宫中女子最常用的刑罚手段,外表看不出丝毫痕迹,却让受刑者受尽针刺锐痛的折磨,针针入骨。若针尖再淬了蚀骨的毒,受刑者浑身骨头剧痛,许久都动弹不得,可外表又诊断不出丝毫症状,因此丧命之人不在少数。 没想到夏侯云歌险中求胜,既然要杀了夏侯七夕。 夏侯七夕对越国有功,又是皇上御赐的襄国公主,岂容夏侯云歌胡来! “亏我救你两次!”夏侯云歌咬牙,心中发誓,日后对轩辕长倾绝不再手软。 “两次?”轩辕长倾深眉紧锁。他只记得深海中那一次。 夏侯云歌冷笑两声,逼近他一步,“在榆林镇,若不是我救你,摄政王早毒发身亡了!” “在榆林镇,是你打晕我逃走!”轩辕长倾忽然神色惊乱。 “轩辕长倾,我虽不近人情,却也知道诚恳做人。”夏侯云歌指着脖颈上留下淡淡痕迹的咬痕,“这是你咬的!我一定会还回去!” “夏侯云歌,你休要信口开河!”他绝不相信,他毒发时,夏侯云歌可以救他。 那日,他苏醒过来,入眼见到的人,明明是柳依依。 而在这个世上,也只有柳依依,在他毒发时可以救他。绝对没有第二人可以做到! 夏侯云歌不再与他争辩,“你开的三个条件,我做不到。” “夏侯云歌,你现在就是一个布偶,只能任我摆布。日前我答应你的三个条件,只是我纵容你一次。若你不知好歹,休怪我出尔反尔。”轩辕长倾的目光看向守在门口的小桃,低斥一声。 “那个丫头,胆子愈发大了,居然胆敢贴在门边听墙角。” 夏侯云歌见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心头一紧,声音艰涩,“我尽力。” 轩辕长倾扬起唇角,“这才乖。” 次日。 华灯初上,兰膏明烛,华镫错些。 宫中设宴于奉天大殿,庆贺轩辕长倾出师大捷,将穹鹰王驱逐到南边海岛。 夏侯云歌盛装装扮,满头珠翠,压得脖颈生疼。她在心里冷笑,官方说辞总是那么华丽辉煌,刻意遮掩穹鹰王故意设计诱杀轩辕长倾未果,将轩辕长倾困在海上,逃回万寿岛。 这一仗,轩辕长倾未必占尽上风,而穹鹰王祁梓墨也未必就是输。 夏侯云歌心思一转,宫里有个万寿宫,南边海上有个万寿岛,是巧合?还是有什么联系?不得而知。 大殿金碧辉煌,大部分官员都已携家眷落座,只等主位上的皇帝,后妃,以及今晚的主角……摄政王上轩辕长倾。 大将军上官麟越一袭墨绿华服,落座于右手侧次席,还未开宴便已饮上。 “上官将军,年轻有为,乃我大越国之栋梁。”有些官员携着一些婢妾前来奉承上官麟越。 “过奖过奖。”上官麟越依旧我行我素的自斟自饮,也不抬头,随意接了一句。 世故圆滑的官员,厚着脸皮继续搭讪上官麟越,“将军独饮虽好,却少个佳人为您斟酒,略显美中不足。” 上官麟越终于抬眸看眼那官员身后的美姬,即刻有两个行为大胆的美人,娇媚一笑,如彩蝶翩飞簇拥到上官麟越身畔,为其斟酒夹菜,侍奉周到。 上官麟越来者不拒,一把搂住一美女纤细腰肢入怀,手不安分地在其腰际摸来摸去。那女子双颊酡红,娇嗔一声。 “将军好坏。这是宫宴,皇上一会就来了。” 上官麟越笑起来,“皇上连本将军的战利品都能转赠于旁人,本将军在宴上与美人恩爱几番,皇上亦管不着!”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还是让满殿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互相寒暄的官员们,瞬时安静下来,都看向上官麟越。发现上官麟越一对虎目炯亮凶暴,又都赶紧低下头,继续互相攀谈。 众人皆知,上官麟越说的战利品,便是那前朝皇后,现今的摄政王妃……夏侯云歌。上官麟越毫无遮拦,口放狂言,是要和轩辕长倾和皇上不依不饶了。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宫侍尖细的嗓音,高声唱起。 众人纷忙起身下跪行礼。 “见过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上和皇后携手上坐,这才慢慢出声,“众卿家平身。” “谢皇上!” 殿中诸人纷纷落座,却是寂静无声,垂首低眉。 “皇弟还未到?”轩辕景宏看一眼空置的首位,低声问一侧的高公公。 “回皇上,摄政王而今要同王妃一同到场。这女人家都注重容貌,多打扮一会,就耽搁了时辰也是有的。”高公公在宫里多年,深谙圆滑谄媚之道。知道轩辕景宏和轩辕长倾感情甚好,极力为轩辕长倾说好话。却在不经意间,将所有责任推到夏侯云歌身上。 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内监尖细的嗓音,唱道。 “摄政王到……摄政王妃到……” 殿中顿时安静。 上官麟越亦停下手中酒盏,放开怀中美姬,一双炯亮虎目锐不可挡地射向大殿门口。 轩辕长倾身着明紫色金纹蟠龙袍,头戴明珠金冠,左手持一纯白玉骨扇,负于身后。他唇角笑靥轻漾,看似温雅谦和。当一对黑曜石般漆黑犀利的眸子扫过众人,那与生俱来的王者霸气,轻易震慑人心。 夏侯云歌身着同紫色云锦齐胸襦裙,不盈一握的细腰系金纹镶玉腰带,外罩薄透轻纱,淡黄色云纹披帛挽于臂弯。每行一步如流风回雪,似轻云蔽月。 俩人容貌皆惊为天人,而今携手而来,如同世间最美的一道风景。 众人羡煞,连连大赞,实乃一双璧人,天作之合。 上官麟越满目惊艳,热烈灼烫的目光紧盯着夏侯云歌一步一行。连酒盏不慎从手中跌落,都不自知。还是身边美姬发出一声娇嗔,竟是湿了那美姬的衣裙。上官麟越恼怒回神,不耐挥挥手,即刻有他的贴身近卫将那美姬押了下去。 “皇兄皇嫂,恕皇弟来迟!” 轩辕长倾微欠身行礼。至始至终,却都不愿放开夏侯云歌的手。艳慕得殿内女子双目通红,又不禁有人感叹,摄政王竟是这般珍爱摄政王妃。 上官麟越的座位,传来一声捏碎杯碗的清脆声,在寂静的大殿内,显得格外刺耳。 第54章 歌歌,孤独的无助 第54章 歌歌,孤独的无助 轩辕长倾听见那一声碎裂之音,寒眸迫去。与上官麟越一对虎目迎面相击,无声之间已有剑拔弩张之势。 轩辕景宏掩嘴轻咳两声。 一侧的皇后端庄秀雅,赶紧为其顺背,声低柔柔,“皇上咳疾又犯了,小心龙体。” 众人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向高位的皇上,纷纷起身,齐呼,“皇上保重龙体。” 轩辕景宏轻咳着,对众人挥挥手,道。“皇弟多日奔劳,清减不少,快快落座。” 这才化解了一场电光火石。 轩辕长倾淡淡一笑,泯了萧杀之气。更温柔地携着夏侯云歌的手,俩人一同落座。夏侯云歌娇羞浅笑,低头间脸颊微酡。 好一副春光美景,大有旖旎之色。 轩辕景宏眸里含笑,促狭地望了轩辕长倾一眼。轩辕长倾挑挑眉,全当未见,细心帮夏侯云歌拢了下衣裙。 底下已响起低微的议论,皆说俩人如此恩爱,是泯了所有旧恨。而也有人怀疑,那夏侯云歌当真能放下国仇家恨?其中也有质疑,轩辕长倾不是和夏侯七夕的婚事传得沸沸扬扬,怎忽然转娶夏侯云歌? 夏侯云歌柔顺低头,桌下的手却在不住发力挣扎,轩辕长倾又握的紧,实在挣脱不开。夏侯云歌的指尖狠狠掐入轩辕长倾的掌心,明显感觉到他的手痛得抖了抖。她浅浅一笑,容色如百花绽放,美得让人几欲窒息。轻轻依偎在轩辕长倾肩头,恍若情人耳鬓厮磨,用只有俩人听得见的声音,在他耳边呵气如兰。 “我的手是不是很软?这么舍不得放开。” 轩辕长倾的唇角闪过一丝抽动,转而笑若春阳,在她耳边回道。 “只当一双骷髅手,实品不出什么滋味。” 夏侯云歌猛地加重力道,轩辕长倾痛得脸色有一瞬转白。她盈盈一笑,“骷髅的手,可不是王爷随便牵的。” “上官将军对王妃一直痴心不改。若王妃与本王牵手实在为难,本王现在就可请求皇上,将王妃转赠上官将军。你是他的战利品,也该物归原主。”轩辕长倾低声噙笑,却另夏侯云歌心口一沉。 夏侯云歌顺着轩辕长倾的目光,看向对面的上官麟越。上官麟越一口口饮酒,目光始终如两团热火紧紧盯着夏侯云歌。就像一个捕食者,盯着猎物般誓在必得的强势,害得夏侯云歌十分不适。 “你当我是什么?可以送来送去的物件?”夏侯云歌低声斥问轩辕长倾。 他既然说得出来,就一定做得到。将她转送上官麟越,又何须问过皇上应允,他的意思便是大于天的圣旨!现在的上官麟越,比之前更加对她虎视眈眈,若再次落入上官麟越之手,肯定不能妥善全身而退。 “你以为你是什么?”轩辕长倾总是不愿错过任何一个机会,将她的尊严践踏如泥。 夏侯云歌垂下长长的浓密眼睫,第一次没有针锋相对的出言相撞。 是啊,她是什么? 在这个陌生的国度,除了这个身体本尊留下的显赫身份,和一些深仇大恨。她于这个遥远朝代,根本什么都不是。 莫名的伤感,侵染心头。 她不知道,这叫孤独的无助。 轩辕长倾侧眸睨夏侯云歌姣好的侧颜,她寂静无声的时候,美得就像一幅画……轩辕长倾猛然回神,望向高位上,总是盯着他们的轩辕景宏。 “皇兄近日,气色不错。”轩辕长倾出声,挥散心底浮现的异样。 轩辕景宏含笑问,“皇弟与弟媳在说什么?见你们如此柔情蜜意,羡煞皇兄。” “皇兄有皇嫂相伴,何须羡慕皇弟。”轩辕长倾以茶代酒,举杯相敬。 夏侯云歌亦随之举杯。轩辕长倾从不喝酒,他们的坐席置放的是一壶上好的兰雪茶。味道清逸且淡,却口齿存香久久不散。 举杯饮过。 轩辕景宏还是好奇,他们方才在说什么,笑的那么开心,也想一同开心开心。 “皇兄,我们方才说……”轩辕长倾正要说,夏侯云歌忙出声打断。 “回皇上!”夏侯云歌忍住心中忐忑,努力在脑中组织语言,“方才王爷与妾身说……” 半晌没了下文,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夏侯云歌身上。 “说什么?”轩辕景宏好奇催促一声。 轩辕长倾亦好整以暇一边品茶,一边等待夏侯云歌下文。 夏侯云歌脸颊飞上一抹绯红,“王爷说,妾身比这殿内所有女眷都要美,犹如九天神女误落凡尘,这世间女子再入不了王爷的眼。” 决不能给轩辕长倾,道出将她转赠给上官麟越的机会。 言毕,满殿皆静。 随即,响起一片窃窃私语。皆是女子之声,恨不能咬碎满口银牙,白白浪费一番心思精巧装扮容颜,竟是再没人能入轩辕长倾的眼。 夏侯云歌感受到不少嗔恼目光,冷眸一扫,殿内女眷纷纷垂首,鸦雀无声。 轩辕长倾浓眉高耸,压低声音在夏侯云歌耳边,“原来你喜欢这么恶心情话。” 夏侯云歌亦压低声音,口气鄙讽,“你们男人不都喜欢这样对女人说话。” “我从没说过那样的话,也绝不会对谁说出那种话。”他竟然有些恼了。 “抱歉,恶心到你。”夏侯云歌白他一眼。 轩辕长倾忽然又笑了,真是个喜怒莫测之人!只听他拔高声音,清朗的声音噙着一丝宠溺。 “歌歌,芳菲妩媚,丽色绝世,本王岂能不醉。” 夏侯云歌咬了咬牙,轻唤一声,“倾倾……”娇羞之态含情脉脉,“当众如此夸我,也不知羞。” 她明显感觉到轩辕长倾身子一抖,心里掠过一丝得意。 轩辕景宏高声大笑起来,“得见皇弟与弟媳如此恩爱,朕心甚慰。” 殿内众人纷纷起身祝福。 宫宴上,满朝文武皆在,亦有不少前朝南耀旧臣。 南北风情差异巨大,各项朝中事务也截然不同。北越国想迅速稳定南耀情势,只能继续任用原先旧臣,适才任用,继续掌管其职。如此才不会动摇一国之根本,引起不必要的混乱。唯一只要收复这些旧臣之忠心,越国便能以最快的速度稳固如山。可这些南耀旧臣,仗着深谙南耀民情治策,阴奉阳违摇摆不定,不堪臣服越国统治。他们曾受的是夏侯家的恩惠,享用的也是夏侯家的俸禄。而今易主轩辕家,但凡有些知恩图报心思的,即便越国给了高官厚禄犒赏,都不能坦然接受。甚至心底还抱有一线希望,夏侯家或许还有死灰复燃的机会。他们还有一个皇后,南耀先皇的唯一子嗣……夏侯云歌。可如今得见,他们最后的希冀,如此柔情蜜意地依偎在轩辕长倾身畔,婉转谄媚,丝毫不见国仇家恨的怨怼,他们这些臣子还坚持什么。 这正是轩辕长倾,执意要在人前表现恩爱,以攻破人心的方式,收复摇摆人心,最为便利且不消耗任何财力物力的最佳手段。 轩辕长倾笑着夹了一块青笋,放在夏侯云歌银碗之中。靠在她的耳边,却低声咬牙。 “不许再叫我‘倾倾’。” 夏侯云歌在桌下,一脚碾过轩辕长倾的脚,痛得轩辕长倾唇角紧绷,依旧笑颜不变。 “忘了我对你的警告?不许叫我歌歌!”因为,他不配。 对面的上官麟越,捏紧银质酒盏,酒盏已严重变形。铁拳之上,青筋凸爆。火热的怒光变得更加强烈,似已被热火焚身,恨不得现在就将夏侯云歌吃拆入腹。 轩辕景宏朗声笑道,“今日宫中设宴有三件喜事。一,庆摄政王逼退来犯的穹鹰王成功营救太后。二是,五日后,摄政王与王妃大婚,朕亲自主婚。三是……”轩辕景宏温柔看向身畔的皇后,皇后羞赧含笑,轩辕景宏高声宣布,“皇后已有喜。” 满殿皆喜,众人纷纷起身叩拜,“恭贺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恭贺摄政王,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卿家平身。不必多礼,朕今晚与众卿家同乐。” 上官麟越已捏毁掌中银盏,掷于地上,溅起一串酒花。他眼底怒火蹿涌,扬声道。 “皇上忘了攻打南耀皇城时的金口玉言!谁先攻破皇城,南耀第一美人便归谁所有!夏侯云歌是本将军的战利品!岂能再嫁予摄政王!” 众人惊骇,觥筹交错的杯盏,瞬时安寂下来。惴惴不安地看向主位上的几人,不知下一刻会卷起一场如何强大的风暴。 夏侯云歌心口一紧,看向身侧的轩辕长倾,他却笑了,她心头更加僵冷。 上官麟越是朝中大将军,战功赫赫,功高不可没。皇上和轩辕长倾一定不会愿意因为她而引起君臣芥蒂。 那么她…… 会不会被高位上的两个掌权者,送给上官麟越,以此平息一场干戈? “美人!你就是本将军的!”上官麟越笑得张狂,一副志在必得的笃定。 夏侯云歌冷汗透衣而出,以最高冷的姿态努力不惊不变,只斜睨向身畔的轩辕长倾,低声问他。 “摄政王怎么看?” “看心情。”他回的云淡风轻。 “……” 轩辕景宏朗声笑了,笑着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皇后焦紧担忧,忙温声道。“上官将军不急。皇上圣旨已下,公告天下,岂有随意变更的道理。” “皇后娘娘如是说,便要愚弄本将军了!”上官麟越借着酒劲,继续出言狂妄。 “上官将军醉了。”轩辕长倾淡然一笑,殿内气氛愈显凝滞。 接着,皇后在轩辕景宏耳边低声言语,满殿听得清楚。 “皇上每每看宫廷歌舞都觉无趣,臣妾特意命人编排一场歌舞,保证皇上从未欣赏过。借着今日,也正好让满朝文武命妇小姐,一饱眼福。” “近日皇后既要照顾母后又要打点后宫,还不忘博朕一乐,辛苦皇后了。”轩辕景宏宠溺地握住皇后的手,羞得皇后面色微红,抿嘴一笑。 第55章 反逆,七夕博头彩 第55章 反逆,七夕博头彩 “若能博皇上喜欢,臣妾倍感欣愉。” 内监一声高唱,“传歌舞……” 一串清脆悦耳的银铃声从殿外传来,众人纷纷抬头望去。只见两排风姿绰约的妙龄少女,身穿月白色轻纱裙,同色薄纱覆面,纤纤玉手持一把白色油纸伞,赤玉足款款而来。纤白脚踝各自系着银白色的一串银铃,随之纤腰柳摆,声声清越。 “月华如水,波纹似练,几簇淡烟衰柳……”婉转低吟如莺鹂般的歌声,在空灵的铃铛声中慢慢传来。 少女们和着歌声环形而立,姿态娉婷,轻快旋转纸伞,如一朵朵绽放的白色月光花。 “塞鸿一夜尽南飞,谁与问倚楼人瘦……”珠玉落水般的歌声渐含愁绪,似满腹柔情无处言诉。 少女们勾手、转身、提跨、将油纸伞举于头顶,像是要穿破这一层障碍寄去相似付尽情意。而后握伞的手挽花而散,扬起片片白色的花瓣飞落。 “韵拈风絮,录成金石,不是舞裙歌袖……”歌声乘兴而起,婉转动人。 少女们旋转飞起手中纸伞,如飞天的一朵朵蒲公英。甩起雪白水袖,阴铃阵阵更加清脆…… 终于那唱歌女子露面,一头乌黑长发披在身后,额间挂着碧绿水滴玉坠,更显清丽出尘。一条铺满茉莉织锦的抹胸底裙,外罩开衫白纱,腰间长长的流苏缀着玉铃倾泻而下,清纯质朴而又玲珑写意。亭亭玉立于水袖飞扬的中间,姿态袅娜若风。 “从前负尽扫眉才,又担阁镜囊重绣……”歌声渐渐收势,空灵哀婉。宛若落花有情水无意,只恨造化弄人徒添泪痕。 纸伞落下,少女们飞旋着围住那白衣轻纱遮面的少女,如白莲绽放,飘香漫漫。 曲乐毕,悠扬歌音仍然绕梁不散。 满殿无声,依然无法从方才婉约柔美,尽是南耀江南风情的歌曲中回魂。 “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那唱歌少女,屈膝叩拜。 殿中大臣依旧一脸陶醉,在这个纸醉金迷尽展奢华荣贵的盛大宫宴上,如此清新气息的一场歌曲,确实占尽噱头。甚至有人迫不及待,想要摘掉那女子面纱,一睹芳容,是否如那歌舞般绝世摄魂。 “啪,啪,啪!” 轩辕景宏赞赏击掌。“好!皇后选出的节目果真别有一番风味。只是不知那唱歌之人是何人,为何面覆薄纱,不露真容。” 皇后端庄一笑,清秀的脸上平添几分光泽。刻意卖了一个关子,“皇上,您猜猜看?” 轩辕景宏凝眉细想,眸色略闪,“梓婷公主?她今日没来。不对,皇妹可不会江南歌舞,她只会舞刀弄剑。” 皇后笑着摇摇头,“皇上再猜。” 底下众位臣子也跟着纷纷猜测,许是哪家高门贵女,借着宫宴机会,一展歌喉望博得皇上垂青,继而入宫受宠。 “哦?还会是谁?”轩辕景宏心中一闪,此次宫宴还有一个人没有到席,她的位置空置。只是依旧装作不知,含笑望向轩辕长倾。 “皇弟,你猜猜,这唱歌的人,是谁。”轩辕景宏将这个难题,抛给轩辕长倾。 轩辕长倾悠闲品着兰雪茶,他可不喜欢这个游戏。谦和笑道,“皇弟愚钝,实猜不出。” 夏侯云歌低头不语。这场艳压群芳的歌舞,她没丝毫心思欣赏,对面上官麟越,总是盯着她,明显醉了,目光依旧炯亮如炬。 殿中众人,皆引颈观望,心焦如焚,急不可耐想要知道那唱歌女子芳容。 这时,清脆的铃声再次响起,不同于舞姬们的空灵飘渺,却带着一股碧玉般的清透高华。一步一响,每一声都敲击着心头处那最柔软的地方。 女子向前几步,映入通明灯火中,声软如水。 “见过皇上,皇后娘娘!”她身上玉铃清脆作响,娴静婀娜。莹润的手指缓缓摘下面纱,露出一张美丽的脸。 竟然是夏侯七夕! 今日,她这一身装束倒是与以往的华丽富贵截然不同。 夏侯云歌瞥了一眼,她脸上的伤好的倒是快,已毫无痕迹,看来下了一番功夫。正巧夏侯七夕亦侧眸看来,唇边噙着一丝深笑,眼中却一片寒冷。 “原来是襄国呀,好!”轩辕景宏大为褒赞。目光却越过夏侯七夕,看向有些看呆的上官麟越。轩辕景宏已会意皇后心思,唇角掠过一丝意味深远。 “筵席已开始许久,你才到场,需罚酒三杯。”轩辕景宏笑道。 夏侯七夕笑道,“皇上不奖倒罚,不知襄国喝了这三杯酒,皇上可会赏襄国?” “那是自然!”轩辕景宏笑着命人上酒。 夏侯七夕接连三杯,仰头而尽,引得众人一片呼“好”。 她得意微抬臻首,心中思绪婉转。不知此次大费周章献歌舞,可能求来下嫁轩辕长倾的恩许。 哪怕只是侧妃。 皇后喜欢地望着夏侯七夕,连连赞,“皇上,您看襄国,美得好像一朵刚刚绽放的花苞。让人见了,挪不开眼呢。” 皇后看向上官麟越,他的目光还游移在夏侯七夕的聘婷之姿,皇后唇边的笑意加深。 轩辕景宏连连点头,“连皇后都如此赞誉襄国,那当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依臣妾看,这第一美人的称号,非襄国公主莫属。”皇后温言道。 夏侯七夕羞得双颊绯红,轻咬朱唇,娇羞之态愈显妩媚。 轩辕景宏想了想,倍觉合理,便问众卿家意见。他们这些臣子,自然是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赶紧起身附和,皆说夏侯七夕不负第一美人的称号。 夏侯七夕沾沾自喜,满面春光,却不知底下众人已满心同情。 上官麟越猛然一个激灵,怒目瞪向高位上的皇上皇后。这才反应过来,俩人一唱一和,给他设了个套。 “赐座。”轩辕景宏道。 “襄国谢皇上。不过……”夏侯七夕含笑看向夏侯云歌,拖着长音继续道,“襄国想坐在姐姐身边,不知皇上可否准许襄国小小请求?” “姐妹情深,岂能不准。”轩辕景宏笑道,病弱的脸上亦浮现一抹醉酒后的潮红。 夏侯云歌眼底掠过一丝厉色,手却被轩辕长倾再次攥住,似在提醒她不许再胡作非为。她笑,为轩辕长倾倒了一杯茶,“王爷,请用。” 夏侯云歌身旁加了个座位,夏侯七夕方一坐下来,便有一股子浓郁的花香。 轩辕长倾轻轻掩鼻,夏侯云歌亦端起茶碗在鼻端,驱走那浓郁刺鼻的花香。她本就不喜欢馥郁味道,而今闻到,居然厌恶到反胃的程度。 这时,上官麟越忽然大笑起来,声音洪亮,如雷灌耳。 “哈哈哈……” “不知何事让上官将军如此开怀?”轩辕景宏温和出声询问。 “臣无状,有话想讲,请皇上恕臣鲁莽之罪。”上官麟越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就像一座铜墙,猿臂蜂腰充满力量的美感。 “朕恕你无罪。”轩辕景宏垂眸的一瞬间,扬起的唇角微微抿直,露出无尽的疲惫。 一旁的皇后娘娘见此,细心为他倒了一杯清水,并在桌案下偷偷递给他一粒药丸。轩辕景宏接过的同时,与皇后相视一笑。下边已传来上官麟越的豪言壮语。 “武将粗鲁不懂这软糯吴语,只是当真不爱听这小女儿家的温温柔柔。臣曾闻亡国靡靡之音也不过如此,不该沉迷赞誉。血性男儿当引吭高歌,袍泽同守,如此无怪乎我大越能一统两国,成为当世霸主,传承千秋!” 夏侯七夕的脸色陡然难看起来,羞恼惊错混于一起。暗怒上官麟越这匹夫当不懂欣赏,真是粗俗至极。 上官麟越举杯豪饮干净,虎目瞪向对面的夏侯七夕和夏侯云歌,两个绝世姿容的女子。从桌上拿起一支银筷,敲着杯子,声音豪迈唱起军中歌谣…… 蛮夷之地,我只需三千轻骑便可。 三军将士听令,今次之战,随我深入南庭,克复定襄,威拭南蛮! 以振我大越雄风! 殿中原北越诸臣都是豪爽之人,在歌声的引领下,无论武将还是文臣都升起一股豪迈激荡之情,不由自主的举起银筷或敲击案台或同轻叩杯盏。 上官麟越声音愈加雄壮,像是仗剑而立马背之上,如顶天立地的战神般威慑四方。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唱到此处竟是一跃而起,趁着醉意,以筷为剑,自吟自舞,豪迈霸气战意凛凛。 殿中众人,又有几人听出他的反逆之意。 夏侯云歌嗤笑一声,这场戏当真越来越精彩了。 “笑什么呢,恩?”轩辕长倾的手再次覆向夏侯云歌的柔荑,不动声色的划过她的手心,轻轻的捏揉。 夏侯云歌心头一颤,似有一股软软温度从掌心传来,一直流向心口。她赶紧抓起拳头,阻隔轩辕长倾温软的手指。目光如利剑射向轩辕长倾,寒意湛湛。 只是她未曾发现,眼中冰冷已不再那么强烈,竟沾染了点点羞涩。本就流光溢彩的眸子,亮若宝石。另轩辕长倾的冷硬的心头,忽然似有一处塌陷下去。痒痒的,酥酥的,竟说不清楚,如此一个对望,到底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妙不可言,可转瞬便已消失无痕。 英雄冢,寂寞,恍听马蹄迫。 曾有血色映山河。 高吟长歌。 笔走龙蛇。 动风云为之嬗变颜色。 竟纷沓登场。 留青史几章。 立天地。 男儿万古流芳。 歌声豪迈雄浑大气,将宫宴本来旖旎的氛围推向高潮。 底下众臣子纷纷赞叹,竟有些口无遮拦了。 “好!南人果真是靡靡之音。” “顶天立地,此乃大丈夫所为!南人多误国,我大越才堪如此英豪!” “我大越丈夫当如是!不当那龟鼠南人之流!” …… 轩辕景宏也不制止,戏谑的看着殿中各路人马的各色表演。 而那些原南耀的旧臣,已脸色青白交加,怒不自抑,浑身颤抖。 轩辕长倾默默观察着说话的诸人,心中作着另一番打算。看来上官麟越在朝中,已收复不少心腹之人拥护。 夏侯云歌事不关己,默默的小口啜茶。 第56章 醉骨,云歌拒献舞 第56章 醉骨,云歌拒献舞 夏侯七夕抓紧雪白的袖口,神色极为难看。压低声音喝向身侧的夏侯云歌。 “亏你还喝的下去!” 夏侯云歌依旧安静饮茶,不言不语。 “你这恶妇,当真是当了摄政王妃就安于苟延残喘了!”淬着毒辣的目光,阴狠地牢牢盯着夏侯云歌清冷的绝美容颜。 “与我何干!”夏侯云歌冷眸一凛,逼得夏侯七夕瞬时不知说些什么。 就是这张脸,就是这种事不关己的神情,让夏侯七夕厌恶到极点。 夏侯七夕忽然有一种冲动,若划破夏侯云歌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夏侯云歌可还能如此淡定坦然,清傲绝世!自此再没人能超越她的美貌,她便可真真正正成为这世间的第一美人,轩辕长倾亦再不会被夏侯云歌的美色迷惑。 “上官将军出言辱骂南耀,你就当真一点不生气?”夏侯七夕想不通,为何夏侯云歌还能如此神定气闲。 “你生气?”夏侯云歌挑高眼角。 “当然气了!” “呵呵……”夏侯云歌低声一笑,“你现在是越国的襄国公主,你气什么?” 夏侯七夕眼底掠过一丝狡黠,“到底从小是在南耀长大,你又是南耀的唯一皇室血脉,岂能一点都不在意。上官麟越如此不知避讳,是要将我们原南耀人踩在脚下。” “你是想让我当众顶撞上官麟越,开罪皇上和满朝文武吧。”夏侯云歌一言道破夏侯七夕的心思,玩味哂笑,“如此一来,摄政王妃的位置,你便众望所归。夏侯七夕,你还当我是原先的夏侯云歌,可以被你随意耍弄吗?” 夏侯七夕脸色有一瞬惶紧,转身温和一笑,“姐姐,说这话就是误会妹妹了。妹妹是为姐姐抱不平!您现在已贵为摄政王妃,凭夫而贵,岂容上官麟越和北越朝臣,如此折辱姐姐的母国。” “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关心。”夏侯云歌白她一眼,懒得继续和她浪费唇舌。 夏侯七夕气得胸口起伏,抓紧秀拳才忍住发火,低沉的声音蕴满痛愤,“夏侯云歌,你少在我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谁笑到最后还说不定!” “一个卖国求荣的人,你又能猖獗多久?”夏侯云歌灿然一笑,姿态优雅放下茶碗。 一语,蛇打七寸。 夏侯七夕气得浑身颤栗,面容通红。 “未来的摄政王妃,不知对本将军有何不满,笑得这么开心。”上官麟越危险掠夺的目光,紧紧罩在夏侯云歌身上,似要将她里里外外看个通透。目光赤裸,让人浑身不适。 他是故意找茬了! 夏侯云歌摇摇头,不置可否。 没想到,夏侯七夕抓住此机会,扬声笑道。 “姐姐是南耀人,将军唱如此豪壮军歌,当真不给姐姐在人前留颜面。姐姐,气不得,笑也不行?上官将军,有些欺负人了。” 夏侯七夕一语将夏侯云歌彻底推向风尖浪头,成为满朝原北越人的公敌。 众人的目光或鄙夷,或不屑,或猖狂,纷纷汇聚在夏侯云歌身上。似要将她身上烧出几个洞,让她这个身份尴尬又敏感的人彻底从这个国度消失。 即便她已成为摄政王妃,依旧是他们忌惮又猜疑的最大目标。 轩辕长倾眸光一闪,望着茶碗中的倒影,一抹怒色涣散在荡漾的碧色茶水中。放下茶碗,再抬起头,已面色温和如玉。轻缓出声,吐字清晰。 “王妃是赞上官将军,长虹贯气,霸气袭人。何来不满之意。诸位,想太多了。”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众人皆没了声音,汇聚在夏侯云歌身上的纷杂目光,统统收了回去。 夏侯云歌没想到轩辕长倾会出言为她解围。微回眸看向身畔的轩辕长倾,他的手随意搭在她肩上,似一个温暖的港湾,给她莫大的力量和勇气。 莫名的,心头一暖,她没有推开他的手。 夏侯七夕咬紧皓齿,略带惧意诧异的目光,看向轩辕长倾棱角分明的俊脸,他却始终不曾回头看她一眼,只温和地为夏侯云歌倒了一杯茶。隐在他浓密长睫下的深眸,不知是何神情……会不会是男人对女子的深情款款?夏侯七夕不愿相信,轩辕长倾真的已对夏侯云歌那个女人动了真情!他们从小就婚约,若不是夏侯云歌将轩辕长倾推下断崖,他们现在早已成婚,生养了儿女也说不定。 “摄政王与未来王妃当真是伉俪情深呀。”上官麟越闷哼两声,借着醉意熏熏走到夏侯云歌面前,锋利眼眸肆意徘徊在夏侯云歌脸上。忽然,他话锋一转,再次故意挑衅,“王妃当年与南耀末代皇帝八年夫妻,还是王妃十岁时,高楼上钦点皇夫。传说,王妃和那孬种也如此这般情深意笃。” 轩辕长倾的手不受控制一抖,洒了些许茶水。 夏侯七夕只觉痛快,手里绞得褶皱不堪的帕子,重新一点点拂开,装似无意地随之附和一声。 “确实。姐姐从前和祁帝感情确实很好。祁帝喜欢模样隽秀阉奴,姐姐还曾亲自为祁帝挑选送到祁帝寝宫侍奉。” 夏侯七夕侧眸看向夏侯云歌,想要欣赏夏侯云歌怒火中烧的表情,她却失望了。 夏侯云歌只垂着眼睫,依旧安然无声。可在桌下,轩辕长倾的手,忽然狠劲抓住她的手,力气之大,已捏得她骨骼微微作响。她本能挣扎,却无法挣开他的桎梏,眼底升起一抹恼意。他忽然放开她的手,站了起来。一身紫色蟒袍尊贵华丽,耀眼的金丝蟠龙在明艳的烛火下栩栩如生,似要飞上云霄。 “上官将军,倒是对本王的王妃关注颇多啊。”轩辕长倾凉凉一笑。 两道喷火的目光,强势相对,瞬间电光火石,气氛凝滞到极点。 高位上传来一阵咳嗽声,将死一般沉寂的大殿唤回些许生气。 “皇上……”皇后赶紧为轩辕景宏顺胸口,满面担忧。 “咳咳咳……”轩辕景宏强忍住咳嗽,声音有些颤抖,“上官将军醉了,还不扶回座位!” 赶紧有宫侍上前,恭卑弯着脊背,不敢搀扶上官麟越,只做出“请”的动作。 上官麟越睨着轩辕长倾的目光越来越紧,他一摔袍袖,转身回到座位。 夏侯云歌闭上眼,长吐一口气。 轩辕景宏喝了水润喉,扬声道,“南北已一统,实乃我越国之福。南地婉约细腻,北地豪放大气。二者都已是我越国属地,何须一比高下分出长短,皆各有千秋,都好,都好。” “是我等目光短浅,实乃有罪。”有大臣出声附和,试图将危机气氛彻底化解。 众人纷纷起身叩拜,高呼,“圣上英明。” 轩辕景宏无聊的听着这些恭维,摆摆手。皇后赶紧命人宣召接下来的歌舞,丝竹响起,舞姬翩翩,又恢复觥筹交错的一派祥和景象。 夏侯七夕抓紧秀拳,实在恼恨夏侯云歌又躲过一劫。咬了咬牙,露出楚楚可怜又满含期盼的表情,拖着婉约的长音软软撒娇。 “长倾哥哥,姐姐被世人称为美人,不仅容颜艳绝天下,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七夕好久都未曾见过姐姐展示才艺,不如趁着今日宫宴,让姐姐一展才情,可好?” 夏侯七夕很不乐意将当众表现的机会给夏侯云歌,亦深知一旦夏侯云歌表演,她的第一美人称号也将保不住。可她更不能错过上官麟越这把刀,若上官麟越得见夏侯云歌超凡舞技,只会更加沉迷夏侯云歌的美色不能自拔。只要上官麟越将夏侯云歌抢去将军府,那么空悬的摄政王妃位子,也就非她莫属了。 揣着这个心思,愈发强烈希望夏侯云歌在上官麟越面前展现,绝对不能错过宫宴这个大好良机。 夏侯云歌闭了闭眼,强压心中恼火。 表演才艺?不如让她表演杀人更手到擒来。 “姐姐,说话啊,不会不愿意吧?”夏侯七夕焦声催促。 “姐姐?” 轩辕长倾斜睨一眼夏侯七夕,面色毫无起伏,不知喜怒。 众人皆喜,满含期待的望向夏侯云歌。“原来就听说南耀国长公主,才貌动人,是当世不可多得佳人。还被传为南耀第一美人!更是歌舞之技名扬天下。” “不如王妃趁此良夜美景,表演一番,也让吾等大饱眼福。看到底是襄国公主更胜一筹,还是王妃冠绝超群。” 这群人,当真不怕事大! 夏侯云歌在心中腹诽,依旧不动声色,不拒绝,也不应允。 她在等轩辕长倾的意思。 轩辕景宏见众人皆翘首以盼,只好顺水推舟,道一句,“王妃不如随意表演一下。” 南耀旧臣皆心生暗怒。他们当南耀皇后是什么,娱众的歌姬? 夏侯云歌咬了咬牙,扬声道,“恕云歌不才,恐负皇上所望。” “王妃,太谦虚了。”皇后笑颜如花,带着一抹期待,“本宫也听闻王妃才名天下第一,很是期待。” 对面的上官麟越,居然也跟着豪声道,“本将军今日有幸欣赏未来王妃歌舞才艺,亦不枉此生!” 夏侯云歌一脸冰冷,“我没有传言那么厉害。将军要失望了。” 她根本不会才艺表演,只学过杀人的本事。 “只要是你的表演,本将军都喜欢!”上官麟越唇边一丝猥琐笑意,双目深深望着夏侯云歌。 夏侯云歌顿觉胸腔似火在烧。 “是呀,姐姐太过谦虚了。别人不知道,妹妹可知道,姐姐的才艺远远超过妹妹。”夏侯七夕继续落井下石。 “你们南人都喜欢诗词歌赋,温柔似水的玩意。本将军命人为你赋诗一首流传青史!美人,你看如何。”上官麟越愈加放肆,已开始出言挑逗。 夏侯云歌脸色阴冷,“受不起!” 轩辕长倾只安静剥橘子,一瓣一瓣精致摆放银碟中,之后一点点擦拭手指上的黄色汁液。至始至终神色毫无起伏,就像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姐姐,将军如此深情厚意,姐姐怎好不接受呢。”夏侯七夕掩嘴轻笑,好不开怀。 夏侯云歌俯身在夏侯七夕耳边,柔声低问。 “妹妹,可听过醉骨?” 第57章 非尘,芳华殿赴约 第57章 非尘,芳华殿赴约 “醉骨?”夏侯七夕浑身一战。 “把人的眼睛挖去,耳朵削掉,砍去手脚,做成人彘后再丢到一个装满酒的大缸里,称为‘醉骨’。” 夏侯七夕脸色瞬时惨白,几乎比她身上的月白纱裙还要苍白。 “杀你,已难消我心头之恨。”夏侯云歌冷笑一声。 夏侯七夕被夏侯云歌眼中残戾,惊骇得娇躯颤颤,差点从座位跌落于地。 就在此时,一个宫女上前为桌上添加瓜果,却不慎打翻桌上茶盏,湿了夏侯云歌的衣裙。 那宫女慌忙称罪,一边赶紧帮夏侯云歌擦拭衣裙。却在她们双手碰触的时候,不着痕迹地将一个字条塞入夏侯云歌手中。 “王妃娘娘恕罪,王妃娘娘恕罪!” 轩辕长倾从旁边的侍从手中拿过自己的披风,体贴披在夏侯云歌肩上,挡住晕湿的儒裙前襟。他的神色极为难堪,似是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出口。 “来人,拖下去!” “算了,又没伤到。”夏侯云歌抖了抖裙摆,看也不看那宫女一眼。 那宫女应是故意打翻茶碗。 到底是何人与她传字条?在这陌生的国度,她只与小桃交好,小桃今日虽未随侍,应该不是小桃,如此耗费心思传信。 “衣服脏了,恕我先去换一身衣服。”夏侯云歌温和有礼,对高位上的皇上皇后略微欠身。 皇后温婉一笑,“来人,带王妃去偏殿换衣。” “谢皇后娘娘厚爱,不如就让这小宫女戴罪立功,伺候我去更衣吧。”夏侯云歌头也不抬地转身,款款出了大殿。 夜风习习,微有凉意。 已快入秋了,夜里已不再那么闷热。 夏侯云歌深吸一口气,如释重负。在大殿内,早就如坐针毡,终于可以出来透透气,断然不想再回去,身处风尖浪头备受煎熬。 斜睨身后的宫女,沉冷的声音寒如冰霜,“你是何人?” 婢女深深一福,“王妃莫恼,奴婢只是普通宫女,代人传信而已。” 夏侯云歌眸光微转,自然知道,这宫女定没那么简单。 展开紧攥掌心的字条,借着一侧宫灯,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四个大字…… 百里,芳华。 百里?难道是百里非尘! 夏侯云歌心头狠狠一沉。他找她作甚? 冷冷睨着那宫女,不起眼的容貌,不起眼的身段,今日过后混入众多宫娥中,再没有丝毫深刻印象。 果然,祁梓墨在宫中还有线人。 夏侯云歌心头猛跳两下,若祁梓墨要杀她,当真防不胜防。 芳华?是什么意思? “王妃娘娘,这里便是偏殿芳华殿。” 夏侯云歌心头猛然一怵。望着紧闭的朱红殿门,殿内有微弱的烛火渗透出来,映在她冰冷的容颜上。 看来百里非尘就在芳华殿了。 夏侯云歌将字条放入口中,细细咀嚼,最后吞入腹中。不留丝毫痕迹,以免被旁人抓住把柄。 宫女缓缓推开紧闭的殿门,吱嘎的声音如裂帛,刺痛耳膜。 夏侯云歌犹疑不定,最后还是举步进门。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这里是禁宫,量百里非尘也玩不出什么把戏。 “王妃娘娘,奴婢会在外面守候。娘娘有什么事,尽管唤奴婢。”那宫女恭敬道了一声,便将殿门重重阖上。 夏侯云歌肩头一颤,冷眸扫视寂静的辉煌大殿,却是没有丝毫人声。 殿中并未燃香,亦没有点燃太多烛火。昏暗之中,显得极为清冷。她走了两步,层层纱幔,逶迤垂地,毫无动向。 一点不似里面还藏着一个人。 夏侯云歌眸光炯亮,浑身警惕,轻声向前靠近。拨开一层纱幔,无人。再拨开一层,依旧无人。 “有没有人!” 寂静的大殿只有她淡淡的回音,没有丝毫回答。 就在夏侯云歌恼怒百里非尘故作把戏,转身要走时。眼前漫开一片白色的翩飞纱裙,铺散开来如绽放的月光花。 夏侯云歌忙抽身躲避,却已被那月白色纱裙的女子困在怀中,正对上白纱遮面,露在外面的一双含情桃花眼。 “你是谁!”夏侯云歌冷声质问。 这双眼睛…… 似饱含了难以诉说的千言万语,转而又噙了一抹挑逗的柔柔笑意。 “美人儿,几日不见,就将我忘了?” 夏侯云歌后背蹿起一股寒意,“你是百里非尘!” 百里非尘身上这身月白色纱裙,正是和夏侯七夕一起表演歌舞的歌姬所穿服饰。 原来百里非尘就藏身在那群身姿曼妙的歌姬之中,竟没有一个人发现。 “你如何这般轻易混入宫中?”夏侯云歌心头更冷。“若非宫中有人遮掩,你肯定不能混入一群女子中还上场表演歌舞。” “我百里非尘本就生的俏美无双,扮成女子,除非亲自验身,否则绝难发现。”百里非尘在夏侯云歌耳边呵了一口热气,害得夏侯云歌浑身一颤。 “看来你不打算说实话了。”她岂能轻易相信。 “我说的就是实话。” “你不会已与夏侯七夕勾结一起了吧。”夏侯云歌忽然有了这个大胆的猜测。 即便百里非尘生的俊美,扮成女子实难看出异样。歌舞还要一次次排练,不可能随便上场就能与众位歌姬默契合作。一定还有共谋!否则,百里非尘怎可能成功混入歌姬,众目睽睽之下毫无破绽。 “你入宫来做什么?”夏侯云歌心口僵冷。 “找你完成你的承诺。你在船上可是对我说……”他拖着长音靠近夏侯云歌,轻轻嗅她身上自然的芬芳,似很沉醉,“我的美人,你可当真会算计,害苦了我。” “没有杀你,已是我对你格外开恩。”夏侯云歌冷言冷语,他也不恼。 “啧啧啧,美人好狠的心啊。” “既然知晓,你要小心为妙。”夏侯云歌一把推开百里非尘。 他叹息一声,甚为扼腕,“虽然你我未能成就洞房之事,你就已成为的生命中的过客,却是在我苍白的画卷上,留下了色彩鲜明的一笔,不可磨灭。” 夏侯云歌只觉作呕,“百里非尘,你到底有没有事?” 百里非尘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中荡漾起繁华笑意,如同十里香雪海,似一场落英纷飞的盛世温柔。 夏侯云歌的冷硬神情,忽然就软了下来。到底是救过她的,也到底是她骗了他的迷药,得到逃脱祁梓墨的契机。不管百里非尘揣着怎样的心思,到底是欠了他恩情。 “你说吧,到底找我什么事。” “想你了,来看看你。”他回答的云淡风轻。 “你煞费苦心混入宫中,不惜扮成女装就为看我?”她不相信。 百里非尘深深望着夏侯云歌,面纱下唇角含笑,却是她看不见的一瞬温柔。“不可以?” “可以。我无权干涉你的喜恶。”夏侯云歌疲惫地扶了扶额头,倦意袭来,“我倦了,先走了。” 还不待迈出一步,被百里非尘拦住。 “这么快就走?美人好不解风情。”他似嗔非嗔的口气,让夏侯云歌很不舒服。 “你已看到我了,还有什么事!”夏侯云歌口气不耐。 百里非尘眼底掠过一抹恼怒,“你骗了我,就这么算了?” 夏侯云歌不禁失笑,“来讨人情的?” 百里非尘被她清冷容颜上展现的笑容摄住心魂,那一瞬而逝的惊艳,一瞬间的倾华,就如牡丹绽放,雍容又华丽。 “云歌,我喜欢你近些人情的样子。”他在她耳边软声道。 “抱歉,我做不到。” 她冷言冷语犹如兜头冷水,百里非尘眼底阴郁,转而笑若繁花,“没关系,你不近人情的样子,我更喜欢。” 夏侯云歌顿觉头疼,“百里非尘,你是祁梓墨的人,不该与我有任何交涉。” “我当你是红颜知己,与他有何干系!”百里非尘贴近夏侯云歌,她没有躲,他便肆无忌惮地嗅着她身上淡淡香气,“虽然我们之间过去发生很多不愉快。我很欣赏你的冷静睿智,迷恋也好,赞赏也罢,你就是有能力让我念念不忘。” 夏侯云歌冷色不语。 百里非尘叹息一声,“十八岁,韶华正好,你却饱受辛酸磨难,置身于家仇国恨之中。想到此处,我对你的怜惜之情更深。” “然后呢?”夏侯云歌冷声问。 “我就忍不住想要将你搂入怀中,好好疼惜。”说着,百里非尘就张开怀抱将夏侯云歌搂入怀中。 “然后呢?”她不相信,百里非尘这次现身,只是为了调戏她。 “然后……”他坏坏一笑,“一亲芳泽,享受美人恩,自此做一对神仙眷侣喽。” 夏侯云歌一把将百里非尘推开,“还有没有什么事?” “美人,这已是你第四遍问我这句话了。我说了,只是来看看你,担心你过的不好。”百里非尘已轻轻一转,又从后面紧紧抱住夏侯云歌纤细的腰肢。 夏侯云歌一怔。担心她?过的不好? 这样温暖的感觉,只有南枫曾经给过她。担心她,怕她在军营中训练收紧苦头,过的不好。 百里非尘见她失神,没有挣扎,行为更加大胆。隔着面纱就亲上夏侯云歌的脸颊,声音绵软透满诱惑,“你的吻,至今我还记得甜甜软软的味道。” 夏侯云歌瞬时脸颊绯红,回手一个掣肘,百里非尘急忙飞身后退躲开,叫嚷一声。 “将你对轩辕长倾的温柔,就不能分我一些!” “我会过的很好!用不着你担心!”夏侯云歌急匆匆往外走,眼前白影一闪,已被百里非尘阻住去路。 百里非尘逼近夏侯云歌一步,夏侯云歌忍不住后退一步。灯火拉下他长长的影子,将她纤细清瘦的身影笼在其中。 “我知道,你过的不好。”他低声说。 “好与不好,与你没有半分关系。”只要别再缠着她! 百里非尘收起唇边昙花一现的笑容,眼底一片苍凉,“你……”他指着夏侯云歌,硬声道,“好绝情。” 门外传来宫人叩拜摄政王的声音,“奴婢参见摄政王,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58章 陷害,一世一双人 第58章 陷害,一世一双人 百里非尘说完话,眼里一片苍凉。 夏侯云歌忍不住笑了,“我做不到像你一样多情。” 那一笑,美如阳春白雪,不经意拨乱百里非尘的心弦。他微红面皮,有些羞赧地说,“从没一个女子夸我多情,皆骂我薄情寡义,始乱终弃。” 夏侯云歌扶了扶额,当真头疼。 在现代也经常遇见死缠烂打的男人,只要她一亮刀子或者枪口,皆吓得屁滚尿流无影无踪,再不敢骚扰。而今在古代,即便亮了刀子,在百里非尘上官麟越这样的人物面前,也如绣花针一样,毫无威胁力。 “你当真只是来调戏我的?”夏侯云歌苦恼问。 “我说了,见你过的不好,来看看你。”百里非尘说的极为诚恳。 “我过的挺好。”夏侯云歌回的干脆。 百里非尘的眼里盛满水意的温柔,怜悯的叹息一声,“像你这样强装坚强的弱质女流,不该成为男人博弈的筹码。会让人忍不住心疼。” 夏侯云歌一怔,心中竟有一股暖流缓缓流过。努力保持面色冰冷,遮掩不住眼底一闪而过的脆弱。 南枫曾说,她看似坚不可摧,却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需要一个好男人好好保护。这样窝心感动的话,再也听不到了。 她按住心口放着遗世的位置,那里闪过一丝尖锐的疼痛。 不管百里非尘揣着几分真意,到底是触动了她埋藏最深的那一根心弦。 “你快走吧,免得被人发现难以脱身。”她沉声道。 “你关心我?”百里非尘眸光一亮。 夏侯云歌低头避开,不说话。 百里非尘倾身而来,一把将夏侯云歌抱住,她拼力挣扎,他的食指忙按在她红软的唇瓣上。 “嘘,有人来了。” 夏侯云歌当即噤声,门外确实传来清浅的脚步声,心头陡然一紧。 百里非尘眼底掠过一丝坏笑,趁机将夏侯云歌揽入怀中,快速躲入一旁的屏风之后。 殿外传来宫女扬高几分声量的叩拜,“参见摄政王,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后,殿外传来轩辕长倾低沉的声音。“你怎么不在殿中侍奉王妃?” “回摄政王,王妃说,不喜奴婢近身伺候。”那宫女回的不卑不亢,显然有几分胆量。 夏侯云歌被百里非尘正面抱在怀中,夏衫单薄,两人身形紧贴,可以清楚感觉到彼此身体凹凸曲线。如此暧昧的姿势,夏侯云歌双颊一红,忙低头避开百里非尘喷洒在脸颊上的呼吸。 百里非尘面纱下的唇角轻弯,白皙的面皮上亦染上淡淡粉红,心跳狂猛如擂鼓阵阵。他有一瞬错愕,这种乱红心跳的感觉……他可是身经花丛无数的采花大盗,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即便怀中女子,貌若天仙,沉着冷睿深深吸引他,也不该像个未经世事的大男孩。 这种奇妙的感觉……他唇边笑意加深,很喜欢。 夏侯云歌挣扎,他抱的愈发紧了,脸亦贴了上来,暖声问,“你怕了?” “放开我!”夏侯云歌加重力气挣扎。 “嘘,你想被摄政王发现你跟男子共处一室?”他在她耳边轻轻说,见她莹白的耳朵渐渐泛红,张嘴就轻轻咬了一口。 夏侯云歌浑身一阵颤栗,想要给他一巴掌,手已被他固在背后。 门外的脚步声愈加近了,心口一点一点收紧。 “云歌,今日我只问你一句话。”百里非尘忽然神色变得极为郑重。 “……”夏侯云歌一愣。 “你若不嫌民间清苦,我愿带你归隐山林,自此闲云野鹤,不问世事。”百里非尘目光火热,急切等待夏侯云歌的回答。 她却僵住了。 离开皇宫,归隐山林?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她心头震撼久久不能平复。清冷的目光里,浮现一丝希冀,转而渐渐凋零。 那人是百里非尘,采花大盗百里非尘! 岂能相信。 百里非尘的眼里掠过一丝失望,转而恢复不堪在意的戏谑。他将头上一根簪子塞在夏侯云歌手中,与此同时,紧闭的殿门缓缓被人推开。百里非尘月白色的身影一闪,如窗外的白月光,轻飘而过从窗口消失不见。 若不是手中的簪子,触感冰凉,夏侯云歌几乎以为,一切只是一场幻梦。 夏侯云歌攥紧手中簪子,没有发现屋顶的瓦片被人轻轻掀起一片,露出一截苇管,缓缓吹出一缕白色烟雾,慢慢弥散在夏侯云歌的头顶。 一股若有似无的异香飘散开来…… 味道有些熟悉,还不待明细辨析,夏侯云歌眼前一眩,隐约看到一件墨绿色的披风缓缓飘下来,披在她的身上。 就在殿门完全打开的那一刻,轩辕长倾走入大殿之时,夏侯云歌彻底失去意识。 攥在手中的簪子,滚落到一边的帷幔下,不见了踪影…… “王妃。”轩辕长倾呼唤一声,安寂的大殿没有丝毫回应。 他眉心微皱,心底升起一丝异样。 殿内有一股极为浅淡的异香,若不是他的鼻子一向敏感,旁人绝对极难发现。执起药囊,放在鼻端,犹疑向里走了两步。 “王妃?” 轩辕长倾眉心高耸,心下疑云重重。黑眸扫视大殿,即刻发现屏风之后露出一抹墨绿色衣袂。 “谁在那里。”他沉声凝问。 依然没有丝毫回答。 飞身一脚踢开屏风,屏风轰然倒在一侧。 夏侯云歌伏卧于地,一袭墨绿色男子披风逶迤生辉,半掩住她精致的容颜,隐在一片暗影中。他看不清楚夏侯云歌的神情,只是静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轩辕长倾不敢断定,夏侯云歌是否真的晕倒,“夏侯云歌!” 她毫无反应。 那墨绿披风,上好的贡缎,同色墨绿色丝线在披风背面绣着一只大张虎口的虎头。如此刺目,恍如扎在心头的一根利刺。 张嘴虎头…… 在朝中,只有上官麟越喜欢张嘴虎头。曾有人提醒上官麟越,张嘴虎,容易招灾见血光,大不吉。上官麟越怒斥那人,太过迷信,张嘴虎头霸气凛凛,可以咬断敌人咽喉。 而今日宫宴,上官麟越正穿了一身墨绿华袍。 夏侯云歌退出奉天大殿后,上官麟越也以酒醉之名退场。他见夏侯云歌迟迟不归,才来寻她。若上官麟越果然来过这里,为何这里会有迷药的味道? 轩辕长倾一对黑眸,变得阴鸷森冷,似在酝酿一场狂风暴雨。 “东朔!”轩辕长倾低吼一声。 如影子般存在的东朔瞬即现身,就立在殿门之外。“属下在。” “追!” 话音未落,东朔已如一支离弦利箭,飞驰而去。 轩辕长倾扶起夏侯云歌,他眉心皱得更深,呢喃一声,“上官麟越果然来了这里?” 他扶着夏侯云歌肩头的手,猛然收紧,力道之大似要将夏侯云歌的纤纤弱骨捏得粉碎。紧紧箍住夏侯云歌纤细腰肢,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似在骨髓中窜涌不息。 一股狂躁的怒火直冲脑门,随即又被他压制下去。 “该死!”轩辕长倾低咒一声。 打横抱起夏侯云歌,她那轻飘飘的重量,抱在怀里恍若无物。 原来,她这么瘦。 瘦得让人忍不住想要多一些关心给她。 转而,怒火又再次燎原升起。 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就这般喜欢周旋在男人之间,毫不知检点廉耻,还如十年前那般让人厌恶憎恨。 轩辕长倾踢翻一侧的铜烛台,烛火倒在地上墨绿色的披风上,燃起的火光吞噬披风,一寸一寸化为灰烬。 将夏侯云歌裹进袍子中,迅速离开芳华殿。 毫无一人的芳华殿,恢复死一般的沉寂。只有燃尽的披风,烟雾淡淡弥散。 窗子被人轻轻推开,一抹宝蓝色人影闪身而入。拾起滚落在帷幔下的簪子,轻轻摸索簪子上镌刻的蝇头小字。 一生一世一双人…… “呵!百里非尘,既已陷害夏侯云歌和上官麟越,就要有身为棋子的自觉。” 宝蓝色人影,将那簪子收入怀中,如一阵清风拂面,又从窗子消失不见…… 奉天大殿。 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君臣同乐的一场盛宴,已醉意颇浓。 一个长相普通的小宫女,悄悄来到夏侯七夕身畔,俯身在夏侯七夕身边耳语一番。 夏侯七夕的脸上浮现一丝喜色,眼中阴毒如蛇毒血红的信子,心中狠声道。 “夏侯云歌,在你将我做成醉骨之前,看你有没有本事自保!你想设计我,在那宫女将茶水洒在你身上时,你已入了我的棋局。” “皇上,长倾哥哥和姐姐许久未归,定是寻个无人之处温情蜜意去了。姐姐答应皇上献技歌舞,居然诓骗我们,襄国去寻姐姐回来。”夏侯七夕盈盈起身,莞尔巧笑,清脆之声如铜铃悦耳。只是一低首的瞬间,无人瞧见她唇角勾勒出残忍的狰狞。 轩辕景宏似笑非笑的注视着夏侯七夕,高远似星空般的双眸,似能看穿万丈红尘,直击人心中最隐晦的灰暗。 夏侯七夕被这样的眸光扫掠,顿时娇软的身体绷紧,僵硬的不能移动分毫。心如锣鼓,不禁怀疑,这是传说中体弱多病不爱国事的大越皇帝吗? 为何眸光如此深远? 那一瞬间穿透心房直达心底阴暗的目光,她只在南耀曾经的皇帝,夏侯云歌的父皇身上见过。 夏侯七夕强装镇定,俯身行礼,试图避开轩辕景宏的目光。想到即将开场的好戏,周身便欢愉起来。 “起来吧,襄国。一家人不必多礼。”轩辕景宏又恢复往日的病弱苍白,“皇后以为如何呢?” 皇后有一瞬的呆愣,小心翼翼地觑着轩辕景宏一如往昔的温笑,压低声音在轩辕景宏耳边道,“七夕温柔美丽,对我越国忠心耿耿,又与王妃姐妹情深,当真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端庄雍容的皇后,微微垂首,一股酸涩和委屈涌上喉间。后宫虽有佳丽三千,不少嫔妃被百里非尘劫持后死于非命,或回来后在宫中秘密处死。如今后宫,妃位空悬。夏侯七夕曾以公主身份献南耀半壁江山,只怕地位要被封为贵妃才最为合适。 第59章 拒婚,天下第一美 第59章 拒婚,天下第一美 皇后低眉掩住心中酸涩,唇边淡淡含笑,“皇上可是打算借此宫宴,颁布旨意?” “皇后深得朕心呐。”轩辕景宏握住皇后的手,满目欣慰。 皇后微红脸颊,唇边的笑意略显悲凉。手不自觉抚向尚且平坦的小腹……今日是宣布她有孕的喜宴,即要变成夏侯七夕晋封的庆宴。 轩辕景宏旒冕上的流苏熠熠摇曳,隐在其下神色愈加晦暗不明,笑道。 “襄国之姿,月貌花容可谓绝代之佳人,当真不愧越国第一美女的名号。” 夏侯七夕强抑制住心中狂喜,还是遮掩不住眸中跳跃的喜色。抓紧锦绣云帕的手激动的颤抖,娇柔浅笑,面上努力保持端庄秀雅,谦虚恭谨地道了一声。 “皇上,谬赞襄国了。襄国愧不敢当!” “朕说你当得起,你便当得起,何须谦虚托辞。”轩辕景宏朗声笑起来。 皇上一锤定音,自此夏侯七夕天下第一美女的称号,便要传遍大江南北。 众位官员起身,高呼“皇上英明”。 夏侯七夕双颊酡红,跪地谢恩。 “朕说了,日后都是一家人,无需多礼。” 夏侯七夕再难掩饰住心中滔天欢喜,皇上的意思……莫非真的已打算将她赐婚给摄政王? “皇上……皇上的意思是……”夏侯七夕甜美清脆的声音,再也控制不住颤抖。 “妹妹芳菲妩媚,端丽冠绝,难道还猜不出皇上的意思?”皇后娘娘轻抿唇角,又恢复端庄贤淑的宽厚笑容,一派雍容大方却显得冷艳疏离。暗地却不免咽下喉中苦涩,心口微疼。 她自幼被家人精心调教,音容笑貌皆不能有一分一毫错差,琴棋书画更要样样精湛,只为取悦这高高的金色龙椅上至高无上的男人!她从小就学习胸怀广阔,容人之量,女戒女德更是倒背如流。要容得下三千佳丽,更要做到帮自己的丈夫挑选美丽女子入宫,为皇家血脉开枝散叶。 身为帝王,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不是夏侯七夕,也会是别人。 只是…… 皇后侧眸看向身侧的男子,温柔浅笑。她是丈夫,非要今日立妃吗? 轩辕景宏似已察觉皇后的复杂心绪,温厚一笑,握住皇后的一双手,放在膝上轻轻抚摸。压低声音对皇后说,“你在想什么?” 皇后一怔,不知如何作答,只笑而不语。 轩辕景宏掩嘴轻咳一声,扬声道,“在我越国大军攻破南耀之时,朕曾扬言,谁第一个攻破皇城入宫,那天下第一美人便归谁所有。” 皇后心头一颤,旋即面上喜色饱满。 夏侯七夕一个激灵,恍若从云端跌落寒冷的冰窟。 皇上的意思是……她不住摇头,不敢想象,怎么会!她可是襄国公主,对越国功不可没的襄国公主! 她和轩辕长倾的婚事早在越国传的沸沸扬扬,况且他们儿时早就有婚约在身!她被南耀先皇选入宫中收为义女,封为公主,就是为了将来嫁给轩辕长倾! “朕今日便当着满朝文武赐下婚契,襄国公主夏侯七夕乃我大越第一美女,德才兼备,秀外慧中,娴静有礼,乃世间不可多人之佳人,堪配神武大将军:上官麟越。” 夏侯七夕只觉一记闷雷在闹钟炸响,如丧考妣,瘫坐在地。 上官麟越……赐婚给上官麟越?那个莽夫? 轩辕景宏靠近皇后几分,在皇后耳边柔声说道,“朕方才就有此意,皇后也猜准了,怎又怀疑朕,看上那夏侯七夕?”他一叹息,更紧握住皇后的一双柔荑,“今日是宣布你有孕的大喜日子,我岂会选在今日立妃。锦云,你放心,日后若非迫不得已,我再不立妃。” 皇后眼圈一红,慌忙低下头,唇边尽是笑意,“皇上,岂能因为锦云,而荒废后宫。” 说话间,上官麟越从外面归席。不知殿内在他离去时发生何事,一帮大臣忙向他抱拳道贺。他一对虎目神采奕奕,正不明所以,轩辕景宏笑着问他一句。 “上官将军,意下如何?” 皇上已下圣旨,还如此谦和询问上官麟越意见,可算给足上官麟越面子。若上官麟越不知好歹拒绝赐婚,当真有反逆之心了。 上官麟越浓眉一挑,身边近卫已上前在耳边说了经过。上官麟越脸色骤变,眼底浮上一层炙热火焰。方才在筵席上献歌,已表明反对赐婚之心,皇上还如此强人所难,非逼他不可! “上官将军?”皇后低唤一声。 上官麟越起身单膝跪地,一身肌肉绷紧露出健美的线条,刀削斧凿坚毅的脸上迸出危险的气息。他一字一顿,字字清晰。 “谢陛下隆恩!” “择日不如撞日,五日后万事大吉,正是摄政王与王妃大婚日子。不如双喜临门,上官将军和襄国公主的婚事亦定在当日举行。”轩辕景宏一锤定音,再没转圜余地。他疲惫地扶了扶太阳穴,脸色已愈加苍白,“不早了,众位卿家也都散了吧。” 众人起身谢恩,跌坐在地的夏侯七夕总算回神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 她还满怀希望,以为上官麟越会拒绝这桩婚事,不想竟然答应了下来!那她怎么办?自此就成为将军夫人了?她不要!区区将军夫人能成什么气候!要做就做摄政王的王妃,将来的皇后! “我不嫁!是夏侯云歌,是她是她!”夏侯七夕慌不择言,狂声大喊。 正要离去的轩辕景宏,缓缓在高处回头,俯瞰向下面狰狞了面孔的夏侯七夕。 “什么是她?你在说什么!襄国公主。”皇后口气微愠,带着不怒自威的雍容气势。 “上官将军要娶也该娶夏侯云歌!是姐姐!而不是我!他们之间早有奸情。皇上仁厚宽和,何不成全一对有情人!”夏侯七夕跪着向前几步,仰着头眼巴巴地望着高位上的帝后。 “襄国公主!你是不是醉了!你可清楚你在说什么!”皇后恼喝一声,眼中满是厌恶。 “来人,襄国公主醉了,送公主回公主府,准备五日后大婚。”轩辕景宏不耐挥挥手,当即有宫侍上前欲架起夏侯七夕,却被夏侯七夕挣扎推开。 “他们有奸情!确实有奸情,襄国绝未胡言乱语。”夏侯七夕孤注一掷,指着上官麟越嘶声大喊,声音锐利尖细的刺耳。 “夏侯七夕,你胡说什么!”上官麟越面色铁青,粗声低吼。 上官麟越捏紧铁拳,飞身而来,吓得夏侯七夕忙爬向高高的龙纹玉阶逃命,一边大喊。 “皇上,皇后娘娘,给七夕做主呀……上官麟越刚刚打晕我姐姐,行那等苟且之事……已有宫女亲口向我回报!七夕绝无半句虚言。” “贱人!”上官麟越铁拳飞来,势不可挡,吓得夏侯七夕尖声大叫,泪流满面。 “啊……” “好了!上官将军御驾之前也要动武伤人不成!”皇后恼喝一声,总算适时制止住上官麟越的鲁莽行径。 夏侯七夕吓得肝胆俱裂,慌忙颤抖起身,爬上玉阶之上,跪倒在皇后和轩辕景宏的脚下,哭得双肩颤颤好不可怜。 “皇上皇后,救救七夕。当着皇上皇后的面,上官将军都要杀了我,日后若嫁入将军府,只怕七夕性命不保。求皇上皇后开恩,救救七夕……” 她哭的声声悲泣,楚楚可怜,碰碰磕头,额头一片鲜红。 上官麟越愤怒指向夏侯七夕,“贱人,口出狂言!” “皇上。”皇后一脸为难,“这……” “襄国,你说王妃与上官将军有染可有证据?”轩辕景宏拧紧浓眉,早已疲惫不堪,竟又生出这样的事端。事关重大,又不得不亲自盘查。 “就在芳华殿!上官将军方才离席就是去和姐姐幽会了!”夏侯七夕擦干眼角的泪痕,心中终于再度浮上一丝喜色。 “如今上官将军已回来,若有什么事,芳华殿也已被毁灭证据。此事只怕子虚乌有,信不得。”皇后道。 “物证若没了,至少还有人证。方才带姐姐去换衣服的宫女,名叫连翘,皇后娘娘大可唤连翘过来一问详情。”夏侯七夕眼底闪过诡异的精光。 轩辕景宏咳嗽几声,“既然传言已出,众位爱卿便与朕往芳华殿走一趟,一探究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王妃果真行为不检,便宫规处置!若襄国公主虚报,就以欺君之罪论处。”轩辕景宏虚弱的声音却透露出霸气的凛然,如君威降临整个奉天大殿。 夏侯七夕心头震颤,抓紧掌心粘腻。终决定,还是要赌上一赌。若赢了,夏侯云歌将失去摄政王妃的位子,若输了,她将失去现在的尊贵。 “陛下英明!”殿中的各位大臣也是谨言慎行,涉及宫闱之事,还是少参与为妙。 夏侯七夕生怕上官麟越发飙,紧随轩辕景宏身后,还是触及到上官麟越杀意凛凛的目光,她慌忙低下头。 浩浩荡荡一群人,走向芳华殿。 可到了芳华殿,除了地上的一片黑灰,哪里还有半点人影。 上官麟越震怒,粗声喝道,“好个贱人!出言污蔑本将军,该当何罪!” 夏侯七夕娇躯一颤,吓得额上冷汗涔涔,“还有连翘!找来连翘一问便知!还不来人快去找连翘。” “宫中宫女何止万千,襄国公主倒是好记性,普普通通的宫女都能记得名字。”皇后温婉一笑,口气不轻不重。 “回皇后娘娘,襄国本也不认识连翘。是有人看到连翘为姐姐和上官将军在门口把风,悄悄告知了襄国。”夏侯七夕回的有条不紊,显然早已打好腹稿。 去寻连翘的宫人迟迟未归。 上官麟越焦声低喝,“皇上,若有人刻意诬陷微臣,那连翘自已被奸人收买,口径一致。” 轩辕景宏点点头,没说什么。 终于有人匆匆来报,说是在御花园的荷塘内发现一具女尸,打捞上来一看,正是宫人们要找的连翘。 应是刚刚死去,尸体还未僵硬。 第60章 被罚,王妃有喜了 第60章 被罚,王妃有喜了 夏侯七夕顿时脸色苍白,一个趔趄若不是碧倩搀扶,就要栽倒在地。 连翘死了? 是谁杀了连翘? 是谁将这个计划最关键的一步人证杀人灭口,毁掉她不惜和百里非尘联手布下的棋局? 会是上官麟越吗?看向上官麟越,如今他只有满目怒火。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杀连翘,他那会儿刚出了奉天大殿,就让一个轻功超好,穿着类似夏侯云歌衣服的人引去了偏僻的宫苑。 “皇上,如今人证物证都没了,该如何处置?”皇后压低声音问轩辕景宏,他只微微蹙眉,眼底掠过一丝凉意。 夏侯七夕不相信,诸多设计就这样功败垂成,一定还有蛛丝马迹可以指证上官麟越和夏侯云歌!推开碧倩,就在芳华殿四处翻找,可除了地上一片灰烬,再无其它。 一切都已死无对证。 皇后恼喝一声,“襄国,够了!不要再丢人了。” 夏侯七夕浑身一怵,晃动几步,再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还是身子一软跪了下去。 “皇上饶命!” 众人皆没声音,静待轩辕景宏对夏侯七夕的处置。 可等了半晌,轩辕景宏才疲惫地慢声道了一句,“闹剧一场,都散了吧。” 众人行礼,纷纷告退。 上官麟越一抱拳,怒声道,“皇上!没有的事,岂能让襄国公主随意诬陷微臣!” “只是误会一场。上官将军,全当公主与你开的一个玩笑吧。”轩辕景宏疲惫扶额,说话也有气无力。 “皇上……”皇后担忧呼唤一声,搀住轩辕景宏的手臂,“皇上累了,摆驾回宫。” 上官麟越却不依不饶,上前一步,粗声喝道,“今日公主是误会微臣与摄政王妃通奸,日后是否就要诬陷微臣有篡夺皇位之心!” 一句话如霹雳响雷,炸响在芳华殿。 众人皆浑身一颤,大气都不敢出,气愤瞬时变得凝固如死。 轩辕景宏急怒攻心,猛烈咳嗽起来,似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皇后和宫人忙帮轩辕景宏顺背倒水,他还是不能止住剧烈的咳嗽。 “快去宣太医!”皇后急声大喊。忙有宫人匆匆跑去寻太医。 方才还死一般沉寂的芳华殿,如今乱成一片。 待轩辕景宏的咳嗽稍微平复些许,上官麟越郑重跪在地上祈求,“求皇上还微臣清白!” 几个臣子亦跪了下来,异口同声齐呼,“求皇上还上官将军清白。” 轩辕景宏颤抖着手指了指夏侯七夕和上官麟越,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话。 皇后赶紧握住轩辕景宏的手,压低声音在轩辕景宏耳边,“皇上,赐婚的事就暂且搁一搁吧。还是交给长倾处理,也不至让上官将军闹到如此程度。皇上,保重龙体。” 轩辕景宏强喘一口气,“锦云……咳咳咳……” 皇后心头钝痛,怒声喝向上官麟越,“上官将军,皇上龙体不适,你非要此刻讨个说法不成!” “如此毒妇,恕微臣断不能娶!”上官麟越怒瞪向夏侯七夕,眼中迸射穿心的杀气,惊得夏侯七夕脸色惨白如纸。 皇后亦是厌怒夏侯七夕勾起这场风波。可连翘神秘坠河死亡,此事确实蹊跷。若当众处就此置夏侯七夕,反倒让人揣测是皇家故意掩藏丑事,反倒有落实摄政王妃和上官麟越存在奸情的嫌疑。若还上官麟越清白,证据却又不足,无法服众。一时间,皇后亦左右为难,拿捏不准分寸,不知如何处置。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道女子清越的声音。 “皇嫂,此事确实是上官将军被诬陷了。” 那声音恍如天籁之音,皇后心中一喜,“是梓婷公主。” 轩辕梓婷一身明艳华丽宫装,施施然屈膝行了一礼,就站在上官麟越身侧。她微微一笑,脸颊微红,脆声道。 “皇嫂,方才是皇妹约了上官将军在宫里小酌。上官将军与皇妹在一处,根本没有时间来芳华殿与摄政王妃幽会。此事纯属子虚乌有,被人拿来大做文章,陷害上官将军和摄政王妃。何况,摄政王妃身体不适,长倾皇兄已陪王妃回了琼华殿。”轩辕梓婷瞪了一眼一侧跪着的夏侯七夕,目光如刀。 夏侯七夕顿觉锋芒在背,浑身瑟瑟。 “如此说来,确实是襄国公主信口开河,诬陷上官将军和摄政王妃了。”皇后唇角弯起和婉笑意,不管事实为何,今日夏侯七夕都难逃责罚。 夏侯七夕忙磕头,仍催死挣扎争辩,“宫中盛宴,梓婷公主不参加筵席,却在自己宫里宴请上官将军一个男子,未免有些唐突说不过去吧。” 若当真以欺君之罪论处她,那可是掉脑袋的死罪! 轩辕梓婷不屑轻扬唇角,“本公主想做什么,还轮不到你个亡国公主品头论足!” 夏侯七夕气得双眸瞪大。亡国公主!竟然骂她是亡国公主! “皇上御赐我襄国封号,册封为公主!梓婷公主如此说,是对皇上旨意出言不尊!”夏侯七夕厉言反驳。 “你叫夏侯七夕,不叫轩辕七夕!一言一行掂量好你自己的身份!也胆敢在我面前出言不逊!”轩辕梓婷恨不得一脚踹开夏侯七夕,碍于皇上和皇后尊驾前,只好笑了笑,继续道,“我请上官将军在我宫中小酌,是因为我喜欢他!我想嫁给他!怎么?”轩辕梓婷一扫殿内众人,众人纷纷低下头,“谁敢说本公主不守妇道吗?” “臣等不敢。”众人惶恐高呼。 “皇兄,皇嫂。”轩辕梓婷忽然跪了下来,“上官将军曾是梓婷的救命恩人,梓婷愿意下嫁上官将军为将军夫人。” 上官麟越一惊,不敢置信地看向跪在身畔的轩辕梓婷。 皇后一愕,心中纷乱,面上强壮镇定浅笑。“皇上龙体不适,此事稍后再议。” 轩辕梓婷知道此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站起身,扫了扫裙裾褶皱。璨亮目光射向夏侯七夕,“反正我已表明心意,看谁还敢说上官将与旁人有奸情!要有,那个人也是本公主!” “此事是襄国公主有意诬陷,念在襄国公主对越国功不可没的情分。传本宫懿旨,赐四十廷杖,闭门思过一月。”皇后扬声下令。 夏侯七夕咬住嘴唇,忍住所有不甘,叩拜谢恩。 众位臣子恨不得赶紧离开这里出宫返家,逃离宫闱秘事的烟云风波,齐齐高呼,“皇上保重龙体,臣等恭送皇上皇后。” 轩辕景宏被宫人搀扶着上了轿辇,与皇后一同离去。 众位臣子也都纷纷起身退出芳华殿。 上官麟越虎目微眯,睨着轩辕梓婷,俊脸绷如弓弦,“梓婷公主……” “不用对我道谢。”轩辕梓婷对他调皮一笑,“本公主就看不惯兴风作浪之人。” “微臣不想道谢。”她破坏了他逼皇上处死夏侯七夕这个祸患的最好良机。 “本公主说了,不用道谢!”轩辕梓婷任性地拔高几分声量。 上官麟越只好说道,“是,微臣告退。” “慢着!”轩辕梓婷走向上官麟越,仰着臻首,望着他那一对炯亮的虎目,“本公主说嫁给你是真心话。”见他脸上闪过一丝惊色,她又问,“你怎么想?” 上官麟越终于弯下他狂妄的脊背,“微臣不才。岂敢让公主屈尊下嫁。” 轩辕梓婷唇边的笑意渐渐凋零,随即又笑得格外俏丽,“我开玩笑的,你也信!武将就是武将,一根筋。” 上官麟越唇角抽了抽,轩辕梓婷已先他一步出门,“要走也是本公主先走,而不是看着你的背影先行离去。” “是,微臣僭越。” 轩辕梓婷再没回头看上官麟越一眼,直奔慎刑司,亲自监督夏侯七夕受刑。 夏侯七夕被架在长凳上,两个肥壮的老嬷嬷手中轮着板子,一下一下抽打下去。那力气就像没吃饭,看来是收了夏侯七夕的好处。 “给本公主狠狠打!”轩辕梓婷一声令下,惊得行刑的几个老嬷嬷一惊,赶紧抡起板子不敢丝毫懈怠。 夏侯七夕痛得哀叫连连,抓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皮肉。通红的眸子瞪向轩辕梓婷,心中发誓,将来她终有一日要踩在她的头顶,叫她跪在脚下求饶。 轩辕梓婷双手环胸,“夏侯七夕,日后安分一些!现在是四十大板,若再不知收敛兴风作浪!打在你身上的就不是板子,而是本公主的四十飞刀!” 夏侯七夕咬得嘴唇鲜血斑斑,脸色惨白得几乎透明…… “是,我记下了。” 轩辕梓婷满意离去,还不忘交代行刑的嬷嬷一句。 “谁也不许手下留情!” 板子抽打肉体的声音,更加刺耳。裙裾湿了一片鲜红,好似那开满宫墙的蔷薇花,迎着初升的朝阳,绚丽灼目…… 夏侯云歌昏睡一夜,还没有苏醒迹象。 轩辕长倾不想此事宣扬,便让人请柳依依过来查看一二。柳依依想为夏侯云歌把脉,被轩辕长倾阻止。 柳依依有些错愕,“长倾,不为王妃把脉,如何知晓王妃身体是否安好。” “我看她面色红润,不像身体染恙。” 柳依依仔细看下夏侯云歌恬静睡颜,“看王妃面色,确实不错。” “依依,她中了迷药,何时能苏醒?”轩辕长倾看向窗外升起的骄阳,他一夜未睡守在床边,眼里布满血丝。 柳依依小心翼翼小声说,“长倾,我看王妃只是睡着了。” 清楚感觉到轩辕长倾周身怒火弥漫,柳依依吓得眼皮一跳。“长倾……” 只见轩辕长倾,执起桌上冷透的过夜浓茶,直接扬在夏侯云歌脸上。 夏侯云歌一个激灵,陡然惊醒,一对璀亮明眸豁然睁开,怒目瞪向手里还拿着空茶碗的轩辕长倾。 “王妃睡的可好?”轩辕长倾声线绷紧,濒临崩裂状态。 夏侯云歌眼底蹿起两簇幽寒之光,“王爷刻意将我泼醒,就为问我这句话?” “不可以吗?”轩辕长倾凝声反问。 夏侯云歌起身,执起轩辕长倾的紫色金纹袍袖,不紧不慢擦干净脸上水渍,“当然可以。” 轩辕长倾俊脸紧绷,黑眸张大,似沾染了最脏的东西般无法忍受。愤然指了指夏侯云歌,摔袖离去。 柳依依掩嘴偷笑,他最厌恶被人弄脏衣服,“依依还是为王妃把下脉吧。” 手刚搭在夏侯云歌手腕片刻,柳依依惊大一对水眸,吸了一口凉气。 王妃竟然有喜了! 第61章 反击,争宠需用药 第61章 反击,争宠需用药 脉象虽有虚浮,渐有滚珠之势,应是喜脉无疑! 柳依依强定心中惊骇,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怎么?”夏侯云歌凝起眉心。“我身体有何异样?” 柳依依慌忙低下头,“没事,只是……王妃脉象还有些虚浮,需要多加调理。” “我不喜欢汤药味,有没有别的法子?”夏侯云歌放下袖子,遮住皓腕。 “良药苦口利于病,王妃要以身体为先。” 夏侯云歌揉揉太阳穴。这一夜,虽睡的很好,还是精神恹恹,浑身倦怠,许是最近太累了。 “我最近总犯困。” “王妃,可还觉得其它不适?”柳依依低声试探问。她不敢断定,是否自己医术浅薄诊错喜脉。 夏侯云歌扶住心口,最近心窝总是堵堵的恶心。“还好。你若有好方子,我就再……勉为其难试上一试。” 精神恢复以前状态,才能完胜所有风雨。而如今与其相信太医院那些来历不明背景不详的老太医,不如柳依依更加可信。 “好,我会为王妃写个方子,好好调理一番。”柳依依起身,犹豫一阵,低声问夏侯云歌,“王妃……” “你想说什么,就直言。我不喜欢吞吞吐吐。” “我是想问王妃……”柳依依有些为难,声音更低,“王妃的葵水,可是按月准期?” 夏侯云歌有一瞬迷茫,“葵水?” “就是王妃的月信……”柳依依羞红了脸颊。 夏侯云歌皱起眉,大致明白了“葵水”意思。她怎会知道原本夏侯云歌的月信是几号?不过穿越过来,也有两个多月了,确实一次都没来过月信。心口忽然一紧,夏侯云歌冒了一身冷汗。 她和轩辕长倾那一次……没有任何安全措施,而其后又没有任何举措。 不会那么巧合吧! 夏侯云歌心口一阵突突直跳,“最近有些腰酸腹胀,寒痛不适,应是要来月信了。” “我晓得了。”柳依依低头,白袖轻浮,掩住脸上惊诧。 看来,确实是喜脉了!不过脉象浮度不堪清晰,应该才将近两月的身孕。有滑胎之象,必须尽快服用保胎药安胎,才能保住这个孩子。 “我去为王妃开方子。王妃放心,依依会尽力帮王妃养好身子。”柳依依匆匆离去,心绪万千纠结,难以平复。 方才长倾不让她为夏侯云歌把脉,只怕已知晓夏侯云歌有孕一事,不想让她知晓此事。想到日前汤药里混有的红花,她更加笃定,他是想秘密打掉夏侯云歌腹中胎儿。 日前那个麝香香囊,到底是锦画放在夏侯云歌枕畔,还是轩辕长倾所为? 怎么可以! 到底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岂能残忍杀害! 夏侯云歌困倦靠在床头,小桃已端着早膳进门。 清淡的米粥,总算让夏侯云歌有了些许食欲。正吃着,小桃拍着心口,余惊未定地说。 “娘娘,昨晚您睡得沉,不知道昨夜有多惊险!现在想想,我的心口还砰砰直跳。” “发生何事了?”夏侯云歌随口问了一声。 “娘娘,您还是主角哩!”小桃见终于引起夏侯云歌注意,这才一五一十道出经过,“昨夜,夏侯七夕那个贱人说您和上官将军有奸情,特意带人去芳华殿捉奸。奇怪的是,能指证您和上官将军有奸情的宫女连翘,神秘死在御花园的池塘内。要不然,您和上官将军的事,只怕要做实了。后来,夏侯七夕那个贱人,以欺君之罪,被赐下四十廷杖,禁足一个月,还气得皇上犯了咳疾。” 夏侯云歌眉心越皱越紧,竟然不知,在她昏迷之后,还发生了这么多事。 连翘…… 便是将茶水洒在她裙裾上,给她送来百里非尘相约芳华殿字条,又带她去芳华殿更衣的那个长相普通的小宫女? 一切似乎早已深陷迷局之中,是从那个宫女连翘开始?还是从夏侯七夕逼她献舞开始?抑或上官麟越在宫宴上言语无形之间的对她轻薄,似乎都在这个局中安排的丝毫无差。 百里非尘的神秘出现,绝非如他说的那般只是看看她那么简单。 是谁放迷雾迷晕她?又是谁在她身上盖上那墨绿色的披风?上官麟越当日参加宫宴,便是穿了一袭墨绿色的锦袍。 一桩桩一件件窜连一起,所有脉路渐渐清晰。 夏侯七夕肯定已与百里非尘狼狈为奸,借用筵席上上官麟越的言语无状,继而做实她和上官麟越有染。到时再有人证物证,她就百口莫辩了。 好精细的计划!环环紧密相扣,安排的如此天衣无缝,她都未曾察觉丝毫纰漏,就已步入迷局。 夏侯七夕为了摄政王妃之位,那么百里非尘为了什么? 仅凭夏侯七夕,真的可以布出如此精密棋局?夏侯七夕又如何与一个江湖采花大盗勾结谋划? 还是说,整件事,还有一个幕后黑手,暗中操控一切? 夏侯云歌脊背蹿起一股寒意,脑海中浮现一个男子,一袭墨黑长袍,脸带狰狞鬼面面具。 祁梓墨! 一定是祁梓墨! 做实她和上官麟越有奸情一事,轩辕长倾和上官麟越之间的矛盾也将激化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而搅乱朝中局势,最终是受益者便是祁梓墨! “可知道是谁杀了连翘?”夏侯云歌顿时再无胃口,放下碗筷,站在窗前。 在这个金碧辉煌的深宫内苑,那美若仙境的美景之下,到底还掩藏着多少的丑陋阴谋诡计?忽然觉得,风诡云谲的深宫生存,当真步步维艰,不知何时就已身陷囫囵。这一次是她幸运,那么下一次呢? 小桃摇摇头,“都说连翘是不慎落水。” “岂会那么简单。”会是谁?是为了免去一场不必要风波?还是又有一场阴谋酝酿? 小桃悄悄看眼外面,见无人监视,在夏侯云歌耳边低声说,“娘娘,昨夜我趁宫中设宴,悄悄去了一趟太医院。从一个原先认识的小医女那里问到,那药里掺了大量的红花。” “红花?”她知道,红花是活血祛瘀的药,曾经用过一些药水涂抹跌打瘀伤。 “红花是宫中女子大忌,功效犹如麝香。” 小桃一脸焦惧,终于让夏侯云歌感到事态严重。“到底用来做什么的?” “娘娘,红花和麝香会让女子不孕。” “不孕?”夏侯云歌拧紧秀眉,她的药里掺了红花,是为了让她不孕? “也可让怀孕的女子小产。” 小桃不经意的一句话,让夏侯云歌一个激灵。她的手不自觉覆上平坦的小腹,在这里真的已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还是说,只是巧合? “药是依依姑娘送来,她为何要陷害娘娘?往日里看着依依姑娘亲善纯良,原来骨子里这么坏!” 夏侯云歌眯紧双眸,“最后亦是她阻止我喝了那碗药。” “娘娘的意思是……” “你觉得谁能指派她送来一碗混有红花的药?”夏侯云歌唇边浮上一抹冷厉。 “娘娘是说……有人指使?会是谁?”小桃绞尽脑汁,眼前一亮,“娘娘是说摄政王?” “除了他,还会有谁不想要夏侯家的子嗣。” 小桃抽了一口冷气,“是啊!娘娘就要嫁给摄政王,摄政王给娘娘喝下红花,就是要娘娘再不能有他的子嗣。摄政王太狠了!” 夏侯云歌淡淡一哂。轩辕长倾不想要她和他的孩子,她又岂会想要和他的孩子! 这里任何一个男人的孩子,她都不会想要! 只是她不能容忍,自己的吃食被人随意下药。 “轩辕长倾,很好。”夏侯云歌一字一顿,玩味轻吐。 当真以为她是可以随意拿捏的玩偶吗? “娘娘……”小桃见到她眼中浮现的萧杀寒意,惊得周身一凉。 “小桃,宫闱之中,应该有很多闺房秘药吧?专供妃嫔争宠所需。”夏侯云歌的唇角扬起一丝诡异。 小桃心思一动,“娘娘是要和摄政王……” “你无需问。” 小桃慌忙低下头,“是。原先娘娘为了博得祁帝宠爱,倒是配置了一些‘美人欢’,就放在鸾凤宫的床柜之下。一会得空,谎称回去取东西,便为娘娘拿来。” 柳依依来送汤药,小桃很不乐意,正要阻止夏侯云歌,夏侯云歌却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轩辕长倾不想她有孩子,也正和她意。 柳依依见桌上茶碗内还备着浓茶,命人倒掉,并嘱托宫女们,“王妃近日身子不适,不能饮茶,日后都注意一些。” 宫女们恭敬应诺,俨然当柳依依是女主人。 下午时分,夏侯云歌午睡起来。精神好了很多,柳依依的汤药确实有效,腰酸腹痛的症状也有所减轻。 见桌上放着的鸡汤味道不错,汁浓汤美,却是她不喜欢的油腻口味。 小桃也回鸾凤宫,取了美人欢回来,并告知她此媚药需燃在香炉中,味道清淡极难被发现,且功效最强。 夏侯云歌取了些美人欢在指甲中,端起鸡汤,便去了轩辕长倾的书房。 忽觉心情甚好,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些。 推门进去,背对阳光,身上似镀了一层金色的光环,美若天女将落凡尘…… 轩辕长倾正埋首公文之中,不经意抬头,却是有些呆了。 “听说王爷昨夜彻夜未眠,见御膳房熬制的鸡汤不错,便借花献佛给王爷送来。”夏侯云歌巧笑倩兮,更显容色倾城,风华绝代。 轩辕长倾浓眉紧隆,“你会如此好心?” 确实,她不会如此好心。 “不想与你一直僵硬下去,总要有所示好的表示不是。”夏侯云歌将鸡汤放在桌上,依旧笑容璀璨如明珠。 轩辕长倾斜睨她一眼,面色不堪和悦,“你有事求我?” “没有。” “你有什么条件!”他断然肯定,她绝没这么好心。 “也没有。” 轩辕长倾不再理她,继续看手中公文,专注认真的神态,是男子最迷人的时刻。夏侯云歌有一瞬迷惘,这样的男子,容颜绝世,权势熏天,天下瞩目,是所有女子都不禁倾心的最佳对象。 不过,她永远不会对这个男人倾心。 亲自盛了一碗汤端到轩辕长倾面前。“王爷请用。” 轩辕长倾却捂住鼻息,脸色泛白,“汤里放了什么!” 第62章 下药,一刀又一刀 第62章 下药,一刀又一刀 汤里放了什么? 夏侯云歌深眉拧紧,“又不是我做的,我怎知道。” “端走!”轩辕长倾眼底满是厌恶抵触,怒吼一声,赶紧拿出药囊放在鼻端,极其抗拒的身体后倾,脸色已一片苍白。 夏侯云歌没想到,他的反应会如此强烈,只是闻到含有生姜气味的汤汁都受不了。 “不吃便不吃!你吼什么!” “本王从不吃姜!” “你不吃姜?” “还不赶紧端走!”轩辕长倾捂住口鼻,已有恶心之状。 夏侯云歌将汤汁端开。 轩辕长倾这才如释重负,呼吸也顺畅不少。“我对生姜过敏。” 对生姜过敏? 会有人对生姜过敏? 夏侯云歌的脑海里闪过那一日的画面,她掰开轩辕长倾的嘴灌下姜汤的那一幕……他呕吐不止,起了一身红疹,严重过敏反应至今历历在目。 夏侯云歌扶了扶鬓边碎发,看向窗外渐渐西斜的日光,窗前落下一片灿丽的斑驳光影。声轻若风,极为平静地呢喃一声。 “哦,原来是这样啊。” “你来做什么?”轩辕长倾放下药囊,脸色阴郁地瞪向夏侯云歌投在日光下的侧影。 “连翘是你杀的?”夏侯云歌回首,迎上轩辕长倾的深邃黑眸,似问,亦是肯定。 轩辕长倾微一顿,复而扬唇邪佞一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问夏侯云歌,“与你在芳华殿私会的男子到底是谁?” “摄政王又不在芳华殿,怎么如此断定,我在芳华殿就是与男子私会?”夏侯云歌拨弄桌案上的鎏金麒麟纹雕花香炉。 看来,连翘确实是轩辕长倾派人灭口了。 炉内燃有沉香,味道极为清淡醇正,且微有甘凉。 夏侯云歌不喜欢胭脂味,却觉得这种香很亲和。香气入脾,清神理气,很是舒服。 “直觉!” 夏侯云歌笑了,“恕我寡闻,我只知女人的第六感觉很灵敏。” “我知你牙尖嘴利!你若实言相告,本王恕你无罪。”轩辕长倾丢掉手中奏本,一双眸子泛着冷冽的光芒深深锁着夏侯云歌。 “摄政王好狂妄的口气。”夏侯云歌不以为意,“原来在王爷眼中,我是这般不知检点的女子。一边与王爷恩爱甜蜜参加盛宴,抽空还要与人私会谈情。我有这么能耐,左右逢源玩弄媚术不嫌累?” 轩辕长倾脸色阴沉下来,“若非你有破绽,岂会被人说你与男子有奸情!” “摄政王能杀了连翘灭口,以免事情进一步激化,自是也逼问过连翘实情,又何须再问我。还是说,连翘口风太紧,摄政王什么都没问出来?”夏侯云歌目光一片清冷,“昨晚我被迷晕了,发生什么事一无所知。” 轩辕长倾的眸色越来越深,似要将夏侯云歌看个通透。“你的口风也很紧。” 夏侯云歌灿然一笑,“摄政王是担心被人利用与上官将军矛盾激化,还是担心被我利用?我倒是本事不小,被摄政王如此忌惮。” 迎着泛红的夕阳,她容色明艳耀眼夺目,在一片香烟缭绕中,似蒙上一层淡淡仙雾。 轩辕长倾竟有些看得呆了,心神微一荡漾,忙侧头错开目光。“最好你能安分守己一些。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以绝后患。” 夏侯云歌垂下长睫,遮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寒戾。“当日我削发为契时就对摄政王说过,我只为活命。” “但愿你别存痴妄狂想,南耀已不可能再匡复重振!” “南耀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夏侯云歌低声笑喃一句,轻轻敲了下香炉上的雕花,藏在指甲中的药粉,从镂空雕花洒入燃烧的香料之中。 “我便不打扰王爷处理公务了。” 转身走出书房,裙裾逶迤,摇曳拂过雕花玉砖,细声悉率,环佩叮咚。骄阳渐渐西沉高耸的宫墙之后,映着巍峨辉煌宫殿,如伫立在万丈霞光之中。 夏侯云歌望着遥远的天边,怅然一叹,何时才能离开这重重宫墙,还她一片自由自在的海阔天空。 握住胸前的遗世,心头闪过一丝锐痛。 南枫,遗世可让我重生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朝代,能否再让我穿越回去,回到你身边? 回头看向轩辕长倾书房中寂静缭绕的袅袅香雾,一抹娇艳的笑靥在唇边绽放。 轩辕长倾,今夜够你吃一壶了。 八月的夜晚已渐有凉意,廊前桂花开了满树,细碎的花蕊随风飞散…… 夏侯云歌换好小桃悄悄准备的夜行衣,记住去往荣庆宫的路线,之后将地图放在蜡烛上烧毁,吹熄烛火,放下床幔,遮住空无一人的床榻。 小桃守在屋外廊下守夜,夏侯云歌悄悄走出房间,与小桃对视一眼,便从琼华宫临墙生长的梧桐树翻出高墙。 荣庆宫是夏侯七夕在宫里的寝宫,她的公主府再有些时日也将修缮完毕。一旦夏侯七夕搬出皇宫,再想刺杀,将更困难。 夏侯云歌黑巾覆面,按照脑中数记路线,避开几波禁卫巡查,终于找到荣庆宫。 彼时宫门已落锁,夏侯七夕被禁足,宫门守有侍卫。 夏侯云歌从荣庆宫后墙,甩出绳索,跳过宫墙进入荣庆宫。 宫苑寂静深深,只有夜蝉嘶鸣阵阵,微风轻柔拂面。 娇小的黑色身影,沿着月下暗影,悄无声息接近夏侯七夕的寝宫。半伏在窗下,屋内散发微弱烛光,碧倩歇在殿外廊下打瞌睡。 夏侯云歌从虚掩的窗缝向内看,重重纱幔后,夏侯七夕趴在床榻上,似已睡熟。手紧握成拳,似在睡梦中依旧有让她恼愤之事。 殿内只有夏侯七夕一人,正是最佳时机。 夏侯云歌推开窗子闪身进去,回手再将窗子阖上,不留痕迹。 握紧手中短刃,脚步极浅极轻,拨开层层薄弱蝉翼的纱幔,缓缓靠近夏侯七夕的床榻。 夏侯七夕,心肠阴毒,就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如一枚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爆发致命危机。又与百里非尘联手,断不能留。轩辕长倾身中媚药,无暇旁顾,正是刺杀夏侯七夕最佳良机。 就当夏侯云歌迫近夏侯七夕床畔时,夏侯七夕忽然一声尖叫,夏侯云歌赶紧闪身藏到一侧的柱子后。 “啊……夏侯云歌!你个贱人……” 夏侯云歌心中怒火弥漫。夏侯七夕在睡梦中都恨她入骨,真是找死! 碧倩和两个宫女闻声冲了进来。 夏侯云歌忙敛住呼吸。 “公主!发生何事了?”碧倩冲到床畔,焦声询问。 “我梦到夏侯云歌了!梦到她来杀我!”夏侯七夕惊一头冷汗,忍住背部火痛,一把拽住碧倩的手,“你快去看看,我听见外面有动静!” 窗外一条黑影闪过,碧倩一惊,慌忙打开窗子。 “喵呜……”一只黑猫几个跳跃,冲入院子昏黑的花丛深处,消失不见。 “公主,外头只是一只野猫。”碧倩关好窗子。 躲在帷幔柱子后面的夏侯云歌,心下冷哼。夏侯七夕算你有几分脑子,竟然能猜到我真来杀你。 “公主,您只是做噩梦了。”碧倩为夏侯七夕盖好被子。 夏侯七夕却将枕头丢向碧倩,“滚出去……都滚出去……都滚出去……” 碧倩和几个宫女吓得一惊,赶紧躬身退出大殿。 夏侯七夕又发泄地将床上被子统统抛出去,嘴里尖声大骂,“夏侯云歌!你个贱妇!想将我做成醉骨,你得有那本事!” “你说谁没那个本事?”夏侯云歌身影一闪,手中短刃以极快的速度,准确毫无误差地逼在夏侯七夕雪白的脖颈上。 夏侯七夕猛抽一口凉气,张大双眸,正要尖声大叫,短刃已迫入夏侯七夕的脖颈一分。 “你若敢叫,我现在就让你身首异处。看你守在门外的宫女更快,还是我的刀子更快!” 寒光闪耀的刀刃已惊现一抹殷红,缓缓流淌,滴落在夏侯七夕素白的内衫上,晕开朵朵耀目红梅。 “你是夏侯云歌。”夏侯七夕颤声抽气,浑身都在不住哆嗦。 “我问你,你是如何和百里非尘联手?除了你,宫中还有谁与他们是同谋?”在杀了夏侯七夕之前,必须还要知道,在这个宫里还有多少危险伺机而动。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夏侯云歌!”即便夏侯云歌黑巾覆面,夏侯七夕还是从那一双流光溢彩的明眸,还有声音判断出,用刀子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人,正是原先那个弱不禁风只会吟诗作画的庸懦女子……夏侯云歌。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夏侯云歌玩味一笑,眸中光彩更加闪亮。 “杀我?夏侯云歌,你当真有那胆量?”夏侯七夕抓紧身下褥子,强装镇定。 “你不信?”夏侯云歌眼中迸出凶残的杀气,刀刃更紧迫入,鲜血蜿蜒不断。 夏侯七夕终于惊惧入骨,心口猛抽,呼吸变得颤抖不定。“我若说了,你也照样会杀了我。对不对?” “算你有几分脑子。”夏侯云歌又逼近夏侯七夕几分,“不过,你若实话告诉我,我会让你死的毫无痛苦,否则……” “否则怎样……”夏侯七夕已脸色煞白如雪,声音不受控制的支离破碎。 “否则封住你的口鼻,一刀一刀让你受尽痛苦,最终血尽而亡。”说着,夏侯云歌毫不留情,一刀划破夏侯七夕白皙滑嫩的香肩。 夏侯七夕痛得正要大叫,夏侯云歌一把将夏侯七夕死死按在床上,口鼻接被封住,再发不出来丝毫声音。夏侯七夕只能挥舞四肢不住挣扎,绵软的手脚却使不上丝毫气力。 “说还是不说?” 随手又一刀,素白的衣衫上又多了一道血痕,晕开一片鲜红,血腥刺鼻。 夏侯七夕痛得脸色更加惨白,眼角凝出泪珠,簌簌滚路。她不住点头,发出恐惧的呜咽声,梨花带泪,好不可怜。 夏侯云歌缓缓松开一丝夏侯七夕的口鼻,夏侯七夕大口大口抽气,发出低低的啜泣声。 “还有……还有……” 殿内发出一声吱嘎声,似是什么东西被推开。 夏侯云歌目光如剑,射向发出声音的重重帷幕之后,低喝一声,“什么人?” 第63章 心痛,险象又环生 第63章 心痛,险象又环生 殿内瞬息一片死寂。 不过夏侯云歌知道,来人就站在重重帷幔之后,一双亮如鹰隼的眼睛,定定地盯着她。 夏侯七夕的脸色更加难看,青白交加几近透明。不似是被来人惊吓,而是惊骇被夏侯云歌撞见此事。 夏侯云歌眸光一紧,机警戒备。 原来在夏侯七夕的房间,还有暗道机关。只是不知那秘密通道,通往何处,来者又是谁! 帷幔之后,传来极为轻小的脚步声,不紧不慢一步步靠近。 空气恍若凝固的沉寂,另夏侯云歌浑身怵然一紧。 夏侯七夕眼底浮现绝处逢生的喜悦,又有秘密即将败露的惶恐,随即便笑了。 来人不会让这个秘密泄露出去!今日要去地狱见阎罗王的人,不是她夏侯七夕,而是夏侯云歌! “你以为这样便死不了了!” 夏侯云歌凝声低喝,举起短刃再不犹豫直接刺向夏侯七夕的心口…… 就是死,也要拽上夏侯七夕黄泉做伴。 “啊……”夏侯七夕吓得尖叫一声,想要躲避,却已然来不急,只能眼睁睁看着寒光泠泠的锋利刀锋刺向自己心口。 就在刀尖已经划破夏侯七夕心口皮肉时,素白的衣衫染上一朵鲜红。 昏暗的大殿中,一抹锐利银光一闪而逝,须臾之间已刺入夏侯云歌的手腕。只觉手腕一阵酸麻,手便没了力气,再握不住短刀,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门外传来碧倩的声音,“公主?发生什么事了?”说着,便要推门进来。 夏侯七夕余惊未定,正要大喊“救命”呼唤碧倩和侍卫进来,看了看帷幔之后,显现出来的一道黑色颀长暗影,便强自镇定声音,喊道。 “没事!又做噩梦罢了,都滚出去!滚远点!谁也不许进来!” “是。”碧倩唯唯诺诺应了声,便和廊下的几个宫女都退了下去。 夏侯云歌扶住酸麻无力的手腕,一把拔掉手腕上深入骨骼的细长银针。一对明眸瞪向帷幔上映着的一条诡异神秘人影,隐约之中,心口一阵狂跳,似有不祥预感缓缓而生。 这个人,武功如此之高,须臾发针,穿越层层帘幕,还能有如此凶猛力道。深夜从密道出现在夏侯七夕的房间……到底是谁? 夏侯云歌忽然有个极为大胆的猜测,却是不敢相信。 不会! 一定不会是他! 那个人岂敢犯险深入皇宫。 垂落的帷幔,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拨开。隐藏在帷幔后的高颀暗影,终于映着微弱烛火显现眼前。 夏侯云歌震惊得浑身一颤。 竟然真的是他! 祁梓墨! 那如梦魇般可怕的鬼面面具,在烛火下泛着寒冷摄人的金属光芒。 夏侯云歌垂下眼睫,即便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纹丝不动,毫无丁点变幻。 “呵呵呵……”夏侯七夕低低啜笑起来,满目情势逆转的狂喜,“夏侯云歌,今日是你的死期才对!” 说着,夏侯七夕忍住浑身剧痛,一个直接跳下床扑向地上的短刀。 夏侯云歌掠地而起,一脚踩住夏侯七夕素白的玉手在脚下。痛得夏侯七夕张牙舞爪反击,染血的脖颈却已被夏侯云歌扼在掌中。 “你放开我!”夏侯七夕再无绝望的恐惧,只有满腔怒火,恨不得将夏侯云歌抽骨扒皮。 夏侯云歌露在黑巾外的一双明眸,只盯着伫立不动的祁梓墨。 他平静看着夏侯七夕在夏侯云歌手下挣扎,竟是毫无反应。终于在夏侯七夕的脸色憋得青紫涨红时,缓缓出声,声凉如冰。 “你以为我会怕你杀了她?” 夏侯云歌继续加大手中力道,夏侯七夕终于再一次恐惧了,双目赤红,痴痴期盼地望着祁梓墨,红唇嗡合,只能发出细弱的呻吟声。 “这就是你对待棋子的态度?”夏侯云歌忽然松弛了几分手上力道,另夏侯七夕得以一丝喘息。 祁梓墨没有说话,逼近两步。 淡淡的冷梅香气,寒若隆冬,直沁心坎。 “夏侯云歌,我们冤家路窄。”浅淡平稳的声音,透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凝寂。 俗话说,狭路相逢勇者胜。显然,夏侯云歌在祁梓墨面前,肯定无法以勇制胜。只能静待良机,以静制动。 祁梓墨又靠近一步,身上淡淡梅香更加清晰。 不知为何,夏侯云歌的心口传来一股尖锐的剧痛,丝丝清晰入骨。 为何她会心痛? 这感觉……难道是这副身体本尊的感知?莫名的,双眼一阵酸热,竟盈上一层水雾。 她忙低下头掩住眼底泪光,亦在此时,手里的夏侯七夕已被祁梓墨一把夺下带到身畔护住。 夏侯云歌忙捂住疼痛愈加艰巨的心口,似有翻天覆地之势。死死咬住嘴唇忍耐,身体似失了气力,一阵虚浮。 夏侯云歌,这种男人不值得你心痛! 夏侯云歌!他既视你为杀害妻儿仇人,为报仇雪恨,毁你家国亲族,你又何必心痛不能自抑! 死命咬住下唇,强忍无力的身体不至倒下,或被祁梓墨看出丝毫破绽。好在有黑巾遮面,祁梓墨看不到她的唇边已渗出丝丝血痕。 “你已知晓我与七夕之间的秘密,当真不能再留你。”祁梓墨的眼底掠过鬼魅般的狠辣。 夏侯七夕娇媚无骨地半伏在祁梓墨身畔,娇滴滴地双眸噙泪,“我要亲手杀她,才能消我心头愤恨。” 夏侯云歌终受不住无力的虚空,不可控制地退后一步。 得见夏侯云歌的脆弱,夏侯七夕愈发大胆,亦不怕夏侯云歌察觉更多,毫无遮拦地依偎在祁梓墨的臂弯,一脸陶醉的望着祁梓墨,软声呢喃。 “墨哥哥,你同我一样憎恨她,恨不得她死。我们一刀一刀折磨她致死如何?” “好主意。”祁梓墨声音含笑,似宠溺般轻刮了下夏侯七夕的红唇。 “墨哥哥……”夏侯七夕红了脸,羞涩低下头。 夏侯云歌只觉恶心。怎么会有人,明明爱着轩辕长倾,还可与别的男人挑逗含情。 当真无耻! 祁梓墨眼底的寒意让人如临冰窖,他一把推开怀里的夏侯七夕,逼近夏侯云歌,一把拽掉夏侯云歌面上的黑巾。露出她绝美的容颜,还有唇边的斑驳刺目血痕。 祁梓墨微一愣,压低声音如魔音贯耳。“夏侯云歌,你竟敢用迷药从船上逃脱!可想过今日又落到我手中!” 夏侯云歌再次心痛加剧,赶紧连连后退与他避开一段距离,这才减少了几分心痛。心中一遍遍呵斥这副身体的本尊,再不可动半点心念。似乎好了很多,体力亦渐渐回归。 祁梓墨缓缓抛开指间黑巾,冷佞邪笑。黑色的身影瞬息而至,一把揪住夏侯云歌的衣领,“夏侯云歌,我真的好恨你这张脸。” 他的声音恨意蚀骨,手中力道一点一点加重。 夏侯云歌不失冷傲,寂静以待。 祁梓墨却一愣,望着她眼角隐约浮现的泪光,再不能收紧分毫力道。 夏侯七夕见祁梓墨犹豫,忍住背部火痛,从后面一把抱住祁梓墨。 “墨哥哥……”她踮起脚尖,轻轻在他耳边呵气如兰。 “想勾引我?”祁梓墨斜睨耳畔佳人,声音阴凉如魔。 “七夕哪敢。”夏侯七夕声音更加绵软,柔软的藕臂已大胆勾住祁梓墨的脖颈,“墨哥哥别忘了,她可是害死你妻儿的罪魁祸首。” 祁梓墨高颀的身体猛然一晃,墨黑的长袍似拢上一层冰霜,终于再次加紧手上力道。 “贱人,夏侯家的贱人!”祁梓墨低吼一声,恨意滔天,如狂浪击岸。 夏侯云歌皱眉忍住憋闷的窒息,寂静地忍受他欲掐死她的危机。 她不相信,今日会是她的死期! 不相信,祁梓墨真的会杀了她!换言之,她亦有绝处逢生的最后一线生机,只要祁梓墨稍有松懈。 夏侯云歌夹紧指间藏着的,方才祁梓墨刺中她手腕的细长银针。 “墨哥哥,何不用刀子更解恨!”夏侯七夕已拾起地上短刃,不假祁梓墨的手,直接向夏侯云歌刺来。 不知为何,祁梓墨眼底掠过一丝挣扎,手上力道竟有一分凝滞。 夏侯云歌就趁此机会,忽然发力,用尽全身力气拼死一搏,手中银针直刺向祁梓墨的心口…… “夏侯云歌!”祁梓墨怒哮一声,夹杂着再次涌来的蚀骨吞心之恨。 他忙旋身躲避,银针被他的手掌挡下,刺过他的掌心,留下一道长长血痕。 夏侯七夕的匕首,划破夏侯云歌的手臂,还不解恨,再次劈头刺来。 夏侯云歌抡起一脚踹在夏侯七夕的腹部,夏侯七夕摔了出去,重重跌在地上,痛得闷哼一声。 祁梓墨彻底被激怒,如一头发狂的猛兽,抡起一掌击在夏侯云歌心口。 夏侯云歌肺腑剧痛,口中腥甜翻涌,唇角溢出一抹血痕。 “贱妇!”祁梓墨咒骂一声,一把揪住夏侯云歌的头发。 “祁梓墨,你以为你出现在皇宫就能全身而退?轩辕长倾早就派暗卫严密监视我的一举一动!这会只怕已知道我在荣庆宫,正在火速赶来。” 夏侯云歌死死抠住祁梓墨的手,在他的手背上留下狰狞的血痕。 祁梓墨气极,加重力道,痛得夏侯云歌的头皮好像被撕裂开来。 “墨哥哥……”夏侯七夕吓得娇躯颤颤,不时就往外面看,生怕轩辕长倾撞见祁梓墨在她房间。 “在他们赶来之前,你已成为一具死尸。”祁梓墨咬牙低吼,抓起地上短刀就向夏侯云歌的脖颈刺来。 夏侯云歌毫不退缩,仰起头,露出纤细的脖颈,等待那利刃穿透皮肉的冰凉。 南枫…… 若我死了,可会相见? 握住心口放着的遗世,唇边缓缓漫开一丝笑意。 可等了半晌,并未等到预计的疼痛。 夏侯云歌缓缓睁开眼,那锋利的刀刃就在咫尺,却没有再迫近丝毫。 对上祁梓墨深黑的瞳仁,隐藏在面具下的神色夏侯云歌无从看到,只是从那双恍如深潭的眸子中,看出了他的挣扎与疯狂。 “云儿,今日我便为你报仇!” 祁梓墨再不犹豫,短刀终于再次发力,狠狠刺来…… 第64章 求饶,长倾的袒护 第64章 求饶,长倾的袒护 祁梓墨苍白的手上,那长长的一线血痕狰狞可怖。掌中短刃寒意摄魂,就在即将刺入夏侯云歌咽喉时,夏侯云歌猛地攥住锋利刀刃,止住刺来的利刃。 她不能死……不能! 她不能被软弱操控…… 南枫在天之灵,定不愿见她如此懦弱! 鲜血沿着指缝涌出,掌心刺痛艰巨,她依旧不松弛分毫力度,拼力抓紧。一对明眸似千年不化的冰川,倔强地盯着祁梓墨脸上狰狞面具。 身为杀手,岂能轻言放弃自己的性命! 祁梓墨骇然一怔,他早已见识过夏侯云歌的翻天逆转,却不曾想能有这般迫人之力,另他微有恍惚。 这……还是原先那个懦弱的夏侯云歌? 那个曾经满目眷恋,对他情意绵绵的夏侯云歌? 而今,在她的眼中,他只看到冰冷蚀骨的恨意,与誓不服输的绝决。 祁梓墨冷笑出声,看向夏侯云歌的目光就像是都玩弄囊中的猎物,玩味、危险、残酷、势在必得!身体靠近夏侯云歌,一袭黑衣投下的巨大阴影,将夏侯云歌娇小的身影包裹其中,恍如乌云压顶而来。 “现在的你,总是另我一次次震惊。” 他手上短刃未曾再加力一分。阴狠的目光缠绕在夏侯云歌身上,像是在等待着她的求饶,展示他高高在上的残忍,冷血又疯狂。 “你求我,或许今日我会放了你。” 夏侯云歌忍住掌心剧痛,脸色苍白无色,却淡淡笑了。 祁梓墨目光一沉,低狠的视线牢牢锁在夏侯云歌脸上。她居然依旧一脸骄傲,更加冷静、沉着、无畏,和曾经那个懦弱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这真的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夏侯云歌? “祁梓墨,我有一句话想对你说。”夏侯云歌忽然轻声开口。 身为职业杀手,誓死作战到最后一刻。没有失败,没有服输,没有怕死的胆怯。 绝处逢生,是她从小就练习的生存之技。近身搏斗,更是杀手界屈指可数的翘楚。南枫曾经对她说过,身为杀手,手中要一直握住一把刀,即便那刀子指向自己亦要紧紧握住,不能松开。 因为…… 那可能是最后的生机。 祁梓墨目露鄙夷,“说什么?低下你的骄傲,向我求饶?” “八年夫妻,你不会连最后一句话都不肯听吧?”夏侯云歌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幽光。 祁梓墨闷声低笑。“今日我倒听听,你最后一句话能说什么。” “墨哥哥,别上她的当!”夏侯七夕低叫一声。 祁梓墨还是靠了过来,夏侯云歌凑到他的耳边,声音很低很低,他几乎听不清楚,便又凑近两分,“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耳朵好白。”夏侯云歌的尾音带着诡异的笑意。 祁梓墨一愣,耳朵好白? 就在此时,夏侯云歌猛地张嘴,一口咬住祁梓墨的耳朵,力道之大顿时鲜血四溢满口。 “啊……”祁梓墨痛得低吼,挥起一掌就向夏侯云歌的心口击来。 却在此刻,夏侯云歌趁着他手上力道松弛,一把夺下短刀,直接刺入祁梓墨挥来一掌的掌心…… 祁梓墨痛得闷哼一声,身体本能后退一下步,握住流满鲜血的手掌。 “夏侯云歌……”一声愤怒的咆哮,祁梓墨周身扬起阵阵冷冽寒风,鼓起他墨黑的长袍。右耳流下一片鲜红,沾染他脸上的狰狞面具,似蒙上一层森寒血雾。 夏侯云歌忙翻身扑向夏侯七夕,紧紧攥着的血红刀尖直指夏侯七夕的咽喉。 夏侯七夕躲闪不及,惊叫一声,颤抖栽倒在夏侯云歌的刀尖之下。 “祁梓墨!你当真不要夏侯七夕的命!”夏侯云歌厉声斥问祁梓墨。 “墨哥哥……救我。”夏侯七夕终于被夏侯云歌嗜血萧杀的目光,吓得泪水涟涟,哀声祈求。 “夏侯云歌,你这毒妇。”祁梓墨声音阴寒,目光更加残暴疯狂,恨不得剥其皮吃其肉吞其血熬其骨,“夏侯家的余孽,你以为我会在意!” 夏侯云歌狞笑一声,透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左右逃不过一死,夏侯七夕,黄泉路上,你我做伴!” 这一次,没有祁梓墨的暗器再击痛手腕。 祁梓墨忽然目光一沉,凉若寒冬飞雪。“夏侯云歌,今日便留你一命!日后再见,我定杀你报仇雪恨!” 这话,似对夏侯云歌说,亦似对他自己说。 这一次,他终是手软了,他相信,下一次绝不再手软。 黑影一闪,隐入重重帷幔之后,传来吱嘎一声开启暗道机括的声响,随即殿内归于一片死寂。 夏侯七夕没想到祁梓墨就这样走了,留下她的命悬在夏侯云歌的刀刃下。 夏侯云歌心头再次传来一股撕裂的疼痛,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竟有些握不住。正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夏侯七夕这个祸患铲除,紧闭的殿门却被人一脚踹开,一道人影飞了进来。 夏侯云歌只觉得虎口一麻,手中短刃已哐啷掉在地上。 来人竟是东朔! 夏侯云歌心头抽痛加剧,再无力支撑,捂住心口瘫在地上。 夏侯七夕似终于抓住一线机会,抓起掉在地上的短刀,不管不顾就向夏侯云歌刺来。 “住手!”殿外传来一声怒喝。 轩辕长倾一袭紫金蟒袍,翩然进门。一手负后,气势磅然,沉眸一扫满是血污狼藉的大殿,眸光愈加深邃。 东朔已会意,四处查看,却未发现丝毫可疑踪迹。 夏侯七夕一把丢了短刀,哭着爬向轩辕长倾,拽住他的紫色衣袍,“长倾哥哥救我……姐姐要杀了我,要杀了我……长倾哥哥救救七夕吧。七夕好怕……” 夏侯云歌努力撑起身,抓紧拳头,“只恨你还活着!” 怎么有人如此不知廉耻!方才还一口一个“墨哥哥”,现在便又“长倾哥哥”。 夏侯云歌嗤笑一声,这才是轩辕长倾口中所说的不知检点。 心口的疼痛不知为何一波胜过一波,夏侯云歌身子一颤勉力才支撑没有在人前倒下。心中大斥这副身体,不管之前这副身体和祁梓墨之间有多么复杂的恩怨纠葛。现在的祁梓墨,都是她夏侯云歌的死敌!那个危险又阴狠的人物,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轩辕长倾寂静伫立,俯视夏侯云歌满身血污还在倔强维持骄傲。心头似微妙一恸。 “长倾哥哥……七夕身上好痛……长倾哥哥……呜呜……”夏侯七夕哭得双眸通红,抚摸素白衫子的血污,楚楚可怜之态让人怜悯。 轩辕长倾斜睨夏侯云歌一眼,终于温和搀起夏侯七夕,“别怕,她再不敢伤你。” 夏侯七夕心中春江荡漾,就势欲栽倒在轩辕长倾怀中,却被他不着痕迹躲开。他可不喜欢被血弄脏衣服,有些距离地搀着夏侯七夕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温声低语一句。 “襄国,此事不得张扬。” “长倾哥哥……是要护着姐姐?她要杀了我!她要杀了我!”夏侯七夕染血的手一把抓住轩辕长倾的大手,眼中泪光盈盈。 “王妃近日精神不太好,时常发癫,她只是将你错当仇人。”轩辕长倾抽回手,拿起帕子,一点一点擦干净指尖染上的血渍,随手将帕子丢弃一边。 夏侯七夕心头一冷,手有些颤抖地攥住被角,唇边努力勾起一丝笑意,“七夕知道了,长倾哥哥放心,七夕断然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 “这才乖。”轩辕长倾温软一笑,清俊的容颜,风华无双。 夏侯七夕有一瞬看得呆了,沉浸在他柔软的笑容中无法回魂。“长倾哥哥……姐姐既然病了,可要好好养病。今日将我错当仇人还好,若日后将长倾哥哥……长倾哥哥要尽快医好姐姐。” “那是自然。” 他温柔得好像一潭暖水,似乎又回到儿时,那个宠溺她的大哥哥。 夏侯七夕心头荡漾,撒娇地软声柔语,“长倾哥哥,七夕浑身都好疼,可以不可……今晚留下来陪七夕?” “东朔,去请依依过来,为襄国公主疗伤。”轩辕长倾的声音蓦然有些冷。 夏侯七夕猛然一个激灵,声音有些凉,“七夕怎好劳烦长倾哥哥宫里人。太医院的太医,医术也都很高明。” “太医院人多口杂,我岂能放心将你交给那些老匹夫。”轩辕长倾眼底的笑意加深,却如秋风瑟瑟,“况且,你姐姐也是气你说她与人有奸情,才诱发癫症复发。” 夏侯七夕娇躯一颤,低下头,声音细小若蚊蝇,“长倾哥哥放心,七夕绝口不向外人提及今晚之事。” 偷偷侧眸看向半伏在地的夏侯云歌,夏侯七夕心口一阵狂跳。她不敢保证,夏侯云歌会不会将祁梓墨的事告知轩辕长倾,若那样,她将在越国再无立足之地。 不行,她绝不允许此事发生! “长倾哥哥!是我一时糊涂,听信宫女挑唆,诬陷了姐姐和上官将军。姐姐因我才发病犯狂,就让我将功折罪,亲自照顾姐姐吧。我愿为奴为婢,以求姐姐原谅。”夏侯七夕柔声祈求,目光水雾盈动,好生娇弱可怜,让人不忍拒绝。 “皇后下懿旨禁足,你便在荣庆宫好生养伤吧。”轩辕长倾起身,口气不冷不热。 夏侯七夕仍不死心,一把拽住轩辕长倾紫色的袍袖,戚戚哀求,“就让姐姐留在荣庆宫,由我来照顾。姐姐就要嫁给长倾哥哥了,我们姐妹也没时间再聚。” 轩辕长倾淡淡抽回衣袖,再不发一言,抱起地上的夏侯云歌,径自走出大殿。 夏侯七夕跳下床,欲追出去,浑身都疼,栽倒在床下再起不来。只能眼睁睁望着轩辕长倾的孤傲背影,渐渐融入深浓的月色之中…… 那个她生生期盼的身影,却愿意抱夏侯云歌那个贱人!还如此不加掩饰地袒护那个贱人杀人之罪! 夏侯七夕心口一片僵冷。 “长倾哥哥,那个贱人到底哪里好?十年前,她差点杀了你!你难道都忘了?”咬紧满口贝齿,恨不能咬出血来。 第65章 甜香,变质的恨意 第65章 甜香,变质的恨意 轩辕长倾用袍子将夏侯云歌裹在怀里,大步流星走出荣庆宫。并交代守在宫门的侍卫,严加看守荣庆宫,不许闲杂人等靠近,更不许荣庆宫中的宫人随意踏出荣庆宫一步。 夏侯云歌刺杀夏侯七夕这件事,一旦传扬出去,很容易被人以讹传讹,夏侯云歌是报复夏侯七夕倒戈叛国之恨。届时,蠢蠢欲动匡复南耀的乱党,都将师出有名。 夏侯云歌身上血污,染红轩辕长倾襟前的金纹蟠龙,似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睥睨夏侯云歌。 她闭上眼,没有挣开他有力的臂膀。柔弱无力地伏在他冷硬又不失温暖的怀抱中,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幽兰香味,不觉间困倦来袭。 她不否认,轩辕长倾和祁梓墨相比,本能地没有那么多的恐惧与抗拒。 轩辕长倾对夏侯云歌的仇恨,同祁梓墨一样刻骨深刻,甚至更强烈。刚刚品会过祁梓墨的残虐,死里逃生的千钧一发,莫名觉得轩辕长倾安全很多。 蜷缩在他的怀抱中,倦意渐浓。 晓月无风,蝉鸣寂寂。 恍惚间,竟似觉得,依靠在南枫的怀抱中,又是一夜的好梦…… 浑身一阵酸痛,似从高崖急速坠落。 夏侯云歌猛然惊醒,竟是轩辕长倾毫不温柔将她摔在床上,所有倦意烟消云散。 冷冷地盯着轩辕长倾,内心却汹涌澎湃。 她知道,他生气了。 蜷起满是血污的身体,垂眸再不看他。 “你当我对你说的话,统统都是耳旁风!”轩辕长倾的吼声,在耳边如雷炸响。 她不说话,寂静不为所动。 轩辕长倾一把抓起夏侯云歌血迹干涸的手掌,捏得她的手掌,再次鲜血四溢。 “自虐什么意思!你喜欢找虐,我给你一刀!”他捏得她的手咯咯作响,鲜血越流越多,染了他修长的手指,滴落在素锦的被子上。 “夏侯云歌,我警告过你!” 她任由他发泄,依旧一言不发,好像毫无知觉。他更加怒不自抑,似被熊熊怒火燃烧,双眸泛红。 “果真不择手段,连你的妹妹都下得了手!还对我下药,趁机去行刺!” “你心疼了?”夏侯云歌忽然抬头,某种一片寒霜,他微怔,她怒道,“心疼便娶她,正合她意!” 轩辕长倾一把扼住夏侯云歌的脖颈,手指的血染红了夏侯云歌雪白的脖颈。 “你这么想死,我便成全你!”他阴狠地低吼着,手上力道渐渐收紧。 夏侯云歌冷静的让他震惊,越是如此,他便越是愤怒,不可理解为何她如此不知节制,执意选择走向一条死路。 杀了夏侯七夕,她岂能独善其身。 “襄国公主皇上御封!对越国有拱手半壁江山之功!如此功臣,必得越国厚待,岂容你随意杀之!” “我不能容忍她一而再再而三陷害于我!你有你要守护的江山社稷,我有我要维护的尊严!你不允许你的国本有一分动摇,我亦不允许我的骄傲受丝毫侵犯。” 轩辕长倾眼底凝起深浓的黑暗,“空有骄傲便是鲁莽!即便你暂时有摄政王妃的身份庇护,早晚成为这个国家最危险的存在!你还不知节制!” “你关心我?”夏侯云歌眯眸望他。 轩辕长倾一怔,手上力道有些许松弛,给了夏侯云歌得以喘息的机会。 他眼中的疑惑,让她觉得好笑。 “摄政王,你知道担心夏侯七夕被我杀死,会让人觉得我还心系南耀,让你娶我拉拢南耀旧势力,稳固国本的计划落空。” 她竟能如此明白洞悉他的心思。隐约之间,眼里浮现了一丝他不曾察觉的赞赏。只是他扼住夏侯云歌脖颈的大手仍然没有放下,他的怒火还未消。 大婚还有四日,她竟敢弄了一身伤。 而她身上的伤口,真的只是和夏侯七夕厮杀时所致?他总觉得奇怪,可夏侯七夕的房里真的只有她们两个女子。 “夏侯云歌,你是否有事瞒我?”他微凉的手指滑过她脖颈上温柔细嫩的肌肤,那柔软的触感另他心神一荡。 “没有。” 轩辕长倾深眸眯紧,透着危险的气息,“真的没有?” 夏侯云歌沉静如水,无波无澜。“摄政王以为我瞒着你什么事?还是说,摄政王有什么事在刻意瞒着我?” 轩辕长倾眸光一敛,目光不经意扫过夏侯云歌平坦的小腹。 夏侯云歌将他微小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一片澄澈。 看来,他果然知晓了。 “摄政王,给你下药,亦是警告你,我为自保答应嫁予你为王妃,并不代表我可随意被你摆布!”夏侯云歌声音铿锵,字字如豆,掷地有声。 轩辕长倾的手一抖,猛然加紧,“夏侯云歌,我大可对外宣布,你惊发怪疾,暴毙宫中。夏侯一族,彻底在这世上绝迹。” 他的目光牢牢锁住夏侯云歌,慢慢欣赏她濒临死亡时脸上的神情,可是让他失望的是她脸上,除了平静,没有丝毫惊恐的沮丧。 “你就这么笃定,我不能杀你?”他阴声低喃,手上力道蓦然放空。 夏侯云歌大口大口喘息新鲜空气,眉目疏冷,言语沁凉,“杀了我,对你又有什么好处。除了发泄你心中旧恨,毫无价值。” 身上一沉,他已压了下来。 空气瞬间稀薄,只有他有力深促的呼吸,还有那股淡淡的兰香。胸腔的痛意扩散开来,似有什么东西从身体爆裂,疼得她本能皱眉。 夏侯云歌深深喘息,不知这屋里点了什么香,有一股淡淡的甜美味道,极为清馨怡人。 “你曾用美人欢勾引我,还摆出一副冷傲疏离的态度,欲擒故纵的手段玩的如此纯属,是从祁梓墨那里学来的?”他字字如刺,口气鄙薄,充满侮辱她的快感。 夏侯云歌侧头不看他,抓紧掌心黏腻的血迹。不知为何,身体变得有些燥热,惨白泛青的双颊上晕染了一坨红云。 轩辕长倾看到她脸上淡淡粉红有些闪神,忽然脑中有个奇怪的想法一闪而过…… 这个女子,总是让他不受控制怒火燎原,恨之入骨又总是不能真正做到将她杀之泄愤。 不明白,为何方才明明她已即将窒息,他心中竟没有复仇的喜悦,没有操控她生死的快感,只有放空和迷惘。 甚至在看到她满身血污,虚弱地强撑最后一丝倔强,那一刻他的心口竟有隐约的抽痛。 脑中有一闪而过的念头,他那么恨她,都不曾这般折磨她,谁敢如此对她! 轩辕长倾隐在帷幔暗中的脸色忽明忽暗,眼中隐约漾起一层氤氲迷离。沾染了夏侯云歌血迹的手指,轻轻抚摸过她红软的唇瓣,小巧的鼻尖,吹弹可破的脸颊,细长弯弯的眉梢……陶醉而沉迷,像情人的轻柔抚摸。 夏侯云歌身子一阵战栗,有软软的暖意沿着他的手指,随着血液流至心坎,汇聚成一团燃烧的火。 “你……”她想反抗,却四肢无力。 良久,脸上那种温柔微暖的触感终于消失。 夏侯云歌不经意间看到轩辕长倾眼底泛起的炽烈,是男人对女人本能的渴望。 “你放开我……”夏侯云歌正大喊,唇上猛然压上两片柔软的薄唇,将她的话统统吞入腹中,再发不出声音。 只有彼此厚重的呼吸紧紧交缠,混着她身上血的味道。深长绵远的吻似发泄般辗转在她冰冷的唇齿间,没有丝毫回应。 终于在夏侯云歌不受控制,有了些许迷醉时,轩辕长倾猛地放开她甜美的唇瓣,眼底尽是苍凉的震惊和不屑的鄙夷。 “娼妇。”他低咒一声。 夏侯云歌如冰雪灌顶,抓紧拳头欲击他泄愤,他已翻身下床。 站在床头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今晚,你便好好独自享受你的美人欢。” 夏侯云歌看向房中缭绕烟火的香炉,咬牙切齿低吼一声,“轩辕长倾!” 他却勾唇一笑,似乎心情大悦,转身大步出门。 “梅兰竹菊,从今日起,王妃不许再踏出房间一步!” 四个女子声音整齐划一,恭敬称“是”。 轰然紧闭的殿门,沉沉击在夏侯云歌的心头。 殿外又传来轩辕长倾冷冽不容置喙地喝令,“三十廷杖!” 夏侯云歌正诧异,不知轩辕长倾要惩处谁,殿外已传来小桃的痛呼声。 “王爷饶命!奴婢知罪了!”小桃的呼救并未得到轩辕长倾的宽恕。 院子里还是传来板子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小桃起先还能疼痛呻吟几声,其后再没发出丁点声音。 夏侯云歌抓紧拳头,闭上眼。 此次亦算试探小桃忠心,若能熬住刑罚还忠心不移,她也算是一个不错的依伴。 身体的燥热愈加浓烈,似身处沙漠般口干舌燥,急需清凉滋润干裂的身体。 夏侯云歌忙踉跄下床,找倒水浇灭香炉,又大口大口灌水。可桌上只有那半壶水,根本无法熄灭体内灼热。 她倔强咬唇忍抑,没有去敲门祈求门外的守卫送水解渴。她不会让轩辕长倾再看她一分笑话,她一定能忍受过去! 脱掉身上的衣服,安静坐在床上,咬得唇瓣一片苍白,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滚落。 “轩辕长倾,你好阴毒啊。”她咬牙切齿,唇瓣干涸裂出丝丝血痕。 腹部传来阵阵酸痛,摧残她的意识一点点涣散难以聚集。 她蜷缩身体,倒在床上,像一只受伤的猫儿,孤独地舔舐伤口。脊背一阵阵发颤,方才还燥热的身体竟一点点变凉变冷,又想寻一处温暖,暖和她冰冷的肢体。 她裹紧被子,身体还不住发冷。腹部的疼痛在加剧,好似身上每一根神经都在疼痛。 门外,以上阴凉的深眸,紧紧注视床上蜷缩一团的娇弱背影。 本想欣赏她的咎由自取,给她教训,让她日后知道收敛,却又忍不住心头抽紧。好像有一只大手,紧紧捏住他的心房,一阵阵发疼。 “梅,去把御赐的百花玉露膏拿来。”他低声下令。 “是,主子。” 第66章 好痛,臆想的笑话 第66章 好痛,臆想的笑话 “主子,已快入秋,天气转凉,百花玉露膏只有一年春季百花绽放时精炼提纯。一年只能提炼出一瓶,还要留着用于冬日主子旧疾复发止痛……” “兰,你最近话很多。” 轩辕长倾寒眸一凛,兰瞬即脸色煞白,跪在地上,惶恐连呼,“属下知罪。” 前些天,正是因为她口出无状,在别院被打几十大板,伤口刚刚愈合,还隐隐作痛。 梅已取来百花玉露膏,轩辕长倾接过精致的青花瓷瓶,推门进去,随后将房门掩紧。 梅低声训斥兰多言惹怒主子,兰深深低下头,小声嗔怨,“我也是为主子着想。王妃那点小伤,完全用不上珍贵的百花玉露膏。梅,你说主子这是怎么了?主子那么在乎依依姑娘,依依姑娘受伤时,主子都没拿出百花玉露膏。” 清晨阳光,透过窗上精致雕花照射进来,映在轻轻摇曳的水晶珠帘上,射出潋滟的光芒…… 轩辕长倾搂着夏侯云歌纤瘦的滚热身子入怀,捧起她血污凝固的手。 狰狞的伤口,皮肉外翻,红肿可怖。 他用浸湿的帕子,一点一点轻轻擦拭干净她手上干涸血迹,之后取出百花玉露膏,小心涂抹在伤口上。 “我只是不想大婚时,你带着伤。”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似低喃的一声叹息,透着湛湛凉意。 夏侯云歌干燥又阵阵发寒的身体,沿着火痛的掌心传来丝丝沁凉。很舒服,疼痛瞬间缓解。她手指微微动了动,想要睁开眼,却眼皮沉重,怎么都唤不回清晰的意识。 只有南枫在她受伤时,这般温柔为她上药……每每这时,她都嘟着唇,委屈撒娇。 “好痛……” 南枫都会抱住她,揽她入怀,低声在她耳边说,“快了,只要我们杀足百人,就可以从组织退役,过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 他们为了尽快退役,都在拼命努力完成任务。已经九十八人了!还差两个就可从组织脱离,过上属于正常人的安静生活……南枫却为了救她死在对方枪口下。 “我真的好痛……”她低声呓语,眼角有泪光闪现,汇聚在长长的睫毛上,如花瓣上的露珠晶莹剔透。 轩辕长倾心口一紧,手指轻轻拂去她眼角泪珠。莫名的,声音多了几许温柔。 “再忍忍,很快就不痛了。” 药膏轻轻涂在她泛着血痕的唇瓣,指腹上绵软的触感让人留恋不忍放开。徘徊在她的唇边,久久流连……他深冷的眸子泛起清润的光泽,随即便被翻涌的阴郁覆盖无痕。 “咎由自取,还有脸喊痛。” 轩辕长倾擦拭干净她身上沾染的血痕,无意间发现她脖颈上挂着一块玉,玉身血红剔透,中间有一丝雪白龙纹。 这是什么? 他拧紧浓眉。总觉得触碰这块玉,有一众奇怪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却又说不清楚。 “冷……好冷……” 夏侯云歌低声喃语,轩辕长倾扯来被子将她紧紧裹住。 “还以为你的精力永远用不完,原来也有生病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他不耐嘟囔,搂她在怀里更紧一些,她这才安静下来。 夏侯云歌就像个没有知觉的布娃娃,沉浸在一片灰白的世界里,感受不到身畔男子似寒潭之水般温柔的湛凉。 他一点一点梳理她那一头墨黑的短发,较之前长长许多。他不太喜欢,她这样的短发,带着一种不可侵犯的飒爽倔强。若她有一头如瀑长发,如其她女子那般多一些似水柔情,或许更顺眼一些。 “你变了许多……依稀不是原来那个你了……”明明厌恶,又忍不住好奇,想要靠近一探究竟。 他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光滑柔软的触感,总是让他不愿放开。 明明还有许多公务还未处理,又视时间如金的他,竟能安静心神,抱着她,看着她恬静安详的睡颜。 他的心,忽然之间是从没有过的平静。如一湖静水,碧空白云下无波无澜,潋静安和…… 唇边不知不觉浮上一丝笑意,抚平微微皱起的眉心,指尖扫过她细长的眉毛。 确如依依所言,夏侯云歌又何尝不是一个可怜人。 可为何,他从她身上,看不到丁点国破家亡的仇恨,是她掩藏太深?还是她一点都不怨憎? 夏侯云歌的眉心越皱越紧,似梦到什么可怕又痛苦的梦境。 唇间似呢喃什么,他俯身凑到她耳边。 “南……” 南? “南枫……你在哪里……” 轩辕长倾难得温软如水的眼底一寸寸冰封,透着刺骨的寒意,那双抱着夏侯云歌的大手渐渐抓紧,骨节分明,隐约作响,理智几乎被怒火燃尽。 “南枫?果真是个男人!” 什么《西洲曲》!什么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只是他自己臆想的一个笑话! 他一把将夏侯云歌丢在床上,痛得昏睡的她痛苦呻吟一声。 “夏侯云歌!”他咬牙切齿,甩袖离去,摔得殿门轰然作响。 夏侯云歌皱紧眉心呻吟两声,想要睁开眼,再度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浓浓的刺鼻药味将夏侯云歌从沉睡中唤醒,反感地一把推开,却是烫了柳依依一双纤白的素手。她痛得低呼一声,却还紧张夏侯云歌是否烫到。 “王妃,可有烫到?都怪我不小心。” 夏侯云歌只觉心烦意乱,沙哑的声音刺得嗓子一阵灼痛,“轩辕长倾又派你来送什么药!毒死我的砒霜,还是见血封喉的鹤顶红!” 柳依依温婉一笑,“王妃,不是砒霜,也不是鹤顶红,是可以尽快治好你身上伤的良药。” “告诉轩辕长倾!我不需要他假惺惺装好人!”夏侯云歌努力撑起虚空的身体,干裂的燥渴,让她更加恼怒。 她不会忘记昨晚轩辕长倾在香炉里焚了美人欢,亦不会忘记轩辕长倾掐住她的脖颈想要杀了她! 刺杀夏侯七夕的失败,已让她羞愤如火。轩辕长倾又推波助澜,让她的身体更加难受。 他们都是她的敌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夏侯云歌挣扎起身要去找水,柳依依已会意赶紧倒了一碗清水过来。夏侯云歌夺下茶碗,一口灌下,还不解渴,柳依依又赶紧再倒了一碗。 她望着夏侯云歌苍白憔悴的容颜,心头一酸,“王妃,许是亡国的伤害让你觉得所有人对你都有敌意。依依是真心想帮王妃调理好身体,绝无半点恶意。” 夏侯云歌长睫颤颤,缓缓垂下,遮住眼底的一闪而过的脆弱。 这里的每一个人,在那一张张光鲜的外表下,能有几人会有真心。从小到大尝遍人情冷暖,儿时也曾相信人间有真情,当父母双亡投靠亲属,却被联手送去孤儿院。她不喜欢那群无父无母只会哭哭啼啼的孩子们,逃出孤儿院,几天几夜露宿街头,饥寒交迫倒在风雨中,是南枫救了她。 自此,她只相信,这个世上,只有南枫对她最好。 穿越到这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对她不是仇恨便是算计,她再无法去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 柳依依坐在床畔,声线温柔,“王妃,你的脉象很虚弱,是否感觉腹痛难耐?喝了药,就会好了。相信我,我是真心想帮你。” 真心? 夏侯云歌消瘦的肩膀一颤,缓缓抬头看向柳依依,这个如清莲露水般的女子,就如一抹阳光,让她心口莫名一暖。 柳依依浅然一笑,“王妃,喝药吧。” 她端起手中漆黑的汤药,那浓郁的刺鼻药味,让夏侯云歌一阵反胃。 可在柳依依的笑容里,她那如初晨露珠般晶莹的目光,不染尘埃般清澈透明。似有难以抗拒的蛊惑,夏侯云歌端起药碗,屏住呼吸,一仰而尽。 柳依依体贴递上蜜饯,又拿了药膏纱布为夏侯云歌手掌上的伤口换药。 夏侯云歌不知昏睡时,是谁为她包扎的伤口,掌心那么深的刀口居然一点都不痛了。 “王妃,人间自有真情在。王妃虽然现在经历的只有亲人背叛,阴谋算计,杀戮与仇恨……依依相信,王妃将来一定苦尽甘来。” 夏侯云歌一动不动,感受掌心传来淡淡花香的药膏清凉。 “王爷对王妃已有转变,连最珍贵的百花玉露膏也拿来为王妃医伤。王妃从小熟读圣贤书,应该听过《韩非子》中的一句话,夫妻者,非有骨肉之恩也,爱则亲,不爱则疏。” 夏侯云歌心头猛然一撼,一把抽回自己的手。冷眸如霜寒,“我和他绝不可能有亲有爱。” 柳依依摇摇头,再执起夏侯云歌的手,继续上药包扎。声音温柔舒缓,如歌声慢慢。 “人世间很多事,都讲求一个缘字,缘来挡也挡不住,缘去留也留不住。王妃与其竖起围墙将所有阳光都挡在门外,不如敞开一扇窗,或许一切都不同了。” 夏侯云歌看向窗外盛开的金色桂花,团团花簇锦绣,鸟儿扑棱翅膀飞起,荡起一片细蕊飞落…… 缘来缘去,是否真有主掌万物的神主操控?就像南枫的死,那么突然猝不及防,总是在午夜梦回,依稀他还在身边不曾离去。 她就是这样一个执拗的人,一旦认定便难以转变,难以放下。就像南枫,明知道他已经死去,不可能再回来,就是放不下,忘不掉。 夏侯云歌声音清冷,语气平平。“你救我之恩,我会报答。” 依依闻言无奈笑笑,“医者父母心,岂是为了回报。” 夏侯云歌垂下眼睫,不想再看到柳依依那一袭白色飘逸的身影。她忽然有些羡慕,像柳依依这样清澈如水般的女子,一定很多快乐,也有很多欢愉,不似她这般阴暗冰冷。 若……她在小时候父母不曾离异,不曾抛下她,或许在十七八岁的年纪,她也是一朵含苞待放,还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小女孩。 而不是刀口舔血,杀人如麻的冷血杀手。 她从不曾有过这样的自卑,可在柳依依的软糯如云的笑容里,她不禁有了这样卑微的想法。 抱住双膝,头抵在膝盖上。孤单得好像夏日里无法融化的雪山之顶,是永远不会有温暖的孤寒之地。 门外传来轩辕长倾爽朗笑声,温暖柔软的声音随着他轻快的脚步,飘了进来。 “歌歌,身体可好些了?” 夏侯云歌周身神经陡然一紧。 第67章 倾倾,厚爱不辜负 第67章 倾倾,厚爱不辜负 夏侯云歌抬头,便看到轩辕长倾背对阳光,掀开珠帘进来。 今日他穿了一袭淡色常服,长发仅用一条紫色发带轻束,随之走动,翩翩扬起,似一位气质温雅,文质彬彬的贵族佳公子。 他脸上温润的笑容,让夏侯云歌有一瞬恍惚,他笑起来确实很好看,简直比美人回眸一笑更生百媚。 夏侯云歌忙错看眼看向别处,她知道,他的笑只是一张面具。 果不其然,随后进来的还有太后身边的钱嬷嬷和宫嬷嬷。 这两个老嬷嬷来做什么? “歌歌,太后亲自差两位嬷嬷为你量身,要亲自为你督制嫁衣。”轩辕长倾亲和呼唤,到床边还温柔执起她包裹纱布的手,“昨日不小心烫伤,可好些了?日后不能如此不小心,宫里那么多宫人,何须你亲自下厨为我熬汤。” 夏侯云歌目光如刀从轩辕长倾脸上掠过。 轩辕长倾也不恼,只是抓着她手的力度有些加重,痛得她脸色又白了几分。 “歌歌脸色这般不好,这几日可要好好将养。做个最美的嫁娘。” 夏侯云歌用力抽回手,握住轩辕长倾的大手,在他柔软温暖的皮肤上暗暗一掐。 清楚看到轩辕长倾唇角的笑意微微绷紧,心情大好,夏侯云歌柔美一笑。 “倾倾厚爱,岂能辜负。” 两个老嬷嬷掩嘴偷笑,连赞王妃王爷感情深笃,羡煞旁人。 一阵忙活,量腰量肩,记录下来。 宫嬷嬷笑着行礼说,“还有三日功夫就要大婚了,时间有点赶,不过我等会尽力督促绣娘,赶在前一天会将嫁衣做好送来。若有不合适,再连夜修改,定让王妃满意。” 钱嬷嬷亦笑着叹了叹,口气悲悯,“太后娘娘可怜王妃如今无父无母,孤苦无依。王妃若有什么要求,尽管向太后娘娘提,太后会尽力满足王妃,不让王妃大婚受半点冷落。” 夏侯云歌不语。 太后这哪里是好心,是在刺激她,提醒她,她已家国亡破,孤苦无依,只能安分守己循规蹈矩。 夏侯云歌看向轩辕长倾,他亦望着她。 宫嬷嬷和钱嬷嬷以为俩人温情脉脉,便行礼告退了。 柳依依亦起身,对夏侯云歌和轩辕长倾浅浅一笑,亦退了出去。 轩辕长倾的目光追随柳依依雪白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这才回归视线看向夏侯云歌,平静无痕。 “夏侯云歌。”他低低咬牙,抬起掌上淤红,身上淡淡兰香清雅醇浅。 夏侯云歌无畏抬眸,对上他那黑如曜石的眸子。她看不透他眼中的复杂,只能领会到其中的怒意。 “我说过,不许叫我歌歌。” 这时,门外传来钱嬷嬷与柳依依的说话声。 “依依姑娘,王妃是哪里不适?太后宫里有许多珍奇补药,老身给王妃送些过来。”钱嬷嬷温厚的声音,满是试探。 “王妃只是偶感风寒,不妨事。有劳钱嬷嬷了,王妃身子虚弱,暂时不宜进补。” 宫嬷嬷却趴在门口,向屋内窥视,似要寻个什么纰漏出来。 轩辕长倾一手揽住夏侯云歌的肩膀入怀,柔声似水,“歌歌,我已命人用做好的南珠为你定制凤冠头钗。明光摇曳之辉,才最配你倾城之色。” “你少恶心我。”夏侯云歌挣扎,他一把将她箍在怀中,在她耳边低声咬牙。 “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夏侯云歌伏在他肩头,正好看到窗口宫嬷嬷贼溜溜的一双眼睛。 想来太后对昨夜之事已有所耳闻,故意派两个老嬷嬷过来一探虚实。身为母亲,岂会愿意自己儿子娶个南耀余孽为妃。 夏侯云歌毫不在乎,依旧用力抵着他的胸口。 他低声在她耳边狠声道,“小桃还趴在柴房,未曾处理伤口。你若胆敢让太后察觉端倪,毁了这场婚事,我便让你与你的婢女,一起黄泉相会。” 越国建立之初,需要用温和的手段去安抚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娶了他们曾经的皇室血脉,冠以摄政王妃之名,给她最大的荣华安度余生,正是最上佳的怀柔政策。百姓们已皆赞越国摄政王仁厚宽爱,此事再没有转圜余地,都在翘首以盼大婚盛况,普天同庆。 他需要夏侯云歌的俯首顺服,让争权更替之初,更多一分稳定。才能有更多闲暇去对付乱党叛逆,一举歼灭所有趁机崛起的顽固党羽。 非身在其职之人,岂会深刻体会其中盘根错杂的微妙,不容许丝毫差错,否则就是牵一发动全身。 夏侯云歌周身一寒,只好扬高几分声量,柔声道,“倾倾近日公务繁忙,可要多加休息。你看你的眼睛,都红了。” 轩辕长倾唇角斜扬,深黑的眸子似拨开重重迷雾,清润明澈,“倒是你让我担心,身体这般虚弱,总是感染风寒。昨夜还发高热,我守了你一夜没睡。” 夏侯云歌娇涩低头,长长的睫毛扫过他的脸颊,痒痒的。 “都是我不好,让你忧心了。” 轩辕长倾心头微颤,低头看着怀里乖巧似只喵咪的人儿,眼底漾起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柔意。明知是假,还是觉得卸去冷硬躯壳的她,温柔可爱很多。 夏侯云歌感觉到他的目光变得灼热,不经意抬头,正对上他灿亮如星辰的眸…… 鼻端是近在咫尺,他身上带着温暖体温的兰花淡香,很浅很轻,是他平时喜欢侍弄兰花沾染的气味。 他那俊朗的容颜,如兰花般高洁透着迷人魅力,却有一双深邃如夜空的眸,如能吸附万物般,让人不禁沦陷其中。 夏侯云歌的心口莫名一热,脸颊飞上两抹红云,一双明眸更加潋滟。 她忙低头,下颚却被他的长指扶住,被迫只能仰头与他对视。 她想挣扎,他的手指更紧。 “歌歌……”他柔声缠绵,薄唇缓缓靠近她红软的唇瓣,吐息温热,洒在她的脸上。 如此暧昧姿势,任谁看了都不禁脸红心跳。连趴窗口的宫嬷嬷也赶紧捂住眼睛,羞红一张老脸,连连退后不敢再看。 “依依姑娘,王妃昨夜果真一直在琼华宫不曾离开半步?”宫嬷嬷略带试探地笑着问柳依依。 “王妃昨夜高热,王爷亲自守了一夜,如何能出得去。”柳依依笑意得体,回的亦是温和有礼。 宫嬷嬷和钱嬷嬷相互对视一眼,便都告辞了。 轩辕长倾望着夏侯云歌黑亮瞳仁中,盛满自己的倒影,那一片涟滟的流光中,如温情荡漾在云际之端。他的唇瓣又靠近几分,几乎能感觉到她唇瓣上的柔软,如期见到她微微紊乱了呼吸,双眸瞪得更大,脸上霞红更浓,终于像个花容月貌的含羞女子。 “倾倾,你痴了?”她的声音有些沉厚,犹自带着一份清冷的倔强。 轩辕长倾勾唇缓缓笑开,蜻蜓点水般掠过她的唇瓣,害得她脸颊火烫如烧。 “你!” 他只冷眸睨着她的愤怒,又恢复不可一世的王者霸气,不容人发出丁点质疑。 “我怎么?”他的手还不安分,滑向她的纤腰,紧紧搂住。 夏侯云歌不住后倾身体,脊背抵住床头,一阵硬疼。深深望着她火红的脸颊,他轻轻笑起。 “你倒是说说,我怎么?”他声音很低,拖着危险的长音。 他今日似乎很闲,很有兴致挑战她的脾气。 “这样是不是很有意思?”她冷声问。 他点点头,声音隐约噙了一丝欲望味道,“还好。” 夏侯云歌忽然反客为主,勾住他的脖颈,直接吻上他含着些许不屑笑意的薄唇。 轩辕长倾一怔,眸子渐渐放大。 夏侯云歌嗤笑一声,行为更加大胆,轻轻咬住他的唇瓣。 这时柳依依推门进来,正撞见这一幕,不由打翻了托盘上的药碗。脸颊红如烙铁,慌忙转身出去,将房门关紧。 轩辕长倾一惊,惶急要推开夏侯云歌,她更用力咬住他的唇瓣,沁出一丝血来才放开。 “夏侯云歌,你!”他抚过唇瓣血迹,怒色染红一对深眸。 “我怎么?”夏侯云歌不紧不慢擦过唇上血迹,缓声反问。 轩辕长倾的目光飘向窗外,深深锁住那匆匆离去的一抹白色倩影。 夏侯云歌唇角轻扬,“不知依依姑娘见到此景,是否会伤心难过。” 清楚看到轩辕长倾越绷越紧的脸色,不知为何,心里却没有预计的那种报复快感,反而有些空落。 “夏侯云歌,你是手不要伸的太长!”轩辕长倾冷声警告,转身离去。 可他走到门口,脚步又猛然僵住。 “怎么不追出去?”夏侯云歌问。 他微微回头,阴凉的眸子毫无半点暖意。冷哼一声,推门出去。却不是追向柳依依的离去的方向,而是去了书房。 夏侯云歌唇边的笑意渐渐凝固,她看得出来,轩辕长倾很在乎柳依依。 虽然他和柳依依之间没有表现出任何存在感情的迹象,还是有着旁人轻易便能感应到的默契。 正是这种默契,胜过千言万语朝朝暮暮。亦是这种不许言语的心意相通,足以另人羡慕。 夏侯云歌忽觉有些冷。 裹紧被子在床上蜷缩一团。 曾经,她孤单的世界里,还有南枫温暖她的寒冷,而今……就只剩她一人。 就只剩她一人…… 她的手轻轻抚摸向酸胀的小腹,总觉得是要来月信的征兆,却迟迟不见异色。 应该不会那么巧合吧。 古代又没有试纸,如何能知晓是否怀孕? 这时,柳依依敲门进来。 她手里端着新熬好的药,容色淡静和缓,不见丝毫异样,温柔服侍夏侯云歌服药。 夏侯云歌忍住恶心,猛灌进去。 “王妃近日脉象有些火旺,需静心养神,不可过于激动动怒。身体为先,其余为次。注重调养,才可恢复健康,不再服药。”柳依依温声道。收拾药碗,就要出去,却被夏侯云歌唤住。 “王妃,还有何事?”柳依依久久等不到夏侯云歌说话,微微一笑,容色清丽,“王妃有什么事,尽管直言,依依会尽所能。” 夏侯云歌深吸一口气,终于问出口,“我可是怀孕了?” 柳依依一怔,脸色有些泛白。 第68章 对望,一定逃出去 第68章 对望,一定逃出去 “王妃为何这么问?” 柳依依苍白的脸色总算恢复稍许,歪头一笑,清澈如莲。 “我想知道是不是。”现在能问的人,只有柳依依。可问完,夏侯云歌就后悔了。柳依依和轩辕长倾一条心,怎么可能跟她说实话。 柳依依素白的手指轻轻抚弄床头垂下的朱红穗子,“依依医术浅薄,没能断出王妃喜脉。不如让王爷为王妃请一位太医过来瞧瞧?” “不用了。” 夏侯云歌翻身躺在里侧。手紧紧按在腹部,恨不得揪开那里的皮肉。千万不要怀孕!绝对不能怀上轩辕长倾的孩子! 柳依依缄默无声。 夏侯云歌能感觉到,柳依依一直看着自己,不知想些什么。 过了良久,柳依依才低声告辞。 “王妃,好生歇着。小桃那里不用担心,我已派人送过药了。我先出去了,有事尽管派人唤我。” 夏侯云歌抱紧怀中柔软锦被,思绪如麻,纷乱无章,回头看向房门口隐入淡淡月色中的一抹白影……柳依依就像放在阳光下的一碗清水,清澈透明又温暖宜人。 一个人,当真可以美好得毫无瑕疵? 努力平复心神,依旧烦躁难安。 站在窗前,透过雕花窗棂看向不远处轩辕长倾的书房…… 书房灯火明亮,映在窗纱上,隐在一片红花绿柳中,皎如明月。 夜里她睡不着,经常站在窗前,他书房的灯都会亮很晚,几乎彻夜通明。自从宫宴皇上轩辕景宏犯了咳疾,便病倒几日都未能早朝,朝中国务无论大小全由轩辕长倾主管。 夏侯云歌每次不经意抬头就能看到对面通明的窗口,有时还倒影他高颀的身影,手里拿着一本书,不知在看什么。 书房前昏暗的风灯,照映几条身影,匆匆进入书房。其后印在窗纱上人影幢幢,不知朝中又有何要事发生,趁夜入宫通报。书房内的灯火,又亮了几分,看来轩辕长倾今夜又将彻夜公务了。 夏侯云歌不由怀疑,每次轩辕长倾都是精神饱满出现在她面前,从不见其有任何疲惫之色,难道这个男人从来不用休息? 抬头看向墨黑苍穹的皎洁明月,明日便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后日八月十六就是她和轩辕长倾的婚期了。 手覆上脖颈上曾经轩辕长倾留下的淡淡疤痕,脑海里轩辕长倾嗜血般疯狂吸血的模样一闪而过。 望着依旧包裹纱布的手,伤口已经不痛了,正以最快的速度愈合。百花玉露膏,确实有神效。 怅然一叹,这个金色的牢笼,不会永远禁锢她的自由。 她相信,终有一日会逃出去! 书房内。 鎏金嵌宝珠香炉缓缓吞吐袅袅烟雾,一室清浅素淡的幽幽兰香。 轩辕长倾一身云纹金蟠龙紫袍,一头乌发仅用一根紫色金纹发带轻束,随意又不失皇家王者之风。 屋内沈承安和几位将士,皆躬身俯首,候命以待。 轩辕长倾一脸沉郁地端坐在书案后的紫藤木椅上,手指轻轻敲笃桌满,室内气氛更加压抑。 这时,东朔进来,将腊封军报呈给轩辕长倾,“主子,虞城守将传来的邸报。” 轩辕长倾赶紧打开信封,一目十行,而后抚掌大笑。 沈承安见轩辕长倾如此欢畅,低声问,“王爷,是捷报?” “恩,李将军一举夺下江南虞城,江南二十三城至此全部臣服越国。不过守城将军杨廷和自缢,倒是可惜了一个治世之才。”轩辕长倾朗声笑起来,口气略显悲惜。 “杨廷和冥顽不灵,南耀大势已去,还不知变通择良木而栖,死守虞城至死不降,死了亦不足为惜。末将恭喜王爷,收复江南一带。”沈承安跪地,满腔豪情,一脸喜悦。 “倒是这份骨气,让人赞赏。”轩辕长倾在看到信上最后几行字,脸色一点点阴郁如浓云密布。 “王爷?可是前线战事有变?”沈承安神色焦切。 轩辕长倾将信摔在桌上,“杨廷和自缢,虞城被破,居然又出来一个南明教!打着‘光复南耀’旗号,教众四处妖言惑众,说海上蜃楼出现金碧辉煌宫殿,城墙挂着‘南耀’旗号。皆说南耀气候未尽,沿海四处广收教徒一同反我大越。” “南人真是难缠!”沈承安一脸怒意,“自我大越一举攻破南耀,一统两国,兵将一鼓作气,南下收复负隅顽抗的前朝余孽。这些南人,还看不出来,大势已尽,垂死挣扎不过螳臂挡车。” “南人狡兔三窟,岂能轻易斩草除根。”东朔道。 “南人那些文人仕子的硬骨头最是难啃。百无一用,也是书生,他们能妖言惑众蛊惑众人光复南耀,我们便用刀枪剑戟,逼他们软下脊背,骨头再硬也怕砍头刀!”沈承安双手抱拳,“王爷,属下请命,亲自带兵前支援李将军,一举歼灭南明教!” “好!本王便拨给你十万精兵,前去强势镇压!”轩辕长倾立即草拟诏书。 忙完已是深夜,轩辕长倾踱步到窗前,看向窗外皎皎明月。往年这个时候在北越,已是秋意凉凉,而在南地依旧燥热闷湿。 无意间看向对面亮着的窗子,窗前映着一抹纤弱剪影。 这么晚,她还没睡。 他唇边勾起唇角,似叹似笑。南人负隅顽抗,多半因为夏侯云歌还活着。 望着对面窗上身影,目光渐渐变得柔软。 不知何时,只要站在窗前,看着对面,不管灯火是否亮着,心中都是一片安和…… 荣庆宫。 深夜,碧倩带着一个畏畏缩缩的女子到夏侯七夕面前。 那女子一身粗布衣打了几个补丁,不住用袖子抿眼角的泪珠。一头长发盘在脑后,有些凌乱。她悄悄打量殿内的金碧辉煌,不禁满目惊艳。 碧倩撩起珠帘,搀扶床上的夏侯七夕起身坐起来。 那女子吓得赶紧高举双手趴在地上,行大跪之礼,“民妇连素叩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岁。” “碧倩,还不快扶这位姐姐起来。”夏侯七夕帕子掩面似很悲伤。 碧倩赶紧搀起那叫连素的妇人。 “碧倩,让这位姐姐,坐本公主身边来。” “民妇哪敢。”连素颤颤巍巍就要跪地,碧倩赶紧拉住她。 “公主让你坐,你便坐!” 碧倩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却已吓得那连素浑身哆嗦,赶紧小心翼翼坐到夏侯七夕床前的矮凳上。 “谢公主恩典!”连素深深低着头,手紧紧抓住粗布衣袖口,大气都不敢出。 夏侯七夕用帕子擦了擦干涩的眼角,悲声道,“连翘的尸身已被沉入罪奴井中。如今让你入宫,也只能收敛一些旧物回去入土。死了也不能入土为安,当真可怜。” 说到此处,夏侯七夕低低哽咽。 连素更是悲从心生,眼泪噼里啪啦,“连翘能得公主体恤,算她有福气。公主保重贵体。” 夏侯七夕握住连素的手,“本公主曾听连翘说过,你家里一共八个女儿,最后才得了你弟弟一个男丁。家境贫寒,不得已才将两个女儿送入宫中做宫女。连翘在家中排行老五,对吧。” “是啊,家里穷,就靠打渔为生。养不起那么多张嘴,没的办法。”连素见夏侯七夕这般和善,也少了几分恐慌,说话自然许多。 见此更加满意,只是唇角的笑意抿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辣。 “本公主可怜连翘,一直在宫中对她多有照拂。怎奈……连翘还是被奸人陷害,年纪轻轻就惨死湖中。”说着,夏侯七夕的声音又哽咽了,赶紧擦拭眼角。 “被奸人所害?”连素一惊,“不是失足坠湖吗?” “你家渔民出身,连翘自小熟识水性,怎会落水而亡。那只是宫中对外的说法,糊弄你等小民罢了。”碧倩在一侧忙为夏侯七夕轻抚心口,“公主,切莫伤心过度,小心身体。” 连素脸色惨白,“家妹竟是被人所害!”她噗通跪在地上,“求公主明示,家妹是被何人所害!” 碧倩搀起连素,叹了口气,“是被现在的摄政王妃,原先的前朝皇后娘娘所害。” 连素震惊不已,“原皇后贵不可言,现今又是摄政王妃更是地位尊崇,陷害一个无名无份的小宫女作甚。” 碧倩压低声音在连素耳边,低声道,“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许说出去。这可是宫中秘闻。” 连素连连点头,一脸恳求,“求姑娘告诉民妇。” “是连翘撞破了摄政王妃夏侯云歌和上官将军的私情,才被杀人灭口。”碧倩拖着长音,慢慢道出实情。 连素猛抽一口冷气,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瘫在地上喃喃自语,“竟是因为这事杀了家妹!我可怜的妹子……今年才十七……” 夏侯七夕和碧倩对视一眼,唇角泛起一丝诡异笑意。 连素哑声哭了半天,夏侯七夕慢慢出声,悲悯道。 “骨肉至亲,自是心疼。都怨我势单力薄,没能揭破奸人嘴脸,才让连翘惨死。” “这又怎么能怨得了公!是那摄政王妃和上官将军太阴毒手辣,做出那种天理难容之事,还要杀害无辜……”连素趴在地上,掩面哭泣。 夏侯七夕缓缓下床,亲自扶起连素。涂着鲜红蔻甲的手指,轻轻擦去连素脸上泪痕。 “想报仇吗?” “报仇?”连素浑身一颤,“民妇只是一个乡野村妇,如何能报仇啊。” 夏侯七夕鲜红蔻甲勾起连素的下颚,“你人单力薄,自是不能报仇。还不如抓住机会,一朝得势才可雪恨。” “一朝得势?”连素满目困惑,茫然不懂。 “本公主今日便给你指一条明路。你家不是还有个妹子在宫中为婢?她现在就在夏侯云歌身边,颇得夏侯云歌信赖。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若你家妹子能得摄政王垂爱,将来怀个一男半女,你们一家也就可以鸡犬升天,再不用仰人鼻息,任人宰割。想为你家五妹连翘报仇,亦指日可待。” 第69章 验贞,一封亲启信 第69章 验贞,一封亲启信 连素的眼睛不住张大,额前渗出豆大的汗珠。恐惧彷徨迷茫不知所措,却在眼底渐渐浮上一丝痴贪之色。 夏侯七夕又擦了擦眼角,凄苦叹息一声,“本公主能力有限,宁愿自己受些委屈,也不愿意见你们也都跟着受苦。摄政王妃做出苟且之事草菅人命,欺人太甚,可是……我现在被皇上禁足,自身难保,实在没办法替连翘出这口恶气。” “公主,是夏侯云歌太狡猾,您要保重身体,您还病着呢。您若不是为了连翘求情,岂会被皇后重罚廷杖。”碧倩哭着搀住夏侯七夕,忙扶到床上。 连素感激涕零,不住磕头,砰砰作响,极为诚恳,“公主为家妹劳心了。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日后定为公主做牛做马。” “公主今日叫你相见,岂是为了让你做牛做马。公主只是看不惯小人得志猖狂横行,想叫你们家心里有个数,你妹子是遭人害死,不想你们蒙在鼓里不知仇人是谁。” “谢公主指引明路。”连素又是一阵磕头,“民妇明白了!民妇一定想尽办法为家妹报仇。” 夏侯七夕抬起帕子掩住唇角灿笑,命碧倩取了五十两银子,给了连素。 “本公主与连翘到底主仆一场,这五十两银子,就当是连翘为家里留下的。” 连素狂喜望着手中白花花的银子,又是一阵磕头,“民妇这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些银子,谢公主赏赐,谢公主赏赐。” 夏侯七夕疲惫摆摆手,连素赶紧跪着后退退下。 碧倩一边送连素出去,一边叨叨。“回去好好置办一身衣服,为家里的弟弟妹妹也多买些补品,看你瘦弱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卷走。这人啊,还得吃好穿好,才被人瞧得起。日后待你家那个妹子成了摄政王府上的侍妾之类,还愁不吃香的喝辣的。” 连素连连称是,眼中浮现从来不敢想象的光鲜亮丽。 碧倩回到夏侯七夕房中,掩嘴悄笑。“公主好计策,看夏侯云歌还能猖獗几时。” 夏侯七夕抓起枕头下的人偶,用针一阵猛刺,“夏侯云歌你个贱人!你以为可以顺利嫁给长倾哥哥就得偿所愿了!本公主就是要你身边藏着一把贴身的刀,随时给你致命一击。” 长针疯狂刺着手中布偶,那面目眉眼,绣的极好,一眼便能认出是夏侯云歌的模样。 夏侯七夕满脸讽刺,双眼迸出血红的恨意:“贱人,夏侯云歌你这贱人,不得好死!终有一日,我会亲手掐死你。” 手中布偶捏得严重变形,却不慎被针尖刺破手指。 碧倩低呼一声,忙用帕子擦拭夏侯七夕的纤纤玉指,“公主,连素就是一个无知村妇,待品尝过大鱼大肉的日子,一定疯了般求自家妹子向上高攀,誓求过更好的日子。您就静待好戏吧。” 天色渐渐放亮,宫门刚刚开锁,柳依依便来荣庆宫为夏侯七夕请平安脉。 门外的宫女恭声进来禀报,“公主,琼华宫的主儿,来请平安脉了。” 夏侯七夕抓紧绣拳怒喝一声,“大胆!区区一个低贱医女,也敢称为主子!” 那宫女吓得噗通跪在地上,“奴婢,奴婢知罪。奴婢只是不想落人口实,才……才……” “掌嘴!” 碧倩拿了戒尺,就狠狠抽打那宫女的双颊,顿时唇边渗出血痕,那宫女也不敢出声,只能不住流泪。 柳依依翩然进门,就看到有人受罚的一幕,有些困惑。 夏侯七夕眼中血红渐褪,眸中光芒微闪,笑着迎柳依依到跟前,“这宫女,嘴不好,总是说错话,今日叫她吃些苦头,日后长些记性。” 柳依依低眉浅笑,从身边侍女的药箱子取出脉枕,开始为夏侯七夕搭脉。 “依依姑娘,本公主总觉得心口发闷,睡眠亦不太好,可有良方?”夏侯七夕低声问。 “公主肝火旺盛,气血瘀滞,依依会为公主开个良方。”柳依依在药箱子里取了笔纸便开始写方子。 夏侯七夕眼眸低转,“依依姑娘的药,本公主也吃了两日了,却没有什么效果。我觉得,我这心病还需心药医。依依姑娘是医者,心地纯善,可愿意帮本公主一个忙?” “公主但说无妨,依依若能做到,一定照办。”柳依依写好房子,交给殿内的一个宫女,“三碗水,熬成一碗水,火候要适中,不过太旺。公主的饮食也要清淡,不可厚味过重。” 夏侯七夕拿出一封信,“依依姑娘,可否将这封信交给摄政王?” 柳依依抬眸看着那信封上写着“长倾哥哥亲启”,不由一愣。 “依依姑娘不愿意?” “不是。只是……” “我想见长倾哥哥一面。”夏侯七夕将信放在柳依依手上。“在长倾哥哥大婚之前,我必须见长倾哥哥一面。依依姑娘,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她不能就这样被他们遗忘在荣庆宫。待一个月后禁足期满,外面不定又是一番什么景象。何况,她更想知道,夏侯云歌是否将祁梓墨的事告知轩辕长倾。 最近几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愈加忐忑难安,又从柳依依这里探不到话。 “王爷明日大婚,国事又繁忙,不一定会有时间过来。”柳依依实话实说。 “只要长倾哥哥看了这封信,一定会来见我。”夏侯七夕格外笃定。 “依依会帮公主将信送到。”柳依依收拾东西起身。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夏侯七夕的眼光如刀。心中腹诽,一个低贱医女还装出一副摄政王跟前大红人的嘴脸,当真作呕! 不过是一个年过双十,还没嫁出去的老女人! 终有一天统统踩在脚下。 柳依依出了荣庆宫便有些心绪不宁。 身边是侍女梦儿,低声问,“姑娘,您怎么了?” 柳依依放着手中的信件,有些为难,“襄国公主的信中不知写了什么。” “那是襄国公主的事,姑娘,您担心这个做什么?”梦儿背着沉重的药箱子,跟在柳依依身后。 柳依依驻足在长廊迂回的湖心,望着远处冉冉升起的骄阳,声音有些怅然,“明日就是王爷和王妃大婚的日子了。襄国公主这时候给王爷送信,不定又想玩什么把戏。” “姑娘的意思是……” “王爷娶王妃,关系社稷江山,谁也阻止不了,亦不能阻止。”柳依依抓紧手中信件,有些为难。 “姑娘,不如就将这封信毁了算了。”梦儿迎着阳光望着柳依依那一身雪白长裙,在风中轻浮,美若水上仙子,叹了一声。“府上谁不说,姑娘才是王妃最佳人选。王爷也曾说过,娶妻当娶贤,只有姑娘贤惠之德才配王妃之名。” “梦儿,这种话日后烂在肚子里,也不许再吐出半个字。”柳依依捏紧手中的信,沿着长廊匆匆离去。 梦儿赶紧跟上,“我知道错了。” 柳依依扶了扶有些发晕的头,梦儿赶紧扶住,“姑娘,您是不是病了?” “无妨,可能是暑气太盛,回去喝碗酸梅汤就好。”柳依依摇摇头,最近头晕的厉害。 梦儿赶紧撑起伞,遮住明媚的阳光,“这南方啊,就是热,都八月了,太阳还这么辣。要是在我们北越,凉风送爽,驰马草原,多么自在。” 柳依依望着遥远的天空,有些发呆。稍许笑了笑,低喃一声。 “那样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回到琼华殿,柳依依犹豫稍许,还是将信件送去书房给轩辕长倾。受人之托,还是照办为好,至于他怎处置,全看他的选择吧。 轩辕长倾看了一眼安静放在桌上的信件,抬眸看向柳依依。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有些疏冷。 柳依依低眉,“这是襄国公主让我转交的。她说,想见你一面。” 轩辕长倾随手拿起信件,对着桌上还未熄灭的烛火,点燃烧尽。 “长倾……”柳依依低呼一声。信件烧到微角,他还不放手,她很担心烫到他的手指。 “以后这种事,你别再做!”轩辕长倾的声音更加冰凉,自从他和夏侯云歌的婚事定下来,他就对她这般冷漠了。 柳依依红着脸,咧开唇角勉强笑笑,“是。只是觉得襄国公主也是一片女子痴心,不忍拒绝。” “你倒是大度!夏侯云歌可怜,夏侯七夕也可怜!那么你呢?”轩辕长倾丢开手中的火苗,怒声相问。 柳依依一惊,脸色瞬时白了几分,“我?” 轩辕长倾不再说话,继续埋首桌上堆叠成小山的公文。 柳依依唇角轻颤,似要说什么,终没能说出口,忍住眼底水雾,转身出门。 中秋节的喜庆,皆被明日摄政王大婚的繁忙给压了下去。 夏侯云歌也只是在晚膳时,吃了一块月饼,算是过节。 本想坐在窗前八月十五日夜玩月,却被梅兰竹菊催促早些歇息,明日天不亮就要起身梳妆打扮。 试过太后娘娘亲自督办的大红嫁衣,便被催促早早睡了。 八月十六,钦天监卜大吉,宜嫁娶,宜家室。 摄政王轩辕长倾迎娶前朝嫡长公主夏侯云歌,皇帝轩辕景宏带病亲自主婚,百官齐贺,万民同庆。 子夜时分,夏侯云歌就被人唤醒起来沐浴更衣。她本就一夜无眠,眼睛有些泛红。 屋内又被送来许多寓意忠贞的浅金茉莉,繁花锦绣,暗香袭人。 宫殿之中,各位宫侍嬷嬷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大婚中的每一道工序,除了匆匆的脚步声,谨慎而安静。 宫嬷嬷和钱嬷嬷一同进门,跪在地上,手中托盘放着一些奇怪器具。 夏侯云歌挑眉,不知这两个老奴才,又来做什么。 钱嬷嬷行止规矩,毫无错处,口气恭谨道,“准王妃娘娘,老奴依照宫规,要给您验贞。” 殿内忙碌的宫人们,瞬间安静下来,皆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夏侯云歌。 她们在等一场好戏。 一个曾与祁梓墨八年夫妻,且不说有没有与祁梓墨行夫妻之实,世人皆道他们伉俪情深。太后今日却要玩一把验贞,明摆着要在她大婚当日,给她最为羞耻的一记闷棍。 夏侯云歌只觉讽刺,冷笑一声。 第70章 羞愤,绝对不后悔 第70章 羞愤,绝对不后悔 这简直在问一个已婚少妇,可是处子之身,一样可笑,让人羞愤! “我不验。”夏侯云歌冷斥一声。 殿内传来几声嗤笑。 皆笑夏侯云歌是在当众承认,已非贞洁之身。对于一个女子,可谓不知廉耻的一大羞辱。 夏侯云歌冷眸一扫,如霜雪卷过。 众位宫女赶紧低头敛眉,再没丁点声音。 钱嬷嬷为难道,“准王妃娘娘,这不符合规矩啊。这‘验贞’一关可是皇家娶媳必须要有的。” 夏侯云歌忽地起身,扬声道,“要验,就请摄政王过来亲自验证!” 她的清白身子,可是失在轩辕长倾的床上。她至今还记得,雪白被褥上那一抹胭红如梅的印记。 殿内传来几声倒抽冷气的声音,隐约有人在低声碎语,却听不清楚说些什么。 钱嬷嬷恼声道,“摄政王身份尊贵,哪有让王爷一位男子亲自验身的道理。” “就是啊。准王妃娘娘还未与王爷大婚,就让王爷亲自验身,是否有些……”宫嬷嬷话未说完,被夏侯云歌厉声打断。 “有些什么?不知廉耻还是不要脸?你们一个个都给我大点声说话!让我听清楚,你们嘴里都在说什么!” 夏侯云歌怒指殿内一群宫女,气势恢宏,凤仪十足,恍如凤临天下。 吓得宫女们一迭声跪在地上。 “奴婢不敢。” “一帮狐假虎威的东西!也有资格给我验身!”夏侯云歌一把扬翻宫嬷嬷端在手中托盘上的验贞器具。 这时,还穿着一身常服的轩辕长倾进门,对宫嬷嬷和钱嬷嬷道。 “你们都下去吧。” 宫嬷嬷恭敬行礼,还不肯走,“摄政王,您在这里已不合规矩,这‘验贞’……太后娘娘再三叮嘱,大婚事宜都按标准规矩按部就班,一样都不能缺。免得让外人觉得,皇家有意怠慢亡国弱女。” 轩辕长倾一点一点展开雪白的折扇,又一点一点合上。不紧不慢,缓声道。 “本王的命令,还是首次有人不遵。” 宫嬷嬷吓得圆滚的身子一抖,忙跪低几分,“老奴不敢,只是太后娘娘吩咐,不得不遵。” 轩辕长倾似笑非笑,仿若浑不在意瞄着宫嬷嬷和钱嬷嬷,“本王悲悯你二人年事已高,又跟在母后身边多年侍奉周到。可若一味不知分寸,休怪本王不顾你等脸面。” “是是,老奴告退。”宫嬷嬷和钱嬷嬷赶紧颤抖起身,相扶告退。 夏侯云歌瞥了一眼轩辕长倾,冷傲立于一群跪地的宫女之前,容色冷艳高华。 “本王依稀觉得,你还是那位傲视天下的皇后娘娘。”轩辕长倾玩味浅笑,折扇轻轻挑起夏侯云歌尖小的下巴。 夏侯云歌冷漠避开。 轩辕长倾浅浅一笑,上下打量夏侯云歌一袭红袍喜服加身,“不知,歌歌再次穿上这身嫁衣有何感想?” 殿内一群宫女大气都不敢出。 她们身上散发的浓郁胭脂味,轩辕长倾很不喜欢,折扇轻掩鼻端。 夏侯云歌明眸流光熠熠,冷漠阴凉,萧杀之气不经意流泻。 轩辕长倾俯下身子与夏侯云歌对视,目光肃冷。 “歌歌,激动得都说不出话来了?”他在她脸颊上轻轻吐息。 夏侯云歌触及到轩辕长倾眼中湛冷寒意,竟似觉得他眼中类似有些悲凉。 是错觉吧。 像他这种人,怎么会有如此脆弱的反应。 果然,当触及到轩辕长倾唇边一丝讽意时,夏侯云歌冷哼一声。 “我的感觉十分好,喜庆!”她的口气咬得很重,眼中冷意刺骨。 轩辕长倾薄唇上挑,玩味浅笑,附耳低语,“我在你眼里看到了杀气。想杀我?” “恨不得抽你筋,喝你血!”夏侯云歌冷艳的脸上露出嗜血的残忍。 轩辕长倾唇边笑意微有凝固,薄凉的手指轻轻握住夏侯云歌如雪皓腕,有冰凉的东西“咔”一声扣在她的手腕处。 还来不及细看,另外一只手腕亦被扣上一只类似黑色雕花镯子般的东西。 “你做什么!”夏侯云歌惊道。 “本王爱戴你,赐你一双世间仅有的一副好镯子。”轩辕长倾唇边笑意加深,却冷若霜冻。 夏侯云歌抬起手腕,那黑色的镯子衬得她的手腕更加雪白如玉。 只是……抬起一只手,另外一只手上的镯子,好像受到强大的吸力牵引,不受控制亦一同抬起。 夏侯云歌瞬时脸色大白,“你!” 轩辕长倾低声笑起来,“喜欢吗?一会大婚,礼节繁杂,怕你手脚不听使唤,乱自发挥。” 夏侯云歌咬紧牙关,想要抬手,两只镯子吸力极大,总是无法分开抬起。用力往下摘,那镯子的锁扣的极紧,怎么都摘不下来,也打不开锁。 轩辕长倾展开折扇轻轻摇起,“这副镯子名叫鸳鸯镯,只有本王有钥匙。歌歌,就不要白费力气了。” “你。”夏侯云歌咬牙切齿,最后只能任由两只手,交握一起,任由两只镯子相吸一处。 轩辕长倾目光嫌弃,低声在她耳边,冷声道,“就你这副残躯,也就本王肯娶你,有何不满!” 那鄙夷的声调,犹如一记闷雷在耳边炸响,夏侯云歌浑身上下透骨寒凉。 “轩辕长倾。”夏侯云歌眸光沁血般通红,目光阴狠地盯着他那风华绝代的容颜,“你真让我恶心!” 是他毁了她的清白!如今还大言不惭侮辱她! 轩辕长倾薄削的唇瓣一张一合,一字一顿,在她耳边字字清晰,“你亦让我觉得很脏。” 夏侯云歌心口一疼,那微妙的涩痛,随即被一团烈火吞噬殆尽,横冲直撞似要冲破她的身体,恨不能一拳将轩辕长倾擂倒在地。 轩辕长倾孤冷的目光扫过夏侯云歌还未隆起的小腹,唇角勾起如冰佞笑。 夏侯云歌收紧的眼角亦看向自己腹部,字字似从牙缝中挤出,“确实很脏!” 轩辕长倾忽而扬声笑起,温柔拂过夏侯云歌吹弹可破的脸颊,“你们还不快为王妃盘发上妆,莫要误了良辰。” 一帮宫女赶紧称“是”,悉悉率率起身,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只知夏侯云歌脸色极为难看。众人大气不敢出,低头忙着手头的活计,几个宫女簇拥夏侯云歌开始梳发。 夏侯云歌闭紧双眸,神色寂静无澜,让人猜不透心思。 轩辕长倾转身离去,飘飞的衣袂如那天边飘远的浮云,只余一丝淡淡兰香。 就在早上,暗卫传来讯息,说民间已有传言,即将嫁给摄政王的摄政王妃,早已失身采花大盗百里非尘,还在穹鹰王的船上用美色勾引穹鹰王。 那日海上两军对垒,轩辕长倾站在船顶,亲眼看到穹鹰王用服了媚药的壮男当众凌辱夏侯云歌,全军皆看在眼里。 如此奇耻大辱,轩辕长倾深刻于心。 轩辕长倾亦知晓,流言蜚语定是祁梓墨故意煽动,将他激怒,趁虚而入。明知是个圈套,还是忍不住将所有怒火发泄在夏侯云歌身上。 他不该怒的,却是控制不住。 遮挡门窗的一处暗室,密不透风,屋内丝毫无光,只燃了两簇烛火。 上官麟越身穿墨绿锦袍,身形高大魁梧。烛火拉长他的背影,恍如鬼魅透着张扬的狂妄。 “你可想好了?”上官麟越沉声问室内的一个女子。 女子背对上官麟越,只一头墨黑长发未经梳理长长披在身后。 女子没有回答,上官麟越虎目炯亮,粗声道,“你若后悔,现在就回去,一切还都来得及。” 女子肩膀锁紧,微微低下头,长发流泻,遮住她脸上神色。声音低小,还有些犹豫,“真的……可以吗?” 上官麟越口气微愠,“有何不可!你可是大将军王的女儿,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妹妹!即便事情败露,摄政王和皇上又能耐你何!有着大将军王的三十万兵权压制,还不得乖乖顺水推舟,成全一桩美事。” 女子缓缓回头,长发下一张娇美小脸,精致如画。“上官将军,锦画还是……有些害怕。” “既然锦画小姐害怕,此事就此作罢。全当本将军从未出现过!”上官麟越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锦画一急,赶紧起身拽住上官麟越,“上官将军,现在也只有你能帮我了。你若走了,我就当真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上官麟越唇边掠过一丝得意,声音和缓几分,“君锦画,成大事者当有勇有谋。畏首畏尾,一辈子休想有所作为。” 锦画咬住下唇,声音细小,却是无比坚定。“我做!我要嫁给长倾哥哥,要做他的妻子!” “当真不后悔?” “不后悔。” “好!那就提前预祝你登上摄政王妃高位了,嚯哈哈!”上官麟越豪声大笑。“到时可别忘了我这个恩人,多多在大将军王面前为我美言几句。” “承你吉言!”锦画娇俏一笑,“若我能成功成为摄政王妃,将军功不可没。若此事不能成功,锦画也绝对不会泄露将军。” 上官麟越眼底浮现猖狂的喜色,“锦画小姐,如此忠义,本将军定竭力帮锦画小姐上位为妃。” 锦画红了脸颊,微微低头,娇羞无限,“只要我成了王妃,夏侯云歌待将军生米煮成,也就是将军的人了。” “那是自然!她本就是本将军的战利品!是摄政王不讲道义,横刀夺爱!”上官麟越铁拳捏紧,唇角呲起愤恨之色。 锦画垂眸,“长倾哥哥只是被她美色一时迷惑。” 上官麟越击掌几声,当即有两个婢女进来,手中托盘放着金灿明艳的凤冠和大红金凤霞披。 锦画一脸欢喜,赶紧扑上去,扯起喜服在身上比量,“好漂亮!这就是我嫁给长倾哥哥的嫁妆。” “锦画小姐喜欢就好。”上官麟越低声阴笑,“时辰就要到了,锦画小姐抓紧时间。” 锦画抓紧手中喜袍,眼中满是大红色的喜庆之光。 长倾哥哥……我就要成为你的妻子了。夏侯云歌只是一个残花败柳,怎么配得上高高在上如天神一般高贵的长倾哥哥。 第71章 大婚,谁李代桃僵 第71章 大婚,谁李代桃僵 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刚刚修缮完成的摄政王府,霸气恢宏,满目大红,一派喜庆,迎接即将到来的新女主。 从宫门到摄政王府,红毯铺地,红花漫天。沿路皆是金甲银枪的兵将,拦住夹道两侧乌压压观礼的百姓。 那撒满花瓣的红毯上,前面压阵的竟然是名震天下的“骁勇骑”! 踏踏马蹄声铿锵有力,银甲之上猎猎红披风,随风扬起,与那漫天红花连成一片,艳如战场上洒落的鲜血。 百姓们心中震撼,纷纷跪地,高呼,“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而后身着暗红喜裳的宫侍们,十六人司甲,十六人宝幡,十六人华盖,十六人执炉……虹裳霞帔,环佩累累。竟是极为隆重煊赫的摄政王妃仪仗,鼓瑟吹笙,锦幡泱泱,高贵恍如天上明月。 那仪仗正中,轩辕长倾高坐雪白的宝马之上,峨冠博带。大红喜袍艳如旭日,金纹蟠龙吞吐云雾,一对红目恍如泣血,让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视。 金色红纱帐的轿子,纱幔轻扬,若隐若现其中大红盖头,端庄而坐的一抹娇弱倩影。 百姓们翘首以盼,之后又响起一片叩拜声,“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轩辕长倾浅笑点头,抬手示意,丰神俊朗之姿耀如春日。 百姓们狂喜不已,愈加诚恳的行礼膜拜,叩拜声响彻九天,气势浑宏。 十里红妆,一路芳华。 蔓延到摄政王府的仪仗,抬满一箱箱的丰厚嫁妆,足见新皇轩辕景宏对这场婚礼的重视,和对夏侯云歌的爱戴。 观礼百姓皆得到宫侍分发的喜糖红包,一个个面露狂喜,皆赞新皇仁厚宽爱,摄政王慈善亲和。 婚轿临近摄政王府,炮竹齐响,噼啪之声震耳欲聋,到处弥漫浓郁的硝烟气味。烟雾混着红色纸屑,漫天飞扬,喜庆意味,激荡人心。 玉带红袍的轩辕长倾,翻身下马,高颀身影伫立轿前。 喜婆赶紧掀开轿帘,搀扶新娘下轿。 一袭红裙凤纹喜袍的新娘子,伸出纤纤玉手搭在喜婆手上,弱柳扶风走下轿子。 轩辕长倾看到那一截雪白皓腕,却是一愣。 深眸眯紧,光芒犀锐。 早上他戴在夏侯云歌手腕上的乌黑雕花镯子,怎么不见了? 轩辕长倾薄削的唇角抿紧一线,眼底浮现阴郁的寒光。那帮人终于动手了!到底哪里出了纰漏?他派的暗卫一直严密看守夏侯云歌,何时被人李代桃僵? 除非幕后之人早已潜伏皇宫之中,否则绝无动手之机。 会是谁与其里应外合? 若非如此,岂会在他毫无察觉之下,就已得手。 这条幕后大鱼,该到他收网之时了。 薄唇轻扬,笑靥如华,漆黑眼底浮现点点柔光。 喜婆欢欢喜喜递上盘花红绸,一头攥在新娘手中,一头递给轩辕长倾,“新郎牵新娘,白头走到来。” 轩辕长倾攥住微凉的红绸,漠然转身,拽起的红绸,带得那新娘措不及防险些一个趔趄。 新娘在百官众目睽睽的注视下,竟显得有些惶恐地低下头,小碎步踏入高高门槛,强自镇定,还是忍不住抓着红绸的素白玉手微微发抖。 “新娘子跨火盆咯,从此日子红红火火”喜婆欢喜高喊,甩着手里的红娟帕,“哎呦,新娘子,您别怕,快点跨过去,烧不着您。” 新娘子拽住喜婆,赶紧一步跨过去,随后又踩着一地碎瓷,寓意“岁岁平安”,一路走向王府正堂。 正厅之中,皇帝轩辕景宏,御驾亲至,雍容华贵。只是不知是否凑巧,皇后娘娘君锦云凤体欠安,代为主持这场盛大婚礼的人,竟然是刚刚晋封不久的皇贵妃……杨慧心。 “新人,行大礼……”礼官公公,尖细着嗓子高声唱起。 殿内众人,目光或鄙夷,或不屑,或不怀好意地睨着新娘子的纤弱倩影。御驾之前,摄政王婚礼,满朝文武即便对这场婚礼心怀不满,依旧不敢发出任何反驳之音。 只是,满殿宾客好像少了一个人。 礼官高声唱起,“吉时到,新人一拜吾皇……” 新娘一双素白纤细的手,激动抓紧手中红绸,绛衣红妆,正欲俯身行礼,轩辕长倾道了一声。 “慢。” 新娘吃惊侧头,眼前只有一片大红,根本看不到轩辕长倾的神色。 轩辕长倾冷眸一扫众人,大殿瞬时安静,连丝竹之音都似有了一瞬停顿。 “怎不见上官将军?”轩辕长倾淡声问。 似有一阵冷风拂过,殿内鸦雀无声,纱幔翻飞,环佩玲珑作响。 众人相顾而看,确实少了上官麟越。 轩辕长倾缓缓抬起手中红绸,缠绕指间,胭红似血。他广袖飘飘,冷意如霜。对高位上的轩辕景宏,恭声道。 “皇兄,这场婚礼,岂能少了我越国功臣上官将军。” 轩辕景宏一怔,病弱潮红的脸色,多了一分忧色。在大婚的前一夜,轩辕长倾曾来探望他,对他说过,若大婚有变,会阻止行礼。 轩辕景宏有些吃惊看向殿内的红衣嫁娘,大婚一切事宜有条不紊,平顺无波,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殿内隐约响起低议之声,嗡嗡作响让人心烦。 “你们还不快去寻上官将军,莫要误了今日吉时!”轩辕景宏掩唇低咳,贵妃杨慧心赶紧为他奉上热茶,却被他不悦推开。 杨慧心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放下茶碗,对底下众人道,“还不快去!都愣着干什么。当皇上的话没听见吗!” 众人当即乱了套,忙跪下行礼,惶称“不敢”,之后百官纷纷往外走,去寻上官麟越。 密不透风的暗室之内,门窗依旧挂着厚重的黑色帘幕。 室内燃着腕粗高烛,灯火嬴弱,光线晦暗不清,照着殿内华丽金碧的陈设,浮光滟滟。 桌上紫檀香炉燃着袅袅香烟,混着一丝麝香之味。 淡黄色的床幔垂落于地,上面绣着只有皇室才能用的龙凤呈祥图案。 在那浮动的纱幔之后,床上安然躺着一袭红嫁妆的夏侯云歌。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双眸紧闭,知觉全无。 “我的大美人,从今以后你就属于我了!”上官麟越贪声笑着,执起夏侯云歌纤白的手,轻轻抚摸柔腻的触感,如捧珍宝,爱不释手。 当上官麟越发现夏侯云歌手腕上那乌黑色的镯子,不禁怔住。 “这是什么东西!” 他细细翻看,想要摘除,却是不能。惊讶发现那一双玉镯吸力极大,甚至无法完全将夏侯云歌的手分开。 “摄政王给你戴的?”上官麟越抚摸夏侯云歌苍白容颜,不禁有些心疼,“那个伪君子!平日看着笑意融融,亲善和悦,心肠最黑!手段也最歹毒!” “我的大美人,不怕,日后跟了我,肯定好好疼你。”上官麟越喉结滚动,一层层拨开夏侯云歌身上火红的嫁衣,露出她美丽迷人的蝴蝶骨。 上官麟越只觉身下蹿起一股热火,紧绷涨裂的难受。这么多年,他经历美人无数,唯独她能如此轻易勾起他如火般翻涌的欲望。 “大美人!本将军早就说过,终有一日让你尝尝我的厉害。今日便是你我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我来了……” 上官麟越胡乱扯开身上袍衫,露出一片紧致蜜色的肌肤。泛着胡茬的脸上,笑意飞扬淫秽,淡淡的疤痕却又透出狂佞的粗野霸气。 他急不可耐扑上昏厥的夏侯云歌,狂乱的吻痕,胡茬扎得夏侯云歌的脸颊泛起一道道红痕。 “真香!真甜!哈哈……”他的大手不住在她身上游弋抚捏,恨不能揉碎揉烂与他融为一体。他的喘息愈加厚重沙哑,浑身燥热似烙铁一般。 “我的大美人,自从见了你,我府上的娇妻美妾再提不起我一分欲望……都是因为你……害本将军禁欲那么久……今日你得让我好好快活一番!哈哈……” 夏侯云歌昏沉的意识,终于有了一丝知觉,微微蹙眉,想要推开身上沉重,却使不上一丝气力。 她隐约记得,正在房中静待花轿临门,不知是谁说,“殿内宫女,都出来领赏了。” 一群宫女欢喜出门去领赏,独自剩下她一人在房中。 忽闻一股幽香扑鼻,四肢绵软下来,只看到眼前漫过一抹墨绿色华袍,耳边传来一声低唤“我的大美人”,便跌入一个坚硬的壮硕怀抱,失去全部知觉。 那人是谁? 她隐约已从声音辨出是上官麟越。 身上厚重喘息,喷洒在颈窝,如热水般滚烫。她想挣扎出声,却毫无一丝力气抵抗。 清楚感觉到身上之人在撕扯她的底裤,绝望将她团团包裹,想要绷紧身体亦是没有气力。 忽闻殿内传来一股飕飕凉风,只听身上之人恼喝一声。 “是何人!” 殿内传来一声低笑,“真是愁人,又让我来收拾烂摊子。” “你是什么人!”上官麟越粗声低喝一嗓子,扯过被子盖住夏侯云歌裸露的玉体。 他翻身下床,动作矫健讯敏如一只跃起的老虎,已袭向那一袭墨黑长袍披身的神秘人。 “将军无需知道我是谁,只需知道,我是来破坏将军好事方可。”那人头上宽大的黑帽将脸严密遮掩在暗影之中。旋身而起,如一阵清风拂过,轻易便躲过上官麟越的攻击。 上官麟越震怒,浓眉飞竖,长剑出鞘,寒光乍现,横剑一扫,剑声瑟瑟,直逼那黑衣人的心口。 黑衣人不紧不慢矮身下去,横扫一脚,上官麟越急忙躲避,长剑斩断飞扬的纱幔,飘飞落地。 夏侯云歌终于挑开沉重的眼皮,殿内灯火晦暗,只能隐约看到缠斗一起的两道身影……那个黑帽遮面的黑衣人,不正是数日前将她带到一个神秘地方,神奇医好满身伤口的那个人! 夏侯云歌想要起身,依旧毫无气力。 第72章 孽障,恳求嫁长倾 第72章 孽障,恳求嫁长倾 “我就不跟将军玩了,日后再寻个好日子,与将军大战三百回合。”说着,手中捏碎一枚蜡丸,白色烟雾弥漫开来,遮蔽视线。 上官麟越急忙掩鼻屏息,忙扑向床榻时,那床上之人已消失无踪,只剩敞开的窗子在风中摇曳,刺眼的阳光流泻进来。 “啊……”上官麟越一声虎啸,声震远方,惊起一片飞鸟啾鸣而过。 夏侯云歌被包裹在漆黑的袍子中,还是从缝隙看到周围不住后退的景物。 这里竟还是皇宫! 上官麟越居然胆大包天,在皇宫将她挟持,还要在皇宫里将她玷污! 这个人到底要做什么?在他眼里没有皇权威慑?没有开罪皇家而落个满门抄斩的恐惧? 还是说,上官麟越有实力与皇家对抗,全然不将皇家放在眼里?不过一位将军,如何就能如此目无王法,大胆挑战皇权? 而身为一位将军,唯一能与皇家抗衡的,也便是手中兵权。 耳边传来黑袍男子的一声嗔怨,“每次都被人暗算,真是麻烦。” 夏侯云歌目光一沉,“我有求你救我吗?” “啊呀,有意思。”男子一笑,夏侯云歌只觉天翻地转,已被他丢在屋顶之上。 拂过的风,扬起他漆黑的长袍,露出里面一抹宝蓝色的衣袂。恍如上好的蓝宝石,耀眼夺目。 “你到底是谁?”夏侯云歌无力扶住屋顶翘起的高檐,冷声问他。 那男子伸个懒腰,似没睡醒般慵懒,“王妃无需问我是谁,就当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吧。” 夏侯云歌眼光低转,“那我就不蒙恩了。” 男子拽了拽头上黑色帽子,似是怕被风吹掉,“我要的蒙恩只要以身相许,你已是倾倾的妻子,岂能横刀夺爱。” 夏侯云歌瞥他一眼,看向屋顶下人影攒动,“下面是哪里?” “你家。” “我家?”夏侯云歌皱起秀眉,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裙,仔细向下看去…… 她所在的屋顶正是整个院落最高的建筑,眼下景色一览无遗。楼阁林立的宅院,园林风景优美雅致,华丽奢贵中布满大红绸花和大红喜字。 看来今日,这院子有一场盛大的婚庆喜事。 夏侯云歌心头一紧,这里难道就是刚刚修成的摄政王府? 而她身为新娘,如今却站在屋顶,是不是有些太可笑? “你看你家多美。”男子指着下面一派辉煌,“好好过日子,我们家倾倾待你不错。” 夏侯云歌白他一眼,“你觉得好,你去!” “你这丫头,好厉害的嘴!”男子微恼,似要砸来一记爆栗,却忽然黑影一闪,如掠过的清风,一个起落已飞远。 夏侯云歌正要喊他,那一袭黑色的身影已消失在高耸的高墙彼端,消失不见。 他将她丢在光秃秃的高楼之上,毫无借力,让她如何下去!总不能一直站在屋顶,等待被人发现,岂不丢尽脸面。 还不待夏侯云歌多想,底下已有人指着高高的屋顶,大喊一声。 “快来人呐!快看屋顶上是谁!”那人尖利的声音,显然将一袭红裙的夏侯云歌当成不速之客。 夏侯云歌扶额,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一群人乌泱泱簇拥在下面,纷纷举目迎着耀眼阳光眯眼向屋顶上看。 “那人好像是王妃!” “奇了怪了,王妃不是在殿中等待行礼吗?” “若屋顶上的是王妃,殿内的新娘又是谁?” 底下众人议论纷纷。 夏侯云歌红裙飞扬,傲视众人,默不作声。 这时候一袭大红喜袍的轩辕长倾,赫然出现在众人之中。众人纷纷跪地行礼,他身姿挺拔,举目看来,对屋顶上的夏侯云歌,粲然一笑。 “歌歌,真是调皮,大婚当日,也要给本王惊喜。” 话音未落,红色的身影如展翅飞蝶,已上了屋顶,一把搂住夏侯云歌不盈一握的纤腰入怀。 “你去哪了?”他冷声在夏侯云歌耳边问。 夏侯云歌神色清冷,漠然无声。 “你不说就当本王查不出来?”他的声音覆上一层薄冰,“还是你要刻意袒护幕后做鬼之人。” 夏侯云歌扬起臻首,“全在王爷计划当中,又何必多此一问。我不相信,王爷设下的暗卫如此不堪一击,给贼人在琼华殿重重守卫之下得手之机。应是王爷有意放水,企图用我为饵,钓大鱼吧。” 轩辕长倾微微一怔,她竟已猜到他的心思。微有愠恼,又不禁心生赞意,扬唇浅笑,低声道。 “只可惜,没有钓到我想钓的那条鱼。” 大婚当日,他确实以人手不够,将暗中暗卫和明面守卫调遣去往别处,伺机看是否有人暗中帷幄,钓出宫中隐匿的祁梓墨人马。不成想,动手脚的人,竟然是上官麟越。 内斗与外敌之间,他更注重铲除外敌,而后再安内。 夏侯云歌只觉身体一轻,便被轩辕长倾揽入怀中,几个盘旋如绽放在空中的红色莲花,翩然落地。 四下一片寂静,众人纷纷让路,恭敬恭迎携手而过的王爷王妃。 “轩辕长倾,我不是你的玩偶,随意拿来作为你玩弄政权的诱饵。”夏侯云歌声音冰冷,手被轩辕长倾紧紧捏住。 “你现在就是我的玩偶。你没有资格反抗不甘,除非你有足够的本事,与我抗衡。”轩辕长倾口气鄙薄,神色不屑。 夏侯云歌抓紧轩辕长倾的手,恨不能将他骨骼分明的大手,捏成碎渣。 殿内众人看向门口相携而来的两人,一片哗然。纷纷指着殿内盖着盖头的新嫁娘,不禁困惑。 “怎么有两个王妃?这是怎么回事?” “既是两个王妃,自然有一个是假的了!”高位上的贵妃杨慧心,笑着等待一场好戏上演。轻身半依在轩辕景宏的怀里,软声问,“皇上,您猜猜,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轩辕景宏掩唇低咳,不动声色,全当未见。 “摄政王,这到底怎么回事?新婚当日,怎么会有两个新娘子?”有个大胆的臣子,出列拱手相问。 轩辕长倾长眉入鬓眸色如墨,执起夏侯云歌的手,缓步而来,清贵俊逸。他头也不抬,只问那说话的人,“你可是礼部祠祭清吏司?” “蒙摄政王赏识,正是臣下。”被点名的祠祭清吏司声音中彰显着巨大喜意,抱着的双拳有些不稳的颤抖。 轩辕长倾望着身畔的夏侯云歌,风云霁月的一笑,宛若流风回雪的如玉君子,“本王有一事不明正要请教,不知《礼记》中是否有‘奔者为妾’这么一句?” 整个大厅哗然更胜,不知轩辕长倾此问何意。 轩辕景宏温和一笑,寂静饮茶,依旧不做表态。 还不待祠祭清吏司作何回答,那盖着盖头的新娘子,一把扯下头上盖头,露出一张精致描画的艳艳红妆。 “轩辕哥哥,锦画来回答你,‘奔者为妾,父母国人皆贱之’!”锦画一袭红妆,凤冠霞帔,锦绣如画。 大将军王震骇得一张老脸惨白如纸,大吼一声,震得大殿嗡嗡作响,“逆女!怎么是你……” “爹!”锦画红着脸,低唤一声。 “你个孽障!为父这张老脸都被你丢尽了!”大将军王说着就要上前将锦画擒住,却被几个文武官员拦下。 “大将军王莫恼,小小姐年纪轻不懂事,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何必动怒。”那些官员盼着一副看好戏的态度,笑嘻嘻规劝大将军王。 奔者为妾? 摄政王的意思岂不是要身为国丈的大将军王的小女儿,嫁给摄政王为妾了! 底下官员,大多都希望上头之人情况越乱越好,矛盾越僵越妙,夹缝中求生存,伺机攀附,也好图个锦绣前程。 大将军王老目一沉,怎会猜不透这些弯弯绕的心思,没有再当众辱骂自己女儿,而是一对霸气的老目射向夏侯云歌。 “不知王妃方才所去何处,怎会找小女代嫁过来,闹了这一出笑话!害我君家丢尽颜面。” 夏侯云歌脸色一沉。“大将军王如此说,便都是我的不是了。” “老夫岂敢!只是小女年幼无知,若非被人蛊惑,绝不会如此胆大妄为。”大将军王君无忌粗声质问,脸上堆叠的皱纹迸出杀气。 夏侯云歌正欲反驳,手上被轩辕长倾紧紧一攥,她垂下眼睫默不作声。 “皇兄,误会一场,现在行礼吧。”轩辕长倾恭敬对高位上的轩辕景宏道,试图将这场闹剧一笔带过,不做深究。 不成想锦画不依不饶,好似魔症了般,含泪望着轩辕长倾,哀声凄凄,“长倾哥哥,你曾言锦画何时愿一袭红妆,锦画只想说,只愿在你面前!” 轩辕长倾眼底掠过一丝厌恶,俊秀的容颜仍是和煦一笑,似温文尔雅般,温声道,“锦画,你年幼不知事,莫要太执拗。” 夏侯云歌看了锦画一眼,当即认出,这君锦画便是一直女扮男装小兵打扮的那个。 看锦画神色诚恳,眼中水汽氤氲,看来对轩辕长倾已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怎奈轩辕长倾只当一场笑话,根本不放在心上。 “孽女!还不退下!”大将军王涨红一张老脸,怒喝一声。 锦画却端然跪在地上,泫然泪下,“求皇姐夫成全锦画一片痴心,我要嫁给长倾哥哥……” “孽障!你非要丢光君家的脸面才可罢休!老夫今日就当众打死你!以免君家因你蒙羞!”说着就要挥拳揍君锦画,她闭着眼睛也不躲,轩辕长倾也没阻拦,最后还是一群百官赶紧上前抱住他。 大将军王君无忌还不肯罢休,推搡群臣就要揍锦画,几个文弱老臣被推挤倒地,哀声呻吟,场面一度失控。 “求皇姐夫成全!”锦画磕头相求,可轩辕景宏,依旧好不表态。 君无忌气得双目赤红,“你个孽障!摄政王已说了‘奔则为妾’,你是要丢尽君家的脸,做人妾室了!” 第73章 云歌,愿青灯古佛 第73章 云歌,愿青灯古佛 轩辕长倾神色静漠,冷眼看着这场闹剧。 轩辕景宏亦视而不见,只是举止闲静地喝水,平复呼吸,压制咳疾。 贵妃杨慧心美眸流转,似带钩子般从轩辕长倾身上掠过,像要将他的魂儿勾走。轩辕长倾却看也不看杨慧心一眼,她面色微愠,瞪向跪地的锦画,唇边漾起一丝讽刺。俯身在轩辕景宏耳边,柔软的声音,轻若羽毛。 “皇上,皇弟一表人才,越国上下想要嫁给皇弟之人多如过江之鲫,总不能有个求的,就都嫁给皇弟吧。到时岂不是比皇上的三宫六院还要壮大,小小的摄政王府怎装的下。” 轩辕景宏轻瞥一眼杨慧心,笑了笑,“爱妃,多虑了。” “皇上。”杨慧心软声撒娇,依偎在轩辕景宏身畔,娇躯恍若无骨。 “孽障!居然要委屈自己为人妾室!”君无忌气得浑身颤抖,怒指锦画。 “大将军王的意思是,封为正妻王妃,便同意这桩婚事了?”杨慧心扬声巧笑,眸光潋滟。 君无忌当即无声,瞪着锦画的背影。他自是愿意如此!抬眸看向一直置身事外静坐壁上观的夏侯云歌,轩辕长倾不顾群臣反对,执意娶夏侯云歌,岂会改娶锦画。 轩辕景宏终于开了尊口,慢声问,“不知大将军王,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吾皇恕罪,臣武将出身,莽夫一个,没有想法。只想杀了这个孽女,以免君家沦为笑柄!”君无忌只是对高位上的皇上微微颔首,却未跪地行礼回话,如此狂妄自持功勋显赫,当真让人厌恶。 轩辕景宏看向轩辕长倾,俩人目光交汇,相视浅浅一笑。他们又岂会看不出来,君无忌这般目无皇驾大闹,也是想讨一个说法,给他君家脸面,合理解决此事。 “这个……咳咳咳……”轩辕景宏掩嘴又是一阵咳嗽,又不说话了。轩辕长倾少年时曾经对他说过,他若娶妻首选贤惠。前段时间,他问轩辕长倾,“真的愿意娶一个前朝皇后为妃?决不后悔?” 轩辕长倾当时沉默稍许,“皇兄,当下形式,若非要娶妃,不如选夏侯云歌,朝中那些名门贵女,背景复杂,都想攀附我这棵大树,与其从他们其中选择,得罪任何一方,不如谁也不选。有了正妃,他们自不愿意委屈自家女儿为人妾室,少了诸多麻烦。” 君无忌心中暗恼。皇帝有意置之不理,他又岂会看不透彻。可若此事就这样作罢,他们君家颜面何存!即便小女做了蠢事,让他处在如此尴尬境地,也要极力挽回小女和君家威名,不能让人轻易笑话了去。 况且,大女儿君锦云已是皇后,锦画也早在他的计划当中成为摄政王妃。却不想,轩辕长倾几次婉言相拒,完全不顾他那张老脸。如今,轩辕长倾又弄出一个前朝皇后娶为王妃,以为这样便有了一道最为有利的挡箭牌,他偏不信! 殿中的众位臣子,形态各异。有的信心满满无愧天地的姿态,有的一幅端着衣服看好戏的嘴脸,有的暗自窥探圣颜又看看轩辕长倾,暗自揣度如何借机攀附,得到最大好处…… “长倾哥哥,你可愿娶我?”锦画转头看向轩辕长倾,一双哭红的眸子,深深期盼地望着轩辕长倾,透着破釜沉舟的坚韧。反正已没了脸面,还顾及什么名门将女的尊严。 轩辕长倾抓紧夏侯云歌的手,十指相扣,望着夏侯云歌,眉目含情,柔声道,“锦画,本王的王妃是夏侯云歌,也只是她。” 如此情深意笃,落地千金,让众人惊起一片艳慕之声,“王爷对王妃当真情深意浓啊……” “歌歌……” 轩辕长倾情意缠绵的一声低唤,夏侯云歌心中猛然一跳。望着眼前这个在朝堂上运筹帷幄翻手云雨叱咤风云的王者,无论如何的才惊天下,如今卸去冰冷摄人的躯壳,俊雅一笑,暖若春光……让人依稀以为,他当真是那千金难求的有情郎。 夏侯云歌红唇微动,似要脱口唤他什么,终是低下头没有发出声。 众人皆以为,夏侯云歌当众含羞,难为情不好意思。响起一片祝福贺词,“恭祝王爷王妃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锦画感觉有一把刀子,穿膛而过,痛得泪水涟涟,汗湿薄衫。仰头看向站在轩辕长倾身侧的倾城女子,她们同是凤冠霞披,飞凤髻琉璃簪,云锦红衣金缕鞋……那个女子却是高华如梦,宛如西施浣纱可沉鱼,而她…… 不过是,东施捧心假效颦。 “哈哈哈……”锦画凄声大笑起来。 众人皆惊,还不带回神,只见锦画用力一跃,头已向殿内画柱,狠狠撞去。 “锦画……”君无忌吓得嘶声大叫。 轩辕长倾见状,长身一跃,已一把将锦画拽住。 锦画用力挣扎,哭声大喊,“长倾哥哥,让我去死吧!我已没有颜面再活在这个世上!让我死了算了。” “锦画,不许胡言乱语。”轩辕长倾浓眉微皱,面色不耐。他最厌恶一哭二闹三上吊,无理取闹的女子。 “长倾哥哥……”锦画却只看得到轩辕长倾眼角展现的一丝柔软,绝望之中似又燃起曙光,“长倾哥哥心里,还是有锦画的对不对?” 轩辕长倾眉心越皱越紧,转头看向夏侯云歌。那个一袭嫁衣的女子,傲骨铮铮。而身旁女子,亦是如火嫁衣,含情脉脉,他却连看一眼都不愿。 “长倾哥哥!”锦画的眼中只容得下雅人深致的轩辕长倾,而轩辕长倾的眸中只倒影着夏侯云歌秀美娉婷的倩影。 锦画望着抓着她手臂的大手,莹白透明骨节清晰,多美的一双手。她想握住,他却已抽回,咫尺天涯大抵就是说此吧。 夏侯云歌侧眸扫了一眼锦画,忽然俯身屈膝,声音铿锵有力,道,“皇上,夏侯云歌自辞摄政王妃之衔,愿剃度出家,青灯古佛,成全锦画姑娘一段锦绣良缘。” 如此良机,岂能错失。 众人皆静,满殿寂静无声。 “啪”的一声脆响,似有什么东西被折断。 众人纷纷遁声望去,却是轩辕长倾拇指上的玉扳指,被大力捏碎,落了一地残渣。 众人惊骇,慌忙低首,大气都不敢出。 君无忌恼羞成怒,“本将军王的女儿,岂需你个前朝余孽成全!”他怒指夏侯云歌,毫不掩饰护短,“你说!是不是你挑唆锦画代嫁摄政王!好个歹毒心肠的女子!不甘心国亡家破,便蓄意挑唆事端,让我越国君臣离间!” “大将军王不愧绝世将才,以老为尊,信口雌黄的本事举世无双。”夏侯云歌冷眸一挑,瞪向君无忌。 “大胆!你个余孽也敢对本将军出言不尊!”君无忌气得落腮白须瑟瑟发抖,直接拔剑相对。 “大将军王居然胆敢御驾之前拔剑相向!”贵妃杨慧心,娇斥一声,赶紧作势护在轩辕景宏身前,“还不来人护驾!” 她这一声娇喝,引来殿外侍卫纷纷举剑闯进门,气愤愈加剑拔弩张,难以收场。 夏侯云歌眼含煞气,毫不畏惧迎上大将军王的凛冽剑光,岿然不动,却莞尔一笑。“呵,你女儿李代桃僵欺君罔上,你却目无皇上大闹婚宴,君家门风当真让人叹服。只是不知,欺君惊驾之罪,可是当灭九族?” 半生戎马的大将军王,竟被夏侯云歌几句话,迫得冷汗直流。老目瞪得愈发圆鼓,胡子被剧烈的呼吸吹得飞扬,爆吼一声。 “妖女!休要再出言煽动我越国君臣!你以为你几句话,皇上就会降罪于老夫?老夫一生为我越国立下汗马功劳!忠国之心日月可鉴!” “大将军,还不收剑。”轩辕长倾低斥一声,君无忌恍若未闻,反而拔高声调怒喝夏侯云歌。 “一介黄口小儿,也敢对老夫不敬!” 只怕他这一句“黄口小儿”,连带轩辕长倾和高位上的轩辕景宏,一并辱骂了。 轩辕长倾黑眸阴沉,隐在广袖之下的手,微微抓握成拳。唇边却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夏侯云歌眸光微转,这轩辕景宏和轩辕长倾都不说话,是要将她当枪使,成全他们兄弟不知何谓的暗谋了。 夏侯云歌便也没了声音。 可没想到,君无忌这个莽夫,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说什么也要驳回颜面,一逞威风,爆吼一声长剑便已刺来。 “老夫今日就杀了你!除掉你个妖言惑众的妖女!” 夏侯云歌一惊。 殿内众人亦是满面惊愕,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长倾哥哥……”锦画一声哀呼,飞扑而来,竟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夏侯云歌身前。 “哧”,长剑没入腹部,血流如注,染红了本就鲜红如血的嫁衣,蜿蜒成一片刺目的红光。 殿内响起一片惊叫之声,有些胆小的竟已吓得身子乱颤险些昏厥过去。长袖掩目,不忍再看。 君无忌满面惊恸,手颤了一颤,丢开剑柄,不住后退。“锦画……锦画……” “锦画!”轩辕长倾已接住摇摇欲坠的锦画,血染红了他修长的手。 “长倾哥哥……锦……锦画……” 锦画抬起染满血的手,泪滴如雨,满目深情款款,想要抚摸轩辕长倾尊贵的容颜,又怕弄脏,只抬着手在他脸畔。 “长倾哥哥……锦画只想问……问你一句……锦画女妆……美吗?” 轩辕长倾心头一颤,终于软下眉目冰冷,低声对她说,“美,很美。锦绣如画,便是说你。” “真……真的?”锦画似用尽最后的力气,勾起唇角,却笑得凄美如即将失去的一朵昙花。 夏侯云歌心口抽紧,不知为何看着轩辕长倾抱紧锦画的画面,格外碍眼。可能是她变得不忍看到血腥场面,才会不舒服吧。浓郁的血腥味呛得她反胃,赶紧捂住口鼻勉强忍住。别开脸,看向别处。 第74章 残杀,毫不为所惧 第74章 残杀,毫不为所惧 锦画倒在一片血泊中,腹部长剑血迹斑驳,殷红灼目。沉重的眼皮早已无力睁开,还是不忍闭上,她害怕……害怕一闭上再也看不到他…… 夏侯云歌就如局外人,静看这场闹剧演化到难以收场的田地。波澜诡谲,跌宕起伏都无法完好形容这场好戏。 尤其在看到轩辕长倾,面色黑沉,目光晦暗不明,牢牢锁在锦画身上。无情?还是多情?已分辨不清,夏侯云歌亦不想去分辨…… 不管有情还是无情,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只听轩辕长倾低沉的嗓音,沙哑难辨,“还不快去请太医!” 夏侯云歌抬眸看向殿外,墙头的紫薇花开的热闹繁华,融融暖风带着花香四散开来。手习惯性按住胸口的遗世,衬着一身大红喜服,一双手愈加莹白如玉。 杨慧心早已吓得藏在轩辕景宏怀中,“皇上!臣妾好怕。大将军王居然连自己女儿都下的去手!” 轩辕景宏抚摸杨慧心一头乌发,低声问她,“爱妃觉得,此事该如何收场?” 杨慧心抬起美眸,看向殿内一片血红,虽不忍看,毫无惧色,“锦画小姐为王妃挡下一剑,如此深明大义,岂能无名无份就那么算了。入摄政王府,势在必行了。” 轩辕景宏垂眸,唇边传出一声无奈轻叹。“谁说莽夫无谋,朕看大将军很有谋算。” 几位太医行色匆匆地被人请进来,赶紧为锦画拔剑止血。 锦画痛得脸色苍白如雪,紧紧抓住轩辕长倾的手,这才似得了无上动力,咬唇强忍,额上冷汗涔涔,染湿鬓边碎发,硬是没发出丁点呻吟。 君无忌痛心不已,浑身都在不住颤抖,苍老的声音终于染上几许沧桑。 “陛下,老臣为国征伐戎马一生,三子殁于战场,唯独我一把老骨头苟活至今,实已无法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悲痛!” 轩辕景宏的手放在杨慧心的手上,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扣着,面上浮现少见严肃。低头悲声一叹,微有颤抖。 “老王爷之痛,朕心深有体会。” “陛下虽能体会,却从未经历切肤之痛,如何真切感受老臣灼心之苦。”君无忌老目噙泪,满面苦痛。 君无忌的话,一时噎得轩辕景宏无言以对。脸色稍有不悦,却只掩嘴咳嗽。 “本宫知道大将军王痛心爱女所为,御驾之前有失言行也情有可原。可对皇上说话,是不是应该尊重一些?”杨慧心可不管大将军王军权在手,威慑朝堂,声音婉转口气微重,气得君无忌老目圆瞪,极为骇人。 “区区一介贵妃,也胆敢对本王如此不敬!不分尊卑贵贱,该当何罪!”她女儿可是执掌凤印的皇后,除去大将军王的身份,他还是国丈。 杨慧心被君无忌轩霸气势迫得再难言语,双颊涨红,娇嗔一声,附在轩辕景宏怀中,“皇上……” 轩辕长倾依旧隐忍不发,深眸幽邃,如覆薄霜。他没有说话,而是看向殿门口候命的东朔,只是淡淡对望一眼,东朔便已会意,匆匆离去。 轩辕长倾的唇角隐约浮现一丝笑意,只问太医,“锦画小姐,伤势如何?” 太医满头大汗,轮流诊脉定脉之后,为首一人偷偷瞧了眼对面大将军王君无忌的神情,努力鼓起勇气,叩首回答,“回摄政王,小小姐虽未伤及要处,却失血过多,只怕……” 太医触及到君无忌吃人的目光,吓得当即没了声音。 “只怕什么!”轩辕景宏的脸色白了一白。 若锦画今日,在劫难逃一死,君无忌很有可能以此为借口起兵造反。现在正是越国根基未稳之时,群雄逐鹿野心勃勃,都想趁机一举夺下皇位,坐拥如画江山。 老太医颤巍巍匍匐在地,“只怕小小姐恐有性命之虞。” “什么?你们这帮庸医!”君无忌双眸暴凸,面容狰狞,暴声大喝。 君无忌抓起染了锦画血的长剑,剑锋在半空中掠过一道明亮弧线,那太医脸上惊恐还未散尽,便已倒地没了气息。脖颈上一条极细的红痕汩汩涌出温热的血,洒落满地猩红。 殿内响起一片惊叫声,众人失了阵脚,抱头鼠窜,冲出大殿逃命。 杨慧心急急大喊,“护驾护驾……” 剩下一帮臣子,纷纷簇拥上高位,做出护驾之状。侍卫们举着长剑围拢在君无忌四围,迫于君无忌满身骇人杀气,谁也不敢靠近。 夏侯云歌淡扫一眼已死去的太医,伤口极细极深,一剑致命,狠绝毫不留情,足见君无忌出招手段之高。如此高超手段,在杀她时已满身杀气,绝无可能失手,而刺向锦画的一剑却是未伤及要害。 夏侯云歌微微一笑,这场戏,原来只是这对父女唱的一出苦肉计。 只是不知,最后的赢家,会是谁? 君无忌杀招一出,威震满殿,皆惊恐望着君无忌,生怕殃及池鱼下一个无辜受累的会是自己。 剩下几个太医,磕头如捣蒜,哭声求饶,“大将军王饶命……将军王饶命……饶命啊……” “算你等有眼力,还不快为小小姐医伤!”君无忌总算找到至高无上的感觉,身上杀气渐渐消减。 就在此时,轩辕长倾放开怀中锦画,长身掠起,速如闪电。众人只看到一抹红色幻影一闪,宛若蛟龙。待一切定格时,轩辕长倾峨冠博带,长袖翩跹,手中一把吹发即断的小刃,幽明刺目寒光慑人,斑驳血迹淋漓滴落…… “即是庸医,留来何用!”轩辕长倾缓缓开口,声音平淡无波。 那黑沉如夜空的双眸,冷冷觑着表情瞬间呆硬的君无忌,阴沉如墨。 几个太医,身体晃了一晃,倒地一动不动,身下蜿蜒出一大片血泊。皆是一刀入心,不偏不倚不深不浅,正可要人性命。 众人大骇,面白如纸,甚至忘了呼吸。在须臾转瞬间,已解决四个太医性命,这速度……早便听说,摄政王轩辕长倾有一必杀技,可悄无生息出现在敌人身后,一刀入心断其性命。 极少有人见过他出招,只因见他出招之人,皆已成为一具死尸。 如今众人亲眼见了,方知何为恐惧,如死一般的窒息。 殿内宫女望着满地死尸,尖叫一声就晕了过去。高位上的杨慧心亦受不住,埋首在轩辕景宏怀中,不敢再多看一眼。 就连君无忌,脸色亦变了变。狂妄的气势,终于在轩辕长倾的残佞之下,弱了几分。他万没想到,只会轻功的轩辕长倾,有一把世间最锋利的小刃。更没想到,一向宽厚仁慈示人的轩辕长倾,会当众露出阴狠如魔的一面。 殿内唯一毫无色变之人,只有夏侯云歌。 她依旧脊背笔直,姿态桀冷,巍然未动半分,甚至在她脸上自始至终未曾出现半分惧色。 君无忌睨向夏侯云歌,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对高位上的轩辕景宏,粗声哀凄道,“陛下,老臣戎马一生五十载,统御北疆三十万大军,不说功劳亦有苦劳,臣的女儿却是落得如此……摄政王还将所有太医赐死,是要断绝小女唯一一条生路啊!老臣心如刀割!老臣要问问陛下,摄政王到底是何用意!老臣今日非要讨个说法。” 殿内之人,皆闻弦歌而知雅意。 君无忌终于露出狐狸尾巴,要拿那三分之一的兵权做要挟了。 轩辕景宏双眸稍稍垂下,旋即爆出一阵咳嗽,虚弱指着轩辕长倾,斥责一声,“皇弟,你……你……咳咳咳……” 皇帝咳嗽得再说不出话来,只能不住摆手,“咳咳咳……药……药……” 杨慧心慌了手脚,赶紧拿出小瓷瓶,倒出一颗药丸放入轩辕景宏口中。 轩辕长倾眸若深潭,慢条斯理道,“大将军王,您虽有国功,此事却是本王家事。皇兄身体不好,何需皇兄为本王家事劳心费力。大将军王,想讨个什么说法?” “小女今日若有三长两短,此事决不善罢甘休!”君无忌怒声低吼。 轩辕长倾不紧不慢,擦拭小刃上的血迹,认真之态就像擦拭最珍贵的珠宝。擦拭干净,小心收起小刃。看向殿外,遥遥看到东朔已回来。他扬起唇角,东朔的速度总是这么迅速,甚得他心。 东朔在殿门口站定,对轩辕长倾微微点头,示意已事成。 轩辕长倾浅勾薄唇,已恢复往日温善谦和模样,音色却是阴冷如冰,“大将军王,上天待您并不薄,还给您留着一个儿子养老送终。” 君无忌登时面色骤变,“你把清扬怎样了!” 轩辕长倾缓缓踱步向君无忌。“将军王不要着急,不过请清扬过来摄政王府做客几日。清扬一直缠着本王,想学轻功,正巧近日本王得空。” 静谧的大殿,除了呼吸声,便只有轩辕长倾不紧不慢的清浅脚步声。似一声声敲击在君无忌的心房,他虽暴怒,却在轩辕长倾寂静笃定的目光中,一点一点颓然若残烛将熄,终现满头白发的老迈之态。 轩辕长倾没有走向君无忌,而是站定在夏侯云歌身畔,柔声问她。 “歌歌,你就一点都不怕?” 身为一个女子,面对满地死尸,面对君无忌的敌意,竟毫不色变。他知她城府极深,没想到竟有胜过男子的沉稳如山。 雷霆起于侧而不惊……这样的女子,很适合做他的王妃。 只可惜,他们不是一条心。 “与我何干?”夏侯云歌回的干净利索。 轩辕长倾微怔,接着笑得好像一位温雅如玉的贵公子。 夏侯云歌望着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锦画,目光越收越紧。这便是男人的战场,身为女人,即便是女儿,是痴情的恋人,一旦沦为弃棋,生死便如此不值一顾? “你们与其有时间在这里咬文嚼字,不如再给锦画一刀,也免得她死的太痛苦。” 第75章 遗弃,云歌语惊人 第75章 遗弃,云歌语惊人 她声音不大,安寂的大殿,人人听得清楚。 众人骇然起哗论。 皆对夏侯云歌投来鄙斥目光,低声嗡议,说她桃花人面,蛇蝎心肠。 轩辕长倾亦是一愕,复而暖笑融融,“歌歌,何出此言?” 君无忌大骂一声,“你这妖女!一切因你而起!还有颜面在此煽风点火,害我爱女!本王今日就为我大越国除害!” 说着,君无忌踢起地上长剑,一把握住剑柄,飞身向夏侯云歌刺来。矫健之姿,哪像年过五旬的老者。 轩辕长倾揽住夏侯云歌腰身,旋身避过君无忌剑势,护夏侯云歌在身后。怒指君无忌,暴喝一声。 “君大将军王,御驾之前一再执剑杀戮,居心何在!” “摄政王今日,非要袒护妖女不成!”君无忌锋利剑锋,赫然指向轩辕长倾。 “她是我的妻子!不容旁人伤害!”轩辕长倾霸气恼喝,搂着夏侯云歌腰身的手臂,渐渐收紧。 夏侯云歌望向轩辕长倾,那巍然如山挡在身前的高颀背影,就像挡下所有暴雨狂风的温暖港湾,心头蓦然一软,似漾起丝丝暖意。 “她个前朝余孽!故意挑唆事端,害我君臣不睦,心生嫌隙!如此妖女,岂能留!”君无忌怒眉飞扬,雪白须发映着剑身寒光,杀意凛凛。 “是借题发挥,还是为国除害,大将军王心如明镜。”轩辕长倾眸色愈发深浓,湛湛寒意自他身上萦绕而起。 君无忌迫近剑锋,直指轩辕长倾心口,彻底与他锋芒相对,“摄政王执意留此妖女,居心又何在!” “今日我只问大将军王,不顾爱子君清扬和君锦画之性命,也要杀本王之妻?”轩辕长倾的口气愈加寒厉,深眸眯紧,乍现彻骨杀气。 “能为国除害,犬子虽死犹荣!”君无忌低哮一声,一对老目迸出杀之夺权的狂烈欲望。 满殿响起一片倒抽冷气声,皆惊吓张大瞳孔。 暑热正浓的初秋,瞬间冷若隆冬,眼见锋锐剑锋刺向轩辕长倾…… 轩辕长倾却不躲不避,寂静以待。 君无忌今日若敢伤他分毫,罪同造反。君无忌有镇守北疆三十万大军又如何,孤身在皇城,远水难救近火。只是苦了万千黎民百姓,征战方歇,又将身处战乱。 夏侯云歌忽然推开轩辕长倾,坦然向前一步,毫不畏惧迎上君无忌的剑尖。 “身为父亲,为一己私欲,不顾儿女性命,你妄为人父!身为臣子,不顾御驾之前,一再行凶,你妄为人臣!不慈不忠之人,有何颜面为国除害!”夏侯云歌尖锐声音铿锵有力,在寂静高旷的大殿响起阵阵回音。 不知为何,君无忌手上长剑猛然一抖,蓦地停下力道,就停在夏侯云歌纤白的脖颈咫尺处。 夏侯云歌淡瞥一眼剑锋,继续道。 “你的女儿,就躺在地上,无人问津!”夏侯云歌指向不远处早已没了清晰意识的锦画,因失血过多,四肢不住痉挛抽搐,“你看她死的多么痛苦!鲜血正在一点一点流尽,身体一点一点变冷,最后变成一具毫无气息的尸体!那一剑是你自己刺的!没人逼你!是你亲手杀了你的女儿!为了你的一己私欲,一时威风,尊严颜面,连你女儿性命都不顾!你算什么父亲!” 尖锐的声音,字字如刺,声声灼心。 征伐一生,身披血命无数的君无忌,竟在这一刻,骇住了。浑浊的瞳眸渐渐放大,竟有些抓不稳手中长剑。 夏侯云歌继续向前逼近一步,冰冷的剑尖已触上她柔软肌肤,如冰般凉。一双清冷明眸,气势迫人地睨着君无忌。 “大将军王一世英名,会在史册留下大义灭亲一笔,多么光辉荣耀!后人称颂!为了霸权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名誉,即便你将来只手遮天,皇冠加身,终孤老孑然一身,膝下再无子女承欢,老病于榻,连个养老送终之人也无。到那时,悔不当初也是活该!天降报应!” 夏侯云歌越说越激愤,眸中射出深浓恨意,依稀仿佛间,已不知在说锦画,还是在说她心中深藏多年的伤痛。 君无忌终于无力握住手中长剑,恍如千金般重,缓缓从夏侯云歌的脖颈滑下。 “你又不是你的儿女,岂知他们虽死犹荣!岂知他们不恨不怨!他们死了也不会原谅你!在天上睁着一双血目看着你,待你终老魂归离恨天,他们会质问你,身为父亲为何抛弃他们,毁掉他们才刚刚开始的人生!与其如此,为何不在出生懵懂不知时掐死在襁褓,也好过眼睁睁看着被自己的父亲亲手推向死亡!” 夏侯云歌凄声嘶喊,竟在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他们会恨你永生永世,永远不原谅你!” 君无忌终于再抓不稳手中的剑,缓缓从夏侯云歌的脖颈话落,“哐啷”一声掉在地上,满头白发终显老态。 夏侯云歌忍住眼中泪光,凄凉一笑,“身为父母,既然生下他们,就不要遗弃。” 曾几何时,深夜梦醒,她总会抱住双膝,满目噙泪。 若不是被父母抛弃,也如其他孩子那样有个完整的家庭,有个不求美好至少平稳的童年,她也会像其她女孩子那样,看见杀鸡都会尖叫,不会成为杀人无数的冷血杀手。 她在夜里看着自己一双覆满薄茧的手,依稀也是纤白如玉,却早已沾满血腥,一生洗不干净。 那样的脆弱只会在夜深人静,独自舔舐,从不在人前展露。 君无忌一双老目泛红,隐约可见泪光点点,看向已气若游丝,瞳仁涣散的锦画。终于颤抖呼唤一声。 “锦画……” 君无忌摇晃几步,踉跄走向锦画。 轩辕长倾眸中浮上一丝笑意,望着夏侯云歌冷漠如冰的倾城容颜,心中升起赞许。 这个女子,当真还是原先那个娇纵庸懦的夏侯云歌? 只凭几句话,四两拨千斤,连他绞尽脑汁都难对付的君无忌,就如此轻易被撼动。 殿内众人,皆赞许望向夏侯云歌,她就站在一片斑驳光影中,周身似镀上一层辉煌光晕,不禁心生敬畏。 君无忌抱起已肢体发冷的锦画,脸上终于出现两道泪痕。 “锦画……爹愧对你……” “大将军王,天下第一号称医圣的魏荆公子,许能救锦画一命。”轩辕长倾慢条斯理说道,毫无焦急之态。 他在等君无忌一个承诺。 君无忌的眼里浮现一丝光亮,随即又陨灭殆尽,“魏荆公子,行踪诡秘,如何能在短时间寻到他的踪迹。” 轩辕长倾一点一点展开折扇,轻轻摇起,看向外面渐渐西沉的骄阳,如血霞光笼罩整座肃穆巍峨的摄政王府。 寂静温暖,似往昔任何一个平静午后。 君无忌忽然抬头看向轩辕长倾,“摄政王这般说,便是知道魏荆公子行踪了!” 轩辕长倾这才收起折扇,缓声道,“全看大将军王,是否真心救锦画性命。” 君无忌恼羞成怒,大喝出声,“摄政王,不要欺人太甚……” 君无忌还未吼完,声音戛然而止。 埋伏的暗卫不知什么时候已现身在君无忌身后,数把明刃指向君无忌的后心。 “算上大将军王一条命,不知这场交易,将军王可觉合算?”轩辕长倾轻敲手中折扇,平和一笑,暖若春阳,却寒意逼人。 君无忌望着怀里,脸色雪白得几乎透明的锦画,她苍白的唇瓣一张一合,不知在昏迷时还呢喃什么。只是让他蓦然想起锦画咿呀学语时,那张红润的小嘴,最先会喊的是“爹爹”。他最喜欢听她喊“爹爹”,声音那么甜那么软,不管军务多么繁忙疲惫,总能另他开怀大笑。 君无忌深深低下头,终于挣扎出声,“也罢,三十万北疆大军换我君氏一世荣宠,不知摄政王意下如何?” 轩辕长倾声音飘渺清淡,“不知大将军王所指的荣宠是?” “吾儿清扬承一品王爵,吾女锦画入主摄政王府!而摄政王世子,必须锦画所出。”君无忌老谋深算,一瞬间就谋划出对君氏一族最有利的对策。 “哦?”轩辕长倾尾音上扬,却是再无下文。 君无忌一对老目再次精光锐利,声音洪亮决绝,“摄政王若不答应,老夫不怕鱼死网破!” “将军王,当真是敲的一手好算盘。皇后有孕,若诞下太子,这朝中后代之权,都掌握在君氏一族手中。”轩辕长倾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倏尔转过头,目光似剑,犀利阴狠,唇角勾起残忍的笑容。 君无忌霸气与轩辕长倾对视,尽量不输气势。 高位上的轩辕景宏若有所知的睁开眼,正巧看到君无忌抱着锦画的手,在不住微微发抖。轩辕景宏轻笑一声,沉浮战场几十年的将军王,已是强弩之末,只剩虚张声势。 “你真当这天下姓君?”轩辕长倾站在窗前,透窗而入的血色光辉,让他清朗高颀身姿,恍如融入一片金碧辉煌的光影中,高高在上,贵不可言。 “摄政王是不敢答应吗?”君无忌额上流下豆大汗珠,连额头鬓角都已被染湿,最后咬牙狂声道,“摄政王心系苍生,应该不愿再见战火连天吧?” “呵呵!”轩辕长倾笑出声来,清淡的声音恍若春风拂面,却冰冷刺骨,一锤定音,再不容转圜。 “赐君无忌一品荣国公,君氏锦画九品孺人!” 轩辕长倾望向夏侯云歌,“我的王妃,只能是夏侯氏云歌,绝无旁人。” 夏侯云歌心头一颤,终于微微低首,避开轩辕长倾灼热如火的视线,明知他只是做戏,还是忍不住当着众人脸颊微微烧红。 第76章 魏荆,非死绝不救 第76章 魏荆,非死绝不救 君无忌顺着轩辕长倾的目光,亦看向夏侯云歌,忽然爆出一声怒吼,“摄政王,还不快请魏荆公子来救锦画!” 轩辕长倾这才唤来东朔,对东朔附耳小声说,“魏荆在宫里,就说本王发病,命他立刻前来。” 若不如此说,魏荆断然不会前来施救。他可不是医者父母心的仁士,亦不是救死扶伤的善人。 东朔领命而去,却在临走时深深看了一眼早已不省人事的锦画。急急施展轻功直奔皇宫。他知道,锦画今日若当真死了,君无忌就会破釜沉舟,情势再难控制。 东朔爆发超出本能的速度,生怕延误多时的锦画会死。 东朔一遍遍告诉自己,为了大局,她一定不能死!不能死。为了大局…… 魏荆正揽着皇帝陛下赐下的两位美人酣眠正好,温香软玉在怀,享受难得的酣甜好梦。 他梦见,他终于找到守护巫族的圣女,可以抛下繁芜事务,逍遥四海,纵横天地,好不快活…… 东朔却忽然破门而入,打碎魏荆美好梦境。魏荆霍地睁开眼,见东朔行色匆匆,也来不及抱怨,只知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推开怀中不怨娇嗔的美人,披上外袍,却被东朔毫无礼貌地急急拽着往外走。 他魏荆公子的上好锦缎衣袍,岂是旁人随便能碰的。覆了人皮面具的平板脸上,瞬时大怒。 “放开你的脏手!” “王爷说他发病,慢不得!”东朔向来不会说谎。 “没那么简单吧?”魏荆眯起眸子,深深望着东朔。 东朔低下头,“王爷当真发病。” “啧啧啧,大婚当日发病,有意思。”魏荆不紧不慢拢上宝蓝色衣袍,一把拽起东朔,踏风而去的速度,堪称如电光闪过,转身巍峨的红墙金瓦就已远远抛在身后。 身为暗卫之首的东朔,不禁叹服。 只有半柱香的功夫,魏荆就已带着东朔到了摄政王府的大厅。一见轩辕长倾好好地站在那里,毫不留情丢开怀中东朔。 魏荆横扫一眼殿内情况,血染大殿的一幕,已让他知晓这里刚刚发生风云诡谲的一幕。亦已明白,轩辕长倾谎称发病骗他前来是为了倒在君无忌怀里就剩下残气的锦画。 “魏荆公子。”轩辕长倾使个眼色。 魏荆白了一眼,伸个懒腰,满脸被打扰好梦的不满,微翘的唇角都紧紧抿成一条线。“本公子还没睡醒。” 说着,他就往外走,轩辕长倾忙拦住他。 “魏荆公子,既然来了,不如施以援手。”轩辕长倾皱起的眉心,隐现疲惫,终不再像之前那样霸气凛冽意气风发。 自从十年前那场变故,他一向体弱,只是一直完好掩饰。 魏荆有些不忍,压低声音在轩辕长倾耳畔,“我早就说你,若不好生将养,你终究会被体内之毒,侵蚀神智殆尽,熬得油尽灯枯,回天乏术。” 轩辕长倾抬眸,眼底已恢复一片清明,疲惫尽消,“今日,这个人,你救还是不救?” “倾倾,你威胁我!”魏荆嘟起唇,好没正经。 夏侯云歌眸色一凛,望向魏荆那一袭刺眼的宝蓝色身影。这个人……莫非就是两次救她的那个黑帽神秘人? “不是威胁!只是想告诉你,我会暗中帮你查找巫族圣女下落。”轩辕长倾轻飘飘的声音,已抓住魏荆最大的弱点。 魏荆仰头望望天,“对于圣女下落,我已有了些许眉目,不需你兴师动众,坏我好事。” “能少一事,我很乐意。” 魏荆撇撇嘴,很不情愿从袖口里摸出金线,作势要悬线诊脉。 “不许金线。”轩辕长倾制止住魏荆的动作。 “我可是非死不搭一指,非危不悬一线的医圣!你竟不信我。”魏荆轻嗤一声,他可不喜欢随随便便碰触将死之人的躯体,嫌脏。飞出金灿灿的金线,一头已遥遥系在锦画莹莹皓腕上。 “恩,虽未伤及脏腑,却失血过多。用剑之人,手法很好,不偏不倚正好避开脏腑。” 魏荆的话,让君无忌的脸色极为难堪,一阵变色紧绷。 众人心照不宣,默不作声,对君无忌的所作所为,更加不耻。 魏荆瞥了一眼夏侯云歌,眼角掠过一丝灿笑,略含深意的看向轩辕长倾。摇摇头,幸灾乐祸道,“好好一桩婚,怎闹成要死要活这般田地。” 轩辕长倾俊脸阴沉,薄唇绷紧一线,缄默无声。 “魏荆公子,小女……”君无忌艰难出声焦急问,染了锦画血的手,还在不住颤抖。 “大丈夫保家卫国驰骋沙场,不该为难一介柔弱女子。”魏荆缓缓收起金线,放入袖口之中。 君无忌唇瓣微颤,却是说不出一字来。低头看着怀中锦画,生怕锦画残存的一丝微弱气息就此消陨,眼中渐渐浮现深深的愧疚。 轩辕长倾薄唇微勾,看向夏侯云歌,笑意不达眼底。 魏荆又从袖子里摸了半天,终于摸出一个红色的瓷瓶,丢给轩辕长倾,“这瓶药很讲究,一个时辰一粒。若没苏醒,就半个时辰一粒,若还未苏醒,就不用吃了。” 君无忌紧张问,“为何就不用吃了?” “死人当然不用再吃药。”魏荆耸耸肩,打个哈欠。似乎昨晚一夜没睡,才会白日精神恹恹。 “死人!”君无忌一张老脸瞬间尽染沧桑,脸色灰青毫无人色。 “自然,也有可能几颗药下肚,她就苏醒了。若醒了,这个药就化在老鸡汤中给她服下。哦!对了,还有这个药,是止血愈合伤口的。”魏荆似终于想起来,又摸出来一盒精致的药膏来。 轩辕长倾绷紧的唇角又抖了抖。明明是一介医圣,非要做出一副让人无法尽信的嘴脸。 果然,君无忌怒喝一声,“摄政王,你不会随便找个土郎中,糊弄老夫吧!” 魏荆怒了,作势要抢回药瓶,被轩辕长倾扬手制止。 “好了魏荆,我会让依依照顾锦画。”真让人头疼。 “又要劳累我的好徒儿了。”说着,魏荆举步出门,只眨眼功夫,那一袭刺目耀眼的宝蓝色身影,就已消失不见。 众人这次终于信了,也只有来无影去无踪的医圣魏荆公子,才会有如此神速。 锦画被人抬下去,君无忌也再无颜面在众目之下,瞪了夏侯云歌一眼,对轩辕长倾丢下一句狠话,摔袖离去。 “若锦画有个三长两短,老夫绝不放过你们!” 君无忌就是一只被折去双翅的苍鹰,依旧拥有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势。 东朔随后进来,将君无忌三十万大军的虎符呈给轩辕长倾。这就是君无忌,即便大势已去,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众交出虎符。 轩辕长倾把玩手中虎符,这便是君无忌执掌几十年从未离手的虎符。边缘已无棱角,可见君无忌经常抚摸,一个经常把玩虎符的将军,足见其对权力之峰拥有强大野心。轩辕长倾纵然剑走偏锋多年,还是不由脊背出了一层薄汗。君无忌这头猛虎,在朝中纵横几十年,即便皇家一直有意无意压制君氏势力日渐庞大,出于忌惮君无忌那三十万北疆大军,君氏的女儿还是入宫封赐高位。没想到这头猛虎,会因为锦画愚蠢替嫁一事,彻底被激怒。本以为今日一战在所难免,不知多少生灵为之涂炭。没想到竟不费一兵一卒,轻易平息,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轩辕长倾望向夏侯云歌,唇边扬起温和笑意。 “太阳未落,本王婚礼继续。” “是,主子!”东朔领命而去,指挥众人开始打扫大殿血迹残尸。 夏侯云歌被人请下去梳妆换衣。 轩辕景宏从高位上缓步踱下,一手负后,精神焕发。望着轩辕长倾,眼底尽是促狭笑意。 “长倾,朕可否理解为冲冠一怒为红颜?啧啧啧,算无遗策的摄政王也有这等轶事,改日朕得找来掌史,记入史册,千古佳话呀,哈哈哈!”轩辕景宏步伐稳健,几乎与往日的病弱体虚判若两人。 “皇兄与其关心皇弟私事,不如多生下几个侄儿,省得朝堂上那帮老硬骨头诋毁皇弟欲谋朝篡位。”轩辕长倾脸色不悦,毫不示弱回击。 “朕可坐拥后宫佳丽三千,何愁子嗣?倒是皇弟如今不过仅有一正妃,一孺人,不如朕赐下美人数名,也让摄政王府早日后继有人?每逢佳节,凑在一起也热闹。”轩辕景宏挑眉坏笑。 轩辕长倾斜睨他一眼,“我嫌麻烦。” “哈哈哈……”轩辕景宏朗声大笑起来,继而压低声音在轩辕长倾耳畔说,“魏荆公子果然神医,他给的药效果极好。不过,你也要提醒魏荆公子,慢慢来,我这顽疾已多年,不怕好的再慢一些。” 轩辕长倾望着轩辕景宏,声音有些低沉,“皇兄,你要以自身为饵,调查暗中给你下毒之人?” 轩辕景宏回首看向身后的杨慧心,又掩唇咳嗽几声,“有些事,是时候求个明白了。” “皇兄,保重。”轩辕长倾望着轩辕景宏的目光噙满心疼。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 轩辕景宏拍了拍轩辕长倾的肩膀,“快去看看你的王妃吧,她可是这场仗的大功臣,朕要嘉奖她。” “封位就免了,金银珠宝非珍品不要。”轩辕长倾摇着折扇,步态悠闲地往后院走去。 轩辕景宏低低笑起来,“你真是无处不算计。” 轩辕长倾刚到后院,惊讶发现夏侯云歌竟然不在房中。问侍候的婢女,她们竟然懵懂不知,“王妃说头疼,想要自己休息一会,没见王妃出门。” 婢女们搜遍整个房间,都不见夏侯云歌踪影。这才惊讶发现,房间的后窗子,敞开个缝隙没有关严。 轩辕长倾震怒,急忙冲窗而出,整颗心被紧紧皱成一团。 会是谁? 在守卫重重森严的摄政王府,挟持摄政王妃? 会是祁梓墨?还是上官麟越? 第77章 清空,谁先动了心 第77章 清空,谁先动了心 夏侯云歌脱掉大红嫁衣,沿着摄政王府几丈高墙一路疾奔。 终于寻到一处临墙生长的粗壮柳树,迅速爬上树,抓住柔软柳枝,借力从空中荡起,一手勉力攀住高墙光滑的琉璃瓦。 正当她用力爬上高墙时,远远就看到轩辕长倾一袭大红喜袍的身影,速如闪电飞掠而来。 夏侯云歌心头一紧,赶紧用尽全部力气爬上高墙。 然,她终还是慢了一步。 轩辕长倾如鹰爪般一把抓住她的后衣领,狠力一拽,她便从高墙上跌了下来,正好落入轩辕长倾怀中。 夏侯云歌挥手一拳,击向轩辕长倾的侧脸。他明显有所防备,一把丢开她,闪身一避,拳头与他擦身而过。 轩辕长倾衣襟上的盘扣,划过夏侯云歌纤白的手背,留下一道鲜红血痕,火辣辣的疼。 她仍不罢休,又挥出一拳。 轩辕长倾已闪身到她身后,从后面用臂弯圈住她的脖颈,铁力一收。到底还是男人的力气大,她再难出击,困在他的钳制之下。 “王妃愈发能耐了!大婚当日也敢逃婚!”轩辕长倾俊脸紧绷,字字从牙缝挤出。 亏他还以为,她被挟持。一颗心,紧张地砰砰狂跳。 他不否认,当发现她不在房中,真的害怕了。既担心是祁梓墨暗中圈套,亦紧张会不会是君无忌难消余怒,使诈劫持,以雪今日之辱。 “我只是出来透透气,谁说我要逃婚!”夏侯云歌弯起手肘,重重撞在轩辕长倾的心口。 他痛得闷哼一声,还不肯放手。额上渗出一层薄汗,低声咬牙,“本王还是第一次听说,透气要去墙头!你是看准今日大婚防卫松懈,趁机想逃!” 夏侯云歌不再争辩,望着一群飞鸟掠过摄政王府的高墙,眼中浮现神往的迷惘。 的确。 她看准了今日难得良机。 轩辕长倾利用她有诱饵,在大婚前一日已调走暗中监守她的暗卫,正值防卫松懈,正是她唯一一次难得出逃的好时机。 没想到,轩辕长倾紧追不舍,来的这么快。 火红的夕阳已沉入高耸的高墙一端,万丈光芒如金光灿亮,落入夏侯云歌似水明眸中,一双眸子亮的愈发绚丽如梦,恍若流光潋滟的宝石,美得惊人。 轩辕长倾只是看到她那被夕阳照亮的侧颜,心头莫名一紧,似有丝丝缕缕的柔软将他团团包裹。她安静的样子,真的好美,静若处子般让人怦然心动。 他来不及吃惊,为何没有预计的那样愤怒,只是忽然有个冲动,想要抱住眼前的一瞬间美好。 当那个拥抱落下来的时候,夏侯云歌愣住了。肩头一沉,他的头抵在她的肩头,从后面将她抱入怀中…… 耳边传来,他一声低叹,似略有疲倦。 夏侯云歌侧头冷睨轩辕长倾,脊背筋骨瞬间绷紧,对他脸上若有似无的疲惫熟视无睹,凉声道,“放开我。” 他迎着霞光的容颜,确实很美,出尘的清俊。是任何女子都不禁会为之心动的一张脸。可她不是花痴女子,不会眼前的美好迷惑。她只记得,这个男人困住了她的自由,几次三番利用她为棋子,她不喜欢那种被人操控利用的感觉。 “让我抱一会儿,只一会儿。”他的声音低沉无力。 夏侯云歌眉心一紧,他声音里不经意流露的脆弱,是她听错?她没有再挣扎,任由轩辕长倾抱着。声音里,带了些许讽刺。 “往日里犹如屹立在顶峰恍如天神降世一般的摄政王,原来也有倦怠无力的时刻。” “我也是人。”他轻笑,略带些许难辨的苦涩。 夏侯云歌心头一紧。 没错。 他亦是人,不是神。 从他的角度出发,如此对待夏侯云歌,已是仁至义尽。身处在阴谋诡计权利的漩涡,不管向上攀爬,还是为了自保,一切有力的因素,任谁紧紧抓住,将棋子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可她已不是原先的夏侯云歌,没有义务代人还债。 “我知道,你的骄傲和从小养尊处优养成的高傲性格,容不得你自己受半点折辱,和限制自由的禁锢。我都知道,可你又能怨得了谁?这都是你的报应。”他低声喃语,似对夏侯云歌说,也似对他自己说。 “如果我说,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夏侯云歌,你会如何?”夏侯云歌低声问他。 他不假思索,直接回答,“我会杀了你。” 夏侯云歌周身一寒。 轩辕长倾微抬眸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侧脸,深深的,似在细细辨认,转而扬唇一笑,“你就是夏侯云歌,唇边那一点黑痣都一模一样,不会有错。” 夏侯云歌不再说话,看向遥远墙头只剩下金灿余晖的一缕,绿茵深浓,紫荆花簇簇锦绣,清淡花香随风飘散…… 在这样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美景如画,清晰在目,却恍如隔世。 紧紧相拥的两人,身边男子即将成为她在异世的夫君,心却那样远,远隔一个世界。 手按住心口放着遗世的位置。 那一颗如血般红的玉,在异世再次回到身边,能否再将她带回拥有南枫的那个世界?哪怕那个世界,依旧孤身一人,至少那里还有南枫留下的痕迹。 她真的好想南枫,好想好想。 夏侯云歌紧闭双眼,她可以等,继续等下去。她相信,这里不会囚禁她的一生,她不属于这里。 肩头的重力,蓦然又重了几分,他真当她是可以暂时休憩的乔木? 她正要推开他,耳畔传来他低软的声音。 “为何在你眼里,我总感觉,你无欲无求,只有沉静的淡定与孤世清凉?这不该是你该有的表情……”他没了声音,只有鼻端悠长的呼吸。 他一直无法理解,曾经八岁的她,为了南耀国可以将他推下断崖。而十年后再见,他灭了她的国家,却从她的眼里看不到丁点国仇家恨,只有被禁锢的怨憎。 他没发现,他已对她有了最不该动的好奇和探究之心。 夏侯云歌沉默无声,他亦不深问,只是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命令的味道。 “这次你只是侥幸,下次不许再以身犯险。” 夏侯云歌懵然不知他在说什么。 “君无忌的剑,向来饮血方归。”轩辕长倾看着她清冷宁静的眉目,“若君无忌当时恼羞成怒,再加重一分力道,即便我速度再快,也救不了你!” “我不会想死,那不代表我就怕死。” 她孤冷的声音,让他笑出声来,这个臭丫头,总是这么狂妄。他柔和的目光如暖阳,却化不开她冷硬的心。 他知道,她是一个心有莲花的女子。本该有一颗清透柔软的心,却被坚冷外壳,层层包裹。 国破家亡的打击,或许让她伤得实在太深吧。 想起她曾经只凭几句话,就让沈承安不顾军令如山私自打开城门,他就知道,她是一个有勇有谋的智睿女子。 他也为她的勇气和智慧赞许,他却不能容许,这样的女子,是自己的敌人。即便不能成为盟友,也要放在身边才心安。 他有他的算计,她亦有她的算盘。 “我相信,你若能与我一心在这在政权不安,皇权不稳之时的乱世携手同行,民安国泰,盛世繁华之景,不会太远。” 夏侯云歌哂笑一声,“摄政王,你不觉得这话不该对我说?你那么恨我,待你功成名就之时,第一个就会杀了我。” 轩辕长倾抿紧唇角,眼底深色愈发浓沉,透出冰冷犀利的光芒。大手似无意般覆上夏侯云歌的小腹,微微一紧。 “我很不喜欢,你总是轻易看透我的心思。” 夏侯云歌望着腹部那一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脊背一片僵冷。 他是要动手了吗?她果然怀孕了? “作为补偿,我会给你一个完整的婚礼保你王妃之位,外人眼中无上荣宠。”他冰冷的声音顿了顿。“能和我轩辕长倾拜堂的,夏侯云歌,你是第一个。”也会是唯一一个。 补偿? 看来她的肚子里……真的有个小生命了。 “摄政王,我并不以此为荣。”她的真的厌了,厌了这里一切的人和事。 她不求太多,只是寻一方无风无雨的晴空,寂静独处一方安宁。 他冷哼一声,放开夏侯云歌,目光如剑光冰寒。“我很不喜欢你总是一副骄傲样子,很想撕碎。” 夏侯云歌声凉如水,“我不需要摄政王喜欢。” 他登时哑口无言,哼笑几声,不再说话。 确实,她不需要他的喜欢,他亦不需要她的喜欢。她只是他利尽便弃的棋子。 这时东朔来回报,“主子,大厅已重新打点好了。” 轩辕长倾拉着夏侯云歌便往大厅的偏殿走去,“还不去梳妆打扮,想皇上与文武百官,都等你不成。” 轩辕长倾猛然又停下脚步,吩咐东朔已经,“你去命人,将距府墙十五米以内的树,全部砍掉。” 东朔微骇,忙道,“主子,当时修建摄政王府时,您说这些树都是几十年老树,砍了可惜,要留下来应景。修建王府的工匠,刻意避开这些老树,重新构造绘图……” 轩辕长一记凉意飕飕的眼神射去,东朔当即没了声音。 嗖嗖的眼神,东朔当即没了声音,忙应了一声,“是。” 夏侯云歌阴凉的目光如利刺瞪着轩辕长倾,“你应该再命人将墙垒得更高一些。” 轩辕长倾挑挑眉,“好主意。” 夏侯云歌眼角抽了抽,“我手上这对镯子,王爷打算什么时候摘下去?” 轩辕长倾解开身上喜袍,披在夏侯云歌肩上,拉着她的手走过深深亭廊,两侧湖光潋滟,映着一身红衣,妖红似火。 夏侯云歌望着走在前面他高颀的背影,总觉得坚冷的心,似被身上带着他体温和淡淡兰香的袍子,化开微妙一角。她忙看向远处在风中飞扬的红色轻绸…… 过了今日,他们真的是夫妻了? “在你不随便打人的时候,或许会。”他声音悠远,透着遥遥无期的无望感。 夏侯云歌的脸色,再度冰封如霜。 第78章 成婚,一碗绝子药 第78章 成婚,一碗绝子药 簇拥在大厅前不知低声议论什么的群臣,见到夏侯云歌和轩辕长倾携手而来,赶紧恭敬行礼,道一声。 “恭喜摄政王,恭喜王妃。王爷王妃琴瑟和谐,鹣鲽情深,真乃天作之合。” 夏侯云歌总觉得这样的话,从这些城府极深的臣子口中说出,犹如在说他们“狼狈为奸”。 即便夏侯云歌斥责君无忌的那一席话,触动众人心弦。在不知详情的外人看来,他们就是一对逼迫越国功臣交出虎符的“奸夫淫妇”。 轩辕长倾嘴角的笑意如旭旭和风,深深望着夏侯云歌,柔声道。 “凤凰齐飞,长倾为凤,云歌为凰。” 夏侯云歌心神微荡,沉浸在轩辕长倾暖软的目光中,思绪微有恍惚。 凤凰齐飞,长倾为凤,云歌为凰…… 这样美好的情话,只怕任何一个女子听了,即便明知是假,也会不禁心生迷幻吧。 众人忙俯身叩拜,祝福贺词不绝于耳。 夏侯云歌被簇拥着回房梳妆打扮,大红的盖头上系着“双喜结”,眼前只有一片大红。又被簇拥着牵起红绸的一端,而彼端则握在轩辕长倾手中。 “歌歌。”轩辕长倾眼角眉梢尽是喜意,握住夏侯云歌的纤细玉手,凉凉的,却暖暖的。 夏侯云歌咬下唇瓣,静默不言。 隔着眼前摇曳的双喜结红穗子,还是能隐约看到焕然一新的厅堂,仿佛白日在这里发生的惨案只是噩梦一场,从不曾发生。 殿堂内的布置更加奢华富丽。金玉杯,琉璃盏,明珠高悬,红喜成双……无处不彰显皇家富贵,婚宴之庆。 “一拜陛下,皇恩浩荡,赐天作之合!” 轩辕景宏望着殿中拜堂的俩人,不由抓紧杨慧心的手。低声对她说,“朕盼这一刻许多年了,皇弟终于成婚了。” 杨慧心的脸色却没轩辕景宏那么激动难抑,美眸轻瞥一眼红妆加身的夏侯云歌,低嗤一声,“也要摄政王真心喜欢才好,否则岂能作数。” “爱妃缘何这么说?”轩辕景宏目光微郁。 杨慧心婉转一笑,“人家也是替皇上担心摄政王终身大事。” “二拜天地,花好月圆,得佳偶天成!” 轩辕长倾和夏侯云歌起身再拜。 “三拜夫妻,琴瑟在御,至百首不离!” 这一拜,夏侯云歌自此就是轩辕长倾的王妃,他的妻。 古人的婚礼,一旦拜了天地,便由天地为证,非夫家休离,不得离弃。 “礼成,新娘送入洞房!” 夏侯云歌被簇拥送入婚房,耳边尽是是贺词赞颂,听得脑子嗡嗡糊涂。 被人搀扶坐在洒满“早生贵子”的床上,终于松了一口气。正口干舌燥的很,有人已体贴地递上一碗清水。 夏侯云歌掀开盖头一角,当见到端着茶碗的人,她一把拽下红盖头,一对清凉的眸子,浮上欢喜的笑容。 “小桃!” 小桃盈盈下拜,“奴婢参见王妃。” 夏侯云歌扫一眼殿内婢女,虚扶一把,“起来吧。” 小桃恭敬递上茶碗,还显苍白憔悴的容颜,可见这几日没少吃苦头。 夏侯云歌低头喝水,小声问她,“伤可大好了?” “谢娘娘关心,依依姑娘送来的药极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小桃回的恭敬有礼,又压低几分声音,只有俩人可以听见,“娘娘的身体可好了?听说娘娘感染风寒,卧床养病,奴婢很是担心。” “倒是我连累你受苦,还难为你为我担心。”夏侯云歌握住小桃的手,心中总算多了几许温暖。 在这个陌生孤立的异世,只有小桃才能让她感觉些许心安。 “娘娘这样说,折煞奴婢了。”小桃红了眼眶,“是奴婢总是没用,让娘娘忧心。” “小桃,我保证,日后再不让你受半点苦。”夏侯云歌攥紧小桃骨廋冰冷的小手,莫名升起强大的保护欲。可能在不知不觉间,她这个冷血的杀手,当真已将小桃当成妹妹疼惜。 小桃双目饱含泪光,却笑着跪在她的脚下。她没有搀扶,只是扶了下小桃憔悴的脸庞。 本以为一切终于可以告一段落,暂时得以宁静。却不想,有人推门进来,送来一碗热气升腾的汤药。 与这满目大红,喜气洋洋的婚房,显得格格不入。 送来汤药的,为首是一位绛衣云纹公公,面色和善,微微含笑,浮尘挂在臂弯。公公身后有两个宫女,低首敛眉,很是规矩,一看便知是宫中宫女。 夏侯云歌明显感觉到小桃肩头有些微颤抖,脸上亦呈现些许不安。 鼻端的中药味,寂静的房间,这诡异的氛围,夏侯云歌迅速做出反应。 “你们都下去吧。”夏侯云歌站起身,望着桌上安静的药碗,眸色晦暗。 “是,王妃娘娘!”喜娘一脸奉承笑容,行礼告退,赶紧招呼众人退下,随手将门阖上。 夏侯云歌眯眼看向那公公,“敢问那是什么药?” “太后娘娘口谕,摄政王妃还不跪下。”绛衣公公保养的极好,从面容上看也就三十左右,声音却显得苍老。他向前走了两步,脚步极轻,感觉上绝非等闲之辈。 “魏公公!”小桃声音凄厉,握着夏侯云歌的手无意识的抓紧,“你……你不是随先皇后……随葬了嘛!” “原来,小桃还记得洒家。”魏公公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放佛连嘴唇都未张启,“你这叛主儿的奴才还能活到现在?” 小桃浑身瑟瑟发抖,瘫软的跪在地上,紧紧抱住夏侯云歌的腿,哭喊道,“奴婢没有,娘娘,奴婢没有……” 夏侯云歌背脊挺直,对小桃喝了声,“给我起来。” 小桃的反应更是奇怪,唇瓣哆嗦,两股战战,竟是站不起身来。 夏侯云歌用半边身子挡住魏公公阴暗的眸光,“小桃,你也出去。” 从小桃的断断续续的的话语中判断,这位宣太后秘旨的魏公公曾经应是伺候“夏侯云歌的母亲”。 而小桃反常的表现更添了一层神秘,看来确实需要找小桃了解一些原主的情况了。 夏侯云歌神色自若的坐在椅子上,静待魏公公的下文。 魏公公眸光微转,微尖利声音低喝,“太后娘娘的口谕,王妃竟敢如此不敬。” 夏侯云歌不做声,继续等下文。 魏公公也不急着道出实情,只对身后两个宫女挥挥手,“你们守住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 两个宫女对他唯命是从,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魏公公向夏侯云歌靠近两步,保养极好的脸上,微浮现些许怅惘,感叹一声,“小公主变了,先皇后在天之灵也会高兴。只可惜,小公主已认不得奴才了。” 夏侯云歌神色清冷,眸光深远,“你到底是谁的人?” 魏公公苦涩一笑,“老奴文献德顺圣皇后影卫魏安!” 夏侯云歌审视着眼前跪下的魏安,隐于长袖中的素手微曲,朱唇轻启,“影卫魏安?” “老奴参见小主子!上苍庇佑小主子,让老奴今日还能得见小主子。”魏公公光鲜的面皮僵直无情,眼框却红了,“时至今日,奴才仍谨记自家主子,分分秒秒不曾忘记!” 夏侯云歌眸光微转,起身露出素白玉手,虚扶一下,“魏公公,今日是?” 魏公公依然跪着执意不起身,看一眼外面守门的两个宫女,将声音压到最低,“老奴知小主子对老奴有所怀疑,不会轻易相信老奴。老奴亦有不得已苦衷,日后小主子自会知晓。不过日后,小主子但凡有令,老奴莫敢不从,任凭小主子差遣。” 魏公公用力在地上,叩了三叩。 “什么意思?”夏侯云歌眉心一紧。 忽然冒出来一个影卫,是否有人故意设套,她不得而知。 魏公公的脸上浮现憎恨之色,“这轩辕氏的老毒妇,想逼您喝下绝子药!几次三番为难小主子,老奴碍于身份不能明着帮小主子一把,实在有愧。” 夏侯云歌安静望着桌上汤药,“绝子药?” “哧”一声,夏侯云歌笑了,带着无尽嘲意。绝子药?太后怕她诞下子嗣,她又岂会生下轩辕长倾的孩子! 魏公公头抬起头,泪流满面,双眼迸发出无尽的恨意,“小主子,这碗药绝对不能喝啊!轩辕家是要夏侯家自此断掉唯一血脉!而且轩辕长倾亦默许此事,可怜小主子腹背受敌……” 魏公公重重磕了一头,无奈的只剩哭声。 “他也知道这事?”夏侯云歌浑身紧绷,犹如从酷暑至寒冬,绝色的容貌上染上阴寒。早就知道他会有此选择,还是忍不住身心俱寒。 魏公公抹了一把眼泪才颤声道,“小主子,您在越国身份尴尬,一定要处处小心谨言慎行,若有毫厘差池,都将是万劫不复的劫难。老奴人微言轻,恐不能护住小主子。不过小主子,待一切尘埃落定,老奴就带小主子逃出去。” 夏侯云歌眸底闪过一丝光亮,随即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中。她不动声色,悲凄声音呢喃一声,“原来我的夫君亦要害我。” “老奴不敢欺瞒!确实如此!他并非当小主子是妻啊!轩辕家,皆是人面兽心,小主子可不能心慈手软,对轩辕家的人动感情。”魏公公眼底迸出浓烈的恨意,“轩辕长倾在南耀为质子时,先帝爷对其视若亲子,没想到终是养虎为患,他以怨报德,不但毁了南耀国,还要毁了小主子一生。” 说着,魏公公已涕泗横流,似椎心泣血。“不过这药老奴本要换掉,却不知被谁偷偷去掉一味重药,虽不至于此生无子却能滑胎。对于小主子也没太大影响,老奴便应付太后娘娘,亲自送来了。” “药性改了呀,是落胎的吧。”夏侯云歌呢喃一声,似染寒霜。 “小主子,您说什么?”魏公公没听清楚,只看到夏侯云歌微微张合的红唇。 “我说,既然无害,喝了亦无妨,你也好回去交差。”夏侯云歌灿然一笑,似拨云现月。 第79章 喝药,长倾的愤怒 第79章 喝药,长倾的愤怒 “小主子,老奴入府时,摄政王还特意暗中交代老奴,这碗药他会亲自喂小主子喝下。”魏公公痛心说。“小主子大婚之夜,他们轩辕家……竟要如此待小主子……这可是小主子的新婚夜!” 魏公公不住擦着眼角,声音抖得再说不下去。 夏侯云歌闭上眼,新婚夜?她从未将这场婚礼当成终身大事,也自然不会在意什么新婚夜! 手不自觉放在平坦小腹上,唇边绽放一抹凄凉。 他非要亲自打掉他的骨肉,这么狠心! “小主子……” 夏侯云歌缓步走向桌上那碗热气升腾的汤药,手抓成拳,眸色越来越深。 魏公公赶紧上前,“是药三分毒,小主子还是不要喝了。老奴将药倒掉,谎称小主子喝了,亦可蒙混过去。” 不待魏公公夺下药碗,已被夏侯云歌端起来,仰头一口喝尽。强忍住苦涩药汁反胃,擦过唇边药渍。笑着,却那么无力。 “现在你可以回去交差了!” “小主子!” 夏侯云歌跌坐在椅子上,疲惫挥挥手。 “小主子!”魏公公又再度跪在地上,老目噙泪,“小主子……您受苦了!老奴……”魏公公深深叩了一拜,“告退。”接着他扬高声音,“王妃如此识大体,老奴这便回宫向太后娘娘复命。王妃,保重。” 魏公公躬身退下,将房门掩紧,却在关门之后,门外传来魏公公参见摄政王的叩拜声。 夏侯云歌抓紧椅子扶手,下意识按住小腹。咬牙忍住心中酸楚,硬是没让眼角的酸热滚落下来。 对于这个孩子,这是最好的选择。 与其让他出世面对亲父不疼,亲母不爱,不如在还未成形时,毫不知痛的安静离去。 轩辕长倾推门进来。他喝了一点点酒,脸色微有潮红,喜气未消地呼唤一声。 “歌歌……” 他解开胸前大红绸花,映着他俊隽的容颜,如窗外盛开正美的蔷薇花。 当他看到桌上歪倒的空药碗,手中绸花飘然落地,脸色瞬间褪白。 “恭喜王爷,恭喜王妃。”喜婆乐呵呵端着合卺酒跟进来。 “滚出去……” 轩辕长倾一声咆哮,吓得喜婆打翻托盘上的金盏,酒水洒了一地,忙跪着爬出去。 他大步扑向夏侯云歌,高颀的身体撑着椅子扶手,将夏侯云歌圈在他的影子中,迫人的阴郁如暴雨来袭。 夏侯云歌冷冷抬眸,见到他眼底翻涌的怒意,傲然抬起臻首,无畏无惧的倔强。 “你喝了那药!”他粗重的声音,带着醇香的酒气。 “我有自知之明,何劳摄政王亲自动手!”夏侯云歌声若冰霜,莫名让轩辕长倾心口一疼。 “给我吐出来!”他低吼着,一把捏住夏侯云歌的脸,力气极大,捏得夏侯云歌白皙脸颊留下鲜红指印。 夏侯云歌挥出一拳,这一次他没有躲,硬生生吃了这一记,胸口闷疼。 “给我吐出来!”他的吼声愈发震耳。 “你是不是有病!我遂了你们心愿,你又怒什么!”夏侯云歌力竭地嘶喊着,似要将全部的力气都吼出来。 终再忍不住眼中酸涩,有温热的液体湿了眼角。 轩辕长倾望着她眼角的点点泪光,陡然一怔。大力捏开她的嘴,手指强硬地抠了进去。 夏侯云歌挣扎不开,他的手指疯乱地抠破了她的唇,溢出丝丝腥甜。 “唔……”胃里一阵翻腾,夏侯云歌吐了出来,满口酸苦,似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轩辕长倾还不满意,奔到桌前倒了一碗水,就要给夏侯云歌灌下去,却被她一把推开,茶碗落地碎了一地残渣。 “你这个女人!”他咬牙怒喝,一双眸子似能喷出灼人的火焰。 他抓起茶壶就给夏侯云歌往下灌,她却闭紧嘴不肯喝。 “是你说,父母不该遗弃自己的孩子!是你说的!你却如此狠心!”他吼着,用力掰开夏侯云歌的口,就往下灌水。 夏侯云歌硬是将灌入口中的水全部吐出来,大声喊,“药是你派人送来!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轩辕长倾见灌不下去水,只好自己猛灌一口,俯身吻上夏侯云歌的樱唇,用力撬开她紧闭的唇齿,一口水哺入她口中。 她挣扎,他便扼住她的咽喉,迫使她咽下去。 夏侯云歌无力瘫在椅子上,双手有那副镯子钳制,他只需按住她一只手,便能巧妙将她控制。 一口一口的水,他亲自用嘴喂入。 挣扎间,他们唇齿满是猩红血迹,不知是他的血,还是她的血。 夏侯云歌猛烈咳嗽,他又掰开她的嘴,再次用手指抠了进去…… “呕……” 又是一番狂吐,吐得筋疲力尽,脸色惨白,再没有力气,彻底瘫软在椅子上。眼泪不知为何,怎么都控制不住,簌簌滚落,如决堤之洪。 她鲜少哭的,尤其在人前,从不会掉一滴眼泪。 为何? 今日眼泪都跟她做对,怎么都忍不住。 轩辕长倾一惊,如她这般冷傲倔强的女子,竟然也会哭?他心中的怒火,就这样被她的眼泪,轻易熄灭。竟有些不知所措,手颤了下,捧住她的脸,不住擦她脸上泪痕。 她的眼泪,就好像一团团的火,烧得他浑身作痛。 “你哭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发慌。 她不说话,冰冷地望着他,眼泪却更加汹涌。 轩辕长倾一把抱起她,放在床上,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一双深眸紧紧锁住她的眸子。 “你就这么不想要我的孩子?” 夏侯云歌抓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皮肉。刺痛终于让她忍住眼泪,泛红的眸子,无比清亮地望着轩辕长倾近在咫尺的脸,字字清晰入耳。 “摄政王如何就肯定这孩子是你的?” 轩辕长倾眉心悠然一紧,似有一把刀子穿心而过。 夏侯云歌继续字字穿心,“是你说,我与那些男人都有染,是你说我不知廉耻为何物!是你说,我这副残躯,只有你肯娶我!摄政王如何肯定这个孩子就是你的!” 轩辕长倾水色的薄唇绷得苍白,按住夏侯云歌肩膀的手指,似要抠入她肩胛的皮肉,碎骨一般的疼。 她苍凉一笑,“对于一个男人,自己的妻子怀了别人的骨肉!耻辱吧?痛心吗?恨我就一刀杀了我!也好过与你朝夕相对,让我恶心!” 轩辕长倾的手更加用力,痛得夏侯云歌脸色惨白,额上冷汗涔涔,就是倔强不肯泄漏丝毫脆弱。 “你真是个记仇的女人!”轩辕长倾的手,蓦然有些颤抖,力道亦渐渐松颓。“我都可以暂且搁置你毒害我之仇,与你暂时相安无事,你却还记得……”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对黑眸陡然一冷,清凉如秋风瑟瑟。 他与她说这些做什么! 她是差点害死他的仇人!他不该心软!这个女人城府极深,他必须时刻绷紧心神提防。 “与我朝夕相对那么让你恶心,我怎能让你轻易就死!”轩辕长倾眯紧一对黑眸,口气嫌恶又厌憎。 夏侯云歌冷嗤一声,“你最好杀了我!否则今日之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堂堂摄政王,你的王妃竟然怀着别人的孩子嫁给你!还是残花败柳身,不知多少人暗中嘲笑你!生气吧摄政王,让我看到你怒火攻心的样子才解恨!” 她喊着,腹部传来丝丝绞痛,她便瞪大双眸,泣血一般地瞪着他,似要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轩辕长倾厌极了她这双眼睛,没有心情与她针锋相对,扯过一侧的大红盖头,将她的那双眼睛紧紧覆住。他不愿见到,她那双明亮眸子中深深的恨意。 夏侯云歌揪紧身下褥子,忍住腹部渐渐加剧的疼痛。 轩辕长倾望着盖头下,她那红若樱桃的娇艳唇瓣,沾染斑驳血痕。手指微一颤抖,轻轻擦过血痕。神情是他自己不曾发现的柔软,略带沉醉。 滴酒不沾的他,只是浅浅喝了一杯,庆祝君无忌交出虎符,许是就已醉了。否则不会觉得她的唇瓣都那么美,那么迷人深醉…… 夏侯云歌浑身无力,喘息都变得困难起来。 轩辕长倾见她脸色愈加苍白,鬓边渗出的汗水湿了她的发,丝丝黏在脸颊上。 “你……怎么了?”他深声低问。 夏侯云歌紧咬唇瓣不说话。 “歌歌。”他不受控制地轻唤她的名字,想要抬手掀开大红盖头,却又瑟缩地收回手。 他真的是醉了! 举止都反常了。 轩辕长倾拂开黏在夏侯云歌脸颊上的碎发,轻轻抚摸一下大红盖头上金色凤纹。那凤凰用红宝石镶嵌的一双锐目,当真像极了夏侯云歌的一双眼睛。清傲锐利,直触人心深处,自此难以忘记。 夏侯云歌揪紧身下褥子,皱起一片褶皱,愈加用力咬住唇瓣,渗出颗颗鲜红血珠。 轩辕长倾眉心一皱,抓住夏侯云歌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手极为冰冷。 “你怎么了!”他慌了。 夏侯云歌默然无声,一只手紧紧按住胸前放着遗世的位置,心中不断念着南枫的名字。 南枫…… 歌歌好疼,好疼。 一阵强过一阵的紧痛,摧残她的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身子不由自主蜷缩收紧,脸色苍白得泛着青色。 她咬紧牙关,不让疼痛的呻吟冲出唇齿。 朦胧中,她也会撒娇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 南枫,歌歌肚子疼…… “小可怜,快躺好。每个月都肚子疼,我好心疼。等着,我去给你熬点糖水,暖一暖就好了。” 南枫温热的手掌捧住她的脸颊,轻轻在额头落下一吻。 她就像个听话的小宠物,乖乖点头。 每次望着南枫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她都抱着枕头趴在床上,心口暖暖的涨涨的,填满甜美的温暖。 她会撒娇,每次都说肚子疼,然后就可以躺在床上,等他熬好热气腾腾的大枣红糖水…… 只是一碗糖水而已。 却是她最温暖的感动。 她一直觉得,幸福不过如此,有个男人肯在女人每个月的时候,贴心在身边哄着宠着…… 第80章 孩子,毒已入骨血 第80章 孩子,毒已入骨血 南枫说她,是个不懂爱的孩子,只是知道,感动她的美好东西,一旦抓住,就执拗不愿放手。 她却说自己是个不会随意接受别人温暖的人,只有南枫,才让她满足。 他说,那是依赖。 她却强硬说,那就是爱。 昏沉的梦境中,总是有南枫俊朗的身影飘来飘去,似在对她说什么,却什么都听不见。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震撼人心的吼声。 “怎么这么多血!” 血? 尖锐的疼痛再次清晰,清楚感觉身下有温热的液体不断涌出,湿了一片。 痛,无尽的痛…… 耳边的吵闹仿佛另一个世界,似隔着厚重的水,怎么都辨不清晰身处何方。 只隐约听到一声怒吼,她的意识再度深陷一片无底的黑洞之中。 “魏荆!快救她和孩子!” 夏侯云歌的意识越来越沉,浓重的黑暗中,漫开一片血红的光芒。 遗世? 她从血红的半空中,接住缓缓落下的血红色玉石。宝石中那一条白色的龙纹图案缓缓盈动,似要冲出束缚遨游九天。 夏侯云歌正诧异,遗世内射出道道白色光芒,渐渐照亮血红的世界,不远处的一条人影渐渐看的清楚。 似乎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孩童,长得极为可爱俊秀,却又看不清楚那孩子的脸,只有模模糊糊的一个大概轮廓,正仰着头,怯生生地看着她。 空远的天空,似传来一声,软软糯糯的喊着,“娘亲……” 娘亲? 夏侯云歌心口莫名一抽,疼痛丝丝蔓延开来。 她茫然四顾,只有她和那个孩子两个人。那孩子在唤谁娘亲? 忽然,那个孩子已近在身前,仰着小脑袋,一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娘亲,抱抱。” 夏侯云歌心头一酸,终受不住那软软的祈求,矮下身子,抱住那个孩童。 “吧唧”一声,孩童竟亲了夏侯云歌脸颊一下。圆圆的小脑袋拱向她的脖颈,软软的头发似温泉水般柔软舒适。 “娘亲,你不要儿子了吗?” 夏侯云歌心头蓦然扯痛,疼得喉口发紧,张张嘴,硬生生说不出话来。只能僵硬地,任由哭泣的孩童,用力摇着她的手臂。 孩童稚嫩的哭声,如千万根利刺,齐齐刺入她柔软的心房。眼角有滚热的泪珠泛滥,缓缓滑下脸庞。 她握住孩童的手,那么的凉,好像冰一样冷。她措不及防,想要丢开那只小手,手指却被那小手紧紧攥住。 “娘亲,为何要抛弃孩儿?” 她的心好像被生生撕开,鲜血淋淋的痛着。 依稀记得,那一年,她也这样攥住妈妈的一根手指,仰着头用力摇着,哭声说,“妈妈,为何不要云歌了?是云歌让妈妈生气了吗?为何不要云歌了呀,呜呜……云歌乖,再也不吵着要糖吃,云歌会学着做家务……妈妈不要丢下云歌,云歌不想跟着爸爸,那个阿姨总是偷偷打云歌……” 妈妈还是一把将她推开,“是你爸先有了外遇!我恨他!是他抛弃我!” “所以妈妈就要抛弃云歌?”她哭着大声喊,妈妈还是决然离去。 夏侯云歌抓紧掌中冰冷的小手,瞬间有一种血脉相连的暖意,丝丝沁入心口,柔和了心中的疼痛。 “是妈妈不好,不该抛弃你。” 她想说出声,却怎么都喊不出来这句话。 她几乎用尽全身力气,硬是不能将这句话说出口。 为何开不了口? 她只想对这个孩子,说一句话而已。 是她生生期盼多年,也想听妈妈对自己说的一句话。 她努力许久,就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孩童似很伤心,哽咽抽泣,脸上挂满晶莹泪痕,像极了那一年她看着妈妈离去,哭的那般伤心。 她忽然想再抱一抱那个孩子,可双手无力,怎么都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孩子的身影,越来越淡,渐渐被血红的光芒覆盖,再看不清楚。 “娘亲。”孩童很失望地低喃一声,然后,无声的哭泣。 眼前璀璨的光华一瞬间黯淡,再看不见那个孩子的身影,耳边只有轻微的稚嫩哭声。 “娘亲,为何不要孩儿了!” “为何不要孩儿了?” “为何不要我了……” 一声声锥心刺骨,似是质问,似是祈求,似是凄绝无望的呼唤……回音在耳边不绝回荡,似要将她的心肝揉碎。 夏侯云歌不住摇头。 不不不! 那个孩子一定不是在跟她说话! 她是孑然一身的杀手,何时有过这么大的孩子。一切只是梦,这只是梦境,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她终于喊出声音,用尽所有力气,声音却极微弱。 “不……” 耳边是谁在声声呼唤她的名字?那有些沙哑的声音,是谁?谁会这般紧张担心她? 这个世界,除了南枫,也只有南枫…… “夏侯云歌,你给我挺住!听见没有!”沙哑的声音,霸道地命令着。 夏侯云歌想要辨别清楚那是谁的声音,又冷又痛的身体,再难撑起意识清晰,在一片纷杂凌乱的嗡嗡人声中,再度沉入黑暗之中…… 轩辕长倾望着床上面如白纸的夏侯云歌,双目赤红。紧紧攥住她的手,她的手好凉好冷,恨不得将自身温度,传递给她,从昏迷中唤醒她。 她怎么会流那么多血。 那被染湿的被褥,像一团团妖冶的火,烧得他浑身炙痛。她就如一朵即将凋零的白色凤尾花,枯萎了鲜亮的色彩,只剩苍白的颜色,凄婉而哀绝! “倾倾,你能狠心用堕胎药,何必又担忧她的死活!那药量可不轻啊,还混有剧毒。”魏荆的声音阴阳不明,似讽刺又似揶揄,隐约又噙着几分怒意。 轩辕长倾没心思去细细品味魏荆那复杂意味的一句话,只寒声低问,“有毒?我只是让人将太后的绝子药偷偷换成堕胎药!” 他从未在药里下毒! 夏侯云歌斥责君无忌的那番话,何尝不是也触动了他的心。他已改变主意,不想打掉这个孩子,不想抛弃这个无辜的生命。 在魏公公端着这碗药踏入摄政王府大门时,他特意交代魏公公,他会亲自喂她喝药,只是不想太后的人在他应酬宾客时,逼她服药。 没想到,她已主动喝下那碗药。 轩辕长倾眸光森然阴寒,薄唇轻启,字字如冰,“是她,一定是她!” 一定是太后已洞悉他换了绝子药,便在药里下毒,试图毒死夏侯云歌,达到太后反对这门婚事的目的。 魏荆抬起眼角,扫一眼焦躁若狂的轩辕长倾,神色是少有的严肃冷峻,慢声呢喃一句。 “这毒,很棘手啊。已深入骨血,只怕……” “只怕什么?”轩辕长倾心房怵紧。 “会死。” 轩辕长倾如遭雷击,血色顿无,薄唇不受控制地颤了颤,“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会死? 他不相信! “魏荆!你一定能救她!一定能!”轩辕长倾强声吼道。 魏荆那双明艳的眸子,眼角浮现些许嘲意,“倾倾,你当真这么在乎她?若真在乎,为何总是伤害她?若不在乎,她死了倒是省心干净。” 轩辕长倾一把揪住魏荆的衣领,他从来没对魏荆如此失态过,“你有时间在这里罗嗦,不如赶紧想办法如何解毒!” 魏荆撇撇嘴,挣开轩辕长倾的手,拂了拂衣领上的皱痕,“你这是怀疑我的医术?” 轩辕长倾闻言微顿,眼底浮上一丝希冀,“这么说,你有办法救她?即有办法,还不快救她!” 魏荆习惯性地摸了摸光滑的下颚,弹指间,插在夏侯云歌各个穴道的银针都一起颤了颤。“幸亏你及时让她将药都吐出来,虽毒已深入骨血,药量却不重,还是有法子救。” “不过……”忽然,魏荆话锋一转,墨玉般的眸子流连在轩辕长倾身上。 “不过什么!”轩辕长倾已失了往日的沉静自持,焦声追问,尾音是不受控制的颤抖。 “不过确实很棘手。”魏荆苦恼地摇摇头。 “魏荆!”轩辕长倾怒喝一声。 “确实真的很棘手。”魏荆的手指不断摩挲,似拿捏不准施救之法是否可行。 “到底如何救!”轩辕长倾怒火烧心。 “你别急!容我好好想想。”魏荆皱起眉峰,似想到什么惊澜凶险的事,“我曾在一本古籍中看过一种治愈毒入骨血的法子。不过此法,我还从未用过,不知是否真的可行。” “到底什么法子!” 魏荆缓缓启唇,吐出两字,“换血。” “换血?闻所未闻。” 魏荆皱起的眉峰渐渐放松,眼底浮上一丝略含深意的灿笑,擦拳磨掌雀雀欲试,“左右王妃之毒已深入骨血,不如让我试上一试。” “魏荆!她是我的王妃!不是你精进医术的试练品。”轩辕长倾声如霜雪。 魏荆目光一片澄净清明,“倾倾,我相信以我的医术,有六成救活她,还有她……” 魏荆的声音猛然僵住,目光落在夏侯云歌的小腹上。 “魏荆,你到底想说什么?”轩辕长倾黑眸凝紧,似要将魏荆的心思看穿看透。 这个多年好友,看似与他亲密无间,他却无法将魏荆一眼看透。总是觉得,魏荆隐瞒他很多事。他甚至有的时候,猜不透,魏荆的用意到底是敌是友。不过,这些年,他的身体一直都是魏荆不辞辛苦照料,如今又替皇兄解毒,不似心怀叵测之人。 可能是他经常身处在阴谋诡计中,已变得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 轩辕长倾转而收起探究的目光,再抬眸时,依旧是那个儒俊温雅的摄政王,“魏荆,若你执意用换血施救王妃,需要什么,尽管说。” “倾倾,不是我执意换血,而是剧毒已深入骨血,若不换血,只怕王妃熬不了几日。”魏荆的目光依旧流连在夏侯云歌的小腹上,似在犹豫什么。 他已用了封穴止血的办法,血已止住,而孩子…… “倾倾,那个孩子,留还是不留?” 第81章 救命,依依来相助 第81章 救命,依依来相助 “孩子?” 轩辕长倾心头一沉,脸上隐约浮现落寞的孤独,眸子的光彩萧瑟又悲伤。怔怔望着床上大片鲜红还未处理。无力的声音有些飘忽,似一阵风就能吹散。 “流了那么多的血,孩子应该已经掉了吧。” 魏荆垂下墨玉般的眸子,没有说话,执起笔墨写下需要的一应器具。 轩辕长倾紧紧闭上眼,重重攥住夏侯云歌冰凉的手,心口梗塞郁痛难疏。 “倾倾……”魏荆忽然抬眸看向轩辕长倾,“你到底为何救她?因为在乎?” 轩辕长倾霍地睁开眼,一对黑眸如鹰隼般锐光摄人,“大婚当夜,摄政王妃中毒身亡,你觉得外人会怎么传?” 魏荆笑了笑,继续垂眸挥笔,“会说摄政王故意害死王妃,铲除南耀余孽祸患。到那时,王爷的怀柔安民政策,将功亏一篑,南耀百姓们会说你阴奉阳违,假作仁善。” 魏荆放下笔,吹了吹纸上墨迹,之后将纸交给东朔去准备,“务必在一炷香之内准备好。还有就是,现在召集全府上下所有人到院子里,我要验血。” 东朔不敢耽搁,赶紧领命去了。 “那是我的暗卫,不是你的小差。”轩辕长倾捏着眼角,喃喃一声。 把全府上下的人都召集过来,夏侯云歌中毒一事将被众人所知。可救夏侯云歌要紧,轩辕长倾也只能忍了,没有阻止魏荆。 魏荆洗过指尖沾染的墨迹,戏谑一笑,“摄政王到底是假作仁善给世人看,还是说服你自己的借口,谁又说得清呢。” 轩辕长倾的脸色瞬间阴沉,极为难看。 魏荆擦过手上水渍,耸耸肩,“我只是想说,王妃若今日真有闪失,摄政王对外就真的是假作仁善了。幕后黑手是您的亲生母亲,总不能将太后娘娘毒害摄政王妃一事公诸天下,大义灭亲砍了太后服众。谁会相信,母亲毒害儿媳,儿子毫不知情。” 魏荆探究地望着轩辕长倾,眸子里似有汹涌暗流的潮水,不过须臾,面容上已平静从。 轩辕长倾缄默无言,手指轻轻抚摸夏侯云歌冰冷苍白的脸颊。那么冷的体温,似一把刀子,痛了他的全身。 死? 他从没想过,一个人死会是这么简单。 只在于,救和不救之间。 若之前,他还有犹豫,那么在听了魏荆这一席话后,他彻底不再犹豫,心中唯一的想法,就只是救她。 是他需要一个说服自己的借口?还是需要一个救她的理由?他分辨不清。如今,他要她活着,活下去!她不喜欢跟他朝夕相处,觉得恶心,那么他就偏偏要她活着与他朝夕相对。 轩辕长倾的目光似浓云层层破开,穿山越岭,却又茫茫虚无,“你保证,可以救活她?” 魏荆看向院子内渐渐聚集的众人,“只要找到可以与王妃血液融合之人之血,我保证一定能救王妃。” 轩辕长倾望着夏侯云歌,眸子恢复清明,神色又锐又利,似蛟龙破空,“好!就赌这一把。” 魏荆拿出小刀划破夏侯云歌的手指,将血液滴入几个茶碗之中,由婢女端到院子中,同样取血滴入茶碗中,看两滴血是否融合。 魏荆宝蓝色的身影,潇洒狷狂,在院子中来回徘徊。 眼看院子里的人一个个排除,最后全王府上下竟无一人与夏侯云歌血液相融。 轩辕长倾眉心高耸,清明的眸子再度迷蒙,似蒙尘宝玉,失了璀璨。 “若王府内的人不行,本王便去宫内找。”轩辕长倾沉重的声音无比坚定。 说着,轩辕长倾夺下魏荆手中的小刀。 “倾倾,你做什么!”魏荆大惊,上前一把攥住轩辕长倾的手腕。 “我倒是看看,我的血可否对她有效!”说着,轩辕长倾一把挣开魏荆,锋利的刀刃已划破手指,滴血在茶碗中。 魏荆看着轩辕长倾端着茶碗去夏侯云歌床畔取血,扬声道,“倾倾,换血之人,很可能会血尽而亡!这你也不怕?你可要想清楚了!” 轩辕长倾就好像根本听不见般,依旧挤出一滴夏侯云歌的血到茶碗中…… 魏荆不知是喜是悲,“一向端方自持的摄政王,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见轩辕长倾望着茶碗满面冰霜,魏荆赶紧奔上前。 只见清澈的水中,两滴殷红的血各自成团,却没有丁点相融迹象。 魏荆忽然笑了,“就是你们血液相融,我也不会同意用你的血。你体内有毒,早已深入骨髓,对王妃百害而无一利。” 轩辕长倾的眸色越来越深,复杂的神色挣扎不定。 魏荆摇摇头,也觉得棘手不好决断,“若此事当真让宫里知道,不知要传出多少风言风语。王妃白日里刚帮摄政王夺下君无忌的兵权,这个时候却中毒,若被有心人利用说是君无忌所为,君无忌那个老匹夫向来性情暴烈,最不喜被人诬陷,一定会跳出来与你对峙。一只被砍去羽翼的雄鹰,又被激怒,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轩辕长倾抬眸看向魏荆,目光犀利如刀,“你说的,正是我所担忧。” 没想到,魏荆看似闲云野鹤不问世事,却是对朝中之事了如指掌,还深谙各人脾性。 轩辕长倾的目光越来越紧,魏荆为何今日频频语出惊人?往日里,魏荆从不言说与朝堂有关联之事。难道与夏侯云歌有关?魏荆似乎很在乎夏侯云歌。不但害怕他不施救,还怕夏侯云歌的处境更加艰险。 魏荆迎上轩辕长倾的目光,上挑的眼尾勾勒出飘渺虚无,让人根本看不清蕴含其中的奥秘。他淡然一笑,道。 “府中还有一人未试。” “谁?”轩辕长倾眉峰更深。 “在照顾锦画的依依,我的好徒儿。” “依依不行!”轩辕长倾直接拒绝。“你说过,换血之人很可能会死。” “只是可能,不一定真的出事。我有一种预感,依依的血很可能和王妃相融。”魏荆从那碗水中,已看出夏侯云歌的血和轩辕长倾的血相斥的极为厉害。 轩辕长倾身中魂噬,毒发时浑身炙热如火烧,需要至阴之血相互克制才能压制。故而每次毒发时,丧失理智,都会对血液有这超乎正常的渴望。而若误食非至阴之血,只会加重毒发,加快吞噬意识。柳依依这些年,一直在帮轩辕长倾压制魂噬。只因柳依依拥有至阴之血,且是阴年阴月阴日生人。 可是夏侯云歌的八字,并非阴年阴月阴日,为何会与轩辕长倾的血相斥如此厉害? 轩辕长倾正要否决,柳依依已掀开珠帘进来。 “师傅,徒儿试一试吧。” 柳依依依旧一袭白衣胜雪,容色清丽绝尘,似一朵白莲花般圣洁。她对轩辕长倾微微一笑。“长倾,我相信师傅的医术,不会有事的。” 轩辕长倾只深深地看了柳依依一眼,便别开眼眸,看向床上的夏侯云歌。他不说话,薄唇绷紧一线。 魏荆望着柳依依曼妙的倩影,眼底蕴着淡淡的笑意,“好徒儿,当真不怕?” 柳依依摇摇头,轻柔的目光无比坚定。“决不后悔。” 魏荆一把搂住柳依依纤弱的肩膀,“好徒儿,你的性子就像蒲草,虽柔却韧。为师保证,你不会有事。” 轩辕长倾目光如刀,从魏荆身上掠过。魏荆唇边漾起一丝得意坏笑,已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刺入柳依依纤白手指。 正如魏荆所料,柳依依的血确实与夏侯云歌相融。 魏荆大喜,轩辕长倾却一脸凝重。 轩辕长倾望着柳依依,正要说什么,柳依依已抢先开口,“师傅,快些救王妃吧,耽搁不得。” 轩辕长倾被魏荆“请”出房间。他站在还贴着大红喜字的婚房,紧闭房门,屋内灯火通明,却看不到屋内丝毫情况。 他就站在门外,一眼不眨地盯着紧闭的门。不知看的是那一袭白衣的倩影,还是那一袭大红喜服的憔悴容颜…… 大红广袖中,他的手紧紧抓成拳,才能抵挡住席卷全身的无力虚脱,紧张、恐惧、颤栗,心连着整个身体都在痉挛。 权倾天下,俊雅无双的摄政王,也会害怕,也会紧张? 他闭上眼,仰起头,任由微凉的夜风拂面而过…… 待夏侯云歌苏醒过来时,正是一个午后。 似乎古代和她八字很不合拍,否则不会穿越过来才两个来月,就频频深陷重度昏迷。她讨厌死这种,一睁开眼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迷茫空洞。 神智清明稍许,才听见耳边有清浅的呼吸,带有淡淡的药香。 夏侯云歌虚弱地动了下,这才看见,是柳依依伏在床边睡熟了。 她看到柳依依的手腕上包裹着厚厚的纱布。雪白的纱布上,还淡淡洇着血色,可见伤口极长极深。 柳依依似睡的不堪安稳,眉心微微有一许皱痕。 夏侯云歌一动未动,还是惊醒了柳依依。 “王妃!你醒了……”柳依依赶紧坐起来,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赶紧扶住床头。 “王妃醒了,应已无大碍。我的好徒儿,快去休息吧,不然倾倾见了,会心疼。”魏荆端着药碗到床边,命一侧的婢女搀扶柳依依回去。 “我实在不舒服,就先回去了。”柳依依努力一笑,她的脸色苍白的吓人,几乎与她身上的白色纱裙同为一色。被婢女稳稳搀扶着,这才脚步虚浮地出去了。 夏侯云歌抬眸对上一双温和亲切的目光,总觉得这双眼睛有些眼熟,依稀好像与自己的眼睛有些相似。不过相似而已,为何无端的,有种亲厚感?看着他的眼睛,好像他们曾经相识般。 “咳……我是魏荆。”魏荆清咳一声,掩饰被一个女子一眼不眨盯着看的尴尬。 夏侯云歌清冷的目光扫过魏荆那张平凡普通的脸,看向丝丝泛疼的手腕。在她的手腕上,也包裹着厚重的纱布。 魏荆对她的淡漠态度,挑挑眉,“喝药吧。” 夏侯云歌厌恶避开,实在厌极了喝药。 第82章 耽误,双生余一脉 第82章 耽误,双生余一脉 “不喝药,身体怎会好。”魏荆又将药碗凑近几分。 夏侯云歌冷眸瞪向他,“你不是那个神秘人吗?什么时候变成大夫了。” 魏荆闻言不禁含笑,流转的璀璨光华照亮了整张平凡无奇的脸,“认出我了呢。” “很难认么?”夏侯云歌闭上干涩的眼睛。身体好虚弱,浑身都不舒服,沉沉的重重的,一动都不想动,连说话都冒了一身虚汗。 肚子没有先前那么疼痛了,不过丝丝缕缕还是酸胀难受。 孩子…… 手用力挪动,总算覆在小腹处。她喉口涨热,眼角隐约浮现晶莹的光芒。 魏荆心生不忍,涩声道,“你,小产了。节哀。” 夏侯云歌长长浓密的睫毛跳了跳,眼角的泪光更加清晰,却没有落下来,只是咬紧的嘴唇不住颤抖。 “不过……”魏荆话锋一转,声音里多了几分喜色,“幸运的是,你怀的是双生子,又有我护你,虽掉了一个,却保住了另一个。” 夏侯云歌猛地睁开眼,瞬间从地狱到天堂,又看到希望的曙光,明亮的双眸亮的惊人。 魏荆笑着递上药碗,她却只怔怔地看着他,好像不相信方才所听见是真实。 上天会如此眷顾?她不相信。 “你和倾倾一样,总是不轻易信人。”魏荆将汤药放在床上小桌上。 “你的身体现在极度虚弱。我虽能在你中毒后帮你保住这个孩子,你若不配合我,我可不保证还能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夏侯云歌抓紧酸木的手掌,一瞬间的惊喜,酸涩又悲苦,好像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交织一起。 她迷茫了,又忍不住欢喜。 这是怎么了?她不想要轩辕长倾的孩子,为何会这么高兴? 那梦中的可爱孩童,叫着她娘亲的娃娃……难道就是她滑掉的那个孩子? 那孩子眷恋依赖的目光,那悲凄不舍的流连,好像针扎在她心头…… 夏侯云歌按住小腹,孩子?还有一个孩子在她的肚子里。 活着,还活着…… “你的意志力很顽强,我以为你还要昏睡几日才会苏醒。不想才一日功夫,就醒了。”魏荆眸中含笑,如暖暖的阳光。 夏侯云歌挣扎起身,捧起桌上的药碗,屏住呼吸,几口喝下。 “要是我原先的身体,根本不会昏迷。”或许,那个孩子也不会流掉。 魏荆凝眉,听不懂她说的什么意思,“你原先的身体很强壮?”他打量她纤弱不禁风的身板,摇摇头,“若不是我护你,只怕你已活不下来。”见药碗已空空如也,他唇边笑意加深,“看来你很想保住这个孩子,我很高兴。” “我才不想要轩辕长倾的孩子!”夏侯云歌怒喝一声,丢出药碗,摔个粉碎。 魏荆眉心一皱,眼中浮现些许悲悯的叹息,“那也是你的孩子。” 夏侯云歌心头猝然一紧,无力伏倒在枕畔。锦被下的手,流连在腹部不愿放开,总觉得这样抚摸才心安。 对,魏荆说的对,那也是她的孩子,只是她的孩子! “这一次,我欠你一个人情。”夏侯云歌忍住口中浓郁药味的恶心,沉声说。 “我不是拔刀相助的善人。你也不能以身相许,这一次就当我做了亏本买卖。”魏荆起身,看向外面风中盛开的蔷薇花,“孩子的事,倾倾还不知道。你若真想保住这个孩子,暂时要保密。” 夏侯云歌深深埋首在被子中,手紧紧握成拳头。 轩辕长倾,丧子之痛,我夏侯云歌岂能就此轻易罢休! 魏荆以夏侯云歌身体极度虚弱为名,需要静养,不许任何人打扰。轩辕长倾也被阻隔在门外。 魏荆似已抓住轩辕长倾的弱点,只一句话,轩辕长倾便再没来见夏侯云歌。 “倾倾,她现在的身体受不得半点刺激,你若想她病情恶化的话,大可进去探望。” 轩辕长倾转身离去,紫色的衣袂在风中轻轻翻扬,似那满园盛开的紫荆花…… 不舍居。 王府后院景致最好的园子,小桥流水,亭榭楼阁,景色如画精致秀雅。主院门头上“不舍居”三字,凤舞龙飞,是轩辕长倾亲自提名。 那是他特意为柳依依修建的院子。 轩辕长倾一袭紫袍,金色滚边,迎着阳光熠熠生辉。他举步进门,望着屋内壁上一幅《岁寒三友图》,风泉两部乐,松竹三益友。 那是柳依依所写所画之作。一个柔弱纤细的女子,却能作出大气潇洒的作品,实另人叹服。 柳依依不在房中养伤,应是好了,轩辕长倾便向后院寻去。 那日柳依依从夏侯云歌房里出来,竟晕倒在门口。他将她抱回不舍居,她一直昏迷未醒。他总觉心中有愧,交代婢女好生照顾不得有所闪失,就离去了。 绕过悠长的亭廊,后院飘来淡淡的药香味,那里晾晒很多药材。 婢女梦儿正在翻晒草药,柳依依一袭白衣,在那一片满园芳菲中,不知挥扇熬着什么。 “依依。”轩辕长倾呼唤一声。 柳依依抬头看向步步走近的轩辕长倾,他那浅浅笑意,儒雅俊逸,她心如小鹿乱撞,低下头,红了脸颊。 “你不好好休息,在熬什么?” 轩辕长倾站定在柳依依身侧,长身玉立,丰神俊朗。 柳依依莞尔一笑,皎若明月,“我躺了两日了,身体也没什么大碍。听下人说,你近几日胃口不好,就想着为你熬点开胃药膳。” 轩辕长倾不禁心头一暖,声音也软了下来,“府上人手那么多,还需你操劳这个做什么。” “原先在王府,长倾的膳食都是依依做,现在新王府人手多,一时闲下来,还不习惯。”柳依依用帕子擦干净手,交代梦儿注意火候,和轩辕长倾一起走向不远处的水上凉亭纳凉。 石桌上,已有婢女上了点心和解暑热的酸梅汤。 柳依依命人撤了下去,对他说,“长倾素来不喜甜食,我去给你泡一壶兰雪茶。” “好。”轩辕长倾心中熨帖,望着那素衣美人的柔弱背影渐渐走远,心中莫名一空。 他看向池上涟涟波光,簇拥的鱼群游来游去,碧波红鲤,满塘残荷,秋景萧索,也别有一番风味。 柳依依已泡好茶端进来,轩辕长倾坐在石凳上,细细品了一口馥郁香茗,道。“这还是上些天我送你的兰雪茶?” “兰雪茶名贵,宫里贡品左不过就那么多。想着你素来爱饮茶,便借花献佛,等着你来时,招待你。” “你倒是会省事。”轩辕长倾笑起来,看向池上秋意泛黄的风光。 柳依依掩嘴一笑,雪白的衣袖映着她苍白的脸色,多了几分荏弱,“你一向比较挑剔,我也只能用这办法应对你。” 轩辕长倾笑着摇摇头,声音显得有些怅然,“敢如此说我的,也只有你。” 柳依依低下头,笑而不语。自从轩辕长倾和夏侯云歌的婚事公告天下,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亲络,有说有笑一起聊天了。 她在亭内燃了气味淡淡的兰草驱虫,她知道轩辕长倾一向不喜欢浓烈的香味。 轩辕长倾的目光落在柳依依低垂的额首,她容色玉白姣好,由于多年来为他用血解毒,她的脸色总是苍白的病弱,让人不禁心生怜惜和愧意。 “依依,你今年已有二十了吧。”轩辕长倾低声问。 柳依依脸颊一红,声若蚊蝇,“是。” “十年前,我坠落山崖,是你救了我,后来……”轩辕长倾叹息一声。没想到后来毒发,竟然柳依依的血正是压制魂噬之毒的良药。 “长倾,或许这就是缘分吧。”柳依依眉目疏朗,声音轻柔,“若不是因此,你堂堂摄政王,岂会将我一介平庸民女带在身边呢。” “我却耽误你十年青春。”轩辕长倾深深望着柳依依,满目愧色。 依依的手微微一顿,然后继续拨弄香炉中的兰草,温柔似水的脸挂着勉强僵硬的笑容,“长倾今日怎么忽然提起这个?莫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轩辕长倾眼光流动,低头一笑间,已恢复往昔的沉敛,“你与我相伴这么多年,岂能一再耽误你……” 话未说完,已被柳依依打断,“长倾!我听师傅说,王妃的血亦可为你压制毒性。我想离开摄政王府,你可放我走?” “依依!”轩辕长倾正要伸手握住柳依依的手,却又顿住,收了回来。 “我……”柳依依眼中有一丝泪光闪过,抬头看向远方的蓝天白云,茫声道,“长倾如今已有王妃在侧,依依是时候离开了。” 轩辕长倾捧住柳依依的脸颊,拇指轻轻刮擦着她美丽的眼睫,那温热的泪滴落在他的掌心,一丝酸涩渐渐浮上心头。 “我想为你择一门好亲事,不忍再耽误你的青春。” 柳依依抬眸看向轩辕长倾,那俊朗如玉的容颜就像一把匕首,狠狠插入她的心脏,然后碾转,研磨,痛的说不出话来。 “我会向皇兄请旨,赐你郡主之名,到时高门子弟随你挑选。” “不!”柳依依一把推开轩辕长倾,泪水滚落颊边,哽声说,“依依自知容姿低鄙,出身不堪,还不到王爷封赐郡主择婿的地步!” 她无名无份在这里,早晚成为别人指指点点的话柄。这些,她都不在意,可他却说出这种话来。 “你为了王妃,换血驱毒,看着你晕倒在我怀中,好像一片纸,随时都能被风吹走。”轩辕长倾有些心疼地说,长吸口气,忍住涩痛,“我不想耽误你,你已双十年华。” “你未说过娶我,我亦未说过嫁你,何来耽误一说!”柳依依擦过眼角泪珠,努力平稳声音,直直地看着轩辕长倾。 轩辕长倾薄唇微抿,神色微凉。他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亭外秋意淡淡的远方。 良久,他淡声说。 “春日美景再好,既已逝去,便莫可追回。” “好在一年四季轮回,逝去也是下一个开始。”她坚定的声音,让轩辕长倾说不出话来。 “长倾,我从来没求你什么,也不求你什么。与其你让我嫁人,不如将我从王府里直接赶走!” 第83章 荣宠,醉卧美人膝 第83章 荣宠,醉卧美人膝 话落,柳依依转身离去。 轩辕长倾望着她雪白的倩影越来越远,心中一片怅惘。 他又何尝舍得将陪伴自己十年的人驱逐出府,只是他如今已娶了夏侯云歌,自是不会再另娶。给柳依依侧妃之位,未免太委屈她,何况柳依依看似柔弱实则性子刚烈,断然不会为妾。 与其玷污柳依依的名节执意在府中无名无份,不如给她一处好归宿。 柳依依一路疾步离去,忍着忍着,眼中的泪水还是不住滚落。 跌跌撞撞快步走回房间,终忍不住低低啜泣出声。贝齿紧紧咬住手指,才忍住心中疼痛。 想回床上躺一会,却不慎头脑昏沉撞翻桌上茶具,清脆的碎裂声好似她碎开的心,再难相聚完整。 踉跄几步险些跌倒,却摔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眼前掠过一抹宝蓝色。 “师傅!”柳依依慌忙挣扎起身,却被魏荆搂入怀中,安慰地拍着她的后背。 柳依依终于失声痛哭,捂住嘴一阵干呕,似要将胃腑都吐出来。 “依依,你怎么了?”魏荆皱起眉峰,声音焦灼。 柳依依擦干眼角,摇摇头,已转身虚弱走了两步,扶住床边白色的床幔。 “师傅,我没事,只是心情不好罢了。” 魏荆看向窗外风光美好的池塘上,轩辕长倾还站在水上凉亭中,指间把玩白色的细瓷茶碗,神色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为师虽不知到底发生何事,只想劝你一句,多情总被无情恼。好徒儿,长痛不如短痛。”魏荆望着柳依依的背影,目光有些深沉似眷恋。 “师傅,我……是不是很自私?”柳依依回头,双眸通红,满面泪痕未干,好生让人怜惜。 “即是钟情,便是唯一。岂能说是自私。你的心思,为师早就明白。”魏荆轻轻一笑,笑容中深藏一股让人看不懂的酸涩。 柳依依低下头,“我明知我们已不可能,还是不愿离开,只想守着他。”说着,眼泪又涌了出来,“师傅,依依真的别无他求,守着他就好。更不会别有用心,坏人姻缘!” “依依……你是什么性子,为师最了解。乖,不哭了,眼睛都红了。”魏荆心疼揽柳依依入怀。 柳依依咬住嘴唇,任由魏荆温暖的手指擦拭脸颊泪痕,不禁心头一暖。 “依依让师傅担心了。” 魏荆温和一笑,扶柳依依躺下休息,就像哄小孩子般温柔亲和。直待柳依依睡熟了,他深深看着柳依依那如淡墨描绘的美丽容颜,眼角眉梢浸染抹不去的轻愁,他心头微微一疼,笑了笑,起身轻轻离去。 轩辕长倾依旧站在水上凉亭若有所思,桌上的茶早已凉透。 魏荆缓步走入凉亭,在石桌上自倒了一杯茶。放在鼻端轻轻一嗅,清凉的香气沁人心脾。 “好茶。”魏荆赞了声,小啜一口。 轩辕长倾并未回头,指间还把玩着那小小的白色细瓷茶碗,轻声道,“可惜凉了,你若早些来,味道更好。” 魏荆不以为意,一口喝尽似豪饮美酒,笑道,“人生就是如此,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早了,亦不知什么时候就来的晚了。自以为刚刚好,那就是刚刚好。” 轩辕长倾将手中茶碗,“噗通”一声丢入池塘中,溅起晶莹的水花,惊得鱼儿四散游去。 魏荆完全不将轩辕长倾脸上的淡淡凉意当回事,戏谑道,“摄政王已权倾天下翻手云雨,何不来个江山美人同揽,岂不快哉。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才是人生极乐!” 轩辕长倾不说话,只是脸色更加阴凉。他一向厌恶女人太多,厌恶女人之间为了争宠夺利的勾心斗角。魏荆了解他的性子还故意说,是想激怒她。 魏荆见轩辕长倾一直不说话,叹口气摇摇头,“可惜了,可惜我那好徒儿的一片痴心。” 轩辕长倾抬起眼眸,看向远方。“至于依依,本王不会亏待她。” “依依善解人意,温柔可人,你若嫌她身份低微,大可先从侍妾。我看王妃也不是斤斤计较,不让你纳妾的悍妻。待依依将来有了小世子,母凭子贵就可封为侧妃。你已经年过二十五,也该有个自己的子嗣了。” 魏荆的话,终于激怒轩辕长倾。 凝眉瞪向魏荆,有一丝阴霾骤起,转而消逝,波澜不惊道,“魏荆公子,何时你这么关心本王的私事!” “兄弟一场也是为了你好!”魏荆拔高几分声调,一双眸子瞪得晶亮,如那夏日正午的骄阳,带着燃烧一切的热度,烈烈灼灼。 “你还是不了解依依的性子!她宁可终身不嫁也不会为人妾室!” 轩辕长倾低喝一声,甩袖离去,只余魏荆一人独自呆愣在原地。 “宁可终身不嫁,也不为人妾室?” 魏荆眉心紧皱,想不通为何身为女子会有这样的想法。不管是妻还是妾,都是那个男子的女人,有何不满? 不过一个名分! 只要真心相爱,何须在意那些虚名。 “娘娘,您这是在做什么?小月子里,可不能随便乱动!” 小桃赶紧将热水放在一旁的圆桌上,拿了一条干毛巾就来为夏侯云歌擦拭额头上渗出的细碎汗珠。 这几日魏荆一直寸步不离守着,见她身体已大有好转,才允许小桃进来伺候。 夏侯云歌微侧头避开小桃,翻身坐起来,一手扶住有些酸痛的小腹。 她做的是俯卧撑,原先在现代,每日都要练习至少五十个。如今来了古代,到处阴谋诡计,阴毒陷害,若她这副娇娇弱弱的小身板不快点跟上节奏,用不了多久就得去见阎罗王。 何况…… 夏侯云歌抚摸小腹的手,加重几分力道。 她还要保护,这个小生命。 “娘娘,您是不是肚子不舒服?奴婢给您倒点热水暖暖。”小桃赶紧去倒水。 “不必。”夏侯云歌放在肚腹的手像是有针扎似的急急逃开,兀自镇定。 虽说这个孩子也是她的,可她终究忘不掉,这也是轩辕长倾的血脉。 “娘娘……”小桃低下头,声音细小。 夏侯云歌柳眉一蹙,想起前几日,魏安对小桃的态度,心底疑云重重。 如果小桃真的有叛主之说,应该是在这副身体本尊还活着的时候。而与她之后……一次次遇险,从深宫逃出皇城,又从被百里非尘绑架,到小桃舍身缠住沈承安放她逃脱,一路走来,小桃却是真心助她。 曾几何时,她冰冷的心中,有了这样一位不能割舍的牵挂,不能放弃的队友? 可对于小桃的忠心…… 夏侯云歌垂下密长的眼睫,“小桃,我不问你和魏安曾经有过什么交涉,一切都从鸾凤宫我们一起挟持上官麟越在战乱中逃出皇宫开始。” “咚”一声响,小桃直直跪了下去,泪珠滚滚而下,泣不成声,“娘娘……奴婢……自从娘娘说,与奴婢自此相依为命开始……奴婢都是一心跟着娘娘……娘娘保护奴婢,就像亲人……奴婢岂会背叛娘娘……” 夏侯云歌苍白憔悴的脸上,一抹心痛稍纵即逝。 亲人? 她从未有过亲人啊。 小桃跪爬到床前,哭声说,“奴婢发誓,虽与娘娘不是血脉至亲,却是真心当娘娘是亲人了。” “血脉至亲……”夏侯云歌的手犹疑抚向小腹。 小桃见她动作,眼泪更加汹涌,“娘娘节哀啊,娘娘还年轻,还会有……孩子的。” 夏侯云歌轻叹一声,握住小桃颤抖的手,“小桃,如今南耀已亡灭,你我都是南耀人,在这新建立的国度,我们都是他们眼中前朝余孽的存在。只有我们彼此心手相依,才能活下去。” 小桃激动得手颤抖的更加厉害,泪眸坚定地望着夏侯云歌,紧紧握住夏侯云歌的手,“娘娘,小桃誓死效忠,绝不背叛娘娘。” “快起来,地上凉,你也的伤也才好。”夏侯云歌起身搀扶小桃,小桃似受宠若惊,赶紧起来。 “娘娘,您还是小月子,可不能乱动,小心留了病根缠着一辈子。” 夏侯云歌见小桃这般关切自己,舒心一笑,心口不禁有些暖暖的。目光无比诚挚地望着小桃,“你在意我,我自也在意你。在无人时,我们还是姐妹,不用动不动就下跪,我不喜欢没有气节的女子。” 小桃坚定点头,擦干脸上泪痕,硬是忍住眼中泪水,“娘娘,您受此重创,一定要坚强,不能让仇者快亲者痛。待养好身体,那些妖魔鬼怪,再不能侵您的身。” 夏侯云歌点点头,“话倒是这么说。如今我树敌颇多,实不知谁是敌,谁的友。需得万事小心,才可做长远打算。” 小桃向外看了眼,压低声音对夏侯云歌说,“娘娘,小桃倒是有个想法。” “哦?说说看。”夏侯云歌眼底一亮,声音清越。 “身为女子,想要守住地位荣宠,就得有自己的子嗣,不管男孩还是女孩,都将是娘娘一辈子的依靠。” 夏侯云歌的脸色登时难看。 小桃继续压低声音道,“娘娘,您再厌恶摄政王,他终究已是您的夫婿,与您相守一生的丈夫。娘娘莫怪奴婢多嘴,奴婢觉得摄政王心里还是有娘娘的,经常看到他站在娘娘门外,只是没有进来。十年前,摄政王虽与娘娘有很多不愉快,到底摄政王没有对娘娘怎样,还娶您为妃。倒是祁帝,那些年看似对娘娘温和有礼,却远若千山万水,害娘娘哭干了眼泪。” 夏侯云歌瞬时脸色阴沉,“轩辕长倾给了你什么好处?一再说他好话?” 小桃吓得脸色一白,差点跪在地上,“娘娘,奴婢绝对没有被摄政王收买,奴婢只是劝娘娘为自己谋一条出路,若连唯一能保护娘娘的保护伞都丢弃,娘娘当真就是暴露在枪林剑雨之中,欲求生而不能了。” 夏侯云歌的目光渐渐收拢,汇聚成芒,唇边弯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犹如拨云现月,“小桃,你的确很聪明。” 小桃欢喜一笑,“娘娘您想啊,只要您坐稳摄政王妃的位子,有摄政王的威名压着,谁敢对您不敬。” 夏侯云歌的手抚摸在腹部,缺少血色的容颜似那旖旎梨花,美丽摄人心魂。笑着,低声呢喃一句,“你利用我安抚民心,也就别怪我利用你自保反击。” 第84章 疯了,一碗红鸡血 第84章 疯了,一碗红鸡血 自从大婚后,夏侯云歌一直住在轩辕长倾的紫荆苑。 这里种满盛开如霞云的紫荆花,是轩辕长倾命人在修缮王府时刻意种下。紫荆花寓意兄弟和睦,兄友弟恭,昭示他和皇上虽在外界有弟夺兄位之恶名,实则却是共同携掌江山之意。以此杜绝一些蓄意攀附名利之人,以此大做文章结党营私对皇上不利。 轩辕长倾让夏侯云歌住在他的院子,便是给了夏侯云歌莫大殊荣,和她身为王妃外人不可比拟的尊贵。亦向外人表明夏侯云歌在他心中地位,首屈一指不容人言置喙。 一切不过是给外人看。 虽在同一个院子,轩辕长倾却一直没露面。 “小桃,若摄政王再来,就请他进来。身为我的夫君,总在门外站着,叫人见了还以为我不识时务。”夏侯云歌看向窗外初晨的阳光,刚喝过药,嘴里很苦。 这几日,总能见到轩辕长倾在院外徘徊,她以为他会进来,他却只站一会便走了。 “是!”小桃见到夏侯云歌能重振旗鼓,满面振奋喜色。“王爷和娘娘俩人,总要有一个人矮下面子才好。不然总这样僵着,被外人见了,可不要说娘娘失宠了。” 夏侯云歌冷哼一声,“从未得宠,何来失宠。” 小桃奉上糖丸,温声劝道,“娘娘何必说那气话。摄政王能做给外人看,咱们亦能做给外人看。都说宫门深似海,侯门高地亦是如此。拜高踩低之人比比皆是,不管您位分多高,得宠便是天,不得宠连奴才都不如。” “小桃,在这些争宠方面,你似乎很有门道。”夏侯云歌笑道,将糖丸搁置一边。 她不喜欢吃糖,嘴里总是苦苦的,才能谨记,一切拜谁所赐。 小桃羞赧一笑,“奴婢从小就入宫,这么多年,看多了各宫嫔妃争宠,看多了趋炎附势和世态炎凉,才懂得这些。” 这几日,夏侯云歌的气色好了很多,苍白的脸色亦微有红润,看上去多了几分朝气。 总在床上躺着,骨头都硬了。想下床走动活散筋骨,小桃却看的紧,怕她吹风,只允许她在窗前站一会。 小桃怕窗子有贼风,落了病根,门窗都关的很紧。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上薄弱蝉翼的窗纱,照在身上暖暖的,越过窗纱亦可看到紫荆花开正好的花园。上午下了一场急雨,带着几许秋意浅凉,满院子的紫荆花鲜艳锦簇,隔着窗纱似还能闻见淡淡花香。 隐约见到,一抹月牙白色身影,伫立在芳菲锦绣中…… 那修长俊雅的身影,只淡淡一瞥就能勾去人全部的注意力,所有花团艳丽皆失了鲜妍色彩。 轩辕长倾! 他站在一片花海中,俊逸如天人。 可在夏侯云歌眼中,他就如一缕阴霾,整片阳光晴好的花园,瞬如阴云密布。 夏侯云歌紧紧抓成拳,眼底凝满冰霜。 她低声吩咐小桃,“小厨房日日炖老鸡汤,应该有鸡血吧。” 小桃微怔,“有是有,娘娘要鸡血做什么?” “你去给我取一碗。” 夏侯云歌的声音冷了几分,小桃赶紧遵命出门去小厨房。 待小桃取了一碗鲜红的鸡血进来,低声问,“娘娘,我看见王爷就在花园的亭子里,好像闲着,要不要唤王爷进来坐坐?” 夏侯云歌望着桌上殷红刺目的鸡血不做声。 小桃低声嗫嚅,“最近听说朝廷很忙,若王爷现下得闲,是个不错的机会。” 小桃悄悄打量夏侯云歌一眼,见她面色无异,壮着胆子继续道,“小桃觉得,王府里佳人美眷那么多,娘娘总按兵不动,万一失了先机……” “你说的没错。”夏侯云歌拍了拍小桃的肩膀,“日后有什么话就尽管说,不用总战战兢兢的,我又不会吃了你。” 小桃擦了擦额上细汗,松口气一笑,“娘娘板着脸的时候,奴婢总是忍不住害怕。不是害怕,是敬畏!” 夏侯云歌给小桃对外一个眼神,“你想好说辞,以免好像我厚颜求他过来似的。” 小桃眼珠一转,“这事就包在奴婢身上。以前娘娘请祁帝,都是奴婢想的说辞。”发现失言,小桃赶紧捂住嘴,“是奴婢多话了!” 夏侯云歌无谓摆摆手,“以前的事就不要提了。” “是!奴婢这就去请摄政王,就说小厨房做的点心不错,请摄政王过来尝尝。”小桃赶紧退出去,紧步走向轩辕长倾所在的亭子。 夏侯云歌端着那碗鸡血,回到床上躺下。 这几日补药补膳,她都一滴不落地全部喝光。身体虽还虚弱,恢复的倒是不错。肚子不再酸酸痛痛的难受,亦不再恶心想吐,只是懒懒的总想躺着。 轩辕长倾到底是来了。 他站在门口微有犹豫,才掀开珠帘进来。请他过来尝一尝糕点,只是借口,他亦看也没看桌上精致的糕点,而是缓步踱到床畔,目光晦暗不明地望着床上的夏侯云歌。 她的容颜依旧绝美,只是病弱的憔悴让人不禁心生怜意。 几日不见,轩辕长倾的容色有些苍白,似是多日不曾安好休息,眼里布满血丝。 他望着夏侯云歌的目光,很深很深,似一眼看不到底的深潭之水。 他不做声,她亦不做声。 他看着她,她便半垂眼眸,任由他看着。 过了良久,一室安寂,丝毫无声。 这时,婢女青莲熬好药送进来,小桃接过,正要伺候夏侯云歌服药,轩辕长倾却接了过去。 “都退下吧。” 小桃看了眼夏侯云歌,眼中浮现一丝喜色,恭敬退下,还不忘将房门带上。 轩辕长倾端着漆黑的汤药,坐在夏侯云歌床畔。他轻轻搅着滚热的药汁,她微低头,脸色如覆薄霜。 他舀了一勺递到夏侯云歌唇边,她不张口,亦没有躲,像个木偶一动不动。 轩辕长倾便耐心地,抬手端着,寂静等待她的反应。 良久,轩辕长倾手中滚热的药碗已变得温暖,夏侯云歌依旧静漠相对。 “你请我过来就是为了与我冷战?”他语气平和,丝毫不见愠色。 夏侯云歌眼睫微微一跳,只是双手紧握。一双皓腕上,那墨黑色的玉镯,格外鲜明。 轩辕长倾随手从袖口中取出一根细长银针,放在药汁内试探一下,将依旧雪亮的银针给夏侯云歌过目。 “放心,无毒。” “我又岂会怕这个!”夏侯云歌终于开口,清亮的明眸寒若霜雪。 轩辕长倾若有似无一叹,依旧语气低缓,“乖,喝了药,身体就好了。” 夏侯云歌瞥了他一眼,捧起药碗,几口喝下。 轩辕长倾递上帕子,欲言又止,“歌歌……” 夏侯云歌手微顿,他却像个不能恹足的孩子,又低唤了她几声。 “歌歌,歌歌……” 没有平日俊朗神采,霸气凛然,他的俊美的脸上神色有些低落。 夏侯云歌漠然不语。 “你可还好?”轩辕长倾低声一问,眸中竟有淡淡愧色。 夏侯云歌冷哼一声,浑身散发出森然的寒意,“你觉得呢?” 轩辕长倾眸色一沉,没有说话,复而浅浅一笑,“我见你气色还好。” 他的话终于将夏侯云歌激怒,“还好?摄政王似乎很失望!若非我奄奄一息,也不能让摄政王满意是吧!” 她显然曲解了他的意思,他亦没有耐心与她辩解,脸上亦微有愠色。 “你在病中,我不想与你动怒。”这已是他能做到的底线。 也正因魏荆所说,怕她动怒不能养好身体,他亦多日不曾露面。他虽恨她,可在这件事上,终觉有愧。 “孩子没了,摄政王得偿所愿,自是心情大好,不会动怒!”夏侯云歌怒火一路飙升,直至双眸血红,怨毒地盯着轩辕长倾,似要将他剜出两个洞来。 “是你自己喝了那碗药!我岂有逼你!”轩辕长倾的口气亦重了几分。 “摄政王推卸责任的本事,望尘莫及!若非你默许,旁人又岂会执意送药过来?我倒是想知道,摄政王竟不想与我有子嗣,不与我同房便是,何须太后送来一碗有毒的绝子药!怎么?摄政王见我貌美心起歹意,还想与我巫山云雨夜夜洞房不成?像我这样的残花败柳,就不怕脏了摄政王高贵的身子!”夏侯云歌越说越气,最后几乎喊了出来。 轩辕长倾的脸色青白交加,最后涨红如血,“你是不是病的脑子糊涂口不择言了!” “我可不会忘记!是谁玷污我清白身子!不妨告诉你实话,高贵的摄政王,那个孩子就是你的骨肉!我夏侯云歌在你眼中再不济,也知洁身自爱,从不与哪个男子有染!是你的母亲和你联手,亲自杀死了那个孩子!”夏侯云歌一把拽住轩辕长倾的手臂,身体前倾,誓必要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看到轩辕长倾脸上任何一个微妙的变化。 轩辕长倾惊怔的神色,眉心高耸,眼底浮现了一闪而过的挣扎痛色。 身为一个人,但凡有些血肉,哪怕十恶不赦亦是虎毒不食子,终是无法接受亲手杀死自己亲生骨肉的事实。 “哈哈哈……”夏侯云歌凄声大笑起来,“听魏荆说,那个孩子都有些成形了!是个男胎。惨死的无辜生命亦有灵魂,他会日日入你梦中,向你索命,亲口问你为何杀了他!满手血腥的摄政王,你可会怕呢?” 夏侯云歌双目赤红,脸上笑容狰狞若狂。 她是怕的,甚至晚上梦醒,有时不敢入睡,生怕再梦到那个男孩,哭着问她“为何抛弃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已接连几日梦见那个孩子嘤嘤哭泣。 她是双手沾满血腥的杀手,竟也无法面对自己孩子无辜丧命的事实。 这种血脉相连的母子亲情,不触碰还好,一旦牵扯,整个人都变得陌生,不再是原来那个冷血绝情的杀手了。 轩辕长倾一点一点张大漆黑的眸子,那双眼睛黑如曜石亮的惊人。 第85章 报复,当真是疯了 第85章 报复,当真是疯了 夏侯云歌紧紧盯着轩辕长倾那双黑如曜石的眸子,邪佞残笑,声线低缓拖着森寒的长音。 “那孩子的眼睛亦如你一般漆黑明亮,当真像极了你的。摄政王日后照镜子时,可要仔细看清楚,你那未出生的孩子,与你有一样的眼睛。”夏侯云歌贴得他极近,阴凉的吐息洒在他脸上,一阵阵发寒如隆冬腊月。 轩辕长倾终是慌了,一把推开夏侯云歌,“你疯了!” 夏侯云歌拽紧他月牙白的衣袖不放手,他挣脱不开,一对黑眸阴郁地睨着她,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夏侯云歌,你再疯言疯语,休怪我将你打入王府偏僻院落,自此孤潦一生!” “你怕了?呵呵……”夏侯云歌低声啜笑,“在梦中,那个孩子满身都是血,也是穿了你这样一身月牙白色的衣服,却被血染得通红一片,就像这样……”夏侯云歌笑着执起藏在床上的那一碗鸡血,直接泼在轩辕长倾的身上。 一袭上好锦缎的月牙白衫子,染了一片血污,如那盛开妖红的曼珠沙华,夺魂摄魄。 轩辕长倾气得低吼一声,整张脸顿时铁青,“夏侯云歌!你当真是疯了!” 鸡血的腥臭味,呛得轩辕长倾一阵恶心,一把扬起袖子,甩开夏侯云歌的手,震怒离去。 “哈哈哈哈……”夏侯云歌大笑起来,倍觉解恨,只是不知为何湿了眼角。 轩辕长倾出门,大吼一声,“来人……” 婢女们吓得战战兢兢跑过来,跪了一地。 东朔单膝跪地,“主子,有何吩咐。” “将王妃打入……”轩辕长倾回首怒瞪向还传出欢愉笑声的房间,欲冲出口的话戛然而止。眼底缭绕的怒火,翻涌燃烧,似能将一切焚化。 最后,他一摔衣袖,怒然而去。 东朔赶紧跟上,见他一身血污,赶紧命人备水。 轩辕长倾回到书房,余怒未消,将桌上堆叠的奏本全部堆到在地。他牛喘着,心口一阵剧烈起伏,不经意看到一侧的铜镜,照应出他那棱角分明的俊容,一双眸子黑如深潭。他一脚将镜台踢翻,怒吼一声。 “将镜子统统丢出去!” 进来两个奴才,赶紧遵命,将镜子抬了下去。 “主子,”东朔立于一旁,小心提醒道,“浴汤已备好。” 轩辕长倾嫌恶地一把扯开衣袍,厌恶地丢在地上。裸露的脊背上,光滑似玉,修长孤寒。隐约有几道疤痕狰狞可怖,可见他这些年一路枪林剑雨中艰辛跋涉。 层层床帷放下,一片水花中,传来轩辕长倾一声低吼,震慑人心。 “将那件衣服烧了!烧了!” “是!”东朔赶紧拾起地上染血的白袍,匆匆退下,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东朔刚出门,正好看见锦画的贴身丫鬟冰莹。她刚入紫荆苑,欲往轩辕长倾的书房来。却听见夏侯云歌的房间传出欢愉畅快的笑声,便在一座假山后伸长脖子往夏侯云歌房间看。 “木头。”冰莹对东朔招招手。 东朔一脸平静,恍若未见,转身要走,冰莹已小跑过来拦住他的去路。 “王妃在笑什么?那么开心似的?”冰莹缩了缩肩膀,娇俏的脸上浮现一丝寒意,“就是有点慎人。” 东朔不做声,依旧一脸毫无表情。 “木头,你就不能说句话?”冰莹白了东朔一眼,“以前我家小姐女扮男装在摄政王军营时,我伴在小姐身边,可是有为你洗过衣服煮过饭的。” “我还有事。”东朔要走,被冰莹一把拽住。 “喂!你不念及我们曾经同在军营出征,出生入死的旧情也就算了,好歹看在我们小姐和你家王爷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透点话出来。这王妃和摄政王感情到底如何?王妃入府便病了,到底怎么回事?是真病了?还是被王爷软禁?又得的什么病?紫荆苑当真口风紧,一点风丝都不往外透。” “我还有事。”东朔又要走,被冰莹张开双臂再次拦住。 “木头!你怀里拿的什么?怎么有血?是王爷的衣服对不对?王爷的衣服怎么会有血?王爷受伤了?你拿来给我看看!”冰莹说着,就要抢。 东朔回身避开,声音冷了几分,“你家小姐病着,你不好好伺候,来紫荆苑做什么!” 冰莹瞥个白眼,一手叉腰,“还能做什么,看摄政王得不得空,小姐想王爷了,想见王爷。来请了几次,王爷都国务繁忙,今日听说没入宫,应是得闲了。我就来看看,若还请不动,那也没办法,谁让王妃得宠了。” “王爷国务繁忙,现在没空。”东朔绕开冰莹,卷好怀里的衣服直奔小厨房,找个炉子烧掉。 冰莹对东朔远去的背影,做个鬼脸,小声骂道,“你个木头!像个看门狗似的,把你家王爷看的那么紧,怕丢了不成!还是你也被那狐媚王妃勾了魂,生怕旁人分你家王爷的宠。” 冰莹回头看一眼紧闭的书房,又瞪一眼夏侯云歌的房间方向,低咒一声。 “笑吧,说不上什么时候就轮到你哭了。” 秋水居。 时至傍晚,热意正浓,蝉鸣啾啾。 “叫什么叫!吵死了!” 房内传来锦画一声烦躁的抱怨,随手将茶盏丢出去,摔得粉碎。 冰莹进门吓了一跳,屋里传来婢女小心翼翼的声音,“奴婢这就去叫人将蝉粘了,孺人娘娘息怒。” “孺人,孺人,你叫的倒是顺口!巴不得提醒我现在是位分低微的九品孺人!是不是!”锦画将桌上杯盏全部丢在地上,哗啦啦碎了一地。 婢女吓得哭出声来,“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好了好了!你们都下去吧!”冰莹挥挥手,让屋里的婢女都下去。 锦画见冰莹一人归来,一双手狠力揉着绢帕,似要扯碎才解恨。“夏侯云歌那个贱人,到底哪里好,把长倾哥哥看的这样紧。那个毒妇,我听人说,在我受伤时,还要再给我一刀叫我死!” “小姐,跟那种人置气犯不上。”接着,冰莹小声附耳道,“小姐,我看见摄政王的衣服上有很多血。” “血?长倾哥哥受伤了!”锦画差点跳起来,牵动腹部伤口,痛得小脸发白。 “不知道,东朔那个木头口风特别紧。不过那锦缎月牙白料子,确实是摄政王的衣服。小姐,你也别着急,摄政王现在被那狐媚子勾了魂,不一定就能勾一辈子。她身份特殊,又曾嫁过人,残花败柳怎跟小姐比。” 锦画嘟着嘴一肚子苦水,抱住冰莹,“好冰莹,还好有你在,不然在摄政王府,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小姐,你也别气馁,摄政王府的大门,小姐好歹是进来了,来日方长,不定小姐就能时来运转,一拨头筹。小姐要是还不能舒怀,明日我再去紫荆苑一趟,没准摄政王就来看小姐了。”冰莹轻轻拍着锦画的背,小声安慰。 “算了,如今本小姐在摄政王府颜面尽失,都笑话我倒贴进门。那些小人蹬鼻子上脸,你去也是受气,平白遭人白眼。” 冰莹窝心一笑,“小姐对冰莹这么好,冰莹一定帮小姐一路高升。将那狐媚子的势头,压下去。再说了,等小姐的身子养好了,那狐媚子还敢霸着摄政王不放,小姐就入宫告发到太后娘娘那里去。太后娘娘可是小姐姑妈,肯定向着小姐。” 锦画眼中一亮,“冰莹,你真是我的智囊,我都快忘了,姑妈对那狐媚子可是恨的咬牙切齿。” 冰莹灿然一笑,眼里浮现一丝狠色,“那妖女在越国孤身一人,猖獗不了几时,摄政王再被迷惑,小姐背后还有君家撑腰做主,不会冷落小姐到哪里去。晋升位分早晚的事。” 锦画终于释怀,眼中浮现希冀的璀璨光芒,“长倾哥哥,一定是我的!” 冰莹悄悄看一眼门外,见无人,声音很低地对锦画说,“小姐,近日我和依依姑娘身边的小玉走的很近。我将小姐赏我的糕点,都给了她,她很欢喜呢。” “你跟她身边的人来往做什么?何时,本小姐沦落到要讨好一个婢子!” 锦画的脸上瞬时沉了几分,继续道。 “依依姐这几年,都说她是摄政王妃的人选,待我也还好,总觉得心里有疙瘩。如今摄政王妃的位子,花落旁家,昨天依依姐来看我,我看她倒是淡定,一点怨色也无。而且上次,在王府别院,我偷偷潜入夏侯云歌房中,不慎掉了剑穗,也是依依姐还给我的。冰莹,你说依依姐会不会将这事告诉长倾哥哥?” “小姐,依依姑娘要说,早就说了,这都过去多久了。我想,依依姑娘应该不会说出去。” “可我总有点害怕。” 冰莹拿了扇子为锦画轻轻扇风。 她们都是北越人,还有些不能适应南耀的闷热气候,总是热的满身是汗,焦躁难安。 冰莹轻声道,“依依姑娘在府里地位不凡,虽毫无名分,却都遵从为主母般待着。冰莹与她贴身侍女小玉交好,也是想多些耳目,不定就能探到什么风声。如今咱们刚来摄政王府立足,得多掌握一些这府里人的脾性,将来也好办事。” “真是糟心,就是没了夏侯云歌,还有个柳依依。”锦画气囔囔地嘟囔。 “小姐,你别急,冰莹保证,这王府里头,再不会有女子盖过你去!”冰莹的眼底闪过一丝阴狠的锐色。 锦画欣慰一笑,依赖地靠在冰莹身上,“冰莹,有你真好,什么事都想的很周到。” “大将军王让我来摄政王府陪着小姐,就是要冰莹保护小姐,帮小姐博宠。待将来小姐诞下小世子,在摄政王府的地位就无坚不摧了。若摄政王将来能继承大统……”冰莹拖着长音,声音压得极低,“后宫还不是小姐做主。” 锦画脸上绽现狂热的兴奋之色,激动的抓住冰莹的手,“冰莹有你在,我就可高枕无忧了。” “小姐,你就请好吧。”冰莹娇俏一笑,眼中精光烁烁,“我有办法。” 第86章 愧悔,终心烦意乱 第86章 愧悔,终心烦意乱 夜里,夏侯云歌刚刚睡下,就听见寂静的深夜,隐约响起一声怒吼。 “滚……” 夏侯云歌猛地翻身坐起,一把掀开床幔。 “什么声音?” 小桃亦被那吼声惊醒,挑亮烛火,在窗前向外看了看,“娘娘,好像是书房那边传出的声音。” 夏侯云歌目色一敛,“不会是轩辕长倾出什么事了吧。” 下床到窗前,小桃怕夏侯云歌吹风,赶紧将窗子关上。 “娘娘,夜风凉,您小心些。” 夏侯云歌接过小桃递上来的外衫,披在肩上。透过窗纱看向轩辕长倾的书房,那边灯火通明。 “娘娘,白日里你那样吓唬摄政王,真是好险。万一摄政王动怒,得不偿失。”小桃想想那时轩辕长倾怒极了的表情,仍心有余悸。 “成亲不到一个月,新婚燕尔的,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刻。他要给外人看我们很恩爱,不敢将我怎样。”夏侯云歌见对面有人影慌乱走动,不禁好笑。 轩辕长倾不会真的做噩梦了吧? 夏侯云歌忽觉心情大好,“小桃,我有些饿了。” “今晚小厨房有备八宝莲子粥,娘娘可想吃这个?”难得夏侯云歌有胃口,小桃赶紧穿衣服。 “不放糖。” “诶,好嘞。我再给娘娘备点腌菜,好下饭。”小桃赶紧出门去准备。 夏侯云歌在窗前软榻坐下,见对面人影幢幢似乱作一团,唇边笑纹愈加深浓。 小桃端着八宝莲子粥进来,“娘娘,摄政王那边好像真出事了,娘娘要不要派青莲过去看看?聊表关心?” “与我有何干。”夏侯云歌不紧不慢接过小桃盛好的热粥,小口小口吃起来。 “娘娘,先皇后经常说,夫妻之间要松弛有度,弓满则断。”小桃小声说。 夏侯云歌品味一下这句话,点点头,“很有道理。” “所以娘娘,还是适当对摄政王温柔一点才好。”小桃又燃亮两支蜡烛,屋内光线明亮起来。见夏侯云歌胃口大开吃的香,很是欣慰,“娘娘日日都能有这么好的胃口就好了。” “每日喝药都饱了,哪有什么胃口。不过,”夏侯云歌看向轩辕长倾那边通明的窗子,“我现在胃口挺好。” 正说话间,房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 夜风猛地灌了进来,小桃赶紧撑起袍子为夏侯云歌挡风,怒斥一声。 “谁这么不懂规矩!娘娘风寒未愈,吹不得风!” 对外,夏侯云歌只是婚礼被君无忌惊吓过度,感染风寒,闭门养病。 “滚出去……”一声低吼。 轩辕长倾满面怒色闯进门,只穿了白色内衫,应是梦中惊醒,余怒难消,就直接过来了。 小桃吓得浑身一颤,担忧看向夏侯云歌,见她毫无示意,依旧不紧不慢吃着粥,只好行礼退下。 轩辕长倾更加怒火烧心,她居然还能眼皮也不抬,安静吃粥!这个女人,总是可以当他如空气般毫不存在!怒极反笑,双手撑在桌上,俯视夏侯云歌。 “王妃好胃口啊!” 夏侯云歌点点头,“今晚的粥熬的很软,你要不要来一碗?” “我从不吃甜粥!辜负王妃一番好意了!”轩辕长倾沉郁的嗓音,带着愤怒的沙哑。 “没放糖,也不尝尝?” 轩辕长倾晚膳未用,气夏侯云歌泼了一身鸡血,洗了几遍澡,还觉身上有鸡血腥臭味,实没胃口用膳。这会儿,见她吃的香,还真有些饿了。 “好啊,本王倒是尝尝这粥味道如何好,王妃都赞不绝口。” 命小桃加了碗筷,轩辕长倾坐在对面,脸色阴沉发黑,竟也能有胃口吃的下。 夏侯云歌微抬眼皮扫他一眼,“生气吃饭对胃不好。” “王妃在关心本王?”他口气不善,尾音上挑,有些刺耳。 夏侯云歌笑笑,“我是幸灾乐祸。” 轩辕长倾捏紧手中瓷勺,几乎要将那勺子捏断。盯着夏侯云歌,似要将她融到他深黑的眸子中,用他眼中的火焰烧成灰烬才解恨。 “王妃好本事,白日里几句话,就能让本王夜不安寝。” 夏侯云歌挑挑眉,不以为然,饱足地放下勺子,用绢帕擦了擦唇角。“我要睡觉了,摄政王。” “你搅得我心烦意乱,还想睡觉!” 自从白日听了夏侯云歌的话,夜里真就做了噩梦,梦见一个孩子满身是血,问他为何遗弃。他的心就像被油煎火烤,难以忍受的剧痛。这样的话,他也曾问过父皇母后,为何遗弃他,为何从小就不喜欢他,还将他丢到陌生的国度为质子。那样凄惶无助的滋味,他曾真切品尝过。也曾暗自发誓,将来他的子女,定要给予全部宠爱,绝不厚此薄彼,另任何一个受尽冷落凄凉。 可他到底做了什么? 第一个孩子,就这样没了。 他本也怀疑,如夏侯云歌那样清冷自傲的人,断然不会随意与人有染。可他还是被外界谣言撼动了意念,何况他曾亲眼见到祁梓墨在船顶让壮汉对夏侯云歌行那污秽之事,虽未得手,到底三军亲眼验证。 他确实怀疑那个孩子身世,也容忍不了人生出现这等羞辱。 她却忽然告诉他,那个孩子是他的。那么肯定的眼神,他再无法有一丝怀疑。一向沉敛自持,雷霆惊于前而心不乱的他,就因为一个未曾见过还未成形的胎儿,乱了心神,烦躁不安一整日。 “王爷心中有愧,怨得了谁。”夏侯云歌闷哼一声。 轩辕长倾探身向夏侯云歌,微凉的手指勾起她尖巧的下颚,温热的口气洒在她脸上,声音低柔而沁凉。 “你若无愧,又岂会噩梦连连。你也不想要那个孩子,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孩子没了,你又痛悔不已!” “我承认。那么你呢?” 夏侯云歌咄咄逼人的语气,另轩辕长倾一怔。夏侯云歌逼近他一分,彼此近在咫尺,几乎触碰到对方微有汗湿的鼻翼。 夏侯云歌正要逃开,肩膀一紧,被轩辕长倾环住。 “那是我的孩子,你心有愧悔,便是在意了?” “……”夏侯云歌一瞬无言,好想说出怨毒毫不在意的话,可在她的腹中仍有一个小生命正在孕育,那种刺激轩辕长倾诅咒孩子的话,如何又说的出口。 失去亲生骨肉的滋味,已品尝一次,再无法拿那无辜的生命开任何一次玩笑。 轩辕长倾面色凝沉,扬唇一笑,声音暗哑粗嘎,“王妃如此,便是心软了?” “你沉梦未醒吧!我永远不会对你心软!”夏侯云歌挣扎,他更紧困住她在怀中,强硬扼住她的下颚与他深眸对视。 “你的狠心毒辣,十年前我就已领教过!我自不会以为,你软善心慈!孩子小产,何尝不是你所愿!不要做出一副心痛难抑的嘴脸给我看,你不见得就比我仁善多少!” “我从没说过自己善良,堕胎药确实我自己主动喝下,而药确实是你让人送来。几次三番,你在我的药里动手脚,不都是为了打掉这个孩子!你也没有资格斥责我!” 夏侯云歌恶狠狠咬牙怒斥,挣不开他的钳制,索性抓住他的衣襟,紧贴在他的胸膛,踮起脚尖与他平视,在他耳边字字清晰地寒若冰芒。 “我们都不是善人,谁也不用伪装!” 轩辕长倾微微侧头,他唇角微勾,声音低哑。 “王妃白日里与我说的那些话,所作所为到底何意?当真只是想让我对那个孩子心生愧悔?”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夏侯云歌想逃避,他却不给她任何机会,反而唇瓣轻轻触碰在她的脸颊上,又痒又凉,漫开丝丝麻意,身体有些发热,竟不是那么真的希望推开这个怀抱了。 夏侯云歌双颊瞬时火烧如熟透的苹果。 轩辕长倾慢慢笑开,尾音上扬,“王妃脸红如霞的模样,真让人迷醉。” 夏侯云歌用力推搡他的胸膛,反而跌在他胸前。一双明眸慌如小鹿般剔透,想要怒斥他不知为何慌得说不出话来。 轩辕长倾喜欢极了她这样又羞又恼的模样,不自禁低唤出声,“歌歌,那么舍不得那个孩子,来日方长,我可以再赐你一个。” 后半句话,声音如冰似火,似仇人怨毒又似情人调昧。 夏侯云歌懊恼地垂下眼睑,敛去眸中的挣扎,紧紧咬住唇瓣,提醒自己意识清明,切莫被他阴柔蛊惑。可又不得不低声问他一句。 “那个孩子来的仓猝,走的也仓猝。我只问摄政王,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如何选择?” 她必须为腹中孩子留一条后路,这也是为何白日里吓唬他,让他心中有愧的真正用意。她再怨恨轩辕长倾,也不得不面对,他是腹中孩子亲生父亲的事实。在这个暗潮汹涌的漩涡,能真正保护这个孩子的人,只有轩辕长倾。 失去方知痛悔,才更想珍惜保护腹中还活着的那个孩子。 这一点,她已清晰意识到。 且为这个孩子,铺就一条平坦的前路,方可高枕无忧。 轩辕长倾怔忪无言,深眸似乎能洞悉一切地睨着怀中夏侯云歌。呢喃一声,“重新选择?” 夏侯云歌见他心中生疑,眼底清明一边,冷冽一笑,“唉,我终是妇人之仁,经常会想,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断然不会喝下那碗药。” 抬眸望着轩辕长倾的神色,见他目光渐渐和缓,这才暗自松口气。 即便轩辕长倾现在有了悔意,也不能保证不会再做一次让他自己后悔的事。这个秘密,断然不能让他过早知晓,否则不定又会送来一碗堕胎药。 轩辕长倾岂会放过夏侯云歌眼中的疑惑挣扎,富有深意地浅然勾唇,“原本以为你想勾引我,在我的房里点了美人欢。后来查明是夏侯七夕所为,倒是误会你了。” 第87章 相拥,如花般美妾 第87章 相拥,如花般美妾 “倒是误会你了。” 他的口气不紧不慢,看似不为所动,却暗藏深意。 夏侯云歌更紧咬住唇瓣,默然无声。 是谁做的又如何,轩辕长倾定不会追究夏侯七夕的责任。 “这场大婚,祁梓墨毫无动向,还真让人吃惊。你们八年夫妻,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竟然从未碰过你。”轩辕长倾紧盯着夏侯云歌的脸色,试图从她脸上看到哪怕一丁点的痛色,都能让他释怀一笑。 可失望的是,她没有丝毫反应。 “倒是上官麟越,按耐不住,暗中作梗。现在事情败露,恐被怪罪,毛遂自荐,上奏领兵去虞城征讨南明教。” 夏侯云歌抬眸望着他那俊美出尘的容颜,眼底一片清明,映着烛火如缀满繁星般璀璨。 他不由得心神一荡,眼中光彩柔和了冷厉的锋芒,低柔一唤,“歌歌,这般迷人的容色,哪个男人不会为之心动。” “所以摄政王也心动了?”她嗤笑一声。 他不否认,脸上多了几分柔情似水,指腹流连地抚摸夏侯云歌玉嫩光滑的肌肤,“英雄难过美人关,大抵就是说你这样的美人吧。上官麟越因为你,也敢与我暗自为敌了。” 夏侯云歌正要将他推开,他却忽然打横将她抱起,直接走向床上,压在身下。 “你要做什么!”她大惊。 “你我夫妻,你说我做什么?”他邪佞勾唇,扬起一丝坏笑。 夏侯云歌慌了心神,急急喝道,“我在小月子,你不知道?” 她那乱若惊鸟的表情,落在轩辕长倾的眼底,就像个欲拒还迎的小把戏,吊足了他的胃口。望着她红嫩如樱的娇软唇瓣,不由心神一荡,顽心大起,浑身燥热起来,蒸腾而起的热意直攻心头防守。 能将她的骄傲冰冷撕碎,岂不快哉。 他如是想着。 “知道又如何!”说着,轩辕长倾俯下头,一口吻住了那红润的樱唇。 “唔……” 夏侯云歌双眸瞪大,推搡不开身上的沉重,手上又用那副玉镯钳制,就好像困在水洼里的游鱼,只能原地打转挣脱不开束缚。 轩辕长倾一手捂住夏侯云歌的眼睛,霸道的吻变得迷乱缠绵…… 她那暖嫩唇瓣,柔滑的口感格外怡人芬芳,流连辗转,舍不得放开。更加温柔,小心翼翼如品尝美食,誓必要将甜美味道全部汲取,才可罢休。 夏侯云歌心中悲痛不已,直觉屈辱不堪。脑海里浮现他们身中美人欢,而意乱情迷的那一幕,脸颊烧红如滴血,又乱又怒,却只能如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心中酸楚委屈,终化成眼角一抹潮湿,缓缓从轩辕长倾的指缝中滑落,隐没于鸦鬓之中。 轩辕长倾的吻猛然停下,却没有放开她的唇瓣,望着指缝中在灯火下晶莹的潮湿,心口莫名一疼。 交叠的唇齿间,传出他低沉沙哑的声音,“怎么?与我一起,就这么让你羞辱?” 他见过她在海底与死士拼杀,满身是伤,命悬一线都不曾落泪。见过她傲立在婚堂上,满地鲜血横尸,她脸上不曾色变分毫。十年后的重逢,他只见她在大婚夜喝下堕胎药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骄傲如她,何曾这般轻易落泪。 轩辕长倾愠恼地压住她的肩膀,愤恨,难堪,羞辱……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脸色黑沉如暴风骤雨来袭。 “你现在是我的王妃,我的女人!你有何不愿意!” 夏侯云歌别开脸,泛红的双眸再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寂静的烛火跳跃几下,燃烧的红烛滴下颗颗红泪,燃尽而熄,室内晦暗下来。 许久无声,可以清楚听见窗外轻柔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终于,轩辕长倾重重一声叹息,“睡吧。” 他翻身下来,从后面搂住夏侯云歌入怀,与她同枕而眠。 “摄政王,你的房间不是这里。”夏侯云歌冷声道。 “这是我的王府!”他霸气低喝。 夏侯云歌闭紧眼,绷直脊背想与他保持距离,他却抱得太紧不肯放手。 “那孩子要入梦诉冤,来回你我房间奔波实在辛苦。不如你我同处,也算可怜那孩子。夜半噩梦惊醒,你我都乃十恶不赦之人,也好做个伴。”轩辕长倾低沉的声音,似玩味戏笑,殊不知一抹酸痛袭上心头。 夏侯云歌抓紧拳头,忍住心中钝痛。沉浸在轩辕长倾温暖结实的怀抱,莫名的有一种踏实的安全感。 这感觉如此奇怪,她明明怨恨厌恶轩辕长倾到极点,为何还似有莫名力量牵引着她向他靠近? 手悄悄抚摸在小腹处,心中似有暖流涌动。脑海中闪过一丝微妙的念头,极快极浅,稍纵即逝,却在心底激起千层浪。 一家三口…… 不知不觉间已睡沉,待再睁开眼时,天色已通明大亮。 而身边的轩辕长倾早已不知去向,依稀昨夜从不曾来过,不曾睡过她的身旁。 只是身侧微皱的被褥,宣示着这里曾睡过一个男人,枕畔还余有一丝他墨黑修长的发丝,浓黑柔亮,隐约似能闻见他身上专有的淡淡兰香。 听人说,摄政王轩辕长倾喜欢兰花,可他的紫荆苑不见半株兰花踪影,只有满院子殷紫锦簇的紫荆花。 难得一夜好眠,竟是在一个厌恶之人的怀中,睡的如此安好。 南枫的怀抱,都不曾让她如此安稳过。时常被一些支离破碎的梦境,折磨得转辗反侧。 小桃进来伺候她梳洗,总是脸颊微红含笑地望着夏侯云歌。 “早上王爷起床时,见娘娘睡的酣沉,还特意吩咐奴婢们小点声,别扰到娘娘好眠。” 想到昨晚,夏侯云歌莫名脸侧微热,心口也有些突突的跳。 这是怎么了? “若见了魏荆公子,你对他说,我有些心神不宁,开点安神的东西给我。” “是。” 小桃伺候夏侯云歌用温水擦了脸,不许她下床走动,门窗也紧闭,层层帷幔落下,总是要等她擦过脸的水渍自然干透才会收起帷幔。 夏侯云歌经常热得身上薄汗透衣,又拗不过小桃,她总会搬出魏荆来,说是魏荆吩咐不许夏侯云歌吹到风落病根。 早膳还是熬得软烂的米粥,吃着虽淡然无味,却也不那么厌烦,总好过油腻腻的东西让人反胃好。 自从怀孕,她便开始钟爱清汤寡水的吃食。有时还会格外想吃辣味,怎奈养病中,小桃半点辣味不敢给她解馋。 刚用过早膳,外面伺候的青莲便在门口禀报。 “王妃娘娘,幽水小筑的蕙兰夫人和建兰夫人来向您请安。” 夏侯云歌眉心一紧,正要命人打发走,小桃却低声提醒道。 “娘娘,您已成为摄政王妃,这府里的女眷总要认识一下,日后方可成为当家主母,掌管府中大小事务。侯门深府,仅有名分也要有当家之权,方能立足。” 夏侯云歌思量一下,对小桃投去赞赏的目光,“在宫里呆久了,倒是有些好处。小小年纪,就已懂得这些门道。” 小桃一边从梳妆盒里取出一支价值不菲雕花白玉凤头簪,为夏侯云歌简单挽个发髻,插好簪子,大方随意又不失尊贵端庄。 “宫里的尔虞我诈,远比侯门高地更可怕。娘娘原先是长公主,又有先皇和先皇后护着,这些勾心斗角的事也沾不到娘娘的边。小桃只是一介低微宫女,稍有行差踏错,不定就招致杀身之祸,从小就学会事事小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自是懂得一些皮毛了。” 小桃又选了个素色锦绣云纹长衫,为夏侯云歌穿好。脸颊略微施了点粉红胭脂,脸色才红润稍许,不至苍白憔悴,让人一眼看出病容。 “第一次见面,娘娘不给她们下马威,也不能叫她们把娘娘看轻了去。贵气大方又不张扬,反倒让她们心有顾念,不敢无礼。” 夏侯云歌对小桃竖个大拇指,“心细如尘,很好。” 小桃莞尔一笑,脸颊微红,“在外头逃亡时,小桃总是娘娘累赘。如今女人间的细碎琐事,总算能帮到娘娘一二,小桃很开心。” 两个柳枝轻摆的女子携手进门。一位身着翠绿色暗花细丝褶缎裙,另一位穿着胭脂色百蝶穿花云缎裙,身材窈窕,婀娜多姿,都是韶华妩媚的大美人。 两人谨守礼仪行礼叩拜。 “奴建兰见过王妃娘娘。” “奴蕙兰见过王妃娘娘。” 夏侯云歌命她们起身,她们这才施施然起身,双手交叠于腹部,颔首敛目,神色恭谨。 两个女子安静如画,花容月貌妍丽佳人,各有风姿。不见丝毫幻想中那样的气焰嚣张,亦不似北越国那些女子那样率直鲁莽,倒是十足十的江南女子婉约含蓄。 轩辕长倾果然是好艳福,如花美眷,坐享齐人之福。 青莲奉了茶,便退下。 两个女子安静站着,也不落座,一副奴颜婢膝谨守本分的模样。 这倒是让夏侯云歌有些奇怪了,轩辕长倾的女人来她屋里就是站着的? 夏侯云歌给小桃一个眼神,小桃含笑道,“两位夫人请坐。” 她们两个这才恭敬谢恩,翩翩落座。亦只坐椅子一角,很是卑微。 后来夏侯云歌才听青莲说,这两位夫人在府里只是侍妾,却从未被临幸过,偏安一隅也本分守礼。轩辕长倾碍于是皇上御赐的美人不好怠慢,就好吃好喝供养着。她们虽不是命门贵女,却接受过闺阁正统教育,三纲五常深谙于心,尤懂分寸知进退,晓得自己的地位,绝不出格。轩辕长倾很喜欢这样谨守本分的女子,在外她们也有宠妾之名,行军打仗也带在身边侍奉,也正因此,轩辕长倾带兵攻打南耀时,她们随军而行,躲过了百里非尘的劫持,侥幸没在那场变故中惨遭贼手。 夏侯云歌有些诧异,她们一言不发,是来做什么?轻咳一声,这两位美人也总算有了反应。 “本该在王妃入府次日,我姐妹二人就该来向王妃请安。怎奈王妃感染风寒,王爷体恤王妃,不许旁人叨扰王妃静养。昨日听说王妃大好,这才来向王妃请安。”翠衣建兰柔声如流水叮咚,微微俯身,眼眸低垂,半分不敢僭越。 第88章 龙玉,用你血祭玉 第88章 龙玉,用你血祭玉 惠兰嫣然一笑,俏丽如那胭脂色衣裙上的彩蝶翩翩,俯首恭敬道,“奴见王妃气色极好。王爷心疼王妃,不愿我等姐妹晨昏定省叨扰王妃,底下人却不懂规矩,偏说王妃重病卧床不起,王爷只好派人来幽水小筑传话,即日起我等姐妹日日来向王妃请安。” 原来她们是来为府上辟谣的。 夏侯云歌也听小桃说过,府里现在都传,夏侯云歌病入膏肓,被摄政王软禁监守起来。 自从夏侯云歌大婚后,就没踏出房门一步,贴身伺候的只有青莲和小桃,又有魏荆入府请脉开方,顿时谣言四起。 如此谣传对轩辕长倾极为不利,哪有新婚就将妻子软禁,且还是前朝皇后。 如今夏侯云歌小月子已有半月,身体好了不少。轩辕长倾只好派两位夫人前来请安,攻破谣言。 建兰惠兰许是见夏侯云歌面色淡然平静,不似传言中那么果辣阴毒,姐妹俩的话也多了起来。 “王妃面色红润,丝毫不现病容,多去外面走动走动,也好平息府里谣传。”建兰软声道。 惠兰绢帕掩嘴,羞俏一笑,“是王爷心疼王妃,怕外面日头太热晒着王妃,想要金屋藏娇。” 夏侯云歌总觉得这两位纤弱美人,说话有点不对味。随手拿起旁边的书籍,安静翻看起来。 建兰和惠兰见夏侯云歌只寂静看书,当即没了声音,谨慎低头饮茶,也是会察言观色的剔透人儿。 这本书是小桃给夏侯云歌找来打发时间,夏侯云歌看了几天也没看明白具体是什么故事。书中大多是古字,看的一知半解。 只知道,讲的是个传说。 说是在很久很久之前,临海的小村庄,有一位书生爱上了大海里的龙族公主。书中描绘公主和书生如何恩爱缠绵,不是夏侯云歌喜欢的桥段,直接跳过看了结尾……龙王反对书生与公主相爱,杀了书生。公主伤心欲绝抱着书生拔掉龙筋自刎,临死时流下一滴血泪,化成一块红色石头,而后公主幻成一抹白影,汇入那红色的石头中,最后融为一体。 世人称那块石头为,龙玉。 而公主死后,故事还没有完结。龙玉发出刺眼的红光,复活了书生。书生见公主化成石头,心痛欲绝,本想带着石头跳海殉情。不想龙玉又发出一片如血红光,临海之岸下起漫天红色大雪,飞飞扬扬如柳絮飘飞。就在那一片红色的大雪中,一个莹白如雪的女婴在一片明光中降世。 那女婴正是龙族公主和书生还未出生的孩子,龙族公主用尽最后一丝神力汇入女婴体内,保住了女婴性命降生人世。 书生不忍公主牺牲自己保住爱人和孩子的苦心付之东流,他给女孩取名叫赤雪,忍痛带女儿避世隐居,可没几年就抑郁而终了。 赤雪从小就身有异能,可祝祷上苍求风调雨顺保百姓安居乐业,在临海一带备受百姓尊崇,被世人尊称为圣女赤雪。 这本书只到这里,后面部分残缺,不知后续如何。 夏侯云歌合上书,泛黄书皮上,古老文字,依稀可辨别,巫族传。 这本书是小桃在轩辕长倾书房的偏殿书架,从看护书卷的小斯那借来的。 小桃说她原先喜欢看这类神幻故事,也对巫族充满好奇,而先皇后的房中经常有这类的书籍。见轩辕长倾的书架多是兵书和治国韬略,不是女子所喜范畴,便借来这本残缺传记。 建兰和惠兰见受了冷待遇,便识趣起身告辞。 刚走到门口,就遇见轩辕长倾下朝回来,他穿着墨紫色的蟠龙朝服,长发束于金冠,随风飞扬,俊逸无双贵气如云。 那在一片紫荆花中走来的人,便是朝堂上叱咤风云的人物。 建兰和惠兰赶紧行礼叩拜,恭谨之态无一丝错差。 “奴蕙兰见过王爷。” “起来吧。” 轩辕长倾一扬手,俩人赶紧规矩低首站在一侧。轩辕长倾一路走过,连眼角都未余给二人,直接进了夏侯云歌房中。 建兰和惠兰头低得更低,轩辕长倾未发话,也不敢擅自离去,便也跟着进门,规矩站在珠帘外候着。 里边没有任何动静,她们就得规矩站着。这几年在王府虽未得过宠幸,到底也被当成女主子受人恭奉着,待遇优容,无人敢不尊顺。如今在王妃正主房里,也只能卑微如婢子般顺从低首。 不知是悲春悯秋,还是心有幽怨委屈,俩人竟然都红了眼眶。 轩辕长倾背对珠帘自是看不到美人梨花带泪,夏侯云歌看的却是真真的,扶风弱柳般的美人,悄悄绢帕掩泪。 “都下去吧,以后不必来请安。”夏侯云歌对她们两个有些不耐地摆摆手。 建兰和惠兰赶紧忍住眼泪,相视一眼,匆匆跪在地上。 “王妃乃王府正妃主母,身为妾室理应晨昏定省一日不得耽搁。王妃不让我姐妹二人请安,可是我姐妹二人哪里做的不够周到?惹王妃娘娘不悦了?”惠兰惶恐垂首,声音颤颤,楚楚动人之态博人心怜。 夏侯云歌扶额,顿觉头大,“你二人挺好,只是我一向喜欢清静。” “我姐妹二人,定谨守本分,不叨扰王妃清静,请王妃娘娘莫要去了晨昏定省。不能伺候在王妃身侧为奴为婢,请允许我姐妹二人日日前来请安,以尽妾室本分。”建兰俯身在地,亦是极尽恭敬卑微。 夏侯云歌隐忍闭目,脸色发寒。 她迟迟不发话,她们便只能低微规矩跪着。终受不住膝盖酸麻,悄悄抬眸看向轩辕长倾,柔弱凄楚的目光,似蒙着一层淡淡的烟雨。 轩辕长倾却看也未曾看她们一眼。 “你二人如此诚恳,我怎好不给你们表现的机会。即日起,就来紫荆苑当差,贴身伺候我吧。”夏侯云歌语气端重,丝毫不像玩笑。 建兰和惠兰齐齐抬头,惶惶望着夏侯云歌,一副欲言又止,想要拒绝却又不敢违逆的挣扎表情。 “怎么?你们不愿意?”夏侯云歌音调一挑。 建兰和惠兰吓得赶紧摇头,“奴……只是……” 她们又齐齐看向轩辕长倾,期望他能垂怜,为她们开脱。 “好了,都下去吧!” 轩辕长倾终于发话,建兰和惠兰这才如同大赦,规矩行礼,小步退下。 夏侯云歌心下冷笑,她虽有王妃头衔冠着,这两位夫人也看似卑躬谨慎,到底还只当轩辕长倾才是正主。她也懒得与这帮争风吃醋的女人,动那些弯弯绕的心思。 不如给她一把刀,杀鸡宰羊手起刀落,干净利索不带一丝犹疑。 “你做事倒是雷厉。”轩辕长倾把玩手中玉骨纯白折扇,唇角笑意浅薄。 剑兰蕙兰只是与夏侯云歌客气客气,她便真的将她们留下来贴身伺候。 “怎么?摄政王心疼了?”夏侯云歌侧眸看他。 轩辕长倾站在窗前透进来的一片光影里,容色沉静无澜,一袭金纹紫袍,亮的有些刺眼。 “我可不喜欢我的院子里,女人太多。”轩辕长倾踱步到床前。 夏侯云歌没心思与他唇枪舌战,冷声问,“你来做什么?” 轩辕长倾的目光落在枕畔那本破旧古籍上。眼底亮起一抹强光,将夏侯云歌团团包裹。 “王妃对巫族很感兴趣?”他的声音不冷不热,似有试探之味。 夏侯云歌秀眉蹙起,“随便拿了一本书看,谈不上有兴趣。” 何况,这本残书,也没看懂。 轩辕长倾弯下高贵的身躯,长发垂落,散开若有似无的淡淡兰香。声音很低,拖着颇有深意的长音。 “听说南耀皇宫有一宝物。” 夏侯云歌挑眉,不明其意。 轩辕长倾眸色深了几分,声音压得更低,“名叫龙玉,王妃可知晓?” “我怎会知道!”夏侯云歌脱口道。 轩辕长倾目色凝重,迸出一丝危险气息。“身为南耀唯一嫡系皇嗣,岂会不知此事?” 夏侯云歌心中有一瞬恍悟,“原来你娶我不仅仅为了安抚南耀民心,还为了南耀国的至宝!” 轩辕长倾直起身体,笑意融融如春暖花开,却寒意泠泠若秋霜入骨。“王妃何必说的如此露骨,心中明白就好。” “只怕摄政王要失望了,我根本不知道什么龙玉。” “给你一次将功折罪的机会,王妃可要珍惜。”轩辕长倾低声咬牙,眸中掠过一丝幽寒。 “我又无罪,何来将功折罪一说!” “十年前的事,你以为这么就算了!”他低喝一声,眼中涌起浓浓的恨意。杀身下毒挑断经脉之仇,任谁都不会一笑泯过。 “呵。”夏侯云歌冷笑一声,“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摄政王那么本事,连一个国家都能攻破,还愁找不到一块玉!” “你说对了!就是这块玉,我暗中派人搜遍整座皇宫,一无所获。你是南耀先皇唯一的女儿,一国至宝,肯定传给你。”轩辕长倾手中折扇勾起夏侯云歌的下颚。 他似乎很喜欢这样勾起她的下巴,不得不仰视他的样子。 自从在王府别院,魏荆对他说,那块玉可以解救他体内剧毒魂噬,便一直派人暗寻龙玉下落。魏荆那边一直没有线索,他这里也一直无果。本不想追问夏侯云歌,最近身体愈发不适,恐有毒发之势,正烦躁难安,见她在看巫族传,索性就挑明问她。 “我已料到你不会实话相告。”轩辕长倾甩开折扇,“最好你能揣住这个秘密!否则,待本王找到龙玉,就用你的血祭玉!” 夏侯云歌不禁周身一寒。 龙玉,龙玉…… 好熟悉的名字。 看向手边残破的古书,这才恍然想起,这本巫族传中,有提到过龙族公主化成的石头,名叫龙玉。 “传说中的故事,摄政王也会相信?”夏侯云歌嗤讽一声。 轩辕长倾脸色阴郁如霾,“夏侯皇室,如今只剩你这一脉,我不相信你不知道龙玉所在!” 何况,魏荆是巫族人,魏荆说龙玉曾在南耀皇宫,绝非有假。 这时,哐啷一声,似什么东西打碎。 第89章 嫣儿,金蝉丝成锁 第89章 嫣儿,金蝉丝成锁 夏侯云歌和轩辕长倾遁声看去,只见小桃正要掀珠帘进来,不慎打翻了托盘上的药碗。 轩辕长倾眸色一沉,小桃吓得噗通跪在地上,忙声道,“是奴婢笨手笨脚,不小心踩到了裙子,王爷恕罪!奴婢这就去再熬一碗药。” 轩辕长倾心中生疑,正要逼问小桃,门外传来青莲的通传。 “回禀王爷,太后娘娘宫里的钱嬷嬷来了,说是奉太后娘娘之命,送了上好的血燕过来,给王妃补身。” 轩辕长倾紧绷的唇角微微一狞,回身已坐在夏侯云歌床畔,轻柔搂住夏侯云歌的肩膀。 夏侯云歌一把将他推开,“摄政王自重!” 轩辕长倾脸色铁青,负气而起,“你当我愿意碰你!” “是!别脏了王爷的贵体!”夏侯云歌亦口气不善。 钱嬷嬷这时躬身进来,一对老目贼溜溜往里间屋里探望,似要看出什么端倪纰漏来,好回去求功。 夏侯云歌眸光一闪,恨从心生,面上却绽放一抹灿笑,拽住轩辕长倾的手臂,身体俯了上去,依偎在他的手臂上。 “倾倾,何必跟那帮不懂规矩的奴才生气。” 轩辕长倾眉心一拧,寒眸瞥来,夏侯云歌笑得更加妩媚风情,美若百花齐放魅色万千。轩辕长倾心头不由一跳,似有弱弱暖意流过。 钱嬷嬷躬身进来行礼,呈上装着血燕的盒子,青莲接下。钱嬷嬷偷偷抬眸看一眼轩辕长倾和夏侯云歌,装似无意地问。 “是哪个不规矩的奴才,惹王爷生气了。” 轩辕长倾沉色不语,静待夏侯云歌自圆其说。 夏侯云歌不紧不慢抚摸轩辕长倾衣袍上的金色蟠龙绣纹,看向捧在青莲手中装着血燕的盒子,微微一笑暗含萧杀。 “也不是什么大事,是底下奴才疏忽,好好的一碗补汤,多加了一颗桂圆,倾倾便怒了。” 钱嬷嬷脸上堆满笑纹,“不过多加了一颗桂圆,王爷何必为此等小事动怒。” 夏侯云歌惊讶张大潋滟明眸,“钱嬷嬷这话就不对了,东西虽好,吃多却容易上火伤身。”顿了顿,声音凉了几分,“到时出了岔子,是怨自己贪吃,还是罪责好心送东西之人呢?” 钱嬷嬷丰满的身体隐约一颤,满面笑容有些僵硬,“王妃说的既是,吃在嘴里的东西,可要万分小心着。莫要伤了贵体,惹王爷不悦。” “可不是呢!前段时间吃错了东西,染了风寒长久未愈,倾倾心疼,特意将我日用一应器具换成纯银,就怕哪个手脚不安分的,在我吃食里动手脚。” 夏侯云歌的眼底闪过一缕尖锐锋芒,从钱嬷嬷身上掠过,吓得钱嬷嬷身子一软半伏在地。夏侯云歌再抬眸望向轩辕长倾,目光已温柔似水,“倾倾就是这样,看似冷淡疏离,实则极在乎我,生怕有一丝一毫错差,于我不利。” “是是,王爷看重王妃,自是不敢有丝微疏忽。”钱嬷嬷吓得赶紧随声附和。 夏侯云歌心中发誓,太后在药里下毒之仇,绝不善罢甘休。 还有她的孩子……一定要保住活着的这一个。 许是轩辕长倾终于不忍夏侯云歌在那自编自演,长臂一把搂住夏侯云歌纤弱无骨的身子入怀,疼惜抚摸她那绝世倾城的容颜,指腹轻轻扫过她浓密弯翘的睫毛,温声道。 “本王十年前就对歌歌情根深种,如今终于得偿所愿,自是视如珍宝,生怕稍有闪失。” 说着,轩辕长倾看向钱嬷嬷,语气虽轻颇为郑重。“旁人都以为我与歌歌势如水火不共戴天,殊不知我们早已两情相悦私定终身,只待今朝成为夫妻。” 钱嬷嬷脸上的笑容变得牵强坚硬,“王爷和王妃情深意重,太后娘娘也会为王爷感到欣慰,终于觅得一生良缘。老奴祝王爷王妃,相守到老,恩爱绵长。” “那就有劳钱嬷嬷转告母后,本王珍爱歌歌,自会将最好的东西都给予歌歌。就不劳她老人家,费心思再送东西过来了。”轩辕长倾加重手上力道,搂得夏侯云歌喘息困难。 夏侯云歌体力虚弱,挣扎不开,只能软倒在他怀中。轩辕长倾低眸望着她,唇角邪肆一勾,声音低柔地在她耳边说。 “歌歌,这么急着向本王投怀送抱。” 夏侯云歌双眸微眯,藕臂攀上他的脖颈,声音柔软呵气如兰,“是啊,巴不得日日都能这样抱着你,黏着你。” 钱嬷嬷老脸一红,偷偷白了一眼夏侯云歌,心中暗诽,不知耻。面上依旧笑得恭敬有礼,道了一句“老奴这便回宫了。”匆匆起身退下。 当证实钱嬷嬷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夏侯云歌放开轩辕长倾的脖颈,冷声道。 “还不放开我。” 轩辕长倾黑眸一紧,“不放。” 夏侯云歌挣扎推搡,依旧推不开他禁锢的怀抱。手上那对黑色玉镯时常相吸一处,碰撞叮当作响,扰人心烦。 “轩辕长倾,你抱的我很不舒服。” 他的头重重抵在她的肩膀上,怀抱更加紧。夏侯云歌僵住,感受到他强健有力微有凌乱的心跳,她亦乱了几分心神。 他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她。 日光融融,倾泻到房中,流动的水晶珠帘,漫开华丽光影。桌上香炉烟雾袅袅,映着相拥两人恍若画卷上一对仙侣在一片云雾烟雨中…… 夏侯云歌忽觉手腕一紧,有微凉的东西缠在手腕细嫩的肌肤上。低头一看,是一根细长的金丝,而另一端已牢牢绑在床头的雕花空隙中。 “轩辕长倾!” 夏侯云歌拖着软软的身子,挣扎着推开他。空荡的房间里,连她的笑声也那么无力。 “呵呵呵……”原来,他方才是在绑金丝。她试图拽断,那金丝不知什么材质,细如发丝却韧如金石。 “这是金蝉丝,坚韧无比。”轩辕长倾慢声道。 夏侯云歌那双流光溢彩的明眸之中风起云涌,似要将他抽筋拔骨,“你放开我!” “在你说出龙玉所在之前,休想。”他逼近她,寒声如冰。 夏侯云歌用力扯拽,偏偏不信那细弱的金线,就能将她困住。莹白如雪的手腕,赫然出现一道血痕,血珠晶莹滚落,滴落在床上比翼双飞的被褥上。 “歌歌……”轩辕长倾低声一唤,似有叹息。“你何必如此倔强,非要弄伤自己。” 夏侯云歌似不知疼痛般,依旧狠力扯拽。金线越陷越深,似已入骨,尖锐疼痛袭来,额上渗出一层薄汗。 “歌歌……听话,只要告诉我龙玉在哪里。”轩辕长倾水色的薄唇轻轻覆上夏侯云歌红润的樱唇,声线低柔似是情人缠绵,“你若不说,我便一直困着你,直到你肯说实话。” 他轻轻咬住她娇软的唇瓣,甜蜜的滋味在心间流淌,神情似沉似醉……不知何时,他已喜欢上她的唇,迷恋上那股清香甘甜的滋味,好像上了瘾,总想品尝。 夏侯云歌张口,欲一口咬破他的唇瓣泄愤。 轩辕长倾早有准备,大手固住她的后脑,更深更重地吻住她,迫使她再不能反击。 夏侯云歌兀地心跳如雷,彼此紊乱厚重的呼吸交缠一起,脑海一片混乱如浆,分不清楚抵抗厌恶更多,还是沉醉放纵更多。 身体燥热起来,似要将理智焚化。 夏侯云歌忙绷紧全部神经,拽紧手腕上的金丝,让更深的疼痛提醒一丝意识清明,不至沦丧在欲望深海。 手腕上的血蜿蜒而下,染红了一片被褥,赫然醒目…… 过了许久,恍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终于餍足,放开她的唇,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深情望着她。 “你记住,你已是我的女人。” 他霸道的口气,郑重如宣誓。就像一位坐拥天下的王者,攻城略地开疆扩土,由他任意指挥操控,夏侯云歌没有任何反驳违逆的权利。 夏侯云歌一对明眸亮如刀刃,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俊美脸庞,一字字无比清晰。 “轩辕长倾!今日之耻,我必偿还!” 他似听到一个最好笑的笑话,勾住夏侯云歌的下巴,眼底尽是笑意。 “本王静候。” “……” 夜幕降临,宫门已锁。 星辰下的甘泉宫巍峨如蛰伏漆黑夜幕的猛兽,晦暗的灯火静谧如水,只有秋风吹落几片叶子拍打窗棂。 就在前几日,太后娘娘将宫门上的金匾,前朝留下的“万寿宫”三个字,更名为“甘泉宫”。她在北越时,宫殿便是这个名字,她喜欢这个名字。甘露如泉,醇香久久。 “阿安,你会不会觉得哀家心狠手辣?” 太后卧在贵妃榻上,怀中抱着雪团般的白猫,声音低缓,犹带一抹自怜的忧伤。 “太后娘娘能身居高位,自是腥风血雨一路走来,没点手腕如何凤临天下。”沧桑尖细的声音,正是魏安低首伺候在侧,为太后轻轻摇着团扇。 “她命真大,那碗毒药都没能毒死她。”太后微微闭上一对凌厉凤眸,抚摸怀里的白猫,轻叹一声,“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真真是的。” “太后娘娘,多虑了。”魏安低声道。 “想到钱嬷嬷回来说的话,哀家就心痛。倾儿是我的儿子,竟为了一个毒害他的前朝余孽与我做对!哀家见倾儿心慈手软,想帮他杀了那个贱人报仇,也是为了缓和我们母子关系。他……竟那么护着她。”说着,太后的声音颤抖起来。 “摄政王打小不在太后娘娘身边,与娘娘有些疏远也是常理。”魏安端来一碗茶给太后,“娘娘喝点安神茶,早些歇下吧。” 太后放下茶碗,一把拽住魏安,“倾儿怨我,我知道。那么你呢?阿安?” “太后娘娘……”魏安愕住。 “不要叫我太后,我不喜。”太后的声音忽然拔高,刺耳的尖利。转而,她声音温软下来,蕴着几分小女儿般的娇羞。 “叫我嫣儿,我想听,三十年前就想听。” 魏安脸色无波,却垂下眼眸。 太后等不急,厉声催促,“叫我嫣儿!” 魏安唇角微动,终生硬艰难唤出口,“嫣儿。” 第90章 族长,稚子最无辜 第90章 族长,稚子最无辜 太后保养完好的美丽容颜上,绽放女子般羞怯,脸颊晕红,凌厉凤眸含情脉脉地望着魏安,“好听,再叫一声。” 魏安却说什么也开不了口,低下头嗫嚅,“都一把岁数了。” 太后见他害羞,心中一喜,“阿安,你想通了?你愿意了?” 魏安沉默不语。 太后只当他是难为情,不好意思开口。欢喜的神色,渐渐变得哀怨。“你为何不早些答应?你若早些答应我……” 太后的声音心痛僵住,软倒在魏安怀中,右手向他的前胸按去,却被魏安一把抓住她的手。 “娘娘……” 太后不甘挥拳打在魏安胸口,“你不怨我,我却怨了你。你若早些答应我,若三十年前,你答应我,我又岂会那么多年守着一个不爱的男人,独守空房那么多年!” 肩上轻薄纱衣滑落,露出雪白香肩,光滑肌肤似少女般莹润。勾住魏安脖颈,温柔似水地说。 “得不到你的心,就要得到你的人。你却宁可自宫为阉奴,也不愿意与我欢好……如今呢,我是不是得到你的心了?早些答应我,我们又何必受那些苦。” 良久,魏安长叹一声,推开太后,“娘娘,夜深了,我去叫人伺候你。” 太后伏倒在榻上,自嘲一笑,“阿安!这么多年了,你的心里,到底住着谁?为何我总是进不去?” 魏安微低头不语。 太后抱起榻上的白猫抛向魏安,那猫儿惊叫一声,竖起锋利的爪子,抓伤魏安的手,立时火辣辣的疼。 太后心中一痛,想要为他探视伤口,还是指着殿门,厉声大骂一句,“你个阉奴,给哀家滚出去!” 魏荆躬身退出去。 漆黑的夜色,幽深的长廊,魏荆猛然停下脚步。微侧头,见四下无人,猛然一个翻身,矫捷如飞燕,直奔发出细微声响的方向扑去…… 追击那暗色的人影,一路到偏僻的陋室,那人才停下。 魏安只能看到一抹修长笔挺的宝蓝色背影,目光狐疑盯着那人影,浑身戒备。 “你是何人?”魏安凝声低问,“为何深夜密探甘泉宫!” “圣女影卫魏安。”那宝蓝色背影低声一唤。 魏安浑身绷紧,“你到底是何人!” 那人缓缓回身,魏安借着昏暗月色看到那人相貌,眉心陡然高耸,“医圣魏荆公子!” 魏荆不屑扬眉,“你倒是藏的很深呐。不引你上钩,还不出来。” “洒家不明魏荆公子何意。”魏安犹自镇定,僵硬面色不慌不乱。方才,确实感觉有人欲意暗袭,才会一路追击过来。 魏荆手中亮出了一面铜色令牌,“你说我是何意?” 那令牌一闪而逝,已让魏安神色巨变,忙恭敬俯身跪在地上。 “圣女影卫魏安,参见巫族族长!” 勾月从云层中露出几许寒光,透过残窗照在魏荆修长的侧影,宝蓝色的衣袂似镀上一层荧光。 魏荆缓步走向魏安,站在魏安面前,居高临下如王者睨着跪地的魏安。 “魏安,这些年,你让我好找啊。”魏荆笑意浅浅,却带着湛凉寒意让人周身冷意透骨。 魏安身子跪得更低,“魏安潜入轩辕氏皇宫,也是为了解开‘龙玉’秘密。”魏安长叹一声,“这十年,说来惭愧,只按照星位图,寻到龙玉在南耀皇宫线索,至今毫无进展,故而才未返回巫族。” 魏荆闻言皱起眉,“我亦查到龙玉在南耀国皇宫!历代圣女,为寻找‘龙玉’下落,煞费苦心,上一代族长通过星象占卜,只留下‘凤落夏侯’这么一句话就暴毙而亡,圣女线索也突然消失……魏安,你曾是圣女影卫,圣女下落,你应该很熟悉!圣女到底在哪里!” 魏安的肩膀猛然一颤,似心痛到极致,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清楚,“回族长,圣女已……亡故……” 夏侯云歌手腕刺痛,夜里不能安睡。小桃赶紧找来白纱布垫在夏侯云歌的手腕上,才不至于被那金丝触碰伤口。 夏侯云歌的目光直直望着小桃,终于逼得小桃低下头。声音很小地低声问。 “娘娘,您当真不记得龙玉了?” 夏侯云歌目光一敛,向外看了一眼,见无人,才让小桃说下去。 “当年先皇后在临终前,曾给娘娘一块玉,说是名叫龙玉,南耀至宝。娘娘怕睹物思人,便让奴婢保管那块玉,收入宝盒藏了起来。后来,南耀被攻破,奴婢奉娘娘之命去取藏起来的宝盒,盒子中的玉不翼而飞。待奴婢赶回来时,七公主已……在宫里对娘娘痛下杀手。” 小桃说着有些伤心,眼眶微红,“是奴婢不好,没有护好先皇后遗物。娘娘苏醒过来后,从未问过奴婢龙玉的事,在外奔波逃命奴婢一时也就忘了。今日巧然听到摄政王提起龙玉,才恍然想起,那块玉已经不知何时丢了。就是不知,摄政王说的龙玉,是不是先皇后给娘娘的那一块。” “丢了?”夏侯云歌深眉紧拧。“还有谁知道你藏龙玉的事?” 小桃歪头努力想,这才依稀有了点记忆,“奴婢隐约记得,祁帝一日主动来娘娘宫里,与娘娘饮酒赏舞。奴婢斟酒时,好像听到祁帝问娘娘,可知宫里有一至宝。至于娘娘告没告诉祁帝,奴婢就不得而知了。” 夏侯云歌猛然捂住心口,放着遗世的位置。这块玉是从祁梓墨那里抢来的,看祁梓墨对这块玉重视的态度,实令人生疑。 夏侯云歌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测,遗世……莫非就是轩辕长倾口中的龙玉? “小桃,这件事绝对半个字不许透露出去。摄政王从我这里得不到讯息,很可能从你入手。”夏侯云歌一把握住小桃的手,紧紧的,“你只要咬紧嘴说一无所知,从来没听说过龙玉,他拿你也没办法。” 小桃慎重点头,“奴婢知道,娘娘放心。” 夏侯云歌的眸色深沉如墨,“那块玉,很可能成为你我保命的关键。摄政王现在留着我,不保证一年两年,全国政局稳定后,还留着我们两个前朝余孽为患。或许……” 夏侯云歌身心一寒,“用不了几个月,很可能一场重病,或是一个天灾,我就暴毙摄政王府也不无可能。” 小桃吓得双眸噙泪,脸色泛白,抱住夏侯云歌的手,颤声说,“娘娘……摄政王不会那么狠心吧?” 夏侯云歌垂眸看向自己的小腹。用不了两个月,这个秘密就再藏不住,轩辕长倾会如何抉择?一切都是未知数。 夜色深浓,寂静微凉。 夏侯云歌躺在床上,全无睡意。看向映在窗纱上的婆娑树影,隐约弯月如钩。 心中烦乱难安,手腕上的刺痛也变得不那么鲜明了。手始终紧紧护着腹部那全无动静的生命,再有一个月就会显怀了,到时候穿得宽松衣服或许还能遮一遮,时日久了,终有露馅的时刻。 即便虎毒不食子,这个孩子却是政局不稳时,夏侯氏的血脉,是这个新建立国家最大的危险。 骨肉亲情和江山社稷之间,轩辕长倾肯定更看重后者。 这个孩子的命运…… 夏侯云歌心头酸痛,手抓握成拳。不管这个孩子是谁的骨肉,在她的肚子里,就只是她的孩子。她断然不会再让悲剧重演,绝对不会抛弃上天眷顾留下来的这个孩子。 儿时,父母抛弃了她,她绝不能做抛弃自己孩子的父母。 错误的选择,只允许那一次。 稚子无辜,稚子无辜…… 稚子无辜! “小桃,这几天,我会让你经常去书房送东西。不用太留心,免得他生疑。听到什么风声,回来告诉我。我想知道,朝中最近政况。”夏侯云歌低声对床下守夜的小桃说。 小桃也无意睡眠,小声回道,“娘娘,梅兰竹菊最近不在内院看守,我去书房也方便,保证摄政王不会生疑。” 夏侯云歌闭上干涩的双眼。魏荆说,他开的药里有安胎作用,会不会被轩辕长倾发现?魏荆替她瞒住此事,意义何为? 魏荆和轩辕长倾之间,到底是挚友?还是各怀心思?几次帮她,真的只是随手相助那么简单? 还有那个太后身边的魏安,可信度又有几分? 次日一早,柳依依登门拜访,简单问候几声,就要为夏侯云歌诊脉。 夏侯云歌如触电一般,收好双手不肯被柳依依诊视。“不用了,挺好的,没有任何不适。” 柳依依温婉浅笑,脸色还有几分苍白,“我只是担心王妃。” “我知道,魏荆公子的药效很好。” “师傅医术冠绝天下,是依依不知分寸了。”柳依依歉意道。见夏侯云歌脸色不太好,有些担心,“王妃气色不佳,可以下床活动活动,疏散筋骨血液,方可尽快复原。” 夏侯云歌靠在床头,盖着被子,遮住手腕上的细长金线。她现在的活动范围,只有床上,根本无法下地。 柳依依却不知道,上前搀扶夏侯云歌。夏侯云歌躲闪不急,柳依依的手正好触碰在拴是床头的金线上。 “这是什么?”柳依依秀眉轻蹙,顺着金线看到夏侯云歌手腕裹着渗出血液的纱布。 “这是怎么回事?”柳依依惊道。 夏侯云歌忙盖上被子,不喜欢被人看到她如此狼狈的画面。 “是……王爷?”柳依依的脸上浮现一抹薄怒。 夏侯云歌垂眸难言。 柳依依起身告辞,正要走,被夏侯云歌唤住。 “谢你上次救我,我欠你一条命。”夏侯云歌道谢的口气虽显生硬,却极诚恳。 柳依依回眸一笑,就如一缕白月光,清透纯洁。“王妃不用放在心上,举手之劳何须道谢。”接着,她有些心疼说,“王妃手伤的不轻,回去我配些药膏命人送来。” 夏侯云歌心头忽有一丝暖暖波动,转瞬即逝,而后波澜不惊。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青莲叩见摄政王的声音。 轩辕长倾一袭淡色常服入门,来的有些匆忙,如瀑长发有一缕微乱。 一进门见到柳依依在房中,俩人视线相对,皆愣住,两两相望,久久无声…… 第91章 掌掴,深深恨意浓 第91章 掌掴,深深恨意浓 夏侯云歌抬眸看向轩辕长倾,他逆光站在门口,身处在一片华光中,脸上神色看不清晰。 可他与柳依依交缠相视的目光,竟比门外耀眼的阳光更为刺眼。让人觉得双目涨痛,不愿再多看一眼。 夏侯云歌忙错开视线,看向被子上比翼双飞的绣纹。比翼双飞的图样,寓意情意深浓的夫妻,于她不过是莫大的讽刺。 良久,柳依依低声开口。 “长倾……” 如此随意的直呼名讳,没有身份悬殊尊卑贵贱的鸿沟,只是两个人,或朋友,或亲人,或恋人……是彼此亲密无间心意相通的亲络。 亦是这样一声被轩辕长倾允许的呼唤,足见柳依依在轩辕长倾心中地位举足轻重,绝非寻常人。 夏侯云歌不知为何,心口有些发沉,呼吸亦有不顺。许是今日天气闷热,房里又门窗严实不通风所致吧。 轩辕长倾目光柔和,带着歉意,“近日国务繁忙,没去看你。你可还好?” 柳依依轻轻点头,声音略微发涩,“都好。” “这就好。” 俩人又是一阵静默无声。 夏侯云歌只觉得气氛压抑到极点,呼吸愈发不畅,恨不能逃出束缚,避开情意暗涌的俩人。 心? 为何有点疼? 这种奇怪的感觉,酸酸的,堵堵的,又忍不住想笑,是一抹自嘲的笑。 柳依依深深低头,如瀑长发柔亮似缎,与她一身白衣极为鲜明。她有些无措地避开轩辕长倾的目光,声音有些发慌。 “我先回去了。” 轩辕长倾没有挽留,只是眼底神色略有一瞬的空落无力。 柳依依与他擦身而过之际,脚步又顿住,举目看向轩辕长倾棱角分明的侧颜,如刀削斧凿般镌刻深邃,让人心头震颤。 “长倾,王妃……”柳依依声音很低,细若晓风拂梦,“放了王妃吧。” 轩辕长倾脸色一沉。 “长倾,她只是一介弱女子。但凡有天大的错处,那都已是过去的事了。她已没有家国亲人,连她的骨肉……王妃已得到惩罚了。”柳依依说着,不禁红了眼眶,祈求地望着轩辕长倾,只盼他能心软放了夏侯云歌。 轩辕长倾的目光,透过层层帷幔,看向床上蜷缩的单弱背影。是错觉吗?为何觉得那细小的背影,多了几分可怜? “长倾……” “好了依依。”轩辕长倾有些不耐。 “长倾,王妃是人,怎能拴在床上!她曾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你这样做,岂不是……”柳依依声音顿住,语气平复稍许,“你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你这样做,只会让我觉得你很陌生。” 轩辕长倾见柳依依脸上稍有怒色,软了几分声音来,“依依,你太善良了,从不知人心叵测。” 夏侯云歌抓紧被角,轩辕长倾这么说什么意思? “长倾,不管你心中如何怨恨王妃,既你们已成夫妻,便是天赐良缘,何必亲手毁了这段姻缘。她将是陪伴你一生的妻子!我希望你能善待她。”话落,柳依依转身离去。 轩辕长倾望向窗外翩然离去的白色倩影,茫然若失般心中空旷。回眸看向夏侯云歌,眼底瞬时凝上一层寒霜。 夏侯云歌感到有一道火热目光盯着自己,愤然瞪去,瞬如刀光拼杀,森意顿生。 “夏侯云歌。”轩辕长倾大步奔到床前,一把拽住金蝉丝,牵动夏侯云歌手腕上的伤口,刺痛入骨。 她一动不动,甚至面色没有纹丝变化,怨毒的目光如刀子剜着轩辕长倾冷冽的面容。 “你对依依说了什么?”他黑眸如冰,口气凉薄。 “你以为我说了什么!” “依依心地善良,你休想利用她!” 夏侯云歌心口蓦然一疼,他竟然以为她利用柳依依来解开金蝉丝。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他竟然这么以为! “呵呵……你这么在乎她,就把她护好了,别再踏入我房门半步,也省得我耗费心思,利用她!” “你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亏得依依舍命救你,几次三番为你熬药开方,守在床头苦熬通宵。”轩辕长倾气怒的目光,似能喷出火焰来。 “你娶她啊!朝夕相处同床共枕,总好过两两相望,有情而不能眷属!摄政王府里娇妻美妾那么多,不差一个柳依依!若怕委屈了依依姑娘,我退位让贤,只要摄政王肯放人!” 轩辕长倾一把甩开金蝉丝,“娶妻自当如依依这般温柔贤惠的女子!像你这样阴毒叵测的女子,败家不兴丧门辱楣!” “啪”的一声脆响,四下皆静。 夏侯云歌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狠狠甩了轩辕长倾一记响亮的耳掴子。轩辕长倾措不及防,怔忪愣住。 十足十的力道,打得轩辕长倾侧脸顿时红肿淤紫,唇角渗透一抹血色,映着一张脸更加寒凉如玉。 夏侯云歌掌心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倍觉解恨,却又茫愣无措。不知何时,纠缠在手腕床头的金蝉丝,已被解开了。 他还真听柳依依的话! “夏侯云歌!你敢打我!”轩辕长倾被激怒,一把揪住夏侯云歌的衣领,力道之大,似要将夏侯云歌当场勒死。 夏侯云歌喘息困难,脸色渐渐涨红欲紫。“杀了我?杀了我一了百了!” 轩辕长倾在她的刺激下,完全失控,大手力道加紧,勒得夏侯云歌再难呼吸,双眸瞪大布满血红,怨毒又无谓地盯着轩辕长倾。 “我厌极了你这双眼睛。”他咬牙,杀意渐浓。 夏侯云歌张口,却已发不出丝毫声音。只能红紫的唇瓣一张一合,“杀了我吧,一失两命。” 轩辕长倾自是听不清夏侯云歌说了什么。只是她的脊背依旧笔直毫不屈服,就像扎在这地上的桅杆,永不折断。 他厌恶极了她还能如此孤傲的倔强,只会让他更加疯狂,恨不得撕碎揉烂,再不要再他眼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她不配! 她已什么都不是,已如草芥蝼蚁,为何还能如此倔强清高! 小桃听见屋里动静,终再按耐不住,哭着冲进房里,双膝咚地一声跪下。 “王爷,娘娘为您落了一个孩子,受了那么多的苦,您怎么还忍心这么对娘娘!” 轩辕长倾的眼底涌起浓郁的厌弃和鄙夷,贴近夏侯云歌,声音森寒如鬼魅。“你当你为我怀过孩子,我就会因为亏欠而对你心有不忍?你错了夏侯云歌,像你这样狠毒如蝎的女人,你能存活至今,是我对你最大的恩赐。你对我,必须感恩戴德,恭顺服从。” 轩辕长倾的力道似已到了极点,见她的目光渐渐黯淡下去,竟再不能使出丝毫气力。他闷笑几声,似很有报复的快感。 “我早就恨不得杀了你以解心头之恨。夏侯云歌,十年前你推我落下断崖,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夏侯云歌没有丝毫声音,一双明滟的眸子渐渐黯淡,随后缓缓闭上。 轩辕长倾的手猛然一抖,夏侯云歌便软倒在他的手中。 “夏侯云歌!”他怒唤一声。 她依旧没有丝毫反应。 小桃吓得砰砰磕头,满面泪痕,“王爷,十年前,都说娘娘将您推下山崖。奴婢当时虽年幼,却一直怀疑,娘娘自小体弱多病,一个八岁孩子,如何将一位健壮少年推下断崖。” 小桃哭着爬过去,“求王爷放过娘娘吧,放过娘娘吧。” 轩辕长倾的眼底浮现自我厌弃的挣扎和灰白的孤寒,这一点他也曾怀疑过。 可…… 那一年,他随夏侯云歌去山上寺庙,夜里出现刺客,见夏侯云歌一路往山上跑,他追到断崖,确实被夏侯云歌推下断崖。 小桃依旧不住磕头,哽声说,“王爷,当年娘娘从山中寺庙回来,昏迷了好些天,再醒来,那一天的事全部都忘记了。而随从伺候的宫人,大多离散失踪或死在刺客刀下。奴婢当年年幼,未曾随侍,不知详情,可如今想来,此事确实多处蹊跷,王爷何不彻查,还娘娘一个清白!” 就在这一刻,轩辕长倾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让他茫然而空洞。第一次有了怀疑,怀疑那些仇恨的存在意义。 他努力压抑这种酸涩与怀疑,望着怀里一动不动的夏侯云歌,撕裂般的痛苦充满胸腔。 这是怎么了? 只凭一个奴婢几句话,就将他的心撼动了? “王爷……娘娘打小胆子就小,碾死一只蚂蚁都不敢。岂会有胆子杀人!何况,从小您和娘娘走的比较近,娘娘亦是当您如兄长啊。”小桃哭得声音沙哑,额前一片通红,又俯身重重磕头,“王爷,救救娘娘吧。娘娘……都不动了!” 小桃爬到轩辕长倾脚边,抱住轩辕长倾的腿,苦苦求饶。 轩辕长倾心烦意乱,一脚将小桃踹开。“给本王下毒之人,是她无疑!她咎由自取!” 还有他的手筋,亦是被她挑断。 只要想起这些,每逢季节变换,他手脚酸痛无力时,对她的恨意便更入骨一分。能压制到现在,没有对夏侯云歌动手泄愤,已是心慈手软仁至义尽。 小桃忍住胸口剧痛,再度哭着爬向轩辕长倾。“王爷,您就看您和娘娘曾有过一个孩子的份上,救救娘娘吧。” 轩辕长倾心口莫名一疼,那个已化成一滩血水的孩子,不知不觉间成为他心头的一根刺,触碰不得。 就在此时,夏侯云歌猛地睁开一对紧闭的眸子,深黑的瞳孔亮如冰芒,爆发出惊人的杀意。抽调全身力气,突然翻身覆上轩辕长倾,将他紧紧压在身下。而她手中,不知何时已攥紧细长锋利的金蝉丝,直接逼在轩辕长倾的脖颈上。 轩辕长倾一惊,转而目光阴鸷,笑靥凉凉,望着压在身上的夏侯云歌。 “好一招诈死!” “轩辕长倾,杀你,只需再加力一分。” 夏侯云歌冷然一笑,眼底杀意如绽放如火的彼岸花,是死神来临时,华丽旖旎的盛世华光。 第92章 圣女,寿命之诅咒 第92章 圣女,寿命之诅咒 轩辕长倾看到夏侯云歌眼中缭绕的杀气,心中微骇。 这个女人,他确实掌握不准,不知下一秒会做出什么事来。有的时候,明明已握住她的把柄,任意捏扁搓圆。可到最后,总是轻易反客为主,几次三番防不胜防,反而另他举步维艰。 有意思。 她成功勾起他强大的征服欲。 轩辕长倾笑了,眼底一片清明,“你当真要杀我?” “杀了你,我会很快乐。”夏侯云歌寒声迫近。 “你逃不掉。” 轩辕长倾云淡风轻的笃定,激怒夏侯云歌。 她眸色一凛,扼住他脖颈的力道加大。锋利金蝉丝已在轩辕长倾白皙的脖颈上,赫然出现一道血痕。 小桃吓得低叫一声,脸色惨白,赶紧捂住嘴。生怕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冲进来。 鲜红的血液,蜿蜒而下。 夏侯云歌骨子里的嗜血因子被释放出来,带着极大的报复快感,眼底浮现狂佞杀意。 “杀了你,只要对外说你在我房中与我欢好,趁夜我和小桃拿着你的令牌一路出城,待有人发现你死在我房中时,我已逃之夭夭不知去向。摄政王,我的计划不错吧。” “我早已安排暗卫严密看守紫荆苑,不许王妃踏出摄政王府一步。你以为你趁夜就走的出这个门槛?夏侯云歌,摄政王府的门槛,进来容易,出去难。”轩辕长倾字字如冰。 “能与王爷黄泉做伴,值了!” 夏侯云歌俯身在轩辕长倾耳边,怒从心生,再不犹豫,忍住手腕上玉镯相吸的无力感,直接就要用金蝉丝勒断轩辕长倾的脖颈。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低笑。 “呵呵,青莲,你家王妃近日身体可好些了。”是魏荆在和青莲打招呼。 夏侯云歌心中一慌,抓紧手中的金蝉丝,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方才要杀掉轩辕长倾的狠绝念头。这般不坚定的杀念,已犯了杀手大忌,只怕再出手杀他已是难了。 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根本就没打算真的杀了轩辕长倾,只是怒极攻心,想要报复他一下而已。 “魏荆公子妙手回春,王妃的身子大好了。”青莲笑着回话,接着道,“王爷也在里面,魏荆公子待奴婢通禀一声。” “大白天的,也不见得就在恩爱温存,本公子自己进去了。” 不待青莲阻拦,魏荆已一个旋身,如一阵轻风拂面而过,一袭宝蓝色的身影,已出现在房内。 当魏荆看到小桃双眼通红,额头鲜红一片,而床上夏侯云歌正压着轩辕长倾,魏荆忍俊不禁,笑侃道。 “这是在做什么?大白天的,果真在恩爱缠绵不成。”魏荆那若星辰璀璨的眸子,掠过夏侯云歌指上缠着的一抹金色幽光,他低声揶揄一句。 “王妃身子还未满月,王爷,可要小心些。” 夏侯云歌苍白的脸色瞬时涨红如血,正要翻身起来,轩辕长倾已一把将她抱住,笑道。 “王妃羞什么,魏荆公子又不是外人。” “我何时羞了!”她只是有些心慌,生怕魏荆告诉轩辕长倾,她腹中还有一子。 夏侯云歌垂眸掩住眼中挣扎,用力推开轩辕长倾,他还是紧紧拽着她的手臂。 “倾倾这话可是说错了,我实在是个外人。”魏荆摇摇头,侧过身去,“你们不羞,我还羞哩。” 夏侯云歌想起身,轩辕长倾就是搂紧她不放手。俩人暗自较力,魏荆见他们难舍难分,只好笑道。 “我就不打扰王爷王妃你侬我侬了。待你们完事,我再进来为王妃探视病况。” 魏荆走了两步,似忽然想起来什么,回头道,“哦,对了,我远远看见太后宫里的魏公公往这边来了。” 太后宫里的人又来做什么? 轩辕长倾和夏侯云歌默契对视一眼,接着又各怀心思。 夏侯云歌的眼底,闪过一线轩辕长倾看不透的深邃。依稀有点点笑意,在她明丽的眸子中,转瞬绽放,又凋零无踪。 轩辕长倾心中生疑,未动声色。 “你们可抓紧喽。哈哈……”魏荆扬声大笑,款步离去。“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才好!” 轩辕长倾一把将夏侯云歌推开,长指抚过脖颈血痕,唇边拧起阴谲之色。 “你这毒妇!”他低咒一声。 夏侯云歌神色冰凉,毫不为所惧。 确实,她虽忌惮他,却不畏惧。 轩辕长倾抹过唇边血迹,脸颊的刺痛依旧火辣,眼底的怒火更加浓旺。他乃权倾朝野的摄政王,风云变色,皆在他一念之间。却被这个女人不止一次掌掴! “我对你实在太过纵容了!”他咬牙,字字如冰。 夏侯云歌做好与他再拼一把的准备,倔强迎上他满面怒容,他却没有像预计中的那样与她再动手。而是眉心猛地皱紧,似有一种强烈的痛苦从他胸腔翻涌而起,浓黑的双眸似蒙上一层森然血雾,贪婪痴狂地望着夏侯云歌,似要将她一口吞噬入腹。 夏侯云歌心中大骇,他这个模样,曾经见过,在榆林镇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 她猛地向后退,在他面色狰狞靠近的那一刻,她张大明眸,他却猛地一把将她远远推开,丢下一句话仓惶离去。 “你就独自应对太后吧!”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夏侯云歌长吐口气,松懈了全身紧绷的神经,这才发现浑身早已无力,软倒在床上。 “娘娘……”小桃担忧呼唤一声,亦是吓了一身冷汗,透衣而出,不禁打哆嗦。 “我没事,一会魏安公公若来,你就在门口守着,不许有人偷听。” “是。”小桃倒了一杯水给夏侯云歌平复心神,便恭敬退到门口。 没过半盏茶的功夫,魏安便已到了紫荆苑。 “老奴参见王妃娘娘。太后娘娘命老奴前来传话,明晚太后在宫中设宴,请各位王妃命妇入宫一同品尝藩国进贡的葡萄美酒。” 只怕是一场鸿门宴吧。 “烦劳公公回禀太后娘娘,我这身子骨还起不来身,实在不能前去赴宴。”夏侯云歌虚弱靠在床头。 “这个……”魏安老眸微垂,声音依旧扬高,“王妃这就为难老奴了。自从王妃嫁入摄政王府,太后体恤王妃体虚,王妃没有入宫为太后请安,也不曾怪罪。如今太后亲自设宴,派洒家亲自来请您,您都不赏脸,有些说不过去吧。” 夏侯云歌掩唇咳嗽几声,“并非是我不想入宫给太后请安,实在是这病反反复复,恐传染给太后,才迟迟没有入宫向她老人家请安。” 她小月子还有几天满月,房门不曾踏出一步。而她小产的事,只有小桃轩辕长倾魏荆和柳依依知道,太后自是以为她只是中毒后重病,迟迟不去请安,有些按耐不住了。 魏安向前几步,压低声音,“若小主子身体实在不便,就别走这一遭,免得被太后暗中刁难。老奴会向太后为小主子开脱。” 夏侯云歌垂眸,神色毫无变化。 魏安这个人,她还不完全尽信。可不能妄自信人,露出什么破绽被人抓住把柄。 这时,门外传来魏荆的声音。 “我见王爷走了,定是和王妃恩爱过了,便来为王妃诊脉,你个小丫头挡着路是什么意思。” “魏荆公子实在抱歉,王妃吩咐,有些倦了,不想见人。”小桃客气回道。 魏安不待夏侯云歌同意,笑着迎了出去,“原来是医圣魏荆公子,久仰久仰。”他对魏荆抱拳,满面客气,“久闻魏荆公子乃在世华佗,一直想瞻仰公子真容,苦无机会啊。今日有幸得见,真乃三生有幸。” “哦?公公这般急着见本公子,所谓何意啊。”魏荆笑着进门,斜眸睨一眼魏安。 “不满公子,洒家有一顽疾,几十年了,都没好。就想着,若有缘见着魏荆公子,赐点妙药,去了根才好。” “本公子之药,可是千金难求。只怕要让公公失望了。” 魏荆不冷不热的口气,态度极为高傲疏离。进门就到夏侯云歌床前,取出一方锦帕,搭在夏侯云歌腕上,静心把脉。 夏侯云歌扫一眼魏安和魏荆,总觉得俩人似搭戏台子唱戏。 魏安悄悄看一眼门外。 他的这个动作,夏侯云歌更加笃定,魏荆和魏安同时出现在她房里,绝非巧合。 夏侯云歌的目光扫过魏安,又看向魏荆。 他们都姓“魏”,真是只是巧合那么简单? 魏荆细细把脉,之后收了绢帕,道,“恢复的不错,现在出门也无大碍。只要安养妥当,自是无坚不摧,百毒不侵。” 夏侯云歌听出来魏荆意有所指,应是说她腹中胎儿很好。心中一喜,面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魏荆细细审视夏侯云歌的倾世容颜,夏侯云歌迎上魏荆的目光,任由他毫无避忌的目光。 “看什么?”她问。 魏荆失笑道,“只是觉得,你还真有些像……” 他的话没有说下去,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王妃身为南耀公主,应该知道,南耀国有一个神秘的种族,名叫巫族。巫族人有上古神族血统,不仅容颜绝艳,而且有救世济世之才,文可安邦武可定国,都是不世之材!巫族得天独厚,是上天的宠儿,深受临海而居百姓的信仰。她们会将最好的美食奉献给巫族圣女,求圣女祈祷上苍,盼着出海打鱼,靠海为生,能谋个风平浪静,丰硕而归。” 夏侯云歌眸光潋动,不知魏荆何意。 “可是没有人知道,巫族人避开人世,其实不过是因为……”魏荆笑得很是灿烂,声音却蕴藏几分涩痛,“巫族人的寿命最多不过三十岁而已。这样被举世敬仰的种族,不会沾染任何病痛的神奇生命,却是寿命极短,不得不避世而居,世世代代去寻找解救之法。” 魏安深深看了夏侯云歌一眼,“小主子,您的生母文献顺德圣皇后就是巫族圣女。” 夏侯云歌皱起眉,“这么说来,我就活不过三十岁了?” 第93章 长倾,三日不出门 第93章 长倾,三日不出门 魏安跪在地上,痛心得老泪纵横,“先皇后逝年正好三十岁。不过小主子不要难过,我们一定会找到解救之法。” 夏侯云歌却没丝毫痛感,只是端端地望着魏安,“若我没猜错,魏公公也是巫族人。可是魏公公的年纪……好像早已超过三十岁了。” 魏安擦过眼角的泪痕,“十年前,先皇后薨逝,老奴亦已年近三十,以为命不久矣,便自愿随先皇后殉葬。却被轩辕氏太后所救,苟活至今。老奴留在轩辕氏太后身边,正是为了查出她到底用何法救了老奴一命,好解开巫族人寿命之咒的办法。怎奈,这些年,轩辕氏太后一直保守秘密不肯丝毫泄露。老奴当年未能保住先皇后,自此立誓,定当护住小主子性命。” 夏侯云歌心下暗自推敲,挑眸看向魏荆和魏安平淡无奇的容颜,“容颜绝艳?这样说来,似乎有些牵强。” 他们两个,不会真的是在给她唱戏吧。 尤其魏荆,除了一双眸子灿若星辰,实在看不出什么绝世之貌的痕迹。 魏荆眼角微扬,似笑非笑,“巫族历来有族规,但凡离开巫族圣地之人,不得以真面目示人。而巫族人,制作人皮面具的本事,可是天下一绝。” “人皮面具!”夏侯云歌眸色一闪。“就是说可以随意变成任何容貌,且不被人轻易发现?” 魏荆微点下头,“王妃想学?” 夏侯云歌不做声,只抚弄手腕上一对漆黑的鸳鸯镯。“深闺女子,学那东西作甚。” 魏荆似是看懂夏侯云歌的心思,上挑的眼尾勾勒出惊艳的风情。 “小主子,老奴这里有一张人皮面具。老奴愿献给小主子玩赏。”魏安从袖子里奉上一个檀木盒子,盒子内正是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 魏安又悲从心生,不住擦拭潮湿眼角,“先皇后去时,小主子才八岁,未能来得及学习巫族祖传秘术。若小主子早有这些秘技,又岂会沦落入摄政王府,受苦受难。望这张面具,能帮小主子避灾免祸,助得一二。” 夏侯云歌眼底掠过喜色,却没有去接,“我一向喜欢好事成双。送都送了,魏公公不怕再多送一张吧。” 魏安看向魏荆,“老奴这里,只有这一张了。” 魏荆岂会看不出来夏侯云歌的心思,“王妃是想从摄政王府逃出去?” 夏侯云歌抬眸一片冷冽,“公子不是说我们同为巫族人。既是同族,何不携手相助?我看你的年纪,好像距离巫族人命定大限,不久了。” 魏荆面色微滞,接着大笑起来,一副全部在意的洒脱,“人生在世,皆有一死,只是早晚,我从不在意。” “族长,上一代圣女已逝,王妃乃圣女之女,若不是已嫁人,便是我族本届圣女,还望族长多多提助小主子。将来上天眷顾,有幸诞下圣女,也好为我族多谋福祉。”魏安恭敬说道。 夏侯云歌忽然心中有了些许顿悟,深深望着魏荆。声音清越,清淡一笑,“我可没时间参与你们族中之事。还望魏荆公子和魏公公,不要打扰我休息。” 夏侯云歌直接将那个檀木盒子还给魏安,作势要躺下休憩。 “小主子……”魏安为难的捧着盒子,“老奴不能逗留太久,还望小主子收下这张面具。”他将盒子放在床头,看眼门外,压低声音继续道,“小主子,老奴这便退下了。放心,太后那边,老奴会尽量帮小主子打探消息。” 接着魏安对魏荆扬声道了一句,“魏荆公子当真难求,洒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还不肯为洒家医治。” 魏安一甩浮尘,负气离去。 房里只剩下夏侯云歌和魏荆俩人,夏侯云歌微微勾起唇角,“原来你救我,是因为这一层关系。拼力保住我腹中孩子,就是为了你们巫族的将来。只盼着这个孩子……” 夏侯云歌的手抚住腹部,“若是个女孩,便是你们巫族的圣女了。” “非也。”魏荆目光清亮又柔和,“我也是刚刚知道,上一代巫族圣女离开巫族圣地,失踪多年却是嫁给了南耀皇帝。而你……” 魏荆惋惜摇头,“轩辕长倾,真是暴殄天物。” 夏侯云歌唇角抖了抖,脸上微红。 “你腹中孩子,若是女孩,确实将是巫族圣女。”魏荆眼中浮现喜悦,“苦寻多年,终于有些眉目,将来只待找到龙玉,圣女和龙玉合力,便能破解巫族寿命之咒了。” “我可不知龙玉何在。”夏侯云歌直言道。 魏荆挑下眉,“你是寻找龙玉的关键,因为你的母亲,曾经是圣女。而龙玉,传说遗落在南耀皇宫,圣女便离开圣地来南耀皇宫寻找,不想与你父皇成婚。想来龙玉,圣女已寻到。可当年,知悉此事之人,大多都已亡故,龙玉又没了线索。” 以为魏安会知道一些关于龙玉的事,没想到魏安也一无所知,只是说,圣女好像已找到龙玉。 圣女若真找到龙玉,为何没有带龙玉返回巫族圣地?而是还继续留在南耀皇宫,真的是因为不愿离开夫君女儿这么简单?身为圣女背负整个巫族族人的命运,不会如此不知轻重。 会是什么事,致使圣女没有带龙玉回返巫族? “你要我做什么?”夏侯云歌直言问。 “将来如何且要看那星辰图中的衍变了。如今代表轩辕长倾的那颗星可是遮住了帝星,而你这颗异星更是难以窥测……看天上星象,王妃切莫再动摄政王心思。摄政王所中之毒魂噬,正是巫族秘制之毒,而会此毒的配置之人,族内除了我,便只有当年的圣女,也就是您的母后。先皇后为何对一个旁国质子下毒?这件事很蹊跷。” “哦?”夏侯云歌双眉一挑,显然不信,“这么说来,天上星星还能决定一切了。” “星相卜卦之术,王妃自是不懂。不过……”魏荆微微眯起眸子,看向夏侯云歌缠在手指上的金蝉丝,他又岂会没看出来,那会夏侯云歌压在轩辕长倾身上,手中就是有一条锋利无比的金蝉丝,要勒断轩辕长倾的脖颈。 “最好别伤及摄政王。若将来找到龙玉,破开寿命之咒,不定他还是关键所在。” 夏侯云歌的手蓦然抓紧。 魏荆摇摇头,“可惜了,王妃本怀有一对双生子,如今只剩一个。恨摄政王,亦是情理之中。” “是呀……可惜了……”夏侯云歌脸上浮上些许悲凄,抚摸肚子,低声喃喃。 “不过,药是王妃自己喝下,又怪得了谁。” 魏荆的话如长剑穿心,痛得夏侯云歌身子微颤。 是啊,是她主动遗弃了那个孩子……与她血脉相连的骨肉至亲。 “所以,如今,王妃只要保护好自己,和腹中胎儿。其余琐事,魏荆自会帮王妃料理。”魏荆凝眸看着夏侯云歌,“在我大限将至之前,定竭力寻到解救王妃和族人寿命之咒的办法。” 夏侯云歌细细打量魏荆,“不知,你今年?” 魏荆笑起来,格外洒然豪气,“高寿二十有八载。” “这么说,最多还有两年时间了。”夏侯云歌在魏荆身上,看不出丝毫寿命将尽的迷惘彷恐,反而丝毫不以为意。 “我有预感,两年,足够了。”魏荆笑着,看向桌上摆放的一盆白兰花,那是日前柳依依亲自栽种修剪,送来的盆栽。 魏荆灿亮的眸子不经意流露些许苍凉。“一个寿命被固定短暂范围的种族,从出生就知道,寿命不过最多三十年,年纪轻轻就匆匆殒落,族人为此受尽折磨。身为族长,我有义务救助我的族人。” 轩辕长倾自从回了书房便一直没有出来,东朔想要进门探视情况,刚到门口就被轩辕长倾骂了出来。 他独自关在房中三日,不许任何人进去伺候,亦不吃不喝,不知出了什么事。 东朔担忧不已,去找了柳依依过来。 柳依依也没能敲开轩辕长倾紧闭的房门,屋内传出一声沙哑隐忍的怒吼。 “滚……” 柳依依从没在人前如此没脸过,当即双颊通红。怎奈实在担心轩辕长倾,又敲了两声门。 “统统滚……”屋里传出砸碎东西的声音。 柳依依目中噙泪,白袖颜面,匆匆离去。 三日,整整三日,摄政王首次请休病假,缺席朝会,满朝哗然。 轩辕景宏担忧出事,微服出宫,暗自来访,亦被拒之门外。 东朔担忧房中情况,不敢进入,实在无办法,只好来求夏侯云歌。 轩辕长倾是从夏侯云歌的房中,出来后就再没出门,或许和夏侯云歌有关。 东朔跪在夏侯云歌的门外,一句话没有,心意坚若磐石。 许久,门打开,闪出一抹粉色身影,正是小桃。看着脸色泛白的东朔,一脸歉意。 “东朔大哥,娘娘让您回去。” 东朔不言不语,笔直的脊背弯了下去,在坚硬的石板砖上,用力磕头。 直磕得血水满面,让人不忍直视。 小桃赶紧上前拦住东朔,“东朔大哥,你何必如此执拗。王妃身子不适,也是恐将病气沾染到王爷。” 接着,小桃叹息一声,“听说王爷三日未曾进食了,王爷又不是铁打的,血肉之躯如何扛得住呀!这可如何是好。真是急死人了。” 东朔低低应了声,“是。” 小桃又叹口气,“我进去和娘娘说说,看能否劝动娘娘。” 东朔的眼底浮现一抹感激,“谢小桃姑娘。” “你我都是奴才,都不容易,不用客气。”小桃拿出帕子为东朔轻轻擦过脸颊上的血痕,“东朔大哥,小心身体,日后才好为王爷尽心尽力。” 东朔脸色微微浮现一抹红晕,避开小桃的帕子,只会低声道谢,“多谢。” 小桃嫌恶丢了手中染血的帕子,声音还是一如先前般亲和温婉,“地上这么硬,东朔大哥你都跪了大半日了,快起来吧。我一定帮东朔大哥劝动娘娘。” 小桃虚扶一把,东朔总算站了起来,客气对小桃躬身,“小桃姑娘相助之情,东朔没齿难忘。” 第94章 撞门,该死的女人 第94章 撞门,该死的女人 小桃对东朔歪头一笑,极为俏丽可爱。“我们同在一个院子为奴,日后多多照拂就好了。” 东朔忙低下头,不敢多看一眼。 小桃心中暗道一声“呆子”,转身回屋,屋内传出小桃苦苦哀求的声音。 “娘娘,求求您看看王爷吧,求求您了!” 屋里没有夏侯云歌丝毫回应,便传来小桃磕头的声音。每说一句磕一次头,让人心房紧紧揪起。 “娘娘,您和王爷夫妻一场,总不能眼见着王爷自残身体……求求娘娘,就看在东朔大哥忠心为主,跪了大半日,额头都破了的情分上。已经三日了,再不进去,恐怕王爷要出事了。” 小桃悲从心生,放声大哭起来,“娘娘……” 屋内终于传出夏侯云歌虚弱无力的声音,东朔一喜,只听那淡淡的声音说。 “待我梳洗一下吧。” 小桃打开门一条缝隙,对外面东朔欢声说,“还不快谢过娘娘。” 东朔赶紧跪地谢恩。 小桃关上门,擦了擦干涩的眼角,和夏侯云歌相视一笑。 但愿此事,小桃能和东朔拉近一分关系。 梳洗一番,头发简单盘个发髻,只用一根素玉簪子挽起。 将近一个月,夏侯云歌还是首次踏出房门。弱柳扶风般被小桃搀扶着,沐浴在秋高气爽的阳光下,双眼涨痛,一时难以睁开。小桃赶紧撑了伞,遮住日光,免伤了眼。 夏侯云歌知道轩辕长倾不会给她开门,不过做做样子给全府人看,她也是很关心王爷的。 最主要…… 夏侯云歌回头看向东朔那张总是机械紧绷的脸,“我病了这么久,都没力气走路了。本不想走这一遭,王爷连依依姑娘都不见,未必就能见我。全是因你求的诚恳,于心不忍。” 东朔弯低身子,“谢王妃体恤。” 夏侯云歌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珠,秋热如老虎,夜里虽凉,白天却热的人浑身不适。 轩辕长倾向来有洁癖,三天三夜门窗紧闭在房中,不沐浴换衣怎受得了。到底出了何事,让他三日不曾踏出房门?当真只是因为侧脸被掌掴痕迹未消,脖颈伤口未愈合,怕有损一世英名遭人笑话,才不敢出门这么简单? 走到轩辕长倾紧闭的书房门口,夏侯云歌柔弱无力地扶了扶鬓边碎发,对东朔使个眼神,淡淡吐出俩字。 “撞开。” “撞门?”东朔一惊,他哪里敢。 “不想王爷出什么事,就撞开。” 东朔不敢遵命,夏侯云歌目色一凛,渗出摄人威严。东朔忙低下头,自从他跟了轩辕长倾,从未违逆过轩辕长倾的意思,也正因此,轩辕长倾多年来一直将他带在身边。 夏侯云歌见东朔就是一根只服从轩辕长倾的木头,只好自己动手。花园有堆砌的石头,捡了一块比较大的,直接抡起砸向房门。 红木雕花门,坚硬无比,不为所动。 夏侯云歌便再挥起石头狠狠砸下去,终于门上雕花掉了几块。夏侯云歌还不罢休,继续用力砸。 她那强悍气势,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无力荏弱,十足十就是一个刁蛮悍妇。 东朔吓得脸色惨白,砸摄政王书房的门,可是掉脑袋的死罪。 屋里终于传来轩辕长倾沙哑嗓音的怒吼。 “谁这么大胆!” 夏侯云歌不说话,继续砸门。 他们怕轩辕长倾,她可不怕。 东朔见轩辕长倾终于有了声音,一喜,也终于鼓起勇气,让夏侯云歌避开一些,发力一掌将门劈开,断裂的木屑不慎划伤他的手掌,鲜血淋漓。 夏侯云歌拍了拍东朔的肩膀,低声说,“你放心,我只说是我砸开的门。” “东朔违逆王爷指令,不会累及娘娘。” 夏侯云歌对小桃一个眼神,小桃赶紧心疼地拿出帕子为东朔包扎伤口。 东朔避之不及退后两步,小桃还是强硬拽住东朔的手,缠上绢帕。 “东朔大哥,你太不小心了,伤的这么深。娘娘房里有药膏,一会给你送来。” 夏侯云歌踢开门口碎屑,举步进门。 屋里很黑,窗子皆被帘幕遮住,只有破碎的门口,照进来些许阳光。 地上一片狼藉,书册碎瓷散落一地。 夏侯云歌踩过那些残骸,一路走进屋里最深处,在一个黑暗的角落见到了轩辕长倾。 他蜷着腿,整张脸都埋在暗影中,看不清晰。一袭淡色袍子,还是那日见他时穿的常服,衣袂上沾了斑驳干涸血痕。 他的形容,何曾这般狼狈过,愈显形单影只的孤落。 不知为何,夏侯云歌心头蓦然一疼。 她忽然好想问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可紧涩的喉口硬是发不出丝毫声音。 她站在那里,许久,望着他。 他始终没有抬起头,就像一头受伤的猛兽,蜷缩在黑暗的角落,独自舔舐伤口。似乎感觉到她的注视,他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一颤。 夏侯云歌蹲下来,缓缓向他伸出手,想要握住他那苍白的手指,最后僵在半空…… 她白皙手腕上,那对漆黑如墨的鸳鸯镯,刺目鲜明。她猛然幡醒,急忙收回手,掩入袖中,恢复以往的冷漠神情。 轩辕长倾猛然抬头,脸色惨白如纸,一双眸子干涩赤红,失了以往飞扬神采,黯淡无华空黑如洞。紧抿的薄唇,苍白干裂,渗出鲜红的血痕,脸色愈加雪白慎人。 不过三日的功夫,他消瘦的脸庞愈加棱角分明,好像被掏空了鲜活的气息,只剩一副干硬躯壳,如瑟瑟秋风中摇曳的枯枝。 夏侯云歌心口猝然一绷,声音有些生硬地问他。“你……怎么了?” 轩辕长倾一动不动,一对赤目似看着她,又似木然空洞毫无思想。 夏侯云歌鬼使神差抬起手,轻轻拂过他脸颊上的凌乱发丝,指尖不经意扫过他深陷的眼窝,那浓黑长睫…… 她心中悠然一乱,似掀起层层涟漪。急忙收回手,却被轩辕长倾猛然拽住。他就像溺水时终于抓住一根浮木,将她紧紧抱入怀中。 “你好大的胆子。” 耳边传来他低沉嘶哑的声音,似裂帛之音,使人心颤。 夏侯云歌浑身一滞,她清楚感觉到轩辕长倾的身体正在不住颤抖,似虚弱到极致的抖动,也似在隐忍强大痛苦过后,空虚的无力。 站在顶峰傲视天下的摄政王,竟也有这般凄惶无助的时刻。 “你进来做什么?找死吗?”即便他已虚弱得声音发抖,还是强力保持不容置喙的威严霸气。 “看你死了没有。”夏侯云歌鲜少轻柔的声音,说出这样怨毒的话语,少了刻骨嗔恨与仇怒,倒像情人间的玩笑。 轩辕长倾闷笑两声,声音苍凉让人心酸,“我命太硬,又让王妃失望了。” 夏侯云歌喉口一哽,丝丝轻痛蔓延开来。第一次没有挣扎反抗,僵硬的手,似受了魔力蛊惑,轻轻的小心翼翼环住他的脊背。 轩辕长倾的身子隐隐一抖,抱着她瘦弱身子的力度,猛然加重。深深嵌入他的胸膛,似要融入他的骨血般。 “你……到底怎么了?”她声音低得自己都听不清楚。 她极少这般关心谁的,却是对一个恨之入骨的人,有了这样的心思。 是她脑子错乱了吗? “你亲自给我下的毒,还问我怎么了。”明明该咬牙切齿说出口,声音却那么无力绵软。似怅然一声长叹,疲惫的倦意袭击他清晰的意识。 他终是太累了,好想在她的怀里好好睡一觉。 夏侯云歌心口一紧,他毒发了! 这三天关在书房里,便是因为他毒发了? 想到在榆林镇那个雷雨夜晚,他如一头嗜血的猛兽,如来自地狱的催命使,让人惊悚恐怖。他身上那如被火烧沸腾的热度,虽没能亲身感受那毒的可怕,却可从轩辕长倾痛苦狰狞的面容,便能知道,那毒到底有多么痛入骨血,如身在炼狱般受尽折磨。 这三天,他独自忍受摧心蚀骨的痛苦,该是多么难熬。 轩辕长倾深深喘息,似喘息困难的窒息,当嗅到她身上独有的,若有似无的淡淡自然体香,纷乱狂躁的心神,奇迹般宁静下来。 说来奇怪,明明不想被人看到他如此狼狈的样子,却又在心底深处希望有一个人可以闯进来,可以救他,哪怕不能救他,不是一个人独自忍受那火焰焚体欲成灰的痛苦,也是好的。 没想到,闯进来的人,会是她! 那个他最不想见到,却又总是不经意想到的厌恶又憎恨的女人。 他的毒,本一年发作一次。不知为何,今年频频发作,短短两月已发作三次。虽不像先前那般彻底迷失意识,如此频繁发作确实不是好兆头。 他不忍心再拖累柳依依,而夏侯云歌又身体虚弱。总不能一生都靠至阴之血压制魂噬,折磨一生不得安宁。他开始试着用自己的意识去控制魂噬。他已悄悄忍受过一次魂噬毒发,那次只短短一夜就熬过去了。这一次竟然用了三日,才压制下去。 他心头似有又痛又酸的滋味流淌而过,不知为何眼角晕湿,声音亦有一分哽咽。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 夏侯云歌难得没有反唇相讥,安静地被他抱着。 轩辕长倾的手忽然松动了几分,已虚弱得抱不住她,疲惫地压在她瘦弱的身体上。 他的手臂滑了下来,倒在她的怀中。 夏侯云歌险些被他压倒,扶住他躺在她的膝上。如墨般长发散开满地,如妖冶漫动的海草。 他皱起的袖子,露出一截他的手臂。那鲜红外翻的伤口,是两排清晰牙印,伤口深刻入骨,狰狞另人不敢多看一眼。 夏侯云歌赶紧盖住他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伤口,眼角竟然酸涩一热。 难道他是用吸食自己的血,才压制住体内火热灼心的毒? 轩辕长倾闭着那双黑眸,疲倦喃喃,似已分不清楚在对谁说。 “就睡一会……” “好,睡吧。”夏侯云歌叹息一声。 第95章 温情,成双鸳鸯镯 第95章 温情,成双鸳鸯镯 君无忌听说轩辕长倾三日不朝,还将自己关在书房不许任何人踏入。他的消息得到的如此详细,想来在摄政王府还是有他的耳目。他以探视锦画为名,入了摄政王府。 暗卫匆匆来报。 说是君无忌已从锦画的秋水居直奔紫荆苑而来。 夏侯云歌望着枕着她膝盖,沉沉睡去的轩辕长倾。 东朔心焦如焚,低声说,“君无忌要硬闯,没人拦得住。即便没了三十万兵权,他还是国丈,还是当今太后的兄长。” “你赶紧命人将书房打扫干净,莫让人看出什么端倪来。”夏侯云歌冷声吩咐。 东朔这次倒是痛快,立即领命。 下人们的手脚倒是利索,进进出出没有丝毫声音,不消半刻钟,书房就已收拾干净。 夏侯云歌让人将纱幔全部放下,残碎的木门也卸了下去。 当君无忌踏入紫荆苑时,书房已没了闲杂人等,只有夏侯云歌抱着轩辕长倾安静坐在地上的层层纱幔之后。 敞开的窗子,秋风阵阵拂过,携了紫荆花的紫色花瓣,从窗飞入散落一地。 君无忌一身常服,白发白须,依旧透着统领千军万马的磅礴霸气。他进门未见轩辕长倾迎出来,便向里走了两步。 夏侯云歌落下肩头薄衫,露出雪白香肩。薄弱蝉翼的纱幔轻轻飘舞,纤弱背影,若隐若现,朦胧如那出浴仕女图。暧昧柔美,另人怦然心动。 “大将军王不知避讳,还要往里走吗?”她轻声细语,极尽缠绵魅惑。 “老夫来见摄政王!”君无忌声音洪亮的低喝一声,言语中充满对夏侯云歌的怨怒。 “摄政王就睡在我怀里,大将军王也要过来亲眼印证吗?”夏侯云歌不禁心头砰跳,若君无忌当真过来,轩辕长倾苍白无色消瘦的脸庞,一眼就能看出重病在身。 “王妃一介女流,竟出现在书房重地!如此不知分寸,摄政王是被妖颜惑心了吗!”君无忌低咒一声,一把扬开层层纱幔继续向前,誓必要亲眼看到三日不朝的轩辕长倾。 夏侯云歌一把扯下肩上外衫,只剩里面抹胸襦裙,回头瞪向君无忌那满头刺目白发。 “大将军王一把岁数,明知本王妃未穿衣服,还执意进来,到底何意啊?” 君无忌的老脸瞬时紧绷,半低下头,带着几分咬牙,“你这妖女,明知我要进来,还宽衣解带。是怕老夫看到什么?还是……”他拖起蕴藏喜色的长音,“摄政王出了什么事?” “我与王爷新婚燕尔,温存蜜意几日,便是出了什么事,你这老匹夫也太保守了。”夏侯云歌目光一凛,透出锋锐寒芒。 君无忌大笑起来,“哈哈哈……老夫曾听闻,说是摄政王自从十年前从南耀回到北越,便身染顽疾不能根除。不知是否属实。” “传言也相信,你当真是老了。”夏侯云歌阴笑两声,手中已抓紧裙裾下,下人们没发现打扫干净的一片碎瓷片。 君无忌早就如一头被逼急了的雄狮,就待一朝反击之机。若轩辕长倾果真身有顽疾,而皇上轩辕景宏又是一个病秧子,正是他卷土重来,重新在朝堂独占鳌头的好时机。 “大将军王若不信,大可过来看。不过王爷累着了,刚刚睡熟,大将军王可要小点声,莫扰到王爷好眠。” “累着?” 夏侯云歌掩嘴一笑,媚色万千,“自是与我欢好三日累着了,这种事大将军王也要细细盘问不成?一大把岁数的老头子,好不知羞。” 君无忌的脸色涨红若紫,恼喝一声。“你这不知廉耻人尽可夫的妖女!” “大将军王,若摄政王当真不似你想的那般,重病卧床不起,你又不听劝诫看了我的身子,日后你这张老脸该如何面对满朝文武!”夏侯云歌厉声叱喝,气得君无忌老脸变化莫测。 君无忌有些犹疑不定了。 “我乃王爷母舅,如此混账误国的小子,老夫还教训不得!”君无忌大步向前,对夏侯云歌半裸的身子毫不避忌。誓必要看一眼躺在夏侯云歌膝上,轩辕长倾的尊容到底为何般模样才肯罢休 说话间,君无忌已冲了过来。 夏侯云歌已做好趁君无忌俯身来看,直接用碎瓷片割断他脖颈大动脉的准备。 就在此时,轩辕长倾豁然睁开那对深黑的眸子。只是睡了这么一会,就已恢复饱满精力,眸色精锐若寒夜星子,可脸色依旧雪白无色。 轩辕长倾随手拿起手边一本散落的书籍,翻开半遮在脸上。 “歌歌喜欢看游记,我竟读着读着睡熟了。” “恩,”夏侯云歌应了一声,灿然笑声如玉珠满盘,“今夜我可不敢留在倾倾的书房了,你再不上朝,大将军王就要将我撕了。” 轩辕长倾侧身枕着夏侯云歌膝上,整张脸埋在她的腹部,任凭君无忌过来查看,亦是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到他手里握着一本翻开的书册。 “摄政王!”君无忌怒喝一声。 “大将军王不在府中静养,来我府上作何?”轩辕长倾慢声凉凉,不见丝毫倦怠,清越入耳。 轩辕长倾看也不看面容僵硬的君无忌一眼,只是埋首在夏侯云歌怀中,似还沉醉在温香软玉中不愿起身。 君无忌突然伸手将书夺下,翻看一眼,确实是一本游记。 夏侯云歌暗松口气,轩辕长倾只是随手拿起这本书未看一眼,就知道是一本游记,可见他对书房中的书都熟谙能详。若说错了,君无忌肯定生疑。 君无忌一把丢了手中书册,还怒瞪着轩辕长倾不肯离去。 轩辕长倾薄凉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夏侯云歌手腕上的鸳鸯镯,一手罩上,细细摩挲着上面的宝络,唇角勾起笑意,“歌歌,想不想解开?” 夏侯云歌脸色略沉,身上散发出一丝寒意,明眸微眯。 “你说呢,倾倾?” 轩辕长倾全当君无忌不存在,一手拥住夏侯云歌腰身,大手在她光滑的脊背上来回游弋,笑声柔软,“本王却是以为,这幅镯子甚好。” “我却觉得黑色镯子,与我不配。”夏侯云歌声音柔柔,却有些凉。 “若歌歌,唤我一声夫君,我倒是可以为歌歌换只镯子。”轩辕长倾的声线温柔慵懒。 夏侯云歌心头蓦然酥软一块,手被轩辕长倾握住,贴在他的脸颊上,触碰到他脸上泛青胡茬,扎得掌心痛痛的痒痒的。 她低头,望入他深黑的眸子,眸色虽清明,倦意虚弱却一览无遗。 夏侯云歌知道,他在强撑着意识,早就是急不可耐等待君无忌快些离去。他在用这副鸳鸯镯与她做交易,有如此好机会,夏侯云歌自是不会放过。 夏侯云歌感动地收敛起眼底寒意,柔情似水地深深望着他,面上更是染上坨红,娇声软语道,“你堂堂摄政王,连只镯子都换不起?我可不依你。人家就要最好的翡翠金镯,你给不给?” 这话说完,夏侯云歌都忍不住恶心。 轩辕长倾的头在她怀里蹭了蹭,夏侯云歌被他惹得浑身不适。她的肚子较一个月之前已有微妙变化,生怕他察觉痕迹。 夏侯云歌委屈嘟起红唇,酥软的声音任哪个男子听了都不忍心拒绝。 “倾倾,你是依呢,还是不依呢?你依了我,我就亲你一下好不好。” 君无忌终于一脸厌恶,不忍再看,忙侧过身,却还不肯离去。怒声道,“摄政王沉迷温柔乡不思朝政,如何担负起黎民苍生!如此昏庸无道,早些退位让贤也算积福万民。” 夏侯云歌厉声斥道,“上有皇上健在,何须摄政王担负万民苍生!大将军王不将皇上放在眼里,未免大逆不道!” 君无忌顿时老脸煞白,哑口无言,只一对老目怒火熊熊地瞪着夏侯云歌。 “恩。”轩辕长倾看着色厉内荏的夏侯云歌只觉好笑,满意点下头,笑嗔一句,“歌歌这张嘴,就是不饶人。怎么也要给大将军王留些颜面。” 夏侯云歌瞪了一眼轩辕长倾。 只是那神情,在轩辕长倾看来,说不出的娇嗔风情,一时间有些痴了。 “歌歌……”轩辕长倾深情款款低声唤道。忽然握住夏侯云歌的左手腕,腕上一松,那鸳鸯镯已被解开一只。 夏侯云歌心中暗喜。 轩辕长倾却没有解开她另一只手上的镯子,而是将那个镯子扣在他自己的手腕上。他抬起手来,与夏侯云歌右手上的镯子紧紧相吸一起。 夏侯云歌秀眉蹙起,脸色略沉。低声问他,“倾倾,这是何意?” “歌歌看不出来吗?还是歌歌不愿意说出?”轩辕长倾眉眼都是深深笑意,“福祸相依,相濡以沫!” 夏侯云歌这才看到这对漆黑的鸳鸯镯上,在那精致的雕花中,轩辕长倾手腕上的镯子刻着古字“夫”,而她手腕上的那一只则刻着古字“妻”。 原来这对鸳鸯镯,是这个意思! 虽戴在手腕上有一段日子,由于厌恶至极,从不曾认真看过这对镯子上的宝络,也没发现刻在雕花中的字。 夏侯云歌望着那对相吸一起的镯子,心头蓦然一动,似漫开丝丝暖意…… “歌歌,若非大婚当日受惊过度,也不至让你病了这些时日,委屈你了。”轩辕长倾声线低柔,深情款款地望着夏侯云歌。 君无忌的老脸绷得一阵阵抽搐,雪白的胡须一颤一颤。明明已羞于在此多呆一分一秒,还是如一根钉子钉在原地不动。 “摄政王食言而肥,收了老夫兵权一月,应允之事,还没一点动静,是要诓骗老夫了!别忘记,你如今能登上摄政王位,全靠老夫一手提携!”君无忌怒道。 轩辕长倾手重重垂在夏侯云歌身上,已是坚持到极点,声音还是毫无异色地慢慢道。“知遇之恩自不会忘,明日皇上圣旨就会送到将军王府。大将军王,静候加封。” 第96章 剧毒,王爷好自为之 第96章 剧毒,王爷好自为之 轩辕长倾再不答应君无忌给君家至高无上的荣耀,君无忌黔驴技穷,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君无忌得了轩辕长倾允诺,终于再无法厚颜杵在这里,丢下一句话急步离去。 “摄政王好自为之!” 走到门口,东朔恭敬迎送,遭来君无忌的一声怒骂。 “狗奴才!滚远点!” 轩辕长倾强撑一口气,将外衫披在夏侯云歌肩上,遮住她的身子。 “歌歌,小心着凉。” 这样关切的话,再一次让夏侯云歌深埋心底的一根弦微颤。一时间,滋味难辨。 轩辕长倾见君无忌已走远,紧绷的神经一朝松懈,整个人彻底无力瘫在夏侯云歌身上。夏侯云歌双腿早已酸麻,痛得唇角紧抽。 “呵呵,摄政王当真是好算计!”夏侯云歌冷哼一声。 “歌歌何意?”他明知故问,虚弱的声音噙满笑意。 夏侯云歌脸色一寒,话锋冰厉,“早知如此帮你,就换来打开一只镯子之利,还不如叫你自生自灭!” “我可没让你帮我。”他闷闷笑了两声,翻身闭目躺在她膝上。似乎很喜欢这样枕着她,不愿起来。 “轩辕长倾,你起来!”夏侯云歌想推开他,双腿麻木已不敢动。 轩辕长倾没有丝毫回应,似已睡沉。 夏侯云歌又喊了他一声,还是没有反应。只盼着东朔快点送君无忌出府,早些回来将轩辕长倾搬走。 窗外夕阳隐入厚重的云层中,微凉的秋风卷落细碎的花蕊吹入房中打着旋儿。只怕今晚将有一场秋雨淋漓。 轩辕长倾忽然开口,声音很低很低,似沉梦呓语,夏侯云歌听不清楚。 “以后,不许你再这样。” “什么?” 夏侯云歌俯身到轩辕长倾嘴边,细细听。 “不许你再当人面脱衣服!”他忽然加重语气,刺得夏侯云歌耳膜涨痛。 “我还不是为了帮你!”她也没想到君无忌这么不管不顾,古人大多保守迂腐,君无忌却例外。 轩辕长倾话锋一转,霸气逼人,“帮我也不可!” 夏侯云歌茫然怔住。 她来自现代,只是脱掉外衫露出抹胸长裙不算什么,也从没想过这样做若能轻易解决麻烦,有何不妥。 望着轩辕长倾清瘦苍白的容颜,心头漫开柔柔暖意,似被一双有力臂膀护在怀中般温暖踏实。 她低下头,终于收敛尖锐锋芒,轻轻点头。 轩辕长倾闭着眼,却没看到。 东朔回来,搀扶轩辕长倾躺在床上。 夏侯云歌终于解放,在小桃搀扶下往外走。轩辕长倾似有话要说,指了指夏侯云歌,意识不清地薄唇嗡动。夏侯云歌全当未见,忍住双腿酸麻,赶紧踏出书房大门。 她从口型看出轩辕长倾说“留下”,她可没心思留下伺候他。 晚间,果然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秋雨有些凉,夏侯云歌坐在窗前,小桃赶紧为她披上披风。 “娘娘,窗口有风,小心身子。” 夏侯云歌轻轻抚摸腹部。魏荆说她已完全复原,汤药也停了。“总是见不得阳光,吹不的风的,身体越是娇惯,体质越差。” “娘娘现在的身体,可比之前好多了。以前每当入秋,娘娘都要犯咳疾,一咳就是一个月。” “多半是因为现在不允许自己生病,才变得强健了吧。”夏侯云歌含糊一声。 “娘娘到底是女子,一生求个衣食无忧,也就顺遂了。大婚时您已得罪过大将军王君无忌,而今又与他为敌,万一他图穷匕见对您下手怎么办。”小桃为此很是担忧,低声道。 夏侯云歌望着窗外,细雨中风灯摇曳,嬴弱的光火似随时都会熄灭。 她没有说话,心中一片凌乱。 她自是知道君无忌是一头得罪不起的猛狮,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处处受限,对付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女子,还是绰绰有余。可当看到轩辕长倾虚弱躺在她怀中,那枯槁得好像一片枯叶的模样,终是心有不忍。她何曾有过这样的同情心,向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可在那一刻,就是莫名的,不求任何利益回报的,纯粹的,只想帮他一次。 与魏荆说的轩辕长倾将是巫族人解开“寿命之咒”的关键无关,与借用他的庇护保护自己无关,只是纯粹的帮他…… 婆娑树影后的书房,紧闭的门被人推开。有人撑着伞出来,一路往夏侯云歌这边走来。 从那人的身影,一眼便能认出是东朔。 夏侯云歌对小桃使个眼神,小桃对窗外探头看了一眼,赶紧去门口相迎。 “东朔大哥,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王妃都准备睡下了。”小桃接过东朔手中的雨伞,立在门外的廊下。 东朔却没有进门,在门口俯身叩拜。“属下参见王妃。王爷方才醒来,想见王妃。” 夏侯云歌伪装成倦意浓浓的声音,“白日里有些累,这会儿头晕,实在起不来身。” 东朔跪着不起,执拗等待夏侯云歌同意。 夏侯云歌裹紧披风,撑起身子缓步走出来,虚弱地坐在靠椅上,“你看我这身子,走两步路都气喘吁吁,要劳你白走这一趟了。” 东朔低下头,“王爷记挂王妃,想见您。” 夏侯云歌看向东朔只是简单缠着小桃绢帕的伤口,“哎呀,伤口还未处理,下雨天太过潮湿,小心感染。小桃,快去将我房里的药膏给东朔上一些。” 小桃赶紧进屋从抽屉里找出药膏,就去为东朔上药。东朔拘谨收回手,小桃拽过来,打开绢帕。 “东朔大哥,只是为你上些药,你怕什么。” 东朔难为情地脸颊微红,“王爷还在等属下回去复命。” “只是上个药,耽误不了东朔大哥多少时间。”小桃用干净的帕子,擦拭过东朔手上伤口干涸血迹。 “谢王妃,谢小桃姑娘。”东朔的头低得更低。从小到大,从没有人这般关心过他,即便心硬如石,依旧有轻微的感动。 夏侯云歌一直不堪在意地望着东朔表情,就盼着见到东朔防守不再那么坚硬,日后凭借拉近关系,也好办事。轩辕长倾不好攻破,只好从轩辕长倾身边的人下手。 当小桃取了些药膏正要涂抹在东朔伤口上时,夏侯云歌清楚看到东朔眉心猛然一皱。 “怎么了?”夏侯云歌狐疑问道。 东朔没有回话,而是拿起药膏盒子仔细闻了闻。 那药膏是用花瓣凝露制成,香气馥郁浓重,膏体晶莹剔透,很是漂亮。 “这药膏……”东朔惊愕抬眸看向夏侯云歌,欲言又止。 夏侯云歌心下疑云重重,“有话你便直说!” 东朔仍有犹豫,垂下眼眸心绪不定。 夏侯云歌掩嘴咳嗽几声,弱声道,“我虽是前朝公主,被你们说成心机叵测的前朝余孽。可现在我与王爷成为夫妻,若说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不为过。朝廷上的事,我懂得的不多,也知道牵一发动全身的道理。你也知道,你家王爷娶我,也是为了稳固江山社稷。我若出了什么事,你家王爷也不好对外交代。” 东朔这才卸下心防,盯着手中的药膏,声音低沉得好似能被窗外秋雨掩盖。 “这药膏中……有毒。” 有毒! 夏侯云歌和小桃惊讶对视。 “是见血封喉的血蝎子,药性极毒,只要沾染伤口血液,即刻夺命。”东朔小声说。 “你确定?”夏侯云歌急声问。 “属下跟在王爷身边多年,经常为王爷辨毒试毒。”东朔笃定道。“虽然药膏味道浓郁芬芳,遮盖住血蝎子的气味,属下还是能辨出来。” 身在皇室高位,身边都有个辨毒试毒的高手,以防止有人在吃食中动手脚。 东朔便是轩辕长倾身边识毒第一的高手。只是闻一闻气味,尝一尝味道,即便无色无味的绝毒,都能品试出端倪。 小桃吓得赶紧擦拭干净手指上的药膏,死死咬住嘴唇,才不至于惊叫出声。 夏侯云歌猛然抓紧椅子扶手,就这样与死神如此近距离擦身而过!即便过惯刀口舔血的日子,还是惊了一身冷汗,透衣而出,浑身僵冷。 “敢问王妃,这药膏从何而来?”东朔问。 “小桃,你先进来。”夏侯云歌坐起身子,眼中锋芒闪过。 小桃忙转身进屋,还是觉得手上沾染剧毒浑身不适,不住地擦着手,生怕沾染到夏侯云歌。 “东朔,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接着,夏侯云歌又道,“王爷现在身体不适,还要忙于朝政,就别让他忧心了。” 东朔难得听话,低声应道,“是。属下遵命。” “你且先回去,就说我身子不适,实在起不来身。叫王爷先歇着,明日我再过去看他。” 东朔领命去了,夏侯云歌心中喜忧参半。 喜的是,东朔终于有些当她是主子,能听令一二。日后行事,也不再举步维艰。 忧的是……这药膏,是日前柳依依见夏侯云歌手腕被金蝉丝所伤,回去特意制作,为夏侯云歌医治伤口愈合疤痕之用。夏侯云歌不太喜欢那药膏的浓郁香味,感觉像风尘女子身上的脂粉味,便让小桃收了起来,一直没用。 没想到,这盒药膏,竟有剧毒。 “娘娘,药……有毒!”小桃惊魂未定,身子隐隐发抖。 “你先喝杯茶缓缓。”夏侯云歌斜倚在椅子上,一手撑腮,一双美眸光华流转,声音清寒却能安抚人心。“既是有人要毒杀于我,那我们就必须冷静下来,好揪出暗中黑手。绝地反击,一举击杀!” 小桃听到夏侯云歌强势的话语,用力点头,“这药膏是依依姑娘为娘娘亲自配置,药膏中有毒,定是依依姑娘所为了。” “小桃,这药膏可是依依亲手递给你的?”夏侯云歌明眸含着一丝笑意,亲自去门口拾起地上的药膏,用帕子擦拭好外面盒子,小心盖上盖子。 柳依依? 会是她吗? 第97章 拥眠,不许再乱动 第97章 拥眠,不许再乱动 “是依依姑娘身边的婢女小玉亲自送来。她说依依姑娘身子不适,就派她来送药膏。府上谁不知道,小玉是依依姑娘身边的得力助手,连秋水居锦画孺人身边的冰莹,都经常巴结小玉。” 小桃攥紧绣拳,愤愤不平地继续道。 “一定是依依姑娘妒忌娘娘成了王妃。而她在府里声望最高,那些从北越搬来的家仆,都说依依姑娘是摄政王妃的最佳人选,众望所归,竟被娘娘夺去了王妃之位。您就是太善良,不像有些人贯会收买人心。呸!平时装的一副高洁温柔嘴脸,心肠如此歹毒。” “这倒是有趣,柳依依既要救我,又要杀我?”夏侯云歌忽而扬起耐人寻味的笑意。 “娘娘,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您千万不能被柳依依干净的外表迷惑了!在深宫侯门,佛口蛇心的人,比比皆是。谁知道那皮相之下掩盖着一颗怎样恶毒的心。” “小桃,你当真以为如此简单?还没水落石出之前,不要妄言。”夏侯云歌打断小桃的碎碎念,左手隔着袖子压在右手腕上的鸳鸯镯。 “娘娘……” “别漏了风声出去,反倒叫人以此大做文章。我们现在是苦主,不能被人诬告成恶人。” 小桃慎重点头,“知道了。”接着,小声提醒,“娘娘,要不要禀报给王爷?” 夏侯云歌闷哼一声,“整座王府都是轩辕长倾的,还有什么他会不知道?” “娘娘的意思是,王爷知道此事?”小桃脸色泛白。 “也不一定。不过,轩辕长倾不会相信柳依依会给我下毒。他对柳依依情深似海,在他心中,柳依依圣洁如白莲花,我才是蛇蝎心肠的毒妇。他查都不会查,就会断定是我诬陷柳依依。” “啊……是噢!还是娘娘想的周到。”小桃拍了下脑袋,不由暗忖自己愚笨。 忽然,夏侯云歌话锋一转,“我不相信下毒之人会是柳依依。她要下毒,以前机会多的是,不会拖到现在才动手。还是派小玉转手送来,她亲自动手,成功的几率不是更大。” “娘娘的意思是……”小桃心思一转,眼眸大张,“是有人想将娘娘和依依姑娘一并除去?” 夏侯云歌赞许的看向小桃,果然是孺子可教。 “娘娘,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吃了哑巴亏。幕后之人不早些揪出来,不定又想出什么法子对付娘娘。”小桃忧心忡忡,不禁悲从心生,“原先娘娘是梧桐枝上的凤凰,何曾受过这样的阴谋陷害。” 小桃忍住眼角泪光,“娘娘在越国身份特殊,如今在摄政王妃位上更是众矢之的,当这样一个活靶子可要多为自己打算。别一时手软,让贼人得逞。” 夏侯云歌扶额想了想,“与其弯弯绕想对策应付,不如直接和轩辕长倾挑明。也省得他觉得我在用苦肉计。” “王爷在外人之前,表现的极为重视娘娘,连大将军王府的小姐都只是封了个九品孺人……娘娘不如在人前挑明此事,叫摄政王不好搪塞过去。”小桃低声献策。 夏侯云歌点点头,“不惟是个好办法。”唇边笑靥变得阴凉,透出几许嗜血光芒,“不过,既已动到我头上,那么,休怪我手辣心狠。” 宁可她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她,这是她能在杀手界特立独行,出道以来一直能保持无一失手的立身法则! 夏侯云歌抬头看向对面的书房,灯火还亮着。应是轩辕长倾还没有入睡。 “小桃,我们去书房。” 既然轩辕长倾方才已派了东朔来请,若真不去,也太不给轩辕长倾面子。 夏侯云歌将药膏盒子放在袖内的暗兜内,小桃吓得赶紧道。 “娘娘,那药有毒,万不可带在身上。” “不带在身上,如何伺机反击。”夏侯云歌眼底掠过一丝寒芒,撑起伞,便带小桃去了轩辕长倾的书房。 潮湿的石板路有些滑,踩在脚下发出轻轻的水声,很是好听。如此静谧美好的雨夜,却让这个有毒的药膏,搅了一方宁静。 小桃轻轻敲了门,东朔迎出来,一见是夏侯云歌沐雨而来,不由惊住。又慌忙低下头,迎夏侯云歌进门。 东朔终究还是有些歉疚,对于轩辕长倾。以前他不管什么事,都会第一个禀告轩辕长倾。如今却不知为何,就听了夏侯云歌的话,隐瞒了药膏有剧毒的事。 他的忠心,一旦撕开一个口子,便再也不是以轩辕长倾至上的铁杆忠心。 轩辕长倾披着外衫,靠在床头,手里正拿着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听见夏侯云歌稳健的脚步声,眼眸也未抬一下。 夏侯云歌在他床前站定,脱去染了秋雨凉意的外袍,只剩内里一袭水色锦绣长裙。 轩辕长倾不说话,她便又靠近一步。 清楚嗅到他的床榻上,有一股淡雅怡人的兰花芬芳,不由有些厌恶。 她实在不喜欢一个男子身上有香味,就好像百里非尘总是一身浓重胭脂味。即便是不经意身染花香,也不喜欢。可轩辕长倾身上的兰香,厌恶归厌恶,反而又觉得清淡好闻。 “来了。你不是身体不适么?”轩辕长倾心不在焉地说了声,继续翻看手中书册。依稀好像白日里,用来搪塞君无忌的那本游记。 “摄政王亲自派人来请,怎敢不过来。” 轩辕长倾终于放下手中的书册,抬头看她,好笑道,“你也有不敢的时候。我让你留下,你走的倒是快的很。” 夏侯云歌没心情与他开玩笑,直奔主题,“你找我什么事?” “睡不着。”轩辕长倾揉了揉眉心。 “我可困了。”夏侯云歌依旧没什么好口气。 轩辕长倾似乎心情很好,难得没有发火,“我也困了。” “那便不打扰摄政王休息了。”夏侯云歌转身就走,手腕上却一紧,似被强大的吸力吸附。 夏侯云歌回头,竟是轩辕长倾抬起了他手腕上的鸳鸯镯,与她手腕上的鸳鸯镯相吸一起。 “你走了,我又睡不着了。”轩辕长倾挑眉一笑,像个赖皮孩子。 “你这是什么道理!” “王妃明知故问。”轩辕长倾拽住夏侯云歌的手臂,她一个趔趄,想要稳住,还是跌入他的怀中。 “这里又没外人,王爷又演什么戏!”夏侯云歌挣扎,他却在她耳边“嘘”了一声。 “君无忌派人密切监视摄政王府。王妃今日便留在书房,也好落实我沉迷美人乡不思朝政的骂名。以免君无忌生疑,记恨王妃诓骗他。” “他早就恨我牙痒,不怕再多一条。”到底男人的力气大,夏侯云歌根本挣脱不开。 “你若逼急了他,他派家养死士来杀你,我的暗卫未必抵挡的住。” 夏侯云歌心头僵冷,万没料到君无忌还有这一手。只是在她低头间,没有看到轩辕长倾唇边漾起一抹得逞的窃笑。 “王爷这么说来,到底是想护我,还是不想护我?”夏侯云歌嗤笑一声。 “能护自然得护,若护不住……”他拖起长音,蕴着几分温软笑意,“王妃也知道,我日理万机国务繁忙,未恐鞭长莫及,王妃多多自行小心才好。” “这么说来,今夜就要在你的书房过夜了。倚仗摄政王威名庇护,才可寻得一隅晴空?” 轩辕长倾赞同点头,“王妃能有此觉悟,甚好。” “我这便让小桃送一床被褥进来,我睡地下。”夏侯云歌推开轩辕长倾,手臂还被他拽住。 “你我夫妻,理应同床共枕。” 轩辕长倾说着,铁臂一揽,便将夏侯云歌压在床上。夏侯云歌抵触推搡他,生怕他做出过分之举。他厚重身体,纹丝不动,低头望着她微染晕红的容颜,笑道。 “王妃羞涩的模样,当真迷人。” 夏侯云歌别开脸,不想与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对视,总是让她心口砰跳狂乱,不可自抑。 “摄政王阴晴不定,当真难测。” “你又何尝不是。” 夏侯云歌放弃抵抗,声冷若冰,“床那么大,摄政王非要睡在我身上!” 轩辕长倾神色微愠,“王妃如此抵触本王,是否心中装着什么人?” “我孑然一身,能装着什么人!”夏侯云歌怒道。 “是吗?”轩辕长倾黑眸微眯,目光犀利,似要洞穿她的心思,“不知南枫,是何人。” 夏侯云歌心房猛然揪紧,“什么南枫……我不知摄政王在说什么。” 她脸上的慌乱神情,清楚落入轩辕长倾眼中。他冷硬的心房,不知为何会有轻微痛意缓缓漫开。他没有再逼问下去,生怕心中疼痛加剧。这种恐惧,究竟源于何因,他不堪清楚。 他只清楚知道,她几次昏迷不醒,梦语喃喃念叨的男人名字,南枫。每次想起,都如硬块在喉,不会痛,却很难受。 她已是他的王妃,居然还念着别的男人。他不能容忍,理所应当,不需任何理由。 他曾秘密调查那个叫南枫的男人,整个深宫内院,包括朝堂之上高门贵族子弟,唯独一位年迈老翁姓南名枫,再无任何线索。 轩辕长倾有些心神烦乱,或许,那个“南枫”不是什么男人名字吧。 他翻身下去,手依旧搂着夏侯云歌,不愿放开。明日早朝还要应对很多琐事,今夜必须睡个好觉才可养好精神。 “放开我。”夏侯云歌低声呵斥,不住扭动挣扎,试图推开他的手臂。 “别乱动!”轩辕长倾的怀抱猛然一紧。 夏侯云歌一怔,清楚感觉到他变得滚热的体温。 轩辕长倾的头埋在夏侯云歌的颈窝间,深嗅一口她身上自然芬芳的体香,声音迷离而低哑。 “再乱动……” 夏侯云歌被他口中热气瘙得浑身酥麻,绷紧全部神经,当即不敢乱动。冷冷的声音,威胁道。 “你敢碰我,我就……” “你就什么?”他哑声问。 “我就……”阉了你。 第98章 藏娇,子衿阁夫人 第98章 藏娇,子衿阁夫人 后半句话,夏侯云歌没好意思说出口,不过暗地发狠誓,一定能做到。 轩辕长倾低低一笑,“你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比安神助眠的药物还管用。上次……”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变成绵长的呼吸。“睡吧,明日我还要早起。” 上次在夏侯云歌的房里,睡的极为安稳香甜,他鲜少有那样的好眠过,一直都想再试一次。 夏侯云歌唇角抖了抖,原来他将她当成助眠的工具了。绷紧的神经终于松懈,暗舒口气。 看向窗外淡淡灯火,映窗而入,绵细的雨滴拍打窗棂沙沙作响,愈显雨夜静谧。 夏侯云歌侧眸看向埋在她颈窝的轩辕长倾,她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紧抿的薄唇,和泛着青涩胡茬的下巴,扎得她脖颈痛痛痒痒的,充满男人的魅力气息。 他的呼吸变得绵长平稳,显然已睡沉。 夏侯云歌哭笑不得,这般快就睡了,哪里是睡不着,就是故意刁难她。 秋雨的夜晚,有些冷。 夏侯云歌抬手拽过身侧被子,他抱着她这样紧,一床单人被子就完好盖住了。暖意溶溶,困意来袭。似乎身边有人暖床,也不错,至少秋夜清凉,她不用裹紧被子,蜷缩身子,还觉得冷了。 她的手微微动了下,小心握住轩辕长倾的一根手指。 他似乎也不是很讨厌,莫名的心中觉得踏实,渐渐一派安然平静,再无纷乱波澜缭绕。闭上眼,窝在他温暖的怀抱中,亦沉沉睡去…… 第二日,夏侯云歌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身旁的轩辕长倾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她身上严严实实盖着素白色的云锦被子,显然是有人为她掖好被角。 夏侯云歌的唇角,不自觉上弯,勾起一丝温暖的浅笑。 “娘娘。”小桃轻声推门进来,向外看了一眼,低声说。 “药膏的事,可对王爷说了?” 夏侯云歌这才猛然想起这茬,脸上笑意还未绽放饱满就枯萎凋零。 “还不急,得选个他不能包庇下毒之人的好机会。”夏侯云歌起身洗脸。 小桃又看眼外面,确定没人,才将声音压得更低地说,“娘娘,我听底下的人说,王府中有个子衿阁,里面住着一位名叫青青的夫人。” 夏侯云歌擦好脸,漫不经心问,“这有什么稀奇。古代男人不都是三妻四妾。他身居高位,十个八个侍妾,不足为奇。” 小桃总觉得夏侯云歌说的话有些奇怪,又想不通哪里不对,便又接着说,“话倒是是如此。不过,听说,摄政王不许青夫人离开子衿阁,也不许外人叨扰,保护的很好呢。我还听人说,子衿阁的夫人已怀有身孕了。” 夏侯云歌拿着毛巾的手,猛然一颤,毛巾掉在地上。 “你如何知道的?好像府里不是人人都知道这件事。先前并未听到任何风声。”身为摄政王有了子嗣,应该满朝同喜才对。 “是锦画孺人,去了子衿阁,被她撞见青夫人大着肚子。本来这事,孺人也没外传,说是青夫人和孺人都是君家人。是孺人身边的婢女冰莹,不小心在厨房说走了嘴。说是子衿阁的主子身子不便,喜欢吃酸,厨房的饭菜要以子衿阁口味为先。” 夏侯云歌的手覆在小腹处,她的孩子已三个月了。魏荆说,胎已坐稳,只要平时注意,定能平安满月。 “只是说身子不便,喜欢吃酸,也不一定就是怀孕了。你别跟着那帮人草木皆兵,乱传口舌。”夏侯云歌开始穿衣服,却怎么也穿不好。 “娘娘,小桃只是觉得,锦画孺人身边的侍婢冰莹,不像善茬。孺人不得宠,自从入府一个月,王爷一次都没去探望过,几次来请王爷又被拒之门外。故意用子衿阁的主子,来刺激娘娘。” 夏侯云歌终于穿好衣服,坐在床边发呆。 青青,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子衿阁的寓意,便是此吧。 夏侯云歌心生烦乱,起身就往外走,却险些与进门的轩辕长倾撞个满怀。 今日他穿了一套立领的紫金蟠龙袍,正好遮住他脖颈上还未愈合的,锋利金蝉丝的伤口。 他已恢复面色红润的饱满状态,迎着雨后晨光,又是那个丰神俊朗意气风发的摄政王,俊美绝世的风姿,天下无双。 夏侯云歌忙错开眼看向别处,只觉得他脸上的淡淡笑意比那阳光还刺眼。 她侧身就要与他擦身而过,却被他唤住。 “那日在你房中吃的八宝莲子粥,味道不错。我让小厨房今早备下,一起用早膳。”他一锤定音,不给夏侯云歌拒绝的机会,直接拽着夏侯云歌进入书房的偏殿。 下人们早已备好早膳,还有虾仁蒸饺。薄薄的皮儿晶莹剔透,可以隐约看到里面泛红的虾子,极为诱人。 轩辕长倾指着小桃,“那日还有一碟腌菜不错。” “王爷是说……”小桃想了下,才想起来,“腌萝卜?”那是她没事捣腾的腌菜,夏侯云歌觉得味道清淡不错,“王爷想吃?” 轩辕长倾点下头,“很合本王口味。” 小桃看了一眼夏侯云歌,应了声便下去准备腌菜。心中却暗忖,没想到娘娘和王爷口味这么相似。不禁掩嘴偷笑,王爷和娘娘的性格也相似,只怕还真是一对欢喜冤家偏聚头的道理。 轩辕长倾夹了一块小桃送来的腌萝卜,胃口大开。 夏侯云歌吃的有些漫不经心,轩辕长倾见她食欲恹恹,还夹了一个虾仁蒸饺到她碟内。那蒸饺确实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夏侯云歌却不想吃偏油腻的东西,碰都未碰。 “怎么?胃口不好?”轩辕长倾放下银筷,淡淡的声音略关切。 夏侯云歌安静吃粥,垂眸不做声。 轩辕长倾解开脖领上的一颗扣子,露出脖颈上一点结痂的伤口。 “我吃好了。”夏侯云歌放好筷子,起身要走。 轩辕长倾亦起身,站在夏侯云歌身前。高颀的身影,半罩在她身上,依稀能嗅到他身上的淡淡兰香。这样的距离似乎有些暧昧,让人心思愈加烦乱,夏侯云歌下意识退后一步。 “你怎么了?”他凝眸低问。 他都没算旧账,与她计较掌掴之仇,和差点用金蝉丝杀了他的愤怒。她还总摆出一副不冷不热,若即若离的姿态,是想勾起他对她的兴趣吗? 那么她成功了,他确实对她有了强烈的兴趣。 只是兴趣。 “昨夜睡的不好,想回去歇一歇。”她冷声道。 “本王睡的很好。” “王爷未免太自私了!”夏侯云歌的声音重了几分。 “自私?你又何尝不自私?”他怒道。她心情好,便对他笑脸相迎,心情不好,便冷言冷语。她觉得他阴晴难测,他亦觉得她心思似海。 “王爷已有金屋藏娇,总缠着我作甚。你我利尽而散的关系,平时还是保持距离的好。”夏侯云歌没发现,这话说的好像一个吃酸醋的小女子。 “什么金屋藏娇!”轩辕长倾却是一头雾水。 夏侯云歌见他如此便更是怒不自抑,他居然还闭口不承认! “我倦了,先回去了!” 说着就往外走,轩辕长倾也没再挽留,只是一对喷火般的黑眸紧紧盯着夏侯云歌离去的背影。 刚走下书房台阶,便遇见沈承安和几位朝臣匆匆而来。他们一见夏侯云歌,忙俯身行礼。 夏侯云歌努力平复心神,淡淡一笑回礼。看向英姿勃发的少年将军沈承安,一身明光铠蒙尘,应是连夜兼程火速赶回来。 沈承安赶紧低下头,对曾经拔剑相向的过往有些不好意思面对。 夏侯云歌看向身侧小桃,小桃半低着头,神色无异。 看来小桃曾经被沈承安一路押解回京途中,擦出的微妙火花,已熄灭殆尽了。 夏侯云歌匆匆回房,小桃跟着进门。 夏侯云歌坐在窗前软榻上,手中握着一杯暖水,小啜一口。目光始终看向对面,那深绿浅黄的树影后,门窗紧闭的书房,不知几位将军和轩辕长倾在密谋什么朝廷大事。 小桃安静候在一侧,夏侯云歌淡声问。 “小桃,你今年十六了吧。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夏侯云歌还是知道,古人十五岁及笄之年便要定亲成婚,一旦过了十七八岁,就属于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小桃一慌,不住摇头,“娘娘……娘娘不要把小桃嫁掉。” 夏侯云歌握住小桃的手,“我早将你当妹妹看待,在你没遇见真正真心待你之人,也不是你心之所往的男子,我不会舍得你离开我。” “娘娘,小桃不嫁人,一辈子伺候娘娘!”小桃红了眼眶。 “傻小桃,女子大了,都要嫁人。”夏侯云歌颇为动容,“待你遇见动心之人,一定要告诉我,不管那个人是谁。” 她曾警告过小桃,不许对沈承安动心思。也不知小桃,是否真的断绝了刚刚萌芽的情愫。 小桃还是不住摇头,脸上飘起小女子对婚嫁一事的羞涩,“娘娘,小桃真的不嫁人,一辈子伺候娘娘,陪在娘娘身边。”说着,声音哽咽,“若小桃也不在娘娘身边,娘娘在这个世上,就真的只是一个人了。” 小桃声音虽小,却是发自肺腑的真诚坚定。 夏侯云歌心弦触动,不禁鼻头泛酸。在这个陌生的朝代,幸好还有个人真心待她,不至于孤寂一人。 一个人…… 手抚摸向小腹,待这个孩子平安降世,她就不再是一个人了。这个世上,也不再只有她自己。南枫曾说,唯独骨肉相连的血脉至亲,才是一生难以割舍的最真挚感情。虽然从小经历父母遗弃的绝望,依旧相信南枫说的一定不会错。 夏侯云歌握住小桃的手,声音发涩,“小桃,你这份心意,我记住了。” 几片枯叶随风吹进窗子,落在榻上矮桌镂空香炉旁,拨乱香雾袅袅散开…… “小桃,一会你去给王爷送去这个药膏。”夏侯云歌从袖子里将那个含了剧毒的药膏递给小桃,“要怎么说,你可知道?” 第99章 心痛,袒护之情重 第99章 心痛,袒护之情重 小桃慎重点头,接过药膏的精致盒子,“我就说,是娘娘命我送去给摄政王。王爷身上有伤,正好日前依依姑娘送来一盒伤药膏还没用,便给王爷送来。” 夏侯云歌点点头,真是个一点即透的好姑娘。 “只是……”小桃有些担心,“日前娘娘伤了王爷的脖子,若王爷真的用了药膏,岂不是……没命了。” “你当着东朔的面递给摄政王,东朔知道药膏里有毒,断然不会让摄政王用这药膏。” 小桃还是有些担心,“东朔会不会诬陷娘娘,说娘娘有意送来用毒药膏,毒害摄政王?” 夏侯云歌唇角弯起灿然笑容,“东朔昨夜帮我隐瞒了此事,一定不会自己往刀口上撞。他虽没做什么,既已隐瞒了王爷,便是有一丝缝隙抓在我手。摄政王不会允许,对他有所隐瞒的暗卫留在身边。小桃,此事假如换成你是东朔,你会选择离开我而捅破此事吗?” 小桃想了下,摇摇头,“我会为了留在娘娘身边,选择别的办法告知娘娘有毒。” “这便是了。东朔对摄政王的忠心,就好比你对我。隐瞒不意味背叛,而是另一种忠诚。”夏侯云歌深深望着小桃。夏侯云歌知道,小桃有事隐瞒自己。继续,温言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只要真心相待就好。” 她又何尝不是隐瞒了小桃,腹中还有孩子一事。 小桃低下头,惭愧一笑,“娘娘懂得就好。” 日头越升越高,已到了晌午。 对面书房的门还紧闭着,没有丝毫动向。 小桃有点着急,“娘娘,何时送过去?” “该午膳的时候了,他们也要吃饭,现在应该谈的差不多了,你去吧。记住,把戏做足了。” 小桃重重点头,便拿着药膏去了轩辕长倾书房。 夏侯云歌站在窗前,抚弄日前柳依依送来的一盆白色兰花。那花瓣雪白无暇,像极了柳依依素来喜爱的一身素白。 淡淡的兰香飘满房中,与轩辕长倾衣物上沾染的清淡香味极其相似。 夏侯云歌忽有顿悟,那兰花失了清透的白便不美,失了幽清的香便不雅。轩辕长倾和柳依依,何尝不是这一盆兰花,相互拥有,难以离弃。 如此一对蜜人,就这样分开,实在另人扼腕。 看向对面打开的书房门,夏侯云歌心房怵紧,手不经意碰掉一朵白色兰花,掉在地上。 轩辕长倾,这次下毒,你到底是否知息,也该见分晓了。 对面隐约传来小桃的啼哭声,“王爷,要为娘娘做主啊!幸亏娘娘没有用药膏,不然……不然现在就是一具冷尸了。呜呜……” 小桃哭的声嘶力竭,几乎整个紫荆苑的下人都听个清楚。有几个好信儿的婢女,簇拥一起,远远翘首向书房那边张望,纷纷猜测不知出了何事。 书房那边又传出小桃用力磕头的声音,“娘娘自从嫁入摄政王府,谨言慎行,鲜少出门,就怕遭人嫉恨给王爷招惹麻烦。树欲静而风不止,还是险些糟了毒手。王爷……求王爷彻查此事!” 书房周围簇拥的下人越来越多,嗡嗡议论,指指点点。 书房沉静稍许,总算传来轩辕长倾的声音,清亮悦耳喜怒不明。 “你说药膏是依依送来,便是意有所指,是依依下毒毒害王妃了?” 夏侯云歌心口咯噔一下,她听出了轩辕长倾声音里那一丝紧绷的怒意。似随时都能爆发,怒气冲冲跑来与她对峙,为何又诬陷柳依依。 小桃继续哭着嗓子大声说,誓必要全府上下都听见,也是做了必死准备。 “奴婢万万没有此意,只是觉得事有蹊跷,不能让幕后贼人陷害了依依姑娘!求王爷彻查!” 书房里一片寂静,再没有丝毫声音传出来,也再听不到小桃哭声。 夏侯云歌心口揪紧,担忧小桃被轩辕长倾处置,正欲冲出去一看究竟,小桃走出书房,一路抹着眼泪回来了。 夏侯云歌长松口气。 小桃一进门,噗通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哀声道。“娘娘万幸啊,险些就中毒而亡了!” “什么?”夏侯云歌拔高声调,砸了手边茶碗。 清脆的哗啦声,依稀响彻整个紫荆苑,瞬息静谧无声。外头偷听的下人们,吓得浑身一惊。 小桃掩面“呜呜”哭,悄悄对夏侯云歌挤了下眼睛,小声说,“娘娘,摄政王沉着脸,虽没说什么,却是没办法置之不理了。” 夏侯云歌抬头看向外面……几个婢女正压低声音小声议语。虽不知在说什么,也能料到一定在讨论,为何柳依依送来的药膏,会有剧毒。 如今整个紫荆苑,包括与轩辕长倾在书房会议的几员大将都晓得此等大事,轩辕长倾如何不了了之。 夏侯云歌靠在软榻上,扶额静待,只看轩辕长倾下一步会有什么反应。 小桃低声凑到夏侯云歌耳边,简单说了下事情经过。顺道将在书房听到的只言片语,汇报给夏侯云歌。 原来,小桃拿着药膏进门呈给轩辕长倾时,正好轩辕长倾和沈承安与另外两名将军往外走。 东朔刚打开门就见到小桃手里的药膏,不待东朔过多惊讶,小桃先发制人,跪在地上呈上药膏,说这个药膏是柳依依日前送给夏侯云歌,夏侯云歌转送来给轩辕长倾疗伤。如此,总好过,轩辕长倾先知有毒,再道破是柳依依亲手制作,以免落下刻意诬陷柳依依的嫌疑。 那东朔,一听这药膏是柳依依送来,当即脸色煞白。他也没做什么别的举措,只是依照惯例验测药膏,将有剧毒一事禀告给轩辕长倾。 东朔自是心中狐疑,昨夜在夏侯云歌房里,夏侯云歌没有告诉他药膏是谁送来,他才将有毒的事,实话相告。若早知道是柳依依制作的药膏,他绝不会道出有毒,将柳依依推向风尖浪头。而是会夺下药膏,将此事秘密转告给轩辕长倾。不动声色,平息此事。 小桃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可轩辕长倾却一直神色清淡,没有丝毫反应,难以揣测心中所想。 轩辕长倾自是不相信,此事是柳依依所为。 至于小桃从书房听来的只言片语,只是在书房门打开的那一刻,听到沈承安小声对轩辕长倾说。 “上官将军一举夺下虞城,摧毁南明教老巢。不过仍有许多教众已闻讯遁逃,没能全部清剿。上官将军下令,但凡有些嫌疑之人全部格杀勿论,如今已斩杀两万余人。沿海一带,百姓怨声四起,人人自危。” 夏侯云歌的手指轻轻笃着桌面,心思快速流转。想要得知更多朝廷之事,单凭小桃随便听到的风声可不行。若从魏荆和魏安入手,或许能得到更多讯息。 午膳过后,轩辕长倾终于来了。 他想堵住悠悠众口,此事就不能坐视不理。 夏侯云歌正静坐屋前廊下,喝着小桃泡的枣水。淡淡的甜味,是她喜欢的味道。 廊前围栏旁横生一株生长茂盛的桂花,淡红色的花团开的正好,团团簇拥,美若桃面。 轩辕长倾站在桂花树前,望着夏侯云歌映在花影下的绝世容颜,半晌无声。 夏侯云歌未曾抬眸看他一眼,静待他先开口。 清风吹落一片碎花,卷过几片枯叶,从轩辕长倾一袭紫色华丽蟒袍拂过,衣袂不留半点痕迹。 夏侯云歌拂开落在茶几上的桂花瓣,香风拂面,很是惬意怡人。 “你倒是淡定。”他终于开口。 “不然呢?” “我以为,小桃受你指使演这场戏,你怎么也要一哭二闹三上吊让我处置了依依才应景。”他口气不阴不阳。 原来,他已看穿小桃这场戏。 “你以为此事闹的整个紫荆苑人尽皆知,大家都会以为是依依下毒?他们只会说是你,”轩辕长倾声音很低,神色鄙夷,字字咬重,“是你,嫉妒依依在王府中声望过盛,故意施用此计陷害依依。” 他的袒护之情如此明显,莫名让夏侯云歌心口微微一疼。 “我可没说是依依姑娘有意下毒。”夏侯云歌抬眸看向满树桂花,口气不紧不慢,“还是说,摄政王对依依姑娘心有怀疑?” “我和依依相识多年,她的脾性我了如指掌,绝不可能是依依下毒!”轩辕长倾口气极为笃定。 “那会是谁下毒?”夏侯云歌紧紧盯着轩辕长倾,似要将他看出两个洞来。 “血蝎子名贵,通身可入药,亦有剧毒。只有皇宫内苑才育有血蝎子,宫外禁止饲养。依依不是皇宫中人,不可能有血蝎子。” “如此说来,我曾是南耀国公主,有血蝎子之毒,也在情理之中了。”夏侯云歌恼喝一声。 “正是。”轩辕长倾回的云淡风轻,却让夏侯云歌心痛加剧。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摄政王权倾大越国,入宫要点血蝎子剧毒,也不无可能。莫不是,我的利用价值已尽,摄政王想借柳依依之手铲除我?” 夏侯云歌一瞬不瞬地盯着轩辕长倾,不愿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微妙表情。 轩辕长倾眸若冰封千年的寒潭,盯得人浑身冰冷。 夏侯云歌忙错开眼,只觉心口酸涩滚热,眼角似有一丝潮润泛起。 昨晚他们还柔情蜜意,转瞬就是封侯毒药。 如此翻脸无情,当真是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 她努力扬起脸,迎着吹来的花香暖风,脸上灿烂笑容美若娇花绽放,比那盛开荼蘼的桂花更妖娆。 “夏侯云歌,你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轩辕长倾双眼眯起,似一只狡黠白狐。 “未能如摄政王愿,我还活着。那便以我下毒诬陷柳依依之罪,将我处置吧。”夏侯云歌哂笑一声,一派傲然无畏,毫不屈服。“免得留着我这个祸害,总是针对摄政王的心头肉。保不准何时,我这种心狠手辣之人,毒害了柳依依,你们天人永隔愧悔一生的好。” 第100章 彻查,前朝政务忙 第100章 彻查,前朝政务忙 夏侯云歌咄咄逼人的口气,让轩辕长倾一顿,而后笑得慵懒风情。 “你这张嘴,真让我厌恶。”轩辕长倾一手捏住夏侯云歌的下巴,紧紧的,留下泛红的指印。 “我也是,厌你至极。”夏侯云歌字字咬牙。 他盯着她,她亦盯着他。 彼此深黑透亮的眸子,映着彼此的容颜,却冷若寒冬窄至冰冻三尺之寒。 许久,夏侯云歌一字一顿,冷冷开口。 “摄政王打算此事就这么算了?”她可不依。太后下毒已蒙混过去,这一次说什么也要闹大。 “就此算了,岂不辜负你一番巧心安排。”他亦字字咬牙,口气阴凉。 夏侯云歌笑得声音清越,一把推开轩辕长倾。可心口的疼痛却那么尖锐,似连呼吸都在颤抖,努力笑得无异,又显得那么僵硬。 轩辕长倾站直身体,一手负后,高傲如天。 “彻查此事!” 夏侯云歌漠然转身,声若寒霜,“摄政王日理万机自是无暇旁骛,而我为了避嫌自不便插手。此事就交给府中孺人锦画调查,可好?” 轩辕长倾眼底掠过一丝寒芒,“如此甚好,你我都避嫌。” 夏侯云歌拂袖而去,轩辕长倾亦转身大步离去。 相悖的背影,一片桂花纷纷扬扬,香飘数里,却清寒沁凉…… 小桃去秋水居传达王妃之意,命锦画调查药膏有毒一事。 锦画自是不愿为夏侯云歌效力,不管是柳依依下毒,还是夏侯云歌自己陷害自己,都是她乐见的一场好戏。 就在锦画即将拒绝时,冰莹拦在锦画面前,笑着对小桃说,“还望小桃姐姐回去转告王妃,孺人定会为王妃揪出幕后黑手。” 小桃周到回礼,“冰莹姐姐客气了,那便有劳孺人了。” 锦画见小桃走远,气得不住挥拳敲桌子,“冰莹!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可没闲工夫为那个贱人调查什么幕后黑手!” 冰莹将窗子关上,以免锦画的抱怨被刚走不远的小桃听见。 “小姐,您糊涂了。有这么好的机会,却要错过!” “机会?”锦画凝眉不解。 “小姐,您现在在王府位分低,若不能在王府树立威信立得功劳,日后如何一路高升。”冰莹小声提点。 锦画有时候就是一根筋,还是想不通其中玄机,只会气恼抱怨。“自从我入摄政王府一个月了,长倾哥哥一次都没来看我!原先还能用伤口未愈身子不适的借口,如今我伤口也好了,长倾哥哥还是一次没来过!夏侯云歌那个亡国奴,倒是便宜,住在长倾哥哥的紫荆苑,天天都能见到长倾哥哥。而我……” 说着,锦画红了眼睛,眼泪摇摇欲坠,“求见长倾哥哥一面都不易!还有什么脸面在王府里露面。一路高升?没有长倾哥哥的宠爱,就是我使尽浑身解数,还只是一个小小孺人!让人耻笑的份。” “小姐,王爷不来见你,你就自甘堕落,自此被王府里的人看扁了去!”冰莹一脸恨铁不成钢,“没有恩宠,那便在王府里握住一方权柄,稳住立足之地,才可做长久打算。” 冰莹的话,终于让锦画安静下来,似找到了点感觉。冰莹继续谆谆善诱,往下说。 “下毒一事闹的全府皆知,很多人摸不到准头,自会害怕是王妃自编自演,是要铲除府中夫人。如此一来,府中夫人就会眼巴巴地来巴结小姐,讨好小姐,小姐借此机会,就可拉拢人到身边,巩固地位。难道不是一个在王府站稳脚跟的好机会!有王妃的口谕在上头,小姐在王府里大肆搜查,谁敢违逆,还不都乖乖顺服小姐。到时候,若小姐再立得一功,摄政王也会对小姐刮目相看。小姐亦可借用调查之名,时常出入紫荆苑,还怕见不到摄政王。” 锦画的眼睛越来越亮,神色也变得兴奋。 冰莹继续往下说,“王府里还是柳依依当家,她无名无份,这个家操持的名不正言不顺。王妃又是前朝余孽,王爷会将如此大权擅自交给王妃吗?还不是落在身为君家人的小姐手里。” 锦画精致的脸上,笑得愈发灿烂,“对啊,长倾哥哥和我,身体内都流有君家的血,一定会更向着我。” “要我看来,摄政王现在不是不来看小姐。而是老爷在朝中闹的实在厉害,摄政王只是赌气,才不顾念小姐。” 锦画终于像得了光明的曙光一般,双眼锃亮,“如此说来,这个差事还是肥差了。” “可不是。小姐,冰莹定会尽心尽力帮衬小姐。”冰莹压低声音悄声道,“小姐,您别忘了,子衿阁还有一位怀了孕的青夫人,也正可趁此机会……” 冰莹脸上展现一抹狠色。 锦画嗤哼一声,“那个贱蹄子算什么东西!只是君家家奴生的一个贱婢!本小姐绝不姑息她诞下长倾哥哥的长子!” …… 轩辕长倾自从那日拂袖离去后,便入了皇宫,连宿宫中,处理政务。几日未回摄政王府,而随身侍奉之人,除了东朔,竟还带了柳依依。 夏侯云歌犹如梗刺在喉,难受的很,却又不知到底为何不舒服。 小桃却看出夏侯云歌心情不爽,小声安慰,“娘娘,摄政王原先在北越时,依依姑娘就常在身边侍奉。” “我知道。”夏侯云歌心烦地应了句。 “那娘娘还为何心情不悦?” “我只是不高兴他为了袒护柳依依,在这个时候带入皇宫,避免柳依依被牵涉。”夏侯云歌口气强硬,心里不住告诫自己,只是因此而不高兴,绝无其它。 小桃叹息一声,“摄政王如此明目张胆的袒护依依姑娘,就是那毒是依依姑娘所下,也要抓个替死鬼抵罪了。” 夏侯云歌愈加烦乱,“把桌上那盆白兰花搬出去,别再让我看到。” 小桃赶紧应声去了。 轩辕长倾在宫里忙些什么,夏侯云歌不得而知。只是最近府里人都在议论,一桩轰动全国的大事,君家“一门双公”,荣宠无限。 君无忌以自身年事已高,奉上三十万镇守北疆大军虎符,皇上感念他一生对越国立下汗马功劳,开疆扩土,强慑外敌,封为忠义公。而其子君清扬,年方十二,未曾对江山社稷有任何功勋,还是破格封为荣国公。一氏双公,全国轰动。 小桃将此事说给夏侯云歌听,夏侯云歌却只站在窗前,望着淅淅沥沥下了两日还不停歇的秋雨发呆。 许久,才道。 “一门双公,这是要烈火烹油吗?摄政王,当真是好手段,欲先取之必先与之!”夏侯云歌极度不屑,只是事情和她关系不大,何须牵怀。 小桃微微诧异,“大将军王一生功勋无数,又与摄政王是血脉至亲,摄政王当真要对君家动手?” 夏侯云歌冷声道,“宫中皇后太后都姓君。外戚如此坐大,皇帝和摄政王处处受限,自是早就有意除之。”夏侯云歌嘴角勾勒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小桃,锦画现在调查下毒一事,更是如虎添翼了。” “娘娘,您是说……”小桃压低声音,“锦画孺人,会借此君家荣光之机,有所动向了?” “我不敢肯定,锦画会不会动我的念头,不过一些小虾小蟹,锦画断然是容不得了。” 夏侯云歌意有所指,小桃当即会意,“娘娘是说,被王爷护在子衿阁的青夫人?” “直觉告诉我,锦画不会轻易放过那个女人。何况,锦画身边还有个不好对付的冰莹。若锦画丝毫不介怀青夫人,就不会让冰莹在厨房乱说话。” 小桃叹息一声,“这两日下毒一事也没个头绪,不知锦画孺人,到底会揪出谁来顶这件事。” 夏侯云歌的目光飘向遥远的天边,灰蒙蒙的天空犹如压抑的心情,让人呼吸不畅。 魏荆最近好像很闲,趁着轩辕长倾不在王府,经常来探望夏侯云歌。 夏侯云歌被梅兰竹菊严密看护在紫荆苑,不得踏出门一步。便意有所指地,向魏荆打听了些许前朝之事。 那魏荆也再不与夏侯云歌有任何隐瞒,前朝之事便一桩桩一件件全部讲给夏侯云歌听。竟然事无巨细,件件了如指掌。 夏侯云歌心中震撼不已,如此对前朝之事熟谙能详的人物,让人莫名恐惧。 魏荆甚至连那些朝臣的性格喜恶都了解的极为清楚! 魏荆若是轩辕长倾的朋友也就罢了,若是敌人……降是最难对付的强大敌手。 朝堂上,这几日可谓是风云变幻,天翻地覆。 新科状元谢文远奉旨前往北疆荣赏三十万大军,欲更替北疆大将军,却被告知“只听将军王之令,而勿听皇令!”谢文远即刻调令二十万西北军镇守北疆城,而后怒斩北疆军副将三人,正副指挥史、都统领四人,言“天授轩辕,国无二姓,君独一人”,威震北疆城。而后,谢文远自行押解,披重枷赴京请罪。此举,深得轩辕长倾心意,连赞是个值得提携的青年才俊。待谢文远抵达京师,轩辕长倾不罚反赏,封谢文远为登闻鼓院判,专门司理民间冤案,贪官污吏。官职不大,却拥有直通御前,请求圣上裁断的权利。 北疆大军得以收复,轩辕长倾自是安然无忧,大肆封赏君无忌一门双公之荣。 上官麟越带领十万精兵前去虞城助沈承安清剿虞城迅速崛起的南明教。被南明教控制的虞城轻易便被铁骑大军攻破,可南明教教徒依旧暗自猖獗,打着匡扶南耀的旗号,仍旧在沿海一带蛊惑民心。上官麟越求功心切,以暴制压,但凡有些嫌疑之人,不管老弱妇孺,一缕格杀勿论。短短数日,怒斩两万余人。百姓怨声四起,民心里间。 沈承安和李将军力荐无果,上报给轩辕长倾。轩辕长倾命上官麟越火速返京,上官麟越却置之不理,仍旧一意孤行。 第101章 推卸,不会任宰割 第101章 推卸,不会任宰割 轩辕长倾便命沈承安和李将军二人火速回京,独留上官麟越在虞城镇守,任其为所欲为。便是有意做实上官麟越违抗军令,拥兵自重之嫌。到时冠上谋反之罪,轻而易举。 上官麟越这个匹夫,以此宣泄对轩辕长倾不满,自掘坟墓亦不畏惧。只因,祁梓墨那边亦不安分。他身为越国神武大将军,轩辕长倾腹背受敌之下,自是不敢此时动他。 祁梓墨再不以穹鹰王身份掩饰真实身份,昭告天下,他乃南耀正统皇主,在海上群岛自封为耀帝,占据东南诸岛,纠结近百万雄师,欲跨沧南海攻上临岸。 百姓们见战事欲起,沿海一带,民众纷纷北迁,沿海空城不下五座。 轩辕长倾入宫彻夜研究对策,调派李将军三十万大军前去沧南海西岸方位驻守防卫,待君无忌守在北疆的三十万大军南迁汇合,援助李将军与祁梓墨的近百万水师抗战。 而虞城有上官麟越镇守,那是一员虎将,分的清楚事有缓急,定不会被祁梓墨纠集南明教攻破。 而上官麟越强硬手段镇压南明教,即便百姓怨声载道,轩辕长倾何尝不是坐收渔翁之利。 为今之计,镇压住煽动民心的南明教,才可防止祁梓墨以南耀正主自立为皇的计划扑空。 何况祁梓墨记恨南耀,南耀国破,何尝不是祁梓墨一手策划,有意颠覆南耀。在北越大军压境,一路所向披靡直捣皇城,南耀大军早已秘密南迁到海上诸岛,秘密策划建立一个以“祁”姓为皇姓的国家。之后再大举进攻刚刚建立政权不稳,不善水战的越国,便是易如反掌。 祁梓墨的如意算盘打的这么响亮,轩辕长倾岂会让他得逞。又从东西两边调派大军,驻守在沿岸一带,阻断陆地向海上供应食物药材。 北越人在马背上勇往无敌,海面上就是没有根基的高楼,一摧即毁,溃不成军。为今之后按兵不动死守围困,方能得一线先机。 夏侯云歌对这些朝廷大事本不堪在意,唯独看中祁梓墨现在正欲与轩辕长倾大战,无暇旁顾,正是她逃出摄政王府,寻得一隅求安的好机会。 锦画调查下毒一事,不能入宫去找柳依依前来对峙,只好抓住小玉,一番严刑拷打,小玉死咬嘴唇闭口不言,半个字也不透漏。 “小桃,你去打听一下,小玉和柳依依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告诉君锦画,若把人打死了,拿她抵罪!” 夏侯云歌不相信,一个小丫头能有如此硬骨,硬是扛下三十六套刑具,一个字都不透。 这王府里头,她有病这段日子,但凡是她的药物都是魏荆亲自开方,青莲和小偷亲自经手,不容外人有丝毫碰触。而柳依依送来的药膏,是柳依依亲手配置,这是让小玉奉命送来,如今关键,只要小玉开头,便能真相大白。 血蝎子又是皇宫才有的毒物,若从血蝎子入手,小玉一个北越来的婢女,如何能有皇宫才有的剧毒? 莫不是…… 此事幕后之人,又与皇宫中有所牵扯? 夏侯云歌当即想到了那个保养极好,与轩辕长倾有几分相似的太后娘娘。 若仔细分析下去,若换成是她想杀掉一个人,一计不成定会再来一计。太后是幕后黑手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君锦画是太后的内侄女,若她们之间有所勾结,小玉很快便会被打死,便是死无对证! 夏侯云歌越想越觉得太后的可能性最大,只是太后真的也想除掉柳依依?那可是陪在轩辕长倾身边多年,轩辕长倾毒发时的唯一解药。 绕来绕去,似乎都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就是不知,轩辕长倾到底知不知道此次下毒事件,那个翻脸无情的黑心男人,亏她几次帮他脱险! 夏侯云歌头痛扶额,这几日绵绵细雨下个不停,心情愈加烦躁难安。 “娘娘,不好了!”小桃匆匆跑回来,来不及收伞,直接丢在外面。 夏侯云歌沉浸的思绪被打断,竟惊了一身细汗,“怎么了?毛毛躁躁的!” “小玉……小玉……”小桃上气不接下气。 “到底怎么了!”夏侯云歌忙起身。 “小玉……跑了!”小桃不住捶心口,这才喘上这口气。 “跑了?摄政王府守卫森严,竟然让个小丫鬟给跑了!”夏侯云歌脸色一沉,愈加觉得此事断然没有那么简单。 “说的就是奇怪呢!竟然趁着守卫不注意,挣脱绳索,跑出摄政王府了!现在派出去的人去追,还没抓回来。” 夏侯云歌冷哼一声,愈加笃定,锦画与此事肯定脱不了关系。 不一会,锦画便带着冰莹前来负荆请罪了。 锦画从小在军营长大,性情虽高傲娇纵却带着几分男子的爽直。那里会哭哭啼啼的惺惺作态。 夏侯云歌看向锦画身侧低头敛眉,神色一派拘谨恭敬的冰莹。她倒是要看看,锦画身边的幕后军师,为锦画出了什么良策。 “王妃姐姐命锦画调查下毒一事,锦画尽心尽力,绝无懈怠。不想那小玉贱婢,实在狡猾,竟然诈死。就待老嬷嬷前去查看时,抓起一把地上的沙子,翻身起来直接冲出摄政王府。守门的侍卫见是经常出门置办蔬果的小玉,便没阻拦。待我带人赶去王府门口时,小玉已跑的没影了。” 锦画一番话说的有条有紊,显然事先已打好腹稿。 夏侯云歌轻轻敲着桌面,看向外面绵绵下了数日的秋雨,“如此潮湿的秋雨季节,还有干沙眯眼,实在可恶。” 锦画一惊,精致的小脸上闪过一丝愠怒。“我说是便是!” 冰莹赶紧悄悄拽了一下锦画的衣袖,锦画这才闭了嘴。 “回王妃娘娘,牢房里还是很干燥的。地上有沙土堆积,也不奇怪。”冰莹回的不卑不亢,足见心思极深。 夏侯云歌点点头,“也对。” “王妃莫急,王府侍卫一定能将罪婢小玉抓回来归案,任凭王妃处置。”冰莹浅笑俯身。 “锦画孺人全权调查此案,我从未插手,何来任我处置一说。”夏侯云歌的声音蓦然一凉,终让冰莹俏丽的容颜上多了一分惶色,转瞬已恢复如常。 “王妃乃王府当家主母,孺人也任凭王妃差遣,府中之人,无不以王妃马首是瞻。”冰莹跪在地上,俯首叩拜,一副极尽恭敬的样子。 锦画气得悄悄踢了冰莹一脚,冰莹亦不为所动,只匍匐于地,静待夏侯云歌让她起来。 夏侯云歌冷哼一声,看向窗外淋漓不尽的秋雨绵绵,过了稍许才道,“地上凉,起来吧。我倦了,你们也回去吧。” 锦画也没行告退礼,转身就出了门。冰莹倒是得体,恭敬行了告退礼才匆匆追出去。 透过窗子,眼见着锦画主仆走远,小桃气得低声嘟囔。 “娘娘,你就这么放她们走了?什么以王妃马首是瞻,分明是在推卸责任。我看是她们调查出来了什么,怕惹火烧身,故意放走小玉。” “既然都看懂了,何必说出来。”夏侯云歌扬起唇角,露出一丝狠辣。 她们真当她是软柿子,随便任人处置? “娘娘……”小桃抓紧手,有些不安,“我的心口总砰砰狂跳,有种不祥的预感。此事愈发蹊跷,会不会祸及娘娘?” “这件事本就是针对我,若不祸及于我,岂不枉费心思下毒!”夏侯云歌随手关上窗子,阻住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娘娘,我们就任人宰割?”小桃见夏侯云歌不是看书,就是锻炼身体,而对下毒一事除了打听打听消息,毫无动向,实在猜不透有何打算。 “我在明,敌在暗。我不妄动,敌人自按耐不住有所行动。只要行动,便会露出马脚,无处遁形。”夏侯云歌起身到床上,拿起一本近日让小桃寻的一些关于龙玉传说的书籍,继续静心翻阅。 “那我们现在?”小桃还是紧张,却只得到夏侯云歌淡淡的一个字。 “等。” 夏侯云歌已明镜于心。若非此事不是牵系到君家人,锦画不会屈尊来紫荆苑,为小玉逃走一事负荆请罪。 她们放走小玉,便是要这件事继续升级到难以收场的地步,到时才好收网,将鱼儿一网打尽。 越国自建立以来,皇帝轩辕景宏便在皇宫正门崇天门外设立登闻鼓,并设有登闻鼓厅专职管理。一有民众申诉冤情,举报贪官污吏,直达圣听,若有官员从中阻拦,登闻鼓院判谢文远,有权不顾其官职高低,一律重判。 然,自从设立登闻鼓,今日第一次有人敲响登闻鼓。 侍卫当即将敲鼓之人,带向登闻鼓司。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却将宫里宫外轰动。 一只雪白的信鸽,落在夏侯云歌的窗外,“咕咕”低叫。 小桃赶紧取下信鸽脚上的小竹筒,从里面取出一张极小的字条。看了一眼,小桃当即脸色煞白。 “出什么事了?”夏侯云歌放下手里的书。 “娘娘,小玉敲响了登闻鼓,状告医女柳依依,毒害摄政王妃,构陷孺人君锦画。” 夏侯云歌接过小桃手中字条,那一排蝇头小字确实只写了这么一句话。 “小玉被锦画孺人严刑拷打,如何还要道破依依姑娘计划,有意陷害锦画孺人?”小桃有些想不通了,“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夏侯云歌回手将字条在烛火上焚尽。 她猜到小玉要将此事继续升级,也猜到此事将与锦画有着不可割舍的关联,却没猜到小玉会在最后,要将锦画从嫌疑人变成受害人。 如此便更加确定,小玉是要保护君锦画,而幕后指使小玉之人,很可能就是君家人了!而惯用毒药害人,还能有皇宫才有的血蝎子,太后如何逃脱干系。 “娘娘,会是谁传来的这张字条?”小桃找了谷物喂食了信鸽,便将信鸽放走。 夏侯云歌没有说话,站在门前,看向外面深浓的夜色,细雨依旧下个不停,也注定今晚是个难眠之夜。 魏荆曾对她说过,会用专门训练好的信鸽,与她传递消息。这个信鸽,很可能就是魏荆传递的讯息。 第102章 成全,王妃太刁悍 第102章 成全,王妃太刁悍 皇宫内苑,御花园。 轩辕长倾和轩辕景宏,同撑一把伞,并肩走在雨后湿滑的青石板道上。 夜色渐浓,秋雨绵延。 景色优美秀雅的御花园,在一片朦胧灯影烟雨中,愈加美若仙境。 远远的,那并肩而行的两位男子,绝世出尘的秀挺背影,恍若走在美好仙境中的神祗,让人不忍亵渎,只能遥遥瞻仰。 宫女侍卫远远跟在后面,一行数人,鸦雀无声,生怕扰到越国最尊贵的两个男子。 轩辕长倾随手从路边风灯取下一盏,照亮脚前的路。 “还是为兄来吧。”轩辕景宏接过灯笼,笑看身侧的轩辕长倾,“你已撑了伞,为为兄遮风挡雨,岂能再劳你照亮前路。” 轩辕长倾抿唇一笑,映在朦胧灯火中的容颜,俊逸无双。 “皇兄近日,气色不错。” “多亏魏荆配置的良药。”轩辕景宏道。 “只可惜,皇兄人前还要佯装咳疾未愈,沉珂缠身。”轩辕长倾略有叹息。 “这些年,苦了皇弟一直操持繁重国务。” “自家兄弟。” 轩辕长倾和轩辕景宏相视一笑,细雨凉风中盛开正艳的秋菊,一瞬间黯然失色。 “长倾,你的身体……让为兄,很是担心。”轩辕景宏眸中笑意散尽,满目担忧。 轩辕长倾的脸色,看似红润,可眼角眉梢总是透露出疲倦与萎顿,似即将燃尽柴油的明灯。 “你的毒……”轩辕景宏低声问。 “不妨事。”轩辕长倾神色如常,手中雨伞向轩辕景宏靠了靠,遮住绵细的秋雨。 “果真?”轩辕景宏还是不放心。“前两日,你三日闭门不出,到底出了何事?莫不是……又毒发了?” 许是兄弟连心,即便轩辕长倾伪装的极好,连柳依依和魏荆都骗过了,就是无法完全骗过轩辕景宏。 轩辕长倾微微一笑,“只是休息几日,皇兄多虑了。” 轩辕景宏又看了轩辕长倾一阵,看不到丝毫异色,这才有些信了,“可是休息好了?最近几日,彻夜不眠忙碌国政,可还受得住?” 轩辕长倾只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不再说话了。 轩辕景宏心中疑云更重,轩辕长倾从小与他亲络,无话不谈。怎么自从和夏侯云歌大婚后,就变得经常心不在焉,时常说说话就不知神游何方了。 对最近轩辕长倾的反常,轩辕景宏百思不得其解。 若说轩辕长倾在思虑朝政,却又不大像。 况且,从未耽误朝政的摄政王,竟然请假三日在书房闭门不出。连他微服出宫,亲自相见,都未开门。轩辕景宏不得不怀疑轩辕长倾体内剧毒有变,可轩辕长倾一直矢口否认,又或许真的多虑了。 有可能……轩辕景宏看向轩辕长倾近日总穿立领朝服的领口,不知那衣领下遮掩住了什么。 难道真如朝堂上传言,摄政王已被王妃美色迷惑,沉迷温柔乡不思朝政?摄政王妃,妖颜惑主的骂名,可是天下皆知了。 轩辕景宏这样想着,不禁唇边浮起笑意,一副想要探听点秘闻乐乐的样子,“长倾,你是不是有何难言之隐?” 轩辕长倾微愣,顺着轩辕景宏的目光,知道他在看自己的衣领,脸色一沉,端正严肃,似不苟言笑的木头脸。 “皇兄,你又多虑了。” 轩辕景宏绷住笑,眸中尽显关爱和同情。“莫不是王妃太凶悍,皇弟难以驾驭?” 轩辕长倾的脸上微微浮现一抹潮红,一瞬而过的怒意,笑道,“皇兄闲得如此无聊,不如多用心在朝政上,我也好得几日清闲。” “还是不要了!为兄早已病得不思朝政,也懒于动那脑筋,不如弹弹琴,作作画,静心养病来的风雅闲适。” 轩辕长倾的眼底掠过一丝悲色,“皇兄……” 轩辕景宏却笑得极为洒脱淡静,“病了这些年,儿时治国平天下的大志向,早磨光了。也终于明白,魏荆公子时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人生在世,要及时行乐才对。” 轩辕长倾如被利刺穿心,紧紧握住轩辕景宏的肩膀,眼圈依稀有些泛红,“皇兄,用不了多久,那些药,就不要再服了。” 轩辕长倾的目光飘远,似乎是看向太后寝宫甘泉宫的方向,一对深黑的眸子浮现些许憎恨。 轩辕景宏苦涩一笑,“都用了那么多年了,若真停了,恐怕还不适应。毕竟是母后,一番苦心,命人亲自熬制。” 轩辕长倾深深望着轩辕景宏,两个人都是容色绝世的俊美男子,同撑一把伞下,在细雨绵绵的夜里,美若一副淡彩浓墨的画卷。 轩辕长倾笑起来,“皇兄莫不是真的中毒颇深?连那慢性剧毒,都觉得惋惜。”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长倾,你心地柔软,不要总是装作一副冰冷严肃的样子。”轩辕景宏意有所指,接着有些担忧地继续道,“若那夏侯氏云歌,实在不是你的意中人。柳依依不错,择日就指给你为侧妃如何?” “免了,王府里已经够乱了。”轩辕长倾向前紧走几步,轩辕景宏紧步追上。 “府里不过才四位夫人,一位王妃。摄政王连朝堂上文武百官都能操控娴熟,单单惧怕几个女子?” “不比皇上后宫三千佳丽,温婉贤淑,实在府上王妃太过刁悍。” 轩辕景宏讶然的望向轩辕长倾,这还是那个风度翩翩,儒雅俊逸的摄政王吗?为何言辞之间,多了些惧内之象? “长倾,你不会……” “什么?” 轩辕长倾侧眸望着轩辕景宏那总是略显苍白病弱的容颜,“皇兄又在想什么?”他叹息一声,“你果然是太闲了。” 轩辕景宏赶紧干咳几声,“没有没有,若夏侯氏云歌,能得皇弟喜爱,为兄高兴还来不及。皇弟年有二五,才将将娶妻,早些诞下子嗣才好。也让为兄少些惦念,静心养病。” 轩辕长倾寒眸一扫,轩辕景宏赶紧憋住笑,低头闭嘴。 一路走过花间幽径,叶上雨水打湿了衣袂鞋袜,微微有些凉意。俩人依旧不愿早些结束难得的片刻宁静,继续向御花园深处走去。 那边一片漆黑不知前路,可在风诡云谲的深宫,依稀觉得那片深黑幽静才是一片世外桃源。 轩辕长倾执伞微错一步走在前面,轩辕景宏一手提灯,一手负后,亦步亦趋。俩人许久无声,耳边只有细雨打在伞面上的悉率水声,格外幽静。 忽然,轩辕长倾沉声问了一句,“皇兄,皇嫂已怀有身孕,你打算如何处置?” “那是我的孩子,自是不能伤害。” 轩辕长倾心头微一震痛,声音愈发低沉,“那是君家的血脉。万一是个男孩,以君家现在的实力,必定让皇兄立为太子。如此一来,君家势力又稳固一分。” “还有一半的希望,万一是个公主。”轩辕景宏笑着摇摇头,“不管如何,都是我的子嗣,断然下不去那个手。” 又是许久,轩辕长倾缓缓开口,显得有些沉痛悲恸。“有些事,或许我太看重,又看的太轻了。” 轩辕景宏听不懂轩辕长倾的意思,虽猜不出何事,但心下已大致有了方向。被轩辕长倾的略显悲伤的神色刺痛双目,只是,这个问题着实是无解的。 人生在世,谁又真正分得清,什么应该看重,什么应该看轻。身在局中,往往一念之差便迷失其中不能自拔。 “皇兄,有些事,明明知道是错,却又不得不为。又或者,在不想错下去的时候,有些后果已经铸就,到底该如何抉择?” 轩辕景宏更是一头雾水,“长倾,到底出了什么事?” 轩辕长倾又不说话了,只缓步走在前面。 轩辕景宏望着他的背影,这几日他的背影愈显瘦弱,孤冷清绝,仿佛这个世上只有他一人般孤寂。 轩辕长倾忽然苦笑一声,“错了就是错了。” 轩辕景宏拍拍轩辕长倾的肩膀,“为兄虽不知你在说什么,不过长倾,世间之事,皆有选择,将错就错未必不好,知错就改未必就对。既然已经错了,尽力弥补,未必就不可以挽回。人生是一道无解的题,对与错没有鲜明的界限。顺着自己的心走下去,总会柳暗花明。” 轩辕景宏叹息一声,望向漆黑的苍穹,绵绵细雨如千丝万缕解不开的轻愁,“人生啊,总会有一样两样的事,终生遗憾。或许,过些年,便又都淡了,不那么看重了。” 轩辕长倾摇摇头,“或许吧。” 只是那个孩子,再也回不来了,要如何弥补?才能抚平心里的负担?与夏侯云歌眼中的憎怨? “主子。”东朔远远低唤一声。 “什么事?”轩辕长倾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淋雨满身湿透,却是急匆匆赶来的东朔。 “掌管登闻鼓司的谢院判,派人入宫来请依依姑娘过堂受审。依依姑娘已经去了。” 轩辕景宏不禁失笑,“这个谢文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给他直通御前之权,第一桩案子便是要动摄政王身边之人。” 轩辕长倾眼底倒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谢文远果然有耿直不阿的胆识,不枉他破格提拔。忧的是,会是什么事又牵扯到柳依依?莫不是夏侯云歌被下毒一事? “到底怎么回事!”轩辕长倾冷声问道。 “依依姑娘身边的小玉,敲响了登闻鼓。状告依依姑娘投毒,毒害王妃。”东朔赶紧回道。 轩辕长倾还没惊讶,倒是轩辕景宏急声道,“什么?柳依依下毒毒害摄政王妃?” “只是误会。”轩辕长倾脸色沉郁恍如那多日未见晴日的阴雨天空,“皇兄,夜深了,早些回去歇息。” 轩辕长倾将手中的伞塞在轩辕景宏手中,丢下这句话,便和东朔匆匆而去。 轩辕景宏想要唤住他,人却已走远,竟是用了速度极快的轻功。 轩辕景宏摇摇头,“如此在乎柳依依,何不收房,也能成全一桩美事。皇弟,你羞于启口,不如皇兄来成全你。” 第103章 状告,民女问完了 第103章 状告,民女问完了 一路上轩辕长倾疾步匆匆,东朔紧随其后。 “区区一个婢女,胆子也太大了!何时被人收买,也不知吗!”轩辕长倾冷喝一声。 东朔感觉低下头,“属下失误。” 王府下人何止几百,岂能人人都能了如指掌。 “只是小玉言之凿凿,又敢状告依依姑娘,可见幕后之人,颇有势力。”东朔低声道。 轩辕长倾一脸怒色,无心细想,直奔登闻鼓司。生怕柳依依卷入此事而不能自救,被人落实罪名,定罪收押。到那时,即便证据确凿证明柳依依无罪,为了避嫌,他也不好出面了。 毕竟这是建立登闻鼓司,第一桩案子。 甘泉宫。 “你说什么?”太后忽然音调拔高,失了平日的端庄贵重,声音尖利刺耳。 “太后娘娘息怒!”所有宫侍全部跪下。 “呵,那个臭丫头,当真是反了天了!既然状告到登闻鼓司!”太后轻蔑一笑。 “老奴这就去将那贱蹄子带过来。”钱嬷嬷恭敬道。 太后端起燕窝,细细品尝,“不过一个贱婢,也不怕污了哀家的眼。” “是老奴愚笨!”钱嬷嬷赶紧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觑着太后的神色。 这时,宫嬷嬷满脸堆笑,道,“太后,老奴这就将柳依依给押过来!” “恩。”太后慵懒的嗓音,唇边漾起华丽的笑意,“这燕窝就赏你了。” “谢太后娘娘恩赏!”宫嬷嬷一口喝了燕窝,擦擦嘴,扭着肥圆的身子,便匆匆出门了。 太后抬起手,看着腕上晶莹剔透的翡翠镯子,“魏安。” “老奴在。”魏安赶紧恭敬候在一侧。 “小玉那个丫头,不能留了。”太后低缓轻柔的声音,好像在说家常话般简单。 “是!”魏安神色恭谨,应了一声。 太后笑得慈和端庄,漫不经心的抚摸怀里白猫,“你带着哀家懿旨去摄政王府,把那个前朝余孽给哀家带过来。” “是!”魏安平淡无奇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态度恭谨,分寸不差。 魏安刚走了两步,太后声音一沉,“慢着。” 魏安赶紧停下脚步,回身弯低身子行礼,“太后娘娘还有何吩咐?” “钱嬷嬷,你跟着魏安一起去。前几日命他去请那贱人,都没请来,这一次,拖也要给哀家把人拖来!” 钱嬷嬷见太后给了差事,赶紧连连称“是”,起身随着魏安,一路出宫去了摄政王府。 摄政王府,秋水居。 天一黑,锦画便说身子乏了,打发下人们早早去睡了,而她房里的灯也都熄了。 都以为锦画孺人已睡沉,不想她却坐在窗前,屋里没有点灯,一片漆黑,只有冰莹伴在身侧,紧紧握住锦画不住哆嗦的手。 窗外秋雨打得窗棂沙沙的响,锦画紧张烦乱的心情愈加难安。 “真的能成事吗?”锦画很小声地问冰莹。 “小姐,你就放心吧,太后娘娘是什么手腕。”冰莹摇摇头,“小姐,你好歹也上过战场,虽未冲锋杀敌,也是见过死人无数。缘何会害怕深宫中的一场小小风波。” 锦画一把甩开冰莹的手,“谁说本小姐害怕了,我只是担心……怕长倾哥哥以为我从中动了手脚。” “小姐,你要记住,你什么都没干。只是看守不力,叫小玉那个丫头逃了。何况这件事,你本就毫不知情,全是太后娘娘一手策划。” 锦画不住拍着心口,“昨日姑妈传来信,还真吓了我一跳。没想到姑妈早在依依姐身边安插了眼线。”锦画又趁黑拽住冰莹的手,“冰莹,你说,夏侯云歌和柳依依,能不能被姑妈铲除?万一败露,长倾哥哥会不会迁怒与我?” 冰莹叹口气,“小姐,你这样子,如何能成大事!还未成事,就被你自己吓死了。你就记住,这件事与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你根本毫不知情,今晚只是在房里睡觉。” “是是是,是我太紧张了。我去睡觉,明日一早,就真相大白了。”锦画赶紧摸索着,走回自己的床。盖上被子,闭上眼睛,还止不住心口乱跳。 登闻鼓司。 皇帝轩辕景宏亲题的“明察秋毫”牌匾,高悬于正堂之上。 一朱色官袍的年轻男子,端坐在案堂之上,严肃端正一派大公无私之象。 小玉被侍卫押了上来,跪在堂下。执杖的衙役站在两侧,气势浑宏。 柳依依被人传唤上堂,一袭胜雪白衣在一片灯火中,愈显清寒。她站在小玉一侧,清透秀美的容颜上,满是吃惊,“小玉……” 小玉深深低着头,双手抓紧拳头,不敢抬起,明显心虚。 一旁的轩辕长倾身着摄政王蟒袍,侧座一边,冷冽寒凉。 “啪”的一声,惊堂木响彻整个大堂。 小玉和柳依依皆是一惊。 “堂下何人!为何敲响登闻鼓,有何冤情!”谢文远一派凛然正气之风。 小玉更紧攥住双拳,俯身叩头,“回禀大人,民女乃医女柳依依贴身侍婢。前来状告医女柳依依陷害摄政王妃。” 柳依依猛抽一口冷气,脸色惨白,“小玉,你说什么?” “不许打断!”谢文远又敲一声惊堂木,柳依依当即不敢作声,惴惴不安地望着小玉,满目不敢置信。 小玉忽然哭了起来,匍匐在地不敢起身,“大婚当日,医女依依在王妃的药里下了无子药,一计不成,心生怨念,又在给王妃送去的伤药膏内下了见血封喉的剧毒。还欲将此事,陷害给孺人锦画。一箭双雕,铲除两位劲敌。” 柳依依猛抽凉气,不住摇头,眼中蕴满水雾。 谢文远亦是眼中掠过惊色,没想到堂下清透若莲的女子,竟是如此狠毒。更没想到,侯门贵族内的女子,竟真如传闻中般毒辣狠绝。 “医女依依缘何给摄政王妃下毒!你又如何得知,为何才来禀报!你说医女依依给摄政王妃下毒,可有证据!又是如何陷害孺人锦画。”谢文远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小玉双肩不住颤抖。 小玉忽然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伤口,道道渗血,依稀皮开肉绽,狰狞可怖触目惊心。小玉哭得愈加可怜,“奴婢只是一介低微女婢,实在是不堪折磨,才铤而走险,趁医女依依随摄政王入宫贴身侍奉,逃出摄政王府敲响登闻鼓。” 小玉擦了一把满面泪痕,声音沙哑地继续控诉,“医女依依在摄政王府声望极高,倍得摄政王宠爱。所有人都认为,医女依依会是摄政王妃,不想竟花落旁家,医女依依记恨于心,便开始谋划给王妃下毒,想要毒死王妃,取而代之!奴婢很在医女身边多年,略懂药理,发现这个惊天秘密,就被医女依依囚禁拷打,还扬言要将奴婢活活打死……” 小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柔弱无助之态,我见犹怜。 这一番说辞,说的合情合理,却又破绽百出。 “医女依依记恨摄政王妃,为何不一开始就给王妃下毒,而是下了无子药?其后才是夺命剧毒!”谢文远再次敲响惊堂木,吓得小玉浑身震颤,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的哭。 “大人,民女有话要问小玉。”柳依依屈膝行礼,已恢复以往淡静温和神色。 谢文远沉吟稍许,念在此事终究是王府秘事,便点下头同意。 柳依依望着贴身跪在地上的小玉,轻声问,“小玉,不知我为何要取而代之?” 小玉听到柳依依平静的声音,竟比那惊堂木更加惧怕,身子一抖,说话开始结巴,“自然是……自然是觊觎摄政王妃之位。” 柳依依有些迷惑,“我为何觊觎摄政王妃之位?” 小玉慌张抬起苍白无色的小脸,一双通红的眸子望了柳依依一眼,“姑娘为何觊觎摄政王妃之位,奴婢怎会知道。” “既然你不知,又如何得知我对王妃两次下毒?而偏偏两次下毒,你都知息。”柳依依平静无波的声音,让小玉抖若筛糠,半晌找不到合适借口。 “你说我欲诬陷锦画孺人,那么我又是如何诬陷?可有证据?没有证据,过程一一诉来也好。”柳依依温润的声音,透着几分清凉,迫得小玉一时哑口无言。 “还不是……还不是那日,姑娘让奴婢送东西去秋水居,然后再去给王妃送药膏。如此,倒是东窗事发,姑娘就可说是锦画孺人在途中对药膏动了手脚。” “你既早知息此事,为何不向摄政王禀告?告到公堂,对你又有何好处?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你个胆小怯懦的小小丫鬟,如何有胆量做那敲响登闻鼓的第一人?” 柳依依逼得小玉彻底哑然无声,在地上对谢文远碰碰磕头,这才似找到了有力说辞。 “大人,救命啊!摄政王宠爱医女依依,岂会处置医女依依,小女想要活命,无奈才将此等丑闻告发到公堂上来。” “小玉,平日我待你不薄,今日将此事闹大,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应该是指使你之人,能落得极大的好处吧。没想到,最不起眼的,却是最致命的。”柳依依对公堂上的谢文远,俯身行礼。 “大人,民女问完了。” 谢文远点下头,他也算给了摄政王面子,让其宠爱的医女将该问的问完。接下来,就该是他审问小玉和柳依依了。就在谢文远扬起惊堂木,正要敲下时,府衙灯火通明的门口,赫然出现一袭紫金蟒袍的衣袂。 “微臣参见摄政王!”谢文远赶紧步下高阶,俯身行礼。 轩辕长倾只淡淡扫了谢文远一眼,不顾众目睽睽,紧步走向柳依依,一手将她拽入怀中。 谢文远低下头,心下却已明镜了然,看来摄政王是有意袒护柳依依了。 果然。 “依依是被人冤枉的。”轩辕长倾低喝一声。 紫荆苑。 “娘娘,夜已深了,您还不宽衣睡觉?为何要梳妆?”小桃将摄政王妃朝见时才会穿戴的凤冠朝服摆放好,开始为夏侯云歌梳妆,“穿上朝服,是要趁夜出去?娘娘,您连紫荆苑都出不去。” 夏侯云歌望着镜子中精致的容颜,“此事闹的这样大,幕后之人岂会不让我登场。” 第104章 鞭炮,快抓住王妃 第104章 鞭炮,快抓住王妃 小桃眼珠一转,“娘娘是说,一会就会有人来请您出去?而且还是入宫?” 夏侯云歌望着镜子中的小桃,一挑眉,“恩,还不算太笨!” “我哪儿笨了,我聪明着呢!”小桃翘了翘脑袋。可转瞬,又耷拉下来,忧心道,“娘娘,前路犹如龙潭虎穴,我们如何能稳胜不败?” 夏侯云歌笑出声来,“小桃,我是受害人,我什么都没做,这把火自是也烧不到我身上。” “话是如此说,就怕摄政王执意以为是娘娘故意陷害依依姑娘,要将娘娘定罪。”小桃一言道破要害。 夏侯云歌抚过细长的黛眉,眼底一片霜寒,“他说我陷害柳依依,也要拿出证据。” “娘娘,您怎就料到,一定会入宫?”小桃为夏侯云歌穿戴好王妃朝服。 “若我猜的没错,幕后指使小玉之人,正是宫中太后。”夏侯云歌眼中寒芒摄人。 一碗含有剧毒的无子药,又来一个见血封喉的血蝎子。 太后当真要置她于死地。 “原来竟是如此。”小桃一脸讶然。 “将摄政王府的丑事闹到公堂,正可打压摄政王。” “太后乃摄政王的亲生母亲,为何要打压自己的儿子?”小桃双眸一亮,“为了君家!” “若我猜的没错,太后想推举锦画上位。你不是说,那子衿阁的青夫人也是君家女儿。如此,王府后院就都是君家的天下。”宫中两后,已是君家人,再让摄政王府的后院掌握在君家手中。即便君家没了兵权,依靠裙带关系,依旧能让其稳掌大权。 “可是,小玉将此事闹大,若调查下去,岂不是将太后给牵扯出来了?” 夏侯云歌明眸一转,“所以,此事必须闹到难以收场的地步。” 小桃抓抓头,“娘娘现在犹如困兽,如何将此事闹大?” 夏侯云歌扶了扶额边碎发,那厚重的假发戴上,实在沉重。“小桃,你去找两串鞭炮给我。” 小桃虽不解,还是去王府仓库去寻鞭炮去了。 夏侯云歌一手托腮,一手敲着圆桌,细细盘算对策。 就在此时,魏安和钱嬷嬷已经入府,青莲进来禀报。 夏侯云歌当即明眸一亮,已有对策在心中盘亘。 魏安和钱嬷嬷恭敬进门行礼,夏侯云歌与魏安对视一眼,魏安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只听钱嬷嬷说。 “既然王妃已穿戴周全,这边随老奴走一遭吧。”钱嬷嬷如此狂妄口气,是断定此次有去无回了。 夏侯云歌浅浅一笑,起身走上前,“早该入宫向太后请安,怎奈身子不适。想着今夜穿戴完好,明日赶早宫门将开,就入宫为太后请安,不想太后宫里的人,连夜就来了。” “王妃能与太后娘娘心意相融,日后婆媳之间,定能相处融洽,传为佳谈。”魏安笑道,却是在暗示夏侯云歌,莫要与太后撕破脸皮。 夏侯云歌早已忍太后到极致,这一次断然不会再忍气吞声。难道要她像个缩头乌龟一样,任人欺凌毒害,而不反击? 她做不到! “太后宫里两位红人前来相请,可见太后对我入宫觐见极为重视。那便由魏公公亲自为本王妃引路吧。”夏侯云歌眸光射向魏安,魏安赶紧弯低身子,上前抬起手臂。 夏侯云歌的手轻轻搭在魏荆腕上,却在不经意间猛然抓紧。 这一抓,应该极痛,魏安神色却丝毫未变。 如此也让夏侯云歌对魏安多了两分信任,至少魏安没让钱嬷嬷看出端倪。 魏安微微点下头,清晰落入夏侯云歌眼中。灿然一笑,便由魏安搀扶,出了房门。 小桃正好从库房找了鞭炮回来,见魏安和钱嬷嬷抬的轿子就停在门外,赶紧将鞭炮缠在手臂上,遮在广袖之中。 夏侯云歌看向小桃,小桃对她微点下头。夏侯云歌眼中笑意,愈加明艳照人。 钱嬷嬷撑着伞,搀扶夏侯云歌上轿。 梅兰竹菊却挡在紫荆苑门口,梅道,“王爷有令,王妃身体未愈,不能踏出紫荆苑。” “几个贱婢,太后之令,也敢不从!”钱嬷嬷骂道。 “钱嬷嬷,我们姐妹,已放您入了紫荆苑。”梅笑了笑。 “不如钱嬷嬷去王爷那里拿了指令回来,再对我们姐妹耀武扬威。”兰道。 钱嬷嬷气得老脸堆满褶子,夏侯云歌都上轿了,竟被这四个丫头坏事。若再不能请夏侯云歌入宫,太后肯定震怒。 此时,轿内悠悠传来夏侯云歌的声音,“梅兰竹菊,摄政王就在太后宫中。钱嬷嬷和魏公公正是奉了摄政王指令,前来传我入宫。” 梅正要说话,被兰一把拽住。 “既是如此,我们姐妹四人,即刻让路。”兰道。 眼见着华丽的轿辇越行越远,梅低声问兰,“为何放行?我们都知道,主子从不和甘泉宫的太后往来,也从不去甘泉宫。” “王妃自己要去,我们执意阻拦,岂不太不识趣了。”兰在心中冷笑,旁人不知,她们暗卫可知道,太后一直想铲除夏侯云歌,杀手都派来好几次了。推波助澜一把,也解解心中怨气。 轿子出了摄政王府,一路入宫。 一路上,夏侯云歌神色淡静无澜。小桃和夏侯云歌同在轿子中,护住缠在手腕上的鞭炮,紧紧盯着夏侯云歌,恐怕不能第一时间看到夏侯云歌的暗示。 轿子缓缓驶近崇天门,登闻鼓就设立在崇天门外,由两名侍卫看护,燃着的风灯照亮雪白的鼓面。 夏侯云歌对小桃使个眼神,小桃赶紧吹燃火折子,将藏在袖子中的鞭炮准备好。 距离入宫的崇天门越来越近,夏侯云歌打个响指,小桃咬牙壮着胆子点燃鞭炮,赶紧从轿子的窗口丢了出去。 寂静的昏沉深夜,忽然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吓得护送侍卫皆是一惊。 “有刺客……” 夏侯云歌大喊一声,侍卫们纷纷拔出大刀四处环顾。就在此时,夏侯云歌掀开轿帘,直接冲了出去。 钱嬷嬷吓得贴紧轿子,不住四处张望,正要回头看向轿子内的夏侯云歌,只听魏安喊了一声。 “那边好像有黑影!” 雨夜漆黑无光,微弱的灯火只能照亮附近,根本看不清楚远处,侍卫们纷纷向魏安所指的方向追了过去。 夏侯云歌得了机会,拔足跑向登闻鼓,待钱嬷嬷发现时,夏侯云歌已登上登闻鼓的高阶。 “快抓住王妃!”钱嬷嬷大喊一声。 侍卫们再顾不得刺客,赶紧回身,向夏侯云歌奔来。 而夏侯云歌已登上登闻鼓的高台,哐哐擂响登闻鼓。 闷闷的鼓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响亮,如敲在每个人的心头,砰砰作响,一直传向遥远的天边,撕碎静谧的雨夜。 钱嬷嬷大惊,魏安亦是一脸惊色,抢在钱嬷嬷之前奔向夏侯云歌。 “王妃娘娘,您敲这登闻鼓做什么。还不随洒家快快入宫觐见太后娘娘。”魏安站在台阶上,阻住了钱嬷嬷靠前。 夏侯云歌在傲然立在登闻鼓高台,朦胧细雨笼罩周身,似蒙上一层缥缈仙雾,头上凤冠明珠摇曳生辉,倾城姿容绝世而孤立。 钱嬷嬷惊慌推搡魏安,大声喊,“魏公公,还不将王妃抓下来,带入皇宫!” 就在魏安缓步登上高台时,听闻登闻鼓被敲响而赶来的两队侍卫已到达登闻鼓高台下。 皇上轩辕景宏在设立登闻鼓时,为恐诉冤之人遭人阻拦,便分了两队御林军给谢文远,专门护送鸣冤之人入登闻鼓司受审,任何人都不得干预阻挠。 故而,这两队侍卫,见到是钱嬷嬷和魏公公,太后面前的两位大红人,而敲鼓之人却是摄政王妃。身有皇命在身,容不得过多惊讶猜测,亦不顾钱嬷嬷阻拦,护送夏侯云歌直奔登闻鼓司去了。 钱嬷嬷气得老脸涨红,狠狠瞪了魏安一眼,“你个老阉奴,是不是故意的!” 魏安一脸无辜,“我们都已年迈,追不上王妃利索腿脚,也是有的。你这么说,是要将责任推在洒家身上?我们一起来请王妃入宫,事情有变,太后不会独独处置洒家一个。钱嬷嬷还是想想说辞,为我们开脱吧。” “你这老阉奴,非要把老身也绑在一根绳上。谁不知道太后器重你!”钱嬷嬷气得咬牙切齿,只好跟着魏安一起往登闻鼓司去了。 宫嬷嬷奉命去请柳依依,见柳依依已不在琼华殿,而被人先一步传唤到登闻鼓司。特意又回了一趟甘泉宫求出宫的懿旨,这才赶来登闻鼓司,不想正好遇到钱嬷嬷和魏安。 “怎么回事?”宫嬷嬷听到有人又敲响登闻鼓,而走在前面被御林军带入登闻鼓司之人,正是一身华丽朝服的摄政王妃。 钱嬷嬷大大翻个白眼,“等着受罚吧。” 小玉瑟缩跪在正堂,而轩辕长倾一手负后,一手不着痕迹地护在柳依依身前。 那一紫,一白的身影,站在公堂之上,格外显眼刺目。 “是何人敲响登闻鼓!”谢文远向堂外扬声喝道,“将人带上来!” 夏侯云歌款步走入公堂,那满身华翠,熠熠生辉,绝世之容,气势萧然,如凤临天下飒气卓然,瞬间成为整个大堂的焦点。 轩辕长倾满目吃惊,眉峰皱得更紧,唇角隐约抽搐几下。 夏侯云歌上前一步,“夏侯云歌有冤要诉!” 谢文远一惊,那不正是前朝皇后,南耀国长公主,现今的摄政王妃夏侯云歌! 传闻中懦弱纤柔的女子,竟是满身凛然,如一把刀子般寒光灼目。 “微臣参见摄政王妃。”谢文远赶紧行礼,之后悄悄瞥一眼摄政王便没了下文。 即便谢文远对这差事本着大公无私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心思坐堂,还是对摄政王王府内接连有人敲鼓,而不得不退避一步,等待摄政王发话。 夏侯云歌目光如寒刃掠过轩辕长倾和柳依依相依一起的身影。 “王妃不在府中安心养病,夜半敲鼓所谓何事。”轩辕长倾一派温情,向夏侯云歌走来,伸出手欲握住夏侯云歌的手,却被她冷漠侧身避开。 第105章 倾儿,太后甘泉宫 第105章 倾儿,太后甘泉宫 夏侯云歌避开轩辕长倾,气得轩辕长倾脸色吃紧,寒眸布满危险。 夏侯云歌全当未见,施施然对谢文远俯身一礼,谢文远赶紧弯低身子回礼。 “王妃有礼了。” “今日我来状告,有人给我下毒,要毒死我。” 谢文远俊秀的面皮不由一抖,竟然还是为了此事。抬头看向轩辕长倾,只见他一脸平静,只是隐藏在平静之下的风雨欲来,清晰可见。 夏侯云歌一眼便看出谢文远心思,脊背挺得愈发笔直,“大人掌管登闻鼓司,便是为了平复民间冤案,如今不设堂审案,是要徇私枉法吗?” 谢文远面皮微红,“微臣不敢。” “那便升堂审案吧。” 谢文远站直脊背,如松如竹,竟是抱了得罪摄政王轩辕长倾之心,也要秉公执法的态度,步向堂案之后,扬起惊堂木响亮一敲。 “摄政王妃状告何人给你下毒!可有证据?”谢文远凛声问道。 轩辕长倾心下一沉,好一个状元郎,连他府上私事也敢插手,不愧连北疆三十万大军都不畏惧,一介文弱书生就能怒斩数位大将。轩辕长倾转念,又对谢文远刚正不惧权势之态,满心赞赏。不似朝中老臣,那般圆滑左右逢源,终至一事无成。 夏侯云歌抬眸,一眼不眨地望着轩辕长倾,“我状告当朝太后,给我两次下毒,欲毒害于我。” 话落,满堂皆惊。 清寒的雨夜,凉风瑟瑟,拂过夏侯云歌华丽衣袂翻飞如蝶。那娇小的身影,在一片光火下,被溶溶火光包裹,美得惊人,却又萧杀迫人。 轩辕长倾亦是惊得脸色泛白,复而眼底掠过一丝冷笑,低声说,“夏侯云歌,你当真胆子不小,连当朝太后都敢状告。” 一直默默无语的柳依依,亦是脸色惨白,一双眸子深深望着夏侯云歌,满是担忧。 “王妃好放肆!”钱嬷嬷和宫嬷嬷几乎异口同声。 她们扭着身子就闯了进来,欲拉扯夏侯云歌,却被两个侍卫拦了下来。 魏安甩着浮尘进门,弯低身子对轩辕长倾行礼,扫了一眼夏侯云歌,尖细的嗓音唱道,“太后娘娘有懿旨,王府下毒案乃隶属后宫之事,应由执掌凤印的太后娘娘审理,前朝官员不得插手。” 谢文远见太后面前三位红人,全数到场,心中已渐有了然,看来此时与当朝太后,断然脱离不了干系了。 “既然接连有人敲响登闻鼓诉冤,此事便归属下官审理,未曾水落石出之前,请恕下官不能遵从太后娘娘懿旨。”谢文远不卑不亢道,脊背如松,正气浩然。 夏侯云歌勾起唇角,浅浅一笑,魏荆说的没错,谢文远新官上任,又是文士出身,骨子里有一股纯然正气,不受权势折服,正是未经磨砺的一把新刃,杀伤力随有薄弱,却清透好操控。 钱嬷嬷和宫嬷嬷当即争抢大声喊。 “好个小小院判,太后娘娘懿旨也敢不从!” “吃了熊心豹子胆!抗太后娘娘懿旨,可是死罪!” “恕下官皇命在身,只遵皇命!”谢文远扬起惊堂木,狠狠一敲,吓得众人皆惊,瞬时安静下来。 “摄政王妃,你状告太后下毒,可有证据!”谢文远扬声问道。 “没有证据!不过大婚当夜,魏安公公奉命送来汤药,确实是无子药。服药后,我重病一月,是不争事实。小玉胆敢状告柳依依下毒,若非幕后有人指使,且是权势颇大之人,岂敢有胆如此!何况,而且只有深宫才育有血蝎子,柳依依一介医女,无权无势,如何能得来血蝎子给我下毒。” 夏侯云歌自是没有证据,多日来一次紫荆苑的大门都踏不出去,轩辕长倾看的那样紧,什么风声都不让她知道。 夏侯云歌的话,正中谢文远心中疑惑,如今但凡明眼人,只要细细分析,都能看出破绽白出,而那丝丝缕缕的线索,也正指向位高权重的太后。 不然,太后不会在此时,派出身边三位红人,急急到场。 “如此说来,本官便有些不明白了,太后为何毒害你?” “理由很简单,她不想她的儿子娶个前朝余孽,想要锦画孺人,君家女儿成为摄政王妃,我挡在前路,便成了太后的眼中钉,急欲拔除。”夏侯云歌扬声道。 轩辕长倾握住手中香囊,放在鼻端下轻嗅,这才平复紊乱呼吸。他轻呼一声,“王妃,你病中多思了。” 夏侯云歌阴狠冰冷的目光扫过轩辕长倾,“王爷是要袒护您的母亲吗?” 轩辕长倾面色抽紧。袒护也好,不想丑事外扬也罢,夏侯云歌执意将此事闹大,不过想反击报复,他一把握住夏侯云歌的手,紧紧的,似要将她的手骨捏碎。 夏侯云歌毫不理会,瞪向地上跪着的小玉,“大人,只要严刑拷打,抑或调查小玉的家人,定能逼小玉吐露出真情!人证也好,物证也罢了,关键都在小玉身上。” “谢文远,这里不是北疆军营,这是皇宫内院家事,容不得你放肆!”钱嬷嬷惶声大喊道。生怕谢文远逼迫小玉,调查出实情。 谢文远闻言抬起眸,看向钱嬷嬷,“来人,将两位嬷嬷和公公请出公堂!” 轩辕长倾一甩袍袖,脸色凝沉如冰,夹杂着寒入骨髓的冷意,几近咬牙,“夏侯云歌,你的胆子愈发大了。” 夏侯云歌努力挣开轩辕长倾的钳制,众人面前,他亦不敢太过强势,恐传出他不善待王妃的骂名。 忽然,柳依依惊讶喊出一声,“小玉!” 柳依依扑向半伏在地的小玉,抱在怀中,露出小玉七窍流血的恐怖嘴脸。 竟是在此时,小玉咬破了舌下毒囊。 “小玉!”柳依依赶紧从袖口中摸出药丸,正要放在小玉口中,却被小玉摇头避开。 小玉指着柳依依,双眸泣血含泪,“姑娘……你要毒杀小玉……灭……灭口……” 柳依依大惊,不住摇头,“我没有!我是想救你……” 小玉只剩最后一口气,幽幽发出低弱无力的一声轻叹,却是没人听见她最后说了一句什么话,重重垂下再没任何气力的手,一双血目缓缓闭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柳依依满心凄凉,身子再无力支撑,抱着小玉的尸体瘫坐在地。她听到小玉的最后一句话,她说…… “姑娘,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便是说明,这把利刃,非要伤到她才罢休,此事还将继续演变。 柳依依不由苦笑,她一生从未做过违心之事,与人为善,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伤害,却惨遭陷害,还是被身边之人背叛。 柳依依抬眸,无助又无力地望向轩辕长倾,她会丧命此案吗?她红唇嗡动,只有口型,没有声音。 “长倾,我怕……” 轩辕长倾心头猛地一颤,望着柳依依的目光柔软似春光潋滟,他抓紧拳,忍住将柳依依搀扶起来,搂入怀中安慰的冲动,却是一把将夏侯云歌揽入怀中,紧紧抱住。 “王妃,你看你的脸色这么差,随本王回去休息吧。”轩辕长倾不顾夏侯云歌挣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轩辕长倾寒眸眯起,危险地睨着怀里挣扎的夏侯云歌,“你不想活了!” 确实,与太后如此明目张胆的撕破脸皮,确实是找死的做法。 “王爷没听说过,置之死地而后生?”夏侯云歌冷声道。 “王爷!”谢文远呼唤一声,“此案……” 话未说完,被轩辕长倾扬声打断,“此事本王亲自审理,谢大人就不要再插手了!” 谢文远只好眼睁睁看着轩辕长倾,将夏侯云歌抱出公堂。一双星眸寒星点点,清亮透明,却是对亲自审理的第一桩案子,就这样作罢,满心不甘。 出了登闻鼓司,轩辕长倾还不放手。柳依依跟在其后,脸色惨白如纸,还不能从小玉之死缓过神来。生平,她还是第一次触碰死人。 魏安恭候一侧,试探出声,“王爷?” 钱嬷嬷和宫嬷嬷见此事就这样算了,很不情愿,钱嬷嬷道,“王爷,太后有请王妃觐见。何况王妃状告太后,此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轩辕长倾寒眸射来,吓得钱嬷嬷心中忐忑不安,赶紧低下头。她可是看着轩辕长倾长大,深知这主心思难测。 “确实,不能就这么算了。”轩辕长倾冷哼一声,桀骜之态,恍若一棵崖边孤松,傲冷迫人。 轩辕长倾大步入宫,却是抱着夏侯云歌直奔甘泉宫的方向。 钱嬷嬷和宫嬷嬷见状,赶紧让人看住柳依依,一并往甘泉宫的方向去了。 守在甘泉宫的宫女,远远见来人是轩辕长倾,几人慌忙行礼,一人匆匆入内殿禀告。 “奴婢参见摄政王,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轩辕长倾依旧抱着夏侯云歌,一脚踏入还未落锁的甘泉宫宫门,直往大殿而去。萧然冷霸的气势,吓得一众宫人忙不迭让路。 守在甘泉宫外的宫女侍卫满满跪了一地,皆惴惴不安,心若敲鼓,只怕今夜两位主子要刀锋相见了。 轩辕长倾漠然进入大殿,手已酸麻,仍不放开夏侯云歌,紧紧的似在发泄心中怒气。 “倾儿,你来了……” 太后迎了出来,当看到紧紧抱在轩辕长倾怀中的夏侯云歌,惊喜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神色亦从慈祥变得凌厉。 轩辕长倾总算放开了夏侯云歌,微俯身行礼,声音冷漠毫无感情,“见过太后。” 太后高髻上的凤钗微一摇曳,似心被扎痛。太后,太后,太后……至少在人前他会唤她一声“母后”,如今竟在夏侯云歌面前,还有一众宫人之前,直接冷漠唤她“太后”。 太后扬了扬保养完好的容颜,唇角依旧僵硬泛起一丝慈和笑意,“钱嬷嬷,去备些姜饼过来。入秋了,倾儿连夜冒雨前来,吃些姜饼,好驱寒,免得他手脚又酸痛无力。” 第106章 姜饼,母子怒相搏 第106章 姜饼,母子怒相搏 听到“姜饼”二字,轩辕长倾高颀的身体猛然一顿,脸上的神色愈加凝重。 太后意有所指,是在提醒轩辕长倾,他在天气变幻之际手脚酸疼的毛病,是拜夏侯云歌所赐,是她夏侯云歌挑断他的手脚筋。如今抱着夏侯云歌一路走来,双手早已酸麻哆嗦,不能控制。 “老奴这就去!”钱嬷嬷见太后想和摄政王缓和关系,赶紧下去准备。 轩辕长倾盯着太后,缄默无声。 夏侯云歌站在一侧,眼中寒光如刃,从太后身上掠过。没想到他们母子关系,真如魏荆所言,已僵硬到形同陌路。太后连轩辕长倾对生姜严重过敏,都不知道。 太后眼中掠过一丝冰芒从夏侯云歌身上扫过,依旧笑得祥和像位慈母。她回身靠在软榻上,乖巧的白猫跳到她怀中。 “倾儿,你小的时候,才这么点大的时候,就喜欢缠着母后,要母后给你做姜饼吃。”太后不由笑出声来,似看到轩辕长倾幼小时的可爱样子。 “太后却将我一把推开,训斥儿臣,只知玩乐,不思学业。”轩辕长倾轻缓的声音,如利刺扎入太后心房。“那时,儿臣还不到五岁。” 太后脸上的笑容陡然凝固,渐渐凋零成灰,一双凌厉凤眸,空茫一片。“这些旧事,你记的倒是清楚。” “太后教育儿臣之事,每一样都深刻于心,不敢忘怀。”轩辕长倾面无表情地坐在软椅上,酸痛的双脚总算舒服稍许。 钱嬷嬷已备了姜饼和热茶进来,就放在轩辕长倾一侧的矮几上。 轩辕长倾厌恶地执起香囊放在鼻端。 柳依依一脸担忧,想要靠前,迫于太后宫中,只能呆立原地。 夏侯云歌心下冷笑,太后到底想干什么?怎么只顾叙母子之情?在太后慈祥的目光里,到底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倾儿……”太后探起身子,再度恢复慈祥笑容,指着那碟姜饼,“母后闲来无事亲手做的,快吃吧。本想送你府上一些,还未得空。” “我不吃姜!自从五岁之后。”轩辕长倾直直看向一脸慈和的太后,字字清晰,慢慢道。 太后脸上的笑容尽数凋零,连伪装都再难挤出纹丝笑意。 “倾儿,你不要太放肆!”太后就像被踩到痛处,尖声大喊起来。 “儿臣岂敢。” “你别忘了,我才是你的亲生母亲!你的母亲是我!是哀家!”太后喊着,不住指着自己的心口,仿佛那里很疼。 “正是因此,才觉得羞耻。”这句话,轩辕长倾没有说出口,毕竟还有很多外人在场,再不济也要给太后留些颜面。 是啊,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 太后怒不可赦,头上凤钗一阵乱颤,“怀胎十月的辛苦,你可知晓!哀家耗尽心血,机关算尽皆是为你!而你如今是什么态度!为了一个前朝余孽,”太后怒然指向夏侯云歌,“一个在公堂状告哀家下毒的贱人,你个孽子非要与哀家做对不成!” 在宫嬷嬷和钱嬷嬷进来时,宫嬷嬷就已附耳告知了太后在登闻鼓司的全部经过。太后一直隐忍未发,只待看看轩辕长倾是何态度。没想到,轩辕长倾竟然搬出而时旧事,刺激于她。 太后仍旧不能消气,怒道,“闲杂人等都退下!” 偌大的大殿内,转瞬就剩下太后,魏安,夏侯云歌,柳依依和轩辕长倾。 太后怒指轩辕长倾,“你对你舅舅做了什么!又对君家女儿做了什么!夺兵权,不恩宠,暗中组建势力压制君家,怎么?翅膀硬了,急于铲除将你扶持上位的君家了?那是哀家的母家,是与你血脉相连的至亲,你虽姓轩辕,体内仍有一半血是君家!” 喊着,太后的声音蓦然软了几分,“倾儿……不要太过狠绝,最后众叛亲离。” 轩辕长倾耳畔炸起这么一句话,不要太过狠绝,狠绝! 他的目光落在太后身上,二十多年了,太后依然美丽如初,眼前最贵端庄的美貌妇人和儿时记忆中,总是训斥他无用的娘亲,相吻合。 “舅父已是忠义公,清扬亦是荣国公,哪里狠绝!众叛亲离?太后是怕我落得你这般下场?”轩辕长倾一把砸翻桌几上的碗碟,姜饼散落一地。 柳依依吓得浑身一惊,想要出声劝轩辕长倾,偷偷看眼太后,却又不敢。 夏侯云歌只是看了一眼魏安,他守在太后身边,神色毫无变化。 这个魏安,到底有几分可信度?夏侯云歌不知。 “舅舅?”轩辕长倾冷哼一声,笑得让人心寒,“本王的舅舅只有一人,那是已故永安侯邵岑!昭仁皇后的胞兄!” “倾儿!”太后咬牙低喝,让人不寒而栗,“哀家才是你的母后。昭仁皇后只是你的养母!” “哦?”轩辕长倾依旧冷笑,“母后?我只记得,是您亲手将我推向南耀为质子,十年的质子,远在旁国,母后又在何方?我只记得,我的母亲,两次抛弃我!” 轩辕长倾笑着笑着,眼底竟有几分晶莹闪过。 夏侯云歌垂下眼眸,掩住心中惊讶。原来轩辕长倾远赴南耀,是太后的意思。被自己的亲生母亲,送向陌生的国度,从儿时就受尽欺凌折辱,这份恨意,定是深入骨血。 就像她…… 即便父母双亡,依旧恨着,无法释怀。 “你……你……”太后气得强喘,胸口起伏不定,魏安赶紧为太后顺心口,“娘娘息怒,小心凤体。” 太后颤抖指着轩辕长倾,努力喘息,才找回声音,“你舅舅当初为了你上位,将手中三分之一的兵权给你,让你在军中立足,有机会立战功,一路高升。又在朝中运筹帷幄,帮你站稳脚跟,你能当上摄政王,全是君家功劳!你不顾念母子情义也就算了,不要忘恩负义!” “是吗?舅父处处限制,安插眼线在我身边,几次下毒设杀手,都是谁所为?太后是毫不知情,还是我这个你所谓的亲生儿子,只是你稳固君家权势的一枚棋子?” 轩辕长倾语气咄咄逼人,向太后逼近一步,竟迫得太后脸色寸寸惨白。 “太后全都知道,舅父早就存杀我之心,太后可曾也这般与舅父争辩,让他不要杀我?”轩辕长倾冷哼一声,声音透着几分孤凉,“我若不组建自己势力,不将君家打压掌控掌,我就会成为舅父刀下亡魂,如此舅父,如何让我顾念亲情!” 太后被逼得一时哑口无言。 “太后,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已是太后,君家已在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们君家到底还想要什么?高高在上的皇位?轩辕家的天下?胃口未免太大了!” 太后猛然抬起手,就要掌掴轩辕长倾,却又顿住在半空,迟迟没能落下。 轩辕长倾不躲不避,只静静睨着太后。在他儿时曾有过一个愿望,哪怕母亲不喜欢他,骂他,冷落他,哪怕打他一顿,也不要遗弃他。 而今望着太后扬起的手掌,心中只有一片冰寒。 太后终于不再与轩辕长倾争辩这些旧事,怒指夏侯云歌,带着几分威胁道,“哀家命你,现在就将这个贱人处死!” 轩辕长倾回头看向夏侯云歌,夏侯云歌心口一寒,无谓迎上轩辕长倾的冷眸。 太后继续威胁道,“君家现在虽已无兵权,能扶你上位,仍能让你下来。摄政王最好考虑清楚,莫要得此失彼,痛悔莫及!” 夏侯云歌缓缓勾起唇角,多一份太过妩媚,少一分太过清寒。深深望着轩辕长倾,只待他如何抉择。 柳依依吸口凉气,目光在夏侯云歌和轩辕长倾身上徘徊,不住摇头,生怕轩辕长倾会真的杀了夏侯云歌。惊惧之下,脱口低呼一声,“长倾,不要……” 太后又怒斥向柳依依,“一介低贱医女,摄政王的名讳也敢直呼!” 太后早就看柳依依不顺眼了,早恨不得尽快除之。 柳依依吓得忙不迭跪在地上,纤弱的肩头不住颤抖。 夏侯云歌唇边笑容更灿,头上宝珠华胜就似那振翅欲飞的鸾凤,华艳无比。 轩辕长倾清寒的黑眸中,似隐约闪过一丝惊艳,转瞬已消失殆尽无踪无迹。他一直没有动向,太后急不可耐,凛声道。 “你是哀家的亲生儿子,君家自不会对你怎么样。你舅父也是一时冲动,毕竟一家人,没有隔夜仇。现在南边动乱,你舅父毕竟戎马一生,指挥过千军万马,作战经验丰富。现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你那些年轻将领,在军中毫无战绩,毕竟年轻,想法不够成熟,难保顾此失彼,指挥大军太过鲁莽,不能委以重任。” 轩辕长倾不做声,太后继续说下去。 “不如让你舅父重新披甲上阵,指挥水师,将那什么耀帝又穹鹰王的,一举攻下。” 太后权衡稍许,继续说,“他日你黄袍加身,你舅父和清扬也是你的左膀右臂。哀家也会极力扶持你,太平盛世,全国一统指日可待,何必你独自一人力担那么劳累。” “还有呢?”轩辕长倾忽然出声,眸中含着点点笑意看向太后,仿佛充满了兴趣。 太后脸色一沉,严厉道,“倾儿,母后知道你年轻气盛,容不得人压制。你要清楚,国家大事,容不得你儿戏。没人拥护辅佐你,你只是一叶扁舟孤行大海,迟早倾复溺亡。” 轩辕长倾面上笑容不减,眸中深意溶溶,“太后,到底想要什么呢?” 他的目光定格在太后容色绝世的容颜上,似乎是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好好看她的容貌。 太后掩饰住心底的慌乱,眼中杀机大盛,“你到底杀不杀了那个贱人!” “太后,我的性命不是你说了算!”夏侯云歌蓦然出声,太后凤眸瞥来,怒意萦绕。 “你个亡国奴,给哀家闭嘴!” “亡国奴?”夏侯云歌玩味一笑,“据我所知,太后娘娘乃是几十年前被灭国的羌月国公主。亡国奴……太后娘娘是在骂我,还是在骂你自己?” 第107章 囚禁,杀了这女人 第107章 囚禁,杀了这女人 太后凤眸怒极张大,脸上掠过一丝慌乱,盯着夏侯云歌似要在她身上剜下肉来,怒骂一声,“你个小贱人!休要在这里危言耸听!” 轩辕长倾亦是一惊,竟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夏侯云歌。 “是不是危言耸听,太后娘娘心知肚明。”夏侯云歌绝美的眉目染上薄怒,“摄政王,你问太后到底想要什么,我来回答你如何?” 轩辕长倾挑眉,“说来听听。” “太后乃羌月国君氏公主,忠义公便是羌月国皇嗣,既是如此,莫不是……”夏侯云歌拖着长音,扬高声调,斗胆猜测,“君家想要复国?” 言毕,夏侯云歌清楚看到太后脸色瞬间惨白,亦看到魏安悄悄擦了一把汗。 轩辕长倾却没预料中的那么惊讶,一对寒眸微眯,睨着夏侯云歌,“你……”他忽然笑了起来,似是怒极了最后啼笑皆非,“总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似褒似贬的一句话,轻飘飘缓和了凝固的气氛。 太后总算喘上来一口气,哆嗦指着夏侯云歌,“魏安,你给哀家现在就杀了这个贱人!” “太后娘娘息怒,保重凤体。”魏安赶紧跪地,似乎只会说这一句话了。 “哀家之令,你敢不从!”太后怒吼一声,尖锐刺耳。 魏安俯身,苦口进言,“太后娘娘,难得摄政王来与您见一次面,何必闹的如此不欢快。” “倾儿!”太后强声呼唤一声,“你想要对南耀子民怀柔,我君家的女儿亦可做到!没必要非娶夏侯家的余孽!锦画那丫头虽然年纪小一点,脾气也率直一些,青青却是极好,倾儿你也对青青很满意。青青虽是庶出,却是从小跟在哀家身边,一手调教,容貌气度自不必说。青青定能胜任王妃之位!” 原来,太后真正想扶上位的,不是锦画…… 而是青青。 轩辕长倾就是不想娶君家女儿为妃,才会将夏侯云歌推上风尖浪头做了挡箭牌。 夏侯云歌凉凉开口,“所以,太后几次下毒,就是为了君家女子取而代之。荣升摄政王妃之位!一计不成,便安排小玉这场闹剧。见我未被毒死,便让小玉闹到公堂,想借朝廷之手,铲除了柳依依让摄政王记恨我,以为是我巧心安排陷害柳依依。太后娘娘好一招一箭双雕,同时铲除两个眼中钉。” “是又如何!哀家告诉你也无妨。你个亡国贱女,曾陷害我的儿子,哀家岂能容你继续留在这个世上!”太后气得脸色青白,额上青筋依稀可见。“你这嫁过人的败柳残花,如何和尊贵的君家女儿比!” 夏侯云歌仰起头,“你以为尊贵无比的君家女,与我这亡国贱女,有何差别!” “魏安!给哀家杀了她!杀了她!现在就杀了她!”太后气得不住敲打身边矮桌,似要将那桌子敲碎才解恨。 魏安终还是从地上起身,半低着头看不清楚他脸上神色,一步步向夏侯云歌逼近。 夏侯云歌高仰起头,抓紧袖口中早就暗藏的一根细长锋利金钗。近身格斗,魏安未必就能占据上风。 现在…… 也正是测验魏安到底是否可信的时候了。 魏安一步步靠近,夏侯云歌心中亦已盘算好策略,虚晃魏安一招,直逼太后…… 没想到,轩辕长倾忽然伸臂拦住魏安,挡在夏侯云歌身前。 这场战争,轩辕长倾终究不愿再继续演化下去。那毕竟还是他的母亲,心底深处还是不愿意旁人对太后如此不敬。 “太后,天已见亮,您早些休息吧。”轩辕长倾道。 太后面色变得极快,只一瞬又恢复如初,“倾儿,母后都是为了你好,前朝余孽万万留不得。君家绝对有实力,扶持你夺取帝位!” 轩辕长倾怒道,“谁说我要当皇帝!” 太后一愕,“筹谋多年,不就为了帝位!” “我是为了不让轩辕家的江山,落入旁姓之手!”轩辕长倾低吼一声。 太后猛抽一口冷气,眼底温慈尽散,一片沁凉。 “太后,你该得的,已经得到。不该得的,不要垂涎。”轩辕长倾的口气又兀然平静下来,凉薄清寒,毫无感情。 “哀家在你眼里,终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哀家为你做了那么多,你都看不到?”太后自嘲闷笑两声,似有悲色。 “那只是你认为的好,你认为的付出!我想要什么,你从来不知。”轩辕长倾拽着夏侯云歌转身。 太后陡然大喊起来,声音尖利刺耳,“你不要忘了,哀家想要儿子,自有人愿意来当。你不过是有着哀家的血脉,不要以为哀家就不敢动你!” 轩辕长倾的身影猛然一滞,心中还是猛然剧痛,他苦笑一声,“太后,你何曾当我是过你的儿子。” 太后猛然抓紧一侧的白猫,痛得白猫“喵喵”连叫。 “君家早已走投无路。切莫再做垂死挣扎,只会死的更快!”轩辕长倾声音萧杀骇人。“三十万北疆大军,我已重新打乱划入各路大军,君家旧部早已分散,难再重聚。” 朝堂上借着攻打南耀那君氏爪牙更是被轩辕长倾组建的势力处处钳制,只待再有动向,找个借口一网打尽。 十年谋划,十年收网,历经两代朝堂,这君氏再不复往昔。 不然,君无忌也不会黔驴技穷的想要让锦画替夏侯云歌当上摄政王妃。太后也不会在皇后君锦云失势之后,急于对夏侯云歌下手。婚堂上,他怒斩太医,便是要杀鸡儆猴,对君氏震慑!当真以为他只是一个任由君家操控的傀儡,不敢手染血腥对君家一再纵容! 君氏,大势已去,如今不过是顶着国公称号的空壳子而已。太后垂死挣扎,又能横行几时。 “放肆!”太后怒吼出声,“孽子!” “太后以后在甘泉宫颐养天年吧!” 太后猛然跌坐在榻上,颤抖的身子却是再也起不来,“你以为凭你现在的势力就能囚禁哀家?你太小看哀家在朝堂帷幄几十年的势力了!” “那便试试看。” 轩辕长倾一手拽起柳依依,回头看向太后,目光萧杀如张满的弓弩,“这两个女人,太后日后少动为妙。” 丢下这句话,轩辕长倾一手拽着浑身哆嗦的柳依依,一手拽着有些不愿如此就了事的夏侯云歌,大步离开甘泉宫。 夏侯云歌心头猛然一疼,看向那柔弱似水的柳依依,只觉眼中涩痛。却又不知自己在酸疼什么,她想挣开轩辕长倾的手,他却死死攥紧。 只剩下太后痛心又憎恨地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 “倾儿如今终于长成我想要的模样了,为何我一点都不开心?”太后一把抓紧魏安的手,紧紧的,抓破了魏安的手掌,鲜血直流。 魏安俯低身子,“太后,何必非要和摄政王当面撕破脸皮。” “是他带着那两个贱人,怒气冲冲闯入哀家寝宫!”太后心痛得终于眸中含泪。“真是翅膀硬了,动了要囚禁哀家之念!哀家风风雨雨几十年,后宫求生远比朝堂更加艰险诡谲,他以为他轻易就能扳倒哀家,扳倒君家?哈哈哈……” 太后扬声大笑起来,手上愈加狠力抓着魏安的手,血越流越多…… 临近四更天,阴雨蒙蒙,天依旧昏黑无光。 轩辕长倾带着夏侯云歌去了琼华殿。 柳依依早已识趣地,挣开轩辕长倾,回了自己的房间。轩辕长倾望着柳依依有些踉跄的脚步,她那纤弱无依的背影,让人心怜。即便轩辕长倾掩饰的极好,眼角眉梢依旧不经意泄露担忧之情。 夏侯云歌想一把将他推开,他已再不看柳依依一眼,拽着夏侯云歌进了房间。 还是那个房间,华丽的宫殿透着清寒的辉煌。 “你知道的不少啊,夏侯云歌。”轩辕长倾一把甩开夏侯云歌的手。 “什么?”夏侯云歌揉着酸麻的手腕。 “装什么糊涂!”轩辕长倾逼夏侯云歌靠在桌角,双手撑在桌上,将她困在他的强势之下。“太后曾是羌月国公主的事,你怎么知道?” “你别忘了,我曾是南耀公主,各国之间的事,自是知道一些!”这个说辞,夏侯云歌早就想好。她绝不会透漏是魏荆暗中相告,太后曾是亡灭的羌月国公主。 “你到底知道多少秘密?太后的事,只有父皇和我知晓。旁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轩辕长倾勾起夏侯云歌尖翘的下巴。 夏侯云歌垂下眼睫,没想到魏荆年纪轻轻,连几十年前的秘事都知道。巫族人,到底是世上怎样的一个存在?这样的人物,让人莫名恐惧。 “羌月国是北越国所灭,皇室近千人,无一活口。就像你们南耀国夏侯氏,如今……就只有你和夏侯七夕两个皇室存活于世。” 轩辕长倾顿了顿,接着说下去。 “父皇却对母后一见倾心,私自将母后与宫女替换。却又在母后的苦苦哀求下,留下了母后兄长的命。” “摄政王想告诉我,养虎为患的道理吗?” 轩辕长倾扬起俊脸,映在跳跃的烛火下,忽明忽暗。 手腕上的雌雄鸳鸯镯,明明相互吸引,却在俩人的抗衡下,生生分离。 轩辕长倾捏住夏侯云歌的下巴,似乎很喜欢在她白皙的脸上留下他泛红的指印。夏侯云歌也似早习惯了他这个举措,不再那么抵触挣扎,只是依旧倔强的盯着他。 “我很想知道,你这女人,到底揣着什么心思?又知道多少事!”轩辕长倾冷哼一声。“我该如何说你?说你一身浩然正气不畏强权,还是说你鲁莽无知有勇无谋?” 夏侯云歌冷笑一声,“摄政王没听过,险中求生存?” “妇人之见!”他低喝一声。 “还不是你们逼的!”夏侯云歌逼近轩辕长倾一分,“想我死?不能让你们与我陪葬,也要搅浑这潭水!让你们不得安宁。” 轩辕长倾被夏侯云歌眼中的恨意,刺得浑身不适。继而,他扬声大笑起来,似很开怀,又似带着些许悲伤。 “我是该谢谢你,还是该痛责你?”轩辕长倾摇摇头。 第108章 痛快,醉酒的两人 第108章 痛快,醉酒的两人 他知道,夏侯云歌智睿聪明,只是她在以报复的方式与他们对抗,甚至是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态度面对她的敌人。这样的性格,只有常年经过严酷训练的杀手才会如此,为何一个养尊处优的高贵公主,会有这样的特征? 轩辕长倾早就对重相逢的夏侯云歌怀疑很久,可眼前的这一张脸,看过无数次,细细分辨调查不知多少次。眼前之人明明就是夏侯云歌,唇边的一颗小小的黑痣都一模一样,绝对不会错。 为何? 偏偏感觉不一样? “谢与痛责都不必!”夏侯云歌侧脸甩开他薄凉的手指。 轩辕长倾望着还留有她皮肤上滑腻触感的手指,笑了笑,“这一日我等了很久,本以为还会等很久,没想到被你这么一闹,就这样了。” “什么?”夏侯云歌听的不是很明白。 “太后。”他一字一顿回。 夏侯云歌看到他眼角眉梢浸染的苦涩与空茫,心头微微一颤,竟是酸楚难耐。 “那便是我的母亲。”轩辕长倾摇了摇头,笑得那么无力,声音却很洪亮,“很痛快!” 夏侯云歌瞥他一眼,没做声。 痛快? 任何一个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指着鼻子告诉他,没有她,他将一无是处,若不遵照她的意思,便有其他人来做她的儿子……这是一句多么刺痛人心的话。 即便八尺男儿心坚如铁,听了自己亲生母亲这番话,也终受不住。 夏侯云歌只是旁观者,都觉得心头钝痛。 她的手不自觉抚摸向自己的小腹,心中默默道。 我的孩子将来你出世,母亲竭尽所能,也要让你幸福,一生一世不再离弃你。 “喝一杯如何?”他忽然说。 “我从不喝酒。” “我亦鲜少喝酒。”轩辕长倾命守在门口的东朔,“去备一壶酒。” 东朔备了一壶竹叶青。轩辕长倾亲自斟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夏侯云歌。他小啜一口清冽的液体,目光始终定定看着夏侯云歌。 “在你身上,为何我总看不到惧怕?身为女子,面对太后,不该怕得……” “像柳依依一样?”夏侯云歌不屑反问。 “不应该?如依依般才是窈窕淑女。”轩辕长倾直言道。 他认为的女子,应该是处处需要男人站在面前保护,温柔得像春江暖水般婉约多情。 而不像夏侯云歌这样,冷得好像一块冰,似永远不会融化。又如那带刺的蔷薇花,美则美矣,却不能靠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愿摄政王得偿所愿。”本不想喝的,夏侯云歌执起酒杯,一口仰尽。 轩辕长倾点点头,不置可否,亦仰头喝尽杯中酒。 俩人都是滴酒不沾,沾酒就醉的人。 一杯下肚,只觉得从咽喉到胃里,火辣辣的烧,好像着了火,却痛快至极。 轩辕长倾又斟满酒杯,“这杯祝你胆大妄为,又没死成。” “这杯祝你心情不好。”夏侯云歌与他一同举杯。 像他们这样都盼着对方死的人,居然也有能一起举杯共饮的时刻。 轩辕长倾仰头喝下第二杯,看似喝的豪爽,应是酒量不错的人物,不想这一杯下肚后,本白皙的面皮,瞬间红若滴血。 夏侯云歌却浅尝即止。她现在怀有身孕,已冲动喝了一杯,不能再喝了。 “我厌极了你这张嘴,”轩辕长倾似有些醉了,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夏侯云歌一脸淡漠,还是原先那句话,“彼此彼此。不过,你厌的是我这张嘴,我厌的是你这个人。” 轩辕长倾怔了怔,笑起来,“你就不能服输一次。” 他似乎真的醉了,一把拽住夏侯云歌,吓得她低叫一声,已被他揽住腰肢坐在他的膝上。 “我的腿,很疼。”他说。 “疼你还让我坐你身上。”夏侯云歌试图推开他,他却靠在她的身上,似困倦又无助的受伤孩子。 夏侯云歌瞬时心软了,竟不忍心再强硬推开他。 他点着夏侯云歌的心口,“是你挑断了我的筋脉。” 夏侯云歌叹息一声。 “我等这一日真的很久了!很久很久了!应该庆祝一下。” 轩辕长倾闭着眼睛,喃喃自语,末尾的声音有些微颤抖。只是他笑得唇角弯弯,似很欢愉,“我早就想对太后说,君家完了!你们都完了!想要掌控朝廷,掌控整个天下不可能了!告诉她,你最看不起的儿子,被你遗弃的儿子,如今就踩在君家之上,君家荣辱生死皆由我说了算!” 他早就在等这一天,彻底挣脱君家的操控,不再受制于人。却又犹豫不定,或许在他心底深处,早对独掌后宫前朝几十年的太后,心存忌惮甚至本能的一丝畏惧。亦或者,在最深处的角落,还曾顾念那一分少的可怜的母子情。 如今竟被夏侯云歌这么一闹,也终于将太后心底深处的真话逼了出来,明明对他狠绝无情,还要装出一副母子情深的样子。 他心中痛快,却又空落好像什么都没有。 “你是在报复!”夏侯云歌轻声道。 轩辕长倾抬起烧红的脸颊,泛红的眸子深深望着夏侯云歌,声音有些含糊的低弱,“若换成是你?会报复自己的母亲吗?” 夏侯云歌的眼底闪过一丝寒芒,“会。” 她缓缓抬手,轻轻抚摸轩辕长倾墨黑柔亮的长发,淡淡的兰花香气,幽幽清凉。他就像一个受伤的可怜人,需要人安抚。而她……不过是有个光鲜冰冷的躯壳,将内里的千疮百孔完美包裹而已。 无数次的午夜梦回,她何尝不是有个深锁多年的梦魇。 指着父母声嘶力竭的质问一番,为何抛弃她,不要她,嫌弃她是累赘?父亲觉得她耽误他重新组建的家庭,母亲又觉得她是负心汉的孩子,将来也会牵绊腿脚阻碍再度嫁人。 她就像个乒乓球,被推来推去,终至被遗弃街头。 她也曾无数次的幻想过,若他们现在还活着,她一定会跑到他们面前问一问,是否后悔过?是否会在逢年过节举家团圆的时候,想过他们还有一个女儿孤苦无依? 只可惜,永远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们已经不在人世了。 夏侯云歌垂眸望着靠在自己怀里,似睡非睡的轩辕长倾。 在他的心底深处,大致也如她一样吧,多年积攒的怨恨,就如一头疯狂的猛兽,张牙舞爪地疯狂撕咬。只待有朝一日发泄出来,会畅快,也会心痛。 被血脉至亲抛弃的滋味,她再熟悉不过。 轩辕长倾沉声喃语,“我喜欢你这个答案。若是依依,她就会说,那毕竟是你的母亲,母子连心之类的话。我不喜欢这样的答案,她不懂那种又痛又恨的感觉。” 夏侯云歌心口泛酸,曾经南枫说她,“歌歌,忘记吧,已经过去了,他们已经不在人世了,何必折磨你自己。” 她将南枫一把推开,“你不懂!被亲生父母抛弃的伤害,我一辈子不会忘记。” 轩辕长倾握住夏侯云歌柔软的素手,轻轻的又紧紧的,很舒服,很踏实。 “四岁前,我是宫婢生的孩子,任人欺凌,衣食无落。母亲总会远远看着,从不庇护我。只有那位珠光宝灿的女子,会将我搂入怀中,呵斥那些宫人不许再对我不敬。母亲说,我该称呼那女子为母后,后宫的孩子,皆是她的孩子,她是当朝皇后娘娘。” 轩辕长倾低声笑起来,“昭仁皇后小产后,多年膝下空落。于是,母亲告诉我,要将我过继到昭仁皇后膝下。婢生子成为皇后养子,腥风血雨,暗箭无数,却得到皇子该有的荣宠。即便昭仁皇后待我极好,我宁可过原先衣食难保的日子,也不想被母亲遗弃……” 他的声音有些发涩,却依旧淡淡地笑着,似在说一个久远到几乎遗忘的故事。 “母亲将我送给昭仁皇后,从不来看我。终于有一天,母亲端着一碟亲手做的姜饼来皇后寝宫,我以为母亲终是想念我的。当我拿起一个热乎乎的姜饼,母亲一把打在我手上……我清楚记得,很痛很痛,我就望着姜饼滚在地上,双眼通红,却没有哭。我早就习惯了,母亲从小就不喜欢我。她说,那姜饼是她亲手做给皇后娘娘。” “昭仁皇后温厚善良,从不与人为敌……可吃了母亲送来的姜饼,便薨逝了。” 轩辕长倾的声音低沉而颤抖,闭着的长长睫毛上,似有点点晶莹的水色。 “那是我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噩梦,一生一世,都无法忘记……昭仁皇后七窍流血而亡的恐怖面孔。死的时候,她还紧紧抱住盘子中的姜饼,生怕年幼无知的我,误食中毒。” 轩辕长倾猛然抓紧夏侯云歌的手,似又看到了当年可怕又恐怖的一幕。 夏侯云歌轻轻抚摸他醉酒后滚热的脸颊,似给了他莫大的安慰,他握紧她清凉的手,紧紧贴在他的侧脸上,总算安稳下来。 “太医告诉父皇,姜饼内有剧毒,父皇却将那个太医当场刺死。剩下的太医,只得说昭仁皇后忽染重疾暴毙。我知道是谁做的,我看见母亲将剩下的姜饼偷偷埋在地下。父皇很疼爱母亲,却不敢表现出来。他怕母亲成为后宫众矢之的遭人嫉恨,被人调查出母亲曾是羌月国的公主,招致杀身之祸。连母亲杀了昭仁皇后,父皇都对母亲纵容包庇。” 如此纵容,该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宠爱到什么程度? 夏侯云歌看向窗外渐渐放明的天,就要到早朝的时刻了,轩辕长倾却喝了酒躺在她怀里,也不着急。 “之后,我的地位更加尴尬。母亲不肯将我接回身边,而是看中了从小无母的皇兄,当朝太子。而父皇也已暗中答应母亲,会让母亲抚养皇兄。若我回到母亲身边,她将失去抚养皇兄的权利,我便被母亲亲手送上远赴南耀为质子。那年我五岁,还不懂身为皇子在别国为质子的耻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与其被母亲丢向几万里之外的陌生国度,不如一刀杀了我……” 第109章 温情,效仿周幽王 第109章 温情,效仿周幽王 轩辕长倾的透着点点凄寒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应是已睡着了。 他有生以来,从来没对谁说过这么多的话,包括柳依依,也没有说过这么多。 夏侯云歌坐在他的膝上,他靠在她的颈窝中。望着轩辕长倾白皙的脖颈,还有一条淡淡的金蝉丝留下的疤痕…… 她似受了什么蛊惑,猛然抓紧手中金钗。忽然有种,切断他脖颈大动脉的冲动。 轩辕长倾一动不动,醉酒后神智昏沉,根本无法敏锐预知身边危险。 夏侯云歌却又犹豫了,手悄悄抚摸向自己稍微有些变化的肚子。不由苦笑一声,在这天下间,会有谁像她一样,巴不得自己孩子的父亲去死? 只怕没谁了吧。 刚到五更天,天已明亮很多,只是细细秋雨依旧下个不停。 到早朝的时间了,东朔轻轻敲响房门三下。 怀里的轩辕长倾当即就醒了,只是睡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他满口酒气还未消,脸色还很潮红。他向外含糊应了声,便又重重靠在夏侯云歌的肩膀上。 “我又不是床!”夏侯云歌不耐地挣了挣,她的半边身子都麻了。 “哦。”轩辕长倾又只是含糊应了一声,又似睡去了。 夏侯云歌以为他睡去了,很是无奈,他却忽然开口。 “那个孩子……” 夏侯云歌心口怵然一紧。 “若你实在不能释怀,将来青青的孩子过继到你膝下。也不至你孤苦无依,将来也能有个依靠。”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似梦中呓语,却那么清晰落入夏侯云歌耳中,似有点点关切,又如淡若清水毫无感情。 “我会有我自己的孩子。用不着抚养别人的。”她可没那份爱心与耐心。 “你自己的?”轩辕长倾终于睁开眼睛,布满通红的血丝。 夏侯云歌扬唇一笑,妖娆万千,透着丝丝冷然,“怎么?不可以吗?” “和谁的?”他似很吃惊,透着点点讥讽,“祁梓墨?还是上官麟越?” 夏侯云歌不再说话,只觉得心口一阵阵的收紧,似隐约在疼。 轩辕长倾冷然哂笑,“还是和我的?” “你不要太过份。”夏侯云歌冷漠将他推开,站起来。 他低低一笑,“你便是说梦话了?还是说,你将来有改嫁的念头?你这女人!果真是水性杨花。” “摄政王!早朝的时间到了,还不走吗?”夏侯云歌厉声斥道,再不愿多看他一眼,甚至在同一个房间都厌烦。 轩辕长倾伸个懒腰,揉了揉昏涨的太阳穴,“不急。” 确实,他不用着急。 今日,他没有上早朝的意思。 他在等,等满朝文武,自己来琼华殿。 琼华殿距离前朝很近,轩辕长倾住在这里,经常会有官员来琼华殿与他商议国事。 昨日,登闻鼓接连被两次敲响,早已震撼整个朝堂。 皇上将登闻鼓交给小小状元郎谢文远,有权势的臣子早已话重金收买登闻鼓司内衙役,以便日后通风报信。 有知道内情的人已将消息不胫而走,说是摄政王府的丫鬟小玉和摄政王妃夏侯云歌两次敲响登闻鼓,一个状告医女柳依依下毒,而摄政王妃夏侯云歌则状告当朝太后给她两次下毒。 没想到,登闻鼓司第一桩大案如此震撼朝野。 众人哗然,又是夏侯云歌,一个前朝余孽,竟有胆量状告当朝太后。 众位臣子,本打算朝堂上,问一问昨夜之案如何审理。不想朝堂上并未见到轩辕长倾,谢文远亦告了病假未上朝。 大家都在看轩辕场景和太后的笑话,都想看看这两位位高权重的人物将如何解决此次事件。 圆滑的官员,都希望上头翻脸,好借机攀附权贵,正是他们左右逢源夹缝生存,升官立足之机。也有些人想看谢文远笑话,小小一个状元郎,却能得到皇上和摄政王器重,先是前往北疆收复君无忌的三十万大军,之后又成为登闻鼓司院判,官职不大,却可上审天子,下打奸臣。如此棘手大案,不管谢文远如何审理,太后和摄政王两位权贵人物,都将得罪其一。 耿直官员却满怀忧心,现在正是南边一片大乱,朝堂上再有变化,将如何稳固政权。 轩辕景宏也有此担忧,未上早朝直奔太后甘泉宫,却被太后拒之门外。 轩辕景宏知道,太后在以无声的方式抵抗轩辕长倾。 君家现在还在朝堂占据一席之地,没人可以将太后囚禁。 朝廷上,昨夜之事没有丝毫风声,竟是如此无声无息不了了之?有些臣子,尤其君家的拥护者,总要事情闹大到难以收场的地步,朝廷越混乱,便可借用南边动乱,威逼摄政王重新让君无忌上位才肯罢休。 众位臣子便相约来到琼华殿,为首之人正是白发白须的君无忌。 轩辕长倾也不避讳,就让众位臣子等在夏侯云歌房外。他则一手搂过脸色还有醉意潮红的夏侯云歌,不紧不慢打开门。 门外,秋风飒飒雨霏霏,众位臣子撑着伞站了满院子。 轩辕长倾扯了扯领口,衣衫不整之态,透着邪魅的诱惑。 君无忌指着轩辕长倾,先发制人,“摄政王又无故缺席早朝,所谓何故?昨夜敲响登闻鼓,又到底所谓何事?” 轩辕长倾没回答,只温柔迷醉地望着怀里的夏侯云歌,随手接过东朔本来递给他的披风,裹在夏侯云歌肩上。 “王妃,外面有些冷。” 君无忌老脸一绷,瞪着夏侯云歌,挑明话头,“老夫听说,王妃状告太后下毒,可是属实?” 轩辕长倾扶了扶额,“昨夜和王妃喝了点酒,宿醉方醒,竟误了早朝。” 众位朝臣响起一片嗡议之声,摄政王喝酒误了朝会?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想起之前摄政王沉迷美人怀三日不早朝,便也意会了。 他们对夏侯云歌投来鄙夷讽刺的目光,那个女子确实有一张让天下所有男人为之心动的倾世容颜。 君无忌正要怒斥轩辕长倾,沉迷美色不思朝政,继而他又笑了,对身后众位臣子道,“摄政王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新婚燕尔与娇妻难舍难分,也是有的!” 底下人低声笑起来,附和点头,“是啊,是啊。” 君无忌心中暗笑,若轩辕长倾因为美色而荒废朝政,亦是他东山再起之机。只是不知,轩辕长倾是否在玩什么把戏。 “不过。”君无忌又拔高声调,“昨夜之事到底怎么回事?摄政王妃诬告当朝太后,可要给太后一个说法。” 轩辕长情浅浅一笑,拽紧夏侯云歌的手臂,拖起夏侯云歌纤白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底下的朝臣满目鄙夷,纷纷低下头,不敢再看。 轩辕长倾笑着,慢声道,“昨夜王妃喝多了。与本王打赌,本王说她胆子太小,王妃偏偏说她胆大如斗。便借着酒劲敲响登闻鼓。” 众人又是哗然,因为醉酒打赌敲响登闻鼓,岂不是将朝廷当成儿戏? “既是醉酒神志不清,缘何状告当朝太后!摄政王不要为王妃开脱!”君无忌怒道。 “歌歌只是与本王开的一个玩笑罢了。”轩辕长倾依旧满面笑意,不见分毫怒色。 夏侯云歌抓紧轩辕长倾的手,他这是要做什么?为了此事大事化小,还是为了帮太后掩盖丑事?那终究是他的母亲,他终究不忍心将这种丑事公诸天下的吧。 “玩笑?拿当朝太后开玩笑!”君无忌雪白的呼吸气得翻飞。 轩辕长倾忽然怒声反驳,“周幽王为了宠妃褒姒可以烽火戏诸侯,本王为了爱妻难道不可敲一敲那登闻鼓?” 君无忌气得老目圆睁,怒极反笑,“自是可以,摄政王现在皇权在手,想做什么,自是摄政王说了算!” 轩辕长情醉得有些摇晃,又烦躁地扯了扯领口,露出一片白皙肌肤,极为诱人。他低头望着怀里的夏侯云歌,俯在她耳边低声缠满道。 “歌歌,你看你昨夜都做了什么。真是不让本王省心的坏东西。” 轩辕长倾薄凉的手指宠溺地刮了下夏侯云歌小巧的鼻子,另夏侯云歌浑身一颤,他真是会演戏啊! 夏侯云歌想要征逃轩辕长倾的大手,手腕上的鸳鸯镯却紧紧相吸一起。她拽住轩辕长倾的袖子,软软的声音似能挤出水来。 “昨夜之事确实是我酒喝多了,现在想想都忘了发生过什么,看我这脑子啊!竟闯了这么大的祸,忠义公可不要责怪我啊。都怪王爷,偏和我打赌。” 夏侯云歌柔弱似水的声音格外好听,似能酥麻天下所有男人的骨头,再配上她那泛红的如花容颜,任哪个男人不为她折服。 众位臣子们,虽然鄙夷,心中又不禁大赞。这样的女子,才当得起天下第一的美人。那夏侯七夕,不过是得了个虚名,皇上想借机将夏侯七夕嫁给上官麟越,那一计终究扑了空。 夏侯云歌弱柳扶风的栽倒在轩辕长倾的怀里,旁若无人地勾住轩辕长倾的脖颈,声音软软的说,“哎呀,我昨晚一夜没睡,好倦啊。我们回房休息吧!朝堂上的事,还有皇上顶着,你就别那么累了。” 轩辕长倾明知夏侯云歌做戏,还是忍不住身体猛地一绷,火热的血液瞬间倒流。 “好个狡猾又惺惺作态的女子。”轩辕长倾附耳在夏侯云歌脸侧,相触的脸颊温暖绵软,荡起丝丝酥麻。 夏侯云歌侧脸,唇边已触碰在他的耳廓,声音很轻很轻地,凉若秋雨,“满意吗?别再打小桃的主意!” 方才,轩辕长倾趁人不备,在她耳边低声说,“这场戏,你若不给我做足,放鞭炮助你从轿子中逃跑之人,也要论一论罪了。” “卑鄙。”夏侯云歌咬牙吐出两字。 轩辕长倾却大笑起来,一把搂住夏侯云歌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歌歌,莫恼,我们这便回房休息可好?” 第110章 合谋,失散的恋人 第110章 合谋,失散的恋人 说着,他已抱着夏侯云歌进了房,一把将房门关紧。 留下君无忌老脸气得涨红,一众摇头叹息的臣子。 众人岂会不知道,摄政王只是找个借口搪塞昨晚之事。可摄政王都这么说了,他们也再没有理由刨根问底下去。何况,被牵扯之人还是太后,太后都没有任何动向,他们又跟着搀和什么,以免反被牵连。 众人便都退出琼华殿,也有人小声质疑。 “摄政王,莫不是真被那妖女迷了心智?” “这该如何是好,长此以往,岂不是要成为下一个周幽王!” “就是啊,现在是敲登闻鼓,若也来个烽火戏诸侯……”众人一阵摇头。 君无忌早气得牛喘,回头瞪一眼琼华殿内紧闭的房门,一摔袖子直奔太后的甘泉宫。 朝臣们见君无忌走远,几人围成一圈。小声议论着,下一步到底该投靠在谁的门下。 “摄政王乃忠义公一手扶持上位,如今却成了扶不起的阿斗。才开始就有四日不上朝,只怕日后不定会什么样子!” “要老夫看啊,此事没那么简单。这么多年,摄政王是什么人物,我们有目共睹。何曾与那个女子有过传闻,要有也不过医女柳依依一人。如今只怕是……” “只怕什么?” 几个臣子赶紧围成一圈,声音压得更低。 “现在全国将将一统,而君家兵权也才夺下。摄政王会在此时被一个美貌女子迷失神智?未免太过巧合。要我看,这场戏只怕是摄政王一手策划。一个亡国女,当真就有胆量敲响登闻鼓状告太后?保不准是摄政王想借用此计将太后铲除。君家,应该是真的到气候了。” “亲生儿子要杀亲生母亲?” “皇宫争斗,多少母子兄弟反目,不在少数。” “这些事,我们心里清楚就算了,日后还是少议论的好。” 几个臣子,摇摇头,也就各自散了。 夏侯云歌这次是真的明白了轩辕长倾这个男人,真是无处不算计。 什么喝酒庆祝一下,不过也是他早就心中暗暗部署的一个计策罢了! 夏侯云歌闷哼一声,远远避开轩辕长倾,“你这男人,真是!” 她已经没有任何言语来形容他了。 轩辕长倾有些疲倦地抚了抚额头,躺在床上便不想起来。昨夜一夜未睡,又喝了酒,当真是倦了。 夏侯云歌懒得与他再多说一句话,也没撵走他,便抱着一床被子去榻上小憩。 “千万别说话,别发出任何动静,我睡眠不好。”轩辕长倾闭着眼睛提醒夏侯云歌。 夏侯云歌翻个白眼,盖着被子,背对他的方向。 甘泉宫。 自从轩辕长倾走后,太后便一直没睡,精神倦怠地靠在软垫上。桌上燃着浓郁的熏香,熏得眼睛很不舒服。 柳依依战战兢兢跪在地上,额上渗出一层细汗。 来时的路上,雪白的裙裾早已被潮湿的雨水打湿,黏在身上,冰冰的凉。 她本已在房里歇下,却有个宫女来闯进来,求她救一救她的姐妹,生了病却没有资格请太医。便随着那个宫女出了琼华殿,竟没想到被骗到甘泉宫。 柳依依跪了许久,太后才出声,只是问了她一句话。 “与哀家联手铲除夏侯云歌如何?”太后是问,亦是命令。 柳依依吓得肩头一抖,跪得身子更低。 一旁的钱嬷嬷走到柳依依面前,说,“那摄政王妃不过有摄政王的庇护才存活至今,王妃背后没有任何势力支撑,她的命就如一根浮草。只要有被她和王爷信得过的人,暗中下手,定能一击即中。” 太后扶额闭目,最近轩辕长倾将夏侯云歌守的极为严密,派去的杀手都被轩辕长倾暗卫给阻了回来。如今再故技重施,对夏侯云歌下毒。再派线人出手,步步设计,难免错漏百出,何况夏侯云歌早已警觉,处处小心,下手更是难上加难。 柳依依这个人就不同了,在摄政王府地位极高,又深得轩辕长倾宠信,夏侯云歌似乎对柳依依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戒备心。 原先,太后记恨柳依依挡了君家女儿接近轩辕长倾的机会,欲除之后快。 而如今,夏侯云歌才是第一劲敌,不如就先与这个小小医女联手,之后再另作打算。 柳依依不住摇头,却没有胆子将拒绝的话说出口。 太后见柳依依不从,只好再提出利诱条件,“看在你跟在倾儿身边多年的情分上,只要你解决掉夏侯云歌,哀家便给你摄政王,侧妃之位。哀家知道,你喜欢倾儿,多年未嫁便是想求个名分,哀家便成全了你。” 柳依依抓紧双手,掌心一片潮湿,头上的汗水早已湿了鬓发。 太后冷笑一声,声音格外尖利,“你若不同意,那也很好,哀家现在就杀了你,倾儿也不知你在甘泉宫。” 柳依依纤弱的身子,猛然震颤一下。 “如何?”太后的声音愈加尖利。 柳依依咬紧嘴唇,硬是不发出丝毫声音。面对死亡越来越近,还能保持无声的拒绝,太后扬起唇角,终于对这个总是弱柳扶风清水一般的柔弱女子多了一分了解。 “好个外柔内刚的女子。”太后冷哼一声,“你们这帮幼雏,真是翻了天了!哀家的话,一而再再而三的不从!” 太后猛地一拍桌子,吓得柳依依浑身又猛然一颤。太后走下软榻,一步步靠近柳依依…… 夏侯云歌将要睡熟,东朔敲响房门,低声回禀。 “王爷,依依姑娘被人秘密带去了太后的甘泉宫。” 轩辕长倾猛地翻身坐起,困意醉意瞬间荡然无存,直接穿衣出门。 夏侯云歌也坐了起来,透过窗子,望着轩辕长倾匆匆离去的背影…… 蒙蒙细雨,模糊了他伟岸的高颀背影。 夏侯云歌裹紧身上被子,忽觉这样连日下雨的秋天,真的很冷。再无心睡眠,便撑了伞,和小桃一起走出琼华殿。 太后修得纤长的指甲,勾起柳依依白净美丽的脸颊,那指甲很尖锐,刺得皮肤很疼。 “你不想做倾儿的侧妃?便是想做倾儿的王妃了?胃口未免太大了!你只是一个年过二十的小小医女,早就过了适婚年纪,能让你做倾儿侧妃,已是抬举你!” 柳依依心口怦怦乱跳,不敢有丝毫抵抗,任由太后的指甲划破她细嫩的肌肤,流出殷红的血滴,愈显她脸颊苍白无色。 太后不住拍打柳依依吹弹可破的脸颊,一下重过一下,泛起红肿的指印。 “很好,很好,很好啊!” 太后猛然抓住柳依依墨黑的长发,痛得头皮好像撕裂开来。 “太后娘娘,还是老奴动手吧,莫脏了您的手。”钱嬷嬷擦拳磨掌,笑得阴毒。 柳依依闭紧眼,死死咬住嘴唇,硬是不发出丁点声音。 太后更紧扯住柳依依的头发,毒辣狂肆的目光,似要将一肚子的怒火都发泄在柳依依身上。一把一把拧着柳依依身上嫩肉,终于痛得柳依依泪如雨下,呻吟出声。 太后的每一把都掐在柳依依的暗处,若不脱衣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柳依依痛苦的哭声,让人心怜,太后却愈加痛快,掐得愈加疯狂。终于痛得柳依依匍匐在地,再无力起身,太后也累得气喘吁吁,这才罢了手。 太后忽然笑起来,搀扶起浑身虚空的柳依依,轻柔帮柳依依拭去脸上泪痕。 “啧啧啧,这小脸哭的梨花带泪的模样,真是楚楚可怜。” 太后理了理柳依依凌乱的长发,一缕一缕顺好。声音是那么的慈祥和蔼,“哀家只是试试你,瞧你吓得,哭什么哭。你是个有韧劲的好姑娘,日后在倾儿身边,哀家也放心了。” 太后擦去柳依依脸颊唇角的血痕,又拿了药膏轻轻涂抹在柳依依脸上的伤处。 柳依依痛得轻嘶了一声,敏锐的鼻子已嗅到太后的药膏里,有不适合伤口愈合的草药,会在脸上留下淡淡的疤痕。 她想躲开,却又不敢,只能生生受着。 柳依依在这一刻,忽然羡慕起夏侯云歌那样的勇气。 只有那样的女子才不会任人欺凌吧。 太后涂好药膏,轻声说,“你应该知道,来甘泉宫的事不能外泄。倾儿生性多疑,你来过哀家寝宫,倾儿不定如何怀疑你。自此再不待见你,也未可知。回去吧,好好照顾倾儿。” “谢……太后……”一开口才发现,柳依依的声音已破碎不堪。 柳依依脚步虚浮地走出甘泉宫,直到远远看见,那高颀秀挺的身影,才知道,是真的逃出了鬼门关。她发足跑向轩辕长倾,却差点被凸起的石头绊倒,幸亏他一个闪身急速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拽住。 “长倾……” 柳依依扑到轩辕长倾怀中,埋在他的怀抱里,哭得像个受惊过度的孩子。 “长倾……”她断断续续地呢喃着,就好像抓住唯一的一缕阳光,驱散所有的恐惧与不安。 轩辕长倾抱住怀里颤抖不已的人儿,远远望着甘泉宫紧闭的宫门,深黑的眸子如阴雨绵绵的天空。 “长倾……你来了……” 呜咽的哭声,终于摧毁了轩辕长倾冷硬的心房,微微的疼着。 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能更紧地抱住柳依依。 他又能说什么?他的母亲终不顾他的警告,再度对他身边的人动了手。难道真如皇兄轩辕景宏猜测,太后暗中还有秘密势力?皇兄曾警告过他,在未调查清楚之前,万不可妄动太后,那个狠心的女人,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轩辕长倾也知道,他的母亲,只有君家是唯一软肋,什么丈夫,什么亲生儿子,都是她一步步走向高位的垫脚石。 他们没有看到,夏侯云歌就站在不远处的一片菊花丛中。 夏侯云歌只是想出来散散心,不知怎的就走到了甘泉宫这边。 望着远处轩辕长倾和柳依依紧紧相拥,就像一对失散已久的恋人,终于在朦胧细雨中重逢相遇,久久拥抱都不愿再放手…… 第111章 侧妃,美人在王怀 第111章 侧妃,美人在王怀 夏侯云歌转身,孤清的背影,如那细雨秋风中,傲立绽放的秋菊。 永远脊背笔直,不被寒风折服。 “娘娘,依依姑娘怎么抱王爷抱的那么紧,太不合规矩了。即便与摄政王是多年关系,如今摄政王已经娶妻,也该避嫌,毕竟她只是王府里的一名医女,连侍妾都不是。”小桃撑着伞,低声嘟囔。 “郎有情,妾有意,而我才是那个外来的行客。” 夏侯云歌举目看向灰蒙蒙的天空,淋漓的冰凉雨滴落在脸上,片片潮湿的黄叶在风中打着旋儿…… 或许,有一日,她也会如来的那么突然,走的也那么突然吧。 手紧紧攥住挂在脖子上的遗世。 若这一块玉,真如书上所写,龙玉拥有重生的力量。那么它能带她来到这里,是否可以带她穿越回去?还有南枫,是否可以借用这块玉复活? 走在湿滑的路上,细雨清寒打在脸颊上。冰冰的有点凉,秋风拂过,竟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秋天真的来了,已经很冷了。 脚前的路不知通往何方,只能看到一片深浓浅黄的树影在雨中格外鲜妍,处处透着沁寒的凉意。 她的路,到底如何走下去?为何她有些迷茫了? 手抚摸在腹部,她的孩子,会有怎样的将来?轩辕长倾万一得知这个孩子的存在,又会如何看待这个孩子?她曾试着努力,借用轩辕长倾对那个流掉孩子的愧疚,将来或许能善待这个孩子。当得知子衿阁的青青亦怀有身孕后,这个念头,她不敢再存有。 古代的男子,不缺女人,不缺自己的子嗣,不能凭借血脉相连牵系一份亲情。 尤其在看到太后对轩辕长倾的冷漠态度,都说儿子最像母亲,将来对待自己的孩子,只怕轩辕长倾也会像太后那样亲情冷漠。 在这个孩子的存在,不能再掩瞒之前,逃出这里,寻一片自由自在的天空,和孩子相安无事,平平淡淡一辈子,也再无所求了。 “小桃,有没有听说,朝廷和穹鹰王打算什么时候开战?”夏侯云歌问。 “这个还真没听说,不过都传,是要快了。两军都在紧密部署,战事一触即发。” 夏侯云歌暗自下定决心,在他们开战无暇旁顾之际,正是她逃出摄政王府,躲开祁梓墨的最佳良机。 远远的,看到几把伞在雨下。定足举目看去,正是轩辕景宏和贵妃杨慧心。 他们正看向不远处相拥的轩辕长倾和柳依依。 轩辕景宏却没看到夏侯云歌,低声对身边的杨慧心说。“皇弟一直都对依依有情,只是从不表露。也曾说,娶妻便娶依依这般贤惠女子。朕打算拟一道赐婚圣旨,将柳依依赐婚给皇弟为侧妃。” 杨慧心抚了抚精致的发髻,杏眸轻挑,“依依只是医女,身份低微,如此也太抬举她了。” “她伴在皇弟身边多年,总不能太委屈她。”轩辕景宏道。 “臣妾觉得不好,摄政王府里的女人已经够多了。”杨慧心盯着柳依依的目光,闪过一丝厉色。 “不过才四位夫人而已……” 轩辕景宏正说着,杨慧心忽然尖叫一声,“那不是摄政王妃嘛!” 夏侯云歌已打算抄小路回去,却被杨慧心眼尖发现,只好停下脚步,远远的对他们微微屈膝行个礼节。 杨慧心在几个宫人撑伞的簇拥下,向夏侯云歌走来。 “弟妹,自从大婚后,就没见过你。本来打算传你入宫,我们小聚一下,不想你大婚后就病了。摄政王心疼你,将你保护的很好呢,一步都不让你出门。”杨慧心掩嘴咯咯笑,很亲络地挽住夏侯云歌手臂。 夏侯云歌僵硬地弯了弯唇角。 杨慧心却挽着夏侯云歌的手臂,有意无意地带着夏侯云歌,走到一个风景极好,却能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轩辕长倾和柳依依。 轩辕长倾已搂着柳依依往回琼华殿的方向走去。 “弟妹,你从小就在这座皇宫长大,这里的风景再熟悉不过。本宫都住进来一个多月了,还是没逛便整座皇宫,弟妹给我当个向导可好?”杨慧心意有所指地示意夏侯云歌看向轩辕长倾的方向,夏侯云歌就是佯装丝毫未见。 杨慧心精致的容颜有些不耐和愠怒,依旧笑得灿烂如花。“终我没见过市面了,见此美景总是忘乎所以,不似弟妹如此淡定。” “不走心,自是不以为意。你说是么,贵妃娘娘?” 夏侯云歌一句反问,杨慧心哑然一愣,美丽的杏眸内漾起点点怒意。 在杨慧心眼里,夏侯云歌不过是个前朝余孽,不知何时就会被铲草除根的余患。心里虽对夏侯云歌满腹不屑鄙夷,但面上还是维持该有的和善表情。毕竟,杨慧心虽然身份高贵,也只是皇上身边的一个宠妾。而夏侯云歌虽是前朝女,到底现在是摄政王正妃。自古有云以正为尊,若是杨慧心只是一介小小嫔妃,见到摄政王妃,还是要行礼的。 “说的正是呢,是我太肤浅了。”杨慧心笑了笑,一把推开夏侯云歌,哼了一声,回到轩辕景宏身边,挽住轩辕景宏的手臂,娇声低呼。 “皇上……” “爱妃这是怎么了?”轩辕景宏拍了拍手臂上,一双纤白柔荑,温声安抚,“谁惹爱妃不悦了?” 杨慧心嘟着红唇,悄悄瞪了一眼夏侯云歌。 不远处的柳依依,听到这边动静,猛然一把推开轩辕长倾,低呼一声。 “王,王妃……” 轩辕长倾这才侧头看来,淡静的神色没有任何起伏,一对深眸掩藏在朦胧细雨中,看不真切他的眼。 夏侯云歌转身正要走,却被杨慧心喊住。 “弟妹,这是要去哪儿啊?也不跟摄政王打声招呼。”说着,杨慧欣轻声笑了起来,“都说王妃和摄政王关系极好,恩爱如蜜。怎么?见了面也不打声招呼,形同陌路似的,叫人好生心寒。” 轩辕景宏掩嘴轻咳一声,示意杨慧心噤声,她似根本未听见般,继续娇声道。 “莫不是弟妹生气了?气王爷背着王妃美人在怀?” 夏侯云歌瞪向杨慧心,目光冰凉。 杨慧心依旧笑得声若黄鹂般动听,“皇上,您看臣妾这张嘴,总是不听使唤乱说话,都惹弟妹不高兴了!” 轩辕景宏又是咳了两声,低声说,“爱妃,你就少说两句吧。” 杨慧心不依不饶,摇着轩辕景宏的手臂,继续煽风点火,“臣妾哪里说话多了?臣妾只是一时心直口快,肚子里装不住话。皇上,您也看看,这摄政王和王妃,都是一声不吭,脸色冰冷的样子,哪里像外间传的那样伉俪情深呀。” “弟妹是识大体,爱妃就少说话吧。”轩辕景宏低声说,杨慧心还是不肯住嘴。 “许是王妃真的在吃摄政王的醋吧。”杨慧心笑得一对杏眸弯弯。“不过,弟妹,你又有什么好吃醋的。” 杨慧心不顾夏侯云歌已极其难看的脸色,向前款走两步,继续笑着道。 “依依姑娘在摄政王身边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他们的关系,整个北越人谁不知道。”杨慧心说完又赶紧,敲了敲自己的唇,“哎呀呀,说错了,弟妹不是北越人,弟妹是南耀人。呀呀呀,又说错了,我们现在都是越国人。看我这张嘴呀,弟妹不要介意才好。” 夏侯云歌脸色已凉到冰点。 杨慧心挑眉不屑,转身到轩辕景宏身边,娇声道。 “皇上,您方才说的没错,摄政王和依依姑娘情投意合,不如就下旨成全一对眷侣吧。” 轩辕景宏有些搞不懂杨慧心到底在卖什么关子,低声问她,“你刚才不是说他们不合适吗?” 杨慧心嘟起红软的唇瓣,说,“皇上,人家刚才哪里说摄政王和依依姑娘不合适了。人家只是说,万一王妃不喜欢,我们错点鸳鸯谱,岂不是要坏了摄政王和王妃之间的好感情。刚才臣妾已试探过摄政王妃,看王妃的样子根本不在意,这便成全了摄政王和柳依依吧。”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轩辕景宏很是开心,赶紧命身边的高公公,草拟圣旨。 柳依依和轩辕长倾已走了过来,只是彼此间刻意留有一段距离,柳依依偏在轩辕长倾身后三步之遥,丝毫不敢僭越。 轩辕长倾本来觉得不该在意的,也确实没有什么好在意的。还是觉得,这样的几个人,在这样的气氛之下,站在一起,实在有些尴尬,十分烦躁只想快些逃开。 夏侯云歌刚举步要走,杨慧心又说话了。 “弟妹,怎么又要走啊?” 夏侯云歌冷冽刺骨的目光射向杨慧心,本让杨慧心身心一寒,还是仗着轩辕景宏在身边,仰高臻首一副趾高气扬地姿态,曼声道。 “皇上已命高公公草拟圣旨,弟妹也不表个态度,难道真是不同意摄政王娶侧妃?” 夏侯云歌隐忍住心口一股怒火,不做声。 杨慧心得意粲然一笑,“弟妹,你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身为男人,尤其是位高权重者,哪个身边不是美女如云,娇妻美妾数不胜数。何况摄政王至今没有子嗣,正是需要多娶几位美妾,绵续香火之时。何况……” 杨慧心拖着长音,“弟妹曾经又嫁过人,也该为摄政王亲自挑选几个美姬,弥补摄政王才好。” 夏侯云歌眼眸微眯,目光如霜雪般寒栗刺骨,终于让杨慧心姣好的容颜上多了一分惶愕。 关于夏侯云歌的事,杨慧心虽身在深宫,还是略有耳闻。 那个女子,连君无忌的刀锋都不怕,连当朝太后下毒都敢状告,定是一个极度惹不起的人物。 而今日,不能得罪也得罪了,何况皇上轩辕景宏又在身边,量一介宫外王妃,能奈深宫的她如何!但是话头,还是稍微挽回些许。 “弟妹不想摄政王纳妾,得早些为摄政王诞下小世子才好。”杨慧心莞尔一笑。 第112章 拒婚,云歌斥贵妃 第112章 拒婚,云歌斥贵妃 夏侯云歌终是没有发作,看向轩辕长倾,清凉的眸子没有任何温度,“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轩辕长倾眼角微微一跳,望着夏侯云歌的目光变得有些深沉。 杨慧心吃惊地抽了一口凉气,“王妃乃摄政王府的正妻,当家主母,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转身又拉住轩辕景宏,“皇上,您看看,王妃都说气话了,就是在吃醋了嘛。王妃还偏偏不承认!” 杨慧心心里暗道,看夏侯云歌的样子,应该也只是一只纸老虎,不足为惧。 夏侯云歌总算听出来杨慧心的意思,杨慧心卖了这么大的关子,是想煽动她阻止皇上赐婚。这就有些说不通了,柳依依和轩辕长倾成婚,关杨慧心什么事? 夏侯云歌自然不会遂了杨慧心愿,何况此事本就与她没有什么关系,轩辕长倾愿意娶谁是他的事。夏侯云歌笑了笑,道。 “贵妃娘娘误会了,柳依依善解人意,能成为王爷侧妃我很高兴。”夏侯云歌弯起唇角,笑的极为和悦,对轩辕长倾微微侧身行礼。 “云歌在这里就恭喜王爷和依依姑娘了。” 轩辕长倾浓黑的眉心,似乎隐约一紧。 柳依依却是一慌,摇了摇头,“王妃……” 杨慧心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转而笑得灿烂如花,柔声说,“既然王妃已经同意,皇上便下了圣旨,赐婚吧!” 杨慧心走到柳依依面前,柳依依赶紧屈膝行礼,“参见贵妃娘娘……” 柳依依还没跪下,杨慧心一把扶住柳依依。温柔执起柳依依的手,轻声说,“这就要成为一家人了,还行什么礼!显得你我好生生份。” 柳依依有些惊慌失措,似不是很欢心,微微低下头,“贵妃娘娘……” “你要说什么?”杨慧心打断了柳依依的话。 “这桩婚事,就这么定了!”轩辕景宏欢声笑道,“高公公传朕口谕,晓谕六宫天下,将摄政王和柳依依的婚事,定下来。” 轩辕景宏一锤定音,似生怕节外生枝。 而这桩婚事,亦是轩辕景宏盼了许多年的,轩辕长倾不好意思说出口,他便推波助澜一把,让轩辕长倾没有拒绝的机会。 高公公弯低身,应诺了一声,“老奴遵命。” 高公公正要去拟圣旨,柳依依忽然跪在湿冷的地上,泥泞的潮湿污了她雪白的裙摆。 “求皇上,收回成命。”柳依依急声道。 杨慧心微愣,轻瞥一眼,一侧一直默不作声的轩辕长倾,眼睛里似带着一把勾魂的钩子,怎奈轩辕长倾至始至终都未曾看她一眼。杨慧心有些不忿,厉声斥向柳依依。 “你这是在做什么?皇上口谕都下了,你怎么还求皇上收回成命?你这是要抗旨不尊呀!” 柳依依摇了摇头,抓紧袖口,声若蚊蝇般细弱,却极坚定,“求皇上收回成命。” “这……”轩辕景宏也为难了,“如此你是害羞?还是对此桩婚事有何不满?摄政王妃都同意了,摄政王的意思,更是不用说,你为何却不同意?” 柳依依轻声说,“依依从没想过要嫁给摄政王,依依只是一介低贱医女,不敢妄求侧妃之位。” 杨慧心似乎很开心,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扶了扶鬓边的珠钗,“你说你跟在摄政王身边这么多年了,不就是想最终求个名分吗?如今皇上都同意了,你怎么又拒绝了呢?不会是怕摄政王妃不同意,故意推搡吧?你放心,快起来,有本宫和皇上在,自是会为你做主。” 柳依依端跪不起,“是依依不想嫁给摄政王。” 杨慧心回头看向夏侯云歌,“弟妹,依依不同意,你还不过来劝上一劝。” 夏侯云歌斜睨杨慧心一眼,虽然她和轩辕长倾之间只是有名无实的假夫妻,但还没闲到为自己的夫君选妾的地步。 杨慧心有些为难地看向轩辕景宏,“皇上,该如何是好啊?” 轩辕景宏也是为难了,“自古皇上金口玉言,说出的话哪有收回的道理。” 柳依依却还是执意拒绝,倔强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轩辕景宏只好看向轩辕长倾,“皇弟,你看这该如何是好?” 轩辕长倾却有些心不在焉,一双深眸,似看着霏霏秋雨,也似看着夏侯云歌。 轩辕景宏亦看向夏侯云歌,心中猜测,难道轩辕长倾真的有些惧内? “弟妹是何意思?”轩辕景宏笑道。 夏侯云歌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我什么意思都没有,一切全听你们安排。” “弟妹!”这次是轩辕景宏唤住了她。“事情还未定论,何必急着要走?” 夏侯云歌有些气怒,僵硬定住脚步。已经说了不管了,他们还想怎样! 轩辕长倾淡漠浅笑,口气似有讥讽,“难道王妃贤惠,如此便是同意这桩婚事了?” “王爷自便!”夏侯云歌道。 “好。”轩辕长倾点点头。 夏侯云歌心下似着了一团火,不过娶个妾,看他急的!既是早就有着打算,柳依依亦是他心中妻子的最佳人选,痛快娶了便是,还假惺惺问她意思作甚! 杨慧心眼眸一转,低低一笑,娇柔妩媚,继续火上浇油,“弟妹,这是在说赌气的话吗?” 夏侯云歌怒瞪杨慧心,“我又没说什么,你总含沙射影什么意思!你要是不同意就直说,少在这里惺惺作态!” 夏侯云歌将杨慧心脸上虚伪的笑容彻底撕碎,再维持不住,只惊愕又愤怒地瞪着夏侯云歌,一对杏眸好似铜铃。没料到夏侯云歌竟然真的当众恼了,还是当着轩辕景宏的面,如此不给她面子。 夏侯云歌不屑一哼,接着瞪向轩辕长倾和柳依依,“你娶也好,你不嫁也罢,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轩辕长倾对夏侯云歌的性子,早就见惯不怪了。 轩辕景宏却是一惊,之后有些憋不住笑。杨慧心在宫里娇柔作态的性格,人尽皆知,但碍于杨家在朝中的势力是靠拢皇室轩辕家,轩辕景宏也对杨慧心极为宠爱,宫人们自是不敢越矩,谁也不敢在杨慧心面前出言分毫不敬。夏侯云歌如此直言不讳,是将杨慧心的面子折损殆尽了。 杨慧心气得一双杏眸盈满水汽,可在皇上和轩辕长倾面前,总不能又哭又闹有失身份大度,尤其不能在轩辕长倾心里,落下厌恶的情绪。只能涨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柳依依在地上重重磕了一头,“求皇上收回赐婚圣旨。” “依依,你怎么还执意于此。”轩辕景宏叹息一声。 “依依跟在摄政王身边多年,从来别无所求。依依与摄政王之间,只是惺惺相惜的朋友,绝非男女之情。”柳依依柔弱的声音那么坚定。 轩辕景宏哪里舍得就这样散了一对良缘,情绪有些波动,“依依,你不用难为情,摄政王妃已经同意,便不会从中阻挠。而皇弟身边也确实需要增添一些娇妻美妾,延续轩辕家香火。若说男女之情,朕不相信,你们十年相伴,你对摄政王没有任何感情。” 轩辕景宏娶的那些嫔妃没有一个有感情,甚至从未见过,毫不相识。可相处的日子久了,也多了些牵扯的情愫在其中。他有时候很羡慕那些郎情妾意的鸳鸯成双,而深宫之中的女子大多都是为了追逐名利而聚集在后宫,根本没有任何真感情。 轩辕景宏知道,柳依依为了轩辕长倾,可以舍命,而轩辕长倾毒发时,也只有柳依依能救轩辕长倾。他便更希望,轩辕长倾和柳依依这样一对相伴十年的伴侣,最后可以走到一起,也算实现他的一个愿望。 轩辕景宏不想轩辕长倾也如他那般…… 一生孤独,连个真心相待的人都没有。 轩辕景宏便又道,“依依,给你一个名分,日后在摄政王府也能堵住幽幽众口。不至再招人话柄,人言可畏啊依依。你日后名正言顺留在摄政王身边,亲自照料日食起居,亦能帮王妃分担些家事,如此不是甚好?” 轩辕景宏说着淡淡扫了一眼夏侯云歌,想分辨夏侯云歌神色。只看到夏侯云歌毫无表情,实难揣测心中所想。 这个女子…… 轩辕景宏看不透。 柳依依却依旧坚持,“依依不同意这桩婚事,并非这些原因,而是依依确实和摄政王之间清白如雪。依依今日斗胆,求皇上。”柳依依郑重磕头,“看在依依照顾摄政王多年的份上,依依求摄政王义妹之尊可好?” 不仅轩辕景宏一惊,轩辕长倾也吃惊地看向柳依依。 轩辕长倾早就知道,柳依依不会同意这桩婚事。但是没想到,柳依依会如此坚决,不留任何后路。 只要成为摄政王义妹,留在摄政王府也便名正言顺。 只是,以兄妹之名,自此再也不能成为夫妻。 否则,便是天理难容。 柳依依如此选择,便是一生都不会再嫁给他了。 轩辕长倾的心底蓦然一空,也只是有些空落而已。他一直都觉得,娶妻该娶贤,柳依依这种柔顺贤惠女子,才是最好的妻子人选。在他的心底深处,甚至曾想过,将来休离夏侯云歌,柳依依便可成为他的妻子,相伴一生,如此也没有什么不好。 可是柳依依拒绝了。 而给轩辕长倾的第一感觉就是,唯一自己满意的相伴一生人选落空了。至于其它,似乎没有想的那么多,也不似之前刚决定娶夏侯云歌时那么难以割舍,甚至连曾经看到柳依依就会有微微心头泛疼的感觉,亦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轩辕景宏为难地望着轩辕长倾,“皇弟,你什么意思?” 轩辕长倾抚摸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没有做声。 轩辕景宏便断定轩辕长倾定是不愿意了,便扬声问柳依依,“你不惜抗旨砍头也要拒绝这桩婚事?” “是。”柳依依低着头,回答毫不犹豫。 轩辕景宏一时语塞。“依依,你……” 第113章 悸动,一曲将军令 第113章 悸动,一曲将军令 轩辕长倾忽然出声,“皇兄,就这样吧。还望皇兄赐依依一个高贵的名分,也不枉她跟在我身边多年。” 轩辕景宏也没有办法再坚持下去,惋惜的摇了摇头,“就赐依依……”他想了下,“贞德郡主吧。日后有功,再加封为公主。” 柳依依只是医女,直接破格为郡主,已是莫大殊荣。 “谢皇上隆恩。”柳依依扶手叩拜。 轩辕长倾深深望着还跪在地上的柳依依,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温柔又善良的女子,一直与他相伴不弃,而今后…… 轩辕长倾搀起柳依依,“以后你我就是兄妹了。” 柳依依本就在太后宫里受了一番刑罚,浑身疼痛,方才又在冰冷的地上跪得双腿酸麻刺痛,一个不稳竟然跌在轩辕长倾怀中,却又犹如触电一般,赶紧从轩辕长倾怀中起身。 杨慧心也不复方才的亲络善言,自从被夏侯云歌攻击后,站在轩辕景宏身边一言不发。只是一对杏眸时不时地瞪一眼夏侯云歌。 夏侯云歌也只当是一场戏看完了,便对杨慧心还算客气地俯了俯身,又对轩辕景宏屈了屈膝,没有说一句话,直接抬足离去。 “太没规矩了。”杨慧心瞪着夏侯云歌远去的背影,低斥一声。 轩辕长倾望着夏侯云歌在绵绵秋雨中,笔挺的纤细背影,不知为何忽然觉得那个女子倔强冰冷的有些让人心疼。 终究还是对她有所愧疚了吧。 因为那个孩子。 轩辕梓婷正要去甘泉宫给太后娘娘请安,还没到甘泉宫,便躲在御花园的假山后,看了这一场好戏。 婢女红霞打着伞,轩辕梓婷捂嘴一阵低笑。 对已远去没了踪影的夏侯云歌,多了一分赞赏。 “公主,您笑什么?”红霞不明问。 “还能笑什么。”轩辕梓婷对已随轩辕景宏离去的杨慧心努努嘴,“贵妃娘娘,美则美矣,不过娇柔作态的性子,实在另人厌恶。” “公主,小点声。”红霞赶紧看看四下,见无人才松口气。 “前朝的亡国公主都不怕贵妃,本公主怕什么!本公主就是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总是装出一副温柔和善,温婉贤惠的样子,实则花花心眼多着呢!经常暗地里,挑唆皇兄怠慢皇后表姐。趁着如今皇后表姐怀孕不能侍寝,更是霸占皇兄,连皇兄去探望表姐都不让。碍于皇兄宠着她,本公主还未出阁,又不能说什么。今天这夏侯云歌真是给本公主解气。刺激刺激贵妃,也免得她在宫里横着走!” 红霞也很高兴,小声笑道,“公主说的及是。公主不能和贵妃明着撕破脸皮,摄政王妃确实解气。这个摄政王妃,还真是直肠子,也不怕得罪了贵妃娘娘。” “有胆量。”轩辕梓婷赞道。 “公主,外面现在都在传,敲响登闻鼓之人正是摄政王妃,还是状告太后娘娘给她下毒。” 轩辕梓婷撇了撇嘴,“连我母后都敢告?” “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吃了雄心豹子胆!”红霞赶紧附和斥道。 轩辕梓婷却话锋一转,“本公主倒是觉得她不像宫里都是趋炎附势,拜高踩低之人。如此直爽不畏强权的倔强性子,很适合本公主胃口。” “公主是觉得摄政王妃很好?”红霞一脸诧异,“如此不遵循礼节之人……”简直比让人头疼的梓婷公主更难缠。 “有机会得与她见一见。”轩辕梓婷暗自决定。 “公主见他作甚?” “好玩。” 轩辕梓婷甩着腰间的玉佩穗子,想到与夏侯云歌第一次见面是在庆祝越国入住皇城的宫宴上。她拔剑相向,那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却是一脸淡静无谓,还能让上官麟越与摄政王为敌。这个女子,她早就好奇想要见一见,怎奈母后看的太紧,不许她踏出宫门一步,只让她学习一点不感兴趣的琴棋书画。 锦画在摄政王府待不住了,小玉的事并未让夏侯云歌和柳依依任何一方受到惩戒。锦画便以入宫给太后请安之名,进了甘泉宫。之后又传出太后身子不适,要锦画留下来侍疾,便也留在了皇宫。 如此,便有了见轩辕长倾的机会。 淋漓不尽的秋雨,终于又缠绵了两日才放晴。 前方战事不知如何,轩辕长倾已埋首书房两日没有出门。不断有人送军情到书房中,之后便是众位朝臣彻夜密事。 自从天气放晴后,阳光特别好,天空也蓝得透明。 夏侯云歌自那日淋雨后,有些风寒。 小桃为她请了太医,她也不肯就诊,只让小桃备很多热水喝,又盖了两床被子,总算熬了过去。 现在怀有身孕,不能随意吃药,更不能给太医发现。 还好这副身体,总算日日锻炼,不似刚开始那么嬴弱了。 这时,一阵琴音响起。 远远的,轻轻的,却让人心神猛地一震。 一连串激扬而起的音符,宛若将士征战沙场,浴血奋战,视死如归,威武雄壮的战争场面,气势辉煌。 夏侯云歌当即被这铿锵有力的曲调感染,心中升起一股宏伟激昂之感。 “这是?”夏侯云歌起身向外看。 那曲子似从重重宫闱深处传来,又似来自九重宫阙之外,传遍整个大地…… 心,悸动了。 “娘娘,这是将军令啊,原先您还弹的很好的一首曲子。”小桃低声提醒。 夏侯云歌却似没听见,顺着那曲声寻去。 一路走出琼华殿,行过积玉水廊,穿过青黄色的竹林,蓊郁的松柏,走过圆拱扇门,一段鹅卵石道,两边枫林红似妖火。出现一片碧波湖水,在那湖面上有个凉亭。 曲声便是从那里传出。 秋风拂过,扬起亭上四面白色纱幔,夹着淡淡兰香。湖水荡起涟漪碧波,几片红色枫叶,随风落在湖面,红色殷丽愈发鲜妍。几尾锦鲤鱼,沉曳起伏,游于落花枯叶之中,美若画境。 那隐于纱幔后,一双修长的手,一架古筝,音色清亮,曲音悠远,愈发激昂。 夏侯云歌如痴如醉,伫立在湖边的假山石旁,一时间竟已难以自拔。 一角纱幔飞洒而起,露出弹琴之人,青丝如墨,白衣胜雪。眉深入鬓,眸似寒星,鼻如悬胆,薄唇微抿。一身的风仪,高贵优雅,似有流光飞舞,亦是龙章凤姿! 竟是轩辕长倾! 那一双黑如深潭的眸子,穿越纱幔、湖水,落在夏侯云歌身上…… 她身穿玄色长裙,金红色披帛,在秋日下熠熠生光。明眸如水,冷冽清凉,骄傲的倔强,疏离的冷漠,那绝世无双的倾国风华,恍若从天而降的傲慢凤凰。 隔着碧波湖水,俩人遥遥相望。 曲终,余音仍袅袅不绝。 风似也寂静下来,飞扬的纱幔缓缓落下,一人隐于纱幔之后,一人独立湖边。 不过两日未见,竟恍有隔世之感? “主子,这水榭易进寒气,不可久坐。”东朔小声在轩辕长倾身侧提醒。 轩辕长倾起身离开,水榭中独留一把古筝…… 夏侯云歌缓步走上迂回湖上长廊,入了亭中,而石桌上已只有一把古筝孤零零,似那弹琴之人,从不曾在这里出现过。 夏侯云歌怅惘一叹,一双如玉的柔荑抚过绷紧的琴弦。似那曲音还在耳边缭绕,久久不散。 小桃将纱幔掀开,用金钩挽住,露出清亮的视野,湖光潋滟倒映进来,如一片琉璃世界。 夏侯云歌素指拨过琴弦,发出一连串的叮咚音色。 宛若那破晓而出的旭日,挣脱厚重云层纠缠,突破重重桎楛,得见天日。似有一瞬间的光芒万丈,一刹那的普照光华。这苍穹,这大地,这乾坤之中的万千浮华,都被照了个透底,不容一丝阴暗。 “娘娘要抚琴吗?”小桃俏丽一笑,“已经很久没听娘娘弹琴了。” 夏侯云歌似还沉浸在方才的曲子中,不能回魂,目光有些迷惘。 她没有坐在小桃擦好的石凳上,只是望着琴弦发呆…… 而对面不远的枫树林中,轩辕长倾一手负后,手微微握紧。 他的手指弹琴之后,总是酸酸发麻,而他素来又喜欢弹琴。可自从十年前,他的手脚筋被挑断之后,已极少碰琴。 他望着夏侯云歌的目光,深远浓黑,似带着浓郁的嗔恨,又似拨云现月,眸中噙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发现的淡淡笑意。 一条宝蓝色人影飘了过来,带起丝丝凉意。玉树临风之姿,透着绝代风华,只是一张脸平凡至极。 “原来倾倾喜欢偷窥。”魏荆顺着轩辕长倾的目光,一起看向湖上凉亭中的夏侯云歌。 轩辕长倾眸色一沉,薄唇微抿,似扬起一丝不屑笑意,转瞬又恢复往日的漠然。 魏荆伸出一指,勾起轩辕长倾飞扬的一缕发丝,“倾倾,我帮你医好了王妃,你还没谢我。我要的不多,二十件云锦袍子,宝蓝色的。” “魏荆公子,你……”轩辕长倾脸色一凝,“全国的云锦本就不多,一年也不足百匹,又哪有那么多宝蓝色。” 魏荆一嘟嘴,很不满意。 “你这一年已收了不下百件,就是一天一件,不知要穿到何年何月。如今宫中宫外都已没有宝蓝色云锦料子。” “王妃一命,还不值区区几件衣服!”魏荆嗔道。 东朔在一旁低头敛眉,也对魏荆这主心有抱怨了。 魏荆每次医病所要的诊金,极其刁钻古怪,最难伺候,最是挑剔。听说前段时间刚跟皇上要了十个临江而生又必须同一身高同一身段,长相非血亲又得相似容貌的女子,皇上也不知私下欠了魏荆什么人情,竟命人秘密四处寻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结合暗卫势力,凑齐十个,秘密送给了魏荆。而魏荆却还挑三拣四,这个不行,那个不行,只好又派出几个暗卫前去临江一代寻找。 也不知魏荆意欲到底为何,总觉得做事有所目的,却又不知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114章 对弈,一袭白袍子 第114章 对弈,一袭白袍子 “东朔。”轩辕长倾命令一声。 “属下在。” “再去给魏荆公子寻几匹宝蓝色云锦。”轩辕长倾话落,拂袖而去。 “是!” 魏荆则笑着追上轩辕长倾,对亭子内的夏侯云歌努努嘴,“怎么不继续偷窥了?” 轩辕长倾猛然停下脚步,魏荆赶紧退后一步,才不至于撞上去。 “本王何时偷窥了!” 魏荆撇撇嘴,“倾倾,你脸红了。” 轩辕长倾眉心一皱,脸色愈发难看。 魏荆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逗你玩你也信,看来你确实对王妃动心了!” 轩辕长倾的脸色愈加阴郁,“魏荆公子,今日是不是太闲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魏荆赶紧摆手,生怕轩辕长倾发飙,退后一步,做好逃跑的准备,“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轩辕长倾抓紧铁拳,眉心皱得愈发紧致,愤然一指亭内的夏侯云歌,怒道。 “本王绝对不会对那个女人动心!” 夏侯云歌隐约听到这一声怒喝,终于从游神中回魂,遁声看去,只看到轩辕长倾在一片红色枫林中拂袖离去的白色背影。 那一抹素白,像极了柳依依素日来喜欢的雪白长裙。 夏侯云歌心头隐约一酸,在他心里,竟是深爱柳依依至此。连穿衣的颜色,都附和柳依依。而他们却是永远不能在一起了,所以才会如此怨愤她吧,连见面都躲着她。 夏侯云歌本不屑这些,心口却不受控制隐隐抽紧,不由烦郁。 “娘娘……”小桃低声唤她。 夏侯云歌已转身出了凉亭,魏荆正等在岸边,含笑地望着她。 “王妃,好久不见。”魏荆笑着打招呼。 “不过才几日。”夏侯云歌不做停留,继续往回走。 魏荆却挡住夏侯云歌去路,望向湖中凉亭内的古筝,意有所指道,“那琴本不属王妃,还是莫要欢喜的好。” 夏侯云歌已听出魏荆意思,看向已走远的轩辕长倾的背影,凉凉开口。 “我没那么滥情,也从不对不是自己的东西,乱动感情。” “如此我便放心了。”魏荆侧身放行。 夏侯云歌却顿住脚步,轻瞥一眼四围,见没人,低声问,“前方战事如何?” 魏荆耸耸肩,“好像不太乐观。” “便是要开战了?” 魏荆没有回答,而是伸个懒腰,“王妃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摄政王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扬声又道了一句,“回去觉觉了。” 宝蓝色的身影一闪,便在眼前没了踪迹。 夏侯云歌看向魏荆消失的方向,心中震撼不已。若她能有魏荆的轻功,想逃到哪里便轻而易举了。她曾暗示过魏荆,只可惜,魏荆说她现在身怀有孕,不适合练武,拒绝了她。 她断然不会再提出第二次。 匆匆回了琼华殿,低声交代小桃,“摄政王弹了一曲将军令,便是开战在即,你最近多留意些外面风声,一旦有机会,我们就一起逃出去。” 小桃谨慎点头。 夏侯云歌抚弄一个檀木盒子,那是魏安曾送给她的一张人皮面具,而后魏荆又给了她一张。两张人皮面具,到时便和小桃乔装成婢女,便可浑水摸鱼。 御书房暖阁内。 轩辕长倾直接来了御书房,和轩辕景宏拼杀棋局,斗得难舍难分。 “长倾进门就气势汹汹,是谁惹你不悦了?”轩辕长倾落下一颗黑子,周旋在轩辕长倾白子的围困下。 “没有。”轩辕长倾落下白子,终将轩辕景宏的黑子逼得举步维艰。 “皇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宫里有一把‘绕梁’,是四大名琴之中,唯一流传下来的一把。”轩辕长倾漫不经心道。 轩辕景宏扫了轩辕长倾一眼,轩辕长倾看似专心棋局,又似心有旁骛,整个棋局布设的看似杀机四伏难已反击战胜,实则空门大开,极易给轩辕长倾一个回马枪,杀轩辕长倾个措手不及。 “长倾今日别有用意啊。你再用心不专,就要输了。”轩辕景宏落下黑子,不动声色布设埋伏,等待轩辕长倾落网。 轩辕长倾睿智的眸子露出了然之色,落下白子,堵轩辕景宏的圈套。 轩辕景宏挑挑眉,不紧不慢又落下黑子,装似不经意问道,“长倾最近怎么时常一身素白袍子?未免太素净了。” “干净。” 轩辕长倾低垂的眸子闪过些许哀色,抬眸时又恢复淡漠平静。他回答的简约随意,轩辕景宏自是不信,促狭道。 “你还在为依依的事,不能释怀?” 谁不知道,柳依依素来一身圣洁雪白。虽然清淡素雅,却在这华服点翠的深宫侯府,一眼就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轩辕长倾眸色微寒,“她已是郡主,皇兄莫要再提及了。” “喔,真的是这样?”轩辕景宏戏谑出言,以为轩辕长倾不过是搪塞之词。 “是。将来她若有心仪之人,身份上也不会委屈了她自己。”轩辕长倾语中透露出关心,陪伴十年的人,也该有个好归宿。 “好,我也帮你留意一下,有没有合适人选。”轩辕景宏认真盯着轩辕长倾的脸,失望的是,没有看到任何痛色。 “你真的放下了?”轩辕景宏担忧问。 “为何放不下?”轩辕长倾凝眉,似很困惑。 “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依依?” 轩辕长倾神色怔忪,良久才含糊一声,“或许吧。” “或许?”轩辕景宏诧异。 轩辕景宏已无心棋局,继续追问,“你最近似乎钟爱白色,连棋子都选了白色,难道不是为了柳依依?” 轩辕长倾垂下浓密的眼睫,“不是。” 他穿一身白色,是因为…… 前两日,回到琼华殿,他翻阅书籍,无意间看到一些关于祭奠之类的文字。 其中有一段,说是未能成行就夭折的胎儿,投胎三次还未能降世为人,便要化成孽婴,留在地狱十八层永世不得超生。只要亲生父母为其穿白食素七七四十九日,便可化解。 轩辕长倾本不相信这些,但还是穿上白衣,命厨房日日做素。 轩辕长倾落下一枚白子,阻住轩辕景宏反击的前锋。 轩辕景宏摩挲黑子,一边举棋不定,一边斟酌道,“母后她老人家……下个月月初的觐见,王妃还是要恭敬朝见的,莫要让人觉得王妃对母后不敬,是你属意。” “恩,我陪她。”轩辕长倾未加思索,脱口而出。 轩辕景宏微微一怔,轩辕长倾已反应过来,忙解释,“免得她们又发生不快,致使朝堂猜疑。” 轩辕长倾脸上掩藏的复杂情绪,令轩辕景宏不由皱眉。 “长倾,你最近有些怪。” 轩辕长倾不想轩辕景宏闲来无事继续深究这个问题,他已经很烦恼了,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很怪。快刀斩乱麻,落下一枚白子,黑子满盘皆输。 “皇兄,你输了。” 轩辕景宏这才发现,自己的黑子早已被白子团团包围,再没退路。不由开怀大笑,丢下手中剩余棋子。 “痛快!也只有你我兄弟二人在棋盘上才能随心所欲。来人,上茶!” 宫女们纤腰柳摆,步步生莲,奉上香茗,便退立一侧。 轩辕长倾端起茶盏,小啜一口赞道,“好茶!这是雪水泡的茶吧,皇兄很会享受。南地酷热,冬天也鲜少下雪。” 轩辕景宏笑道,“这宫中之物,哪一份短了你的,只要我这里有的,你府里少了哪样?这冬日雪水,还是你前阵子派人送来宫中与我。” 轩辕长倾亮如寒星的双眸浮现狡黠笑意,儒雅俊秀的容颜虽然清冷,却多了一分温暖。 “我府上少了一把绕梁。” 轩辕景宏终于了悟,笑问,“你要绕梁作何?” “皇兄,绕梁赠予我否?”轩辕长倾不答反问。 轩辕景宏笑骂道,“我就说,你今儿是怎么了,突然有空来陪我饮茶对弈,原是惦记着这把琴!” 轩辕长倾饮口茶,放下茶碗,只待轩辕景宏拱手赠琴。 轩辕景宏再不能搪塞,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亏得你来得早,再晚些就要赐给贵妃了。她也惦记着呢,我都答应她了。若是知道这把琴被你拿走,又要闹了。” “画虎不成反类犬,绕梁落在她手中才是糟蹋了。”轩辕长倾语带讽刺,“既是做了贵妃,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看来,我这个皇帝做的太大方,也太纵容贵妃了。不过,待南方战事稳定,杨家压下君家,这贵妃之位,只怕还要荣升啊!”轩辕景宏叹了叹,摇摇头,无奈道,“自古以来,这后宫都是与前朝密切相关,缺一不可。” “拿捏得当就好了。”轩辕长倾道。 “你说的倒是云淡风轻,你还不是专宠王妃,做了挡箭牌。喜不喜欢,都要做出喜欢的样子,给外人看。”轩辕景宏又是一阵叹息,眼底又浮现些许希冀,“待天大太平之时,或许我们就可随心所欲了。” 那言下之意,兄弟二人彼此心知肚明。 “身在高位便有身在高位的无奈,没有任何一个时候,可以随心所欲。”轩辕长倾倒是不似轩辕景宏那般对自由充满欲望,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挥霍。 他的毒不知何时发作,亦不知何时就会夺去他的生命,他每天都在争分夺秒。 轩辕长倾把玩手中精巧的雪白茶碗,垂眸沉吟稍许,还是问出口。 “皇兄,皇嫂她……” 轩辕景宏浑身猛然一滞,眸中的黯然难以掩饰,“有些事,还是如你所说,既然做了,就要做的彻底,不能给君家留有任何死灰复燃的机会。” “皇兄,你去朝凤宫看看皇嫂吧,她最近身子有些不妥。”轩辕长倾点到即止,这是近日听线人回禀。 轩辕景宏黯然的双眸泛起一丝红色,“不必了,前日已送去药,我想她此刻必然恨我入骨。见面也是徒增烦恼,不如不见。” 轩辕长倾浑身的萧瑟忽然浓重起来,这似曾相识的情景,同样的抉择,同样的一碗药,不知何时已成梦魇折磨他不得安宁。他不能让自己的哥哥也如自己一般,在炼狱里挣扎煎熬…… 第115章 劝告,姐妹终翻脸 第115章 劝告,姐妹终翻脸 锦画一番盛装打扮,擦脂抹粉好不隆重,含羞带怯地去了琼华殿,轩辕长倾却不在。 听书房的下人说,“王爷去了皇上的御书房。” 锦画正要去御书房,身边的冰莹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袖,对不远的那边努努嘴。锦画看过去,原来是柳依依身边的梦儿端着什么东西过来。 “是梦儿啊,好久不见了。”冰莹赶紧上前打招呼。 梦儿俏丽一笑,将手里的托盘,递给书房的下人,“这是王爷的衣服,都洗好了。”说完,这才和冰莹回话,“是冰莹姐姐呀,确实好久不见了。” 接着,梦儿又对锦画屈膝行礼,“奴婢参见孺人。” 锦画很不喜欢这个称呼,脸上笑容有些僵硬,问道,“梦儿,你家姑娘呢?” “郡主正在房中,孺人若得闲,就过去坐坐吧。”梦儿恭敬回道。 锦画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哦,对了,依依姐现在是郡主呢!看我啊,都忘了恭喜依依姐了。” 说完便一起和梦儿去了柳依依房中。 锦画一进门,就笑语连声地说,“依依姐,恭喜,恭喜了。” 柳依依正在侍弄药材,“是锦画啊,快进来坐。” 锦画进门,有些抱歉,“没有为依依姐,准备礼物,空手前来恭喜依依姐,有些唐突了。” “有什么好恭喜的,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柳依依弯起唇角,笑得没有想象中那样欢喜,“不过一个头衔罢了,不要在意。” 锦画嘻嘻一笑,“就是这个头衔,才压人呢。如今我见了依依姐,还要行礼呢。” “你别跟我这么生分。”柳依依赶紧拉住锦画。 锦画看到桌子上还摆着很多药方和药材,“依依姐,你现在都是郡主了,还捣腾这些玩意儿干什么?快好好保养保养自己,将来选个好夫家,也能安稳一生了。劳心劳力做这些,又不能保你一辈子。” 柳依依和婉一笑,清透无瑕如上好的璞玉。“王爷的身体,还要我照料,我从没想过要嫁人。” 锦画当即脸色有些难看,清纯一笑,掩住心中不忿。“依依姐,我看长倾哥哥身体好着呢,用不着你操心备药。再说了,不是还有太医院呢嘛!” 柳依依收起桌上药方和药材,为锦画倒了一杯茶。 “人吃五谷杂粮,总有小病小痛的时候。这么多年都是我操持,早就习惯了,放不开手了。”柳依依只是实话实说。 更何况,轩辕长倾的身体,从来不许太医诊断,恐发现他体内暗藏的剧毒。轩辕长倾身中魂噬的事,也只有皇上轩辕景宏,魏荆和她知道,旁人一概不知。 否则,就是一场足以颠覆天下的惊涛骇浪。 锦画垂下眼眸,心中暗暗生气。这样说来,还要碍眼很长时间了。 但面上,锦画还是做足了姐妹和气,拉住柳依依的手说,“依依姐,这些年多亏你在长倾哥哥身边照顾。长倾哥哥,也最喜欢依依姐。没想到,摄政王妃之位却让夏侯云歌抢了去,而依依姐却成了长倾哥哥的义妹。” 说着,锦画红了眼眶,很为柳依依不值。 “依依姐,这一生都不能再嫁给长倾哥哥了,锦画好惋惜啊。” “锦画,话不能这样说,王妃和王爷还是很般配的。男才女貌,身份也匹配,他们很合适。”柳依依轻声说,婉约一笑,淡若轻风。 只是眼角眉梢遮掩不住淡淡的悲凉。 “依依姐,锦画却不这么认为,就是你太好性了!明明是她抢走了属于你的东西。”锦画透过窗口,看向婆娑树影之后的,夏侯云歌房间方向,目光嗔恨。 “她是什么身份?不过有个前朝的高贵躯壳罢了,国家都亡了还是什么公主皇后?如今还霸着长倾哥哥,住在长倾哥哥的院子,守着紧着呢,连影子都不让我们见。” 锦画越说越气,双手紧紧绞着帕子。 原先男扮女装混在军营,却是日日都能守在长倾哥哥身边,连吃饭睡觉都是朝夕相对。而如今,终于得偿所愿,成为长倾哥哥的女人,却是一个多月连影子都没见到。 柳依依握紧锦画的手,温声道,“锦画,这样的话可千万不能再说了。她现在毕竟是王妃,是和王爷相守一生的人,是王爷亲自选的。你要尊重王爷的选择,如此王爷才会对你多些好感。” “我从小就跟长倾哥哥认识,长倾哥哥自是喜欢我的,用不着借用她让长倾哥哥对我有好感。”锦画嗤哼一声,“不过是有一副好皮囊罢了,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勾了长倾哥哥的魂,妖媚惑主,狐狸精转世,她是个什么东西!” “锦画!住嘴!”柳依依低斥一声。 “依依姐,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要向着那个贱人说话?”锦画不可接受地大喊一声。 柳依依叹口气,她从来都不会发火的,可能最近心情太乱了。软了几分声音,对锦画说道。 “我没有向着任何人说话,只是希望你不要再煽风点火,做损人不利己的事了。”柳依依转身,背对锦画。 雪白的背影总是不染纤尘,圣白无瑕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锦画气怒地瞪着柳依依,倍觉她的背影极其碍眼。又不禁疑惑,柳依依从来没发过火,甚至与人说过重话,方才不经意的激动,莫不是…… 小玉一事,已对她有所怀疑? 这件事,自始至终,她根本没有参与,更何况,起先确实不知情。后来还是太后传来口谕,她只是悄悄放走小玉而已,再没插手。 冰莹说的对,这事本就与她没有任何关系!用不着心虚害怕。 “依依姐,你怎么了?”锦画小声试探问。 柳依依低头,淡淡一笑,“锦画,有些事我不想挑明了,但是今日既然你来了,又说了这一番话,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安分守己未必不好,长倾不喜欢心思太多的女子,你不要好不容易进了摄政王府,自掘坟墓,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锦画本就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地发泄。听到柳依依,长倾长倾的唤着,都已经是摄政王的义妹了,还叫的如此亲切,也不知道避嫌。又被柳依依一番话,刺激的面红耳赤,将军小姐的脾气瞬间就上来了。 “依依姐说的很是呢,如今成了郡主了,说话的口气都硬气了!像当初我还是将军小姐的时候,依依姐还是一介医女,见着我说话,到底是有三分敬重的,如今都可以训斥我了!” “锦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在劝你。” “好了依依姐,是我打扰了。” 锦画言毕就往外走,柳依依赶紧拽住锦画,急声道,“你这是生的哪门子的气,我又没说什么,只是劝你谨守本分,这有什么好气的嘛。” 锦画自嘲笑道,“我自是没什么好气的!我哪里比得上你依依姐现在身份贵重,又能日日见到长倾哥哥!我算什么,不过一个九品孺人!我从堂堂将军小姐沦落成,只比奴才下人高一点点的九品孺人,我都忍了,全都是因为我喜欢长倾哥哥。” “我自是知道你从小就喜欢王爷。可是,也不能做那些不该做的事呀。” 锦画一把甩开柳依依的手,“那么我就要问问依依姐了,我到底做了什么?没有凭据,可不要乱说话!” 柳依依不想把话挑明,但还是为了告诫锦画,本着想要锦画能重归原先那个清透如水的小女孩,继续好心劝道。 “上一次在王府别院我发现你的剑穗,已经提醒过你一次。而这次小玉下毒的事,我不相信你毫不知情,没有插手其中。陷害我下毒也就算了,你怎么胆大到想要杀了王妃呢?即便你没下毒,若不是你和太后联手,太后的人不可能在摄政王府顺利逃出去敲响登闻鼓。” 锦画依旧理直气壮,一把推开柳依依,“依依姐既然这样以为,那就告诉长倾哥哥好了!让长倾哥哥处置了我,也省得依依姐在这里苦口婆心地劝我。” 锦画还是不能将心中怒火全部发泄出来,继续怒道,“你不过才成为小小郡主,我爹乃当朝忠义公,而我爹是大将军王的时候,我本就位同郡主了,只待册封!不过现在入了摄政王府地位低微了,你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站在我头顶对我趾高气扬!即便你现在是郡主了,依旧改变不了,你曾经是一介医女的低贱身份!” 柳依依摇摇头,完全不相信,原先那个总是跟在她身边,依依姐依依姐叫着的小女孩,如今变成这般满身利刺不可理喻的模样。 “锦画,你以为王爷就看不出来整件事被你动了手脚?只是不想与你挑明。我今日劝诫你,完全是为了你好。不要等王爷跟你算账的时候,再后悔莫及。我亦是看在当你是妹妹的情分上,才与你说这些话。” 话落,柳依依转身回屋。 锦画亦怄气离去,却在院子里被冰莹一把拽住。 “小姐,你太冲动了!” “我生气!她们一个个都在我之上了!我还是孺人,没有任何动向!我曾经可是爹爹的掌上明珠,天之娇女!如今竟然沦落至此,连柳依依都能训斥我!更何况,就像你说的,这件事都是姑妈一手策划,我不能不从姑妈的意思,我是被逼的,我也很无辜。” 锦画也对方才的冲动有些后悔。 “不管怎么说,小姐现在就是不能和柳依依撕破脸皮,赶紧回去道歉。” “我凭什么给她道歉。”锦画愤愤嘟囔。 “小姐,你想在王府站稳脚跟,总要有个得力的帮手。柳依依现在是郡主,将来在王府的声望会更高。你跟她交好,自是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锦画一听,很有道理。“冰莹,你心思玲珑剔透,日后可要多多提点我,我总是冲动。” “小姐,那是自然。”冰莹狡黠一笑。 说完,锦画再不情愿,为了将来,还是回去和柳依依道歉。 第116章 投湖,致命的秋水 第116章 投湖,致命的秋水 “娘娘,”小桃低声呼唤一声,“我听到依依姑娘那边的屋子,好像吵了起来。” 小桃探头向柳依依的房间方向看了看。 夏侯云歌正在压腿,“她现在是贞德郡主,说话注意点。” “是娘娘。” 夏侯云歌活动活动筋骨,走到窗前,向外看了一眼,“锦画这个小丫头,唧唧喳喳像个麻雀,成不了什么气候。” 没过一会,柳依依就和锦画手挽手,有说有笑地出来了。 “听说琼华殿后面的池塘边开满了秋菊,风景可好了,依依姐带锦画过去看看吧。” “好。” “依依姐,方才是我不懂事,太冲动,千万不要生锦画的气。”锦画软声撒娇。 “锦画妹妹,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怎么会跟你生气呢。”柳依依温柔一笑。 俩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只听见锦画隐约说了一句,“有些事啊,依依姐还要想开些。既已成为定局,就不要想太多了。” “娘娘,这俩人变的也太快了吧。”小桃一脸诧异。 “不关咱们的事,少管。”夏侯云歌继续锻炼筋骨,待将来逃跑时,也可多些气力。 御书房。 “皇兄,我已悄悄将堕胎药,换成安胎药。” “长倾,你!” 轩辕景宏一怔,眼底还是浮现巨大的喜色。随即又殒落成灰,“长倾,你知道我服用毒药多年,这一胎,未必就能存活。我的子嗣,会身染胎毒,是魏荆昨日所说。” 也正因此,轩辕景宏才忽然转念,要打掉皇后腹中胎儿。 轩辕长倾淡淡一哂,他亦身有剧毒。 如此说来,便是轩辕家要绝后了? 抬眸望着轩辕景宏,心中苦涩让他无法挣脱,涩然道。 “皇兄……” 若不是当年,他忽然回到北越,太后不会想要铲除轩辕景宏,扶持他上位。轩辕景宏也不会喝了十年的药,身体每况愈下。 轩辕景宏见到轩辕长倾愧疚又自责的神情,拍了拍轩辕长倾的肩膀,“都是过去的事了,你我兄弟,不必想太多。你也要保重身体。” 轩辕景宏知道轩辕长倾体内的毒更深更重,只怕亦不会有健康子嗣了。 “皇兄不必劝慰。”轩辕长倾举起茶碗,猛灌一口,忽然又想喝酒了。 “皇兄,这天下终究是你的!我不会抢。”轩辕长倾喟然长叹,“待你身体大好,我便退位。” “长倾……” 轩辕长倾扬手阻住轩辕景宏要说的话,星眸中闪着黑亮的深沉,脸上虽然在笑,却萧索如霜,孑然孤寂。 “我会待朝廷天下大平之时,不会将这个烂摊子丢给皇兄一人承担。” “长倾……”轩辕景宏紧紧握住轩辕长倾薄凉的大手,本想拒绝,却又不忍心。 轩辕景宏知道,轩辕长倾的身体,远没有表面这么康健。 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轩辕长倾不知何时就会被魂噬吞没神智,最后虚空而亡。 只是那个期限,谁也不知会在何时到来。 也许十年,二十年,也有可能就在下一刻…… 轩辕景宏沉眸思考,闪过挣扎之色,沉声说,“对于夏侯云歌,若能放开,还是放开吧,莫要苦了你自己。仇恨,最终折磨的都是自身。” 轩辕长倾竟有一瞬茫然不知选择了。 手脚筋脉虽已续上,行动起居无异,却还是非正常人般行动自如。 还有魂噬…… 这些真的可以轻易放弃?一句放下就能放下? 还有那个孩子,夏侯云歌莫不是会什么诅咒巫术?只是被她吓唬几句,他就真的夜不能安寝,时常噩梦连连,有一个和自己幼时相仿的男童,睁着一双黑如曜石的眸子,委屈的望着自己。 那个男孩……好像是他自己,也好像是那个从未见过的孩子。 这个梦魇,到底要折磨他到何时? “长倾,”轩辕景宏低声唤他,“待皇兄体内的毒尽数解除,将来有个健康的男孩,便悄悄过继到你膝下,有子嗣相伴于你,也不至一生孤寂。”将来也有人送终。 后半句话,轩辕景宏怎么也没能说出口。 轩辕景宏本意是要柳依依相伴轩辕长倾一生的,如今柳依依已成为摄政王义妹,此生便再无可能。而轩辕景宏又实在不忍心,见轩辕长倾总是孑然一身,形单影只,如此过继给他一个孩子,或许他能开心一些。 “皇兄!”轩辕长倾没想到轩辕景宏会有此念。 “都是轩辕氏的血脉,皇兄的孩子便是你的孩子。”他到底比轩辕长倾更幸运,他的毒有解,而轩辕长倾体内的毒,却是……无药可救。 至少现在,无药可救。 “好。”轩辕长倾洒然一笑,眉眼间渐有喜意。 魏荆曾告诉他,夏侯云歌小产伤了身子,只怕日后再不能生育。连魏荆都摇头,便是世上再没人能医的好。 若将来能有个孩子,过继夏侯云歌膝下,也算弥补了他心中之愧。 毕竟青青的孩子…… 只是不知,夏侯云歌会否愿意接受。 高公公将装着“绕梁”的宝盒呈了上来。 轩辕长倾打开盒子,抚摸那七弦古琴,只是轻轻碰触,那琴弦就似有了灵性,发出低沉悠远的声音。 “好琴。”轩辕长倾不禁赞道。 “长倾,这把琴,你想送人?”轩辕景宏低声试探问。 “为它寻个好主子,才不屈了这把绝世名琴。”轩辕长倾盖上宝盒盖子。 轩辕长倾曾听过夏侯云歌弹琴,虽那时还年幼,不过已在琴技上颇有造诣。这些年,天下又都传夏侯云歌的琴技乃堪当天下第一。而夏侯云歌儿时曾有个愿望,便是能拥有一把传说中的绝世名琴。她父皇为她寻遍大江南北,终不得所获,殊不知四大名琴只有一把绕梁保存完好遗留下来。还是北越在攻破羌月国时从后宫中搜出,秘密收入北越皇宫。 正在沉思,琼华殿的宫人匆匆来报。 “摄政王,贞德郡主跳湖了!” 轩辕长倾大惊失色,也顾不上再拿上绕梁,直接冲出御书房。 轩辕景宏也赶紧穿上鞋袜,一边急急问还未走出去的宫人,“好好的,怎么投湖了!” “奴才也不知。只是听锦画孺人和她身边的婢女,这样说的。” 当轩辕长倾火速赶到琼华殿后面的池塘时,那边围了很多人,有的人尖叫,有的人哭喊,场面极为混乱。 而落水的柳依依早已不知踪影,亦没有一个人跳下去救人。 这里的宫人几乎都是北越人,基本都不会水。只能眼睁睁看着柳依依沉在河底,没了踪影。 轩辕长倾一跃身,直接跳入秋季冰冷的湖水之中。 四下响起一片尖叫声。 “王爷跳水啦!” “快救王爷!” 之后,只听见噗通,噗通……不管会不会水,一帮宫人都如下饺子一般,跳入水中。 这个湖不大,却很深,且水下生满柔韧浓密的水草,视线极不清晰。 又被一帮宫人挣扎搅浑了水,更难分辨视线。 幸好柳依依一身素白,在飞扬曼舞的水草中,格外显眼。 轩辕长倾赶紧向沉在水底的柳依依游去,这时已有一条宛若游鱼的人影,曼妙身姿翩若惊鸿,先他一步,抢先拽起柳依依,速度极快地游上湖面。 轩辕长倾赶紧跟着浮上湖面,这才看清楚,救起柳依依之人,竟是夏侯云歌。 “怎么是你?”轩辕长倾远远望着夏侯云歌,凝眉问。 他一直不觉得,夏侯云歌不会有救人一命的好心,不补一刀就是大慈大悲了。 夏侯云歌并不理他,只是费力拽着柳依依抓紧时间往岸边游去。 柳依依早已神志不清,看样子,落水已有一会。锦画却才来喊人,其心可诛。 秋天的水,凉的刺骨,尤其当风吹过,冷的人直打哆嗦。 夏侯云歌坚持最后一丝气力,游到岸边。幸好轩辕长倾已飞身上岸,一把拽住柳依依,上了岸,终于减轻她的负担。 一帮宫人,见摄政王已上岸,也赶紧七手八脚相持上岸,拿衣服的拿衣服,帮忙的帮忙,手忙脚乱,混乱无章。 轩辕长倾急声呼唤怀里已没意识的柳依依。“依依!依依!” 柳依依一双眸子,紧紧闭着,没有丝毫回应。那青白毫无血色的脸,就如一朵即将凋零的荏弱昙花,散尽最后一缕余香,让人心痛,颤抖想要挽留,却又惶恐不安,生怕从指缝中流逝。 轩辕长倾怒吼一声,抱起柳依依快步直奔琼华殿。 “快去宣太医!” 一帮宫人七手八脚地到处乱跑,回去准备的准备,去找太医的找太医。 一时间,方才还人员拥挤的后花园,瞬间又恢复往日凄清。 大家也都忘了,夏侯云歌还在水中。 夏侯云歌也不屑他们顾及,她一向一个人惯了。 正要攀爬上岸,却是脚下石块松动,脚下一滑跌入冰冷的湖水中。想勉力起身,双脚猛烈剧痛如断裂一般,瞬间毫无知觉。 应是在冷水中浸泡太久,抽了筋。 曼生的水草拦腰将她缠住,越是挣扎,缠的越紧。她用力伸手,想抓住岸边微微凸起的岩石,手指从尖利的石头上划下一道长长的血口子,鲜血直流,刺痛钻心。 夏侯云歌眼睁睁看着,轩辕长倾在一众人簇拥下远去的背影,不曾回头看过她一眼。 她从没像此刻这般期盼过,希望他可以回头看她一眼…… 哪怕一眼。 或许…… 即便他回头,即便看到她身陷水中不能脱身,亦会一脸冷漠不管不顾吧。 他本就恨不得她去死。 终于,冰冷的湖水耗尽她所有气力,再无力坚持。身子一点点沉入水中,吞没她所有的气息,只余一片涟漪,缓缓散开,再无任何痕迹。 模糊的视线再看不清岸边优美风景,亦没有救她脱离死亡的浮木。 她努力让自己意识清晰,不让窒息的憋闷摧毁她顽强的意识。 只要等双腿抽筋缓解,她完全还有机会自救,不需要任何人伸出援手,她亦不屑要! 她不住告诉自己,决不能被小小的湖水困住,亦不能让这湖水夺走她和孩子的性命! 可是,双腿抽筋却越来越重,已僵硬不能动弹。意识亦开始模糊不清,终于嗅到了死亡逼近的绝望。 这里本就偏僻,鲜少有人来。 只怕,待有人发现她时,她已成为一具冷尸了。 缓缓吐出口中最后一口气,眼前漫开一连串的气泡,破碎而散,消失无痕…… 第117章 心冷,给我滚出去 第117章 心冷,给我滚出去 琼华殿忙成一团,宫人太医都在柳依依的房间穿梭,进进出出的人,虽然匆忙,也都有条不紊。 刘太医捻着花白的胡须,为柳依依诊脉。忽然手上一抖,竟然白了脸色。他悄悄瞥一眼一旁焦急等待的轩辕长倾,竟已浑身隐隐颤抖起来。 “郡主到底怎么样?刘太医!”轩辕长倾急不可耐,焦声追问。 刘太医匆忙跪在地上,头上渗出豆大汗珠,竟只跪着说不出话来。 轩辕长倾寒眸一凛,声音如覆满薄冰,“但说无妨。” 刘太医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扫一眼周围都是人,还是艰涩难言。 轩辕长倾赶紧命人都下去。 刘太医这才声若蚊蚋地小声说,“幸亏救上来及时,王爷又将郡主呛的水都吐了出来。如今郡主只是昏睡过去,不过……” 刘太医又没了声音。 轩辕长倾听的心焦如焚,一把揪住刘太医的衣领,“你倒是快说!” 刘太医吓得抖若筛糠,颤颤巍巍壮着胆子开口,“郡主她……她……”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小桃焦急的喊叫声。“你们有没有看见王妃?王妃是否在里面?王妃说去救人,怎么还没回来?” 轩辕长倾心口猛然抽紧。 恍然想起,他离去时,夏侯云歌还在水中,脸色苍白如纸,似有不妙。他以为夏侯云歌水性极好,湖水又不是很深,焦急救柳依依,便匆忙回来了。 他一把丢开刘太医,“谨守郡主身畔,不许离开寸步。” 刘太医如得大赦,忙不迭点头。 轩辕长倾大步出来,小桃通红眼眶,毫不畏惧地瞪着轩辕长倾,哽声问,“王爷,王妃呢?” 轩辕长倾也顾不得追究小桃不敬之罪,急声问,“王妃一直没回来?” “奴婢还以为王妃来了郡主这里,过来一问,竟都说没见到王妃。”小桃终于急得眼泪掉了下来。 轩辕长倾大步流星一路直奔琼华殿后花园,怒喝一声,“你不好好跟着你家王妃,去了哪里!” 小桃紧咬嘴唇,紧步跟着,不说话。 那会,锦画和冰莹匆忙大喊“贞德郡主投湖了”,夏侯云歌觉得事有蹊跷,便命小桃密切关注锦画和冰莹,一个人去后花园救人。小桃见锦画和冰莹匆匆出了琼华殿,便悄悄跟了出去,回来就再没见到夏侯云歌。 轩辕长倾越往后花园深处走,心便越往下沉一分。 当来到那个开满秋菊的湖畔,平静无波的水面,恍如一潭毫无生命气息的死水,静得让人窒息。 “夏侯云歌!”轩辕长倾大声喊。 平静的湖面,没有丝毫回应,周遭也安静得恍若死去一般。 “夏侯云歌……” 轩辕长倾嘶声大喊,沉静的湖面,只有他隐隐的余音回绕,再无任何声响。 轩辕长倾终于慌了,一颗心好像被一双大手紧紧攥住,似要将所有的血液都积压出来。 “娘娘……”小桃吓得大哭出声。 东朔已纠集很多会水的南耀人,赶紧下水寻找夏侯云歌下落。众人在水下寻了很久,还是没有寻到夏侯云歌。下水的人皆说,这个湖虽不大却很深,水又很凉,湖底又生有茂密水草,水草下又是淤泥。若人沉陷淤泥之中,只会一点点下沉,之后被淤泥覆盖,再难寻到痕迹。 “以前这个湖,不知埋葬多少人,只怕王妃……”打捞的宫人一阵摇头。 “不会的,不会的!娘娘不会死!”小桃大声嘶喊,声音沙哑。 轩辕长倾偏不信,猛地跳入水中,激起一片水花。 碧波潋滟,暗影重重,却没有那一张美得让人窒息的脸出现在眼前。轩辕长倾再次沉入水中寻找,一次次浮上水面换气,依旧没有在那浓密的水草中寻到夏侯云歌的踪影。 他的心,一点一点变冷,比那刺骨的秋水更加冰寒。 他从没有如此慌乱过,亦从没有这般不知所措。身体好像被一下子掏空,轻飘飘如一片秋风中翻飞的枯叶。 不知是谁在岸边喊了一声,“王爷,都这么久了,就是捞上来,王妃也死了,您快上来吧。” 小桃怒瞪过去,是琼华殿书房的一个小宫女,好像叫春英。 轩辕长倾在水中拍起一片水花,发出哗啦的巨响,怒吼一声,“谁说王妃死了!拖出去仗毙!” 春英吓得噗通跪在坚硬的石地上,“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婢只是实话实说……” 还不待春英过多的话说出口,已被人捂住嘴,拖了下去。 小桃含着眼泪,凄凉地笑起来,喃喃道,“王爷……您不是一直想要娘娘死吗?如今娘娘真的死了,您处置一个下人,又有什么意思。” 轩辕长倾浑身湿透,飘在齐胸的冷水中,墨黑的长发如那蔓生的水草,散在碧色的湖面上。他苍白的脸色几近透明,连呼吸都那么的冷入骨血。 死了?他一直都希望的? 是啊,怎么忘了,他一直都希望夏侯云歌死的,好报复刻骨深仇。 死了?死了?死了…… “呵呵呵……”他低低地笑起来,似很开心,又似哀戚迷惘,寻不到一点点开心的源头。 他为何要开心?又为何不开心? 他不再沉入水中寻找,亦不从那冷得入骨的秋水中出来,只那样形单影只,恍若世界又只剩他一人般,身影孤凉地飘在水面上。 到底哪里出了错?抑或从一开始就错了? 为何在得知她生还无望的时刻,心会这么痛?一点都不开心? 甚至不知道,恨了这么多年,口口声声恨不得她去死,要将她折磨得生不如死到底是为了什么。 究竟,为了什么? 真的恨她吗?又或者,再次相见,那曾经以为刻骨的深恨,已在一点点流失…… 他不知道,一切都似是一个无解的题,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给他一个准确的答案。他只知道,她没有了,他寻不到她了,就在这片湖底,他就是寻不到她。 也终于意识到,当这个世上,再没有她的时候,会这么冷…… 恍若隆冬冰冻三尺之寒,再没有任何温暖。 小桃缓缓往那湖边靠近,似要一步步走向冰冷湖水中,陪伴夏侯云歌一起葬送在湖底。她哭着,却又笑着,苦声说。 “王爷,王妃为救贞德郡主而亡,多么好,又多么堂皇的死因。王爷亦可对天下人有个合理交代,奴婢恭喜王爷,大仇得报。” 说着,小桃就要跳入湖水中。 远远听见东朔一声大喊,小桃猛然滞住跳下湖水中的身影。 “王爷!王妃在这里!” 轩辕长倾瞬间找回了三魂七魄,猛地从水中飞起,溅起一片晶莹剔透的水花,直奔东朔发出声音的方向飞去。 小桃亦拼尽所有气力,跑了过去。 果然看到夏侯云歌,昏倒在树林中的假山石后。 她浑身湿透,长发凌乱,脸色惨白透着乌青的死灰。娇小的身子紧紧蜷缩一团,如一只受伤不想被人看到狼狈模样的骄傲小兽,蜷在隐秘角落独自疗伤。 轩辕长倾赶紧抱起夏侯云歌,她的身体冷得好像一块冰,没有任何温度。 “夏侯云歌!夏侯云歌!夏侯云歌……” 轩辕长倾一遍遍呼唤她的名字,声音是他自己都未发现的无尽喜色和关怀,却唤不来她的丝毫回应。 他赶紧将她搂入怀中,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的身体。匆匆赶回琼华殿,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他空冷的心,一点点重拾温度,渐渐填满。 回到房中,轩辕长倾赶紧拔掉夏侯云歌身上湿透的衣服,那挂在她脖颈上的红色宝玉,在眼前一闪而过。轩辕长倾没有任何心思去分神细看,赶紧用被子将夏侯云歌裹紧。 轩辕长倾的衣服也早已湿透,浑身亦冷的刺骨。 夏侯云歌的身子方才还冷若寒冰,转瞬间又烫如烙铁,身子还在瑟瑟发抖,双颊涨红如晚霞,嘴唇亦惊现暗红的紫色。 “快把刘太医请过来!”轩辕长倾急声大喊。 东朔和宫人们都愣住,刘太医这时正在郡主的身边守候。群主还未苏醒,也是轩辕长倾亲自吩咐,刘太医不许离开寸步。 如今,真的要请到这边来吗? 众人一时间拿捏不定主意,生怕是轩辕长倾一时冲动,他们又顺着做了错事。万一请来刘太医,柳依依那边出了什么状况,肯定要他们受罚。 轩辕长倾也猛然一骇,他这是怎么了? 望着裹紧在被子中,烧得脸红如苹果的夏侯云歌。什么时候这个女子,已如柳依依一般重要了? “娘娘,娘娘……” 小桃不住呼喊夏侯云歌,眼泪在眼眶打转。见一帮人谁也不动,去请太医,只好浸湿了毛巾敷在夏侯云歌头上,又用力掐在夏侯云歌的人中穴。 “娘娘,您说过,会好好活着……您醒过来啊!只是发烧风寒,就将您击倒了吗?” 小桃一边忍住眼泪,一边呼唤。手指掐得夏侯云歌的人中已现了血痕,这才让夏侯云歌有了些微反应,微微摇了下头,紧接着一阵咳嗽,恢复了意识。 小桃喜极而泣,一把抱住夏侯云歌,“娘娘!您终于醒了。” 轩辕长倾从愣神中回魂,赶紧挥散身体不适,一把推开小桃。他握住夏侯云歌纤弱的肩膀,用力摇她。 “没有本事,就别下水救人!如今弄得一身伤,是想博得本王可怜吗?” 夏侯云歌弱弱的挣扎,想要推开轩辕长倾,却是没有力气。她用力喘息,呼出的气息都如火一般滚烫,声音细弱而沙哑难辨。 “我用不着任何人可怜!” “那你就别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让人厌烦!” 轩辕长倾瞬时恼了,她都病成这样了,还是一身傲骨毫不妥协。哪怕说一句软话,他也有个理由,现在就请刘太医从依依身边过来。也总好过,从遥远的太医院请人,浪费时间的好。 夏侯云歌怒声大喊,“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我不要再见到你!” 第118章 顽强,救命的少年 第118章 顽强,救命的少年 轩辕长倾没想到,他费力救她,她却如此不知好歹,当着众人对他出言如此不敬。深沉如墨的眸子,阴鸷地盯着她,似随时都会爆发,最后却是摔袖离去。 “你这女人,倒不如死了省心!”他咬牙切齿,摔得房门轰然作响。 一帮宫人们,也赶紧跟着出去。 门外传来轩辕长倾的怒吼声,“你们不去伺候王妃,跟着我做什么!” 一帮宫人又赶紧进门。 夏侯云歌哑声怒喊,“都滚出去!滚出去!” 一帮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好都低着头簇拥在门口,进退两难。 轩辕长倾站在门口,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一阵钝痛袭来。丢下一句话,大步离去。 “谁也不许伺候她!不许给她送药!本王今日就让你自生自灭!” 小桃守在夏侯云歌床边,一脸焦急又很为难,“娘娘,王爷许是也是好心,不如您就说句软话,让王爷请个太医给您瞧瞧吧。您的身体这么烫,万一烧坏了怎么办。” 夏侯云歌断然不会让太医为她诊脉,万一发现孩子的秘密,将是一场轩然大波。 “小桃,你去给我打些热水,越热越好,再熬一碗浓浓的姜汤。”夏侯云歌抓紧拳头,迫使自己坚强停住,“我不相信,我熬不过去!叫他们看我笑话!” 她小时候,经常在寒冷的冬天,练习冬泳,考验顽强的意识。如今只是被秋水浸泡,这副柔弱的身子扛不住罢了,她的意识还是很清晰的。 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扛过去。 她和她的孩子,都会平平安安。 小桃赶紧去准备热水。 夏侯云歌的手紧紧覆在微微隆起不易被人看出的小腹上,低声喃语,声音却透着强大的顽强力量。 “孩子,相信妈妈。跟妈妈一起,坚强一些。” 小桃备好热水,夏侯云歌浸泡在滚热的热水中,身体终于不再冷了,酸麻的涨痛亦渐渐缓解,手脚都舒服很多。额上亦渐渐渗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沿着脸颊滚落滴入热气升腾的热水中。 泡了许久,直至疲惫的昏昏欲睡,身体也再受不住那热水才裹着被子靠在床上。 小桃已熬好姜汤,夏侯云歌捏住鼻子,忍住那热辣的汤汁刺激每一根神经,大口大口喝下去。 身体瞬时冒了一层热汗,似将所有的寒气都逼了出来。 舒服地躺在床上,缓缓闭上疲惫干涩的双眼。 小桃守在一旁,不住为夏侯云歌擦拭额头上的汗滴,生怕夏侯云歌再二度着凉。一会声音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一会又嘻嘻的直笑。 “娘娘……小桃还以为您……都想跟着您一起去了!真好,娘娘还活着真。” 夏侯云歌摸索着,抓紧小桃的手,心坎暖暖的舒服。 “娘娘,为何您会晕倒在树林中的假山后面?您爬上岸,为何不直接回来?也不至于在那树林中吹好一阵子冷风。” 说着,小桃声音又哽咽了,“大家都说娘娘生还无望了,沉水那么久,水又冷……”小桃悄悄擦去眼角的泪珠,她知道夏侯云歌不喜欢眼泪。“真是好险。这个湖在原先,就总是有人掉进去捞不上来,真的好怕娘娘也……幸好,先皇保佑娘娘,万幸,万幸。” 夏侯云歌闭着眼默不作声,那冰冷的湖水,就像一个噩梦,仿佛现在还沉溺在水中,窒息地漂浮着,她的腿上似乎还纠缠着那柔韧的水草,难以挣脱,一点一点拉着她下沉。 忽然! 她在水中似乎看到一张模糊的脸,在那一片潋滟的光影中,她看不清楚那张脸,亦分辨不清那人到底是谁。 她以为那是梦境,死亡前出现的幻象,耳边却传来清楚又模糊的声音,带着点稚气未脱的清亮。 “喂!你还能听见我说话吗?我不会水,我递木棍给你,你还能抓住吗?” 夏侯云歌猛地抓紧拳头,用指甲穿刺掌心的刺痛,强迫窒息的意识,清醒过来。 一把准确抓住,递到水中的木棍一端。 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抓住木棍,生怕一松手又沉入水中,失去唯一一线生机。 总算逃出了冰冷的湖底,大口大口贪婪地喘息着。浑身湿透,长发粘在脸上,模样极其狼狈,仍旧不失她倾城之色,美如一朵出水芙蓉。 少年不禁看的有些呆,紧接着赶紧回魂,用力拽夏侯云歌靠岸。 岸边是一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朗目星眉,虽尚显稚气,已生得俊气逼人。一身天蓝色的锦绣华袍,如用最美好的一方晴空织成的料子,一看便知出身高贵,身份不俗。 少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拽夏侯云歌上岸,累得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夏侯云歌赶紧脱掉鞋袜,用力掰脚趾,双腿抽筋总算缓解稍许。 那少年轻声问她,“你怎么样?可还好?” “很好。”夏侯云歌冷的打个哆嗦,想要起身,双脚还是疼痛无力。虚弱伏倒在岸边大石上,抓紧拳头强撑,不想自己露出脆弱无力的一面。 “听说有人落水了,我就过来看看,他们怎么就独独把你落下了?” 夏侯云歌不做声,努力起身,还是没能成功。 “你浑身湿透,今日的风又很大,小心着凉。” 肩上忽然一暖,天蓝色的外袍披在她的肩上,带着暖暖的体温和少年身上清雅阳光的气息。 “谢谢。”夏侯云歌低声道谢,虽显生硬,却是发自肺腑。 在她危难时,没想到是一个陌生少年出手相助。她所谓的夫君,那些看似对她恭敬的宫人婢女,一个个都将她抛在脑后。 夏侯云歌也终于明白,在这些人眼里,她不过只是空气一般的存在。 若说心不痛,是假的。只是倔强咬唇,不屑承认。 她一向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与帮助,包括那个所谓的夫君,又何须在意。 少年见夏侯云歌无力起身,赶紧过来帮忙,费力搀起夏侯云歌。少年的身高比夏侯云歌稍微矮一点,虽还年少,已透露出男子清俊的气息,带着阳光一般温暖透彻的笑容,直照人心底。 夏侯云歌侧开脸,赶紧避开那暖阳一般的目光。就像一块冰,生怕被阳光照拂。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夏侯云歌脚步踉跄地往回走,将身上的袍子脱下来,还给少年。 少年又赶紧裹在夏侯云歌肩上,态度强硬,透着两分贵族惯有的霸气,“万一着凉怎么办!” 夏侯云歌微微一怔,这样霸气又关心人的话,确实暖心。可她还是不想接受陌生人的恩惠,依旧将外袍脱下来还给少年。 少年见她倔强坚持,只好作罢。 夏侯云歌脚步虚浮,依旧咬牙坚持,单细的纤弱背影让人心疼。 少年追上来,总想帮一帮她,才心安,“我叫君清扬,是刚刚荣封的荣国公。我送你回去,也好让那些宫人对你心存几分畏意。这宫里的人,惯会欺负柔弱的,我帮你训斥他们!日后他们一定再不敢这般欺负你,将你一个人丢在水里都不管!” 他说话还带着点孩子般的赌气,逗得夏侯云歌不由心口一暖。 她的唇角隐约弯起一丝弧度,转瞬就已恢复冰冷的淡漠。 他竟然就是君清扬,君家最小的,也是唯一的男孩。他将她当成一般的宫女了,也当这一场落水,只是宫人间相互欺负那么简单。 连夏侯云歌自己都不敢保证,是否是轩辕长倾故意将她遗落在水中,不管不顾带人离开。 “不用了!” 夏侯云歌冷冷丢下一句话,转身快步离去。 君家的人,不想再有一丝一毫牵扯。 身后传来君清扬的一声呼唤,“喂!你叫什么名字?我也好找太医去给你看一看,以免感染风寒。” 君清扬又追上来,夏侯云歌已借用小径两侧浓密的深黄树影,快速藏入一旁的假山后。 紧紧抱住冷得瑟瑟发抖的身子,等待君清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远远还传来君清扬一声叹息,“怎么走的这么快,莫不是书中说的画中仙子?” 夏侯云歌不禁失笑,“幼稚。” 待君清扬走远,夏侯云歌想起身,却是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千里之外的一片海域上,百艘大船驰骋在波涛海风之中。 为首一艘大船上,一黑袍鬼面具男子,傲立于船头,长袖贯风,黑袍猎猎翻飞,似那遨游在碧海蓝天的一条黑色蛟龙。 身后一红衣人,面容妖娆,长发如瀑,飞扬的红色袍衫,如那一朵盛开正美的木芙蓉,妖冶夺目。 “皇上,人已找到了,是否提上来?”百里非尘低声问。 现在的祁梓墨,已自封为皇。 “不用!”祁梓墨转身从船头下来,直接去了百里非尘关押犯人的暗室。 暗室中,一中年妇人衣着简朴,头发略有凌乱,只是仪态依旧端谨,默默地站在暗室内黑暗的角落之中。 祁梓墨在门外就已摘掉脸上面具,露出一张剑眉朗目极尽风华的脸。他进门匆匆搀起那中年妇人,不复往昔的阴鸷狂佞,如一个贵族的纤懦公子。声音似有悲痛,亦夹杂着淡淡欣喜。 “福嬷嬷,梓墨可是找到您了。” “皇上!”中年妇人讶然出声,忙跪地行礼。 祁梓墨连忙阻止,双手虚扶起福嬷嬷,长长一揖,“福嬷嬷,梓墨惭愧,未能救出云歌。” 福嬷嬷眼中含泪,哽声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老奴听天下人都说,是皇上您抛下皇后,弃江山于不顾,独自带人逃出皇宫不知去向。” 祁梓墨低下头,脸埋在阴影中看不真切,只让人觉得似有悲痛,声音亦低沉颤抖,“福嬷嬷,恕梓墨无能,当时轩辕长倾将云歌掳走,威胁于我,若是不交出江山,就要将云歌……处置掉。您也知道,轩辕长倾多么痛恨云歌,为了救云歌,我亦是无奈。带人离开皇宫,让位于轩辕家,却没有想到轩辕长倾狡猾多端,夺了江山,没有放了云歌。” 第119章 婉菻,那一样的脸 第119章 婉菻,那一样的脸 “所以皇上就放弃了公主,独自逃命了!”褔嬷嬷痛声低呼。 “当时轩辕长倾已兵临城下,南耀大军根本抵挡不住。与其硬碰硬死伤无数,又危机云歌性命,不如从长计议,另作打算。我亦是为了云歌,为了将来一举夺回夏侯氏江山。只能暂时逃出皇城,组织余下兵将,一路南下。在沧南海的群岛重新组建国家,收集旧部,一招反击。” “真的是这样?” 祁梓墨见福嬷嬷面上仍带犹疑,突然双膝咚的一声跪下,“嬷嬷,梓墨才疏志短,失了江山又不能救云歌于险地,实在是不堪为夫为君!苟延残喘至今,不过是为了能救得云歌,抢回夏侯家江山,倒是在云歌面前引颈谢罪。” 福嬷嬷听到此,又见祁梓墨声泪俱下,不由有些触动。 深深叹息一声,扶起祁梓墨。 想当年先皇后借用龙玉,卜卦算出,轩辕长倾会是公主命劫,便在十年前对轩辕长倾痛下杀手。最后没想到,十年后,公主又落入轩辕长倾手中,命悬一线。 当年先皇后病逝后,先皇悲痛爱妻亡故,一病不起。急于为公主择个皇夫,将来继承夏侯家的江山。不想公主亲自选了祁梓墨,先皇见那祁梓墨本是世家出身,又是文武双才,模样出众,年纪轻轻就已在京师大有名气,被誉为一代才俊。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便敲定了祁梓墨为驸马。 两年后,先皇抑郁而终。祁梓墨继位称帝,可谁也没料到,祁梓墨性情大变,不但贪图玩乐,还一度昏庸无德,宠信宦官不说,还经常延误朝事,一再做出荒唐昏君之举。但事已成定局,又碍于公主对祁梓墨死心塌地,又是个胆小怯懦的,有个庸懦的君王,未必对公主嬴弱的性子,不是好事,至少不会欺了公主,一生也能暂保安稳。 褔嬷嬷掌管先皇后留下的秘密势力,暗部。保护公主,保护夏侯家的江山。 只是暗部早已在先皇后亡故时,就已秘密分散在全国各地,只待将来迫不得已之时再秘密召集成军,维护公主。 在北越大军对南耀虎视眈眈之际,要求将夏侯云歌送往北越为质,便可终止这场战争。祁梓墨一口回绝,终致北越大军的铁骑踏上南耀的国土。褔嬷嬷便悄悄离开皇宫,去各地组建暗部汇集。不想还未将所有力量召集一起,南耀便已被北越攻破,天下易主,而她又被暗部内奸暗害,坠海险些亡命。 如今,世事应验,公主未能躲开轩辕长倾这一劫难。而祁梓墨虽然失了江山,又未能救出公主,看上去却还有一片心意在。也让褔嬷嬷颇感欣慰,至少公主没有白白错爱一场。待救出公主,南耀复国,祁梓墨的去留,还得由公主自己裁决。 福嬷嬷叹息一声,“皇上,折煞老奴了!” “福嬷嬷,我们一定要救出云歌!”祁梓墨眼中闪过一丝难测的阴霾,“梓墨愿为鞍前马后效力,任凭褔嬷嬷指挥!” 福嬷嬷满意的拍拍祁梓墨的手,“这沧南海的群岛,易守难攻,我们以大海为屏障,轩辕长倾的大军大数都是北方人,定难大胜我方水师。我们救出公主,夺回南耀江山,亦是指日可待。一切还要听凭皇上指挥,老奴甘心效力。” “真的?”祁梓墨凉声呢喃一句。 褔嬷嬷微怔,祁梓墨已恢复方才的温弱神情,意态恳切,言语诚挚,“就是不知褔嬷嬷的暗部势力,可曾聚集完善?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定能一举成功。” 福嬷嬷执掌暗部几十年,忠心耿耿,又智计过人,对祁梓墨自不敢全然信赖,“不慌,在救出公主之前,先除掉七夕这个叛贼!到时再集合暗部,为公主夺回江山。” 祁梓墨暗地一笑,若是让嬷嬷杀了夏侯七夕,那他布设在皇宫的棋子岂不是落了空。到时候,夏侯云歌必会成为他祁家称帝的巨大阻碍! “福嬷嬷,恕梓墨一言,七夕如今如果贸然除掉,轩辕恶贼必会猜到是我们在皇城有帮手。到时候以云歌威胁我们,对云歌反而不利!”祁梓墨状似担忧夏侯云歌,急声道。 “还是皇上考虑的周全。”福嬷嬷面上满是钦佩,心中却是疑云顿生。 祁梓墨竟然能说出这样的关键,要不是极其关心公主,要不然就是多年来韬光养晦包藏祸心。若是前者,自己喊出皇上时,他应该有所推拒,而不是理所应当的受得,且祁梓墨虽然跪下,眼底的野心根本躲不过她的一双老目。只怕是后者! 如此,自己曾经的推测怕是已有应验,想先皇临终前曾要赐死七夕,而公主听闻后不忍姐妹如此,最终求得保全住夏侯七夕性命,没想到夏侯七夕真的是一匹白眼狼,竟然与轩辕长倾里应外合,还被封为“襄国公主”。 她故意示弱,被百里非尘的人带到这里,最主要的目的也是为了探一探祁梓墨。 与其大家挑明这层窗户纸,不如面上虚与委蛇,结合祁梓墨现在的强大势力,先混淆轩辕长倾的视听,为上策。 只是轩辕长倾…… 断然留不得了! “既如此,老奴请使刺杀轩辕皇帝,到时皇上趁乱救出公主,联络暗部,光复南耀!”福嬷嬷一副英勇不屈,言语铿锵有力。 祁梓墨见此,眼中得逞之意闪过,然后一脸悲痛与不忍,“太危险,福嬷嬷不能去呀,不如另选他人!都怪我太懦弱,连云歌都保护不了。” 祁梓墨捶胸顿足,很是悲痛。 “皇上,您万金之躯,千万保重龙体,您还要与公主长长久久。”福嬷嬷低身下拜,言辞极尽恳切恭敬。 祁梓墨眼底掠过一丝明光,缓缓搀起褔嬷嬷,“但愿嬷嬷,一举成功。不过……” 祁梓墨的声音顿了顿,“轩辕皇帝向来体弱多病,江山基本都掌管在轩辕长倾手中。而轩辕长倾死守岸边不进攻,阻断我军一应供给。不如先杀了轩辕长倾,让越国大乱,我们便可趁乱出击。到时亦可救出云歌,一举两得。” 祁梓墨心里清楚,褔嬷嬷武功极好,且谋略过人,对于医毒之术又信手拈来,只有夏侯云歌一根软肋,正可借此利用,成为他手中一把利刃。 不过……这样的人物,又岂能留太久,最后成为威胁自己性命的一把刀。 祁梓墨忽然态度诚恳地单膝跪地,“梓墨代云歌,代南耀万千子民谢过嬷嬷!” 福嬷嬷赶紧跪拜叩首,“皇上,您不要让公主失望便好。日后善待公主,善待江山万民,不枉先皇将万里江山拱手与你。” 褔嬷嬷起身,便从暗室内窄小的窗子,如一缕轻烟飞了出去,沉没入浩瀚的大海之中,没了踪影…… 祁梓墨嫌恶地扫了扫袍子上的尘土,唇角邪勾,绽放一抹佞笑。 百里非尘进来,低声询问,“皇上,褔嬷嬷这个人,当真可信?” “我又岂会看不出来,褔嬷嬷有意试探,亦对我满腹怀疑。不怕,只要她能杀了轩辕长倾,在她集结暗部时,你派人密切监视,之后将暗部一举翦除,连同褔嬷嬷和夏侯云歌,一个活口不留!” “是。”百里非尘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神色,只有格外恭谨的应诺声。 祁梓墨断然不会让人破坏他筹谋了十年的计划,先皇后曾留下的暗部,会是仅次于轩辕长倾的最大威胁。务必铲除干净,才可高枕无忧。 “大仇,要报。江山,也要夺!”祁梓墨的铁拳猛然攥紧,条条青筋凸暴。 祁梓墨转身出了暗室,回到房中。 婉菻已在房中备了酒菜歌舞,等待祁梓墨回来享受。当她看到祁梓墨回来,赶紧迎了上去,俏丽的小脸上带着女子质朴的娇羞和羞赧,低头揉着袖口,小声喃喃。 “皇上,你回来了,婉婉备了拿手的小菜。” 祁梓墨冰封的脸上终于绽放了一丝温和笑颜,抬手轻轻抚摸婉菻那白净又细嫩的脸蛋。婉菻赶紧更低地低下头,羞涩得脖子都通红一片,更是娇憨可爱。 “你总是记不住我给你的新名字。”祁梓墨宠溺地轻嗔一声,搂住婉菻到桌前坐下。 丝竹管弦悠扬奏起,舞姬们曼妙的歌舞,翩翩若飞舞的彩蝶。 婉菻含羞地为祁梓墨斟酒,小声说,“是,我日后叫小云。” 祁梓墨满意地端起酒盏,仰头而尽,模糊的视线深深地望着婉菻那美丽又清秀的脸庞。正是这张脸,这张和梅云一模一样的脸,给他千疮百孔的心,无尽的安慰与温暖。 终于不再觉得,他的妻儿早已离去,亦在醉酒朦胧间,仿佛梅云还在身边,为他挑灯磨墨,舞剑抚琴。 婉菻是一次他在临岸渔村发现的渔家女,他不过无意间经过那里。而他身边的下人,亦在渔村购买食粮上船。婉菻正在家中织渔网,被他一眼发现。他只留给她家里一些银两,不顾婉菻和家人的反对直接将婉菻带上了船。 婉菻起先不知逃过多少次,甚至跳海,她说她想家,想爹娘。 终于在他温柔的目光里,渐渐融化,成为他最为宠爱的一个女子。 只因婉菻有一张和梅云几乎一样的脸。 只可惜,这个渔家女婉菻,除了打渔做菜,琴棋书画一样不会。 那也不要紧,只要有一张和梅云的脸,又有差不多的温柔娴雅的性子,就足够了。 祁梓墨经常会守着婉菻喝得酩酊大醉,只有醉酒后,他才会觉得梅云还在身边。搂着她,亲吻她,不住喊着梅云的名字。 婉菻从来不会有怨言,也从不多说话,让他倍感舒心。他寂寞的身边,需要一位这样的女子,而不是梅云冷冰冰的牌位。 当祁梓墨终于沉醉睡去后,婉菻悄悄起身,穿上衣服,出了船舱。 婉菻去厨房熬制醒酒汤,却趁机伸手接住一只飞落在船上的海鸥,迅速将一张极小极小的字条放入到海鸥腿上的小竹桶内。 海鸥振翅而去,飞往的方向正是大海的彼岸,越国皇城的方向…… 第120章 毒手,柳依依怀孕 第120章 毒手,柳依依怀孕 柳依依一直昏迷不醒,轩辕长倾和刘太医,一直守在柳依依房里,一夜不曾离开。 夏侯云歌煎熬了一夜,总算在第二天清晨,熬了过来。 吃过早饭,活动活动筋骨,手脚不再酸麻胀痛。 夏侯云歌颇感欣慰,这副纤弱的身体,总算跟上她原先的节奏了。 站在窗前,看向柳依依房间方向,那边总是人影憧憧,进进出出。轩辕长倾自进去后,就一直都没出来,这让夏侯云歌总有些梗刺在喉,很不舒服。 她不知道这是妒忌还是怎样,心里总有点酸酸的,硬硬的,很难受。 或许,是孕中多思了吧,总喜欢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听小桃回禀,小桃跟着冰莹和锦画,出了琼华殿。锦画和冰莹一路行色匆匆,很是惶急,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走的极快。碍于她们一路回了甘泉宫,小桃只能半路折回。 “娘娘,您为何冒死救贞德郡主?这不符合你平常的性子,你经常告诉奴婢,不关自己的事,少插手的呀。”小桃小声将心里的疑惑问出口,“难道娘娘是想拉拢贞德郡主?” 夏侯云歌摇摇头,“柳依依几次帮我,我只是还她人情,没有任何目的。” 她一向不喜欠人恩惠,欠下了,总要还。 “若搭上娘娘的性命,多不值呀!幸亏老天保佑,娘娘平安,没有出什么大事?”小桃仍心有余悸,拍拍心口。接着小桃压低声音道。 “娘娘,您说贞德郡主,有什么事想不开,要投湖自尽啊?” 夏侯云歌深深望着柳依依房间的方向,“你觉得她的性子,会自尽吗?” 小桃想了想,摇摇头,“贞德郡主看似柔弱,却很识大体,也善解人意,不该有想不开的死结才对。” “她刚刚晋封郡主,又是在摄政王的琼华殿,她再有想不开的事,想要自杀,也不会选择这个地点,这个时候自杀。”夏侯云歌道。 小桃猛抽一口寒气,声音低沉得只剩抽气声,“是有人要杀贞德郡主?”小桃当即恍惚,“是锦画孺人?” 夏侯云歌轻轻摇摇头,“不见得。” 不过柳依依落水一事,一定与锦画脱不了关系。 可是锦画为何要急于铲除柳依依?她们的关系从小就相识,外人都说她们亲如姐妹,关系极好,应该不会下此狠手才对。 况且,锦画看似跋扈娇纵,实则没什么胆量,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 难道是那个心思极深的宫女,冰莹? 一个小小宫女,哪里来的胆子,对刚刚晋封的郡主下此毒手? “现在外面人都说,贞德郡主成了摄政王义妹,再无可能嫁予摄政王,一时想不开,投了湖。还有人说……”小桃嘟着嘴,愤愤道,“是娘娘逼得贞德郡主自尽。还都为贞德郡主叫屈哩。娘娘舍命救人还落了骂名!” 夏侯云歌冷哼一声,“这个黑锅居然让我背了!” “娘娘,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摄政王那边不见什么动静,难道也相信贞德郡主投湖自尽是娘娘逼的?” “我们都能猜到不会是柳依依自己投湖,轩辕长倾和柳依依认识那么多年,更是了解柳依依的性子。这件事如此蹊跷,我不信他一点不怀疑。”夏侯云歌猛然抓紧手中的一个紫色香囊,这是轩辕长倾抱她回来时,不慎落在床上的。 忽然,夏侯云歌目光微转,心生一计,唇角微扬。 “这个黑锅,我可不能就这样背了。” “娘娘?”小桃沉声试探夏侯云歌的意思。 夏侯云歌把玩手中紫色香囊,里面的味道很清淡,有淡淡的兰花幽香,应该是兰花的花瓣。 “不管此事与太后是否有关系,我们都要想办法让这件事与太后有关。”夏侯云歌沉声道。 小桃的眼睛猛地张大,“娘娘是想借机挑拨,摄政王和太后之间的关系更加强硬?”小桃微微笑起唇角,竖起大拇指,“确实是一个好计策。” 柳依依在轩辕长倾心里的地位极重,轩辕长倾决不允许,太后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柳依依屡次下手。不如将计就计,给太后重重一击,再难反扑。 “娘娘,我们要怎么做?”小桃问。 夏侯云歌勾了勾唇角,“这种煽风点火的事,不用做太多反而招人怀疑,以为我们落井下石,点到为止最好。” “奴婢懂了。”小桃眼底闪过晶莹的亮色。 夏侯云歌唇边的笑意加深。只要锦画不离开甘泉宫,只要锦画不敢来琼华殿探望柳依依,只要此事,不这么轻易就此罢休,轩辕长倾一定会怀疑是太后所为。 前几天太后刚刚秘密传唤过柳依依。魏安传来密信,告知夏侯云歌,柳依依在甘泉宫受了一番私刑,只为逼迫柳依依和太后联手将她铲除。 柳依依誓死不从的这份骨气,让夏侯云歌很是触动。 没想到这柳依依,看似柔弱如水,却是个心坚如铁的人,也对柳依依没有在太后面前屈服,对柳依依多了几分好感。这也是夏侯云歌,舍命救柳依依为回报人情的理由。 既然太后,执意相逼,想将她铲除。 也就别怪她,夺命反击了。 临近晌午时分,柳依依还未苏醒过来。 轩辕长倾和刘太医都有些焦急了,连轩辕景宏都过来探望过。轩辕长倾命人去找魏荆,却扑了空,没人知道魏荆的去向。 夏侯云歌去了柳依依的院子。 说实话,她有些担忧柳依依,想看一眼。 柳依依的院子里簇拥着几个熬药的下人,看到夏侯云歌的目光,都不太友善,甚至悄悄唾弃。 夏侯云歌似乎听到有人小声说了一句,“逼死郡主,还假惺惺救人,呸。” 夏侯云歌冷眸射过去,那宫女赶紧低下头,再多一个字都不敢吐出口。又冷眼扫过几个宫人,她们虽看似恭敬低头,实则满面不忿。 夏侯云歌终于明白,她们能口径一致,认为是她逼死柳依依,是有人故意放的风声了。 柳依依的房间门窗关闭着,夏侯云歌缓步走到门口,本想进去,又有些犹豫了。 她实在不想见到轩辕长倾。 可正是犹豫的当,竟然听到屋里人在小声说话。 “王爷,若郡主还不醒来只怕她……”刘太医的声音猛然僵住,有些怯怕的颤抖。 轩辕长倾声音恼怒,“刘太医!你总是支支吾吾,不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郡主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到底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刘太医这才抖着声音,低声道,“郡主……郡主……郡主再不醒过来,只怕她腹中……腹中的……” “腹中什么!”轩辕长倾听得实在着急,这刘太医已经欲言又止不知多少次了。 刘太医终于做了掉脑袋的准备,窥着轩辕长倾的神情,壮着胆子道,“只怕郡主腹中的胎儿保不住了。” 不仅轩辕长倾犹如五雷轰顶,门外的夏侯云歌也如被雷电击中般,大脑一片空白。 柳依依怀孕了? 她怀孕了! 夏侯云歌痴怔在门口,只觉得头脑晕眩,几乎站立不稳,急忙扶住门边,才稳住身体。 屋内传来轩辕长倾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咬牙。 “刘太医,你休要胡言乱语!郡主还未嫁人!” 刘太医扑通跪在地上抖落筛糠,声音支离破碎,“王爷……王爷饶命啊!” “你不将话讲清楚,只知道求饶作甚!”轩辕长倾愤怒地一把揪起刘太医。 刘太医擦了擦满头大汗,颤声道,“老夫行医数十年,岂会诊错脉。何况此等大事,老夫咱敢信口开河。” 刘太医见轩辕长倾没有预想的那样,当即砍了他的头,继续道,“郡主确实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只是郡主身体一向虚弱,脉象不稳,看来早有滑胎之象。如今又落入冷水,昏迷不醒,只怕胎儿保不住了。” 轩辕长城高颀的身体猛然一晃,望着床上紧闭双眼脸色苍白的柳依依,不知如何表达他现在复杂纠结的心情。 只觉得好乱,乱得一向沉静淡定的他,都难以承受。 轩辕长倾忽然转身,冲出房间,差点与门口的夏侯云歌撞个正着。 夏侯云歌猛然一个激灵,抬眸正对上轩辕长倾墨黑沉痛的目光。 幽幽秋风拂过,卷过几片枯叶翻飞。 萧索的秋意,带着湛湛凉意,如他寒霜浸染的眉目。 夏侯云歌转身就走,脚步有些匆忙,像是在逃避。却被轩辕长倾紧走两步追上来,一把拽住。 “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他的口气那么强硬,好像在质问一个犯人。 夏侯云歌如被芒刺穿心,一把甩开他的手,“我只是来看看柳依依。” 她实话实说,他却不信。 “你会有那好心?”他终是相信了那些下人口中所传的谣言了吧。 关心则乱,大抵就是如此吧。 连一向睿智,可以洞悉万事的摄政王,都迷乱了清晰的理智。 夏侯云歌眼中不经意流露的一抹痛色,让轩辕长倾有些不知所措。 他方才说了什么?连他自己似乎都有些想不起来了。 他确实乱了,乱得毫无理智了。 “那我就要问问摄政王了,您觉得我是揣着什么心思来这里的?为了探听这个天大秘密吗?”夏侯云歌冷声质问,让轩辕长倾一瞬艰涩难言。 柳依依怀孕了,那个孩子是谁的? 轩辕长倾的? 夏侯云歌忽觉心口剧痛难耐,好像被钝刀穿过。 “你这女人阴毒的很,我怎知道你是何目的!”轩辕长倾怨毒的口气,终让夏侯云歌的心痛得更加清晰。 她一步步后退,只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怕至极,尤其浑身森然寒气笼罩时,犹如地狱来的使者,浑身充满死亡的气息与阴暗,让人恐惧不敢靠近。 “恭喜摄政王了!”夏侯云歌转身匆匆离去,眼角滚热,视线模糊,似有晶莹的液体徘徊在眼眶。 她奋力奔跑,让拂过脸颊的风,吹干眼角的潮湿。 第121章 争吵,不要太相信 第121章 争吵,不要太相信 夏侯云歌跑回房间,紧紧关上房门,不想被人看到她丧失理智的样子。 她这是怎么了? 怎么忽然变得不像她自己了。 到底是怎么了?她完全想不通了。 许是怀孕的女人都变得容易多愁善感吧!可心里还一直纠结,方才听到的秘密,就好像在脑海中扎了根,怎么都挥不散。 既然他们早就有了夫妻之实,还假惺惺册封柳依依为郡主作何?岂不是太说不通了! 还是说…… 夏侯云歌心口更加寒凉,冷得骨节僵冷。 难道轩辕长倾只是为了暂时混淆视听,待她的利用价值耗尽,将她铲除,再将柳依依扶正。 什么天下幽幽众口,只要皇权强力镇压,天下人还不是乖乖顺从。 自古以来,皇族之中,公公迎娶儿媳的事都不在少数,何况是毫无血缘的兄妹!即便他们最后背负骂名成为夫妻,天下人又有谁敢明目张胆唾弃权倾天下的摄政王。 轩辕长倾竟然追了过来,强硬将房门推开。 夏侯云歌用力关门也是拗不过,最后他还是进来了,一把将房门摔紧。 如此响亮的动静,惊到外面的宫人,纷纷探头像这边看。 昨天摄政王刚刚吩咐,不许任何人搭理王妃,也都纷纷猜测王妃就此失宠了,如今摄政王又入了王妃的房间,难道王妃又要复宠? 惯会审时度势的宫人们,都想探听第一手消息。 屋内传来一声怒吼,是轩辕长倾的声音,“都滚远点!” 一帮宫人吓得赶紧做鸟兽散。 轩辕长倾一把将窗子也阖上,再没人能看到屋里的情况。 “你这是要干什么!”夏侯云歌怒道,他又抽什么风。 现在连轩辕长倾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揪心柳依依,又对夏侯云歌揪心不已。看到她不开心,他总是莫名的烦乱,明明想要远离夏侯云歌,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一探究竟。 就像一对冤家,不争出个子丑寅卯,誓不罢休。 “依依投湖自尽,到底怎么回事。”轩辕长倾咄咄逼人的目光,再次刺痛夏侯云歌的心。 她的心怎么了,变得这么容易疼痛。 “我怎么知道!”夏侯云歌断然没想到,他真的会以为是她暗中作梗。“我们关系是不好,我和你们任何人关系都不好,又不是疯狗见谁都咬!你的孺人锦画,和她的关系倒是不错,怎么不见她来探望你的依依一眼?昨日她们手牵手去了后院,琼华殿不少人都看见了,你怎么不去好好问一问!” 轩辕长倾终于哑口无言了,只深深地望着夏侯云歌。 他清楚看到了她眼中浮现的淡淡泪光,他想抬手擦去,她眼中的泪光就已消失不见,让人以为是错觉。 是啊,这个女人,从来没有眼泪的。 只在大婚夜,她喝下堕胎药,哭的像个孩子,他再没见过她的眼泪。 哪怕生死关头,满身重伤神志不清,痛得小脸紧皱,他都不曾见到她眼里有丁点泪色。 “夏侯云歌,你想说什么?”轩辕长倾的唇齿间,发出冰冷的声音。 夏侯云歌冷哼一声,“不想说什么?我想说的,只怕摄政王心里有数。” 犹如一语点醒梦中人。 轩辕长倾猛然一撼,有些事,他不想去想,但还是不能不怀疑。 “锦画……”他呢喃一声。 他终究不相信,锦画只是一个任性的女孩,会做出杀人这种事!还是杀亲如姐妹的柳依依。 他实在无法相信,却又不得不去相信。 “你倒是说说看,让我心里有个数。”他就是想逼夏侯云歌将这样的话说出口,才能挣脱心中桎梏。 即便轩辕长倾从小身处深宫,在尔虞我诈中如履薄冰,亦早知道人心叵测。可还是在心底深处,希望深宫侯门的人,不是每一个都被利益熏心,哪怕有一丝一毫的清澈,也能让他倍感暖心。不用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要处处提防,处处防范。 尤其锦画,十年前,她才六岁,从第一次见面后,那个女孩就总黏在他身边。 他虽不待见君家,不喜欢锦画总是任性地缠着他,还是有当锦画是小妹妹。 说他从小看锦画长大,也不足为过。 与其说锦画杀人,倒不如说是夏侯云歌杀人,更让他信服。 “既然王爷不相信,就等柳依依醒过来,问一问便知了。”夏侯云歌冷漠转身,给他一个倔强的笔直背影。 “她还没有苏醒!”他自是焦急的,他不能让这样的危险再出现一次,他对柳依依本就有愧。 “那便是她自己想不开自尽了!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听到锦画喊她跳湖,出去救了她一把,王爷信不信,随便你!” “她若想自尽,就不会求郡主之名。” “既然王爷明白,还问什么?”夏侯云歌拔高声调,怒道。 他非要这么与她过不去,每次都要气得她怒火中烧才肯罢休? “可她怀孕了。”他忽然话锋一转。 夏侯云歌回头瞪向轩辕长倾,“自尽与怀孕又有什么关系?” 她也怀孕呢,也没想过自尽,这是什么道理! 连自己腹中的孩子都不顾了?这不像柳依依的性格。 难道是因为怀孕,却不能嫁给轩辕长倾,因此想不开,似乎理由也不充足。就是因为此,为何选在这个时候自杀,很说不通。或许应该说,轩辕长倾的想法,让夏侯云歌很想不通。 他们的思想似乎不在一条线上,现在争执的也是两件事。只是轩辕长倾到底在想什么,她完全猜不透。 亦看不透,轩辕长倾眼中浮现的沉痛,到底是什么蕴意。 心痛不能迎娶心爱的女子?连怀孕也要遮掩,只怕众人说他们闲话? 应该是这样吧,她这样认为。 “既然王爷很为难,不如就休了我,放我走,大家都能有个好结果。”夏侯云歌无谓耸耸肩,直言道。 轩辕长倾眸色愈加阴郁如霾,让夏侯云歌浑身冷透,“休了你?” “你娶了柳依依,也能落个一家团圆,岂不美满。”夏侯云歌没发现,这样的话,似有赌气的成分。 “你休想!”轩辕长倾冷哼一声。 夏侯云歌闭上眼,努力深吸一口气。再不想跟这样的男人浪费唇舌,哪怕是生气都觉得不值当。 轩辕长倾却不肯罢休,声音蓦然低沉下来,让人难以揣测是何心思。 “你的身体倒是好的很快呢,夏侯云歌。” 他不许人伺候她生病,不许人给她送药,她昨天烧的那么烫,今日就能活蹦乱跳,还与他吵架,真是强健。 “谢王爷关怀,我命硬。”夏侯云歌咬牙道。 她这样的口气,让轩辕长倾很不舒服。眉心越拧越紧,似有爆发之势。 “我问你夏侯云歌,这件事,你到底有没有参与。” 他终究还是不相信她。 夏侯云歌大声笑起来,略有苦涩的味道,“与其在这里与我对峙,不如去问一问你的好母亲,是不是她属意锦画做了此事。摄政王心里,不是没有怀疑,只是不敢相信罢了。” 夏侯云歌的话尖锐戳中轩辕长倾的心房,人心都是复杂的,尤其在牵扯了复杂亲情之后,就变得纠结挣扎,难以有清晰的理智。 当局者迷,便是如此。 因为有了感情的牵绊,便乱了清晰的头绪。 夏侯云歌逼近轩辕长倾两步,一眼不眨地盯着他那张俊美非凡的脸,“你不相信,你的母亲在你警告过她之后,还执意与你做对,你不想赶尽杀绝,却不相信你的母亲还在步步紧逼。她明知道你在乎柳依依,还拿柳依依开刀,便是与你彻底决裂。你不想,这份骨血亲情,最终葬送在权谋利益之间。” 轩辕长倾猛然退后一步,脸色寸寸惨白。 夏侯云歌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如万箭穿心。 他吃惊地望着夏侯云歌,没想到,她竟然将他的心里剖析的这么透彻,就好像成了他肚里的一条蛔虫。 这种感觉,很奇怪,有些欣慰,又很抗拒。 身在高位之人,一向不喜欢被人看得通透,致使被人随意拿捏掌控。 总有一种难以揣测的神秘感,才能主导众人,成为核心人物。 而他现在在夏侯云歌面前,竟然变得这么透明。 自然,没有他那日醉酒后的胡言乱语,夏侯云歌也不会了解到,他看似冷血绝情,还是在心底深处有着对亲情的莫大渴望。一个孤单满身疮痍的人,往往会更渴望真挚纯澈的感情,哪怕一点点,都会成为最深的牵绊。 夏侯云歌清楚看到轩辕长倾眼底的犹疑和挣扎,她满意一笑,风华妩媚,“摄政王有的时候,不要太多疑,也不要太相信任何人。” 夏侯云歌推开紧闭的房门,对他做个“请”的动作。 “摄政王,不送。” 轩辕长倾俊脸一阵紧抽,再一次甩袖离去。 夏侯云歌站在门口,目送他远去的白色背影,淡淡笑着。他负气离去的场景,似乎已经成为他最经典的风景,有种百看不厌又解气的痛快。 小桃战战兢兢溜进来,亦顺着夏侯云歌的目光,看向已经回了书房的轩辕长倾。 “娘娘,怎么又吵起来了。”小桃擦了擦额上的汗滴。 “你怕什么。”夏侯云歌转身进屋,喝口水。 吵架吵的嗓子都干了,也是被他气的。不过,每次看他生气,她都心情很好。 “我怕了吗?”小桃指着自己的鼻子,“外面的人,吓的都半死了,我这充其量只算惊讶。” 夏侯云歌放下茶碗,努力平复心情。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对孩子不好,她现在是两个人。 小桃叹口气。 “怎么了?”夏侯云歌问。 小桃向外面三俩低头议论的宫人看了一眼,摇摇头。 “外面人又说我什么了?”夏侯云歌脸色微沉。 小桃却又笑了,“他们都是墙头草。之前还说娘娘失宠,蛮悍强逼贞德郡主自尽,如今又都说娘娘……”小桃忽然笑出声来,“说娘娘厉害,屡次将王爷气成那个样子,若换成别人,早被王爷处死了。他们又都说娘娘,在王爷心里地位不一般,连贞德郡主都比不过娘娘了。” 夏侯云歌嗤笑一声,这是什么道理。 这帮人,总喜欢揣测上头心思,倒不如谨守本分做好分内之事,少牵涉事端的好。 第122章 羁绊,夜探荣庆宫 第122章 羁绊,夜探荣庆宫 刘太医知道柳依依有孕一事,事关重大,绝不敢透露半分。 只怕他得知这个秘密,已命不久矣。 柳依依和轩辕长倾的关系,天下皆知。柳依依怀孕的事一旦外泄,天下人自都知道,那个孩子是轩辕长倾的子嗣。他们现在是兄妹关系,传出怀孕丑闻,将是天下笑谈。现在的情势,正是政局不稳民心涣散之刻,会让摄政王仁善贤德的声名蒙上不可抹去的污点。君家亦会借机反击摄政王,因此而在朝中失势也说不定。 轩辕长倾自不会让这种小事,成为他掌控朝堂,统一天下的阻力。 刘太医早已是轩辕长倾的心腹之一,斗胆问了一句,“摄政王,这个孩子,既已保不住,不如……现在就……” 轩辕长倾的脸色极为难堪。 柳依依这些年,日夜为他研制解毒之法,经常通宵达旦苦熬,又用自身的血为他解毒。她身体虚弱,他早就知道。不少补药给她吃,依旧难以填补虚空。 这是他欠她的,他怎么都弥补不了。 她身体虚弱与他有直接的关系,因此而胎儿不保…… 若这个孩子,真的没了。 愧疚的痛苦将在他心底深深扎根,根深蒂固,再难动摇,一世不能摆脱。 何况,他了解柳依依的性子,这个孩子,她必定舍弃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的。 她那么善良,从不忍心伤害任何一条生命,即便这个孩子,会是她最深的痛。 “王爷……”刘太医低声出言,“若不保胎儿,便可下猛药,郡主的性命便也多了一分保证。” 轩辕长倾心中撼动,为了保护柳依依性命,而选择遗弃那个孩子……望着柳依依雪白的容颜,那一双冰冷的柔荑,深深刺痛了他的每一条神经。 他该如何抉择? 自从夏侯云歌小产后,他对“孩子”,多了更深的牵绊,甚至有时看到谁家的孩子在玩耍,都会驻足多看一眼。 人大抵都是如此,得不到的才觉弥足珍贵,失去了方知痛悔不已。 皇兄说,人到了一定的年纪,看到同龄人膝下儿女承欢,便会有一种本能的渴望,希望这样的天伦也早些降临自身。 身在皇家,更多被利益掺杂,子嗣之事,也不例外。即便如此也在心底深处,奢望像平民百姓那样,一家和乐,子孙昌隆。 “刘太医,这个孩子,真的保不住了吗?”轩辕长倾的声音恍若从胸腔内挤出,低沉而沙哑。 刘太医跪在地上,“老夫无能。” 轩辕长倾不会再从太医院调人过来,为柳依依诊治。怀孕一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以免人多口杂,哪里出了岔子泄漏出去。 他不是担心自己的声誉受损,更担心柳依依受不了悠悠众口人言可畏。她太纤弱了,他必须好好保护她。 东朔已经去找魏荆了,却还一直没有消息,也不知魏荆又跑哪里享乐去了。 夏侯云歌知道柳依依那边情况不太妙,也知道轩辕长倾正在全力寻找魏荆。 夏侯云歌却可以找到魏荆。 魏荆曾给她留下训练有素的通讯信鸽。夏侯云歌想了想,她做好人,还被轩辕长倾怀疑,赌气不想帮忙,也是正常人的正常心里。 但还是写了信,吹个哨子,悄悄将字条放在竹筒内。 雪白的信鸽飞了出去,不负众望,过了不到一个时辰,魏荆便火速赶来了。 魏荆那风一般疾驰的速度,完全不似往昔那般潇洒自如,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魏荆极为在乎柳依依。就是给夏侯云歌探病的那一段日子,魏荆哪次不是闲庭信步悠哉悠哉。 原来柳依依昏迷不醒,竟是她自己不愿醒来。 这种情况,也就魏荆能诊断出来。 一个人的意志,可以主导一切,即便药物再灵验,也无济于事。 可柳依依,为何不愿醒过来,又有几人能猜到到底为了什么。在柳依依的心底,应该有一件难以面对的痛苦,一直折磨着她,才至有求死的念头吧。 魏荆来救柳依依,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夏侯云歌就站在房间窗口,一直关注柳依依那边的情况。她一向鲜少关心谁,而柳依依这个暖玉般的女子,终于让夏侯云歌,不得不被其触动心灵,忍不住想要关心。 平时对待柳依依,冷漠归冷漠,关心这种东西,放在心底就好,没必要表露出来,好像作戏一样那么假。 小桃终于得来第一手讯息,欢喜道,“娘娘,贞德郡主那边的情况稳定了,虽然人还未醒,却是没大碍了。魏荆公子,果然妙手。王爷可高兴了。” 夏侯云歌心里有些酸酸的难受,手悄悄放在腹部。 轩辕长倾得知柳依依怀孕,母子平安,自然高兴极了,恨不得将柳依依捧在手心里疼爱吧。 夏侯云歌努力让自己笑。 孩子……你有妈妈就足够了。 夏侯云歌伸个懒腰,最近嗜睡的很,回床上躺下,舒服睡个觉补眠,晚上打算有个行动。 晚膳时分,夏侯云歌睡足了起来,大口大口吃饭。 小桃被夏侯云歌惊人的好胃口骇住,“娘娘,晚饭不宜吃太多。” “多吃才有力气。”夏侯云歌饱足放下碗筷,在房里慢走散步,消化食物。 轩辕长倾果然夜里守在柳依依房中,连奏本公文都搬到柳依依房中处理,似生怕柳依依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人不是他。 如此良机,夏侯云歌自然不会错失。 到了宫门落锁时分,夏侯云歌找了布带紧紧束住腹部,以免剧烈运动伤到孩子。 换上早就备好的夜行衣,交代小桃守住房中,不许任何人进来,便悄悄潜出了琼华殿。 按照原先数记脑海的路线,轻易便找到了夏侯七夕的荣庆宫。 如今夏侯七夕已不住在宫里,而是搬到宫外修建好的公主府。夏侯七夕禁足日期也满,不知那个女人又会玩出什么花招与她为敌。 不过荣庆宫中的那个秘密通道,却是夏侯云歌逃出皇宫的最佳路线。 祁梓墨能悄无声息来到皇宫,又能悄无声息离开。当初祁梓墨带人从皇宫逃过北越大军围困皇城,只怕这条通道是祁梓墨早就修建好,用来逃命所用。这条通道,最起码直达皇城之外最安全的秘密地点。 按照原先潜入荣庆宫的路线,翻墙而过。 诺大的荣庆宫,现在只有几个看门的宫人。 夜色深了,院里点了几盏宫灯,已没人影,应是早早就睡了。 夏侯云歌潜入夏侯七夕的寝殿,屋子一片黑暗,没有丝毫声响,只有夏侯云歌极为清浅的脚步声。 月光从窗外渗透进来,猛然一层神秘的幽蓝色。 夏侯云歌在房里翻找很久,也没找到机关暗道。 电视剧上经常演,宝物架子上的古董花瓶,会是暗道的开关。 夏侯云歌用布垫在手上,以免留下痕迹,旋转挪动了所有的古董摆件,包括灯盏烛台,依旧没有找到机关。所有的东西,夏侯云歌又小心回归原位,不留丝毫线索。 以免被夏侯七夕发现蛛丝马迹,毁了暗道得不偿失。 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夏侯云歌的心口猛然抽紧,赶紧屏住呼吸。 门外传来小太监的嘟囔,“都没人住了,还要日日起来巡视。也不知道襄国公主,搞什么名堂,就是不让咱们消停。” “你就少说两句吧,那么丰厚的赏金,不比伺候人舒服多了。” “那倒是。” 说话间,俩人已推门进来,手里的灯笼将屋内照亮。 他们在屋里巡视一圈,甚至连角落都不放过。刚要往外走,其中一个小太监又猛然回头,到处看了一眼,摇摇头。 “我怎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好像有人似的。” 另外一个小太监,猛敲了一下他的头,“你是不是没睡醒,疑神疑鬼呢!大半夜的,别吓人!” 那小太监揉揉头,便往外走,打个哈欠,“可能我是真的没睡醒吧。” 关上门,传来他们远去的脚步声,“以后你少在夜里一惊一乍的,这宫里,冤魂多,小心缠上你。” 夏侯云歌见他们的脚步声已消失听不见,这才悄悄从屋顶的横梁上轻轻跃下来。 方才借用那两个小太监手里的灯笼,她看到屋内被人洒了香炉灰。 夏侯七夕果然狡猾,是怕有人擅闯进来发现暗道,一旦有所风吹草动,好及早另作打算。 夏侯云歌又仔细扫视一眼房间,暗道的机关不在这边,会不会在夏侯七夕的床上? 夏侯云歌又在床头翻找一阵,包括墙上的名画后面都找了,终于在触碰到床上柜子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小紫檀香炉时,宝物架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夏侯云歌忙过去一看,在那宝物架子后面,果然裂开一条缝隙。而在那后面的地上,光滑的青石板转,毫无异样。 轻轻敲过每一块砖,终于发现一块砖下面,发出空空的声响。 这里便是暗道的门了。 夏侯云歌大喜。 她没有打开暗道,而是将一切回归原位。又在临走时,将地上的香炉灰,轻轻吹平,掩去她的脚印,不留任何痕迹。 返回琼华殿,小桃正等的焦急万分。 “娘娘您总算回来了。”小桃赶紧帮夏侯云歌换衣。 “有人发现吗?” 小桃摇摇头,“没有。奴婢只是担心娘娘,怕娘娘在外有危险。” 夏侯云歌淡淡一笑,“很顺利。” 就在此时,夜行衣还没脱下来时,紧闭的房门竟然被人推开。 幸而纱幔帘幕都放着,夏侯云歌赶紧闪身到床上,将床幔放下来,盖上被子。 能如此堂而皇之进她门的人,只有轩辕长倾! 夏侯云歌吓了一身冷汗,轩辕长倾脚前脚后进门,该不会是看到她刚刚回来吧?若真那样,就糟糕了。夏侯云歌赶紧在被子下脱掉身上的夜行衣,只剩内里的蓝色肚兜蔽体。 来人果然是轩辕长倾。 他竟然喝了酒,手里还提着一个青花瓷酒壶。 第123章 耻辱,欠她的更多 第123章 耻辱,欠她的更多 他轩辕长倾一向滴酒不沾的,今天是怎么了?太高兴?还是…… “王妃呢?”轩辕长倾的声音,带着浓浓醉意,脚步也有些摇晃,一层层扬开纱幔,一路进来。 小桃赶紧拦在床前,“王妃睡了。” “睡了?”轩辕长倾睁了睁因醉酒而通红的眸子。 “对!王……王妃晚膳的时候,说头疼,吃过饭就睡了。”小桃慌张说着谎话。 “方才本王还听见,房里有人说话。”轩辕长倾摇晃两步向前,就要撩起床幔。 小桃赶紧阻拦,急声道,“王爷!王妃风寒未愈,恐沾染病气给您。” “废话这么多!”轩辕长倾极其不耐烦地,一把将小桃推开。 小桃摔在地上,痛得小脸皱紧。 这时,夏侯云歌一把掀开床幔,露出她香肩半裸,衣衫不整的样子。雪白的肌肤在昏黄的烛火下,透着淡淡的莹润光泽,就像一件上好的玉瓷器,给人致命的诱惑。 轩辕长倾看的一时有些痴了,浑身血液都在膨胀。那是一个正常男人都会有的反应!何况这个女人,本就是他的妻子。 “王爷这么晚了,来我这里作什么?” 轩辕长倾摇晃两步走到床前,喝了一口酒,随手便将酒壶丢在地上。 哗啦一声,酒壶碎了一地,酒的醇香散漫整个房间。 “睡觉。”他回的理所应当,一脚甩掉鞋袜,沉重的身体直接倒在床上,横压在夏侯云歌腿上。 “你压痛我了!”夏侯云歌用力抽腿,却挪不开他沉重的身体。 轩辕长倾终于动了动身体,夏侯云歌得以抽身。 生怕他看到藏在被子底下的夜行衣,就要跳下床,趁轩辕长倾意识不清,将夜行衣丢给小桃。 轩辕长倾却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你放开我!”夏侯云歌用力推搡他厚重的身体,他却压得更紧。 夏侯云歌被他压得呼吸困难,厚重的酒气洒在她的脸上,不由红了脸庞。 “你……干什么!”她竟声音慌乱了。 “都说一醉解千愁,为何我的心情还是很乱?”他声音暗哑地呢喃着,身体更加沉重地压了下来。 夏侯云歌被压得窒息,“你有什么好乱的!她怀孕了,你不该高兴吗?” “高兴?”轩辕长倾低哼一声,苦涩地闷声笑起来,“为何高兴?只觉欠她更多……” 夏侯云歌一头雾水,“这话从何说起?” 轩辕长倾不说话了,头沉沉地压在夏侯云歌的颈窝,滚热的喘息烫的肌肤火烧。 夏侯云歌努力别开脸,想与他拉开距离。他这样,搅的她心里怦怦乱跳,很难受。 轩辕长倾终于翻身下来,从后面搂住夏侯云歌,滚热的大手游弋在她细嫩光滑的肌肤上。 “你……别碰我!”她惶急抗议。 他却全然不理,继续在她的肌肤上辗转流连,似很喜欢她身体的触感。 当他的手触碰到夏侯云歌腰腹部紧紧缠着的布带,他疑惑问,“你缠这个做什么?” 夏侯云歌惊了一身冷汗,忙道,“最近有点胖了。” “胖?”他半撑起身子,扭过夏侯云歌的脸,大手揉捏在她瘦削的肩膀上。 “谁说你胖?都瘦成这么一点点了。不许再缠这个,对身体不好。” 夏侯云歌扭着脸,不说话。却抑制不住,心头似有暖流滑过…… 过了许久,轩辕长倾都没再说话。 夏侯云歌被他紧紧搂着,呼吸都变得紊乱,浑身也不自在,好像被一团火炙烤着。 许是为了缓解现在的尴尬,她声音很低地问他,“你怎么了?” 身边却没有传来他的回答,只有深沉的呼吸声。 夏侯云歌侧眸看他,这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长长浓密的睫毛紧紧闭合,眼角眉梢似有淡淡解不开的轻愁,眉心微皱,唇角却带着若有似无的浅笑。 夏侯云歌缓缓抬手,轻轻抚平他微皱的眉心。 他的睡颜,这才变得恬静安和,像个酣睡的孩子般香甜。 夜色深浓,燃烧的烛火噼里啪啦,亮起刺目的火花。 夏侯云歌悄悄将压在轩辕长倾身下被子中的夜行衣,丢给小桃,小桃赶紧卷好匆匆下去处理掉。 房间安寂下来,只有床上轩辕长倾还紧搂夏侯云歌一直不愿放手。像个依赖大人的孩子,她每动一下,就搂的更紧。 身边人的呼吸绵长酣甜,夏侯云歌也终于打个哈欠,困意来袭。 不自禁地向他温暖的怀抱靠了靠,每次窝在他怀里,都会睡的很好,似一个温暖的避风港,遮住所有的风霜雨打,没有孤单,没有寒冷……那种充实的踏实感,只有南枫曾经给过她。 许是她现在变得脆弱了吧,不然怎会觉得轩辕长倾这种人的怀抱都会如此温暖,她一定是病了,有点精神不正常了。 闭上眼,嗅着身畔人身上淡淡的幽兰香气,沉入梦乡…… 阳光从窗而入,照在身上暖暖的,让人有懒床贪睡的冲动。 轩辕长倾还抱着夏侯云歌,似未餍足般不愿放手。他又延误了早朝,也不见焦急。他一直强硬拥着夏侯云歌睡到晌午,这才恋恋不舍的起床。 实在是门外的东朔催得紧,朝中大臣都聚集在琼华殿的书房,等待轩辕长倾去处理朝务。 轩辕长倾起身,不咸不淡呢喃一句,便匆匆穿衣走了。 “也就能睡这一次好觉了。” 应是前方战事有变,才会如此焦急吧。 小桃端着午膳进门,这才说起了,一些外面宫人传的话。 夏侯云歌也得知,为何轩辕长倾这个滴酒不沾的人,昨夜喝得酩酊大醉。 昨天柳依依就醒来了,轩辕长倾却是怒气冲冲离开柳依依房中,至于屋内发生何事,无人得知。有人说,是柳依依说错了话,气得轩辕长倾失了理智。也有人说,是魏荆公子和柳依依举止太过亲密,摄政王吃了醋。更有人说,摄政王是怕王妃吃醋,见柳依依醒来,赶紧和柳依依撇清关系。 这些荒唐的谣言,也就那些闲来无事的宫人臆想的到。 柳依依在轩辕长倾心中的地位,旁人不得知晓,夏侯云歌却是看的真真的。说是轩辕长倾的心头肉,也不为过。 具体轩辕长倾为何会从柳依依的房中负气离去,后来还是魏荆告知的夏侯云歌。 原来,柳依依醒来后,一闻到周遭的药味,当即辨出是安胎药。 柳依依一向聪慧,怎会不知,怀孕的事已被人皆知。柳依依瞬时泪如雨下,沙哑的声音,干裂似带着血。 “为何不让我去死。” 只这一句话,轩辕长倾如锋芒在背,刺得周身每一条神经都剧痛不已,转身摔门离去。 夏侯云歌自是不知为何柳依依有了求死的念头,正要去探望柳依依,小桃火急火燎的闯了进来。 “娘娘,贞德郡主割腕了。” “什么!”夏侯云歌吓了一跳。 柳依依到底是怎么了?为何执意求死?前几天见她,还一副淡若清风的样子,与锦画去后花园时还有说有笑。为何在投湖之后,再度醒来,变化如此之大? 夏侯云歌匆匆去了柳依依的院子,轩辕长倾已在柳依依房中。 柳依依正处于重度昏迷中,脸色较之前更加惨白的透明,好像寒风中随时都会凋零的一片花瓣。柳依依是今日早晨,趁人不备用簪子划破手腕,藏在被子下。待宫人发现被褥染红时,柳依依已失血过多昏迷过去。 魏荆正为柳依依把脉,眉心紧皱,神色凝重。 看来,情况极为不妙。 屋里没有旁人,只有他们几个。 轩辕长倾脸色黑沉,一双眸子泛着泣红,似怒火燃烧,怒到极致。他铁拳微微攥紧,声音沉闷暗哑。 “魏荆,备一碗堕胎药。” “你要做什么!”夏侯云歌震惊难抑,低叫出声。 轩辕长倾寒眸瞥来,“我想救她!” “摄政王,果然狠辣。”夏侯云歌闷哼一声,语气讽刺。 这个男人,为何非要满手血腥,还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轩辕长倾艰难开口,放佛是极大的痛苦,“这个意外,不能留!” 夏侯云歌被他如此不负责任的语气激怒,“摄政王推卸责任的说辞,未免有些荒唐了。” “你。”轩辕长倾气得咬牙,怒瞪夏侯云歌。 “我怎样?想像我那样,一碗堕胎药?一碗搀了红花的药?摄政王愚弄女子的手法,能否高明一些?你到底有没有心?连自己的孩子都下得去手!你的心,难道比石头还硬?”夏侯云歌冰冷的脸上涌出浓浓的恨意。 她一直以为自己铁石心肠,没想到眼前的男人,比自己更加心肠冷硬。 自从失了那个孩子,自己腹中的宝宝一天天长大,她已愈发变得心思敏感,尤其触碰不了这种打胎之事。 这就是女人的母性在做怪吧。 夏侯云歌的每一句话都狠狠击上轩辕长倾心头,羞愤、不堪、恼怒! “依依不想要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会逼死她!”轩辕长倾低吼出声,额上青筋迸现,“我也决不能容忍,这个耻辱留在世上!” 耻辱? 他居然说柳依依腹中的孩子是耻辱,谁不知道,柳依依腹中是他的孩子,连底下知道风吹草动的下人都如此传。 “摄政王,你对你心爱的女子都如此绝情?”夏侯云歌诡异一笑,嗜血的眸光阴寒冰冷,射向怒火中烧的轩辕长倾。 “轩辕长倾,你连畜生都不如!”夏侯云歌大骂出口。 这样的话,早就想骂出口了,不仅仅因为柳依依,也因为自己对轩辕长倾的痛愤。 “你!说!什!么!”轩辕长倾如遭雷击,脸色瞬时铁青,捏紧的铁拳咯咯作响,“夏侯云歌,你不想活了!” 夏侯云歌早已被怒火与深埋的恨意吞噬了清晰的理智,“你想我下地狱,那就一起永不超生!” 怨毒的话语,针针带血,刺入轩辕长倾心口最敏感的神经。 这个女人到底在说什么?居然胆敢这样与他说话! 第124章 真相,不是都幸运 第124章 真相,不是都幸运 轩辕长倾箭步奔向夏侯云歌,夏侯云歌毫不畏惧,迎上他的掌风。 魏荆瞬间出现,宝蓝色衣袂飞扬,如振翅欲飞的蝶,他一把握住轩辕长倾挥起的手腕。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魏荆喝道。 “夏侯云歌!”轩辕长倾大吼出声,目眦尽裂,怒吼震耳。他在这个女人眼中,居然连畜生都不如! 夏侯云歌报复地瞪着轩辕长倾,“我不会让你打掉她的孩子!即便是耻辱,也是一条生命!” 就好像她,那么不想要轩辕长倾的孩子,还是保护了下来。也在那一个流掉的孩子后,愧悔不已。这样的痛苦,只有身为女人才可深切体会。 “不是你们男人身上的肉,永远都说的轻松,做的轻松。”夏侯云歌怒声相斥。 即便柳依依现在不想要腹中孩子,执意求死,若孩子真的没了,肯定也会如她一般悔不当初。 那种流掉孩子的鲜血淋漓,血肉模糊,不曾亲身体会,岂知痛彻心扉的滋味。 “都已三个多月了,有手有脚,成了人形。这与亲自毒死自己的孩子,有何区别。”夏侯云歌的手,悄悄抚在腹部。 身为女子,哪怕曾是杀手,都有保护自己孩子的本能强烈欲望。即便那个孩子来的耻辱又如何,毕竟是自己身上的血肉。 稚子无辜。 若夏侯云歌早有这个觉悟,若可以重新选择,大婚夜里,一定不会喝下那碗堕胎药。 怎奈,世事无回头。 那个悔恨,将永远在她心里无法抹去。 “砰”的一声,轩辕长倾掀翻桌案,连着上面的杯盏滚落,碎了一地。不知是错觉还是怎样,竟然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愧色。 夏侯云歌快意的看着轩辕长倾,笑得讽刺,笑得凄凉。 轩辕长倾忽然一把捂住极度不适的心口,疼痛让他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他似痛到木然,浑身战栗,如至冰窖,脸色瞬时一片雪白。 他赶紧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塞入口中吞下,似乎这样才好了些许。 夏侯云歌冷漠地瞪着轩辕长倾,心底深处也有了一点点为他担忧焦急。却被她自己生生按奈住,依旧一脸淡漠的冰冷。 夏侯云歌深深看一眼,床上似有苏醒迹象的柳依依。 “是我多管闲事了。”夏侯云歌转身便往外走。 是啊,那是孩子的亲生父母,要与不要,他们说了算,她个外人插什么嘴。 这时,东朔正好冲进来,低声附在轩辕长倾的耳边说。 “王爷,暗卫都已派了出去,相信很快就能找到百里非尘。” “格杀勿论。”轩辕长倾额上青筋暴露,面目狰狞如魔鬼。 夏侯云歌猛然一个激灵,骇然回头看向床上的柳依依,顿时浑身僵冷。 似有一个真相,在心底渐渐明晰。 那日在百花峰上,百里非尘将柳依依强硬掳入他房中…… 之后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之后夏侯云歌在纤如弱柳的柳依依身上,并未看到悲痛之色,以为他们之间没有发生什么。如今将蛛丝马迹串联一起,柳依依的孩子…… 这个大胆的猜测,让夏侯云歌冷得肢体僵硬,吓了一身冷汗,透衣而出,湛湛的凉意沁骨。 难道那个孩子…… 是百里非尘的? 夏侯云歌想到柳依依不计前嫌,总是微笑着为她端药熬药,诊脉开方……忽然心如刀绞。 若那一日在百花峰,她能伸出援助之手,或许柳依依就不会遭遇这场磨难。 “王妃……”魏荆担忧地看着夏侯云歌,只见她脸色一片惨白,忧心道,“若身体不适,便回去休息吧。” 夏侯云歌茫然抬头,这到底是怎么了? 魏荆轻叹一声,眸光黯淡。握住柳依依冰冷的手,头深深的低了下去,沉痛之情不言而喻。 已经转醒的柳依依,终于控制不住,低低的啜泣出声…… 夏侯云歌抓紧拳头,咬紧牙关。 柳依依哭了许久,双目通红,目光空洞,盯着某处,一言不发。 轩辕长倾至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如被万箭穿心,愤然离去,似是无法面对。 沉默,许久。 “依依,我去熬药。”魏荆起身离去,双目泛红。 诺大的房间,只剩下夏侯云歌和柳依依。 又是良久的沉默。 窗外夕阳彻底淹没在一片飞花落叶中,天色黑了下来。 没有人敢进来掌灯,房间内一片昏暗。 柳依依似是哭的累了,终于没了声音。她忽然抡起手,就砸向自己的腹部。 夏侯云歌一个箭步向前,一把握住柳依依的手。她沙哑着嗓音,哭声说,“好脏!真的好脏!这是个孽种……” 夏侯云歌的喉口犹如堵着一块棉花,难以发出声音。 “这是个耻辱啊,我一辈子都抹不掉的耻辱。”柳依依绵软的身体,没有丝毫力气瘫在床上。 夏侯云歌更紧握住柳依依的手,挣扎许久,紧涩的喉口终于挤出生硬的字眼。 “抱歉。” 柳依依的哭声猛然一顿,讷讷地看着夏侯云歌。她没想到,如夏侯云歌般冷情倔强的人,会说出这样的,确实让人震惊。连刚到门口,想要举步进来的轩辕长倾,都惊在门口。 柳依依苦涩一笑,“又怨不得王妃,何须与我道歉呢。” 夏侯云歌垂下眼眸,再难说出一个字。 在柳依依面前,她忽然觉得自己变得好渺小,好渺小。 如柳依依那样,温柔大方又善解人意的女子,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喜欢。而她就是一个暗夜里的幽魂,浑身充满阴暗的疮痍。 柳依依撑起虚弱的身体,直直望着夏侯云歌,“王妃,在你喝下堕胎药的时候,你又是怎样想的呢?” 夏侯云歌缄默无声,心口犹如被针锋刺穿。 “我没有王妃的勇气,我一直犹豫到现在的月份,还做不了决定。”柳依依呜呜哭着,让人心酸。似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哭得声音断断续续。 “我在我发现怀孕时,我就一手堕胎药,一手安胎药,左右举棋不定。” 柳依依望着自己的双手,继续哭声说,“在我劝长倾的时候,我可以说,孩子无辜,那是一条生命。可当事情轮到自己头上时,我才发现,有些事并没有说的那样简单,说和做永远都是两回事。我到底要怎么办?王妃说,三个月的孩子有手有脚,犹如亲手掐死自己的孩子。我的心好疼,我不想那么残忍,可是……” 柳依依的声音哽住,只剩下沙哑的哭声,声声催心。 “知道这个秘密被长倾知道,我又有何脸面面对他?我早已不干净了,却还装出一副圣洁无尘的样子出现在你们面前,我好难过……我再也不是那个干净的女子了。我如何还配得上,贞德二字。我早已被玷污了啊……” “不是那样的依依。”夏侯云歌终于打断柳依依。“你没有错,错不在你。是我的错,若我那日帮了你,就不会有今日的事。” 夏侯云歌紧紧抓住柳依依的手,迫使她从悲痛中挣脱。 柳依依摇了摇头,哑声喃语,“我命运如此。王妃又何须自责。这便是女子的悲哀吧。我甚至想,若有来世我一定不再做女子。” “依依……”夏侯云歌沉痛地闭上眼。“你……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 柳依依的身体猛然绷紧,苍白无色的脸上泛起彻骨的痛色与挣扎。干涩的双眼,再度噙满晶莹水雾。 “要?留下这个耻辱?”柳依依苦声呢喃。 “我不会劝人。但只想跟你说一句话,这个孩子是你自己的,你要想好。莫做后悔之事,如我一般,被梦魇折磨。”夏侯云歌道。 “我自己的?”柳依依似被触动心灵,抬着通红的眼睛,期盼地望着夏侯云歌。 夏侯云歌抓起柳依依的手,放在柳依依的腹部,“你想,在这里面,有一个小生命,自此与你相依为命。这是你的孩子,你身上的肉,你真的舍得舍弃他不要他?” 这样的话,夏侯云歌经常对自己说,安慰自己,千万不要再动打掉腹中胎儿的念头。他们要相依为命,一生一世,互不离弃。 柳依依一脸茫然,“我不知道。” “被父母舍弃的滋味,你可懂得?”夏侯云歌继续问。 柳依依摇摇头,“我从小就是孤儿无父无母,从不知爹娘样子,是在深山的庵堂里长大。” 夏侯云歌抬手擦去柳依依脸颊上的泪痕,“那种滋味真真难受,被最亲最爱的人抛弃。” 夏侯云歌说的那样认真,那样诚恳,柳依依却摇头质疑,“天下皆知,南耀先皇对王妃爱入骨血,视为至宝,王妃又岂会懂得这种滋味呢!” 夏侯云歌叹口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不后悔就好。” 这是她唯一能劝柳依依的话了。那种彼此惺惺相惜之感,大抵是彼此遭遇相同,都是怀上不喜欢之人的孩子,同样纠结打掉腹中孩子。幸好老天待她不薄,还给她留了一个孩子,才不至追悔莫及。 “依依,不是所有人都幸运,你要考虑清楚。” 柳依依深深望着夏侯云歌,通红的眸子中,浮现欣慰之色,“王妃今日能劝我这些话,我很开心。” 夏侯云歌浅浅一笑,点了点心口,“我曾经帮过我的,我都记在心里。” 是柳依依打翻了轩辕长倾送来混有红花的药,也是柳依依悄悄为她熬制安胎药。若不是喝了魏荆一个月的安胎药,也不会知道,自己曾经腰酸腹痛缓解是吃了柳依依配置的安胎药。 这份情,岂能视而不见呢。 柳依依忽然扑到夏侯云歌怀中,哭得双肩颤颤,声嘶力竭。 只怕柳依依这一生,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却在这一刻,就是想将心里所有的委屈与幽怨,通通发泄出来。 夏侯云歌轻轻拍着柳依依的背,想要想要安慰她,已不知该说些什么。 第125章 烧纸,一盏长生灯 第125章 烧纸,一盏长生灯 梦儿低着头端着米粥进来,夏侯云歌接过来,舀了一勺递到柳依依的嘴边。 “不管怎样,自己的身体还要保护好,你曾经对我说的。”夏侯云歌道。 柳依依红红的双眼,委屈地望着夏侯云歌的强硬态度,最后只好缓缓张开干裂的唇口…… 柳依依终于是吃了半碗米粥,这是几日来,第一次米水进腹。 一直站在门口的轩辕长倾,阴霾的脸上也总算绽放了一丝笑容。他深深地望着夏侯云歌美丽的侧影,虽然屋里光线晦暗,看不清晰,依旧觉得她美得如诗如画。 原来,这个女人也有如此温柔的时候。不过可笑的是,她善良温情的一面,从未在他面前展现过。 魏荆亲自熬好药,端进来。却是两手都端着药碗,黑乎乎的药汁散发着浓郁的刺鼻药味。 柳依依只凭气味,便辨别出那两碗药是什么药,脸色瞬时更加惨白。 “依依。”魏荆站在床前,“这两碗药,一碗是堕胎药,一碗是保胎药。你如何选择,全看自己。” 柳依依美丽的脸上浮现浓郁的挣扎,颤抖的手,徘徊在两个药碗之间,举棋不定。 她就是一直举棋不定,才会在事情暴露后,无颜面对,选择自杀。 手腕上白色的纱布,那么刺眼,那么雪白,深深的伤口还在剧烈疼痛,而她的心……比那伤口更痛。 她到底该如何选择?她询问地看向夏侯云歌。 夏侯云歌却已起身,背对床上的柳依依。这该是她自己的选择,旁人不能过多去干预。 “依依,不要害怕,为师的药,不会让你有任何痛苦。打掉这个孩子,不堪的过去就可彻底掩埋。”魏荆却似乎更倾向于柳依依选择那碗堕胎药。接着,却又笑道,“你留下这个孩子也没问题,倾倾会一直陪着你。这是你的孩子,倾倾便会视如己出的疼爱。” 这是你的孩子…… 这样的话,魏荆确实也劝过夏侯云歌。可那时候,魏荆却是揣着私心,因为只要夏侯云歌诞下女孩,将是巫族圣女,将可破解巫族的寿命之咒,他便有可能存活下来,而不是再有一两年的短暂光阴就离开人世。 而此时,柳依依遇见的情况,他真心更希望柳依依选择那碗堕胎药。 因为只有这样,那断痛苦的过往,才不会如影随形时时刻刻提醒柳依依。否则,柔弱的柳依依怎堪承受。 夏侯云歌终于看到一直站在门口的轩辕长倾,四目相对间却已不是白日时的剑拔弩张。 秋夜的风吹的有些凉,檐下风灯,摇摇晃晃,轩辕长倾棱角分明的俊脸上,忽明忽暗,一对黑眸似笼着一层阴郁,又似那中天遥挂的一轮圆月般清冷明澈。 身后传来魏荆的一声惊呼,“依依……” 夏侯云歌诧异回头,却见柳依依端起了那碗保胎药,仰头喝尽。 如此便是,柳依依要留下那个孩子了。 柳依依亦看向夏侯云歌,柔柔一笑,“王妃说的对,这是我身上的血肉。” 夏侯云歌弯了弯唇角,留下一句“保重”,便出了门,与站在门口的轩辕长倾擦肩而过。 轩辕长倾似要唤住她,却薄唇微抿,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只能看着夏侯云歌淡然离去的玄色背影,渐渐融入一片灯火阑珊中。 这个女人似乎很喜欢玄色,红中带着点黑色,让人觉得压抑却又那么鲜亮,沉闷而又醒目。 那是男人一般才会喜欢的颜色。 夜里,夏侯云歌一直坐在床头,一言不发。 对面书房的灯火通明,应是轩辕长倾正在连夜处理朝务。 轩辕长倾派出所有暗卫去刺杀百里非尘,附近的防卫正是松懈之时。孩子已经三个多月了,再隐瞒不了多长时间。荣庆宫的暗道已找到,如此逃走大好良机,就此错过,岂不可惜。 子夜时分,夏侯云歌正有所准备,却没有找到小桃。 小桃不在廊下守夜,不知去了哪里。 夏侯云歌悄悄寻去,寂静的夜里,宫人们都已熟睡。夏侯云歌隐在廊下,向四下环视寻找小桃。隐约看到一条人影,似拿着什么东西,神秘兮兮去了琼华殿的后面。 那里比较偏僻,鲜少有人。 夏侯云歌已辨认出,那人的背影正是小桃。刻意等了一会,避免小桃发现,才小心跟了上去。 小桃夜半三更鬼鬼祟祟做什么? 在一片林密的假山林木之间,夏侯云歌隐约看到一簇火光。而那火光中,正笼罩小桃的背影,却不知她在烧什么东西。 夏侯云歌站在不远处,仔细倾听,只听见小桃低声念叨。 “六妹,今日是你的末七,七满魄尽,七灾已过。愿你来世,能投个好人家。” 就在此时,有人大喊一声,“谁在那边!” 竟是夜里巡守的太监,发现火光急速跑了过来。 小桃吓得赶紧抓起地上的土,扑灭火光。 “什么人在那做什么!”太监尖着嗓子喊了声。 “是本宫在此。”夏侯云歌扬声道,走了过去,挡在吓得浑身颤抖的小桃身前。 “娘娘……”小桃一惊。 夏侯云歌却看也没看小桃一眼,只看着走过来行礼的两个小太监。 “原来是王妃娘娘。”其中的一个太监恭敬笑道,见那火堆还有没燃灭的冥钱,细着嗓子道,“王妃娘娘难道不知,宫中严禁私自祭奠焚烧冥钱。” “王爷已经默许的事,难道公公还要质疑吗?”夏侯云歌冷声回击。 那太监赶紧弯低身子,“奴才不敢。” “不敢就少废话,若摄政王怪罪下来,本宫可保不住你们俩。”夏侯云歌拽住颤抖不已的小桃,正要回去,不想另一个小太监执拗的很,拦住了夏侯云歌的去路。 “摄政王一向严守宫规,从不破例触犯,怎会默许王妃娘娘焚烧冥钱,触犯宫规。” “你是不相信本宫的话了!” “奴才岂敢!”话回的倒是恭敬,却摆明是不相信。 夏侯云歌心中明白,这宫里的人都拿她当贼防。每一个人都是貌合神离,阴奉阳违。不过因着轩辕长倾在外对她溺宠之名,不得不恭敬罢了。 “你个小太监的意思,便是要找摄政王当面对质了!”夏侯云歌寒声道。 那小太监跪低身子,“奴才奉命夜巡琼华殿,自是事无巨细禀报王爷,不敢玩忽职守,还请王妃恕罪。” “好啊,我们便一起去吧。”夏侯云歌怒火中烧,却又不能发泄将此事闹大。 小桃却已吓得浑身哆嗦,掌心一片潮湿。 夏侯云歌一个凌厉眼神过去,小桃赶紧深呼吸,稳定心神,挥散心虚之色。 小太监见有了邀功的机会,面色一喜,“那便得罪王妃了。” 就在夏侯云歌举步往轩辕长倾的书房走去时,东朔却从一片昏暗的树影中现了身。 “王爷正在找王妃。”东朔恭声道。 那两个小太监低声私语两声,东朔抛来两颗碎金子在他们脚下。 “王爷有令,此事不得声张,你们退下吧。” 那两个小太监,赶紧拾起地上的金子,点头哈腰地退下了。 果然还是有钱好使,只怕方才那两个小太监执意相逼,就是想要点好处。 夏侯云歌随着东朔往轩辕长倾的书房走去,原来方才一幕轩辕长倾已看到,特意让东朔出面解围。轩辕长倾不能让这种小事被人抓住把柄,无事生非,乱起风波。 柳依依的事,已让轩辕长倾难以处理。 想要就柳依依落水一事调查下去,又恐柳依依有孕之事被深揪出来,传出不必要的传闻。最后深思熟虑,此事只能暂时压制,不动声色,一举得了机会,再做处理。 到了书房,轩辕长倾一袭白衣亮的刺眼,正埋首于公文之间,头也不抬,深眉紧锁,似有烦心之事。 轩辕长倾提笔,在公文上写了笔,合上公文,摔在一旁堆叠如山的奏本中。终于抬眸看向夏侯云歌。 她站在一片明亮的灯火中,双眸宛若天上繁星坠落,晶亮璀璨,光芒夺人。 “为何深夜烧冥纸?”他沉声问。 夏侯云歌毫不畏惧的抬了抬头,“祭奠一下那个死去的孩子。” 这个理由自是理直气壮的,轩辕长倾又能说得出什么呢。 果然,他哑然了。 过了稍许,才道,“那也不该在宫中触犯宫规,明烧纸钱。” “烧都烧了,王爷打算如何处置我。” 她那总是不冷不热的态度,让轩辕长倾很不舒服。 是的,他又能如何处置她。一旦说出处置的话,她一定会说那个孩子是他的,会告知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她怀了他的孩子,却被他送来一碗堕胎药。她连登闻鼓都敢敲,状告太后下毒,这个女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这个女人就是这样,总是喜欢抓人软肋,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让他哭笑不得无计所施。 轩辕长倾抚摸拇指上的黑玉般指,唇边似笑非笑,“既然这么放不下,不如我们选个时间去道观,点一盏长生灯。自此之后,这件事再不许提。” 夏侯云歌自是见好就收,“好。” 轩辕长倾微怔,没想到她今天这么好说话。 “我便不打扰王爷处理公务了。”夏侯云歌转身就走,却被轩辕长倾唤住。 “慢着。” “王爷还有何事?” 轩辕长倾缓步走向夏侯云歌,高颀的身影被灯火拉得修长,“没什么事。” “……”夏侯云歌唇角一抽。 轩辕长倾一手负后,又向前一步,高颀的身体压迫得夏侯云歌有些喘息不畅,侧开脸,避开他有些灼人的目光。 如此靠近的距离,可以清楚听见他的呼吸声,还能清晰嗅到他身上淡淡的幽兰香气。 夏侯云歌依稀有些脸颊发热,想要逃避,又不想被他看出她拘谨。 白日里她将他气的怒火喷发,现在该不会是想算旧帐吧? 正这样想着,却听见他说。 “回去早些睡吧。明日早朝过后,我们一起回家。” 第126章 请帖,不知分寸了 第126章 请帖,不知分寸了 回家? 夏侯云歌猛然抬眸看向轩辕长倾,眼中的惊诧和触动一览无遗。 回家…… “怎么了?”轩辕长倾抬手,想要触碰一下,她微微泛红的诱人脸颊,她却已转身逃开。 “没什么。” 她就如一只翩飞的蝴蝶,冲出书房,纤细的背影渐渐融入到深浓的夜色之中,再看不清晰。 轩辕长倾的手还僵在半空。 心中莫名有种错觉,这个女子,早晚会从他的生命中消失…… 夏侯云歌回到房中转侧难眠,纠结明日回了摄政王府,将不能再利用夏侯七夕房中暗道,道理皇宫。可脑海中,又不断浮现轩辕长倾方才说的那句话。 回家…… 她曾经是那么热切的渴望,有一个人可以拉着她的手,与她一起回家。 回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可她和南枫没有家,他们都住在组织安排的宿舍,四周都是监控,一举一动都严密被组织关注。那不是他们的家,南枫也从没对她说过“回家”这样触动她心灵深处的字眼。 她深深厌恶憎怨的轩辕长倾却说了打动她的话,犹如一池春水被搅乱,久久无法平复,回归原样。 都到了凌晨时分,夏侯云歌忽然翻身坐起,依旧困意全无。 看到对面书房的灯火依旧亮着,纷乱的心,不知为何,又瞬间平静了下来。 夏侯云歌起身倒杯水,小桃听见屋里动静,急忙进来。 “娘娘……”小桃也一直没睡,惴惴不安等在屋外廊下,等候发落。 夏侯云歌这才想起,有一件事没问小桃解惑。 “你给谁烧纸?”险些就引起一场风波。 小桃噗通跪在地上,“是给家人烧。” “你家里有人过世了?” “是。”小桃深深低下头,似有难色。 “之前怎没听你说?” “因为……之前不知。”小桃声音很低,“前几天在宫外,家人来看我,才得知家里姐妹过世了,今日是末七,便想烧些纸钱祭奠。娘娘恕罪!” 夏侯云歌亲自搀起小桃,“这事你该早些跟我说。” “娘娘……”小桃依旧低着头,似有愧疚之情,“奴婢日后一定注意,再不给娘娘惹麻烦。” “好好的说这样生分的话做什么。你我相互依偎,就要坦诚相待。”夏侯云歌扶了扶小桃有些凌乱的鬓发,“早些睡吧,明早还要收拾回王府。” 想到计划落空,夏侯云歌的心情又凌乱了。 莫不是轩辕长倾已有意提防她了吧?才会匆匆回到摄政王府去。 其次是,宫里人多嘴杂,轩辕长倾不想柳依依有孕的事,被宣扬出去。既然柳依依决定留下孩子,他自会尊重柳依依的选择,善待柳依依,平安待产。 次日早朝过后,轩辕长倾便亲自来迎夏侯云歌回摄政王府。 仪仗不是很隆重,却也是宫中宫外人尽皆知。 摄政王和摄政王妃,共乘一骑,返回王府,沿街拥挤不少人前来观看,摄政王和摄政王妃的绝世风采。 沿途赞声一片,皆说摄政王和摄政王妃貌若天人,天作佳偶。 夏侯云歌被轩辕长倾搂在怀中,脸上的面纱遮住了微微泛红的脸色。 雪白的大马,步伐稳健,不紧不慢。 似是轩辕长倾有意为之,让天下人皆知他们恩爱有加。 临近摄政王府辉煌大门,不想却遇见解禁出来的夏侯七夕。她笑意融融地望着马背上的一对密人,微微屈膝行礼。 “七夕见过姐姐,见过摄政王。” 身为襄国公主,何须向摄政王妃行礼,这样做来,不过是给外面簇拥的百姓看。 “原来是襄国公主,许久未见。”轩辕长倾容色和悦,笑容温雅。亲自抱着夏侯云歌下马,不知艳煞多少人。 夏侯七夕似乎学乖了,娇丽的容颜上,不见分毫愠色,一派温和有礼,“七夕还来不及向姐姐道贺。今日听闻姐姐和王爷,同回摄政王府,便早早赶来等候。奉上一份大礼,庆祝姐姐和王爷,百头到老,恩爱永久。” 碧倩奉上一个红色的锦盒,东朔接下。 “妹妹客气了。”夏侯云歌硬声道,目光阴凉。 夏侯七夕依旧笑容温婉,上前去拉夏侯云歌的手,被夏侯云歌冷漠避开,夏侯七夕也不尴尬,笑了笑。 “姐姐还在为日前的误会,生妹妹的气?” 夏侯云歌冷瞥夏侯七夕一眼,直接举步进门。 夏侯七夕当众终于有些尴尬,委屈地看向轩辕长倾,“长倾哥哥……” 一只雪白柔荑已挽住轩辕长倾的手臂,锦画傲然瞪着夏侯七夕,“长倾哥哥也是你叫的。” 夏侯七夕面色一红,一对美眸盈上一层氤氲水雾,“是七夕不懂分寸了。” 轩辕长倾不着痕迹挣开锦画的手,温和浅笑,容色俊雅卓绝,“本王有事和王妃先行,改日公主抽空再过府一叙,和王妃共话姐妹情谊。” 言罢,轩辕长倾已追向率先进府的夏侯云歌,看也不看夏侯七夕尴尬又委屈含泪的楚楚可怜样子。 锦画虽有不悦,还是傲慢一笑,张扬地撞过夏侯七夕,“不是王府中的人,就少来王府走动,免得碍眼挡道!” 夏侯七夕咬住嘴唇,低下头,一副受尽委屈不敢出声的可怜样子。 被碧倩搀扶着,便上了轿子,回公主府。 连素却等在公主府的门口的石狮子后面,见夏侯七夕的轿辇远远驶来,匆匆迎了上去。 “不懂规矩!碧倩!”夏侯七夕透过轿帘,远远看到连素,愠怒低斥一声。 碧倩赶紧跳下车,一把拽住迎上来的连素,直接拽入公主府。 “你又来做什么?公主不是说了,不经传唤,不得随意来公主府。”碧倩斥道。 “民妇知道,民妇知道。这不是想来向公主回禀一下,事情进展。”如今的连素,已穿的不似先前那样寒酸,换了干净的锦缎衣服,脸色也较之前红润丰满了,头上还戴了一根雪亮的银簪子。 足见这些日子,连素过的很滋润。 “怎么回事。”夏侯七夕寒声低喝。 连素赶紧跪地行礼,“一切都有赖公主点拨,民妇已联系上家中老五,也跟她说了,要她努力往上爬,改善家里的条件,她答应了。公主的大恩大德民妇永难相忘。” 夏侯七夕扬唇一笑,“如此,我们便拭目以待了。” 连素恭敬跪着,脸上堆满奉承的灿笑。 夏侯七夕当即便知道,连素是想讨些赏钱。对碧倩使个眼色,碧倩有些不情愿地掏出一些碎银子,丢给连素。 “一家子生活就靠着你家妹子那点儿薪俸,也太拮据了。可要她快点往上爬,也能早些叫你们过上好日子。最好呢,能将王妃拔除,那样你家连翘也能报仇了。”夏侯七夕亲自搀起连素,怜悯地拍了拍连素的手,“真是可怜的一家人。日后我这里,你最好少来。免得给你家妹子惹不必要的麻烦,你们一家子还要仪仗你那妹子发达呢。” “是是是,民妇知道了,定会小心。”连素赶紧哈腰点头,一副毕恭毕敬的走狗嘴脸。 碧倩送走连素后,回来唾道。“她当公主这里是取钱的地方了!都给她好几次赏钱了,胃口越来越大,这样的人早晚坏事。” 夏侯七夕嫌恶地擦了擦手指,却笑若春花绽放,“她越是喂不饱,一旦失了我这里供给,便只能强硬要挟她家妹子多多拿钱。那丫头没钱,自会想尽办法,因此而出卖夏侯云歌也未可知。” 碧倩眼光一转,“公主真正的意思,不是想她往上爬勾引摄政王,而是想她因为金钱走投无路,可被收买?” “算你还有点脑子。”夏侯七夕笑得愈发灿烂,依稀看到踩在夏侯云歌头上的盛世荣光。 摄政王府,紫荆苑。 夏侯云歌刚回房,小桃便送来外面人呈上的帖子。 “娘娘,梓婷公主给您送的帖子。” 那是一张红色包金的华美帖子,簪花小篆,墨香萦绕,上书拜帖二字。 “梓婷闻王嫂病中,恐扰病情。思虑许久,不曾亲至。知悉王嫂病情大好,喜不自胜,自请拜往之。” 夏侯云歌一目三行,“公主轩辕梓婷?” “娘娘,是太后娘娘所出的公主,据说性情……挺骄横,却也直爽。太后一直头疼公主没半点凤女庄重。” 不用小桃细说,夏侯云歌也对这鲜少蒙面的轩辕梓婷有过初步了解,那场庆功宴上,轩辕梓婷曾拔剑相向。 “皇上和王爷最疼这位公主。据说,他们感情极好。”小桃说。 夏侯云歌随手将帖子丢在桌上,“想来就来,拜帖一张,是什么意思。” 那帖子上写的那么恭谨有礼,字体虽饱满,略显潦草,可见对她也不是心悦诚服。若她不见这位公主,倒是显得她太端架子了。 夏侯云歌没有回帖,轩辕梓婷也不请自来了。 午膳刚过,公主的銮驾便驾临摄政王府,气派煊赫,几乎全城皆知,摄政王府的下人们也都隆重迎接,簇拥轩辕梓婷便来了紫荆苑。 两名华服女子并肩而来,后面的侍女众星捧月般的将她们环绕其中。 轩辕梓婷身着鹅黄色公主服,琵琶袖露出细白手腕,云髻金钗,简单不失贵气,整个人灵动又飘逸。 而另一位竟然是夏侯七夕,一身碧色宫装,容色精致又素淡,不似先前那般富丽张扬。一个月的禁足,颇有些像变了一个人。 夏侯七夕,也敢不请自来! 还真是锲而不舍,上午没能入摄政王府,便和轩辕梓婷协同而来。 “梓婷一直没能前来拜访,还望王嫂不要怪罪。”轩辕梓婷俏朗一笑,将头向夏侯云歌偏了偏,以示亲近。 夏侯云歌浅浅一笑,“公主客气了。” “姐姐,七夕不请自来,姐姐不会怪罪吧。”夏侯七夕亲昵呼唤,上前挽住夏侯云歌的手。 第127章 试探,不要做太绝 第127章 试探,不要做太绝 夏侯云歌生硬抽回自己的手,她和夏侯七夕可从没这样亲近过。如果可以,恨不得现在给夏侯七夕一耳光,以宣泄几次陷害之仇。 轩辕梓婷扫了夏侯七夕一眼,笑得愈发俏美,“襄国公主去宫里向母后请安,见本公主要来摄政王府,便又跑又跳的跟来了。” 夏侯七夕脸色有些难看,面上依旧笑得灿烂和煦,“不借公主的光,姐姐还不肯见我呢。” 夏侯云歌命小桃奉了茶,总不能怠慢了太后最为宠爱的轩辕梓婷。 夏侯七夕却无心品茶,悄悄看了眼轩辕长倾那边的书房。 轩辕梓婷本未看夏侯七夕,只是端着茶碗小啜,“皇兄去宫中议事了。” 夏侯七夕脸色微红,装似毫不在意地道,“听说王府里有一片桂花园,时值秋季,正是桂花十里飘香的季节。姐姐不会吝啬,不让妹妹有幸一观吧。” 夏侯云歌看着手中碧玉茶碗,微微一顿,“闷在房中许久,今日阳光极好,不如我们就去园中逛逛。” 这王府,她还没逛过,也不知有个桂花园。看来这王府中事,夏侯七夕倒是了解不少。 夏侯云歌冷扫一眼笑意融融的夏侯七夕,想来夏侯七夕是有意觊觎这王府主母之位,早些了解,也好将来掌管王府。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怕夏侯七夕无命消福,她的命夏侯云歌早就看上了。 “七夕妹妹这么喜欢王府的桂花园,可要好好欣赏,以免日后再没这个机会。”夏侯云歌妖娆一笑,风情万千,率先走在前头,阳光下一袭玄色衣裙,妖冶夺目。 轩辕梓婷紧随其后,一身鹅黄宫装,亮的刺眼。她望向夏侯云歌,说道,“当第一次见到王嫂,梓婷便被王嫂风华折服。今日近处看,方知王嫂当之无愧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 轩辕梓婷心中暗忖,也难怪上官麟越眼中自此只有夏侯云歌,那一份拒人千里的冰冷美艳,不正是男人最致命的诱惑。 母后经常说,男人最喜欢得不到的,唾手可得之物,往往视若敝履。 世人皆喜听好话,夏侯云歌却对那“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视若烫手山芋。谁不知道,轩辕景宏曾扬言,要将“天下第一美人”赐给上官麟越为夫人。而在宫宴上,还闹了一出,轩辕景宏要将夏侯七夕赐给上官麟越。 “梓婷公主年华正好,更是美艳动人,还不知哪位翩翩少年郎能摘得你这朵解语花。”夏侯云歌回以温婉一笑。 轩辕梓婷目光微亮,双颊微红,羞涩地半低下头。“王嫂真坏,一见面就开梓婷玩笑。梓婷心中自有英雄,才不喜什么翩翩少年郎。” “不知公主心中英雄是谁,这么幸运。”夏侯七夕终于得了插嘴机会,笑着揶揄轩辕梓婷。 “你猜猜看,猜对了,本公主有赏。”轩辕梓婷扬起臻首,睨着夏侯七夕,一副凌越在夏侯七夕之上的样子。 夏侯七夕脸色瞬时一僵,转而笑得声若泉水叮咚,好似听到天大的笑话般,“咯咯咯……公主可要赏些好东西,否则我可看不上眼。我的公主府上,未必就比这摄政王府差。” 夏侯七夕说着,看向夏侯云歌,似有挑衅,“姐姐知道,我的公主府有多奢华富丽,还是当年南耀先皇赐给姐姐的公主府呢。” 还未到桂花园,桂花的馥郁香气,便已扑鼻而来。 白墙青瓦,桂花出墙盛开,一片灿丽金色,与红若滴血的丹桂簇拥盛开。 入了桂花园,亭台楼阁,游廊回抄,奇石林立,水榭延展…… 摄政王府修建的既有北方的大气豪迈,又有南边的秀雅精致。轩辕长倾还是蛮会享受的,府里的景致都是他亲自督建,处处为景,没有一处敷衍草率。 连湖上栈道,都是翠竹搭建。假山上流水潺潺,溅如湖中,一片水雾氤氲,似那烟雨濛濛如画。 “姐姐,你看那边的曲水竹坞,和我的公主府几乎一样呀。”夏侯七夕掩嘴娇笑。 “公主府?”夏侯云歌眉心微微一紧,曾在梦中,依稀记得这样的一幕……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嘟着嘴一脸不高兴,坐在一位中年男子的膝上,娇声说,“父皇,你们朝中臣子皆有自己的府邸,为什么歌儿没有?” 中年男子将小女孩搂入怀中,“歌儿怎么突然想起要府邸了?和父皇住在宫里不好吗?” “好呀,”小女孩苦恼的想了会儿,一撇嘴,“可是七夕都有自己的公主府!外面的人都只知道七夕的公主府,不知道云歌的。” 中年男子朗声笑起,“歌儿,我们南耀只有一位真正的长公主,你和七夕不同。不过,歌儿既然是我南耀最珍贵的公主,那父皇便给你建造一座最美丽最尊贵的府邸!” 后来,小女孩有了自己的公主府,南耀嫡长公主府。 府内白玉为阶、金石为壁,屋外画廊山水、清江盛晏,被传为京城比皇宫还美的宫殿。 夏侯七夕拉了一下夏侯云歌,将她从沉思中换回,“姐姐,儿时好疼七夕的。知道七夕喜欢姐姐的公主府,你说,你常年住在宫中,便给了七夕。那可是南耀先皇亲自画图建造的公主府,对姐姐来说意义非凡,姐姐这都舍得送给七夕。姐姐还曾说,只要我喜欢,什么都舍得。” 夏侯七夕眼中闪过贪婪,似意有所指。 小桃在一旁气得满腹火气,低声嘟囔,“襄国公主还不是欺负娘娘从小不善拒绝人,打着住一段时间的名号,自此就不搬走了。娘娘可怜襄国公主从小父母双亡,当襄国公主亲妹妹般疼爱,公主又对娘娘做了什么?” 夏侯七夕闷哼一声,“若不是我从小父母双亡,南耀先皇会赐我公主的封号吗?” “你!忘恩负义……”小桃正要反驳,被夏侯云歌眼神制止。 “都是自家姐妹,七夕又看上什么了?尽管说。”夏侯云歌试探问。 夏侯七夕挥散脸上不悦,看了一眼一侧赏花的轩辕梓婷,装似玩笑道,“妹妹看上这摄政王府了,姐姐可愿意让妹妹过来小住一阵子?” 夏侯云歌心中暗骂一句,还真不要脸。逼近夏侯七夕一步,随手摘下一朵雪白的桂花,精美地簪在夏侯七夕的发髻上。 “你若敢来住的话,也可以。”夏侯云歌拖着阴冷的长音。 夏侯七夕惊得浑身一凉,一把摘下头上白花。自古有俗话,白花为戴孝。女子的头上,家中无孝从不戴白,否则大不吉,会有血光之灾。 “跟姐姐开个玩笑。”夏侯七夕讪讪笑道。 “我这个人一向不善玩笑,已经当真了。”夏侯云歌唇角轻勾。将夏侯七夕引入府中,伺机铲除掉,便可了却皇城这里所有的事,也能走的彻底潇洒了。 夏侯七夕却是怕了,这个笑得森寒摄魂的人,还是儿时就被她随意捏扁搓圆的夏侯云歌吗?为何自从夏侯云歌死过一次,变得那么陌生,恍若另外一个人,一次次的接触,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找不到。 “姐姐,我们到底都是夏侯氏,姐妹一场,有些事,不要做绝。”夏侯七夕压低声音在夏侯云歌耳边,“轩辕氏再辉煌,都是人家的,只有我们夏侯氏才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 “你是怕我将你和祁梓墨有勾当的事说出去?”夏侯云歌寒眸一眯,一语说中夏侯七夕的心。 夏侯七夕轻抽了一口凉气,忙看了一眼轩辕梓婷,见轩辕梓婷还在自顾赏花,才回道,“姐姐最好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你现在再荣光,在越国人的眼中,都是前朝余孽,欲杀之而后快。就如我,虽有襄国公主封号,看似荣耀无上,在他们眼中我终是前朝人。” “你此次前来,便是打算与我暗地交好了?”夏侯云歌是问,亦是肯定。 夏侯七夕还当她是以前那个夏侯云歌,简单的一句话就能拉拢么。 “只要姐姐心里有个数,我们才是一家人就好了。”夏侯七夕语气诚恳,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夏侯云歌心中作呕,若真当是一家人,岂会几次痛下杀手。还有她腹中的孩子,若不是夏侯七夕下的药,岂会和轩辕长倾……这些事,岂能就此罢休。 这时,轩辕梓婷望着满树开得争艳的桂花,似有感伤,吹落掌心飘落的桂花瓣,“在北方这个季节,就只有菊花可赏,不似南方都深秋了,还有这么多花。不知在海边,是否也有这么好的桂花。” 夏侯七夕娇声笑起来,“在海边只有海风呼啸,哪里有什么花。不过啊,海边有的是美丽渔家女,那生的一个俏。” 轩辕梓婷当即脸色不悦,一把打落纷纷扬扬的桂花瓣,随风飘入一侧的池塘中。 夏侯七夕笑得愈发灿烂,“公主若不放心心中英雄,时时紧随,看紧了才好。” 夏侯七夕的含沙射影,不言而喻。 夏侯云歌也听出了话头,似在意有所指正在前线战场的上官麟越。 轩辕梓婷喜欢上官麟越一事,外界没有任何传闻。而那次宫宴上,夏侯七夕有意陷害夏侯云歌和上官麟越有染,之后夏侯云歌身中迷药昏迷,其后的事夏侯云歌也略有耳闻。轩辕梓婷自请嫁给上官麟越,也说倾慕上官麟越许久,此事后来没了下文,也都当轩辕梓婷有意为了解围才如此说。 如今可见,轩辕梓婷确实是喜欢上官麟越的。 轩辕梓婷欲说还休,只怒瞪夏侯七夕。她对夏侯七夕早就心有嫌恶,怎奈太后发话,不可对越国有功的夏侯七夕太过不敬。 “皇上太后那么疼爱梓婷公主,也不遂了公主心愿,一旨赐婚,了却公主夙愿。”夏侯七夕见轩辕梓婷无言以对,继续敲边鼓。 轩辕梓婷傲然冷哼一声,不屑睨着夏侯七夕,“我们北方儿女,向来直爽惯了,从来不会你们南方女子那样的弯弯绕。喜欢便是喜欢,即便得不到也从不会耍手段玩心计。” 第128章 厚礼,当成钓鱼饵 第128章 厚礼,当成钓鱼饵 夏侯七夕脸色青绿交加,难看至极。 小桃已憋不住笑,死死咬住嘴唇憋着。 夏侯云歌好笑的看了小桃一眼,这个丫头就不能给夏侯七夕点面子。 夏侯七夕勉强笑笑,语气生硬,“公主说的既是呢。” “可惜了了,襄国公主喜欢长倾王兄,几乎人尽皆知,怎不求皇上哥哥,赐你个侍妾当当,也了了你的心愿。” 夏侯七夕脸色更加难看,绣拳捏紧。她身为襄国公主,怎会当个侍妾! “红霞,将宝盒拿上来。”轩辕梓婷命令道。 红霞赶紧抱着一个长长的锦盒呈给夏侯云歌。 “这是王兄托付本公主,转赠给王嫂的礼物。王兄对王嫂,宠溺有加,真是羡煞旁人。”轩辕梓婷故意拔高声调,瞪向脸色愈加青白的夏侯七夕。 “哦?这是何物?”夏侯云歌配合的讶然道。 “王嫂请看!”轩辕梓婷亲手掀开锦缎一角,露出遮盖在其中的物件。 是一把七弦古琴。 这是…… “绕梁!”竟是夏侯七夕低呼出声。 底下人一阵低声嗡嗡,不少人翘首争看,“竟是四大名琴的绕梁,听说早就绝迹了,竟被摄政王寻到,送给王妃。” “如此厚礼,足见王兄对王嫂有多重视。”轩辕梓婷继续高扬声音,毫不留情地刺激夏侯七夕。 轩辕梓婷信手一拨琴弦,回音婉转低沉,连绵不断。 果然是一把好琴,不负名琴盛名。 “王兄知道王嫂酷爱弹琴,特意向皇兄求了这把天下至宝绕梁,送给王嫂。王兄忙于朝政,无暇分身,见我要来王府,便让我转交给王嫂赏玩,打发时间。”轩辕梓婷本还质疑,轩辕长倾为何不亲手赠予,非要她转交。如今正好拿出来刺激夏侯七夕,心中大快。 “这把琴,皇兄本已答应送给贵妃,见王兄为博王嫂一笑,又求的诚恳,就送给了王兄。”轩辕梓婷见夏侯七夕气得脸色惨白发黑,终于畅快地笑出声来。 “既是横刀夺爱,不如物归原主吧。”夏侯云歌淡淡一笑,并不接琴。 “自古以来,就是先到先得,下手慢只能屈居人下。哭哭啼啼,玩尽手段,就像个跳梁小丑,任人愚笑。”轩辕梓婷毫不留情的口气,终让夏侯七夕颜面尽失。 “王嫂也如此觉得吧。”轩辕梓婷语带深意。 “话倒是如此说。”夏侯云歌扶了扶耳边碎发,瞥了一眼如在针毡的夏侯七夕。 轩辕梓婷虽为人爽直,亦有皇室该有的尊贵傲气,一身浩气似那巾帼不让须眉般飒爽。夏侯七夕得罪了轩辕梓婷,岂会有好果子吃。没上去拔剑相向,已是给夏侯七夕最大的面子。 夏侯七夕气得贝齿暗咬,“梓婷公主可要抓紧,莫让心中梧桐木,早早被麻雀占据,没了你这只凤凰的位置。” 话落,夏侯七夕一甩碧色广袖飞扬,终是再无颜于此,“姐姐,七夕便告辞了。” “妹妹,别急呀。”夏侯云歌赶紧追上夏侯七夕。 “姐姐还有何事?”夏侯七夕回头瞪向夏侯云歌,脸色极为不善。 “妹妹当真不在摄政王府住一段日子?我在紫荆苑为妹妹收拾一间房,保你日日都能见到摄政王。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妹妹意下如何?” 夏侯七夕的眼中瞬时明光熠熠,随即又暗淡下去,“姐姐会如此好心?” “你说的,我们都是一家人。” 夏侯七夕目光流转,“姐姐在打什么主意?” “君子有成人之美。”夏侯云歌笑而不语,迎着暖暖的阳光,任由香风拂面。 “参见摄政王。”碧倩眼尖,一眼便见到站在桂花园门口的轩辕长倾,应是刚从宫里回来,身上还穿着朝服。 “长倾哥哥……”夏侯七夕柔声低唤一声,屈膝行礼,姿态纤柔妩媚,再没了急着要走之意。 轩辕长倾只淡淡扫了夏侯七夕一眼,便走向夏侯云歌。“这园子里的桂花,歌歌可喜欢?” “美人如云,自是喜欢的紧。”夏侯云歌笑得灿烂明媚,只等夏侯七夕的回复。 “姐姐方才还说,与七夕长久未续姐妹情,想留七夕在摄政王府小住一段日子。”夏侯七夕悄声说,在试探轩辕长倾意思,若他有意相留,她自是硬着头皮也要住下来。 轩辕长倾深眸凝望夏侯云歌,默不作声。 夏侯七夕有些尴尬,脸色微红。 “王爷不会不愿意吧。”夏侯云歌笑着问。 “王府里没有空院子供襄国公主小住,恐委屈了襄国公主。”轩辕长倾声音淡漠,毫无温度起伏。 “厢房多的是,七夕妹妹不会介意的。”夏侯云歌看向夏侯七夕,眼底寒意深深。 夏侯七夕自是愿意屈尊的,只要能有机会接近轩辕长倾,即便忌惮夏侯云歌,万事小心也不足为惧。 “不知长倾哥哥何意……”夏侯七夕话未说完,被轩辕长倾扬声阻断。 “好了歌歌,王府现在连空着的厢房也没有。”一锤定音,直接拽着夏侯云歌,向不远处招手的轩辕梓婷走去。 “梓婷,玩的可开心吗?” 轩辕长倾只顾和轩辕梓婷闲话寒暄,全然不理会夏侯七夕那一双幽怨的美眸,深深盯着他远去的背影,欲语先凝噎。 “王兄的府邸好美,我要住一段时间。” “只要母后同意,梓婷想住多久都可以。” “王兄最好了!”轩辕梓婷跳着搂住轩辕长倾的手臂,娇声撒娇。“我都快在宫里憋死了,母后只会让我在宫里学规矩,一点自由都没有。” 夏侯七夕早气得恨不得咬碎牙根,转身负气离去,眼角的泪珠终于滚落。 “公主……”碧倩担忧,小声安慰,“来日方长,何必因此小事气坏身子。” 夏侯七夕一把抓住碧倩的手,直接深深抠入碧倩的手臂,鲜血染红指甲。碧倩痛得额上冷汗涔涔,硬是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这就是我拱手半壁江山的后果。”夏侯七夕呢喃苦笑。“一个个都拿我当什么?” “公主重情重义,还不是因为和摄政王早年就有婚约,才会帮他夺下南耀皇城。公主,日子还长,不见得夏侯云歌就能独占鳌头一辈子。这边不待见咱们,咱们还有后路不是。”碧倩忍痛安慰道。 “我不甘心!长倾哥哥本就是我的未婚夫婿,凭什么好的都让夏侯云歌占去!”夏侯七夕一把甩开碧倩的手,似剜下一块肉来,痛得碧倩半天不敢动。 轩辕梓婷要去湖上划船,她身边的宫女大多不会水,夏侯云歌便让小桃跟着去了。 轩辕长倾和夏侯云歌站在湖边的凉亭下,清风幽幽,卷过枯叶片片,盘旋而过。秋意虽凉,阳光依旧灼热。 “你倒是大度。”轩辕长倾望着湖上泛舟的轩辕梓婷,对夏侯云歌说。 “我又怎么了?”夏侯云歌举目,不经意看到桂花园旁的一个院子,门上正挂着“子衿阁”的牌子。 原来那青青夫人的子衿阁,就在桂花园的旁边。傍水而立,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可见轩辕长倾对那青青,颇为重视。只是长久以来一直未见到青青夫人,而子衿阁的大门亦是紧闭鲜少见客。 不知那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而青青怀孕一事……为何被轩辕长倾看护的那样紧? “你忘了你自己的作用,还想成全夏侯七夕!” 原来他在说这件事,想来和夏侯七夕说的话,他也都听见了。 夏侯云歌笑了,“把她引进府,我帮你杀了她,不照样帮你解决狂蜂浪蝶。” 轩辕长倾眉心紧拧,“你当本王是什么?你钓鱼的诱饵?” “我可没这样说。”夏侯云歌耸耸肩,不想与他再争论下去,否则又是不可开胶的大吵。本想逃避躲开他,去不远处的藤椅上休息,他却不肯放行。 “我告诉过你,不许动她!” “摄政王不喜欢她,又不许她有丝毫损伤。是何道理?”夏侯云歌冷漠的目光似要穿透轩辕长倾深邃的黑眸。“她几次陷害我,绝不容股息!这个仇,我一定要报,摄政王休想阻拦。” “还有你的国仇家恨?”轩辕长倾怒道。 “你也可以这么说。”夏侯云歌转身,不再理会他,直接出了桂花园。 心中却一直纠结,为何轩辕长倾几次执意阻拦。真的只是因为夏侯七夕对越国有功,不容有半点闪失那么简单?夏侯七夕胆敢在越国皇宫勾结祁梓墨,这份胆量,足见夏侯七夕还有后手。而祁梓墨和夏侯七夕到底密谋什么?轩辕长倾是否也已知道些许风声?难道轩辕长倾想放长线钓大鱼? 夏侯云歌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远远竟然看到锦画和冰莹站在柳依依的不舍居门口,犹豫不决。 距离太远,夏侯云歌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便悄悄走了过去。 “冰莹,我想进去看看依依姐,可是又有点……”锦画小声对身侧的冰莹说,手紧紧拧在一起,紧张又惶惑。 “小姐,你怕什么,你又没做什么。”冰莹倒是一脸无谓。 “话是如此说,毕竟依依姐落水……”锦画的声音压得更低。 “是贞德郡主自己失足落水,与我们何干?小姐当日吓坏了,在太后宫中一直病着,今日回王府才见好转,就急着来探望贞德郡主了。”冰莹赶紧道出理直气壮的说辞,给锦画壮胆。 锦画悄悄看了眼四周,见没人,很小声对冰莹说,“你说那日,依依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怎么落水的?你又不让我尽快喊人,现在好了,人还活着,我又成了恶人。空有姑妈几声夸赞,有什么用,若长倾哥哥知道,一定讨厌死我了。” “小姐你就放心吧,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可见郡主也没对摄政王说什么。再说上头还有太后,郡主又没死,何况确实是郡主脚下的石块松动,掉入河里,又不是我们推的。” 第129章 疯症,紫荆苑静养 第129章 疯症,紫荆苑静养 锦画拍拍心口,长吐口气,“这种事,第一次做,实在有些心虚。” “小姐,成大事者,必须心狠手辣,否则只能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夏侯云歌悄悄从假山后面出来,装作才到这里的样子,清了清嗓子,吓得锦画和冰莹浑身一战。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夏侯云歌问。 “还能做什么!来看依依姐!”锦画扬起臻首,不屑冷瞪夏侯云歌。 “郡主身体不适,回房后就谢绝见客了,以后你们不用来了!”夏侯云歌狠狠瞪一眼悄悄拽锦画衣袖的冰莹,骇得冰莹赶紧深深低下头,看似胆小怯懦,实则最不是善茬。 “既然这样就不打扰依依姐静养了。”锦画看也没看夏侯云歌一眼,转身就走。 她正为难不想进去,生怕看到柳依依憎恨的目光。毕竟从小就跟在柳依依身后,一口一个依依姐,要不是冰莹怂恿,也不会动了待柳依依淹死河底再喊人的念头。她却没想到,夏侯云歌却是会水的,还救了柳依依。 冰莹赶紧跟上去,悄声说,“小姐,真的不去见郡主?万一落人怀疑我们心虚怎么办。” “你就少说两句吧。”锦画不耐烦斥责一声。 冰莹只好低头闭嘴,不再多言。 直到锦画和冰莹走远了,夏侯云歌才返回紫荆苑。 不想轩辕长倾和轩辕梓婷已经回到紫荆苑,正在院中的一片紫荆花中的石桌上悠闲品茶。 “王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陪梓婷喝茶游玩了。”轩辕梓婷笑弯一对晶亮的大眼睛,拿了一颗荔枝,亲自喂到轩辕长倾口中。 “是啊,一转眼梓婷都出落成婷婷玉立的少女了。”轩辕长倾满目宠溺,完全不似他看太后时那样冷漠疏离的憎恨目光。 夏侯云歌心中腹诽,他们三个兄妹之间,感情倒是极好。 正要进门去,轩辕梓婷已发现她,大声喊了一声,“王嫂,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过来喝杯茶,王兄亲自煮的。” 夏侯云歌本想婉言相拒,轩辕梓婷已跑过来,拽着她的手臂,入了一片紫色锦绣的紫荆花海。 “王兄煮的茶,别有一番滋味。王嫂,快尝尝。”轩辕梓婷拉着夏侯云歌坐下,笑嘻嘻的一脸清纯明媚。 夏侯云歌刚坐下,轩辕长倾便起身走了。 “梓婷,王兄还有公务没处理,先走了。” 轩辕梓婷伸手想要唤住他,也只能嘟嘴一脸不满,不敢阻挠轩辕长倾公务。 夏侯云歌怄气瞪着轩辕长倾离去的背影,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这是什么意思?当她故意粘上来的? 真是…… 啊! 夏侯云歌只觉得抓心挠肝的气恼,赶紧喝口茶压压火。 轩辕梓婷已不似在轩辕长倾面前那般热络亲密,自顾饮茶,似回味唇齿留香,手指轻轻敲着茶碗杯沿,又似在心里盘亘什么问题。 “你们都下去吧,本公主要和王嫂说些体己话。”轩辕梓婷忽然命令一旁簇拥的宫女丫鬟们下去。 一帮人鱼贯而去,一片紫色的花海中,只有夏侯云歌和轩辕梓婷两人。 “王嫂,风华绝世,万千男子臣服在王嫂的石榴裙下,梓婷很是叹服。” “公主想说什么呢?”夏侯云歌正襟危坐,打算好好听一番。却没想到轩辕梓婷语出惊人,直接步入主题,如此爽直很对夏侯云歌胃口。 “王嫂,我心悦上官将军已久。他是越国的英雄,也是我的英雄!” 夏侯云歌点点头,不予评价,静心等待轩辕梓婷继续说下去。 “那一年,我才十二岁,北越东征梁地,他凯旋而归,坐在马背上,我站在母后身旁,在那么多人之中,远远就望见了他。那样的英姿勃发,威风凛凛,满身盔铠,犹如浴血而来,蒙着厚厚的尘土却又雪亮的刺眼……”轩辕梓婷甜蜜的回忆着,那一次初见,“他十岁就上战场,一步一步战功累积,全靠自己的血肉之躯拼杀一场场胜仗,无数次的刀口舔血,生死一线,他终于成为我朝最年轻的神武大将军。” 轩辕梓婷炽热的目光,是满满的,对上官麟越的倾慕与爱恋。 只可惜,这份情,上官麟越根本视而不见。 “我心悦他,心中眼中只有一个他!”轩辕梓婷紧紧盯住夏侯云歌,不放过夏侯云歌面上的任何表情,“谁都不能跟我争!麟越只能是我的驸马!我会让他成为越国最尊贵的驸马!” 夏侯云歌听着轩辕梓婷宣誓般的话语,忽然升起说不清的酸涩。 很久之前,她还只有十二岁时,南枫带着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到她面前。 南枫说那是他的女朋友,名叫元静。 元静落落大方,笑得就如那江南最美的风景,缥缈轻柔,“歌歌,我比你大六岁,以后就叫我静静姐吧。” 其后的事,夏侯云歌有些记不大清楚了,只知道当时的心很空,像是被掏空一切,世界也变得晦暗只有一个颜色,然后片片碎裂瓦解,带着席卷一切的能量,将她吞噬。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心痛,痛到灵魂放空的疼痛。 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再见南枫。 后来,元静被杀了,又剩下了她和南枫两个人,又开始相依为命,只是彼此默契,谁也不再提起元静…… 轩辕梓婷视线落在夏侯云歌身上,看着她似有悲痛的表情,皱起眉心。 难道夏侯云歌对上官麟越情难自抑?就这样表露出来?想到此,轩辕梓婷的目光变得危险又挑衅! 夏侯云歌感受到轩辕梓婷不善的眸光,瞬间警醒,笑道,“北方儿女果然爽直,遇到心动之人绝不遮掩。直言坦白,总比隐晦不言更让人赞赏。不妨实话相告,我对上官将军,毫无半点意思。” 轩辕梓婷就等这句话,灿然一笑。想到这位王嫂,十岁时亲点祁梓墨为驸马,嫁给祁梓墨。只可惜那祁梓墨不理朝政,还偏爱宦官,致使南耀匆匆亡灭。而这位南耀唯一的公主,让人不由鄙夷亡了大好河山,又不禁同情其女子一片痴心识人不淑。 她今日来,就是为了探听一下,夏侯云歌对上官麟越是什么意思。自从宫宴后,夏侯七夕状告夏侯云歌和上官麟越有苟且之事,她就一直耿耿于怀,不能释然。若夏侯云歌胆敢心藏龌龊,与上官麟越暗通款曲,就别怪她不客气,让太后将夏侯云歌铲除。 即便夏侯云歌现在是摄政王妃,那也不过是个权宜之计,将来这真正坐在摄政王妃之位的,肯定不会是一个声名狼藉的亡国女!母后也不会坐视不理。 想到此处,轩辕梓婷犹如春暖花开,笑得愈发明媚照人,“王嫂如今有王兄宠爱,多少女子求之不得,王嫂可不能辜负了王兄。” 轩辕梓婷自觉自己这番话说得极为得体,对于夏侯云歌已算是点到为止。 夏侯云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面上笑意浅浅,眸中冷寒,“能否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全看公主本事。我这里,从来不是你的威胁。” 轩辕梓婷闻言,面上有些不悦。曾经在北越时,夏侯云歌的盛名便早有耳闻,曾经父皇也经常拿夏侯云歌与她做比,同样都是公主,南国的公主便是才貌惊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她只喜欢舞枪弄棒,全无心思于诗书歌舞。父皇经常用此话训斥,她也在心底暗暗恼恨过夏侯云歌的出众。 现在好了,她还是公主,夏侯云歌却成了亡国女。 只是,没想到,上官麟越却对夏侯云歌一见倾心,执意求娶。王兄更是宁愿与舅父闹僵,与母后决裂,不娶君家女为妻,也要夏侯云歌为王妃。 轩辕梓婷眉宇间的轻蔑不加掩饰,皇室的高傲在她身上挥洒的淋漓尽致,“但愿如王嫂所言。” 夏侯云歌水润的唇瓣形如弦月,凉意泠泠。 原来这轩辕梓婷,费了一番心思,竟是为了上官麟越而来。太后会让自己心爱的女儿,嫁给一介武夫吗?这件事,可没有单单轩辕梓婷心仪就能嫁予那么简单。 轩辕梓婷绚丽一笑,“梓婷性子直,唐突了,王嫂不要介意。” “怎么会,我就喜欢你这样性子直爽之人。”夏侯云歌放下茶碗,起身,“便不打扰公主雅兴了。” 轩辕梓婷也不再亲络挽留,只小口品着轩辕长倾亲手煮的香茶。 傍晚时分,锦画又在冰莹的怂恿下,去了柳依依的不舍居。 若是没有冰莹在旁指手画脚,锦画只是一个比较任性的官家小姐而已,没有什么大智,也不会有什么大错。 进门一见柳依依清瘦孱弱地卧在床上,锦画哭哭啼啼地,嚷着最近染了风寒,没能得空前来探望。 这样的架势,自是冰莹教唆。 不过这些也没什么,小女孩的性子罢了。 锦画却揪住柳依依喝的药不放,一个劲追问柳依依,为何柳依依的药和皇后喝的安胎药一个气味。 柳依依被问得难以回答,锦画却开始逼问梦儿。梦儿本就老实,不善灵机应变,一时支吾难言。 锦画心中生疑,低叫一声,“依依姐,你不会怀孕了吧!” 锦画脱口问出,完全不经大脑。 不等柳依依惶急开口搪塞,轩辕长倾已大步进门,沉着嗓子低喝一声,吓了锦画一跳。 “疯言疯语!” 锦画吓得脸色一白,赶紧起身,想要亲昵扑向轩辕长倾,见他脸色黑郁,吓得硬生生呆住。她又说错话了吗?她只是一时好奇,不经意那么一问。 “我……我也是担心依依姐。”锦画小声嗫嚅。 “不是说了郡主需要静养,不许旁人叨扰!” 轩辕长倾寒眸射向锦画,吓得锦画顿有魂飞魄散之感。 “长倾哥哥……” 轩辕长倾脸色极为不耐,连掩饰都懒于伪装。打横抱起床上的柳依依。 “不舍居不安宁,便去紫荆苑静养。” 第130章 发狂,心蓦然一空 第130章 发狂,心蓦然一空 “长倾哥哥……锦画只是一时好奇而已,随口那么一问。”锦画双眸噙泪,追上来拽住轩辕长倾素白的袖子。 “锦画错了,长倾哥哥……” 轩辕长倾脸色冷峻,眼底满是嫌恶毫不留情刺痛锦画的心。 他已顾念多年相识又有血亲之份,锦画却一再不知收敛,先是胆敢替嫁,后又和太后联手放走小玉,这次又陷害柳依依落水差点溺亡。真当他毫不知情,一再纵容?不过是留点情面罢了。这次又跑来,想将柳依依怀孕的事探清楚,之后去向太后告密? 轩辕长倾冷漠抽回自己的袖子,一脸漠然,“锦画孺人,郡主坠湖当日,惊吓过度,神志不清了。” “长倾哥哥,你说什么?”锦画一脸茫然迷惑。 “我说你得了疯症。”轩辕长倾一字一顿,字字无比清晰。 锦画如被万箭穿心,身躯不住震颤,迷茫地摇着头,“我没有得疯症,长倾哥哥!”精致的小脸上好笑又想哭,“我好好的呢,长倾哥哥。是谁误传说我得了疯症,那是诓骗长倾哥哥……” “来人!还不将孺人送回秋水居静养!”轩辕长倾不耐大喝。 即刻有人上来,七手八脚将锦画按住。锦画吓得脸色都白了,不住哭声大喊。 “长倾哥哥,你是怎么了?锦画没有疯啊,不要这样对我长倾哥哥……” 轩辕长倾一双黑眸,冷得让人心寒,抱着柳依依大步出门。 柳依依不住推搡轩辕长倾,“你快放我下去,你这样,府里又要有传言了。” 轩辕长倾一言不发,只大步流星远去,身后还模糊传来锦画的哭喊声。 “长倾哥哥,呜呜……锦画没有疯啊,长倾哥哥……不要这样吓我……” 下人们赶紧捂住锦画的嘴,阻住她厌人的哭喊声。 轩辕长倾抱着柳依依一路到紫荆苑,见轩辕长倾盛怒冲冲,一路上所有人都赶紧低头,不敢多看一眼,也都不敢乱嚼舌根。他们只在心中暗忖,摄政王,终究还是更重视柳依依一些,锦画只是去不舍居哭了两声,就被处置了。 夏侯云歌听到外面喧哗,便站在窗前向外看,只看到轩辕长倾抱着一袭白衣的柳依依匆匆去了书房旁侧的厢房。 寂静的夜里,只有灯火下的紫荆花,盛开妖娆,随风浮动,漫开淡淡花香伴着秋夜凄凉。 不知何由的,心口猛然一抽,倍觉对面通明窗上倒影的人影,格外刺眼。 夏侯云歌忙转身,不敢再看。 书房厢房那边的灯火一直亮了很晚,夏侯云歌亦孤单枯坐很晚。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最近一向倦怠嗜睡的,怎么今晚却失眠了。 第二日,卯时刚过,夏侯云歌猛地睁开双眼。 不知何时,竟然睡了,还睡的很沉,忽然又像做了噩梦般猛然惊醒。 睡梦中,似有淡淡的兰香入鼻,恍惚间好像有个温暖的怀抱在侧,驱走了秋夜的湛冷。 茫然看向身侧,空空如也,被褥规整,他根本不曾来过。 心蓦然一空。 昨夜,她睡意朦胧时,轩辕长倾还守在柳依依房中,怎么可能过来。 外面的穹幕之上,日月交接,辉映的光芒透过窗子洒了进来,零零碎碎一片朦胧。 夏侯云歌移开放在小腹上的手,望着上面朱色的床顶有些出神。自大婚之后,本就浅眠的她睡得更加不安稳,尤其是那一道不能触碰的伤疤,横亘其上,蜿蜒入内。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个人睡觉时,总喜欢抚摸腹中的孩子,才能安眠。可每次触碰到刚刚隆起的小腹,欢喜之余又是一片苍凉,总能想起那个离去的孩子,似有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盯着她,如影随形,尤其一个人的时候更加清晰。 她起身倒杯水,隔夜的水很凉,却能让人瞬间清醒,挥散所有胡思乱想,恢复以往的冷静。 小桃听见屋里响动,推门进来,提着刚刚烧好的热水。 “娘娘,昨夜王爷来过,见娘娘睡了,给娘娘盖好被子,待娘娘睡沉才离去。”小桃一边换去茶壶内的冷水,一边说,“王爷临走时说,今日去道观,让娘娘收拾一下。” “去道观做什么?”原来,他昨晚真的有来过。 似有一丝暖意从已经平静下来的心口拂过,又搅乱了一池静水。 一时游神,竟忘了壶里的水刚刚换过,烫得手指火痛,猛然收回,意识一下子清晰过来,份外恼怒自己的意乱心迷。 “娘娘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快给我看看烫伤没有。”小桃赶紧用冷水浸泡夏侯云歌泛红的手指。“奴婢也不知,王爷只留了这么一句话。不过刚才,青莲送来一套素白的宫装,说是王爷吩咐的。” 难道去道观点长明灯? “既然这么放不下,不如我们选个时间去道观,点一盏长明灯。自此之后,这件事再不许提。” 他的口气那么漫不经心,好像在打发一个追债人。 那是他能给的最后退步。 再不允许她以这件事,来抨击他身为王者男人的骄傲与尊严。 是他的逃避?还是敷衍…… 太阳升起,阳光极好。蔚蓝明镜的天空,万里无云。 小桃备了早膳,轩辕长倾还未下朝。 淡淡的清粥吃不出味道,夹了一口小桃拌的藕丝,还是味如嚼蜡。 心猿意马的神思游离,直到一声尖锐的哭叫声,将平静晴好的早晨彻底撕碎。 还不待看清楚外面何人喧哗,一帮人吵吵闹闹,只看到一道人影猛然推开众人冲了进来,直扑向夏侯云歌。 “你这贱人!到底跟长倾哥哥说了什么!” 夏侯云歌这才看清楚,长发凌乱,双眼通红的人,是锦画。 “孺人一大早上的,这是做什么!”小桃赶紧拦住锦画,却被锦画一脚踹开。常年在军营混,锦画还是会一些拳脚功夫的。 小桃被踹得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身。 锦画一把抓起桌上的热粥,蒙地砸向夏侯云歌。动作极快,又极狠。 “你这蛇蝎心肠的娼妇!” 夏侯云歌忙起身,敏捷避开。 热粥洒了一地,碗碟尽碎。吓得门口拥挤的丫鬟婆子,一片尖声惊叫,却是谁也不敢进来阻拦。 还有什么比显赫无双的君家贵女斗亡国皇后更好看的戏。 况且,锦画即便在王府不得宠,位分也不高,母家却是越国最荣耀的君氏。 锦画见失手,疯了般冲上来,一边叫喊着,“先是怂恿我父亲杀我,后又缠着长倾哥哥不许与我见面!现在又教唆长倾哥哥将我软禁!你个人尽可夫的贱货,就是烟街柳巷的妓女!” 夏侯云歌一把就擒住锦画挥舞过来的拳头,像猎人捕捉白兔般轻松,抡起一巴掌,扇了过去。 锦画吹弹可破的脸上,瞬时印出鲜红的指印,唇角渗出淡淡血痕。 锦画愣住了,终于不再疯了般发狂,惊愕又愤怒地瞪着夏侯云歌,一双哭得红肿的眸子,似能泣出血来。 “你敢打我!” “别在我这里发疯,我警告你。”夏侯云歌大力捏住锦画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似能将她的骨头捏碎。 锦画痛得脸色泛白,硬是咬紧牙根不吃痛出声。眼前女子的狠辣阴厉,终于让她感到一丝惧意。 夏侯云歌一步步逼近锦画,迫得锦画一步步后退,脸色一寸寸褪尽只剩一片枯白。 “你敢打我?”锦画攒足一口气尖声大喊,“我会叫我爹,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夏侯云歌不屑冷笑了一声,“你爹?他会管你的死活?锦画,不要在这里胡闹了,否则只会让人觉得你可笑又可悲!” “你说什么!”锦画就像被人踩到尾巴的猫,拔高嗓子叫了起来。 “我说你只是你爹的一颗棋子,与他的权势地位相比,你的性命,他未必怜惜。”夏侯云歌拽着锦画,直接丢出房门。 锦画摔倒在门口,一帮丫鬟纷纷退后避开,没一个人搀起她或是接住。 锦画终于哭出了声,尖声大叫。 “一定是你跟长倾哥哥嚼舌根!否则长倾哥哥怎么会忽然说我得了疯症,将我软禁?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我和长倾哥哥从小一起长大,你休想挑拨我和长倾哥哥的关系!我爹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真是幼稚! “孺人!”小桃怒斥一声,“谁不知道,大婚那日,忠义公为了跟摄政王争个一时长短,你和你弟弟的性命,可都全然不顾呢。若不是娘娘帮你,你早就成为一撮飞灰,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质问娘娘!” 锦画的脸色白得几近透明,颤抖的唇瓣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怎么可能!你胡说!” 大婚那日,她与爹爹故意上演的苦肉计,爹爹的剑法,她当然知道,不会有任何偏差。不过是伤个皮肉而已,最后自己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昏厥过去。 “孺人自是不信!孺人当时已经意识不清了。后来的事只能听身边的人说什么,信什么了。”小桃怒瞪了一眼门外看热闹的丫鬟们,“有什么好看的!没看见过疯婆子撒泼!” “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锦画怒叫一声就从地上爬起来,真的好像疯子一般发狂,挥起拳头冲向小桃厮打。 夏侯云歌忽然站在小桃身前,挡住了锦画发疯。那一双明眸冷到极点,硬生生迫得锦画,挥起的拳头僵滞住在半空,硬是半天没落下来。 锦画昏涨的脑子也终于有了一丝清明,今日若真打了夏侯云歌,她得疯症的事,便要落实了。 “滚。” 夏侯云歌红软的唇瓣中,迸出坚硬而冰冷的字眼。 锦画浑身猛然一滞,她清楚看到了夏侯云歌周身弥漫的森寒杀气。她从小在军营长大,站在城墙上无数次看过两军对垒,将军上阵厮杀。她从小就对杀气再熟悉不过,却是从没见到哪个女人身上,可以迸发出如此侵骨入髓的杀气。 第131章 妻子,凭我是王妃 第131章 妻子,凭我是王妃 锦画终于害怕了。 原先站在城墙上,还有爹爹或是长倾哥哥在背后,她可以当作城墙下的厮杀只是一场游戏,而身边永远有最威武英勇的男人,张开最完美的羽翼庇护她。 而今,她就孤零零站在这里,再没有一双臂膀,亦没有坚硬的后盾,终于知道了畏惧无助的滋味。 夏侯云歌一脚踏出门槛,初晨的暖阳照在她身上,似镀上一层金色光环,却没有丝毫暖阳的温度,只有强势迫人的萧煞凌厉,骇得院中丫鬟婆子,纷纷低头,连连后退。 锦画亦被夏侯云歌迫人的强势,吓得下意识后退,似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紫荆苑的守卫越来越不中用了,什么人都肯放进来!非要王爷亲自处置你们,才肯恪尽职守吗?” 夏侯云歌一声厉喝,满院子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人,齐声惶恐高呼。 “奴婢知罪。” 这群人,也终于怕了。 “还不赶紧把人拉下去!自此不许再踏出秋水居一步!”一声霸气凌锐的怒喝,不容人有半分的置喙与怠慢。 丫鬟婆子们,赶紧上前按住愣神的锦画,就往外拖。 锦画总算缓过神来,大声嘶喊,声音沙哑力竭,“你凭什么囚禁我!我要见长倾哥哥!” “就凭我是王妃!”夏侯云歌扬声高喝,如凤临天下般威仪九天。 锦画骇住了,再难发出任何声音,就那样好像木偶般被人拖了出去。 夏侯云歌转身回屋之时,却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书房门口,那一片紫荆花海后的轩辕长倾。 他已经换下朝服,身着一身素白的袍子,和青莲早上送来的白色宫装,款式相似,料子相同。 原来,锦画这场闹剧,他已尽收眼底,却静坐壁上观,一直一言不发。 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锦画被她囚禁于秋水居。 如此,翻脸无情,不顾血缘亲情的骂名,便不用他来背负。 况且,锦画昨夜便被关秋水居,今日一大早还能闯入紫荆苑,可见府里上下,都不敢正面得罪君锦画,那可是君太后的亲侄女。 锦画今日身边,冰莹没有跟着,很让人生疑。 轩辕长倾与夏侯云歌四目相对,他背对阳光,面容笼罩在一片暗影中,一对寒星般的眸子愈显深邃,薄唇微抿,薄情而冷漠。 轩辕长倾缓步走了过来,犹如从那东方冉冉升起的骄阳中走来,身姿飘逸,俊雅卓绝……只可惜这个看似有着温雅外表的俊美男子,却有一颗时时算计的腹黑心肠。 他在距离夏侯云歌两步之遥站定,向夏侯云歌伸出手,夏侯云歌却没有伸出自己的手,与他相牵一起。 “我又做了一次你的前锋。”夏侯云歌的口气,颇有暗恼。 轩辕长倾无所谓地挑了挑眼角,“你早已是君家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何惧君家再多恨你一分。何况,有我陪你。” 他会保护她。 夏侯云歌偏头避开刺眼的骄阳,想要看清楚轩辕长倾脸上的表情,却怎么都看不清楚,他深邃眼底一闪而过的温柔。 “你是否在这一刻找到了被保护的感觉呢?”夏侯云歌不阴不阳的口气,让人一听便知不是什么好话。 “直接说!”他口气略重两分。 夏侯云歌瞥他一眼,“我觉得躲在女人背后的男人,很孬。” 轩辕长倾怒了,本在阳光映照下白皙俊朗的面色瞬时铁黑,随即又笑了,那笑声跋扈又凌锐。 “你是我的妻子!我只是在使用你该有的价值。” 妻子…… 棋子。 夏侯云歌蓦然想到这两个字,心口没来由的一寒,应是今天的气温有点低吧。 “很有王妃气势,不是么。”轩辕长倾淡淡一笑,怒意瞬间全消。 他的目光审视一般,上下打量夏侯云歌素净不施粉黛便已倾城绝世,不怒自威的气势,略微颔首点头,似很满意。 他转身,一手负后,大步而去。 夏侯云歌愣在原地,望着他白色的衣袂翩飞若仙,一时间有些愣神。 风中传来他淡凉的声音,“还不快走?我的时间很紧。” 轩辕长倾公务繁重,时间紧迫,便选了较近距离的城内道观:菩提观。 没想到菩提观的主持道人,竟然是那个瘦高的道姑,一念。 一念师太亲自主持点灯大典,夏侯云歌与轩辕长倾一身素衣,在正殿中点上长明灯。放入一排排燃烧的明灯之中,自此有专人看护,此灯经久不灭。 外人不知摄政王和摄政王妃,为何点长明灯,只在心中猜测,可能是为了南方战事祈福求上天庇护。 焚香拜过,仪式结束。 简单沉静,没有繁芜长久的诵经,没有斋戒沐浴,没有隆重的法式,就那样简简单单的结束。 却是了却了夏侯云歌心底纠缠已久的魔障,似得了最大的慰籍,身心清朗。 望着身侧神色平静如水的轩辕长倾,她又迷茫了。 她只是一个杀人无数的冷血杀手,长久以来纠结挣扎的到底是什么?他的一个表示,还是想求一个解脱? 南枫曾说,物极必反,越是善良的人,心狠起来比任何人都可怕;越是开朗的人,一旦走向极端便是死亡;而冷血绝情的杀手…… 南枫的声音,慢慢停住。 她清楚记得,他望着的她的目光很深很深,似要镌刻骨血。 “一旦动了感情,将再见不得丝毫血腥。” 夏侯云歌深深记得,南枫说过那话不久,便在任务中失败,死在对方枪口之下。一向堪称杀手界第一的杀手南枫,竟然会失手,还是在她面前死去…… 她一直都想不通,南枫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也一直觉得,冷血的人,便是揣着满怀冰霜,似冰封万年的千里冰原,永远不会有融化的一日。 而现在,夏侯云歌似乎有些懂得了。 一直以来,纠结的可能不是那个离去的孩子,而是轩辕长倾的狠绝无情。 一念师太带着夏侯云歌去厢房休息,用过午膳的斋饭。 “无量寿福。没想到,还能见到施主。”一念俯身行道家礼,拂尘一扫,颇有仙风。 夏侯云歌对这个曾经在危难时,伸出援手的道姑,印象极为深刻,亦起身做礼,“师太有礼了,还未曾和师太道谢。” “无量寿福,施主言重了。” “没想到师太已接管菩提观。”夏侯云歌抬眸看向窗外泛黄的翠竹,落了一地枯叶,正有道姑在打扫。 “回道观不久,师傅便病重,圆寂前将观中事务交给贫道接管。”一念倒了两杯竹叶茶,放在竹桌上。 夏侯云歌端起素色的茶碗,小品一口,唇齿间竹香回绕。 静默许久,一念轻声问,“王爷似乎很看重娘娘。京城内外皆传,王爷王妃伉俪情深。” 夏侯云歌总觉得这话不该是一个道姑该问的,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微微颔首,不做回答。 又是良久沉默,一念填满杯中清茶。 “娘娘过的可好?” 夏侯云歌沉默了,其实一点都不好,又说不出哪里不好。许是没有自由和该有的尊严吧,总是被人束缚看守,连出门都被一群人跟着。 见夏侯云歌又是默然无声,一念顿了顿,声音有些飘忽,“那样的牢笼,不适合娘娘。” 夏侯云歌正想不通,一念为何说了这样的话,只听一念慈和一笑,说道。 “贫道见娘娘颇有慧根,不如在观中小住清修几日如何?” 闻言,夏侯云歌一愣。 小住? 夏侯云歌眼底燃起星星光点,犹如黑暗中看到一线曙光。 “无量寿福,其实点燃长明灯有个规矩,灯亮后,需要斋戒焚香三日。”一念起身,行礼,便出门了。 巧合的是,一念刚走,轩辕长倾便进来。 一身素白衣袍,衬得他整个人愈发清寒冷峻,如永远不会融化的雪山之顶。 夏侯云歌赶紧正襟危坐,低下头装作品茶没看到他进门。 轩辕长倾便站在门口,看她静静饮茶的侧颜,默默无声。 良久。 夏侯云歌终受不住他略显火热的目光,猛地与他深眸相对,似看到他略显狼狈收回的视线,转而又已静默无痕,只让人觉得方才他只是看着桌上的飘香清茶,从未看她一眼。 “我想在这里多待几日。”夏侯云歌明眸一片清澈,还有一股说不清的迷茫与一闪而逝的空洞。 “为何?” 轩辕长倾的目光锁在夏侯云歌身上,紧紧的,不愿放开。 成婚一月多来,好像是第一次她与他说话说这么平和,这么低声音低小。看着她的目光,不经意深了两分。 夏侯云歌见他神色冷然,眼底浮现几分狐疑,自嘲道,“我觉得你应该听到了一念师太的话。” 像他这样会轻功的人,耳力应该都是不错的。一念师太方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应该有听到。 可他还是执着问她,“为何?” 夏侯云歌有些气闷。 为何?她也想知道为何最近这么不顺心,处处都让她憋闷不已。 就像一个即将溺水而亡的人,已经喘不上气了。 或许是那日落水,留下的后遗症,日渐严重,只想逃离。 她不会忘记那日水中的绝望与彷徨,不会忘记他抱着柳依依大步离去,连头也不回。那是她第一次期盼奢望,他能回头看她一眼,第一次那么脆弱无力,像个弱小的孩子一样,期盼大人的帮助。 可,他终究不曾回头。 她真的有些累了,想要冷静。也不想再为他的那些倾慕者,听着刺耳的谩骂,装成一个金刚葫芦娃,勇往无敌地冲锋陷阵。她就像个蟹子,只是有个坚硬的外壳而已。 一直以来伪装的冷硬,若再不维护修理,将溃不成军。 何况,柳依依已经住在紫荆苑。三人同在一个院子的氛围,只让她下意识想要逃离,再不想听到下人们任何关于他们三人之间的流言蜚语。何况她的肚子也会一天天大起来,也必须找个地方掩藏起来,瞒天过海。 只要能住下来,她想,他不会急着找她回去的。 她也会想尽办法逃出菩提观。 第132章 关心,永远别回去 第132章 关心,永远别回去 夏侯云歌眼底纠结的复杂,轩辕长倾自是看不懂。只以为她还放不下那个流掉的孩子,还有夜夜梦魇纠缠,不禁有些自责。转瞬又觉得,他乃王者,何须因为这等无法弥补之事,困顿精神,裹足不前。 他已经穿了多日的素衣,已经点了长明灯,已经被夏侯云歌诅咒多日梦魇,已经消磨了他很多宝贵时间浪费在忧思之中。 足够了,是时候结束那一段了。 前方的战事吃紧,他没有时间虚耗在小女儿心思上。 身为他的女人,如果不能在他闲暇时排解他繁重朝务的疲惫与紧绷的精神,那么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他一直都这样觉得,也一直在寻找这样的女子。他觉得柳依依合适,又觉得缺点什么。 那么夏侯云歌…… 他的脑子,忽然一片空白了。 “我还未用午膳。”他坐在桌旁。 这时候,便有道姑在东朔的指挥下,送进来几碟素菜和米饭。 他端起碗筷,等待夏侯云歌动筷。 “我吃过了。” “我还没吃。”他点完长明灯后,东朔便送来一封密信,忙于处理,现在才得空。 “可是……”我吃过了。 话没说完,便在轩辕长倾强势霸道的目光下,夏侯云歌妥协拿起筷子。 “你也就这点作用。”轩辕长倾冷瞥她一眼,夹了一筷素白菜,慢慢地优雅吃起来。 夏侯云歌只觉得要被他噎人的话,气得吐血。他的嘴毒,也不是一次两次领教,还是能被精准点中要害,半天缓不过来神。 夏侯云歌闷闷地夹一块豆腐,在碗里碾个粉碎稀烂。 这一幕落在轩辕长倾眼中,他认真地夹了一块豆腐,雪白透亮,没有宫中王府大厨手艺,在豆腐上挂上鲜亮诱人的美味汤汁。小心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似很感恩地点点头。 夏侯云歌有些诧异,他什么意思? 轩辕长倾指了指夏侯云歌捣烂的米饭和豆腐,“如此不珍视粮食,师太还说你有慧根,怕是眼拙了。” “……”夏侯云歌陡然攥紧手中筷子,“咔吧”一声,折断在掌心。 轩辕长倾眉心攸然一紧,眸色沉了几分,只盯着她的手,似要看穿她的掌心,是否受伤。 “若是王爷不同意,那便算了。”夏侯云歌重重放下筷子。 轩辕长倾也没了胃口,亦放下筷子,定定地望着她,一眼不眨。 许久,饭菜已经冷了,他又拿起筷子。 “何时归?”他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夏侯云歌的心口蓦然似有塌陷,红唇抿动,“看情况。” “王府中不能少了王妃。” 她何时这么重要过。 想到他利用自己的种种,夏侯云歌的神情凉漠下来,又恢复以往的冷傲不屈。 “你的脸色一直不太好,观中清淡寡味,住两日便回去。”他的口气中似有不经意流露的关心。 夏侯云歌心底隐约燃起一簇暖暖的小苗头,随即又熄灭无痕。 “好。”她回的爽快。 见他吃着已冷的饭菜,脱口道,“已经冷了,让人热热吧。” 他的手一顿,抬眸看她,“关心我?” “才没有!”夏侯云歌蹭地站了起来。 轩辕长倾怔了一秒,他有说什么很过份的话吗?她的反应如此过激?如若旁的女子,早就殷勤地谄媚,说着一些柔情蜜语,倒贴上来。 “这是身为妻子该有的反应!”轩辕长倾似才找回自己冷漠的声调。 这次夏侯云歌愣住了。 他今天怎么了?总是妻子妻子的!又在演戏还是怎样? 夏侯云歌下意识向外看了一眼,不见什么眼线监视。而这一幕落在轩辕长倾眼中,竟觉得,冷情如她的女子,也有娇憨懵懂的一面,格外可爱。 他笑起来,眼底晦色一闪而逝,格外的温雅如玉,放下筷子。 “歌歌,其实你没表面那么冷,对吗?”他口气中的温柔,只怕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夏侯云歌却被他这样低柔的声线,呛住不住咳嗽起来。她已确定,他今天绝对的不正常!也或许是她不正常了。才会被他的每一句话触动敏感的神经。 她下意识的逃避,全数落入他的眼底,唇边笑纹加深。 他很喜欢她像一只受惊小兽的表情,一时玩心大起。笑意融融的深眸中,带着点点亮光,“歌歌,你若能笑一下,或许本王心情大悦,一时开恩,允许你在此住一段日子。” “轩辕长倾!”他还没完没了了。 她如冰冻三尺的寒冷声音,终于让他略有恼意。 “本王的名讳,岂容你一次次直呼!” 他想立规距,她偏不从。 “王爷,一把刀也有钝的时候,不经保养磨砺,如何为你冲锋向前!”她掷地有声的语气,终让他节节败退。 “不愿回去就永远别回去!”他起身,漠然离去。 他以为她会害怕吗?正是她求之不得。 夏侯云歌心底的喜悦将将升起,走到门口的轩辕长倾,又忽然转身。 “本王差点中了你的计。” “王爷又多虑了。”夏侯云歌漠然侧头,看向窗外又落下一层枯叶的幽静禅院。 “你这女人心思太深,本王不得不多想一些。”他淡漠的声调,如那秋风幽幽。 “痛快一些,留便留,不留便现在回去!”夏侯云歌举步便往外走,与他擦身而过之际,手腕上的鸳鸯镯,兀然传来强大的吸力。 她忙侧开手腕,避开雌雄鸳鸯镯相吸一起。 “你在逃避什么?”他一把扼住她的手臂,深眸犀利,似要将她里里外外看个通透。 掌心传来,隔着布料她柔软肌肤上的温暖,有那么一瞬抚平了他眉心的褶皱。 夏侯云歌想要抽身离去,他却紧紧不放手,强硬的态度,犹如他必须尽快处理的一堆公文般公事公办不夹杂任何私人感情。 她却嗅到他身上淡淡的兰香,犹如不舍居开满的兰花,香气扑鼻,清雅恬淡。 “我们之间不过是逢场作戏,没必要事事都要求个究竟。”这话,似乎她是在对自己说。 轩辕长倾眉心微拧,自是分辨不明,她话里的深意。却又恍惚觉得,似有一根绵细的针,刺入他心房最柔软的地方。 逢场作戏…… “确实。” 淡漠的两个字,他说的那么嘲讽好笑,一把甩开她的手,大步离去。 一阵秋风拂过,纷纷扬扬的枯叶,模糊了他远去的背影,似有淡淡的萧索,让他的背影更显孤清高远,难以触及。 夏侯云歌又觉得有些冷了,似是失去了所有的温度,下意识地抱紧肩膀。 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小桃急匆匆小跑过来。 “娘娘,我看到王爷他们上马走了。” 夏侯云歌转身进屋,坐在冷硬的床板上,本该高兴的,为何心绪烦乱起来?尤其远处隐约的嗡嗡诵经声,更让人觉得心烦意乱。 她赶紧深呼吸闭目敛神,烦乱的心绪总算渐渐平静下来。 “娘娘……” 过了稍许,夏侯云歌才出声,“王爷有留人下来看守吗?” 不等小桃回答,梅兰竹菊就已两两分站在门口两侧,一脸肃谨,恪尽职守。 又是那四个人! 夏侯云歌不禁有些头疼,对于梅兰竹菊,已被她戏耍过一次,断然不会再被她耍第二次,否则也不配轩辕长倾值得信赖的暗卫。 如今,想从她们四个手中逃走,只怕难上加难。 摄政王府。 轩辕长倾从菩提观出来,直接入宫处理繁重朝政,几日未曾回摄政王府。 柳依依在房中闲来无事,便拿一本药书看。 梦儿前来禀报,说是襄国公主求见。 身为襄国公主却求见贞德郡主,夏侯七夕如此屈尊,柳依依哪有理由拒绝不见。 何况,柳依依从不会拒绝人。 梦儿引着夏侯七夕入了紫荆苑。她脱下身上的深色披风,露出内里素色衣裙,头上只有小巧的簪子将一头乌发简单的挽成发髻。 如此素雅淡静的装束,面上的妆容却是一丝不苟,小巧的五官被研画的楚楚动人,别有一番风情。与夏侯七夕往日堂皇富丽的装扮,简直判若两人。 “许久未见,郡主一切可好?”夏侯七夕亲切寒暄。 “咳咳……参见襄国公主。”柳依依虚弱的咳嗽两声,想要起身行礼已被夏侯七夕阻止。 “郡主仍在病中,无须多礼。” “实在怠慢公主了。”柳依依又咳了两声,赶紧命梦儿备座上茶。 “郡主何须与我这般客套。是妹妹我不请自来,叨扰郡主素日安闲呢。”夏侯七夕谦和温柔的神色,与禁足前的张扬傲慢,完全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就在前几日,还不是如此温雅得体。 “襄国公主真是折煞依依了。”柳依依淡然一笑,似有凄苦之意,“依依不过是一名医女,虽有幸晋封郡主,岂敢与公主姐妹相称。” 夏侯七夕笑意纯然,大大的眼睛露出诚挚的真情。上前握住柳依依的手,“姐姐现在是摄政王的义妹,是皇上亲封的郡主,身份尊贵,你还这么说是不愿认七夕这个妹妹了?” 柳依依有些局促,娇弱的脸上微微泛红,“万万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是我高攀……” 话没说完,便被夏侯七夕的笑声打断。坐在床边,亲昵之态好似闺中姐妹。 “依依姐姐,你就不要推辞了。害得我都不好意思求姐姐相助了。” 柳依依面上浮出浅红,艳若桃李,垂眸有些不好意思,因而错过了夏侯七夕眼中的不屑,以及埋在眼底深处的算计。 “今日妹妹前来叨扰,是有一事相求,还望姐姐能慷慨相助。”夏侯七夕表情为难。 柳依依迎上夏侯七夕恳切的目光,“我只会一些简单医术,其他方面几乎一窍不通。只怕力不从心,让襄国公主失望。” 夏侯七夕失望收回双手,手指捏着衣角,几次开口都无声,好像真有什么难言之隐。 柳依依有些为难了,“公主?” “还请姐姐帮我。”夏侯七夕声音中含着急迫焦灼之意,“还是姐姐看一下再说吧。” 碧倩在夏侯七夕的示意下,从门外带进一薄纱敷面的侍女。 正当柳依依奇怪之时,侍女脸上的薄纱被揭开。 “啊!”柳依依掩住口鼻,让那声惊忽咽下,不至于招来外人,“这是……” 第133章 哭诉,我要让你死 第133章 哭诉,我要让你死 柳依依看着那侍女脸上,盘虬而上的血筋以及肿胀不堪的脸颊,柳依依一眼便看出是中毒所致。 “这脸……”柳依依惊愕。 “姐姐……”夏侯七夕带着哭腔,伏在柳依依肩头低声啜泣,“是有人要害我啊!” “害你?” 夏侯七夕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她平日做的好,我便将内务府新送来的胭脂赏给她了。却不想……”夏侯七夕哽塞难言,“若那日用胭脂的人是我,今日这般面容的,便是妹妹我了。” 柳依依被夏侯七夕哭得心里泛酸,不住帮她顺着后背,轻声安慰,“也许只是误会,公主也不要太过在意。” “怎么可能是误会呢!我虽身为襄国公主,但也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前些日子我已吃到教训,也已痛改前非。而且……我也是遭人陷害,才会误会摄政王妃和上官将军有染,我是被人害了。我想了想,素日并未得罪过人。虽然与摄政王妃有些过节,但也不至于用如此阴私的手段害我。且我俩所属同宗,本就是血缘上的姐妹,她必然不会对我下毒的。” 夏侯七夕越哭越凶,柔弱之态终于显露出一个十七岁少女的孤苦。 柳依依心口一紧,悲悯之心顿起。如今夏侯七夕的境况,半点不如夏侯云歌,这才是彻底的孤立无援,柳依依曾经见过,有人当着夏侯七夕的面谄媚奉承,转脸就骂夏侯七夕丧权辱国,叛贼一个。 “王妃虽然为人冷漠,心地却不坏,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柳依依道。 “我也是如此认为。”夏侯七夕赞同点头。 柳依依闻言,对夏侯七夕终于放下最后一丝戒备,“那又会是谁?” 夏侯七夕泪珠挂在脸蛋上,蓄满水意的双眸无助地望向柳依依,“这胭脂是内务府分下的,我琢磨着是宫里哪位贵人看我不顺,所以才……” “宫里?”柳依依蹙眉不语。 夏侯七夕垂下长睫,掩住眼中试探,嗫嚅出声,“素闻梓婷公主对上官将军一见钟情,是不是……这中间有什么误会?” 柳依依猛然一震,“公主性情直爽,不会做此事呀。” 夏侯七夕泪如雨下,“不管是谁,依依姐都要救我呀。” 柳依依虽不忍,着实是没有办法,“公主,我人单力薄,又能帮得上什么呢。” “我府中对这毒束手无策,宫里的御医自是不敢请了。七夕知道姐姐医术了得,若能解了冬玉脸上之毒,七夕也不用终日寝食难安了。冬玉才十六岁,一辈子可怎么办啊。” 柳依依仔细看了眼那叫冬玉侍女脸上的毒,“这毒,倒是能解。不过一张脸已伤成这个样子,毒入骨血,没个两月,清理不净。” 夏侯七夕惊喜不已,又不禁失落。“要那么久,也不能日日往摄政王府跑。不知道的,还会以为,我……厚颜无耻呢。” 柳依依见夏侯七夕泫然欲泣的样子,心口一软,“公主若不介意,不如将这侍女冬玉,暂时留在我这里,待他日毒清了,再回公主府,可好?” 柳依依没有注意到,夏侯七夕眼里一闪而过的得逞畅意。有些委屈又为难地擦了擦眼角,“姐姐还在病中,还要劳烦姐姐费神,妹妹实在惭愧。” “哪里的话,举手之劳。医者父母心,总不能见着冬玉小小年纪,就毁了容貌。” 夏侯七夕擦干泪痕,终于绽放灿烂笑容,“姐姐素来善良可亲,七夕能得姐姐看顾,欣喜不已。” 冬玉亦赶紧跪地磕头,“多谢郡主救命之恩,冬玉做牛做马也要报答郡主大恩!” 正说话间,轩辕长倾突然闯了进来。 那样吃紧的神色,好似生怕柳依依有个什么闪失。 柳依依赶紧低下头,避开轩辕长倾焦灼的目光,心口一阵打鼓。 夏侯七夕吓得脸色瞬时苍白,赶紧起身退避一侧。 轩辕长倾眉头不觉一皱,脸上不耐一闪而过。 柳依依有些为难,生怕轩辕长倾对夏侯七夕太过冷漠,反之对她和善温柔,让外界的传言更胜。 轩辕长倾似是看清了柳依依的心思,唇角勉强笑了笑,口气和缓下来。 “原来是七夕啊。” 若不是刚回府,就听人说夏侯七夕来探望柳依依,他也不会急着直奔柳依依房中而来。 “长倾哥哥。” 忽然,夏侯七夕双膝跪地,脸上又挂满泪珠,好不凄凉可怜,“七夕向长倾哥哥和云歌姐姐请罪!” 轩辕长倾一双黑眸锁在夏侯七夕身上,而后温和一笑,“七夕,快起来说话。” 夏侯七夕双肩陡然一塌,竟哭得更加可怜,“七夕不是故意的,长倾哥哥,呜呜……” 轩辕长倾终于不耐了,可口气还是一如方才般温和,“再哭,王府就要被你淹了。” 夏侯七夕心口微暖,眼泪更加止不住。 轩辕长倾扶了扶额,淡漠的口已不耐到极点,“本王最厌女人哭。” 夏侯七夕嘎然止住哭声,扬起臻首,脸上泪珠摇摇欲坠,真是我见犹怜的一朵带泪梨花。 “长倾哥哥……”她哑着声音呢喃,再不敢发出丁点哭声。拿出锦帕擦拭脸颊,纤弱的姿态,自有女子绵软无骨的风情。 “七夕是喜极而泣,才不是哭。” “哦?说说看。”轩辕长倾眼底冰寒,唇角勾起浅浅弧度,似笑非笑,带着一丝狡黠。 “七夕是想为王妃姐姐的事情向长倾哥哥道歉。”夏侯七夕以自己容颜最美好的角度呈现给轩辕长倾,柔弱的就像一朵小白花,浓密的睫毛上挂着没有擦拭干净的泪珠,晶莹剔透地惹人怜惜。 “七夕自小……仰慕长倾哥哥,那日是妒火攻心……才会听了宫女的挑唆,误会了王妃姐姐和上官将军……七夕知错了,真的知道错了。这一个多月的禁足,想了很多,也明白很多,就希望长倾哥哥能原谅我。不过今日,长倾哥哥能与我说上两句话,七夕……好开心。” 夏侯七夕娇羞不已,脸上挂满红云,快低垂到胸前的头看不到是何神情,不过她能感受到轩辕长倾落在她身上专注深沉的目光。 这是她思考多日的说辞,轩辕长倾喜欢柔弱心思澄净的女子。 当日,宫宴上,她已犯了大忌。 如今,再不想方设法挽回,只怕自此就要失了翻身之机,要被夏侯云歌彻底夺走轩辕长倾了。 她绝对不能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输给夏侯云歌。 因而不如大方表露心思,将自己的失误归为是女人间的嫉妒心,这般也能得他一丝宽悯,若是处理得好,得几分心软…… 夏侯七夕声若蚊蚋,却又字字清楚的落入轩辕长倾耳中。 “姐姐自小是天之娇女,而七夕生来失怙。而我的未婚夫婿,却成了姐夫……七夕再也不能……”欲语又凝噎,强自出声说下去,“不能成全从小的一片痴心,而今唯有默默祝福……你们了。” 夏侯七夕目光热切的抬眸望着轩辕长倾,当众将心底的爱意毫不保留地全部展露出来,也羞红了脸颊如那美丽的晚霞。 轩辕长倾第一次被女子如此大胆的表露心迹,依旧一脸淡然浅漠,没有丝毫微妙变化。就好像夏侯七夕说的,完全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激不起丁点涟漪。 他和夏侯七夕虽从小就有婚约,只见过那么几次。他对夏侯七夕的印象很淡,只是知道这个女孩,将来长大后,会成为他的王妃,仅此而已。 这时,东朔送进来一封贴有鸡毛的信件。 轩辕长倾即刻面容颜色谨慎起来,随手接过信件,匆匆道,“七夕,本王有要事处理,改日再说。” 夏侯七夕被东朔打断好不容易营造的氛围,正暗恨不已,心思一转,强颜欢笑道。 “长倾哥哥,正事要紧。七夕就先行退下,不过希望长倾哥哥和姐姐改日能到公主府上,七夕新学了几道菜,做为赔罪。”她期盼的目光,幽幽地望着轩辕长倾,任谁都不忍驳斥。 “好。你且先回去吧。” 轩辕长倾攥紧手中信封,也没在意去听夏侯七夕说了什么,只想着快点打发掉,随口含糊一声。便和夏侯七夕一起离开柳依依的房间,他直奔书房,夏侯七夕则被东朔引路出了紫荆苑。 夏侯七夕走出紫荆苑,迎上高升的太阳,唇角扯出残忍的笑意。 碧倩看到那样的笑意,虽然觉得骇人,还是长舒一口气。 看来公主心情不错,今日不会挨打了。 “夏侯云歌,我要让你死!”夏侯七夕回头瞪向紫荆苑的方向,低声咬牙。 听说夏侯云歌和轩辕长倾去菩提观祈福,最后只有轩辕长倾一个人回来,夏侯云歌连着几日都没有返回王府。 如此天赐良机,正是夏侯七夕反败为胜的好机会。 夏侯七夕忽然抓紧手中绢帕,“碧倩,你还打听到什么?” “刚才奴婢跟梦儿套了几句话,据说这府里,后院的人,都不许再踏入紫荆苑。尤其是……”碧倩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秋水居的锦画孺人,据说是疯了。这个消息很严密,外面一点风声都不知道。是方才奴婢趁着去茅厕,绕了一圈小厨房,听到紫荆苑的几个下人在悄悄嚼舌头。说是王妃好威风,果然不愧皇家公主风范,连君家的小姐,都敢囚禁。” 夏侯七夕唇角的笑意越勾越深,那日来摄政王府,君锦画还趾高气扬,还一副王爷夫人的架势。在她从桂花园出来回府的路上,又撞见君锦画,还是一副唯我独尊,一副将她踩在脚下的表情! 君锦画不过是个小小孺人,她是皇上亲自御封的襄国公主,不知比君锦画身为高多少。如此不顾尊卑的耀武扬威,她怎咽得下这口气。听说日前柳依依落水,是被夏侯云歌所救,便好一阵煽风点火,又吓唬君锦画,外界都传是君锦画推柳依依落水,夏侯云歌不知对轩辕长倾说了多少坏话,气得君锦画脸色极其难看,她才笑着离去。 如今还不是落个疯子被囚禁的下场,夏侯七夕心中只觉得说不出的痛快与舒畅! “公主,这件事……”碧倩拖着深远的长音。 夏侯七夕笑得神情阴沉,小巧的五官漾满邪恶的诡异,“若是君家知道了,不定要怎样整治夏侯云歌!摄政王府不敢外传此事,便是怕现在战事将起的时候,得罪君家了。” “公主,我们?” 夏侯七夕扶了扶哭得涩痛的眼角,“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暂且稳一稳,看看情况再说。” 夏侯七夕望向主院方向,疯狂的势在必得之色盈沸而上,直冲心头! 夏侯云歌,不必我动手,自有人欲除你而后快。 第134章 烦躁,配不上他了 第134章 烦躁,配不上他了 梅兰竹菊看的实在紧,夏侯云歌走到哪里,她们便跟到哪里。 也如以前一般,一句话不说,默默的,不回头看到她们,简直不会发现她们四个存在。 夏侯云歌不着急,如轩辕长倾那般高傲的王者,被她气走,定不会折损尊严再来接她回去。谁会愿意,让一个总是让他添堵,总是刺激他,藐视他的女人,长伴身侧。 即便利用价值很高。 不过在南方战事将起的时刻,她的价值似乎有些微不足道了,甚至已成为轩辕长倾最大的威胁。 祁梓墨终于还是打着匡复南耀的旗号起兵,而夏侯云歌就是祁梓墨带领千军万马从轩辕长倾身边救走的目标。暗地里拥护前朝南耀的势力,也都纷纷投奔祁梓墨旗下。她已成为新成立越国,涣散南方民心军心的借口。 如今,她这样一个在政治上毫无建树的女子,根本起不到什么实质性上作用。 不过空有南耀夏侯氏嫡系血脉的躯壳而已。 也许,轩辕长倾也是觉得,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搜刮的价值了。 逃,是一定要逃的。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必须等轩辕长倾防卫松懈的时候,一举成功,绝不容许失败。 否则,轩辕长倾很可能,不再多留她一分一秒为患。 在菩提观的生活,枯燥无聊,却很清静。虽然清静安静,不过是从一个华丽的牢笼,又到一个草做的牢笼而已。 根本感不到丝毫愉悦。 不过晚上的睡眠倒是好了不少,不再辗转反侧。 也许眼不见为净,便是这样的道理吧! 梅兰竹菊不许别的道姑接近夏侯云歌,唯有一念师太除外,因为她是道观主持。 一念师太来过两次,总像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当看到门口守着的梅兰竹菊,便又什么都不说了,只讲道学。翻来覆去那么几个意思,夏侯云歌听得不是很懂,只记住“道德经”中的一段。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 万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 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 是以兵强则不胜,木强则拱。 强大处下,柔弱处上。 “强大处下,柔弱处上……” 夏侯云歌经常念叨着一句话,也是提醒自己,木强则折,人强则败,以柔制刚未必不是取胜之道…… 轩辕长倾急忙拆开信件,一目三行的快速浏览。 “临阵倒戈,大开城门”这八个字,如霹雳响雷炸响在耳边。 “混帐!”轩辕长倾怒声大骂,“一群混帐!” 祁梓墨趁海水涨潮之机,秘密派兵,发起进攻假象,不会水性的北越兵将,早被海水地动山摇的气势骇住,手忙脚乱迎击,却疏忽了祁梓墨秘密派出水性极好的军队潜伏上岸,虽有不少人葬身涨潮的海水之中,还是成功占据了沿海五座空城。甚至有人,因从未见过海水涨潮如此凶猛,受了人言蛊惑,以为天助叛军,开城门倒戈投奔。 沿海重镇虞城,虽有上官麟越坚守,却被祁梓墨占据的五座小城,呈半包围之势。虞城如今腹背受敌,只怕上官麟难以固若金汤,一旦虞城失守,祁梓墨便可一路进攻直捣皇城。 而轩辕长倾围困祁梓墨,阻断海上物资供给的计划,也落了空,情况极为不妙。 这时信鸽飞来,东朔赶紧取下信鸽腿上的密信,呈给轩辕长倾。 轩辕长倾看过密信,脸上阴霾终于缓解稍许。 暗七已化名成婉菻在祁梓墨身边博得最起码的信任,在战事一触即发之际,确实是个好消息。 轩辕长倾将信件在烛火上烧毁,负手在房中来回踱步。 心绪如潮,忧思袭心,烦躁起来。 站在窗前,看向对面黑着的窗口,纷乱的心海,愈加躁乱空茫,再没有看到夏侯云歌房中还亮着灯的那种杂乱沉淀的踏实感。 轩辕长倾回身一把推翻桌上堆叠如山的奏折公文,吓得书房外听到动静的下人,跪了一地。 就连东朔也深深低下头,心头不禁突跳。 最近几天,摄政王的情绪极为不好,许是因着前线战事,心情烦郁吧。 沈承安跪在地上,英气挺拔,“王爷息怒,战事将起,这些害虫早些投降,也免于涣散军队。末将请命,赶赴前线镇守。” 轩辕长倾依旧心烦意乱,喝道,“东朔!去将对面的灯点上。” 东朔微怔,赶紧领命去了。 对面黑着的窗口,终于亮了,好像住在那里的人,仍坐在窗前翻书或在房中来回踱步。 轩辕长倾的心情莫名缓解稍许,还是不能像她在时那样沉定。 不过是有人倒戈,在战场上,这种事实属寻常,他何曾这般愠怒过。 太医经常对他说,忧思之人伤心血,多心绪烦躁焦虑,需养心静气方可平焦安躁。 常年食用的药膳药茶,不知何时已减少份量甚至戒掉,再不用忍受那苦涩充溢唇齿的味道。 轩辕长倾铺开沿海地形图研究,还是心乱如麻,苦涩的药茶喝了一碗又一碗,仍不能缓解。 “东朔,再将对面的烛火点亮一些。” 也许,他只是习惯了对面灯火通明。 东朔赶紧再去对面点灯。 黑夜中,对面一室通明,轩辕长倾终于感觉踏实不少。开始研究地形图,研究设防策略。 东朔悄悄看了轩辕长倾一眼,实在想不通,对面亮着灯为何对王爷的情绪起到如此明显作用。 柳依依端着亲自泡好的宁神茶,见东朔去对面点了两次灯,轩辕长倾也终于能凝神下来处理政务。柳依依渐渐明白了一件事,她笑了,却忍不住红了眼角。 柳依依在轩辕长倾的书房外,一直站到很晚。 秋夜的风很凉,手里的宁神茶早已冰凉,依旧固执端在手中。 直到子夜时分,沈承安也疲倦离开书房,轩辕长倾这才发现站在门口的柳依依。 “更深露重,你怎么站在外面。”轩辕长倾急声道。 柳依依陡然一个激灵,猛然回神,声音有些匆忙,“我泡了宁神茶给你,见你忙,便没进来打扰。” “这些事,有下人忙,你还在病中。” 他微怒的口气,充满关心,终于暖和了柳依依夜风中冰冷的身体,她温婉一笑。 “你一向喜欢喝我泡的茶,她们做事,我总是不放心。” 她早已习惯了为他操持这些。 习惯,是一种那么可怕的东西,逃也逃不掉,避也避不开。 柳依依抬头看向对面亮着的空房子。就犹如,他也习惯了某个人,某件事,一旦离开,犹如脖颈束缚,连呼吸都那么困难。 “已经冷了,不能喝了。”她将已经冰冷的宁神茶倒入一侧枯黄的草丛中。 轩辕长倾望着月光下,柳依依温柔美丽的容颜,透着病弱的苍白,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苍凉与卑微,不经意刺痛了轩辕长倾的心。 卑微…… 自从她怀孕的事被他知晓,这种卑微的感觉,便在她身上挥之不散。 他想要抬手拥柳依依入怀,却又僵在半空,感觉这样的举动简直充满罪恶。 曾经,不止一次拥抱过柳依依,尤其在他毒发时,是那么依恋依赖她的怀抱,也只有她才能给他强大的力量与安全感。只有柳依依在身边,他才可以真切知道,自己还活着,还可以在毒发后,一年接一年地活下去,不会那么快被魂噬吞灭致死。 而如今,从什么时候起彼此变得疏离,也许是兄妹之名,真的将他们束缚了吧。 “那屋子虽然亮着,却始终都是空的。”柳依依笑着说,抑制不住心口涩涩的疼。她回头看向轩辕长倾,眼底一片温柔,充满祝福的期盼。 “长倾,有些事不要太执著。否则,总是看不清楚自己的心。” 轩辕长倾眉心微拢,有些听不懂柳依依话里的深意。只能温声对她说。 “依依,你别害怕,不管遇到什么事,你身边始终还有我。” 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放任柳依依不管。不管发生何事,他都会站在她面前保护她。是歉疚,也是亏欠。 他怅然仰头看向墨黑苍穹,总是不想看到柳依依眼底纠缠不散的悲伤。 若当初他能快一些,找到百里非尘的百花峰,那些事就不会再发生,柳依依也不会承受这样大的痛苦。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才会让这个世上唯一对他最好的人,受到这样的伤害。 “长倾,这样的话你不该再对我说了。其实我没有表面那么柔弱,我可以保护自己。”她认真的口气带着柔韧的坚强。 她清楚知道,如今在他的生命里,她再不是唯一的存在。他们已经是兄妹了,即便不是兄妹,她也不会再拖累他去追寻心底深处那个她的累赘。 她已经不干净了,再也配不上他。 柳依依突然压制不住胸腔的痒意,连咳数声。 轩辕长倾皱起浓黑的眉心,赶紧轻拍她的脊背,嗔怪道,“再不许你夜里站在秋风中,你只要养好你的身体,好好的,我便没了后顾之忧。” 轩辕长倾眼中担忧的神色,柳依依下意识的低头躲避。忙转身离去,轩辕长倾一把拽住,风中飘起的白色衣袖。 “依依……” 柳依依定住脚步,却没有回头。纤弱的脊背,柔弱的好像能被秋风吹断,任哪个男人见了,都想保护在她的身前。 她就是这样一个,需要人保护的柔弱女子。 “长倾,我很好。”她低声说。 “我……”他默了几秒,“知道。” 气氛忽然变得让两人都有说不出的尴尬,还有一丝心底泛起的酸涩。 他知道柳依依放不下怀孕之事,能在自杀之后,还能振作起来,装作毫不在意出现在他面前,已是鼓足最大的勇气,亦有夏侯云歌的功劳,若不是夏侯云歌,柳依依现在已不在人世。 柳依依本里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容不得有半点伤害。而现在,他似乎疏离她了,让独自承受那么多,他却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才能帮她。 第135章 乱了,绝不去接她 第135章 乱了,绝不去接她 轩辕长倾不懂,本来和顺的一切,到底哪里出了错,为何一切都乱了。 深深望着柳依依纤弱的洁白背影,明明以为对的人,现在只能擦身而过,明明以为不共戴天的,却偏偏留在身边。 本来抵触的,又忍不住靠近;本来亲近的,又已变得疏离淡漠;只是说几句话,都觉得尴尬,好像做了错事,对不起了什么人。 “依依,”轩辕长倾艰难出声,低低的呼唤,带着一丝不想被冷落的脆弱。“我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陌生了。” 柳依依心口锐锐的疼。 “我……真的很担心你。”他这样艰难柔弱的一面,只会在柳依依面前表现出来。 柳依依抬头看向天上皎洁的明月,她唇边的笑容,好似那柔软的月光,洒落大地,温柔的轻浅的,又那么的沁凉。 她始终没有勇气回头,不想看到轩辕长倾脸上的关心与殷切。 “长倾,我们真的只是兄妹了。”她声音涩然。 轩辕长倾微微勾了勾唇角,若有似无一声轻叹,“依依,我送你回去。” 柳依依不禁失笑,红色的唇瓣,微微张合了一下,拒绝的话没能说出口,只是笑着道,“我就住在你旁边,不过十几步路,还要你送我吗?” 轩辕长倾没回话,举步走在前面,柳依依跟在他身后。亦如这十年来,每次她都是这样跟着他,相差半步的距离,风扬起他的衣袂,可以从她身上拂过。随风嗅到他身上的淡淡兰香,就如她喜欢侍养的兰花,清幽淡雅。 只是如今,时过境迁,他们只怕是最后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了。 在他的身后,将会有另外一个女人,取代她的位置,而他的心,也会被那个女子慢慢占据,直至最后全部填满。 柳依依承认,她很伤心,却又欣慰。 那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她清楚知道,如果他真的想要的人是她,那么相守的这十年,她早已成为他的妻子,而不是等到彼此成为兄妹后,再惋惜痛悔。 他们终究是错过了,再没有回头的余地。 到了柳依依的房间门口,轩辕长倾驻足回首,看向柳依依。而对面夏侯云歌房间通明的窗口,就那样在婆娑树影后,不经意映入眼底,勾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以为,夏侯云歌还站在窗口,就看着他和柳依依。 就如那夜,他抱着柳依依走进紫荆苑,他清楚看到夏侯云歌仓惶转身的背影。 蓦地,他心口一怵,好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转瞬间,他又觉得好笑,许是多日没有休息,又出现幻觉了。 柳依依轻易便看穿了他心思,亦看向对面透明的窗口。有些话本不想说,还是就那样轻易地说出了口。 “长倾,有些时候,我觉得,王妃就像一味良药,医治了你长久靠药物都不能愈合的顽疾。你的身体我清楚,每一味药都是我斟酌研制,最近你的药量,减轻很多,甚至有的都已经戒掉了。长倾,习惯和依赖是一种会让人上瘾的东西,你已经离不开了,与其让对面的灯火通明,不如将王妃接回来,何必折磨你自己呢?” 轩辕长倾的口气陡然阴凉下来,“有她在,我早晚吐血而亡!” 柳依依摇摇头,“这么多年我了解你的性子,即便你被王妃气得火冒三丈,我还是在你眼里看到了一丝安静与沉定。那怒火,并不达你的眼底。” 轩辕长倾似被人触碰了手指上的倒刺,急声怒道,“你知道我和她的关系,我恨她!” “长倾,爱之深恨则切,爱与恨之间不过是在一念之差。有的时候,恨,反而容易生爱呀。” 轩辕长倾惊愕无比的瞪向柳依依,“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我师傅常说,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不是没有道理。”柳依依轻咬唇瓣,心头闪过一丝疼痛,依旧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她清楚知道轩辕长倾的身体情况,他还能活多长时间? 那个期限,她不敢去想。 真的不想他在最后一刻才去后悔,她希望他能高兴,哪怕只有一分一秒的愉悦,也会为他感到欣慰。 人生是那么短暂,何苦留下终生难以追悔的遗憾。 “长倾,有的时候,你就是嘴硬。” “够了,依依!”轩辕长倾拂袖离去。 柳依依一直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口,她扶住廊下围栏,盛开的桂花已凋零的冷夜风中,细碎的花瓣洒落满地。 凉凉的花香,拂面而过,带起她墨黑的发丝飞扬在昏黄的灯火下,犹如那斩不断理还乱的心绪。她抬头看向书房方向,清楚看到轩辕长倾站在窗口,目光依旧望着夏侯云歌房间的方向…… 她终究还是只能望着他的背影了。 “这是好事不是吗?我为你们感到开心的。” 柳依依笑着,却有两行清泪悄然滑落。 轩辕长倾一直在窗前站了一夜,目光也始终看着对面空空如也的窗口。 他想了很多,又恍惚觉得什么都没想。 即便麻痹自己,那个人还住在房里,依旧睡在床上,空荡的心灵依旧无法填满。 那个女人,那个总是气得他暴跳如雷,恨入骨血的女人,莫非有什么魔力,或会什么幻术?他的喜怒哀乐,为何被她这般轻易牵扯? 脑中不住盘旋,柳依依方才说的话。亦终于发现,不知从何时起,疲惫烦郁之时,只要站在窗前,只要看向对面夏侯云歌的房间,还亮着灯,杂乱的心绪便能莫名地平静下来,那种充实的踏实感…… 似乎真的已经上瘾。 去接她回来? 他一遍遍问着自己,最后又否决。 “是她不想回来,我绝不会去接她……” 夏侯云歌端着一碗燕窝粥,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下,最终还是受不了这种味道,胃里一阵翻腾,吐了出去。 “娘娘,您怎么了?这燕窝是王爷前日让人送来的,不合您口味吗?”小桃伺候夏侯云歌清理一下,忧心忡忡。 夏侯云歌吐了之后,才觉得心清气爽。 曾经在书上看过,说是害喜在前三个月,怎么最近几日她又想吐了。本想吃点好的,滋补一下身体,又都吐出去了。 “娘娘,最近几天,你的胃口极不好,脸色也不好,是不是病了?”小桃担忧问。 “没事。”夏侯云歌微垂的眼眸让人看不清神色,“可能有些不适应入秋的季节,有点着凉了。你让人,将他送来的燕窝,给观里的道姑分了吧。观中有新鲜蔬果,足够了。” “那怎么行。”小桃就像尽职尽责的管家婆,“您身体一直不大好,得好好调理,这燕窝最是滋补,您得坚持喝。” 夏侯云歌一想到那味道,就觉得反胃,皱起眉,“还是不要了。” 小桃瞥了一眼在门口好像雕塑不动的梅兰竹菊,故意扬高声音说,“娘娘今日天气不错,您又刚用过早膳,不如出去转转,免得积食。” 夏侯云歌狐疑地看了小桃一眼,有些不解,“往日你都是劝我静养,怎么今日突然劝我出去走走?” 小桃小声说,“魏荆公子早上来观里上香,悄悄对奴婢使了个眼色,奴婢觉得他想见娘娘,怎奈梅兰竹菊守的紧,只怕魏荆公子碍于孤单寡女,不好求见,便有意在外面和娘娘偶遇。” 夏侯云歌赞赏地对小桃点点头。 小桃又扬高声音调皮一笑,“娘娘,出去走走,也许胃口就好了,王爷送来的燕窝是王爷心疼娘娘的一片心意,可不能随随便便赏给别人浪费了。” 夏侯云歌对小桃挑挑眉,“还不快去为我拿件披风,我们这就出去转转。” “好嘞,娘娘开心,奴婢也跟着开心。”小桃痛快的应声。 夏侯云歌刚走出门,梅兰竹菊四个人紧步相随,半点不给夏侯云歌,独处的机会。 金秋十月,清风送爽,炎热的夏季终于远去。 菩提观后院的林园中有一条小河,流水潺潺,通往高墙之外的远方。深黄的林木,落下一层又一层的枯叶,踩在脚下松软舒服,深黄浅红,美得心灵空静。 夏侯云歌慢慢的走在林中小路,忽然加快脚步,想要沿着小河走向那伫立的高墙,身后的梅忽然出声。 “王妃,河边泥泞,小心湿了鞋袜。” 夏侯云歌一哂,她们是怕她故计重施,跳入小河,游出菩提观吧。 慢慢停下脚步,忽然转身,梅兰竹菊却是一惊,四双眸子,紧紧地盯着她,生怕她有丝毫不规矩。 夏侯云歌灿然一笑,声音轻柔,“河水那么浅,我是游不出去的,瞧你们吓得。” 小桃也捂嘴咯咯地笑了起来,指着追逐飞远的蝴蝶,“你们可要小心哦,小心娘娘化成蝴蝶就飞走喽。” 梅兰竹菊四人,脸色皆是一沉,很是气恼她们主仆二人的挑衅。 夏侯云歌还不罢休,“要化也化成鸟,那才飞得高。” “是是是,奴婢口误了。”小桃笑着话锋一转,“娘娘,咱们也得体谅体谅她们四个,若这次再让我们给逃了,她们四个只怕要被王爷处置了。守了娘娘这么久,多少也有些感情了,娘娘自会体恤你们。你们就放心好了,不用跟个跟屁虫一样一步都不放。” 夏侯云歌忍住笑,不作声,也希望小桃能将她们几个气走,图个清静。 梅兰竹菊的脸色已变得难看,梅还好,一向持重。其中兰最为气怒,已喘着粗气,胸口起伏不定。却是谁都没有要走的意思,不怕一时疏忽中了夏侯云歌的计。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林木间,浮现一抹宝蓝色的身影。 那人墨发布巾,身形清峻,走过柔软积叶,穿林而出,在那一片红枫黄叶中,一袭宝蓝色衣衫,格外扎眼,仿若秋景画卷中,极为醒目的一笔。 尤其一双眸子,流光潋滟比那粼粼波光更加耀目。怎奈普通不能再普通的平凡面孔,遮住了他所有风华。 第136章 药引,最多活三年 第136章 药引,最多活三年 “哟,这不是四大美人么。”魏荆声未至,人已到,长臂一伸,左拥右抱一把搂住竹和菊。 竹和菊二人,双颊绯红,赶紧弹跳一边,远远避开魏荆。 兰有些气不顺,“魏荆公子,你又欺负我们四姐妹。” 魏荆回手一把勾住兰尖削的下巴,在她脸上呵气如兰,“兰大美人,不乐意了?” “魏荆公子!”兰娇嗔一声,赶紧退开,娇容红如枫叶。 魏荆这才好像看到了夏侯云歌,“原来王妃在这,失礼了。” 夏侯云歌微微点头,默不作声。 魏荆继续调戏梅兰竹菊,吓得她们纷纷退避,一个个红着脸,拘谨局促,敢怒不敢言。她们可没胆子得罪王爷挚友,况且谁不知道,魏荆神医出了名的脾气怪,连摄政王有时都不敢得罪他。万一惹怒他,他有的是办法让她们生不如死。 “四大美人,怎么急着走了?”魏荆追上去几步,梅兰竹菊只好退避在林园拱门处,密切守护夏侯云歌,与魏荆拉开安全距离。 魏荆戏虐地喊了声,“你们就不怕我把你们的王妃吃了。” 兰愤愤的小声嘟囔,“吃了才好呢。” 竹也红着脸小声嗫嚅,“就是,我们是王爷的暗卫,却日日守着一个女子。” 夏侯云歌含笑望着好没正经的魏荆,几片枫叶落在她简单的布裙上,之后无声飘落。 见梅兰竹菊谁也不敢过来,魏荆这才回首看向夏侯云歌。 他不说话,只一双眸子浅笑溶溶。 夏侯云歌也不着急,她知道魏荆不会无事创造偶遇那么清闲。 一阵清风拂过,树叶纷纷飘落,浮在潋滟河面,随波而去。 小桃识趣的退避一旁,魏荆这才开口。 “几日不见王妃气色好了不少。” “魏荆公子,有话不妨直说,我想你不是来找我寒暄的。” 魏荆微微一笑,“好歹你我同族,论起辈分,唤我一声表哥亦是可以。表妹就不能对我温柔亲近一些。”魏荆随手接住一片落叶,轻轻一点夏侯云歌光洁的额头。 “没那嗜好。” 夏侯云歌退后一步,保持不与人接近的清冷距离。她一向不喜欢人太靠近自己,这个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 不过在心底对魏荆,还是有些亲近的,不似旁的男子那般让她感到厌恶。 “表妹太生分了。”魏荆硬硬扯了下唇角,平凡至极的脸上流光浮影,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夏侯云歌唇边弯起的弧度妥帖又精致,只是让人觉得有些冷,“可是要离开了?” 魏荆凤眸中一亮,“王妃从何得知?” “因为锦画疯了。”夏侯云歌迎上魏荆深邃的目光,轻轻开口。 “锦画是何人?”魏荆眼中墨色更稠,浓郁的看不清眼底的其它颜色,“她与离开有何关联?” 他似笑非笑,似有试探。 夏侯云歌平静无波的目光落在前方的竹林,秋日的竹节已经开始泛黄。 “你今日追来菩提观来见我,只怕是君无忌有所行动了。”夏侯云歌慢慢说。 魏荆含笑不语,一副等待她继续说下去的样子。 “君无忌不是那种肯居人后之人。”夏侯云歌抿了一下唇瓣,语调清凉如水,“而南方战事吃紧,上位者雷霆手段安内攘外。我已成为君家人眼中大敌,保不准就会用我的性命来安抚君氏。而我死了,亦可阻断祁梓墨反叛借口。” 夏侯云歌不由心口一凉,轩辕长倾…… 真的会用她的命开刀吗? 那个阴险狡诈的男人,若不是他一步步操控,她又岂会身处风尖浪头。 夏侯云歌最后一个字音刚落,魏荆猛然转过头,虚冷的目光似是要将她从内而外的剖开,“安内攘外,王妃既有此等见识,竟还会国破家亡?” “若非如此,你可会现身?” 魏荆重新审视夏侯云歌一番,仿佛是刚刚认识她一般,“唔,说的也是。” “此时局势正是混乱之际,浑水摸鱼恰到好处。所以,魏荆公子,有意助我一把了。”夏侯云歌眸底清亮似水,也终于看到了自由天地的曙光,发自肺腑的欣喜,让她倾世容颜焕发迷人的光彩。 魏荆眼波粼粼,温柔中噙着一丝亲人间的宠溺,“王妃谋智过人,又何需我相助。” “我只是纸上谈兵罢了,谈不上谋智。”举目看向蔚蓝的天空,怅然一叹,“在这机关重重的牢笼,没有你相助一把,如何逃得出去呢?” “虽是浑水摸鱼,但也要不着痕迹。”魏荆抚摸下颚,面色深沉,“摄政王将你看的很紧。” 夏侯云歌眸光微转,忽然很想撕掉魏荆面具,看看那面容下的真实表情,到底是何。既已有意相助,却还犹豫不决,到底是何用意?凭借魏荆的轻功,逃出暗卫严守,轻而易举。 “你能看破这时局也好,早日跳出也免得被殃及自身。这摄政王王妃之位终是与你无缘……”魏荆平淡的面容上收敛起所有的情绪,令人无法一窥究竟。 夏侯云歌听到“无缘”二字,心头猛然一跳,未经思虑已然开口。 “便是依依了。” “你希望是依依?”魏荆不经意的一句话,犹如细针刺入夏侯云歌心底,“依依倒是不错的人选,长倾身中剧毒,而依依的血却能适当的压制一些,减少他发病时的痛苦。” “剧毒?”夏侯云歌讶然出声,柳依依的血压制剧毒? 想起曾经在榆林镇的雨夜,数日前轩辕长倾三日不离书房时的狼狈,便是那个毒?那个让他嗜血如命的毒? 魏荆凤眸眯起,笑得狡诈,脱着长腔,“哦,原来云歌还不知道,长倾当年坠落悬崖,被依依救起时已然毒入经脉。每逢发病,筋脉就纠结凸起,血液逆流,生不如死!” 最后四个字,魏荆咬的极重,一字不落的敲入夏侯云歌心底,有振聋发聩之势。 “你是神医,解不了这毒吗?”夏侯云歌装似无意一问。 从轩辕长倾的话中,大致也知道,那毒和已死的“夏侯云歌”有关。或许冥冥之中,她们有着千丝万缕不可割弃的联系,不然身处两个世界同名同姓,最后她成了那个公主,所以就必须承受那个公主的一切。 她不想,却又不得不承受。 “极为棘手,十年来才研得一方,不过那药引太难得了。”魏荆语意深深,“然而对于云歌你来说,或许不过是举手之劳。” 夏侯云歌疑惑不解,“我?举手之劳?” “你到底有没有听说过龙玉?你的母后一次没有对你提起过?”魏荆终于问出心底纠结已久的问题,“白纹血泪,传承自上古龙族。是巫族至宝,却在几百年前遗落民间,后有传言,就被收藏在南耀皇宫,你的母后才会离开巫族,来南耀寻龙玉。” 风起,带起落叶纷扬打在脸上,竟觉得有些微微的疼。 白纹血泪…… 如果不出所料就是她佩戴于胸前的遗世了。 难怪当日,祁梓墨将那玉佩看得很重,却又说不出什么名字。只怕祁梓墨也不肯定,那就是传说中的龙玉吧。 只怕轩辕长倾也不知道龙玉到底什么样子,才会一次次疏忽她挂在脖颈上的红色玉佩。 “如果没有药引呢?”夏侯云歌问出声,眸光落在吹皱的溪流上。 “就他现在的情况,最多三年阳限,血肉不存。”魏荆从腰间解下酒葫芦,饮下一大口,声音中好似有硬物含糊,略显痛意。虽然极力掩藏还是泄露出来,应该是想到自己也命不久矣了吧! “若是你想报仇,这倒是好机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化成一滩血水,世间也再无此人。” 树上的落叶被风纷纷吹落,散于林间,秋意萧索,归落无痕。 夏侯云歌的心好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捏住,呼吸变得艰难。 三年…… 只怕真实情况,没有那么久了吧。 轩辕长倾隐瞒了魏荆自己的身体情况,若不是被她撞门而入,也不会知晓。 “为什么会是龙玉?”夏侯云歌低喃道,这是她回到现代和南枫团聚的唯一希望! “因为……这毒就来自巫族。”魏荆低沉的声音,渐渐化为无声。 “所以,你打算和我交易吗?只要我告知你龙玉所在,你就帮我逃出去?”夏侯云歌直言相问。 魏荆一时哑口无言,“表妹,倾倾心地不坏,你不要如此绝情。” “我只记得,是他一次次迫害我!如今艰难境地,拜他所赐!”夏侯云歌厉声驳斥。 “你又何尝不是害他至深!”魏荆喝道。“有希望救他,我不能眼睁睁……” “你们巫族呢!连同解救你们巫族,一举两得,对吗?” “你也有巫族血脉,你也是巫族人!寿命之咒,你亦逃不掉!” “那是很久的事。未必就能沦落到我身上。”若她能回去,回到现代,这里的一切,都将与她再没有任何关联。她不要与这里的人和事,牵扯一起。 不要!不要! “你腹中的孩子,也不顾了!他到底是孩子的亲生父亲!”魏荆急声道。 他虽然有诸多隐瞒轩辕长倾,还是从心底将轩辕长倾当成至亲好友,若有希望救轩辕长倾,他不会放弃。还有他的族人,在他短暂的有生之年,必须找到解救之法。 “你又怎知道,我会知道龙玉所在?其实……”夏侯云歌的声音,有微妙僵滞,“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龙玉!” 魏荆的迫人气势,终于软了几分,声音发涩,“因为只有你,是唯一希望了。” 他调查许久,仍旧毫无线索,只能试图从夏侯云歌身上挖到一些线索。 “若没别的事,告辞了。”夏侯云歌举步正要走,忽然她浑身一紧,举目看向寂静无风的树林,有飞鸟掠空而飞。 魏荆亦面色凝重,周身戒备警惕起来。 夏侯云歌当即浑身绷紧,凭借多年刀口舔血的经验,她感觉到了杀气正如潮水一般快速靠近。 魏荆急速将夏侯云歌护在身后,双耳敏锐听着周遭动静。他武功高强,就是这方圆十里的动静他都能听得秋毫不差。 忽然,魏荆脸上绽放出一朵极快极诡异的笑容。 一支弩箭向他们所站位置,夹杂雷霆之势破空袭来…… 第137章 死士,林中的尖叫 第137章 死士,林中的尖叫 夏侯七夕几乎日日都来摄政王府,名头只有一个,便是为柳依依医治冬玉脸上的伤,前来道谢。 各种补药补品,送来给柳依依,以此表达感激之情,还是觉得欠缺,又将皇上御赐的绫罗绸缎,古董玉件搬来送给柳依依赏玩。几日的功夫,柳依依的房间,几乎被这些东西堆满。 柳依依盛情难却,又实在不喜欢那些花哨的东西,只好说,“公主能来与我闲话家常,我就很高兴了,日后再不许送这些东西了。” “姐姐若觉得府里闷,我就日日来陪姐姐说话,逗姐姐开心。” 讨人欢心这种事,夏侯七夕从小就练就了一手好本事。不然就凭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夏侯氏伶俐聪明的女子多的是,不会唯独选她成为公主,还倍得南耀先皇宠爱,地位几乎与嫡长公主夏侯云歌并驾齐尊。 更不会在南耀先皇临终前,还悄悄赠给她一面秘密令牌,只待将来,可以调配一股强大的秘密势力…… “妹妹若有闲空的话,不妨常来走动。”柳依依客气道。 “我日日在府中闲来无事,有的是闲暇时间。只要姐姐不嫌我烦就好。” 柳依依见自己说错了话,又不好意思拒绝夏侯七夕,笑了笑,“怎么会呢。” 夏侯七夕有了常来摄政王府的理由,有事没事就往摄政王府跑,有时一天要来个两三次,简直要将摄政王府的门槛踏平。 柳依依没有明确表态,紫荆苑的下人们,也不敢阻拦,只好由着夏侯七夕在府中常来常往。 夏侯七夕来的次数多了难免会遇见轩辕长倾,见了面总要说几句客套话。 夏侯七夕便本着厚颜无耻,死缠烂打的绵柔攻势,只要轩辕长倾没指着鼻子对她说,再不许来摄政王府,她就硬着头皮趁着夏侯云歌在菩提观,抓紧时间,攻击轩辕长倾坚冷的防线。 “长倾哥哥,这是我亲自熬的人参鸡汤,最是补身体。只可惜公主府与这里相差太远,都冷了,我去小厨房给长倾哥哥热一热。” 也不等轩辕长倾拒绝,夏侯七夕直接去了小厨房,又是指挥下人生火,又是指挥下人上灶,俨然像个紫荆苑的女主人,毫不拿自己当外人。 轩辕长倾有些头痛,本想当面告诉夏侯七夕不要再如此费神,东朔又送来加急军报,赶紧命东朔召集沈承安等人进入书房研究前线战况。 前线的祁梓墨步步紧逼,只怕沿海一带的严密防线再不能阻拦祁梓墨,很快就会被祁梓墨的百万水师轻易攻破。朝中政局还不稳定,轩辕长倾又不能及时赶赴前线,只能一封封加急信报,火速送往前线,不知道耽误多少紧急时间。 “堂堂襄国公主,何时沦为厨娘了!”轩辕梓婷站在小厨房门口,嫌恶地盯着夏侯七夕忙碌的背影。 夏侯七夕温浅一笑,“公主可是饿了?我的手艺还是可以的。要不要尝尝?” “好啊!让本公主看看,你是用什么手艺博得我王兄喜欢。”轩辕梓婷冷哼一声,对夏侯七夕的厌恶,不言而喻。 夏侯七夕赶紧殷勤盛了一碗汤,端给轩辕梓婷。却没等轩辕梓婷伸手接,夏侯七夕就松了手,瓷碗落地破碎,一碗滚热的汤溅了一地。 “啊!”夏侯七夕低叫一声忙向后跳开。 “襄国公主,你故意的!”轩辕梓婷气得娇容紧绷。 “梓婷公主,这可冤枉我了!是你没接住。” 轩辕梓婷见夏侯七夕矢口否认,气得手已按住腰间软剑,想要给夏侯七夕个厉害看看。 “公主……”红霞赶紧悄悄拽住轩辕梓婷的手臂,小声说,“千万不要冲动,钱嬷嬷来接您回宫,若被她看到公主拔剑,又要在太后面前嚼舌根子,太后又该让公主面壁抄经文了。” 轩辕梓婷放在腰间的手,挣扎着放开,强硬地笑了一下,“襄国公主,本公主想尝你的手艺,机会多的是。” 接着,轩辕梓婷贴近夏侯七夕一步,声音很小地在夏侯七夕耳边说。 “跟自己姐姐抢一个男人,也不怕人笑话!”转而,轩辕梓婷朗声笑起,“想做凤凰,光做饭可不行。” 话落,轩辕梓婷灿笑着与红霞一同离去,低声自语一声,“最好赶紧成为王兄的女人!免得王兄和皇兄都想把她嫁给上官麟越。” 钱嬷嬷已命人将轩辕梓婷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就等在紫荆苑的门口。轩辕梓婷去轩辕长倾书房道别,站在门口,见他实在忙的没时间,便直接与钱嬷嬷上了马车,回宫去了。 夏侯七夕冷冷瞪着轩辕梓婷消失在紫荆苑门口的华丽身影,嗤哼一声,“我的手艺,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尝!” 菩提观。 夺命箭矢擦身而过,十个黑衣死士从天而降,将夏侯云歌和魏荆团团围困其中。手中明晃晃的大刀,毫不留情向他们围砍下来。 绝杀之势,似要将他们瞬间砍成肉泥。 魏荆却不慌不急,挡在夏侯云歌身前,只待死士飞扑而来。 夏侯云歌自是知道,魏荆绝非任人宰割的犬鼠之辈,气定神闲地站在魏荆身后。 就在十把大刀,以严密无懈可击战阵,从头砍下来之时,魏荆动作迅速又精准,没有多余的花哨,数枚暗器齐发,行云流水般顺畅,毫无误差地射入那十个死士咽喉。 血流如注,瞬间夺命,十个死士倒地成为一具具死尸。 夏侯云歌一脸倾佩地望着魏荆,不禁夸赞出口。 “厉害!” 魏荆弹落宝蓝色衣袂上,沾上的一片枯叶,一袭衣袍不曾染上半滴鲜血。他回头看向身侧的夏侯云歌,那一脸沉静冷绝,不曾有半分惊慌,甚至没有丝毫恐惧,完全不像寻常女子那般,见到尸体就已吓得惊魂尖叫。 “你也是厉害!”魏荆亦不禁赞出口,目光里多了两分欣赏。 夏侯云歌垂眸不语,她不是那个自小养尊处优的高贵公主。她是走在死亡线上的杀手,怎会害怕死尸呢。 “你年纪过了,武功是学不来的了。”魏荆有些惋惜。 不然,他肯定,夏侯云歌若有一身绝学,凭她沉稳冷静的性情,一定会是赫赫有名的厉害人物,在江湖上鲜有敌手也说不定。 “武功就免了,你若能无条件帮我逃离这里,我就谢谢你这位‘表兄’了。”夏侯云歌抽身退后一步,不喜欢那血腥的味道扑鼻而来,呛得她恶心反胃。 不远处的梅兰竹菊听到动静,已飞奔过来,见到满地横尸,皆是脸色煞白。 “你们四个护卫,方才王妃生死一线,都去哪儿了!”魏荆斜睨她们一眼斥道。 梅兰竹菊哑口无言,听到响动就已火速赶来,没想到魏荆单枪匹马如此迅速就已解决那么多死士。素来知道魏荆身手不凡,没想到武功如此之高,心底对魏荆的惧意加深,纷纷低头谁也不敢做声。毕竟是她们失职,若被王爷知晓,她们将会受到严酷处置。 夏侯云歌轻轻掩鼻,遮住厌人的血腥味,“魏荆公子,何必为难她们,是这群杀手太狡猾,趁虚而入。” 想来,她早已被人盯上,就待伺机而动,夺她性命。 “啊!” 一声尖锐刺耳的尖叫声,正从不远处的树林后传来。 甘泉宫。 “婷儿,最近几日在摄政王府玩的可开心?”太后怜爱的握住轩辕梓婷的手。 太后那保养精美的容颜,与轩辕梓婷这样十六岁的妙龄少女在一起,哪里像母女,分明就是一对姐妹。 轩辕梓婷靠在太后怀中,像只慵懒的小猫咪,“开心。王兄的府邸建的既玲珑别致又恢弘大气,景色很美。” “既是喜欢,缘何早早回宫了?这可不像婷儿一贯的风格。”太后眸光宠溺地望着宝贝女儿。 “母后!”轩辕梓婷托着长长的尾音撒娇,头枕在太后的双膝上,“那夏侯云歌实在无趣,总是冷冰冰的不苟言笑,本来就觉得不好玩,她又去道观祈福去了。府上没她也没什么,柳依依又病着,不能陪我,夏侯七夕那个坏心肠的,还总往摄政王府跑给我添堵。锦画还……” 轩辕梓婷自知失言,就含糊其辞将此处带过。 “本来觉得宫外好玩,现在觉得,没有母后陪着,其实也不过尔尔。” 太后自然不会错过轩辕梓婷的闪烁其词,随口问道,“锦画那丫头怎么了?又做什么冒失事了?” 轩辕梓婷依旧不步入正题,笑着问太后,“最近贵妃来请安没?我还想看看贵妃错失绕梁的表情呢!看她还能得意的起来不。哼,不过是个宠妾,陪皇兄睡觉解闷的,还妄图鸠占鹊巢,替表姐把持后宫!” 太后佯怒道,“这些话是你一个公主该说的?你的教养嬷嬷都该拉出去杖毙!” “母后,女儿也是心疼表姐嘛!”轩辕梓婷将脑袋向太后怀中拱了拱,“您就绕过女儿这次吧。” 太后点了下轩辕梓婷的眉心,“你呀!都过及笄之年了,也该选驸马了。要有公主威仪,皇家风范。你看锦画,与你一般大的年纪,都嫁人了。你学学锦画,虽然冒失却比你有心劲多了,为了入王府,没少下功夫。你王兄不也是很中意,听说有好东西就赏给锦画。” “母后!你听谁又跟你乱嚼舌头了?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轩辕梓婷扬了扬手,完全没注意中了太后的激将法,“王兄若真中意锦画,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夏侯云歌将锦画囚禁,连个‘不’字都不说。” “你说什么?”太后的声音陡然冷沉下来。 轩辕梓婷这才恍悟,赶紧捂住嘴,恨不得咬掉舌头,“母后!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太后眼底一抹狠色一闪而过,转而温和地笑起来,轻轻抚摸轩辕梓婷墨黑的长发,像一位慈母般祥和,“有什么事就跟母后说,如今跟我亲近的也就只有婷儿了。” 说着,太后不禁红了眼眶,满目水汽氤氲,让人不禁心生怜意。 轩辕梓婷心疼地抱住太后的肩膀,“母后……” 太后亦抱住宠爱的女儿,眼底却迸发出疯狂的杀意。 又是夏侯云歌那个贱人! 第138章 命硬,能以智取胜 第138章 命硬,能以智取胜 夏侯云歌此刻惊了一身冷汗,是小桃! 匆匆往发出尖叫声的方向跑去,浓密的林木间,枯叶纷纷扬扬,遮住了清朗的天空,破碎的阳光散落一地斑驳光影。 小桃脸色惨白,紧紧贴在一棵大树下,而在她身前正倒着一具死尸,一身黑衣手持大刀,正是一名死士!看那死士的姿势,死之前,正要砍杀小桃。 鲜血溅了小桃满脸满身,更显一张脸白的吓人。 夏侯云歌赶紧奔过去,一把拽住瑟瑟发抖的小桃。 “娘娘……”小桃颤声尖叫,一双手紧紧攥住夏侯云歌的衣袖。 夏侯云歌如姐姐一般轻轻抚摸小桃的长发,温声安慰,“别怕,已经没事儿了。” 小桃终于渐渐平和下来,却又是紧紧抓住夏侯云歌的手臂,不住上下打量夏侯云歌,急声问,“娘娘,你有没有哪里伤到?快让我看看!” 夏侯云歌心头一暖,又忍不住有些酸涩,“我很好,没有受伤。” 在这个世上,如今也只有小桃真心关心她。而小桃却差点被她连累,死在刀下。 魏荆走了过来,仔细查看死士的夺命伤口,竟是脸色一紧。 “怎么了?不是你出的手?”夏侯云歌问道。 “还不待我出手。”魏荆摇了摇头,终于找到死士的夺命伤口,“竟是一片树叶穿心而过!” 魏荆紧锁眉心,如此手法精准狠厉,武功高绝,绝不在他之下。 会是谁?下手杀了这个死士? 夏侯云歌心头一怵,“小桃,是谁帮的你?” 小桃茫然的摇了摇头,“方才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并没注意其它。” 魏荆抬眸,环视树林,寂静的林中只有惊飞的鸟儿,扑棱翅膀穿林而过,再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却还是能隐约听到,极为清浅的,扶叶而去的声音。 夏侯云歌秀眉轻蹙,亦环视树林,却听不到任何异动。心中疑云重重,到底是谁?出手相助而不现身,手法比魏荆还快! 是敌是友? 魏荆亦是眸色凝沉,亦猜不透到底是何人相助。 看这架势应该是为帮夏侯云歌而来,若是轩辕长倾的人,没有理由不现身。若不是轩辕长倾的人,又是谁的势力? “看来这菩提观,深藏高手,没有表面那么普通。”魏荆低声喃语一句。 梅兰竹菊面面相觑,一头雾水不知到底怎么回事。 魏荆对梅兰竹菊说,“你们把尸体全部处理掉,别让道观里的道姑发现,扰了一方净土。” 梅兰竹菊规矩应诺,谁也再不敢懈怠,赶紧去处理尸体…… “婷儿,你王兄和王妃之间,真如外界传言那么恩爱?”太后试探问。 她始终都无法真正相信,轩辕长倾会喜欢上自己的仇人。 轩辕梓婷想了想,“我看他们挺好,也没吵架,也没怎样。母后,你难道忘了,我去王府的第二天,她就去道观了,王兄又忙于朝政,他们两个,我都没见到几面。” 轩辕梓婷已经说走嘴了锦画的事,自是再不能将心底总觉得轩辕长倾和夏侯云歌之间好像冷冷淡淡的,不像夫妻的感觉说出来。 不过,王兄确实亲自向皇兄索要“绕梁”,送给了夏侯云歌。 这份宠爱,众人有目共睹的。 太后眸中柔光点点,对于这个女儿,自幼视若掌上宝珠,娇宠到大,从小不会玩什么手段耍什么心机。 这是太后想要的,也是她不想要的。 太后想自己的女儿,从小到大干干净净,双手不沾染血腥。反之又害怕轩辕梓婷太过率真,将来被别的女人算计。身在皇族,无处不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婷儿,你好像不是很喜欢你的王嫂啊。”太后笑着,柔声问。 “她和寻常世家女没什么两样,除了长得美,气质不错,也就只剩下名声大了。”轩辕梓婷满脸不屑,“再说这夏侯云歌命硬,克死双亲不说,又克夫君丢了天下,南耀百年江山更是毁在她这个唯一的皇嗣之手。” “命硬?”太后目光闪过一丝敏锐,可不是命硬吗!要不然也不会活到现在。 君家已经派了不知多少次死士刺杀,皆被轩辕长倾的暗卫阻拦下来。如今,夏侯云歌远在菩提观,也不知死士是否会得手。 轩辕梓婷觉得自己好像又说错话了,“母后,只要王兄喜欢,您还是不要插手了。” 在轩辕梓婷看来,王兄毕竟是母后的亲生儿子,她总不希望自己的母亲和亲生兄长闹得形同陌路,何况还是因为一个女人,太不值得了! “母后,舅舅家也该多多收敛锋芒,一门双后,一门双公,无上荣耀至此,还想求什么呢。” 太后猛然一惊,眼含厉色,“谁告诉你说这些的?这些不长眼的奴才教唆着主子净做些什么事!” 轩辕梓婷坐起腰板,小脸歪在太后肩头,不甘道,“母后,您别老把婷儿当小孩子。这些婷儿都能看得出来,别说皇兄和王兄两人,还有那些个老狐狸们。您呀,还不如给我找个好夫婿,世家姻亲权益系在一起,这样君家才能长长久久的富贵下去。” 太后心中一暖,女儿长大了,也更贴心了,倒是比一个肚皮里出来的轩辕长倾有良心。 “说来说去,你不过是想嫁给上官麟越,武将联姻也是好法子。只是母后不舍得吾儿去吃苦,武将虽风光,却是朝夕难保的。不如选个京中世家子,我们母女还能时常相见。” 轩辕梓婷欣喜不已,母后终于被她缠的松动了。越国新建,一统两国,国力强势,她不需远嫁和亲,如今要是能合着心意让她自己挑选驸马就更好了。 “母后,上官将军有什么不好的!上官世家那可是百年将门。并且,君家如今再没有适龄的女儿,将来若是有需要上官将军的那一天,难道还要选个别人家的女儿嫁过去?” 太后历经两朝,从公主沦落到宫奴,又从宫奴一路攀爬到太后,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历过。 对于女儿的心思,她摸得清楚,亦暗地里有意纵容,否则轩辕梓婷怎会经常在宫里见到上官麟越。明明有意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位手握重兵的将军,可又希望自己的女儿不喜欢上官麟越,那是一个武夫,还是一个……姬妾成群,生性好色之人。 真的要利用这个从小视为珍宝的女儿? “婷儿的意思是?”太后拖着长音打探。 “母后,文武之争自古就有,高位者也喜闻乐见。但是,想最终登临高位,往往要拿到兵权,所以……舅舅家失了兵权,那就只能从上官家入手了。女儿说的对不对?”轩辕梓婷俏皮地歪着头,让太后既心疼又欣慰。 原来,她的女儿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单纯率真,骨子里也有着谋权的智慧。 “若是你不愿意,谁也不会勉强了你。”太后叹息一声。 轩辕梓婷讨好地笑着,吐了吐舌头,羞涩地小声嘟囔,“当然愿意啦!” 太后有些头痛地扶额,闭上眼,对轩辕梓婷摆摆手,“回去歇歇吧!母后累了。” 轩辕梓婷喜不胜收地起身告辞,走出门的脚步还带着点儿小女儿家的蹦跳。 太后摇了摇头,魏安从帘幕后走出来,垂着的眼睑,轻易便遮掩住眼底的不屑。 “你听到婷儿的话了没,夏侯云歌是个命硬的。”太后嗤笑一声。 魏安阴沉着惨白的脸,僵硬又阴寒,“她能活到今日,当然命硬。” 巫族的圣女血脉,南耀的嫡长公主,如此显赫无双的女子,可不是任人辱骂宰割的! 太后不以为意,心中有了新的计策,“本来就是声名狼藉的残花败柳,若是利用得当,还怕倾儿不放弃?哀家就不信,一个嫁过人的女人,倾儿将来还想让她当皇后不成!” 将来,轩辕长倾是必然要当皇上的,而他身边的女人,也必然是君家的女儿为皇后。 魏安眼皮也不抬,唇角似是扬起。 太后早就对魏安的阴沉习以为常,揉着眉心,声音阴狠,“命硬,无子,孤煞。哀家不信倾儿能受得住悠悠众口,任何一个男人都受不了尊严上的挫败。是到她丧命黄泉之日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魏安,突然道,“太后娘娘,那不过是个亡国公主,无权无势掀不起什么风浪,何劳您如此费神。说不上什么时候,摄政王就把她打发了。” “那个女人的那张脸,我很担心,倾儿会被她的美色迷惑。现在就已多次为那个女人与我争执不休,若时间拖的越久,只怕越棘手。这样的危险必须尽快铲除!挡我路者必须死!” 太后恶狠狠的咬牙,眸子中暴露出对权势的渴望与贪婪。 只差半步,羌月国就可以再现于青天。而她也能对得起羌月国列祖列宗了!决不能让轩辕长倾利用那个女人,将君家一步步从高位上逼下来。 那个女人,就如当年的她,万一也揣着复国的野心,那么她拼搏一生的成果,将唾手于旁人了! “太后打算如何做?”魏安不动声色低声问。 太后凌厉的凤眸闪现阴狠毒辣的深邃笑意,却没有告诉魏安,她心里盘亘的计划。 “我要让倾儿他自己动手。” “……” 魏荆亲自送夏侯云歌回禅房,小桃赶紧为夏侯云歌倒了一杯水压压惊。 “今日之事,只怕日后还会频频出现。”魏荆颇有担忧,“梅兰竹菊只有四个人,若再有大批死士来犯,只怕不能全身而退。” 夏侯云歌也正有此担忧。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夏侯云歌的声音蓦然沉稳下来。 来到异世之后多次的生死时刻,已然练就了她更加冷静从容的处世原则,“若是能以智取胜,就不必耗费力气。”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好!”魏荆执起腰间的酒葫芦,饮下一大口,笑意洒脱,带着厚重的酒气,“王妃当真让人惊喜连连,刮目相看。不过这以智取胜何解?” 魏荆好整以暇地望着夏侯云歌,“不妨说说看。” 第139章 醋意,唯一的生机 第139章 醋意,唯一的生机 夏侯云歌接过小桃递上来的毛巾,擦了擦手,交代小桃下去休息。 待小桃下去后,夏侯云歌自己泡了一杯莲子茶,略苦的味道,却很清爽,唇齿间似有莲香缠绕。 “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这样的道理,魏荆公子不会不懂。”夏侯云歌道。 魏荆挑了挑眼角,又喝了一口壶里的酒,“直接杀了君无忌倒是好办法。不过……” “若是能将君氏一网打尽,今日就不会有这场刺杀!” “话是如此,君无忌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杀的人物,否则摄政王早就动手了,何苦等到今日,还留他活在世上。”魏荆摇了摇头,觉得有些棘手。“巫族有规定,不可参与朝中之事,亦不可擅自杀人,尤其是可以动摇国家根本的朝中大元,否则将遭天谴。” 夏侯云歌想了想,杀了君无忌太难,让君无忌不杀她倒是简单不少。 “釜底抽薪,让他再没理由杀我,又何须杀了他。”夏侯云歌手指蘸了些茶水在桌上画画。 “釜底抽薪?”魏荆眉心一皱。 “因我挡了他的路,所以他要杀我。如果我不再挡他的路,他又何须杀我呢。” “你想做什么?”魏荆眉心愈发紧皱。 “君无忌想要摄政王府的后院,摄政王却利用我挡了君家女儿上位。”夏侯云歌在桌上画出一幅关系图,仔细研究。 她现在腹背受敌,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不帮轩辕长倾是死,挡君无忌的路也是死。 不管怎么做,死路一条都将是她的结局。 唯独只有逃走,能得一线生机。 而魏荆能帮她,他却想要龙玉。若将龙玉交出,将来如何返回现代。 “魏荆公子,我们做个交易吧!” 魏荆眸色一闪,笑了笑,“可惜你不为谋士啊。” 竟然算计到他头上。 他踱步到夏侯云歌近处,与她对视。两双几乎一样的明眸,一双冷艳涟滟,一双高深莫测却又清朗如日光,无形的交锋在此时此地展开。 他瞥了一眼,夏侯云歌在桌上写写画画的东西,却是一样都没看懂。 都是一些奇怪的符号,他从从没见过。 “你写的什么?” 夏侯云歌一把抹掉桌面上的abc符号,这样的字母他自是看不懂的。 “你帮我逃走,保我一命。” “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我的表妹。” “只要我平安,我会告诉你龙玉的线索。” “你果然知道龙玉所在!”魏荆双眸一亮,好像骄阳如火,从东方冉冉升起。随即又渐渐陨灭凋零,深度怀疑,夏侯云歌是否真的知道龙玉线索。 夏侯云歌笑了笑,“我不想把小桃带走。你答应我,将她安顿在别处,找户好人家,放她自由吧。” 她终究是个世外客,或许,在过不久这个世上再也没有夏侯云歌这个人。何必再连累他人呢,她一个人来,一个人去。 绝不能再拖累小桃了。 魏荆毫不意外夏侯云歌作此安排,“你这样说便是不打算再回来了?我很好奇,对于轩辕长倾,或者说整个天下,你又有着怎么样的想法?” “没看法。” “你不想复国?”魏荆诧异。 “复国?”夏侯云歌就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你们都这样认为的?所以你们都像防贼一样防着我。” “我可没有!国家上的事,我从不插手。”魏荆随性一笑,将宽大的衣袖甩向后。 魏荆摸着下巴,仔细斟酌,瞥着夏侯云歌的神色,不放过她脸上任何转变,似要将她看透。他很想知道,夏侯云歌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 若在她心里这一切都放不下,他帮她逃走了,又后悔莫及返回来,那岂不是做了无用功。他可没有那个闲暇时间,做这些浪费他金贵时间的事。 何况,夏侯云歌那么恨轩辕长倾,真的会告诉他龙玉所在? 只为了逃走,就将珍贵的龙玉泄漏出来,似乎很牵强。 “你如此一走,便宜的可就是夏侯七夕了。”魏荆逼近夏侯云歌一分,“你当真要看着她坐上王妃之位?” 夏侯云歌不由心底窜起一股灼灼燃烧的火焰,一手抚上小腹,才忍住汹涌而出的怒意,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残忍又血腥。 “轩辕长倾不过还有三年的阳寿而已,以轩辕景宏对轩辕长倾的爱护之情,她必陪葬。” 夏侯七夕即便坐上王妃之位,也不过三年的短暂荣光,又有什么可庆幸? 她又怒什么! “你真的不在乎?夏侯七夕可是趁着你不在王府,日日都往摄政王府跑,还有人说她经常为摄政王做饭陪侍呢!” 夏侯云歌的手,猛然抓成拳。 魏荆清楚看到夏侯云歌眼底闪现的怒意与一抹妒色,这样的表情,他身经花丛无数,再熟悉不过。 是醋意! 虽不浓烈,却很明显。 魏荆深不可测的眸子更加黑亮浓稠,唇上浮现一抹淡笑。“如此说来,我得想想办法帮王妃逃出去了。” 夏侯云歌却没有说话,依旧沉浸在胸腔内翻涌的怒火中。心中已有另一番决算。 在离开之前,还有一件事情必须了结! 夏侯七夕,我必取你性命! 想做王妃之位,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分量! 夏侯云歌一口喝下杯中的莲子茶,胸腔那团火,浇也浇不灭。用指甲陷入掌心的刺痛,才勉强控制住没有爆发。 心底却依旧翻江倒海,轩辕长竟是脑壳坏掉了吗? 居然任由一个危险人物在自己身边而不设防,难道真的不知道夏侯七夕和祁梓墨暗中勾结? 这就是男人吧! 总不喜欢狂蜂浪蝶追着自己,又格外享受,这才彰显他们男人的魅力不是吗! 拖泥带水,毫不干脆。 就不信,直言相告不喜欢,女人还能厚着脸皮,使劲往上贴! “王妃,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龙玉线索?”魏荆的口气略带试探。 “在我平安之前!” 魏荆长吐口气,有一种失望的感觉将他笼罩,笑盈盈地说着狠话,“别耍我,否则休怪我不顾忌我们之间的兄妹之情。” “魏荆公子,你又到底是什么意思?日前你还提醒我千万不要动情!今日又一再试探,先用帮我逃走引诱我,似乎很希望看到我对摄政王动情了!”夏侯云歌忽地站起来,狐疑睨着魏荆。 本来这几日挺平静的,魏荆非要搅乱她的心海。 魏荆沉默了,只一口一口喝着壶内的酒,任由那甘醇灼辣的液体,一路燃烧到胃里,沸腾起来。 夏侯云歌看到了他身上挥之不散的轻愁,原本看透世事的洒脱,荡然无存。 到底发生何事?改变了魏荆坦然潇洒的性子? 他如此焦急地揪住唯一可能知道龙玉线索的她,不过就是为了可以解除寿命之咒,继续活下去。 他原本看淡这一切了,也做了必死的准备,是什么让他有了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你莫不是……”夏侯云歌总觉得有一个真相呼之欲出却又想不透。 “你这女人和倾倾一样多疑。”魏荆举起酒壶又猛灌一口。 “我是我,他是他,请不要把我们联系在一起说事!”一提起轩辕长倾,夏侯云歌就忍不住发火。 “好好好!”魏荆彻底妥协,“在你平安之后必须告诉我龙玉线索,我就赌这一把。” “好。”夏侯云歌的答案无比肯定。 他们不相信她,她也没必要信守承诺。 不过,日后的事,看情况再另作打算。 魏荆想要帮她逃出去简单,解决所有纷争不被追杀,平安一世,那就难了。这些麻烦岂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没有一翻手腕,没有一段时间,绝对难以处理干净。 轩辕长倾就是最大的障碍…… 轩辕长倾已忙得焦头烂额,夏侯七夕还端着炖好的枇杷百合银耳汤,站在书房门口一声声的呼唤。 “长倾哥哥,长倾哥哥……枇杷百合银耳汤炖好了,我这就给你送进来了?” 轩辕长倾摔下手中的笔,一把打开书房的门,“你日后不要再做这些了!” “长倾哥哥!”夏侯七夕一脸绚丽笑容,“秋天了,枇杷银耳最是滋阴润燥。” “我这里很忙,还请公主回府吧!” 夏侯七夕有些受伤,羞得脸颊通红,转而又灿烂笑起来。“我是来看依依姐的,依依姐很喜欢听我给她讲故事呢!每次都笑得很开心。长倾哥哥你忙吧,我去依依姐那边了!” 放下枇杷百合银耳汤,转身就跑向柳依依的房间去了,半点给轩辕长倾再多说一个字的机会。 而轩辕长倾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口,也再难挤出一字。 他怎么忍心剥夺柳依依现在唯一开心的机会。 夏侯七夕稳准狠地抓住了他的软肋。 心中烦闷,随手将汤倒入一侧的盆栽,枝繁叶茂的花卉,瞬间被烫得萎蔫下去,失了冉冉生机。 轩辕长倾不住在房里来回踱步,不时就站在窗口,看向对面夏侯云歌空着的房间,心情愈加烦乱难安。 他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却又说不清楚。 看哪里都不对劲,感觉哪里都出了错。下人们已经被他训斥了一番又一番,一个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连大声喘气都不敢。 这王府里没有夏侯云歌坐镇,似乎凌乱不堪毫无头绪了。 虽然她在王府时,什么事也没做,连房门都鲜少踏出。 这时,有暗卫前来禀报,“王爷,有死士刺杀王妃。” 轩辕长倾一颗心当即紧紧缩成一团,所有血液倒流,脸色青白骇人。 “王妃如何?”他急声问。 那暗卫赶紧回禀,“好在魏荆公子,保护王妃。” “魏荆?”轩辕长倾眉心一紧。怎么又是他? “东朔,准备一下,去菩提观。” “是!”东朔赶紧跑去马厩备马。却想不通,王妃被刺杀,为何在王爷脸上看到一丝一闪而过的欢喜?就好像连日阴雨的天气,终于展现一抹晴空。 第140章 施主,不少我一个 第140章 施主,不少我一个 轩辕长倾大步走出书房,感觉微凉的秋风很是爽朗,步态亦似脚下生风般轻松。 柳依依的房中传出夏侯七夕清越的笑声。 那笑声,很好听,宛若莺鹂空谷,却让轩辕长倾极为厌恶。 忽而,他勾起唇角,笑了。 笑吧,很快,你就再不敢踏入摄政王府了。 举目遥遥看向菩提观的方向,他低声自言自语,“夏侯云歌,只有摄政王府才最安全。” 轩辕长倾火速赶到菩提观的时候,魏荆刚从夏侯云歌的禅房出来。 迎面见到轩辕长倾大步走来,魏荆第一直觉是想快些离开。因为,他在轩辕长倾的眼中,看到了一股火焰正在旺盛燃烧,且那股火焰想要焚烧殆尽的人…… 正是他! 日前,轩辕长倾跟他索要可以凝神静气的神药,他说了一句“心病还需心药医”,气得轩辕长倾脸色发黑,他便趁机溜了。这几日,一直避着轩辕长倾,不敢在他面前露面。 还不待魏荆逃走,轩辕长倾已先发制人喊住他。 “魏荆公子,怎么急着要走了?” 魏荆定住脚步,讪讪一笑,“哪里是急着要走,方才看见一个长的漂亮的小道姑,想去跟她搭句讪。” “哦?”轩辕长倾环视四周,夏侯云歌的禅院寂静,哪里有什么漂亮小道姑。 轩辕长倾冷哼一声,走近门口,却没有进门,而是透过敞开的窗子,看向屋内。 夏侯云歌亦向他看来,四目相对的瞬间,似有火花一闪而过,仿若短短几日已是经历了沧海桑田那般遥远的时间…… 很快,这样的感觉便消失无痕。 仿若那电光火石一瞬间产生的幻觉,从未出现过。 轩辕长倾侧首看向一侧的魏荆,声音很轻,只有俩人能听见。 “魏荆公子,似乎对本王的王妃关心有些多了。” 轩辕长倾心中暗恼,细算起来,魏荆不知救了夏侯云歌多少次。他的王妃,为何要别的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手相救! 魏荆哈哈大笑起来,“摄政王,是在吃醋吗?我可是救了你的王妃,连句感激的话都没有,真是让我好生伤心啊倾倾。” 轩辕长倾的唇角,隐约抽了抽,吃醋? “魏荆公子,酒喝多了吧。” 轩辕长倾展开折扇,掩住鼻端,不想嗅到魏荆的满身酒气。 魏荆挑挑眉,故意打个酒嗝,一口酒气就喷向轩辕长倾,气得轩辕长倾脸色阴云密布。 “魏荆!” “倾倾,不好意思,我喝多了。失陪了。”魏荆故意摇晃两步,哈哈大笑着,宝蓝色的身影一闪,便在轩辕长倾面前消失不见。 轩辕长倾气得猛摇折扇,这才扇走魏荆留下的恶心酒气。 正要迈进夏侯云歌的门槛,抬起的脚步却又突然顿住,似有千斤重般,迈不过那矮矮的门槛。 挣扎许久,就站在门外,静静望着屋内的夏侯云歌。 夏侯云歌看到轩辕长倾就莫名一肚子气,随手抄起桌上一本经书,胡乱翻了一页,看着像是在仔细看书,实则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轩辕长倾终于走进门。 “什么好书,让王妃看的这么出神。”他的口气带着一丝让人生恼的戏谑,随手夺下夏侯云歌手中的书,正过来放在她手中,“书都拿反了。” 他唇边的笑意那么夺目耀眼,如天上最为璀璨的一颗明星。 夏侯云歌暗恼不已,忙别看眼,继续努力看手中的书。深吸一口气,故作平静地道了一句。 “无量寿福,施主有何事?”既然在道观里清修,就要有个清修的样子,不是么。 可这样的掩饰,却是错漏百出,眼底缠绕的怒火,若不是经书遮挡,将被轩辕长倾一览无遗。 这一声“无量寿福”让轩辕长倾心海翻涌。 他清楚记起,在大婚那日,夏侯云歌亲口说,愿意青灯古佛一世,将王妃之位让贤给君锦画。 难道她真的已有抽身红尘,出家之意? 又想起,她曾扮成道姑,混迹出皇城,跪在一群道姑中,半低着头。即便如此,他还是一眼就看出她身上非同寻常人的气质。 本来十万里火急的军情不断,轩辕长倾已心情烦郁,而今这一声“施主”,徘徊在心海,终还是忍俊不禁,清俊的容颜绽放雍容笑意。雪白玉骨折扇,风度翩翩的摇曳在胸前。 “王妃世俗中人,就不要做这等抛夫弃家的行为了。” 夏侯云歌微微一怔,被“抛夫弃家”这四个字掀起了一阵烦躁。 夫?他何曾是她的夫了! 家?在这个朝代,她哪里有家! “摄政王艳福不浅,府中环肥燕瘦,温香软玉在怀,不少我这一个。” 轩辕长倾双眸深深锁住夏侯云歌,忽而灿然一笑,满是揶揄。 “歌歌,是在吃醋?” “吃醋?”夏侯云歌讽刺一笑,放下手里的书,“我一向大度,王爷晓得。不然,不会在大婚当日,府上多一位孺人。” 夏侯云歌抬眸瞪向他,他手中摇着的折扇,那墨黑的字迹仿佛模糊一团,只能隐约辨别是一个龙飞凤舞的“静”字。 他一向喜欢洁白的扇面,何时也需要在扇面上写上大大的“静”字,安抚心绪了。 轩辕长倾刚刚升起的好心情,瞬间消失殆尽。握在扇骨上的大手青筋迸现,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怒火,不想刚一见面就吵起来。 “府中有品阶的只有君锦画一人,为何娶她进门,你知晓!” “既然娶了,就好好善待,不然就别娶。若即若离,含糊不清,叫人误会你心思,对你死缠烂打,皆是你自找。” 轩辕长倾被她斥的怔忪难言,过了半晌才说出话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夏侯云歌也茫然了,不知到底那话在说谁。 “我又何时温香软玉在怀!锦画已疯,禁足秋水居,王府不是只有你一个王妃!”轩辕长倾怒道,完全想不通,数日不见怎么多出这样一条莫须有的名头和他争吵。 他都忙的焦头烂额,哪有时间左拥右抱。 “是么!”夏侯云歌挑衅的盯着轩辕长倾,脸上的讽笑更深,“建兰蕙兰又是谁的夫人?子衿阁的青青!又都是谁的女人!夏侯七夕日日入府又是奔谁而去?柳依依与你牵扯不清又是谁的心在左右摇摆!你自己都在感情之事混乱不清,何必还摆出我来做挡箭牌!多次遭人暗害,看我游走在生死边缘,像个木偶被你摆弄耍戏,这就是你报复我的手段?” 轩辕长倾早就领教过夏侯云歌的牙尖嘴利,如今被她一桩桩一件件摆出来,还真有些哑口无言了。 “建兰蕙兰……她们的身份……府上的人只是为了表示尊敬,才会唤一声夫人!那是皇上赐的女人,总不能怠慢。子衿阁……”轩辕长倾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才会跟这个女人,讨论府中女人,还莫名其妙想要解释。 建兰和惠兰这几年,不过是帮他挡住一些流言蜚语,摆在后院,他从不踏足。 至于青青…… 夏侯云歌发现,只要提及子衿阁的青青,他就有所保留,不再说下去。 难道真如自己猜测那般,子衿阁的青青,一直都是轩辕长倾真正想要好好保护的人? 夏侯云歌也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才会闲来无事研究他府中的女人。他有多少女人,与她有何关系!她何须在意! 不过真的很生气,她费力已经帮他挡下夏侯七夕,他还纵容夏侯七夕一次次入府献媚纠缠。 轩辕长倾胸前的折扇猛摇,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消散胸腔内跳跃的火焰。 对于夏侯七夕,那个女人,他何尝不是纠结颇多。他知道夏侯七夕手里有一面可以调另秘密势力的令牌,在十年前就知道,南耀先皇悄悄给了夏侯七夕这样的令牌。他不想现在政局不稳的越国,再多出现一个强大危险。而又不喜欢夏侯七夕纠缠不清,总是在身边围绕。最简单的办法,便是利用女人间的妒忌,将夏侯七夕挡在门外。他确实想要置身事外,借用夏侯云歌来得罪夏侯七夕。 “对!这就是我报复你的手段!”轩辕长倾猛地收起折扇,一对黑眸阴郁地睨着夏侯云歌。“你对我做的那一切,岂能就这么算了!如此报复你,简直便宜你!” 他本该有报复的快感,可当夏侯云歌真的身处危险时,他又不那么快乐了。 他的心,到底在想些什么?一切都混乱不清了。 夏侯云歌大声冷笑起来,脸上闪过一丝狼狈,不再继续那个话题。“摄政王今日来这里,所谓何事?” “接你回去!” “我不回去!” “身为王妃,岂能日日住在道观!” “不是说了,我在此祈福!” “我让你回去,你就回去!容不得你不愿意!”轩辕长倾口气霸道。 夏侯云歌抓起桌上的莲子茶,猛灌一口,莲子最是清心,为何喝下还是觉得烦乱。“摄政王,强人所难是不是很有意思?” “强迫你,确实有意思!”轩辕长倾一把拽起夏侯云歌,吩咐东朔道,“给王妃收拾东西!” 小桃愣愣站在门口,赶紧进门跟东朔一起收拾东西。 “你放开我!你抓痛我了!”夏侯云歌踉跄跟上他的脚步,用力挣开他的大手。 轩辕长倾气得胸腔起伏,回头怒瞪夏侯云歌,“本王亲自来接你,不要不识抬举!” “我又没求着你来!别好像给了我很大恩赐似的,我不领情!”夏侯云歌揉着手腕。 轩辕长倾喘一口粗气,逼近夏侯云歌一步,身上萦绕的淡淡兰香,扑鼻而来,还带着他身上清凉的气息,让人印象深刻,难以逃避。 “夏侯云歌,”他咬牙低声道,“你宁愿在这里被死士砍成肉酱也不回去?” “今日这一步,还不是拜你所赐!” “是啊!我就想看到你被人追杀像个蝼蚁般苟延残喘的样子!你有权利说不可以吗?你现在的命根本不是你自己说了算!”他一把捏住她的肩膀,传来清晰的疼痛,“你记住!我现在是你的护身符!” 第141章 过份,身体更诚实 第141章 过份,身体更诚实 是啊! 轩辕长倾现在是她的护身符! 若不是被他所逼迫,她又何须需要他的保护,才能安然保命。 一切拜他所赐,还要让她感恩戴德,这个男人,非要如此黑心肠,看到她虚与委蛇地臣服在他的威严霸气之下,才肯罢休? 夏侯云歌忍住心口酸涩,侧头看向一边,却在不远处泛黄的竹影后,看到了一念在那站着,看着他们的方向。 夏侯云歌有些尴尬,这就是外人口中相传摄政王很疼爱摄政王妃的真实情况! 一念从竹影后走出来,瘦瘦高高的身影,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似的。她对夏侯云歌行了一个道礼,“无量寿福,贫道恭送摄政王,摄政王妃。”接着,一念还奉承了一句。 “王爷果然厚爱王妃,亲自来接王妃回府。” 夏侯云歌垂下眼睑,心下自嘲。却又觉得一念话里,似有深意,也有可能是自己多想了。 不过这几日的接触,总觉得一念好像不是很简单,对她的关心似乎有些过多。 而在菩提观后林中,又是谁救了小桃? 魏荆说的菩提观深藏高人,那个人又是谁? 一念吗? 夏侯云歌抬眸细细审视一念,而一念已转身离去,只留下一抹淡淡的青灰色身影。 舒适的马车,冉冉兰花香,夏侯云歌和轩辕长倾同坐在一辆马车上。 车外人潮熙攘,车内寂静无声。 两人兴许还气恼方才的争执,谁也不曾开口说话。 这样压抑的气氛,诡异的让人喘息不畅。 忽然,马车颠簸了一下,心猿意马的夏侯云歌猛地向前栽去。 轩辕长倾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夏侯云歌,才不至跌倒。夏侯云歌如触电一般,猛地一把将他推开,坐回原位,却不知怎的脸颊火烫起来,心口也乱乱狂跳。 轩辕长倾很不喜欢她如此抵触自己,又很留恋方才她柔软身体的触感。长臂一伸,一把将夏侯云歌固定在怀中,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自然体香,很是满意,唇边露出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浅浅笑意。 可怀里的人,就是不肯安分,让他顺心如意,始终用力挣扎。 “轩辕长倾,你不要太过份。”夏侯云歌怒斥一声。 “你我夫妻,何来过份一说!”他加重手上力道,紧得夏侯云歌喘息憋闷。 “我们只是假夫妻!”夏侯云歌不敢用力过大,怕伤到腹中胎儿,只好作罢,伏倒在他怀中。 轩辕长倾唇边笑意加深,对她很不情愿下的乖顺,还是很满意,声音亦软了下来,“你难道忘了我们曾在琼华殿……” 他拖着长音,没有说下去,给人无限遐想。 夏侯云歌瘦弱的肩膀一抖,是啊!他们曾经已有过那种事了,而且连孩子都有了。 轩辕长倾低声笑起来,心情大悦。“歌歌,这马车中只有你我二人。” 夏侯云歌一时没反应过来,迷茫抬头看他,却不想他的脸与她靠得这样近,只是抬头她的鼻尖不经意扫过他的鼻尖,彼此温热的呼吸有一瞬间纠缠一起,夏侯云歌猝然红了脸颊。 “歌歌,是想让我做些什么呢?”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低沉的声音黯哑而魅惑,眼底尽是缠绵。 如他所料,夏侯云歌的脸色更加涨红。 他就喜欢她娇羞的样子。 夏侯云歌心口疯狂如擂鼓,原来男子也可以吐气如兰,也可以魅色万千让女人意乱情迷。尤其他眼中春波潋滟的点点星光,就如一朵罂粟花,妖娆的美丽绽放,却有让人上瘾的剧毒。 如他这般拥有俊美无双的容颜,尊贵无上的身份,霸气内敛的气度,是女人都忍不住动心吧。 她麻木的脑子,一时间混乱的没有正常思维了。 她想要说什么,却又忘记了该说些什么,红唇微抿,唇瓣似那熟透的红色樱桃,透着让人品尝的诱人光泽。 轩辕长倾喉结滚动,周身血液瞬间便有沸腾之势。 这么多年,他一直洁身自好,也从不沾染让人思绪迷乱,失去理智的男女情事。 可这个女人,就是可以这般轻易地勾起男人本能的欲望。 他曾为此愤怒抵触过,而如今望着怀里,脸颊绯红如霞的人儿。深眸眯起,唇边扬起邪肆的浅笑,猛地收紧双臂,将她瘦弱的身体嵌入怀抱,似融入骨血般紧致。想起她唇上甜美芬香的味道,再也压制不住心中深深的渴望,猛地吻上她红润的唇瓣。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他早已迷上了她的唇,还有她身上的味道。 他告诉自己,这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正常的需求,绝没有其它的情绪牵绊。 深深的吻…… 夏侯云歌明明很厌恶,想要挣扎的。手脚却却不听使唤,早已没了力气,身体好似化成一池春水,软在他的怀里,一动也动不了。 死死纠缠,霸道占有地宣泄心底积压已久的狂热,毫不保留地统统暴露出来。 再没有理智,再没有清明的意识,就那样不受控制的,生涩又热情地回应他,双手亦不知何时已勾住了他的脖颈……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外面一片嘈杂,终于唤醒了俩人的意识。 彼此抵触的一把推开对方,又不约而同留恋唇齿间对方的味道。麻木涨痛似着了火,一路燃烧彼此的心,疯狂跳动,似要冲出胸腔。 轩辕长倾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唇瓣,脑中不断徘徊方才那软软如棉花,缥缈如云朵的柔软感觉。缠绕住他冷硬的心房,似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融化。 夏侯云歌赶紧起身,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细汗,拽了拽褶皱不整的衣裙。赶紧坐回自己的位子,装作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般,看似镇定,心底却是惊涛骇浪。 她的大脑还一片空白,似有一朵一朵的烟花依旧砰然绽放,天旋地转一阵晕眩…… 那一刻,她忘记了自己是谁,也忘记了他是谁。只知道,唇齿间充斥的满满都是兰香味道。 那么香,那么清凉,又滚烫如火。 轩辕长倾倒是比她显得更镇定自若,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遮掩不住慌乱的神情,唇边笑意深深,声音是欲望未消的沙哑,透着男人磁性嗓音的诱惑。 “歌歌的身体,原来如此热情。” 夏侯云歌的脸瞬间红到脖子根,气恼地瞪向他,眼底蓄着强烈的厌恶。 “不想承认?你的身体可比你的嘴要诚实得多。”他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她滚热的脸颊,似很满意这样热热滑滑的触感。 夏侯云歌一把打开他的手,本想怒斥他,纷乱的心绪却找不到任何一句话有力的言语。就像个败下阵来的俘虏,只能任由被他戏弄。 睨着近在咫尺的俊颜,一双美眸似化成了两把刀,要将他生生千刀万剐。 “这种谋杀亲夫的眼神,我不喜欢。”他口气略带叹息,目光炯炯地望向夏侯云歌。 “轩辕长倾,你实在不必对我如此虚情假意,龙玉不在我身上。”夏侯云歌喘着粗气,狠狠道。 近些时日,他对她的若即若离都是建立在有所图上,她唇边勉强扯起的笑容中,带着淡淡的苦涩与讽刺。 轩辕长倾一愣,脸上的笑意,凝固碎裂。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到龙玉的问题了,不知是自己遗忘了,还是顺从了即将面临,不久于人世的真实。而这个女人今天提醒了他,却让他倍觉受伤,喉间似有一个硬物哽住,很是难受。 他说不出话来,她便以为他默认了。 夏侯云歌心底的热火瞬间消靡殆尽,空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轩辕长倾面容一凛,那深邃浓郁的目光变得波澜诡谲,犹如笼罩一层黑雾。 马车已停了下来,到王府了吗? 这么快。 夏侯云歌明明想要逃避俩人相对共处的场面,反之又在心底不希望那么快就结束这段路程。 外面依旧喧闹,不知在吵什么。 轩辕长倾和夏侯云歌都没心思对外面的动静细细聆听,他紧紧睨着她,眸色莫测难猜。 夏侯云歌终被他盯得如坐针毡,似做了什么心虚的事,一向高傲的脊背矮了几分。 “我确实不知道!你们都不要逼我了。” “我们?”轩辕长倾眸色沈锐如刃。“还有谁问过你龙玉下落?” 夏侯云歌心头一紧,魏荆想用龙玉帮他解毒,他不知?还是说,他还怀疑别人垂涎龙玉? 轩辕长倾自是已猜到,魏荆一再接触夏侯云歌,便是为了龙玉。他更想知道,魏荆和夏侯云歌之间,是否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轩辕长倾的手指习惯性的抚摸拇指上的黑玉扳指,本来压抑的气氛更显凝滞。 “本王想要的,必会得到手。” 他那漆黑的眸子,深沉黝亮,霸气凛然,深深盯着夏侯云歌,眼底清晰地映着她略显苍白的容颜。 原来,在他的眼中看到的自己,眼睛那么明亮,好像璀璨的宝石般熠熠多彩。有一股说不清楚的暧昧气息,在俩人纠缠的视线中,缓缓流动蔓延,骇得人心脏砰跳。 咚咚…… 夏侯云歌忙别开眼,捂住不适的心口,强自压制住狂跳的心,狼狈避开他咄咄逼人的目光。 “这个问题就不要继续了!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有价值。我也不能成为高高在上摄政王的贤内助,处置我也好,放了我也好,悉听尊便。” 她是二十一世纪的杀手夏侯云歌,不是这个平行时空里背负着国仇家恨的夏侯云歌。他的爱恨情仇,都不是对她!她不是那个她!说不定,哪一天醒来,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这里的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梦。 夏侯云歌起身,一把掀开车帘,车窗外的阳光透过来,刺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瞬间驱走车内灰暗的阴霾,也终于可以喘上一口舒畅的气息。 夏侯云歌正要跳下马车,这才发现,马车还没到摄政王府,而是被一群拥挤的难民围困其中。 战事还未起,便已有这么多的落难百姓,涌入京城。 而且还围困了当朝摄政王的车驾,真的只是巧合? 第142章 救济,你亲生骨肉 第142章 救济,你亲生骨肉 衣衫褴褛浑身脏污的难民们,皆是老弱病残,争抢着拥挤向华丽的马车。 “青天大老爷,给点儿饭吃吧。” “贵人!赏口饭吧……家里的孩子都要饿死了……” “没有活路啦,救救我们吧!” 侍卫们横起手中长枪,强力阻拦才不至难民们冲上来。 轩辕长倾曾下令,不得对百姓使用武力镇压,否则军法处置。侍卫们不敢暴力驱赶,只能尽力拦阻。难民们不肯离去,一时间就都拥堵在路上,引来不少百姓前来围观,场面更加壮阔,整条街满满都是人头。 也有善心的人,塞给难民们几个碎银子,难民们哄抢之后,依旧围堵在路中央不肯散去。 不知是谁指着撩起车帘,要跳下车的夏侯云歌,大喊一声。 “那是摄政王妃!我们原先的皇后娘娘!” 人群瞬时沸腾起来,不仅仅是难民们蜂涌翘首张望,连带街上看热闹的百姓也都拥挤着想要一睹传言中天下第一美人的风采。 遥遥的,他们根本看不清楚夏侯云歌的脸,还是响起一片惊艳的赞叹声。 那个女子,在民间可谓一个传奇。 北越进犯南耀的借口,便是不肯将她送去北越为质。 红颜祸水,终使南耀国破,南耀皇帝却遗弃皇后懦弱潜逃。而这女子,身为唯一前朝夏侯氏嫡系血脉,在国破家亡后,百姓们皆猜测她会被斩首以绝后患。不想,那权倾天下,天神一般的人物:摄政王轩辕长倾,竟对她倾心相待,娶为正妃。 大婚的仪式极为隆重,京城百姓家家张灯结彩,以表庆贺。摄政王更是以摄政王妃名义,大赦天下,牢狱中不少与妻儿分散的亲人,回乡返家。摄政王对王妃宠溺有加,同住一个院子,同食同寝,从不恩宠旁的娇妻美妾,连忠义公家的尊贵小姐都不闻不问。传说连传闻中的四大名琴,古琴“绕梁”都费尽千辛万苦寻来,只为让王妃闲时赏玩,博她一笑。 如此恩爱的一对人儿,早已传为民间佳话。 甚至在摄政王赠琴之后,不少相爱恋人,便以琴相赠定情。 这些,夏侯云歌自是不知道,她和轩辕长倾在民间,已被传为模范夫妻。 难民们见是当朝最有权势的人物就在眼前,完全失控,争抢着喊破了喉咙,尖叫呼喊声混杂一起,乱糟糟的如鞭炮震耳。 “摄政王妃!救救我们吧……” “摄政王妃……” “摄政王……” 那么多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只能分辨出,他们一声声呼唤着“摄政王妃”,再听不清楚其它。 夏侯云歌有些手脚无措地僵在原地,只能看到侍卫撑起的围墙在万众的推挤下,安全范围越来越小,甚至已有脏兮兮的骨廋的手够到了她垂落的裙裾。 轩辕长倾一把拽夏侯云歌坐回车内,“别出去!” 他关切的话语,在沸腾的人声中,清晰传入耳畔,安抚了夏侯云歌心底升起的一丝惊乱。 这样失控的场面,夏侯云歌还是第一次遇见。 那帮百姓,简直比现代看到天王巨星更疯狂。 她亦从那些百姓的呼唤声中,听到了怨怼的情绪。她曾是南耀皇后,一国之母,却亡灭了整个国家,最后受苦的还是老百姓,百姓们自是对她不知暗地里咒骂了多少遍。 轩辕长倾撩起车帘,出了车厢,傲然睥睨天下地站在马车上,悲悯地望着拥挤的百姓,他的子民们。 “传本王令下去……” 他清亮悦耳的声音,在喧杂鼎沸的人声中,清晰如一道高扬的笛音,彻底平息了沸腾的喧嚣,整个世界仿若都安静了下来。 “但凡城中衣食不保者,皆可去摄政王府领取衣物粮食,摄政王妃会亲自督促此事。倾尽本王所有,定不让城中一民一子,因衣食不保而受尽饥寒交迫之苦。” 轩辕长倾话音方落,百姓们皆跪地叩拜,山呼的声音震彻云霄。 “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摄政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激荡人心的呼声,让人不禁心头酸热,浑身血液沸腾。 这便是高位者,想要的万民臣服,万民拥戴。 夏侯云歌望着轩辕长倾傲岸挺拔的脊背,那宽大高颀的背影,就像一座高山般巍峨雄伟。 他是百姓们的王,百姓们的衣食父母,他们需要他如神祗一般的庇佑与施舍,才能保全百姓们的安定与温饱。 在这一刻,夏侯云歌终于明白了,轩辕长倾真正想要的不是高高在上皇位,皇袍加身的无上尊华。 而是一份责任。 承担万民生计,盛世繁华的生平之象。 正是这份责任,让他不得不坚强不催拥有永远毅然不倒体魄,面对所有霜风雪雨,惊涛骇浪,才能给予他的子民们想要的一切。 可这些好像雏鸟索食的子民们,又有谁会知道,他们拥护爱戴的摄政王,已命不久矣,顽疾剧毒缠身,时常暗夜里受尽非常人所能承受的痛苦与折磨。 而他依旧以最完好的面貌示于人前的顽强精神,深深撼动了夏侯云歌,蓦然升起敬佩之感。 在一片叩拜声中,轩辕长倾转身回到车厢,眼底一闪而过的狐疑,没有逃过夏侯云歌的眼睛。 “此事未必如此简单。”他低声道。他洞悉一切的双眸,已看透这场布局后隐藏的阴谋。 “你是说……”夏侯云歌亦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在靠近,却猜不透,这样的布局,真正意图是什么。 谁会如此准确知道摄政王的路线,他们的马车虽然华丽,不过是寻常贵族皆有的车驾。忽然涌来挡路的难民,真的就这么幸运,拦截的正是当朝摄政王的车驾? 夏侯云歌第一次没有反驳轩辕长倾的决断,随着轩辕长倾回到王府后,打开摄政王府粮仓,在摄政王府外,分发粮食。夏侯云歌则让府内下人们将完好的衣服全部收集一起,一套套折叠规整,跟在轩辕长倾身后,在王府外,一件一件分发给难民。 听着难民们感激涕零的道谢声,甚至跪地磕头谢恩不断。 夏侯云歌的心总是酸酸的,说不出的难受。 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这里,她都不是一个善人。也听惯了,旁人怨毒的谩骂,说她冷血绝情,手段阴毒,杀人无数。 如今,被众人拥戴,视为女神般仰慕敬佩的目光,似有什么僵硬的东西轰然坍塌。 她会温和搀起跪地叩谢的人,但凡见到带着孩子来的妇人,都会多给一些粮食,多给一件衣物。 望着那些脏兮兮的小手,骨瘦如柴的孩子,接过她递上的衣食,都喜极而泣像得到了世上最好的东西,就忍不住眼眶发热。 手悄悄抚摸刚刚微凸的小腹……变得愈发柔软的心,总是轻易就被触动心弦。 她也即将为人母,若她的孩子将来也沦落至此,该是多么心痛。 感觉到有灼热的目光注视自己,侧头看去,正对上轩辕长倾和煦如暖阳的目光,深深的望着她。 四目相对只有短暂一瞬,便如触电一般分开,看向别处。又都忍不住心口闪过怦然跳动之感,似有暖流在心中满溢而出。 夏侯云歌低头平复凌乱的思绪,偷偷看向一旁督促分发粮食的轩辕长倾。 他始终保持最完美最得体的笑容,不失与生俱来的王者尊贵,在这些老百姓面前,就如那悲悯众生的神祗。再没有往昔她熟悉的那个冰冷桀骜的面孔。 这样的他,她从未见过。 即便在满朝文武当前,他亦这般笑着,却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冷。 原来,他也可以这么温和,给人亲近之感,就像一位邻家兄长,不再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若在以前,夏侯云歌会腹诽他演技过人,总是用虚假的一面欺骗那些淳朴的百姓。 而如今,她再也说不出那样的话来。 也许,这才是他真正的一面,而以前她所熟悉的轩辕长倾,不过是被仇恨和报复蒙蔽了双眼,亦是他对危险人物的防范与警惕。 她于他,一直都是一个危险的存在。 一直忙到夕阳西下,残阳似血般笼罩整片大地。 粮食和衣物已分发殆尽,难民还拥挤在摄政王府门口,崇拜地望着摄政王和摄政王妃忙碌的身影,不肯散去。 “只要你们相信本王,本王定给你们太平盛世的承诺!”轩辕长倾霸气凛凛地道。 他那一袭紫色金纹蟒袍贵气刺眼,而给夏侯云歌短暂的亲近感,又瞬间变得遥远难以触及。 趁热打铁,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正是万民感恩戴德时,收拢民心更好的时机。 难民们感激涕零,跪地叩拜,更有人放声痛哭起来。 “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摄政王好啊!终于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摄政王英明……” “苍天呐,终于赐给我们老百姓一位明主。” 祁梓墨为皇帝时,短短八年早已让百姓积怨已深,怨声载道。祁梓墨又弃国家于不顾,独自逃命,将整个国家拱手让于北越,百姓们更是对祁梓墨唾弃憎怨。 轩辕长倾的勤政爱民,轻易便俘获了百姓的心,也与祁梓墨的昏庸无德荒废朝政形成鲜明对比。 这也正是祁梓墨迟迟没有攻破轩辕长倾在沿海一带的防线,进攻陆地的原因。现在的祁梓墨他不敢赌,民可载舟亦可覆舟,他也担心百姓对他的憎恶,致使他不能重新夺取这个国家,在陆地一败涂地,最后连退守海岛的军力都不剩。 为君者,握住民心,便握住了天下。 善战骁勇的军队,就如一把迫喉利刃,不是心悦诚服的臣服,这样的天下又能稳固几时。 就在此时,一个抱着孩子的民妇,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浑身破烂泥污,看不清楚容貌,就从跪着的难民中冲了出来,直奔夏侯云歌。 侍卫赶紧向前阻拦,轩辕长倾亦闪身出现在夏侯云歌面前,将她护在身后。 “皇后娘娘……”那民妇一声悲苦呼唤,声泪俱下。 夏侯云歌心头怵紧,不知哪里跑来的前朝拥护者,众人当前不顾性命触犯忌讳如此称呼她。 “大胆!摄政王尊驾在此,不得无礼撒泼!”侍卫大声怒喝。 那民妇就好像做了必死的准备,哀声大哭起来,“皇后娘娘现在位居高处,享尽荣华富贵,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不要了吗?与其施恩与旁人,不如救济救济自己的孩子!” 第143章 仁慈,戏份没做足 第143章 仁慈,戏份没做足 民妇一言惊起千层浪,如一把旺盛的柴火,让场面瞬时沸腾起来。而紧紧抱在她怀里的婴孩,亦应时地“哇哇”大哭起来。 围拥的难民百姓们都炸开了锅,对那民妇怀里的孩子和夏侯云歌指指点点。 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接受,自己女人曾经的过往,尤其是高高在上的尊贵王者。能接受曾经嫁过人,已是莫大气度。如今又被人当着众人之前,将曾经的孩子以此种方式暴露人前,摄政王当众颜面扫地,哪个男人受得了。 众人都悄悄瞥了一眼夏侯云歌,心中猜测,只怕王妃之位朝不保夕了。 “大胆!休要辱没摄政王妃清白!”东朔大喝一声,就奔上前去,想要将那妖言惑众的民妇带走,拷问是何人指使。 这时,异变凸起! 那妇人将怀中婴孩,猛地向东朔扔过去,东朔一时情急,只好先去接住孩子。 侍卫见此状,赶紧拔出腰间大刀,试图镇压妇人束手就擒。妇人却不闪不避,仰天凄声哀嚎。 “奴婢有负皇后娘娘所托,再无颜苟活于世!” “拦住她!” 轩辕长倾话音方出,那民妇就已猛地冲向侍卫手中寒意泠泠的大刀。 锋利的刀刃擦喉而过,鲜血喷薄而出,如那夏季盛开最红的芍药,映着残血夕阳,绚烂夺目摄人惊魂。 难民们响起一片惊叫声,还有孩子们被吓哭的声音,母亲们赶紧捂住自己孩子的眼睛和嘴,不让太多的声音发出来。 东朔赶紧冲上去,一把抓起还未倒地的民妇,为时已晚,那妇人已没了气息。 大片大片的鲜血汩汩外涌,洒了满地殷红。 夏侯云歌已被此变故,惊得呆然毫无反应。怔怔地望着失控的人群,即便那些百姓当着摄政王的面,什么都不敢说,只惊惧有人死在面前的恐慌。 夏侯云歌还是感受到,无数的目光与她擦身而过,已不是方才的尊敬与感激,而是满满的嫌恶与鄙夷。 轩辕长倾面色青灰,神色不明,淡淡一扫众人,透着迫人臣服的威严。 众人当即不敢发出丝毫声音,埋首跪在地上,谁也不敢抬头。 拥挤的众人,鸦雀无声。 气氛定格凝固的一瞬间,轩辕长倾却笑了。 “本王还不知,与王妃有个孩子流落在民间。如此倒要感激这位民妇,让我们一家三口团圆相聚了。” 玩笑的一句话,终于缓和压抑尴尬的气氛。 底下传来一片嗡嗡细小的声音,听不清楚众人说了什么,也都被摄政王的这一句话逗得勉强展颜。众人纷纷恭贺祝福,在心里对轩辕长倾的气度又多了一分赞誉。 很快便有人把地上的尸体抬走,用水快速擦洗地上血迹。傍晚的秋风还很暖和,地上的水渍很快被吹干,一切恢复原貌,仿若方才变故从来没有发生过。 轩辕长倾接过东朔怀中夹着的孩子,抱孩子的姿势虽然生硬,也算标准。 方才还哇哇大哭的孩子,当即就不哭了,瞪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好奇打量轩辕长倾威严又俊美的容颜。 “这孩子倒是与本王有缘的很。”轩辕长倾笑着说,和悦之色,不见丝毫愠怒。“本王正好膝下无子,今日便当众收他为义子,也算这孩子因祸得福。” 接着,轩辕长倾又吩咐侍卫,“将那妇人厚葬,爱子之心可泯之罪,为了给孩子谋个活路,勇气也是可敬。” 轻巧的一句话,没有一个字为夏侯云歌开脱,便让情况瞬时逆转。从那孩子是夏侯云歌遗弃的骨肉,转变成妇人私心为孩子谋取活路,故意构陷夏侯云歌。 底下隐约有小声议论,却是谁也不敢发出质疑之音。 “王爷仁慈!” 人群中传来一声清越好听的男声,遁声看去…… 竟然是谢文远!他跪在人群中,称颂叩拜。 众人当即缓过神来,赶紧跟着附和,高声大呼,“王爷仁慈……” 轩辕长倾含笑颔首,扬声对众人道,“日后谁再有孩子养不起,大可送来摄政王府。”回身,温柔牵起夏侯云歌冰冷的手,眼底尽是安抚人心的温柔,“王妃特别喜欢孩子,总嫌弃府里冷清,多几个孩子也热闹。” 底下响起低低的笑声,气氛彻底和悦欢活起来,也有胆大的百姓跟着附和两声。 “将来王爷和王妃有了孩子,王府里就不冷清了。” 众人一片笑声。 “能得摄政王庇护,万民之福。” “摄政王如此爱民,我们老百姓都拥护摄政王!”谢文远扬声道。 百姓们的热血,再一次激荡起来,又是一片震彻整个皇城的叩拜声。 “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摄政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夏侯云歌受着众人叩拜,心中说不出的百般滋味。 轩辕长倾对不远处的谢文远,投以赞赏的目光。谢文远浅浅一笑,跪低身体在人群中。 “天色不早了!都回去吧!”轩辕长倾对众人挥挥手。 众人纷纷叩谢,恭送摄政王和摄政王妃回府。 轩辕长倾牵着夏侯云歌的手,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孩子,一同回了王府。 一路回到紫荆苑,轩辕长倾脸上始终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就在踏入房门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散尽,将孩子交给梅兰竹菊,吩咐梅兰竹菊去找两个信得过的嬷嬷带孩子。 东朔将从妇人身上搜到的一块布帛,呈给轩辕长倾,“王爷,这是妇人身上唯一的东西。” “下令,今日之事务必严密调查,谁是幕后主使!”轩辕长倾几近咬牙的口气,透着彻骨的冰寒。 东朔赶紧领命去了。 夏侯云歌努力佯装平静地接过小桃递过来的茶,一口一口喝下去,砰砰跳动的心还是不能平息。 这件事很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尽力去无视轩辕长倾起伏不定的喘息,她还是抑制不住手在微微颤抖。 她害怕了?还是害怕被他误会?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些虚脱,疲惫的想睡觉,闭上眼睛就不用面对这么多的阴谋算计。 轩辕长倾见夏侯云歌依旧一脸平静的一言不发,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淡定样子。而他看到的也不过是掩藏完美的表象而已。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轩辕长倾沉定的声音毫无起伏,听不出喜怒。 夏侯云歌望着手中茶碗不说话,有什么好说的,到底是不是被诬陷他还不清楚吗? 再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人了! 轩辕长倾自己倒了一杯茶,猛灌下去,平复心绪。 他不说话了,便是良久的沉默。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下人们点上灯火,撑起一片朦胧光线,映着满院子秋意萧索的景象,宛若一片琉璃世界。 谁都没有说话,却是小桃噗通跪在地上,打破僵滞的沉默。 “王爷!娘娘是被诬陷的!这是栽赃陷害!”小桃声泪俱下,哭得双眼通红。 除了夏侯云歌,再没有人比小桃更清楚了。 “娘娘虽然成婚八年,祁帝却是一次都没有碰过娘娘呀,又哪里来的孩子!”小桃抹了一把眼泪,虽然跪着,脊背却是挺直,那样不畏强权的倔强姿态,越来越像夏侯云歌了。 轩辕长倾有些想笑,不是因为整件事的拙劣手段,而是想到一句话,“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人”。小桃衷心为主的程度,在夏侯云歌落水下落不明之时,轩辕长倾就已知晓。 当时,若不是东朔及时发现夏侯云歌还活着,小桃就要投河追随而去了。 轩辕长倾扶额,有些伤神,“若大婚当日,戏份做足,就不会有这样刁钻毒辣的麻烦了。” 即便轩辕长倾处理得当,说那个孩子是妇人为了给孩子谋一条活路才如此为,百姓们暂时相信,还是会轻易被外人蛊惑。 毕竟祁梓墨没碰过夏侯云歌事,不是天下皆知。 更何况,这种事,如何向天下人启齿,不是要天下人嗤笑夏侯云歌,亲自选择到驸马,连江山都给了人家却守了八年的空房。在祁梓墨眼里,连个模样稍好一些的阉奴都不如。 “什么戏?”夏侯云歌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声。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虚浮无力的颤抖。多么好笑的构陷,她是气的,才会抑制不住的颤抖。 “验贞帕。”轩辕长倾深深望着夏侯云歌,目光带着几分揶揄。 夏侯云歌瞬时脸红如霞,局促地握紧手中茶杯,不慎洒了出来几滴,烫了她的手。 她赶紧甩手,他一把捉住,捧在掌中,对着她烫红的手指,轻轻吹气。尖锐的刺痛,瞬间缓解。她的手那么凉,连他一向薄凉的手指,轻轻触碰都觉得很暖,一直暖入心坎。 她抬眸,他俊美的容颜就在咫尺,可以清楚看到他微垂的长睫,根根分明,每一根都又粗又黑,各外好看。 所有躁乱的思绪,渐渐平定下来,脑里心里,只有鼻端淡淡萦绕的幽兰香气。 忽地,夏侯云歌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将将降温的脸颊,再度烧红起来。 他们什么时候好到这种程度,需要他这般温柔对她。 平复的心绪,再度纷乱起来,心脏又开始不安分的乱跳了。 轩辕长倾含笑望着她羞涩微恼的样子,他就喜欢看她脸红的样子,娇憨可人,再不那么寒冷如冰。 “那个孩子长的很漂亮,有一双如你一般明亮的眼睛。想来他们也费了一番功夫,才会找到与你有些相似的孩子。”轩辕长倾温声道。 “王爷……相信我了?”夏侯云歌问完就后悔了。 果然,轩辕长倾抓住把柄不放,促狭地望着她,目光中似有热火在燃烧。 “难道那夜的……是假的?”他没有吐出“落红”俩字,就已让夏侯云歌浑身都燥热起来,耳朵都红了。 “哈哈……”他爽朗的笑声,是从没有过的愉悦。 “王爷要没有什么事,我睡觉了!”夏侯云歌匆忙起身,就往床榻走去。 如此拙劣的撵人借口,只会让人更想调戏她的紧张。 “被你这么一说,本王也是倦了。” “……” 第144章 道歉,在作茧自缚 第144章 道歉,在作茧自缚 柳依依听说有个妇人抱着孩子,诬陷是夏侯云歌的骨肉,担心不已。见夏侯云歌和轩辕长倾赈济灾民回来,怕轩辕长倾因此事迁怒夏侯云歌,便过来探望。 她不是有意要听到轩辕长倾和夏侯云歌的谈话,见轩辕长倾没有因“妇人孩子”的事,迁怒夏侯云歌,反而语气平和,带着不经意流露的温柔,她便没有进门叨扰。 他们相识十年,她再清楚不过他的性子,他何曾对除她之外的人,如此不夹杂任何伪装的平和语气说话过。 当听到轩辕长倾爽朗欢愉的笑声,柳依依的心不经意闪过一丝酸痛。 他何曾这样笑过呀。 从来不曾这样对她笑过,也从不曾听到过他这样好听的笑声。 就连当年,他荣升为摄政王时,接过皇上赐封的圣旨,也不过淡淡一笑,便是他一向最开心的反应。 这一刻,柳依依忽然有些明白,缘何轩辕长倾的喜怒哀乐都被夏侯云歌牵扯。 在他的眼中,耳中,甚至于心中,其实早就有了夏侯云歌的身影。只是他自己还不曾发现。 那种感觉,无关于时间早晚,无关于风花雪月,他们早就在多年前有了羁绊。 恨着,何尝不是另一种爱。 柳依依弯起唇角,笑了。她为轩辕长倾的转变感到开心,也欣慰,终于有个人可以让他展颜一笑了。 从半敞开的窗口看向屋内,夏侯云歌在灯火下的侧影,真的好美,连女子都不禁赞叹她的美丽。 只有这样的女子,才堪称绝世芳华,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人。 也只要这样的女子,才与轩辕长倾的俊美无双,堪称匹配。 映在窗口,他们的身影,恍惚间在一片朦胧灯光中成了一副绝美的画卷,再不能多加任何一笔,否则都是毁掉所有美好的一种瑕疵。 柳依依低头,释然一笑,虽然苦涩,却是充满祝福的。 她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能在心里说。 长倾,希望她能经常让你这样开怀大笑,即便你的人生短暂,也会是你的人生最美,花开绚丽。 柳依依正要转身离去,就听见屋里的人说。 “那个孩子以后就养在你这里,吵吵闹闹的热闹,正好改改你冰冷的性子。”轩辕长倾平静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透着暖人的温和。 “摄政王是愧疚吗?因为那碗堕胎药,杀了你自己的亲生骨肉,便总想着往我这里塞一个孩子,让我对你少些怨怼,你也少些愧疚吗?”夏侯云歌不冷不热的口气满是讽刺。 她不是爱心泛滥的人,也从没想过将别人的孩子养在膝下来填补空缺。 她有她自己的孩子。 那才是她的骨肉至亲,心脉相连的唯一。 对于轩辕长倾这样的施舍,本能的抗拒,甚至厌恶。 轩辕长倾一时间无言以对了,目光深沉地望着她。一袭紫色华袍在灯火下,闪着遥远而冰寒的高贵与霸气,还有那与生俱来不容人挑战的威严。 偏偏夏侯云歌就是不让他顺心如意,就是一再的挑战他的底线,让他深埋心底的心思总是无处遁形。 赤裸裸展现人前的感觉很不好。 身为王者,不会喜欢被外人轻易看透自己的心思。君心难测,才不会失了主动权,一切任由它操控摆布,尽数掌握在股掌之中。 他一向习惯了自己是个操控者,当夏侯云歌总是忤逆他,违背他的异数出现,便是最大的程度挑战了他的征服欲,他要征服这个女人,让他臣服在他的脚下。 “本王说过这件事之后不许再提!”他霸道的口气,带着不容置喙的霸道,“已经去菩提观点过长明灯,你还有什么不满意?我并不觉得你会看重我的孩子!” 轩辕长倾将夏侯云歌困在床榻上无法起身,他黑云密布的深眸紧紧地锁着她,似要将她所有伪装的躯壳全部拨开,看到她心底最柔软脆弱的一面。 夏侯云歌有那么一瞬,被他犀利的目光折服,渐渐放下周身的冰冷,有些无力地瘫在他的臂弯间,微微垂下的长长睫毛,却遮不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氤氲。 “是我太斤斤计较了。”她低声道。 “你还知道。” “只是放不下……”她没了声音。 “放不下什么?” 放不下…… “对不起!是我自己的问题!”她一把推开轩辕长倾的手臂,扯过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在被子中,任由黑暗将她团团包裹。 那一声“对不起”,在轩辕长倾心底,激起不小的波澜。 原来,她也有道歉的时候。 忽觉心情大悦,唇边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 夏侯云歌感受到后背有两道灼热的目光始终盯着自己,抓紧被子将自己裹得更紧。只有眼前彻底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才会觉得踏实一些。 她也不知在纠结什么,放不开什么。 心中总是盘亘一个念头,那个孩子就犹如当年的她,有一对狠心的父母,一个狠心送来堕胎药,一个甘愿喝下。 她一直想将这种愧疚深埋心底,就此尘封,然后跳过去。 却是,越来越放不开了,好像蚕蛹在作茧自缚。 南枫曾经说,人一旦动了感情,就会变得患得患失,睚眦难忍斤斤计较。歌歌,为何我将元静的遗物戴在身上,你从不在意? 她不是不在意,而是一直掩藏的很好。 而如今,为何连掩藏都做不到?总想争个高低出来,才肯罢休。 轩辕长倾望着裹在被子下面那一抹身影,唇边的淡淡笑意终化成一声叹息,声音缓和了几分,“你若不喜欢,便将那孩子随便找个府里下人,领养去好了。” 他竟然,又退了一步。 柳依依不住摇着头,不敢相信,听到的是事实。 眼中噙满水雾再也看不清任何东西,一步步后退,眼泪从眼角簌簌掉落。 原来,她早已出了局。 原来,他们早已不是表面那样冷漠相对彼此,他们竟然有过孩子。 想起轩辕长倾不止一次在夏侯云歌的药物里动手脚,还以为,他是要打掉祁梓墨的孩子。 夏侯云歌曾是祁梓墨的皇后,她理所应当的以为,那个孩子是祁梓墨的。即便是上官麟越,也从没想过,会是轩辕长倾。 原来,他一直想打掉的,都是他自己的亲生骨肉。 他和夏侯云歌的孩子! 算算日子,正是他刚刚攻破南耀之时的事。他那么恨那个女人,刚刚踏破这个国家,他们便有了夫妻之实,一生难以割舍的纠缠。 柳依依纷乱的脑子一片空白,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连退到身后花圃,一脚踩空都没发现。 当落入一个温暖而结实的怀抱,鼻端嗅到淡淡的药香味儿和清新的气息,才唤回一丝清晰的意识。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这种熟悉的气息属于谁。 “师父……” 柳依依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哽咽的沙哑,细小得几乎连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眼角的泪珠,被一方宝蓝色锦帕拭去。 柳依依低下头,“每次都被师父看到我最丑的一面。” 魏荆不堪在意地笑了笑,瞥一眼半敞开窗子里,隐约看到的人影。 “我觉得,我的好徒儿,哭着的时候,也很美。”魏荆玩笑揶揄柳依依,她噗哧一笑,还是忍不住心头的酸涩钝痛。 柳依依推开魏荆的怀抱,转身走在前面。 素白的身影,映着皎洁的月光,似镀上一层淡淡的光影。低头拭泪的倩影,不经意刺痛了魏荆的心。 他紧走几步,赶上柳依依,一手搭在柳依依的肩膀上,安慰地轻轻拍了拍。 “今夜月色这样好,陪为师走走。”走一走,心就静了。 桂花园的桂花已经枯败,馥郁的花香已不再那么浓烈新鲜。一地的花瓣,踩在脚下松软如棉,好像走在云端。 柳依依站在一株已经落尽花瓣的桂花树下,婆娑枯枝在风中摇曳,抖落满树黄叶纷纷洒洒。 魏荆望着她的背影,呢喃一声,“身为师父,看到你最丑的一面又何妨……” 后半截话,魏荆没有说出口。 他想说,其实,依依你在师父心中,不管什么样子都最美,就如那雪山之顶盛开的白色莲花,不染凡尘,圣白无瑕。 虽不是倾城绝色,也不似夏侯云歌那般让人第一眼便惊艳连连,就是有一种让人别不开眼的清秀淡雅的气质,深深地迷住了他。 “依依,为师清楚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是在距离皇城不远的山上。那一年你十岁,在采草药。” “若不是师父接住我,我就从山上跌下来摔死了。”那一年,她在断崖下救下轩辕长倾,他重伤筋脉尽毁,她为他上山采草药,不慎从峭崖上跌落,正被魏荆一把接住。 “我清楚记得……”魏荆没了声音。 他清楚记得,第一眼见到柳依依,便看到一双清透如水的眸子,干净的好像一方晴空,不染丝毫浮尘。 正是那一眼,他深深记住了那个小女孩。他喜欢她身上,那种可以涤荡红尘纷扰的素净,不似他从出生就背负巫族的神秘与重担。她让他,感动一种轻松的愉悦感。 那一年,他十八岁。 他从没想过会收徒,却收了柳依依这个在医术方面,很有天赋的小丫头。此生唯一的徒弟。也从没想过离开巫族的第一天,就会救人。救下的还是在南耀为质子的轩辕长倾,自此成为挚友。 而现在,那个小丫头长大了,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渐渐的一笑一颦都深深牵系他的心。 “我也清楚记得那一天。”柳依依轻轻道。 她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遇见轩辕长倾的场景。满身都是血,一身华服都零碎不堪,被断崖上的枝桠刮破。若不是那断崖上横生的树干将他救下,他不会再有任何活命的机会。 自此,轩辕长倾从不伐树,却是为了夏侯云歌,将王府围墙周围生长几十年的苍天大树全部砍掉,只为困住那个女子,再没机会逃走。 第145章 变心,给不了幸福 第145章 变心,给不了幸福 柳依依望着墨黑天际清冷的圆月,“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世间之事,根本没有永恒不变的至死不渝。” 她已看得清晰,只是轩辕长倾和夏侯云歌自己没发现,一切都变了。 “人虽是原先的人,心却不是原先的心了。”柳依依叹息一声。 魏荆只觉得心疼,却说不出话来。 稍许的沉默,夜风静静拂过,只听见柳依依又说。 “师父,我想随你一同在外行医,悬壶济世。我想离开这里。”柳依依忽然笑起,回头看向魏荆,双目闪着耀眼的光芒,“不知师父,是否愿意带着我?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魏荆心口猛然一跳,眼底的光彩渐渐明艳,随即又暗淡下去。 “你也要走?”他脱口道。 “还有谁想走吗?” 魏荆赶紧道,“没有,只是想问你为何突然想离开这里。在摄政王府不好?你现在已经是郡主,再没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你,你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摄政王府。” 魏荆仰头笑起来,依旧那么潇洒,“在说了,这里吃的好,穿的好,又有下人伺候,出去吃那劳什子苦。浪迹天涯说是好听,不过是以天为盖以地为铺,过着朝不保夕衣食不暖的日子。” “师父,我不怕吃苦。我本就出身贫寒,从不是娇生惯养的官家小姐。何况……” 她在这里,轩辕长倾总是不能明白看到自己的心。 “依依,真的舍得离开?”魏荆解开腰畔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口。 柳依依没有回答,而是夺下魏荆的酒壶,“师父,什么时候酒不离身了。” 魏荆手上一空,见柳依依已将酒壶的盖子旋紧,他笑起来。 “酒可是好东西。何以解愁,唯有杜康。” “师父一向洒脱惯了,也说早已看破红尘万丈,花花世界不过浮梦一场。何时,也有万千愁绪,需要靠酒来解愁。”柳依依将酒壶还给魏荆。 魏荆没有再喝,放回腰际系好。 “人生在世,心不乱则无愁,一旦乱了心,万千愁恼也就接踵而至,逃也逃不掉。” 柳依依不禁失笑,“徒儿这就好奇了,是谁乱了师傅一向洒脱不羁淡薄名利的性子?” 魏荆有些话差点脱口而出,深深望着柳依依美丽容颜上淡淡迷人的笑容,所有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只余唇边一抹似有若无的惆怅。 “师父?”柳依依歪头看他,不堪明了。 魏荆低头,摊开自己的掌心。他掌中的纹路,已越来越淡,再看不清楚。 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 大限之期,将近了。 他苦涩一笑,摇摇头。他这样的人,给不了她一辈子,又何必说破。 “依依,你想离开摄政王府,是因为……他们?所以心里不舒服,想要逃避?” 柳依依的眼底染上一抹淡淡的悲伤,摇了摇头,“虽然有难过,有酸涩,还是为他们开心的。还觉得,自己夹在他们之间,好像一个戏子。我是真的再无颜在这里了。” 她一直都以为轩辕长倾是恨着夏侯云歌,也一直以为夏侯云歌的孩子,不是轩辕长倾的。她还在俩人之间努力维和,真的好笑。 “你是赌气。”魏荆道。 柳依依还是否认摇头,“或许有,但是真的诚心祝福他们。” 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资格了,也不希望轩辕长倾跟不干净的自己有任何牵绊,她会成为他的负累。虽然夏侯云歌曾经也嫁过人,可她的身份,却是可以帮轩辕长倾得到那一部分还拥护南耀之众的民心。 而她,什么都给不了他。 “真的可以放下?”魏荆不确定地问她,眼中笑意溶溶,完好掩饰住心底的涩然。 “……”柳依依愣住了,半晌才道,“会的。” 毕竟十年感情,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 不过,只要她静一静,相信一定可以做到。之后,用完全祝福的心态,面对他们。 至少,现在还不能。 “为师一直觉得,你们很般配。你若是因为腹中……就此错过,未免有些可惜。”魏荆叹道。否则,他不会一再阻止夏侯云歌对轩辕长倾动心,一直以来,他都希望,成为轩辕长倾妻子的人,会是柳依依。 当得知柳依依怀孕后,他就更想将她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不让任何人再给她一丝一毫的伤害。也更加强烈了要将柳依依拥入怀抱的念头。才会去试探夏侯云歌,宁可希望夏侯云歌因为轩辕长倾的剧毒命不久矣,希望她对轩辕长倾动情,而产生不忍,或许真的就能逼出龙玉的线索。 柳依依咬住嘴唇,忍住心底的锐痛,低头看向自己还不明显的小腹。 这个孩子,即便决定留下来,还是忍不住对这肚子,存在怨怼的心思。每当夜深人静时,百里非尘曾经对她做过的一切,就会不经意浮上脑海,在梦中纠缠无法摆脱。 她也是恨的,怨的,又不得不承受。 “我不想再有流言蜚语,让他们有任何不快乐。”她哽咽着声音,不禁朦胧双眼,“我没有你们想的那样脆弱,也没有你们想的那样完美。在百花峰发生那种事,我还装作一尘不染圣洁的样子出现在你们面前……我真的没有那么干净了。” 她的肚子会一天天大起来,不管是王府还是外面,都会传言这个孩子是轩辕长倾的骨肉。 她的污点,不能让轩辕长倾与她一同背负,虽然知道,轩辕长倾不会害怕为她背负骂名,可她真的不想毁掉轩辕长倾和夏侯云歌的一段姻缘。 魏荆心口尖锐的疼痛,好想将柳依依抱入怀中,却生生忍住了。 “与其让他左右为难,不如我选择离开。有些事,在没有选择的余地和比较对比的情况下,选择会变得轻易的多。我在这里,长倾总会放不下曾经对我的承诺。” “就这样吧。”柳依依叹息一声,让她选择离开。 过了许久许久,只有寂静的月光流淌,还有不远处的潺潺流水声。夜蝉有一声没一声的鸣叫,更显月夜静谧。 “好。”魏荆声音暗哑,将所有情绪掩藏。 如今柳依依想离开王府,他更加急于想要找到龙玉了。有一计浮上心头,暂时支开轩辕长倾和所有设防的暗卫,正是带夏侯云歌离开之时。 他握住柳依依的手,牵着她走出桂花园。 “回去吧,你现在需要多加休息。不要忧思过重,影响身体。” 魏荆抓着柳依依柔软的手,紧了紧。“我准备一下,就来接你离开。” 若将来,夏侯云歌真的告诉他龙玉线索,找到龙玉,他可以继续活下去,那么一定会紧紧攥住柳依依的手,不管她愿不愿意,都不再放开。 别人给不了的幸福,他给。 轩辕长倾离去时,夏侯云歌已蒙着被子睡熟了。他轻轻掀开被子,她酣睡的样子,像个粉嫩的婴孩,极为可爱。悄悄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掖好被子,才离去。 夏侯云歌正睡的酣甜,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将她从沉睡中唤醒。 “表妹。” 竟然是魏荆,双手环胸,唇角噙着灿烂笑意,站在她床头。 夏侯云歌不禁蹙眉,抬眸看了看外面,天还很黑,应是刚过子夜。他就这样大咧咧擅闯女子房间,也不知避讳! “准备一下,后夜子时。”魏荆挑了一下眉峰,清楚看到夏侯云歌眼底闪现的莫大欣喜。 魏荆心下不禁腹诽,轩辕长倾是造了什么孽,两个女人都想离开他。 “你都准备好了?”夏侯云歌还是惊讶问出口。 竟然这么快?奢望已久的梦想终于将要实现,心里竟然有一点点发空。 “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只是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才好。”魏荆的眸色凛了几分锐气。 夏侯云歌微垂眼睫,犹豫一下还是问出口,“我想问……若是你找到龙玉,给轩辕长倾做成药引,是不是磨成粉就吃到肚子里去了?” “磨成粉?”魏荆惊大一对明亮的眸子,“那可是巫族的圣物,上千年来传承的宝物,怎么能磨成粉!” 夏侯云歌唇角抽了抽,“我只是好奇,问问罢了。” 一般药引,不都是吃到肚子里去。 魏荆摇摇头,“只是借用龙玉的神力,解毒而已。” “你意思就是说,解毒之后龙玉还在?”夏侯云歌心底浮上一丝喜色。 “嗯。”魏荆细细端详夏侯云歌眼底浮现的喜色和犹疑,当即便肯定了一件事,夏侯云歌一定知道龙玉。 魏荆侧头看向窗子外,柳依依房间的方向,眼底尽是希望的曙光和欢愉。 “好!”夏侯云歌点点头,却没给魏荆任何承诺。 魏荆亦不急于,要那个承诺。他相信,终有一日夏侯云歌会心甘情愿交出龙玉。 魏荆再没说一句话,微微打开一丝窗子缝隙,整个人便一闪而过,没了踪影。 夏侯云歌望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心下唏嘘,这样厉害的人物,到底可不可信? 万一她交出了龙玉,连最后的利用价值也没有了,他们这些心思难测的人,会不会将她立即杀死? 转而,夏侯云歌摇摇头,轻轻抚摸一直缠着绷带,尽量不被人看出痕迹的腹部。 魏荆还盼着她能生个女儿,成为他们巫族的圣女。 身为圣女,一生必须都是圣洁之身,不得嫁人玷污圣洁。 她真的会舍得自己将来的孩子,受那样的痛苦? 抬眸看向窗外,轩辕长倾的书房还亮着灯。 夏侯云歌一时间睡意全无,坐在窗前,望着他书房方向,久久别不开眼。 后天,后天她就要离开了。 离开这里,去一个再也看不到他的地方了。 总算可以清静了,不是么? 再也不用揣着彼此的恨意,互相折磨。一切便可回归原点,他是他,她是她,再也没有牵绊。 他有柳依依就够了,不该将她牵扯进来,成为不该有的羁绊。即便腹中的孩子是他的,那又有什么关系?她会自己一个人将孩子生下来,没有父亲的孩子那么多,她的孩子一定会坚强。 第146章 真美,最后的拥抱 第146章 真美,最后的拥抱 不知何时,夏侯云歌就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睡着了。 当她醒来时,太阳已升得很高。而她的身上竟然盖着一件紫色龙纹披风,还带着淡淡的清新兰香。 是轩辕长倾的衣服! 夏侯云歌赶紧唤来小桃,“王爷来过?” “王爷上早朝之前来过一趟,见娘娘在椅子上睡的香,给您盖上披风,就走了。”小桃笑嘻嘻回道。 夏侯云歌心里有些燥燥的,他不会发现她晚上睡不着,趴在窗口偷偷看他吧! “他……”夏侯云歌迟疑一下,“有说什么吗?” 小桃这才想起似的“哦”了一声,“王爷问,娘娘趴在窗口看什么。” “你,你怎么说的?”夏侯云歌瞬时红了脸。 小桃自是知道,她经常站在窗前看对面的书房。笑道,“我说娘娘在看窗外廊下,那一盆并蒂双开的紫色菊花。”接着,小桃笑着拖着长音,“不知这个回答娘娘可满意呀?” “这个……”夏侯云歌唇角抽了抽,看向窗外的廊下,确实放着一盆并蒂双开的紫色菊花。 “还好。” 小桃嘻嘻一笑,喜滋滋地说,“咱家王爷说了,早上要与您一起来用膳,要娘娘等他。还要上次的八宝莲子粥和腌萝卜。” 咱家? “他什么时候成了咱家王爷!”夏侯云歌蹭地站起来,双脚在椅子上已睡的麻木,又跌回椅子。 小桃咯咯笑起来,“娘娘,有一句话,奴婢本不该说,但还是憋不住想说。” “有话你就说。”夏侯云歌乱乱道。 心里却在腹诽,轩辕长倾是什么口味,果然是贵族一向大鱼大肉吃多了,怎么偏爱上八宝莲子粥和腌萝卜,每次与她用膳都吃这个,她都吃腻了。 “奴婢觉得……”小桃犹豫一下,接着说,“娘娘和王爷既已成了夫妻,奴婢还是希望见你们恩恩爱爱,琴瑟和谐的。” 见夏侯云歌脸色变了,小桃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即便娘娘原先爱着的是祁帝,可他对娘娘看似情意深重,实则居心叵测。摄政王看似冷漠绝情,对娘娘却是有用心。” 夏侯云歌怒了,“你哪只眼睛看见他对我用心了!” “就是……就是……”小桃小声嘟囔,“虽没看出来,就是觉得王爷对娘娘还是不错的。” “好了好了,你赶紧下去准备吧!”夏侯云歌不耐烦地摆摆手。 小桃吐吐舌头,赶紧逃似的跑了。 夏侯云歌抹了一把昨夜睡在椅子上,压得褶皱的侧脸。对着镜子照了照,怎么感觉今天早上这样丑? 她赶紧洗脸,还是觉得不妥,便在梳妆镜前,摆弄那几盒瓶瓶罐罐的胭脂。 弄着弄着,一向不施粉黛的她,便在脸上抹了淡淡的胭脂和水粉。她一向不喜欢胭脂水粉自带的那种馥郁芬芳,呛得她鼻子痒痒,还是没有擦去。望着镜子中施了粉黛的自己,精神焕发不少,很适合即将离去的快乐心情,索性便找了一件颜色颇为鲜亮的衣服。 粉色娇嫩,红色火辣,都太过矫情,没有一向喜欢的玄色沉稳。斟酌良久,便选了一件蓝色极淡的衣服,整个人愈显清绝夺目。 轩辕长倾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午膳了。 桌上的八宝莲子粥和水晶蒸饺已经冷透,夏侯云歌还坐在桌前等他。 轩辕长倾一进门,脸色很是不悦,当看到那一抹淡蓝色的身影,瞬时眼前一亮。 夏侯云歌正等的不耐,见他回来猛地抬头,眼底一闪而过的欣喜,是他驱散所有阴霾的理由。 他竟然湿了粉黛,本就绝美的容颜,更是迷人心魂,让人难以别开眼。 “你……还没用早膳。”他有些局促。 夏侯云歌低下头,脸颊微微有些红了,声音微冷的问,“你看什么?” “没什么!”轩辕长倾轻咳一声,走到桌前,目光还是无法从她身上离开,“你……” “啊,饭菜都冷了,让小桃去热一热吧!”夏侯云歌忙起身,背对他。 她心里有点毛毛的,说不清楚的紧张,许是今天化了妆怕别人笑话吧! 小桃赶紧进来,把桌上的饭菜收拾起来。见轩辕长倾和夏侯云歌都是局促不安的表情,小桃偷偷一笑,满脸喜色,赶紧退出去,将房门掩紧。 俩人相对无言,只有说不出的尴尬,感觉今天的天气也燥热闷人。 过了稍许,还是轩辕长倾先开口,“昨日之事已调查出了结果。” 这件事本不想跟她说的,许是实在没有话题可聊了吧。才会想将这件事,说出来,缓和莫名尴尬的气氛。 “是……谁?”夏侯云歌心里已大致猜出是谁,还是有一分不肯定。 身为母亲,落井下石,是要将那份亲情彻底割断了,这对轩辕长倾来说,是很残忍的一件事。 “那个妇人,曾入过宫里。后来她家里,便多了一个孩子。” 只这一句话,夏侯云歌便明白,这件事是太后所为了。 大婚当日,太后曾派钱嬷嬷和宫嬷嬷前来验贞,却被她和轩辕长倾阻止。 她本就嫁过人,这是事实。 如今弄个孩子出来,推波助澜便是要轩辕长倾背负他的王妃,不贞不洁污秽不堪的骂名。任何一个男人,在这种事被披露出来之后,都会觉得,尊严荡然无存,何况是高高在上的王者,这样的侮辱可能承受? 原北越的臣子定不会容忍,他们会给轩辕长倾施加压力,废黜夏侯云歌的摄政王妃,另立她人。 这件事,不会就凭轩辕长倾当着难民们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就此结束。朝廷上袭来的压力,将是最致命的枷锁。 若祁梓墨借机,将计就计,以前朝南耀国还有遗孤的名义,便可振奋军心,一举反扑。 太后这一计,彻底将轩辕长倾推上风尖浪头。现今的情况,若没君家出面震慑,轩辕长倾分身乏术,一面要顾及朝廷,一面要顾及前线战事。 这一招,果然阴毒。 在逼轩辕长倾承受不住压力,将夏侯云歌废黜处死,断绝所有的狂风骇浪。 自然,轩辕长倾还可以选择将君家一网打尽,再不能兴风作浪。 “哦,王爷作何打算?”夏侯云歌淡淡应了声,他无法猜到轩辕长倾的想法,那是他的母亲,他真的狠得下心吗? 轩辕长倾没有说话,走到夏侯云歌身前,深深地望着她,略施粉黛的绝美容颜,双颊淡淡的粉红胭脂,改变了她以往略显苍白的脸色,透着迷人的红润,很是讨喜。 他一向不喜欢女子的胭脂味,那种芬芳太过刺鼻。可当一样的胭脂,涂抹在她的脸上,他竟没有厌恶避开,反而想要靠近,更清晰地看到她的俏美容颜。 “很美。”他缓缓吐出这两字,温雅平和语气,是发自肺腑的真挚。 夏侯云歌瞬时双颊酡红,头低得更低,“只是今天闲来无事,天气又很好,嗯,所以就……” 说话竟然有些语无伦次了,这还是原先那个性情冷静的自己吗?她匆忙转身背对他,掩饰尴尬,不想让他看到她羞涩紧张的样子。 轩辕长倾从内而外都带着浓浓的笑意,目含揶揄,“是为我化的吗?” 夏侯云歌竟说不出否认的话,心中暗暗着恼,今天是哪根筋不对,平白无故化妆做什么。 “我去洗脸。”夏侯云歌匆匆往外走。 忽然,手臂一紧,被他拽住。 “这么美,洗了可惜。” 夏侯云歌的双颊更红了,深深地低着头想要抽回手臂,手腕上的鸳鸯镯却紧紧相吸一起,怎么也挣不开。 轩辕长倾从后面,轻轻地抱住她,下颚抵在她纤弱的肩头,温热的喘息轻轻的好像羽毛扫过,暖暖的发痒。 她想躲开,又有些舍不得。 “让我抱一会。”耳畔传来,他疲惫的声音。 夏侯云歌不再犹豫抵触,身子渐渐柔软下来,被他紧致搂入怀中,似害怕一松手就会从他怀里失去一般。 夏侯云歌微低着头,不敢动,生怕稍有不慎就打碎了短暂脆弱的美好。 耳边又传来他低低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的沙哑。 “你化妆,很好看。” 夏侯云歌脸颊和心里都热热的,似有什么东西正在冲出束缚,慢慢生长。她没有再去控制那种感觉满溢而出,心里想着,就要离开了,就放纵这一次! 只这一次。 手悄悄抚摸着肚子……孩子,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你的父母陪在你身边,你要细细体会。 感受到后背,属于他的强健有力心跳,还有他身上淡淡的兰花幽香…… 他给她的感觉这么清晰,每一根神经都能体会到他专属的温度。 这样一个,在外人眼中完美如神祗般的人物,真的就要死了?还有不到三年的寿命?之后就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从她的生命中消失……这样温暖如避风港的怀抱,再也感受不到。 她缓缓闭上眼,心口似有一种疼痛,在慢慢加剧…… 襄国公主府。 夜色刚刚拢下,初升的月亮遥远悬挂在东方泛黑的天际。 公主府中,丝竹管弦,曲乐悠扬,一派歌舞升平。 舞池中,青衣女子飞快的旋转,蹁跹飞舞,身上白色的的披帛随之回旋,三千青丝散开,一身的凄婉哀绝似已融入她的骨血,一颦一笑间,都让人觉得哀伤。 一曲渐渐结尾,那舞姬缓缓落下,白色的披帛似从天而降,青色的纱裙缓缓合拢,娉婷身影偶现略显清瘦的脸庞。 曲终舞散,仿若方才那绝美一舞,翩若惊鸿的倩影依旧在眼前浮动,挥之不去。 “好!”夏侯七夕拍掌,不吝称赞。“姑娘之舞,当真漂亮!” “谢公主赞赏。”那青衣舞姬,施施然屈膝行礼,声音清透如歌喉曼曼。 “你叫什么名字?”夏侯七夕漂亮的眸子晶亮。 “草民贱名,梅云。”舞姬端庄跪低身体,回答不卑不亢,透着几分清雅的淡静。 第147章 出征,与我又何干 第147章 出征,与我又何干 梅云? 夏侯七夕仔细盯着眼前的青衣舞姬,唇边的笑意愈发灿烂,眸子亮的似能将人灼伤。 “抬起头来。” “是,公主。”梅云应声抬起头,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淡雅容颜,清丽的眸子卑微半垂,不敢与尊贵的公主直视。 夏侯七夕诡异一笑,一对眸子紧紧盯着梅云的脸,似要在梅云脸上盯出两个洞来。 是了! 就是这张脸! 曾经在祁梓墨的御书房,偷偷见过画像。 “啪”一声响,夏侯七夕折断了手中取食水果的竹签。娇媚一笑,还揣着几分怀疑的问了一声。 “你当真叫梅云?” 梅云微微垂下头,没有丝毫畏惧心里却多了一分不安,“草民岂敢欺瞒公主。” 夏侯七夕甜美一笑,向梅云招招手,“过来,给本公主瞧瞧。” 梅云低头起身,步步如莲,袅袅娜娜的走向夏侯七夕。 “你当真叫梅云呢?”夏侯七夕笑了一声,红色的蔻甲,捏住梅云的尖瘦下巴,轻轻抬起,仔细端详她的五官容貌,心中暗道。 寻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 只是不知,是否当真属实,这张脸会不会有假? 而这世间,知道梅云没死的人,除了已故的南耀先皇,便只有她了。 祁梓墨…… 夏侯七夕忽然笑得声若铜铃脆响,他一定料不到,她抓住了他的心头肉。 “草民的名字是坊中妈妈起的。从小,就叫梅云。公主若不喜欢,可以重新赐名。”梅云低声说,卑贱之态与她那眼角眉梢挥之不散的淡淡愁色,让人心怜。 夏侯七夕的手猛然收紧,捏得梅云下巴剧痛,却不敢躲闪,只能生生受着。 “你的名字,本公主很喜欢。”夏侯七夕傲然一笑,甩开梅云的下巴。她的蔻甲却轻轻抚摸过梅云的唇角鼻尖,手指却猛然在梅云的额头处停住。 “额角宽了些。”夏侯七夕红唇轻启,甜甜的声音,透着几分蚀骨的寒意。 梅云心头一颤,虽猜不透夏侯七夕的意思,还是感觉到危险在靠近。正不安,却听见夏侯七夕问了一声。 “想要泼天的富贵吗?” 梅云也是聪明人,不过听到富贵二字时,眼底的眸色暗淡了两分。“草民只是坊间歌姬,哪里敢要那么高的富贵。” “抬起你的眼睛,看着我!”夏侯七夕一把捏住梅云的脸,迫使梅云与她直视。 梅云虽然抬眸看了一眼夏侯七夕,又匆忙避开。 “怎么不敢看本公主?” “公主太过美丽,草民不敢与公主直视。”梅云瑟瑟道。 夏侯七夕脸上的笑容愈发甜美诱人,扶了扶头上珠光璀璨的华胜,满头珠翠,绚丽华贵。 “本公主真的美吗?”夏侯七夕的声音平添了几分伤感。 梅云常年在歌舞坊中摸爬滚打,奉承贵人的经验丰足,浅浅一笑,道。 “公主是草民见过最美的人,让人一眼难忘。” 夏侯七夕脸上绽出一朵浅笑,移开停顿在梅云额角的手,沉醉的拂上自己的脸颊,目露疯狂。 “若真的是这样,为何他看不到?” 梅云微垂下眸子,道,“看不到公主美貌之人,定是不懂得欣赏。” “说的好!”夏侯七夕大赞一声。 梅云浅浅一笑。 夏侯七夕微抬下颚,声音又蓦然低沉下来,“本公主想要给你富贵,你就得受着,不许拒绝。” “能得公主青睐,草民之福。”梅云按耐不住心底浮现的狂大不安,清丽的眼底终于迸射出一丝慌乱,却不敢拒绝,生怕得罪了公主,落罪于自身。 “你若不想富贵,这么多年为何不隐姓埋名?你若不想富贵,怎会去青楼歌坊抛头露面?还不是为了等待与祁梓墨相逢,一朝飞上枝头做凤凰。”夏侯七夕咄咄逼人的口气,让梅云渐渐瘫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满目的悲苦凄凉。 “你若是能一朝飞黄腾达,那是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数不清的金银财宝。你要清楚你现在已年过二五,虽然容貌清丽还很年轻,很快就会人老珠黄,成为坊间弃妇。若幸运能寻个人赎了你,又未必就是你的良人,善待于你。与其冒那么多的风险,不如跟了本公主,也免得你日后流落街头,凄惨一生。”夏侯七夕眼角笑意深深,让人看不透其中复杂。 梅云抓紧青色的袖口,顺从道,“那是自然。” 她无法理解夏侯七夕隐晦的含义,心中却已有了大致的方向。 “那就要吃点苦头了。”夏侯七夕残佞一笑,目露凶狠与疯狂,“你可愿意?自古富贵都是险中求!” 梅云被夏侯七夕头上摇曳的流苏恍花了眼,赶紧别开眼,看向自己一双素白的手。“草民……怕有负公主厚望。” “不不不,你应该说,愿为本公主孝犬马之劳。”夏侯七夕伸出一指,再次点上梅云的额角,“本公主说过,额角宽了。” 梅云怔怔的,只看到夏侯七夕一张一合的红唇,那上面泛着莹润的光泽,确实很美,又让人寒透心骨。 碧倩端来烧红的火盆,火盆中间烧着一根小小的烙铁。 梅云愣住,随后眼睛渐渐张大,依稀明白了夏侯七夕到底要做什么。她不住摇头,却被几名侍女一起按住,半点动弹不得。 “公主饶命!饶命!”梅云赶紧求饶,一块帕子已经堵入口中,再发不出丁点声音。 夏侯七夕缓缓站起身,握住烙铁长长的柄端,一步一步的走向梅云,在梅云惊恐的目光中,火红的烙铁缓缓靠向梅云光洁白皙的额头。 “要怪就怪夏侯云歌吧。”夏侯七夕疯狂之态,五官狰狞,带着报复的残佞。 “嘶”的一声,房中漫开一股皮肉烧焦的恶心味道。 巨大的疼痛袭来,梅云猛地瞪大一双眸子,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双眼布满血红的血丝,因疼痛而涣散的瞳孔没有任何焦距。 梅云眼前一黑,生生痛得晕了过去。 夜里。 夏侯云歌睡不着,便拿起在菩提观还没有看完的道德经。 正看得入神,轩辕长倾不知何时进来。 “王妃就那么想出家。”他不冷不热的声音,让人听着很别扭,好像讽刺。 “怎么不可以吗?”夏侯云歌眼皮都未抬,继续认真看书,心却有些乱了。 她的心,最近很容易被轩辕长倾搅乱。 渐渐的,也习惯了。 就让这颗不安分的心再乱两天吧。很快就可以重归平静,她这样安慰自己。 轩辕长倾淡淡一瞥,夏侯云歌所看的书页,便随口背出那一章。 “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吾何以知其然哉?以此: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民多利器,国家滋昏。人多伎巧,奇物滋起。法令滋章,盗贼多有。故圣人云,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 “王妃,对此章有何见解?”轩辕长倾正兴致勃勃地望着夏侯云歌,还以为会等到她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她却一把合上书,搁置一旁。 “王爷对道德经倒背如流,莫不是也要出家?” 轩辕长倾笑了笑,俊雅非凡。她果然不放过,任何一个顶嘴的机会。 “待将来天下大统,国泰民安歌盛世之时,两袖清风,斩断红尘,清茶禅院,不惟人间快事!” 只要那时候,他还活着。 夏侯云歌戏道,“王爷出家为僧,我便在附近庵堂,出家为尼。” 她一句揶揄的戏言,在他听来却是誓言般的承诺。 “好,只要那时候,我们都还活着。” 夏侯云歌不禁扶额,又忍不住好笑,若如果真的是那样,他们可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王和王妃了。 俩人相对无言,便是一阵沉默。 各怀心事地望着眼前,目光空茫却又都不知道彼此在想些什么。 “我要出征了。”轩辕长倾忽然道。 出征? 夏侯云歌猛然抬眸,他站在一片光影中,那一抹高颀的身影,依稀好似又看到了,前日在王府外赈济难民时他那温和亲近的笑容。 许久。 夏侯云歌忙低下头,“与我何干。” 出征便出征,告诉她作甚! 轩辕长倾眉心微皱,“这是身为妻子该说的话?” 夏侯云歌想了想,确实不该这么说。 “预祝王爷旗开得胜,英勇杀敌。”夏侯云歌回以微笑,言语恳切,只是低头的瞬间,快速的掠过一丝凌乱。 轩辕长倾始终望着夏侯云歌,双眼微眯,很想拔开这个女人的心看一眼,到底在想什么。 夏侯云歌终于受不住他逼视的目光,掩饰一般,去倒茶。 “我打算带你一同去。” 夏侯云歌的手一抖,茶水便洒在了桌上。 轩辕长倾微眯的双眼闪过一丝阴沉,“你不愿意?” “……”夏侯云歌擦干净桌上的水渍,捧起茶碗,安静的喝水,心里却乱的好像一团麻。 “你……什么时候走?”她问。 “明日。”他道。 “这么匆忙……”她努力压制心底惊乱,呢喃一声,装作不在意地问了一句,“前方战势有变吗?” “嗯。”他应了声。 夏侯云歌捧起水杯,心不在焉地又喝了一口,“是要开战吗?” “已经开战了。”他今晚似乎心情真的不错,简直有问必答。 夏侯云歌又喝了一口水,“你有必胜把握吗?” 轩辕长倾默了默,略显深意地看了一眼夏侯云歌,“你希望谁赢?” “当然是你。”夏侯云歌脱口道。 轩辕长倾眼底浮现莫大的欢喜,“这个答案,我喜欢。” 夏侯云歌扯了扯唇角,又喝一口水掩饰心思。 她还没傻到不会比较,祁梓墨和轩辕长倾比起来,轩辕长倾虽然危险也腹黑,却是比祁梓墨更好对付多了。祁梓墨那个疯子,对她做过的一切,她不会忘记,几个掌掴之仇,将来有机会一定还回去! 正想着,却听见轩辕长倾呢喃一声,“你不会对我动心了吧?” 第148章 关心,厌恶又留恋 第148章 关心,厌恶又留恋 夏侯云歌差点将一口水喷出来,他说什么?竟然说她对他动心? “摄政王,我看你最近实在是太累了。”夏侯云歌猛喝一口水,压下所有暴乱的情绪。 “不是最好!”轩辕长倾低喝一声,心情有些不爽。 夏侯云歌瞥了他一眼,又慢悠悠喝一口水平复心神。大概自傲自恋的男人,都希望所有女人,对他有意思才舒心。所以,被她拒绝,他才会脸色很难看。夏侯云歌便又补充一句。 “我清楚知道我们的关系,自不会随便动心,摄政王大可放心。” 轩辕长倾默了两秒,忽然笑起来,“如此最好!” 夏侯云歌被他阴晴不定的情绪弄得一头雾水,他变脸之快,就犹如今夜的天气,方才还圆月当空,现在就已阴云密布,狂风骤起。 又是一阵沉默,谁也不再说话。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打在窗棂上,啪啪的响。只怕又要下雨了!秋季的雨,特别冷,不管多穿多少衣服,寒气还是只钻骨缝。 轩辕长倾抚摸拇指上的黑玉扳指,思绪深沉,短暂的轻松之后,又想起了白日里收到的三百里加急信报。 祁梓墨终于按耐不住,耗不过轩辕长倾的只守不攻。祁梓墨借用占领的沿海五座空城的军队,联合海上水师,率先对孤立的虞城发起攻击。 这也正是轩辕长倾的战略,故意放空虞城,引祁梓墨率先进攻。南耀子民在经历了北越大军进犯之后,刚刚平息战火,自是不愿战事再起。轩辕长倾的军队,一直没有挑起战火,只守不攻,便是在等祁梓墨先出击,如此便能让轩辕长倾博得更多的民意拥戴。仁至义尽之后,再一举反击祁梓墨,便有了充足理由。 虞城一面靠海,腹背受敌,好在上官麟越这员虎将,逼退了陆地进犯的叛军,却因不善水战,在海上败给祁梓墨的水师,据说身负重伤,退守虞城闭门不出。 上官麟越自不会甘愿吃了败仗,不知在哪个江湖人士那里购来大量的剧毒,投置到海中,毒死数以万计的鱼群。一时间虞城南海一带,一眼望去,银白一片全是漂浮的死鱼。引来大量海鸟捕食,因吃了死鱼而被毒死的海鸟尸体,混着腐烂的鱼群恶臭,充斥整片天空。 祁梓墨又派了一波水军,试图潜水上岸,皆被毒死或中毒折返。 上官麟越加固城墙,关紧城门再不出城迎战。祁梓墨一时间也不能再派兵进犯,只能等着海水再次涨潮,将剧毒冲散,再另作打算。 一时间,沿海一带,谁也不敢随意饮水,造成百姓缺水紧急,只能靠接雨水度日。 如此,不顾百姓民生,只为求胜的手段,确实是上官麟越一向的作风。他这一生,烧杀掳掠,几乎无恶不作。也正是这样强硬的手段成就了上官麟越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雄风,却也因他只为求胜从不瞻前顾后的做法,战功累累的他,也只是个神武大将军。 最为关键的问题出在,自从上官麟越受伤退守虞城之后,便在军营中再没有出来过。甚至有人传言,上官麟越已重伤暴毙。 虞城人心惶惶,军民皆乱,祁梓墨更是伺机而动,只待海上剧毒稍微削减,一举攻下虞城,一路北上直捣皇城。 轩辕长倾派暗卫去虞城调查,也不知上官麟越在搞什么鬼,竟然在军营周围设置了严密防线,根本无法探取到军营内的任何讯息。前去打探虚实的官员,也都被上官麟越手下副将以大刀逼退,不敢多踏前一步。 上官麟越是死是活,一时间众说纷纭,谁也不知真实情况。 若真如传言那样,上官麟越伤重不治?虞城便危险了,轩辕长倾只能尽快赶赴虞城镇守,守住直捣皇城的防线。 轩辕长倾见夏侯云歌喝茶喝的爱不释手,也倒了一杯茶。许是这茶味道很好,喝到口中才知道淡淡的没有任何味道,只是一杯清水。 “王府里就这么不善待本王的王妃?房里连茶叶都没有。”他经常晚上喝茶提神,有些离不开。 夏侯云歌摇摇头,“我喜欢喝清水,免得失眠。” 她现在怀孕不能喝茶,本来睡眠就浅,喝茶就更睡不着。 而轩辕长倾不同,睡觉简直就是浪费时间,经常连夜不睡,就是睡觉,最多也就睡一个时辰。他最后的光阴,岂能浪费在睡觉休息上。 “我反而喜欢失眠。”轩辕长倾苦涩笑笑,放下手中清水,正要吩咐门外的东朔去泡一壶浓茶。 “晚上喝茶不好。”夏侯云歌脱口阻止。 “你在关心我么?”他眼底噙着一抹浅笑,暖融融地望着夏侯云歌。 “我才没有!”她强硬的口气,倒像狡辩。 轩辕长倾笑而不语,只喝清水不做声了。 “王爷带女人上阵,不怕被人诟病?”夏侯云歌低声犹疑开口。“出征不如儿戏,还望王爷三思。” 明日就走,她后天的逃跑计划怎么办。 若随同军队而去,只怕魏荆不能将她无声无息救走。 万不能跟轩辕长倾一起出征! 轩辕长倾眯起双眼,缓缓放下手中茶杯,危险地盯住夏侯云歌,“你不愿意?” 他竟然恼了! 夏侯云歌的口气也变得不善,“我只是好心提醒你。” “可惜,本王已有决断!赶紧收拾东西明日午时随我一起出征!”现在的情况留下夏侯云歌一个人独自在皇城,岂不是给太后杀掉夏侯云歌的机会。夏侯云歌没有他的保护,就是砧板上的鱼,还不知好歹,一再拒绝。 “那么柳依依呢!”夏侯云歌急急出声,而后又恢复往昔的沉稳冷静,“她不一起去吗?” “她……有孕在身,不方便。”轩辕长倾望着夏侯云歌的目光,多了两分异样,好似愧疚,也似无奈。 夏侯云歌心头蓦然一寒,“你是因为你体内的……”所以必须带着我出征。 后半句话,夏侯云歌没能说出口,她感觉心口有点疼。 虽然抗拒不想随他出征,心里还是有一丝欢欣,以为他是不想与她分开,哪日日像一对怨家一样争吵不休,至少彼此已经成为对方的习惯。一日不吵,心里就像缺点什么似的。 看来,真是她多想了,而有这样想法的人,只有她自己。 柳依依的血可以控制压制他体内的剧毒,她的血又何尝不是。曾经在榆林镇的那个大雨夜,正是她的血,帮他压制了体内的魂噬。 柳依依怀着孕,他舍不得。 她又何尝不是怀着孕! 心间的酸涩一点一点加剧,感觉眼角热热的,似有滚热的液体。她忙仰起头,一脸冰冷孤傲,冷声道,“看来我对王爷还很重要呢!” 轩辕长倾的心思被夏侯云歌再一次戳中,说不出话来,眸色深沉晦暗不明。 这时,东朔敲门进来,小声回禀,“王爷,紫荆苑后面有动静。是死士。” 轩辕长倾瞬即脸色一黑,“居然还敢来!真是锲而不舍!” “不许离开房间半步!”轩辕长倾命令夏侯云歌一声,便和东朔匆匆出门。 走了两步,轩辕长倾又停下脚步,透过廊下的窗子,看向屋内的夏侯云歌,“你穿蓝色很适合。” 夏侯云歌神色迷惘回头,只看到轩辕长倾匆匆离去的背影。 站在窗口,一直看着轩辕长倾背影消失不见,还是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无法回神。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看什么,只知道就这样远远的不被他发现的时候,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很舒服。 明明厌恶,却又忍不住留恋。 就要离去了,也不用顾及太多,更不在乎心底那些莫名其妙的感觉扎根越来越深。 不知在窗口站了多久,廊下落了一层枯叶,月色从朦胧的云层间现出隐约的轮廓,这场雨没有下下来…… 轩辕长倾回来时,夏侯云歌还站在窗口,始终望着他方才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好像雕塑。 他就那样猛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中,猝不及防。 他不经意抬眸,正好对上站在窗口,她注视的目光…… 一片朦胧的灯火,落叶飞扬,遥远的距离,他们看不清楚彼此的脸,却是目光死死纠缠,谁都不愿先错开。 夏侯云歌依稀看到,他们初遇时的情景,也是这样的深夜,他在簇拥跳跃的松油火把光影中翩翩而来。 依旧一袭紫色华袍,黑发如瀑,唇边似噙着淡淡笑意,一双黑眸深邃幽远,看似好像温雅如玉的翩翩俊公子,实则诡异难测,腹黑狡诈。 最后,还是她先逃开了,转身一把关上窗子,阻断所有的视线。 她吹熄房中的灯火,佯装已经入睡。 却看到映着灯火的房门处,出现他高颀的身影。 他没有进门,静默稍许,门外传来他好听的声音。 “以后东朔跟着你,护你安危。” 夏侯云歌本想继续装睡,一言不发的,还不受控制的脱口道,“那你呢?” 他没了声音,不知在想些什么,再传来的声音里多了两分笑意,“他们不会对我下杀手。” “时至今日你还这么肯定?”原来在他的心里,对那一份疏冷的亲情还抱有一线希望。 他不说话了,亦是抱着一丝不确定吧。 君家,容不下夏侯云歌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已经容不下轩辕长倾。 或许,太后不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痛下杀手。 那么君无忌呢?他自己不是也当着太后面说,君无忌曾派过无数次的杀手来刺杀他。 “你不会武功的……”夏侯云歌说着,渐渐没了声音。心下不禁暗恼,今日肯定是不正常了,一再说错话。 门外传来他低低的笑声,“你终究是关心我。” 他的语气那么肯定,不带一丝犹豫,深深戳中了夏侯云歌的心。 “我只是想说,我身边有梅兰竹菊够了,东朔毕竟是男人,男女有别。很不方便。”夏侯云歌忙反驳道。 第149章 出走,你才是疯子 第149章 出走,你才是疯子 轩辕长倾居然舍得将跟在身边多年的得力助手,指派给夏侯云歌做护卫。 夏侯云歌感动他这一份心的同时,也苦恼,若东朔真的跟了自己,逃走就又少了一线希望。 “我会保护好自己。”她又忙道。 “就这样定了。”他不再给她拒绝的机会,“早点睡,明日还要早起准备出征。” 他转身离去,她忽然想唤住他,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映着灯火的门窗,他高颀的身影,渐渐远去…… 轩辕长倾原本预定好的计划,没想到突然生变,柳依依留下一封信,不告而别。 那封信,只有简单几个字:我走了,不用找我。 夏侯云歌知道柳依依不告而别,已是第二天早上。正惴惴不安如何拒绝轩辕长倾出征,留在皇城,小桃一大早就带来这个消息。 柳依依为何要走?因为怀上百里非尘的孩子,还是因为原本属于柳依依的一切被她夺走? 夏侯云歌赶紧走出房门,外面正在下雨,她来不急撑伞,任由雨水湿透衣衫,凉意湛湛。她直奔轩辕长倾的书房,却是空无一人。 “娘娘,王爷去找郡主了,不在书房。”青莲急声提醒。 夏侯云歌猛然顿住脚步,“王爷……不是说,今日出征吗?” “王爷一大早说,暂时搁浅两日。”青莲恭敬回道。 夏侯云歌变得敏感的心,又传来丝丝隐痛。 看向柳依依空置无人的厢房,忽然感觉这偌大的紫荆苑,如此的空旷。 一个不告而别,一个搁浅政务。 原来在一向政务为先的轩辕长倾心中,柳依依的位置这么重要,连关系江山社稷的大事,都可以暂时抛之脑后。 夏侯云歌的唇角动了一下,忽然就忘记本要说出口的话。她脚步沉重地向紫荆苑外走去。 梅兰竹菊不在,东朔也不在,想来都去寻柳依依了。至于暗处的暗卫,不知有多少,她就这样一路直奔摄政王府大门。 她不知道能否就这样走出王府大门,脚步还是越走越急,越走越快。 “娘娘。”小桃呼唤一声,赶紧追上来。 “娘娘!王爷不许你踏出紫荆苑!”青莲赶紧狂奔追上来,拽住夏侯云歌,被她一把推开。 王府朱红色的大门越来越近,就要到了,只要走出这扇门,自此就能自由了,属于这里的一切,都可以阻隔在那扇门后,再不牵扯,再不问及。 只要能离开这里,她的心就安静了,再也不用凌乱纠结,抑郁难安。 看护王府的侍卫,匆忙跪地,“参见王妃。” 夏侯云歌直接越过去,却还不等她碰到紧闭的大门,眼前便横起两杆长枪。 “王爷有令,不许王妃离开王府。” 夏侯云歌猛然停下脚步,身上蓝色的纱裙随风飘起,透着湛凉的寒意。 他如此严谨下令,是知道她要逃走吗?他又能困住她几时? “让开!”她大声喝令。 守住王府大门的侍卫一动不动。 “让开……”夏侯云歌又大喊一声,侍卫们跪在地上高呼。 “请王妃回府!” 夏侯云歌一步步后退,唯一能离开王府的大门,闭得那么紧,无懈可击。她忽然转身,头上撑起一把伞,是小桃。 夏侯云歌回头看向小桃清秀的容颜,她眼里的希冀渴望,小桃懂得。 “娘娘,稍安勿躁。”小桃低声宽慰。 夏侯云歌闭上眼,深吸一口秋雨清凉入脾的空气,强行抑制纷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娘娘,衣服都湿透了,回去换衣服吧,小心风寒。”小桃担忧说。 夏侯云歌实在不想回到空空的紫荆苑,便在王府里漫无目的向王府深处走去…… 不知不觉经过一片枯败的荷花塘,不远处的院子传出吵闹的尖叫声,遁声看去,发出声音的院子门上赫然挂着一个牌子:秋水居。 是锦画的院子。 “孺人饶命!孺人饶命啊……” 一片喧吵的院子内,传出几声凄厉的尖叫。 夏侯云歌走过去,一把推开紧闭的门,只见院子内一片狼藉,不少房间里的物件都已打碎在院子中。一帮婢女婆子们,死死堵住院门,阻拦锦画硬闯出去。几个婢女头破血流,锦画手里正提着一根木棍,挥舞着打向她们,吓得一帮婢女,哭着跪地求饶。 当她们发现夏侯云歌走进来,嘈杂的喊叫声嘎然而止。纷纷回头看向夏侯云歌,锦画挥舞的木棍,顿在半空。一双杏眸瞪向夏侯云歌,带着两分憎恨,一分畏惧,硬生生地僵在那里。 夏侯云歌缓缓越过那些跪地的婢女,一步步走向锦画,夺下她手中的木棍,一把丢在地上。 “你来做什么!”锦画大喝一声,满目的怨恨。 “都被囚禁了,还如此不安分。”夏侯云歌低沉的声音,透着摄人的威严。 一帮丫鬟婆子,身子跪得更低,生怕被迁怒。 自从夏侯云歌处置锦画后,王府里的这帮下人,无不畏惧夏侯云歌,也终于当夏侯云歌是当家主母,谁也不敢有丝毫不敬。 锦画有一瞬间愣住,转而怒喊,“还不是因为你!说我得了什么疯症!我哪里疯了!” 夏侯云歌看向锦画凌乱的长发,浑身衣衫不整,已被秋雨淋透,乱乱地黏在一起。 “你现在的样子,不用任何人说,完全就是一个疯子!” “你才是疯子!疯子疯子!你是疯子!”锦画力竭地大喊,似要将所有的力气掏空,全部喊出来。 “够了!”夏侯云歌大斥一声。 锦画猛然吞下所有声音,携着疯狂之势的杏眸,硬生生被夏侯云歌的冷厉萧杀,压了下去。 夏侯云歌横目一扫,院内众人,“还不赶紧将这里收拾干净。” 一帮丫鬟婆子,赶紧战战兢兢起身打扫院落。 锦画虽然失宠被囚禁,碍于她母家的显赫,秋水居内的一应所需与往常无异,丫鬟婆子人数还是那么多,毕恭毕敬地伺候锦画,丝毫不敢怠慢。 不过这帮人中,怎么没有冰莹? 若有冰莹提点锦画,锦画一定不敢这么闹。 夏侯云歌有些困惑,似乎好几日没见到那一张俏丽又精明的脸了。 “别来我的秋水居发号施令!霸占长倾哥哥的紫荆苑还不够,还要到我这里耀武扬威,想显示你多么受宠吗!”锦画怨怒地喊着,眼里噙满氤氲水雾。 “我和长倾哥哥从小一起长大,我从小就喜欢他,从小就想嫁给他做他的妻子!爹爹和姑母都说,我们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一对!是你的出现打破了原本美好的一切!”锦画喊着,眼泪的泪水缓缓滚落。 夏侯云歌冷眸扫过锦画,她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兽不足为惧。 “是他从没打算过娶你,我只是他搪塞你们君家的借口,你要恨要怒,也不该是冲着我!”夏侯云歌冰冷的声音,毫无温度。 锦画似受了强大的打击,脚步虚浮地摇晃一步,“你说什么?怎么可能!爹爹和姑母都说,长倾哥哥是喜欢我的!从小大家就都说,除了柳依依,长倾哥哥最喜欢我!” 夏侯云歌冷哼一声,“你自己没有脑子吗?总听别人说什么是什么!” 锦画怒了,却又怔住。接着,憋足一口气大声喊,“我的爹爹和姑母,自不会骗我!他们是我最亲的亲人!” “如果他们真的爱你,就不会让你卷入这场是非,沦为被人耻笑的笑柄。你以为他们是成全你嫁给摄政王,他们只是利用你用君家女儿的身份,夺得摄政王妃的位置!你的夫君不喜欢你,即便你坐上王妃之位又如何?成为他的妻子又如何?不过是一个空架子!” 这话,到底是在对锦画说,还是对自己说,夏侯云歌乱乱分不清楚。 “那么你呢?就以为长倾哥哥喜欢你吗?长倾哥哥喜欢的人是柳依依!一直都是!从十年前他们一起回到北越,所有的人就都知道,柳依依才是长倾哥哥的最爱!”锦画瞪大噙满水雾的眸子,痴狂地想要看到夏侯云歌脸上浮现的异色。 然而,锦画失望了,她看到的,还是夏侯云歌一如既往的冷漠疏离。 “他喜欢谁,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夏侯云歌平静道。袖子中的手,却紧紧攥住手腕上的黑色鸳鸯镯。 “既然没有关系,那么你就从摄政王妃的位子上滚下去!”锦画沙哑着嗓音大喊。 夏侯云歌实在无法容忍有人如此一再对自己怒吼,扬起一巴掌就要打向锦画,却在看到锦画倔强毫不退避接受的那一刻,她的手顿在半空。 “生在侯门,有的只是利用,不要随随便便就相信至亲的亲情,往往是这样的人,才会更容易欺骗你,抛弃你。”夏侯云歌凉凉的声音,带着一丝久远的伤痛。 夏侯云歌忽然觉得,锦画其实也如她一般,是个被遗弃的人。 不同的是,锦画还在执著地相信,那些所谓的亲人与亲情。 “……”锦画迷蒙的水目,一片茫然。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些,只是不敢去相信。从小以为最爱自己的爹爹和姑母,真的会骗她利用她? 她真的无法相信! 原本还以为,即便他们利用她,只要她顺利成为长倾哥哥的妻子,被利用又何妨。当真正嫁进来,承受的不过是夜夜空房,连见长倾哥哥一面都是奢望。 “如果你的亲人真心关心你,在你被我囚禁之后,就应该为你站出来。”夏侯云歌继续道,“他们没有!他们只是派了一批批的杀手来暗杀我。杀了我又如何?你还是被关在秋水居,一步都离不开这里!到那时候,摄政王只会更狠君家!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喜欢强行塞在手里的东西。” “如果我是你的亲人,真心疼爱你,一定不会让你嫁给一个不爱你的男人!真正疼爱自己子女的父母,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受尽一辈子的冷落,凄苦一生。” 夏侯云歌的每一个字,都好像利刺,扎入锦画柔软的心房,一滴一滴的鲜血在往外流淌。 第150章 心软,掐断萌芽中 第150章 心软,掐断萌芽中 锦画没有任何声音,眼泪一颗一颗簌簌掉落。她也曾动摇过,怀疑一直坚持的是不是错了!失去原本的快乐和自由,只为寻求心底的那个梦想,是不是错了。在她孤立无援囚禁在秋水居之后,他的亲人确实没有一个人来探望过她,哪怕派个下人来表示慰问也好。 即便轩辕长倾将她被囚禁的事,封锁的很严密。 锦画知道,在摄政王府一直都有爹爹和姑妈的眼线,他们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就这样将她丢在王府的大院里不管不问,她也嗔怨过。 可又能怎么办?这条路,是她自己执意要走的。 “锦画,你要清楚,即便没了我,你也坐不上王妃之位。”夏侯云歌抬眸,跃过秋水居的高墙,遥遥看向子衿阁的方向,“如果你的爹爹和姑妈真想成全你,就不会在你之前有个青青了。” 只怕锦画还不知,那个君青青,正是太后悉心栽培的摄政王妃人选,即便是庶出又如何,只要听君家的话,能帮君家完成任务,便是他们最好的棋子。 锦画终究不过是他们的一块试路石罢了。 若能得到王妃之位固然好,若得不到,君家还有一个君青青。 夏侯云歌的话,终于摧毁了锦画心中最后一丝坚持,眼泪越来越汹涌,渐渐发出低低的无助哭声。 “家人抛弃我,长倾哥哥不喜欢我……如今落到这步田地……我还有何脸面……”锦画哭着呢喃,一步步走向院子内的一口水井。 夏侯云歌忙一把拽住锦画,怒道,“你的生命,难道就是为了轩辕长倾而活吗?” 锦画泪眼朦胧地回头看向夏侯云歌,一双本晶亮的大眼睛,哭的红肿如桃,哽咽说,“我知道,我都清楚明白,若是没有长倾哥哥的默许,你又如何囚禁我。是长倾哥哥想要我疯……我都知道,只是不敢相信罢了。” 锦画哭得夏侯云歌心里硬硬的难受,她从不是容易怜悯同情别人的圣母,却真切感受到了锦画的伤心与绝望。 “我知道,自从我嫁入摄政王府大门开始,我便是嫁出门的女儿。若我的夫家不待见我,我的母家肯定不会接我回去!君家丢不起这个脸!君家也不容许有不成事的女儿!是我自己太没用了!是我自己太失败……一无是处……若我死了,只怕正是长倾哥哥愿意见到的!” 锦画用力挣开夏侯云歌的手,纵身就往那口水井跳去。 夏侯云歌想都没想,下意识地飞出一脚,将锦画绊倒在地。锦画重重摔在地上,大声地痛哭起来。 “我们是仇人!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你不是为别人而活!因为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就寻死觅活!你不觉得可耻?亏你还是从小在军营长大的女子!连点承受能力都没有!” 不夏侯云歌一把抓住锦画的衣领,将她从地上拽起来,真恨不得再给她两巴掌! “除了那些你自认为很重要的东西,你还有你自己!性命是你自己的,为什么要随随便便放弃!不爱你的人那么你也不去爱他好了!何必作茧自缚,痛苦自己!”夏侯云歌又有些分不清楚,到底是在劝锦画,还是在劝自己。 夏侯云歌感觉自己的心口,涩涩的疼。 或许,在她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真的动了心。 不过,她会将这个不该有的念头,狠断掐死在萌芽中。 “为我自己而活?”锦画木讷的呢喃一声,否决地摇摇头,“一直坚持的,全都没有了,我还为什么而活呢?为什么活着呢?冰莹也死了,在这个深深的王府,就只有我自己了,囚禁在这个不大的院子里,早晚我会真的疯掉!与其那时被人厌弃,疯疯癫癫没有意识,不如现在就了断了!一干二净,来的痛快!” 原来一直没见冰莹,竟是死了! “冰莹,怎么死的?”夏侯云歌木然问。 “就是这口井,在我们从柳依依的不舍居回来的夜里,她不慎掉入井中,淹死了。”锦画颤抖指着一侧的那口井,眼底又惊惧又悲痛,“冰莹跟我这些年,从将军王府到军营,又到摄政王府,一直跟在我身边,我们亲如姐妹,她就这样不生不息地离开我了。” 没了冰莹这个智囊,锦画就如一只无头苍蝇,没了方向。 怪不得,那日清晨,锦画疯了般闯入紫荆苑,彻底落实了锦画得了疯症一说。 当时夏侯云歌还诧异,凭借冰莹的谋慧,一定不会让锦画再出来撒泼,最后连解除禁忌的希望都没有。 原来,当天夜里,冰莹就落井死了。 只怕这件事…… 夏侯云歌心底一凉,只怕是轩辕长倾秘密所为。连她都看出来,若没有冰莹,只凭锦画掀不起什么风波,也不会有杀死柳依依的念头。就如轩辕长倾亲口说,锦画虽然任性妄为,根本没有胆量杀人。他们认识那么多年,定是了解锦画的。 故而,轩辕长倾在没有为柳依依落水而落罪任何人,反而息事宁人,却秘密处理了冰莹。 算是为柳依依报了仇,也是剔除锦画身边的毒瘤。 锦画哭得双肩颤颤,声音沙哑,“这里就是一个不见天日的牢笼!他们都不管我了,只剩我一个人在这里,我好害怕,会有一天,我也如冰莹一样,等到从井里打捞出来的时候,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我好怕,好害怕!” 锦画忽然紧紧抓住夏侯云歌的手,那双手有曾经经常握着兵器的茧子,完全不像大家闺秀柔软的一双手。想来这些年,在军营中,女扮男装陪在轩辕长倾身边,也吃了不少苦头。 当锦画,一直坚信的,背后的强大靠山,一切轰然倒塌,一向养尊处优惯了的官家小姐,自是受不了,冰莹的死对她的打击,更是如天塌了一般难以承受。 没有任何一个人,受得了,前一刻还活蹦乱跳的人,下一刻就变成冰冷的尸体。何况锦画清楚知道,冰莹的死很诡异,也害怕自己就这样诡异死去。 锦画也终于明白,轩辕长倾看似温和如玉,不过只是一个表象,实则冷血绝情犹如暗夜罗刹。 锦画害怕,将来的某一天,被自己深爱的人,亲手杀死。 “既然害怕,就去死好了!”夏侯云歌一把松开锦画,任由锦画软绵绵的瘫在地上。 锦画无力地伏地痛哭,满身泥污也不顾及形象,直到哭的累了,才缓缓坐起身。 “你的生命,活的也太没有自主权了。”夏侯云歌冷嗤一声。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锦画沙哑着声音,抹着脸上的泪痕,擦了一脸泥污。 “我就比你好在不会随随便便顺从任何人!”夏侯云歌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还坐在地上的锦画。 锦画目光空茫,喃喃自语,“我曾经何尝不是众星捧月的掌上明珠,曾经梦想成为长倾哥哥麾下驰骋沙场的女将军,帮他大展宏图,开疆扩土,保定一方国土安宁……” “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连个女兵都不够格!” “你别以为我是软棉花好拿捏!我还不是被你们逼的!” “借口!”夏侯云歌转身,不想再与锦画浪费时间,“如果想当将军便去当,如果还想死,井就在一边。我再不阻拦你。” “你要我死,我偏不死!”锦画擦了一把满面泪痕,从地上站起身。 夏侯云歌冷笑一声,“不想死就拿出活着的态度,别一天吵吵闹闹,叫人看了笑话。” “你!”锦画无言以对,嘟囔一声,“被关在这里,还不如去死。” “逃出去不就好了。”夏侯云歌漫不经心丢下一句话,大步离开秋水居。 这一句看似不在意的话,却让锦画绝望的眼中燃起希望的火焰,拍一下脑袋,顿觉未来又有了希望,小声嘀咕一句。 “我怎么就没想到。” 回紫荆苑的路上,小桃小声问,“娘娘,为什么要帮锦画孺人?她逃出王府,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夏侯云歌扶额想了想,“似乎没什么好处。” “那娘娘为何帮她?”小桃诧异。 “……”夏侯云歌也有些迷惘了。 不过…… 锦画脱离了君家的掌控,君家还有什么理由拿锦画做借口。 小桃歪头一笑,“娘娘,其实你很善良的,为什么总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别人还不说你的好。我觉得,其实娘娘心地很柔软。” 夏侯云歌却不认同这个说法,“我不是善人,用不着别人说我好。” 紧走几步回到紫荆苑,青莲进来,行礼说。 “娘娘,小桃姑娘的家人来了,就在王府外。” 小桃脸上的神色一沉,没有即将见到家人的开心。 夏侯云歌不想深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只对小桃摆摆手,小桃便低着头,回自己房间取了些东西,匆匆去王府大门外。 轩辕长倾虽然限制夏侯云歌的自由,一直没有限制小桃,也允许小桃如王府里其他下人那样,每个月可以与家人见一次。 “妹子啊妹子,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那小桃的姐姐,正是连素。身上一套锦绣缎子,也有些旧了,可见最近过的不太好。 “我上个月把全部的积蓄都给你了,你说小弟病了,那些钱也足够请大夫开药方,怎么这么快又来要钱。”小桃气囔囔的,将这个月的月俸塞给连素。 “妹子啊,你也知道,现在的药有多贵,小弟还要上学堂,一大家子十来口人都要吃饭,不是这个病了,就是那个衣服坏了,要不就是家里没了米油,这些总要添置吧。”连素掂了掂手里的钱袋,脸色不太乐呵。 “妹子啊!就这么点儿啊!” “我现在身上已经没有银子了,这些还是月俸加上赏钱。” 连素见小桃有点生气,赶紧将钱袋收入怀中,笑呵呵道,“赶紧的往上爬,这样咱们全家都能过上好日子不是,光当个丫鬟有什么意思!” 第151章 等待,约好的时间 第151章 等待,约好的时间 听了连素的话,小桃只觉得厌烦,胡乱挥挥手,转身回王府。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就不要说这些了!” 身后还传来连素的一声嘱咐,“这几日小弟病了,总要吃些好的,学堂里还要置办书本笔墨,你得空可要再送些钱回家里呀!” “知道了!”小桃迈入王府高高的门槛,怄气地回了一声。 轩辕长倾一夜都没回来,夏侯云歌有些担心,应该是还没找到柳依依。 柳依依曾自杀过,难道又想不开寻了短见? 夏侯云歌站在窗口将近一夜,书房那边的灯火始终没有亮起来。 在她临走之前,难道连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心中蓦然的空荡说不清楚,那种滋味又酸又涩,口里也苦苦的。第一次,叫小桃拿几块糖放在嘴里,反而更苦,似能一直苦到心里,赶紧吐掉。心中越想越烦躁,索性闭目深呼吸,什么都不去想。 “小桃,收拾收拾,今晚,我们离开。”夏侯云歌声音平静的僵硬。 “这么突然。”小桃惊诧,随即赶紧遵命,“娘娘打算都带点什么?” “什么都不带。” 夏侯云歌转身到床上,一夜没睡,疲倦的很,白天好好补眠,晚上才有精神。 蒙住被子,阻隔所有的声音和视线,麻痹自己,什么都不去想,这才有了些许睡意。 小桃见白天里夏侯云歌一直睡着,便带上一个包袱往王府外去。 守门的侍卫阻拦,小桃厉声道,“王妃想吃李记包子,命我去买。王爷可是一向不阻拦这些的,你们还不快放行。” 侍卫赶紧放了行,小桃是得过王爷默许,可以随意出门去买些东西的。 小桃出了王府,就直奔京城的一家当铺,将夏侯云歌赏赐的金银首饰全部变卖成银子。 之后带着这些银子,小心翼翼地拐入几个巷子,到了一所院子。还不待小桃敲门,门就已被人推开,跑出来一个妇人,见小桃在门口,一把抱住小桃,哀声哭嚎。 “我的好妹子,总算盼着你回来了。”连素从小桃怀里一把夺下沉甸甸的钱袋,竟然还不满意,急急问小桃,“还有没有了?还有没有钱了?” “二姐,这已经是我全部的家当了。再说昨天我刚给过你钱,不会这么快就花光了吧。这么多的钱,你还嫌少?都够咱们一大家子维持一两年的生活了!我可是将主子的赏赐全部卖了,再多一分都没有了。” 若不是就要和夏侯云歌离开王府,小桃也不会变卖所有的家当送回家里,是想要帮家里抵挡一阵子,过个一年半载,有钱了再送回来一些。 这时候从院子里走出一个男孩,也就十来岁的模样,有些偏瘦,见到小桃亲昵呼唤一声,“五姐,你回来啦。”当看到连素怀里白花花的银子,男孩气囊囊说,“五姐你别再给二姐钱了,她最近迷上赌坊了,经常输个精光回来,还有人逼门上来要债!连我在书院读书的钱都输光了!” “小宝,你别在那胡说八道!”连素厉目怒斥一声。 “什么?你一直骗我!还说小弟病了需要钱。原来你去赌坊!”小桃气得拔高声音,痛声大喊。“二姐你怎么能去赌钱!那最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是要把这个家全部毁了呀!” “妹子啊,妹子啊,二姐只是进去玩了一把,没想到就输了那么多,二姐是被人糊弄了,二姐错了,二姐再不去了,二姐保证,将所有的债务还清之后,好好过日子,再不碰那些剁手指头的事儿!” 小桃见连素哭得声声悲凄,终于心软了,“还差多少?” “加上你给这些,还差五十两!”连素伸出五根手指头。 “什么?还差那么多!我在王府里做一年的工钱也没有那么多啊!” “真是没用,跟着堂堂摄政王妃就得这么点好处!”连素忽然怒了,指着小桃鼻子,“你看看人家隔壁那小丫头,只是在一个富人家里做丫鬟,你看人家那过的日子,现在都是人家大户人家的小妾了,一家子跟着吃香的喝辣的!你在摄政王府做事,连个富人家的小丫鬟都不如。” 小桃气的胸腔起伏,“我规规矩矩做事,不会那些狐媚勾人的把戏!” “你上次不是答应我了,要好好往上爬!” “我只是不想你跟我罗哩罗嗦!好了二姐,我身上已经一分钱都没有了,实在帮不了你!”小桃转身就要走,被连素一把抱住,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我的亲妹子啊,你要不帮我,他们就要要了我的命了!你还不知道赌坊那群人,最是要钱不要命的主!”连素痛哭起来。 “知道你还去赌钱!” “我的亲妹子啊,你就看在父母离去的早,你们一大帮都是我一手拉扯大的份上。二姐这辈子没享什么福,只是觉得好玩,一时有兴趣玩儿了两把。老六已经死在宫里了,现在咱们一家子就有你在贵人身边做事能弄到钱,二姐不求你还能求谁呀?你就可怜可怜二姐吧!你忘了你三岁的时候,你生了大病,家里穷请不起大夫,你又吃不下去饭,吵着不想吃野菜汤,二姐宁可自己的孩子饿得哇哇大哭,也把不多的奶水给你吃个饱!” 想到六妹“连翘”死在宫里,小桃的心犹如刀割。她没想到自己的六妹,改了名字入了宫,居然还为夏侯七夕为非作歹,最后落个溺亡湖里的下场,又怪得了谁。 小桃的眼角渐渐汇聚出泪珠,终于还是心软了,“二姐,我只最后帮你这一次,若你还不知悔改,休怪我不顾姐妹情谊!” “好好好,二姐保证,若再去赌钱,一定剁掉我的手。”连素擦了擦脸上的泪,终于绽露笑颜。打量着小桃的神色,试探说,“我的好妹子啊,想要长久富贵就得脱离卑贱的身份,往上爬,爬到高处才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好了二姐,这句话我不想再听到。”小桃低喝一声,对小宝招招手,“好弟弟,好好念书,将来考取功名,也好荣耀门楣。” 小宝郑重点头,“五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读书,也看住二姐再不让二姐去赌坊。” 小桃拐出巷子,一路回王府,却没发现自己的行踪,竟然被沈承安看到。 沈承安没有唤住小桃,而是向小桃出来的那条巷子走去…… 天色黑了下来,雨后的空气格外清凉。 夏侯云歌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急急呼唤小桃,小桃却还没回来,进来的人是青莲。 “娘娘,有什么吩咐?” 见是青莲,夏侯云歌摆摆手,“没什么事了,一会儿小桃回来,让她直接过来。” 青莲恭敬应诺,离去时,却在夏侯云歌身上扫了一眼。 青莲刚出去,小桃就进来,拿出来放在怀里还热着的热包子,“娘娘,还热着,趁热吃吧。上次您说,李记的包子挺好吃,我就出去给您买了几个。” 夏侯云歌心中一暖,“还是你最贴心,正好有些饿了。” 拿起揣在小桃怀里还很热乎的热包子,夏侯云歌就不禁感动得心口发酸。 “外边那么冷,你身上都被雾水打湿了,一路回来包子还这么热乎,一定揣在怀里很紧,烫得胸口发疼吧!” 依稀好像看到那一次,小桃从一群难民手中,抢回两个干巴巴的馒头,手上被抓出两道血口子,还如获至宝般捧到她的面前,对她说,“姐姐你吃。” 那是多么触动心灵的一句话,至今想起还会心头发酸。 小桃有些惭愧地低下头,“我只是想对娘娘好一点。” 夏侯云歌欣慰地抓紧小桃的手,这是在她的生命里,除了南枫对她最好的人。总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拿起包子大大的咬一口。 “真好吃,你也吃一个。” 小桃笑着接过一个包子,双眼含着点水色,也大大的咬了一口。 夏侯云歌低下头,安静地吃包子,心里却在盘算,对自己这么好的小桃,绝对不能再拖累她,只要有机会一定要给小桃寻一个安全的去所。 夏侯云歌觉得自己应该是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还是不由自主脱口问了一句,“王爷回来没有?” 小桃摇摇头,“还没有,应该是还没有找到郡主。” 夏侯云歌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跌落到谷底,柳依依一个弱女子,能去哪里?连轩辕长倾这么睿智的人,找了两天都没找到。 心中的疑虑更重,“柳依依不会真的想不开,又自杀了吧?” “我觉得不能。”小桃说,“听书房那边的下人说,郡主别的东西没带,却带走几本医书。带走医书的人还会自杀?”小桃摇摇头,“完全不符合逻辑嘛。” “你还知道逻辑。”夏侯云歌好笑地瞪她一眼。 小桃吐吐舌头,“跟娘娘久了自然也学会一些东西。不过我觉得……” “觉得什么?” “那日王爷在娘娘房中,郡主就站在门外,我看到郡主哭了。后来和魏荆公子一起离去。是不是郡……”小桃犹豫一下,大胆说出口,“吃王爷和娘娘的醋,赌气走了?” “应该不会。柳依依不像那种人。”再说她和轩辕长倾又没怎样,难道柳依依听到她和轩辕长倾对话,其中有提到腹中的孩子是轩辕长倾一事,难道因为这件事? 但凡是女人,一定都接受不了,自己深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还是那么互相深恨入骨的关系。这件事连夏侯云歌自己都难以接受,何况柳依依和轩辕长倾,相互有情。即便现在是兄妹,那份感情不是说能割舍就能割舍。 就好比她对南枫,明知道希望渺茫几乎再无可能,还是始终在心里放不下。 夏侯云歌不由自主又走到窗前,看向对面黑着的书房。只有书房门外的两盏灯微弱地亮着,愈显书房黑暗空荡。 真的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这样也好,免得又有不必要的牵扯。 魏荆这两日一直没出现,最后一次露面和柳依依一起,难道柳依依失踪和魏荆有关?一招调虎离山之计? 夏侯云歌收拾好一切,等待和魏荆约好的子夜十分快点到了。 第152章 云歌,你到底是谁 第152章 云歌,你到底是谁 夏侯云歌一直等到子夜时分,魏荆没有出现。直到天色渐渐放亮,魏荆还是不见踪影,却等来一只雪白的信鸽。 在信鸽腿上取下装着信件的小竹筒,展开字条只有四个字,毁掉夏侯云歌所有希望的四个字。 情况有变。 夏侯云歌将字条一下一下撕碎,最后扬在清冷的晨风中,随风散去。 果然,靠谁不如靠自己。 望着小桃备好的早膳,夏侯云歌一点胃口也没有。 就在这时,夏侯云歌透过窗口看到,一抹倩影走进紫荆苑。 夏侯云歌懊恼地喃语一声,“这王府,真是一日不叫人安宁!” “娘娘,你好像心情不好。”小桃试探问了一声,这才透过窗口看到夏侯七夕正往柳依依的房间去。 “娘娘,是襄国公主。她怎么又来了?” 夏侯七夕自然不知道柳依依出走的事,见紫荆苑,没几个人,柳依依也不在房间,正在迂回的石子路上徘徊,不经意看到坐在窗前的夏侯云歌。 夏侯七夕一愣,想来是没想到会碰见最不想遇见的人,正好四目相对看见彼此,也不能不打招呼,夏侯七夕便甜美一笑迎了上来,夏侯云歌便走出房门。 “原来是姐姐呀,好久不见。” “我还以为不会在摄政王府见到你了。”夏侯云歌笑得格外灿烂,仿若这深秋清凉季节里的一抹暖人阳光。 夏侯七夕心头一惊,她虽不了解这个陌生的夏侯云歌,不过那灿烂笑容中蕴含的危险气息,她再熟悉不过。 她曾经就是这么笑得绚烂般威胁过她,“小心一些,你的命我看上了。” 夏侯七夕挥散心底一闪而过的惊乱,亦笑得灿若娇花,“姐姐这样说,就生分了。身为妹妹,常来看望姐姐,不是应当的嘛。” “哦,这样啊。”夏侯云歌任由夏侯七夕挽住自己的胳膊。 自从夏侯七夕被禁足出来后,身上不再有那些刺鼻的浓郁胭脂,想来是学乖了,也知道轩辕长倾不喜欢胭脂味道,如此煞费苦心,就怕穷其一生也不能如愿。 “听说姐姐得了一个义子,还没恭喜姐姐。”夏侯七夕咯咯地笑了起来。“姐姐这么清闲,怎么没哄孩子啊?” 夏侯云歌顿时脸色黑青,吓得夏侯七夕的笑声硬生生地憋了回去。赶紧转换话题,不敢再刺激夏侯云歌。 “姐姐,妹妹可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呢。想不想听?”夏侯七夕掩嘴一笑,妩媚撩人。 “有话直说,别卖关子。”夏侯云歌冷冷开口。 夏侯七夕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凝固,随即笑得愈发娇艳,“姐姐,你可知道我找到谁了?” 夏侯云歌眸色一凛,强势之下终于逼得夏侯七夕再不卖关子。却是一双眸子亮晶晶的一眼不眨盯着夏侯云歌的表情,就好像盼着看到能让她有报复快感的表情变化。 “姐姐,我找到梅云了。”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拖着长长的尾音,“梅云”二字咬的很重。 夏侯云歌却没有夏侯七夕预料的那样惊讶震撼,反而一脸疑问,好像在问谁是梅云的表情。这倒是让夏侯七夕满目震惊。 “姐姐忘了梅云是谁?”这怎么可能! 夏侯云歌微皱的眉心渐渐舒展,想起来了,是祁梓墨的妻子!心口传来一丝尖锐的疼痛,这应该是这副身体原来的感受吧!也正是因为那个叫梅云的女子,祁梓墨才会恨南耀和夏侯云歌入骨。 “她不是死了吗?”她明明在祁梓墨的房中看到过梅云的灵位,据说是在怀孕时就被杀了。 夏侯七夕却不住摇头,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夏侯云歌,猛然就问了句,“你到底是谁?” 夏侯云歌眼角一跳,“为什么这么问?” 夏侯七夕退后一步,姣好的脸上惊惧之色越来越浓,“真正的夏侯云歌,不会忘记梅云是谁。更不会是你现在的表情!我早就觉得你不对劲了!你到底是谁?夏侯云歌恨了梅云八年,不会是你现在淡然若水的表情!”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夏侯七夕!” 夏侯云歌娇喝一声,依旧没能阻止住夏侯七夕的惊愕。她不住摇头,头上珠钗晃的人眼花缭乱。 “不对不对!你一定不对!”夏侯七夕的脸色渐渐褪白,“你到底是谁?为何跟姐姐有着一模一样的脸!” 夏侯云歌逼近夏侯七夕一步,诡异一笑,“你觉得我是谁?” 夏侯七夕猛抽一口凉气,硬生生退后一步,满目的猜忌疑惑。 明明眼前这张脸就是夏侯云歌的脸,连唇边那一点芝麻大的小黑痣都一模一样。她还是觉得不对,从夏侯云歌没有被她用花瓶砸死,逃出皇宫之后,第一次在宫宴上见到她,就觉得不对劲。 那一身的冷傲倔强与强势的气场,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那不再是从小就认识熟悉,懦弱无能的夏侯云歌。 到底哪里出了错? 通过今日提到梅云一事上,夏侯七夕已肯定,眼前之人绝非以前那个夏侯云歌。 即便一个人改变了性格,变的让人陌生。一个曾经恨了八年,怨了八年的人,不会因为忽然的转变而消磨所有的怨恨。 祁梓墨曾经对夏侯云歌做的一切,都是源自梅云那个女人。 夏侯七夕清楚知道,女人的妒忌是持久的,即便成为过去,曾经有过的妒忌,不会在短时间内消失的这么彻底。 仅仅从这一点,便足够让夏侯七夕深度怀疑,眼前的人绝非是原先的那个夏侯云歌。 想到这些,夏侯七夕的唇角,渐渐弯起美丽的弧度。 既然她不是夏侯云歌,那么又为何坐在摄政王妃的位置?若她不是夏侯云歌,那么她现在拥有的一切便可轻易摧毁。 “和姐姐开个玩笑,可千万别当真啊!”夏侯七夕娇声笑起来,一双眸子闪闪发光。 夏侯云歌冷哼一声,“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 “妹妹倒是觉得很好玩呢!姐姐大度,不会怪妹妹言语无状失礼吧。” “你错了,我一点都不大度。”夏侯云歌危险地笑着,一步步逼近夏侯七夕。 夏侯七夕心口飘过一抹凉意,一步步后退。 “姐姐!你我可是一个家族的姐妹。”夏侯七夕忙声道。 就在这时,久未露面的建兰和惠兰相携而来。这俩姐妹,看似恭谨温顺,相互小声聊天时,不经意从眼角眉梢泄露的鄙夷和不屑,可见也不是什么心思单纯的善类。 她们两个都没看到,夏侯云歌会站在院子里。猛地抬头看见,竟然吓了一跳,想来方才俩人暗地里也没说什么好话,不然不会这般心虚。 夏侯云歌也不堪在意,反正外头没人说她好话,只要自己没听见,也只好全当不知道。 建兰和惠兰赶紧俯身行礼,“参见王妃娘娘,参见襄国公主。” 夏侯云歌不禁皱了皱眉,莺声燕语实在聒噪闹人。 建兰和惠兰探头向轩辕长倾的书房看了一眼,见那里门窗紧闭,便知道轩辕长倾不在,姣好的脸上有些失望,都低着头不作声。 夏侯七夕的脸色有些不善,这两个女人不见得有多美,身份也不高,只是宫里调教的一般女子,专供皇上赐给朝中一些大臣专供享乐的歌舞乐伎而已。 夏侯七夕轻蔑一笑,说道。“姐姐,既然有人陪你解闷儿,妹妹这就告退了。” 夏侯七夕逃走一般的赶紧走了。 夏侯云歌阴冷的目光一直盯着夏侯七夕匆匆而去的背影,目光危险的眯了起来。夏侯七夕现在确实是学乖了,万事不再硬碰硬,也知道进退有度,不白白吃哑巴亏。 夏侯云歌转身正要回房,被冷落的建兰惠兰赶紧说话。 “王妃姐姐,我们姐妹二人是专程来看您的。”惠兰嫣然一笑,一袭藕粉色长裙,好似这深秋季节里盛开的一朵春花。 “我何时成了你们姐姐了。”夏侯云歌态度寒冷,毫无温度。 惠兰干干一笑,看了一眼建兰,接着小声说,“我们姐妹二人听说王爷得了一个义子,专程前来道喜。” 夏侯云歌神色一凉,寒眸射向惠兰,惠兰吓得一惊,想到这位正妃,刚刚处理了锦画,惧从心生,当即不敢多说一个字了。 建兰和蕙兰明明惧怕夏侯云歌,还不肯离去,杵在那里像个木头一样的站着。 “你们有什么事吗?”夏侯云歌冷声问。 建兰和惠兰嗫嚅难言,建兰说,“就是过来看看王妃姐姐。” “看完没有?”当她是什么?欣赏的宠物?本就憋了一肚子的气,被她们两个杵在这里简直要爆发了。 建兰点点头,惠兰赶紧拽了一下建兰,建兰又赶紧摇头。 夏侯云歌眉心紧拢,这俩人绝不会无缘无故来紫荆苑。 正诧异,青莲就来回禀,“启禀王妃,宫里的杨贵妃娘娘来了。銮驾已到摄政王府,王妃是否出门迎接?” 现在王府里,柳依依不在,轩辕长倾也不在,唯一能主持大局的人就只有夏侯云歌。 杨慧心是宫里的贵妃娘娘,圣宠正隆,銮驾莅临摄政王府总不能怠慢,青莲只好来请示夏侯云歌,好组织众人出门迎接。 建兰和惠兰听见杨慧心来了,皆松一口气,脸上浮现欣喜之色。 夏侯云歌没有错过建兰惠兰脸上的表情,看来建兰惠兰杵在那里不走,就是在等杨慧心了。 “你们知道贵妃娘娘要来?”夏侯云歌睨向建兰惠兰,她们吓得双肩一颤。夏侯云歌逼近她们两个一步,“她是宫里的娘娘,你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王府侍妾,你们如何联系?” 建兰和惠兰吓得差点跪在地上。建兰还能有几分镇定,反正杨慧心来了,也不用太害怕夏侯云歌,遂壮着胆子道。 “我们姐妹二人在宫里学规矩的时候,贵妃娘娘曾亲自授予我们姐妹琴技,故而和贵妃娘娘颇有些交情,时常一起探讨琴技。平时不见面也多有书信往来,贵妃娘娘也常派人送来一些绫罗绸缎之类的赏赐。” 第153章 辱骂,痛哭苦求饶 第153章 辱骂,痛哭苦求饶 建兰话里的深意昭然若揭,摆明就是说,宫里有贵妃娘娘是她们靠山,只要平时循规蹈矩,王妃也没有理由将她们怎么样。可心里还是不由的敲鼓,锦画孺人的靠山那么强硬,还是不是被王妃处置了。现在王府上上下下,无不惧怕王妃,可杨慧心偏偏出难题,非要她们今日一起来作陪。本以为来紫荆苑,能见到她们的夫君轩辕长倾,不想却不在府里。 夏侯云歌心下一哂,对青莲说,“贵妃又不是没长腿,都到王府门口了,不会自己进来吗?” 青莲一脸呆愕,一万个没想到,王妃会这么说。果真是谁的面子都不给!可苦了她们这帮下人,左右都是主子,哪一边都不敢得罪,只好跪着靠在一边,一言不发。 建兰和惠兰悄悄擦了擦头上冷汗。 杨慧心还真没料到没人出来迎接,站在王府门口吹了好一阵子的冷风,王府门口还是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 杨慧心冷哼一声,只好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进入王府,直奔紫荆苑。 “王妃可真是有架子呀!”一进入紫荆苑,便响起杨慧心娇滴滴的笑声。 建兰和惠兰皆是一喜,赶紧迎了上去,叩拜行礼。 “几日不见贵妃,气色好了不少,容光焕发又年轻了好几岁。”惠兰巧声奉承。 “就你的小嘴最甜。”杨慧心扶了扶眼角,不敢笑得太饱满,生怕眼角生皱纹。 “惠兰说的是实话,哪里是嘴甜哄贵妃呀!”惠兰簇拥在杨慧心一侧,亲自搀扶杨慧心,举止格外亲昵,活像一对姐妹许久未见。 “建兰倒是清减了不少,王府里的正妃主母,不善待你们吗?”杨慧心凤眸一扫不远处的夏侯云歌,笑着继续和建兰惠兰寒暄。 建兰不知如何作答,才能两全其美,只咧开嘴笑了笑。 夏侯云歌不迎上来,杨慧心便也不过去,只跟着建兰惠兰说话,完全当夏侯云歌是空气。 “你们是我一手带出来的,谁若给你们气受,可要告诉本宫。”杨慧心又瞥了夏侯云歌一眼。 收回目光时,杨慧心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书房方向,抚了抚眼角的妆容,眼底闪现一丝企盼的春光,就如一个情窦初开含情脉脉的娇羞小女子。 夏侯云歌的角度正好看到杨慧心眼角一闪而过的春意,心中顿时有了几分了悟。 难道杨慧心对轩辕长倾…… 只可惜,书房门窗紧闭,根本没有期盼中那个俊美无双的男子,看到杨慧心搔首弄姿娇美撩人的一面。 夏侯云歌心中暗恼,转身直接回了房。 杨慧心姣好的容颜顿时气得煞白,一双杏眸恶狠狠地盯着夏侯云歌的房间。怒气冲冲就冲进来,竟敢当众如此不给她颜面,这口恶气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王妃真是有架子,身为主人,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杨慧心进屋就怒斥一声,直接坐在正堂的主位,俨然一副要教训下人的样子。 “贵妃不喜欢可以回宫。”夏侯云歌看都不看杨慧心一眼,冷声道。 反正杨慧心也是来找茬,好脸色,坏脸色结果都一样。 杨慧心气得一拍桌子,转而脸上的怒意渐渐消退,微微一笑,“本宫今日来看看王妃,再来看看王妃的孩子。听人说,摄政王可是收为义子了。如此大事,本宫前来以表庆贺。只可惜摄政王这两日一直没入宫,本宫也没机会跟摄政王道一声恭喜。” 这时,便有宫女呈上来一个锦盒,打开锦盒,是一个翠绿色的翡翠如意。那翡翠质地通透,晶莹玉润,没有一丝瑕疵,一看便知是上乘的翡翠。 夏侯云歌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听青莲说,自从那日赈济灾民回来,君无忌当夜便送来一份贺礼,是一个金质的长寿龟,通体纯金雕工精致,价值不菲,却是在暗讽轩辕长倾,做了闭嘴乌龟。 今日杨慧心送来一只碧绿色的翡翠玉如意,暗讽之意不言而喻。 这时就听主位上的杨慧心笑着说,“弟妹深在王府闭门不出,还不知吧,现在外面因这件事,闹得可凶了!朝堂上都说,摄政王躲在家里都不敢上朝见人了!”杨慧心大声笑起来,又赶紧扶住眼角,“哎哟,笑得本宫都要多生笑纹了。” “惠兰你说,外面的人都说摄政王什么?”杨慧心将这个难题,丢给一旁战战兢兢的惠兰。 惠兰吓得一惊,在杨慧心威逼的目光下只好小声嗫嚅,“他们都说……都说王爷,戴的绿帽子绿油油的,就好像那上好的翡翠。” 话落,惠兰赶紧深深低下头,一眼都不敢看夏侯云歌发黑的脸色。 夏侯云歌心里好像着了火,熊熊火焰怎么压都压不下去,实在无法容忍,她们这样说轩辕长倾。 杨慧心又娇滴滴地大声笑起来,“咯咯咯……可不是呢!戴了绿帽子,还要为自己的王妃搪塞,真真是夫妻情深让人艳慕呐!也不知道摄政王到底怎么想的,那么多身家清白的黄花闺女不要,偏偏喜欢残花败柳恬不知耻的。不过,本宫还想问弟妹一句,现在可还有心情弹奏‘绕梁’?” 杨慧心瞪向建兰,建兰赶紧小声随和,“应该也快没命弹奏了吧。” 夏侯云歌捏紧袖中的拳头,杨慧心前来找茬,真的是因为痛失“绕梁”那么简单?那日在甘泉宫外,杨慧心有意挑唆她阻止轩辕长倾纳柳依依为侧妃时,她们就已结下梁子。 她杨慧心视作的宝贝疙瘩,她夏侯云歌可是丢在库里,一眼都没瞧过。 “贵妃娘娘若真想要那把琴,现在就可以转赠给贵妃娘娘!”夏侯云歌给了杨慧心一个台阶,希望杨慧心见好就收,不要咄咄逼人。 “哎哟,摄政王送给弟妹的定情信物,本宫可不敢要!何况啊,本宫的手……”杨慧心望着自己一双纤长白净的手,“可不想碰被人脏了的东西。” 夏侯云歌目露寒光,杨慧心却还不知死活,傲慢地一挑秀眉。 接着,杨慧心又语重心长的,目光诚恳又悲悯地望着夏侯云歌,“弟妹呀,这王妃之位可要守住了哦,不能让外面的人看了你的笑话呀!他们都等着看,摄政王如何将你从王妃之位休离呢。是不是啊,建兰,惠兰。” 建兰惠兰偷偷瞥一眼脸色阴云密布的夏侯云歌,纷纷硬着头皮点头附和。 “可不是呢!王爷一回府,就将那个孩子丢给下人养活了。”建兰小声道。 惠兰干笑两声,“贵妃说的是,王妃可要小心一些。” 她们即便害怕夏侯云歌,心里也有一杆秤,夏侯云歌身败名裂,又是前朝余孽,王妃的位置肯定保不住。如何跟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比?还是抱住贵妃娘娘的大腿更稳妥一些。 “说完了吗?”夏侯云歌声音冷到零点。 杨慧心微微一怔,转而依旧笑语连声,“这话呀,也就咱们几个姐妹在的时候,随便说说罢了,弟妹可不要往心里去!呵呵呵……弟妹可要好好的,摄政王现在疼你,别到时候又弄出一个女儿来!” 夏侯云歌的脸色越来越黑,建兰和惠兰还不怕死的跟着附和。 “贵妃娘娘,一子一女,好事成双,多吉利!”惠兰笑着小声说。 建兰本不想支声,感受到杨慧心逼迫的目光,也赶紧小声说,“就怕到那时,摄政王受不住外界流言蜚语,一怒之下,一剑劈了她们母子三人。” “不过是原先嫁过人,应该不会有那么多孩子吧!”惠兰小声说。 “那可不一定,三年抱俩五年抱三,成婚八年不能一个孩子都没有吧!”建兰很小声回了一句,姐妹俩人竟然捂着嘴,小声探讨起来了。 “也是啊!不过怎么一直没有听说,前朝皇后有子嗣的事?”惠兰一脸疑惑。 建兰更小声地对惠兰说,“我听人说,前朝的先皇曾留下遗诏,若将来长公主和祁帝有了子嗣,要从夏侯姓。若是一个皇子,就要在皇子三岁会说话之时,让位归权夏侯氏。” “原来是这样啊,想来隐瞒子嗣一事,也在情理之中了,谁会想将到手的皇位再让出去。”惠兰一脸了悟地点点头。“那祁梓墨也够憋屈的,堂堂八尺男儿,怎受得了这样窝囊。” 姐妹俩正小声说的热火朝天,冷不妨就听见夏侯云歌说了一句。 “聊完了吗?” 建兰和惠兰猛地抬头,还不待看清楚怎么回事,夏侯云歌就已抄起鸡毛掸子,劈头盖脸打了下来。 “啊……” “啊……” 屋里顿时想起两声刺耳的尖叫,建兰和惠兰赶紧往门外跑逃命,却被高高的门槛绊倒,一起摔在地上。 两姐妹不住凄声大喊,“王妃娘娘饶命啊!王妃饶命!” 夏侯云歌本就憋了一肚子气,这两个不要命的偏偏踩地雷,打不得杨慧心,还打不得她们两个侍妾! “王妃真是大胆!当着本宫的面也敢打人!”杨慧心一拍桌子,厉声大喝,还以为能镇住夏侯云歌,夏侯云歌却打的更加凶猛。 建兰和惠兰痛得哀声大嚎,满面泪痕地苦苦求饶,“王妃娘娘饶命啊!贵妃娘娘救命……” “还有力气求饶,倒是我打的轻了!”夏侯云歌狠狠打在惠兰身上,建兰趁机就往门槛内爬,想爬向杨慧心,寻求庇护。 “贵妃娘娘……救我,快救救我……” 夏侯云歌回手打去,痛得建兰在地上打滚,哀声大哭。 “疼死我了!呜呜……” “还不给本宫住手!”杨慧心气的大喊,上前阻拦,却险些被殃及,赶紧退后一步。 “快来人!还不快来人将王妃给本宫摁住!”杨慧心尖细的声音喊到沙哑。 一帮人听到动静赶紧从院子往屋里跑,夏侯云歌一脚将门踹上,随手插上门插,霸气的动作不带一丝累赘。 杨慧心当即傻了。 第154章 威慑,来人擒云歌 第154章 威慑,来人擒云歌 杨慧心当即傻了,她的宫女们都被阻隔在门外,屋里只有她们四个,转念间又觉得,三对一还怕夏侯云歌不吃亏! “你们两个给本宫起来!”杨慧心不信,还能让夏侯云歌这条咸鱼翻了身,她可是宫里堂堂有名的贵妃娘娘,现在连皇后都礼让她三分,虽没执掌凤印,却已有代掌后宫之权。 建兰和惠兰疼得根本起不来身,呻吟着想求饶,声音也支离破碎。 “贵妃娘娘……我……疼死了……” “王妃呀……饶了我……饶了我们吧!” 夏侯云歌还没发泄痛快,岂能就此放过!狠狠抽打在她们脸颊上,火辣辣的刺痛,顿时在她们白皙的脸蛋上出现一道道血痕。 建兰和惠兰痛得尖声大叫,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杨慧心见夏侯云歌胆敢毫不怕她,当着她的面,打她的人,顿时怒不可赦。 “还不快给本宫住手!你个贱人,要登天不成!”杨慧心指着夏侯云歌,威严十足地大喝一声。 杨慧心试图用在宫里的威严气势将夏侯云歌镇住,却遭来夏侯云歌一记萧杀狠厉的目光。她被夏侯云歌杀气腾腾的目光,骇得浑身一滞,待她反应过来之时,夏侯云歌已一把揪住她的衣领,扬手就甩来两巴掌。 杨慧心被打得目瞪口呆,苍白的脸颊瞬时红肿起来,张了张红唇,发不出任何声音。 “王妃!那可是贵妃娘娘!是我们姐妹的错!王妃可不能打贵妃娘娘啊!”建兰惊叫一声,挣扎几下,浑身疼痛根本无法起身阻拦。 “先保好你自己的小命吧!”夏侯云歌一脚踹去,建兰哀嚎一声,捂住痛处又是在地上打滚。 建兰委屈地痛哭起来,“呜呜……救命!救命……” “贵妃娘娘……呜呜……”惠兰放声痛哭,满目惊恐的绝望,瑟缩一团,浑身早已抖若筛糠。 杨慧心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发出极为尖锐刺耳的尖叫。 “贱人!你敢打我……” 夏侯云歌神色厌怒,挥手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打得杨慧心眼冒金光,唇角渗出殷红的血迹。 “我这辈子最讨厌舌头不干净的人,听不见也就罢了,当着我的面还敢口无遮拦,自讨苦吃也是活该!” 杨慧心终于疯了般,毫无端庄仪态的撕扯向夏侯云歌,“本宫要杀了你!杀了你!” 尖锐疯狂的尖叫,吓得门外的婢女们赶紧敲门,震耳的哐哐声,似要将门板敲碎。 夏侯云歌岂会给杨慧心动手伤到自己的机会,一把将杨慧心推倒在地,摔在建兰和惠兰身上,三个女子痛得尖声嘶喊,混在一起好生聒噪。 夏侯云歌挥起鸡毛掸子,每一下都打在她们三个的脸颊上。 “这就是嘴贱的下场!” “王妃娘娘……我们错了……”建兰和惠兰痛的连连求饶。 “王妃,我们再也不敢了,就饶了我们吧。” 杨慧心挣扎起身,生生被抽下来的疼痛,痛得倒在地上。她怒声嘶喊,泣血一般似要将人生吞活剥。 “你个贱人!我一定杀了你!杀了你……” 夏侯云歌见杨慧心还不服气,打在杨慧心的脸上,每一下都用了十足十的力气,想来这张脸,只怕要废了。 杨慧心赶紧去捂住脸,手指被打得好像断裂一般的疼,本能松手,脸上顿时皮破血流。她痛得凄厉大叫,当看到手上沾染了脸上的血,一双杏眸似蒙上一层血雾,疯狂之势要将人凌迟。 “我可是不怕死的主,想跟我玩命,不妨试试。”夏侯云歌冷冽的声音凉到冰点,眼底涌起狠绝的杀气。 杨慧心终于怕了,又气又痛浑身哆嗦,“摄政王也不来管管!” “不妨告诉你,王爷不在府里。”夏侯云歌扬起一巴掌又打过去。 杨慧心被掴得瘫在地上,疼痛的绝望,再不敢哼唧一个字。 就在这时小桃急急敲响房门,“娘娘,娘娘,宫里来人了!” 杨慧心终于像看到了曙光挣扎着爬向房门,“你们这帮奴才还不快进来救本宫!本宫给你们赏钱!谁给我摁住这个疯子,我赏他一百两金子!” 夏侯云歌挥起鸡毛掸子,打在杨慧心的头上,痛得杨慧心又是一阵尖声大叫,眼泪直流。 可门外的人却怎么也撞不开红木门,一片喧哗大叫,好不热闹。 一向安静的紫荆苑,何时这般吵闹过。 小桃在一片喧杂中急声大喊,“娘娘,娘娘,是太后宫里的人来了,说要请您入宫。您可千万不能冲动啊!若被宫里的太后抓住您的把柄,王爷又不在,可就危险了。” 想来,正是知道轩辕长倾不在,太后赶紧趁机抓紧机会,来“请”她入宫。 门插终于被撞得松动,房门豁然大开,一帮簇拥的宫女齐齐摔倒在地。 人多势众之际,夏侯云歌岂能吃亏,一把揪住杨慧心到怀里。 养尊处优惯了的杨慧心,一向被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伺候着,绵软的身体根本连点力气都没有,拎在夏侯云歌手里就像一只待宰的小鸡。 杨慧心满是血水的嘴里,含糊声音咬牙切齿,“贱人!你真是不要命了!” 夏侯云歌已经一手扼住杨慧心的脖颈,“贵妃娘娘,先看看你有没有命离开这里吧,再提要我的命。” 小桃见屋里满是狼藉,而杨慧心的宫女又已经闯入屋里,担心人多势众夏侯云歌被擒,回身就去院内放置的水缸里,拎了一桶水,猛地泼向那些刚刚起身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宫女们。 一片女子尖叫,此起彼伏,一个个被淋了水,在这样深秋阴冷的天气里,冷意刺骨。 小桃推开众人跑到夏侯云歌身边,见夏侯云歌满身杀气,而建兰和惠兰已是满身斑驳血痕,有气无力地瘫在地上,脸色苍白不住呻吟。 “娘娘……”小桃担忧低唤一声。 “哎哟喂,这是在闹什么呀?”钱嬷嬷一拍大腿,完全被眼前混乱的场面惊住。 “这贵妃娘娘的脸……”宫嬷嬷大叫一声,虽然惊讶,眼角眉梢却是遮掩不住的痛快。 钱嬷嬷扭着肥胖的身体,向前走了几步,想要更清楚看到杨慧心面目全非的脸,被夏侯云歌猛然射来的寒栗目光,骇得猝然僵住。 “哎哟,王妃,您吓到老奴了。”钱嬷嬷拍着心口,皮笑肉不笑。 “钱嬷嬷,还不快救本宫。”杨慧心急声大喊。 “贵妃娘娘,我们只是一介奴才。”钱嬷嬷苦笑两声,满脸无奈。 杨慧心和太后素来貌合神离,太后也早就想惩治一下杨慧心,最近太后忙于对付夏侯云歌,才暂时让杨慧心猖狂几天。 “好啊,两位嬷嬷,你们现在是故意要和本宫做对了!”杨慧心沙哑的声音怒喊,牵动脸上的伤口痛得声音颤抖。 “老奴可不敢啊!”宫嬷嬷忙不迭道。 杨慧心的宫女们都涌上来,试图凭借人多从夏侯云歌手里将杨慧心救下。 夏侯云歌猛然抓紧杨慧心的脖颈,窒息之感顿时来袭。杨慧心艰难喘息,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泪水蔓延到脸上伤口,火辣辣的疼。 “你……你……”杨慧心惊恐的望着夏侯云歌。 夏侯云歌丝毫不被杨慧心终于软弱下来的祈求目光动摇,手上力道之大,随时都能捏碎杨慧心的咽喉。 “都滚出去!”夏侯云歌厉喝一声。 杨慧心的宫女们,当即不敢靠前一步,只能小心翼翼地后退。她们见夏侯云歌手上力道再度收紧,杨慧心痛苦地发出呜咽的呻吟,一众宫女赶紧退出房门,七口八舌地喊着。 “王妃娘娘,千万别伤害我们贵妃呀!” 杨慧心艰难的抬眸,泪眼婆娑的求救地望向宫嬷嬷和钱嬷嬷。 如今就只有这两位太后面前的红人,还镇定自若地站在房间内了,也是杨慧心唯一的求生希望。 那两个老嬷嬷,却端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挤眉弄眼谁也不上前阻拦。 钱嬷嬷和宫嬷嬷可都盼着,夏侯云歌亲手现在就掐断杨慧心的脖颈,不但夏侯云歌会惹祸上身,亦可以解决杨慧心这根眼中钉,一举双得的好事,岂能阻拦破坏! 杨慧心终于绝望哭出声,憋闷的喉口,只能发出细弱的声音。 “弟妹……弟妹,我错了……” 望着杨慧心苦苦求饶,夏侯云歌终于有了发泄的快感,简直比一剑杀了她,更痛快。 “贵妃,光认错可不行啊!”夏侯云歌咬牙,目露凶光。 今日不杀鸡儆猴给众人看,日后还会有人当着她的面,说三道四,当她夏侯云歌是软柿子! 杨慧心沾染斑驳血痕的双唇,渐渐发紫,哭声也沙哑无力,眼底迸射的恨意却那么清晰。 夏侯云歌自是不怕杨慧心更恨自己多些,与她成为不共戴天的生死仇人最好。 有句话不是说,置之死地而后生。 钱嬷嬷和宫嬷嬷当见到杨慧心的脸色已憋闷的乌青发紫,终还是怕事情闹大,到时候皇上追究起来,罪责她们没有阻拦,只好适时地说了一句。 “王妃呀!这是闹的哪一出啊?太后派我们来请王妃娘娘入宫,还不快收拾收拾。”钱嬷嬷道。 “本王妃没空!”夏侯云歌低喝一声。 钱嬷嬷和宫嬷嬷当即脸色不善了,宫嬷嬷道,“王妃,连太后的面子也不给?”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不给她面子!”夏侯云歌邪冷一哼。 钱嬷嬷和宫嬷嬷气得脸色僵硬,虽然畏惧夏侯云歌身上压迫人心的气势,转而钱嬷嬷嗤笑一声。 “王妃,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不妨告诉你,忽然弄出一个孩子闹得满城风雨,太后可是请你去甘泉宫问话呢!” 宫嬷嬷厉声斥道,“身为王妃,不贞不洁,让王爷背负骂名,如此大罪,太后定不轻饶于你!” “让王爷沦为天下笑柄,又不孝敬公婆,王妃可是犯了七出之罪!”钱嬷嬷指着夏侯云歌的鼻子,喝道。 夏侯云歌凉薄一笑,“说完了吗?” 第155章 谋反,统统灭九族 第155章 谋反,统统灭九族 “王爷现在不在,也不能护你了,就少耀武扬威地吓唬人!我们可是带了侍卫前来擒你的!”宫嬷嬷扬声喝道。 说话间,就有一队御林军冲进紫荆苑,将夏侯云歌的房间团团包围。 夏侯云歌丝毫不惧,一把松开杨慧心的脖颈,给杨慧心喘息的机会,之后又大力扼住杨慧心的脖颈。 “要死,谁也别想活!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帮人敢不敢!”夏侯云歌冷喝一声,她手里攥着的,可是贵妃娘娘的性命。 宫嬷嬷和钱嬷嬷可以不顾杨慧心的性命,那帮御林军总是要给皇上的宠妃几分薄面。 果然,御林军手持大刀,都僵持在门外谁也不敢进来擒拿夏侯云歌。 “你们一个个连太后的懿旨也不顾了!”钱嬷嬷指着那一张张男子的面孔,怒斥道。 夏侯云歌又扣紧杨慧心的脖颈,杨慧心当即沙哑着声音大喊。 “本宫今日若出了什么事,皇上一定不会放过这里的每一个人!还不都给本宫退下!” 一队御林军犹豫不前,一时间难以取舍。 钱嬷嬷和宫嬷嬷对望一眼,钱嬷嬷一手叉腰,骂向夏侯云歌,“你以为你还是原先的一国之母?我呸!原先不过是碍于王爷面子,给你几分薄面,别给你几分颜色就开染房!” “王妃,你大势已去了!王爷以为急急出征,就能避过此事?现在满朝文武全部上书,奏请皇上废除摄政王妃!”宫嬷嬷一扬老脸,一副趾高气扬扬眉吐气的嘴脸,“不怕实话告诉你,摄政王妃之位废除之时就是你的死期!” 夏侯云歌心口微微一紧,朝廷上因为此事竟然闹的这样大。难道他执意带她出征,便是为了让她避风头? “风光不了几时了!还是为自己积点德,到死的时候,也少遭罪!”钱嬷嬷一脸鄙夷。 夏侯云歌冷哼一声,拖着长音慢慢道,“钱嬷嬷,宫嬷嬷,知道我今日为何打她们三个吗?” 钱嬷嬷和宫嬷嬷困惑不解,夏侯云歌微微一笑,慢慢吐出几个字。 “因为她们惹怒了我。” 夏侯云歌一把甩开手中有气无力的杨慧心。 杨慧心浑身虚脱,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是奢侈。 那帮御林军,见夏侯云歌没了人质,正要冲进来擒拿,夏侯云歌怒指他们大斥一声。 “现在正是国家危难之际,身为男儿不去驰骋沙场,保卫国土,效命皇上,跟着两个婆子搀和后宫之事,有何出息!” 那十来个御林军,顿时僵硬住脚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说话,却是被夏侯云歌的话,触动了身为男儿从军为兵的尊严。 “别听那个贱妇妖言惑众!你们身在皇宫,吃的就是皇粮,不听从皇家人,想被砍头不成!”钱嬷嬷大喝一声。 钱嬷嬷只觉得脑门尖锐刺痛,竟然是被夏侯云歌手中的鸡毛掸子狠狠抽来。钱嬷嬷痛得大叫一声,急声大喊。 “我是太后的人,你也敢打!”接着,钱嬷嬷对门外的御林军怒声大喊,“太后娘娘的懿旨便是天命!谁敢不从,就拉去砍头!” 一队御林军赶紧蓄势欲往屋内冲进来,还没踏入门槛,就听见屋内传来夏侯云歌凌厉震慑的声音。 “我问你们,御林军的宗旨是效命于谁?”夏侯云歌手上的鸡毛掸子,又狠狠打向钱嬷嬷,痛得钱嬷嬷跳脚,正要伸手反击,手背又尖锐刺痛吃了一记,忙哀嚎着缩回手。 这帮御林军还是鸦雀无声,却是在无声回答,自古以来,御林军都是保护皇上的亲兵部队。 “皇上健在,不听命于皇上,任由一个女人差遣,你们枉为吃皇粮的御林军!上有皇上,朝中有摄政王,何时一个女人的旨意成了天命,想要取而代之不成!” 众人皆静,满目惊诧地望着夏侯云歌。 她竟敢斗胆在太后的头上冠上“谋反”的罪名。 “身为满腔热血的堂堂男子汉,参军当兵不是为了荣华富贵的安享太平!不保卫皇上安危,就该去报效国家,上阵杀敌,不能成为旷世英雄也要有一身铮铮铁骨,不是像个孬种一样缩在皇宫,任由一帮女人尔虞我诈差遣的工具!” 那十来个御林军,渐渐都低下头,面露惭愧之色。 宫嬷嬷大怒,也只能先帮挨打的钱嬷嬷,试图一起反击看似柔弱的夏侯云歌。她们不信,凭借她们肥壮身板,还治不住一个柔弱女子。 然而,夏侯云歌手里的鸡毛掸子可不长眼,劈头盖脸就打向钱嬷嬷和宫嬷嬷。就等着这一刻,将这两条老狗打个半死。 钱嬷嬷和宫嬷嬷常年在宫里刑讯宫女,早就练就了一番狠辣手脚,吃了几记闷棍,就开始联合反击,钱嬷嬷一把拽住木棍的一头,夏侯云歌抡起一脚就踹在钱嬷嬷的肚子上,痛得钱嬷嬷倒在地上哀嚎大叫。 “要杀人啦,娼妇要杀人了!你们这帮御林军!看我回去不告诉太后,将你们全部处死!不成事的东西!被人几句话就打蔫了!” 小桃见状,赶紧抄起扫帚,抡起来就打钱嬷嬷,“你才是娼妇!你是娼妇!” 夏侯云歌手中的鸡毛掸子招招打在人最容易酸痛无力的骨节缝上,痛得宫嬷嬷和钱嬷嬷在地上打滚,嗷嗷大叫,硬是没有丝毫反击起身的机会。 “王妃这是要打我们啊!” “太后一定不会放过你,你等着!太后一定会将你大卸八块!” “身为王妃娘娘,还打不得你们两个老奴婆!”小桃使出全部力气,抡起扫帚狠狠打下去。 “你们也说了,反正我也要死了,不如多两个做伴的!”夏侯云歌喝道,轮起鸡毛掸子打得更加凶猛。 主仆二人打得那叫一个痛快,酣畅淋漓。 门外的宫女们和御林军,都看得脸色一抽一抽,谁也不敢做声,生怕被殃及池鱼。也终于见识了,传言中那个一身冷傲,天地不惧的摄政王妃,原来这般不好招惹。 人们大多都是欺软怕硬,可又都担心万一事后,罪责下来,他们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一帮人便蠢蠢欲动,试图一起进屋制止,将杨慧心和钱嬷嬷宫嬷嬷救下来。 夏侯云歌轮起鸡毛掸子指向即将进门的宫女们和御林军,“我看谁敢进来管!” 一帮人又都僵硬在门口,有一脚迈进门槛的,又犹豫不决地退了回去。 “你们……可是我宫里的人!竟然……竟然不管本宫……”杨慧心颤声尖叫,简直要气得炸肺,牵动脸上伤口,又是一阵痛得嘶叫。“本宫要杀了你们!统统灭九族!” 杨慧心的宫女们,吓得一个个脸色惨白,就要涌进来。 “谁敢进来就打谁!”夏侯云歌厉声一喝,气势萧杀,当即压慑住众人,“贵妃娘娘,你的脸毁了!还能得圣宠吗!还有权势吗!” 杨慧心染满血的手罩住红肿面目全非的脸,凄声尖叫。 “啊……” “谁不知道!现在越国当家人是摄政王!现在的皇上和太后,不过都是空有其表的摆设!还能威风几时!天下人,谁不知道,摄政王爱我如命!摄政王将来坐上皇位,我便是未来的皇后!谁敢忤逆我,就是找死!” 夏侯云歌一声低吼,大逆不道的话,震撼得众人满面苍白。就连小桃,亦被夏侯云歌身上萦绕的凤游九天的气势,震得满目惊惧。 在错综复杂的深宫,群雄四起的乱世,谁也不知将来谁是天下的主宰,谁会坐上那高高在上的宝座,一统江山万里,职掌万民生杀大权。 众人哑口无言,皆惊撼地望着夏侯云歌,全被她强大的气场压了下去。 是啊,谁不知道,摄政王对摄政王妃珍爱如命,连诬告太后下毒都可不了了之,更是沉迷摄政王妃之美色,多次延误早朝。 身在烟谲云诡的深宫,除了求个荣华富贵,便是自保。 众人各怀心思,纷纷低下头,谁也不敢上前阻拦,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完全置身事外。 “反了!反了!摄政王妃这是要造反呐!”钱嬷嬷惊恐大叫连连。 夏侯云歌挥起鸡毛掸子,“啪啪”就抽在钱嬷嬷的嘴上,顿时鲜血直流,含糊不清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能呜咽地尖叫一声。 “泼妇!” “我不仅是泼妇!还是毒妇!” 夏侯云歌残佞低吼一声,吩咐小桃。 “上次我的药膏里被人放了血蝎子之毒,我记得就收在我的床底下,你去拿来!” 小桃一愣,短暂的迷惑就已了然,“是!娘娘!” 小桃赶紧跑去床底下去翻,果然翻到一个药膏盒子。 夏侯云歌挥着鸡毛掸子指着匍匐在地上的五个人,“你们在我这里受了打,怎么也要给你们上点药,聊表我对你们的关心。” 夏侯云歌灿然一笑,映着门外投射进来的阳光,似在她那一袭淡蓝色的纱衣上镀上一层迷人的光晕,美得如诗如画,又凉彻心骨。 众人在她那倾城绝世的笑容中,仿若见到了那来自地狱的夺命鬼煞,催命的死神气息团团笼罩住整个紫荆苑。 众人皆是心口飘过一股寒气,满目惊悚的恐惧。 钱嬷嬷和宫嬷嬷忍不住浑身剧痛,赶紧忍痛爬起来,跪在地上,肥胖的脸上挂满泪痕,不住求饶。 “王妃饶命!王妃饶命……” “是老奴不长眼!是老奴不长眼!得罪了贵人……” “呜呜……王妃娘娘……贱妾错了……”建兰蕙兰也赶紧含糊不清地磕头求饶,哭得好生悲切。 倒是杨慧心还有点骨气,眼中又恨又绝望地怨毒地瞪着夏侯云歌,“今日你最好杀了我,否则来日我一定要杀了你!” 夏侯云歌手指上取了晶莹剔透的药膏,俯身在杨慧心身前,沾染药膏的手指,便缓缓向杨慧心红肿满是血痕伤口的脸靠近…… 第156章 出卖,慑服众人心 第156章 出卖,慑服众人心 周遭响起一片倒抽冷气声。 谁都知道,血蝎子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只要沾染了伤口的血迹,便会当即毙命,药石无灵。 杨慧心望着缓缓向她的脸靠近的葱白手指上,那一抹剔透带着花香的药膏,终于怕了。 杨慧心呜咽地哭了起来,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含糊的嘴里说不出清楚的字眼,也能隐约辨清是在求饶。 “呜呜……饶了我……吧……绕了我……” “还敢不敢跟我叫狠了?”夏侯云歌凉声问。 杨慧心不住摇头,“不了,不了。” “今日打你,应不应该?”夏侯云歌继续逼问。 杨慧心不住点头,“应该……应该……” 门外的众人纷纷低着头,不敢多看一眼杨慧心现在狼狈待宰的样子,生怕日后被迁怒落个死罪。却也都在心里不禁咂舌,杨慧心侍宠生娇,在宫里矫情跋扈惯了,竟也能落得这般娓娓乞怜的下场。 夏侯云歌畅快地大笑起来,直起身。 杨慧心死里逃生虚脱地瘫在地上,再没有叫狠的气势,彻底绵软如没了任何气势的一滩水。 夏侯云歌向钱嬷嬷和宫嬷嬷走去。 钱嬷嬷和宫嬷嬷跪着不住往后爬,肥胖的身体颤抖如秋风中枝头的枯叶。 “王妃饶命啊……” “饶了……老奴一条贱命吧!” 钱嬷嬷和宫嬷嬷不住磕头求饶,声泪俱下好生可怜,再没有往昔狐假虎威的横行气势。 “这药膏里有毒吗?不过是血蝎子罢了,瞧瞧你们怕的。”夏侯云歌魅然一笑,美得妖娆绝代,又如那摄魂鬼魅。 钱嬷嬷和宫嬷嬷眼见着夏侯云歌手指上的药膏,就要涂抹在她们受伤的嘴上,那可是见血封喉的剧毒,顷刻夺命。 宫嬷嬷赶紧哭着言辞恳切,试图博得一线生机。 “王妃娘娘……您若杀了我们,太后一定不会放过您的。王爷现在还没找到贞德郡主,一时半会儿都回不来,您可千万不能冲动啊。” 夏侯云歌挑高声音“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摄政王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贞德郡主?” 夏侯云歌手里的药膏,靠近宫嬷嬷受伤的唇畔。 宫嬷嬷吓得赶紧捂住嘴,“我”了半天,才说出话来,“我……老奴只是猜测,只是猜测呀!若是摄政王有了贞德郡主的线索,不会连着两日都没上早朝。” “你又是如何得知贞德郡主失踪一事?”夏侯云歌声音蓦然阴寒下来。 宫嬷嬷当当即哑口无言,支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夏侯云歌斜睨向瘫在地上的杨慧心,连杨慧心都以为轩辕长倾在王府,包括夏侯七夕也没有听说什么风声。 轩辕长倾不会将柳依依失踪的事外传,让旁人知晓,他不上早操,延误出征计划,是因为柳依依。他宁可让旁人以为,是因为她忽然弄出个孩子,无颜上朝出府,也不要将柳依依推上风尖浪头。 他要保护柳依依,宁可将她推向刀尖。 难道,柳依依失踪多日和太后有关? 夏侯云歌笑着,又忍不住心头隐约作疼。 “宫嬷嬷,你是如何知晓的?”夏侯云歌摆弄指尖上晶莹剔透的药膏,透着威逼的寒意。 钱嬷嬷挥手就打了宫嬷嬷的脑袋一下,“你个糊涂的老太婆,什么贞德郡主!做梦呢吧你!不想让王妃将剧毒涂抹在你脸上,也不能随便找借口!” 夏侯云歌自然看的出来,这两个老嬷嬷,一定知道些内情。 心下暗忖,不下手狠一点,也逼不出实话。 夏侯云歌打量一眼宫嬷嬷和钱嬷嬷,心下略一盘算,钱嬷嬷一看就是有点硬骨的人,不好攻破。宫嬷嬷满脸横油,带着贪生怕死的嘴脸,方才也慌了神说错了话,正是乘胜追击之时。 夏侯云歌直接将药膏涂抹在宫嬷嬷的脸上。 宫嬷嬷来不及挣扎,就已绝望地尖叫起来。整张脸雪白雪白,愈显脸上的血口子狰狞可怖,不住擦拭脸上的药膏,磕头如捣蒜,惶恐地大声哭喊。 “王妃饶命啊,王妃饶命!我们也都是听命于太后,您不该记恨于我们呀!” “那宫嬷嬷的意思,就是说,我应该记恨太后喽。”夏侯云歌慢条斯理的说着。 宫嬷嬷见自己说错了话,挥手就打了自己一巴掌,沾了满手的血痕。接着,又忍不住哭起来,“我都要死了,还怕什么说错话!” 夏侯云歌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瓷瓶,拿捏着在宫嬷嬷眼前一晃。 “我这里有解药,不知宫嬷嬷想不想要?” 宫嬷嬷绝望的眼里,顿时雪亮,“想想想……当然想要啊,我的王妃,我的祖奶奶啊!” “只要你多说一些让本王妃开心的话,或许我就会把解药给了你也说不定。”夏侯云歌晃着手里的小瓷瓶,不待宫嬷嬷去抢,就已收入掌心中。 “好好好!我说我说……王妃貌美如花美若天仙……” “我不想听这些!”夏侯云歌寒声厉斥,打断宫嬷嬷。 “那说什么……”宫嬷嬷嘟囔一声,随即眼前一亮,“我知道那血蝎子之毒是谁下的!王妃是不是想听这个?” “老宫婆子!别听她骗你!血蝎子哪有解药!何况血蝎子顷刻毙命,你看你现在还活着!”钱嬷嬷当即看出破绽。 “钱嬷嬷不信,不如也试一试?”夏侯云歌取了药膏,就向钱嬷嬷的脸抹去。 钱嬷嬷吓得赶紧退后躲避,像躲瘟疫一样。 宫嬷嬷见状,指着钱嬷嬷的鼻子骂道,“好你个钱婆子,轮到你自己就不敢了吧!” “宫嬷嬷,命可是自己的!轮到谁头上谁都怕死,你要想清楚,说还是不说!”夏侯云歌站起身,居高临下睨着跪地的宫嬷嬷。 “时间紧迫,毒可是要发作了。一旦毒入骨血,天王老子难救你。”夏侯云歌笑了笑,继续不紧不慢地说,“只要活着,你还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大红人,还是享受荣华富贵。可你要是死了,又有谁记得你的忠心呢?取代你在太后身边位置的人,多的是。” 宫嬷嬷犹豫稍许,肥胖的身体不住颤抖,愈发觉得脸上的伤口刺痛难耐,还有些发痒,以为是毒发,赶忙急声道。 “王妃,毒是太后娘娘让人下的!指使摄政王府里的丫鬟小玉,毒死王妃,陷害贞德郡主。” 宫嬷嬷话落,门外的宫女和御林军都发出低微的唏嘘声。 “老宫婆子!闭嘴!你疯了!”钱嬷嬷扑向宫嬷嬷,阻止宫嬷嬷,不让她再多说一句话。 夏侯云歌对小桃使个眼神,小桃抡起扫帚就打向钱嬷嬷,痛得钱嬷嬷嗷嗷嗷大叫,只顾保护自己的性命,再顾不上宫嬷嬷又说了什么。 “还有呢?”夏侯云歌问。 “还有……还有……就是……”宫嬷嬷犹豫了,声音越来越小。 “我这个人,一向冤有头债有主,从不殃及旁人。只要你把你知道的乖乖都说出来,这瓶解药,现在就给你。” 性命当前,宫嬷嬷终于还是妥协了,“还有就是,那个孩子,也是太后娘娘指使旁人,诬陷王妃娘娘。”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一是没想到,太后会真的给摄政王妃下毒。二是没想到,摄政王妃居然这么狠,能让太后身边最忠心的奴才,轻易就将太后出卖。 “老宫婆子!你赶紧闭嘴!”钱嬷嬷挣扎大喊,小桃一扫帚过去,打得钱嬷嬷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 站在门外的宫女和御林军已发出低低的议论声。 “还有呢?” “还有就是……”宫嬷嬷稍微迟疑了一下,赶紧说,“王妃娘娘,你自己也清楚,太后是恨毒了你。非要……非要杀了你为止。” 夏侯云歌弯低身子,俯身在宫嬷嬷的耳边轻声问,“贞德郡主,是不是被太后抓走了?” 宫嬷嬷没有说话,却是极其轻微的点了下头。 “很好。”夏侯云歌扬唇一笑,将所谓的解药丢给宫嬷嬷,扬声对外面的人说,“今天这么多人在场,也都听见宫嬷嬷说了什么。正好当个人证!我不要求你们拥护我,帮我指证什么人,只要心里有一杆秤,是非公道在人心,别再乱嚼舌根!” 外面的宫女御林军,深深低着头,纷纷称“是”。 “你们都听好了,是太后娘娘给我下毒,要毒死我,又弄出一个孩子,诬陷我的清白。而今,太后身边的两个奴才,又都对我大放厥词言语不敬,我身为王妃打不打得两个奴才。” 外面众人擦了擦汗,一脸苦涩无奈,但还是有人稍稍点了点头,随后点头的人越来越多。 夏侯云歌满意地点下头,接着又道,“今日发生的事,我夏侯云歌自是不会连累无辜。若宫嬷嬷和钱嬷嬷胆敢回去向太后告发你们,你们就将宫嬷嬷出卖太后的事抖出来。” 夏侯云歌睨向不住往脸上抹雪白药粉的宫嬷嬷,寒声道。 “她想要你们掉脑袋,你们就也别让她们活!” 御林军们感激地又敬服地望着夏侯云歌,心中不禁赞叹,摄政王妃如此恩怨分明,体恤下人,不像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不将他们当人命,稍有不慎就是砍头的大罪。 钱嬷嬷愤怒地瞪着夏侯云歌,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再遭毒打,今日迈不出摄政王府的大门。 夏侯云望着宫嬷嬷抹了满脸白色药粉,好像一只白脸鬼,笑了起来。 “什么血蝎子,那盒药膏早被王爷收起来了,我给你的不过是普通的伤药膏而已。” 宫嬷嬷当即僵住,随后张牙舞爪扑向夏侯云歌。 外边又响起一片抽气声。这摄政王妃……骗都骗了,还揭露,还真是……一帮人心下暗暗庆幸,幸亏他们没有得罪摄政王妃,否则当真会死很惨。 夏侯云歌不慌不急,只微微一侧身,宫嬷嬷肥胖的身体便摔在地上。夏侯云歌随手抓起桌上茶碗,准确无误地砸在宫嬷嬷头上,顿时头破血流,沿着眼角往下淌。 宫嬷嬷趴在地上,双手锤地,放声大哭。也不知是因被夏侯云歌骗她出卖太后懊恼大哭,还是因为没有中毒死里逃生喜极而泣。 就在这时,院子外传来一声女子欢快的笑声。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哭哭闹闹的,好生热闹呀!” 第157章 憋笑,有点关心她 第157章 憋笑,有点关心她 夏侯云歌透过敞开的窗口,看向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翩翩而来的轩辕梓婷。 她怎么又来了! “今日的摄政王府,还真热闹。”夏侯云歌冷笑一声。 钱嬷嬷见是轩辕梓婷来了,连滚带爬地往外爬,唉声大叫,“公主啊,公主救命啊!呜呜……” 院子里的御林军和宫女们,赶紧跪地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小桃提着手里的扫帚,站在夏侯云歌身旁,一副誓死捍卫夏侯云歌的样子。 夏侯云歌微微挑起唇角,赞赏地扫了一眼小桃。这个小丫头总算不像以前那样膝盖不值钱,一看见权贵就忍不住下跪。 轩辕梓婷一进门,当时就被屋里的场景吓了一跳。指着瘫在地上面目全非的杨慧心,脸上表情又惊又吓。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遭了刺客吗?” 钱嬷嬷和宫嬷嬷赶紧爬向轩辕梓婷,寻求庇护。 轩辕梓婷厌恶的退后一步,避开那两只向她伸来沾满血污的手,生怕脏了她干净的鞋面。 “公主啊!开开恩,救救老奴吧!王妃要打死老奴啦!”钱嬷嬷哭声喊。 轩辕梓婷挑眸一扫满屋狼藉,又看了看痛的起不来身的钱嬷嬷和宫嬷嬷,这被打的五个人,皆是发髻凌乱,衣衫沾染斑驳血污,极为狼狈。尤其宫嬷嬷,一脸的血还抹了满脸的白粉,样子滑稽至极。 “这是在闹什么?”轩辕梓婷一脸惊讶好奇地看向夏侯云歌,实在憋不住的笑意泄露在唇角。 夏侯云歌冷眸看向轩辕梓婷,不做声。 “公主殿下,王妃是要造反呐,打老奴就是打太后娘娘的脸!”宫嬷嬷哭着嗓子大喊,全然不提方才出卖太后的事。 “真是翻了天了!母后身边的人也敢打!”轩辕梓婷惊叫一声。 宫嬷嬷和钱嬷嬷听轩辕梓婷这么说,当即来了气势,从地上颤抖爬起来,小心翼翼站在轩辕梓婷身后,捂着脸上的痛楚,指着夏侯云歌就开始恶人先告状。 宫嬷嬷为了掩盖刚才出卖太后的事,滔滔不绝的说起来,“太后娘娘派老奴两个,来请王妃娘娘去甘泉宫问话,王妃娘娘不但不去,还口出狂言辱骂太后!老奴不过斥责她两声,王妃轮起鸡毛掸子,就打我们,还说打的就是太后的人。这不是摆明和太后娘娘叫板吗?不将太后娘娘放在眼里!” 说着,宫嬷嬷声泪俱下,好个委屈受罚,又忠心太后的忠奴。 宫嬷嬷和钱嬷嬷正等着轩辕梓婷发飙,怒打夏侯云歌,轩辕梓婷可是好身手,样样兵器都精通,且最擅长藏在腰间的软剑。 她们两个老奴婆,正等着夏侯云歌吃亏,轩辕梓婷却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我实在憋不住了。”轩辕梓婷指着宫嬷嬷一说话就掉落一层白粉的脸,毫没同情心地大笑。 夏侯云歌眉心越皱越紧。 众人亦一脸惊愕的看向轩辕梓婷,她笑了好一阵才忍住笑声说。 “真是奇观呢!宫嬷嬷和钱嬷嬷在宫里可是出了名的厉害人物,宫女和太监们个个闻风丧胆,原来也有挨打求饶的一天呐。真应了那句欺软怕硬的话!” 轩辕梓婷又看向躺在地上起不来身的杨慧心,一阵不啧啧摇头,“连杨贵妃娘娘都挨了打,王嫂也太放肆了。” 夏侯云歌锐色一凛,轩辕梓婷毫不畏惧地挑挑眉,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样子。 “公主此言差矣,老奴在宫里一向循规蹈矩严守宫规,那些惧怕我们的人,肯定是仗着在主子面前得几分宠,视宫规于无物,放肆横行,生怕被老奴们知晓,告到太后面前受罚。可万没有我们厉害的一说,不过都是忌惮太后娘娘威严。”钱嬷嬷沙哑的嗓音还带着一分哭腔。 “王嫂敢动手打你们,肯定王兄也是纵容了。王嫂,钱嬷嬷和宫嬷嬷到底是母后的人,多少也要给母后一些面子!” “公主误会了,我教训王府里的侍妾,宫嬷嬷和钱嬷嬷非要插一脚,棍棒不长眼,不小心被殃及,可怨不得我。”夏侯云歌冷声道。 “哦?是这样呢?”轩辕梓婷看向一旁的杨慧心。“不过,这贵妃娘娘的脸……”轩辕梓婷憋住笑,一脸惋惜,“怕是要毁了。” “贵妃心疼建兰蕙兰,非要代替她们挨罚。”夏侯云歌道。 “咯咯咯……”轩辕梓婷大声笑起来,“还不知道,原来有人喜欢挨打的!” “贵妃娘娘,是不是?”夏侯云歌冷目射向杨慧心,吓得杨慧心娇躯一颤,生硬地挤出一个声音。 “……是。”杨慧心脸色极为难看,袖子中的手,紧紧握成拳。 轩辕梓婷见一向张狂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的杨慧心,这么惧怕夏候云歌,就好像看见稀奇动物一样,一双眸子张得老大。 夏侯云歌冷声问向外面的众人,“是不是啊?” 外面的人嗫嗫嚅嚅小声说,“是,是。” 轩辕梓婷的眸子张得更大,外面的御林军,可是太后亲派来抓夏侯云歌的,居然对夏侯云歌毕恭毕敬了,而那群宫女更是杨慧心宫里的人,不但不帮着杨慧心,反而听从夏侯云歌。 实在惊奇! 轩辕梓婷看向夏侯云歌,也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看似身板瘦弱神情冷漠的夏侯云歌,并不像传言说的那样懦弱无能。望着夏侯云歌的目光里,多了两分好奇与赞赏。 “我今天就卖公主一个面子,放了你们,日后再让我听见不三不四的话,休怪我,再不留情!还不都快滚!” 钱嬷嬷和宫嬷嬷浑身一颤,瞪了夏侯云歌两眼。 夏侯云歌一记狠厉的目光射去,当即吓得钱嬷嬷和宫嬷嬷赶紧往外跑。险些被门槛绊倒,踉跄好几步才稳住肥胖的身体,最后只好灰溜溜地带着那一队御林军走了。一边走还一边捂着身上的伤痛,嘴里发出嘶嘶的吃痛声。 轩辕梓婷望着杨慧心被一帮人抬出去,一直憋到杨慧心被抬出紫荆苑,捂着肚子又是一阵大笑。 “没了脸蛋,看皇兄还疼不疼你!哈哈哈……”轩辕梓婷指着杨慧心已经远去的方向,一手叉腰,全无公主端庄的仪态。 红霞轻轻拽了拽轩辕梓婷,却被轩辕梓婷一把打开手。 “王嫂可真是厉害!”轩辕紫婷拍拍手,鼓掌叫好。让人听不出是在赞许还是在贬斥。接着轩辕梓婷又哭笑不得地望着夏侯云歌。 “王嫂,你把杨慧心打的那么惨,她不会放过你的。” “怎么?不打她,她就准备放过我了吗?”她和杨慧心的梁子早就结下了,而杨慧心也向来是睚眦必报的人。 轩辕梓婷被夏侯云歌的一句反问,憋的有一瞬说不上话来,接着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对夏侯云歌竖起大拇指。 “说的好!我喜欢!”一副江湖儿女的洒脱样子,哪里还像一位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 夏侯云歌表情淡漠,丝毫不以此为喜,倒了一杯水润润干裂的嗓子。 “公主今日来摄政王府所为何事?” 夏侯云歌心里清楚,轩辕梓婷不会平白无故来的这么巧合。也清楚知道,轩辕梓婷没有表面那么纯善率直,太后娘娘的亲生女儿,多多少少也会遗传一些太后的手腕和谋智。 轩辕梓婷耸耸肩,大咧咧坐在圆凳上,红霞赶紧上前倒茶,奉到轩辕梓婷手中。轩辕梓婷举止优雅的小啜一口,慢悠悠道。 “闲来无事,来溜达溜达。” 夏侯云歌见轩辕梓婷不想说,便也不再问,只看着小桃和青莲打扫地上的一片狼藉。 轩辕梓婷见夏侯云歌不说话,顿觉无趣,一手托腮,神情恹恹,自顾说,“王兄心疼你,昨天在宫里见到他,还特意嘱咐我一句,让我多留心甘泉宫的动向,若有必要,便来王府看一看,生怕你吃了母后的亏。” 轩辕梓婷有些妒忌地看着夏侯云歌,“王兄还真是在乎你,要知道,我出一趟宫多么不容易,母后从不让我随意出宫,我可是撒了谎偷偷溜出来的。” 偌大的皇宫,除了轩辕长倾,就只有轩辕梓婷能在太后面前说上几句话。故而,轩辕长倾才将这件事交托给轩辕梓婷。太后从来不在轩辕梓婷面前发火责罚人,也不让自己的女儿见到自己阴毒的一面。 轩辕梓婷本不想掺和太后和夏侯云歌之间的恩恩怨怨,太后毕竟是她的母亲,她还是要站在太后的立场上。可又实在不想见到自己的兄长和自己的母亲,总是在勾心斗角,最后因为一个女人闹得不可开交。本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很脆弱,万一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彻底决裂,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 她知道母后和王兄都是倔强的人,为了心里的目标谁也不肯退步,虽然她没有办法让王兄和母后的关系缓和一些,至少也别因为夏侯云歌更一步恶化。 当轩辕梓婷发现宫嬷嬷和钱嬷嬷带着一队御林军,气势浩荡的出宫,便知道母后趁着王兄不在去了摄政王府捉拿夏侯云歌。轩辕梓婷便赶紧去了御书房找轩辕景宏,说想见见王兄新收的义子,这才知道杨慧心也以这个名义去了摄政王府,轩辕梓婷求了旨意,便火急火燎地赶往摄政王府。 没想到…… “王嫂这么厉害,完全不用任何人庇护,所有的麻烦都自己解决了。”轩辕梓婷摊摊手,“王兄的担心,完全是多虑。不过你跟母后,是彻底玩大了。” 夏侯云歌心头莫名一暖,轩辕长倾关心她?或许在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在乎自己的吧! 这样想着,唇角便多了一丝来不及遮掩的笑意。 “他……昨天进宫了?”夏侯云歌的声音低的几乎自己都听不见。 已经几天没有见到他了,也不知道柳依依有没有消息。他会不会发现,柳依依很可能已经被太后抓去了? 第158章 孩子,女中的豪杰 ontent-type" content="text/html; charset=utf-8" />